大唐司刑丞 - xp1024.com
《大唐司刑丞》


第一章 荥阳神童

唐朝,显庆年间。

唐皇李治在长安称帝,这位皇帝算是个情种,不久前,他把先帝李世民的一个叫武媚娘的才人,从尼姑庵里接进了宫,封为昭仪,宫里人称武昭仪。

皇帝李治有武媚娘相伴,日子过得相当舒服,而国家大事则由长孙无忌等人主持,大唐帝国国势日强,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

国家有大事,皇家有大事,平常百姓家里也有大事,而对平常百姓家来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最大的大事之一便是子嗣的问题。

民间百姓重男轻女,百姓都希望生儿子,绝少有希望生女儿的,为了生儿子可以拜佛求神,把无数金钱投入到寺庙或道观当中。

但很多百姓却没有想过,如果全天下的人都生儿子,那这些儿子长大了,可怎么娶媳妇儿?也许,他们都想着,自己家生儿子就好,别人家才应该生女儿吧!

甚至于,有些百姓求了神佛,可神佛却没能保佑他们生儿子,于是他们翻脸了,和神佛理论他们不敢,神佛也没工夫搭理他们,但和神佛的凡间代言人,好好地理论一下,他们还是很有胆量的。

大唐,河南道,郑州,荥阳县。

县城里,一座不大的小庙内,一个身穿圆领缎袍的彪形大汉,一手正抓着一个干瘦小和尚的僧袍领子,用另一只手正在和小和尚理论,也就是拍打小和尚的光头!

啪啪拍头声中,彪形大汉喝道:“你家的菩萨太也不灵,额来这儿连求了三次,结果额媳妇儿连着给额生了仨闺女,这是额第四次来求了,要是额媳妇儿再给额生个闺女,那额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用力拍了拍小和尚的光头,又喝道:“额要把你的秃脑瓜蛋子上,打出大包来,打出四个大包,额今天就把话撂到这儿,你信不信?”

小和尚吓得都要哭了,光头被拍得生疼,他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想要叫人帮忙,可现在寺里却只有他一个人,师父和师兄都出去化缘了!

“额信,额信,你不要打额的头,额怕疼!”小和尚带着哭腔说道。

彪形大汉放开了小和尚,道:“你师父呢,他收了额那么多的香火钱,却保佑额家多了仨丫头,这笔帐额要和他好好算算,你叫他出来,额要揍他!”

小和尚连退了好几步,躲得彪形大汉远远的,这才敢叫道:“额师父不禁打,再说额师父又不是菩萨,哪可能保佑你生儿子,你要想生儿子,去六分医馆啊,买粒麒麟丸给你媳妇儿吃了,想不生儿子都难!”

彪形大汉听了这话,脸上顿时一喜,大步上前,又抓住了小和尚,啪啪地拍了小和尚的光头几下,笑道:“麒麟丸,那是什么东西,六分医馆又是在哪里?”

小和尚又被打了光头,疼得厉害,他道:“麒麟丸就是必男丸,是药丸子,吃了就能生儿子……”

没等他说完,彪形大汉便扔下了他,快步出寺,嘴里不停地喃喃说道:“必男丸,必男丸,这可是好东西啊,别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见彪形大汉走了,小和尚委委屈屈地进了屋子,对着菩萨像跪了下来,摸着自己的光头,对菩萨像说道:“菩萨菩萨,您老人家都看到了,那个恶汉刚才打额,您老人家快点儿显显灵,让他媳妇儿再生个闺女!”

话音刚落,却听寺门那里有人大喝道:“小秃……小师父……”

小和尚回头一看,见那彪形大汉又回来了,他以为这彪形大汉听到了自己的话,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就听彪形大汉问道:“六分医馆怎么走?”

“出门左转,左转,然后右转,再右转……”

彪形大汉心急火燎地跑了,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六分医馆,名为六分,取得是一分靠天意,三分靠自己,六分靠药力。

这医馆是荥阳县城里最大的医馆,三开间的大门脸,正堂有坐堂医,左偏房是百草房,右偏房是治疗间。

医馆的主人名叫李正纯,曾在长安的太医署里当医正,前些年不知什么缘故,辞了医正的官职,回到家乡荥阳,开了这家医馆。

凡是来医馆看病的病人,都是先让正堂里坐堂医给看病,然后去百草房取药,如果需要针灸等治疗,便去治疗间。

医馆的大门打开,从街上往里看,就见正堂里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满脸小大人儿的样子,坐在大夫的座位上,正摇头晃脑地看一本书。

熟悉医馆的人都知道,这个小男孩名叫李日知,是医馆主人李正纯的儿子,整个荥阳县里最著名的神童。

据说李日知聪明无比,学什么都快,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上晓天文,下晓地理。

他出生前五百年的事情他都知道,而他出生之后五百年的事情,只要他掐指一算,马上也能知道,只要有人能活五百年,就可以验证他算得对不对了!

这小男孩就这么厉害,不服不行!

此时的李日知手里拿着本书,书名叫《易经》,这书算是相当深奥了,一般的大人都没法看懂,而他小小年纪……自然也是看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摇头晃脑,至少要让别人知道他是在看书。

李日知一边晃着脑袋,心里一边想:“明天得多买些蜂蜜,把那种叫必男丸的糖球再多做些,还有我得再搞点儿新糖球出来,就叫‘必双男丸’好了,吃了这种糖球,可以生双胞胎儿子出来,价格嘛,就是必男丸的两倍好了!”

必男丸对外宣称叫做麒麟丸,这种药丸并非是六分医馆的药,而是李日知自己发明的,其实就是糖球,不过蜂蜜放得挺多,算是良心糖球!

李日知虽然才刚刚过了十岁,但心眼儿极多,他发现很多百姓人家都想生儿子,而且为了生儿子特别舍得花钱!

这钱必须得赚啊,而且做为城里最大的医馆,为了医馆的招牌,还不可以骗人,还得让人心甘情愿的送钱来,那就得好好动动脑筋了!

医馆门外脚步声作响,就见一个穿着半旧缎袍的彪形大汉来到了门口,这彪形大汉到了门口便停住,抬头看店门上的匾额。

李日知看在眼里,心想:“这汉子是从小庙那边来的,肯定是见着小和尚了。嗯,这必定也是一个想生儿子的,而且他能看匾额,说明识字,但竟不知我家六分医馆的大名,应该家中并无病人,也想必是个不常来城里的人,应该是住在边远的乡下,穿着缎袍,却是半旧的,说明家里有些钱财,却并非是个土豪,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应该有哪些特点呢?很好,就让我给他算上一卦!”

他把手里的《易经》高高举起,朗声读了起来,摇头晃脑不止。

彪形大汉往医馆里面看了看,这才慢慢走了进来,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架势,进了正堂,到了李日知坐的桌子前,他堆起笑脸,问道:“这位小兄弟,这医馆里的大夫呢?”

李日知还在大声朗读,却并没有回答彪形大汉的话。

彪形大汉向旁边的偏房看去,见偏房有一间是装药材的,他便又问道:“大夫不在?那店里的伙计可有在的?”

李日知仍旧朗读,声音宏亮,脑袋晃得幅度更大了!

彪形大汉把手放到桌上,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说道:“小兄弟,可听到额的问话?”

李日知这才停止朗读,把手里的书本放下,他不答彪形大汉的问话,却指着书本封面,问道:“你读过这书吗?”

“易经?”彪形大汉摇了摇头,道:“额识字不多,这么深奥的书,可是读不明白的,额就知道这是本算卦的书!”

“那就让我来为你算一卦!”李日知把袖子挽起,打算卖弄一番自己的才学。

可彪形大汉却仍旧摇头,道:“额是来买药的,不是来算卦的,要算卦去街上不就得了,跑医馆来干嘛,额要买那种必男丸,给额来十丸!”

“十丸!你有几位夫人要生儿子?我家的必男丸可贵得很,要一贯钱一丸的!”李日知从桌后跳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彪形大汉。

难道说他算错了,这彪形大汉不是一个小富户,而是一个大土豪?

彪形大汉也是满脸吃惊,叫道:“一贯钱一丸?咋这么贵呐?额身上没有那么多钱,连一贯都没剩下,本来够的,可刚才捐给庙里了不少!”

李日知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自己算错了,而是彪形大汉不知行情。

他笑道:“你从乔家村来的,走这么远的路,身上当然不会带很多的钱,不过我家的必男丸却是先吃药,药好使,你夫人生出儿子了,你再来给钱,生儿子只给一贯钱,这可不算贵吧?如果药不好使,没能让你夫人生出儿子,那你就不用给钱,我家医馆做生意童叟无欺,绝不乱卖药,绝不乱收钱!”

一听是先吃药,后给钱,彪形大汉面露喜色,这可比求菩萨实惠多了,求菩萨要先给庙里捐香火钱,生不生儿子,这香火钱都得出,他连出了三次,生了仨闺女,感觉太亏了!

可六分医馆就好得多,人家这边不先收钱,吃了必男丸生出儿子给药钱,生不出儿子就不用付药钱,这样就使买药的人绝对不会上当!

彪形大汉乐道:“这样好,你们医馆这样做生意才讲诚信嘛!嗯,对了,你怎么知道额是从乔家村来的?”

他极少进城,而且也不认得眼前这个小小少年,那么这小小少年又怎么会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呢?

第二章 掐指一算

李日知很得意地道:“当然是算出来的!”

他拿起了桌上的《易经》,冲着彪形大汉晃了晃!

彪形大汉见他说的还是算卦,嘿嘿干笑了两声,没顺着李日知的话往下接,而是道:“麻烦小兄弟一下,去叫大夫出来,额要买必男丸,买两粒,如果真的生了儿子,那这两贯钱额必定送来!”

“买两粒,看来你是想生双胞胎啊,还都是要儿子!”李日知笑道。

彪形大汉不耐烦地道:“小兄弟,莫要和额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快快叫你家大人出来!”顺手砰砰地拍了拍桌子。

他喊的声音很大,就算是李日知不去叫人,那么里面真正的坐堂医也会听见,自然就会出来了。

可惜,里面没有人答话,外面却有人答话了!

“是谁在这里嚷嚷啊,在街上都听到了!”话音刚落,医馆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文士。

这人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中等个头,五官端正,留着一付长胡须,胡须修整得很漂亮,头戴黑色软帽,身穿深灰色的细布长袍,手拿折扇,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书童。

李日知见了这人,立即从桌子后面跳了起来,叫道:“舅舅,您回来了!”语气中很是欣喜。

彪形大汉听到了,连忙转身,见了中年文士之后,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以为这中年文士便是这里的大夫呢!

彪形大汉立即上前一步,冲着中年文士拱了拱手,道:“您便是这六分医馆的大夫吧?额想跟你买两粒必男丸,只要额媳妇儿生了儿子,额就把钱给您送来,您看好不好!”

中年文士听了,微微一怔,看了看彪形大汉,又看了看李日知,见李日知正站在自己的腿旁,抬着小脸儿看自己呢!

中年文士明白了,他笑道:“你要买必男丸,还得找这位小神医才行啊!”他指了指李日知。

“找他,他又不是大夫!难不成你也不是这医馆里的大夫?”彪形大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好性格的人。

中年文士却不着恼,笑道:“本官当然不是这里的坐堂医,你要买药就快点儿买,莫要在此啰嗦!”

彪形大汉听了中年文士自称本官,再加上看到他的派头儿,心想:“难不成这人是个当官的?”

立时彪形大汉就有点儿发怵了,这年头老百姓怕当官的,他也不例外!

李日知跑到柜台里面,取出了一只精美的盒子,这盒子镶金嵌玉,一看便是贵重之物,他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了两粒用蜡封好的药丸。

彪形大汉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这便是那可以必生儿子的好药?”

李日知点头道:“正是,如生不出儿子,那就不要钱,童叟无欺,绝不欺诈!”他把药丸递给了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如获至宝,仔仔细细地看了药丸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冲着李日知道了声谢,便想要离去。

李日知忽然说道:“你们乔家村实在太偏,不过只要用心劳作,那么多开些坡田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你把打老婆的劲头儿用在刨地上,估计你早就有一百亩地了,儿子也不至于被你吓跑了,也就敢生在你家了!”

彪形大汉啊地一声大叫,象是看鬼一样,看着李日知,他道:“你,你认得额?你咋知道额家里的事儿?”

李日知却又道:“你以后会沾女婿的光,是哪个女婿我算不出来,所以你在选女婿的时候,一定要慎重,一个女婿半个儿啊,也不能太看重生辰八字,也得看人品,不能听媒婆胡咧咧!”

彪形大汉几乎是目瞪口呆了,两眼发直地看着李日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最近额在找女婿,你咋知道额看了好几个后生的生辰八字?你到底咋知道地?”

“天机不可泄漏也!”李日知拿起桌上的《易经》,冲着彪形大汉晃了晃,又道:“刚才要给你算一卦,你不用,现在想给你算也不行了,时辰已过,想要再算,明年赶早!”

彪形大汉张大了嘴巴,心想:“明年赶早?不会一年只算一卦吧?”

他又苦苦相求了几句,但李日知始终不再理他,满脸都是额是高人,额不稀罕搭理你的表情,彪形大汉只好黯然离去,也不知他明年会不会真的赶早,跑到医馆来算命!

大汉走后,中年文士这才笑道:“日知,何时起开始学习《易经》了,难不成我那妹夫不教你医术,却要教你如何起上一卦吗?”

李日知嘻嘻地笑道:“我爹他自己还不会起卦算卦呢,如何能教得外甥我学呢!”

原来,这中年文士是李日知的舅舅,名为郑刚令,李日知的母亲,是他的妹妹,他便是这荥阳县的县令,前些日子去州里述职,今天方才回到县里,特地穿了便服,来看妹妹和妹夫,不想却先见到了外甥李日知。

郑刚令向来喜欢李日知,认为他这个外甥聪明,以后会有大出息,说不定还能中进士呢,郑刚令并非进士出身,对他来讲这是一个遗憾,而亲近的亲戚当中,只有李日知看上去很有出息,所以自然也就对他报了很大的希望。

郑刚令指了指门外,其实这时那彪形大汉早就走远了,他道:“你不认识他,对吧,那你怎么知道他家住哪里,还喜欢打老婆呢,另外,他家里有多少亩地,这个可是绝对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说的,除非你事先知道,你是怎么猜出他没有一百亩地的?”

李日知年纪还小,十岁大的孩子正是喜爱显摆的年纪,再加上他确实是猜对了,所以听到舅舅问他,他非常得意,就把自己是怎么猜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李日知道:“其实那人还没有进医馆呢,外甥就看到他了,见他是从小庙那里来的,急匆匆的来医馆,还是要买必男丸,嗯,这个药丸是外甥我新研究出来,对外号称吃了就能生儿子,不灵不要钱,那他一定是求子不成,特地来医馆碰运气的。”

郑刚令嗯了声,道:“这倒是好猜,不过,你那新研究出来的药丸,是假药吧?”

说完这句话,郑刚令忽然哈哈大笑,指着李日知说道:“你这个顽皮孩子,竟然对求子之人开这种玩笑,小心他们琢磨明白了,跑到医馆来找你算账!”

必男丸的事情倒是很容易琢磨明白的,李日知先把药丸给求子的人,不先收钱,而是生完孩子后收钱,生儿子就给他一贯钱,生女儿就不用给他钱,但无论是谁生孩子,要么是男孩,要么是女孩,就算是龙凤胎,也是有一个男孩的,生儿子的机会是一半一半!

所以李日知有一半的机会,会收回药钱,而另一半生女儿的人,因为不用给他钱,自然也就没什么金钱上的损失,只能说他的药不灵,却不会跑来要他还钱,无钱即无账,自然也就不会找他算账!

李日知咯咯笑道:“外甥我卖这个必男丸有段时间了,倒是没有一个人跑来找麻烦。舅舅你不是问我怎么会知道他住在哪里么,那是因为他抬头看了我家医馆的招牌,如果他是城里人,自然知道我家医馆的名头,可他不知,说明他不是城里人,却又来城里的庙求子,说明是本县人,而本县唯一一个没有庙的地方,就是乔家村那里啊!”

郑刚令看着李日知,点头道:“不错,你这么推断是有道理的,而且你还推断对了,接着往下说。”

李日知又道:“他穿着缎子做的长袍,说明家里有些钱财,但却是半旧的,而且能看得出来,不出门他是不会穿这衣服的,只有出门比方说进城,才会穿这样的好衣服,所以他不会很有钱,而且看他的手很粗糙,说明自己也要下地干活,不可能是家有百亩良田的财主,何况乔家村那里多山,能有几十亩坡田,就算是富户了!”

郑刚令咝地抽了口气,连连点头,他越发感觉自己的这个外甥,在聪明智慧上,远超同龄孩童,比很多大人的头脑都要清晰,似乎自己衙门里的推官,在推理方面,都没有李日知厉害。

“那怎么能猜出他打老婆呢?”郑刚令又问。

李日知嘿了声,道:“看他那急性子的样子,没说几句话就敲桌子,脾气如此不好,又想生儿子想得求神买药的,那他老婆没有给他生儿子,他还能不打人么,所以外甥劝他不要再打老婆了,而且谁说女儿没有用,只要嫁给了好女婿,说不定比儿子还管用!”

李日知振振有词,讲得头头是道,郑刚令听着欢喜,而他身后的小书童却听傻了,完全没有听明白李日知到底在胡猜什么!

在小书童的记忆当中,李日知明明是一个鼻涕虫,只知道要吃的,还满大街乱跑,是个调皮的小家伙,比他差远了,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神神叨叨的,竟能让县令大人如此开心?

郑刚令笑着摸了摸李日知的头,说道:“是个中进士的好苗子,舅舅对你的将来很是期待,你不能在这医馆里混日子了,得和舅舅去衙门里,舅舅要亲自教你读书!”

对于李日知的推理能力,郑刚令满意之极,以前倒是没有怎么觉得,可今天却让他万分欣喜了,对于李日知的前途也开始期待起来,并且很愿意出一份力!

第三章 有件小案子

郑刚令和李日知正说话间,外面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这马车正是六分医馆的马车。

李日知叫道:“爹,娘,你们回来啦,我舅舅来了!”一边叫着,一边接出了门外。

郑刚令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妹妹和妹夫了,他微笑着也从医馆里面走了出来。

车马打开,先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看上去比郑刚令小上几岁的中年男子,同样的文质彬彬,此人便是李日知的父亲,李正纯。

李正纯脸上充满了疲惫,但看到李日知和郑刚令,却立即露出了喜色,他笑道:“雨铭兄,你从州里回来了,办事办得可还顺利?”

郑刚令走上前来,也笑道:“正常述职罢了,倒也没什么麻烦。坦然贤弟,你这是刚刚出诊回来?”

李正纯表字坦然,而郑刚令表字是雨铭,两人多年好友,又是实在亲戚,所以都以表字相称。

李正纯道:“是啊,有户人家的孕妇难产,情况危急,所以我亲自跑了一趟,还带着阿奇一起去的。”

说话间,车里面又出来一人,是位三十余岁,保养得很好的中年贵妇,便是李日在的母亲郑氏,闺名阿奇。

郑氏同样是满脸的疲惫,她下了马车,对郑刚令道:“阿兄,你从州里回来,不在家里休息,怎么跑到我这里了。”

郑刚令看了看妹妹,见她确实累了,便道:“我从州里买到了两块好墨,特地给坦然送一块过来,你帮着孕妇接生了?看你现在急需休息的样子。”

郑氏嗯了声,拉过一旁的李日知,道:“阿兄你和郎君聊吧,我们娘俩进去休息休息,晚上一块儿吃饭。”

说着,她带着李日知穿过医馆正堂,去后院的内宅休息,可李日知却表示他不累,还想去前面看店,郑氏便没再让他相陪,她疲倦得很,确实需要一个人好好睡上一觉。

郑刚令和李正纯进了医馆,郑刚令问道:“那孕妇难产,你们医好了她?”

李正纯点头道:“医好了,胎位不正,所以难产,而且是两个大胖小子,生了整整快一天,所幸母子平安,我和阿奇虽然累些,却也值得。”

说道这里,李正纯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蹭进屋来的李日知,哼了声,道:“日知,今天出诊那家,是东城的老刘家,你有印象吧?”

李日知听到那孕妇生了对双胞胎,他从后面溜回来,就是为了听这个消息,听父亲问话,他笑嘻嘻地道:“他从儿子这里买走过两粒必男丸,现在正好生了双胞胎儿子,这说明儿子的药好使啊,他得亲自来谢我才行,还要给我两贯钱呢!”

李正纯叹了口气,对郑刚令道:“雨铭兄,你看看他,不过才十岁,就已然顽皮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接手我这家医馆,他这不是想当大夫,他是想当个神棍啊,卖什么必男丸,这不是胡闹么!”

郑刚令却呵呵笑道:“我倒不这么觉得,日知这也不算是骗人,吃了那必男丸,不生儿子不给钱,生了儿子虽然不是那药丸的功劳,但拿钱来给日知,也算是感谢他的一个采头罢了,算不上顽皮,至于说到胡闹,别人家的孩子想这么胡闹,却也没这份聪明啊!”

李正纯听郑刚令夸自己儿子,心里满是高兴,可脸上却不肯表现出来,仍旧摇头,道:“管不了啦,管不了啦,这才十岁就如此,要是再过几年,还不得蹦上天去,没法管他了,我的医术他不好好学,以后看他凭什么吃饭。”

郑刚令看了眼旁边嬉皮笑脸的李日知,又看了看正在暗爽的李正纯,他道:“日知以后倒是不必非当医生不可,好好读读书,考个进士回来,那岂不是前程远大,说不定到了我这个岁数,已经当上刺史了呢!”

李日知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舅舅,还是你看得明白,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想得美,就凭你还想中进士?我看你就会拿本《易经》装相儿,尽骗别人买你的必男丸!”李正纯道。

“爹,你这话说得不对了,我哪有骗他们,我说得清清楚楚,这药丸叫麒麟丸,是他们非要叫成必男丸的,麒麟,有公也有母啊,所以,我哪有骗他们,只不过他们胡想乱叫,我没有纠正而已!”李日知大声抗议,他真的没有骗过人,

他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听得李正纯一个劲儿地摇头,始终认为儿子卖的就是假药,虽吃不倒人,可也对六分医馆的名声有损,必竟这里是医馆,而不是卦馆。

郑刚令道:“坦然贤弟,要不让日知去我那里住上些时日,由我来教他读书,学着做做文章,你看这样如何?”

李正纯想了想,郑刚令是县令,他住的地方是县衙的后院,大唐的县衙差不多都是一种结构,就是前衙后宅,荥阳县衙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李日知去郑刚令那里住,就是住进县衙。

“离家倒也是不远,随时可以回来,那便烦劳雨铭兄了,好好管教管教这个顽劣小童!”李正纯说道。

李日知见父亲答应了,他异常高兴,荥阳县衙他以前去过,可比医馆好玩多了,里面的人也多,地方也大,尤其是好吃的非常多,衙门里的有一个婢女特别会做点心,手艺高超。

李日知往后宅跑去,叫道:“我去和我娘说,我要去舅舅家里住段时间,必男丸的生意,让我娘帮着照看些……”

“混小子,竟然还想让你娘帮你卖假药!”李正纯哭笑不得,他行医多年,名声甚佳,却不成想养出个卖假药的儿子。

郑刚令却道:“倒也算不上是假药,总比求神拜佛要强,求神拜佛不管生男生女,可都是要先给香火钱的,日知起码后收钱,而且只收男孩的钱,这也算是有良心了,算是个有良心的卖假药的!”

说罢,他自己都感觉很好笑,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正纯笑着摇头,对他来讲,倒是很希望儿子能得到系统的学习,以后中个进士,光耀李家的门第。

李日知跑到后宅,把正在休息的母亲郑氏叫醒,说他要去舅舅那里住上些时日,郑氏倒也没什么不舍,荥阳县城又不大,住的地方又不远,没什么需要叮嘱的,郑氏嗯嗯两声,让李日知听舅舅的话,便接着又睡过去了。

回到前堂,郑刚令便带着李日知返回县衙。

荥阳县的县衙不大,整个县衙被分成前后两部份,前面的部份是用来办公的,后面的部份是用来住人的,郑刚令便住在后衙,不过,他在任上并没有带妻子过来,所以后衙只有他自己和几个仆人,倒也清静。

李日知不是第一次来县衙了,尤其是后衙,更是来了无数次,这后衙地方又大,里面的仆人待他又新热,所以他是很喜欢的,一进后衙,便直奔厨房,郑刚令家的伙食相当之好,他想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外面夕阳西下,到国该吃晚饭的时候,郑刚令见李日知一进后衙,便往厨房跑,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孩子是饿了,嗯,自己也饿了。

郑刚令正想要让厨房正式开饭,却见一个差役小跑着进了后衙,一直跑到了自己的跟前,他便知道,看来前堂是出事了,而且肯定不是啥好事!

果然,差役见了郑刚令,先是行了个礼,然后上前道:“县尊,刚才小的们在护城河那边,救起来个要投河自尽的人,劝了他一番,我们便离开了,总不能一直跟着他……”

郑刚令不等差役说完,便道:“你们一离开,他便又跳进河里去了,属于非想死的那种人,所以你们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回衙门来了,是不是?”

差役忙道:“是是,县尊说得对极了,正是这么回事儿。他那人要想死,也得死远点儿才好,不跳别的河,非要跳护城河,这不是给咱们找事儿呢么,小的们只能把他带回来了!”

郑刚令点了点头,如果那个想要自尽的人,真的跳进护城河里淹死了,那绝对会给他这个县令的政绩上大大地抹黑的,差役们把那人带回来,而不是劝走,是正确的作法,免得那人去别处寻死。

郑刚令道:“执意寻死,自然是遇到了让他难过到极点的事,其中定有原由,把他带到二堂,换上干爽的衣服,本官亲自问他。”

差役答应一声,转身又小跑着去了前堂;郑刚令则进屋更衣,脱下便服,换上了官服,他刚刚换好了衣服,就见李日知手捧着一块大大的甜糕,边吃边进了屋子。

李日知见舅舅换上了官服,眼睛一亮,说道:“舅舅,是不是出了人命案子,嗯,比人命案子小一点的案子,你要亲自去问案啊?”

郑刚令咦了声,随即笑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说来听听,如果说得有道理,那舅舅就让你去旁听!”

李日知咽下嘴里甜糕,说道:“这还不好猜么,都到吃饭的时候了,舅舅你还要穿官服,那肯定是有事,而且是急事,否则吃完饭再办不也成么,县里能有啥急事,顶多也就是人命官司,可又没有人击鼓,所以也就不是人命案子,当然就是比人命案子小一点啦!”

郑刚令对着铜镜,正了正自己的官帽,看向李日知,说道:“还真让你给猜对了,那舅舅就让你去旁听,躲在屏风后面听就可以了,不过,你不要出声啊!”

李日知非常欢喜,把小胸膛一挺,脆声说道:“好,舅舅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不出声!”

第四章 是银囊还是钱囊

郑刚令很是喜欢自己的小外甥,见李日知乖巧听话,便笑道:“等你吃完的吧,嘴里要是有东西,那就算躲在屏风后面,可也没法保证不出声!”

李日知连声答应,甜糕太大,他没法儿三口两口的吃完,便放在了桌子上,看样子是打算回来再吃,用袖子把嘴巴擦了擦,抬着头看着郑刚令,等着舅舅带他去听案。

郑刚令颇感诧异,小孩子他倒是见得多了,可象李日知这样喜欢听案的,倒是头一回碰到,以前他从没有注意过,李日知有这个喜好。

郑刚令是坦诚君子,他有感自己太不关心小外甥了,便拉过李日知来,轻轻拍了拍李日知的头顶,颇有唏嘘地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日知已经这么大了,舅舅以前忽略了你,竟不知你的兴趣是听案,你的这个兴趣倒也与众不同。”

李日知却摇头道:“舅舅,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好奇破案子是怎么回事儿,会不会变成兴趣,现在还不知道,所以不是舅舅不关心我!”

郑刚令呃了一声,实在没想到李日知会这么回答,他只好问道:“那你现在的兴趣是什么,舅舅却也是不知道的啊,不会是卖专生儿子的药丸子吧?”

“不是的!”李日知小脸严肃地道:“外甥现在的兴趣是给人算命!”

“你还是把兴趣变成听案吧,舅舅愿助你一臂之力!”郑刚令长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道。

舅甥两个人去了二堂。

二堂位于大堂之后,是县令专门处理公文往来,还有会客的地方,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多以书架为主,整间屋子被一座大屏风隔成两个小半间,前半间是会客和办公用的,后半间放着一张胡床,是供县令小憩用的。

郑刚令让李日知在屏风之后待着,他自己则坐在前半间的书案之后,等着差役把那个寻死觅活的人带上来。

没等多一会儿,那寻死觅活的人便被带了上来,此时这个人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进了二堂之后,见了郑刚令便立即下跪磕头。

郑刚令摆手道:“平常百姓见本官,只不过揖手行礼罢了,你却下跪磕头,这于礼不合,想必你有求本官之事,且说来听听,如有冤情委屈,只要在本官的管辖之内,本官为你做主解决。”

这寻死觅活的人有些手足无措,从地上爬起来后,差役给他搬来一张胡凳,可他却不敢坐,直到差役催促,他才敢稍稍的坐一点边儿,还不敢坐实。

李日知躲在屏风后面,他可在胡床上坐不住,偷偷下来,趴到屏风上,透过屏风上的缝隙,观察那个寻死觅活的人。

就见这人长得五大三粗,身高体壮,脸上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大脑门光秃秃的,头发稀少,胡子拉茬,鼻大眼小,嘴巴超大,下巴还往前突出,长相着实算不上好看,甚至还称得上难看,估计大多数人看了他的长相,都不会产生亲近之感,如果发生些什么事情,说不定还会先入为主,把他当成是坏人呢!

这人现在穿的是一身差役衣服,脚上也穿着双破旧的布鞋,不知是哪个差役借给他的。

李日知心想:“此人的相貌,对于他告状之事,大大的不利啊!世上的人常说不要以貌取人,可真正能不以貌取人的人,又能有几个?”

所幸,郑刚令便不是以貌取人的县令,他见这人不太敢和自己说话,便放缓语气,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啊?”

这个人说道:“草,草民叫王大碗,家住在管,管城,是德兴记的伙计,这次来荥阳是来,来来,来收债的。”他表情紧张,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郑刚令安慰王大碗道:“不要慌张,也不要害怕,先说说德兴记是卖什么的,然后再说说你来收债碰到了什么麻烦,是不是收上来的银钱,被人给偷走了?”

郑刚令问的这句话,直接就把王大碗给问哭了,他之所以想要投河自尽,就是因为收上来的银钱没了,他没法回家去向东家交待,一时气苦,这才想寻短见。

李日知见王大碗哭了,心想:“虽然这个王大碗的名字听起来象是个吃货,而且还是个长得很难看的吃货,但却不象是个奸滑之人,似乎是真的有冤情,只不过,银钱被偷,却是不太好找回来的,天下的银钱,可都是长得差不多的。”

王大碗哭了几声,强忍住心中的悲伤,这才道:“回大老爷的话,德兴记是卖纸的,卖的是专门糊窗户用的厚油纸,生意一直挺好,本州的窗户纸生意大都是我们店里做的,草民前几天来荥阳县收债,倒是挺顺利的,县里商家欠的债务都还清了,为了方便我带着走,还特地帮我换成了银子,足足四十二两银子啊,都放在一只银囊当中。”

他见郑刚令态度和蔼,心中恐惧少了大半,说起话来也顺溜了些,便把事情的前半段,说得清清楚楚了。

无论是郑刚令,还是屏风后面的李日知,都以为王大碗接着就要说银囊被人偷了,估计可能是在客店里丢的吧,客店里的小偷可能会比较多些。

王大碗接着说道:“只因城里的旅店都贵,草民又收完了账,没必要再在城里多花钱,昨晚便投宿在城外一家名叫慕容老店的通铺店里……”

李日知是不知道什么叫通铺店的,但郑刚令是知道的,通铺店其实俗名就叫做大车店或者赶脚店,因为住店的旅客都是睡在一张大床铺上的,所以才有了这个叫法。

一般来讲,只有最贫穷的百姓,才会选择住这种店,虽然住宿的条件差,但胜在便宜。

郑刚令摇头道:“你身上带着银钱,是不应该住在这种店里的,客人又多,进店离店的时间又都不同,却又睡在一张大铺上,要是有人偷了你的银钱,你都没法确定是谁偷的,甚至你一觉醒来,那偷你银钱的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你不知谁偷的,本官都没法儿替你抓贼寻钱啊!”

屏风后面的李日知却摇了摇头,从王大碗进二堂后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只是外表长得有些吓人罢了,而且他应该很仔细,如果马马虎虎的,德兴记的东家是不会派他出来讨债的。

那么,按这种性格来讲,这个王大碗应该是不会抱着银囊睡觉的,所以就算是有小偷,也不可能从他身上偷走银囊。

李日知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跟着父亲出外行医时,住店时父亲常常把重要的物品交给客店掌柜的,让掌柜的代为保管,只是不知通铺店是不是也这样?

按着王大碗的性格来推算,通铺店应该是可以为客人保管东西的,而王大碗也一定是这么做了,只是不知在做的过程中,不知出了什么纰漏!

李日知想了这么多,可郑刚令却没有,他很擅长读书,但擅长读书,却不见得也擅长断案。

所以郑刚令还在按着自己的思维往下问:“你记得当时睡在你旁边人的模样吗?本官可以叫画师来,画出那人的影像,悬赏捉拿,不过,那赏钱,却是需要你来出的。”

王大碗却摇头道:“草民的银囊却不是被小偷偷走的!草民进店时,把银囊交给了店里的掌柜,请他代为保管,并且立下了字据,只因当时在场的人太多,草民怕别人知道银囊里全是银子,钱财不能露白,得小心些才是,所以故意说成是钱囊,字据上也是这么写的!”

话说到这里,无论是李日知还是郑刚令,便都明白这案子的关键之处,就在于那张字据上!

虽然李日知年纪小,可也知道银囊和钱囊的区别,这时候一贯钱大概能换一两银子,尽管不同地区或是不同时期有所浮动,但大体上是这种兑换价格。

一个银囊里装银子能装四十几两,换成铜钱就是四十几贯,但如果说成是钱囊,里面放的是铜钱的话,顶多也就放两贯铜钱罢了,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如果那通铺店的掌柜吞下了四十几两白银,那他可赚大发了,用这些银子再开一家通铺店都足够了。

王大碗把后面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其实整件事情有也就非常简单明白了,和李日知想的一样。

基本情况就是王大碗早上醒了之后,便去找掌柜的要银囊,当他把字据递过去之后,掌柜的便给了他一只钱囊,囊是没有换的,可王大碗打开一看,里面的银子却被换成了铜钱!

王大碗当然不干了,他和掌柜的理论,说自己的是银囊,不是钱囊。可是,掌柜的指着字据上的“钱囊”二字,告诉他存的是钱囊,还的还是钱囊,这没有错。

而且钱囊鼓鼓的,明显里面满满的装满了铜钱,再也塞不进去了,这说明他完全没有动过里面的钱,是诚实之人,可王大碗却把钱囊说成是银囊,这是要敲诈啊,王大碗这个客人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两人当场就吵了起来,不但惊动了别的客人,就连掌柜的妻子都惊动了,他妻子跑出来帮着吵,夫妻二人合力吵架,王大碗完全不是对手。

吵了半天,王大碗见自己落了下风,便开始找昨天在场的客人,当时他在存银囊时,周围可是有不少人呢!

幸运得很,昨天在场的客人,被他找到了六七个,不幸运的是,这六七个客人竟然全都说当时王大碗存的是钱囊,而不是银囊!

掌柜的得意之极,现在有客人作证,有字据为凭,这是人证物证俱全啊,他完全占了上风,而他的妻子得理不让人,其实就算没理,她也一样不让人,竟然扑上前去,对着王大碗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到王大碗的脸上!

王大碗愤怒之极,拉住了掌柜的,就要扭送他见官评理,可巧的很,当时在店里面,正好有一个当官的!

第五章 让月亮来审判你们

能在通铺店里出现的官员,当然也不可能是大官,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官员,连小吏都不是,顶多也就算是个百姓头儿而已,这人是个里长。

里长也姓慕容,名叫慕容有牛,和慕容老店的掌柜慕容智算是本家亲戚。

慕容有牛刚好来店里办事,看到了王大碗在和慕容智吵架,本来他也没想着过来劝架,就算是里长,但他也是一个很有理想的里长,自认为很有身份,所以别人吵架这种小事,他是不会管的。

可刚好王大碗喊着要见官,一般来讲,乡里乡亲的要是有点儿啥事,犯不着惊动官府的,那么便由乡中宿老,也就上了岁数的老人,或者是里长之类的人,来解决纠纷。

王大碗这么一喊,店里其他人就说了,正好本地的里长在此,你们有什么纠纷,让里长给评理就好了。

王大碗不认得慕容有牛,也不知慕容有牛和掌柜的是本家亲戚,他便拿着那字据,让慕容有牛看,并述说了自己的冤情!

可不管慕容有牛和慕容智是不是亲戚,也不管王大碗说的经过有多么的真实,但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是钱囊,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慕容有牛便以此判定王大碗是个骗子,想要讹诈慕容智,他是里长,管着周围好几个村子,他要是判定王大碗是骗子,那么附近的百姓还能给王大碗好脸色看么,自然是冷嘲热讽,百般羞辱。

王大碗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被这么多人辱骂,尤其是那个掌柜的老婆,往他的脸上吐了好几口浓痰,更是让他感到这是奇耻大辱,银子要不回来,没有脸回管城去见自己的东家,便一时之间想不开,想要投河自尽,附近没有别的河,也就是环城的护城河了。

李日知躲在屏风后面,听到王大碗讲到这里,几乎差不多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白了就是王大碗没有人证物证,无法证实他说的是实话,从正常途径上来讲,他是甭想把银子要回来了。

郑刚令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道:“那张字据,可还在你的身上?”

王大碗苦着脸道:“回大人的话,不在草民的身上,被那个慕容里长给拿走了,说那是证据,是草民诬告慕容掌柜的证据,他俩还是亲戚呢!”

当时不知道,可在店里被人一通骂,他就知道了,也就更绝望了,要是掌柜的有官家人撑腰,那银子他更别想要回来了。

郑刚令感觉事情挺棘手,而且他也不能听信王大碗的一面之词,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更加不能偏听偏信。

郑刚令道:“王大碗,你先下去休息吧,不要太过悲伤,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捕快带着王大碗下去了,王大碗的表情竟然有些放轻松了,似乎他非常相信郑刚令一样,认为县令大人一定会帮他要回银子一样。

等人都出去了,李日知便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笑道:“舅舅,你猜这个王大碗有没有说谎?”

郑刚令微微摇头,道:“看上去似乎不象是在说谎,虽然他长得有些獐头鼠目,但断案不能从人的外表上看,得重视人证物证才行,但这两样他又都没有……”

他是为人很方正的读书人,不是那种特别会变通的人,所以要是离了人证和物证,他还真不知道这案子该怎么破了。

看着小外甥,郑刚令忽然笑了,道:“日知乖,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了什么,且说来给舅舅听听!”

李日知年纪不大,正是好显摆的岁数,小孩儿心性,听大人问他,他便迫不及待地道:“我爹有时候也会出去要账的,都是带着账本的,只要看看这个王大碗的账本,就能断定他有没有撒谎了。”

郑刚令啪地一拍脑门,笑道:“看我这脑子,都糊涂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不如你想得周全!”

他立即问救人的捕快,那个王大碗身上有没有带账本之类的东西,捕快迅速给找来一本小册子,不过小册子都湿了,上面的字迹模糊,但也还算能辨认出来。

郑刚令努力辨认,把小册子上的银钱数字加了加,如果换算成银子的话,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四十二两!

放下小册子,郑刚令道:“看来这个王大碗说的是真的了,要不然没必要弄出这么个假帐来,要知道我只需要找人去商家一问,这小册上的帐是真是假,就可以明明白白的查出来,所以他应该不是个骗子。”

李日知趴在桌边看郑刚令算数,他歪着头道:“舅舅,但这个小册子上的东西,能证明是掌柜的眛下银子了吗?”

郑刚令有些为难,他摇头道:“还是不能,这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棘手之极,又不能派人去抄了慕容老店……”

“因为就算是抄了他家的店,抄出银子来,也没法证明那些银子就是王大碗的,是这样吗?”李日知问道。

郑刚令唉了声,叹气道:“是啊,所以说这事棘手,难不成非要我动大刑么。可是慕容家的人有人证和物证,我却对他们用刑,就算他们招了,也会说成是屈打成招,这还是不行啊!棘手,事情虽小,但却棘手之极。”

郑刚令就差举头问青天了,他是真没法了,除了暗骂慕容智太狡猾之外,实在是并无其它良策。

李日知忽然道:“舅舅,外甥掐指一算,这事儿不难解决啊!”

“哦,你还能算出怎么解决来,快说来听听!”郑刚令大感兴趣。

李日知嘿嘿笑道:“打不出实话来,骗他说实话却容易得很,外甥想……”他如此这般的说了出来。

郑刚令听完之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犹豫道:“这,未免有些儿戏了。”

可看到李日知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又想起本来这就是一个儿童嘛,想出来的办法,当然是儿戏了!

但,姑且一试,也未尝不可,总比束手无策,无招可使要强!

郑刚令点头道:“好,咱们就试上一试,好好折腾折腾他们,也让他们好好地欣赏一下县衙里的夜色!”

他叫来捕快,立即出城去捉拿慕容老店的掌柜的,还有一众给慕容智当证人的客人,还有那个叫慕容有牛的里长也要一并抓来。

捕快们立即出发,出城四下抓人,慕容智和客人好抓,去老店直接就一窝端了,稍微有点麻烦的慕容有牛,他家住得离老店有点距离,不算太近。

慕容有牛刚刚吃过晚饭,坐在竹藤做的胡凳上,在自家院子里的树下休息,当捕快闯入他家时,可把他给吓坏了,得知是王大碗告了他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对捕快信誓旦旦地说必是诬告。

捕快下乡办事,还经常要依仗里长这样的人来配合,所以也没有为难他,带着他便进了城,只比去抓慕容智的人晚到了一小会儿。

慕容有牛进了衙门,此时天色已黑,不知是什么缘故,整个衙门的前院,竟然一盏灯都没有点,整个院子里漆黑漆黑的,就连大堂里面都是黑咕隆咚的。

慕容有牛大感诧异,荥阳县衙他倒是来过几次,基本都是秋收之后来,带着村民百姓来交税粮,晚上也来过,有时交税粮白天交不完,晚上点起灯笼火把接着交,可从来没有遇到过眼前的这种情况,黑成这样,难不成县令大人想装清廉,连蜡烛都舍不得点一根,这清廉装得有点儿太假了吧!

捕快带着他进了大堂,忽听堂上有人说道:“你就是慕容有牛?本官以前好象见过你,路上时已经有人告诉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传你来的原因了吧?”

慕容有牛心想:“听声音,这是县令大人啊,他不记得我,我却是记得他的!”

他连忙道:“知道了,小人都知道了,不过,那个王大碗是诬告,小人这里有他和慕容老店掌写的字据,上面分明写的是钱囊,绝对不是银囊。”

“你倒是肯定,如果是银囊呢?你这可便是做伪证了。”堂上又传来问话。

慕容有牛只感诧异,现在是在审案吗,黑咕隆咚的审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上面问话,他又不敢不答,只好道:“小人哪敢做伪证,有字据为证,上面有王大碗的画押。草民识字不多,但银子的银,还有铜钱的钱,却是绝对认识的。”

说着,他把字据取出,交给捕快,让捕快交给堂上的县令大人。

堂上又传来声音:“你们这些刁民,一定是故意想要坑害王大碗,从而吞并他的银子,只不过本官一时不能断定是你们谁眛下的银子,这需要月亮来判断你们谁有罪!”

堂上声音刚停,慕容有牛的身旁忽然响起各式各样的呼喊冤枉声,听声音足有十来个人!

慕容有牛本来跪得好好的,周围又黑,身边突然有人说话,可把他给吓了一跳,差点儿惊呼出声。

稍稍稳了下心神,他听出周围的声音,有他亲戚慕容智的,也有一些陌生的声音,估计是店里的客人吧,给慕容智当证人的那些客人,看来这些人比自己早到了,一直跪在堂上,只因太黑,自己没看到他们。

慕容有牛只感今晚的事太邪乎,这衙门里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但一点儿亮没有,还有,县令大人说的让月亮判断谁有罪?

这,是啥意思,不会就是天上那个月亮吧?

或者,月亮是谁,是县令大人的小名?

第六章 彪悍娘子

就在慕容有牛疑神疑鬼的时候,终于,大堂里点起了一支蜡烛,虽然是一支小蜡,火光也不明亮,可大堂里总算是有了亮,这个蜡烛便是点在慕容有牛的跟前。

一有了光亮,慕容有牛立即向大案之后望去,可他跟前亮,大案那边黑,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大案后面确实坐着一人,估计就是县令大人吧!

慕容有牛再往旁边看,就见慕容老店的掌柜慕容智就跪在他的旁边,正在冲着自己媚笑,目光中全是恐惧之色,显见也是被吓坏了,毕竟任谁大半夜的被抓到衙门里,谁都得害怕。

慕容有牛心中很烦,本来自己好好的,啥事儿没有,结果现在因为这个狗才,自己被按到县衙里跪着了,要是被县令大人给记住了,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接着当里长了,慕容智这不是坑了自己么!

他狠狠地瞪了慕容智一眼,心中暗想:“等这件事儿过去的,看我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看在是亲戚的份上,还得多给你点儿颜色看看才成!”

慕容智心中有鬼,被慕容有牛瞪了一眼之后,打了个冷战,心中更加害怕,可他这时候也清楚,只要自己别松口,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他有人证有物证,还怕那个王大碗告他么!

堂上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问道:“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是谁偷换了王大碗的银子,那么只需交还银子,再挨二十大板,此案便可了结,如果还不招供,那么查出是谁之后,打一百板子,罚银一百两,听清楚没有!”

堂下跪着的人连声说听清楚了,但谁也不会招供的,那些老店的客人无辜受了牵连,个个心中恼火,他们一起看向慕容智,虽然嘴上不敢说,但目光中的神色却清楚地表明,如果是慕容智干的缺德事,就赶紧承认,不要再连累大家在这里跪着。

慕容智相当地害怕,但他把脖子一梗,咬紧后槽牙,说什么他都不会承认的,他就不信县令能查得出来真相!

慕容有牛看了看慕容智的样子,见他一副倔强的表情,虽然蜡烛光太暗,不是那么看得清,但慕容有牛心想:“看样子应该是县令大人搞错了,我这个亲戚没有偷换王大碗的银子,那亲戚一场,我得保他一下,说不定以后他感恩戴德,会给我些好处呢!”

慕容有牛拿定了主意,挤出笑容,道:“县令大人,小的也姓慕容,和这个慕容智是本家亲戚,小的家里祖上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岂会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

“你们做的事,和你们的祖宗无关,不许胡乱攀扯!”堂上那人的声音很是刚硬,直接打断了慕容有牛的求情,连听都不听他说完。

堂上那人又道:“现在,便由月光神童在你们手上写个‘银’字,然后你们都跪到院子里去,把手张开,让银字对着月亮,哪个人是贼,哪个人手上的银字便会消失,月亮就判定谁是贼人,你们听清楚了么!”

堂下跪着的人都莫名其妙,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断案的方法,万一天上的月亮没照好,把自己手上的银字给照掉怎么办,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贼人?

慕容有牛也感吃惊,虽然他只是个里长,但也算是能和官府打交道的人,向来知道本县的县令郑刚令是个很周正的君子县令,可今晚这是怎么了,让月亮照自己手上的银字,然后判定谁是贼,这不是胡扯嘛!

这时候,一个小孩儿走了过来,一只手里拿着墨盒,一只手拿着笔,走到众人的跟前,说道:“我便是月亮神童,现在就要在你们的手上写银字啦,看你们谁长得好看,我就写得重一些,看谁不顺眼我就写的轻些,月亮一照,你们就成贼啦!”

这月亮神童自然就是出主意的李日知了,他提着笔,先给老店的客人们手上写了银字,最后才来到慕容智和慕容有牛的跟前。

李日知拿笔指着慕容智,道:“本神童看你不顺眼,贼就是你了,银字也不用写了……”

“别别,还是写吧,小人是不是贼,让月亮来判定,神童你就别操心了!”慕容智说道,他不相信因果报应,也不信神礼佛,所以什么月亮能照没银字,这种骗人的把戏,他是绝对不信的。

李日知嗯了声,在他的手上写了一个小小的银字,然后让慕容有牛伸出手来,在他的手上则写了一个大大的银字!

慕容智大感不公,为什么慕容有牛的银字那么大,而自己的这么小,还没有慕容有牛的一半大呢,这明显是要让自己的银字赶快被照没啊,这小孩儿太坏了,不知是谁家的。

慕容有牛却看着李日知眼熟,忽然间,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六分医馆的少东家么,他怎么跑到县衙里成了月亮神童了?心中有疑惑,却是不敢出声询问。

差役把他们押到了院子里,让他们跪倒在地,写字的手平伸,要让月光照到字上,并且不叫他们说话,谁要是敢说了,那就先打二十小板,所以众人谁都不敢吱声。

见这里一切都准备好了,郑刚令便把李日知叫到身边,小声问道:“现在可以去抓那个掌柜的妻子了?”

李日知道:“可以了,不过,舅舅你要在二堂审她,不能让她来大堂。”

“好,就依大外甥,今晚舅舅全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郑刚令低声笑道。

捕快们都是准备好的,立即再次出动,把掌柜娘子给抓了来,一来一回,耽搁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院子里的人膝盖都跪麻了。

每隔半刻钟,郑刚令便要问一遍院子里跪着的人,银字还在不在,有时问慕容智,有时候问慕容有牛,有时候问其他人,每个人都说还有,银字还在,月亮并没有把字照没!

时间等得越久,慕容智越害怕,他现在也开始担心起来,万一月亮把银字给照没了,那可怎么办?

自己就要挨一百大板,还有要罚一百两银子,想想这些,慕容智就肉痛得紧,但后悔归后悔,让他主动承认,却是绝无可能的。

然而,又隔了好半天,堂内却再无人问话,一院子的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每个人的膝盖都痛得厉害。

很多做证的客人都开始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就不该趟浑水,谁知道掌柜的是不是真的眜良心,偷换了人家的钱,如果真的如此,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做伪证的了,想到做了伪证,客人更加心烦,有好几个人已经开始小声咒骂起来。

慕容有牛也害怕起来,他发觉县令大人是动真格的了,他低声问道:“你真的没有偷换那客人的银子吧,如果真做了这缺德事,及早承认现在还来得及,可千万不要给咱们慕容家丢脸!”

慕容智咬了咬牙,四十来两的银子,他能再开一家通铺店,而且那个王大碗没人证没物证,那银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要回去的,他凭什么承认?他名叫慕容智,就代表着他有智慧,所以绝不承认!

慕容智摇了摇头,还没等他说话,就有差役喝道:“不许出声,谁出声,就先掌谁的嘴巴十下,不信的可以试试!”

顿时,院子里的人谁也不出声了,安静,整个院子里非常的安静,安静到只有夜风吹过时的沙沙声!

突然,完全没有预兆地,就听堂内一声大喝:“慕容智,银字还在不在?”

这声大喝来得突然,把院子里所有跪着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慕容智更是吓得一激灵,他立即叫道:“在,在,银字还在!”

他回答完这句话后,才低下头去看手掌上的银字,果然还在,月亮并没有把这个银字给照没,看来月亮也不怎么样嘛,照了半天也没把银字给照没,那县令根本就是在糊弄人!

大堂里,郑刚令慢慢走回了二堂,把门关上,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女人,冷冷地说道:“你丈夫说什么,想必你都听见了,那银子到底是你们谁眜下的,说清楚,否则大刑伺候!”

那女人瘫坐在地,全身哆嗦,结结巴巴地道:“招,奴家全都招,只是这事儿真的不是奴家做的啊!”

原来,这个女人便是外面慕容智的妻子,就是那个特别能吵架,并且还往王大碗脸上吐唾沫的彪悍娘子。

郑刚令听从了李日知的主意,派出两批差役,第一批差役把院子里的那些人都抓了起来,而第二批差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这个彪悍娘子给抓来,而且不能让慕容智等人知道她被抓来了。

然后郑刚令分开审讯,慕容智等人在院子里面跪着,而把彪悍娘子带到了二堂,门一关,也只是点一根蜡烛,蜡烛放在彪悍娘子的跟前,导致彪悍娘子看不清郑刚令,以此增加威压感。

彪悍娘子先是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抓,当时她还自我安慰,丈夫慕容智算是个有见识的人,而且性子执拗,为了那好大一包银子,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做下之事的,这点她很有信心。

可谁知,没过多一会儿,就又有县里的差役来了,把她也给抓走了,她虽然彪悍,可那是对待寻常客人,对待官差,她可没有胆子彪悍,相反几乎吓尿了裤子,就这么被带到了县衙里来!

郑刚令叫人把她直接带进了二堂,只说了一句话,就把这个彪悍的女人吓得晕头转向了!

第七章 揍他们两个丧良心的

郑刚令属于比较古板的君子型书生,他能当上县令全凭着文章好,但要说变通,却是稍差了些,尤其是在破案方面,他更是不行。

不过,好在李日知在这方面远超郑刚令,给郑刚令出主意,而且主意出的非常简单,郑刚令一听,就知道一定行得通,他肯定能问得出来!

把慕容智的妻子带到二堂,郑刚令对这彪悍女人说道:“无论多么嘴硬的犯人,只要几十板子打下去,让他招什么,他就会招什么。你丈夫慕容智已经全招了,不过,他说是你偷换的银子,和他是没有关系的,现在本官来问你,是不是你偷了王大碗的银子?”

慕容智的妻子当然不能认了,她虽然害怕,但却也知这种事情万万不能承认,而且她也不相信丈夫会招供,至于说是她偷换的银子,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因为银子明明就是慕容智自己换的,怎么可能是她!

这彪悍女人不肯招供,自然全在李日知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给郑刚令准备好了几句话,只要郑刚令按着顺序说出来就成了。

郑刚令又道:“偷换银子之事,按我《大唐律》要打一百大板,然后流放三千里,估计又挨打,又流放,性命得丢半条。所以你丈夫说是你偷换的银子,所有罪责由你来承担,而他表示银子还在,他愿意奉还给王大碗,你如不信,本官当面问下他!”

说罢,郑刚令也不管慕容智的妻子有什么反应,直接走到了二堂门口,把门打开,走进了大堂,对着外面大声喝道:“慕容智,银字还在不在?”

紧接着,就传来了慕容智的声音:“在,在,银字还在!”

虽然距离隔着挺远,但半夜安静,彪悍女人还是能分辨得清楚,那的的确确就是她丈夫慕容智的声音!

得到回音之后,郑刚令走回二堂,把门关上,对慕容智的妻子说道:“你丈夫说什么,想必你都听见了,那银子到底是你们谁眜下的,说清楚,否则大刑伺候!”

慕容智的妻子瘫坐在地,全身哆嗦,结结巴巴地道:“招,奴家全都招,只是这事儿真的不是奴家做的啊!”

说着话,她开始哭了起来,虽然并不敢哭得大声,可却实实在在的能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很伤心,可能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丈夫竟然出卖她,让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扛下来!

二堂里,李日知再也忍耐不住,偷偷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由于二堂内只有一根蜡烛,是放在慕容智的妻子跟前,所以他能看得清彪悍女人,可对方却看不清他。

慕容智的妻子哭道:“青天大老爷,你可得为奴家作主啊!明明就是昨天慕容智那死鬼,看王大碗寄存在柜上的皮囊里全是银子,可登记时却没写银囊,而是钱囊,他就把银子都倒了出来,然后里面塞上铜钱,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可不是奴家做的啊!”

一想到有可能会挨一百大板,还要被流放三千里,彪悍女人便吓得全身哆嗦,板子挨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而流放三千里更是有死无生,如果真的说她是偷银子的人,那她这条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彪悍女人十分纳闷儿,她丈夫平常对她挺好的啊,怎么一遇到大事儿,就变心了呢,还这么废物,他不是说只要不承认,任谁也拿他没法么,怎么只挨了顿板子,就什么都招了,真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郑刚令哼了声,拍了拍手,招进两个差役,又叫来一个书办,道:“把她押下去,记录口供,让她签字画押。”

等差役带走了慕容智的妻子,郑刚令忽然笑道:“刚听到这个案子时,我还真是有些无计可施的感觉,却让日知你一提醒,这案子竟然如此轻松的就破了。”

李日知很是得意,道:“外甥掐指一算,其实这案子也就是这么点儿事,随随便便就可以破掉的!”

郑刚令也笑着,本想说外甥小小年纪,就喜欢吹牛,可转念一想,他还真没吹牛,这案子可不就是被他给轻轻松松的破了么!

又等了片刻,差役把慕容智的妻子押了回来,书办呈上了口供,郑刚令看了看,见口供完全符合规格,手印也都按得齐全,便道:“将她押到前面的院子里去,今晚当值的人都留神些,不要弄出人命就好,别的事,就随他们折腾这半宿吧,其余人等,回去睡觉!”

差役和书办齐声答应,把慕容智的妻子押去了前院,前院那里随即就传来了惊呼声,还有差役的斥责声。

事情解决了,郑刚令便带着李日知去了后宅,舅甥两个肚子饥饿,但睡觉之前也不宜吃太多东西,但随便吃了点夜宵,回房睡了。

县衙的前院,可是热闹了,差役们厌恶慕容家的人,大半夜的可把他们这些差爷给折腾苦了,既然你们折腾差爷,那也就别怪差爷折腾你们了!

差役们又点着了一根蜡烛就放到了慕容智妻子的跟前,然后另一根蜡烛放到了慕容智的跟前,整个院子里除了月光,那也就剩这两根蜡烛发出的光亮了,这么一弄,那些作证人的客人,还有慕容有牛全都看清这对夫妻的脸嘴了!

慕容智大惊,看妻子跪在了自己的旁边,他急道:“你这婆娘,你怎么来了?”

“你这死鬼,你当是我自己要来的吗?”他妻子也急了,不管不顾地道:“要不是你什么都招了,还说是我偷换的银子,我能跪在这儿么,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说好了只要不承认就行了,还为什么要承认?”

慕容智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他道:“什么?我什么招了?”

可他不明白,旁边听着的人却都听明白了,只要不承认就行了,为什么要承认?那不就是说明是慕容智偷换了银子么,而他们这些人好心为他作证,结果受了这无妄之灾,大半夜的被押到这里跪着!

一想到做了伪证,不但客人们愤怒,里长慕容有牛几乎要晕过去了,他只感自己的前途全完了,这可真是被亲戚给坑苦了,他这里长不可能再做下去了!

慕容智夫妻两个说话,差役们斥责两句,让他们小点儿声,斥责之后,便都离开了院子,找地方歇息去了。差役们一离开,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就都乱起来了!

慕容有牛一下子瘫坐在地,指着慕容智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他道:“慕容智啊,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你这是要坑死我啊,我可是里长啊,好歹也是官家人,你竟然敢坑我!”

里长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官家人,可慕容有牛却看得比天大,现在他做了伪证,还被县令大人揭穿,他这个里长怎么可能还继续当下去,当不成里长,比要他命都让他难受!

那些做证人的客人也都愤怒之极,他们也算是好心帮忙,毕竟他们看到当时王大碗说的是钱囊,不是银囊,所以就做个顺水人情,帮着掌柜的做个证,还指望着慕容智能知恩图报,给他们减掉两个住店钱呢,毕竟大家都不富裕。

慕容智的妻子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过味儿来,她还是以为慕容智都已经招供了呢,还把罪名按到了她的头上,她可是个彪悍的女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家里这个死鬼就是欠挠!

慕容智大骂蠢婆娘,这明显上当了啊,自己还挺着呢,这个蠢婆娘竟然先招供了,非得揍她一顿不可,还反了天了呢!

两个人先是低声争吵,片刻之后声音便越来越大,慕容智怒不可遏,再也忍耐不住,便顺手打了妻子一个耳光;然后他的妻子也在气头上,而且相当彪悍,岂肯白白挨打,伸手一挠,便在慕容智的脸上挠出了五道血印子!

他们夫妻两个开打,慕容有牛恼恨之极,伸手抓住了慕容智的头发,叫道:“挠他,挠他!”

慕容智的妻子果然扑上去狠挠,一边挠还一边大叫死鬼,旁边的客人们本来还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动手打人了,在衙门里跪着,谁能不害怕,尤其是他们还都是从外乡来的,最怕的事就是在外地吃官司!

客人们见慕容有牛动手打人了,他们先是犹豫了一下,可见三人打成一团,却并没有差役出来喝斥,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起窜了过来,对着慕容智就打,片刻之后,连慕容智的妻子也打,而慕容有牛的身上也挨了几下子重的!

他们这边打得乱七八糟,可差役们却没有立即出来制止,足足打了快两刻钟,院子里的人都打累了,差役们这才出来,强行拉开众人,让他们接着跪着!

领头的差役是一名捕头,名叫段保康,今晚当值的差役里面,他就是领头的。

段保康手里提着只灯笼,走到慕容智夫妻跟前,见这两口子趴在地上直哼哼,虽然被揍得够呛,但却并没有性命之忧。

段保康哈地笑了起来,对着旁边的慕容有牛和那些客人道:“你们是舍不得他俩啊,还是晚上没吃饭啊,打了这么半天都没打死他俩!”

慕容有牛苦着脸道:“不敢不敢,小人是守法知礼之人,哪能动手打人,再说他俩犯的也不是死罪,要是被打死了,那这些客人不就成了杀人凶犯了么!”

客人们脸色齐变,这话说的,就象是刚才他没动手打人似的,其实就是他最先动的手!

段保康摇了摇头,道:“看来你的里长当不成了,本来想着你能动手打这两个贼人,毕竟你是里长,要正义为先,不能光想着他们是你的亲戚,可你竟然都没动手,看来这是徇私枉法啊,这个里长我看你是当不成了!”

“要说有没有正义,小人不能再谦虚下去了,其实打这两个贼人的第一下,就是小人动的手!”慕容有牛立即说道。

第八章 阿朱

捕头段保康嘿嘿笑了几声,他以前是认得慕容有牛的,既然是熟人,那就得照顾着些,要不然被别人认为他这个人不讲情谊,是个无情无义之人,那以后谁还能再找他办事儿了呀。

段保康走到慕容有牛的跟前,蹲下身子,小声道:“慕容老弟,可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案子明天就能结,现在就差慕容智的口供了……”

慕容有牛连忙点头,看来这是段保康想让他帮忙,快点儿把慕容智的口供弄出来,不过,这却也不是难事,他妻子都招供了,就算是慕容智再嘴硬又有什么用?

段保康又道:“我等会儿把纸笔拿过来,你让你这个亲戚快点儿招了,然后明天一早我趁早儿把口供给县令大人拿过去,说不定县令大人连堂都不升,直接结案了,你做了伪证,却又立了一功,将功抵过,这里长还是能做下去的,咱们自己人,你记得欠我个人情就好!”

听闻还能接着当里长,慕容有牛眼睛瞬间一亮,忙不迭地答应,保证完成任务,还催着段保康快点儿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他了。

段保康给了他纸笔之后,便带着其他差役离开了院子。

慕容有牛立即抓着慕容智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喝道:“你想害老子,哪儿有这么容易,快点儿把实情说出来,招供画押,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求求县令大人,就饶了你的狗命!”

慕容智虽然名为“智”,可这时候被揍得连北都找不着了,什么智也都用不上了,他现在只求把案子了结了,可别在衙门里待着了,只待了一晚就丢了半条命,要是再待下去,估计整条命都得丢了。

慕容智道:“好吧,那我就招了,都怪我一时贪心,结果连累了大哥你,还有这许多的人,有什么罪责就让我一个人来吧!”

他跪坐起来,忍住全身的疼痛,说了是怎么偷换的银子,慕容有牛记录下来,然后再由他按手印画押。

慕容智的妻子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上了县令的当,她的丈夫并没有招供,可她却先招了,结果害得不但丈夫和自己都挨了一顿好打,接下来还要再受其它惩罚。

想到此处,她不禁号哭起来了,披头散发的,而且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起来,含沙射影地竟是在骂县令骗她说了实话!

慕容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还非要娶回家里,早知她是个祸害,当初就不应该娶她!

慕容有牛同样很厌恶这彪悍女人,见她撒泼,便怒道:“赶情儿你还有理了,再敢骂,就把你的嘴撕烂,兄弟,回去就休了她吧,这种祸害咱们慕容家可不敢要!”

慕容智叹了口气,却是没有接这个话,他这次怕是要把家产都赔进去了,要是再没了老婆,估计那也真是啥都剩不下了!

彪悍女人害怕了,她可不想被休,只好闭嘴,不敢再骂了,其实她也害怕,万一那些差役回来,听到自己骂县令,那后果可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一夜折腾,院子里的人都疲惫不堪,却谁都不敢休息,一直捱到天快亮时,外面鸡叫头遍,慕容有牛这才敢拿着口供,去找段保康,想早点把事情了结了。

段保康是当值的捕头,自然不敢睡觉,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也都清楚,对于慕容智的妻子,他也挺看不上的,不过慕容智本身也不是个好东西,这对公母算是臭鱼找烂虾,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段保康看了口供之后,说道:“慕容老弟,你们还得在院子里待些时间,待我去向县令大人禀报了,等县令大人发落了,这案子才能了结了!”

慕容有牛满嘴好话,拜托段保康多给他美言几句,万请保住自己的里长之位。

段保康拿着口供去了后宅,郑刚令来荥阳上任,并没有带家眷,只是在本地雇佣了几个仆人照料生活起居,所以他倒也不必忌讳什么,只要是公事,后宅随时可来。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放亮,但郑刚令很讲究闻鸡起舞,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起床了,段保康到了院子外面,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丫环,手里端着水盆和手巾,看样子是刚伺候郑刚令洗漱完毕。

段保康认得这丫环,名叫阿朱,大家都叫她阿朱姐姐,因为阿朱为人和善,长得又漂亮之极,所以大家对她都很有亲近之感。

段保康上前说道:“阿朱姐姐,县尊可是起床了?”

阿朱性情温顺,脾气极好,见是段保康,未语先笑,道:“起了,正在院中舞剑,段捕头有什么事儿,尽管进去说就好!”

段保康嗯嗯两声,正要进去,忽听阿朱又道:“段捕头,你昨晚当值?饿不饿,要不要奴家给你准备些饭食,你吃过了再下值回家?”

段保康忙道:“那就有劳阿朱姐姐了!”

阿朱笑道:“那好,我多准备些,送到前院去,让段捕头和其他人都吃饱了再回家!”

段保康自然连声称谢,在进院子前,他还想:“阿朱真是个好姑娘,人长得美丽,脾气又好,又勤快,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啊,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进了院子之后,段保康见了郑刚令,把慕容智的口供呈上,问郑刚令这案子要怎么结案。

郑刚令看了口供之后,说道:“这案子要说复杂却并不算复杂,但却极其恶劣,如果被慕容智夫妻得逞,那王大碗这条命可就没了,丢了四十来两的银子,普通小民可不得寻了短见么,所以必须严惩!”

段保康静等着县令大人结案,就听郑刚令又道:“罚那个慕容智一百两银子入官库,再打一百大板,嗯,他七十大板,妻子三十大板,把王大碗的银子找到,让他回家,以后记得住店需得小心,莫要再引起争端。”

段保康一一答应,这样的小案子不需要连升两次大堂,只要县令结案,收尾的工作由他们这些小吏来做就可以了。

他出了后宅,来到前院,把事情一一交待给白天当值的差役头领,至于那慕容有牛,因为郑刚令没有提他,所以这个里长慕容有牛接着当就可以了。

处理完公事之后,段保康去了公事房吃早餐,见昨晚当值的差役人人有份,每人都是白米粥和蒸饼,吃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又夸了阿朱几句,在场的差役们全都点头,表示赞同,都夸阿朱是个好姑娘,以后谁能娶她,那是真的有福啊!

阿朱本人却是不知别人在夸她,她又端了铜脸盆和手巾,去了李日知住的房间,李日知也有早起点的习惯,虽然昨天晚上睡得晚了,但却仍是早起。

李日知以前经常在衙门里短住,认识阿朱,他见阿朱进来,便道:“阿朱姐,我舅舅起床了吗?”

阿朱笑道:“县尊是从来都不睡懒觉的,早就起来了,还在办公呢,你认识段保康不,就是他早上找县尊说事呢!”

李日知哦了声,那肯定是昨天晚上的案子了,他出主意破案子,但对于怎么宣判,就没什么兴趣了,也不关心。

阿朱忙里忙外的收拾房间,李日知洗了脸之后,在旁看了一小会儿,忽然说道:“阿朱姐,你咋还不嫁人呢?是家里让你当丫环赚钱,所以不让你嫁吗?”

阿朱听了这话,感觉很奇怪,她正在收拾床铺,便回过头来,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李日知摸了摸后脑勺儿,有些尴尬地道:“随便问问,我只是觉得阿朱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还没嫁人呢,一定是有点儿什么原因的,好奇问问,阿朱姐莫恼!”

阿朱笑了,道:“这有什么好着恼的,好多人都问过我呢!”

原来,阿朱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唐时,绝对是当娘的年纪了,说不定孩子都生了两三个了,十三四岁结婚的小姑娘到处都是,但二十岁还没嫁人的,却算是少见了,一般来讲都属于嫁不出去的那种。

但阿朱却绝对不是嫁不出去的那种,她相貌非常漂亮,而且脾气也好,家里虽然只有一个寡母,但有房子也有田地,家里还雇了佃户种地,她本人又在县衙里当丫环,每月有一贯半的工钱到手,郑刚令发工钱,可是从不拖欠的。

阿朱的条件在整个荥阳县里都是极好的,就算是一些财主家的小姐,每月的例钱,怕都是没有她的多,这样的好女子,怎么会二十岁了,还没有婆家呢?

李日知以前就很好奇,今天总算是把话问出来了。

阿朱倒是并没有生气,她把被子叠好,便坐在了床榻边上,看着李日知,说道:“其实呢,我早就定亲了呢,是我爹爹在世时,就给定下的娃娃亲,只不过十年前,夫家搬走了,之后一直没通上信,所以这婚事也就耽误了。”

她看着李日知,又道:“当初我那小郎君离开时,就是日知小少爷你这么大呢,不过他可淘气了,不似日知小少爷你这么喜欢读书。”

李日知这才知道,原来阿朱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在等她的未婚夫,不过,如果一直联系不上,那就一直等着吗?

李日知想着想着,就把话问了出来,阿朱听了,脸色变黯,似乎很有心事,她没有回答李日知,只是端着脸盆出去,竟然忘了安排李日知吃饭。

没办法,总不能饿着,李日知便去了郑刚令那里,打算和舅舅一起吃。

阿朱心事重重地去了厨房,厨娘见了,叫道:“阿朱,洗脸水倒在地上就行了,不要往水缸里倒,缸里的水做饭还要用呢!”

阿朱这才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竟然是端着脸盆进了厨房,还要把洗脸水倒进做饭用的水缸里。

这时,厨房里负责采卖肉食蔬菜的管事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只肥鸡,他看到阿朱,便道:“阿朱,刚才又在门口见着你娘了,说是找你有事儿,你去看看吧!”

阿朱一愣,道:“我娘,她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第九章 定亲三次

管事摇了摇头,道:“你娘没说,不过……”

他并没有说出不过什么,很显然他是知道阿朱母亲在衙门口转悠是为了什么,但那毕竟是阿朱家里的事,他也不好多管闲事,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阿朱脸色黯然,她当然也知道母亲为什么又在衙门外面转悠,她和母亲杜氏的关系并不好,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吵架,但既是母女,却又不能不见!

阿朱叹了口气,放下水盆和手巾,慢慢向侧门走去,她知道母亲杜氏必是在那里转悠的。

侧门是衙门里的仆役出入的地方,还有运菜搬柴也都走这个门,阿朱到了门口,往外一望,就见自己的母亲杜氏,果然就在门外来回走动,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一般,满头都是汗。

李日知跑进了郑刚令的小院子,叫道:“舅舅,你吃饭了吗,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好啊,一起来吃!”郑刚令已经舞完了剑,擦了汗之后,在院子里的小桌边坐了下来,小桌上摆着一盘胡饼,还有一大碗的肉酱,另外有一小盆白米粥。

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一般每天只吃两顿饭,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吃三顿,象郑刚令这样的官宦,有时会吃四顿,晚上还要加顿夜宵。

郑刚令指着肉酱,笑道:“这肉酱是阿朱新做的,味道是极好的,你尝尝看。”

李日知嗯了声,用木勺挖出一点肉酱,抹到了胡饼上,尝了下味道,果然不错,里面似乎放了胡椒,做法与自家母亲不同。

他道:“舅舅,阿朱姐现在还没嫁人,是在等她的未婚夫来吗?”

郑刚令皱了皱眉头,感觉这种事情不是小孩子应该问的,但又觉得李日知不算是小孩儿了,斟酌了一下,他才道:“听说她是想等,但她母亲认为音信渺茫,可能对方已经断了迎亲的念头,所以好象是给阿朱又订了门亲事,阿朱很是烦恼。”

李日知咽下嘴里的肉酱饼,很沧桑地道:“男女之间的事情,总是很让人烦恼的啊!”不但语气沧桑,就连表情也很沧桑。

郑刚令被他逗乐了,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你这小小年纪的,懂得什么啊,搞得象个小老头儿一样。”

“那阿朱姐是很喜欢她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吗?”李日知的问题很多。

郑刚令还算是有耐心,想了想,道:“孩童时候分离,能记得什么,就象是你五岁时有个喜欢的女孩儿,之后分开了,现在十岁了,你能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不能。”

“这不就得了,五年前的你都记不住,何况阿朱那个未婚夫已经十年未见了,更应该什么都记不得了。”郑刚令下了结论,他感觉和一个小小孩童讨论这些,完全就是大大的无趣。

李日知却道:“舅舅,我说不能是因为我没有喜欢的女孩,不过,几年前,倒是有一个男孩,我很喜欢……”

“闭嘴,吃饭,吃完饭,给我抄一百遍《论语》!”郑刚令把眼睛竖了起来,这小外甥,越说越不象话了。

县衙侧门,阿朱迈出了门坎,对着快步走过来的杜氏说道:“娘,你怎么又来了?”

杜氏先不说话,拉住阿朱的手,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这才说道:“乖女,我看那个刘富贵,肯定是回不来了,所以娘又给你定了门亲事,是双保赌坊二东家焦二保,聘金已经收了,足足六十六贯,相当体面的数字,这叫做六六大顺!”

阿朱大吃一惊,她又气又急,道:“娘,当初你收刘富贵的钱,我就不答应,现在你又收焦二保的钱,你要干什么,是想要一女三嫁不成,你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我做人了?”

杜氏听了这样责备的话,很不高兴,说道:“娘这不还是为了你好,总不能让你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娘这不是着急嘛,再说算命的说你克夫,谁和你定亲,谁就别想再活得长久,娘一开始还不信,现在看刘富贵回不来,所以现在就信了,这个焦二保看上去命挺硬的,估计不怕你克!”

外人要是听到杜氏的话,会感觉颠三倒四,听不明白,但阿朱却是能听明白,而且越明白,就越害怕!

原来,阿朱的父亲二十余年前,是一个颇有家产的小地主,读过几年书,算是小有才气,认识了一个外地到荥阳县来任职的书吏,这书吏姓许,两人很对脾气,成为了好友。

偏巧,这时两个人的妻子都怀了孕,两人便相约,如果生下来的都是男孩,就要他们结为异性兄弟,如果是两个女孩,就让她们结为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那么便定娃娃亲,以后让这两个孩子做夫妻。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阿朱的母亲杜氏生了个女儿,自然就是漂亮的阿朱,而许书吏的妻子则生了一个儿子,如此一来,两家就定了娃娃亲,在这个时代,娃娃亲是很流行的。

如此,阿朱和许家的男孩一起长大,一直到了十岁的时候,许书吏觉得在荥阳县的衙门里,很难混出个好的前程来,便托了关系,调到了别处,谋了个县丞的官职,全家搬走,离开了荥阳。

古时交通不方便,对于普通百姓来讲,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就等于是另一个世界了,大唐地域广阔,许书吏供职的地方,据说离荥阳有几百里之遥,刚开始时还断断续续的有书信往来,可几年之后,便书信越来越少,直至再无一封。

阿朱的父亲还曾经特地托人去找许书吏,但听所托之人说许书吏吃了官司,好象是贪污被上官发现了,受了惩罚,全家已然离开了供职的县城,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又过了几年,阿朱的父亲病逝,家里只剩下了杜氏和阿朱,因为朱家在衙门里还算有些熟人,孤儿寡妇的怕被人欺负,杜氏便送阿朱进了衙门当丫环,果然有了官府当靠山,杜氏的日子过得又宽绰,又舒心,唯一操心的也就是阿朱的婚事了。

眼看着阿朱一天天长大,杜氏心中焦急,她认定许家不会来迎亲了,所以便给阿朱又定了门亲事,男方是城中的殷实家庭,贩卖胡椒的商人刘富贵,收了聘礼三十贯。

阿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无力反抗,但她却能待在县衙里不回家,让刘富贵无法迎亲,刘富贵可不敢来衙门里抢人,他是商人,而且是一个胆小谨慎的商人,绝不敢得罪官府的。

前年年尾,刘富贵出门做生意,一去就是一年多,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听有人说他是在外地被劫道的给杀了,钱也被抢光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杜氏认为刘富贵既然死了,那么女儿自然要嫁别人,至于刘富贵所送的聘礼,她当然是不用偿还的,是刘富贵不来迎娶,却不是她不肯嫁女儿,所以聘礼当然不用还了,至于刘富贵他死不死活不活的,是他自己的事,这与她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于是乎,杜氏脑袋再转动,又给阿朱定了门亲事,是城中的大财主焦二保,家中开着赌坊,日进斗金是扯淡,但日进几贯,却是轻轻松松,一年上千贯并不困难,这样的好女婿,杜氏光想想就高兴。

然而,世上之事,不如意的比如意的要多得多,杜氏还没高兴两天,却不成想刘富贵回来了,找到杜氏,说了成亲的事,杜氏当时就傻了,她可没想到,刘富贵还活着。

没有办法,杜氏只要说要退聘礼,还三十贯给刘富贵,但刘富贵却不愿意,聘礼给出去哪有还回来的道理,他对杜氏明言,他是真心喜欢阿朱,除阿朱之外,别人一概不娶。

如果杜氏不按约定把阿朱嫁给他,那就是恶意要想让他当光棍儿,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就要和杜氏玩命!

杜氏无法,只好去找焦二保,说要退回六十六贯的聘礼,但焦二保也不干,不要钱只要阿朱,如果杜氏不肯嫁女,那他就要和杜氏玩命,并且是叫上赌坊里所有的打手,一起和杜氏玩玩命!

杜氏吓得几乎尿裤子,无计可施之下,便来衙门找阿朱,问阿朱这件事情怎么办?

阿朱非常生气,听了母亲的话后,气道:“娘你胡说些什么,有这么说女儿的么,要说克夫,谁能比你厉害,我爹死的早,就是你克的!”

杜氏被说的目瞪口呆,丈夫早她而去,似乎硬要说她克夫,也不算是说不通!

阿朱甩掉杜氏的手,又道:“娘你把钱给他两家都退回去,如果他们不服,让他们来衙门来找我,我当面和他们说道说道。”

杜氏见阿朱生气,她露出害怕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道:“他两家可是都不好惹,但却也罢了,关键是,是……”

阿朱生气地说道:“是什么,难不成娘你又给我定了第四家?”

杜氏硬着头皮说道:“关键是许家也来人了,许度文亲自来的,也说要娶你,现在三家三个男人,都要把你娶回家,这事儿可是麻烦大了,为娘不知该如何应对,现在害怕得紧啊!”

许度文便是阿朱的未婚夫,阿朱猛地听到这个名字,立时就愣住了,好半晌,她才喃喃地道:“他,他回来了,回来娶我?”

第十章 阿朱的伤心

说起许度文,杜氏便有一肚子的气,她道:“娘看到那个家伙了,竟然是个穷光蛋,一脸的穷酸气,真真的就是那种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的东西,这种人万万嫁不得,可他又缠得厉害……”

阿朱喃喃自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杜氏满嘴的家伙,还有东西,还有脑子读傻了这种话,说得有点儿太多,骂得太过,一下子把她给提醒了,这时候不是想人的时候,要问清事情的经过啊,这样才好见面!

阿朱回过神儿来,一下子拉住杜氏的袖子,急道:“娘,许度文可是和咱们有十年没见了,少年长大样貌变化最大,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许度文呢,还有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她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十年没见的人,又是久未联系,突然就出见了,怎么可能就确定是当年那个人呢?

杜氏见女儿竟然还惦记着那个许度文,心中生气,如果许度文是个有钱人也就罢了,或者读书读得好,考中个科举当个小官什么的,那都不错,但关键她看到的许度文是个穷光蛋啊!

什么人都可以忍,但唯独穷光蛋不能忍,许度文还想娶她的宝贝女儿,简直没天理了,穷光蛋也是个蛋,既然是蛋,那就滚啊!

杜氏眼珠一转,道:“哎呀,娘这是晕了头了,竟然忘了确定,他一说我就信了,其实看他的样子,一定是个冒充的,当初你许伯伯可是当官的,儿子再没出息,也不可能混得没个人样儿吧!”

阿朱听杜氏这么说,心中大为失望,原来是没有经过证实的,她又问道:“可是,别人谁还能知道许度文呢?许家小公子走时才十岁,谁能在十年后冒充他来,难道就为了骗你,还是想要骗亲,我在衙门里当丫环,还有人敢骗我,他是傻蛋吗?”

杜氏心想:“不是傻蛋,是穷光蛋!”

许度文来找她,当然是拿了凭证来的,不但带了当年写下的婚书,而且许度文额上有块疤。

这块疤是小时候他和阿朱玩耍时不小心摔伤的,阿朱当时淘气,象个假小子似的,非要爬树,结果掉下来了,许度文去接她,阿朱被接住了,她没什么事,可许度文却摔伤了,额上流了很多血,并且留下了疤,那疤呈月牙状,是做不了假的。

杜氏见提起许度文,女儿便情绪激动起来,她不敢再提,只是说道:“乖女,娘求你件事儿,你和衙门里的捕头说说,求捕头帮帮忙,去把焦二保的赌坊给封了,让他不敢再妄想着娶你,那聘礼钱咱也不还他,开赌坊的最怕捕快,保准儿他再不敢吓唬我!”

阿朱有点儿魂不守舍,没听进杜氏说什么,只是嗯嗯了两声,没同意,但也没反对。

杜氏见女儿没有反对,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就象是焦二保已经屈服了似的,她又道:“只要把焦二保给吓住,那么刘富贵就好办了,你再求求县尊,给刘富贵加点儿徭役,刘富贵立即就得老实,也不会再提什么娶你了,聘礼咱们也不还他!”

这回阿朱听明白了,原来母亲杜氏是让她利用官场的势力,去把两个想娶她的男人给收拾了,还有不用还聘礼,可她只是个丫环啊,哪可能让捕头去封赌场,还让县令随便加百姓的徭役,她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这是不可能的。

阿朱摇头道:“娘,你说的事,女儿这里是万万办不到的,你还是快快把聘礼都还回去吧,免得惹麻烦,咱们家倒也不差那几个小钱!”

杜氏呀的一声,气道:“乖女,怎地好大的口气,那可不是小钱啊,两个人出的聘礼加起来可是有九十六贯那么多,把这些钱放出去收利钱,每年至少三十贯哪,这叫小钱,再说,再说他们也不要娘还钱,不要钱只要人啊,所以才麻烦!”

杜氏虽然很贪财,但终究还是个妇道人家,如果麻烦大到了她解决不了的地步,就只能来找阿朱,但阿朱实际上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不过,杜氏没有原则,但阿朱却是有的,阿朱道:“娘,你回去吧,女儿还是想等度文哥的,相信他也一定会来找我的!”

杜氏一下子就急了,又气又急地道:“乖女,你嫁谁也不能嫁给许家的那个穷光蛋,那就是个没出息的货色,当初你爹瞎了眼,才给你定的这门婚事,但为娘是绝对不同意的,你要是敢嫁给他,娘就不活了,就去上吊!”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侧门里出来两个杂役往这边看,但见是阿朱母女,他们便没有说什么。

阿朱气道:“不管娘你怎么说,反正女儿的主意已定。你快点把收了的钱还回去,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阿朱从侧门回去了,发现杂役们都站在侧门的后面,表面上是各干各的事,但其实看样子就是在偷听她们说话。

阿朱羞愧难当,小跑着回了后宅,躲到了后花园里,见四下无人,这才哭出声来,这么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李日知吃完了早饭,有点儿吃多了,他拍着小肚子,来到后花园里,想要散散步消消食,早饭不快点儿消化了,那午饭可怎么吃!

忽然,他听到了哭声,光听声音可听不出来是谁的,他寻着哭声走去,见一棵大树下面,有个穿着红衫子的女子在哭泣,从背影上,他认出来了,这不是阿朱么!

李日知心想:“这才一顿早饭的功夫,她怎么就哭起来了,刚才看还好好的。嗯,其实也不算太好,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如果换了别人遇到了女子在哭泣,除非很熟,否则一般都会选择回避的,以免女子尴尬,但李日知不管这些,而且他也认为和阿朱很熟了。

李日知到了树下,蹲下身子,侧仰头看着阿朱。

阿朱擦了擦眼泪,对李日知道:“日知少爷,你怎么来这儿了,没见过别人哭吗?”

“没见哭得这么好看的!”李日知笑道。

阿朱却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她道:“日知少爷,你这么小,就贫嘴贫舌的,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啊!”

李日知道:“阿朱姐姐,你为什么哭啊?是在想你的未婚夫吗?”

阿朱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话,她当然没法把自己母亲贪财,又给她定了两门亲事的话说出来,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李日知很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他又道:“阿朱姐姐,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比如说你想找到未婚夫,我家是开药铺的,认识不少药材商人,可以帮你四处打听啊,他们最远的是从几百里外来的呢,坐大船来的。”

阿朱啊的一声,她一个姑娘家平常极少接触到外地来的商贩,大多数都是卖菜和卖粮的人,这都是本地的人,顶多再算上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但也是本乡本土的,这种小贩哪可能走几百里路做买卖的。

阿朱问道:“你真的可以帮我打听吗?嗯,他叫许度文,和我一样大今年都二十了,还有,他的额头有个月牙形的小疤!”

她指着自己的额头,告诉李日知那个小疤在什么地方。

李日知倒是真的打算帮这个忙,他道:“知道叫什么就好,如果能再有张画像就容易找人了,你会画画吗?”

阿朱摇了摇头,她对画画一窍不通,别说画人了,就算让她提着毛笔画个圆圈,她都没法画得很圆。

李日知道:“那光知道姓名也成,姓许的不是很多,叫度文的应该更少,所以打听起来,估计也不会费多少事!”

他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前院方向,传来咚咚的击鼓声,李日知一愣,那是衙门口大鼓的声音,他以前听到过的。

县衙门口的大鼓,所有老百姓只要认为自己有冤情,要打官司,那就敲响此鼓,县令听到鼓声就会登堂问案了。

李日知跳了起来,大喜说道:“阿朱姐姐,我舅舅说了,以后要是打官司,只要我有兴趣,就可以旁听,以此来增长阅历,听说很多案子非常离奇古怪,最后的结果也很古怪!”

阿朱对打官司这种事情,不但反感,而且她也不需要增长阅历,便对李日知道:“日知少爷要想去旁听,那就快去吧,去晚一会儿,怕县尊就已经升完堂了。”

李日知笑道:“哪可能有这么快!”转身便要离开,可走了几丈远之后,他却回过头来,看着阿朱,道:“阿朱姐姐,有啥为难的事儿和我说就好,就算我不行,我不还有舅舅呢吗,总能帮得上你的。”

阿朱点头答应,赞道:“日知少爷人最好了!”

李日知飞跑着到了前院,这时候郑刚令已经升堂了,李日知躲到了正堂的柱子后面,反正他人小长得又不胖,在柱子后面藏得严实,堂上的郑刚令竟然没有发现他。

李日知看到大堂上跪着一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穿的衣服很朴素,却干净得体,要说相貌还是颇有几分英俊的样子,最重要的是这个年轻人额头上有疤,那疤所处的位置便在额头,具体位置正好就是阿朱刚才指给他的,并且疤的形状是月牙状的!

李日知心想:“难道这个人就是许度文?”

第十一章 许度文

李日知刚刚说要帮着阿朱找到许度文,结果许度文就在这里出现了,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也许堂下跪着的不是许度文,而是另外一个谁?

郑刚令已经坐在了大案的后面,按着规矩,他拿起惊堂木,啪地一下子重重拍在桌子上,这才问道:“下面所跪何人,可是本县人氏,要告何人,为何告状,如有状纸,速速呈上!”

下面跪着的年轻人忙道:“学生姓许名叫度文,籍贯甘州,学生要状告贵县妇人杜氏,她竟然悔婚,学生准备了状子,请县令大人过目!”

说着,年轻人高高举起手中的状纸,一个差役过来接了,送到了郑刚令的大案上。

郑刚令道:“看你说话清楚,又自称是学生,必是读过书的,你须知道,如那杜氏不愿嫁你,只需退还聘礼即可,如果你们两家事先没有说好如何赔偿,那她是不必赔偿你什么的,此点你务必要明白!”

这句话是郑刚令提醒许度文,如果在定亲前没有说好一方如果反悔,那么需要承担什么样的赔偿,那么杜氏是没什么损失的,而许度文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反而,一个有可能要参加科举的学生,要是遭遇了退婚,对声名有损,反而是不利的。

郑刚令提醒之后,看向下面的许度文,颇有一些纳闷儿,这许度文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虽然看起来不太富裕,但莫欺少年穷,可没法说他一辈子都会受穷的啊!

却见许度文脸色涨红,尴尬之极,他面红耳赤地听郑刚令说完之后,连咽了几下唾沫,这才开口道:“县令大人误会了,不是杜氏不愿嫁给学生,他是学生的岳母,是她不想把女儿嫁给学生!”

李日知在柱子后面听着,他不知道阿朱的母亲姓杜,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法确定这人就是阿朱的未婚夫,如果能确定了,他会立即飞奔回后宅,拉阿朱来看看的。

郑刚令哦了声,但他仍不看状子,依旧问道:“你想好了吗,还是要告?”

“是,学生心意已决,一定要告!”许度文趴在地上给郑刚令磕了个头。

许度文还没有考取功名,从身份上来讲,还是一介平民,所以在大堂上不能站着说话,除非郑刚令叫他起来,否则就要一直跪着。

郑刚令却并没有叫许度文起来,听他说一定要告,这才去看状子。

李日知从柱子后面偷偷地溜了出来,躲到了郑刚令的身后,把头伸到桌子上,也想去看那状子。

郑刚令瞪了他一眼,这顽皮孩子,怎么跑到大堂上来了,手按李日知的头顶,硬是把他给塞到了桌子底下,不许他看状子。

状子写的倒是很清楚,可案情却是挺曲折的,状子上说许度文的父亲和本地朱姓人氏交好,从而定了娃娃亲,十年后许父离开荥阳,远赴外地为官,做了两任县丞之后,许父死在了任上。

许父为官清廉,并没有什么积蓄,再加上许母因为丧失悲伤,也一病不起,许度文只好照顾母亲,无法离开居住地,家里的钱财也都花光了,可仍旧没有救活许母。

许母过世后,许度文守孝三年,孝期满了之后,他便动身来荥阳,路上靠给人抄抄写写,赚得路费,这才回到了荥阳。

可谁知到了荥阳,本以为能找到昔日的朱叔父,可却不想朱叔父已然去世很久了,而朱婶婶也就是杜氏,却不承认有这门亲事,不但想要悔婚,而且也不让许度文见女儿朱氏。

许度文千辛万苦的回到荥阳,却遭遇了悔婚,这无异于晴天霹雳,要论吵架,他万万不是杜氏的对手,而讲道理,关键是杜氏不和他讲道理啊,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来到县衙,递状子告状了。

郑刚令看完了状子,他可没有把状纸上面的朱氏,想到是衙门里的丫环阿朱,他现在是绝对要秉公办理的,他道:“二十年前,你们两家长辈定亲之时,可有婚书,你家可给过聘礼?”

许度文忙从怀里取出了婚书,这个是肯定要用的,由差役呈给郑刚令后,他说道:“定亲之时学生家里尚还富裕,所以给了朱家一块玉佩,而且朱家还的是一块银锁,这银锁学生二十年来一直佩戴在身上,就是生活再艰辛,学生也从没有想过把它卖掉。”

他解开衣服领子,里面果然有一块小银锁,是那种给小孩子佩戴的,长命百岁的那种小银锁,看来许度文非常重视这个信物,就算是到了堂上,也没有摘下来呈到郑刚令面前。

郑刚令也没有要看银锁的意思,他只需知道定亲是符合礼仪的,该少的东西一样不少,那就可以了。

“许度文起来吧,你暂且到一旁等候。”郑刚令从签筒中取出一根火签,扔到地上,道:“衙役听了,速去传那杜氏上堂。”

自有捕快上前拿了火签,转头看向许度文,许度文连忙说了地址,捕快们出门而去,郑刚令并不等在堂上,起身回了二堂休息去了,状子便就放在桌上。

郑刚令一走,李日知便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他先是扒着桌子,去看上面的状子,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读书,状子上面没有生僻字,所以他读起来还是挺顺利的。

许度文坐在堂下一只胡凳上面,他这几天的精神很不好,本来就是长途跋涉来到荥阳,不但没有得到休息,反而要来打官司,正是心力俱疲之时。

忽然间,许度文看到一个小孩突然出现,还趴在桌子上看状子,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累的关系,所以眼花了,他连忙站起,对堂里的差役说道:“那个……堂上那个……”

差役看了看他,笑道:“那是我家县尊的外甥,聪明的很,很会破案子的啊,日后必有出息。”对于县令的亲戚,当然要往好了夸奖。

许度文啊了声,原来不是自己眼花了啊,是真的有个小孩跑到县令的桌子上去了,他在心里唉了口气,这堂堂县衙大堂,怎么连小孩子都跑进来了?!

许度文只好坐回原处,现在只能等捕快们把杜氏带到,案子才可以再次往下问了,他除了等待,也没有其它的法子。

李日知看了状子,越来越觉得堂下的年轻人就是阿朱的未婚夫,他跑到了许度文的跟前,问道:“你叫许度文,认识阿朱么?”

许度文啊地一声,又站起了身,他低头看着李日知,奇道:“你认识阿朱,阿朱是谁,她可是姓朱?”

阿朱没有大名,但却是有小名的,但小名是不能拿出来用的,所以她在县衙里当丫环,别人便叫她阿朱,这个时代出门做工的妇人很多都是被这样称呼的。

李日知点头道:“对啊,她是姓朱,是在衙门里当丫环的,她都二十了,还没成亲,很多人都很奇怪,我还问她了呢,她说要等未婚夫,叫许度文,就是你吗?”

许度文大吃一惊,他之所以到衙门里来告状,就是因为杜氏不让他见阿朱,没想到阿朱竟然是在县衙里当丫环,那岂不是可以越过杜氏这关,直接就能和阿朱见面了!

李日知又道:“你额头上的小疤是怎么弄的,阿朱姐姐可给我说了,你也说一遍,如果你确实是阿朱的未婚夫,那我就进去找她,问她要不要和你见面!”

许度文又惊又喜,他把着额头上的小疤,说道:“这是小时候阿朱爬树,却从树上摔下,我看到了便跑过去接她,阿朱没事,我却摔倒了,额头摔破,结果留下了这个小疤痕。”

李日知拍手道:“对的,正是如此,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叫阿朱姐姐出来,让你们二人相见!”

他迈开小腿,便跑进二堂,郑刚令见了,便问道:“日知,不要顽皮,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李日知叫道:“去找阿朱姐姐,外面那个许度文就是她一直在等的未婚夫啊!”

“啊?阿朱就是状子上的朱氏?”郑刚令微微一怔,见李日知穿过二堂,跑到后宅去了。

他不由得心想:“我就没想过阿朱就是朱氏,自然也没有问,可日知却能问出来,看来他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却缜密,如果能好生培养,日后的出息一定比我和妹夫大啊!”

就在这时,捕快们带着杜氏回来了,把她带到了堂上,让杜氏等着,一名捕快则进二堂禀报郑刚令,被告被带到,这案子得继续审理。

杜氏刚离开县衙不久,前脚刚进家门,还没等喝口水歇息一下呢,外面就有捕快登门,说她吃了官司,直接就把她给押走了。

可把杜氏给吓坏了,她还以为是女儿派来的人呢,只不过跟女儿绊了几句嘴,女儿就派了捕快来抓她,什么时候女儿这么有权势了?不过,再有权势也不能派人来抓她的亲娘啊!

等到了大堂上,看到了一边坐着的许度文,杜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许度文告的她!

这下子可把杜氏给气坏了,真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看到许度文站起身来向她行礼,心里更加生气了。

杜氏心想:“读书人就是假惺惺的,都到衙门来告我了,竟然还假意向我行礼!很好,许度文你等着,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娶我的乖女,这辈子休想!”

第十二章 接二连三的告状

郑刚令再次升堂,端坐在大案之后,按着惯例,他又是啪地一声,猛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堂下所跪之人可是杜氏,抬起头来,让本官显明正身!”

其实郑刚令并不认识杜氏,只不过他很想知道,阿朱那么漂亮的姑娘,那么她的母亲应该长什么样。一看之下,颇有些失望,杜氏仅能算得上是五官端正而已,也仅此而已了。

郑刚令心想:“单从外貌上来讲,估计阿朱是随父亲多一些。”

杜氏抬起头,她也看了眼郑刚令,然后赶紧把头又低下了,这可是县令大老爷,她一个普通百姓哪敢和大老爷对视,不怕被拍板子么!

郑刚令道:“杜氏,许度文告你悔婚,现有婚书为证,对此你有什么话说?”

这时代的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由于大唐帝国胡风较重,所以如果未婚男女相互爱慕,那么在禀告家长之后,也是可以成亲的,并不认为私定终身是什么坏事。

如果定亲的双方中有一家反悔,那么需当说明理由,不但要退还聘礼,还要进行赔偿,不过,这属于民间的纠纷,由百姓自己协商,也可以求助一下里正或者村老这样的人进行调节,官府一般不插手,除非是官配这种特殊情况。

只有在象现在这种情况,杜氏要反悔,而许度文不答应,在这种无法调节的情况下,才会由官府做出最终的裁决,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官府是劝和不劝离的。

郑刚令同样是这种心思,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了许度文,对杜氏的语气就不是那么太好了。

杜氏忙道:“县尊,奴家的乖女就在衙门里做事,品貌性格县尊是最清楚的,这许度文哪里配得上她,如果让奴家的乖女嫁给这样的穷酸,岂不是要耽误了她的终身嘛!”

郑刚令眉头一皱,道:“你怎知许度文会误阿朱终身,只要他为人上进,不可能穷一辈子的,你这样说实有诅咒之嫌!还有,如果你非要悔婚,那么需当对许度文进行赔偿,婚姻大事,岂是你一句反悔,就能反悔得了的!”

这就是非常明确的官方态度了,官府不允许这桩亲事出现悔婚的情况,如果是一般的百姓,听了县令大老爷这么个态并,那基本就得怂了,不敢再说什么悔婚的事了。

可这件事情并不象状子上写的那么简单,别人不知道,可杜氏自己是知道的,她把女儿又定了两次亲,还都收了聘礼,而且对方也是不许她退婚,她都是摆不平的,这岂不是为难了。

杜氏着急上火,跪着的双膝又疼,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想不出词儿来了,这可怎么办?

后宅,李日知一路小跑着又去了后花园,不过,这时候阿朱却不在那里了。

阿朱是做丫环的,不能光为了自己的事儿哭,还得干活儿呢,当然不会一直在后花园里了。

李日知立即四处寻找,终于在书房里找到了阿朱,阿朱拿着一只青瓷花瓶在擦拭。李日知叫道:“阿朱姐姐,我看到许度文了,他现在就在前面的大堂里面呢!”

阿朱被他吓了一跳,又讲的是许度文,她手里的青瓷花瓶啪地一声掉到地上摔碎了,惊问道:“什么,日知少爷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到许度文了,就在前面的大堂,刚刚告了状,告你娘悔婚,求我舅舅给他作主!”李日知说道。

阿朱不是那种心思敏捷之人,听到李日知所说,她是愣住的,手里还保持着拿花瓶的姿势,一直过了十几息的时间,她才啊的一声,反应过来了!

李日知一声不出的等着她反应过来,这才道:“咱们一起去前面的大堂看看吧,你去不?”

阿朱连忙点头,就想跟着李日知出门,可她脚踩到了地上的花瓶碎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打碎了只很贵的摆设,她忙道:“日知少爷,你先去吧,奴家,奴家先把这里收拾干净!”

李日知嗨了声,上前拉住阿朱,道:“一个花瓶而已,就算是我打碎的好了,回头再收拾也来得及,咱们先去看打官司!”

两个人穿堂过屋,小跑着来到了二堂,阿朱可不敢溜到大堂上去,说什么也不敢,只能躲在二堂里偷偷往大堂那边看,李日知只好陪着她,但实际上在这里是看不到堂下的杜氏和许度文的,只能听到声音。

这时候,郑刚令正好对杜氏说到不要反悔的话,而杜氏着急上火的,还没想好该怎么辩解,李日知和阿朱都默默地听着,阿朱紧张极了,牙齿咬着下嘴唇,李日知实在怕她咬下一块肉来。

杜氏是个非常执拗的人,性格倔强,这种性格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能在丈夫去世后,她一个人撑着整个家庭,不但生活没有困苦,还能将女儿阿朱送到衙门里来当丫环,这使得当地没人敢欺负她,朱家没有没落。

坏处就是她一旦认准了某事,真的是很难调头,她不想让女儿嫁给许度文这个穷光蛋,那就不管谁说,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心思!

杜氏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她忽地嚎啕大哭起来,撒泼似地叫道:“如果奴家的乖女嫁给了许度文,奴家就不活了,上吊投河,看谁能拉得住奴家!”

郑刚令眉头大皱,他是方方正正的读书人,最怕遇到这种不讲道理,只是号哭的情况。

说到底这只是一桩民事纠纷案子,其实不用在大堂上审,在二堂就可以了,只不过因为许度文击了鼓,所以也就在大堂上审了,这下子可好,泼妇在堂上嚎叫,可是出了大丑了。

郑刚令又不好叫差役打杜氏的嘴巴,毕竟是阿朱的母亲,阿朱为人勤快,虽然只是个丫环,但人情世故的也不能揍她亲娘一顿啊!

面对这种情况,许度文也是束手无策,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自己的岳母大人会在县衙的大堂上撒泼呢!

这时候,外面又有人击鼓,咚咚的声音响了两下,那击鼓的人似乎有点儿胆小,击了两下之后,还停顿了一下,然后这才又击了两下鼓!

郑刚令心想:“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打官司的人这么多,平常可没有这么多的案子。”

李日知在二堂看着,他抬头对阿朱说道:“又来人打官司了,要不我去求舅舅,让你们家的人先在二堂坐坐,有什么话自己家说呗!”

阿朱六神无主,完全拿不出主意,听李日知这般说,只好点了点头,希望县令大人在审下一个案子的空档时,她能和母亲杜氏,还有许度文说一下话,能私下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往公堂上弄了。

李日知正想溜进正堂,可这时差役已经带着另一个人进来了,这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长得肥头大耳,衣着体面,看上去颇有点商铺掌柜的样子。

这人一上堂,正在嚎哭的杜氏便停了下来,瞪眼看着这人,这人也瞪了她一眼,然后跪在了杜氏的旁边。

郑刚令心中正不痛快,拿起惊堂木啪地一声重击,之后喝问道:“下面所跪何人,可是本县人氏,要告何人,为何告状,如有状纸,速速呈上!”

同样的话,郑刚令问许度文,许度文就可以从容应答,而底下这人却不那么淡定了,他似乎进这个大堂告状,就已经是壮起了很大的胆子,再一受惊吓,看他的样子竟有种想回家的表情了。

这人结结巴巴地道:“回,回县令大人,草民刘富贵,是本县的人,要告的人,就是她,状子没来得及写,要,要不草民回去写,写完再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后进来告状的人正是刘富贵,杜氏定的第二份亲,收了三十贯聘礼的,而刘富贵指的要告的人也正是杜氏!

本来县衙这里打官司,他是不会来围观的,一是没这闲工夫,二来他是小商人,谨小慎微,最怕见官,别说见县令大老爷了,就算是在街上见到捕快,他都会躲着走。

可今天不来不行了,当他听别人说衙门里打官司,是关于杜氏女儿的官司,他就在自家的店里坐不住了,别的事可以不在乎,可这事他却是花了三十贯聘礼的,这不能不在乎啊,所以便也赶来了。

刘富贵深怕县令把阿朱判给别人,他以前是有妻子的,妻子去世之后,他便本着结发妻子要贤惠,以后的妻子要美貌,这个原则,想娶个大美女,阿朱是很漂亮的,又是见过世面的,填房能娶到这样的妻子,他当然是满意的。

郑刚令大怒,喝道:“击鼓之前,竟然不带状子,你当这荥阳大堂是什么地方,是你家的后院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啊,先打他十板子……”

就在郑刚令在签筒中抽出签子,让差役揍刘富贵一顿的时候,签子还没落地呢,外面就又响起了击鼓声,又有人来告状了!

郑刚令手里的签子就没有扔出去,这可真是奇了,今天连着三个案子,全是击鼓告状,需要公开审理的案子,荥阳县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违法犯忌的事了?

难不成是自己这个县令太不合格,所以县里才出现了这么多的案子?

二堂,李日知问阿朱道:“不会又是来告你娘的吧?你娘到底把你嫁了几次?”

阿朱听了这话,用手捂嘴,勉强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眼泪却如掉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下!

李日知急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有我舅舅在,总能帮你解决的,不要担心!”

第十三章 不肯退让

郑刚令把签子又放回签筒,对刘富贵道:“这顿打暂且记下,等会儿再和你一起算!”

刘富贵吓得瘫坐在地上,心里很是后悔,干嘛要来告这个状,只要让杜氏把聘礼还给自己也就罢了,这场亲事定的,只要自己没亏就成,难不成还想赚点儿什么吗?

差役又带上来一人,这人长得五大三粗,相貌长得也很粗犷,尤其是面颊上的两条横肉,更是给人一种“离他远点儿”的凶恶感觉。

这人身穿黑衣,头上用黑布包头,脚上穿的是黑布鞋,脚步噔噔地进了大堂,扑通就给郑刚令跪下,说道:“草民焦二保,家住城东,有冤情要劳县令大人作主,这是草民的状子!”

他倒是干脆得很,口齿也相对伶俐,把状子高高一举,剩下的就等着县令问他话了。

郑刚令接过状子看了一眼,便抬头看了一眼杜氏,见杜氏把头低下,不敢去看焦二保,而焦二保则愤然的看着杜氏,只不过这是大堂上,他不敢对杜氏动粗罢了。

郑刚令看完了状子,上面写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杜氏把阿朱许配给了焦二保,两家定下了亲事,而焦二保也送了聘礼过去,足足六十六贯。

焦二保虽然家里有钱,而且开着赌场,但开销也巨大,六十六贯对他来讲,也不算是个小数字了,听说杜氏要悔婚,他自然不肯,所以也跑来状告杜氏,想求县令大人把阿朱嫁给他!

郑刚令把状子放下,对下面的刘富贵说道:“这个人叫焦二保,那边那个就许度文,他们都是来告杜氏悔婚的,你也是来告杜氏的,不会也是要告她悔婚的吧?”

刘富贵这才不那么害怕,如果大家都是来告杜氏的,那他只是随大溜儿,如果县令大人想要打人板子,也不能光打他一个人,要打大家一起打!

刘富贵连忙说道:“回县令大人,草民也是来告杜氏悔婚的,草民跟她换了婚书,还给了三十贯的聘礼,她岂能反悔,请县令大人为民作主啊!”

郑刚令嘿了声,摇头对杜氏说道:“杜氏,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但这也只是句民间俗语,可你却真敢把女儿同时嫁给三家,你这是想干什么啊,你要是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官绝对不会轻饶!”说罢,啪地又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

杜氏想了想,虽然肉痛,但她也只能说道:“民妇愿交还刘富贵和焦二保送的聘礼,全数退还,当初并没有说过悔婚要赔偿什么,所以民妇不需要给他们赔偿!”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对于她来讲反悔又不会有什么损失,那就反悔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不还钱。

而且,杜氏也觉得自己挺冤的,她当时是觉得女儿年纪大了,婚事不能总拖着,许度文生死不知,所以为了不耽误女儿的婚事,这才和刘富贵定的亲,并不是要欺骗刘富贵。

而后来刘富贵做生意出门,很久没有回来,同样也是生死不知,她这才又找的焦二保,焦二保有钱啊,女儿嫁过去就是享福,她同样也没有想过要骗焦二保,没有想过要悔婚。

可谁知许度文没死,找来了,刘富贵也没死,也找来了,焦二保更是横得很,听说一女三嫁之后,立即找上门来,要杜氏给个说法,所以她才找女儿商量,还没商量出结果呢,就都到大堂上来打官司了。

然后杜氏想打发走刘富贵和焦二保,但他们两个可不愿意。

焦二保四十来岁,家里有钱,不好别的,就好美女,而且他婚书聘礼他都给了,这事他有理啊,有理的事情要是再怂了,以后怎么开赌场,以后怎么耍横,连女人的事都摆不平,男人还能有谁服他?

对于焦二保来讲,这事万万不能怂,他必须不答应!

刘富贵本来打算拿回聘礼就行了,不亏就成,可见焦二保不答应,他便想:“别人不答应,为什么自己要答应?自己就这么窝囊吗?这事儿自己有理啊,婚书聘礼,自己都是有的,凭什么杜氏一悔婚,自己就只能认倒霉?”

他有了这种想法,当然也就不答应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态度坚决,不退聘礼,只娶阿朱。

郑刚令大感棘手,他看和许度文,道:“杜氏要悔婚,你也是不答应的,你们三人都不答应,所以才会有这出官司,一女三嫁,这事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堂上四人都沉默了,但沉默归沉默,让他们让步,却是绝无可能,三个男子全都认为自己有理,而杜氏却只会撒泼嚎哭,这案子要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只能由一个人出来说话。

郑刚令举起惊堂木,啪地又是一下子,说道:“尔等都不要争了,本官叫出阿朱,让她来选吧,是选你们三个中的一个,还是谁都不选,由她来说,本官给她作主,尔等以后要是再敢啰嗦,本官的板子可不正是给你们准备的!”

他转过身,对二堂大声说道:“阿朱,出来吧!”

他知道李日知必定会去找阿朱的,阿朱也必会来偷看,除了二堂,她也没有别的地方躲了。

李日知推了推阿朱,道:“阿朱姐姐,舅舅在叫你,你快出去吧,去选了那个许度文,这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么!”

阿朱羞得无地自容,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乱定亲,不但把自己定得一女三嫁,还弄上了公堂,自己名声全毁,以后可让自己怎么做人啊!

她自己不敢去前面大堂,还是李日知连拉带扯,这才把她带到了大堂上,阿朱跪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哭泣。

郑刚令叹了口气,道:“阿朱,你在县里当差,虽每日与本官见面,可本官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你,不知你的婚事竟如此坎坷,现在本官问你,下面所跪三人都是和你定了亲的男子,本官允许你自己选择,你选定,本官即定案!”

这也算是对阿朱的照顾了,不过,郑刚令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解决。

李日知却躲在一旁直叹气,心想:“舅舅就是太古板,这种案子,就算不在二堂审,可问起阿朱要选谁来,也得私下问才好,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让她怎么好意思回答呢!还有,你得让堂上的人都闭嘴,不能干扰她才行,我看那个杜氏就想说话,而且肯定不是好话!”

刘富贵和焦二保听到是让阿朱自己选,他俩就都有些失落了,先前他俩是赌气,凭什么是自己有理却要退让?

可现在看到了阿朱本人,他俩就更不想退让了,阿朱确实长得漂亮,可以说是他俩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了,要是能娶回家里,那真是大大的福气。

但如果让阿朱自己选,那阿朱都不认得他俩,岂有选他俩的道理,他俩能不失落么。

许度文也看到了阿朱,阿朱同样也看到了他,虽然分别已达十年,但两人还是都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阿朱泪流满面,而许度文双目泛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杜氏在旁看到,心中愤怒,阿朱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她本来就怪许度文耽误了女儿,这些年诅咒了无数次,现在许度文来了,却又是个穷光蛋,这就更让她厌恶了,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女儿嫁给许度文这个家伙的。

杜氏突然说道:“乖女,如果你选了许度文,那娘就不活了,上吊投河,反正你想拦是拦不住的!”

阿朱顿时愣住,她没想到母亲会说这么句话,看向杜氏,眼中充满了祈求,但杜氏把脸别了过去,不看阿朱,反正她就是这么执拗,就是不同意!

李日知在旁看着,不住地摇头,这满大堂的人都是不肯相让的,这可是让阿朱为难了,估计她这时候是有不想活的念头了吧,实在是难堪到了极点,说不定以后会让人笑话一辈子的!

阿朱确是深感为难,别人的态度也就罢了,杜氏的态度是最让她伤心的,她现不可能说要选许度文,就算是杜氏不会真的去自杀,但她当众不顾杜氏的死活,也是绝对不行的。

李日知心想:“如果能私下里说就好,没准就不会这么难了!”他溜到郑刚令的跟前,偷偷说道:“不如让他们去二堂自己商量,总比在大堂下哭哭啼啼的好!”

郑刚令听了,正想点头说好,这时忽听堂下的阿朱哭道:“奴家谁也不选,奴家不活了,这便去死,上吊投河,你们谁也拦不住!”

这话说的,几乎和杜氏一模一样,她俩还真是娘俩,连威胁的话都差不多!

郑刚令把脸一沉,猛拍惊堂木,斥道:“你们三个大男人,逼得两个弱女子要死要活,心中可有愧疚?你们谁要退出,现在就说吧!”

可许度文、刘富贵还有焦二保却全都摇头,他们谁都不肯退出,凭什么让他们退出啊,凭什么?如果不凭什么,那他们为什么要退出?

郑刚令哼声,道:“暂且退堂,你们几人去后面二堂,自行商量,待半个时辰后,本官再升堂,问你们商量的结果!”

说罢,他一甩袖子,离了大案,李日知连忙跟上,他还回头看了眼阿朱,对于阿朱碰上了这种倒霉事,深表同情,换谁身上都受不了啊!

第十四章 灌药

阿朱过去扶起了杜氏,许度文上前,先对阿朱拱手为礼,然后说道:“阿朱,你可还记得我吗?”

阿朱点头道:“当然记得,度文哥,你怎么这么多年才来啊!”

她声音忍不住哽咽,对于许度文迟迟不来,她心中是有责怪的,换谁也不可能心里没有想法,但她还能坚持等待,光凭这点,就比不少女子强多了。

许度文叹气道:“一言难尽……”

还没等他开始说,杜氏就啐了他一口,道:“难尽就别尽,谁稀罕听你胡编乱造!”

旁边刘富贵和焦二保一起凑了过来,刘富贵抢先道:“阿朱,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要是嫁到我刘家来,我再给你娘三十贯,然后你一进门,也给你三十贯当私房钱,怎么样,比嫁这穷小子强多了吧!”

焦二保上前,推开刘富贵,大声说道:“阿朱姑娘,你别看我老焦长得劣,年纪也不小了,但老焦家里有钱,你只要点头嫁给我老焦,我就再给你娘一百贯,然后也给你一百贯当私房钱,每月再给你两贯零花。别处不敢说,在咱们荥阳这可是头一份的月例钱啦!”

刘富贵被扒拉到了一边,心中生气,心中大骂焦二保钱多烧包,全然忘了自己刚才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比得过许度文,却比不过焦二保。

许度文挡住了焦二保,不许他靠近阿朱,说道:“大堂之上,不得无礼,听县令大人的吩咐,有什么话去二堂说!”

焦二保和刘富贵这才不过来,但看向许度文的眼色却很不善,尤其是焦二保,双手互搓,还故意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嘎巴嘎巴作响,打算以此来震慑许度文,可惜许度文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陪伴在阿朱的身边。

五人进了二堂,他们之间每个人都有矛盾,而且都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与其说是互相商量出个结果,不如说是在吵架,而且是比谁嗓门大的吵架,越吵越凶,外面的差役连着进去几次斥责,让他们小些声音。

阿朱倒是并不吵,但她却也没有机会单独和许度文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躲在杜氏的后面哭,许度文在吵架方面远远不如焦二保,甚至连刘富贵都不如,在吵架当中,倍受欺负。

李日知跟着郑刚令进了厢房,把门关上后,李日知问道:“舅舅,看他们的样子,不象是能商量出什么结果来的。嗯,要是换我,我就先让阿朱和她母亲说话,然后再让阿朱和许度文说话,不会让他们先在堂上表明态度的,以免象现在这样,为了面子他们也没法反口,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郑刚令生气了,拍了李日知一下,气道:“小小年纪,就来教训你舅舅了,好大的口气。”

他一指二堂的方向,又道:“他们全都是击鼓进堂,而且是一个接着一个进来的,舅舅哪有时间象你说的那样,让他们自己商量,你说得倒容易!”

斥责完李日知,郑刚令忽然想到,自己怎么和小孩子生气了呢,这太不应该了,而且自己的小外甥倒是说得满对的,当时自己就没有想到这些。

看着李日知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郑刚令说道:“好,那舅舅就考考你,你说他们那几个人在二堂里协商,能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李日知哼声,小手一背,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然后说道:“什么都商量不出来,阿朱除了寻死之外,啥办法也没有,她总不能真的选许度文,然后让她娘喊着要自杀吧!”

郑刚令皱起眉头,道:“要不然,舅舅就强行判定,让许度文和阿朱在一起?”

李日知摇头道:“那有什么用,许度文还是一个穷人,而杜氏最看不上的就是他穷,另外杜氏到手几十贯聘礼都要还回去,以她那么能嚎叫的性子,就算是阿朱嫁了许度文,她也能给搅和黄了!”

郑刚令沉默半晌,做为县令,他只要把案子判了就行,至于案子里的当事人以后如何,那是跟他没关系的,他倒是不用考虑这么多。

想到这里,郑刚令看了眼李日知,就见自己的小外甥眼里闪动着光芒,竟然还露出狡猾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小不点儿,有了主意了,不妨听听。

郑刚令笑道:“日知,舅舅就考考你,你来说这个案子应该怎么判定,如果说得好,那么你以后上学念书的钱,舅舅给你出了,还要帮你找一个好老师,这个奖励怎么样?”

李日知想了想,道:“好吧,那外甥就为舅舅分忧。其实呢这个案子倒也不难判的,只要这么样做就可以了……”

他把主意说了出来,郑刚令听得连连点头,听完之后,笑道:“这种鬼主意,也还真的只有你这顽皮小孩儿能够想出来啦!”

郑刚令并不浪费时间,立即叫进一个捕头去准备,等捕头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郑刚令立即再次升堂,他让李日知还躲在案下,又把许度文还有阿朱,以及杜氏他们叫到了大堂上!

啪地一声惊堂木,郑刚令冲下面喝道:“尔等商量结果出来没有,不要让本官等得太久,否则把你们全按咆哮公堂处理,不问情由,一律每人当三十板子,第一个就打杜氏!”

杜氏吓得一哆嗦,她还真怕县令打她一顿,因为她很清楚,刚才在二堂里面,她们除了吵架之外,什么结果都没讨论出来,互相之间憎恶的情绪高涨,情况反而更恶劣了。

阿朱却信以为真,急道:“县尊,不要打奴家的母亲,要打就打奴家吧!”

郑刚令又喝问道:“你们商量的结果呢,阿朱到底要嫁谁,还是谁都不嫁?”

焦二保和刘富贵抢着叫道:“嫁我,草民愿意娶阿朱姑娘!”

许度文脸胀得通红,他道:“学生才是阿朱姑娘的原配,这两个无赖实在是无理取闹!”

杜氏却呛声道:“阿朱绝不会嫁你这个穷光蛋,她要是嫁你,就是逼死我!”

啪地一声重响,郑刚令又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闭嘴,谁在吵闹,大刑伺候。阿朱,本官问你,你选谁,或者谁也不选?”

阿朱痛哭不止,在场众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体谅一下她的,只知吵闹,互相威胁,包括自己最亲的母亲也是如此,怎么就没人想想她的感受呢!

她只感万念俱灰,实在是想不开了。阿朱哭道:“奴家谁也不选,奴家被他们当众这般羞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死了之,奴家一死,什么事就都没有了!”

可杜氏,还有焦二保和刘富贵都没把这话当真,只有许度文神情沮丧,连连摇头,他不想让阿朱为难,可现在他没法松口啊,他要是一松口,阿朱可真是要掉进深渊了!

郑刚令哼了声,又紧连着拍了几下惊堂木,表情极不耐烦,他喝道:“吵来吵去,本官看你们也吵不出个结果,既然如此,那就照阿朱说的办吧!看来这件案子,阿朱不死,就不会有个结果!”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到了大案上,低头看了眼案下的李日知,见小外甥直冲他点头,他这才又道:“这里有砒霜,人吃了必死。阿朱,反正你不死,他们就吵个不休,你死了,他们也就清静了,这砒霜你吃是不吃?”

这可不象是开玩笑了,郑刚令表情严肃,而且还真把砒霜取了出来,堂下的人都傻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片刻之后,许度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冲郑刚令磕了一个头,道:“学生愿意退出,只请县令大人收回成命,不要因为阿朱一时说了气话,就真的让她死了!”

他说完这话,忍不住泪流满面,放弃阿朱是为了救她,可却也让他伤心之极。

郑刚令又看向刘富贵和焦二保,喝道:“你们两个呢,谁要退出?阿朱只能嫁一个!”

刘富贵和焦二保却是谁也不肯退出的,许度文退出了,那是因为他是一个穷光蛋,而且杜氏还不喜欢他,而他俩可都是有钱人,而且也不在乎杜氏喜不喜欢他俩,谁在乎杜氏啊,他们只在乎阿朱!

见他俩不肯退出,郑刚令哼了声,道:“那还是等于没有结果,还是只能让阿朱死了!”他一挥手,立即有一名差役上前,把大案上的瓶子拿了下去。

这时候,两个差役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阿朱,那个拿瓶子的差役上去,打开瓶塞,把里面的药粉倒入了阿朱的嘴里!

旁边看着的人无不惊骇异常,许度文更是扑上去想要救助阿朱,可却被差役拉到了一边,杜氏嚎啕大哭,眼看着阿朱倒地,她此时反悔也来不及了!

郑刚令啪地又拍了下惊堂木,大声说道:“砒霜乃是巨毒,见血封喉,阿朱服了整整一瓶,必死无疑,来人啊,叫仵作上来,给阿朱验尸!”

差役随即便带了仵作上堂,这仵作来得非常之快,似乎就是一直等在堂外似的,只不过这时候堂上众人情绪一个比一个激动,谁也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仵作到了阿朱的跟前,阿朱这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她被灌了药之后,只片刻功夫就身子软倒,躺到在地,鼻脸冲地,发出咚的一声大响,差役们却没有去救他。

仵作探了下阿朱的鼻息,手抬起来时,上面已有血迹,仵作说道:“县尊,此女已无气息,且鼻口流血,已经毒发身亡了!”

听了仵作的话,杜氏呃地一声,晕倒在地,而许度文却放声大哭,只是叫道:“阿朱,阿朱,你死得好惨啊,我为什么要回来寻你,我不该回来,我不该回来,都是我害了你啊!”

郑刚令忽然喝道:“阿朱被你们逼死了,这回可是趁了你们的心意了吧,尤其是你们两个,更是罪魁祸首,该当何罪?”

刘富贵和焦二保都傻了,阿朱真的死了?不过,他俩怎么成了罪魁祸首,明明是县令大人灌她药的啊!

第十五章 我就是那个名医

郑刚令抓起惊堂木,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用力过猛,震得他手臂发麻,他喝道:“刘富贵,焦二保,你们两人当堂逼死阿朱,罪大恶极,需当秋后问斩!”

刘富贵和焦二保两人都傻了,急切之间,竟然忘了辩解,他俩真的是感到无比的冤枉,那阿朱明明就是被灌的药,是被迫的啊,就算是逼死,也是县令大人动的手,啊,不能用逼死,这太轻了,应该说是直接害死的!

阿朱之死,似乎不应由他俩负全责,更加不用被砍脑袋啊!

郑刚令停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你二人有多少家产,速速报上来,这阿朱死了,你们要负责安葬,谁让你们刚才不肯退出了,现在拿钱吧!”

刘富贵是小商人,有点儿小钱,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就算精明,也是精明得有限,他听了这话就想:“安葬一个人罢了,不过是一块坟地,一口棺材的事而已,干嘛要问我有多少家产,难道还想用我所有的家产去安葬一个人?”

可焦二保是开赌场的,那便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他一听县令大人的话,便知道这是要抄家啊,以安葬阿朱为名,然后狠狠地敲我们一笔竹杠,不过,看这县令的狠毒样子,怕是拿了钱之后,连我们的命也都要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装硬气的时候,这个时候不低头,那就会被砍头的!

焦二保不想成为被草菅人命的那个倒霉蛋儿,他反应奇快,叫道:“草民愿出一百贯,用来安葬阿朱姑娘,她不是草民逼死的,她她,她是被这个刘富贵逼死的!”

刘富贵大吃一惊,刚才还是两个人一起逼死的呢,现在怎么就成了他一个人逼死的,这可是太冤枉了,一百贯对他来说有点儿肉痛,牙一咬,心一横,他叫道:“草民愿意出一百零一贯,阿朱姑娘是被焦二保这个恶霸逼死的,他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县令大人砍他的脑袋,一定没错!”

郑刚令听了他俩的叫喊,忍耐不住,低下头看了眼躲在桌下的李日知,李日知回他一笑,郑刚令心中感慨,现在事情的发展,真的是和自己的小外甥事先分析得一模一样,难不成小外甥有预知案情的本领?

郑刚令重新看向堂下,他道:“你们逼死阿朱,出钱安葬是应该的,还有你们出的那聘礼,也无需还你们了,你们可服气?”

刘富贵这回反应倒是比焦二保快,他连连点头,表示服气,而焦二保只微微愣了一下,也立即表示服气,大笔的安葬费都出了,那点儿聘礼小钱要不要也无所谓了。

郑刚令又道:“可怜阿朱,双十年华就这样离世了,本官不忍她至死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吧,你们谁把她认下当妻子吧,就让她入谁家的祖坟,焦二保,本官看你有钱,就由你来认阿朱为妻吧!”

焦二保心想:“县太爷这是盯上我不放了,他知道我有钱,但我有钱也不能花在一个死女人的身上啊!”

他连忙道:“草民以前娶过几任妻子,都已过世,阿朱要是埋在草民家的祖坟里,怕是和那几个女人相见,会受委屈,不如就让刘富贵认她为妻吧!”

刘富贵立即哭丧着脸道:“小人以前也娶过妻子的,妻子也过世了,而且,而且小人家里没有祖坟,无地埋阿朱姑娘!”

他俩全都推脱,和刚才非要娶阿朱的态度截然相反,阿朱活着的时候是个大美人,死了再美也不是人而是鬼了,他俩都没有抱着大美鬼睡觉的习惯,谁有这习惯,谁去抱吧!

杜氏刚才哭昏了,现在醒来,听到刘富贵和焦二保互相推脱,她忍不住气道:“刚才你们两个畜生还非要不可,不肯体谅我那可怜的乖女,现在却这般说,你俩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刘富贵和焦二保心中同时想道:“都被你吃了,如果不是你这老鸨一样的恶婆娘,把女儿嫁了三次,哪会有今天的官司,我们至于花这么多钱么!”

郑刚令摇头道:“可怜阿朱了,活着的时候嫁不出去,死了还是一样嫁不出去,她这命可真够苦的!”

这时,许度文的情绪终于不象刚才那么激动了,他擦了擦眼泪,道:“县令大人,学生愿意娶阿朱,愿意让她埋葬到学生家的祖坟里,墓碑上也愿意写上许妻朱氏的名讳!”

郑刚令嘿了声,道:“可你刚才退出了,你没坚持要阿朱啊!”

许度文眼泪又流了下来,道:“刚才学生退出,是不想让阿朱死,现在学生要给她名份,是因为学生舍不得她啊!”

郑刚令看向杜氏,一指许度文,说道:“这样的好女婿,你是瞎了狗眼吗,寻死觅活的不要他,现在你女儿无处安葬,只能埋进许家的祖坟里了,变鬼也是许家的媳妇儿,你不是要死吗,那现在就死吧,来人啊,灌她一瓶砒霜,让她早点儿死了吧!”

焦二保在一旁看着,心想:“县令大人真够狠的,看来他是想谋夺朱家的财产了。”

杜氏却又哭叫起来,不过,她并没有求饶,而是哭着要随阿朱一起去,说她对不起阿朱,确实是不想活了!

郑刚令又是一拍惊堂木,道:“够了,公堂之上不许这么又哭又嚎的,成何体统,本官现在宣判,你们都跪直了!”

两旁的差役立即呼喝起来,齐声拖长音叫着:“威——武!”

堂下的许度文,还有焦二保和刘富贵都跪直了身体,但杜氏却瘫软在地,说什么也跪不直溜了!

郑刚令大声道:“一女三夫之案,本官判定阿朱为许度文之妻,你们可有异议?如有,现在就说出来,否则以后再说也没用了!”

焦二保和刘富贵保持沉默,谁也不吱声,死人他们是不要的,就让许度文那个傻蛋加穷光蛋,抱着个死人叫老婆去吧!

杜氏听了这个判决,也不再撒泼,只是低声哭泣,不时地去看还伏在地上的阿朱尸体。

郑刚令他们都不说话,便又道:“刘富贵与焦二保所送的聘礼不予退还,另焦二保支付赔偿一百贯,刘富贵一百零一贯,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真的是很肉痛,但能从官司中脱身,花些钱也值得!

刘富贵和焦二保一起点头,声称没有异议,他俩倒是都挺能看得开的,就当破财免灾吧,不过,刘富贵细心些,有点纳闷儿,不是说一百零一贯是丧葬费么,怎么又叫成赔偿了?

郑刚令又道:“你二人没有异议,那么尽早把赔偿交来,此事由县衙作保,你们明天此时如果不把钱交来,那本官就让差役住你们家去,嗯,你们还得支付利息,九出十三归的利息。”

他又对许度文说道:“你可以带阿朱走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找有起死回生本事的名医,如果能救活了阿朱,你们一起过日子,岂不美满,退堂!”

一记惊堂木重重地拍在大案上,表示这桩案子了结了!

郑刚令大袖一甩,自顾自地回后宅去了,今天挺累的,该休息休息了!

堂下众人中,焦二保和刘富贵爬起了身子,打算离开,而杜氏和许度文则一起去看阿朱的尸体,就在这时候,他们忽听大案那边传来一声咳嗽。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大案旁边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这小孩长得不错,许度文一看,认识啊,这不是县令大人的外甥么!

众人再仔细一看,就见小孩手里举着一张白纸,纸上写了两个大字:名医!

这小孩儿不是别人,正是李日知,他手举着白纸,离了大案,跑到了许度文的跟前,说道:“阿朱没白等你这些年,你的人品还算凑合吧!看这里,我手里的纸上写着两个字,你念出来吧!”

许度文不明所以然,他现在心神未定,处于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的过度悲伤阶段,听李日知让他念,他便念了出来:“名医!”

“嗯,对,本少爷就是名医,而且是有起死回生本领的名医!”李日知笑道:“你求我,你只要一求我,我就帮你救活阿朱!”

许度文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但却立即说道:“学生求……求小名医,求求你救活阿朱!”

本来是一点儿希望没有,但现在算是有了一点点希望,为了能救活阿朱,别说让许度文说求求你,就算是让他磕头磕到头上起大包,他也一样会磕的!

李日知哈哈两声,叫道:“冷水,来一大盆!”

他大步走到了阿朱的跟前,让阿朱仰面朝天的躺着,然后接过差役端来的水盆,将一大盆的冷水哗地全都泼到了阿朱的头上!

一盆冷水浇下,阿朱随即便有了反应,连声咳嗽,轻轻啊了声,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许度文大吃一惊,而杜氏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叫道:“乖女,你没死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李日知在旁补充道:“不是阿朱没死,是她已经死了,却被我用超高明的医术,重新给救活了。”

刘富贵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的高明医术,高明医术就是往死人的脑袋上浇冷水?”

焦二保却心想:“糟糕,我上当了,阿朱没有死,她一定是被灌了蒙汗药,这当上得真是够冤,但民不与官斗,我认倒霉就是,不要再争了!”

阿朱幽幽醒转,第一句话便是:“奴,奴家这是在阴曹地府么?”

第十六章 商阳书院

李日知笑道:“是啊,这里是阴曹地府,我们都是牛头马面,你害怕不?”

阿朱刚刚醒转,脑子还不太灵光,她又是刚刚被强行灌了药的,事先可没和她打过招呼,又惊又怕又难受之时,和她讲这种笑话,她真是没法听得懂的!

“日知少爷,难道你也死了吗?”阿朱眼泪流出来了,她转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杜氏,惊叫道:“娘,难道你也死了吗?”哇地一声,她哭出声来。

许度文凑了过去,他同样是欣喜若狂,叫道:“阿朱,你没死,刚才可是吓死我了!”

阿朱啊地一声,呆呆地看着许度文,忽地叫道:“度文哥,你是怎么死的,是被那两个恶棍打死的吗?”

刘富贵和焦二保在一旁听着,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但生气归生气,他们可没胆量发作出来,县太爷明显不太好说话,万一再惹他发怒,从后面再转回来,不得把他俩的屁股打开花么!

但是,那一百贯和一百零一贯的安葬费,是不是可以不用支付了,阿朱没死啊,没死就等于不用安葬,不用安葬当然就不会产生安葬费了,这不是很好理解的事么!

李日知就象是明白他俩的心思似的,在旁好心好意地提醒,他说道:“你俩那上百贯的钱不是安葬费,县令大人刚才宣判的时候可没这么说啊,是赔偿,赔偿阿朱死了一回,去阴曹地府差点儿没回来!”

焦二保算是道儿上的,他比较明白事儿,知道无法挽回了,那么就得认倒霉,不能再争辩了,争不赢是肯定的,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犯不上,所以他就不吱声。

可刘富贵不行,他是个小商人,每天开店做生意,做的就是斤斤计较,现在县令不在堂上,他竟然生起了和李日知理论一番的念头,把脖子一梗,道:“可她没有死啊,是装死,这是欺骗,想要骗我的钱,咱们可得请县令大人发好评评理了!”

李日知嗯了声,道:“好啊,那就再评评理!”

随后,他冲着二堂叫道:“舅舅,这个叫刘富贵的人不服,说要好好理论一下,该怎么办啊?”

二堂里面传出郑刚令的声音:“刁钻小人,他不带状子就敢击鼓,十板子未打,本官本来忘了,现在他主动提醒,不服是吧,那就再加十板子,二十大板,让行刑的用点儿劲,别亏待了他!”

县令大人发话,差役们当然要执行了,把刘富贵京地按趴下,裤子扒下,举起大板子,噼里啪啦就拍了下去。

把刘富贵打得嗷嗷大叫,连呼服了,可服了也晚了,板子既然开打,那就得打完整了,二十大板,他一下都别想少,在打人屁股方面,差役们绝对不会短斤少两,童叟无欺,说打二十下,就绝不会只打十九下!

焦二保看着刘富贵,心想:“该,让你嘴欠,嘴欠就打屁股,这回舒服了吧!”

他和刘富贵都是倒霉蛋儿,但他一点儿都不同情难兄难弟。

那边,阿朱已经彻底清醒了,知道自己不但没有死,而且县令大人还把她判给了许度文,使得她和许度文终于能在一起了,心中感动,便想去拜谢郑刚令,许度文也想去。

李日知说道:“我舅舅很喜欢成人之美的,你俩长得都挺美的,当然要成全你俩了。”

他看向杜氏,又说道:“我舅舅判了赔偿给许度文,他现在可不是穷光蛋了,是个有钱蛋了,你要是再嫌贫爱富,那也是没有理由了!”

杜氏老脸通红,低下头,连声说道:“民妇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李日知蹦蹦跳跳地进了二堂,对郑刚令说道:“舅舅,你要见见阿朱姐姐吗,还有那个许度文,他俩要是成亲的话,阿朱姐姐就不能再进衙门了,你还得再找丫环,我看那个许度文是个读书人,而且说不定能考中科举呢,舅舅你这时候不提携一下后辈,以后再想提携人家,怕也提携不了了!”

郑刚令哭笑不得,这些话竟然从一个小孩子的嘴里讲出来,难不成妹妹的孩子是一个妖孽,生而知之,不过才十岁大小,就来教我这个当舅舅的怎么做人了?

郑刚令摆手道:“好吧,那就让他们进来,只让许度文和阿朱进来就好,阿朱的母亲就不必了,我看见她就烦。”

李日知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对阿朱和许度文说道:“我舅舅叫你们进去,他在二堂呢,你们有什么感激的话,就进去对他说吧!”

阿朱和许度文互相搀扶着,进了二堂,李日知这才看向杜氏,道:“你很不讨人喜欢,但错只犯一次就好,如果再犯,却不会象今天这么便宜你了!”

杜氏叹了口气,说道:“民妇,民妇没有第二个女儿了,以后这种情况也不会再出现在我们朱家了,小官差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李日知又跑进了二堂,听郑刚令和两人谈话,郑刚令倒是没讲什么又空又虚的场面话,而是在和两个人开诚布公的说着科举的事。

说了片刻,郑刚令这才道:“进士确实是难考,但明经还算好考,只要平时多用功背书,那么明经科还不算是难考的。”

许度文听他讲得告一了段落,连忙感谢,说郑县令教训得是!

郑刚令见李日知进来,这才说道:“你们要谢,就谢日知吧,而且还要好好地谢。你们知道吗,这案子发展到刚才,几乎没法善了,幸亏日知出了个主意,才能让你们团聚啊,你们应该好好谢谢他才对!”

原来,李日知出的主意就是给阿朱服了蒙汗药,让阿朱假死,然后再判案,果然这招好使,活着的阿朱有人抢,美女向来都是香饽饽;可一旦美女死了,那在某些人的眼里,就一文不值了,除了许度文,别人都不要。

许度文和阿朱对李日知则是千恩万谢,他俩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颇受了些磨难。

郑刚令让他俩离开,并且叫进一名书吏,让书吏催促刘富贵和焦二保把赔偿交来,如果不肯交,那就不用客气了,让书吏带着差役去他们家要,这两个人算是被杜氏给坑惨了。

他又把杜氏叫进来,责备了几句,叫她以后不要嫌贫爱富,以后好好跟着女儿女婿过日子,这才让他们三人离开,整个案子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郑刚令非常开心,他不是因为自己圆满解决了这个案子开心,也不是因为促成了一段美满的婚姻而开心,而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外甥聪明机智,有推理的才能,并且还有利用人心的本事。

郑刚令叫过李日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日知乖孩儿,你有推理的本事,在咱们大唐,推官是很吃香的,推官做得好,能一路做到刑部尚书,甚至能进中书省,你这推理的本事,可要好好留着,以后大有前途啊!”

李日知歪着头,笑道:“舅舅夸奖了,外甥倒是没这么觉得,只是在想如果我是案子里的人,我会怎么样,想明白了,就能知道结果了,这就是推理的本事吧?”

郑刚令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世上最难做的事,就是揣摩人心,只要揣摩人心揣摩得好,那真是做什么成什么,不过进了官场之后,恐怕你就得学着揣摩上司的心意了,这样才好升官!”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若有所思,可能是想到自己升不上去官,只能做一个小小的荥阳县令而感到委屈吧,难道真和他不会揣摩上意有关?

李日知见郑刚令忽然不说话了,他倒是没想太多,至于郑刚令为什么升不上去官的事,他是没法想得到的,还在想着怎么揣摩别人的心意呢!

李日知道:“舅舅,你要是闲时有空,那不如看看传奇话本之类的书,那里面虽然讲了很多离奇的人物,但还是挺好看的,猜别人心思的本事,我就是从书里学的!”

郑刚令回过神儿来,哦了声,心想:“传奇话本?那种书糟粕得很,尤其是讲前隋人物的,尽是些轻侠恶棍成名的事情,小孩子看了那种书会学坏的。嗯,不过书倒是满好看的!”

他道:“日知,以后少看那种书,有害无益。还有,本来我是想留你在身边,亲自教你读书做文章的,不过,现在觉得你更适合去书院,咱们荥阳最好的书院在城外,名叫商阳书院,我和书院的山主交情还不错,送你去那里读书,山主看在我的面子上,会照顾你一二的。”

李日知听说要去城外求学,他立即兴奋了,跳起来叫道:“商阳书院,我听说过啊,那里是专门教人读书的地方,听说是很多个学生在一起上课,那里是专门教人怎么考中进士的地方吧?”

郑刚令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商阳书院,你要是愿意去,我便和你爹娘去说,只是读书要住在书院里,就不能天天都看到你爹娘了,你可要想好啊!”

李日知不兴奋了,他沉默了一会,抬起头,郑重其事的道:“那我还是不去了,我如离了家,就怕没人照顾爹娘,他们不能按时吃饭睡觉,没有我看店,生意一落千丈……”

“你个小鬼头,刚说你胖,你就喘上啦,就好象你家的店,全靠你撑着似的!”郑刚令笑道,心中打定了主意,就要把李日知送去商阳书院。

第十七章 去求学

第二天一早,郑刚令和李日知洗漱完毕,吃了早饭之后,便一起回去六分医馆,两人不急着赶时间,便走路去,一大一小边看街景,边走路消食。

指着道路两边的店铺和行人,郑刚令道:“咱们荥阳商家不多,还是不够繁华,等以后舅舅带你去州府,那里的店铺就多了许多,而且还有好几家大店,专卖衣物吃食,日知到时可以去逛逛。”

李日知嗯了声,他是很喜欢逛街的,总能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也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而且每次都不同,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走着走着,两人便到了六分医馆的门口,医馆的大门开着,从外面可以直接看到里面,郑刚令高声叫道:“坦然,这么早就开门了,这是看了几个病人了!”

李正纯坐在店内,听到呼声,抬头看去,见是郑刚令带着儿子来了,他连忙起身,道:“雨铭,怎么还没过两天,就把日知给送回来了,可是因为他太淘气的原因吗?”

郑刚令笑道:“那可不是,要说淘气嘛,在日知是有一点的,不过,他有推理的本事,这是我刚发现的,坦然你以前有没有发觉?”

李正纯把郑刚令迎进了医馆,摇头道:“推理的本事,那不是推官该做的事么,我以前可没发现过他有这个本事,不过利用别人特别想要的东西来骗钱,这个他却是拿手的。”

两人分宾主落坐,李日知躲到了郑刚令的身后,怕李正纯教训他,他最怕啰嗦,尤其是那种我有理,不管是什么理,总之理是我的,这种啰嗦太浪费时间,而且没什么意义,他觉得他爹李正纯就是这种人。

“你指的是必男丸?”郑刚令问道,他觉得这种都是小事用不着斤斤计较。

再说不生儿子不是不用给钱嘛,实际上怀孕时得知要生男孩,反而让家里老人不必担心,这样也能对儿媳妇好些,何况不生儿子不用给钱,那这便不能说是骗钱了。

李正纯道:“可不是么,今天我连着接了四个人了,有两个是真有病了,其余两个便是来买必男丸的,我还得冲他们解释,这药丸是我儿子最开始制作的,但我不能保证这东西一定有效,结果他们还不信,竟然觉得日知才是好大夫,这可真是奇了!”

郑刚令哈哈大笑,道:“这两天衙门里出了点儿事,都是日知给出主意解决的,我说出来,让你品评一下,你是他的父亲,理应对他最是了解。”

郑刚令把李日知如何破案的事情说了,王大碗和许度文的两个案子也都说了,李正纯听了之后,不由得看向儿子,这小子才十岁,竟然能破案了,这可是了不起的事情,自己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别说破案了,自己还在玩泥巴呢!

把事情说完之后,郑刚令道:“为了不耽误日知的学业,我觉得把他送到商阳书院还满合适的,我认识他们山主,凭我这张老脸,让他进去读书,应该不怎么困难。”

李正纯听了,嗯了声,道:“商阳书院,那里可是名门子弟求学的地方,不过现在所谓的名门却也不怎么值钱了!”

郑刚令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商阳书院在讲学方面,似乎不比从前了,但在钻研如何应付科举方面,听说却是满有成效的。”

他们说的商阳书院,是在荥阳县城南边五十里外,依山傍水,风景优美,百余年前有一位名门郑家的大儒在此讲学,从那时起商阳书院便开始出名起来,经历数朝,饱经战乱,但依旧是荥阳最有名的书院,名门子弟大多来此求学。

只不过到了大唐朝,门阀的势力减弱,当官也不再靠推举了,而是要靠科举,所以商阳书院便开始没落起来,不过,当代山主,也就是书院的院长开始提倡研究如何应对科举,所以书院又慢慢有了起色。

李日知却是没听说过商阳书院,他惊讶地道:“爹,商阳书院,那是个学校吧,那里的学费很贵吗,咱家付不起吗?”

李正纯摇头道:“那里不叫学费,叫给先生的束脩,那个词叫束脩,明白嘛!嗯,商阳书院的束脩是很贵,但还没到咱家付不起的地步,你问这个干嘛?”

李日知道:“那就奇了,既然咱家付得起学费,不叫学费叫束脩,那为什么舅舅还要凭着脸,才能让我进书院读书呢?”

郑刚令哭笑不得,他道:“你是说你有了卖必男丸的钱,所以就不用舅舅走人情了,是吧?舅舅和你说,你就算钱再多,如果没有人引荐,也一样进不去商阳书院!”

李日知哦了声,道:“赶情儿,还是咱们去求那个书院啊,那我就不想去了,没意思,不喜欢求人!”

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虽然勉强可以称得上少年,但在读书求学方面,却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李正纯犹豫了一下,便道:“雨铭兄,如果是学着怎么做学问,那让日知跟着你最好,如果要学着怎么中进士,考科举,那去商阳书院,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才十岁的孩子,学着考进士,是不是有点儿早了?”

郑刚令叹气道:“早点儿就早点儿吧,象我就进学晚了,也并非是进士出身,所以仕途的前途就不太通坦,日知不可象我这样,他要是能有个进士出身,以后做官,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正纯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大唐越来越重视科举了,尤其是进士科,升官快,也更得皇帝的信任,如果想让儿子有个好前途,那考进士是完全正确的选择。

于是乎,在完全不征求李日知意见的前提下,李正纯和郑刚令就决定送他去商阳书院读书了,然后就是家宴,李正纯和妻子郑氏,加上李日知和郑刚令,一起吃了顿饭,便决定过几天由郑刚令亲自送李日知去入学了。

事情决定了之后,其余几天便由郑氏给李日知准备各种入学用的器具,李家家境殷实,给准备的东西自然是不少,而李正纯则教了李日知一些礼仪,还特地反复叮嘱,让李日知不可顽皮,毕竟书院不是家里,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这日天刚刚蒙蒙亮,便有人来敲六分医馆的大门,医馆的伙计打开门一看,竟然捕头段保康,伙计道:“段捕头,您这是来看病的?”

段保康笑道:“我又没病,干嘛要看病。是县尊他老人家说今天要出城,让我赶了辆马车过来,日知少爷要带什么行李,先往车上装吧,免得临出门时手忙脚乱的。”

说着,他转身一指停在医馆门口的一辆马车,车上还有一个强壮的车夫,不过这却是一辆货车,不是那种有篷的,可以坐人的马车。

伙计自然知道李日知要去商阳书院求学,不敢耽误时间,连忙跑进去和李正纯说。

李正纯早已起床,听了之后,便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两只大箱子,都是应季的衣服和用品,反正书院离着也不是太远,如果有什么需要,再回家拿也不费什么事!”

郑氏是有些不舍,但李日知并不是离家太远,只不过五十里的距离而已,坐车一日就可以到达,她要是想儿子了,随时可以去探望。

箱子装上了马车,车夫便赶着车走了,要先把行李送到商阳书院去。

段保康和另一个捕快却留下了,这捕快名叫张老六,二十多岁,性格有点儿别扭,等在药铺的前堂里,坐在只胡凳上,身子不停地扭动,也不知他在干嘛!

段保康和张老六穿的都是便服,李日知猜想就应该是由他俩,护送舅舅和自己去商阳书院。

天光大亮,郑刚令这才到了六分医馆,和李正纯和郑氏说了会儿话,便带着李日知离开了医馆,从南门出城,前去商阳书院。

在李日知刚刚离开医馆大门,走到第一个街头拐角时,他道:“舅舅,我娘是不是还站在门口,向咱们这里望呢?”

郑刚令嗯了声,道:“那是自然,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你才离开五十里,但你娘还是会担心的,当初我外出求学便是如此,如果你这时候回头了,你娘会哭,你也会哭,说不定哭着喊着,又跑回娘的怀抱中,不肯外出求学了!”

李日知道:“是吗,那舅舅你又哭又闹了么?”

郑刚令摇了摇头,道:“哭是哭了,流眼泪了,但没有闹,你也可以试验一下,看看你会不会又哭又闹!”

李日知扬着小脸,看了看郑刚令,然后便停下脚步,往后面望去,就见母亲正在站医馆门口,在向自己张望。

郑氏看李日知回头,忍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李正纯在旁看着,道:“等过半个月的,咱们就去书院看他,到时考较一下他的功课,有没有贪玩什么的!”

郑氏嗯嗯几声,哽咽更甚。

李日知见母亲还在张望,忍不住眼圈红了,他道:“舅舅,我和你一样,也哭了,也快要掉眼泪了,但是闹,要怎么个闹法啊?”

郑刚令道:“要说闹嘛,你年纪太小,等你再长长的,等开始喝酒了,然后喝多了,你就知道怎么闹了!”

“耍酒疯啊?”

“然也!”

第十八章 贫穷的小猎户

郑刚令带着李日知,一路说话,出了城门,往南而去。

郑刚令穿的是便服,后面负责保护的段保康和张老六也都是穿的便服,那辆运行李的马车已经提前离开了,他们四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犹如出城野游一般。

郑刚令指了指天空,道:“日知你看,今天风和日丽,舅舅送你去求学,那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坐车,而是要走路去呢?五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呢!”

李日知想了想,道:“舅舅每日案牍劳形,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出来走走,顺便看看是否有合适的村姑,你想带回去当丫环,因为阿朱姐姐走了,所以舅舅你得有一个新丫环了!”

“呃,你怎么这么想!”郑刚令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李日知哈地笑了,说道:“我跟舅舅开玩笑呢,舅舅一定是想让外甥多增加些阅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外甥年纪还小,所以先走五十里,长长见识!”

郑刚令笑道:“这才对嘛,你这孩子,刚才竟然开舅舅的玩笑,太不象话了!”

荥阳县城去商阳书院的路上,村落颇多,走了不过十余里地,就经过了七八个村子,走到快中午的时候,到了一片树林的旁边。

段保康从后面跟了上来,道:“县尊,这片树林挺大的呢,足有半里地那么宽,穿过树林,后面有个镇子,咱们可以在那里吃午饭,所以县尊您看在穿过这片树林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郑刚令低头问道:“日知,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树林里面蚊虫颇多,地上或许还有毒虫,所以要休息就在林外,进林之后,沿着小路一口气穿过去,你看怎么样?”

李日知年纪小,走了十来里路,早就累了,听舅舅这么说,连连点头,表示要休息一下。

四人便就在林边坐了,捕快张老六取出水囊,让郑刚令和李日知喝水解渴。

进入树林有一条小道,并非是那种人来人往的道理,而是由附近乡民踩出来的那种羊肠小道,由于是随意踩出来的道,所以入口有好几个,但小道延伸进树林后,会汇聚成一条小道。

李日知他们走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入口,此时一个小男孩,看上去比李日知还要小上一两岁的样子,身后背着个大竹篓,正快步向他们这里走来。

看到入口这里有人,小男孩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靠近,低着头从李日知他们的身边经过,进入了树林。

李日知看向小男孩,就见他穿的是补丁又叠补丁的粗布衣服,脚上穿的是薄薄的草鞋,裤子上也全是补丁,而且因为太短,所以小男孩的两个脚踝都露在外面。

虽然小男孩并不是蓬头垢面的,还算是整洁,但脸上的皮肤,身上的衣着,还有遇到有钱人想躲的举动,说明这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孩子。

等小男孩进了树林,段保康道:“这孩子应该是猎户家的,穷得真是够一说的,比佃农还要穷。”

“没地,又没有手艺,不受穷又能怎么办呢?”张老六说道。

两个人都没有那种同情的表情,相反,语气中充满对男孩那样的人的藐视,似乎看猎户受穷是天经地义一般。

无论哪个朝代,都是有穷有富,唐朝也不例外,荥阳也是如此。就算郑刚令再怎么努力治理,可也没法让所有的百姓都过上富裕日子。

有些猎户有田地,但有些就没有田地了,没有田地的猎户日子尤其难过,荥阳这里森林不是很多,也养不出什么大动物,就算曾经有大猎物,但很快也被打光了,顶多就是些山鸡野兔什么的,靠打这些猎物,是不可能发家致富的。

段保康忽然笑了,道:“那个孩子怕是满怀希望地进树林吧,看他那样子就是去查套子的,背着那么个大竹篓,难不成他还想套住头鹿什么的吗!”

李日知奇道:“这片树林里面有鹿吗?”

段保康和张老六一起摇头,都道:“这林子太小,养不出那种大猎物的,山鸡什么的倒是有不少吧,尤其是那种松鸡,味道鲜美,如果卖到镇上的酒楼里,绝对能卖上一个好价。”

张老六也道:“如果是羽毛漂亮的那种山鸡,那就更值钱了,漂亮些的鸡毛,比鸡肉都贵!”

郑刚令哼了声,慢慢站起身,道:“走,咱们进林去,莫要走散了,如果散了,那么就在前面的镇子上汇合,走吧!”

李日知也抓起了身,跟在舅舅的身边,走进了这片大树林。

众人没走出多远,就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声欢呼,声音稚嫩,估计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应该是捕捉到一些或是一个不错的猎物了。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欢呼,还是那个小男孩发出的,间隔极短。

就算是没有看到小男孩抓到了什么,光听这股开心劲儿,就知道他抓到的猎物一定相当值钱。

又走出十余丈,就听树林里面有人过来,脚踩在枯叶上,发出哗哗的声响,片刻功夫,那小男孩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就见小孩两只手里各提着一只雉鸡,这是两只非常漂亮的雉鸡,都是公鸟,羽毛艳丽,郑刚令等人都是识货的,他们一看,便知这是两只最好的雉鸡,尾巴上的长翎,是可以按根卖的。

李日知看着两只漂亮的雉鸡,说道:“好漂亮,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雉鸡。”

段保康附合道:“是漂亮,如果拿到镇上去卖,一只雉鸡卖一贯银子都不成问题!”

张老六也点头道:“鸡毛比鸡肉都贵,有钱人最喜欢这样长的翎毛了!”

他们都只是说说,并没有想要买雉鸡的想法,当然也就没有叫住小男孩的意思,那小男孩又见到了他们,又把头低下,躲开几步,从众人的身边绕了过去。

小男孩儿跑远了,他似乎很怕羞,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的样子。

段保康又补了一句:“看那两只雉鸡还是活的,这小男孩设陷阱装绳套的本事应该不错,平常收获必丰,怎么还如此的贫穷?”

李日知道:“可能家里有病人,这样的家庭我见过,吃药把家里的产业都吃光了。”

郑刚令嗯了声,道:“你在药铺里待得久了,果然三句话不离本行啊!”

李日知却笑道:“还好,不是全身都是药味儿!”

段保康跟着凑趣道:“小的听说过一个关于药渣的笑话,说的是从前有一个老财主上了年纪,他家里有很多的美貌姬妾,这些美貌姬妾个个憔悴……”

李日知叫道:“我听过这个笑话,最后那个年轻人骨瘦如柴,那些美貌姬妾却个个容光焕发,所以那个年轻人被称为药渣!”

郑刚令却没听说过,奇道:“怎么又是老财主,又是年轻人的,这笑话是怎么回事?”

李日知抢着把笑话说完,郑刚令连连摇头,小孩子年纪不大,怎么能听这样的笑话,不知是谁给他讲的,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众人说说笑笑,倒也并不寂寞,一直走出了树林,到了林边的小镇子上,镇子有些太小了,没什么好的吃食可买,大家对付一顿,接着往前走,待到傍晚时分,前面便到了一座大镇子。

走了一天,虽然也不过才走了二十多里,但李日知年纪小,却有点儿受不了了,他道:“太累了,舅舅,咱们到了镇子上,我要洗澡,好好泡个热水澡,解解身上的乏累!”

郑刚令却是没感到有多累,他道:“这才多远的路,你就叫累了,咱们走得可是很慢的,想当年舅舅我周游天下……”

“舅舅你周游过天下,怎么没听我娘说过?”李日知惊讶地问道。

郑刚令老脸一红,道:“好吧,我当初是想周游天下,只过没周游成,但起码周游了西北三十七州,哎呀,我要讲的不是这个,我要讲的是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累了呢?”

“因为我年纪小啊!”李日知理直气壮地道,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脚步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背后背着一个大竹篓,飞快地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直奔前面的大镇子而去,这个小男孩就是上午他们看到的那个!

郑刚令一指过去的那个小男孩,说道:“看看人家,年纪还没你大呢,你还好意思叫累!”

李日知看着小男孩的背影,也颇感目瞪口呆,这个的体力可真是够一说的,他不好意思再叫累,乖乖的眼着郑刚令进了镇子。

段保康指着镇上的一个小饭馆,道:“小的以前来过这个镇子,那家的月牙馄饨堪称一绝,比大酒楼做的还好吃,县尊要是不嫌弃,便由小的做东,请县尊和日知少爷尝尝。”

“月牙馄饨?好啊,那便让你破费了!”郑刚令笑道。

众人进了小饭馆,每人要了一大碗的月牙馄饨,这月牙馄饨是用面擀成一个个的圆形面皮,然后在圆形面皮里包上各种的馅儿,在锅中用水煮熟,吃时捞出来,一个一个的放在小碗里吃。

这是馄饨的一种新吃法,因为外表象月牙,所以叫做月牙馄饨,刚刚在荥阳地区流行,味道鲜美无比,深得百姓喜爱。

李日知正吃着月牙馄饨,忽然店外走过了那个小男孩,东张西望的,看样子是在找能买他雉鸡的人。

李日知心想:“他的雉鸡还没有卖出去么,他家大人呢?”

第十九章 成自在

小男孩儿在街上不停地东张西望,他看到了李日知他们吃饭的饭馆,站在店外犹豫起来。

段保康请县令大人吃饭,当然不可能选那种脏兮兮的小饭铺,那会让县令大人不悦的,却也不能选那种华丽的酒楼,那会让县令大人觉得,咦,你老段满有钱的嘛,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贪污受贿了吧?

段保康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呢,所以他选的这个饭馆,价格适中,店内收拾的也整洁,当然,这是在他眼里看着价格适中,但对于赤贫的人来讲,只要是饭馆就没有便宜的,有些穷苦百姓终其一生也不会进饭馆吃饭的。

小男孩很显然是没有进过饭馆的,他走到饭馆的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门口的伙计,他们要不要收雉鸡,然后他从背后的竹篓里提出一只雉鸡来,让伙计看。

饭馆的伙计倒是满和气的,为人也不错,他道:“小兄弟,你家大人呢?唉,你要卖这样的好东西,得去大饭馆才成,我们这样的小店,不做炖鸡这样的大菜,我们也出不起价收雉鸡的,家鸡的生意我们都很少做!”

雉鸡和家鸡的价格那可差远了,尤其是当鸡毛比鸡肉还贵的时候,那价格就更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了!

估计以前贩卖野物的活儿,是由小男孩家里人做的,他这是头一回出来,听了伙计的话后,小男孩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估计饭馆不收雉鸡这件事,从来不在他的想象之内。

李日知叫道:“嗨,小兄弟,你饿不饿,进来吃碗月牙馄饨,可好吃了,我请客!”

小男孩眼睛一亮,晃了晃手里的雉鸡,问道:“小少爷,你要卖雉鸡吗,上好的雉鸡,今天上午才打的,还活着呢!”

为了表示手里的雉鸡确实还活着,他使劲儿摇晃,那雉鸡倒也配合,估计也是被晃得头晕脑胀,咯咯地叫了几声。

李日知摇了摇头,挟起一只月牙馄饨,道:“我不买雉鸡,我请你吃这个!”

小男孩露出失望的表情,不再摇晃手里的雉鸡,看着月牙馄饨,咽下了口口水,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低着头走开了。

段保康道:“这孩子可真够腼腆的,这样可做不成生意啊,不过,长得倒是满清秀的!”

李日知刚才没有注意到小男孩长得什么样,只是觉得心生好感,现在段保康一说,李日知不禁想起来,是啊,那个小男孩真的是满清秀的。

等他们吃完了晚饭,看天色已经不早,再赶路是不可能了,便在这镇子上投宿,镇子上有几家大的客店,他们便选了一家临街的客店,要了两间最吵,窗户外面最热闹的房间,为了给李日知增长见识嘛,当然要有人气才行,安静的地方反而不行。

果然是最吵闹的房间,不但推开窗户外面就是大街,人喊马嘶的,还有喝多了耍酒疯的,还有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窗边,然后哇一下子吐了,吐得满地都是,酸臭难闻!

张老六大怒,跳出窗外,挥拳就把醉汉揍了一顿,把醉汉的酒劲给打醒了一半,连滚带爬地逃掉了,张老六又喝令客店的伙计出来收拾打扫。

伙计也是生气,一边骂一边把活儿干了,因为怕张老六迁怒于他,所以窗户底下打扫得特别干净,还用清水把地给洗刷干净了。

郑刚令坐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吵骂声,对李日知笑道:“好外甥,这就是市井生活,如何,现在有何感触?”

李日知虽然不是豪门贵族,没过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从小也算是养尊处优,衣食无缺,加上父亲保护得好,这样的市井生活可以说几乎没有接触过,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李日知小脸严肃,一本正经地道:“感触很多,舅舅,我觉得我很适合这种市井生活,所以我们回家吧,不必去读书了,我看我以后就在自家的药铺里当伙计就成,我是挺喜欢卖药的!”

郑刚令伸出手去,弹了他一个脑瓜儿崩,笑道:“又开始胡说八道,贫嘴贫舌。”

舅甥两个说了会儿话,洗漱之后,便早早歇息了,郑刚令是文人,李日知是小孩,走了一天的路,都有些疲乏了,房间里有两张床,他们各睡一床。

李日知上床之后,睡了一个多时辰,快午夜时才醒,起来上了趟茅房,回来就睡不着了,他换了新地方,肯定会睡得不踏实,再加上舅舅郑刚令打呼噜,呼噜声之大,直接把他给震得无法入睡,他现在只能眯着。

忽然,迷迷糊糊中,李日知听到有人在哭,哭声不太大,夹杂在呼噜声当中,更不太好分辨,李日知坐起身来,侧耳倾听,发现是窗外有人在哭!

夜半更深,就算是热闹的大街,现在也都安静了下来,百姓人都回家睡觉了,那么是谁在窗外在哭呢?

李日知下了床,把衣服穿好,他走到窗户那里,偷偷地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往外张望,外面的街道上黑乎乎的,窗户底下更是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没办法,只好回身,去桌上拿油灯和火石。

窗外,窗底下正坐着一个小男孩,衣裳破烂,头埋在膝盖中间,双手抱膝,哭得非常伤心,哭声里满是委屈,正是白天李日知看到过两次的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旁边放着一个大竹篓,但里面已经没有雉鸡了,竹篓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小男孩卖掉了雉鸡,可看竹篓的样子,他也没有买任何的东西。

吱嘎一声,客店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出一来个店伙计,披着衣服,手里还提着一只灯笼。店伙计用灯笼照亮,沿着墙边来到了窗下,看到了蜷曲成一团的小男孩!

这店伙计便是打扫窗下的那个人,别看他害怕张老六,可却不怕小男孩,穷人他见得多了,他自己也不怎么富裕,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欺负比他还穷的人。

店伙计瞪起眼睛,喝道:“你这穷小子,怎么在别人的窗户底下嚎丧,滚去别处,不要打扰了店里的客人,再不滚开,小心揍你!”

大半夜的有人在外面哭泣,胆小还以为是鬼呢,要是传出对客店不利的谣言,那这客店还开不开了,店伙计没法儿不怒!

小男孩吓了一跳,晚上黑灯瞎火的,街上又没有路灯之类的东西照亮,他只是在道边找了堵墙,有个地方靠一靠就够了,哪会想到这是客店的窗户。

小男孩很害怕,再不敢哭了,起身抓起竹篓,便想要离开,忽然他身后有了亮光,窗户打开了,里面出现了一个举着油灯的人,同样也是一个小男孩,但却是个有钱的小男孩。

李日知在桌上找到了油灯和火石,不过火石不太好使,他打了好几下才打着,点着了油灯,等他打开窗户时,店伙计正要赶走小男孩。

店伙计并不知道李日知的身份,但他知道李日知有个极有派头的长辈,还带了两个特别有架子的随从,应该不是一般人,所以他的态度自然就带上了巴结。

店伙计连忙点头啥腰地道:“呀,这位小少爷,小的马上就把这嚎丧的东西赶走,可不敢打扰了小少爷的休息。”

李日知却道:“这儿不用你管了,你去忙你的吧!嗯,你去睡你的觉吧!”

店伙计嗯啊两声,道:“要是小少爷有事儿,只要叫声,小的就来伺候!”说罢,提着灯笼走了,进店去睡觉了。

李日知看着还在抽泣的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我的窗户底下哭啊?”

他怕打扰到郑刚令睡觉,便让小男孩替他拿着油灯,然后他从窗户里面爬了出来,回身又把窗户着上了。

小男孩把油灯还给李日知,低着头便想离开,李日知叫住他,道:“我刚才问你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啊,我都从屋里跳出来了,总不能啥也没问出来,然后再跳进去吧!”

小男孩颇有些手足无措,他也知道在别人的窗户底下哭,肯定是很招人烦的,他低着头,道:“小人,小人叫成自在,打扰小少爷睡觉了,小人给小少爷赔礼!”

说着上,小男孩对着李日知鞠躬,道歉的态度是非常诚恳的,看起来他是一个受过教育的孩子。

李日知道:“不用赔礼啦。你叫成自在?是哪个成,成败的成,还是行程的程?”

“是成败的成!”成自在道。

李日知点头道:“嗯,成自在这个名字不错,听起来挺好听,那你为什么大半夜的哭啊,为什么不回家呢,对了,你的雉鸡卖出去了吗?”他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成自在又伤心起来,他年纪还小,基本上还处于别人问啥,他就回答啥,不会掩饰什么的年纪,既然李日知问了,那他便要回答。

成自在道:“他们骗了我的雉鸡,只肯给我二十个钱,还推我,我撞到了桌子上,打碎了一只碗他们让我赔三十个钱,抢回了那二十文,还说我欠了他们十文钱,要把我抓到衙门里,让县令大老爷打我!”

李日知啊了声,道:“竟然有这么嚣张的人,是谁骗了你的雉鸡?”

成自在一指远处,道:“那边的一个大酒楼,叫金斗酒楼,就是他们掌柜的,还有伙计一起骗的我,他们还让我滚远点儿,否则就抓我送官!小少爷,我真不是故意在你窗户下面哭的,我看不清这里有个窗户!”

李日知道:“你不打扰我,我也睡不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详细给我说说。嗯,你是识字的,对不对?”

第二十章 金斗酒楼

成自在小声说道:“我娘识字,教给我的,现在娘病了。”

李日知并不认为识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道:“你卖雉鸡是想多赚些钱,然后给你娘买药治病吧?”

成自在连忙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跑了十几里的路,到这个大镇子上来卖雉鸡,就是为了能多卖些钱,必竟他的家里现在急需救命钱!

“那个金斗酒楼的人,是怎么骗你的,你且说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帮你的忙,替你要回那两只雉鸡!”李日知说道。

成自在大喜,就象是绝望的人忽然看到希望一样,他连忙说道:“真的吗,你能帮我要回雉鸡?是这样的,我今天去金斗酒楼卖雉鸡……”

今天傍晚时,李日知要请成自在吃月牙馄饨,但成自在没有吃,他着急卖掉雉鸡,便向人打听哪家酒楼最大,便是金斗酒楼,于是他就去了那里卖雉鸡。

店伙计见雉鸡很大,而且非常漂亮,便说要买,但不让他在前门等着,带他去了酒楼的后院,把两只雉鸡都提进了厨房,说是去找掌柜的,让掌柜的给成自在钱。

成自在便满心欢喜地等在厨房门口,虽然厨房里传出阵阵香气,他又累又饿,但却始终耐心地等待,没有向厨房里的人要吃的。

没过多一会儿,那个店伙计便回来了,给了成自在二十文钱,算是雉鸡的钱,就等于是一只雉鸡十文钱,这个价格是绝对低到离谱儿,就算是普通的家鸡,也要百余文一只,十文钱也买不下来呀!

成自在当然不愿意了,他虽然年纪小,但却也知道那两只雉鸡的价值绝对超过一贯,甚至可以卖到一只雉鸡就是一贯的高价,现在给他二十文,他再小再不懂事,也知道是遇到了骗子了。

他当然要叫嚷,要伙计把雉鸡还给他,他不卖了还不行么!

可这时候,金斗酒楼的掌柜的来了,在后院指责他,说他送来的是两只家鸡,而且是得了病的瘟鸡,根本不可能做成菜给客人吃,而且为了防止那两只瘟鸡把病传染给别的鸡,所以他们直接就扔到了火里,把两只瘟鸡给烧得尸骨无存了。

成自在哭闹起来,非要他们还鸡,可掌柜的说给他二十文,是因为可怜他,否则连这二十文都不用给,成自在急了,和掌柜的厮打起来,他年纪小,可身手却不弱,在厮打中竟然占了上风,但却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把一只碗给打碎了。

酒楼里的伙计哪能看着掌柜的和一个小孩厮打,立即上前帮忙,把成自在给推开,按到地上踢了几腿,然后赶出了酒楼后院。

那掌柜的还威胁成自在,说那个碗值三十文,所以他们还把那二十文给抢了回去,并且说如果成自在再来吵闹,就要把他送官,因为贩卖瘟鸡是犯了律条的,掌柜的还认识县令大人,可以直接把成自在给打死。

成自在被赶了出来,又饿又累又怕又伤心,他一个小小孩童,能有什么办法,在大半夜的只好找地方哭啼,不小心就找到了李日知的窗户底下!

李日知听了经过,奇道:“你把那两只雉鸡给了店伙计,也没看店伙计拿到哪儿去了?”

成自在摇头,店伙计要把雉鸡给掌柜的看,他就让看,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坏的人,拿了别人的东西,然后转身就不承认了!

李日知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他们拿走了你的雉鸡,他们一定不会承认的,除非派人去搜查,但搜查也没有用,因为就算搜查出那两只雉鸡,也许已经被吃掉了,只剩下翎毛,但你没法确定是你的雉鸡,而且他们一定会找出证人,说翎毛不是你的,反正你就是没法要回雉鸡!”

成自在眼泪又下来了,哽咽地说道:“爹走了,娘病了,病得很重,大夫说再拖延下去,娘也会走的!”

李日知沉默半晌,他明白成自在说的“走”,这个字的含义是“逝世”,成自在父亲逝世了,母亲重病,而他好不空易抓到了两只漂亮的雉鸡,等着卖钱给母亲看病,结果却被金斗酒楼的掌柜和伙计给骗了。

李日知想安慰成自在,却觉得无法安慰,毕竟在别人看来是两只雉鸡的事,而在成自在的眼中,却是他母亲会不会“走”的事情,事不关己的人可以说不就是两只野鸡么,可对于受害者来讲,那是他母亲的生命!

李日知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我家是开药铺的,你娘需要的药,可以到我家的药铺里去拿,药钱可以先欠着,以后再还不迟。”

成自在擦了把眼泪,他惊喜地道:“真,真的吗?”

李日知嗯了声,道:“真的,我家开的是六分医馆,坐堂医是我的父亲!”

成自在扑通就给李日知跪下了,连磕了几个响头,道:“谢谢小少爷,小少爷大恩!”

李日知心想:“这孩子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万一我是骗他的,他这几个头岂不是白磕了!”拉起了成自在,不让他再这么咣咣地磕头。

李日知道:“不过,是不是金斗酒楼的掌柜骗了你的雉鸡,这个还要查问一番,倒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办案子嘛,不可以偏听偏信!”

成自在连连点头,道:“小少爷尽可去查,小人绝对没有说谎!”

这时候,忽然窗户里面传出郑刚令的声音:“大言不惭,还办案子,你小小年纪,又不是官府中人,能办什么案子?”

李日知回身把窗户打开,见郑刚令已经醒了,正从床上坐起来,他笑道:“外甥我年纪小,不是当官的,可不是有舅舅呢嘛,舅舅可是县官大老爷呐!”

郑刚令嘿了声,道:“去把段保康和张老六他们叫起来,你把事情一说,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这种事情他们是最拿手的!”

县衙里的差役,对付商人那是有无数种手段的,一天用一种手段,可以连用一百天,绝对不带重样的!

李日知答应一声,把窗户关上,便带着成自在进店,去找段保康和张老六。

段捕头和张捕快正呼呼大睡,被敲门声吵醒之后,当然有些不高兴,可见是李日知,不高兴马上就变成了无所谓,少睡一会儿无所谓的,然后听了李日知说是金斗酒楼的掌柜有可能涉嫌诈骗,他俩立即又从无所谓变成了兴高采烈!

对于捕快来讲,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商人犯案,简直是爱死了这种案子,成天就盼着商人犯法呢,原因很简单,一来商人有钱,二来商人胆小,反正不管商人有没有犯法,只要捕快上门,商人就得乖乖交出些孝敬钱来,必有好处,十拿九稳。

段保康和张老六听是县令大人交待的,他俩也不睡觉了,立即起身,从包袱里取出捕快公服,穿戴整齐之后,手提腰刀,出了客店,直奔金斗酒楼而去!

李日知则带着成自在到了客店的大堂,客店的大堂是专卖吃食的,不过早就打烊了,凳子都摆到了桌子上,李日知吩咐店伙计,就是刚才要赶成自在走的那个店伙计,让他收拾出一张桌子来,他和成自在坐下。

李日知道:“你饿不,我今天吃了月牙馄饨,可好吃了,蘸点醋吃,味道鲜美,你吃不,我让伙计给你弄碗出来,嗯,我也得来一碗!”

成自在咕咚咽下好大一口口水,小声道:“小人,小人没钱!”他没吃晚饭,此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请你!”李日知笑道,他冲那个伙计道:“去下两碗月牙馄饨来,快点儿,我要羊肉馅儿的,成自在,你要什么馅儿的?”

成自在不知自己该要什么馅儿的,还没等他想好,店伙计却说道:“小少爷,您这是开玩笑了,这大半夜的,那可能给您做月牙馄饨出来,等做好了,也是明天早上了。要不你看这样行不,厨房里有肉馒头,羊肉大葱馅儿的,温乎的,随时能吃,您二位每人两个,再喝碗热汤,这个行不?”

客店里有专门给晚上容易饿的人准备的吃食,免得客人半夜肚饿,毕竟这是生意,能多赚点儿是点儿。

李日知摆手道:“好吧,那就肉馒头好了,等明天我再请你吃月牙馄饨!”

成自在连连点头,道:“多谢小少爷,小少爷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打到了好的野味儿,都给你送去!”

“我叫李日知,不过我要去商阳书院读书了,不在城里住了,所以可能吃不到你的野味了!”

肉馒头还有热汤都端了上来,两个小孩子一边吃一边聊,坐等段保康他们回来。

且说段保康和张老六,兴奋无比地冲到了金斗酒楼,段保康飞起一脚,踹到了酒楼的大门上,随即喝道:“官差办案,里面的人听了,快快开门,否则按拒捕论处,不论曲直,过堂先打二十杀威棒!”

当然他喊这话是吓唬人的,不会真的因为对方开门慢了一点,就真的要打什么杀威棒,但官差办案嘛,首先就要有气势,不踹得狠些,叫得响些,哪来的气势!

金斗酒楼不做住宿生意,大堂里也不备守夜的伙计,掌柜的和伙计都住在后院,等他们听到前面的声音,跑来开门时,段保康脚都快踢肿了!

无论是谁,连着踹门十几脚,脚都得疼,这个没例外!

见大门打开,段保康瞪着眼睛道:“你家的门……真够结实的,什么木头做的?”

第二十一章 小孩不好欺负呀

金斗酒楼的掌柜姓朴,今年五十岁有余,三十多年前家乡大旱,他离开家乡,从东往西逃难求生,一直逃到了荥阳县附近,就此不再往西,在这金斗酒楼里当跑堂的伙计。

因为朴掌柜当时年轻,又勤快能干活,被当时的老掌柜看上了,招他当了上门女婿,多年之后老掌柜去世,便由朴掌柜接掌了这金斗酒楼。

朴掌柜没别的毛病,就一个毛病,怕老婆,他是逃难千里来到的荥阳,又是上门女婿,再加上老婆性格非常强悍,所以他便成了整个镇子里最著名的怕妻男。

不过,朴掌柜只是怕自己的老妻,他可不怕别人,他是吃过大苦,遭过大罪的人,一般的事情,可是吓唬不住他的!

打开门后,朴掌柜见门外是两个带刀的捕快,他便知道要有麻烦了,不过他平常做的违法犯纪的事情比较多,大坏事没干过,可小坏事不断,所以他也搞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才惹得捕快上门。

朴掌柜为人机灵,对着段保康和张老六先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小老儿店里的大门是用榆木做的,竟然伤到了差爷的脚,这全是门的过错,小老儿替门给两位差爷赔不是了。”

他回头对跟出来的一个伙计说道:“去柜里拿两吊钱来,算是我赔给两位差爷的汤药费!”

伙计立即转身跑到了柜台那里,取出两吊铜钱,交给了朴掌柜,朴掌柜毕恭毕敬地交给了段保康和张老六,道:“小小心意,还望两位差爷笑纳!”

“算你识相!”段保康和张老六一人一吊钱,掂了掂,感觉还不错,张老六道:“我们在县里的商家花名册里,看到过你的名字,你是朴掌柜,对吧?”

“对对,正是小老儿,不知两位差爷深夜到访,是有何事,只要是小老儿能出上力的,小老儿义不容辞,要出钱小老儿尽量凑,要出力店里有伙计,人人都有一膀子的力气!”

朴掌柜说话相当干脆,他知道大半夜的捕快上门,肯定没好事,他也认了,没好事就没好事,只要捕快没有上来就锁人,那就说明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只要有余地,就能用钱摆平,用钱能摆平的事儿,那还叫事儿么!

段保康和张老六互视一眼,这么知情知趣的人还真不好找,但不管朴掌柜有多识相儿也没用,他俩是奉了县令的命令来的,朴掌柜再识相也得和他俩走一趟!

张老六并不回答朴掌柜的话,而是问道:“今天下午,有个小男孩到你这里卖鸡,对吧?听说有个伙计收了他的鸡,好个伙计是谁?”

朴掌柜立即便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啊,那穷小子能有什么本事,能半夜烦劳捕快上门,这肯定是两个捕快以此为借口,上门敲诈罢了,想清楚这点,他立即便松了口气。

朴掌柜身后的那个伙计一愣,他道:“小人便是!”

“嘿,巧了,这么说你俩都在这儿,也省得我们进去抓人了!”张老六对那伙计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店里干了多久了?”

伙计忙道:“小人名叫张老五,在这酒楼里当跑堂的,已经干了八年多了!”

张老六一听,脸色立即就不好了,他喝道:“本差爷叫张老六,你叫张老五,你这是想当我兄长啊,怎么着,看来本差爷还得叫你一声哥哥了?”

伙计大惊,谁能想到张老五会遇上一个张老六呢,老五见老六,伙计见捕快,有理说不清啊!

伙计连忙道:“小人,小人这就改名字,叫,叫张老七!”

“张老七?难不成你还想让本差爷当你的哥哥,你个臭不要脸的!”张老六破口大骂!

他们在前门这里说话,酒楼里其他的伙计也都出来了,可他们却都不敢过来,深更半夜的,捕快上门骂人,专骂张老五,他们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都不敢过来,深怕不骂张老五了,改换骂他们那岂不糟糕。

段保康却道:“好了,不要和他们浪费时间,带了这两个人犯,这便回去向县令大人复命吧!”

段保康和张老六都没有带铁锁,但这难不倒他们,喝令朴掌柜和张老五把腰带解下来,当成是铁锁,往他俩的脖子上一套,拉着他俩,段保康和张老六便要回管店。

朴掌柜连叫冤枉,如果只是白天那两只雉鸡的事,他是不怕见官的,可就怕还有别的事,而别的事,到底是什么事,现在不知道,这才是真正让他害怕的事情了!

店里其他的伙计见朴掌柜被抓走了,人人害怕,有机灵的立即往后院跑去,去向朴掌柜的老妻报告情况,看看要怎么把朴掌柜的救出来。

还有一个伙计则跟在段保康等人的后面,但也没跟多远,见两个捕快带着朴掌柜和张老五,进了本镇的一家客店,伙计只好硬着头皮也跟了进去。

伙计对伙计,有些事情就比较好说了,这伙计找到了刚才伺候李日知吃饭的那个伙计,两人说了会儿话。

这伙计才知道,原来荥阳县的县令大人就住在店里,而白天那个小男孩,直接告了朴掌柜一状,然后朴掌柜这才被抓到了这里。

李日知见把人抓来了,便问成自在,他道:“是这两个人吗?这个年纪大的应该是掌柜的吧,年纪小的是伙计?”

成自在眼中喷出怒火,跳起来指着二人,叫道:“就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人,就是他们骗了我的雉鸡!”

李日知嗯了声,叫众人等在大堂里,他小跑着回了房间,叫道:“舅舅,金斗酒楼的掌柜和伙计都带来了,要怎么个审问法?”

郑刚令已然又睡了过去,呼噜打得惊天动地,李日知连喊两声,也没叫醒他,他心想:“舅舅是在考验我吗,想看看我是不是能破得了这个案子?”

李日知立即想起办法来,这个案子其实不难破,案犯,经过,都是很清楚的,难点就在于怎么让朴掌柜说实话,这就和那桩银囊案比较类似了!

不过,李日知并不想用银囊案的方法,这里是客店,不是县衙里的大堂,少了官府气势上的威压,如果朴掌柜的妻子是个狠角色,那就不见得能吓唬得住她了,审讯反而会变得复杂。

所以得想个好办法,李日知想着办法,便没有立即回大堂,而是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眼望大堂,心里想着主意。

段保康和张老六把朴掌柜叫来,并不如何审问,只是让他和成自在待在一块,他俩则坐到稍远的一张桌子旁,叫店伙计送上吃食,他俩开始吃夜宵,并不搭理朴掌柜。

朴掌柜老于江湖,他见官差是这个态度,便知道官差其实没想管这档子闲事,只不过小崽子跑到这里找当官的告了一状,所以当官的只能管管,要不然老百姓不得说当官的不管事么,当官的肯定不想让别人这么说。

想明白这些,朴掌柜便手指成自在的脑门儿,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小崽子,你敢告你爷爷,好,那爷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我告诉你,这里那个当官的,是我亲戚,你现在说不告了,爷爷我就饶了你,如果你还告,等我的亲戚出来,就让人打你板子,直到把你打死为止!”

成自在虽然年纪小,可却不是傻子,他呸的一声,道:“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以为乱认亲戚就能吓唬住我吗,如果里面官老爷是你的亲戚,他能半夜把你抓来,让你等在这里,他还接着睡觉?”

谎话被当场揭穿,可朴掌柜半点儿不在乎,反而冷笑道:“小崽子,你倒嚣张起来了,就算你告爷爷我骗了你的雉鸡,又能如何,大不了我赔你两只雉鸡,可你等着,这案子结了,我就派人去你家,把你家的房子烧了,不信你就等着,你接着告,你要是告不死我,那我就整死你!”

朴掌柜很有泼皮性格,吓唬小孩子,威胁小孩子,他都很拿手的,反正小孩子很好吓唬的,甚至有些大人也会被他吓唬住。

成自在却并不害怕,别看他年纪小,可说狠话他也会,就算以前不会,但今天受了这么多的刺激,就算是以前再老实的孩子,也会凶悍起来,不凶悍就得受欺负,没人愿意受欺负!

成自在道:“你要是去烧我家的房子,那你一定要烧死我,否则我就拿刀子埋伏在你家附近,早晚有一天,我把你给捅了,不信你就等着,我非捅死你不可!”

“你,你这个小崽子!”朴掌柜威胁失败,反而被威胁,他心里当然不痛快了,就想以大欺小,想要伸手去掐成自在的脖子,想要教训这个敢威胁自己的小孩子。

可惜,他年轻时吃过苦,身体很棒,可几十年过去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久了,他什么身手都没有了,而反观成自在,从小打猎,身体结实不说,动作还极其敏捷!

见朴掌柜想要掐自己,成自在立即往旁边躲开,躲过朴掌柜的大手,他却抓住了朴掌柜左手的小拇指,就象他在林子里抓住鹌鹑,把鹌鹑的脖子扭断一样,他抓着那根小拇指,使劲儿一拧!

嘎巴一声轻响,朴掌柜当时就疼得大声,差点翻白眼晕过去,小拇指应声而断,大堂里的人一起转头,向这边看过来。

第二十二章 打赌

金斗酒楼的店伙计张老五全程都看着,他见朴掌柜和成自在的口头交锋,竟然不占丝毫便宜,心中焦急,要不是不远处坐着两个官差,他真想冲上去痛殴成自在一顿不可!

这小兔崽子,竟然和朴掌柜顶嘴,朴掌柜是什么人,那可是大财主,本镇里最有钱的人之一,穷小子竟然敢和他顶嘴,简直就是欠揍啊!

直到张老五突然看到朴掌柜的小拇指被扭断,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就想过去殴打成自在,成自在立即逃走,逃到了段保康和张老六的背后。

段保康也看到了扭手指那一幕,他冲成自在笑道:“好小子,有种,下手快、狠、准,我看你以后也当捕快吧,绝对有前途!”

李日知一直站在走廊里,见这里发生变故,立即走了出来,对着还在哎哟哎哟叫着的朴掌柜说道:“县令大人微服私访,途经这里,收了一起案子,不过县尊旅途劳累,你们这种小案子不要耽误他老人家睡觉。”

十指连心,朴掌柜这时候疼得已经满头都是冷汗了,他不知李日知是谁,也来不及问了。

成自在见李日知出来,连忙跑了过去,道:“县令大人还没有睡醒吗?”

李日知摇了摇头,他对朴掌柜说道:“你下午是不是收到两只雉鸡,都是非常漂亮的雉鸡,这两只雉鸡按市价估计要值两贯的钱,有没有这回事?”

朴掌柜立即说道:“绝无此事,小少爷你也明白,小人家有薄产,哪可能在乎两贯钱的雉鸡,这个小子纯属是欺诈,想要讹诈小人的钱财!”

李日知道:“如果这事是你撒谎,那么案子破了之后,你要赔偿他一百贯,如果是他在说谎,那么你想让他怎么赔偿你?”

朴掌柜手捂伤指,他真想说这辈子都不想看到成自在了,但听李日知这么一说,他便改了主意,说道:“小人要这个小畜生,给小人倒十年的马桶!”

李日知点头道:“好,那就依你,如果是你赢了的话,让成自在给你倒十年的马桶,如果输了,就赔成自在一百贯,就这样吧,口说无凭,需立字为证。”

李日知向客店的伙计要来了文房四宝,提笔把上面谈的这些,都写了出来,然后让成自在按了手印,至于朴掌柜那边,朴掌柜见到李日知的笔迹,心中喝了声采,这小少年的书法相当不错,说不定以后能中个进士啥的,他提笔画押,表示绝不反悔。

李日知把段保康叫了过来,把他想出来的办法说了一遍。

段保康听了,嘿嘿干笑两声,道:“这还倒是简单,那我这就去办办!”

段保康叫上张老六,两个人一左一右,把那个一直在门口张望的金斗酒楼伙计给架出了客店,那伙计吓得差点儿小便失禁,这事儿也跟他没关系啊,怎么两个官差不难为别人,非要难为他呢!

把伙计推到墙边,段保康板起脸来,恶狠狠地道:“这事如果不能私了,那就非得上公堂不可,你家掌柜的欺骗小孩子,那小孩子说他的雉鸡是用来救治母亲的,那现在的问题就不是两只雉鸡了,而是一条人命,想想看,你家掌柜的会被判什么刑?”

这个伙计没参与骗雉鸡的事,在他的眼里这事儿也没多大,不就是欺负个穷孩子么,骗了两只雉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段保康把他带出客店,然后这么一说,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就是这两个官差想要勒索点儿好处么,这案子实在小得可怜,不过是两贯钱的案子而已,这两个官差如果不说得严重一些,那肯定拿不到多少好处啊!

这伙计忙道:“敢问两位差爷,如果这事能私了呢?”

段保康看了眼张老六,他是装恶人的,那么张老六当然就要装好人了。

张老六和颜悦色地道:“你们掌柜的家里面,谁当家作主啊?他是不是有儿子闺女啊?”

“有儿子,没闺女,我们酒楼的少掌柜喜欢赌两把,今晚没在店里面,估计是在赌坊呢,平时家里面是掌柜娘子作主,掌柜的挺听她娘子话的!”伙计倒是嘴快之人,几句话就把朴掌柜家里的事都给说出来了。

段保康仍旧用凶狠的语气说道:“那你回去和掌柜娘子说,让她拿二十贯出来,算做我们两个兄弟的辛苦费,如果她不肯拿这笔钱出来,我俩就难为难为朴掌柜,反正肯定打不死他,但打不打得出内伤,那额们就没法保证了!”

张老六则笑眯眯地道:“只要你家掌柜娘子把钱拿来,折合成银子也成,金子也可以,只要钱到了,我俩就劝说县令大人,把这案子给私了了,如何?”

段保康哼哼两声,又道:“你家掌柜的落到了我们官差手里,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回去如实跟你家掌柜娘子说吧!”

说着,段保康提拎着伙计的后脖领子,象拎小鸡儿似的,把伙计给扔到了街上,然后对准他的屁股,一脚踢去,低声喝道:“快点儿滚吧!”

伙计一个趔斜差点儿摔倒,撒丫子就跑回了金斗酒楼,还没等进门,就见掌柜娘子着急忙慌的出来了!

掌柜娘子被吓得六神无主,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官差抓人这样的事,朴掌柜在镇上绝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官差抓走这种事情,以前完全和他无关,今天突然发生,掌柜娘子都懵了!

见伙计从外面回来,她连忙问道:“你是跟去的?到底是谁抓了咱家掌柜?”

伙计连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连段保康和张老六说话的语气都学了出来,最后他道:“掌柜娘子,破财免灾吧,落到官差手里,还能有好么,再说这次是被县太爷给抓了个正着,不管有理没理,掌柜的这眼前亏是吃定了!”

掌柜娘子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道:“那我便不用亲自去了,交给你办就好,二十贯是吧,折成银子,现在就给官差们送去,我去给你拿银子!”

伙计答应一声,就等在门口,片刻功夫,掌柜娘子便出来,手里拿着两锭银子,交到伙计手里,道:“我就等在这里听信儿,你速去速回!”

伙计立即拿了银子,连跑带颠地到了客店,他一回来,段保康和张老六立即就出了店门,把他又给推到了墙边。

伙计谄媚地笑着,把两锭银子献上,道:“两位差爷,那我家掌柜的,能放出来了吧,这事儿就算是私了了?”

张老六把手里的银子掂了掂,眉花眼笑地道:“你家掌柜娘子懂做,是个不错的娘子,你家掌柜的有福气,俗话说妻贤夫祸少,你看看,掌柜娘子懂做,朴掌柜就不必挨打了,他那么大岁数了,被打死了不值当,你说是吧!”

“是是,差爷说得太对了!”伙计点头哈腰地道。

段保康又道:“让那个穷小子不要告了,这个简单,把那两只雉鸡还他就是了,他拿了鸡就会走人,那时民不举官不究,我家县令大人也不会真的再有闲功夫,管这档子闲事!”

伙计连声答应,赶紧又跑回了金斗酒楼,把事情和掌柜娘子说了一遍。

掌柜娘子信以为真,立即亲自去后宅,把那两只雉鸡给提了来,这两只雉鸡还活着,不但没有被吃,而且羽毛整洁,屁股后面的尾翎依旧鲜艳明亮!

如果没有先前拿出那二十贯贿赂,伙计直接跑回来说此事可以私了,官司不用打了,那掌柜娘子还真不一定信,但现在钱花了,按着人们的正常思维,我钱都花了,还花了不少,那事情总得给我办得差不多吧!

这个主意是李日知出的,掌柜娘子如何是他的对手,两步便被引向大坑,随后便掉进坑里,论起斗智斗勇,她还真斗不过李日知这个十岁小孩儿!

伙计提着两只雉鸡,再次返回了客店,他心想:“这次自己出了这么大的力,让掌柜的没挨一顿臭揍,掌柜的以后不得给自己涨点儿工钱啊!”

这次段保康和张老六却没有再迎出来,伙计进了客店,发现该在的差不多都在,朴掌柜坐在一张胡凳上,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而张老五则蹲在朴掌柜的胡凳前,他在打瞌睡,不停地东西倒西歪,不远处,成自在和另一个男孩子坐在桌后,正小声说着什么!

成自在看到伙计拎鸡进来,腾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叫道:“那,那两只雉鸡就是我的啊!”

朴掌柜也是腾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心中大叫糟糕,怎么搞的,怎么把这两只雉鸡给拿到这里来了,家里那个婆娘是个蠢猪吗?

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了么,自己在这里都能挺的住,可家里的婆娘反而挺不住,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了,这婆娘平常看着挺精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冒傻气呢,这是要害了全家啊!

朴掌柜瞬间就有了种要晕倒的想法,就算是硬装,也得晕一晕才好!

第二十三章 不可让犯罪的成本太低

看伙计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李日知大声道:“你拿了这两只雉鸡来,是想私了吗?这两只雉鸡又瘦又小,毛色黯淡,并不是先前那两只雉鸡啊!”

他就坐在成自在的旁边,成自在不明所以然,回过头道:“日知少爷,这两只鸡就是小人的啊,小人绝对不会认错的!”

那伙计并不知道李日知的身份,但听成自在叫他少爷,便猜测李日知身份不低,他依旧点头哈腰地道:“小少爷说笑了,这两只鸡就是这位小兄弟的,我家掌柜娘子亲自提出来交给小人的,说是要把这两只鸡还给这位小兄弟,这事儿私了就算了吧!”

一旁,朴掌柜垂头丧气地坐下了,心想:“两只雉鸡的事情是小,但我刚刚跟他们赌了一百贯,这可是没法反悔的了,连字据都写下了!”

李日知笑道:“还是你家掌柜娘子诚实!怎么样,朴掌柜,是你在撒谎,那一百贯的赌注,这便付了吧,白纸黑字的字据就在这里。嗯,对了,你骗别人的雉鸡,是要打板子的,不打疼了你,怕你不长记性!”

伙计手里还提着雉鸡,心想:“怎么回事儿,难道说不该来,还是不该带着雉鸡来?”

成自在冲了上前,从伙计手里抢过雉鸡,道:“谁要和他私了,他不是还要烧我家的房子么,让他烧啊,只要他十倍赔偿就行了!”

李日知见自己的计策成功,他打了个哈欠,道:“行了,回房睡觉去。对了,段捕头,你最好把这里的里长找来,让里长把这个姓朴的掌柜和伙计张老五送回衙门,让县尉大人处理他,以后的事儿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段保康笑道:“要不,就由我和张老六押他俩回去?”

他和张老五虽然刚刚每人敲了十贯,但爱财之心人皆有之,如果能押送朴掌柜回县衙,那这半中道上的好处可多了,只要使出手段,每人再敲出十贯,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日知道:“你还是问我舅舅吧,我可做不了主!”

段保康嘿嘿两声,道:“那还是叫里长押他们吧,我和张老六还得护卫县令大人和日知少爷你呢!”

李日知回去睡觉了,他叫上了成自在,反正床大,他们两个挤一挤没关系,只要成自在不怕郑刚令的呼噜声就可以了!

段保康和张老六也要去睡觉,段保康对着朴掌柜和张老五道:“这离天亮还得好一阵呢,要不然咱们把他俩绑起来,然后吊到这房梁上,倒着吊上去?”

张老六抬头看向房梁,点头道:“行啊,这房梁看上去挺结实的,咱们给他俩来个倒栽葱,都吊上去!”

他俩说这话明显是吓唬人,而吓唬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朴掌柜哪有听不明白之理,他哭丧着脸,道:“两位差爷手下留情,小老儿哪会逃走,都这么大岁数了,真要给小老儿吊起来,估计那也就是要了小老儿的命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小老儿愿意出两贯钱,求两位差爷不要吊小老儿了。”

张老六一指张老五,笑道:“那这个冒充我兄长的家伙呢,也是两贯钱吗?”

“他身体好,被吊也不怕,请两位差爷随意处置!”朴掌柜才不肯替张老五拿钱呢。

张老五咧开了嘴,心想:“掌柜的,你可真不仗义,早知如此,我一开始就把你骗小孩子雉鸡的事说出来了,也能算是投案自首,不必挨吊了!”

段保康把脸一沉,张老六立即上前,把张老五给吊了起来,如果肯交钱,那说吊一吊就是吓唬人的话,可如果不交钱,你当官差是和你开玩笑吗?必须吊起来,否则如果说话不算数,以后谁还怕官差?

张老五想要大声求饶,可张老六不等他开口,一个大耳光便打了过去,笑道:“我就知道你要喊,所以先打你,免得你喊出声,打扰别人睡觉!”

张老王求饶的声音直接被打回了肚子里,他知道求官差是没有用的,只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朴掌柜,朴掌柜叹了口气,道:“这两贯钱我替你出了,不过要从你的工钱里扣!”

张老五立即点头,他现在被头下脚上的吊着,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只求能脱险,工钱什么的,也就没法计较了!

张老六这才把张老五放了下来,还笑着拍了拍张老五的肩膀,笑道:“你叫老五,我叫老六,咱们好歹也算是个本家,反正只要你拿钱,咱们就什么话都好说!”

段保康和张老六一起大笑起来,也不看管朴掌柜和张老五,两人一起回房休息了,他俩同住一个房间,反正都挺能打呼噜的,谁也不影响谁!

朴掌柜和张老五两人待在大堂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官差是走了,可他俩却也不敢离开,两人相对无言!

忽然,张老五啪啪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哭道:“我真后悔,为什么看到那两只雉鸡,就去告诉了掌柜你,现在可惹出大麻烦来了,还要吃官司,还要挨板子,还要扣工钱!”

朴掌柜想了想,啪啪啪啪地连打了自己四个耳光,他哭道:“都怪我不好,为什么不把那两只雉鸡都杀了吃肉,然后鸡毛全都卖掉,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到,我那倒霉婆娘也就不会把雉鸡交过来,想要什么私了了!”

张老五看向他,道:“掌柜的,都这时候你了还不悔改啊,还惦记着那两只雉鸡哪!”

朴掌柜却不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懊悔当中,他不是懊悔自己骗了鸡,而是懊悔为什么没尽快把鸡给吃掉!

待到鸡叫头遍,开光放亮后,郑刚令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餐,这才对李日知说道:“别的舅舅也不问,就问你让没让那个骗雉鸡的人说实话?”

郑刚令打算好了,在有段保康和张老六两个人的帮助下,如果李日知还没把事情解决掉,那就得由他来出手,其实他出手就简单的多了,大刑之下,想要什么口供得不到,只不过不一定是真口供罢了!

李日知也带着成自在吃了早餐,成自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早餐,平时都是吃两顿饭的,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李日知转头看了眼成自在,见成自在低着头,试图往自己的后面躲,知他害怕郑刚令,毕竟郑刚令是县令,就算是呼噜打得响,吵人睡觉,但终究还是县令。

李日知道:“那个朴掌柜看样子不想说实话,但他的家人却说了实话,还送来了那两只雉鸡,说想要私下了结了此案,我让成自在跟朴掌柜打了个赌,结果赢了他一百贯,这些钱足够给成自在的娘看病的了,这案子依我看,也就差不多了!”

他把昨天晚上的事,挑重要的说了一遍。

郑刚令嗯了声,道:“那便好,不过,你不是官员,你不能说案子了结了,就真的了结了,那个朴掌柜还是要受到惩罚的,否则以后如果有别人再犯罪,只要道个歉,赔个钱,罪过就能了结了,那未免成本太低,所以惩罚必须要有,只是看他们认罪态度如何,要是态度好,不加重惩罚就是了,以后你当了官,也要如此,可明白了?”

李日知知道这是舅舅在教自己为官之道,虽然他以后能不能当官,还不一定呢,但先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他郑重地点头道:“听明白了,记在心里了,多谢舅舅教诲!”

郑刚令对成自在道:“你用日知打赌替你赢来的那一百贯,回去给你娘买药治病,不过,坐吃山空不是办法,你还得有一技之长才行,好好学门手艺,这才是长久之计!”

成自在跪下给郑刚令磕头,感谢县令大人为他作主,也表示一定要好好学门手艺,以后安家立命。

郑刚令叫人去把本地的里长找来,交待里长把朴掌柜和伙计一起送到县衙去,由县尉处理此事,他与了一封书信,让里长交给县尉。

里长很是开心,他早就看不上朴掌柜了,这老狐狸太爱占小便宜,镇上没人不知道,很多人都吃过他的亏,但却始终拿这狡猾的朴掌柜没办法。

现在狡猾的老狐狸碰上县太爷,再狡猾也白费了,终于犯事儿了,里长揣好了书信,然后叫上几个青壮,一起押着朴掌柜和伙计去了荥阳县衙。

把事情处理完了,郑刚令便带着李日知启程,接着去商阳书院,还没等他们走出镇子,就见一辆骡车从金斗酒楼里出来,赶车的车夫大声吆喝着,赶着骡车往荥阳县城方面奔去。

李日知指着过去的骡车,道:“舅舅,那是朴掌柜的家人吧,他们会不会贿赂县尉呢?”

李日知是认识县尉的,属于待人接物特别和气的一个人,成天笑眯眯的,不过只要一遇到案子,打起疑犯的屁股来,那是超狠的,他似乎除了打人板子,逼出口供之外,基本上也没有别的什么本事了。

郑刚令笑道:“他们会的,但县尉不会收的,因为我写了书信嘛,把经过都和他说了,县尉知道该怎么办的,县尉可是很聪明的一个人!”

李日知回忆了一下,感觉印象中,县尉确实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才不会冒着被顶头上司知道的风险,去收点小钱儿呢!

成自在还是跟着李日知,手里还提着那两只雉鸡,就象是个小跟屁虫似的。

李日知道:“成兄弟,你还不快点儿回家,把你娘带到我家的医馆去,让我爹好好给看看病!”

第二十四章 傅贵宝

成自在把雉鸡放在一边,他非常郑重地跪在地上,给李日知磕头,李日知连忙去扶他,可成自在说什么也不起来,还是坚持着把三个头磕完了!

李日知只好让他磕完,感觉有点儿小尴尬,抬头看向舅舅,郑刚令刚笑着抚摸他的头顶,微笑点头,但没有说什么话。

成自在爬起来,道:“日知少爷,小人的娘在家里一定等着急了,小人得赶紧回去,以后小人打到了好吃的野味儿,一定给日知少爷送去!”

李日知连忙道:“不用不用,你送了野味儿过去,我也不会做,你就把野味儿都卖了,然后给你娘看病,给她补身子才好!”

他把两只雉鸡都抓起来,塞到成自在的手里,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快回家看你娘吧!”

成自在重重的点了下头,这才又给郑刚令行了一礼,提起两只雉鸡,往自家的方向走回,走的时候,还不时的回头!

郑刚令带着李日知又走,段保康在后面笑道:“这个叫成自在的孩子,看起来是个有良心的,以后日知少爷有口福了,他一定会不停地送野味儿去商阳书院的。”

张老六也笑道:“就算日知小少爷不吃,也可以分给书院时的教习和同学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李日知叹道:“我就怕他连做菜都去学了!”

郑刚令嗯了声,道:“有可能,送野味儿再给你做好,嗯,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孩子可值得一交,可以做为一辈子的好友!”

四人接着赶路,又走了一天,待到傍晚之时,来到了商阳山,商阳书院就在商阳山上。

商阳山名为山,但实际上不如称为丘,山丘上有茂密的树林,丘下有河水流过,从环境上来讲,还真的是很优美,算是读书人很喜欢的那种环境。

书院占地达百余亩,山门高大古朴,郑刚令携着李日知的手,指着山门上的四个大字,道:“日知,进了书院,就是正经的读书人了……”

“我一直都很正经!”

“呃,嗯,好吧,那以后会更正经,不过,日知以后不可打断教习的话,舅舅不会打你,但教习会的,他们人人都有戒尺,专门用来打手板的。”

郑刚令很耐心的告诉李日知,书院毕竟不是家里,家里人是舍不得打他的,但书院的教习却没什么舍不得的。

郑刚令拉着李日知的手,一同进了山门,山门之内是长长的一排台阶,一直延伸到书院的正门,足足有百余阶,此时,台阶之上,正门之外,正上演着一出眼泪纷飞的苦情戏!

十余个家仆模样的人分列两旁,而正中间站着三人,一个穿着棕色绸袍的大胖子,大概三十来岁,一个同样年纪的大胖妇人,两个人的中间则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子,看他们的样子,都不用问,绝对是一家三口,肯定不带错的!

那胖妇人满脸的眼泪,叫了声:“我的儿啊,以后可苦了你了!”

“娘啊,为了让儿子以后不受苦,就不要让我在这里读书了吧!”小胖子同样也是泪流满面。

那胖妇人说道:“好吧,那咱们回家吧,娘实在舍不得你!”她抱着小胖子,看样子似乎真的想下山。

大胖子却摇头道:“真是慈母多败儿,送孩子来读书,就不应该也带你来!”

小胖子眼泪狂飙,鼻涕流得老长,却不肯擦,他哭道:“爹,我是你亲儿子吗?”

“你长成这个样子,怎么会不是老子我的亲儿子!”大胖子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他和小胖子从外表上看,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大号和小号的区别!

小胖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腿乱蹬,叫道:“那就带我回家,我不要在这里读书,我也不要读书,我只要庄子东头的小翠儿!”

大胖子气得满脸通红,伸手想要打小胖子,却被胖妇人拦住,气得大胖子一甩袖子,不搭理小胖子的哭闹!

胖妇人吃力地蹲下身子,道:“娘的心肝儿,你先把书读好,等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回家了,那时就能看到小翠了!”

“过年那还得多久啊,那时小翠都要长成大翠了,我喜欢的是小翠,不是大翠!”小胖子夹缠不清。

胖妇人想了想,灵机一动,道:“你好好读书就能早回家了,那时还能见到小翠,你要是不好好读书,耽误了时间,那就算回到了庄子,小翠也变成老翠了,你更不喜欢了!”

小胖子听了,先是愣了愣,随后更加大声的号哭,然后满地打滚,胖妇人怎么拉也拉不住他,只能叫道:“不要往前滚了,要滚下台阶了!”

不过,小胖子的地滚功十分厉害,就算他娘不喊,他滚来滚去,也绝对不会往台阶那边滚的,只不过滚得衣服脏兮兮的!

大胖子怒道:“小翠,庄子东头的小翠?是老张家的那个小丫头吗,那个头上系成两个冲天辫儿,瘦小枯干的小翠!”

“小翠不是瘦小枯干,是苗条,她是苗条!”小胖子继续打滚!

大胖子气得直跺脚,直喊丢人现眼,无脸面进入书院了,实在是让外人看了笑话,而胖妇人却努力想要按住滚来滚去的小胖子,但始终按不住!

这时候,郑刚令和李日知,到了正门前,后面还跟着段保康和张老六,郑刚令是彬彬君子,倒是不会笑话这家胖子,可段保康和张老六却是不在乎的!

段保康身为本县捕头,县里的大户人家他基本全都认识,这个大胖子他认得,算是荥阳县里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段保康捧腹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大胖子,笑得说不出话来!

大胖子大感尴尬,他先认出来的是郑刚令,本县的县令大人不见得认识他,但他却绝对不可以不认识县令大人的,而后认出了段保康,这可是县里的捕头,最最惹不起的地头蛇,否则找起麻烦来,那真是一点儿都不手软的。

大胖子上前一步,对着郑刚令一躬到地,道:“小民傅发达,见过县尊,见过段捕头!”

郑刚令书生秉性,素来只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不是特别喜欢和财主交往,所以只是对傅发达有点儿印象,具体傅发达是谁,他就想不起来了。

段保康道:“县尊,这人是傅家庄的庄主,在您刚刚上任时,他还特地还来拜见过,当时是跟在许多本县头面人物之中的。”

郑刚令哦了声,模模糊糊是有点儿印象,不过当时他没记住傅发达是谁,现在让他想,他当然更想不起来了,只不过,他也不需要和傅发达客气什么,所以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大人们在这边说话,而那边小少年们竟也开始说话了,李日知站在小胖子的跟前,向下看着小胖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见有外人来,小胖子顿时就不满地打滚了,他也是知道羞耻的,打滚在自家人面前打就行了,有外人在场就算了!

小胖子躺在地上,斜眼看向李日知,看到李日知的表情,他便爬起身来,叫道:“嘿,说你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用这种表情看我,你知不知道后果很严重!”

李日知哼了声,道:“你都胖成这个样子了,我还需要知道你是谁吗!”

小胖子大怒,跳脚叫道:“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我也不需要知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傅,名叫亲!”李日知道。

“你姓傅?我也姓傅,叫傅贵宝!好,傅亲,我告诉你,你刚才的表情,是嘴巴向左歪,然后向上挑,你是在嘲笑我吗,你竟然敢嘲笑我,你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小胖子叫道。

大胖子傅发达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自己的宝贝儿子实在是太笨了,别人说叫傅亲,他就真的管人家叫傅亲,这不是傻么,看来必须得多读书了!

傅发达忙假装向郑刚令介绍自己的儿子,顺便把儿子拉到了自己的背后,尴尬地笑道:“县尊,这是犬子傅贵宝,小民带他来这里,是想让他进入书院读书的!”

郑刚令点了点头,拉过李日知,道:“这是本官的外甥,名叫李日知,这么说来,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会是同窗了,要让他们多亲多近啊!”

傅贵宝从父亲身后露出头来,奇道:“你不是叫傅亲么?”

“不敢当,你长得和我不象,所以我慎重的考虑了一下,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父亲了!”李日知一本正经地道。

郑刚令忙道:“日知,不可如此,以后你们就是同窗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交情,岂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向傅同学道歉!”

从家长的角度来讲,郑刚令很够格,不会因为他是官,而对方是民,就会仗势欺人,该道歉时就要道歉,这也是读书人应该具有的品质,郑刚令向来是这么认为的。

李日知笑道:“好吧,既然以后要经常见面,那还是和气一些为妙,好汉不吃以后的亏!”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对着傅贵宝拱了拱手,道:“对不住啦,贵宝同学,我不该占你便宜的!”

傅贵宝有点儿郁闷,他低声道:“你占我的便宜?我不记得你调戏过我啊!”

难道占便宜就一定是得被调戏?

傅发达哭笑不得,再也不能娇惯这个宝贝儿子了,他揪住小胖子的耳朵,道:“这回不管你再说什么,都必须进书院读书,如果再放纵你下去,你真得成了一个蠢货不可!”

第二十五章 三梅先生郭有皆

傅贵宝耳朵被揪,疼痛之下,他大叫道:“娘,我爹打我,他在外面一定有小老婆了!”

他爹打他,和在外面有没有小老婆,绝对是没有必然联系的,但这句话不但把他爹气得手上加了三分劲儿,他娘也被激怒了!

这孩子确实得好好管教管教了,在家胡闹顽皮也就算了,在外面也是如此,而且还当着县令大人的面,丢人丢得无以加复,不能再惯着了,胖妇人也上前,揪住了傅贵宝的另一只耳朵!

这下子傅贵宝可惨了,两只耳朵被揪,眼泪鼻涕又一起奔流而下!

郑刚令看了这情景,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别人家的大人管孩子,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在书院的正门之前,这么哭哭闹闹的,未免有点不雅,难不成是喜欢闹的大人,才能养出这么能闹的孩子来?

这时候,李日知却说话了,道:“这位傅叔叔,你不应该打傅贵宝的,你是大人,说话办事要言行一致!”

傅发达一愣,自己怎么不言行一致了,县令大人的外甥,面子还是要给的,他道:“这,从何说起?”

李日知道:“刚才傅叔叔说了,如果再放纵贵宝同学下去,他就会成了一个蠢货,对不对?”

傅发达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确是这么说的!”

李日知又道:“那就说明贵宝同学现在不是蠢货啊,就算是成了蠢货,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却肯定不是,那么傅叔叔为什么要打他呢?”

傅发达一乐,顺势就放开了儿子的耳朵,冲着胖妇人一使眼色,胖妇人也放开了,并且又开始安慰起儿子来!

傅发达笑道:“日知贤侄所言对极,我确实不该打他!嗯,以后大家在一起念书,日知贤侄还要好好帮帮我家贵宝,你们现在是同窗,以后就是一辈子的朋友啊!”

他想到自己儿子能和县令大人的外甥交上朋友,还是相当不错的,这趟书院没白来!

傅贵宝耳朵不疼了,他也就不叫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李日知,心想:“他平常挨揍的时候,一定不用满地打滚,只需要动动嘴说就行了,看来我得向他学习,以后我爹要是再打我,我就要动嘴不打滚!”

众人一起进了正门,正门之后有一道花墙,是起到影壁的作用,花墙上面爬满了牵牛花,各色牵牛花开得十分热闹,看上去颇有点儿田野之趣。

一个穿着蓝色竹布长衫的年轻人站在花墙之旁,脸上全是不耐烦的表情,他是书院里兼职做知客工作的学生,门外发生了什么事,他岂有不知之理,只不过,按着商阳书院拜师的礼仪,是要学生自己进门,所以他便一直等在花墙之下,只要拜师的人一进来,就可以看到他了。

傅发达是土财主,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如果他的儿子能拜入山门,进商阳书院读书,那束脩定然不少,说不定能让书院再添几百册的书籍,所以书院里的教习还是很看重的,束脩就是学费,毕竟教习们也是要吃饭的。

蓝衫年轻人看到进来的傅发达,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一扫而光,举步走来,道:“傅……”忽然见,他看到了郑刚令!

郑刚令是本县县令,蓝衫年轻人当然认得,他使劲儿揉了下眼睛,见确实是郑刚令,连忙上前,拱手过头,然后一躬到地,说道:“学生胡巍,见过县尊!”

郑刚令嗯了声,冲着胡巍点了点头,道:“你家山主可在?”

胡巍忙道:“在,我家山主就在书房,学生这便带路,请县尊随学生来!”

说完,恭恭敬敬地在做了请的手势,他在前面带路,想引着郑刚令和李日知,去后面的书房见山主。

傅发达见胡巍势利眼,竟然只顾县令,不理自己了,便急道:“胡生,我儿前来拜师,不知山主可有空见见,或者是我们在哪里等候?”

他不敢和郑刚令去争,当然要郑刚令带着李日知先见山主,先行拜师,他带着妻子儿子等,这没关系,可总得给他们间屋子等,总不能让他们坐在台阶上等吧,这是最起码的礼貌了!

胡巍啊了声,这才感到怠慢了傅财主,连忙道歉,便叫过另一名学生,想先把傅发达引到客厅当中去,可郑刚令却说话了。

郑刚令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既是傅公先到,那不如就让傅公先去见山主吧,本官与山主多年好友,晚些相见也不迟!”

傅发达听郑刚令叫他傅公,心里美滋滋的,县令大人叫自己是傅公,这是敬称啊,自己何德何能,能被县令大人尊敬一把!

傅发达连忙道:“不敢不敢,小民哪能让县尊久候,还是小民等着便是,县尊请便!”

郑刚令微微一笑,道:“不如一起去见山主,傅公以为如何?”

傅发达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他当然愿意和县令在一起多待了,这是攀交情的重要机会啊,连连点头答应。

大人们在前面客气,两个孩子在后面说起话来,傅贵宝道:“县令大人是你舅舅吧,听听,他都称我爹为傅公,这可是敬称,你要不要也对我敬称一下,如果你敬得好了,我就给你钱!”

傅贵宝不是傻,更不是愚蠢,而是平常生活在深宅大院当中,没有遇过什么外人,所以为人处世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他在家里,对待家仆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钱,所以出门在外,他便也这么认为,想给李日知钱!

李日知想了想,道:“你要是给我十贯钱,我就学我舅舅的样子,称你为傅公子,如果你给我二十贯,我就称你为傅公,如果你给我三十贯,那我就叫你傅公公,你打算被敬称成什么?”

傅贵宝想了想,道:“敬称嘛,当然要最最被尊敬了,你就叫我傅公公吧,我给你五十贯!”

他解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锁,沉甸甸的,道:“这个金锁是我娘给我买的,十足真金,当初花了七十贯,现在便宜你了!”

他拉下金锁,塞到了李日知的手里。

李日知却迅速地把金锁又塞回了傅贵宝的手里,道:“不用你便宜我,咱们以后就是同窗了,我还能要你钱么,我不收钱,以后也不用称你为傅公公!”

傅贵宝却不高兴了,道:“你看不起我,认为我不配被称为傅公公,对不对,你这个人太不够朋友了,你不讲义气!”

“正是因为够朋友,正是因为讲义气,所以我才不叫你为傅公公,你就算给我钱也不叫!”李日知很严肃地道。

傅贵宝不知不觉不被绕进去了,而且半点儿都没有发觉,他还生气了,见李日知不理他,他气嘟嘟地,走在后面,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满脸“我被蔑视了,我非常不爽”的表情。

在书院学生胡巍的指引下,众人到了山主的书房门外,商阳书院的山主相当于校长,名叫郭有皆,号三梅先生,比郑刚令大了十岁左右,已然年过半百,和郑刚令颇有交情。

胡巍抢先一步进了书房,大声道:“先生,本县县尊来访……”

他先进来,本来是想给郭有皆报信儿的,让郭有皆准备一下,毕竟县令来了,好歹得迎接一下吧,可却发现郭有皆竟然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衣襟敞开,露着肚皮,全无山主形象,而且还是开着书房的门在如此大睡!

李日知看到了里面呼呼大睡的郭有皆,抬起头来,小声道:“舅舅,这人的呼噜声和你有的一拼,怪不得你说和他有交情,你二人一定是以呼会友,江湖人称呼噜双侠!”

郑刚令哈哈大笑,道:“我打呼噜吗,我自己倒是从来没有听到过!”

后面的傅发达却是暗自叹气,看来读书人还是看不起自己这样的土财主啊,他事先和郭有皆说好这时来拜师的,结果人家都没当回事,竟然在呼呼大睡!

傅贵宝却是没什么感受,反正他也不爱读书,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在乎,他只是还在生气,为什么李日知竟然不敬称他为傅公公!

郑刚令大步进了书房,大声喝道:“郭老儿,还不快快醒来,装什么诸葛亮,再不醒来,烧你家的房子啦!”

郭有皆啊啊了两声,被吵醒了,睁开眼睛,见是郑刚令在叫嚷,他又啊了一声,翻身坐起,道:“坦然,你不在县里坐摇头大老爷,怎么跑到我这书院来了?”坦然是郑刚令的表字。

郑刚令笑道:“三梅兄,这次我专程来,是带我家的小外甥,名叫李日知,带他来拜你为师的,别的不求,只求你教教他如何中进士!”说着话,他在床榻的边上坐了下来。

郭有皆哦了声,道:“中进士可不容易,现在朝廷数年一科,每科不过二十余人中进士,听听便知何其之难,我劝你不如想想别的,比如明经科,或者其它科目,何必非要中进士呢!”

大唐此时的科考,并非每年一次,也不是每三年一次,而是皇帝想开科考就开,想不起来就不开,还没有形成固定的规矩,要到几十年以后,在唐玄宗时代,才会逐渐完善起来。

另外,科考的科目也很多,并非进士一科,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在这些科目里,比方说进士科主考时务策和诗赋、文章,而明经科主考经义。

正因为进士科最重考时务,所以是最受重视的科目。

郑刚令笑道:“要是你教不了,那不妨明说,我再找别人拜师便是!”

“坦然,你这是胡说八道,老夫怎么可能教不了!”郭有皆想了想,又道:“那得先让老夫看看你的外甥是块璞玉,还是一块顽石了!”

第二十六章 心直口快

郭有皆向门外看去,这时候,傅发达才脸上堆着笑容,对着郭有皆拱手问好,他总算是等到空隙,能和郭有皆面对面了!

郭有皆没有太多文人的酸气,他办书院嘛,一是为了扬大儒之名,二就是为了舒服的生活,为名为利,他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难道读书是为了让人越读越清贫,并且还穷得挺开心?那大家干嘛还要拼命读书,就是为了挨饿?

所以,对于土财主,郭有皆向来是很重视的,既愿意教授土财主家的子弟,也愿意接受他们提供的学费,土财主们在别的方面可能会很小气,但在教育子弟方面的投入,向来是最大方的!

郭有皆下了床榻,穿上鞋子,竟然整了整衣冠,这才出门,对着傅发达拱手还礼,笑道:“傅公,为何来迟,老夫等你多时了呀!”

李日知在旁看了,心想:“是啊,等的都睡着了!”

傅发达又惊又喜,简直是受宠若惊,他连忙道:“刚才在大门口那里耽误了些时间,犬子摔了一跤,所以没能按时前来,还望三梅先生谅解!”

说着,傅发达拉过小胖子傅贵宝,傅贵宝果然是灰头土脸,全身都脏兮兮的,看样子这跤,还真的摔得不轻呢!

郭有皆皱了皱眉头,道:“这便是令郎?嗯,果然是相貌堂堂……呃,嗯,一看便知是少年有为的傅家好儿郎!令郎在大门外,没有受伤吧?”

傅发达连称没有,按着傅贵宝的脑袋,就让傅贵宝给郭有皆磕头,要磕响头才行。

傅贵宝虽然并不怕生,但也知道这位三梅先生就是以后自己的师傅了,心中未免有些害怕,毕竟以前听说过的,关于师傅都有戒尺,不听话师傅就打你,等等诸如此类的传闻,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算眼前的三梅先生手里没有戒尺,可他仍是害怕。

小小孩童,如果一旦心里有了畏惧,那么行动上自然而然的就会缓慢,显得有点呆头呆脑了!

郭有皆见傅贵宝不是太机灵的样子,心中未免就不太喜欢了,毕竟从老师的角度讲,哪个老师都希望自己的学生聪明伶俐,这种心态很正常。

敷衍了几句,郭有皆便请傅家三口进书房,而这时他看到了李日知,笑道:“你就是坦然的小外甥?听说你有远大的志向,可是真的?”

李日知知道郭有皆说的是中进士的事,他平常在医馆里接人待物,见过各形各色之人,在为人处世方面可要强傅贵宝太多了!

“学生李日知见过三梅先生,学生从小立下志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欲达成此志向,需当先中进士,苦于无人指导,学生久仰三梅先生大名,所以央求舅父大人,带学生来此,欲求先生收于门下,望先生垂怜!”

把话说完了,李日知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然后一躬到地!

李日知小嘴吧吧一顿说,既抬高了自己,又抬高了郭有皆,虽然没有磕响头,但不卑不亢,光看表现,就比小胖子傅贵宝强得太多太多了!

这孩子机灵!

郭有皆立刻就高兴了,如果他是单独见的李日知,可能不会有赞赏的感觉,毕竟是县令的外甥,不可能太差的,这些该说的话要是不会说,那才是不应该,可有了先前傅贵宝的比较,郭有皆一下就喜欢李日知了!

“嗯,好,虽然年纪尚幼,但言谈举止,有你舅舅的风格,以后前途必定光明,岂是你舅舅一个小小县令能够比拟的!”郭有皆眉花眼笑地道。

郑刚令在书房里听到这话,笑道:“好啊,你个郭老儿,夸学生也不忘了损我一句!”

众人都进了屋,分宾主落坐,大人们都知道,这种时刻该到了郭有皆考较两个孩子的时候,起码要走个过场,虽不至于难为孩子,但也不会出些可以蒙混过关的题目。

郭有皆喜欢李日知,便想先考他,对李日知说道:“你说想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你年纪小小,现在除了修身,连齐家都不可能,那你就先说说,何为修身?”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李日知想都没想,便道:“回先生的话,修身是指修养身心,择善而从,博学于文,并约之以礼,学生以为好学不辍,仰慕圣贤的人格和智慧,时刻学习是最重要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尊重别人,学习别人的长处……”

小嘴吧吧的又开始说了,而且听者连连点头,郭有皆连连点头,手抚胡须,对李日知这个学生更加满意了!

可一边有人不高兴了,这人就是小胖子傅贵宝,傅贵宝觉得李日知太讨厌了,什么都比自己强,以前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想自己在家的时候,无论是仆人还是庄客,加在一起都没有自己聪明,所以他们是多么可爱啊,现在这个李日知就不行了,非常的自作聪明!

当傅贵宝想起在大门外时,他在地上打滚,就被李日知居高临下的鄙视一下,然后自己挨揍,又是李日知一句话就解救了他,嗯,这点是值得感谢的,不过后来,李日知又不肯对自己有所敬称,自己给他钱,他还不要,这简直就是不识抬举嘛,太可恶了!

尤其是当傅贵宝看到郭有皆连连点头时,他就想:“虽然师傅叫三没,也不知是没啥,可能是没房没地没媳妇儿吧,但我还是要提醒他一下,不要上了李日知的当,他太自作聪明了!”

当听李日知说到“尊重别人”时,傅贵宝认为机会来了,他忙道:“不对,你在撒谎,你一点儿都不尊重别人!”

小胖子小脖一梗,大声地检举揭发,绝对不允许李日知撒谎骗人,欺骗师傅!

李日知立即停下,扭头看向傅贵宝,书房里的众人也都看了过来,傅发达见儿子突然说话,气得差点儿抡巴掌扇过去,这是你说话的时候么,乱插什么嘴!

傅贵宝见成功吸引到了注意,颇有些得意地道:“李日知撒谎,我让他对我用敬称,可他却不用,给他钱,他也不对我用敬称,所以他一点都没有尊重别人的意思,先生万万不可上了他的当,他这人特别的狡猾!”

敬称?书房里的众人除了李日知之外,全都莫名其妙,一个小小孩童要什么敬称,就算对你用敬称,难不成还要称你为傅公吗,就象是称呼你父亲一样,那未免把你叫老了吧?

郑刚令道:“这是怎么回事,日知你说说!”

郭有皆也点了点头,他看出来小胖子说话有点儿夹缠不清,还是让李日知来说比较好,李日知口齿伶俐,还是能把事情说清楚的。

李日知只好说道:“这位傅同学,在外面的时候见学生的舅舅称其父为傅公,便也要我如此称呼他,并让学生更加尊重他,只要称他为傅公公,就给学生五十贯钱,还拿出了一枚金锁,说是买时七十贯,要便宜给了学生,折成五十贯……”

傅发达听了这话,差点儿把鼻子给气歪了,他完全相信李日知说的话,因为那个金锁确实是七十贯买的,贵的不是金子钱,而是上面的花纹,那可是只有京城的金匠大师,才能打制出来的精美花纹啊!

郭有皆大吃一惊,问道:“竟有此事?”

傅贵宝得意之极,当他看到师傅那震惊的表情,他更加认为自己检举揭发的太对了,就得提醒师傅,不能上了李日知的当,不能看谁小嘴特别的能吧吧,就认为谁是好人!

傅贵宝郑重其事地点头道:“绝对有此事,半点不假,这个李日知给钱都不要,都不肯对我用敬称,所以他说尊重别人,都是假话,是在撒谎!”

书房里的众人都目瞪口呆,看着傅贵宝,人人心中都想:“这孩子,这孩子不会是受过什么刺激吧,或者是晚上睡觉从床上掉下来过,摔到了头,再或者被门板夹了头,最不至也是在刚才磕头时,震荡了脑颅……”

李日知轻轻叹了口气,道:“学生实不愿称呼傅同学为傅公公,却绝不是不尊重他,其实傅同学还是有很多优点,值得学生学习的,比如说……”

他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又做出实在想不出的尴尬表情,最后才说道:“比如说,傅同学的直言不讳,这就值得学生学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小嘴吧吧的,真的是很有同学之谊,连傅同学之父傅发达都信了,并且深深地为傅同学的“直言不讳”而感到羞愧,难道说直言不讳,就是大声地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傻蛋吗?

公公两个字,有很多种叫法,比如说公公婆婆,或对年长的人称为老公公,再或者对神灵的称呼,比如说土地公公,等等。

但对于一个不是老人的称呼,不称公,而称公公,那么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对宫中宦官的称呼,宦官也就是太监,无论年纪再小,品阶再低,都可以称之为公公,比如姓傅的小太监,可以称为傅公公!

傅发达真想狠揍儿子一顿,非要把儿子那身肥肉,都打成瘦肉不可,他看向傅贵宝的眼神,当然就不慈爱了!

傅贵宝到这时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但他却知道父亲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是巴掌临头的先兆,这时候应该躲得远远的,溜之大吉才对!

于是,小胖子立即站了起来,叫道:“我要尿尿!”然后就跑出书房了!

把他父亲气得,差点就老泪纵横了,傅发达满脸通红地道:“这孩子,这孩子……”

郑刚令忙道:“这孩子本性不恶,是心直口快之人,至于礼数,慢慢教导不迟,如果什么都会,什么都懂,那又何必来书院呢,老郭你说对吧!”

郭有皆点了点头,只好说道:“孩子……长大了,就什么都懂了,现在还小,还小!”

傅贵宝跑出了书房,见门外还站着那个学生胡巍,便问道:“你知道在哪儿蹲茅坑吗?”

你应该敬称师兄才对,你还说李日知无礼,你才是真的无礼!

胡巍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愿和这粗鲁之人废话,还蹲茅坑,听着都恶心,他道:“在那鲜花盛开之地,离此不远,你自己去找吧,我还要在此伺候师尊!”

商阳书院里的茅厕都很讲究,不但修得雅致,而且所有茅厕的墙外都种植了鲜花,当鲜花盛开之时,光看外表,还真看不出后面就是茅厕,很是愉悦视觉,学生们都很喜欢。

可傅贵宝听了之后,想了片刻,鲜花盛开之地,他忽然想到了,正门之内,那面别致的影壁,上面的牵牛花,开得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热闹!

原来那里就是蹲茅坑的地方啊!

第二十七章 顽童

书房里,有了小胖子傅贵宝的反面比较,郭有皆越看李日知越顺眼,还是老友的外甥教养得好啊,哪象某些土财主的儿子,呆头呆脑,粗鲁不堪!

不过,为了土财主将要献上的不菲学费,郭有皆还是把厌恶压在了心里,他学问很好,但为人也很现实,名利双收才是真正目的,少一样都不叫三梅先生!

郭有皆笑道:“两个孩子都不错,今日便是吉日,正好可以拜师,两位把家中儿郎交给老夫,老夫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将他们教育成人,定然不敢辜负两位的托付!”

郑刚令和傅发达一起站起身来,拱手弯腰,对着郭有皆道:“那便多谢山主了!”

虽然郑刚令和郭有皆很有交情,但这是带外甥来拜师的,就算是老友,但该遵守的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同样,郭有皆也站起身来,拱手弯腰,还礼给二人!

李日知见郭有皆同意收他为弟子了,心想:“以后就要长住这里了?唉,其实读书嘛,在哪里读不是读,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呢!”

傅发达叫过仆人,拿过一个木盒,双手捧着,对郭有皆道:“三梅先生,这是在下代犬子准备的一点微薄束脩,还望三梅先生笑纳,不要嫌弃!”

他嘴上说是微薄束脩,但实际上木盒里面是一张田契,是送给书院的三百亩田产,都是上等的好田,每年这三百亩好田的收入,就够维持整个书院的正常运转了,这可不是微薄束脩,而是重重的学费了!

郑刚令笑道:“老郭,我可没有多少束脩给你,只能按着圣人的规矩给你了!”他把手一摆,让段保康送进来一个布袋,布袋里面装的是两块银锭。

圣人也就是孔子,孔子规定的拜师礼是十条腊肉,不过,在大唐此时,当真只送十条腊肉的学生,也真是不多了,至少在商阳书院就不流行真的送腊肉,都是折算成了铜钱或是金银,送给郭有皆,算是拜师的学费。

郑刚令送的两块银锭,别说买十条腊肉了,就算是买十头羊,都足够了!

郭有皆知道这两人都不是小气的主儿,这束脩必定会让他有所惊喜的,他笑道:“十条腊肉不算多,十条腊肉也不算少,只要学生好,老夫便心满意足了!”

郭有皆正想着再夸夸两个学生,先夸李日知,等傅贵宝回来了,再夸傅贵宝,可就在这时,就见书房外面来了一个气急败坏的书生,看样子和胡巍一样,也是书院里的学生。

这年轻书生到了书房门口,想要说话,可看到里面有外人,便强压住了火气,但看到傅发达后,他眼睛一瞪,再也忍耐不住,说道:“先生,学生有话要说,请先生借一步说话!”

郭有皆皱了皱眉头,心想:“怕不是什么好事!”

李日知却从这年轻书生的举止上看出,十有七八是和傅贵宝那个小胖子有关的,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刚才傅贵宝说要去茅厕蹲坑,难不成他没找到茅厕,然后就随地大小便了?

郭有皆不想让什么坏事,当着郑刚令这个县令的面说,那太丢书院的脸了,但这时又不好真的出屋子,去听学生的话,他心中暗怪,这个学生也太没眼力价儿了,就不能偷偷和自己说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两个学生跑了过来,脸上也都是气急败坏的表情,到了书房门口,见有外人,也都没有立即说话,可看到傅发达之后,全都和第一个学生那样,都愤怒了!

郭有皆觉得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不好的事,这时候就不能再玩什么矜持了,他立即走出书房,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就不能等一会再说么!”

三个学生眼睛都红了,象是非常伤心的样子,他们都哽咽着说道:“恩师,想我书院,自建成以来,历经百余年……”

“行了行了,说正题,你们哭什么?啊,难道是书院中有人过世?”郭有皆见他们伤心,自然而然的就往不好的方面想了。

三个学生一起摇头,他们道:“学生只是为书院伤心,竟然有人在大门后的影壁下大便,行此污秽之事,真真是让人气愤难当!”

郭有皆一愣,道:“什么,什么污秽之事,为师没有听明白!”

三个学生齐声道:“有一个十岁左右的胖顽童,在咱们书院正门的影壁下面大便!”

这回他们可没有压低声音,书房里的人全都听到了,郑刚令正在喝茶,听到这个,噗地把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

郭有皆惊诧之极,商阳书院建成已达百年,虽然其间也有人想要侮辱书院,但全都是文人之争,顶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最严重的也就是叫嚣要把书院给烧了,当然从来没有人真的来烧过。

可今天有人在影壁下面大便,他怎么好意思脱下的裤子啊?!

郭有皆怒不可遏,他当然能猜得到那个胖顽童,就是傅发达的儿子,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傅发达,然后大步向前院走去,前来报信的学生们立即跟上,胡巍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傅发达脸色都绿了,他真想说在别人家大门口大便的人,肯定不是他儿子,可真是没法说出口啊,因为他知道,那肯定是他儿子!

郑刚令皱起眉头,摇头不语,书院里出了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总不好去观看,再说也没什么好观看的,难不成要去看那一堆的大便么!

可李日知却想看这个热闹,他对傅发达道:“傅叔叔,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如果被愤怒的学生堵住,怕是傅同学会吃大亏,他看上去不象很会打架的样子!”

傅发达羞愧无比,本来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但能他让这种身材钻进去的地缝儿,实在是不好找,听了李日知的话,他忙道:“对对,咱们去看看,也许不是贵宝做的呢,没准儿这书院里还有别的胖顽童!”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两个人一起出了书房,向前院跑去,郑刚令没动地方,他堂堂县令大人,岂会去看一个顽童大便,哪也太丢身份了!

等李日知跑到了影壁之前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影壁,众学生都在大声的责备着,看来就是在责备傅贵宝!

有人叫道:“恩师来了!”

众学生一起回头,看到了赶来的郭有皆,立即行礼,让出一条通道,而通道的最里面,便是小胖子傅贵宝!

就见小胖子一脸受了巨大惊吓的样子,呆呆地站着,后背靠着影墙,裤子掉下,盖在了脚上,不过他穿的是长袍子,所以就算是裤子没提,也不会露出屁股的!

傅发达呼哧呼哧地也赶到了,他看到了站在影壁下的儿子,心中真是又羞又愧,自己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儿子来,悔不该领到书院来,现在成了大笑话,也得罪了整个书院!

郭有皆平复了一下呼吸,稍稍调整了下心情,免得自己失态,破口大骂出来,那就太有失名师的体面了!

走进人群,郭有皆问道:“你说,是谁指使你在这里……做此不堪入目之事的?”

在书院的影壁之下大便,这得多大的仇恨啊,这是来毁书院名誉的啊,肯定是有人指使的,但估计不会是傅发达吧,傅大财主钱不少,但胆子却不大,断然不敢得罪书院这种地方!

傅贵宝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他这时候已经发现,以前在自己家时,做错了事,可以满地打滚耍赖,但在家的外面,做错了事后,满地打滚肯定是不好使的,被打得满地找牙,倒是极有可能!

听郭有皆这么问,傅贵宝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指郭有皆身后的胡巍,说道:“是他,是他让我在这里大便的!”

胡巍顿时就急了,连忙辩解道:“恩师,莫要听这个顽童胡说八道,弟子怎么可能指使他自家的影壁下面大便呢,这不可能啊,这是诬陷!”

傅贵宝终于哭出声来,他指着胡巍,哭道:“我问他,要到哪蹲茅坑,他不领我去,却告诉我要去鲜花盛开的地方,我找来找去找不到,只有这里是鲜花盛开的地方啊,所以我就到这里蹲茅坑了!”

郭有皆猛地回身,瞪向胡巍,这回轮到胡巍脸色发绿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恩师,弟子,弟子不是不陪他去,只因还要在书房外伺候……”

傅发达听了儿子的辩解,稍稍松了口气,不是自己儿子故意顽皮就好,不过,人家说鲜花盛开的地方,他就跑到影壁这里来大便,自己儿子也确实是不聪明啊,甚至还可以说是蠢笨!

傅发达心想:“不管怎么样,儿子是在人家大门口做的这种事,师是肯定拜不成了,还得罪了人,估计以后自己儿子再想找什么名师去拜,也没人敢收他了!不过,谁让自己是他爹呢,儿子拉了屎,这个屁股还得自己擦啊!”

他正想说些赔礼道歉的话,可李日知却抢先了一步,李日知一直在旁看着,他已经明白了,傅贵宝不是故意的,只是从小太娇生惯养了,结果什么都不懂,所以,能帮就帮一把吧,成自在自己都帮过了,再帮帮傅贵宝,不也正好么!

李日知上前一步,道:“其实,傅同学在这里做这个事情嘛,是好心,是为了书院着想啊!”

此言一出,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怒火,在场众人一起转头看他,这是从哪里又蹦出来的另一个顽童!

第二十八章 拜师

郭有皆回头看去,却见李日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竟然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李日知小嘴挺能吧吧的,如果能想出一套说辞,把此次事情给遮掩过去,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做为书院的山主,对于傅贵宝做出的这种无心之过,他还是真的觉得很难办,再收傅贵宝为弟子,这个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任谁做出这种事情,也都不能再留在书院里了。

可要是把傅贵宝赶走,那又会显得自己这个山主,心胸未免狭窄,气度不够,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还是会被人笑话!

所以,傅贵宝在影壁下面,把裤子一脱,羞愧尴尬的不光是傅同学和他的家长,郭有皆也是极难堪的,他这个山主怎么做,都是会被人笑话的!

李日知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商阳书院,荥阳之光,万千读书人向往之所在……”

听到这种奉承话,郭有皆感到有点儿不太好意思,马屁拍得有点儿太过,太愧不敢当了,不过,接着往下听听,倒也无妨!

李日知道:“然而,书院别的都好,唯独这影壁,实在是太过破旧了,虽有山野雅趣,却失了庄严肃穆的味道……”

郭有皆心想:“胡说八道,这里又不是官府,而是书院,要什么庄严肃穆,以为是他舅舅的县衙大堂么!不过,接着听吧,估计他要说不如修个新的了!”

李日知小嘴吧吧不地说,片刻之后,说道:“傅叔叔此次前来,便是想给书院修一座新的影壁,但怕恩师您不答应,便出此下策,先抑后扬,让他儿子来这里……来这里顽皮一下,如此,才好给书院修新的影壁啊!”

郭有皆心想:“什么先抑后扬,乱用词汇!”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顺势下了台阶,点头道:“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傅公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用的这个方法,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了!”

郭有皆顺势下台阶,傅发达见有了台阶,也得赶紧下,他连忙道:“在下实在是鲁莽了些,万请三梅先生谅解,在下确实是打算给书院修一座新的影壁,还有,在下再奉上七百亩上好田地,与先前的三百亩合并,算做是献给书院的一点微薄束脩,恳请三梅先生收下!”

围观的学生们听了,人人咂舌,好么,一千亩地,这可真是大财主啊,太有钱了,太让人嫉妒了,见过有钱的,可没见过这么有钱的啊!

傅发达进了人群,把傅贵宝牵了出来,又给郭有皆磕头,不住口的赔礼道歉,希望还能留在书院里读书,毕竟有钱到了傅发达的份上,钱已经不算什么了,就是希望家里能出个当官的,出个官人,光宗耀祖!

郭有皆倒也不矫情,有些事情好说不好听,但是如果能有个合理的借口,把不好听的事情给掩盖过去,那么,这种借口他是绝对接受的!

郭有皆笑道:“原来是傅公的主意,为了给书院修新的影壁,竟然想出了这个办法,是老夫错怪孩子了,不过,傅公,这种主意以后还是少出为妙!”

“不敢不敢,以后绝对不敢了!”傅发达忙不迭地说道。

“要是修新的影壁,这书院的大门似乎就不相配了,必竟这大门太过老旧……”

“书院大门,在下一并修了!”

“其实下面入山的山门,也挺旧的了!”

“山门?不错,是挺旧了,在下一并修了,还有上山的台阶,在下全包了,全修新的!”

傅发达就是有钱,而且舍得花钱,这是多么优秀的学生家长啊,比学生好上一万倍,郭有皆很满意,书院的同学们也都很满意!

郭有皆笑道:“傅贵宝,随为师进去吧!”

有了这句话,就说明他认可事情的解决方式,而且还会收傅贵宝为学生!

郭有皆的态度,就是学生们的态度,修山门和台阶,可以方便学生们上下山,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那些田产,可以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嘛,傅家长很懂事,值得表扬,后山门其实也很旧了,要不要鼓励傅同学去方便一下,然后让他爹再赔一座新的?

傅发达却对着李日知行了一礼,满脸的感激之色,李同学小嘴特会吧吧,把丑事变成了好事,人才啊,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前途不可限量!

郭有皆带着傅贵宝回了书房,郑刚令察言观色,便知事情顺利解决了,便问道:“是一场误会?”

“误会误会,全是误会!”傅发达连忙说道,可不希望自己儿子的丑事,再被提起来了。

既然是误会,那么是怎么澄清的,郑刚令就没有兴趣听了,当然,就算不是误会,他也没兴趣听,点了点头,郑刚令对郭有皆道:“老郭,你今天收了两位佳徒,不如你我二人,下山庆祝一番,不醉不归,如何?”

郭有皆摇头道:“明天再不醉不归吧,今天便是吉日,此时便是吉时,先让两个孩子把老夫这个师父给拜了,别的事明天再说不迟!”

傅发达连忙道:“不错,三梅先生所言甚是,在下特地找人算过,还翻了黄历,今天最利拜师收徒,吉时嘛,眼看着也便到了!”

唐朝的人大多数都很迷信,办什么事都要讲个吉利,如果一件事情错过了一个吉日,那就得等下一个吉日才能进行,比如今天要是拜不成师,那么下一个吉日就要等到很久。

郑刚令当然不会反对,点头称是,上前拉过李日知的手,道:“日知,这便就要拜师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和舅舅说吗?”

他是很希望李日知拜入郭有皆门下的,但如果李日知非常不愿意,那么郑刚令也不会太过勉强,再另寻名师,或者他自己教导李日知,这都是可以的。

李日知充满期待地问道:“只是想问,啥时候放假?嗯,何时沐休?”

沐休就是沐浴和休息,这个词一般指的是官员的假期,意思就是放假,他还没入学呢,就想着放假了!

郑刚令摇头道:“如想中进士,做人上人,便需苦读诗书,哪有时间休息,再说你又不是朝廷的官员,沐休什么!”

“原来,辛苦读书就是为了当官,而当官才能沐休,那我现在也可以天天沐休,又何必再辛苦读书呢?”李日知振振有词地道。

郑刚令微皱眉头,李日知讲的是歪理,如果外甥是个成年人,那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可李日知还是一个孩子,总不能和他说一些功名利禄的话,这就比较为难了。

郭有皆忽然瞪起眼睛,对李日知大声说道:“休得啰嗦,你如果不肯读书,那老夫就揍得你找不着北!”

李日知一咧嘴,不敢问了,可旁边的傅贵宝不服气了,他是最怕读书的,也很怕挨揍,听了郭有皆的不读书就揍人的道理之后,小声嘀咕道:“这不是不讲理么!”

“理?你不读书怎么能知道理?你既然不知道理,那干嘛还要对你客气,不揍得你找不到北,难不成还让你找到西么!”郭有皆又冲着傅贵宝瞪起了眼睛。

傅贵宝顿时就不说话了,他怕再接口,会真的被揍一顿,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及时闭嘴才是上策,他竟然极少见的,再没有顶嘴!

傅发达见状,心中大喜,自己的儿子向来喜欢顶嘴,喜欢和父母对着干,自己实在是管不了了,这才要送到商阳书院来,想让儿子受点管教,再学些学问,可不成想见效这么快,儿子当天就改了顶嘴的坏毛病了!

他心想:“刚才三梅先生对儿子说什么来着,揍他揍得找不到北!看来,自己儿子就是欠揍啊,以前没管教好他,就是因为舍不得揍他啊!”

郭有皆带路,众人去了后院的祠堂,祠堂里供着孔子的画像,还有商阳书院历位山主的牌位,凡是书院学生,都算是郭有皆的弟子,所以这个祠堂里拜师的仪式几乎每月都有好几次,对于怎么收徒弟,郭有皆是再熟悉不过了!

书院里的仆人手脚麻利,郭有皆刚刚进入祠堂的院子里,仆人便端来一桌菜,有整条的羊肉,整鸡,整鱼,还有各色正当时令的鲜果,这些东西可不是给李日知他们吃的,而是用来举行仪式的祭品。

仆人们又端来水盆,拿来手巾,伺候郭有皆和李日知及傅贵宝三人,洗脸洗手,洗得干干净净,三人这才进入祠堂正屋。

郭有皆焚香三柱,嘴里念念有词,对着孔子的画像拜了三拜,然后这才让李日知和傅贵宝上前拜孔子,然后再拜他,并对两人进了常规的训诫,常规训诫也就是所有拜师时,师父都会说的那种套话,大同小异!

说起来简单,可实际做起来,却也使用了半个时辰,拜师仪式这才算是完成,其实不需要用这么长的时间,不过,李日知和傅贵宝一个是县令的亲外甥,一个是大财主的儿子,都是重要的人物,所以郭有皆也就没偷工减料,做足了全套的拜师仪式!

门外观礼的郑刚令笑道:“天色不早了,看来只能是明天咱们再庆祝一番了!”

郭有皆走出祠堂,嗯了声,道:“那便明天中午吧,上午老夫还要给学生们上课!”

李日知也走了出来,他听郭有皆说上午上课,中午要去和舅舅吃酒庆祝,他忍不住问道:“那明天下午,是书院里沐休的时间吗?”

第二十九章 帮忙花钱

郑刚令见他还想着沐休,便想要教训他几句,有这么不爱学习的外甥,可真够丢他这个县令舅舅的脸!

可郭有皆却低下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午并不是沐休的时间,而是由其他教习给你们上课,明白了吗?”

“明白了,就是明天下午,恩师你可以沐休,我们学生却还要上课,是这样吧?”李日知也是一本正经地提问。

郭有皆眯起眼睛,道:“不错,正是如此,你不服吗?”

“服,学生很服!”

“不服!”

同时响起了这两个声音,前一句是李日知说的,后一句是傅贵宝说的!

郑刚令微微点头,日知这孩子深懂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以后入仕为官,必不会吃什么大亏!

傅发达却连连摇头,还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看来,还是欠揍啊!

郭有皆冷冷地看着傅贵宝,道:“不服,你能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但我就是不服!”

郭有皆脸色忽地大变,变得兴高采烈,他笑道:“为师最擅长的就是专治各种不服,今晚便让你知道知道厉害,罚你抄书抄到哭!”

此话一出,周围同来观礼的学生们,个个都变得兴高采烈了,显而易见,他们也都被郭有皆惩罚过,都抄书抄到哭过!

“我要是不抄呢!”小胖子梗想脖子,要他哭还不容易,他向来是说哭就哭,还能满地打滚,才不用抄书抄得哭呢!

“那么就打该,打到你去抄!”郭有皆更高兴了,周围的学生们也都更高兴了,他们都很希望傅贵宝死硬到底,然后就可以对他进行打该了!

打该,是商阳书里的一种惩罚措施,老师在打学生时,学生要每挨一下,就大喊一声“该”,以示他挨打挨得应该,一点儿不冤,如果学生喊该的声音不够响亮,或者忘了喊,那就再多打一下!

傅贵宝想了想,摇头道:“那弟子还是服了吧!”他倒是变得很快!

傅发达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儿子脑子还算是好使,并不是一个非常渴望挨揍的人!

郭有皆稍稍有些失望,摇着头走了,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众人用了晚饭,各自回屋,该干嘛干嘛去了!

书院里房子不少,学生们基本上都是每人一间屋子,虽然屋子都不大,但可以互不干扰,晚上学生们各自温习功课,谁也不打扰谁!

李日知的房间和傅贵宝的挨着,中间只隔着一道墙,而这道墙竟然是用木板做的,上面刷了白灰,只要用手一敲,就会咚咚作响。

一夜好睡,第二天清早,李日知醒来,出去找舅舅郑刚令,舅甥吃了早饭,李日知便去上课,听的正是郭有皆的课。

不过,李日知没有听懂什么,因为郭有皆讲的是如何应对科考,因为大唐科考的科目太多,每科都有不同的特点,比如进士科有什么特点,明经科有什么特点,等等!

但李日知很清楚,这些知识以后自己肯定用得上,估计郭有皆是循环讲的,所以现在自己了解一下就可以,以后等真的快要参加科考时,再好好学学不迟!

上午的课结束后,郭有皆被郑刚令叫了出去,郑刚令打算中午喝完酒,就要动身回县衙了,不好在商阳书院这里耽搁太久。

山主一出门,整个书院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李日知倒是没感到郭有皆有多严厉,不知为何学生们会怕他,怕得那么厉害。

问清了食堂的所在,李日知打算去食堂吃点东西,顺便考查一下书院里的厨师手艺如何,就在食堂的门口,李日知碰上傅贵宝了。

傅贵宝看到了李日知,大喜,快步上前,道:“日知,你可算是来了,这食堂里的饭菜,堪比猪食,绝对不是给人吃的,我正要出去寻家酒楼用饭,不如一起吧,我请你喝酒!”

李日知向食堂里面看了眼,见食堂里的学生不多,估计可能真的是伙食不怎么样,不过,他不是挑嘴之人,进去吃食堂,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李日知看了看傅贵宝,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目的,不妨明说,不要日知日知的,叫得太过亲热,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傅贵宝叹了口气,道:“我爹和我娘今早走了,给我留了不少钱,我一个人肯定是花不完的,所以想请你帮个忙,帮我花花钱!”

“帮你花钱?这么难办的事情,你竟然也好意思张嘴请人帮忙!”李日知也学他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就帮你这个忙,我感觉自己尽帮你的忙了,昨天就帮了你好几个忙,今天又要帮,还是帮你花钱这样的大忙!”

傅贵宝哈地一笑,道:“你帮了我,我很感激你,不如请你喝酒如何,我看他们大人一有啥高兴的事儿,就要去大喝一顿,然后回家打老婆,不过有时候却打不过自己的老婆!”

两人边说话,边往外走,虽然见面才一天的时间,但两人的年纪都小,正是喜欢找小伙伴的年纪,说着说着话,友谊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

“对了,你昨天抄书了吗,有哭没?”李日知问道。

傅贵宝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根本就没抄,再说师父也没说要让我抄什么啊,我总不能乱抄,所以干脃就没有抄书,我都没抄书,怎么可能还会哭呢!”

李日知点了点头,又道:“咱们去哪家酒楼喝酒?我的酒量很厉害的,你不要妄想灌醉我!”

傅贵宝嘿嘿干笑两声,道:“你当本同学是被吓大的么,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有灌你的意思,可你说了,要是不灌你,那岂不是显得我太无能吗?今天你必须得喝,要是不喝,就是瞧不起我!”

“瞧不起你又能如何,你要在我面前大便吗?”

“咱们能不提这事儿么!”

商阳山下有一座镇子,镇子里很是热闹的,两人找了家外表最体面的酒店,可酒店里现在只有大堂座位,单间雅座早就被订满了,两人只好在大堂坐了。

店小二殷勤地上来招呼,使劲用抹布擦着桌子,讨好地问道:“两位客官,想吃点儿什么,咱们小店菜最齐全,连熟牛肉都有,要不先让小的给您二位切上两斤熟牛肉?”

傅贵宝叫道:“你们这里有牛肉卖?牛肉不是不许卖的么!”

牛是耕地的重要劳力,所以官府不允许杀牛吃肉,私自杀牛是犯法的,被抓住是要打板子的,不过牛要是意外死亡,或者老死,那么卖牛肉是没问题的。

店小二笑道:“临近有个村子里的牛摔死了,主人家就把牛给卖了,我们这小店得了不少的牛肉,可不就能给客官们饱饱口福了么,这牛肉等闲时候可是吃不到的!”

他见李日知和傅贵宝穿的衣服都挺不错的,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舍得花钱吃喝玩乐的那种人,虽然年纪小些,但只要有钱,就得当小爷一样供着!

李日知道:“好,那就切十斤来,今天这位少爷请客,别给他省钱,他会生气的!”

店小二一愣,问道:“十斤,不是四斤?两位客官吃得完么?”其实就算是四斤,这两个小小少年也吃不完吧?

李日知道:“一顿肯定吃不完,剩下的你用荷叶包了,本少爷回书院后慢慢吃!”

店小二哦了声,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原来两位客官是商阳书院的,那好得很,我们小店经常做书院的生意,所以二位客官点熟牛肉,咱们小店奉送蒸饼,还有四碟素菜,算是答谢两位客官照顾小店的生意!”

李日知嘿了声,心想:“看来十斤熟牛肉,他们赚的不少啊,不过倒也算会做生意,知道送些小菜什么的!”

可傅贵宝却一拍桌子,道:“不成,我不答应!”

店小二陪着笑脸,不由得尴尬了起来,道:“客官,再多送的话,小店就没赚头了,店里一堆人靠这买卖吃饭呢!”

傅贵宝却道:“本少爷来你这店里是为了花钱的,你却送我小菜和蒸饼,这算什么,本少爷的钱岂不是花不出去了么,所以不用送,你店里有什么好酒好肉,统统端上来,本少爷吃得高兴了,重重有赏!”

有钱,就是任性,就要摆阔,穷鬼不懂!

店小二不懂,顿时愣住,不用送小菜和蒸饼的客人,还真是头一回碰上,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眼楼上,心想:“就算是楼上那两位,听说要送蒸饼小菜,也是开心得很,绝对没说一定要给钱的!”

李日知哼的一声,道:“怎么,你还想非送不可么,小心我这同学在你们店门口大便!”

傅贵宝胖脸通红,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又提这事儿!

店小二陪足了笑脸,小跑着进后厨,让大师傅整治拿手好菜去了,大师傅也不懂,但努力做菜!

李日知看向窗外的大街,说道:“这个镇子不小,虽然没有荥阳县城繁华,但也是很富庶的地方了,百姓们丰衣足食,这正说明我舅舅治理有方啊!”

傅贵宝还没到会拍马屁的年纪,听李日知吹嘘自己家舅舅,他便没有接话,努力在脑海里寻找着,自己家的人,有谁是值得一吹的,似乎没有谁能和县令大人相提并论的,除非比谁更有钱!

李日知忽然咦了声,站起身来,身子探出窗外,向街的对面望去,傅贵宝见状,也不想着吹谁了,他也站到窗边往外看。

就见街对面有两男一女,一个长得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手扯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那女子不但长得漂亮,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看样子还不到一岁!

而在美貌女子的旁边,还有一个中等个子,长得顶多也就算得上是五官端正的年轻人,也在拉扯着女子,不知他们三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第三十章 这暴脾气

傅贵宝问道:“他们三个,是在干什么啊,好象是在打架吧,两个男人为了争一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是有孩子的啊!”

李日知没有回答他,而是仔细观察这三个人,两个青年男子在争抢一个年轻女子,而年轻女子还有个孩子,他们是在争孩子是谁的?

相貌堂堂的年青男子,穿的是蓝色布衣,虽然不是粗布,但也不是什么好的布料,看样子生活比较拮据,不是个有钱人!

而那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和那个年轻女子,却都穿的是细布衣服,而且女子更是比男子穿的要好些,还戴了首饰,有可能是商人之家,而且还是比较赚钱的那种商人。

李日知并不转头,却问傅贵宝道:“你看出了什么?”

傅贵宝摇头道:“不就是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打架么,可能是为了抢那个小孩儿吧,这有什么好看的!”

李日知却道:“如果从长相上来看,那个穿粗布衣的和那女子是一家,可要是从衣着上来看,长得丑的青年和那女子是一家,你说,那个女子到底是和谁一家的?”

“不知道,爱和谁就和谁在一家,便算他们三个人在一家,本少爷也是不愿意管的!”傅贵宝爱理不理地道,男男女女的吵架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什么好关注的。

李日知摇头道:“看起来不象是简单的吵架,是很严重的那种!”

傅贵宝哈哈一笑,故意装出大人的样子,很豪迈地一挥手,道:“能有多严重,就算再严重又能怎样,世上之事皆浮云耳!”

“你在书院影壁下面大便,也是浮云吗?”

“咱能不提这事儿么,饭馆里呢,马上就吃饭了!”

这时候,店小二端了一个大拖盘上来,里面有四碟开胃小菜,两荤两素,又放下一只酒壶,两个酒杯,把酒杯倒满,酒的颜色是黄的,闻起来挺香,看来是陈年好酒。

李日知本想说自己不喝酒,再说他俩加起来也就二十岁,不能说是年轻,而应该说是年幼了,怎么可能喝酒呢,喝得有点儿太早了,再过几年还成!

不过,还没等他反对,就见街对面的那三个人吵架升级,变成打架了,那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挥拳将矮个男子打倒,那美貌女子大哭,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就想去扶那矮个男子,可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却抓住美貌女子的手臂!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怒喝道:“你这**,当着我的面还敢如此,还不随我回家,还嫌丢人不够么!”

那矮个男子挣扎着爬起来,上前撕扯,叫道:“放开额的妻子,你竟然敢如此侮辱额们,你这个恶棍,额要报官,额要告你!”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瞪起眼睛,骂道:“你这奸夫,我还要告你呢,你竟然还想恶人先告状!”他身材高大,比矮个男子要强上好多,飞起一脚,竟把矮个男子踢飞,直撞到后面的一堵墙上!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两个大包袱捡了起来,背在肩膀上,然后又去拉那美貌女子,他怒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诡计,这里离县衙几十里的路,要走上一天一夜才能走到,你们还想着趁机逃走吗,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你先随我回家,然后我再和这个奸夫打官司!”

那矮个男子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却异常顽强,挣扎着爬起来,这回他象是拼命似的,一个头锤撞向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正中青年男子的前胸,一下子就把他给撞倒了!

可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手里还抓着那美貌女子,他摔倒了,把美貌女子也给带倒了,美貌女子痛得尖声大叫,而她怀里的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

三个人闹得不亦乐乎,街上的行人全都看了过来,饭馆里的食客也都走到窗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贵宝看着窗外,道:“原来是亲夫抓到了奸夫和**,这可是丢人事儿,还要去官府打官司,丢人丢大发喽!”

李日知却道:“不见得,那孩子是谁的,是矮个青年的,还是高个青年的?”

傅贵宝想了想,道:“当然是高个青年的,你看他要让那女子跟他走,并没有扔掉那个婴儿啊,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他干嘛要一起带走!”

此时,街对面上打成一团,那粗布衣服的青年似乎练过拳脚,他从地上重新站起来后,一手抓着那美貌女子,一手和矮个青年对打,时不时的还飞起一脚,矮个青年无法靠近他,反倒被打倒了好几次,完全落在了下风,但,矮个青年就是不肯认输,被打倒一次就爬起来再战!

看了片刻,李日知便道:“那我问你,为什么高个男子不先把自己的孩子抢到手,反而让不贞的妻子抱着?你想想,如果换成是你,你是先抢自己的孩子,还是先教训奸夫**?”

傅贵宝又想了想,这回想的时间稍微长了点,他道:“先抢孩子,不能让孩子受伤,这就象我和别人因为一块甜糕打架一样,我要先抢到甜糕才行,不能让甜糕掉到地上,或者弄脏了,我估计孩子也差不多吧!”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我现在还没有孩子,所以也只能这么估计了!”

李日知嗯了声,道:“高个男子那么不爱惜婴儿,还始终拉着女子,如果不是那女子拼命护着婴儿,说不定婴儿会掉到地上,那后果可是很严重了!”

店小二又端上来好几个菜,都是热气腾腾的大菜,上完了菜,店小二也隔着窗户往外看,说道:“我们镇的里长来了,这种丢人事儿,还是不要见官的为妙吧,弄得人尽皆知,以后也没法做人了啊!”

李日知傅贵宝一起点头,是啊,这事儿其实不宜张扬啊!

店小二看了他俩一起,心想:“小小年纪就学大人出来喝酒,胡花家里的钱,你俩懂个屁啊,还点头,哼,小心点儿,你俩知道楼上的客人是谁,一会有你俩好看的!”

店小二忽然笑了,幻想了一下这两小小少年喝多了,耍酒疯的样子,他对于街上的热闹没多大兴趣,上完了菜,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街对面已经不打了,因为镇上的里长到了,这里的里长相当于镇长,因为离着县衙比较远,所以镇上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是里长来处理,除非是严重到必须打官司才能解决的事情,才会去县衙,所以里长还是很受人尊重的。

里长三十多岁的年纪,正当壮年,衣着体面,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鸟笼里面有一只画眉鸟,这里长先是拖着长音大喝一声:“呔,你们三个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要闹回自己家闹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里长看出这三个人不是本地人,他说话的语气也就不怎么客气,他是最讨厌外地人给他添麻烦的,耽误他溜鸟。

街上的行人纷纷道:“里长来了,里长快来管管,这三人闹得太过份了!”

里长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三人一通,这才道:“你们这么闹腾,总得因为什么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说出来听听!”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首先松开了手,脸色极是难看,他冲着里长拱了拱手,却没有说话,而矮个子男子却去扶那个美貌女子,又去看那婴儿,满脸都是焦急关切之色!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见状,脸上怒色勃发,可却又强自忍住了!

里长皱起眉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啊,你们不说,让别人怎么评理,怎么给你们解决啊!”

这时,一个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镇上百姓,笑着对里长道:“说不出来,不好意思呗。里长你还没看出来啊,这是奸(和谐)夫淫(和谐)妇私奔,结果被亲夫给当场抓住了,要不能这么闹腾嘛!”

里长哦了声,虽然只是一句话介绍,不过这种事情却也不必多说,人人心里都明白的。里长指着那矮个男子和美貌女子,说道:“他俩是两口子,这份感情可不是装出来的,是真感情!”

说着,里长又一转身,指着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道:“你是奸夫,仗着自己长得齐整些,便想勾引人家的美貌妻子,现在被当场抓住了吧,看人家妻子是不稀罕你的,你勾引也是白勾引!”

看热闹的百姓们一起点头,可不是么,虽然矮个男子长相不如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但人家那真是一家三口,明显是很恩爱的,根本连理都不理这个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闻言大怒,眼睛如欲喷出火来,他上前一步,大声对着里长吼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要是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说话,我只是因为怕丢人,所以才不愿意和你多说,可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么,竟然敢胡乱编排,污蔑于我!”

看到他愤怒的样子,里长吓得后退一步,手里鸟笼里的画眉鸟也吓得乱扑腾!

里长啊了声,说道:“难道你真是亲夫?这女子和你并无感情,所以找了那个男子,现在你妻子不帮你这个亲夫,却帮着奸夫,而奸夫却长得并不如你,那你平常对你妻子得多不好啊,为何不和离,还要耽误人家的青春!”

他说的“和离”,就是指离婚,唐朝民间婚姻很是开放的,两口子过不下去了,离婚便是,再婚再嫁两不相关。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怒不可遏,扑上来就要挥拳揍里长,他叫道:“你口口声声帮着他俩,难不成是收了他俩的贿赂不成?”

里长连连躲闪,他也叫道:“看这暴脾气,难怪你妻子不要你!”

第三十一章 县令在此

见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动手,镇上的百姓一起围了过来,他们还是很尊重里长的,再说他们也不能看着里长被一个外乡人欺负啊,那不是太丢本镇的脸了么!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虽然看起来挺能打的,但镇上的百姓也不是吃素的,七八个青壮上前,眨眼功夫就把他给按倒了。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一倒地,青壮们的大脚便直接踹了上去,直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大声哀嚎,片刻功夫便即投降,连声求饶!

里长叫了声停,青壮这才不去再踢打,里长上前说道:“看你脾气挺暴,却并不是个有种的,这才打你几下,便开始求饶了,真真是个没有出息的废物,你妻子不要你,另找他人,一点儿不冤,看看人家那才叫真感情,你不惭愧么!”

粗布衣服的青年哼哼几声,嘶哑着嗓子说道:“我不服,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那贱人只顾着情夫,却不顾我,那孩子也不是我的,也罢,你说得也对,这样的贱人我要之何用,放他们两个走便是,但东西我却要都拿走,我已经退步成这样子了,你们总不能再帮他们了吧!”

里长犹豫了一下,道:“确是没有这个道理,人留下,东西你都带走吧!”

镇上百姓也都赞同,两口子没感情就分呗,何必要死要活的,但分归分,人可以分,东西还得让夫家拿走,不能让人家又赔夫人,又赔财产吧,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粗布衣服的青年捡起地上的两个大包袱,又去牵旁边的一头青驴,那是栓在街边小树上的一头健壮的青驴,青驴的背上还有一副褡裢,鼓鼓的,里面似乎也有不少的东西。

这时,那个矮个男子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美貌女了,也哄得婴儿不再啼哭,他这时才有精力去看别人,发现那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竟然要拿走所有的行李,以及那头健壮的青驴,他立即就急了!

矮个男子跳起身,叫道:“你怎么敢抢额的东西,那是额们家的东西!”

里长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道:“我说,你得了便宜就算了,如果我不是看你对那女子是真好,对那婴孩也是真心关爱,我岂有成全你们之理,你得了妻儿,如果还想得行李,这就过份了,天底下哪有人才两得的好事!”

镇上百姓又开始赞同,都说:“是啊,这也就是在镇上,我们里长成全你们,讲讲人情味儿,如果去了官府,官老爷才不会管你们是不是有真感情,你拐了人家妻子,直接就要打你的板子,然后判你的刑,干上一年的苦力,看你还叫嚷不!”

矮个男子急道:“这些行李都是额的,这女子也是额的妻子,婴儿是额的亲生骨肉,和这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了解情况,不要乱做判断啊,不能帮着恶人啊!”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怒道:“好,那便见官吧,咱们这便去县衙,虽然路远些,便总比让你逍遥法外强!”

里长叹气摇头,气道:“去吧去吧,你们现在就去,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打官司,真是的,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谁也不要管他们,让他们走!”

镇上百姓接着又赞同了,都让这三个人赶紧滚蛋,不要在镇里闹来闹去了,给大家添堵,看着就烦,太不识好歹了!

饭馆里,傅贵宝已经大吃起来,酒他只喝了一口,觉得不好喝,说了句没有蜜糖水好喝,便把酒推到一边,专心吃菜。

李日知则依旧站在窗边,看着街对面的情况,忽听傅贵宝在后面说道:“我现在知道同窗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就是一同站在窗边,看别人打架的意思!”

李日知哼哼两声,他感觉那个里长没有去查证三个人的具体关系,仅凭他自己的想象,便把三个人的关系给定了,然后从中胡乱做出调节,这样只能越弄越乱。

傅贵宝问道:“他们还没吵完啊,到底谁有理啊?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最麻烦了,不过就算是他们去了县衙,怕你舅舅也不会断出什么来,顶多也就是判个和离吧!”

李日知却摇了摇头,道:“不见得,我看这事儿啊,哼,根本就没那么复杂!”

他不去看那两个争吵中的男子,而去看那个美貌女子,就见那个美貌女子一脸的惊慌,一边护着婴孩,一边关切地看着那个矮个男子,看样子是深怕矮个男子吃亏!

李日知心想:“里长就凭两人感情好,想让他俩在一起,这个太武断了,他们两个在不在一起,绝对不能是由别人来判定的!”

这时,街对面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僵持,那个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一定要报官处理,而那个矮个男子却不肯让对方拉走行李和青驴!

两个男子在大吵,又有动手的趋向,而那头青驴竟然也伸长了脖子,昂昂昂地叫了起来,一时间之间简直是乱成了一团!

忽然,楼上脚步声响,跑下来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一身的公差服饰,一个是段保康,一个是张老六!

段保康看到了李日知,笑道:“好啊,你们两个小家伙竟然学大人喝酒,学好的不快,学不好的可真是太快了!”

两个人一起出了酒楼,向街对面走去!

李日知抬头望向二楼,却看不到楼上的客人,估计是在雅间里,他心想:“难道我舅舅和山主喝酒,也是在这家饭馆里不成?”

傅贵宝叫道:“小二,楼上那桌酒席的钱,算我帐上,本少爷一并付了!”

李日知气得一拉他,道:“少废话吧,还不快点儿上楼拜见我舅舅,还有恩师么,他们一定就在楼上!”

两人一起上了楼,果然见雅间里坐着郑刚令和郭有皆,两个人坐在窗边,也在往楼下看,李日知叫了声舅舅,两人一起回头,郑刚令奇道:“咦,日知,你怎么也来了?”

李日知又叫了声恩师,这才道:“外甥和贵宝同学一见如故,所以来这里吃点便饭,叙叙友情……”

“你们两个下山吃饭,下午上课时绝对赶不回去,你们两个家伙竟敢逃课!”郭有皆说话了,他看向傅贵宝,喝问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傅贵宝苦着脸,道:“喝了一口,不好喝,没有蜜糖水好喝,所以不喝了!”他已经做好了要被打手心的准备了。

郭有皆本来眉毛都立起来了,但听傅贵宝并不撒谎,而是直接说喝了,他的眉毛便又恢复了原状,道:“以后不可逃课喝酒,听明白了么,至于惩罚,容后再说!”

李日知和傅贵宝一起行礼,齐声道:“听明白了!”

郑刚令笑道:“明白了就好,你们过来坐,看下面有人在吵架!”

两人一起过来,都跑了窗边,李日知说道:“舅舅,你是要判他们和离吗?”

郑刚令叹了口气,道:“从刚才下面的情况来看,似乎也只有判他们和离了,否则还能怎样,那女子明显对她丈夫没有感情了,日子过不下去了!”

郭有皆也道:“强扭的瓜不甜,和离之后,男子再娶,女子再嫁,各过各的,倒也不错!”

唐朝,是对男女和离最宽容的朝代,和则聚,不和则散,但如男女通(tong)奸,那么还是要判刑的,拆散别人家庭,还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有专门的律法条款的。

李日知却道:“舅舅,恩师,嗯,学生以为,不见得需要和离,也许事情没那么复杂呢!”

郑刚令哦了声,点了点头,他对于外甥还是有信心的,如果说李日知认为事有蹊跷,那么也许就是有蹊跷,应该慎重对待。

郭有皆却笑道:“你一个半大小子,懂得什么男女之事,不要妄下判断,那样不就成了这镇上的里长了么!”

傅贵宝在旁眼珠转了转,道:“对啊,日知同学,不可妄下判断,要如我这般……”

没等他说完,李日知便打断他的话,道:“如你哪般?去大街上大便吗?”

傅贵宝立即闭嘴,再不敢自夸,也不敢学大人的口吻,去教导一下李日知了,他最怕别人说他乱找地方大便!

段保康和张老六到了街对面,喝道:“你们三人,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吵闹,这成何体统,你们不是要打官司么,不用去县衙,县令大人就在此地,有什么冤情,由县令大人给你们作主!”

本镇里长听了,大吃一惊,县令大人就在镇上?看段保康和张老六穿着公差的衣服,他知道这话肯定是真的,那他得赶紧去拜见县令大人才行啊,如果能请县令大人吃上一顿便饭,让县令大人记住自己,那就是最完美的了!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听了,顿时一愣,随即大声道:“原来县令大人便在此处,那太好了,这便去找县令大人打官司!”

矮个男子不再争夺行李,退后回到那美貌女子的近前,说道:“苍天有眼,县令大人就在此处,终于可以为咱们主持公道了!”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怒道:“你有什么公道可言,你诱拐别人的妻子,定要让你坐牢不可!”

矮个男子也怒道:“你这恶人,你做此恶事,不怕报应吗!”

那美貌女子也道:“你这恶人,必要遭到天谴,下雨天打雷劈死你!”

三人互相攻击着,跟着段保康和张老六,进入了饭馆,上楼去见郑刚令,而里长则在后面跟着,还有一大群闲着没事,只想看热闹的镇上百姓,也都围向了饭馆。

第三十二章 书生徐荣采

众人进了饭馆,却在大堂里被店小二堵住了,拦住了想进店看热闹的人。

店小二叫道:“别这样啊,你们都进来了,我们这店还做不做生意了,要想看热闹也成,每人买两块蒸饼,四文钱,这总可以吧,买了蒸饼的,进店看热闹,没买的,就在店外将就一下吧!”

镇上的百姓纷纷笑骂,借这机会还想赚一笔,莫不是想钱想疯了,不过,人家店小二说得也对,大家都进来了,他这店也别想做生意了,开店的自己也要吃饭啊,不做生意如何有钱吃饭!

反正四个铜钱还能买两个蒸饼,不少百姓便掏钱出来,交给店小二,人越进来越多,最后竟然足足进来两百多人,连楼梯上都站满人了,根本看不到,也听不清雅间里面在干什么。

可镇上百姓仍然兴致高昂,就算是什么也看不见,那也要看,大不了前面的看到了什么,说出来给后面的听,然后一个一个的往外传!

雅间之中,郭有皆站起身,道:“老夫不耐烦听你审案子,去旁边的屋子里面小憩片刻,等你办完了事,叫老夫便是!”

说着,他去了隔墙的雅间,幸亏两个雅间隔得严实,否则也得有百姓占上,那他连一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了。

郑刚令知道老友怕吵,便也没有阻止,只是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继续坐在屋内。

段保康带着几个人进来,说道:“这位大人便是本县县令,你们磕头见过县令大人!”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立即就跪下磕头,而那矮个男子犹豫了一下,便也跪下磕头,美貌女子抱着孩子,也对郑刚令行礼。

郑刚令摆手道:“这里又不是大堂,无须行此大礼,你们且先报上名来,家住何处,到荥阳来做什么,都一一报来!”

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抢先说道:“学生徐荣采,陕州人士,自幼苦读诗书,打算明年参加州里考试呢,学生在外求学近二载,这次便是要回陕州去的!”

徐荣采说完之后,那矮个男子才说道:“县令大老爷,小民叫吕路,额是关中人,老家是雍州地,入赘到了管城,只因家中父亲得到重病,托人送信,所以额才带着妻子和孩子赶回家,路过了荥阳这里,这女子是额的妻子秦氏!”

郑刚令点了点头,道:“你们因何吵闹厮打,说出来给本官听听,嗯,徐荣采,便由你先来说吧!”

徐荣采扭头瞪了眼吕路,然后才转头道:“县尊明鉴,学生有志科举,两年前便从家中东游,去曲阜求学,这一去便是两年时间!”

傅贵宝忽道:“曲阜,这地名我听说过啊,离咱们这儿挺远呢吧!”

李日知嘘了声,让他安静,不要乱插话,读过孔子书的人,岂有不知道曲阜的道理,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徐荣采又道:“学生在离开家中时,家中妻子秦氏,并未怀孕,可学生返乡之时,竟然在荥阳这里看到了她,她不但跟这吕路在一起,竟然还抱着一个婴儿,这婴儿不满两岁,这明显就不是学生的孩子啊……”

按着徐荣采所说,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几年前,徐荣采在当地的书院读书,那个书院是官办的,州中刺史亲自提写的匾额,建立书院的目地,就是想让本州多出些士子,以后中科举进入仕途,这样当地的学风也能振作起来。

但徐荣采运气不佳,连考了两次,都没能考中,连州里这一关都过不去,更不要说去长安考进士了,所以徐荣采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当官了。

无法进入仕途也就罢了,他成亲多年,娶妻秦氏,可秦氏一直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家里的事情也如此不顺,所以徐荣采每日里借酒浇愁,在书院里成绩越来越差,在家里也和秦氏关系不佳总吵架,他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就在二年前,他的一个少年时代的好友回乡了,并且得到了州中官员的举荐,可以去长安参加科考,虽然是明经科,但这也是进入仕途的一个好机会啊!

徐荣采向这个好友打听,是怎么得到了的举荐,好友告诉他,是因为好友去了一趟曲阜,算是游历,并结交了几位很有势力的长辈,由长辈写了书信给好友,然后好友带着书信回了家乡,交给了本州的官员,官员给长辈面子,便举荐了好友,如此好友便可以直接进京赶考了。

听到这里,郑刚令皱起眉头,心想:“你那个好友是在骗你的吧,他极有可能只是并不想告诉你,被举荐的真实原因而已,如果你这便信了,那未免也太愚蠢了!”

但他并没有阻止徐荣采往下说,只是安静的听着,旁边的李日知不了解科考的具体事宜,所以也听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徐荣采接着往下叙述,他说自己听了好友的话后,便决定远去曲阜,去拜见那些有势力的长辈,希望得到他们的青睐,也为自己写一份书信,可以让自己直接去长安考试。

于是,徐荣采便告别了妻子,收拾行李去了曲阜,但他说妻子秦氏在他临走时,并没有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反而因为自己要离开家乡了,所以她还有点高兴!

因为当时徐荣采和秦氏关系不好,主要是因为没有孩子,所以秦氏没有挽留,也没打算和他一起走,徐荣采认为并不意外,他自己单身启程去了曲阜,一去就是两年。

但是,徐荣采在曲阜,并没有见到好友说的那几位长辈,长辈要么是根本不见他,要么是云游在外,他连一个都没有拜见到,这时他才知道,好友应该是骗他的,再加上盘缠快花光了,所以只好返回家乡。

在来到荥阳时,他看到了一个女子骑在驴上,旁边跟着一个男子,当时他也没有在意,他走了上千里路,什么样的人和事都见过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本来他是认为没有什么事情的,可无意当中看到了那个女子的长相,竟然就是他的妻子秦氏,但当时秦氏并没有认出他来,可能是因为这两年他吃了太多的苦,所以相貌有所改变。

徐荣采深怕认错了人,所以便偷偷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这里,他才终于确定,驴上的女子就是他的妻子秦氏,但怀里抱着的孩子却不是他的儿子,而这个叫吕路的男子,他以前也不认识,这才出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徐荣采描述完之后,他大声道:“学生求县尊作主,学生也不要求别的什么,要么让秦氏跟学生回家,吕路对学生进行赔偿,要么是秦氏跟他走,但按着律法,这吕路得坐牢,学生并非是不讲理之人,秦氏不愿意与学生过日子,那让她走便是,但学生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说完,徐荣采伏地大哭,看样子是真的受了无比的委屈,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痛不欲生了!

可吕路和秦氏却大声反驳,两人都说徐荣采是在胡说八道,完全没有这回事,都是徐荣采在自说自话,但是,无论是吕路,还是秦氏,却都没有说他们不认识徐荣采!

李日知在旁边看着,心想:“不会是这个姓秦的妇人,有一个长得和她很像的姐妹吧,她们都姓秦,有可能是一家,而分别嫁到不同的地方,消息断绝,以至于她们的夫婿并不认识,再或者两姐妹是从小失散的,这也是有可能的!”

他想到了这些,便小声和郑刚令说了,郑刚令听完,想了一想,感觉自己外甥想得比较周全,如果真的是相貌相似,所以导致了这场误会,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郑刚令便问道:“秦氏,本官问你,你可有姐妹,和你相貌相似的姐妹?”

秦氏怀抱着婴孩,伤心得不得了,她道:“回县令大老爷的话,民女家中并无姐妹,父母双亲只生了民女这一个孩子,正因为没有别的儿女,所以才招了上门女婿,也就是民女的夫婿吕路,成亲已经三年了。”

郑刚令皱起眉头,道:“也许你的父母生有别的孩子,也是女儿,只因从小失散,所以没有告诉过你呢?”

秦氏摇头道:“绝无这个可能,民女是父母在家中生,在家中养,周围邻居均是数十年的交情,如果民女真有别的姐妹,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郑刚令只好转头去问徐荣采,道:“那你的妻子秦氏,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有一个和她相貌相似的姐妹呢?”

徐荣采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县尊,学生的妻子秦氏,就是现在眼前这个,学生绝对没有认错,学生是有证据的,只不过,这涉及到隐私,不到万不得已,学生实在不愿意说,还望县尊给学生留点儿脸面!”

郑刚令嗯了声,这个能理解,谁的妻子跟别的男人跑了,不给他生儿子,却给别人生,谁的面子也不会下得来台,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郑刚令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外甥,就见李日知低头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郑刚令便没打扰,又对吕路说道:“刚才徐荣采说了事情的经过,看你的样子,是必定不认同的,那么,经过到底如何,你也来说一说吧,本官尽量做到不偏听偏信!”

吕路答应一声,也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但他说的可和徐荣采,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第三十三章 吕路和秦顶针儿

按着徐荣采的说法,吕路就是一个诱拐别人妻子的恶棍,可当吕路进行叙述时,却变成了徐荣采是一个半路进行抢劫的恶棍!

按着吕路的说法,经过是这样的,吕路原住关中,是雍州人氏,只因关中地少人多,讨生活越来越难,吕路家中贫穷,祖上并未留下田产,一家人只能靠租种地主的田地为生,日子过得相当寒苦。

穷则思变,吕路的父母没什么本事,只是最普通的佃农而已,他们不想让儿子也过这种苦日子,便把家里的东西变卖了,能卖的几乎全都卖了,这才凑了点路费,交给吕路,让吕路离开家乡谋生。

吕父在吕路临行前,告诉吕路,穷人谋生艰难,如果吕路到了外乡之后,依旧贫穷,以后无法再返回家乡,那么便不要再想着落叶归根,在外地落地生根就好。

而且吕父非常郑重地告诉吕路,不要因为无法为父母养老送终,而感到愧疚,这是穷人的命,生而贫穷,就得认命,但如果吕路有朝一日,能够再回家乡,那么记得一定要去父母的坟前,告诉父母一声,这也算是让父母安心了!

吕路大哭一场,背着一个小包袱,独自一个人往东走,希望能找到一个让他有口饱饭吃的地方,一路往东,路上经历了很多事情,让吕路更加明白求生的不易,直到他来到了管城。

管城有一家成衣店,经营各种成品的衣帽鞋袜,店里的东家姓秦,附近的邻居都叫他秦掌柜。

在这年代,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一般都是自己家里卖块布,剪裁一下,缝上就能穿了,但如果想要讲究一些,衣服做得体面一些,那还得找专业的裁缝,也就是到成衣店来做新衣服。

秦掌柜的手艺非常之好,成衣店里的生意也挺不错的,一家三口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吃穿不愁,但秦掌柜也有烦心事,就是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秦掌柜非常疼爱这个女儿,给女儿起名叫顶针儿,他是裁缝嘛,所以闺女叫顶针儿,也算是女承父业了。

吕路到了管城之后,想找个活儿干,他也不要什么工钱,只要管饭吃就成,找来找去,便找到了成衣店,秦掌柜见他老实,为人实诚,便让他到店里当了个学徒,当然,最重要的是吕路不要工钱。

吕路深知谋生的不易,所以非常珍惜这份活计,干活非常卖力气,从来不偷懒,那真是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狗差,却是从不抱怨,数年如一日。

时间短是看不出一个人德行如何的,但时间长了,一个人到底如何,别人就会心中有数了,成衣店的学徒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只有吕路坚持下来了,秦掌柜对他非常满意。

这时候,顶针儿年纪也大了,因为秦掌柜舍不得,所以她也一直没出嫁,等啊等啊的,都等成老姑娘了,秦掌柜和秦妻商量了一下,又问了顶针儿的意思,决定招吕路当上门女婿,入赘秦家。

吕路在店里干了这么多年,早就和顶针儿很熟了,顶针儿长得漂亮,街坊邻居全都知道,而吕路又老实又能干活儿,虽然其貌不扬,但在这个时代,普通男子是不靠长相吃饭的,还得有手艺才行。

吕路对能娶顶针儿为妻,那真是千肯万肯,高兴的不得了,而顶针儿认识吕路这么些年了,也觉得吕路可以托付终身,家里的老人又都赞成,所以为他们选了个良辰吉日,拜堂成了亲。

尽管吕路和顶针儿从外表上看,实在不象是两口子,顶针儿太漂亮,而吕路就差太多了,但夫妻两个人感情很好,成亲之后,很快就有了孩子,顶针儿给吕路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吕路很孝顺秦掌柜和秦妻,当成亲生父母一样孝顺,一家人生活非常和美,成衣店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可就在这时,吕路老家有乡亲到了管城办事,正巧看到了吕路,便和吕路说了家里的。

吕路的母亲因为生活贫困,少了滋养,几年前便去世了,吕父独自生活,年纪大了,干不动体力活儿,原本贫寒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幸亏有好心的邻居帮忙照顾,但邻居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自然不可能照看得周全,日子久了,吕父身体垮掉,在乡亲临出门之前,看到吕父身体就不行了,现在乡亲出来有小半年了,吕父到底如何,是否还在人世,乡亲也不敢确定。

吕路得到了消息之后,自然焦急万分,他母亲一辈子没有过过好日子,父亲又病重,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世的悲伤事,所以他就和秦掌柜说了,想回家看一下父亲,而且也想把父亲接来居住,以方便照顾。

他是赘婿,不能擅自离开,要想养父亲,也必须要得到秦家的同意,否则不行,这是身份决定的。

秦掌柜对于吕路的孝顺之心,是非常赞赏的,再说秦家也不差多一双筷子,把吕父接来养着,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秦掌柜告诉吕路,雍州离着管城太远,路上颠簸,如果有什么不忍言的事情发生,那会让人非常遗憾,所以他让吕路带着顶针儿和孩子一起回去。

如果吕路回到家乡之后,吕父已经不在人间了,那么吕路这也算是衣锦还乡,处理好吕父的后事,那么再回管城不迟。

如果吕父仍旧活着,那么吕路把媳妇儿和儿子带回家,让吕父看看,让老人家有所心慰,而且顶针儿也可以帮着照顾吕父,这也算是尽了孝心了!

于是乎,吕路便带着顶针儿,抱着孩子,骑上一头青驴,从管城去往雍州,在管城境内,有一个穷书生自称是陕州人氏,名叫徐荣采,想和他们搭伴顺路走上一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吕路是不怕出远门,路再远,走得再艰难,他也没有半点儿的事,他以前就是这么走着过来,可现在因为有了妻子和孩子,他觉得有个伴一起走也不错,大家能互相照应一下,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吕路就让徐荣采跟着他们一起上路,徐荣采为人倒也勤快,晚上住宿时他还先行一步,找好了旅店,吕路和顶针儿到了之后,直接住店就成。

晚上,吕路还请徐荣采喝了顿酒,一来是解解乏,二来两个人聊聊天,既然大家要走一路,那怎么着也得互相了解一下对方才成。

吕路把自家的情况告诉了徐荣采,徐荣采也说了一些他自己的事情,不过,吕路的酒量不行,有点儿喝多了,喝多了之后,便都听他自己在说,快半夜的时候,徐荣采扶着吕路回了房间,然后他自己也去睡了。

第二天,因为晚上喝多了,所以吕路起来晚了,便耽误了赶路,第二天没有走多远,路上徐荣采照顾吕路和顶针儿更加尽心,弄得吕路和顶针儿都不好意思了,觉得占了徐荣采的便宜,本来说好是互相照顾,现在却变成了只有徐荣采照顾他俩。

管城离着荥阳不远,虽然有女眷,但走了两天也就到了荥阳境内,可不成想今天到了这镇上之后,徐荣采突然翻脸,硬说顶针儿是他妻子,然后还要带着行李和顶针儿走,连孩子都要带走。

吕路当然不干了,便厮打吵嚷起来,后面的事情,因为就发生在街对面,所以大家也都看到了。

在吕路描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徐荣采总是打断反驳,直到郑刚令喝斥他,让他必须安静时,徐荣采这才闭嘴,但脸上也总是表现出不服气的表情,看样子是对吕路的描述很愤怒。

郑刚令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单从两个人的描述上来看,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似乎都是真实的,他看向那个叫顶针儿的女子。

顶针儿看起来不象是那种特别机灵,而且泼辣的女子,相反,倒有些柔弱,而且也不是特别会说话的那种人,用老百姓的话来讲,这是一个很实诚的老实人。

郑刚令问道:“你叫顶针儿?”

顶针儿连忙点头,她紧紧抱着孩子,满脸都是很害怕的样子,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当官的吧,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可能是真的把她吓坏了。

郑刚令又问道:“他们两个,哪个是你丈夫?”

顶针儿连忙指了指吕路,道:“他,他是民女的丈夫!”

徐荣采大急,叫道:“县令大人,这妇人向着奸夫,她不肯对大人说实话啊!”

吕路和顶针儿一起也叫了起来,他们都说徐荣采才是撒谎的那个,三个人又吵了起来,顶针儿怀里的婴孩哇哇地也哭了起来,一时之间,场面又混乱起来。

郑刚令脸色沉了下来,喝道:“都吵什么,放肆!”

三人都吓得不敢再吵,只有婴孩在不停地啼哭!

郑刚令感觉此事颇有棘手之处,他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去管城,找到吕路说的那家成衣店,然后对店里的人,或者周围的邻居打听,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撒谎了,就算是吕路再厉害,可也不能买通所有人,一起替他说谎的。

但是,荥阳虽然离着管城不远,可要是派段保康和张老六去,光靠两条腿走路,估计明天甚至后天都不一定回得来,就算是骑了快马,一来一回也是耽误时间,这事情也不是到了那里,就可以立即返回的,说起来容易,可真的要去验证了,还是很麻烦的,小镇所处的位置很尴尬。

郑刚令看向李日知,心想:“我的小外甥,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第三十四章 证据

李日知坐在旁边,很认真的听了徐荣采,还有吕路这两个人的叙述,并且他还认真的观察了在场三个人的表情,心里头算是有点儿数了。

见舅舅看了过来,似乎是向自己求助,李日知想了下,道:“舅舅,外甥觉得,他们这算是当场对质吧?那么现在也对完了,不如把他们分开,然后挨个再问一遍,这比较好!”

郑刚令想了下,也对,如果不把他们三个分开,那么过一会儿,就会又乱吵起来,要想解决事情,光靠吵闹是不行的!

他招了下手,叫过段保康和张老六,道:“把他们都先带下楼去,分开看押,还有,让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散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成何体统!”

段保康和张老六立即答应,押着徐荣采和吕路下楼去,他们倒是没有难为顶针儿和她的婴孩,可是两个男子被押下去了,顶针儿也不可能再待在楼上,也跟着他们下楼,不过,她却是着吕路下去的。

等雅间里的人都出去了,郑刚令这才问李日知,问道:“日知,你刚才听着,那两个人说的话,可是有什么破绽吗?他们两个当中,其中一定有人在说谎,可我看他们的神情,却真是判断不出来了。”

李日知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旁边的傅贵宝,问道:“贵宝同学,你觉得他俩谁在说谎,是那个高个的徐荣采,还是那个吕路?”

傅贵宝用小肥手挠了挠脑门儿,想了一下,这才道:“我看是吕路在说话,他长得不咋地,但是有俩小钱儿,所以才勾引了徐荣采的妻子,那个顶针儿长得挺好看的,要说长相,徐荣采才和她是一对,那个吕路真是长得不咋地!”

李日知却道:“顶针儿不要长得高大的,相貌还算堂堂的那个徐荣采,却跟着长得不咋地的吕路,她眼睛不好使吗?”

“因为吕路有点小钱儿啊,我不是说了么,他有钱,这就叫有内秀,就算外表长得不咋地,可只要有钱,女人还是会贴上来的!”傅贵宝似乎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样子,把话说得斩钉截铁,非常的振振有词。

郑刚令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而且还认为傅贵宝说得有些太低俗了,有辱斯文,不过,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他倒也没必要去呵斥和教育一番。

李日知道:“有内秀,你是指你外表不如我,可是如果你拿出金银来,往桌上一拍,那就比我这外秀的人强多了,别人就都要过来巴结你,而不是我,是这样吗?”

傅贵宝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但表情却很明显,那就是:你明白就好!

李日知又道:“你说的内秀,确定不是肚子里的屎?你表露内秀的方法,确定不是去街中央大便吗?”

傅贵宝的表情就变化了,一副要哭的样子,这个李日知,专门刺激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日知转头对郑刚令说道:“舅舅,我认为,说谎的是那个徐荣采,因为他的话要想验证的话,得去陕州才行,那可远了,而吕路的话却是可以很快验证的,毕竟管城离我们这里不远。”

他停顿了下,想了想,又道:“徐荣采的话里面,所有描述,都没有提到具体的人,只有那个朋友对他说了什么,曲阜他又是失败之旅,而吕路的话里面,却是有实际人物的,象他的岳父岳母,而且他做的是成衣生意,管城里很多人必定认得他,只要一打听,顶针儿是不是秦掌柜的女儿,还不是一问便知么!”

郑刚令点了点头,道:“所以,以此你就断定,徐荣脸的话是编造的,而吕路才是实话实说,对吧?”

李日知道:“除非徐荣采能提出具体的证据,或者能很快找到证人来,否则他就是在说谎。”

郑刚令道:“那我就让他再说一下证据,但看样子,他是能提出来的,他不是说了么,有涉及隐私的证据,只是让他给顶针儿留点儿颜面,所以才不当众说出来的。”

李日知嗯了声,又道:“舅舅可以问下他,如果他是有理的,他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他想得到什么补偿,毕竟顶针儿不可能跟他走了,看样子她是真心喜欢吕路,还生了孩子,以后就是想跟着吕路过日子了!”

郑刚令道:“也好,听听他自己是怎么说的,说不定反而能帮着咱们做出判断。”

他叫来段保康,让把徐荣采单独带上来,段保康答应一声,下楼去押徐荣采了!

饭馆一楼的大堂里,徐荣采和吕路正互相怒目而视,而周围一大群的闲人,都对他们俩瞪大了眼睛观看。

闲人们只要进了饭馆,就是交了钱的,虽然钱不多,还有饼吃,可闲人之所以是闲人,就是闲得没事,喜欢看热闹玩,今天这么大的热闹,不得好好看看玩么!

楼梯脚步声响,段保康大步下来,一把提起徐荣的后脖领头,象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往楼上提,段保康嘴里说道:“县尊要问你的话,小子,可想好了怎么回答吗?”

徐荣采大急,叫道:“差爷,差爷,为什么不把那个吕路也提上来?”

段保康哼了声,并不回答,把徐荣采提上了楼,进了雅间,然后往地上一扔,道:“县尊,人犯带到了!”

徐荣采脸上露出了惊骇之极的表情,他急道:“县,县尊,学生,学生怎么就成了人犯了,学生是原告,被告在下面呢呀!”

郑刚令摆手道:“你们两个不分原告和被告,现在本县问你,你说那吕路拐了你的妻子,那么秦顶针就是你的妻子了?”

徐荣采忙不迭地点头,道:“正是,那秦顶针就是学生的妻子,不过,她并不叫顶针儿,她没名字,县尊叫她秦氏就好!”

郑刚令又道:“何以证明她就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证据吗,是要本县派人去管城,找到吕路说的那家成衣店,然后问问吗?那未免也太麻烦了!”

徐荣采忙道:“是啊,太麻烦了,而且这种丢人事,学生实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怕消息传回老家去,那学生以后可没法做人了。”

郑刚令不想和他废话,又问道:“证据!”

徐荣采脸上现出为难之色,看样子是不想说,但不说又不能证明秦顶针儿就是他的妻子,所以他表情很明显,咬了咬,下了决心,这才说道:“秦氏的左乳下面,有一个半圆形小疤,疤瘌颜色极淡,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郑刚令哦了声,看向李日知,李日知虽然是小小少年,但现在郑刚令可是没有轻视他小外甥的想法,李日知在破案推理方面,确有过人之处。

李日知低声道:“舅舅,问他需要什么样的补偿,那个顶针儿既然不跟他了,那他不可能空着手回老家的,总要得些财物才行的,要不然这案子没法结!”

郑刚令点了点头,道:“胸口之处,妇人岂可示人,乳上有疤也就罢了,可乳下有疤却非至亲至密之人,不可得知,既然你说出了如此的隐秘,那便证明秦氏是你的妻子,但这个妻子看样子是不想跟你过了,你明白这点吧?”

李日知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是徐荣脸还是听到了,他知道这是要谈赔偿的事了!

徐荣采道:“县尊,学生只求这件事情能早些了结,不要再让学生丢人现眼了。再者,既然秦氏心甘情愿地想跟吕路,那学生也不做恶人,成全他们便是,也不想告得吕路坐牢,但财物方面,还需多多赔偿学生,总不能学生人财两空!”

郑刚令哼了声,道:“你倒是说得直接,如果把吕路和秦氏所有的行李,都判给你,那你便不再告他们了吗,可心满意足?”

徐荣采摇头道:“这种事情,实在谈不上心满意足,但至少学生心里能好受一些,有了财物,回到老家后,也能再娶一房妻室,以传我徐家香火。”

“好,那便依你!”郑刚令叫来段保康,把徐荣采带了下去。

李日知小声道:“舅舅,外甥现在就可以断定,这个徐荣采一定在说谎话,那个秦氏胸口乳下有疤,定是他趁秦氏给孩子喂奶时偷看到的!”

郑刚令想了片刻,道:“也许吧,但也不能如此武断啊,也许他确实早就知道呢,那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忽然,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傅贵宝,说话了!

傅贵宝说道:“县尊,你可以再把那个徐荣采叫上来,让他说一下顶针儿后背有没有疤瘌,或者有没有痣什么,不就行了么!”

李日知却立即摇头,道:“这样问不好,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忘了,甚至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都能推掉,所以要让他犯错误,这样才能当场揭穿他的谎言。”

傅贵宝很不服气,他觉得李日知比他强太多了,但这是不对的,这世上怎么可以有比他聪明的人呢,这不正常啊!

傅贵宝又道:“怎么让他犯错误?”

李日知道:“可以这么对他说,秦氏身上,或者后背有一道疤痕,长一指,宽半指,问你说说这道疤,是怎么留下来的?”

这句话问里面,存有大坑,很容易就让人顺着话茬儿往下说,然后就知道李日知的厉害了!

第三十五章 太狡猾了

郑刚令听了李日知的话,点头道:“徐荣采是仍旧要叫上来的,不过,在叫他再上来之前,应该把吕路叫上来,听听他的话。”

李日知却摇头道:“舅舅,那个吕路说什么不重要,因为他是和顶针儿在一起的,先且不论他和徐荣采谁是真,谁是假,单凭顶针儿向着他,他就是得到好处的那个人,所以问他没用,要问就问顶针儿,让吕路在下面抱孩子,单独让她上来!”

郑刚令想了想,确实如此,吕路是得到好处的那个人,也就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只要他不改口,别人就拿他没办法,问他话,还不如问顶针儿,起码顶针儿是个女子,也好糊弄啊!

嗯,堂堂县令大人去糊弄一个女子,实在是太不英明了,所以不是糊弄而是开导,开导顶针儿说实话,不可再误入歧途,陷入淤泥而不能自拔了!

郑刚令吩咐一声,段保康下去,把顶针儿单独带了上来,下面则由吕路一个人抱孩子。

楼下,吕路抱着婴孩,不停地哄他,让婴孩不要哭闹,他无意间抬起头,发现徐荣采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用手挡住婴孩的脸,然后同样也用恶狠狠的眼神,回瞪过去,丝毫不畏惧徐荣采。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瞪对方,可把旁边的闲汉们看得腻味了!

终于,有闲汉再也忍耐不住了,说道:“嘿,你俩,是不是汉子,是不是爷们儿?是汉子,是爷们就别光用眼睛瞪,动手啊,你们俩不是抢媳妇儿么,动手啊,谁的拳头大,谁打赢了,媳妇儿就跟谁走啊,行李也拿走,不用客气,我们这么多人呢,给你们当证人。啥也别说了,打!”

这话一说出口,闲人们大为赞同,个个都叫了起来,让徐荣采和吕路打一架,他们要看打架,不要看两个人互瞪眼睛,又不是比谁的眼珠子大呢!

甚至有的闲人自告奋勇,很有毛遂自荐的精神,竟然想要主动帮着吕路抱孩子,然后让吕路抄起胡凳,或者拿块砖头什么的,去打徐荣采,狠狠地揍他!

有的闲人则支持徐荣采,更有好事者跑了店外,捡了半截棍子,拿起来塞给徐荣采,让徐荣采去打吕路,要狠狠地打,但不要直接打脑袋,那就不好看了,先打别的地方,等打急眼了,再打脑袋不迟。

而对面,吕路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放了好几块砖头了,不停地有闲人催促吕路,飞砖头,快快,大家都等着呢!

但是,吕路和徐荣采都没有动手,他们都等着上面问话的结果呢,哪有心情打架,去娱乐一群只会看热闹的闲人!

又等了片刻,闲人们见两个人如此的不听劝,如此的不识好歹,竟然说什么都不肯打上一架,急性子的闲人便怒了,要是两个人再不打架,那他们可就不客气了,也要用眼神来瞪他们,看看谁更擅长瞪人!

“你俩打不打?我们都很忙的,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办呢,在这里都看你们半天了,你们也不打,你们还是不是汉子,还是不是爷们儿,还是不是人?你俩说,还是不是人!”

“你们不动手,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媳妇儿吗,对得起自己吗,对得起我们吗!”

“你俩太让我们失望了!”

就在这时,顶针儿下来了,由段保康押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闲人们立时再不吱声,都眼巴巴地看着顶针儿,想从顶针儿的脸上看出点儿端倪来!

可顶针儿脸红得很,不知为什么,下了楼梯后,径直走到了吕路的跟前,把婴孩接了过去,吕路问道:“县令大人找你问了什么?”

“问我在荥阳有没有亲戚,我说有,二舅不是在荥阳嘛,就住在附近,现在去找,一刻钟时间就能到,只不过……”

顶针儿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越来越小,但闲人们全都屏住呼吸地听着,店里面间然鸦雀无声,就连徐荣采都听到了,但只不过后面说的是什么,他没听清楚,因为他看见段保康走到他的近前来。

徐荣采吓了一跳,这个官差怎么盯上自己了,又冲着自己过来了!

段保康这回没有提拎徐荣采,而是很客气地道:“县尊让你上去,这便随我走吧,不要让县尊久等!”

徐荣采一愣,心想:“下一个不是要问吕路么,怎么又是问我?啊,明白了,县令还是偏向我的,毕竟我是读书人,而那个吕路只是个商人,士农工商,县令还是向着读书人的!”

他跟着段保康一前一后上了二楼,再次进入雅间,郑刚令已经换了一副模样,笑眯眯地看着徐荣采,不过,郑刚令并没有说话。

这回说话的是李日知,郑刚令允许李日知问话,锻炼一下他的胆量和口才,也锻炼一下随机应变的本事,毕竟这种本事不是天生的,必须要后天培养才成!

李日知道:“徐荣采,刚才秦顶针儿说她并不是你的妻子,但她的左乳之下确实有块疤,而且后背上也有疤,长一指,宽半指,你说一下,这块疤是怎么留下来的?”

徐荣采眼睛一眯,颇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县令大人,学生不知这位小郎君是谁,但既有问话,学生便回答。小郎君所说的疤,学生并不知晓,当初离家之时,秦氏背上还无此疤,现在竟然有了,也许是吕路打的吧!”

李日知心想:“早知这样,说是胎记就好了,胎记总不能两年时间就出现吧,那不就能判定这人到底是不是顶针儿的真正丈夫了,这是个经验教训,我得记着!”

李日知又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找秦氏在荥阳的亲戚了,等会儿就会有人到来,只不过,如果证人到了,说你不是秦氏的丈夫,那你便是诬陷,要反坐,是要坐牢的!”

徐荣采忙道:“学生所说句句是实,如果有半句虚假,天打五雷轰!”他的态度非常坚定,他说的就是实话,你们不信我,就是你们不对。

李日知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徐荣采就是在说谎,可他连使两个方法,却都不能让徐荣采就范,无法得到真实的口供,这就让他很为难了。

这个徐荣采看来是个惯犯,轻易的招术吓唬不住他啊!

段保康把徐荣采又带了下去。

这时候,郭有皆从旁边的雅间里走了过来,笑道:“你们的问答,老夫都听到了,依老夫看来,应该是徐荣采撒谎,这人是个很狡猾的骗子,但是却很急躁,否则他再等几天,等离着管城再远点儿,再使出这招,那说不定就会成功了!”

离着管城越远,去找顶针儿的家人和邻居作证就越难,荥阳离着管城很近,找证人太容易了,所以郭有皆说徐荣采太急躁了,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光狡猾是不够的。

李日知心中一动,急躁,对啊,急躁就是徐荣采的弱点,人要是一急躁就容易说错话,如果徐荣采是预先计划好的骗局,那么自然不会说错话,但如果遇到意外情况呢,他如果急躁起来,那实话可就当场喷出来了!

“学生有一计,不如我们这样,然后这样……”李日知把他想的计策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郭有皆和郑刚令两人一起笑了出来,郭有皆道:“如此破案,倒是前所未闻,如果此招术不好使,那徐荣采确是秦氏的丈夫,那你如此诈他,岂不是有失厚道?”

郑刚令却笑道:“这已经很厚道了,老郭你没遇过案子,也没上过大堂,所以才会如此认为,只要你经过一堂,就知道你的学生有多厚道了!”

此时官员审案,基本上都是“你招不招?不招就打板子!”或者,“打板子还不招?哦,原来你是无辜的,那回家吧!”

官员打嫌犯的板子,那就是白打,不管冤枉没冤枉对方,就算是那个嫌犯是无辜的,打了板子又能如何,甚至关进大牢,关个十天半个月,每天提出来上一遍堂,打几十板子,再押回牢里关着去,又能如何?

对于无辜的人来讲,最好的结果就是审清后放人,至于受审期间受了多少苦,是没有人会理会的,甚至当事人也不会觉得挨打受苦有什么不对,只要能证明清白就可以了,那就是万幸了!

郭有皆呵呵笑了两声,道:“你们说厚道,那就厚道吧,老夫配合你们,看看这招术好不好用,来,笔墨伺候!”

李日知道:“如果这招不好用,那也只能证明说谎的不是徐荣采,而是那个吕路了,到时咱们再想办法对付吕路!”

郑刚令嗯了声,道:“如不用严刑逼供,便可破案,这才是问案高手啊!”

郭有皆运笔如飞,听到郑刚令如此说,他抬起头,看了眼老友,道:“你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你的外甥?”

郑刚令笑道:“是在夸你的老友,还有你的学生,都是你的!”

郭有皆哈哈一笑,道:“答得好,答得妙,老夫喜欢!”

一旁,傅贵宝听着迷糊,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是要怎么破案子,我怎么没听明白啊?”

“吃货,听不明白就看着,无需多问!”郭有皆斥责了他一句。

傅贵宝哦了声,真的不再问了,其实他挺害怕的,幸亏刚才老师只说他是吃货,而不是屎货,他偷偷看了眼李日知,还好李日知正在想事情,没有闲心笑话他!

傅贵宝忽然感到,别人都在想着破案,只有自己在想着吃啊,还听不懂案子是怎么个破法,难道李日知比自己聪明得太多吗?

小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不过,自己会顽强地活下去的,咱别的不行,就是脸皮厚,爱咋咋地!

第三十六章 说实话

郑刚令叫过段保康和张老六,对他两人吩咐了一番,两人领命而去,他俩下了楼弟,如狼似虎般地就按住徐荣采,直接就给五花大绑起来!

徐荣采吓得几乎瘫倒,他叫道:“这,这是为何,学生是原告,小人,小人冤枉啊!”他吓得六神无主,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

段保康和张老六手劲儿很大,而且也是刻意多使了力道,所以绳子几乎要勒进徐荣采的肉里,他俩可都是多年的捕快,深通捆绑之术,既能让徐荣采疼痛,却又不会伤了他的筋骨。

捆绑好之后,他俩又把徐荣采的嘴巴用抹布给堵上了,这是不让徐荣采说话的意思,徐荣采更是惊骇,为什么不让他说话,这不对啊,为什么只绑自己,而那边的吕路夫妇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吕路和吓得站起身来,他是普通小民,极少能看到捕快抓人,就算以前远远地看到过,但那都是事不关己,看个热闹罢了,哪能如现在这般身临其境,感同身受,难不成官差绑完了徐荣采,马上就要来绑自己了吗?

吕路吓得浑身哆嗦,腿都软了,顶针儿抱着孩子,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他,道:“你哆嗦什么呀,绑了这个恶人,这不就说明县令大人为咱们伸冤作主了么,这是好事啊!”

吕咱一呆之下,这才回过神儿来,对啊,这是县令大人为他们夫妇伸冤作主了啊!

不过,那两个捕快的样子可真是吓人,真是如野兽一般的官差啊!

店里那些看热闹的闲人也都吓了一跳,不过绑的不是他们,案子也跟他们无关,所以吓一跳是可能的,但害怕就不可能了!

闲人们先是退后,在店里留出空地,以便让段保康和张老六绑人,等他俩绑完人了,闲人们便又转了过来。

有的人问道:“差爷,县令大人断好案子了,是这个徐荣采撒谎?”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差爷说出来听听呗!”

闲人们一起围了过来,七乱八舌地问话。

张老六把徐荣采按在桌子上,段保康则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笑道:“巧得很,我们今天刚刚接到一份通缉令,是通缉江洋大盗的事情,当时没有仔细看这通缉令,结果发现这个江洋大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闲人们立即感兴趣起来,都凑过来,纷纷表示能不能看看通缉令,段保康笑道:“通缉令本来就是给大家看的,不过,这张通缉令不用贴到城门口去了,因为犯人抓倒了!”

说着,段保康把那张纸放到了桌子上,也就是放到了徐荣采的脸边。

徐荣采因为脸被按在桌子上,他并不能看到纸上写着什么,而且他嘴里被抹布堵着,也叫不出话来,想要分辩都不可能。

段保康指了指徐荣采,笑道:“这人是个江洋大盗,杀了自己的老丈人,也就是那个秦氏的父亲,然后逃出陕州,四处流窜犯案,手上竟有十来条人命,官府四处通缉他,可不成想他今天竟然在这镇上出现,还跑来打官司,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活该他杀头啊!”

闲人们也都感到大奇,纷纷笑道:“他一个江洋大盗,怎么还敢打官司,这人是脑子坏掉了吧,是个傻子?”

“当然是傻子了,要不然还能报出真实姓名,还能去纠缠那个秦氏,他可是杀了老丈人的凶手啊,那秦氏不要他也就对了!”

更有的闲人大叫道:“恭喜两位差爷,破此大案,这可是江洋大盗,抓住了他,赏赐可不会不了的呀!”

“县里赏钱五百贯,没想到这笔钱被我们两个兄弟得了,立此大功啊!”张老六得意地说道。

段保康拿起那张通缉令来,道:“让我再对对,可不要抓错人啊,那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张老六也不再按徐荣采的头,让他把抬起来,和通缉令上的画像进进比对,可徐荣采的头一旦抬了起来,他就也看到了通缉令上的画像!

徐荣采就见这张通缉令的上面写着十数行字,而下面则是一个人的画像,这个画像并不是十分像自己,顶多也就五六分象吧,而且画像上的江洋大盗是有胡子的,下巴上有浓密的黑胡子,可他的胡子不多,比较稀疏。

徐荣采的每一个念头就是:这画像上的江洋大盗绝不是我,当然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啊!

段保康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徐荣采,道:“对,就是他,只要下巴上长出胡子,那么就和这画像上的江洋大盗一模一样了!”

徐荣采先看到了画像,接着又看到了通缉令上的那些字,那些字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有个陕州的人,名叫徐荣采,杀了岳父后逃走,流窜各地犯案,又杀了不少的人,所以悬赏通缉,和段保康说的一般无二,完完全全就是这么回事!

徐荣采算是脑子比较灵活的人,虽然是在急切之间他没办法仔细去想,但他也能猜到个大概!

必定是别处发来了通缉令,两个官差拿到了,但没有来得及去各处张贴呢,就和县令来到了这里,结果自己正巧和吕路争夺妻子和行李,报出姓名后,被这两个捕快发现和通缉令上的江洋大盗重名,而且籍贯还一样,连妻子的姓氏都一样,再加上那江洋大盗和自己张得有几分相似,所以两个官差就把他给抓了!

徐荣采心中一阵气苦,怎么会这么倒霉,怎么会这么点儿背,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自己随便编的名字和籍贯,竟然会和一个江洋大盗重合,如果自己不是亲眼看到了通缉令,不是被绑了起来,那么别人就算和他说这样的事,他也不会信的,天底下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现在这倒霉的巧事就是发生了,他也真的被绑起来了!

徐荣采明白,官差想要得到赏钱,随便抓人冒领赏金和功劳都是有可能的,何况自己这么送上门来,他顶多也就是行骗财物,连强抢民女的罪都构不上,现在却变成了杀人犯,这是他无论如何受不了的!

徐荣采心想:“不行,不能让这两个官差如此冤枉自己,自己得喊冤,得让县令为自己作主,这两个官差堵住了自己的嘴,必是怕自己喊出来,不想让楼上的县令知道,现在不喊就没机会了!”

在闲人们的起哄声中,段保康和张老六押着徐荣采就要出门,而这是徐荣采最后的机会了,再不喊,他就肯定要被冤枉到底了,他现焦急又害怕,脑子已经不够用了,除了为自己喊冤保住脑袋外,别的事情已经不能思考了!

徐荣采用尽全身力气,把嘴里的抹布吐了出来,幸亏官差在绑人的时候用劲不小,堵嘴的时候力气就没用足了,所以他终于把抹布从嘴里吐了出来!

嘴巴一得自由,徐荣采就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嘶声大叫:“冤枉,小人不是徐荣采,小人是许升,小人只是想骗些财物而已,不是杀人犯,不是江洋大盗啊,咳,咳咳咳!”

他用尽力气喊完这句话后,巨烈咳嗽起来,脸色通红,合身瘫软,往地上坠去,反正就算是赖到地上,这两个官差也休想把他拉走!

徐荣采的话刚喊完,店内店外立即就变安静了,鸦雀无声,众人都看向了徐荣采,有的人目瞪口呆,有的人则满脸惊讶,都不明白,这家伙怎么突然间喊出这个话来了!

段保康和张老六手一松,让徐荣采倒在地上,两个人互视一笑,又抬头看了看楼上,心中都是称赞,李日知小郎君,厉害啊!

吕路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他看向地上的徐荣采,徐荣采这里已经停止了咳嗽,但却还在不停地道:“小人不是江洋大盗,冤枉,冤枉啊……”

这人是多么的会演戏,这人是多么的能说会道,这人的表情是多么的丰富,这人的态度是多么的坚定,竟然全都是假装出来的,他竟然是一个骗子!

人群中至少一半的闲人愤怒了,刚才在楼底下他们闲极无聊,分析案情时,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同情徐荣采,认为他是受害者,结果呢,他竟然是一个骗子!

几个脾气特别大的闲人冲了上来,对徐荣采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愤怒,没什么比欺骗他们的感情,更让他们愤怒的了!

段保康和张老六却也并不阻止,冷冷地看着徐荣采挨揍,等闲人们打得也差不多了,这才喝令住手,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徐荣采,押他上了楼梯!

李日知没有下楼,但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下面发生的事,他看了个清清楚楚,见徐荣采说了实话,他心中欢喜,看来自己的法子是很管用的。

傅贵宝也趴在栏杆上,他却忽然说道:“李同学,我要挑战你,我要和你比试一下,谁赢了,以后谁就是兄长,输了的就是小弟!”

李日知扭头看他,道:“当兄长有什么好的?”

“小弟要听兄长的话,兄长让小弟干什么,小弟就得干什么!”傅贵宝非常严肃地说道。

李日知想了想,又问道:“兄长让小弟去街上大便,小弟也要去吗?”

傅贵宝胖脸一红,咬了咬牙,点头道:“是的,小弟必须去!”

“真的吗,如果我是兄长,让你去街上大便,你就真的去了?”

“对,我就会真的去!”傅贵宝斩钉截铁地道。

“那你现在就去吧!”

“嗯,我现在……你绕我!”傅贵宝的一只脚都伸了出去,想要下楼梯,可突然明白过味儿来了!

这时候,段保康和张老六架着徐荣采,上了楼梯,来到了近前!

第三十七章 禽兽不如

段保康和张老六把徐荣采扔进了雅间,段保康说道:“县尊,这人是江洋大盗,手上有十几条人命,这是通缉令,画像上的人和他一模一样,而且也叫徐荣采,也是陕州人,岳父同样姓秦,所以是他,确定无疑!”

说着段保康把那张通缉令拿了出来,放到了郑刚令的桌子上,桌子的旁边还有郭有皆,这回郭有皆没有回避,他和郑刚令两个人都面带微笑,两个老友互视一眼,都是哈哈一笑。

郑刚令道:“原来竟是一个杀人放火的巨盗,既然如此,那便带回衙门里,仔细审询,然后等待秋后处斩吧!”

徐荣采吓得大叫:“冤枉,冤枉啊,小人不叫徐荣采,小人叫许升,也不是陕州人,是甘州人,小人根本就没有娶妻,小人只是看那个吕路老实,他妻子又有几分姿色,行李还多,所以这才想着占点儿便宜,小人只是个骗子,不是江洋大盗啊!”

楼下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又都挤到楼梯上了,楼梯上满满站的都是人,此时闲人们已经不在乎听徐荣采是怎么骗行李骗女人的,他们只关心,这个徐荣采是个江洋大盗,手上满是血腥,最好不要秋后处斩,现在就确脑袋吧,让大家看个热闹!

郑刚令冷下了脸,对徐荣采说道:“你叫许升,甘州人,没有娶妻?那刚才为什么言辞凿凿地说自己是徐荣采呢,说别人的妻子是你的,你倒是很会演戏啊!”

许升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得眼泪和鼻涕满脸都是,他道:“小人是猪油蒙了心,只想着骗些行李,还有那头青驴,手头宽绰些,所以才起了歹心,才有了今日之事,可却真的不是江洋大盗,杀人放火这种事,小人是断然不敢做的啊,骗人不过坐牢,杀人却是要偿命的,这点小人却是清楚的!”

郑刚令猛地一拍桌子,喝道:“狡辩,你这个江洋大盗,现在被抓住了,这才反口说不是徐荣采,你刚才和吕路对质时,还满脸的情真意切,现在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

段保康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地道:“你要不是江洋大盗,那我们兄弟如何立功,弟兄们还等用你的脑袋换赏钱呢!”

徐荣采把头磕得咚咚作响,这回他可不敢再演戏了,除了求饶,再没别的表情了,只是不住地为自己辩解,他只是一个骗子,不是江洋大盗!

郑刚令这才不发火,道:“既然你说自己不是江洋大盗,那么今天你和吕路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

许升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许升是一个经常去寺庙里面混吃混的人,他能说会道,寺庙里的和尚不好意思赶他走,因为只要和尚对他不满,他就说你们出家人如何如何,你们要是赶我走,我就出去胡说八道,败坏你们的名声。

这种威胁的话一说出来,和尚们往往不敢惹麻烦,只好供给他一些简单的斋饭,如果许升没有地方住,往往还会给他一间客房。

所以,许升流浪四方,见到寺院就往里钻,一开始和尚们看不出他的险恶用心,但只要接触两天,就知道他的真正为人了,如果不付出一点代价,给他些钱财,那他是不肯走的,甚至还会偷寺庙里的财物。

前不久,许升流窜到了管城,管城很大,城里城外都有寺庙,他挑了家最大的寺庙进去,说是要借住一晚,还表示明早走时,会多给寺里添些香油钱。

寺里的和尚便让他住了一晚,等到第二天时,许升便故伎重演,说什么我昨天晚上在你们寺里住着,看到了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如果你们不给我点好处,不让我把嘴闭上,那我就出去宣扬一番。

谁知寺里的和尚完全不怕,还把他抓起来,要送官处理,许升遇到了硬骨头,不怕惹麻烦的和尚,他便没法了,没法再敲诈,而且他也怕见官,只好服软,这才被放出了寺庙。

走到街上,正好路过一家成衣店,见到了吕路和秦顶针儿,吕路牵着头青驴,还带了不少的行李,看样子是要出远门,本来这是很普通的事,但许升却见吕路长得其貌不扬,可妻子秦顶针儿却是白白嫩嫩的,颇有几分姿色,两个人站在一起,从相貌上来讲,算是相当的不般配。

等吕路和秦顶针儿走了之后,许升便向别人打听,刚才那两个人是夫妻吗,还抱着个孩子,太不相配了,看着稀奇啊!

成衣店的周围,也有不少的闲人,也乱讲些有的没的,便说确是不相配,那女的是成衣店掌柜之女,而那个男的以前是伙计,现在则是上门女婿,但不相配却仅仅是相貌,那吕路为人却是极好的,又老实忠厚,又能干,掌柜的对他满意着呢,要不然也不能招他做上门女婿。

许升听了之后,心中便有了打算,本地人知道吕路的事情,知道吕路相貌不佳,但人品极好,可外地人就不知道了,而且吕路带的财物不少,还有头驴,妻子长得不错,当然,最关键的事是吕路老实忠厚。

老实忠厚的人就应该吃亏,否则,难道让聪明伶俐的人吃亏吗,这不公平啊!许升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聪明伶俐却没有财产和妻子,可吕路老实忠厚,却什么都有了,这不公平,所以他要替天行道,让事情变得公平起来。

许升从后面赶上,跟上了吕路夫妇,他脸皮奇厚,又嘴巴能说,再加上长得还可以,所以很容易就骗取了吕路夫妇的信任。

许升深知行骗敲诈的关键之处,那就是你得知道别人的隐私,这才能进行要挟,就算是不知道隐私,那编也得编出来。

于是,他便偷看了秦顶针儿给孩子喂奶,知道了秦顶针儿左乳下边有一个小疤,知道了这点隐私,他便急着要动手了,因为他发现吕路确实是个老实人,所以他也就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等出了管城地界,进入荥阳地界了,到了这座小镇,他便立即翻脸,说秦顶针儿是他的妻子,而吕路则是一个诱拐他人妻子的恶棍,是一个女干夫。

许升的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弄到多少是多少,如果能把行李和驴弄走就可以,如果再进一步,能把秦顶针和孩子给弄走,女人和孩子都可以卖掉,他能多得一笔钱财,那就更好了。

但许升算计了一通,却不成想吕路老实归老实,但别人欺负到他头上,他是真敢玩命,绝对没有半分窝囊懦弱的表现,护着妻子和孩子,半分都不让他得手。

至于许升说的什么要见官,要打官司,如何如何的这些话,都是使诈的,反正他就不信真能有人送他们去县衙里打官司,这里离着县衙可几十里路呢,如果只有他和吕路夫妇去打官司,并无其他人相伴,那到时再想办法也就是了,他可是很有办法的人,对于这点他向来有自信。

可谁成想,在这里竟然碰到了本县的县令,这就是许升事先万万没有想到的了,至于在县令面前各种胡编,各种表演,反正他就是干的敲诈这活儿的,自然是不费什么力气。

但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有一个江洋大盗和他编造的人名相同,这就是许升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了,他可不想死得糊里糊涂,不想用自己的脑袋,给官差们换酒钱,所以只能实话实说了!

许升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无论是雅间里的李日知等人,还是楼梯上站着的闲人们,全都安静了片刻,之后各人才开始议论。

仅仅是因为吕路和秦顶针儿相貌上不相配,许升就起了罪恶的念头,并且付诸实施,这也实在是太过份了。

郑刚令语气冰冷,道:“如果让你得手了,那秦氏就要被你卖掉,那孩子也要被卖掉,从此一个家庭就要被彻底毁掉,你的良心何在?”

许升虽然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但却仍旧着急辩解,他道:“小人虽然良心不多,但却绝对不是江洋大盗,手上可是没有人命的,大人万万不可拿小人的脑袋去换功劳啊!”

郭有皆都听不下去了,猛拍桌子,站起身,喝道:“你想要卖掉别人的妻子和孩子,有没有想过孩子从此失去父母,说不定就此夭折,那妇人受辱,会不会想不开自尽,那丈夫失了家人,会不会想不开自尽,如果他们都没有了,那秦家的老夫妻如此过活!你说你手上没有人命,如果你恶毒的行为成功了,那你手上岂止是一条人命!”

郭有皆身为商阳学院的山长,又和郑刚令是老友,自然为人方正,最看不得禽兽之行,当然就要大声斥责了,而镇上的许多闲人都是认得郭山长的,郭山长一表态,他们也都义愤填膺地叫嚷起来,纷纷谴责许升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但许升不管别人如何说,他只求活命,而且以他行骗多年的经验来看,只有县令才能决定他的生死,别人什么都不管用,所以他只求郑刚令,一再说自己不是那个江洋大盗!

郭有皆哼了声,道:“你是不是江洋大盗,这个还有待查证,但你肯定不是通缉令上的那个江洋大盗,因为那份通缉令就是老夫刚刚写的,是为了要让你说实话的计策,你这禽兽果然说了实话,哼!”

李日知先前出的主意,主要就是针对许升急躁的脾气,脾气急躁的人,在做已经规划好的事情时,也许不会出错,但如果一旦遇到了意外状况,那么往往就会出差子了,虽然不是每个脾气急躁的人都这样,但是许升明显不是那个例外,所以这个案子便顺利告破。

许升听了这话,心中巨震,原来那张通缉令是假的,他再怎么狡猾,也没想到通缉令这种东西也能有假的,原来官差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杀人的巨盗。

许升眼珠一转,竟然叫道:“屈打成招,刚才我说的话都是乱编的,我无罪,是屈打成招,我要上告,我要上告!”

楼梯上的闲人们听了,更加愤怒,见过不要脸的,真是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许升的恶心程度已经超出这个时代人们的底线了,谁都受不了他了!

郑刚令冷冷地哼了声,而郭有皆却大怒,骂道:“果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对他来讲,骂人禽兽不如,就是最重的话了。

李日知忽道:“你不招,好啊,那带回衙门,慢慢审问,看看你以前还做过什么事,一并记下,到时数罪重罚,看看够不够掉脑袋的罪!”

第三十八章 不见不散

李日知说完这话后,看向郑刚令,郑刚令笑了,他原本就有如此打算,这个许升是个惯犯,如果要判许升罪的话,那么不可能只判今天这一个案子,惩罚肯定是不够的。

郑刚令点头道:“正是,你的案子,还要好好审判才行。”

他看向外面的众多闲人,又道:“等审讯完毕,宣判之时,各位乡亲如果有闲暇时间,可以来县衙观看,到时本官定要先判这恶人一个戴枷游街,然后再判他坐牢,嗯,或者判他其它刑罚!”

闲人们听了,无不大喜,又有热闹可看了,而且这个热闹还是他们全程参与的,这就更难得了,他们纷纷表示,到时一定要去看宣判,从这里去县衙门,几十里的路根本不算啥,就当游山玩水了。

许升此时已经瘫软在地,他万没想到自己又急躁了,说话口不择言,自己本来就够倒霉的了,现在变得更加倒霉了!

郑刚令叫来吕路和秦顶针儿,对他二人好生安抚,让他俩今天先在镇上住一宿,等明天再随他一起回县衙,因为一来他们是原告需要录口供,二来也可以顺便送他们一程,反正要走的方向也是一样的。

吕路和秦顶针儿自然是千谢万谢,县令大人想的周到,而且还为他们化解了一场无妄之灾,县令大人说什么,他们都是愿意听从的。

段保康和张老六把许升带下去关押起来,吕路和秦顶针儿也都下去了,闲人们见无热闹可看,便也都散了。

郑刚令对郭有皆笑道:“这顿酒喝的,未能尽兴,而且看天色,今天我也走不成了,便索性再住一晚,明早赶路!”

郭有皆都笑道:“坦然,你怎么可以说不尽兴呢,我们还没有喝啊,而且老夫以为,今天这酒喝的,必会尽兴,心会尽兴啊!”

做为山长,郭有皆平常只是教书育人,而今却帮着老友破了个案子,他当然高兴,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的用处可大着呢!

郭有皆又看向李日知,冲着李日知一竖大拇指,道:“日知,老夫真是没有想到,你是如此的聪明,而且还会推理,依老夫之意,不如你专攻刑法,以后无论是在地方上做推官,还是去京城刑部任职,都是大有前途,前途无量啊!”

李日知忙道:“谢恩师指导,学生也想往这方面试一试!”

郭有皆连声说好,郑刚令顺势便也大夸自己的外甥,接二连三的表示,如果不是他看好自己的外甥,也不能把他送到商阳书院来啊,以后郭有皆可得好好教导才成,不能耽误了他好外甥的前途。

两个人在夸李日知,自然就冷落了小胖子傅贵宝,傅贵宝很是无趣,他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父亲傅发达总是骂他,但却也不会动手打他,母亲更是溺爱无比,所以他从来都是中心。

可没有想到,离开家不过才一天,傅贵宝就尝遍了人间冷暖,书院的山长和本县最大的官县令,竟然都只夸李日知,连看在一旁的自己都不看,傅贵宝只觉得人生如此的凄惨,前途如此的黯淡,以后也许吧,不会再被爱了,这实在是太可怕的一件事了!

傅贵宝以为没人夸奖他,就是很凄惨的了,其实,没人夸,真的不算是最凄惨,他实在想的太多了!

郭有皆夸了一通李日知,忽然,他看到了旁边的小胖子傅贵宝,随即,郭有皆的脸色就冷了下来,说道:“老夫这才想起来,你们两个逃课到此喝酒,这是谁的主意?”

李日知倒是很够朋友,相当地仗义,他忙道:“学生想吃些好的,正好傅同学家中有钱,学生便让他请客,傅同学是个实在人,便请学生来此一饱口福,都是学生的主意!”

他把责任全都承担了下来,非常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

果然,郭有皆听罢,很是满意,道:“你懂得为友担责,这很好,虽然有些江湖气,但这不失为君子所为,以后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你交朋友的,但万不可再如此,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需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责任,都是你能担当得起的!”

李日知赶紧又再表示记下了,多谢山长教导,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都谢了好几次了!

随即,郭有皆看向傅贵宝,脸色又变了,非常不快地说道:“李日知在为你辩解,不愿意让你受罚的时候,你竟然一句话都不说,看你年纪小,此次就对你不做责罚了,以后多向李同学学习,至少不可以再随地大小便了!”

傅贵宝差点儿被说哭了,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没有机会说话啊,话都让他们师徒两个说了,还没轮到他呢,就把他的过失给定下了,这也太不公平了,难道说会破案,会推理就了不起了?哼,我可是有比李日知更了不起的本事呢,当然,这个本事不是随地大小便!

郭有皆摆手道:“你们下去吃饭吧,不要喝酒,今天就算给你俩放假了,明天再好好上课,听清楚没有?”

李日知和傅贵宝一起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道:“学生听清楚了!”

两个人不再停留,一前一后快步下了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过,他俩一回来,却发现酒菜竟然已经被吃光了,也不知是被谁给吃了!

傅贵宝心中正在气呢,忍不住叫来店小二,说道:“本少爷要来的那一桌子好菜,自己还没吃呢,现在却是汁水不剩,定是被那些看热闹的闲人给吃了,这顿饭钱,本少爷可是不付的!”

店小二笑道:“不付就不付,就当小店请客了,刚才我家掌柜的吩咐了,两位小少爷走时,不但不要饭钱,而且还要给你们两位带些本店特产!”

说着,店小二转身去了厨房,片刻功夫就拿着两只大荷叶包回来了,笑道:“这是本店的特产烧鸡,里面饱含酱汁,味道一流,两位小少爷要是吃好了,以后常来便是!”

饭馆掌柜的已经知道这两个小小少年,一个是县令大人的外甥,一人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当然不会为了一顿饭钱和他们腻味,只要保持好关系,以后总能得到更多好处的,得有生意头脑才行!

傅贵宝伸手拿起荷叶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烧烤过的整鸡,看样子外焦里嫩,而且还涂抹了不少的酱汁,闻起来味道很香,估计应该很好吃的样子,用整张的荷叶包着。

见饭馆掌柜的给面子,傅贵宝受伤的心才稍稍有一点点的好转,道过谢后,跟着李日知一起出了饭馆。

李日知道:“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去吃鸡,不要在这店里吃了,上面有我舅舅和山长,咱俩吃起来也不自在。”

傅贵宝嗯了声,跟在李日知的身后,他俩一起往商阳书院的方向走回。

忽然,傅贵宝再也忍耐不住,他道:“李同学,我一定要和你比试一场,你敢不敢和我比?”

李日知想了想,道:“你要和我比,嗯,也行,但既然是你提出的要比试,那比什么就要我来说才行,这才公平,对吧?”

傅贵宝呃了声,心想:“他要是跟我比破案子,还有什么推理,那我可是绝对不如他的,恩师都说了,他是当推官的料,我可不是!”

傅贵宝摇头道:“你要比什么,也得我会才行,如果比我不会的,那我可不能答应!”

李日知却道:“你也会的,你是指大便,比谁拉的多?哎呀,想想就恶心,我可不和你比!”

傅贵宝真是要哭了,谁要和你比大便啊,你自己都觉得恶心,那你还老提!

他道:“好,那你说吧,你要比什么?”

李日知歪着头,想了下,道:“比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书院门口,谁能保持安静,谁先说话,谁就是输了,从我说一个好字开始,就算开始比了,好不好?”

傅贵宝点了点头,这个好比,不就是比不说话么,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点头道:“好!”

李日知哈地一笑,道:“你输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傅贵宝一愣,很是吃惊,他不明所以然,奇道:“还没开始比呢,我如何就输了?”

李日知笑道:“我刚才说怎么比的话,你想一想,重复一遍!”

话刚刚才说完,傅贵宝当然记得清楚,他道:“你说从现在开始走到书院门口,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从你说一个好字开始就开始比……啊,你,你又绕我!”

他这才想到,李日知刚才问他“好不好”,最后一个字可不就是“好”字么,他只要一回答,就上当了,就输了!

傅贵宝真的要哭了,感觉这个世道太可怕了,一点儿都没有家好,在家里家人都让着自己,可到了外面,不但没有人让着自己,还总是拿自己取笑,这是什么世道啊,估计自己倒地打滚,也是不好使的,根本没有人同情自己!

眼看着傅贵宝的眼泪就可流下来了,李日知道:“好好,别哭,别叫娘啊娘啊的,别象个女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你说的要比试,现在连怎么比都由你定,这总行了吧,别哭了!”

傅贵宝气道:“我,我没哭!”

“好好,你没哭,你真的没哭,这总行了吧!”李日知撇着嘴道,满脸都是你马上就要哭了的表情。

傅贵宝被气得不行,他叫道:“谁跟个女孩子似的,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好,我就要和你比胆,这附近有没有坟地,咱俩去坟地待一晚,谁要是先怕了,先离开了,谁就算是输!怎么样,敢不敢比?”

“真是幼稚,要去坟地,你自己去吧!”听说是要比这个,李日知一甩袖子,他才不肯如此比法呢,去坟地待一晚上,那多遭罪呀!

傅贵宝又叫道:“你要是不敢比,你就认输,以后对我唯马是……是什么来着!”

“马首是瞻!”

“对,是马首是瞻,反正就是以后你得听我的话,明不明白?”傅贵宝大声说道,他感觉李日知是不敢跟他比的,李日知害怕了。

果然,李日知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我输了,以后就要听你的,然后每天请你吃好吃的,每个月按十贯钱的月例,请你吃好吃的,你看怎么样?”

傅贵宝稍稍愣了一下,他倒是不在乎钱,不想要李日知的每月十贯,但李日知要给,他也没必要拒绝,便点了点头。

“好,你输了也是如此,对吧!”李日知补了句。

“对啊,当然如此!”

李日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道:“好,那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今晚咱们坟地见,不见不散,不来是狗!”傅贵宝大声道。

第三十九章 比胆大赛

李日知笑道:“那咱们约个坟地吧,只是不知这里有多少块坟地,如果咱俩去了不同的坟地,那岂不糟糕,没法比了啊,还得白跑一趟!”

傅贵宝想了想,好象是这么回事,不过,他从来没有去过坟地,他家祭祖都是在祠堂里,不会去坟地的,但坟地肯定是最可怕的地方,用来比胆那是最好的!

此时,傅贵宝还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可怕,他只是觉得自己绝对可以在坟地待上一晚,不会害怕鬼什么的,当然,至少现在他不害怕。

“我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块坟地,我叫仆人去找找,然后挑个最大的坟地,咱们晚上约好时间,一起去吧!”傅贵宝说道。

李日知点头道:“好,那你叫仆人去找吧!哎,这烧鸡你还吃不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我饿了,要吃了,先吃鸡翅!”

李日知在路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专心吃鸡,傅贵宝不算太饿,但见李日知吃得满嘴是油,他也馋了,坐到了李日知的旁边,也开始吃起鸡来。

“这鸡你觉得做得怎么样?”

“酱放多了,有点儿咸!”

他们两个人大吃一通,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鸡虽又肥又大,可他们竟然全都吃光了,碎骨头吐了一地,连鸡头都啃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便回了书院,刚到山门那里,就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年青仆人迎了上来,这仆人正是傅家的仆人,名叫傅来喜。

傅来喜迎上前来,道:“少爷啊,您这是去了哪儿啊,就算您不想上课,要逃学,也得说一声啊,不声不响地就没影儿了,把小的给急坏了!”

傅发达和何氏离开书院后,觉得儿子一个人在书院,要是没有人照顾的话,可能会不适应,所以走到半路,便派了一个仆人回来,这仆人就是傅来喜了。

傅来喜在书院里面转了一大圈,却没有找到傅贵宝,这下子可把他给急坏了,还以为傅贵宝走丢了呢,后来听说李日知也不见了,他这才算是放下点儿心来,估计这两个人是逃学了。

于是,傅来喜便到山门这里等着,果然就等来了傅贵宝。

傅贵宝不耐烦地道:“啰嗦,来喜,你这个家伙嘴碎,太啰嗦,本少爷要惩罚你!”

傅来喜脸色一垮,心想:“你上学第一天就逃学,我在这里等你,你竟然还要惩罚我,少爷你太没有良心了!”

可身为仆人,还能说啥,傅来喜只好为自己辩解了两句,然后便等着傅贵宝说要怎么惩罚他。

傅贵宝道:“你,现在就去找坟地,要找这附近最大的坟地,然后回来告诉我地方,快去,不要浪费时间!”

说完,他不再理会傅来喜,反正他家的仆人,他向来都是呼来喝去的,傅少爷在家里可是小霸王,全家人都得围着他转!

李日知并没有等他,先进入了山门,听傅贵宝在后面叫他,便道:“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傅贵宝紧跟着追了上来,道:“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叫仆人去找坟地,今天晚上你不会不敢去吧?”

李日知哈了一声,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气道:“你胡乱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害怕,应该是你害怕才对!”

傅贵宝摇头道:“我,一定不会害怕的!”

“今晚出发时,我建议你多带一条裤子!”李日知一本正经地道。

傅贵宝没听明白,皱眉道:“应该是拿灯笼吧,怎么是拿裤子?”

“我是怕你吓得拉到裤子里,所以建议你多带一条,换洗用!”李日知仍旧一本正经地道。

傅贵宝大怒,可却无可奈何,因为李日知说完后,便飞跑上山,以他的体力根本就追不上。

因为山长郭有皆不在,书院中的教习虽多,但教习都是普通的老师,他们知道李日知的身份,便没有责怪,再怎么样也得给本县的县令大人一点儿面子。

但对于傅贵宝,有些教习就不必客气,土财主的儿子并不稀罕,该教训一顿,那就得教训一顿,没理由放过他!

于是乎,傅贵宝连续被三名教习训斥,而李日知一点儿事却都没有,这让傅贵宝更加不愤了,决定晚上一定要找回面子,他坚信和李日知比胆,他一定会赢的!

转眼到了晚上,郑刚令和郭有皆都回到了书院,两个人喝多了,直接就被扶到房里睡觉去了,并没有去管李日知读书读得怎么样!

李日知的房间就在傅贵宝的旁边,李日知先去找书院里的仆人要了一盏灯笼,然后找了两根蜡烛,一只蜡烛插在灯笼里,一只揣入怀中,带好火折,他便坐等傅贵宝来找。

傅贵宝也做好了准备,仆人傅来喜已经回来了,告知了傅贵宝坟地的所在,傅来喜对此很是不解,问道:“少爷,你问坟地在哪,是要做什么呀?是想买一块风水宝地?是要给老爷买,还是给自己买啊?”

傅贵宝哼了声,道:“是给你买,你这个家伙,让你办点儿事,总要问东问西的,留着何用,不如买块坟地,把你活埋了算了!”

傅来喜一缩脖子,连忙逃出房间,他早知自家少爷是什么样的角色,向来是能说能闹,但是办起事来,从来都是不靠谱儿的,活埋他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自己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挨他的骂了。

傅来喜并不住在书院里,而是在书院外面租了民房,晚上住在民房里,有事时才来书院伺候傅贵宝,他直接就回民房去了,奔波了一天,他也很累了。

傅贵宝同样准备了一个灯笼,但只有灯笼里的一根蜡烛,他把蜡烛点着之后,火石便放到了桌上,并没有随身携带,就这么提着灯笼,去找李日知。

李日知倒也没有食言,既然答应了打赌比试,那就比一比好了,他也提着灯笼,和傅贵宝一起出了门。

按着傅来喜说的方向,两个人各提灯笼,一路寻找着前去,两个小小少年出门,也没有谁会去注意,当然,谁也不会想到,他俩竟然是去找坟地的,否则非把他俩抓回来,给他俩一顿好骂!

走在半路上,傅贵宝道:“咱们到了坟地之后,找个背风的地方坐下,谁要是先害怕,先离开了,那就算输了,这样公平吧?”

李日知却摇头道:“不公平,这肯定不公平啊,如果咱俩待在一起,那么就会互相壮胆了,这样反而试不出谁的胆子大来!你想啊,如果你的胆子小,但有我在,你就会不怕了,那岂不是你借了我的胆子,反而证明你的胆子大么,所以这不公平!”

傅贵宝听了,想了片刻,觉得李日知说得也对,要比试谁的胆子大,那么就不能相互壮胆,否则就真看不出到底是谁的胆子大了。

傅贵宝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那要怎么个比试法,我是想不出太好的了,你说说你的!”

李日知道:“咱们去之后,各自找一个背风的地方,要互相看不见才行,然后把灯笼里的蜡烛熄灭,再把蜡烛踩坏,天是黑的,如果没有蜡烛点灯笼,那么就没法回书院,这样也就断了可以私自逃回书院之路,只能在坟地里待着了,输的一方,放声大哭就行了,或者也可以爬到树上去,但赢的一方,可以不马上过去,等天亮了我再过去安慰你,这样没问题吧?”

傅贵宝想了想,却道:“为什么是等天亮了,你来安慰我,也许是我去安慰你呢!”

“不管是谁安慰谁,都是第二天天亮时再说,谁要是害怕,就先把这粒糖球吃了,明天早上检查的时候,谁没糖球,谁就算输了!”李日知接着说道。

实际上他的比试方法,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傅贵宝说的是谁先离开,谁就输了,而他说的是谁先把糖球吃了,谁就算是输了,但输了的人却无法离开,顶多只能往树上爬。

可是,在坟地里比胆,比的是谁不怕鬼,却不是躲狼呢,往树上爬又有什么用呢?

就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比试方法,愣是把傅贵宝给绕了进去,他竟然点头道:“不错,你的办法很好,就照你说的办,我告诉你,你别看我胖,但我爬树的本事,却一定比你强!”

他接过糖球,放入了怀中,虽然觉得他不可能会输,但他现在也有点儿发怵,因为前面就到了坟地了,而且天色已经全黑,头上的月亮被乌云遮挡,时而钻出乌云,时而又被乌云遮挡,忽明忽暗。

“这里就是那块大坟地?嗯,看上去不小,这坟头差不多得有三四百啊,好大一片,如果有鬼的话,那至少得三四百啊!”李日知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傅贵宝还感觉不到害怕,他道:“那咱们各自找地方吧!”

李日知却道:“等等,先把蜡烛给弄灭吧,蜡烛也拿出来踩坏,免得有亮,那样就比不出谁的胆子大了!”

傅贵宝嗯了声,果然从灯笼里拿出蜡烛,吹熄后,扔到地上,用脚踩了两下,使得蜡烛无法再使用,李日知同样如此,也把蜡烛扔到地上踩了两脚。

李日知这才道:“好,这就开始比吧,咱们各自找地方待着,明早再见,听着,谁的糖球没了,谁就是输了啊!”

傅贵宝嗯了声,摸着黑去找背风的地方,而李日知也做出了寻找背风地方的样子,比胆大赛,正试开始!

第四十章 棺材里的叫声

傅贵宝提着没有蜡烛的灯笼,左顾右盼了下,想找一处背风的地方,最好有棵大树什么,他能靠着大树眯一觉。

灯笼里面没有蜡烛,他只能借着月光寻找,这片坟地大得很,是处于一片小缓坡上,缓坡不高,坡上全是坟头,而坡下却是树林,但树都并不怎么高。

傅贵宝犹豫了一下,坡下可是没有坟头的,那就算是出了坟地吧,那比试还算不算数呢,万一李日知耍赖,说不行,那自己岂不是在坡下靠树白熬一晚了么!

想到这里,傅贵宝赶紧转身,想问一下李日知,谁知一转身,却发现李日知不见了,身后的那片坟地漆黑漆黑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傅贵宝本来是不怕的,而且也不认为自己会害怕,不就是坟地么,有啥大不了的,自己肯定不会怕鬼的!

然而,当他真的身临其境,独自一个人站立在坟地里时,尤其周围没亮光,只有一点点月光时,小凉风一吹过,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就冒出来了!

立时,傅贵宝的腿都软了,他可真是万万都没有想到,原来一个人站在坟地里,是这么的可怕,他现在有种感觉,就是自己身后好象有什么东西,难不成有个鬼站在自己身后了?

为了给自己壮胆,傅贵宝扯脖子,嗷嗷地大叫起来,他不敢回头,只敢扯脖子大叫,叫的声音非常尖锐,估计如果真的有鬼,不是被他吓跑,就得被他震晕!

远处,李日知听到了傅贵宝的喊声,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备用的蜡烛,插到灯笼里面,然后用火石打火,把蜡烛点着了,提着蜡烛,打算顺着原路返回!

傅贵宝的喊声很绵长,李日知深感佩服,看来傅同学的肺部很有力量,一声尖叫,竟然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不过,他却没有半点儿兴趣,陪着傅同学在这里发疯!

李日知打算提着灯笼回书院,睡一晚上后,明天天快亮时再来,然后对傅贵宝宣布,自己才是胜利者,他相信,那个时候傅贵宝要么是吓晕在某棵树下,要么是蜷曲在某个背风的地方哭鼻子,估计也就是这两种结果了!

李日知回头,冲着傅贵宝大声叫喊的地方看去,重重地点了下头,果然是条汉子,竟然还在喊,佩服!

傅贵宝终于叫完了,他发觉,自己这么一通大喊之后,竟然还真的不是太害怕了,看来喊叫还真的能让人胆子大起来!

他想了想,自己还是去坡下的树林里吧,找棵大树靠一靠,李日知不知跑哪儿去了,不会是吓晕在哪个坟头了吧!

傅贵宝下了缓坡,到了一小片树林前,此处离着他和李日知来时的道路并不远,但几棵树把道路给挡住了,但也正因如此,所以他所站的位置还算是背风,现在他只要找棵树一靠就行了。

忽然,傅贵宝发现在树下竟然有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象是一块巨石,那自己去这块巨石旁边,或者上面躺一躺,应该还算是舒服吧!

傅贵宝走近一看,发现这不是一块巨石,而是一口棺材!

棺材放到坟地里,应该是还没有下葬的,此时百姓迷信,认为下葬也是要有吉时的,如果当天没有,那么只能在第二天找,所以棺材放在坟地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东西也不怕丢。

傅贵宝走近了棺材,他不知这里有没有放死人,不过,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离开,虽然和李日知比谁的胆子大,但他也真没必要,在死人的边上待上一夜,就算这里背风也不行!

可他刚刚决定要离开,还没等转身呢,就听棺材里面传出声音,似乎有个人在说话!

顷刻之间,傅贵宝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只觉得头发根根竖起,这肯定是鬼了,没错啊,人能躺在棺材里说话么,棺材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给活人用的啊!

惊惧之下,傅贵宝又开始大叫起来,不过,这回他不是光尖叫了,而是叫道:“鬼啊,真的有鬼啊,救命啊,救命啊!”

喊声直穿云霄,夜里本就寂静,他喊得又尖锐,估计方圆三里之内,都能听到他的喊声!

突如其来的恐惧,使他一时之间腿脚酸麻,竟然象是被钉在地上似的,动也动不了,只能吓得嗷嗷大叫之外,再无其它动作,如果要恢复正常,怕得有一小会儿时间了!

小路上,李日知听到了喊声,心中大怒,真的是,玩不起就不要玩,竟然还真的叫起鬼来了,看看这小胆儿吧,什么鬼不鬼的,鬼叫些什么,就算有鬼也被他给吓跑了!

但生气归生气,李日知仍旧是提了灯笼,返身回了坟地,他高声喝道:“叫叫叫,叫什么叫,还叫得如此难听,你要是再叫,就算你输了!”

傅贵宝忽然见他回来,一时之间,只想感谢天,又想感谢地,还想感谢一下傅家的祖先,他们终于都听到自己的喊声了,所以让李日知来救自己了,他连李日知手里怎么又提了带蜡烛的灯笼,都忘记问了!

李日知到了他的跟前,喝道:“嚎叫什么,咱们是来比胆的,不是来比谁的嗓门大的!”

他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小根树枝,递给了傅贵宝,道:“给你,拿好了!”

有了同伴陪着,傅贵宝就不象刚才那样害怕了,他停止了尖叫,但嗓子已经有点儿发哑了,嘶哑着嗓子,他问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树枝这么细又这么短,用来打鬼可不行!”

李日知哼了声,道:“是给你刮屁股的,你一定是吓得拉裤子了,所以给你这根树枝,让你刮刮干净!”

傅贵宝一呆,他情不自禁地摸向自己的屁股,还好,并没有吓得拉裤子,他道:“我没有拉裤子!”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被李日知嘲笑了,而是一指那口棺材,道:“看,这是什么?”

李日知转过身,提起灯笼照了照,道:“是口棺材,怎么了,里面有鬼吗?听说鬼这东西,女鬼更厉些,更加吓人些,你猜这里面是女鬼还是男鬼?”

傅贵宝有点儿小哆嗦,但却不象刚才那么害怕了,他道:“刚才这棺材里有人说话,是真的,我听见了!”

李日知又笑道:“是不是你要离开,刚转身就听到棺材里有声音,所以回头看了一下,你回了几次头,都是从哪边肩膀上回的头?”

傅贵宝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见李日知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忍不住急道:“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呢,我真的听到声音了!”

李日知仍然笑道:“似说人的肩膀上有两盏明灯,在夜晚时,这两盏灯便亮着,虽然人自己是看不到的,但鬼怪却可以看到,这两盏灯非常明亮,鬼怪怕光,所以不敢靠近人,所以鬼怪便往往在背后叫人,只要人一回头,肩膀上的明灯就要灭一盏,如果两盏都灭了,那鬼怪就会趁虚而入,侵害人了,所以你回了几次头啊?”

他一边讲着有关鬼的事情,又一边笑着,再加上这里是坟地,此情此景此人,真的是着实吓人,让人感到恐惧,傅贵宝也不例外,他这时才发现李日知手里提着灯笼,便想开口询问,为什么李日知还有蜡烛?

可就在这时,棺材里又出现声间了,咔咔响了两声,就听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声音还算是清楚,叫的竟然是救命!

傅贵宝又开始哆嗦了,指着棺材,结结巴巴地道:“鬼,鬼,我说的没错吧,有鬼,在叫救命!”

李日知也吓了一跳,但他是不信鬼怪的,不相信世上有鬼怪,所以只是吓了一跳,却并不如何害怕。

李日知道:“我也听清了,是在叫救命,既然叫救命,那不是鬼!你想啊,为什么会变成鬼,就是因为没命了啊,命都没了,还救什么救啊,求托生才是正确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他提着灯笼,走到了棺材旁边,借着灯笼里的光,他查看了下棺材,道:“这口棺材还没有钉钉子,里面应该是不会有陪葬品的,而且这棺材也不厚重,竟然是口薄皮棺材,那么有可能是临时的,等下葬时会换成好棺材。”

傅贵宝慢慢蹭了过来,道:“你,你不害怕吗?”

李日知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怕的,这里面是一个人,不是鬼!我估计是病得快死了,一时昏迷,所以家人就以为他是死了,这才停棺在此,实际上里面的人没有死!”

说着,他让傅贵宝提着灯笼照亮,而他亲自推动棺材盖,棺材盖没有钉钉子,而且也不厚重,所以在他的用力之下,竟然缓缓打开了!

李日知往棺材里看去,就见里面躺着一个青年人,大概十七八的样子,穿的衣服还凑合,是细布的,不是绸衫,初步估计应该不是个有钱人,那么这口棺材也许是不用换成是更好的了。

棺材盖打开,空气进入棺材,里面躺着的人啊的一声,竟然清醒了,手抚着棺材沿,慢慢地坐了起来,也看到了李日知,还有李日知身后,提着灯笼的傅贵宝!

青年人说了句:“我,我这是在哪儿啊?”

“你在棺材里,现在停尸在坟地,估计你明天就要被埋了,你这时候醒来,还算幸运,要是再晚一夜,估计明天你就得被钉死在棺材里,被活埋了!”李日知很严肃的说道。

青年人道:“奇怪,我死了吗,我记得是见到妖怪了啊,竟然现在还能活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十一章 少年版黑白无常

李日知看着这青年人,感觉这人有点呆傻,反正看上去肯定是脑子不灵活的那种人,苏醒过来,不赶紧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竟然还对陌生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试试便知!

忽然间,李日知哈哈一笑,脸上装出一副很恐怖的样子,他把灯笼提起来,靠近自己的下巴,蜡烛的光亮从下面照上来,更加使他看起来恐怖,尤其是当他露出一副笑嘻的模样,更是诡异!

至少,这个样子的李日知,在青年人眼中,是非常恐怖的,尤其背景是坟地,还是半夜的情况下!

李日知嘿嘿笑了两声,放慢语速,说道:“原来,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啊,那你看看我俩是什么鬼?”

青年人啊地一声大叫,满脸都是恐惧之色,他全身都要卷曲起来了,努力离着李日知远些,他全身发抖,牙齿不停地撞击在一起,发出咔咔的声音,惊骇之意太过,以至于根本没法回答李日知的话了。

李日知只好自问自答,仍旧用的是缓慢的语调,说道:“我们两个是黑白无常,专门索人性命的,你跟我们去阴曹地府吧,走吧,走吧,走吧!”

青年人额头冷汗狂冒,他终于说了句话出来:“黑,黑白,无常,没这么小的!”

“呃,我们是,少年期间的黑白无常,长大之后就变成正常的了!”李日知一瞪眼睛,冲着青年人做了个鬼脸。

然后他说道:“你从棺材里爬出来吧,跟着我们去阴曹地府,如果你不听话,我们就吃了你,你的肉应该很好吃!”

青年人吓得哭出声来,哆哆嗦嗦的往棺材外面爬,虽然吓得厉害,但却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仿佛他已经死了,现在就得听从两个少年期间的黑白无常的命令,否则……否则他是怕会被下十八层地狱吧!

李日知转头看向傅贵宝,怎么这个小胖子同学好半天也不说话呢,难道真的是在装无常鬼吗?他一转头,才发现傅贵宝也吓得直哆嗦!

李日知这才想起,他还举着灯笼,装成是很恐怖的样子呢,把灯笼从下巴边拿远,他笑道:“傅同学,你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把我的话也给当真了么,竟然害怕起来,仅此一比,你就输了,你的胆子真的没有我大啊!”

“你,你的背后……”傅贵宝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用手指着李日知的背后,满脸的恐惧,似乎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李日知哼了声,道:“你吓唬我哪,你以为我不敢回头?”

说着,他直接就转过了头,去看背后有什么!

背后能有什么,不过就是一片树林子罢了,顶多是夜风吹过时,发出微微的哗哗声,仅此而已!

傅贵宝嘿了声,道:“你还真敢回头啊,如果是你指着我的背后,我是绝对不敢回头的!好吧,这场比试就算你赢了,以后我叫你兄长,每月给你买十贯钱的点心!”

傅贵宝很是干脆爽快,赌品极好,愿赌服输,绝对不会耍赖!

李日知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拉裤子,胆子也还算不小,所以马马虎虎,也算是你条汉子吧!”

傅贵宝脸色一垮,小声道:“咱们能不能以后不提这个了!”

“不能!”李日知很干脆地回答他。

旁边传来呜呜的哭声,李日知转头看去,就见青年人正在抹眼泪,自顾自地开始哭了,哭得非常伤心,看来他是真的以为他自己已经死了。

李日知说道:“你哭也没有用,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再回阳间过正常人的生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青年人果然暂时停止了哭声,开始问起白无常,也就是李日知了。

李日知皱起眉头,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才道:“本无常倒是可以让你还阳,再活三天,把阳间你没有办完的事情办完,三天之后,再来索你的性命,也就是说你还能再活三天!”

青年人听了这话,大喜过望,他扑通一声就给李日知跪下了,连连磕头,求道:“无常爷爷,小人……”

“你现在是鬼了!”

“是是,小人……小人家有年迈的父母,下有刚刚成亲不到一年的妻子,肯请无常爷爷让小鬼回家一趟,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了,无常爷爷再来索命,小鬼愿意去阴间,伺候两位无常爷爷!”青年人哀求起来。

这回不但是李日知看出来了,连傅贵宝都看出来了,这个青年人脑子不太好使,他一个劲儿地磕头,磕得咣咣响,脑袋不疼吗?

脑袋肯定是疼的啊,如果脑袋疼的,那不就证明没死么,只有人才知道疼,鬼是不会知道疼的呀,可到现在为止,这个青年人都想不到这点,他脑子当然是不好使了!

李日知并没有让青年人起来,而是又问道:“你是为什么被放到棺材里的,且说出来听听,然后本无常才会决定要不要帮你!”

青年人吱唔了几句,话说得含糊不清,然后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小鬼还在阳间为人时,晚上睡觉,忽然被人叫醒,睁开眼睛看,竟然是一个黑乎乎的妖怪,这妖怪拿棍子打我,然后还抓着我的头往墙上撞,我就失去知觉了,再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你碰见妖怪了?”傅贵宝忍耐不住,在旁边叫道。

李日知嘿了声,道:“你先是撞见妖怪,然后又遇见无常,你也真够倒霉的!”他转头对傅贵宝道:“咱们要是不比试了,那就回书院吧,大半夜的就不必在坟地待着了!”

傅贵宝嗯了声,他也不想在坟地里待着了,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太害怕了,但黑灯瞎火的站在坟地里说话,还是很瘆人的。

李日知用脚踢了下还跪在地上的青年人,道:“走,跟着我们回阳间,有什么话,路上你慢慢说,不用着急,反正离天亮还早着呢!”

青年人立即爬了起来,老老实实地跟在李日知的身后,听傅贵宝又问他,妖怪长什么样儿,他却说不出个具体模样来,当时睡得稀里糊涂的,没看清楚妖怪长什么样子!

李日知又好奇又好笑,回头看了眼青年人的表情,发现青年人表情很迷茫,但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更加不是在撒谎,估计这时候,青年人也没有心情撒谎。

李日知便问道:“既然你都没有看清那打你的妖怪长什么样子,那你怎么能断定打你的就是妖怪呢,难不成是那妖怪自己说他自己是个妖怪的?”

这么一问,青年人顿时一愣,似乎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一样,稍稍愣了下,他便犹豫着说道:“那,也许是个鬼?”

说也许是个鬼时,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李日知和傅贵宝,打量得很仔细,却发觉这两个少年期间的黑白无常,长得跟普通人家的小少年没什么两样,真是如果他俩不是在这种地方出现,不是自称黑白无常,那他真是不会认为眼前的两个小孩,就是鬼的。

李日知再次回头,笑道:“是鬼还是妖怪你都没有搞清楚,死的还真是够冤枉的,竟然当了个糊涂鬼,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人听李日知问起名字来,他立即就流露出害怕的表情,连吱吱呜呜都不了,干脆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看表情是坚决不肯说出他的姓名来!

李日知沉下了脸,道:“你不说,那你是以为我们不知道,是吧?告诉你,我们可是按着花名册来抓鬼的,现在你这个小鬼,竟然敢反抗我们两个大鬼,你是不是想一直当鬼?”

青年人立即摇头,他满眼都恐惧,看得出来,他是非常迷信的,非常信鬼信神,否则不会这么害怕,但这也正常,这个年代的百姓大多迷信,不迷信的人反而是少数!

“那你既然不想一直当鬼,还不快快报上名来,以免我们抓错了鬼,那你当鬼就当得真是冤枉了!”李日知放缓了语气,语气很好地说道。

青年人忽见李日知变得如此的和蔼可亲,估计无常鬼的寿命都很长,所以即使是个少年期的无常鬼,那也应该有个上百年的岁数,是个百年老鬼了吧,如果一个老鬼竟然对自己这般好声好气地说话,也许是真的怕抓错了人吧!

青年人便道:“小鬼在阳间姓马栓住,家住小马村,无常爷爷,你们是不是真的抓错了人啊?”

“你叫马栓柱,是栓马的柱子,那个栓柱吗?”李日知问道。

马栓住连忙摇头,道:“小鬼的拴住,是什么都能栓住的意思,不是栓马的柱子的意思!”

他脸上露出喜色,这两个少年期间的无常鬼,不会是真的抓错了人吧,那自己会不会被放回阳间?希望这两个无常鬼是很马虎的,马虎到了抓错了人!

李日知一脸的惊讶,道:“原来是你是马栓住,而不是马栓柱,那我们是抓错人了,你可以走了,回家去吧!”

马栓住和马栓柱读音上是一样的,但马栓住却不管这些,他听说是果然抓错了人,他可以走了,立时大喜惹狂,叫道:“真的,真的吗,小人可以走了吗?”

李日知道:“你低头看看,地上你已经有影子了,所以你现在不是鬼了!”

迷信的人都认为鬼是没有影子的,只有阳间的活人才会有影子,马栓住低头一看,果然自己是有影子的,他这才认定自己已经又活了,至于眼前的两个无常鬼也是有影子的,他却是没注意到!

马栓住撒腿就跑,跑得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跑出去十几丈,显而易见,他是想离着两个马虎的无常鬼,越远越好!

傅贵宝道:“这人有点儿愣!”

“岂止是有点儿!”李日知一本正经地道。

第四十二章 邪乎

傅贵宝在后面看着飞奔的马栓住,说道:“这人跑得真快,比兔子快多了,但却好生无礼,咱们刚放了他,他连声谢谢都不说,就这么跑了!”

李日知微微一笑,道:“谢咱们什么,谢咱们抓错了人,把他一顿好吓吗?”

清了清嗓子,李日知扬声叫道:“马栓住,你给本无常站住,我们发现,要抓的人就是你!”

马栓住远远的听了这话,脚下一绊,几乎摔打,原来没有抓错人,要抓的还是自己,他吓坏了,跑得更加快了,用跑得比兔子还快这句话来形容,已然不足以赞美他此时的风驰电掣了!

李日知转头冲着傅贵宝笑道:“这人没有死,却被当成死人被停尸在坟地边上,现在又是半夜,他这么疯跑回去,估计得把家里人给吓个半死,非得把他当成恶鬼不可,至少也得当成是妖怪!”

傅贵宝笑道:“那他还得挨揍,先前是妖怪揍他,现在是他被当成妖怪,反正他就找了个挨揍的脑袋!”

“挨揍这件事,和长相有关!”李日知点头道。

两个人说说笑笑,顺原路回了商阳书院,各自回屋睡觉去了,在坟地里遇上马栓住这件事,虽然很离奇,甚至有些惊悚,但却也没能让他们想的太多,毕竟这事暂时看不出有什么蹊跷的!

且说马栓住一路疯跑,一口气跑出了两里多地,实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这才停下来,往后面张望,夜色深沉,月光虽然还算是明亮,但要想看得太远,也是不可能的。

马栓住无法确定那两个少年无常鬼,到底有没有追来,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那就是自己逃得越远,那就会越安全!

于是,他稍微喘了会儿气,便又开始跑了起来,他的身体好得很,非常强壮,一口气又跑了两里地,这才又再次休息!

马栓住坐在道边,全身大汗,他本来头还有些疼,身体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先前受的伤,但一通狂奔之后,发现头不疼了,身体的不舒服也都不见了,又恢复了以前的生龙活虎。

马栓住向四周张望,一是想看看那两个少年无常鬼有没有追过来,二是想知辨认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在哪儿,他是本地人,就算是夜半更深,他也是可以分辨出自己在哪里的。

当马栓住发现自己离着老家小马村不远时,他立即慌张起来,天还没有亮,自己可不能回家,万一把那两个少年无常鬼也给引到家里,那岂不是大糟特糟么,自己得兜个大圈子,把那两个无常鬼给绕晕,然后等天亮了,自己再回家,无常鬼白天是不出来的。

于是乎,休息了一会儿,马栓住感觉力气又恢复了,他便又开始跑了起来,为了不把无常鬼带回家,他也是真的用了全身力气了,跑一跑,停一停,一直折腾到天亮时分,他这才罢休,拖着疲倦的身躯往小马村走回。

还没进村,离着挺远,马栓住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的家就在村子的东头,也就是入村道路旁的第一家,而此时他的家竟然消失了,只剩下了几堵乌黑的,快要塌了的废墙!

马栓住大惊,难道他家失火了,房子被烧光了?他家在小马村可算是殷实人家,家里有一百几十亩上好的田地,吃穿不愁,家里还养着一头大健骡,宅子也修得齐整,三间正房,五间厢房,这绝对是小马村里的富裕人家了。

马栓住跑到了被烧光的宅子前,见到满地的狼藉,房子没了,不知爹娘安好,不知媳妇儿有没有受伤,人怎么都不见了呢,难道是被烧死了?

自己差点儿死掉,还被鬼追,好不容易回到家,家却没了,亲人也不见了,马栓住只觉得自己是小马村里最倒霉的人,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刚哭了没几声,邻居家的大门就打开了,邻居叫道:“栓住,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死了吗,这光天白日的,你也敢回来看你爹娘啊,小心被日头烧死!”

这年代迷信的人认为鬼是不能见阳光的,一见阳光就要被烧死,而且马栓住平时挺孝顺的,对待乡民也和气,所以就算是当了鬼,回家也是看望爹娘的,不会是来害人的。

邻居好心提醒了马栓住一句,怕他被阳光烧死,但一想鬼是已经死了的人,自然不能再死,所以连忙又一句:“小心被阳光烧得你魂飞魄散,无法转世投胎哩!”

“栓住回来了,栓住在哪儿?”邻居的身后出现一个老汉,又挤过来了一个老太太,他俩便是马栓住的父母,马老汉和马婶婶。

马栓住见到了爹娘,也不哭了,连忙爬起来,扑上前去,叫道:“爹娘,我被无常鬼给抓走了,可还没到阴间呢,那两个无常鬼发现抓错了人,就把我给放回来了,所以我又活了。不信,爹娘你们看地上,我是有影子的哩!”

马老汉和马婶婶往地上一看,果然,儿子是有影子的,那就是人而不是鬼了,这说明儿子没有死!

马家两口子立时抱着儿子哭了起来,当真是又惊又喜,邻居也看到了栓住的影子,问道:“无常鬼抓错了人?是黑白无常吗,阴间的恶鬼也有抓错人的时候啊?”

马栓住擦了擦眼泪,说道:“是两个小孩子无常鬼,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办事太马虎吧,连人都抓错了,把我一顿好吓!”

他又看了看邻居的身后,奇道:“我媳妇儿呢,桂娘怎么不见她出来?她,她不会是被火烧死了吧?”

一想到媳妇儿可能被火烧死,这下子马栓住可伤心了,他媳妇儿可是附近几个村子里面模样最整齐的女子了,自己家用五亩好地当财礼,这才把她娶回家的,要是就这么被烧死了,他当然要非常伤心了。

马老汉叹了口气,道:“桂娘倒是没有被火烧死,但还不如烧死呢,起码死了就不用活受罪了,能少了许多的苦楚!”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栓柱急道。

邻居在旁劝道:“不要站在门口说话啦,先进屋,喝点儿热水,慢慢说,我给你们弄饭去。”说着,他把马家三口让进了屋子。

他们在门口这么一哭一说,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纷纷过来看热闹,不住嘴地问东问西,甚至有些人是端着饭碗过来的,在邻居家门口一蹲,连往嘴里扒拉饭,边看热闹。

进了屋子之后,马栓住先是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便忙不迭的问马老汉,到底发生什么事,到现在为止,马老汉都没说出一个清楚的经过出来。

马老汉听儿子追问,他叹了口气,道:“唉,这事儿可真是邪乎了,太邪乎了!”

马栓住急的不行,可马老汉就是说不出个囫囵话来,就会叹气,还是马婶婶气道:“栓住你个傻娃子,你爹是那种踹一脚都踹不出个屁的窝囊废,你问他做什么,还是娘和你说吧!”

马婶婶快言快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其实倒是简单得很,就是马栓住被装到棺材里,送到坟地去停尸了,可当马老汉和马婶婶回家后,却发现家里着了火,大火着起来把房子给烧了。

因为是白天着的火,村民们都下地干活了,没有来得及救火,等村民赶回来时,只能隔断火情,让大火不蔓延到邻居家,至于马家的宅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烧了个精光!

马老汉和马婶婶无处可去,只能在邻居家借住,他家受的损失虽大,但再盖房子却也还有这个实力,不管怎么说,他家的田产没动,只要有田产在,就有稳定的收入,积攒钱粮再盖新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事情就这么简单,几句话也就说完了,只不过大家都很奇怪,马家的宅子怎么可能着火呢,而且还是大白天的着火,他家的灶头根本就没有点火,再说就算着火,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整个宅子烧光啊,连救火都来不及,这事儿岂不是邪乎!

邻居熬了点粥拿过来,让马家三口吃粥,他问道:“看栓住急成这个样子,是想问你媳妇儿的事吧,你媳妇儿可能是被妖怪抓走了,生死不知,不过万幸,你回来了,说不定再等等,你媳妇也能回来呢!”

对于马家的事情,邻居住的近,多少也能知道点儿,但其他村民就不知道,有几个平常和马老汉关系比较好的村民,也进了屋子,他们都知道马老汉的性格,也不问他,直接就问马婶婶,让她把话说清楚,这样才好让大家帮忙想办法,出出主意,把这场邪乎的灾祸避过去。

马婶婶听着也对,便把这场灾祸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她一口咬定,就是妖怪所为,就算不是妖怪,也是恶鬼!

马栓住家是小马村的富户,日子过得舒心,但马栓住心比天高,他总想着娶一房美貌娇妻,可庄户人家的少女他却没看上谁,千金大小姐他家又娶不起,所以到了十八岁,这婚也没有定下来。

偏巧,一次庙会上,马栓住看上了一个姑娘,这姑娘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在庄户人家的眼里,那就是漂亮的不得了,马栓住眼睛都看直了,认为这姑娘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模样,而且看衣着打扮,家里不象是有钱的,他应该娶得起。

从庙会回家之后,马栓住便和他娘马婶婶说了,说了姑娘的样子,马婶婶便四下打听,终于得打听到了具体的消息,这姑娘是小李村的,名叫李桂娘,家里不但姐妹多,而且挺穷的。

第四十三章 五亩好田娶回来的媳妇

李桂娘的父亲李阿爹有六个女儿,三个儿子,但女儿当中,也只有李桂娘长得有模有样,用当地百姓的话来讲就是长得齐整儿,也就是好看的意思。

李阿爹很穷,李家没有土地,是靠租佃别人家的土地过活的,身为佃农当然日子贫苦,再加上生的孩子多,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李家常常会有揭不开锅的时候。

李阿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块自己的田地了,但这个愿望实在是太难实现了。

因为有三个儿子,所以李阿爹爹只能先嫁一个女儿,得来财礼后,再用财礼当成聘礼,去给儿子娶媳妇,幸亏他的女儿多,嫁出三个女儿后,顺利为三个儿子娶了媳妇。

等到要嫁第四个女儿,也就是李桂娘的时候,李阿爹的心思就活络开了,就属四姑娘长得齐整儿,而且儿子都娶了媳妇儿,也不用再发愁了,那么不如就提高李桂娘的财礼钱,给自己家置办几亩田地。

于是,李阿爹就对外宣称,要想娶他四闺女,那就得拿五亩好田来,或者相当于五亩好田的钱,拿不出来,就不要想娶他的四闺女李桂娘。

这个财礼的价钱一说出去,立时就再没有人上门求娶他的四闺女了,五亩好田的财礼,莫说一般人家拿不出,就算拿得出,这么多的财礼娶个佃农家女儿,这也不值啊!

这个年代很讲究门当户对,而与李家门当户对的人家,绝对拿不出这么大一笔财礼来,如此一来,李桂娘就嫁不出去了,直到她十八岁了,连李家的五闺女和六闺女都嫁出去了,她也仍旧没有找到婆家。

十八岁的姑娘仍未嫁出去,李桂娘对父亲当然是有怨言的,可李阿爹就是不松口,他当了一辈子的佃农,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拥有自己的土地,而这个土地除了指望李桂娘嫁得好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可以依仗了,所以李阿爹绝不松口。

巧得很,马婶婶托人问来问去,问到李家了,发现原来马栓住看上的少女就是李家的四闺女,出了名的老姑娘,财礼高得离谱儿,五亩好田的财礼,李桂娘的爹很明显是穷疯了!

马婶婶得知了李桂娘是谁,便和儿子说了,说这李桂娘的父亲脑子有问题,说不定李桂娘以后生了儿子,脑子也会有问题,这个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想要劝马栓住放弃。

可马栓住就是不肯,就非说看上李桂娘,除了李桂娘谁也不娶,要死要活地作了一通,再加上马栓住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正好十八岁了,马老汉和马婶婶商量了一下,便也就妥协了。

马老汉当时还安慰马婶婶呢,对她说:“五亩就五亩吧,好田也没关系,给就给了,虽然桂娘的爹有点儿穷疯了的架势,但咱们家又不是娶她爹,那桂娘长得挺齐整儿的,和咱们栓住成亲后,要是生下孩儿,应该也会长得好看,这也就行了,咱们当老人的,只要孩子能安安稳稳的,别的也就不在乎了。”

马婶婶还是觉得不值,但丈夫妥协了,儿子又倔得很,她一个人也没办法,只好托了媒人去提亲,答应给李家五亩好田,反正马家有一百几十亩的好田呢,也不差这五亩!

媒人听说是去上李家提亲,娶的是李家四闺女,给的聘礼是五亩好田,那媒人差点儿疯了,还真有人要娶李桂娘啊,她有什么好的啊,那李阿爹是穷疯了,可马老汉也是脑子进水了吧!

媒人到李家提亲,把事情一说,小马村的著名富户的儿子,看上了李桂娘,愿意出五亩好田的聘礼,把李桂娘娶回家,李阿爹立即就答应了,他嫁女儿的目地就是这个,谁给他田地,女儿就给谁!

马家把田契送去了李家,和李家一起选了个吉日,便即成亲,当李桂娘被吹吹打打,坐着花轿送进了马家大门时,小马村的村民全都跑来看热闹,李桂娘可是小马村有史以来,聘礼最高的新娘子,当之无愧的第一贵!

李桂娘嫁到马家之后,倒也算是守本份,挺能吃苦干活儿的,但马家也不需要她吃什么苦,所以李桂娘便拼命的干活,几乎都能当一个男劳力使了,这也算是给马家夫妇一点安慰了,毕竟五亩好田呢,想想都心疼。

过了小半年之后,李桂娘说想念家中的亲人,所以想要回娘家一趟,马栓柱对她百依百顺,于是就送她回了娘家,本来以为李桂娘住上几天就能回马家,但却一直住了一个多月,马栓柱就不愿意了,他开始想媳妇儿。

于是,马栓柱牵着自家的健骡,去了小李村,把李桂娘给接了回来,李家有了田地,日子过得好了不少,对马栓柱自然巴结得很,而且他们也不想让李桂娘住得太久,毕竟多了一张嘴吃饭呢。

马栓柱很顺利的就把李桂娘从李家接了出来,可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要经过一片大树林,这片树林很大,其间还有几座小山,路并不是十分的好走。

山路难行,马栓住心疼媳妇儿,进林没多久,别找了个地方,让李桂娘下骡子歇息,还给李桂娘喝了点水,吃了几块点心,照顾得无微不至。

休息之后,便又行走,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树林的中心位置,这里有座废弃的山神庙。

路过山神庙时,李桂娘说要进山神庙方便方便,也不等马栓住扶她,她自己就跳下了骡子,自顾自地进了山神庙,去方便去了。

马栓住大感奇怪,媳妇儿要方便,那刚才休息的时候为什么不方便,自己还问了她呢,这才走了没多一会儿啊,她怎么就要方便了,还要进这个山神庙方便,她是不是撞邪了?

马栓住知道这座山神庙,里面供着的是个打死吃人恶虎的山神,据说很多年前,这座树林里面有一只吃人的老虎,它吃了很多人,那些人死后变成了伥鬼,帮着老虎害人,那老虎成精变成了一个虎妖,为害此地多年。

官府重金悬赏,无论是谁,只要能除掉虎妖,就可以拿到一笔足够一辈子花用的赏金,但却无人能杀得掉虎妖!

后来,此地来了一个读书人,读书人要去京城当官,途经此地,听百姓说了虎妖的事情,他便只身进入树林,找到虎妖,对着虎妖讲了很多道理,比如说孔圣人的道理,儒家学说。

结果,虎妖受了感化,发誓不再吃人,并且绝食而死,读书人出了树林,叫来附近百姓,把虎妖的尸体搬出了树林,百姓们见虎妖饿得皮包骨头,确实是饿死的,又听了读书人的话,便相信是读书人除了此害,造福百姓。

在此期间,没有一个人怀疑此事的真假,也没有人怀疑过那老虎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无法捕食,所以老虎病饿而死,也许有人想到了,但从来没有人提出来过。

于是,读书人拿到了官府的赏金,之后便立即离开了这里,百姓们感激读书人的善举,便在树林里修了这座山神庙,并给读书人塑像,奉他为山神。

若干年后,山神庙年久失修,倒塌了,山神塑像也毁掉了,毕竟是泥做的塑像,没有房顶的保护,可经不起风吹雨打,百姓们便纷纷说这是不吉之兆,没了山神庙,那虎妖和伥鬼会不会再出来害人呢?

马栓住很信鬼神的,忽见媳妇儿自己跑进了山神庙,他便觉得很多蹊跷,不过,媳妇儿去方便,他倒也没有兴趣去陪着,只是在外面等着。

没过多一会儿,李桂娘便从里面出来了,可她进去时,穿的是一双细布做的蓝色素面鞋子,鞋上没有任何花纹,可出来之时,却穿的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绣花鞋上有漂亮的花纹。

马栓住大感惊奇,便问李桂娘是怎么回事,怎么进了山神庙方便一下,就换了双鞋呢,这双红色的绣花鞋,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是一双完全新的鞋子。

可李桂娘却说她本来就穿的这双鞋,是在娘家时做的,出门时穿的就是这双红色的绣花鞋,还说马栓住记错了,一定是马栓住撞邪了!

可马栓住却认为他没有记错,红鞋和蓝鞋的反差极大,他岂有记错之理,而且走路时,他不骑骡子,由李桂娘骑,李桂娘的双脚搭在骡子的两侧,就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他岂有记错之理。

可李桂娘不和他争论,径直上骡赶路,马栓住只好在后面跟着,可他越来越觉得是撞邪了,但不是他撞邪,而是媳妇李桂娘撞邪了。

一路再无意外发生,等回到了小李村,进了家门之后,马栓住便把这事儿和马婶婶说了,马婶婶听罢,却道:“栓住啊,是不是你记错了呀,桂娘不过是去方便一下,怎么可能换鞋呢,再说你看她带着鞋进山神庙了吗?”

马栓住却道:“没有啊,当时包袱就放在骡背上,她没有带进去,而且她出来后,蓝鞋却不见了,这不是很邪门的事吗,会不会真的遇上鬼啦?”

“鬼倒不见得,但也许是妖怪,听说以前虎妖没被除掉时,就爱吃女人,但爱不爱吃穿红鞋的女人,这个就不知道了,也没听别人说过。”马婶婶也有点儿害怕,深怕儿媳妇撞邪。

但儿媳妇回到家后,扫地做饭,该干嘛干嘛,一点儿看不出不正常来,但马栓住还是很担心,而且一直到了晚上,他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第四十四章 必是虎妖作怪

马栓住劳累了一天,心里又有事儿,吃过了晚饭,便早早上了床休息,李桂娘还伺候他洗了脚,对他温柔万分。

可马栓住心里有事儿,对于李桂娘有没有撞邪,他心里发怵的,而且他也感到奇怪,李桂娘自从嫁进马家来,从来没有伺候过他洗脚呀,或者对他特别温柔过,今晚有些反常。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也许是分别的时间有点儿长了,所以李桂娘因为想念他,这才对他特别好的?那如果真的是非常想念他,为什么不早回来?

而且从他去丈人家时的情况看,丈人一家并不想久留李桂娘,甚至在李桂娘被接走时,还很高兴,那么李桂娘为什么不早回来,这就说明李桂娘并不是非常想念自己啊!

马栓住虽然很迷信,也有点儿愣,但他不是缺心眼儿,至少他自己认为自己不是缺心眼儿的,所以他非常肯定的得出结论,李桂娘今晚反常,肯定是撞邪了。

而且马栓住还筹划好了明天的计划,明天一定要去庙里求点儿香烛灰来,化水给李桂娘喝了,去去邪气,嗯,还有再买一把桃木剑,挂在门上镇宅,让妖魔鬼怪不敢再来。

想着想着,马栓住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李桂娘就睡在他旁边,可在睡到半夜时,忽然窗户那边一声大响,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撞飞了窗棂,冲进了屋子里,马栓住被惊醒了。

惊醒之后,马栓住就看到一个妖怪,骑在自己身上,这妖怪的手里拿着的一根人的大腿骨头,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惊骇之下,马栓住根本就没看清楚,被一顿痛揍之后,又被妖怪掐住了脖子,然后马栓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时,马栓住就身处坟地的棺材里了,还碰到了两个不知所谓,连索命都能索错的少年版的黑白无常,被吓了个半死,然后又跑了个半死,这才回到家里,看到了被烧毁的房子,还有借住在邻居家里的马老汉和马婶婶!

这些事情的经过,马婶婶一边说,马栓住一边在旁边补充,母子两个说了半天,才把事情的经过说完,邻居们听了,无不沉思,都觉得整件事情实在太邪门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邻居们就都知道了,不过就是马栓住突然死掉,当时他们是都认为马栓住死了的,没气了,但没想到马栓住后来又活过来了。

当时,因为认为马栓住是撞邪而死,所以尸体不能在家中长时间停放,以免把邪气带给村子里的其他村民,要把尸体抬出村子,所以才急急出殡,停尸在坟地,在下葬时,还要请道士来做法,超度马栓住的亡灵。

而在给马栓住出殡的时候,刚到坟地,马家就着火了,宅子被烧得一干二净,又是一件邪乎事。

但这些都没什么,最让人惊悚的事是,李桂娘被妖怪给劫走了,现在生死不知,被劫到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这完全就成了一个迷啊!

村子里面有点儿见识的村民都聚集到了邻居家,一个村民说道:“马家嫂子,听你这么说,看来应该是林子里的虎妖做下的恶事。”

其他的村民纷纷点头,林子里面有虎妖,虎妖吃了的人变成了伥鬼,伥鬼帮着虎妖又再害人,为虎作伥,这些大家都知道,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家谁都没有见过虎妖和伥鬼,那个英勇的读书人,他们也没有见过,可现在山神庙倒了,虎妖竟然重新出来害人,这就太让人害怕了。

一个村民问马栓住,道:“你看到那个妖怪长什么样子没有,是不是脸黄乎乎的,是个老虎的模样?”

马栓住想了想,当时黑灯瞎火的,他能分出袭击他的是人还是妖,眼神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让他分辨出是不是老虎的样子,他就真说不出来了,不过,村民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好象是有老虎的模样。

马栓住犹豫着说道:“也不知道是老虎还是猫,但肯定不是人的脸,看不出颜色来,不知是不是黄颜色的。”

别的村民说道:“不见得是黄色的虎脸啊,可没人说过那虎妖是黄老虎,也话是黑虎精呢,或者是只白色的老虎,只有这种稀奇古怪的老虎,才会成为妖怪的,普通的老虎没法修炼成妖!”

村民们一起点头,都认为这种说法很对,连马栓住一家人也都认为极有可能。

一个村民又道:“虎妖出林劫人,为什么要劫马家的儿媳妇儿,直接吃掉不就得了么,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李桂娘的尸骨啊!”

另一个村民却道:“那虎妖幻化成了人形,想必习性也和人差不多,他抢了李桂娘走,估计是让李桂娘去给他当个压寨夫人吧,或者是压林夫人什么的。”

村民们恍然大悟,一起点头,这个极有可能,强盗们不就喜欢做这种事么。

马栓住急了,被虎妖抢了妻子,岂不是说他被一只老虎带了绿帽子,他气道:“那为什么是抢我家的桂娘,而不是抢别人家的闺女,虎妖要抢也应该抢黄花大闺女才对,怎么会抢别人家的媳妇儿?”

“可能是你家的李桂娘太贵了吧,虎妖又不识字,以为桂娘,是贵娘的意思,而且她还那么有名,可是五亩好田娶来的媳妇儿,光听这份聘礼,就能让虎妖不去抢别人家的,专抢你家的李桂娘!”

“有道理,那虎妖想必是个嫌贫爱富的!”

村民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箭射出头鸟,谁让你家李桂娘那么出名了,被虎妖抢走了吧!

邻居想了想,很郑重地,非常严肃地道:“要照大家这么一说,我觉得,马家的宅子被烧就有道理了,你们想啊,那虎妖抢了李桂娘回去,本来以为是个贵娘,很贵的姑娘,结果发现抓错了人,是个小媳妇,一怒之下,岂不是就要来烧了马家的房子,这不就说得通了么!”

村民们个个再次恍然大悟,有道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

马栓住又急了,道:“虎妖还能抓错人,它可是成了精的老虎!”

邻居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你忘了,还是你说的,黑白无常都能抓错人,何况是虎妖呢!”

这回不但村民一起点头,就连马老汉和马婶婶也都点了点头,最后,马栓住也迷糊了,也许,虎妖和黑白无常什么的,都是喜欢抓错人的吧,大家都有同一个毛病!

邻居叹了口气,道:“可苦了你家两口子,你被无常鬼抓错,而你媳妇儿被妖怪抓错了,这可真是流年不利啊!”

马栓住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马老汉和马婶婶也都眼圈红了,他家的房子会不会也被烧错了?

见马家三口情绪激动,邻居认为这时候让他们出主意,算不上明智之举,还是让他们哭一哭,而如何除灭虎妖的事情,就由他和村民来解决吧!

邻居说道:“要想除灭虎妖,估计光请道士和尚不够,他们的道行都不够深,与那虎妖斗法,估计是斗不过的,说不定反而会被虎妖给吃了!”

村民们纷纷点头,他们也都迫切地需要除灭虎妖,因为虎妖今天能祸害了马家,明天就能祸害了他们的家,没有谁会愿意被虎妖给吃掉,或者被伥鬼给害了,所以在除妖的这件事上,大家是都很积极的。

邻居又道:“听说当年除掉虎妖的是个读书人,那这说明虎妖最怕的就是读书人,只因为咱们不够虔诚,导致山神庙倒塌,里面的神像也毁掉了,这才让虎妖重新出来害人!”

“不错,听说那山神的塑像,就是按那读书人的模样打造的,是个文质彬彬的山神爷爷!”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邻居又道:“当年那读书人的模样,咱们谁也不知道,塑像被毁,也无法重建,可不能再塑造神像,就无法重修山神庙,那虎妖就还会到处害人,这个难题该如何解决?”

村民们商量了一下,要是找读书人的话,小马村是没有,算起来附近几个村子也很少,读书人有几个,但都是考不上功名的那种,书读的不好,长相也不咋地,估计是无法镇住虎妖的。

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说到了商阳书院,那商阳书院可了不得啊,不但里面的山长非常博学,而且里面的学生也个个了不起,都是文曲星下凡,听说还有考中进士,当了大官的学生呢,要说读书人,而且是读书读得好的读书人,那商阳书院里,要多少就有多少!

邻居一拍大腿,说道:“咱们不如就去商阳书院,去求山长,我听说山长姓郭,为人非常和善,咱们去求他,让他找一个文曲星给咱们,就按着文曲星的样子,再塑造一个神像,你们看如何?”

村民们当然都赞成了,如果用文曲星的样子造神像,那肯定能镇住虎妖啊,虎妖算个啥,就欺负老百姓还凑合,要是面对文曲星,那他就啥也不是了,只文曲星用毛笔对虎妖写个死字,那虎妖就会彻底的魂飞魄散,再也不能害人了!

大家商定了对付虎妖的妙计,邻居就道:“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咱们准备礼物,事不宜迟,今天就去商阳书院,这除灭虎妖的大事不能拖,一拖指不定又会出什么意外,谁家也不愿意倒霉,是吧!”

那当然了,看看马家都被祸害成了什么样子,谁家也不想也遭一遍同样的罪啊!

邻居又道:“礼物之事,咱们村子里大家凑钱,马家就不用出了,不过,你们得随我们一同上山,把事情的经过和郭山长说清楚,要不然,我怕郭山长不肯帮咱们啊!”

“对对,马栓住,你一定要去,你爹娘也得去,虎妖把你家害成这个样子,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马栓住跳起身,道:“对,要除灭虎妖,要把我媳妇儿抢回来,咱们这就去求郭山长去!”

第四十五章 原来是你这个倒霉蛋儿

小马村的村民商量出了结果,立即便着手行动,除灭虎妖必须要尽快,否则谁知道虎妖下一个要祸害谁家,最害怕的就是马栓住家的邻居,谁让他家离马家最近呢!

村民们去买了四色礼物,尤其是马家邻居,他虽然不识字,没念过什么书,但也算认识几个念过书的人,听说要给有学问的人送礼,得送腊肉,送上好的腊肉!

邻居便特地准备了两大条腊肉,放入礼物当中,他不求别的,只求郭山长赶快出手,把虎妖给除了,以免让他家也遭殃,他家可没有马家有钱,要是房子也被烧了,没个十年八年的,可是凑不足钱再盖新的了!

一切准备妥当,小马村里德高望重的村民和马家三口一起赶去商阳书院,村子里留了不少壮汉,万一虎妖再跑来放火烧房子,得有人救火啊!

小马村离着商阳书院并不太远,午后时分便赶到了书院,村民们进了山门,请求拜见山长郭有皆。

郭有皆又喝醉了,而郑刚令也没有离开,本来郑刚令想要今天走的,可郭有皆要给他送行,要送行那就必须得喝酒,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讨论了些学术上的问题。

郑刚令在荥阳为官,平时也少有机会和志同道合的人讨论纯学术上的问题,结果两个人越讨论就越兴奋,越兴奋就喝得越多,从早上一直喝到中午,然后自然就喝得大醉,被书院的学生扶回来,现在还在呼呼大睡。

负责接待村民的学生还是胡巍,这胡巍上次接待傅贵宝,结果闹出傅贵宝在影墙下面大便的笑话,这次他便非常谨慎了,不敢再玩忽职守。

胡巍看到这么大群的乡民,颇有些不知所以然,但看到乡民们的手里提着的礼物,其中有腊肉,他便以为这些人是来拜师的,因为一般来讲,腊肉是给老师束脩,也就是学费的一种。

胡巍问道:“是你们哪家的子弟要进入书院念书啊,怎么来这么多的人?”

“我们是小马村的,来这里不是送自家的子弟念书,是来请郭册长去抓妖怪的!”有性子急的村民叫道。

胡巍脸色一变,请郭山长去捉妖怪?他气道:“这是说什么话呢,我家恩师乃是大儒,又不是画符烧纸的道士,你们要捉妖怪,可是来错了地方了!”

马家邻居推开那性急的村民,上前说道:“小先生莫要生气,是他没把话清楚,我们来是想按着郭山长的样子塑个像,放到林子里的山神庙去,还要把山神庙重新修一下,因为最近林子里的虎妖又出现了,还跑到我们小马村去祸害人,要是再不除灭它,还不知得有多少人遭殃呢!”

胡巍没听明白,什么乱七八糟的,虎妖是什么东西,商阳附近有老虎吗?从来没有听说过啊!他道:“你们要按着我家山长的样子塑神像?这个恐怕不行,我们书院里尽是儒家弟子,不信鬼神一说,让我家山长当山神,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啊!”

“那不用郭山长当山神,只要是书院里的文曲星就成,我们就是要个样子,因为那山神以前是个读书人,所以不能按着别人的样子塑像啊!”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要个文曲星就行!”

“你们书院里的文曲星多,随便找一个出来就行!”

“也不能随便找,得读书读得好的人才行!”

“行行行,行什么啊行!”胡巍大为恼怒,这可是奇了怪了,山神庙是什么地方,是庙塌了,所以要重新修?可重修跑到商阳书院来干嘛啊,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胡巍正想把这些无知的愚蠢乡民赶走,忽然,他想道:“这些人虽然愚蠢,但他们不是来找我的,说了半天,也没有人要用我的模样去塑像,那么既然如此,就不是来找我的,我不能不报给山长,以免日后受到责罚,万一山长也想当个山神,享受凡间香火呢,这个可是说不准的事情!”

想到此处,胡巍便道:“那你们在此处等等,我进去禀告山长。”说罢,他便去找郭有皆。

走在半路上,胡巍想到村民们竟然都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模样塑山神像,难道说自己长得不好看,或者不象是文曲星下凡?

他不由得心里难受,颇有些失落,随后又开始气愤起来,心中大骂那些愚蠢乡民,有眼无珠!

等他到了郭有皆的书房外面,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里面呼噜声大作,他再往里面一看,就见郭有皆和郑刚令两人都四仰八叉的躺着,全无形象地睡着,口水顺着腮帮子直流!

胡巍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时候就算是去叫醒郭有皆也没有用,郭有皆必定头晕脑胀,根本也没法去想什么虎妖,山神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胡巍转身便想离开,忽听后面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李日知,还有傅贵宝那个混帐东西!

李日知和傅贵宝下课之后,便来看郑刚令,估计郑刚令今天又走不了了,做为外甥怎么着也得劝劝舅舅,喝酒伤身,还是尽早回衙门处理分务才对,比如说快点把秦顶针儿那个案子给结了。

秦顶针儿和吕路,以及许升三人,被段保康带着回荥阳衙门了,镇上的里长带了几个人帮忙,现在商阳书院里只剩下了张老六一个捕快,专门伺候郑刚令回程的。

李日知问道:“胡师兄,你是来找我舅舅的,还是郭山长的?”

胡巍知道李日知的身份,是县令的外甥,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便笑道:“外面来了一些山野村夫,非要说让山长去替他们抓妖怪,莫名其妙,但他们既然来了,总不能拒之让外,所以还是要和山长说一声,到底要不要见,要由山长决定!”

李日知哦了声,道:“妖怪?昨天晚上倒是碰到一个差点儿被妖怪打死的人,难不成这里妖怪挺多的?”

傅贵宝叫道:“去看看,去看看,这种热闹可是不多见的!”

李日知往书房里看了一眼,见舅舅正在打呼噜呢,而郭有皆的呼噜声也不小,他便对胡巍说道:“不如咱们去问问具体什么情况吧,如果真的非要山长出面,那咱们也好等他醒来后,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胡巍忙点了点头,心想:“对哦,应该把事情的经过问清楚的,最好还能记录下来,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就没想到,看来官宦之家的子弟,就是知道的多啊!”

胡巍是很想做官的,而他认为李日知说的,就是官府里的那一套,越早知道越好!

三个人去了书院门口,就见那里已经围了好大一群人,不仅有小马村的村民,还有很多的学生,在人群里面,有好几个人正在口沫横飞地说着话,似乎就是在说什么虎妖,还有伥鬼的事情。

李日知和傅贵宝年纪都小,挤不过那些成年学生,不过,所幸讲故事的村民有好几个,提问题的学生也多,所以只听了片刻功夫,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李日知便听得差不多了,八.九不离十。

傅贵宝也听得差不多了,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李日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肯定是虎妖抢去的人呢?”

李日知正皱着眉头想事,听他说了这句,奇道:“那你又如何证明,那个李桂娘不是虎妖抢走的呢?”

傅贵宝很得意地道:“凡事不能乱想,要讲究人证物证,要想证明李桂娘是被虎妖抢走的,那么首先就要证明,那老虎是公的,而不是母的,如果是只母老虎,那抢走李桂娘有什么用呢,母老虎是不需要有压林夫人的啊,母老虎需要的是压林老公!”

傅贵宝说话声音很大,加上他现在还是童音,又比较的尖锐,结果这话说完之后,门口这一大群的人全都听见了,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都转过头来看向傅贵宝!

众人都想:“这个小胖子虽然说的话,有些类似放屁,谁能去证明虎妖是公是母呢,是要去摸,还是要去看老虎屁股呢?但,他说母老虎不会抢走李桂娘,却是极有道理的!”

一时之间,对于傅贵宝的话,众人竟无言以对!

李日知却笑道:“也许不是老虎啊,如果是个男人,那抢走李桂娘,不就不稀奇了么!你又能怎么肯定,躲在废弃的山神庙里的,一定是妖怪呢,也有可能就是个男人啊!”

对于傅贵宝的话,众人无言以对,因为他的话情同放屁,没人可以证明虎妖是公是母的,但李日知的话,大家却有言相对了!

马栓住忽然叫道:“你们,你们怎么长得和黑白无常鬼一样啊,你们,你们也还阳了吗?”

刚才李日知和傅贵宝没说话时,他没往这边看,现在两个人一说话,他的注意力就转过来了,看到了他俩,马栓住马上就认出了他俩!

刹那之间,马栓住头皮发麻,头发根儿都炸起来了,吓得浑身哆嗦,想要逃走,可周围全是人,挡住了他逃走的路,而且现在他爹娘也在场,他也不敢跑,总不能把爹娘丢下吧,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李日知也看到他了,咦了声,笑道:“果然是你,你被妖怪打晕了,媳妇儿又被妖怪抢跑了吗?原来那个倒霉蛋儿,真的是你啊!”

马栓住还在哆嗦,浑身发抖,他道:“爹,娘,他俩,就是抓错了人的黑白无常,怎么,怎么跑到阳间来了?”

他惊骇过度,话都说不清楚了,牙齿不停地互相撞击,发出咯咯的声音!

然而,不管他有多害怕,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人相信的!

在众人的眼里,他们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齿白唇红,文质彬彬的小少年,而另一个……是个猥琐的小胖子!

但,怎么看,他俩也不是黑白无常鬼!

第四十六章 走,除妖去

众人当然要问是怎么回事,马栓住怎么可能和商阳书院里的人认识,还是两个小小少年?

马栓住可是最不喜欢读书的,宁可种地也不读书,否则以他家的财力,怎么可能不供他读书呢,就是因为他太厌恶书本了啊!

李日知倒也不隐瞒,把他和傅贵宝打赌的事说了,又说了在坟地里看到马栓住的事,还大大称赞了马栓住,这小伙子,跑得可真快,可称为超兔,是赤兔的弟弟!

事情说清楚了,村民也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纷纷看向马栓住,马家邻居忍不住说道:“栓住兄弟,怪不得虎妖不欺负别人,专门欺负你,你确实是脑袋不太好使啊,是不是被你家的骡子给踢过啊!”

马栓住面红耳赤,他也才明白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光天化日之下,周围还有这么多的人,这两个小孩不是少年时期的黑白无常,已经是肯定的事了,他再信鬼信神,也不会非说对方是黑白无常的!

马栓住擦了把汗,刚才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被吓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道:“那,那你怎么说是个男人抢走的桂娘呢,那明明就是个妖怪啊!”

村民纷纷点头,都说肯定是妖怪,因为如果是人,那是没法撞开窗户,然后抓走一个大活人,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能消失不见,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做到这点,就算是飞天大侠也不行!

马家的邻居说道:“这位小兄弟,咱们都是凡人,这种妖魔鬼怪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还是请出郭山长,让他老人家为我们主持公道吧,早日除灭虎妖,让大家再过上太平日子!”

说到这里,胡巍上前一步,毕竟他是负责接待客人的学生,他道:“我家山长有要紧事情,脱不开身,你们的事要么明天再来,要么就再找别的读书人,荥阳这么大,读书人又不是只有我们这里才有!”

胡巍是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的,谁要是敢小瞧他,那谁就别想让他有好脸色,所以这番话说出来,语气已经开始不客气了。

但在场的人并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学生,其他学生却不赞CD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大事岂有不管之理,既然山长脱不开身,那么他们也可以代劳的。

学生们指的代劳,是指按他们自己的模样,由村民们去塑一个山神像,然后再让村民们供起来,每天都上香!

可村民们却都不愿意,学生们越主动,他们越不敢答应,看眼前这些学生,一个个的长相虽然称不上歪瓜裂枣,可也绝对算不上清秀可人,要说长相,这些人里面竟然就是李日知最为俊俏了,可惜年纪太小。

李日知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不是少年时期的无常鬼,但是如果你们愿意,我倒是可以当一回少年时期的山神爷爷……”

多谢你的好心,我们不需要!村民们纷纷表示反对!

李日知只好作罢,他扭头看向傅贵宝,见小胖子的嘴巴张了张,看样子也想毛遂自荐,当一把山神。

李日知便打击他道:“你得首先证明以前那个山神是个胖子,然后才能自告奋勇,如果无法证明,就先闭上嘴巴!”

对于村民们的描述,什么虎妖伥鬼的说法,李日知压根儿就不信,对于鬼啊妖啊什么的,他也不相信,他认为马家的整桩事情,肯定就是人为的,做案之人故意往妖精鬼怪上面误导,引人上当罢了。

李日知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再问问山长,还有我舅舅,看看能不能帮你们一点儿忙,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走进了书院大门,傅贵宝连忙跟上,进了大门之后,傅贵宝这才问道:“山长和县令大人都还在睡觉,你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啊!”

李日知却道:“什么虎妖抢压林夫人的话,我是半点儿不信的,你信吗?”

傅贵宝一愣,想了想,道:“我也不太相信!”

李日知很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便好,咱们这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那便不如帮帮马栓住一家,帮他找回媳妇儿。”

傅贵宝嗯了声,又道:“那片林子那么大,不见得非是虎妖出来抢人烧房子,也许是豹妖,或者蛇妖呢,这都是没准儿的事,不能只防备虎妖!”

李日知呸了一声,摇了摇头,实在懒得和傅贵宝多说什么了,原来这个家伙也是信鬼信神的,那就没办法了!

一路回到了郭有皆的书房,里面自然是呼噜声依旧,郭有皆和郑刚令完全没有醒过来的预兆,看来是真的喝得太多了。

李日知进了书房,见桌上放着一把戒尺,便拿到了手里,用手挥了挥,只感这戒尺很有份量,外表也做得好看,于是拿着戒尺便出了书房。

对着外面等候的傅贵宝一招手,李日知道:“走,咱们去帮马栓住去,把媳妇儿给他找回来!”

傅贵宝一指他手中的戒尺,道:“就凭这个?”

李日知脚下不停,一直出了小院,道:“光凭这个肯定是不够,还得叫上张老六,段保康押人回衙门了,这时只剩下他了!”

李日知叫上了张老六,让张老六穿着全身的捕快官服,带着腰刀,模样要装得凶狠一点,然后带着他去见村民,这完全难不倒张老六,简直就是本色演出了。

回到前院,李日知道:“刚才我问过我舅舅了,我舅舅是荥阳县的县令,你们都知道了吧?”

村民们一起点头,刚才李日知进去的功夫,已经有学生告诉他们了,说别看李日知年纪小,却是县令的外甥,深得郭山长的喜爱,村民听了无不惊讶,原来县令也在书院里面,那可是本县最大的官,最了不起的人物啊!

李日知一指身后的张老六,说道:“这是衙门里的捕快,今天将协助我,帮你们去打虎妖。”

说到这里,他双手把戒尺高高地举过头顶,大声道:“这便是以前那位杀死虎妖的读书人,留下来的宝物,名叫镇虎宝尺,有了他,大家就不用怕虎妖了,只要虎妖一出来,我只需一挥宝尺,那虎妖就得化成粉末,从此再不能危害人间!”

村民们听了面面相觑,他们几乎不敢相信,去除灭虎妖,就是这个小小少年去?

马家的邻居好心好意的提醒道:“这位小先生,那虎妖可是凶残得紧,会咬人的!”

李日知点头道:“那当然,就算不是妖怪,老虎也是会咬人的,不过,虎妖只会挑个高的咬,所以就算是要咬,也是要咬你们,不会咬我的,你们要是看到了虎妖,要离得远些,免得我分心照顾你们,无法和虎妖决战!”

这话说的,马家的邻居都无言以对了,别的村民也不知该如何回复,但他们看了眼捕快张老六,张老六的长相实在是太彪悍了,估计遇到虎妖,也能上前打上一下两下的吧,拖延一下时间后,才会被虎妖吃掉,给大家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李日知大声道:“先去你们小马村,看看那个被火烧过的房子,说不定能找到几根虎毛,只要有了虎毛,我就可以做法了,保准让虎妖吃不了兜着走!”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这和他们来商阳书院的目的完全不同啊,怎么忙乎了半天,竟然带着一个小孩儿回村,他能对付得了虎妖吗?

李日知见他们不信自己,便道:“放心好了,我不是还带着他呢么!”说着,拉过了傅贵宝。

他又道:“这个小胖子肉多,而且是童子之身,如果虎妖来了,咱们对付不了,那就把他当成供品祭出去,虎妖吃饱了,就不会为难咱们大家了!”

村民们又一起看向傅贵宝,傅贵宝非常气愤,大声道:“为什么把我当成供品,我哪里肉多了,我很瘦的!”

张老六哈哈大笑,他笑道:“好了,还是去小马村吧,如果不是虎妖作怪,那这就是个抢妻烧宅的大案子,官府当然要追查,走吧,你叫马栓住?那便由你带路吧!”

马栓住被张老六推了一把,只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村民们纷纷跟上,他们准备的礼物并没有送出去,只好又提回小马村。

路程不算太远,众人很快便回到了小马村,一进村子,就看到了烧得散了架子的马家宅子,黑乎乎的一片,遍地都是黑灰。

李日知走到宅子边上,看了看,回头问道:“这宅子被烧时,村子里面是不是没有人啊?”

马栓住走上前,看着烧毁的家宅,伤心落泪,回道:“是,听我爹娘说,当时正在给我出殡,又是白天,村子里的邻居都下地干活了,所以没能及时救火,这房子才烧光了。”

李日知嘿嘿笑了笑,道:“这火起的还真是时候,会挑啊,专挑没人的时候着!”

他并没有进现场,而是又问道:“抢救出什么钱财了吗,房契田契什么的,不会都烧光了吧?”

马栓住却并不知道这些,他转头看向母亲,道:“娘,咱们的田契还在吗?”

马婶婶却摇头道:“不在了,全都烧光了,这火也是邪门,怎地会把房子烧得这么干净,平常给灶头升个火,多费事呢,烧房子却烧得这般厉害!”

房契和田契如果被火烧了,是可以去县衙里面重新登记的,只要交一笔补办的费用就成,这个倒是无所谓,但浮财什么的却是统统都烧光了。

李日知又道:“你家边上的这个邻居,当是不在场吗?”

马家邻居连忙凑了过来,道:“火起的时候,小人在外面干活,小人每天都是那个时候出门干活,除非天气不好,或者有更重要的事,等小人赶回来时,马家大火冲天,小人也只能是不让火势蔓延到自己家了,别的是真没办法!”

李日知哼了声,道:“那放火的虎妖,倒是很了解小马村的情况啊,看来它经常来你们村里溜达,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第四十七章 还原过程

小马村的村民听了李日知的话,有些脑子灵活的人便开始琢磨了,好象是这么回事,虎妖终究是住在林子里的妖怪,怎么可能对小马村的事这么熟悉呢,除非是虎妖总来村子里转悠,这是熟人,不,应该是熟妖啊!

李日知道:“这房子被烧了,那就算了,咱们先去邻居家看看!”

张老六对着马家邻居说道:“那是你家吧,我家小公子要进去看看,你把门打开吧!”

邻居连忙答应,到了自家门口,打开了门,请李日知进门。进门之后,李日知直奔窗户,去查看窗棂。

就见窗棂制造得虽然不美观,更谈不上精制,但却极为结实,上面糊着窗户纸,李日知用手砸了两下窗棂,砰砰有声,但却没有任何要毁坏的样子。

“这窗户可真结实,马栓住,你家的窗棂比这个还要结实吧?”李日知问道。

马栓住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大声道:“比这个可要结实多了,就算是冬天有野兽闯进村子,就算是进了我家院子,我家只要把门窗关好,什么野兽也进不了屋子!”

“但你家的窗户却被虎妖一撞就开,所以就认定是妖怪了?”李日知紧着追问了一句。

马栓住一愣,有些犹豫,他道:“也许,也许不是虎妖亲自来的,是它手下的伥鬼来的,这个也有可能!”

李日知唉了声,心想:“好吧,你既然非得说自己家里来了妖魔鬼怪,那也只能随你说了。”

李日知又用手推了推窗户,这窗户是从里往外开的,只要在里面插上窗栓,那么外面的人除非把窗户打破,否则是没办法从窗户进入屋子的,这种设计是专门防盗的。

“进屋看看,你们村子里,各家的床榻什么的,都是差不多的摆放式样吧?”李日知进了屋,见窗户底下是低矮的床榻,床榻上面放着一张四脚小桌,桌上放着些杂物。

李日知点了点头,笑道:“你家屋子里的格局,看上去和我家的差不多,和县衙里客房的也差不多,哦,和书院里的宿舍也差不多!”

后面的马家邻居也进来了,说道:“小少爷,我们小马村屋子里的,那个格局啊,格局是啥小人也不太懂,但要说摆设,都差不多,也想不出不这么摆放,还能有什么花花样子来!”

李日知嗯了声,叫来马栓住,问他:“你当时是怎么醒过来的,你躺到床上示范一下。”

马栓住答应之后,立即就要上床榻,李日知道却道:“这是别人家的床榻,你还是把鞋脱了吧,对……嗯,这味儿,你还是穿上吧!”

马栓住躺到了床上,说道:“小人当时就是这么躺着的,睡着了,忽然感觉脑袋疼,睁眼一看,身上骑着个人,穿的是黑衣服,长着妖怪的脸,正在拿一个死人骨头棒子,在找我的头!”

说着,他做出各种姿势,似乎他身上真的骑着一个妖怪,而妖怪正在拿东西打他,他正不停地躲闪。

村民们都堵在门口,看着马栓住表演,无不发出哦哦的声音,原来遇到妖怪,就是这么个样子啊!

李日知却听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了,他道:“你是说你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妖怪就已经骑在你的身上,打你了?”

马栓住点头道:“对啊,就是这么回事,那妖怪可凶了,差点儿打死我!”

李日知一指窗户,道:“那妖怪怎么进的屋,如果不走门,那就是从窗外进来的,这窗户在外面可是打不开的,而且妖怪也没必要想办法开窗户,直接撞开不就得了么,那么,你为什么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打醒的呢?”

村民们听了,这回不是一起哦,而是一起咦了,对啊,这可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这事儿就感觉太奇妙了,那妖怪撞窗户进屋,那得多大的声音,马栓住就算睡得再死,就发生在床榻边上的声音,也一定会把他吵醒的啊!

李日知叫进来马老汉和马婶婶,问道:“你们两个,一开始就听到撞窗户的声音了吗,还是先听到你们儿子的叫喊声,哪个声音是先听到的?”

马老汉和马婶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先听见栓住叫喊,我们还以为他和媳妇儿吵架呢,然后又听到一声大响,这才跑过来看的,见那窗户被妖怪给撞坏了,一个黑影在院墙那边飞了起来,然后越过墙就不见了!”

马家老夫妻看着李日知,只觉得这个小小少年挺了不起的,象这个窗户先响,还是儿子先叫的问题,他们就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可人家小小少年只看了儿子在床上挣扎了几下,就能意识到问题的所在,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李日知又道:“那你们两个跑进屋来,就看到马栓住被打死了,当时你们儿子是个什么姿势,还有你们的儿媳妇儿呢?”

马婶婶忙道:“当时是以为栓住被妖怪给害了,这不是又被两位小少爷给救活了么!”

她走上前,让马栓住摆了个姿势,马栓住乖乖地照做了,马栓住假死过去之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姿势,只能听他娘的了。

等马栓住摆好姿势后,马婶婶便道:“我家儿媳妇儿当时被妖怪抓走了,不在屋里,然后我当家的看到儿子的模样,大叫了声有妖怪,然后就晕倒了,我又照顾当家的,又要救儿子,又要找儿媳妇儿,只好大声叫喊,让邻居来帮忙了!”

“你是在屋子里大喊的,还是出了屋子,站到院子里大喊的?”李日知问道。

马婶婶道:“当然是出了屋子喊的,在屋子里我怕邻居听不见!”

李日知便不再问,而是在屋子里环视了一下,他见马家邻居家的摆设并不是很多,只能算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不该有的奢侈家具,一件都没有,但床榻的另一头,却摆着两只装衣服的大木箱,红漆的,漆脱落了不少,象是用了很多的年头。

李日知一指那两口箱子,问马婶婶道:“你家里,你儿子的房间里也有这样的红漆箱子吧,比这个大小如何?”

马婶婶忙道:“我儿子屋里也有这样的箱子,却要比这个大多了,是他和我儿媳妇儿成亲时打制的,新得很,而且,我们还给儿子配置了衣柜,是放在地上的。”

“那衣柜有多大,你比比看!”李日知说道,马家邻居家里是没有衣柜的,只能靠马婶婶用手比划了。

马婶婶道:“那衣柜大得很,是要用一辈子的,所以不敢怠慢,民妇亲自监督木匠打出来的,那衣柜又大又结实!”

她用手比划了一通,那衣柜竟然比她还高,又大又重,不过,却是在当时的马家村里,最体面的家俱了,全村不知有多少人嫉妒,马栓住是那么的幸福。

李日知心中有数,看向马老汉,道:“你竟然比你的老妻还要脆弱,竟然是先晕倒的,你平常也怕鬼,怕妖怪吗?”

村民们不怕事儿大,全都哄哄地笑了起来,他们不好骂马老汉是个胆小鬼,但嘲笑一声总是没有问题的。

在村民们的取笑声中,马老汉面红而赤,结结巴巴的想要试图辩解,他说道:“白天时,栓住就和我说了他在山神庙差点遇见鬼的事,小人听了也很害怕,偏偏晚上又出事了,所以小人一时糊涂,就晕倒了。”

李日知道:“也就是说,因为马栓住白天说了有可能遇见妖怪了,所以晚上你看到了儿子躺在床上,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是遇上了妖怪,对吧?”

马老汉微微点了点头,其实他当时并没有看清妖怪长什么样子,只是脑补了一下妖怪的可怕之处,越脑补越害怕,结果就吓晕了。

李日知又问马婶婶:“你再次出来时,就是喊人帮忙时,还有没有再看到那个妖怪,还有……嗯,你先说有没有看到妖怪?”

马婶婶立即摇头,很肯定地道:“没有看到啊,要是再看到了,哪还有命活!”

“那个妖怪是什么样的,是怎么从墙头上飞过去的,咱们找个人来学一学那个妖怪!”李日知在人群里找了找,道:“张老六,要不你来表演一下吧,学学那个妖怪的样子。”

张老六呵呵了两声,道:“如我是那个妖怪,才不会打不死一个马栓住,就算是牛栓住,我也一样砍了他的脑袋。”

村民们听了直吐舌头,嘿嘿,官差比妖怪还吓人,这个嘛,我们大家其实早就知道了!

张老六进了屋子,不脱鞋直接就踩上了床榻,李日知让马老汉和马婶婶出了屋子,道:“你们这时来到这里了吧,离窗有多远?”

马老汉道:“我儿子和儿媳妇儿是住在跨院里,所以我们当时是先到跨院,打开门才能看到窗户,跨院的门不打开,是没法看到窗户的,只能听见声音。”

李日知这才知道,原来马家院子里的格局,和邻居的不一样,马家是富户,宅子里有跨院,而邻居相对贫穷一些,所以只有一个院子。

李日知让马老汉和马婶婶离着窗户远一些,然后又让看热闹的村民把他俩隔开,这样隔着人群,老两口一时之间,还真就看不到窗户了。

“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你俩再演示一下,让我们大家看看。”李日知叫道,他此时就站在窗户底下,隔着村民们假扮成的墙,对着马家老两口喊。

村民们都很认真,没有谁嘻嘻哈哈,因为他们同样害怕妖怪,所以马家老两口看到妖怪是什么样子的,对他们来讲,是真正的很重要。

第四十八章 我不信,我不信

马老汉和马婶婶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俩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当时的情况再演示一遍,到底有什么用?可既然那个能指挥得动官差的小少爷这么说,那他们也只好这么做了!

马婶婶说道:“民妇和当家的在屋里睡觉,听到跨院里有儿子在叫喊,开始以为是小两口打架,我们也就没起来,可没几下子的功夫,儿子喊的就大声了,我们只好披着衣服过来,看看是不是打伤人了。”

马老汉点了点头,当时他们老两口儿就是这么个情况,俗话说打架无好手,骂人无好口,要是马栓信和李桂娘半夜打架,打得马栓住如此叫唤,那肯定是打得不轻啊!

要是李桂娘叫唤,他俩肯定不会过来的,谁知李桂娘是因为什么叫唤的,万一不是打架呢,但马栓住叫唤了,他俩就得过来看看了,肯定没好事儿啊!

马婶婶又道:“我们到了门口,发现门上栓了,平常都不上栓的,不知那晚为什么上栓,但突然间就没动静了,我儿子不叫唤了,我俩寻思着,那就别进去了,在外面问一声,里面有个回应,我俩就再回去睡觉!”

李日知听着点了点头,他旁边的傅贵宝也点了点头,村民们全都连连点头,他们本来对整件事情都感觉云山雾罩的,可经过李日知这么一刨根问底的寻问,村民们发现这事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就平常普通的事情,至少到现在为止是这样的!

马婶婶又道:“忽然我们听到院子里发出咣当一声大响,象是什么东西被撞坏了,我们这才着急,当家的就把门给撞开了,我们这才进入的院子!”

马老汉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看他的样子,估计他的肩膀到现在还疼着呢!

李日知隔着人墙大声道:“现在大家让开一条路,就算是他们把门撞开了,进入了院子!”

组成人墙的村民们听了,连忙将中间让开,这样就等于是在人墙上开了个门,让马老汉和马婶婶进来。

马老汉和马婶婶也装成是一边往里面看,一边小步跑进来,然后马婶婶说道:“当时看到窗户被撞破了,掉到了地上,然后墙那边有一个黑影子,呼呼地落了下去,我们当家的叫了一声,然后就晕倒了!”

这是到关键时刻了,这是遇到妖怪了啊,村民们全都紧张起来,不管是这次马家遇妖,还是以前他们听到的关于妖魔鬼怪的故事,一般来讲,都是略讲,也就是说到底怎么个场景,都是听众脑补,自行想象,当然,越想越害怕!

可李日知不一样,他听到这里,却走了过来,道:“也就是说,你们两人进了院子,没有看到妖怪撞破窗户,而是窗户已经破了,对不对?”

马老汉和马婶婶一起点头,道:“对,是这样的,那个妖怪动作太迅速了!”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那就不对了,你们先听到撞窗户的声音,然后撞开门,然后再进来,那个妖怪才爬过墙头,你们两个上了年纪的人都进院子,那个妖怪才翻过墙去,应该是你俩比那妖怪动作还要迅速才对啊!”

咦,好象是这么回事啊,马老汉和马婶婶先是一愣,然后齐声咦了下,他们以前尽想着妖怪如何如何的厉害了,从来也没有想过,按着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俩确实是比妖怪的速度还要快的!

村民们也恍然大悟,对啊,光靠说时,大家都以为妖怪那飞天遁地的,厉害的不能再厉害了,反正凡人是远远及不上妖怪的,可经李日知这么一分析,那妖怪其实也不咋地啊!

妖怪打人没把马栓住给打死,然后从窗户里出来,还得翻墙出院子,直接从天上飞走不就得了么!

傅贵宝忽然问道:“要照这么说,那个妖怪翻墙时,会不会崴了脚啊?”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那要看他是怎么翻墙的了!”

他看向马老汉和马婶婶,说道:“那个妖怪是怎么从墙上跳过去的,咱们找个人来演示一下,要不么,张捕快,这里你的身手是最好的了,还是由你来演示吧!”

张老六笑道:“好,那我就翻次墙,我有几年功夫没翻过墙了,还是以前抓捕犯人时翻过墙呢!”

他来到了墙边,一手按住院墙,转头对马老汉道:“那妖怪是这么翻过去的吗?”

他单手用力,然后另一只手在墙上一拍,双足弹跳,身子斜着打了个横,便翻过了院墙,动作干净利索,姿势也挺优美,当然,关键是马家邻居的院墙也不太高,如果有两个人那么高,张老六估计要么跳不上去,要么就得崴脚。

马老汉和马婶婶一起摇头,马婶婶说道:“民妇和当家的都没有看到妖怪是如何翻上墙的,也没看到那妖怪有多大,只是看到一块黑色的布,呼呼地在墙上飘了飘,然我就把我家当家的给吓晕了!”

马老汉有心训斥他老伴一句,被吓晕的事,怎么一提再提,不嫌丢人啊!

李日知想了想,道:“黑色大布,那应该是披风吧,那披风的抖动是怎么回事,嗯,再让张捕快给演示一下!”

他让人找了块大布,当成是披风,然后还让张老六站在院外,不用着急翻回,把披风交给他,李日知道:“张捕快,你把披风向天抖动,使劲儿抖一下!”

张老六很听话地把披风展开,然后向天空中一抖,布块发出啪的一声大响,然后布块在半空中落了下来,声音很大,下降得也挺快,这是在白天看,如果是在晚上看,确实是挺震撼的,也很象一个人披着披风,从墙头上跳下去!

此时的马老汉和马婶婶目瞪口呆,他俩都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看到的情况,可不就真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么,连声音都差不多呀!

李日知追问道:“你们看一下,是这个样子的吗,还是别的样子?”

马老汉很是茫然的点头道:“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用再演示了!”

李日知又道:“如果是人,而不是妖怪,那么其实就是他撞开了窗户,对吧?然后跑到院墙那里,翻墙而出,但他没有走开,而是等在墙下,等你们进了院子后,他在墙外抖了一下披风,然后他也不用逃跑,只需蹲下就成了,你们肯定是没有过来,看妖怪到底跑没跑,对吧?”

马老汉和马婶婶默默地点了点头,当时马老汉吓晕了,而马婶婶哪敢跑到墙边去看妖怪有没有崴脚,这不是开玩笑呢么,所以只能认为是妖怪已经跑掉了,而且是呼的一下子跑掉了。

傅贵宝一直在旁听着看着,他本来也以为是个妖怪什么的,但自己的想象,就是光用想的,和一步一步的分析,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经过这么一通演示,他现在也不觉得是个妖怪了,极有可能是个人,是个小偷或者强盗什么的。

不但傅贵宝有这种感觉,在场的邻居和村民,甚至是马老汉和马婶婶,也都感觉似乎不象是妖怪,当然更不可能是伥鬼了来做的案子了,妖怪或者伥鬼就算是再废物,也不会至于这样吧,就算是不在空中飞来飞去,但也不至于翻墙还要抖下披风吧!

但还有一个人不信,那就是马栓住,他身强力壮的,如果说他打不过妖怪,他还能接受,说他打不过小偷或者强盗什么的,那他就不服了!

马栓住道:“不对吧,肯定是妖怪的,他把我媳妇儿给抓走了,如果不是妖怪,我媳妇儿肯定会叫的啊,她会叫救命的!”

“听你话的意思,如果是妖怪,你媳妇儿就不喊救命啦?”傅贵宝笑道,他发现这个马栓住是有点愣啦吧唧的。

李日知想了想,虽然意识到他将要说的话,会很伤马栓住的面子,但不说又不行,他只好委婉地说道:“也许,你媳妇儿当时被打晕了,或者,或者没有晕,而是那她藏到了屋子里的柜子里,想和你玩捉迷藏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说的很婉转,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晰,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当然,还是要排除掉马栓住的,他就是不明白,或者说他对自己催眠了,就是不想明白。

马老汉和马婶婶老两口面红耳赤,这个真是太难堪了,家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丑事,而且还被当众说了出来,马家的面子真是被丢得一干二净了。

村民们再次都表现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今天他们恍然大悟的次数多了点儿,当然,如果不是李日知来了,让案情一步一步的重演,那么他们还真的到现在为止,还是认为是妖怪来抓走的人呢!

傅贵宝奇道:“我不知有没有听明白,我怎么听着,象是马栓住的媳妇儿偷汉子,然后设下了个圈套,她是和汉子远走高飞了吧,怕马栓住去追,还怕他家要回那五亩地,所以才让他们误以为是妖怪抓走的她,这样就不会报官,也不会追查了,他俩可以逍遥快活了?是这个意思吧,我没理解错吧?”

村民们一起点头,人人脸上都表现出了,你真聪明,你理解得太对了,但你也不用这么就说出来吧,你就不怕把马栓住给说哭了,你看看,马栓住现在就眼泪汪汪的了!

果然,马栓住蹲下了身子,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叫道:“你,你胡说八道,才没这回事,我,我媳妇儿,是,是被妖怪抓走的!”

马老汉脸色苍白,他问李日知道:“那,那这场大火,也是他们回来放的了?他们私奔也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再回来烧我家的房子?”

李日知皱起眉头,道:“一来,你家的财钱细软等物,你儿媳妇儿是知道放在哪儿的吧,白天回来卷走财物,放火烧房,可以毁掉一切证据,甚至让你不知道他们回来过,二来,让你只感觉到邪乎,更加不敢报官,但没想到,你们确实没有报官,却上书院找山长,还把我给引来了!”

马家的邻居忙表功,笑道:“是我出的主意,让他们上山找山长帮忙的,没想到小少爷帮的忙更大啊!”

“你们胡说,我媳妇儿不是那样的人!”马栓住还在叫喊,深怕别人听不见,继续用实际行动丢马家的脸。

傅贵宝却不在乎,哈哈笑道:“你媳妇儿先是在林子里的山神庙假装撞邪,让你心里有了妖怪的念头,然后再和汉子装妖怪,你说她不是那样的人,那么她是哪样的人?”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马栓住还在大喊,扯脖子大喊。

第四十九章 被坏人蒙蔽的好人

马老汉再也忍受不了儿子的丢人行为,他上前,抡圆了手臂,啪地就给了马栓住一个大耳刮子,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孬种,连自己媳妇儿都管不住!”

“孬种也是你的种,你还好意思说我!”马栓住叫道。

马老汉被这话给噎了一下,呃的一声,差点儿又一口气没上来,气得老脸通红,直感今天把老马家祖宗八辈的面子都丢光了,以后真是没脸再住在这个村子里了!

马婶婶上前拉了把马老汉,她说道:“这,这也不能怪栓住,谁让咱家栓住老实呢!”她替儿子开脱了一句。

在场围观的村民们倒也没有幸灾乐祸的,马家遭了大难,本来就挺可怜的,而且马家平常为人也不错,虽然儿媳妇儿跟别人下套儿给栓住,实在是丢人事,可谁家没有糟心事呢,只是大家都不公开说罢了。

马家邻居说道:“对啊,马老哥,难不成有了奸恶的儿媳妇,你却反而要怪自己儿子老实么,难道要让他也奸恶起来,你才开心不成!”

“我,我哪有那意思!”马老汉的大家长气势受挫,蹲下身子,不停地揉搓脑袋,看他的样子,比马栓住还要难受。

这时候,张老六又跳进了院子,他道:“事情的经过,得讲清楚,然后麻烦日知少爷写下来,算成是状子,这样才好上报给县令大人,以后是要怎么抓人,或者是要赔偿,都得以状子为准的。”

李日知点头道:“不错,正该如此,这件事情已经遮掩不住了,你家的房子,还有浮财都受了损失,家门名声也受了大损,所以赔偿是必须要的,不能便宜了伤害你们的人,对吧?”

村民们一起点头,对啊,人要脸树要皮,这口气要是忍了,马家也就算完了,都不对起小马村的列祖列宗啊!

马栓住擦了把眼泪,道:“告,一定要告,我咽不下这口气!”

马老汉却想得比他多些,眼巴巴地看着李日知,说道:“这位小少爷,如果在这里写了状子,那以后到了公堂上,是不是就不用再把事情说一遍了?”

他很害怕去了公堂后,县令大人当众念状子,结果让更多的人知道了马家的丢人事,好歹现在也只有小马村的人知道,上了大堂可就是整个荥阳的人都知道了。

李日知点头道:“只要写的详细,自然就不用说了,这种事情涉及到门风家誉,所以我舅舅是会理解的,到时我和舅舅说一声,不公开审理,在二堂审一下就成了!”

张老六在旁补充道:“日知少爷的舅舅,便是本县的县令大人!”

村民们哦哦连声,看向李日知的眼神当中,瞬间就带上不少的尊敬之色,原来是县令大人的外甥,怪不得如此的聪明,看来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想到这里,村民们不禁看向了马老汉和马栓住这对父子,他俩算啥呢?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

李日知叫人拿来纸笔,在院里摆上了小桌,他坐在小凳子上,提笔开始写,一边写,一边叙述,讲给马老汉和马栓住听,当然了,在场所有的村民也都听到了。

李日知写的还是很详细的,不过,主要是主观猜测,但因为这是状子,本来就是要偏向原告的,所以他加入了马婶婶和马栓住的不少叙述,力求对马家有利,他现在算客串讼师的角色。

状子是这样写的,马家有子栓住,娶李家之女桂娘,婚后夫妻和睦,在桂娘回娘家之时,却被坏人挑唆,决意私奔,为使李家能够保留马家给的五亩良田之聘礼,所以坏人教唆桂娘设计,在山神庙换鞋,并装出失魂落魄的模样,暗示马栓住此处有妖魔作祟。

李日知并不写李桂娘如何如何,他刻意把李桂娘写成是受了坏人欺骗,所以才背叛了马栓住,这样写是想要替马家留有余地,看马栓住的样子,象是舍不得李桂娘,没准儿还想要这个媳妇儿,那么以后两个人还要一起过日子的,所以当然就要把李桂娘往“无辜”这两个字上靠,成为“被坏人蒙蔽的好人”。

马栓住也不哭闹了,安静地听着,马老汉一边听,一边叹气,马婶婶脸色苍白,倒却也只是在听,并没有说什么,而村民们,他们都非常非常的安静,听得非常非常的仔细,估计他们对自己家的事儿都没这么上心过。

李日知又写,马栓住和李桂娘回到家后,当晚坏人翻墙进入马宅,坏人教唆李桂娘打开房门,放他进了屋子,然后他欲杀害马栓住,幸得李桂娘良心发现,阻止了坏人杀死马栓住,然后坏人又假扮成妖怪,翻墙而出,李桂娘则躲进了衣柜里,当马家二老进来,未发现李桂娘,又以为真的是妖怪作祟。

李桂娘趁马老汉昏迷,趁马婶婶呼人救命之时,偷偷逃走,汇同坏人,一起隐藏了起来,待马家二老为假死的马栓住出殡之时,坏人潜入马宅,偷走金银细软,然后逃走,现两人藏身何处不知,望青天大老爷作主,将二人抓获,并将马家给李家的聘礼判回马家,另对马家烧毁的宅院进行赔偿。

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李日知写完之后,让马栓住过来按了个手印,就算是写完状子了,交给张老六保管。

张老六道:“日知少爷,咱们这便回书院吗?还是现在就去小李村抓人?”

李日知转头问傅贵宝,道:“你说呢,去抓人还是回书院?去抓人似乎时间不够了,一下午时间过得差不多了!”

傅贵宝可没想到李日知会征求他的意见,立时便有种我很聪明,看看,连李日知都要问我该怎么办,傅贵宝把小肚子一腆,道:“事不宜迟,还是先给马栓住找回媳妇儿要紧,看他的样子,好象是没有女人,他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村民们哄笑起来,马栓住面红耳赤,但他确实是想先去找李桂娘,所以被取笑了,他也不敢还嘴,深怕李日知不管,这位县令大人的外甥太厉害了,分析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有他在,应该是能找回李桂娘的。

李日知想了想,道:“其实不必操之过急,那个坏人,还有李桂娘,他们一个是女人跑不快,还要拿财物,所以走在路上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他们也不敢,那么最好的方法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等风声过了,他们再逃走,这样就不太容易被抓住了。”

傅贵宝脑中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他们一定藏在山神庙里,利用大家害怕妖怪的心理,所以藏在山神庙里,对他们来讲应该是很安全的。”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山神庙里搞鬼闹妖精的,只有马家知道,顶多也就是小马村的人知道,但别的村的人可不知道,那里说不定还会有山里的猎户,或者是过路的人进去休息,所以李桂娘和那个坏人,是不会住在那里的。”

傅贵宝哦了声,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他问道:“那他们能藏到哪儿去呢,藏到那个坏人的家里吗?”

李日知笑了,道:“不会的,但他们可能会藏到坏人的亲戚家里,而且我敢担保,李家的人肯定不知道,因为他们要是包庇李桂娘,那么五亩好田就保不住了,所以藏身的地方一定不在小李村,并且凡是有李家人的地方,就一定不会藏着他们。”

李日知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看向马老汉,又说道:“那么搜查的范围就又缩小了,那个坏人极有可能是小李村的人,否则他没法和李桂娘多接触,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年纪和李桂娘差不多,没有成亲,或者成亲了但没有孩子,有孩子了就会忌讳很多,不太能干出私奔的事来,当然这个也不是特别肯定;第三,这人在外村有亲戚,并且他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小李村了!”

村民们再次一起点头,能符合这三点的人,肯定不会很多,搜查范围肯定是缩小了,只要赶去及时,说不定真的能堵住坏人和李桂娘呢!

李日知把手一挥,道:“既然决定要现在就办事,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这就走吧,这里离小李村远不,黄昏之前能赶到吧?”

马栓住摇头道:“赶不到,但掌灯时应该是可以赶到的!”

“那便快走吧!”李日知当先往外走,傅贵宝腆着小肚子,紧跟在后,而张老六手扶腰刀,也跟着他们出了门。

马家三口肯定是都要跟着去的,村民们则稍一商量,他们还是要帮一下马家的,毕竟本村本土的,马家有了困难,哪有不帮忙的,那也太不仗义了。

商量之后,由马家的邻居亲自带队,后面跟着七八个壮丁,跟着李日知一同往大树林里走去。

大树林故名思义,就是很大一片的森林,大概有两里地左右的宽度,树林里面有路,行走倒也方便,横穿整个森林,只需半个时辰,走快些半个时辰都用不了。

当路过那座山神庙时,李日知感慨道:“就是这座庙吗?看起来除了地基之外,别的都不能用了!”

山神庙早就破落了,并且并不是很大,如果李桂娘藏在里面,那可是得遭大罪了。

继续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后,他们一行人都赶到小李村。

第五十章 李家的一群人

小李村相比较而言,要比小马村贫穷一些,村子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宅院,甚至连二重院子都没有,全都是一个小院子,里面有几间土房。

也许是天黑的缘故,李日知竟连一处用砖瓦建成的房子都没有看到,几乎全都是土坯房,茅草房顶,这小李村是够穷了。

马家邻居道:“这里土地沙子多,所以自然好田就少,老百姓不富裕,不过却是挺能生的,象李桂娘他家就有九个孩子,光丫头就生了六个,这么个生法儿能不穷么!”

他顿了顿,又道:“要是九个孩子里面,有六个是儿子,那还差不多!”

李日知哼了声,回过头,对傅贵宝道:“你家几个孩子?”

傅贵宝叹了口气,道:“就我一个,所以族里的重担,都落到我一个人的肩上了,不堪苦也!”说这话时,竟然眼中隐隐有了水光,似乎很是伤心。

李日知道:“那你快点儿成亲,然后生个儿子出来,你就可以把家族的重担,让你的儿子挑了,你不就轻松了!”

“有道理,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傅贵宝一拍大腿,乐了,这法儿好啊!

“李桂娘还有两个妹妹,你一起收了吧!”李日知提醒他。

傅贵宝却担忧地道:“一起收俩,那招妖怪时,会不会一起招两个妖怪来啊,这个很让我担忧啊!”

他这话一说,后面的马栓住吭哧吭哧地,听声音象是又要哭了!

傅贵宝赶紧闭嘴,马栓住长得很壮实,要是急眼了,过来揍他,他可是打不过马栓住的!

马老汉叹了口气,一指前面的一户庄院,说道:“那就是老李家,家里有亮,估计是刚吃过饭,还没睡呢!”

众人一起走到了李家的门前,土墙木门,木板没刷漆,一看就是贫寒之家,马老汉上前,啪啪地敲了敲门,叫道:“亲家,睡了吗?”

马栓住却叫道:“跟他客气什么,管他睡不睡呢!”冲上前去,抬腿砰地就踹到了门板上,李家院门应声而倒,露出了里面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面没有人,李家的人都在屋子里呢,自家院门被踹倒之后,屋里的人自然都吓了一大跳,屋门一开,呼地就跳出一个瘦小的汉子,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这汉子叫道:“谁啊,谁啊,怎么把门给踢坏了?”

“是你爷爷来了!”马栓住大叫着,冲进了院子里,抬腿又是一脚,把这瘦小的汉子给踹倒了!

这瘦小的汉子见到了马栓住,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惊吓之间,竟然忘记了躲闪,被马栓住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中了肚子,立时便向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屋子里面又跳出两个汉子,也都是瘦瘦小小的,他俩还有地上摔着的那个都是李桂娘的哥哥。

后面来的这两个瘦小汉子,看到了马栓住,他俩不去扶地上的兄弟,而是一起叫了起来:“鬼啊!”

其中一个汉子转身就往屋里跑,而另一个则胆子小些,双眼翻白,竟然吓得晕倒在地!

马栓住哼了声,呼呼喘气,却也并没有追击,回头看了眼马老汉,见父亲冲他摆手,他便退后一步,让父亲上前说话。

马老汉上前一步,说道:“亲家,在家呢么,我有事要和你说,你出来下吧,我不想进去!”

屋里哆哆嗦嗦地出来一个瘦小的老头,看样子属于胆子很小的那种,他扒着门框往外看,看到了李老汉,又看到了马栓住,还看到了进了院子的一大群人!

这瘦小老头便是李阿爹,是李桂娘的父亲。

李阿爹奇道:“亲家,你,你怎么又来了,还有,栓住怎么也来了,他不是死了么?”

人一多,李阿爹再胆小,再迷信,也知道马栓住不是鬼,应该是又活过来了,所以害怕的程度也就降低了,但仍旧是不敢出屋门,而摔在地上的那个瘦小汉子,则连滚带爬地进了屋,躲在李阿爹的后面往外看。

李日知看着屋里的李家爷几个,心想:“这一家子都是胆小怕事的,应该比较好吓唬,只要诈一诈,说不定就能诈出实话来!”

李日知冲着张老六一努嘴,张老六立即上前一步,大声道:“官府办案,李桂娘的父亲出来说话。”

张老六穿着捕快的衣服,腰上挂着大刀,一望便知是官府里的差人,此时他往前一站,堵住了门口,李家的小老百姓当然害怕了,一屋子的人全都吓傻了,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被官差堵在屋里的事情!

等张老六把人先吓唬住,李日知立即上前,道:“李桂娘没有被妖怪抓走,我看到了她了,好象是她吧,不太肯定!”

他先说了这句话,然后看屋里几个人的反应,见从李阿爹到那三个瘦小汉子,全都是先微微一愣,然后谁也没有吱声,屋里还有几个女的,但屋里有点儿黑,所以她们有什么表情,李日知没有观察到。

李日知看到李家父子的反应,几乎是立即就断定了,他们一定知道内情,纸包不住火,看来李桂娘没有瞒着她的家人,但如果通过正常手段,想要从他们的嘴里知道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日知紧接着又说道:“李桂娘被杀了,被一个男人杀的,还抢了她的东西!”

这句太震撼了,而且是承接上一句,紧接着就说出来的,没有给在场的人反应的时间。

李日知很擅长用这招,虽然这招也不是百试百灵,但对于心虚的人却是很好用的,首先引心虚的人往一个方面想,等他们刚刚想到某件事,然后突然间说出句震撼的话来,可以让心虚的人说出实话。

当然,说的话要事先设计好,不能让对方有了心理准备,如果一旦心里有准备了,那么就算是突然说出震撼的话来,也起不到想要达到的效果。

李家父子很明显不知道李日知的手段,没听说过,更没有见过,他们听李日知说的前一句,心中都暗暗叫苦,难道说李桂娘没有逃走,被马家给抓住了,所以打上门来,兴师问罪?

这不糟了么,李桂娘要是没有逃掉,那就意味着马家给的五亩良田的聘礼,保不住了啊,这可不是普通的夫妻离和,而是女方私奔,娘家不但要还婆家聘礼,还得给赔偿的啊,对贫寒的李家来说,这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李家父子的心脏,瞬间就象是被恶鬼的大手捏住了一样,巨痛无比,几乎都要窒息了,可听到后一句,情况竟然比前一句更糟糕,竟然是李桂娘被杀了!

其中一个瘦小汉子失声道:“刘保干杀了四妹妹,还抢了四妹妹的东西?”

李日知松了口气,他的手段再次奏效,可算把那个假装妖怪的男人姓名给诈出来了!

李家父子和屋里的女人们,在最开始的一瞬间,全都没有反应过来,都没有想到李日知一个小小少年在诈他们的实话,他们都没有领教过刑审的手段,所以全部上当!

就听屋里有个女人叫道:“桂娘啊,我苦命的孩子啊!”

接着就有其他女人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是劝那个女人!

李日知立即后退,扭头冲着张老六打了个眼色,张老六立即上前一步,刷地就抽出了大刀!

后面小马村的村民纷纷大怒,尤其是马家爷俩,更是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他们正想上前与李家父子厮打,这种奇耻大辱,绝对是要拼命的!

可张老六上前之后,隔在了他们的中间,使得他们没法上前了,自然也就没法上去和李家父子拼命了!

李日知对小马村的村民说道:“稍安勿躁,凡事自有官府为你们作主,你们不可以私自上前动手,以免把事情越闹越大!”

小马村的村民只好退后,等着李日知处理此事,这时候,张老六的大刀已架到了李阿爹的脖子上了!

李阿爹吓得全身哆嗦,瘫软在地,他道:“差,差爷,饶,饶,饶……”太过害怕,连话都说不全乎了。

而李阿爹的三个儿子一起跪倒,大叫饶命,他们全都脑子懵了,只知道叫饶命,却忘了辩解,他家的女儿死了,干什么官差把刀架到李阿爹的脖子上呢,这恐怕不对头吧!

屋里一个花白头发的妇人冲了出来,叫道:“官差为什么要杀我们当家的,他犯了什么法?”

张老六哼了声,回头看向李日知,李日知冷冷地说道:“你们和刘保干串通好,去烧了马家的房子,卷了浮财之后,杀了李桂娘灭口,然后你们和刘保干把马家的财产给分了,这话可是刘保干亲口说的,你们还敢狡辩吗?”

“没有啊,绝无此事啊!”李家的男女老幼一起叫起冤枉来!

那个妇人叫道:“我们怎么会杀了自己的女儿灭口,就算要杀,也是杀那个刘保干,那个天杀的灾星啊!”边说边哭,满脸冤枉。

马家三口还有小马村的村民却都是满脸愤怒,李桂娘一家绝对不冤枉,他们是绝对知情的,而且如果不是马栓住命大,此时已然死了,李家的人绝对够狠,绝对的刁民!

李日知喝道:“此时还敢想着杀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和刘保干是如何串通的,说,如果还敢撒谎,那就把你家这四个男人一起抓起县衙,全都替李桂娘偿命!”

李家的四个男人都挺怂的,反而不如家里的女人,那个妇人又叫了声冤枉,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直把马家三口差点儿当场气死!

第五十一章 发达了的刘保干

那妇人便是李大娘,是李桂娘的母亲,她的口齿也不是很伶俐,但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多么伶俐的口才,只要能说清楚就行。

原来,在李桂娘没出嫁前,她和小李村的一个少年要好,这少年名叫刘保干,但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关系,乡下人没什么男女大防,一起拾柴放羊什么的,互相帮助而已。

刘保干的家更穷,比李家还要穷,刘父早亡,刘母还算能干,独自一个人把刘保干拉扯长大,刘保干那时还算是一个听话的少年。

但在刘母几年前去世之后,刘保干便开始学坏,但也不是特别坏的那种,只是偷鸡摸狗,混口饭吃而已,小李村的村民可怜他无依无靠,从来没有把他抓起来过,但村民也都不再和他来往,也包括李家。

刘保干在村子里待不下去了,便离开小李村,去外面谋生,一去几年时间,没有再回小李村。

后来李桂娘出嫁了,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前段时间李桂娘回娘家,偏巧刘保干也回了小李村,李桂娘回小李村是探亲,而刘保干是炫耀,算是衣锦还乡。

刘保干,保干这个名字的含义是,保证能吃上干饭,不用整天喝稀的,从这个名字上就看得出来,刘家当时是很贫穷的。

而刘保干在小李村过的日子也一直贫穷,被人瞧不起,但他离开之后,终于发达了,他在一户巨富人家里当上了马夫,而且还是马夫头儿,算是有了身份地位,在小李村绝对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了!

这次刘保干衣锦还乡,他把这几年每月当马夫的报酬,还有主人家的赏赐攒了起来,竟然足足有五十贯之多,这可真算得上是巨款了。

刘保干用这笔钱,在小李村附近买了十亩田地,因为这里的田不是太好,所以价也不高,买完田之后,钱还剩下了,刘保干便张罗着要盖房子,在刘家原来的地基上,盖一个小院子,然后再盖三间大瓦房,房子不用土坯,要用整砖来砌。

又置地又盖房,而且还要盖砖瓦房,这可是大手笔啊,刘保干一跃就成为小李村的富户了,成为了名人,人人羡慕,甚至有人都想拜刘保干为师,和他学习怎么养马了!

小李村的人都说刘保干发达了,是个有能耐的人,李阿爹自然也不甘落后,主动去和刘保干套近乎,想佃了刘保干的那十亩地回家种,反正刘保干还要去当马夫,嗯,是马夫头儿,那田地也不能闲置啊,还得有人种不是,所以李阿爹便想租佃下来,为了套近乎,还想请刘保干吃饭。

刘保干也确实想把田地租出去,每年收些租子,这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所以他便来了李家,结果,就看到了正好回了娘家的李桂娘。

李桂娘没嫁人之前,可是小李村长得最齐整的少女,本村所有少年的理想媳妇儿,刘保干也曾梦想过,但那时他连口干饭都吃不上,哪还能想着娶李桂娘呢,那是做白日梦呢!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刘保干可是发达了,在巨富人家当马夫,那家的主人爱马如命,只要刘保干把马伺候好了,赏钱会比每月的工薪还多,以后每几年都能攒出五十贯来,有这样的一份好工作,刘保干底气就足得很了。

所以在李家吃饭时候,刘保干每吃一口干饭,他就吹一句牛皮,说他伺候的是千里马,是宝马良驹,主人家对他是非常的倚重,不过,他也不打算干得时间太长,再干十年吧,等他攒够了一千贯,就回家来,多买些田地,好好地过日子。

刘保干牛皮吹得非常大,李阿爹算不上是有见识,但也知道当马夫就算累死,也不可能赚到上千贯的,一千贯钱那得买多少亩地啊,这明显是吹牛。

可李阿爹没信,李桂娘信了,这就出事了!

李桂娘和刘保干本来就熟,小时候一起长大,彼此就有好感,但世事弄人,反正就是没缘分呗,虽然两个人都没读过书,但是不识字却也不能阻止两个人第二天找个机会,私下见见面,伤感一番。

李桂娘对刘保干说马栓住家没有马,只有骡子,而且马栓住还有点儿傻啦吧唧的,哪如保干哥这么机灵,还有出息!

刘保干则说有机会我请你骑马,骑千里马,巨富家的马都可好了,甚至有值几千贯的名驹,专门用来配种的。

再然后呢,李桂娘和刘保干做了什么,李大娘就不知道了,但是李桂娘却不肯回婆家了,每天和刘保干出去玩耍,不是去树林,就是去庄稼地,一直过了一个月,李桂娘都不回婆家。

李家的人看出不对劲儿了,不敢再留李桂娘在家里了,万一被马家发现了,那李家的可要倒霉了,刘保干是能说会道,也是有点儿小钱,但和马家比却是差远了。

李家的人绝对不会放弃马家,而选择刘保干的,至少刘保干这个马夫头儿的身份,不会让李家选择他。

偏巧这时候马栓住赶着骡子来接李桂娘了,李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隐瞒了李桂娘和刘保干的事,让马栓住接李桂娘回家了,马栓住甚至都不知道有刘保干这个人。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李家的人其实是不清楚的,但马家派人来报丧,说李桂娘被妖怪抓走了,而马栓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李家的人还以为这是报应,谁让李桂娘不守妇道了,可毕竟是自家的女儿,所以李家的人都还是挺伤心的!

可还没等伤心多久呢,突然李桂娘跑回来了,说她跟刘保干走了,以后也不再回来了,拜别家人,让家人替他们保密!

李家的人都傻了,也不敢不替她保密啊,李桂娘私奔了,要是被马家知道了,不得要回聘礼么,李家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但也没有保密多久,马家就带着官差上门了,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打了李家的人一个措手不及,想要商量下对策都来不及,只能实话实说了,免得官差抓走李家的人。

李大娘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马栓住气得大叫:“那个刘保干在哪里,我要杀了他,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李日知心想:“看来李桂娘的家人,并不知道装妖怪设圈套的事,他们只知道李桂娘和刘保干私奔了,他们都是李桂娘的亲人,当然要向着李桂娘,但对于马家来讲,李家的行为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李日知道:“刘保干和李桂娘卷了马家的财产,肯定是跑不远的,应该是先找地方藏起来了,而且如果真象刘保干说的那样,他当马夫是非常有前途的,那么他必定舍不得离开那家富户,他应该还留在富户那里,继续当他的马夫,并且在打算看看风头,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远逃!”

小马村的村民听了,纷纷点头,他们本来都以为刘保干肯定是带着李桂娘远走高飞了,现在去追,怕是也追不上了,但听李日知如此分析,他们又觉得,可能刘保干真的还没有逃,还自以为他的奸计得逞了呢!

李日知想了想,道:“我估计刘保干现在就在那家富户那里,躲在别的地方他不放心,他认为一定没有人敢搜查巨富之家,所以他是安全的,而且也不一定会有人想到是他犯的案子;而李桂娘一定被他藏在了巨富之家的附近,远近距离应该不超过一里,这样万一出事,他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李桂娘,然后一起逃掉。”

众人连忙又纷纷点头,马家三口人是最着急的,马栓住急道:“那,那咱们就去找那家巨富什么的吧,那家姓什么,在哪里啊?”

李日知转头看向傅贵宝,道:“你家就是巨富,不会就是你家的马夫吧?”

傅贵宝笑道:“我家的马夫没有姓刘的,而且我家也不是最富的那户啊,荥阳这地方巨富可太多了,不过要说最有名的巨富,我倒是听我爹说起过,应该是在荥阳最南边的陈家,他家是最有钱的!”

停顿了一下,傅贵宝又道:“要说各家能有多少钱,这个真不好说,钱财不露白,没谁会吹自己家多有钱,所以谁是最富的,别人家我是说不出来,但陈家一定是,他家一定最有钱,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李日知摇头道:“不想,你不要说给我听,千万不要说!”

“那陈家是南边的皇族啊,南朝陈虽然亡了,连隋朝都亡了,但陈家还是有亲族留下来的,那就是这里的陈家啊,他们家当然有钱了!”

傅贵宝把小肚子一腆,得意洋洋地说道,越不让他说,他越要说,要问荥阳谁家有钱,那他就比李日知强太多了,家家他都知道。

李日知当然是知道南朝陈的,隋朝统一天下,灭掉了南边的国家陈国,陈朝皇帝陈叔宝被俘虏,亲族北迁,估计荥阳陈家可能是皇族的旁支,不过到底是哪支,陈朝已经灭亡,连隋朝都灭亡了,大唐都开国多少年,除了陈家自己知道,外人可是无法考证了。

李日知问李阿爹,道:“那个刘保干,是给陈家当马夫吧,是不是?”

李阿爹硬着头皮道:“是,是的,是说姓陈的,但是不是什么皇族,草民就不知道了,没去过陈家那里。”

傅贵宝来精神了,他估计这里除了张老六之外,应该就只有他知道陈家在哪儿了,他笑道:“那陈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往北走,估计有个四十来里就能到了,是座大庄园,我以前去做过客,知道路!”

李日知道:“事不宜迟,既然知道了是谁干的坏事,那就要立即去抓人,免得他们逃走。”

忽然,李日知笑着对李阿爹说道:“你女儿没死,我刚才是吓唬你的,没想到你这么不禁吓,现在我们要去陈家了,你带上儿子跟我们走,争取立个功,减轻自己的责罚,否则去了衙门,板子不打死你,但打你个半死,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第五十二章 曾经的南朝陈家

李阿爹猛地听李日知说他女儿没死,李桂娘还活着,他一双眼睛中立时就闪光一丝悔意,他可没想到自己会被骗,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该说实话,不知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不但李阿爹是这样想的,他身后的三个儿子,也是同一想法,反正刚才说事情的也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娘亲,他们可不可以说娘亲脑子糊涂了,所以胡说八道,这样他们就可以反悔了,也许就可以保住那五亩田地了!

李桂娘家的四个男人都不是那种心里能藏得住事儿的人,心里一有想法,脸上立即就表现出来了,只不过没有立即说出口,因为就算反悔,也得想好反悔的话啊,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呢,刚才的事情可都看到了!

李日知刚才故意说的突然,试出了李家的四个男人的反应,看来他们还是不甘心啊,还是不想着好好配合破案,既然不老实,那就只能把他们吓得老实了,免得他们起什么妖娥子!

李日知道:“你们不想退还马家的聘礼,所以教唆刘保干杀了马栓住,但刘保干心地善良,没有听从你们的恶毒诡计,所以没有杀害马栓住,你们是主犯,那个刘保干才是从犯。”

他随便指了一个李家的儿子,道:“我看他长得獐头鼠目,他一定是坏人,就是他教唆刘保干去杀的人,把他捆起来,如果找不到刘保干,就拿他抵罪,砍他的脑袋就行了!”

那个被指的李家儿子大惊,叫道:“这,这,这也太不讲理了,就算我长相不好,可也不至于被砍脑袋啊!”

张老六笑道:“你脑袋里面进水了吧,我们可是官府的人,谁跟你讲道理,说不定那个妖怪就是你装的,而刘保干什么坏事都没做!”

张老六上前,把那个李家儿子拖了出来,扒下李家儿子的腰带,将他捆绑了起来!

李家众人一起出了屋子,大叫冤枉,哭天抢地,喊冤枉,喊得如同他们真的是洁白无暇一般。

李日知摇头道:“我刚才说了,让你们好好戴罪立功,如果你们找到了刘保干,证明你们只是从犯,那当然就不用砍脑袋,如果找不到刘保干,你们女儿骗了马家的聘礼,差点儿害死马家唯一的儿子,烧了马家的房子,而你们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不还聘礼,还想着包庇,你们知不知道,知情不报也是罪!”

张老六笑道:“看他们的样子也不知道,这种人就是只知占便宜,却不管别人死活的!”

小马村的村民纷纷叫好,帮着张老六看押李家儿子,一众人立即出了李家,在傅贵宝的指引下,出了小李村,赶往陈家庄园。

李家的人也都跟了出来,在出村子时,不少小李村的村民过来看热闹,其实李家发生的事,他们也都听到了,其中有不少看到过刘保干和李桂娘幽会,小李村才多大,这种桃色事情又是村民们最喜欢说的,纸包不住火,早传的一塌糊涂了,只不过不和李家的人说而已。

小李村的村民兴奋无比,也不知道他们有啥好兴奋的,晚上不睡觉跑出来看热闹,还议论纷纷,甚至有的人拉住李家女人的手,问东问西,比他们自己家的事都上心。

李家的男人都跟了上去,嘴里还不住地哀求,想让张老六放人,张老六才不理会他们,只顾着押着那个李家儿子赶路。

路是由傅贵宝带着的,黑灯瞎火的,就算是村民们点上了火把,可在黑夜中连认四十来路里,也不是傅贵宝可以做到的,他是去过陈家庄园,可那是在白天,而且还是坐车,出发地也不是小李村,所以只走出不到半里地,遇到一个岔路,傅贵宝就不知该指哪条路了!

小李村到陈家庄园,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对于每天忙碌种田为生的村民来讲,谁也不会走几十里的路,去别人家的庄园转转,所以傅贵宝指不出路了,别人就都指不出路了。

看着岔路,张老六犹豫道:“陈家庄园的方向我是知道的,但没去过,可这光知道方向也没用啊……”

这时候,李阿爹走了过来,点头啥腰地道:“草民知道,草民给差爷指路,只要走得快点儿,天不亮就能到陈家庄园!”

李日知咦了声,他记性可好着呢,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不知道陈家庄园怎么走,从没去过,怎么现在又知道路了,还知道到那儿所需的时间?”

天太黑,看不清李阿爹的表情,可听声音,他倒是有几分羞愧之感,李阿爹道:“草民,记,记错了,以前是去过的,现在想起来了!”

李日知便没再说什么,只要他好好带路,傅贵宝算是松了口气,先前牛皮吹得太大,吹破了,总算有人接手,可以接着指路了。

张老六推了李阿爹一下,让他走在前面,说道:“你们这一家人,真的是都不老实,非要对你们来硬的,你们才肯说实话,你们不想讲理,非要等到别人比你们还要更不讲理,你们才肯配合,这是何必呢!”

李阿爹无言以对,可他的两个儿子却仍然在辩解:“是真的忘了,没有撒谎,没有撒谎。”

马家三口纷纷指责,李家太不厚道了,为了五亩地,真的是什么缺德事儿都敢干!

去陈家庄园的路并不难走,尤其是越接近庄园,道路就越好走,最后三四里的路,竟然是石板路,石板路干净平整,比土路要好走得多。

还真的是没到天亮就到了陈家庄园,好大的一片庄园,在荥阳有不少的豪门,但这么大的庄园,估计也只有这一份了,怪不得傅贵宝说陈家是荥阳最有钱的。

张老六上前拍打庄门,叫道:“荥阳县官差办案,里面的人听着,速速把门打开,免得耽误办案!”

陈家是巨富不假,但在官府中并无靠山,而且也没有族人在朝中为官,无论陈家曾经有什么样的背景,是不是真正的南朝皇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是大唐朝,只要陈家在官场上没人,那么张老六一个小捕快,就不用顾及什么!

张老六把庄门拍得咣咣作响,拍得兴起,又抬脚踹了两脚!

傅贵宝在后面看着,心想:“怪不得爹非要让我当官,这年头,再有钱也是没用,还得当官才行啊,陈家这么有钱,可一个小官差也照样敢踢上门来,有钱不如有权啊,以后不能胡混了,要好好读书了呀!”

大门里有人应声,这时候正好是人最困倦的时候,陈家的仆人被吵醒,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气儿,里面的仆人气道:“这是谁啊,怎么踢上门了,有仇有恨吗?”

大门没开,只开了一个角门,那仆人露出头来,往外面看了一眼,就见外面站着不少人,都举着火把,而上前踢门的竟是一个穿着差役服色的官差!

陈家仆人便想:“难道是拉壮丁?一个官差拉了一群的壮丁,要去出什么公差,然后拉来拉去,拉到我家来了?怎么还有两个小孩,难不成连小孩都要当成壮丁来拉?”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陈家仆人多想,他便从门里走出来,对着张老六行了一礼,道:“这位差爷,可是要拉人去出徭役?以钱代工可以吗?多出点儿钱也成!”

仆人以为这官差是以拉壮丁为名,来进行敲诈的呢,反正陈家有的是钱,只要官差不为难陈家,那花点儿小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老六嘿嘿冷笑了一声,一把揪住这仆的衣服领子,喝道:“你家的马夫是叫刘保干吧?”

仆人吓了一跳,听到刘保干之名,他立即点头,道:“是,是啊,不知差爷找他做什么?”

张老六道:“他是个杀人放火,并且拐卖妇人的强盗,他做下的案子今天犯了,我们这便是上门来抓他的,他现在必在这庄园之中,如果逃了,就当你们窝藏犯人,并助其逃走!”

仆人顿时叫道:“冤枉,冤枉,那刘保干做下什么恶事,可和我们庄园没有关系……”

“你少废话吧,快点儿去禀报你家主人,还有,现在就派人去抓刘保干,我们进去等,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抓不住刘保干,就抓你们!”张老六推开仆人,当先进入了庄园。

李日知紧跟着也进去了,傅贵宝别看他胖乎乎的,他竟然后发先至,比李日知起脚晚,却比李日知更先冲进了庄园,

傅贵宝冲进大门后,惊叫道:“原来晚上是这个样子的,点了这么多的灯笼,这可比我家阔气啊!”

李日知看向院子中,就见雕梁画栋,房檐之下,点着上百个灯笼,把整个前院都照得亮堂堂的,正堂里虽然没有人,但也有落地的大烛台,上面点着几十根蜡烛的那种超大烛台,而且蜡烛还全都点着。

李日知道:“这里也没有人,为何还点头蜡烛,是点给谁的啊?”

傅贵宝窜进了正堂,直接冲上坐榻,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道:“可能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儿,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点蜡烛的,倒不是心疼钱,而是怕引发火灾,陈家今天肯定设酒宴了,不知道因为啥!”

李日知奇道:“你怎么知道,难道有什么迹象吗?”

傅贵宝笑道:“有钱人的生活,你不懂,我也懒得解释,今天可是累死我了,走的路,都快赶上我这辈子的总和了!”

李日知也感到腰酸腿疼,在赶路时还好,现在一旦轻松下来,疲乏立即就袭上身来,他也上了坐塌,说道:“又饿又累,要是能有些点心吃吃,再有一盆热水泡泡脚就好了!”

小马村的村民也都跟着进来了,他们看着富丽堂皇的陈宅,心中都是惊叹,这世上竟然有富到这种地步的人,简直难以想象!

第五十三章 瞬间就招了

马家三口默不作声,今天实在是走了太远的路,马栓住累得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不停地喘气,而马老汉和马婶婶反倒好些,平常地里的活儿干得多,光是走路,还难不倒他们。

那个仆人已经跑去后院了,前院又进来了七八个陈家家丁,都是壮年男子,可能都是值夜的家丁,这些家丁个个身穿劲装,手里都提着齐眉棍,进了院子之后,正想喝骂,却看到了张老六。

一时之间,家丁们颇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被人深夜闯进门来的事是头一回发生,而闯进来的还是官差,就更让他们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换做强盗小贼可以直接打出去,可官差他们哪有胆量打出去?

别看张老六只是一个小捕快,但官家人就是官家人,他对那些家丁们摆了摆手,道:“去厨房端些点心过来,还有茶水准备好,再端几个木桶过来,日知少爷要泡脚,速去速去!”

陈家家丁们面面相觑,实不知该不该听张老六的,万一张老六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官差,是个假扮的,而他们听了张老六的吩咐,那可是要闹出大笑话了!

这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仆人小跑着从后面进入了前院,这仆人衣冠不整,显而易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他进了前院,第一眼便看到了张老六,张老六也看到了他!

张老六笑道:“陈管家,张某深夜来访,实是有要紧之事,打扰之处,还望见谅啊!”

这上了年纪的仆人便是陈家的管家,随主人的姓氏也姓陈,他昨晚睡得晚了,还喝了些酒,可被人叫醒之后,听说是官差上门,吓得他酒也醒了,睡意也全都跑光了,连跑带颠地到了前院。

陈管家见是张老六,他以前认识,陈家和官府打交道,向来都是陈管家出面,所以见过张老六,但也仅是认识,却没什么来往。

陈管家连忙上前,对着张老六便行了一礼,说道:“张爷,小人见过张爷。听说那个叫刘保干的马夫,犯下了什么案子,竟然劳动张爷来抓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能否说给小人听听!”

陈管家伸出手去,假装和张老六握手,实际是把一块金饼子塞进了张老六的手里!

张老六不落痕迹地把金饼子收入了袖中,他道:“那个刘保干还在府上吧,不要放他跑了!”

“只要他在府中,就一定不能让他跑了,小人已经派人去抓他了!”陈管家连忙说道,眼巴巴地看着张老六,等着张老六给他解释,哪怕只是说明一两句也成啊!

张老六说道:“那个刘保干想夺人妻子,设下圈套,差点儿把亲夫给杀掉,然后还把亲夫家的房子给烧了,拐了那妻子逃走,我们一路追查,追查到了这时,这些都是人证……”

他粗略地说了几句,等到陈管家把第二块金饼子塞到他手里后,张老六这才详细地说起了经过,陈管家听罢,大吃一惊,实难相信竟然会有这种事情。

陈管家道:“陈家仆人不少,那个刘保干小人倒也知道,听说挺会伺候马的,但他一个马夫,竟然敢做这种事情,小人实在是万万都想不到的啊,一定要严惩,先把两条腿打断,免得他逃走!”

陈管家半句为刘保干辩解的意思都没有,相反,还很希望赶紧把刘保干赶出陈家,不能因为刘保干的事情,而连累到陈家!

张老六没有接陈管家的话茬儿,他看向李日知,说道:“那是我家日知少爷,是县尊的亲外甥,这次破了刘保干案子的人就是他,这一天一晚上可把我们日知少爷给累坏了,你还不好好地招待,这不用我来教你吧!”

陈管家啊地一声,搞了半天,这里还有本县县令的外甥,这个可得好好招待了,万万不敢怠慢的,免得日后县令找陈家的麻烦!

陈管家对着仆人们使了个眼色,片刻功夫之后,李日知要的点心给端上来十几盘子,泡脚的热水提来了,连给洗脚的丫环都派来了四个!

傅贵宝笑道:“陈管家,还认得我不?”

陈管家忙陪起笑脸,道:“认得认得,傅少爷小人怎么会不认得,您怎么也来这里了,你和日知少爷是好朋友?”

“同学,都在商阳书院念书,这次来这儿,就是我给指的路,他们办他们的案子,我是来看陈世伯的,顺便玩耍玩耍!”傅贵宝又累又饿,客气了两句,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陈管家听了这话,鼻子差点儿气歪了,搞了半天是你这个混帐给指的路,大半夜的跑我家来玩耍,使劲儿吃,胖死你!

心里暗骂,可陈管家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不减,说道:“我家老爷马上就出来,请日知少爷和傅少爷稍等片刻,我家老爷要穿戴整齐才好出来,以示对二位少爷的尊重!”

正说话间,就听后面传来人声,随即几个家丁押着一人来到了前院,被押的那个人上半身没穿衣服,身上只装了条裤子,脚上没穿鞋,被连踢带踹又带拖地押了上来!

李老汉一家都坐在大门家那里,离着小马村的村民很远,他们全家都低着头,也不好意思找陈家的仆人要水喝,丢人现眼已经够大的了,他们实在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们。

可那个光着上身的人被押上来后,李老汉却跳了起来,叫道:“刘保干,你这个禽兽,你可害苦了我家了!”

李家的三个儿子也都跳起来,就想冲过去厮打,被押来的人正是刘保干,陈家的马夫,诱拐走李桂娘的那个男人。

马栓住叫道:“他就是刘保干?好啊,长得这丑恶,也敢勾引我的媳妇儿,当真该打!”

马栓住冲去,对着刘保干便拳打脚踢,拳头大脚下去,把刘保干打得跪倒在地,满脸都是血迹!

马栓住不认得刘保干,但刘保干却是认得马栓住的,马栓住打他,他就象是见了鬼似的,并不还手,也并不叫嚷求饶!

李日知在旁看着刘保干的反应,见他有种受惊吓过度的表情,尤其是在马栓住冲过去时,刘保干几乎都吓傻了,他便知道,这次是抓对人了,这个刘保干就是案犯之一!

李日知这时候正在泡脚呢,他坐直了身子,喝道:“刘保干,你可知罪!”

叫完之后,李日知心想:“我这声音不够威严啊,吓不住人,说不定反让犯人起了小觑之心!”他连忙冲着张老六打了个眼色。

张老六心中叹气,早知道跟着李日知会这么累,那他还不如和段保康换换呢,他押着吕路回荥阳的县衙,让段保康陪着县令,然后跟着李日知破案。

张老六上前说道:“你叫刘保干是吧,你犯案子了,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吧,天一亮就把你脑袋砍了!”

他心中不爽,说的话自然就很冲,给人的感觉他就是刽子手一样!

刘保干见官差过来,他张嘴便叫:“冤枉,小人犯了什么案子,小人自己并不知道啊,冤枉,冤枉啊!”

张老六呸了声,道:“凡是犯人全都会叫冤枉,就好象真的被冤枉一般,我看你就是个会叫的!”

张老六并不擅长审案,再说他也不需要审案,只需要把案犯抓回去,自然有郑刚令去审理,他转头看了眼李日知,要想问什么,还得李日知亲自来问才行,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是有神童存在的,李日知很明显就是其中之一。

李日知道:“那个李桂娘被抓住了,她什么都招供了,说主意都是你出的,杀马栓住也是你下的手,还有放火烧房子也是你干的,她是被你诱拐的,是无辜的,所有坏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说完之后,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你把李桂娘藏在离这里一刻钟的地方,虽然不远,但却还挺难找的,我们差点儿就没抓住她!”

李日知这就是在诈刘保干了,他估计刘保干舍不得陈家工薪优厚的工作,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李桂娘带进陈家,那么只能安排在外面居住。

在外面居住又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出了事,他没法立即赶到,又不能离得太近,以免被人注意到,所以一刻钟左右的距离,差不多刚刚好,李桂娘是被藏起来的,位置当然会难找一些了!

果然,被李日知猜中了,刘保干还真就是这么安排李桂娘的,当他听到李桂娘什么都招了,说什么坏事都是他做的,他立时就急了!

李日知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在急切之间,刘保干根本就没法好好地想一想,他无法安静,更无法安稳心态,结果自然就会上当!

刘保干叫道:“冤枉啊,杀马栓住的事,是李桂娘说的,是她嫌弃自己丈夫的,放火烧房子也是她说的,因为她知道马家钱财都放在了哪里,只要拿了钱财,再放一把火走人,马家的人只会认为邪门,是妖怪所为,根本就不可能想到我们身上,这些主意真的不是小人出的啊!”

见一院子的人都无动于衷,他只好又道:“那晚确是小人装妖怪,打了马栓住,把他打死……不不,是打晕了之后,那李桂娘还说要补刀,是小人不肯,这样才保住马栓住的命啊,所以小人无过,反而有功!”

在场众人听了他的话,纷纷摇头,这个人还真是够不要脸的了,祸害了马家一番,竟然还好意思自称有功!

李日知道:“对了,李桂娘住的是谁的房子,刚才抓她时,那房门有所损坏……”

“小人愿赔,那房子是租的,租的是陈家的房子,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刘保干又喊起冤枉来。

李日知转头问陈管家,能知道李桂娘现在在哪儿么?

陈管家连忙点头,他一听,就知道李桂娘藏在哪儿了,离这里一刻钟的地方只有一处村庄,而租的还是陈家的房子,陈管家立时就知道具体的方位了!

第五十四章 陈英英

李日知对张老六说道:“这个要有劳张捕快了,去抓拿李桂娘,得有个官家人在场才行!”

张老六嘿嘿一笑,道:“反正已经这样儿了,我再跑一趟也没什么,只不过……”他斜眼看了眼陈管家,道:“只不过,都是因为你们陈家窝藏了罪犯,才让我这么麻烦的!”

陈管家连忙道:“必不敢让张爷白白辛苦,小人叫上家丁,陪着张爷一起去,不用张爷动手,让小的们去抓那个叫李,什么娘的妇人!”

李家的听了,连忙表示要一起去,那可是他们家的女人,他们必须要在场,看看能不能求求情,让李桂娘少遭点儿罪,而马家三口虽然累得实在不想动,但这种关键时刻,他们再累也要去,就算是爬着去,也要亲眼看到李桂娘被捕!

一众人出了陈家,赶去那个小村庄,其实那个村庄里面住的人,都是陈家的佃户,并没有多少空房,刘保干租的房子便是村子里的一个独立小院,陈家家丁只要把小院一围,李桂娘插翅难飞。

等众人都走了,傅贵宝见李日知舒舒服服地躺着,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水,他便道:“咱们不去看看,他们不是说那个李桂娘长得最齐整儿么,到底有多好看,我还真想看看呢!”

李日知咽下块点心,这才说道:“那你就去呗,说不定破屋而入的时候,那李桂娘没穿衣服,那你不就正好捡个便宜,看个够本么!”

他这么一说,傅贵宝竟然有点儿心动,但他却犹豫道:“长得好看也就罢了,万一长得不好看,那么我看了,会不会长针眼啊?”

陈管家带着家丁去抓人了,但前院还是留有几个家丁,他们是在看押刘保干的,而刘保干被绑得象个棕子似的,还被扔在地上。

听了傅贵宝的担心,刘保干叫道:“好看,长得好看,白嫩白嫩的,小少爷快去看吧,小人愿意给你带路!”

“无耻,那个李桂娘不是你的女人吗,你竟然让别人看他!”傅贵宝大吃一惊。

以前傅贵宝在家时,从来没有经历过世间的险恶,要说脸皮厚,他在家里一向是脸皮最厚的,可出了家门没几天,便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各种不要脸的人都有,实在太多了,他算老几啊,根本排不上号!

刘保干只求自己能脱身,才不会关心什么李桂娘,还是李桂姑的呢,他又道:“小少爷说笑了,她又不是我媳妇儿,怎么能是我的女人,小少爷愿意看,尽管看就是,反正倒霉的马栓住!”

李日知满脸都是赞同的表情,他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刚才我还在想,李桂娘有好日子不过,竟然和人私奔,还是和一个马夫私奔,难不成她眼睛瞎了?现在你这么一说,我确定了,她可不就真是瞎了眼,要不然能看上你啊!”

陈家的家丁都摇头不屑,他们当然是都认识刘保干的,以前也没觉得这人怎么不要脸,现在却知道,这人岂止是不要脸啊,简直就是臭不要脸!

忽然,后院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极快,听声音不象是家丁,也不象是成年人,李日知忍不住转头去看,就见一个瘦小的人影窜进前院!

这瘦小人影一进院子,所有的家丁立即后退一步,向旁退闪,而刘保干则象见到了救星一样。

李日知见是一个穿着立领胡服的小小少年,胡服华丽,这小小少年头发很短,步履轻快,看那些家丁对他的态度,这小小少年应该是陈家的公子。

“刘保干,你怎么被捆起来了?”这小小少年张嘴说了句话,声音清脆,略带娇嫩。

李日知一听,心中便想:“这不是小小少年,而是小小少女啊,只不过穿了男式的胡服而已,转过来,转过来,让我看看!”

地上的刘保干立即装起可怜,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叫道:“小姐,救命啊,有人诬陷小人,说小人杀了马栓住,可马栓住没有死啊!”

“你趴在地上的姿势真难看,你就不能趴得好看些么,我都不想看你了,以后不让你再给我养马了,马都被你给教坏了!”陈家小姐说道。

按着正常逻辑,陈家小姐应该问马栓住是谁,可她不但不问,却说刘保干趴在地上的姿势难看!

陈家小姐果然不再看刘保干,转头看向了李日知,又看了看傅贵宝。她这一转头,李日知和傅贵宝立时眼前一亮!

这小小少女身子还没有长开,相貌也还稚嫩,但却绝对是个美人胚子,而且还是最最靓丽的那种美人胚子,完全可以祸国殃民的那种美丽!

李日知心想:“看来真是南朝陈国曾经的皇族,陈国如不亡国,她不是个公主,就是个郡主啊!”他心里正想着,却听旁边傅贵宝嗷地一声大叫,把他给吓了一跳。

就听傅贵宝叫道:“妖精啊,谁有桃木剑,快给我一把!”

陈家的家丁一起看向傅贵宝,这人发什么疯,竟然敢对着我家小姐喊妖精,他欠抽是不是!

傅贵宝指着陈家小姐接着叫道:“你就是陈英英吧?果然长得妖气十足,上次我来没有看到你,这次看到了,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你肯定是妖怪,不是人!”

李日知奇道:“那为什么不是仙女?”

“因为我没有看过仙女啊!”傅贵宝理直气壮地道。

“那你见过妖怪?”

“见过啊,眼前的这个不就是!”

“好吧!”李日知站起身来,对着陈家小姐抱拳行礼,说道:“小姐名叫陈英英?在下李日知,这位是傅贵宝,请问英英小姐,你家有影壁么?”

陈英英没有见过李日知和傅贵宝,她正好奇为什么家里会多出两个和自己差不大的少年,至于傅贵宝喊她是妖精,她完全不在意,就当傅贵宝在夸她了!

陈英英道:“有啊,不过不在这里,在后院,内宅大门前面有一座影壁,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是傅同学要做什么!”李日知一指傅贵宝,笑道:“他最喜欢在影壁下面大便……”

“咱能不提这事儿不!”傅贵宝跳起身来,感觉在美女的面前失了面子,又觉得李日知太不够意思了,竟然又揭自己的伤疤!

陈英英哦了声,问道:“你们是想让刘保干替你们养马吗?他把马养得还成,不过,刚才听说他闯祸了,所以我以后是不会再用他了,你们谁要,把他带走吧!”

刘保干在地上听了,无比悲哀,他叫道:“小姐,小人养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小姐救命啊……”

陈英英很少见外人,尤其是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更是极少见到,她并不理会刘保干,刘保干做的事情,仆人已经和她说了,她现在只对李日知和傅贵宝感兴趣。

陈英英走进了正堂,也在坐榻上坐了下来,道:“你叫李日知?日知是什么意思?”

“每日知之的意思,我父母双亲希望我成为一个学问渊博的大儒!”李日知说道,他又问:“英英是你的闺名?你倒是不在乎别人叫,会不会认为……认为傅贵宝不礼貌?”

“关我屁事啊!”傅贵宝大为不满地道,怎么话一岔,就岔到自己这儿了。

“当然关你屁事,你还是赶紧找到影壁,去大个便吧!”李日知损了他一句。

傅贵宝拖着长音啊了声,说道:“你是不是看上陈妖精了,所以在她面前贬低我,顺便抬高你自己,你还真是有心机啊,你改名吧,叫李日机好了!”

陈英英拍手笑道:“你俩是在拐弯抹角的称赞我漂亮吗?嗯,每天都有人称赞我,不过,这么隐秘的称赞,倒是不多见!”

李日知和傅贵宝不由得一起目瞪口呆了一下,这位陈小姐,不但为人大方,可以和陌生男子……他俩还算不上男子,但也不能说是童子了,和他俩说话,还很认真地进行自我表扬,这也只能说她太单纯,并且太有皇家贵族范儿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了!

陈英英又道:“昨天是我生日,大家都夸我来着,还送我礼物,你们夸过我了,要送什么礼物?哦,对了,日知是每日知之,我的名字英英意思倒是简单,是蒲公英的意思,寓意是无论随风飘到哪里,都会好好的活着!”

陈英英一派天真无邪,倒显得李日知和傅贵宝有点儿粗俗了,两人不敢再开玩笑,也不敢再议论陈英英的闺名了,毕竟人家不在意是一回事,他们失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时候,忽然门外传来嘈杂声,陈家管家带着家丁回来了,那处村庄离着庄园不远,跑着去跑着回,便更快了。

他们几乎是到了村子里,直接翻墙进去,房门一踹就开,进屋立即就抓住了还在睡觉的李桂娘,一点儿阻碍都没有。

陈家管家带着李桂娘先回来了,而马家人和李家人则在半路上就打了起来,不过李家人明显落了下风,因为小马村来的人多啊,小李村却没人跟出来,李家四个男的可打不过一群壮汉!

陈家管家一进院子,便看到了陈英英,他惊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今天的事情实在不体面,小姐不要看了,还是回去吧!”

陈英英却道:“我听说是刘保干偷了马家的媳妇儿,这个就是马家的媳妇儿吗?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被偷呢,她被偷时,不会叫吗?”

“呃,这个……小姐还是别问了,把刘保干和李桂娘,送去官府,让县令大人处置就好了!”陈家管家尴尬万分地道。

第五十五章 英英跟我走吧

陈家管家很尴尬,但陈英英却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她除了对今天起得太早有点儿不高兴外,别的都挺开心的,至于李桂娘这么大个人,怎么会被偷,她就更不明白了!

李日知在一旁说道:“其实,严格来讲,应该是李桂娘偷汉子,这个汉子就是刘保干了,要不然就是他俩互偷!”

陈英英实在不明白偷人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这些,不明白,所以她还想再问!

李日知笑道:“反正不管怎么个偷法儿,偷肯定是不对的,英妹妹这点是认同的吧?”

李日知一张口叫英妹妹,傅贵宝大怒,他都没好意思和陈英英称什么姐姐妹妹的,竟然让李日知抢了先,他有心也叫一声英妹妹,可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猛然间,傅贵宝发现,李日知的脸皮比他的要厚得多,而且厚得非常自然,一点都不做作,没有任何掩盖,和李日知相比,他自己完全就是一个洁白无暇的腼腆少年嘛!

陈英英也不好意思起来,她道:“我,我不是你英妹妹,你还是不要这么称呼了!嗯,偷肯定是不对的,这怎么啦?”

“那就叫英妹?”李日知不回答怎么啦,却仍纠缠于称呼,非要叫陈英英一声妹子不可。

傅贵宝急道:“英妹也不行,英妹也是你能叫的吗,我,我都没好意思叫!”

陈英英也点头道:“我昨天过生日,我满十岁了,是大姑娘了,不能和别人乱称呼,什么姐姐妹妹的都不行!”

“唉,那我只好叫你的名字了,英英,既然你认为偷肯定是不对的,那这件事就交给县令大人去处理吧,县令大人名叫郑刚令,是我的亲舅舅!”

李日知很有官二代,应该是官表亲二代的觉悟,及时地显摆了一下自己的舅舅!

说完之后,李日知冲着张老六一摆手,道:“咱们这就回商阳书院,我舅舅估计这时候还没起床呢,不过他今天是肯定要回衙门的,正好带了这对犯人回衙门!”

陈家的人自然没有人阻拦他,可李日知刚要走,忽然觉得腿脚酸麻,这一天一夜,他可没少走路,已然超负荷了!

李日知便对着陈家管家说道:“准备大车,送我们回商阳书院,要豪华的大车,速度速度,不要让我们久等!”

陈家管家连忙答应,他也希望李日知等人早点儿走,可不要再打扰陈家了,连小姐都出来了,还差点儿被占了便宜,被叫成是英妹,英妹妹!

李日知看了眼陈英英,笑道:“英英,你去过商阳书院没有,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去啊,书院可好玩了,一进大门,就有一处影壁,你说是不是啊,傅同学?”

傅贵宝胖脸一红,深怕李日知再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来,违心顺着李日知的话茬儿,说道:“是啊是啊,商阳书院好玩得很,英英你跟陈伯父说一声,随我们一同去吧!”

陈英英极少出门,心中大动,她拍手笑道:“好啊,一起去。不过,昨晚我过生日,爹爹太开心了,所以喝多了酒,现在还没有起床呢吧,要不然家里出了这种事儿,他肯定要出来的,一直没出来呢,就是他酒还没有醒!”

李日知这才知道,怪不得陈家的家主不出来呢,原来是烂醉如泥,起不来床,他还以为陈家主人是不屑出来呢,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李日知笑道:“你先随我们去,我半路上给你讲这件事的经过,然后等你爹爹酒醒了,让他去商阳书院接你,你可以先和我们上课,上课可能意思了,一群同学在一起读书,要大声地念出来,还要把头不停地晃,傅同学,给英英同学示范一下!”

傅贵宝大为不满,可他却着实怕了李日知,李日知把他的糗事,翻来覆去的说,只要一言不合,立即就说他随地大便的事,算是把他给修理得满头青包,再不敢反抗,所以他不满归不满,可还是晃了晃脑袋,算是做了个示范!

陈英英更加兴奋了,她从小到大学了很多东西,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女红手工也要学,书也读了不少,但都是一个人在家学的,家里请来的老师是一对一教学,她从来没有过同学,也不知道书院是什么样子的,听李日知说得好玩,她当然会心生向往,想要去看看!

陈英英叫道:“还有什么好玩的,有树吧,有花吗,有蜻蜓吗?”

李日知笑道:“有,都有的,还有小溪,时面还有小鱼呢,游来游去的,咱们走吧,我路上讲给你听,先讲这个案子我是怎么破的,我可厉害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陈英英连连点头,跟在李日知的后面就出了门,傅贵宝跟在后面,张老六则带着人,押着刘保干和李桂娘,一起出了大门,要往商阳书院赶回。

这时候,门外已经准备了六七辆大车,陈家管家正在嘱咐车夫,把人送到商阳书院之后,要赶紧回来,听到有人从大门里出来,陈家管家转头看来。

就见李日知和陈英英并排走出,两个竟然上了同一辆马车,而那个小胖子傅贵宝也跟着挤上了马车!

陈家管家大急,不对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家小姐也上马车了,送行也不带这么个送法的,直接把自己也给送上车去了?

陈家管家连忙跑过来,叫道:“小姐,你要干什么去啊,快快下车,李少爷和傅少爷是要去办正经事的,咱们不要打扰他们!”

李日知正在给陈英英讲这案子呢,仍在做铺垫,正文上车再讲,陈英英听得津津有味,两人都没有理会陈家管家,李日知用手肘一撞傅贵宝,傅贵宝二话不说,就把车厢的门给关上了,把陈家管家给关到外面了!

张老六走了过来,推开陈家管家,道:“等你家主人酒醒了,让他去商阳书院接人!”他大声命令车夫启动马车,不许耽搁时间。

每辆马车上都挤满了人,车轮滚滚,向商阳书院行进!

陈家管家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去的车队,忽然他一拍脑门,叫道:“不对啊,那个李,李日知吧,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抓走一人也就罢了,还把我家小姐给拐跑了,用的还是我们家的马车,这不对啊,我得赶紧禀报我家老爷去!”

陈家管家连跑带颠地去了后院,向陈家主人报告去了,昨天是陈英英的十岁生日,她是陈家主人陈敦儒的掌上明珠,十岁算是整生日了,所以陈家大摆寿宴,为陈英英庆祝,结果陈敦儒就喝多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

马车里,三个少男少女分成两排,李日知和傅贵宝并排坐着,而陈英英刚和李日知面对面的坐着。

陈英英已经和李日知混熟了,傅贵宝一开始还不太敢和陈英英套近乎,但随着李日知一口一个英英地叫着,傅贵宝也开始跟着叫开了,陈英英也没有表示反感,她是一个才十岁大的小姑娘,还没有“我的姓名也是你能叫的吗”这种想法,被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陈英英对李日知说道:“你不是说要给我讲这个什么,叫案子吗,这个案子的故事,你快讲吧,讲得有趣些,要美满的结局哦,不美满的我不喜欢听!”

傅贵宝一咧嘴,心想:“这个案子要想讲成是美满的结局,那可太不容易了,看李日知这次怎么编吧!”他转头看向了李日知。

李日知也感有点儿难度,不过,他十岁多一点,而陈英英才刚刚十岁,所以自己还是能哄住这个漂亮小姑娘的吧!

想了片刻,李日知便道:“这是一个非常圆满的故事,你们家的马夫刘保干从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伙伴,名叫李桂娘,他们两个从小一起玩耍,两小无猜,过着快乐的童年!”

陈英英点了点头,道:“就象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吗,李桂娘小时候是不是象我一样可爱?”说着,小姑娘很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

傅贵宝忙道:“象,当然象了,咱们算是三小无猜!”

陈英英看了眼傅贵宝,小嘴嘟了起来,摇头道:“不要和你无猜,你好胖啊!”

傅贵宝瞬间呆傻,一动不动,就如遭了雷劈一样,胖,难道,难道,难道也是错吗?这说明我家有钱,吃得好啊!

李日知接着讲道:“后来李桂娘和刘保干长大了,可是李桂娘家很穷,刘保干家也很穷,他们没法成亲……”

“太惨了,刘保干应该找我爹爹,我爹爹可以给他钱,让他娶李桂娘!”陈英英说道,她很专心地在听故事!

李日知嗯了声,又道:“这还不算惨,更惨的事情出现了,一个叫马栓住的有钱男人出现了,他看上了李桂娘,想要娶她为妻。”

“是恶霸强抢民女吗,我爹爹说恶霸强抢民女,都是要抓回家吃掉的,他有没有吃掉李桂娘?”陈英英大吃一惊。

原来恶霸强抢民女是为了要吃掉,看来恶霸很饿,应该叫做“饿吧”才对!

李日知摇头道:“没有,没吃她,她现在不还活着呢么,你不是看到她了么,就是那个被捆起来的女人!”

“哦,没吃就好,后来呢,你快接着讲啊!”陈英英着急地道,她现在很入戏,不知她是代入了李桂娘,还是代入了恶霸。

李日知道:“马栓住给了李桂娘父母钱,然后娶走了李桂娘,但李桂娘心里还想着刘保干,于是趁回家探亲的时候,和刘保干又在一起了,他们两个想要逃走,不让马栓住找到!”

陈英英马上紧张地问:“他们有没有逃走,啊,他们是被抓住了,那然后呢?对了,不是说他们偷汉子,偷什么的,他俩不是好朋友吗,怎么偷啊?”

李日知道:“不是偷汉子,是偷感情,感情这个东西,摸不着,看不到,但如果一旦偷,就要用一生来偿还,因为他俩是互偷,所以只能一辈子在一起,慢慢偿还对方了!”

三个小孩的年纪都差不多,但明显李日知懂得最多,他每天坐堂看病,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而傅贵宝次之,虽然他只能在家里称王称霸,但很多事情,该懂的,他也是懂的,而陈英英则是娇生惯养,什么都不懂,不过还好,她很有追求真相的执着之心。

陈英英想了想,道:“那他们要互相还感情,还要一辈子在一起,马栓住肯定不答应的,他不是娶了李桂娘么!”

“所以马栓住就报了官,然后我们就来抓刘保干和李桂娘了,现在抓住了他们!”李日知做了个总结。

陈英英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却道:“没有圆满啊,我要听圆满的,你快接着讲!”

傅贵宝看向李日知,好好的一个案子,两个杀人放火的恶人,嗯,是杀人未遂的恶人,被你差点儿讲成了梁山伯与祝英台,还要圆满的结局,好,我看你怎么编!

但这个是难不倒李日知的,他反问道:“英英,那你认为什么样子的结局,才是圆满呢?”

第五十六章 陈敦儒

陈英英很认真地想了想,道:“让刘保干和李桂娘在一起,是最好的结局!”

她年纪小,知道的事情少,所以怎么认为的,就怎么说了,不经掩饰。

李日知道:“但他俩偷东西,都是要受到惩罚的,所以都要坐牢,而且监狱里面,男牢和女牢是分开的,他俩至少得有几年功夫见不着面了!”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又道:“他们两个杀人未遂,还放火烧了马家的房子,并且偷走了钱财,这些罪加起来,嗯,他们还没法对马家的损失进行赔偿,所以怕是要罪加一等,那么他们可能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所以注定他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那就不圆满了啊,你骗我,你说过这个故事要圆满的!”陈英英都要哭了,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欺骗。

傅贵宝咧了咧嘴,看向李日知,这样不好吧,你把臭(奸)不(夫)要(淫)脸(妇)讲成了痴情儿女,然后还编不出一个合理的圆满结局,看看,把英英都快给弄哭了!

这要是放在曾经的南朝陈国,可是要杀头的,陈英英在以前,身份至少是个小郡主哩!

傅贵宝有心替李日知编个故事的结尾,可他肚子里的货色太残次,实在编不出什么好听的结尾来。

李日知却道:“其实也可以圆满的,比如说晋朝时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吧,结局也还挺圆满的吧?”

陈英英立即点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她当然听过,结局也好得很,两个人都变成了美丽的蝴蝶,整天飞啊飞的,非常圆满的结局!

李日知笑道:“所以,如果想要圆满,想让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他们就得死在一起,然后才能变成蝴蝶,嗯,他俩是罪犯,所以不一定能变成蝴蝶,有可能变成蚂蚱什么的,每天蹦蹦跳跳的,那不也是很圆满的结局吗!”

陈英英哦了声,她年纪太小,阅历太少,对于死亡没有什么概念,却对于死后能变成蝴蝶,整天飞啊飞的,还是满有兴趣的。

陈英英道:“蚂蚱太丑了,让他们变成金鱼好吗,他们可以在池子里游来游去的,然后我就可以用干饼去喂他们了!”

李日知点头道:“好,就让他们变成金鱼吧,不过,他们可能不一定愿意一起死,你得去劝劝他们才行,告诉他们,如要不一起死,就没法一直在一起了!”

陈英英非常热心地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劝他们,他们一定会变成很好看的金鱼的!”

说着陈英英用手敲了敲车窗,马车立即就停了下来,这辆车一停,整个车队也都停了下来,车夫都是陈家的,当然要听陈家小姐的话了。

陈英英跳下马车,跑到了押着刘保干和李桂娘的马车旁边,开始劝说他俩,让他俩一起死掉,然后变成金鱼,由她来负责喂干饼!

傅贵宝见陈英英离开了,这才说道:“你干嘛要和她讲这些呢,她根本就不懂的,这样不太好吧!”

李日知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我真没想到,这个世上竟然有如此爱听故事之人,虽然编一个给她听,她竟然还能当真!”

他看向傅贵宝,道:“其实我也有点儿后悔!”

“后悔了吧,你不应该这么给她讲故事的!”

“我是后悔给她讲了半天,竟然没收她的钱,下次你得提醒我!”李日知笑道。

这时候,陈英英回来了,满脸的惊讶,上了马车之后,她道:“刘保干和李桂娘,他们两个太让我失望了,竟然不肯死,更加不肯一起死!”

李日知和傅贵宝心中都想:“废话,你让谁死,谁都会不肯的!”

但,如果他们不死,结局不就变得不圆满了么,为什么陈英英没有伤心呢,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陈英英在车上坐好,敲了敲车窗,于是,马车又开始行进,整个车队也再次移动起来。

李日知道:“他们两个相亲相爱的人,看来是注定不能在一起了,这个结果有些让人唏嘘,很是遗憾啊!”

陈英英却摇头道:“不是啊,我看他们两个并不是想在一起,所以也就不需要圆满啦呀!”

好象是真的没搞明白,陈英英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说道:“刘保干竟然哀求我,说他是被骗的,被李桂娘给勾引了,那把火也是李桂娘放的,马家的财物也是李桂娘偷走的,他只是在一边帮忙而已,还有他说当时在杀马栓住时,李桂娘要用刀,是他不肯用刀的,所以马栓住才活了过来。”

太复杂了,陈英英明显听不懂,只能复述一遍,但李日知和傅贵宝却是听得懂的,搞了半天,刘保干和李桂娘已经开始狗咬狗了!

陈英英又道:“那女人,就是叫李桂娘的那个,她竟然和刘保干说的正好相反,说是刘保干勾引的她,然后什么事也都是刘保干做的,她只是帮忙,她还朝刘保干吐口水!”

李日知点了点头,其实刘保干和李桂娘互相的乱咬,是没有意义的,对于最后的判决,两个人肯定都差不多。

而李桂娘要想罪责轻些,她不应该去咬刘保干,而是要去求马栓住,只有马栓住念及旧情,替她求饶,至少说上一两句好话,量刑时才会对她减少些,否则她和刘保干是没有主从之分的,这点恐怕她和刘保干都不知道。

陈英英说完之后,便默不作声了,看样子好象很迷茫,估计可能是今天的事情,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所以她得消化消化,要不然没法立即就懂。

这时,后面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士从后面风驰电掣地赶来,领头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漂亮胡子的书生,这书生相貌英俊,骑术也是甚高,到了马车旁,他一勒座下骏马,整个车队都停下了!

来的人正是陈英英的父亲,陈敦儒。陈敦儒昨晚喝多了,今早被管家叫醒后,听说宝贝女儿被一个叫李日知的人给拐跑了,直吓得他魂飞天外,立即便带人来追!

陈敦儒怒气冲天,见到了女儿的马车后,立即上前,扯开车门,向里面看去,见女儿完好无损地坐在车里,他道:“英英,爹爹的心肝宝贝,你没事吧,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陈英英一脸的惊讶,摇头道:“没有啊,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爹爹,你怎么来了?”

陈敦儒道:“还不是担心你出事,所以急着忙着就赶来了,爹爹的酒劲儿还没过呢,头疼得很!”女儿没事,他这才有心情去看同车的两个少年。

傅贵宝是见过陈敦儒的,他曾随父亲傅发达去过陈家庄园,见过陈敦儒,做为世侄,傅贵宝应该是给陈敦儒行礼的,他很是得意地看了眼李日知,这回看我的,由我来向陈家主人解释,我们可不是拐他的女儿!

见陈敦儒看过来,傅贵宝在车上连忙行礼,道:“小侄傅贵宝,拜见陈世伯!”嗓音洪亮,竟然还带着一点点的欣喜,仿佛看到陈敦儒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一样!

谁知,陈敦儒只扫了他一眼,看表情根本就没有认出来傅贵宝是谁,他哼了声,道:“小小年纪,便不学好,你家大人是谁?”

傅贵宝大感没面子,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弄了半天,人家根本就没有认出来自己,他道:“回陈世伯的话,小侄的父亲是荥阳傅发达!”

陈敦儒目光闪烁了下,看样子,似乎记起来是有个叫傅发达的人,但傅发达是干什么的,因为什么认识的,他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来了,在他心中,傅发达还没有重要到必须要记住的份量!

傅贵宝更加感到没有面子了,他在心中暗暗责怪父亲,要不是父亲太没地位,人家陈敦儒能记不住他嘛,记不住父亲,当然也就更记不住儿子了!

陈敦儒看向李日知,李日知打了个哈欠,他和傅贵宝的殷勤态度截然相反,说道:“我是荥阳郑县令的外甥,名叫李日知,来此公干,你家出了个杀人放火的凶犯,便是马夫刘保干,这种事情你懂的,这关系到你家是不是窝藏了罪犯,本来要你这个家主去衙门里说说清楚……”

说到这里,李日知停顿了一下,观察观察陈敦儒的表情,果然,陈敦儒的脸色变了,并不是害怕去衙门,毕竟陈敦儒并非是全无依仗的小民,他脸上的表情是“真是麻烦,浪费时间”,李日知便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了。

李日知又道:“但当时你酒没有醒,你女儿不忍叫醒你,怕你头疼,所以她便自告奋勇,代替你随我们去衙门,向我舅舅郑县令解释一下,并非是你家窝藏刘保干,你家是被无辜连累的,解释清楚就好,小事一桩!”

他很有官“表”二代的觉悟,不停地说着郑县令是他舅舅,扯虎皮做大旗,对于某些人来讲,这招是很好用的,至少对陈敦儒是好使的。

陈敦儒为人比较酸气,南朝陈国皇室之后,家里不缺钱,也不愿出仕,那么就在家中当个庄主,对于他来讲,别的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麻烦,而只要和官府扯上关系的事,没有不麻烦的。

陈敦儒可以记不住谁是傅发达,他也不当回事,实际上他也没见过郑刚令,但他可不能拿县令大人不当回事,否则麻烦大了,顺带着,他就不能拿李日知不当回事!

陈敦儒冲着李日知笑了笑,道:“原来是郑县令派来的人,李贤侄年纪虽不大,但自古英雄出少年,一看便是个有作为的少年人,很好,很好。嗯,不过,你看这去衙门里解释的事情,我派个管家如何,让管家去说说清楚?”

傅贵宝嘴又咧开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态度差这么多,李日知才是坏孩子,我是好孩子——嗯,至少也是被坏孩子胁迫的无知孩子!

李日知笑道:“这,好吧,既然陈世叔和英英都脱不开身,那小侄就做个主,让管家代替,其实不用真的去衙门的,我舅舅此时在商阳书院做客,和郭山长以文会友呢!”

陈敦儒听了,哦的一声,忽地笑了,道:“商阳书院,离着不远啊,那咱们一起吧,我也去书院转转,一起一起,早就想认识认识郭山长了!”

陈敦儒是很喜欢读书的,但平日里总在庄园里待着,有些偏宅,朋友不多,他早就有心想结实郭有皆了,但一直没有机会,而此时郑刚令也在,那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他有心去见见,如果大家能说到一块儿,研究一下学问,那岂不是大妙!

第五十七章 浪费口水

李日知笑道:“好啊,陈世叔如果去见我舅舅,那我舅舅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舅舅他很喜欢研究学问,但是平常在衙门里却没有人和他研究学问,他寂寞得很呢!”

他连说了两遍“研究学问”,然后观查陈敦儒的表情,见陈敦儒露出欢喜之色,他便知道,这位有钱的皇族之后,是非常喜欢研究学问的了,但性格却很内向,否则既然爱研究学问,又怎么可能不认识郭有皆呢!

李日知笑着又道:“实际上我舅舅早就该回衙门里了,但是和郭山长研究学问,研究得废寝忘食,所以耽误了时日,也幸亏如此,要不然陈世叔你还真的没法一次,将他们两位大儒都见到呢!”

“研究学问,能研究得废寝忘食,那是研究什么啊?”陈敦儒好奇地问道。

“太深奥了,小侄听不明白,陈世叔还是到了书院之后,亲自问他们吧!”李日知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贵宝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郑刚令为什么不走,他可是很清楚的,那是因为喝多了啊,喝多一次不够,还要喝多两次,那呼噜声大的,整个书院的后院都能听见啊!

陈敦儒骑马伴在车边,隔着车窗和李日知说话,李日知说话讨喜,而且不停地谈着如何破案,这些都是新鲜事儿,陈敦儒以前没有接触过,所以他非常感兴趣!

陈郭儒听了李日知说的吕路的案子,他叹道:“我以前也曾看过传奇志异,对于里面描写的事情很是惊讶,总以为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不想今日听你一说,这世上还真有啊,意外意外!”

李日知心想:“吕路的案子明明就是一个臭不要脸的人,想要谋夺别人的财产,既不是奇侠也不是精怪,他是怎么联想到传奇志异上去的呢?”

陈英英却大惊小怪地道:“爹爹,你还看过传奇志异,你不是从不看这种让人意志消沉的闲书吗?”

陈敦儒在女儿的心里,一直都是高大上的,以前还总是鄙视传奇志异这类的闲书,称之为让人意志消沉,结果今天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女儿也知道他看过这些闲书了。

他并非是擅辩之人,急切间竟然想不出怎么回答女儿,一张不老不少的脸,瞬间红得就如同红布一样!

李日知见他尴尬,知道他很在意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形象,便对陈英英说道:“陈世叔应该是被骗的,被某个同学骗着看了这类的书,看过之后,陈世叔才知道这种闲书,会让人意志消沉,所以以后再也不会看了,还把这个宝贵的经验告诉你,以免你以后被骗!”

陈英英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对陈敦儒道:“谢谢爹爹,爹爹真好!”

陈敦儒这才开心起来,很感激地看了眼李日知,心中大赞:“这小小少年不错嘛,聪明伶俐,很会说话,会给大人找台阶下,真不错,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

他转头再看傅贵宝,嘴巴便是一撇,心中又暗想:“这个肥头大耳的蠢物,说是傅发达的儿子,傅发达是谁来着,好象有点儿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了,可能管家会记得吧!”

傅贵宝都快哭了,自己又给李日知当陪衬了!

一路说说笑笑,等到中午时分,找了家饭馆吃饭,可临走时饭馆却没要钱,李日知这才知道,原来这家饭馆是陈家的一个小产业,小到陈敦儒都不知道这是他自己家开的买卖,还得饭馆掌柜自己提醒他!

下午接着赶路,不到傍晚时分,众人便进入了商阳书院。

此时的书院里,郑刚令和郭有皆在看地图,他俩确实都是喜欢研究学问的人,正在对着地图,研究秦朝的巴蜀之地,到底有多少人口!

郑刚令本来今天就要走的,但他带着的两个随从,段保康押着吕路他们回荥阳县衙了,而张老六被李日知带走了,他堂堂荥阳县令,总不能一个人上路吧,万一路上遇见劫道的了,把他这个县令大人给劫了,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所以郑刚令没法回去,只能在老友郭有皆这里,再待上一天,不过,他也听说了,听学院里的学生胡巍说的,李日知不但会破案,还能通鬼神,竟然跟着一群乡民下山,去捉拿妖怪去了,听说还是一只很厉害的虎妖,会炸尸的那种!

有学生来报,说李日知回来了,不但抓住了两个犯人,把案子给破了,还带来了一个客人,是荥阳最有钱的人,陈敦儒。

郑刚令从地图上抬起头来,道:“陈敦儒?这个人我听说过,似乎是南朝陈国的皇族后裔,但却无法考证,也许是为了抬高自家的身价,所以胡乱攀扯的吧,但有钱却是真的很有钱!”

郭有皆则道:“我也听说过,此人家中藏书之多,多达百万册,有十几座书房,专门用来放这些书籍!”

“百万册,这怎么可能,大夸张了,是他自己说的吗,还是有谁真的看过了!”郑刚令摇头不信。

“听说光《论语》就有五十几种版本,竹简的,锦帛的,对了,听说还有泥版的,我倒是真想看看!”郭有皆倒是对传说中的百万册书籍,心生向往。

说罢,郭有皆亲自出迎,把陈敦儒迎接进了书房,三人按着文人见面的规矩,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之后,陈敦儒看到了桌上的地图,问道:“二位是在研究如何绘制地图?”

郑刚令摇头道:“不是,我们是在研究秦朝时,巴蜀可能有多少人口,毕竟大秦统一六国,巴蜀出力不少啊,人口该有多少,赋税该有几何,这些如果研究透彻了,对我大唐治理此地,会有很大的帮助。”

一听这个,陈敦儒立即就来精神了,撸起袖子,指着地图说道:“经我研究……”

三个人吧啦吧啦,开始研究起这个问题,虽然三人都是初次见面,但却如同多年老友一般,各自阐述自己的观点,展开辩论。

他们三个人全都忘了,李日知回来了,还带了犯人,案子破了,不得问问经过啊,这时候就别指着地图研究了!

李日知趁着这功夫,让张老六把刘保干和李桂娘关好,然后又安排好了李家人和马家人,让他们离得远一点儿,不要吵架,毕竟这里书院,是需要安静的地方。

而傅贵宝则被他家的仆人傅来喜给拉住了,傅来喜不停地问东问西,并且一再表示,以后再有打妖怪的事儿,一定不要再参与了,那太危险了,幸亏这次遇到的不是真虎妖,否则小少爷要是被虎妖给吃了,他可没法向老爷和夫人交待了!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李日知这才带着陈英英,和傅贵宝一起来见郑刚令,却见屋里的三个人还在辩论,各持己见,谁也不服谁!

陈英英在外面叫道:“爹爹,你在干什么哪?”她跑进了书房,拉住陈敦儒的手。

她是陈敦儒的心肝宝贝,见女儿来了,立即便停止争论,笑道:“刚才李贤侄带你在书院里玩了?”

“没有,他在处理事情,我在一边站着看了,好累啊!”陈英英表示,看别人处理事情,也是挺辛苦的。

陈英英进来这么一说话,郑刚令才想起来,还没有问李日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日知走进了书房,笑道:“舅舅,恩师,我今天又破了个案子,这么回事……”

他从马栓住花了高额聘礼娶了李桂娘讲起,然后李桂娘和刘保干勾搭在一起,如何在山神庙暗示中邪,晚上又如何去杀马栓住,结果还没有杀死,使得马栓住被他和傅贵宝给救了,又讲到他们如何顺藤摸瓜,抓住了刘保干和李桂娘,然后又一起带到这里来。

听完李日知的叙述,郑刚令点了点头,道:“还好,没有出人命,那个马栓住算是命大,在那两个人犯的手中留下了一条小命!”

陈敦儒皱眉道:“那个李桂娘既然另有新欢,那么就告诉马栓住,夫妻两个正式和离便是,为何又要蓄意谋杀,还要放火烧房呢,难不成几亩地,还有一些浮财,就那么重要么?”

郭有皆道:“李家不想退那五亩地,所以明知女婿是女儿害死的,也要闭嘴不言,不过,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女儿是亲生的,女婿终究是外人!”

三个人评价一番之后,郑刚令让张老六看好犯人,等明天押着回衙,回衙之后他自会判刑,妥善处理。

然后,三个人竟然又指着地图,重新开始了辩论,瘾头之大,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废寝忘食了,真的连晚饭都不吃了,坚决辩论到底。

陈英英跑出了书房,由李日知带着,找地方吃饭去了,她也体验一把学生餐,当然,体验的结果就是大呼好难吃,你们好厉害啊,吃了这种东西,竟然还活着……

晚上,李日知让陈英英住自己的房间,他则去和傅贵宝挤一挤。

第二天早上,李日知起了床之后,去找舅舅郑刚令,他得提醒郑刚令,今天无论如何得回衙门了,出来好几天了,衙门里不知积压了多少公务,再说,郑刚令也得去趟六分医馆,去告诉一下自己的父母,自己成功进入书院学习了啊!

李日知到了书房门口一看,好么,三个人竟然没有睡觉,还在辩论,一夜未眼,人人都是眼睛通红,说话说得口干舌燥,但就是谁也不服谁,辩论不休!

不睡觉,不吃饭,就非要和对方打嘴仗,这得多大的瘾头儿!

李日知站在门口,对着三个人点了点头,心中暗想:“你们三个,我,都,服,这得喝多少水,才能补回你们的口水啊!”

第五十八章 我来考考你

李日知站在门外,大声叫道:“舅舅,恩师,陈世叔,吃早饭啦!”

陈敦儒转过头,瞪着充满红丝的眼睛,用比李日知还大的声音说道:“学问,未辩明白之前,竟然妄谈吃喝,何其不上进耶!”

郭有皆转过头,则是大喝了一个字:“俗!”

郑刚令则道:“太俗……呃,这是我外甥!”

李日知笑道:“三位大儒潜心研究学问,竟然想要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可歌可泣,实在是令人佩服。不过依我这个俗人看,既然口齿上说不过对方,不如把自己所想写出来,简短精辟,还可以让别的大儒看到,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嘛!”

三个人听了,一起点头,这个建议提的好,他们争论了一夜,发现确实是无法说服对方,三个人的意见各有不同,而且三个人的口才有好有差,比如郭有皆是口才最好的,而陈敦儒则是最不好的,如果用写的,那么口才上的差距就不会再有了!

陈敦儒笑道:“好主意,我竟然没有想到,还和你们吵了一宿,真真是不值!我看,咱们就用写的,各自写出一篇文章来,请同道好友来品评品评!”

郭有皆和郑刚令一起点头,这个办法好,他们最不怕的就是写文章,而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都认为论写文章,自己肯定比别人强!

陈敦儒指着李日知,笑道:“郑兄,你的这个外甥,可是很了不起啊,聪明之极,不但会破案子,还会把案子当成故事来讲,同一个案子,他可以有正反两种讲法,我看他要是去庙会上说书,必会赚上不少的钱,自己能养活自己了!”

郑刚令哈哈大笑,道:“我这外甥的家里,可是开医馆的,说书我看不必,他卖必男丸,就能赚取到很多钱了,估计几辈子都花不完!”

“必男丸,那是什么?”陈敦儒好奇地问。

这个名字听起来象是药名,而且必男,这是什么意思呢?陈蹲儒膝下无子,只有陈英英一个女儿,他虽然把陈英英当成是心肝宝贝似的疼爱,但如能有儿子,岂不是更好!

“是一种药丸,由我这个外甥亲自配制,吃了之后必定可以生儿子,如果没生出儿子,这必男丸子就算白送,他分文不取,做得是良心买卖!”郑刚令笑道。

郭有皆摇了摇头,道:“胡扯。咱们还是先吃早餐吧,老夫就不留你们了,老夫可是要好好地写一篇文章出来,让你二人心服口服!”

郑刚令嗯了声,道:“是啊,我也得快点儿回衙了,衙门里必定公务一大堆!唉,这可真算是案牍劳形了!”一想到还要处现公务,他这个县令大人便不怎么开心了!

李日知转身跑出了院子,去给他们端早餐去了,不大会儿的功夫,便用一个大托盘,端来了三人的早餐,在桌上放好,正要离开,却被陈敦儒给拉住了。

陈敦儒非常严肃地问道:“李贤侄,你那必男丸,果然好使吗?”

李日知也很严肃地道:“如果不好使,分文不取!”

他没有回答是不是真的好使,他只是说如果不好使如何,在别人的耳中,这其实就等于是在说好使。

李日知不想和陈敦儒这样的书呆子,去讨论必男丸到底是怎么个卖法,没有意义,他可以和郑刚令讨论,却和陈敦儒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

陈敦儒没听出其中的猫腻,竟然点头道:“如此甚好!”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可以一试!”

郭有皆摇了摇头,虽然他不知道必男丸的内幕,但他不信靠吃药就能生出儿子来,如果这药真的好使,人人都服用,那天下人岂不都生儿子,这世上很快就没女子了,阴阳失衡,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总不能让那些多出来的男子,去互相配对成亲吧,那可是他无法想象的!

郑刚令没摇头,却是皱眉头,颇有些惊讶地看着陈敦儒,这人书读得不少,可这脑子却有点儿不太灵光了,吃了必男丸就能生儿子,这种话也能信?

李日知欢喜地道:“好啊,小侄在医馆里还留有几粒,陈世叔如有时间,便去六分医馆里取出便是,无论此药好用不好用,小侄都是不能收陈世叔钱的!”

陈敦儒脸上露出喜色,点头道:“好,我和你舅舅一见如故,所以这次便陪他回衙门,顺便我也去荥阳城里转转,好几年没进城了,正好带英英去玩玩。”

说完了这个,陈敦儒大声道:“郑兄,你这个外甥了不得,小小年纪便如此的有出息,又会制药,又会破案,当今朝廷急需这样的人,如他考中进士,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离着他长大,至少还要数年啊!”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连院外的书院学生都听见了,李日知会破案,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但李日知会制药,这却是头一回听说,其中有了个干瘦的青年学生听了,脸上露出喜色。

这学生心想:“那个新来的同学李日知会制药?会制药便得先通医术,这么说李日知的医术也很厉害了,我这身子骨挺弱的,去医馆看病,诊费太高,不如找个机会让李日知给号号脉,同学之间互相帮助,这不是应该的么,他总不好意思收我的诊金吧!”

李日知陪着三位师长吃罢了早餐,郭有皆便送郑刚令和陈敦儒离开了,在出山门之时,陈英英对李日知道:“等过些时日我便来看你,你再给我讲故事,还要讲那种大圆满的故事!”

李日知笑道:“好,一言为定,我到时多准备几个故事,一起讲给你听!”

众人这才挥手告别,郭有皆带着李日知回了书院,郭有皆想着写文章去了,而李日知照常上课,郑刚令走了,他的学习生涯也正式开始了!

当晚,李日知下课之后,回到屋里,正要复习消化今天所学,却有一个同学登门了,这学生挺年轻的,只是有些干瘦,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很旧了,洗得发白,但却也挺干净的,这学生进了屋子之后,先是一通自我介绍,然后便讲明了来意。

学生名叫胡成材,在书院里读了不少年的书,但学习成绩只能算是一般,并不亮眼,家里也算不上很穷,中等人家,只不过他生性小抠,在书院当中可算是一朵奇葩,奇抠无比。

胡成材道:“愚兄是胡巍的族弟,名叫胡成材,久闻李师弟精通医术,所以上门求教,冒昧之处,还望李师弟海涵啊!”

李日知心想:“久闻,有多久?求教医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服我的医术,所以前来辩论?可我也没有展示过医术啊,再说他就算辩论赢了,赢了我这个十岁的孩子,他能光荣到哪里去?”

李日知莫名其妙,道:“胡师兄言重了,其实,其实我和胡巍师兄并不很熟,相反,傅贵宝同学倒是和胡巍师兄挺熟的!”

当初就是因为胡巍指路不清,结果让傅贵宝跑到了影壁下面大便,他两个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胡成材道:“没关系,你和他不熟,但和我熟就行了!我来考较一下李师弟你,你看啊我的……”

“不用看了,本师弟认输,如果胡师兄非要找个人考较,那本师弟建议你去隔壁房间找傅贵宝,傅同学学识渊博,你和他辩论,一定能赢得能痛快无比!”李日知热心地建议。

胡成材一愣,什么叫傅同学学识渊博?既然如此,我和他辩论,又怎么可能一定会赢呢?这个李日知不会是在赶我走吧?

胡成材脸皮却厚,明知李日知要赶他,他也不走,又说道:“先不说傅师弟。李师弟,你看我长得如此瘦弱,可知是为什么吗,我主要就是来考你这个的!”

说着,他竟然主动地把袖子挽了起来,把手臂伸到了李日知的面前,那意思是你帮我号号脉吧!

李日知恍然大悟,弄了半天,这位胡成材同学是跑我这求诊来了,是想不花诊费,还不想欠我人情的那种求诊,这就有点过份了!

同学之间,互相帮忙看个病啥的,无所谓的事,不需付诊金的,但连人情都想省下,还用我考考你,看你能不能说对的方法,这未免就有点让人鄙视了!

李日知伸出手来,替胡成材号了号脉,他的医术不高,虽然家中开医馆的,但他年纪太小,学习医术光靠机灵不够,还得靠经验的总结,所以李日知的医术水平不高,顶多学了点儿皮毛,这还是往夸张了说。

但胡成材的毛病却太容易看了,就是体虚,没别的什么毛病,吃点儿补药就可以了,甚至不吃补药,饮食上丰富一些,也是没有问题的!

李日知虽然鄙视胡成材的为人,便还是说道:“胡师兄身体有些偏虚,倒不是什么大毛病,吃些人参便可恢复,说不定身体还可以更加强壮一些!”

胡成材摇了摇头,道:“吃人参补元气,这个方法任何一个医生都能用,显不出李师弟你的手段,想想别的办法!”

李日知嗯了声,道:“那用参须泡水喝也成,用最差的参须就可以了,对于胡师兄的问题来说,效果也足够了!”

胡成材生气地道:“李师弟,我这是在考较你啊,用参须还算什么考较,谁都能想出来这个方法,就算是我不懂医术,我都知道这个法子,你再想想,不要辜负我关心你医术有没有学好的一片好心!”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算了,都是同学,为这点小事儿生气不值当,就让他占点口头上的便宜又能如何。

他道:“那便吃点儿‘熟地’,这味药很便宜,花不了几个钱,较果也不差。”

胡成材还是摇头,表情更加的不爽,道:“考较不合格,李师弟,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要是再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那我不但要鄙视你,还要鄙视你家的六分医馆,医术不过如此,很有欺世盗名之嫌!”

这回李日知真的是怒了,我都没有鄙视你,你竟然先来鄙视我,好吧,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希望有种药能让你不花钱,就补身体吗,你不就是不想花钱么,那我就满足你的这个小小要求!

李日知假装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个方子,每剂药可以只花一文钱,就能让胡师兄的身体强壮起来,只不过有点儿费事,师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就是想知道,这位胡成材同学,是不是连一文钱的药,都舍不得吃,一文钱总舍得花吧!

可惜,李日知还是失望了,胡成材竟然还是皱了皱眉头,道:“一文钱的方子,有点儿贵,是什么方子?”

第五十九章 小伙伴齐聚

李日知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说道:“要想治得好胡师兄的这个虚之症嘛,需要……需要……唉,这个真的不好说啊!”

胡成材不高兴地道:“究竟这个方子如何,李师弟你倒是说啊,难不成这是你的独家秘方,还怕师兄我白得了去不成!”

李日知摇头道:“非也非也,只是这个方子里的药虽然只有两味,但其中一味药收集起来,却有点费力气!”

“只有两味药,是哪两味药?”胡成材很着急地道,一文钱的方子到底是啥样子的,他真的是很想知道。

李日知很郑重地说道:“新鲜狗屎一两,加半勺儿黑糖,那一文钱主要是黑糖的钱!”

胡成材咝地一声,倒抽了口凉气,他道:“这,这,那狗屎也能是药材?”

“当然是了,你想想,蚕沙都能是药材呢,为啥狗屎就不能是,你要是不懂医术,你就不要乱说,你相信就相信,不相信就拉倒,我也不用你考较我了,你赶紧走吧!”李日知假装生气地道。

胡成材想了想,蚕沙他倒是知道,好象就是蚕的粪便,这确实是一味药材,那么狗屎就是狗的粪便,能不能入药,他倒还真不知道。

胡成材将信将疑地道:“那么,这个方子别人用过吗?”

“当然用过,不过,是谁我却不能告诉你,就如同你用了这个方子,我不会告诉别人一样!”李日知一本正经地说道。

胡成材点了点头,想了片刻,他终于张嘴问出来了,他问道:“如果光用狗屎,不用黑糖行不行?”

李日知心中叹气,果然,这个人抠到了邪乎的地步,这可不是穷,这是心理有魔障,他点头:“也可以,但狗屎新鲜的,而且要黑狗的狗屎,那个药力大,服下去效果好,用温水冲服,每天晚饭后服用,今天这个时辰正好,但恐怕你来不及去找黑狗的狗屎了!”

胡成材嗯了声,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李日知的肩膀,道:“很好,你的医术还算过关,以后再接再厉,我随时都会再过来考较你的,你不能放松啊,还要加强医术的学习!”

说罢,他背着手,出了房间,看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找黑狗了!

李日知在后面拱手相送,道:“多谢胡师兄教诲,师弟敢不从命!”

胡成材背着手,转来转去,转到了书院的后山,他心想:“这后山有不少小动物,偶尔也能看到狗,但黑狗却是从来没有看到见,不知好好找一找能不能找到,我先把这个狗屎加红糖的偏方试一试,如果好用,那不妨卖给药铺,说不定能卖个好价,至于偏方都是要保密的……反正李日知也没让我保密,就算我卖了偏方,他也不能说我不讲道德,只能怪他自己傻!”

他站在后山门那里,眯着眼睛,仔细寻找,不过天色将黑,林木又多,挡住了视野,他也看不到什么。

这时,巧得很,胡巍也从后山门里出来了,胡巍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晚饭之后,要在后山的小路里走一走,一来消化食物,二来可以锻炼身体,所以他的身体可比胡成材强多了。

胡巍看到了胡成材,他们两个是同族的,胡成材要叫胡巍一声族兄,两个人都在商阳书院里读书,所以关系还算不错,远比其他族人要好得多。

胡巍见胡成材站在后山门这里东张西望的,便道:“材弟,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想去散步吗?那我们一起吧,我早就跟你说过,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还是要多活动活动才行啊,看你的身子骨儿都弱成什么样子了!”

“巍哥,你出来散步啊!”胡成材回过头来,看到了胡巍。

胡巍见胡成材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皱眉道:“材弟,勤俭朴素是好事,但过份朴素未免就做作了,你家境殷实,又不缺钱,为何总是穿得如此寒酸?”

“小弟以为,衣服这东西就是一个遮丑御寒之物,何必穿得花团锦簇,便宜了别人的眼睛,便宜了别人就是自己吃亏啊,万万不可。”

胡成材想了想,又道:“巍哥,小弟正想找你呢,想问你件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胡巍知道胡成材抠得邪乎,所以说了一句,也就不再废话,胡成材的家境可比他家要富多了,正是应了那句话,穷大方富小抠,越穷越大方,越有钱越抠门儿。

胡成材道:“巍哥,你说狗屎这种东西,能不能当药吃啊,比如说黑狗的狗屎!”

胡巍一愣,没听明白,他道:“什么,你说什么,狗屎当药吃?这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也许可以吧,但是,这种药我却是不会吃的,狗屎能治什么病?”

胡成材便把今晚去考较李日知的事说了,还说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不用花钱的药方,但却不知狗屎到底算不算药材!

胡巍鼻子差点儿气歪了,他道:“利令智昏,这句真真讲得不错,你是想骗人家的药方拿去卖吧,否则岂会上这种恶当,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吃狗屎也不顶用!”

胡成材啊地一声,道:“我,我上当了?”

胡巍气道:“当然了,你说你,没事儿跑人家屋子里去玩什么考较,你这不是找抽么,人家给你说了该服什么药,你还说难听的话,那谁会对你再客气,岂有不恶心你一下的道理!”

看见胡成材目瞪口呆的样子,胡巍又道:“你只不过是体虚而已,只要象为兄这样多吃肉,多活动,慢慢就会强壮起来的,没事儿闲的,吃什么补药,再说那狗屎能是补药么,狗吃屎,这东西自己还吃屎呢,它拉出来的屎还能补?”

越说越恶心,胡巍一甩袖子,不答理这个族弟了,径自去散步活动去了。

胡成材看着胡巍的背影,心想:“族兄为何生这么大的气,需要补身体的又不是他!嗯,可能李日知真的是在恶心我呢,因为我先恶心了他!不过,狗屎,尤其是黑狗屎,能不能补元气呢,我应该再问问别人,我应该不耻下问,再验证一番,说不定这是一个上古留下来的药方呢,关键是不用花钱!”

胡成材转身进了书院,想着去问谁了。

胡巍走在林间小路上,心中叹气,这个族弟真是书院里的一朵奇葩,但那李日知也不对,就算是胡成材确实讨人厌,也不能让他吃狗屎啊,以后得说说这个李日知,为人要宽厚,就算别人不对,也要忍让,要相信吃亏是福,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的夸赞。

李日知送走胡成材后,继续读书,考中进士可不件容易的事,真以为十年寒窗就能考中进士了?有的人一辈子寒窗,到老了还是考不上,依旧寒窗!

此后数日,李日知静心读书,那个胡成材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书院里学习气氛很浓,大家都用心读书,就连傅贵宝这个纨绔子弟,在别人的影响下,也开始用功,很少来找李日知玩耍,当然,关键是书院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又再过了数日,李日知的父亲李正纯和母亲郑氏到书院来看他,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吃的,并且让他安心读书,早点儿考中进士,以后好给李家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这件事,实在是很困难,李日知身上的担子很重,不过他还是一一答应了下来,表示他正走在光宗耀宗的路上,努力奋斗着!

李正纯和郑氏见儿子懂事,课业也还不错,心满意足地离开,每隔一小段时间,便会遣人来给李日知送些日用品,郑刚令也派人来看过李日知。

郑刚令告法李日知,那个恶人吕路,还有刘保干和李桂娘都依法判刑了,这两个案子都已经结案,让李日知不必挂心,还有,郑刚令劝李日知多读刑法有关的书籍,以后可以往司法方向发展,这样的人材在大唐算是稀缺人才。

很少有读书人会研究刑法,甚至有些人当了官之后,对于刑法也不太熟悉,在遇到案子时,往往要查书,最关键的是往往还查不着,只能糊里糊涂地断案!

所以郑刚令才如此建议李日知,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要考中进士的前提下,只要考中了进士,李日知升起官来,那便要比同年的进士快上无数倍了!

在书院求学的日子虽然枯燥,但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李日知的个头长高了一些,而隔壁的傅贵宝又胖了一些。

这天下午,正课上完,李日知正在温习功课,有人来找他,说山下来了个小孩儿,想要见他,不过,这小孩儿不肯进入书院,所以李日知要见他,得到山门那里才行。

李日知听了,便要出学堂去见那个小孩儿,却忽然见有一个小小少女跑了进来,大声叫道:“李日知,你还好吗?”

李日知一看,竟然是陈英英,他笑道:“咦,怎么是你,刚才有人说你来找我,但是不肯进山门,我还想着是谁呢,但你为什么又不肯进山门,又突然跑进来了?”

陈英英摇头道:“我干嘛要不进山门,我又不是头一回来了。对了,我来看你,你高兴吗?”

“高兴高兴,我太高兴了!”一个人大声说道,不过,不是李日知,而是傅贵宝,他厚着脸皮蹭过来,和陈英英套近乎。

陈英英见到他也很高兴,毕竟她没有什么朋友,所有的朋友加一块,顶多就是两个,就是李日知和傅贵宝了。

李日知道:“那么,山门那里的人不是你,是谁啊,难道还有一个小孩儿?我却想不起是谁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陈英英道:“我刚才上山时,没看到门口有别人,可能是后来的吧,咱们一起去看。”

傅贵宝跟在他们的后面,问道:“英英,陈世伯也来了吗?”

陈英英道:“当然来了,我爹爹去见山长了,他们聊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

三个人蹦蹦跳跳地到了山门,就见山门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儿,这小男孩穿着破衣烂衫,在他身边放着一只竹篓,竹篓里面有两只大野鸡!

李日知叫道:“成自在,是你吗?”

小男孩儿回过头来,真的是成自在,他连忙站起身来,很腼腆地对李日知行了个礼,道:“李少爷,小人成自在给你行礼了!”

成自在曾被人骗了野鸡,那野鸡是他要卖掉给家人买药的,是李日知帮了他,当时成自在就说要来看他,但他要照顾家人,路途对他一个小孩子来讲,着实不近,所以过了几个月才来。

李日知拉着成自在的手,笑道:“路这么远,你一个人怎么来了,家人还好吗?”

成自在连连点头,道:“好多了,吃了医馆李老爷给开的药,现在好多了。路不远,我现在回去,后半夜就能到家。”

说着,他捧起那个竹篓,他是专门来给李日知送野味儿的,成自在家中赤贫,没什么好礼物,但他心中对李日知极是感谢,所以抓住两只上好的山鸡,便给李日知送来了,就算是他放下礼物,现在就回家,也要后半夜才能到家。

第六十章 不想科考的胡巍

李日知接过竹篓,抱住成自在的肩膀,他心里也是挺感动的,成自在连十岁都不到,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一个人背着竹篓,走这么远的路来看自己,到了之后,连门都不敢进,送上东西就要回家,如果两个人算是朋友,那么这份友情弥足珍贵!

李日知道:“今晚不走,就住在我这里,明天一早,我借书院的马车送你回去,没关系的,只一晚而已,只要家人没事,不差只提前半宿。”

成自在犹豫了一下,他在出门前,就安排好了,他就怕走夜路,尤其是穿过树林时遇到狼,当然他只要爬树就行了,天一亮,狼就会离开,但这毕竟耽误时间,所以他安排的时间是富裕的。

李日知拉着他往书院里走,笑道:“走走,别犹豫了,我猜你肯定安排好了,要不然哪可能这么老远来看我!”

成自在想了想,点头答应,他不太敢进商阳书院,毕竟这里是读书人扎堆的地方,他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每个读书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都是顶顶了不起的人物,所以他不敢进书院,只坐在山门外等李日知。

李日知硬拉着他进了书院,陈英英在后面道:“李日知,他是谁啊,你们是好朋友吗?”

傅贵宝道:“我听李日知叫他成自在,是吧,我没听错吧?”

李日知回头笑道:“对的,他叫成自在,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他也是你们的好朋友!”

陈英英一听这个话,立时就高兴了,她很希望自己有很多的好朋友,拍手笑道:“好啊,咱们四个都是好朋友!”

傅贵宝对于和成自在是不是好朋友,他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的,但听陈英英说他们四个是好朋友,顿时也高兴起来,笑道:“对对,咱们四个是好朋友!”

李日知拉着成自在参观书院,成自在感到很新奇,但很守规矩,一点都不淘气,那种小孩子到了新地方,连窜带蹦的表现,在他身上一点儿都看不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成自在要比傅贵宝和陈英英加起来,还要懂事。

走了一圈,李日知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后山烤鸡吃,如何?好久没有烧烤了,今天正好有两只上好的野物,咱们四个又是第一次聚全,不如好好庆祝一番!”

陈英英立刻叫好,她对于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有兴趣,傅贵宝咽下一口唾沫,挣扎了一下,道:“我不太会收拾野味儿,你们谁会?”

他很想吃,但又不会收拾,有心建议让厨房先收拾好,然后他们只负责烤着玩,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日知和陈英英都摇头道:“我也不会!”他俩倒算是异口同声了。

成自在小声道:“我,我倒是会,但我没有带盐,不放盐的话,烤出来的不好吃!”

傅贵宝大喜,道:“盐还不好说么,你们先去后山找地方吧,我去厨房要调料!”自告奋勇,往厨房跑去。

李日知带着陈英英和成自在,出了后山门,去树林里找地方了,李日知负责找柴火升火,成自在负责收拾野鸡,而陈英英负责给他们加油,在精神上和语言上鼓励他们!

过不多时,李日知找来了许多的柴火,但他不擅长升火,成自在已经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野鸡,在山泉水里洗得干净,回来之后,把火升好了!

这时候,傅贵宝也跑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大纸包,笑道:“我把各种调料都拿了些,想放什么就放什么!”

四个人都挺高兴的,此时天色已黑,他们升起篝火,把周围一片树林都照亮了,成自在的手艺不错,不大会儿功夫,就烤好了两只野鸡,四个人分了,开始大吃起来。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不过四个人正吃得开心,谁也没有注意到,直到那人走到近前,他们才发现。

李日知抬头看去,见来的人是胡巍,傅贵宝也看到了,他的脸色立时一沉,别人无所谓,但傅同学生对胡巍的仇恨可大了,虽然事隔几个月,但当初害得他随地大便的事,傅同学记忆犹新,时刻不忘。

今晚,胡巍吃完了晚饭,又出来到后山散步,却见树林里有火光,他大吃一惊,这时节天干物燥,书院后山又多林木,要是着火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连忙赶了过来,想要看看究竟,如果真的着火了,也好及时救火。

可胡巍到了近前,却发现竟然是四个小孩子在烧烤,点了篝火不说,还烧了两只大野鸡,正吃得满嘴流油!

胡巍不高兴地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这里是树林,又离着书院这么近,怎么可以点火呢,还点了这么一大堆的火,万一引发火灾,可怎么得了!”

他又看向陈英英和成自在,陈英英他是见过的,但成自在没有见过,他并非是嫌贫爱富的势力眼,不会因为成自在穿的破旧,就会有所歧视,但书院外的人来到后山点火,他总得问一下吧!

胡巍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成自在本来就有些自卑,听胡巍问话,他站起身来,道:“我,我姓成……”

傅贵宝跳起身,叫道:“他是我朋友,怎么样,有什么事情,我替他担了!”

他一看到胡巍就有一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感觉,说话自然而然的就很不客气!

胡巍看了他一眼,也想起了傅贵宝这个大活宝,摇了摇头,他道:“你们吃完之后,记得要把火熄灭,最后用土掩埋一下,或者用水浇一下,要不然有时候表面上看起来火是熄了,但实际上没有,小心些,不要引起火灾。”

说完,他转身离开,边走边摇头,还叹着气,可能是觉得世风日下,年纪小的人都不尊重年长的人了。

李日知看了眼傅贵宝,道:“这是何必,他也是好心,而且又没有说我们什么,你何必大呼小叫的。”

傅贵宝却道:“一看见他我就烦,如果书院里不许打架,我真的很想揍他一顿!”气呼呼地咬了一大口鸡腿。

李日知劝了两句,四个人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但经胡巍这么一提醒,他们在吃完之后,便小心地将火熄灭了,这才回了书院,成自在和李日知住一个房间,陈英英自有住处。

且说胡巍,他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想了好半天的心事,他当然不是在生傅贵宝的气,一个小孩子的言语不敬,有什么好计较的,他是在想自己的事。

胡巍有心科举,但无奈学习成绩一般,在书院中尚且并不亮眼,就更不要提县里,去州里考试了,所以他有心放弃科举,转去做些生意,比如说买卖房产,赚取中间差额,但读了许多年的书,要放弃的话,又心中不甘,所以他还在犹豫。

胡巍打开了床头的一个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包裹,打开小包裹,里面是一百多两银子,这时代的人基本上都花铜钱,铜钱是流通的主要货币,银子只是用来储蓄之用,但有时候出门在外,也会带些金银,毕竟金银带在身上,比铜钱要省地方,份量也轻些,等到花用时,再兑换成铜钱。

胡巍这包银子不是他的,他的家境虽然还过得去,但要他一下子拿出一百多两的银子,他可是万万做不到的,这包银子是他姐夫交给他的。

胡巍的姐夫是个商人,做小本生意赚钱养家糊口,攒钱攒了十几年,这才有了这一百多两银子,他的姐夫想在户县(非现代地名)买下一家临街的店铺,最好是前面有店面,后面还能有个院子,可以住人的那种店铺,以后便可以安家在户县,过上安稳的日子。

但胡巍的姐夫识字不多,平常记个账还成,但进行买卖房产,签订契约,那他识的那点儿字就不够用了,请别人当中介,又怕上当受骗,毕竟这笔买卖对于姐夫一家来说,可是很大的事情,关系到以后的生计问题,不可以马虎对待,所以便找到了胡巍。

胡家读书最多,脑子也最好使的人便是胡巍了,又是实在亲戚,他姐夫自然而然的就找到了他,想请胡巍帮着去挑挑房子,姐夫很相信胡巍的眼光,而胡巍在这方面也很有信心。

果然,胡巍在户县的县城里,挑到了一家相当不错的临街店铺,店主人急需用钱,所以把店铺降价出售,胡巍捡了个便宜,和他姐夫说了,姐夫也去看了店铺,认为不错,所以决定购买。

可就在马上要付钱,然后签订契约的前一刻,姐夫突然受了风寒,病倒了,没法去做交接了,虽然病不是太严重,但也着实不能太折腾,所以买店铺的钱便放到了胡巍这里,由胡巍去办理整个生意,姐夫一家是很相信他的,胡巍本人也想通过这次的交易,给他自己积累一些经验。

胡巍又点了点银子,心想:“明天便向山长请假,我下山去把这事办好,户县离书院不远,明天去,隔天办事,后天就能回来,倒也不会耽搁太多的学业,还是要把考进士放在第一位啊!”

吹熄了油灯,胡巍上床睡觉,一觉到天明,起床之后,洗漱,胡乱吃了点东西,把肚子垫饱,便去找郭有皆,说是要请三天假。

郭有皆问清了情况,他是很支持学生去做一些实事的,比成天光待在书院里读书,读成了书呆子要强,所以很痛快地便准了假。

胡巍背上小包裹,出了山门,下山往户县赶去,等到傍晚时分,进入了户县县城,找了家小店,住了进去,晚上也不出去了,就在小店的前堂要点吃食,简单地对付一顿便成。

他刚刚坐下,就听有人叫他,抬头一看,胡巍的脸色立时就便得难看起来,隔桌坐着一个人,也在吃晚饭,却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虽然有几年不见了,但厌恶之心,并没有稍微减弱!

第六十一章 恶邻

叫胡巍的人名叫冯闯,是胡巍家的邻居,他俩在这里见面,也算得上是巧合。

胡巍之所以厌恶冯闯,是因为两家不但是邻居,在村子里两家的田地也挨在一起,划分两家田地的是两块界碑,这两条界碑形成一条直线,界碑的东边是胡家的田地,界碑的西边是冯家田地。

两家是多年的邻居,虽谈不上什么邻里之情有多深厚,但也相安无事,可有一年的春天却出事了。

那年春天,当胡家人去开垦田地时,发现界碑被移动了,向自己家田地这边移动的,这便使得胡家的田地至少损失了两垄地,这两垄地可不是小数,换了谁家,都会大怒的!

胡家当然不肯,便找冯家理论,冯家的家长莫名其妙,说他们从来也没有动过界碑,再说这是犯法的事情,他冯家哪会做这种事,这田地都是各家的宝贝,谁家少了两垄地,谁家还能发现不了么,这种便宜根本占不到,那么何必去占,所以这两块界碑不是他们移动的。

等两家人到了田地现场,冯家发现界碑确实是被移动了,他们也很惊讶,便把界碑又移动回了原位,但冯家的家长说界碑确确实实不是他们移的,他们真不知道这回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有村民看到是谁移的界碑了,确实不是冯家的家长,但却是冯家的儿子,也就是冯闯移的!

冯家的家长大吃一惊,急忙找来儿子询问,冯闯当然不承认,但指认他的有好几个村民,就算他不承认也不行,冯家的家长大怒,狠狠地痛打了一顿冯闯,并且向胡家的人赔礼道歉。

邻里邻居的,而且冯家的家长又不是故意的,还惩罚了儿子,所以胡家的人也就没有追究,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不可开交,所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胡家的人也没有再提过。

可胡家的人不想追究,这个冯闯却不肯罢休,他这个人的脑子有点儿不太灵光,光想着占便宜,却从不想这个便宜能不能占,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被人揭穿之后,他又记恨胡家,总是想着报复。

所以从那儿以后,胡家不是今天丢只鸡,就是明天少了捆柴火,要不就是家门口被人撒了泡尿,隔着院墙被人扔了脏东西,全是冯闯干的。

胡家当然生气,便找冯家理论,冯家的家长都是讲道理的人,他们也知是儿子干的蠢事,自然要严加管教,但冯闯挨了打之后,却屡教不改,仍然我行我素,和胡家顶上了,继续做坏事,虽然没到放火烧房子的地步,可也差不太多了。

那时胡巍每次从书院回到家,都会听到父母抱怨,却谁也没法,不是冯家的家长不管,而是冯闯太过恶劣,所以胡巍非常讨厌冯闯,从内心深处往外那么讨厌他!

终于有一天,连冯家的家长也无法再忍受冯闯了,他们也怀疑,这个坏种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完全不象他们两口子的任何一个啊,除了长相之外,性格脾气一点不象。

冯家的家长决定送冯闯外出去学门手艺,希望冯闯在知道了世道求生的艰难之后,能够成熟起来,不再干这种幼稚的蠢事!

冯闯被送走之后,胡家立即就安静了,再也没有那些恶心的事情发生了。

胡巍这次来到户县,不想却在这里看到了冯闯,他有心不理会,但冯闯却热情地端着酒杯,跑到这个桌上,非要和胡巍一起坐,一起聊天喝酒不可!

胡巍心里厌烦,有心赶他走,但冯闯死皮赖脸地坐着不动,还满口说着他学了手艺,艺成归来,打算回家了,以后就要在家务农,农闲时靠学来手艺赚点零花钱,他也知道以前做的事情不对,所以这次回家之后,胡家要是有什么活儿,他都会帮忙干的,就为了赎以前犯下的过错。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胡巍也没法再赶冯闯走了,那岂不是成了他小肚鸡肠,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冯闯没杀过人,顶多也就是偷过他家几只鸡杀了吃肉,道歉到了这种程度,差不多也就行了。

但胡巍仍是不喜欢冯闯,就算他再怎么道歉都不行,就是心里厌恶,冯闯同他说话,他也是哼哼哈哈的应付。

冯闯对胡巍吹了几句他在外地的见闻,便道:“胡老兄,咱们也是从小认识到大的朋友了,这几年我在外地涨了见识,明白了许多事理,所以我决定,等胡老兄你落榜回家,你这些年来光读书,肯定也不会怎么种地,所以你家的地,我替你种了,每亩地的产出咱们五五分!”

冯闯在刚开始时,说的话还算凑合,只是讨人厌,但却不能算是恶言恶语,但这句话可不是讨人厌了,简直就是恶语相咒了!

胡巍听别的话也就罢了,可他辛苦读书,不就是为了考进士么,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有可能科举无望,别说进士了,可能连州里的考试都过不了,但自己想归自己想,别人要是这么说,那这话就没法听了!

胡巍大怒,砰地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落榜,你在诅咒我吗!”

冯闯忙道:“别别,别这样啊,发什么脾气,我只是随口说说,好心而已,万一你落了榜,这地不是还有我给你种么,这怎么就说到诅咒上面去了!”

他又说一句落榜,胡巍怒不可遏,如果不是看冯闯比他强壮得太多,他真的想动手打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书生不打无把握的架,所以胡巍便没打算动手,只想以理服人,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

胡巍指着冯闯的鼻子,道:“那你为什么说我要落榜,而不是我要高中呢,如果我要高中了,那地你也一样可以租种,结果不是一样么!”

冯闯嘿嘿一笑,胡巍越生气,他便越高兴,他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气胡巍的,胡巍烦他,他岂有看不出之理,他也同样烦胡巍,甚至他很希望胡巍死掉,比如说在街上走时,被马车撞倒,扎断了腿,无法医治,痛苦哀嚎而死。

冯闯摇头道:“必是落榜无疑,你不可能高中的。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看到过的那些当官的,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表面上很讲道理,可私底下手黑着呢,杀人不眨眼,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要想高中,要想当官,那就得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你行吗?我敢说你连打架都不敢,要不然你动手打我下试试!”

冯闯是非常想要修理胡巍一顿的,但他在外面流浪了几年,已然学得奸滑了,修理别人不一定要动手打人,也可以是被打!

他只需用言语激怒胡巍,等胡巍先动手,只要胡巍忍耐不住,动手打他,只需要打他一下,那他就可以往地上躺了,装成重伤,拉着胡巍,让胡巍赔汤药费,那胡巍就得倒大霉。

这店里现在吃饭的人不少,大家可都看着呢,谁先动的手,谁只动手了,谁只挨打了,挨打受了伤,可都会有人看到,这就是人证啊!

冯闯就见过这种事,他在一座大城里面,见过一个泼皮无赖,用言语挤兑一个过路行商,嘴里叫着:“你打啊,有种你打我啊,你要是不敢打我,你全家都是王八蛋!”

喊过之后,那行商大怒,动手打了这泼皮,然后泼皮倒地,自称受了极重的内伤,要报官,行商被他拉住,只好见官打官司,结果可想而知,官员审案,哪有功夫问什么原因,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这个时代官员审案虽然都大喊要公平,但谁能案案都公平,最主要的是震慑住其他人,用从重处罚来震慑,让其他人害怕,不敢犯法,不敢打官司。

甚至有的官员见到打官司的人,先不问案,直接先打被告十下杀威板子,刁民让你犯法,原告要是喊冤的时候,声音大了些,也要打三下杀威板子,刁民让你告状,多事,可恨,看心情有时候可能打得更多,甚至会出现原告比被告还惨的情况。

这使得除非是过不去的坎儿,否则百姓一般不愿意打官司告状,而被告往往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就要受到重处,更不愿意上堂,情愿找长辈或有身份的人与原告说和,私下解决。

这样普通百姓都老实了,都怕见官,案子少了,地方太平,官员受到上司的嘉奖,升官发财!

泼皮告行商时正好就遇到这样一个官员,泼皮装可怜,行商大喊冤枉,其结果可想而知,行商被好好上了一课,算是长了经验,赔了那泼皮无赖一大笔汤药费,算是破财免灾了!

在外面这么多年,冯闯别的没学会,但耍赖敲诈这门手艺,他自认学到了点儿皮毛,他现就等着胡巍动手打他了,只要胡巍打他一下,那就等着赔汤药费吧,多了不敢说,十几贯钱还是能敲得出来的。

然而,冯闯打得好如意算盘,可胡巍竟然不上套儿,并不动手打他!

胡巍铁青着脸,眼珠转了转,他怒到了极点,非要给冯闯一点教训,至少也要吓唬得他几天睡不着觉,今天这事太可恨了,必须要报复一下!

胡巍说道:“你说我不是心狠手辣之人,那你可说错了,告诉你,我也杀过人,你如果再敢和我说些没用的,那我今晚必取你的人头!”

冯闯一愣,他可没想到胡巍会说这种话,他才不信胡巍敢杀人呢,他冷笑一声,说道:“你杀过人,吹牛吧,你连鸡都不敢杀!”

胡巍眼睛一瞪,说道:“告诉你,我昨天便杀了一人,抢了他一百多两的银子,然后把他的尸体扔到了一个大树洞当中,你如再敢说我落榜,那我也杀了你,让你去给那个倒霉东西,去阴间做个伴!”

冯闯哈哈大笑,说道:“就你这德行的,还敢动手杀人,胡吹什么鸟皮,有本事你就打我一顿,你敢打我,就算你有种,如果连打我都不敢,你哪还敢杀人,有种你打我啊,不打你全家都是……”

没等冯闯把话说完呢,就听咣当一声,就见胡巍把一个小包裹扔到了桌上,胡巍冷笑着打开了小包裹,里面是一百余两的银子!

胡巍让冯闯看了一眼银子,便又把小包裹重新包了起来,带在身上。

胡巍说道:“现在,你信了吧!”说罢,眼睛一瞪,恶狠狠地盯着冯闯。

冯闯吓得一哆嗦,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胡巍,他只是一个想耍无赖,还没耍成的人罢了,既非英雄好汉,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胡巍这么一吓唬,他当然就害怕了。

他站起身,悻悻然地道:“胡老兄定会高中,定会高中,小弟还有点儿事,先行告辞,胡老兄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胡巍哼了声,道:“这就要走了,你还没付酒钱呢,我可不打算请你!”

冯闯掏出一小串钱,扔在了桌子上,快步出了小店,象逃跑似的,片刻就跑得无影无踪。

店里的伙计还有客人都感到有些好笑,对于胡巍和冯闯两个人的行为,都持看热闹的态度,掌柜的本来正和一个商贩在算账,都停了下来,看他俩的热闹,等冯闯走了之后,才接着算账。

掌柜的那个小商贩说道:“人比驴听话,一吓唬就跑!”说着摇了摇头。

那商贩哼哼两声,也摇了摇头,现在的人啊,喝两口酒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胡巍的心情这才变得好了一点点,看来这个冯闯还是脾气没变,坏人一个,如果自己是好人,那必会被他气着,可自己一旦装出凶狠之色,变成了狠人,害怕的就是冯闯这种坏人了。

好人怕坏人,坏人怕狠人,狠人怕官人,官人怕比他还大的官人,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还是官人,所以还得当官才行啊!

胡巍叹了口气,吃罢了晚饭,回房睡觉去了,他认为吓跑了冯闯,也就没事儿了,但有时候,麻烦来了,想要甩掉,不太容易。

第六十二章 蒙冤

第二天,胡巍起了个大早,先吃了点东西,然后才洗漱,他把自己稍微打扮了下,看着整齐利索,很有读书人的风采,这才出了小店。

这是他第一次做房产生意,他希望有个开门红,成功办理好,如果万一以后他科场失意,那做这行生意,也不失是一条发家之路。

一切都很顺利,见了那店铺的主人,签订了契约,然后一起去了户县的县衙,做了房契的备案,交割银钱,等等,所有该走的手续都走完了,胡巍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已到中午,胡巍便约原店铺的主人一起去吃午饭,喝点小酒儿,毕竟生意做成了,还是要庆祝一下的,但原店铺的主人家中有事,要回去处理,所以没有和他一起吃午饭。

一个人吃饭,胡巍便舍不得花太多的钱了,自己对着自己有什么好庆祝的,他便在熟食铺子里称了些羊肉鸡腿,然后买了二两小酒儿,带着这些吃食去了那店铺,坐在店铺里自斟自饮,倒也逍遥快乐。

胡巍这次下山,所经办的事情,都顺利办好了,他心中得意,吃喝之后,便想眯个午觉,白天睡觉,正好做个美妙的白日梦,这样的人生才完美嘛!

可就在他要去睡午觉时,突然店铺外面有人砸门,把胡巍吓了一跳!

就听外面有人叫道:“胡巍,胡巍在店里吗,开门开门,这门没上锁,里面上闩,胡巍你必在里面,如不开门,我们可要踹门了!”

砸门声非常急促,而且门外脚步声响,显而易见,门外不止一人,而且有人是要绕到后院去,这是要围追堵截,包抄了店铺,绝不让胡巍跑掉的架势。

胡巍大吃一惊,什么人敢这样大的胆子,竟然光天化日的砸门,莫非是仇家上门,但自己也没什么仇家啊,顶多也就是个冯闯,但他和冯闯的仇恨还不至于到上门寻仇的地步吧,再说,冯闯又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想不出来自己是得罪谁了,竟然会有人打上门来,胡巍从屋里找出一把扫帚,当成是武器,拿在手里,这才把门打开,就见门外站着十几个捕快,个个都手持腰刀,或者铁尺,或者铁锁链,全都是一样的表情,如临大敌,万分小心!

胡巍惊骇之极,他上午才刚刚去了县衙,办理过户店铺的事宜,怎么下午官差就上门了,还是一副要捉拿自己的架势,这倒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叫道:“你就是胡巍?你刚刚去衙门里,花一百多贯钱,以银付账,买下了这家店铺,对不对?”

这捕头身后的捕快迅速拥了上来,把门口严严实实地堵住,刀尖冲着门里,全都指向胡巍!

胡巍从来没有经历过眼前的阵势,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被捕快拿刀指着,这可是只有面对杀人放火的凶犯,捕快们才会做出的反应啊,怎么用到自己身上了,自己没有犯法啊!

胡巍全身哆嗦,但他还是答道:“是,正是学生,敢问各位差官,找学生有什么事吗?”

他刚把这确认自己身份的话说完,就见眼前数道黑影闪来,哗啦哗啦的声响中,几条铁锁链一起套了过来,捕快们全都技艺娴熟,这几条套过来的铁锁链,全都套中了胡巍!

胡巍被铁锁链套在脖子上,顿时就发晕了,接着就听捕快们齐声大喝,一股巨力随着铁锁链传了过来,胡巍一下子就被拉倒,头重脚轻地摔倒,而且是,脸着地!

脸上巨痛传来,胡巍怀疑鼻骨会不会断了,真疼!

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清楚,这飞来横祸,到底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这些捕快认错人了,这户县里面正好有一个和自己重名重姓的凶犯,也叫胡巍?

见胡巍这么容易地就被制服,捕快们又惊又喜,一起扑上,把胡巍五花大绑起来,那捕头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还以为他会持刀反抗,不成想却是只拿了个扫帚出来,难道他就想用扫帚拒捕吗?这可真是莫名其妙了!”

捕快们把胡巍绑起来后,也都纷纷擦汗,有的捕快说道:“还以为会有兄弟受伤,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抓住了他,这人看着不象是杀人犯啊,会不会是被诬告了?”

其余捕快也都点头,感觉地上被绑着的胡巍,并不象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只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罢了!

捕头哼了一声,说道:“他这么容易被抓,是因为咱们的计划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叫做什么雷不及掩耳来着,所以才把他给抓住了,要不然你们就等着他抡刀反抗吧,说不定还会抡斧子呢!”

众捕快连忙大拍马屁,纷纷大赞都是捕头的计划好,所以才能这么容易的就完成抓捕任务!

地上的胡巍心想:“是迅雷不及掩耳,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句话,都好生的无知啊!哎呀,他们干嘛说我会拒捕,说我凶悍?他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胡巍叫道:“冤枉,冤枉,差官们,你们抓错人了啊,我叫胡巍,是不是有和我重名重姓的人,你们抓错人了啊!”

捕快们把他抓起身来,不再让他在地上趴着,那捕头笑道:“没有抓错,我们刚才不是问你了么,你是不是刚才有去衙门里,花了一百多贯,买下了这个店铺,你付的是银子,你说是的,那就是你没错啊!”

捕快们押着胡巍,往县衙门走去,那捕头又道:“你杀人劫财,还用劫来的银子买店铺,真真是好的大胆子啊,我户县今年本来没有杀人案发生,结果你偏偏弄出来这么一出,县令大人恨死了你,你就等着挨板子吧你!”

胡巍听到捕头说这个,他立时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吓唬冯闯的话来,他说他杀了个人,抢了银子,然后把那个人扔到了一个大树洞里,还把银子拿出来让冯闯看,那只是说说,顶多算是吹牛皮,可那个冯闯竟然去官府告发,让自己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胡巍问道:“告我的人,是不是叫冯闯,他是我的仇人,是故意陷害我的!”

捕头笑道:“衙门里办案子,当然不可能偏听偏信,那冯闯进了衙门揭发你,县尊当然要找别人问问,去了你昨晚住的那个小店,里面有好几个人都听到过你的说话,也都看到了你拿了那一百多两的银子,而你又用这一百多两银子,买下了这家店铺,还是今天到衙门过的户,你说说,这不就等于人证物证都全了么,抓你还能抓错了,那个冯闯也不可能陷害你啊!”

胡巍心中无比的懊悔,他就恨自己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要胡乱说谎,现在就算自己到了衙门,能和县令说清楚此事,但眼前这个大亏,也是白吃了,那个冯闯算是借了官府的手,狠狠地教训了一下自己,自己这顿活罪,遭得这个冤啊!

“我那是胡说八道,吹牛皮玩的,再说就算我杀了人,那死人在哪儿,不能光听我吹牛,就断定我一定是杀人凶手啊,而且,那一百两银子是我姐夫交给我的,为的就是买这家店铺,我姐夫可以作证!”

胡巍大声为自己辩解,从店铺到县衙的一路上,就不停地反复说,但捕头无动于衷,捕快们也嘻嘻哈哈,对于他们来讲,抓住嫌疑犯是重点,而这个嫌疑犯是不是真的有嫌疑,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路上百姓纷纷看热闹,有些闲人还一路跟着,一起到了县衙,这时候的县衙大院子里,全都是捕快,户县县令坐在大堂上闭目养神,而堂下则跟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冯闯,而且另外几个人,有小店掌柜,还有店伙计,甚至还有一个住店的客人。

户县县令虽然闭着眼睛,可从他胸口喘气的起伏程度可以看出来,他现在正处在激动的时刻,非常生气,只不过是在用力地压制自己的火气罢了。

捕头押送胡巍进了大堂,捕头上前叉手行礼,说道:“县尊,疑犯胡巍带到,他是在刚刚买下的店铺里,被我们抓到的!”

户县县令五十多岁的年纪,长相端正,留着很漂亮的长胡子,他听到捕头说的话,便睁开了眼睛,他满眼都是红丝,看向胡巍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憎恶!

户县县令看着胡巍,心想:“今年本官的考评全都毁在这个人的手里了,这个叫胡巍的人简直就该被打死啊!”

做为县令,最怕的就是考评不好,如果不能评为上佳,那不但影响晋升,甚至就算是连任都成问题,本来户县县令今年的政务极好,无论是民生方面,还是刑罚方法,都是一等一等的优秀,户县县令倒也不指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好歹也得保住官职啊,混个连任什么的啊!

现在县里出了人命官司,能不能破案很重要,但破案很难的啊,他能否连任,便又成了未知数,他岂有不生气之理,现在他最想的不是问案,而是想痛打胡巍一顿。

跪在地上的冯闯见到胡巍被押进来,他顿时一乐,就见胡巍鼻青脸肿,鼻血弄得满脸都是,身上更是被五花大绑,看起来狼狈不堪,一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楚,冯闯心里别提多解恨了,这个胡巍就是欠揍,揍他一顿就对了!

胡巍看到了冯闯,叫道:“你,你竟然诬陷我,你这个坏种,离开家乡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这么的坏,你简直就是无药可救了!”

还没等冯闭说话,户县县令便一拍惊堂木,喝道:“是谁在大声喧哗,是在咆哮公堂吗?”

说完了这句话后,户县县令便从签筒里抽出一个签子,往地上一扔,道:“胆敢咆哮公堂,左右,将此人按住,打他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胡巍顿时傻掉,这户县县令不问案件,竟然上来就打板子,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第六十三章 树洞

户县县令毫不掩饰自己对胡巍的厌恶,上来就命差役,狠狠地打了胡巍二十大板,完全不允许胡巍辩解,无论胡巍怎么大叫冤枉,他都不理会。

二十大板很快就打完了,胡巍被打得昏死过去,他是一介书生,虽然在书生当中还算健壮,但却也不是那种体壮如牛之人。

当然,就算是身体再强壮的人,也经不过这二十大板,那些差役看出来自家的县令大人厌恶胡巍,所以下手自然不会留情,他们又没有收胡巍的好处,犯不上饶了他的屁股!

户县县令见胡巍被打晕了,便挥手道:“取冷水来,浇醒他!”

差役立即便取来一盆冷水,哗地全都浇到了胡巍的头上,胡巍这才慢慢醒转,神志一旦恢复了,屁股上的疼痛也就显出来了,胡巍忍不住哀哀出声,这种大板子如果要让他再挨上二十,他非得疼得断了气不可!

“县尊,学生,学生是被诬告的啊,学生没有杀人,县尊为何不问问清楚,便打学生呢?难不成县尊希望辖区里出现命案不成?”胡巍心中痛恨之极,他不但痛恨冯闯诬告,也痛恨户县县令,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

户县县令微微一愣,心想:“对啊,也许是诬告呢!嗯,不太可能,这么多人证,还有物证,岂能冤枉了他,这个叫胡巍的刁民就是狡猾,想以此来蒙骗过关!”

这么一想,他反而有气,又拍了下桌子,对冯闯说道:“冯闯,你揭发的杀人凶犯是这个人吗,你看仔细了,不要认识错了人!”

冯闯看到胡巍被打板子打得晕了过去,心中欢喜,胡巍越狼狈,他越是高兴,如果县令能把胡巍当场打死,那他都能高兴得飞上天去!

听户县县令问话,冯闯忙道:“小人看仔细了,就是他,他就是胡巍,小人和他是邻居,认识了二十来年,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户县县令嗯了声,又道:“你确定还是要揭发他杀人,是吧?”

冯闯连连点头,道:“小人亲耳听到他说杀了人,还抢了银子,不敢隐瞒,一定要揭发他,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逍遥法外,你倒是还懂一些词汇!”户县县令撇了撇嘴,又道:“如果你揭发错了,是要反坐的,你要明白这一点,你明白什么叫反坐吧?就是把他原本没有犯的罪,变成你的罪,原本是要杀他的头,但因为是诬告,所以就变成了要杀你的头,你能明白吧?”

这可不是吓唬冯闯,这是有明文条款的,《唐律疏议》卷二三:“诸诬告人者,各反坐。”《疏议》:“凡人有嫌,遂相诬告者,准诬罪轻重,反坐告人。”

户县县令也不想辖区里真的出现人命官司,所以他很郑重地询问冯闯,如果冯闯害怕了,反口说没有谋财害命这一回事,那他也就不审了,年底考评也不会因为有人命案子而受到影响!

一听说要反坐,冯闯立即就犹豫了,他不太相信胡巍真的杀了人,他来诬告,也只是想出一口恶气,看着胡巍倒霉而已,如果要反坐,那他就感到不值了,万一胡巍没有被杀头,却变成了他被杀头,这个就万万不值得了!

见冯闯犹豫不答,胡巍叫道:“学生冤枉,学生冤枉啊,这个冯闯明明就是诬告!”

户县县令的脸色沉了下来,难不成这个冯闯真的是诬告?跑到县衙来诬告仇人,达到泄愤的目的,这种行为可是太可恶了!

户县县令是不在乎有没有冤枉胡巍,打胡巍一顿板子有没有打错,是不是让胡巍受了惊吓,这些都无所谓,一介小民打了就打了,小民还能怎地?

但冯闯跑来诬告,让县令大人误以为辖区内出了人命案子,让县令大人受了惊吓,那就不是无所谓了,县令大人翻脸,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户县县令把手放到了签筒上,只要冯闯再不出声,他就要认定是诬告,所谓的揭发是想公报私仇了,他都想好了,要打冯闯四十大板,狠狠地打!

冯闯不再犹豫,他道:“小人没有诬告,因为小人不是原告,小人只是揭发,把听来的话,如实的告诉县尊,所以这绝不是诬告,当然也就不用反坐了!”

冯闯也算是在江湖上闯荡,或者说是游荡过的人,也是有点儿小聪明的,想利用揭发不是状告,这两种告法的区别,来把他自己给撇清出去!

户县县令狞笑一声,声音冰冷,说道:“是不是诬告,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那是要由本官来判定的!”他从签筒里抽出了一根签子,就要往地上扔!

忽然,院子外面,围观的百姓当中,有人叫道:“是不是诬告,去找找看尸体不就行了,城西南有片树林子!”

这声喊极是响亮,院里院外的人都听到了,户县县令一愣,手里的签子就没有扔下去,堂上的差役都转头往院外看去,但院外门挤在大门口的看热闹的百姓太多了,实在看不出是谁刚才喊的这嗓子。

户县县令皱了皱眉头,实际上,他是不想去验证的,因为验证的结果有可能是真的有尸体,那岂不是糟糕之极,如果不去验证,那就当从来没有这个案子,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岂不是好!

把手里的签子放回签筒,户县县令心想:“是谁这么讨厌,胡喊乱叫的,还说要去什么城西南,那里是有片树林,但不是太大,那里有树洞吗?”

因为这是公开审理,又有人这么喊了,户县县令不能假装没听见,虽然他很想假装一下,但也只能派人去看一看,走走过场,免得有人说三道四的,传到上官的耳中,那可不妙了。

户县县令叫过捕头,说道:“你再跑一趟,去城西南看看,速去速回,本官不退堂,就在这里等着!”

捕头立即会意,带着几个捕快就出了衙门,往城西南跑去,那里确实有一片树林,因为比较偏僻,所以很少人过去,顶多也就是小孩子偶尔去拾拾柴火而已,但户县的百姓却全都知道这片树林的存在。

在挤出人群时,捕头问看热闹的百姓,他说道:“刚才是谁喊的那一嗓子,喊的很有道理啊,本差爷想谢谢他,是谁啊?”

他说的是反话,正确的意思应该是:刚才哪个王八蛋喊的,结果害得老子要跑这么一趟,站出来让老子看看,顺便揍这个王八蛋一顿!

没有人回答,看来大家都不知道是谁喊的,而那个喊话的人,也明显不想让捕头谢谢他,做好事尚且不留名,做坏事那就更加的不能留名了!

捕头在前面跑着,几个捕快在后面跟着,风风火火地跑向了城西南的树林,一副全心全意为公事忙碌的样子!

捕头是完全明白户县县令的暗示的,那就敷衍就一下就可以了,快点儿去,快点儿回来,然后把这件事情结束了,大家少些麻烦!

一路狂奔,捕头到了树林边上,回头看去,就见捕快们都跟了上来,可也跟着十几个百姓,都是超级爱看热闹的那种闲人!

捕头心中生气,这些闲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就算是跟着跑也要来看这个热闹,如果他们不过来,自己敷衍一下,转身再回衙门就完事了,可他们跟来了,自己就得进树林去转一圈了,麻烦不麻烦。

捕头一指那十几个百姓,喝道:“你们都报上名来,本差爷看你们都是无业游民,游手好闲,所以以后县里面再出现丢东西的事情,就要把你们先抓起衙门里,好好地审问一下才行!”

这话真是好使,那些狂爱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谁也不想让捕头把他们给记住!

捕头叹了口气,往树林里走去,他对捕快们说道:“转个圈子,咱们就回去交差,那个该死的冯闯,害得我们今天跑了这许多的冤枉路,非得好好的修理他一顿不可,不把他两条腿打断,爷爷以后随他的姓!”

捕快们跑得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听捕头这么说,他们便纷纷表示,等回了衙门,要是县尊要打冯闯的板子,就由他们来行行刑,非要把冯闯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出他来!

树林并不是很大,也就是百余棵树而已,不过,却都是些大树,甚至有一棵大树,有一百来年的树龄了,树皮上全是裂开的纹缝,根干盘结,看上去很有时间的沧桑感!

捕头走向大树,说道:“以前事忙,还真从来没有仔细看看这里的大树,原来这棵大树,还真有树洞啊,看起来还真不小,别说藏一具尸体,就算藏个三四具都没有问题!”

那棵百年的大树上,确实有一个大树洞,洞口在半人高的地方,洞口向下,似乎是与根部相连,看起来还挺深。

一个捕快笑道:“头儿,你还真去找尸体不成,有没有尸体还不一定呢,而且是不是这片树林也不一定啊,咱们还是回去吧,早点儿交差,早就完事儿!”

捕头嗯了一声,他只是好奇,外面有人喊了这片树林,然后自己来了,竟然这里就真的有个大树洞,这难道是巧合么,如果真的是很巧合,那这个树洞里就应该有具尸体!

他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但他还是忍耐不住,走到大树的中间,往树洞里面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他立时就打了个哆嗦,回过头,对着捕快们叫道:“你们过来看看,这树洞里有什么东西!”

捕快们连忙过来,他们都站到了树洞的边上,往树洞里看去,一眼看完,他们也都脸色大变,人人都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捕头脸色极是难看,他道:“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咱们一来,只不过到这里随便看看罢了,竟然真的看到了尸体,那难不成咱们户县里面,真的出现命案了?”

“县尊肯定会大发脾气的,说不定会拿咱们撒气!”捕快们的脸都苦了起来,这可真是太倒霉了!

就在这棵百年老树的树洞里,竟然真的有一具尸体,一具穿着蓝色绸缎衣服的尸体,但却没有脑袋,是一具无头尸体!

第六十四章 重谢有多重

捕头深怕自己看错了,他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下,他只会这个招儿了,别的能让自己更清醒的招儿也有,但他没舍得掐自己!

可光靠甩脑袋,这招儿明显不好使,当捕头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树洞里面的那具无头尸体仍在,并没有因为他甩了脑袋,而就此消失不见!

捕头很是沮丧,他回过头,竟发现自己带来的那几个捕快全都闭着眼睛,也都在甩脑袋,他气得喝道:“甩脑袋没用的,还是想办法把这具尸体弄上来吧!还有,得找一个人回去报信儿,告诉县尊一声,这县里面,真的是出了人命案子了,倒霉之极!”

把尸体从树洞里弄上来,肯定是很费事的,并且会很肮脏,说不定会弄上些血迹,但捕快们却都选择了弄尸体上来,谁也不愿意回去报信儿,只要想到要面对户县县令的怒火,他们就不寒而栗了!

捕头无法,只好指定了一个捕快回去报信儿,这个捕快平时不太会拍他的马屁,所以这次就让他去面对县令大人的怒火吧!

剩下的捕快又是找木棍,又是找绳子,费了半天力气,这才把尸体勾住,慢慢地勾出树洞,他们这么做是会很大程度上破坏现场的,但从捕头到捕快,却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们现在只是感到麻烦,担心县令的愤怒,至于会不会破掉此案,他们现在还没心情顾及。

几个捕快都忙得满头大汗,捕头看向远处,见那些狂爱看热闹的百姓又过来了,他便叫道:“麻烦各位乡亲,能不能帮忙弄块木板,破门板也成,帮我们把这尸体送到衙门里去!”

有看热闹的百姓叫道:“破门板好弄,不过,差爷,你要不要等县令大人过来看看啊,直接就把尸体弄回衙门吗?”

捕头差点儿就哭出来了,我还敢让县尊过来看么,他会不会打我一顿啊,怪我竟然发现了尸体,给他今年的考评抹了黑,县尊的心眼儿可小了呢!

但想了想,捕头觉得挨顿揍就挨吧,如果直接把尸体弄回去,万一以后破不了案,没准县令会责怪自己破坏了现场,把责任推到自己的头上,县令可以告老还乡,但自己这个捕头还是要当下去的啊,这可是饭碗啊!

于是,捕头便等在这里,估计户县县令会过来的,如果不过来,派人来报个信儿,那自己再抬尸体回去,不也有了借口么!

没让他等多久,户县县令便来了,带着一大群的差役赶来,还押着胡巍,带着冯闯等人,后面还跟着上百的看热闹百姓,捕头第一次感觉到,咱们县里的闲人咋就这么多呢!

户县县令到了百年老树的树洞前,看到了那具尸体,他的脸都快抽筋了,怒气勃发,他突然回头,对着胡巍怒道:“刁徒,竟然真的杀人害命,绝不能饶了你,左右,再打他二十棍子!”

差役立即便将胡巍按翻,啪啪地又打了起来,胡巍惊骇之极,简直难以相信,怎么真的有一具尸体呢?

那冯闯也惊呆了,原来胡巍没有吹牛啊,他真的敢杀人,这胡巍胆子也太大了吧,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捕头松了口气,还好,县令大人的火气转移,没有冲自己发火就好,至于打不打胡巍,那只跟胡巍的屁股有关,跟自己却没有关系了!

可是,户县县令忽然转过了头,看向捕头,捕头被这一眼吓得,顿时就呆住了。

捕头心知肚明,他工作太积极了,真的找出了尸体,这不是给县令大人惹了天大的麻烦么,以县令大人的性子,那是非要修理他一顿不可的,估计二十大板是跑不了!

身为捕头,预感很准!

果然,户县县令说道:“你身为捕头,竟敢擅自移动尸体,破坏了现场,使本官无法断案,实在是有重大过失,本官如不惩罚于你,怕是你以后会更加妄自胡为,本官要打你十板子,你服不服!”

捕头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只是十板子,没有打我二十板子,谢天谢地!”他连忙说道:“服服,应该罚卑职,应该应该,谢县尊手下留情!”

说完这些话,捕头暗骂自己贱骨头,挨了打还要说谢谢,简直是犯贱,这个县令也是太岂有此理了!

捕快们打了捕头十下板子,当然,这板子打得挺响,但实际上并不疼,也就是做个样子而已,让县令大人出口恶气呗!

板子打完之后,捕头直接就站起身了,可胡巍就不行了,他今天挨了四十板子,对一个书生来讲,着实的有些多了,而且都是结结实实的板子,把他打得连着晕过去。

胸中的恶气出完了,户县县令这才去看那具无头尸体,穿着绸缎衣服的尸体,当然是有钱人了,检查了伤口,是一刀毙命,砍人的凶手只用了一刀,就砍掉了这人的脑袋,刀口平滑,显见凶手是有一定用刀经验的。

户县县令问道:“这尸体的首级是在树洞里吗,谁进去看看,把首级拿出来!”

捕头立即冲一个捕快努了努嘴,那捕快便到了大树洞的旁边,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跳了进去,树洞倒也不是太深,毕竟只是一个树洞,又不是水井,只有一人来深,进去之后,片刻功夫,捕快就喊道:“什么也没有,这树洞里面没有首级!”

捕头连忙堆起笑脸,说道:“县尊,这树洞里没有首级!”

“本官听到了,不用你再说一遍。”户县县令没好气地道,他看向了胡巍,又道:“他晕过去了吗,把他弄醒,本官要问他话。”

树林当中,也找不到凉水什么的,捕头上前,抓起胡巍的肩膀,使劲儿地摇晃起来,叫道:“醒醒,醒醒,县尊有话要问你!”如果胡巍不醒,他就打算用打耳光的方法,叫醒胡巍了。

胡巍呀呀一声,醒了过来,并没有给捕头打他耳光的机会,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冤枉啊,冤枉,学生真的没有杀人啊!”

户县县令阴着脸,问道:“你把首级扔到哪儿了,还有,你杀的此人是谁?”

胡巍神志有些不清,他只是翻来覆去地说他是冤枉的,他没有杀人,别的话都不说,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户县县令问的话。

因为是在树林里问案,所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户县县令什么也问不出,觉得特别的丢面子,心中愈发的不痛快,便又想打胡巍的板子,但又见胡巍已然开始神声不清,再打也问不出什么。

户县县令摆了摆手,说道:“带回县衙,将疑犯收监,另外贴告示,寻人来认尸。”说罢他一甩袖子,离开了树林,回县衙去了。

捕快们有的去找门板,用门板来抬尸体,而有的捕快则架起胡巍,捕头摸了摸屁股,感觉还是有点疼痛,虽然手下们都手下留情了,打得极轻,但还是会疼的。

这时候,冯闯走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道:“差爷,尸体找着了,胡巍也抓住了,那小人可以走了吧?”

捕头摇头道:“你不可以走,要等案子了结了才行,你是原告,如果你走了,这案子就没法结案了,除非是这个尸体的家人变成原告,否则你就要等案子结了才行。”

冯闯急了,他道:“差爷,小人是荥阳县的人,不是户县的,要是留在这里,那就得住店,小人没有那么多住店的钱啊,还有,要是这案子得好几天才能结,那小人岂不是要留好几天么!”

捕头道:“对啊,如果要几天之后才能结案,那么你确实是要住几天的,不过,看来这个案子还不算是好破,所以几天时间可能都是短的,一个月或者半个月的,都有可能,你得做好住半个月的准备。”

冯闯大惊,说道:“可是,可是小人没有那么多的钱啊,再说尸体也找到了,只要知道是谁家的人不就行了吗,怎么会要那么久的时间才能结案?”

捕头忽然生气了,他一把抓住了冯闯的衣服领子,道:“不还没有找到脑袋呢么,只要脑袋一天没有找到,这案子就一天不能结!”

接着,捕头用恶狠狠的语气,小声说道:“如果不是你多事,跑来告状,会有现在这件事么,县令大人能这么生气么,而你爷爷我能挨着十大板子么,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冯闯可没有想到,他会被捕头厌恶,而且还这么不客气的说话,他忙道:“小人,小人是好心……”

捕头松开了他,笑道:“好啊,好啊,你是好心,所以就好心到底,这案子不破,你不许离开户县,我会派人看着你的!”

捕头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个捕快上来,看着冯闯,冯闯知道完蛋了,这下子岂不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告了胡巍,可他自己也没得个好!

一众人等回了县衙,捕快亲自押了胡巍去大牢,他见胡巍叫冤枉,叫得实在是太响亮了,所以估计会有些油水捞,与其便宜了狱卒,还不如便宜了自己呢!

果然,他把胡巍扔进大牢里时,胡巍拉住了他的衣袖,此时胡巍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神志也清醒了,他求道:“差官,烦劳你给我的姐夫和姐姐带个信儿,让他们来救我,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重谢是多重,这个得提前讲清楚,你认为一贯钱是重,但我却认为三贯钱,才能马马虎虎地说是重谢!”捕头说出了帮忙的价码。

胡巍点头道:“我也认为三贯才是重谢。”

捕头嘿嘿笑道:“好,那就三贯,但三贯只是带一次信儿的钱,以后要想再带信儿,还得再重谢,明白吗,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

胡巍只好同意,他道:“差官,只需你去我买下的那个店铺里等着,我的姐夫和姐姐自会找来,把我的事情告知他们,他们便会给予差官重谢的。”

捕头笑道:“好啊,这个倒是好办!”

第六十五章 姐夫赵安

捕头的屁股挨了板子,这可不能白挨,在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因为谁挨的板子,就得在谁身上把钱给赚回来。

捕头得了胡巍的三贯钱好处费的承诺之后,他倒是很守规矩,因为挨了板子,所以当然要回家养伤了,他便借口回家,然后去了胡巍买下的那座店铺里等着。

不过,等了一整天,却是并没有等来胡巍的姐夫。

胡巍的姐夫生病了,姐姐又是妇道人家,所以他们都没办法当天就赶到户县来,否则如果真能赶来,那还干嘛要让胡巍来买卖店铺呢!

没能等来胡巍的姐夫,捕头大怒,但也没关系,他决定涨价,胡巍雇他到这家店铺里来,他收三贯钱的好处费,那么等胡巍的姐夫来了,他就要再收胡巍姐夫三贯钱的好处费,这好处费嘛,要两面收才好,只收胡巍一个人的,那太亏了。

然而,又等了一天,胡巍的姐夫还是没有来,捕头不由得大怒,径直去了大牢,对着胡巍一顿咆哮,把好处费从三贯升到了十贯,强迫答应。

胡巍这两天在大牢里,当真是生不如死,他长这么大都没有遭过这份罪,如果只是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也就罢了,主要是他被冤枉成了杀人犯,要如何定罪,现在还没有说法,他的心悬着,这样更加痛苦,没着没落的。

等到他被捕头敲诈,整整要他十贯钱,这么一大笔钱,只是为了传个信儿,他当然心疼无比了,而且他估计,以后这种事情,还不能少了,这个捕头不把他敲个精光,是不会罢手的。

等到捕头走了,胡巍想到了李日知,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个同学,但是他想到李日知会破案子,而且破起案子来奇快无比,如果李日知在这里,说不定自己就不用在牢里待两天了,说不定早就出去了。

胡巍打定主意,等到他姐夫来了,他一定要让姐夫去找李日知,商阳书院离这里并不是太远,李日知如果顾及同学之谊,那么应该会来的。

想到这里,胡巍又担心起来,他对李日知的态度可是并不太好的,如果说得罪过李日知,那也是真的得罪过了,只能寄希望于李日知,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捕头虽然在胡巍这里把好处费升到了十贯,但他并没有立该拿到钱,心中当然是不痛快的,越想越生气,便去了小客店,找到了冯闯,准备敲冯闯一顿。

冯闯这两天也是快悔断肠子了,他当时去告发胡巍,只是想出口恶气,却不成想把自己也给装了进去,虽然他住的小店便宜,但他身上的钱不多,而且还不知道要住多久,把钱都扔进这个无底洞了,这也太不值得了。

现在对于冯闯来讲,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便他现在明白也晚了!

捕头气势汹汹地来到小店,管冯闯要辛苦钱,因为他为了找杀人凶手,所以四处奔波,辛苦之极,而这一切都是冯闯惹出来的祸事,所以冯闯得给他辛苦费。

冯闯说他没钱,捕头劈头盖脸地就抽了他四个大嘴巴子,冯闯只好把身上仅剩的两吊钱给了捕头,这才算是把捕头给打发走了。

等捕头走后,店小二便来管冯闯要钱,店小二可是看到捕头来敲诈了,这种事情他以前是见过的,官府里的捕快要是不把原告或者被告,敲个精光,那是肯定不会罢手的,所以店钱得早结,要不然冯闯必定没钱结账了!

冯闯此时却是真的没钱了,而且他还不能离开户县,官府不让他离开,他要是出城,被捕快抓住后,估计就不是抽大嘴巴子的事了!

店小二也没办法,只好找掌柜的商量了一下,掌柜的让冯闯在店里帮忙干活儿,算是抵债了,每天可以住在柴房里,一天两顿,给口热汤喝,还能有两个杂面胡饼。

冯闯所干的活儿,当然是最脏最累的,比如说洗刷马桶,掏茅坑,劈柴火,诸如此类的活计。

冯闯这个状告的,他确实是把胡巍告到大牢里去了,但自己也和大粪打上交道了,损人不利已。

县衙里已经发出告示,要百姓们来认尸,但并无百姓前来认尸,也许是被害人的家属,还没有得到消息,所以一直没有来。

且说那个捕头,他在冯闯那里敲了两吊钱,便买了些猪头肉和盐豆子,又打了一斤小酒儿,去了胡巍买下的那家店铺,坐在店里喝酒吃小菜,顺便等胡巍的姐夫,必竟有十贯钱的好处费呢,这可是大生意,得上心才行,捕头很有职业道德的。

这日傍晚,店外来了一个中年人,稍稍有点儿瘦,但衣着还算是体面,手里拿着根长木棍,背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这个中年人来到店前,见店门开着,便向店里张望,看到了已经喝得脸上潮红的捕头,这中年人看了看捕头,退后两步,又仔细看了看店捕的门脸,他确定没有走错地方。

这中年人便是胡巍的姐夫,名叫赵安,赵安是荥阳人,但荥阳比户县繁华,地皮和店铺的价钱也是要贵上许多,出于成本考虑,赵安便想把店开在户县,以后全家也搬到户县来住。

前些日子,赵安看中了这家店铺,位置和价钱都正好,他便去商阳书院找了胡巍,又由胡巍陪着他来又看了一遍店铺,毕竟置办产业是大事,得慎重才行,看了两遍,才最后决定买下这个店铺。

钱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赵安本想和胡巍一起过来,但不巧他生了场病,虽然不严重,但也不能折腾,怕原主人把这店铺给卖掉,所以赵安便让胡巍一个人过来,他等着病好些了,立即便也赶来了。

赵安还不知道胡巍吃了官司,他看这店铺的门开着,胡巍却不在,而里面却坐着一个喝得直打酒嗝儿的官差,他就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捕头也看到了赵安,他呃了一声,打了个酒嗝,冲外面招手,叫道:“你认识胡巍不,如果认识,就进来说话吧!”

赵安听到胡巍二字,立时一愣,心想:“我那妻弟什么时候和官府扯上关系了,这个官差是户县衙门里的?难不成是店铺过户的时候,出现了麻烦?”

心中忐忑,赵安进了大门,说道:“这位差官,小人认识胡巍,他是小人的妻弟,小人是他的姐夫!”

“啊,你是他的姐夫,那就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捕头问道。

“小人名叫赵安,敢问差官如何称呼,你认得我那妻弟,不知他在哪里?”

捕头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是户县的捕头,你妻弟胡巍吃了官司,被抓进大牢了,他杀了个人,把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只剩下了具无头尸体,官府发告示了,城门那里也贴了,你进城时有没有看到?”

赵安大吃一惊,几乎站立不稳,身子晃了晃,他想起来了,在进城时,确实是有一堆人围在城门口那里,在看一张告示,只不过他心里有事,所以对那告示也没上心,只知道是什么无头尸体的事,他急着进城,却不成想竟然和胡巍有关系!

赵安急道:“这,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小人那妻弟是个读书人,以后要参加科举的,他岂会杀人,他不可能会自毁前程的啊!”

捕头哼了声,道:“是个叫冯闯的人告的他!”说罢,他给赵安指了方向,告诉赵安冯闯住在哪里。

赵安是生意人,脑子灵活,转弯比较快,他此时已然明白,这捕头等在这里,必是胡巍求他来的,肯定是许诺了好处,要不然自己还傻傻的不知道这事儿呢,好处当然是要给的,胡巍还在牢里,这钱自己给他出便是。

赵安道:“小人从荥阳来,户县的事实在不了解,还望捕头告知,捕头为我家妻弟的事费心,小人当有酒钱奉上!”

捕头笑了笑,把钱数说了出来,十贯钱的好处费,着实不少,所以他也就不再管赵安多要一份了。

赵安又是吃了一惊,但这个时候可不能小气,明知对方是狮子大开口,他也只能认倒霉。

于是,捕头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了赵安,并答应带赵安去一趟牢里,犯人家属探监这种事,是没法阻止的,捕头主动提一下,也算是卖个人情。

赵安当然同意,跟着捕头到了县里的大牢,进了阴暗的牢房之后,赵安见到了胡巍,就见胡巍披头散发,坐在一堆茅草当中,脸色灰白,只不过几天没有见面,几乎就都要认不出来他了。

赵安心痛无比,他向来对胡巍这个妻弟很好,当成是自己亲弟弟一样,这还是他那个意气风发的妻弟么。

他趴在栏杆上,叫道:“大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吃上了人命官司?”

胡巍总算是见到了亲人,他叫了声姐夫,也扑到了栏杆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他是被冤枉的。

赵安是绝对相信胡巍是被冤枉的,因为那一百多两银子,就是他给胡巍的,那是他多年的积蓄,用来买店铺的钱,怎么可能是抢来的脏银呢!

赵安说道:“大郎,现在我该如何救你,是要替你越级上告吗,去州里替你鸣冤告状?”

如果户县县令胡乱判决,那么赵安只能跑去州里告状了,要求刺史重审案件,否则胡巍岂不是要被冤死!

胡巍却道:“那倒还不必,我还没被正式过堂,这说明那具尸体的首级还没有找到,所以暂时不用越级上告。姐夫,你帮我去一趟商阳书院,去找一个叫李日知的人,他是荥阳郑县令的外甥,你把我的情况给他说了,让他想办法帮我!”

赵安奇道:“你还有县令的外甥做同学,可惜这里是户县,不是荥阳。好,那我现在就去,叫李日知是吧!”

赵安告别了胡巍,急匆匆地出了城门,往商阳书院赶去。

第六十六章 去帮忙

赵安租了头黑驴,租马或者骡子太贵了,他付不出押金,所以只能租了头黑驴,这头黑驴非常便宜,租金极低,一天只要五十文,他骑着黑驴紧赶慢赶地出了城门,往商阳书院赶去。

一路上,赵安尽跟这头黑驴较劲了,这头黑驴脾气倔强之极,在城里还凑合着能走,可出了城之后,便站着不动,不管赵安怎么抽它,它都不动,还站在原地张着大嘴昂昂地大叫!

赵安早知道便宜没有好货,这头黑驴不听话,但好在便宜,他心里合计,反正也不是自己家的驴,不听话就往狠里揍,揍到这头黑驴听话为止,他可不想惯着这头畜生。

赵安跳下了黑驴,去道边找棍子,鞭子不好使,那就用棍子,不把黑驴的屁股打肿了,他的赵字就倒着写!

可当赵安找到了棍子,却发现黑驴自己跑了,顺着大道就跑了,跑得还挺快的!

赵安气得不行,手提棍子便在后面拼命的追赶,可一直追出了好几里地,也没追上黑驴,他累了停了下来,那头黑驴也不跑了,站在道边去啃地上的青草。

等赵安休息好了,再过来想抓黑驴的时候,那驴便撒蹄狂奔,害得赵安只能在后面追,如此反复,赵安追驴追了十多里地!

幸亏路上遇到了几个行商,行商迎面走来,见到这种情况,无不哈哈大笑,帮着上前把黑驴给拦了下来,然后他们教给了赵安一个方法。

这方法就是让赵安骑到黑驴身上,不是手里有根棍子么,行商给了他一根萝卜,绑在木棍上,让赵安抬着棍子,象钓鱼似的,把萝卜放在黑驴的嘴前,逗黑驴去咬萝卜,但不能让黑驴咬到。

这样,赵安只需要把棍子稍稍往前一递,那黑驴就要往前走,伸嘴去咬萝卜,黑驴越咬不着萝卜,它就越着急,越着急它就跑得越快,得得得,在道上小跑了起来!

行商们望着赵安和黑驴的背影,无不哈哈大笑,这方法对付驴是最好使的,驴脾气倔啊,越咬不着它就越想咬,非要吃到萝卜不可,可它是不可能吃得到的,所以只能一直跑下去,除非主人让它停下来。

赵安骑在黑驴上,心里这才舒坦了,原来骑驴是这么个骑法的,那个租驴的也够缺德的,不早说清楚,或者附送个萝卜也行啊,自己也不用跟在驴屁股后面,跑了十多里地了!

黑驴是租来的,他当然不需要爱惜,一路急赶慢赶,可比步行快得多了,竟然在黄昏时分,便赶到了商阳书院,赵安骑着黑驴便到了山门前。

书院里有不少的学生出出进进的,学生们吃完了饭,喜欢四处走走散步消食,可忽然见山下来了一头黑驴,小蹄得得的,上台阶还挺快的,尤其是骑在驴背上的那人,竟然用一根萝卜逗驴,学生们无不大笑,他们读书虽多,但还真不知道有用这种方法骑驴的!

其中有两个学生笑得最是大声,不过这两个学生看上去只有十来岁,还都是小小少年,一个长得眉清目秀,另一个则是肥头大耳,两人穿的衣服都是很体面的,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赵安也不生气,他的样子莫说别人看着想笑,他自己都想笑,他把萝卜收了起来,偏不给那头黑驴吃,黑驴不是倔么,赵安决心比这头黑驴还倔,我不让你跑,你偏跑,好,你想吃,我就偏不让你吃!

赵安从黑驴上跳下来,问那两个小小少年,他道:“敢问两位小公子,请问这里是商阳书院吧,你们书院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李日知的同学啊?”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微微一怔,随即道:“有啊,你找他干什么?”

这少年便是李日知,而他旁边那个肥头大耳的少年,当然就是傅贵宝了,前两天成自在和陈英英来过,不过现在已经走了,书院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今天吃完了晚饭,出山门散步,结果看到了赵安,这驴骑的,很有名家风范啊!

赵安忙道:“不知那位李日知同学,现在在不在书院,在下找他有点儿事情,想请他帮忙!”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道:“你是慕名而来,想要买必男丸,你想生儿子?”

他误会了,以为赵安是来买必男丸的,他可不知道自己破案的名声传了出去,而这个大师级的骑驴名家,竟然还是胡巍的姐夫。

赵安没听明白李日知说的是什么,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只是怎么救胡巍,他道:“不是不是,在下是你们书院里胡巍的姐夫,现在胡巍吃了官司,他被冤枉了,关在户县的大牢里了,他让我来找一位叫李日知的同学,想求他帮忙,帮他把案子破了,救他出大牢。”

赵安倒是没有隐瞒,把事情的经过几句概括了出来,希望眼前的两位少年,能帮他快点儿把李日知给找出来,也好快点儿去搭救胡巍。

李日知听了,扭头看了看傅贵宝,傅贵宝也很惊讶,他俩虽然和胡巍在同一个书院里读书,但却并不在一间教室,平常也很少见面,竟然都不知道胡巍下山三天未归,更不知道他被抓了。

“我便是李日知,这个书院里只有我叫李日知!”李日知说道,不过,现在天要黑了,他并不能确定,自己要不要下山,赶去户县,去搭救胡巍,万一这个人是在说谎呢,就是想骗他们两个小孩下山。

赵安啊了一声,心想:“李日知是个小孩儿?这个胡巍却没有和我说啊,他没说李日知多大!”

李日知看着他的表情,知他不信,便笑道:“胡巍肯定告诉过你,说我的舅舅是荥阳的县令,对吧?”

赵安连忙点头,这回他确定了,眼前这个少年应该就是李日知了,胡巍竟是让他来找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帮忙,这还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李日知道:“那你来见一下我们书院的山长吧,我要下山,要向他请假才成,而且,现在天色已晚,已经不能赶路了,你在此住一宿,明天咱们尽早启程吧!”

说完,李日知冲那头吃不着萝卜,还在生气的黑驴叫道:“驴,上山,我给你吃萝卜!”说着冲黑驴招了招手。

赵安心中暗道:“这头黑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骗它没用,得骑着它,然后骗它才行!”

谁知,这黑驴听了李日知的招呼,打了个响鼻,动起小蹄,得得地跟在李日知的身后,进入了山门!

赵安大奇,极是佩服,因为他在这一路上尽跟这头黑驴较劲儿了,可李日知只一招呼,黑驴就乖乖地听话,他能不又惊讶又佩服么。

赵安忍不住赞道:“真是少年英才,能者无所不能,看来李同学必定能还胡巍一个清白啊!”

“就因为他很会赶驴?”一旁的傅贵宝说道。

李日知回头道:“你是胡巍的姐夫,不知如何称呼,我带你上山,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书院的正门口有一座壁壁,傅同学就是在影壁下和胡巍结交的!”

他又要提傅贵宝在影壁下面大便的事情,这是小胖子傅贵宝一生心中的痛,洗刷不掉的污点!

傅贵宝连忙岔开话题,问道:“这位胡老兄,今晚你就在书院里住下吧,书院里有专门提供给客人的客房,还可以提拱晚饭,不过,吃的不是太好。”

赵安忙道:“我虽然是胡巍的姐夫,但我不姓胡,我姓赵,名叫赵安,敢问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叫傅贵宝,是李日知的同学,胡巍我认识,他这个人废话太多,说话总是莫名其妙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这次坐了大牢,也算是很倒霉的!”傅贵宝说道。

傅贵宝颇有些幸灾乐祸,他被胡巍坑过一次,前两天在后山烧烤,还和胡巍小吵几句,所以这次胡巍倒霉了,他不免要啰嗦几句,发散发散自己心中的郁闷,也感叹感叹胡巍的霉运!

谁知,赵安大声道:“是啊,傅同学,你说的太对了,他这个人就是说话莫名其妙,所以才吃了这场官司!”

赵安对傅贵宝很有些英雄所见略同,他便把胡巍是怎么进的大牢,挨板子的事详细说了出来,傅贵宝听过之后,连连拍手,当然不是表示欢喜,而是表示遗憾,为什么胡巍就管不他自己的嘴呢,这回好了,挨揍了吧!

李日知让书院中的仆役把黑驴送去了马圈,然后他带着赵安去见郭有皆,把事情说给了郭有皆听。

郭有皆当然是很吃惊的,虽然他对胡巍并不看好,认为胡巍不适合走科举之路,但胡巍终究是他的学生,学生遭难,老师岂有不管之理!

郭有皆立即提笔写了封信,让李日知带着去户县,他和户县县令见过几次面,户县县令肯定会给他这个面子的,至少不会再对胡巍用刑,也能通融一下,让着李日知帮忙替胡巍辩解一下,如果李日知不行,那么郭有皆自然会出手,亲自去拜访一下户县县令。

李日知拿了书信之后,隔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和赵安下山,而傅贵宝强烈要求一起去,向郭有皆请了假之后,他也下山,给李日知当个帮手。

在赶往户县的路上,赵安很是纳闷儿,他见李日知不过才十来岁而已,那个傅贵宝年纪也差不多,怎么郭有皆就这么放心,让他两个小小少年下山去营救胡巍呢?

赵安婉转的问出来之后,李日知笑道:“我破过案子啊,而且户县县令总是要卖我家恩师面子的,也会卖我舅舅一个面子,所以如果胡同学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这案子审起来就算是费点劲儿,县令大人也会容忍的。”

户县县令肯定不愿意辖区里出现人命案子,可毕竟是出了,那么为了在年底考核时,得到比较好的评价,户县县令肯定要尽快破案,抓住凶手,美其名曰还户县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顺便也刷刷他的官望。

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出现屈打成招的情况,造成冤狱的情况会大大增加,所以案子破的越快,对胡巍越不利,相反,户县县令如果肯多用点儿力气,那么没准儿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了,退一步讲,至少也不会非说胡巍是凶手了。

一路紧赶慢赶,李日知和傅贵宝坐车,赶车的是傅家的家丁傅来喜,而赵安骑着黑驴在后面跟随,路上顺利,来到了户县县衙。

第六十七章 寻找线索

后等他们进了户县县城之后,先是经过了那家车马行,赵安对李日知说道:“我先去把这头黑驴还了,这头黑驴太不听话,实在是让人厌烦。”

李日知道:“那你先去还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李日知让傅来喜把马车停在车马行的前面,赵安则去还驴。

进了车马行,赵安对一个伙计说道:“你家的这头黑驴实在是太不听话了,非要给吃萝卜才肯赶路,我还得拿着根萝卜逗着它,走一道儿,让别人笑话了我一道儿,这也太不象话了,租驴的钱要减半!”

赵安非常生气,他对黑驴没办法,可对伙计是有办法的,这种破驴也拿了来租,分明就是骗人钱财啊!

伙计一脸的尴尬,说道:“这驴前些日子可能受了惊吓,所以才会不听话,其实以前还是挺好的,不管是赶路还是拉磨,都相当能干了。”

赵安听他不谈租金的事,便道:“难不成这头黑驴见了鬼么,它还怕鬼啊,还受了惊吓?你少说废话,反正租金我只付一半!”

这伙计也来脾气了,赵安可以少给他钱,但不能不信他说的话,车行的伙计怎么啦,那也是一个唾沫星就是一个钉的人!

伙计说道:“这黑驴当然是受了惊讶,前几天晚上,有个人来雇驴,让这头黑驴干了一晚上的活儿,第二天快天亮时才还回来,这驴身上还有血,我问怎么回事,他说是杀了羊,给人送羊去了。你想啊,当着驴的面杀羊,就和当着猴儿的面杀鸡一样,你说猴儿害怕不?”

赵安道:“杀鸡骇猴,那猴子当然害怕了,所以你认为这头黑驴也害怕了,于是你就想多收我租金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儿,我雇的是没受过惊吓的驴,结果这头受了惊吓的驴,害我半路上受人耻笑,所以我只能给你一半的钱,你要是再啰嗦,我连一半的钱都不给你了!”

车马行的外面,李日知和傅贵宝坐在车上,他们听不清赵安和伙计说什么,但看两个人颇有点儿纠缠不休的样子,都感觉把时间浪费在和伙计砍价上,实在是不值得。

傅贵宝撇嘴道:“讲价这种事情,应该是在事前讲才好,现在却变成了事后讲,那赵安的话太多,我看和胡巍也差不多了,早晚吃亏在嘴上!”

李日知也感觉是在浪费时间,但他却没有傅贵宝这么鄙视,傅贵宝生于大富之家,如何懂得钱财的重要性,小老百姓可不就是这么过日子的么。

李日知道:“打官司是很花钱的,赵安可能是想省点儿,官司一日不完,钱就得不停地花,他这是想把钱花到重要的地方上,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就是这个意思!”

傅贵宝哼哼了两声,他敲了敲车窗,对傅来喜说道:“你拿两吊钱过去,帮赵安把账付了,快点儿走,别浪费时间,提醒他关在大牢里的是他家亲戚,可不是别人家的。”

傅来喜呃了声,感觉有点儿尴尬,要是真的按傅贵宝说的去做了,那未免太落赵安的面子了,摆明了瞧不起人家,可不能这么为人处世的。

就在傅来喜犹豫一下的功夫,赵安却已然把钱付了,他真的只付了一半,这才甩了甩袖子,出了车马行!

后面的伙计感觉挺委屈的,他还真没撒谎,前几天晚上真是有人租了这头黑驴,去驮羊肉了,新鲜活杀的羊,黑驴的身上还沾了血呢,只不过毛色是黑的,所以不太能看得出来。

可他也还是要给黑驴刷洗,刷了小半个时辰,他也嫌麻烦,但这活儿不也得干么,上哪儿说理去啊!

赵安出了车马行,对于能省下一半的租钱,他还是挺满意的,他也上了马车,坐在傅来喜的旁边。

赵安说道:“那个伙计说话太糊涂,竟然让那头驴前几天晚上去驮羊肉,看羊被杀,所以吓着了,这才不听话的,我看那驴本来就是那个倒霉脾气,和吓不吓着没关系!”

李日知听了这话,奇道:“晚上驮羊肉,羊是在晚上杀的吗?”

赵安道:“这个不一定,有的屠户杀羊杀猪是在晚上,褪毛去皮之后,正好在早上把肉送到肉铺去,肉铺白天就可以卖鲜肉了,不过要是自家养的猪羊杀了吃肉,不是用来卖的,那就随便了,什么时候杀都成!”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一般是过年时杀猪,杀年猪嘛,我小时候见过的!”

赵安笑了笑,心想:“你小时候看过?其实你现在也不大啊!”

李日知看着外面的户县街景,心时却在想着:“屠户,杀羊,如果是屠夫杀羊供给肉铺,那么肯定是经常性的活儿,为什么要雇驴呢,屠夫自己家就应该有送肉的独轮车吧,次次雇驴,那成本可太高了,肉铺是不可能为他付驴钱的!”

没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呢,户县的县衙到了,李日知下了马车,手里拿着郭有皆写的信,找了看门的差役,把信呈上,让差役去交给户县县令。

不大会儿的功夫,那差役便回来了,脸上堆着笑容,道:“李少爷,我家县尊让你进去呢,直接去二堂就成,今天县尊他老人家一天都在二堂。”

这差役虽然保持着笑容,但心中挺纳闷儿的,这个小孩子是谁家的,竟然拿了封信就能见县尊,要知道这两天县尊的脾气暴着呢,整天没有半分好脸色,可看了信之后,竟然笑了出来,难不成这个小孩子是只开心果,专门来搞笑的,让县尊开心?

差役很严肃地看了看李日知,摇了摇头,不象,这个小孩子少年老成,虽然态度温和,但看起来竟然还有两丝官威,绝对是和开心果扯不上关系!

差役又看了看李日知身后的傅贵宝,他这才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个小胖子才是专门来搞笑的,看手捂肚子,脸蛋发红,东张西望的样子,这明显是在找茅厕啊,可怜,估计是憋了一道儿了吧!

李日知回头对傅贵宝道:“瞧瞧你这点儿出息,快去快回,别耽搁太长时间,我先去见县尊,你随后就来!”

傅贵宝连连点头,他也挺羞愧的,能吃能喝,这是好事,能拉能撒,就不一定完全是好事了,尤其是在紧急的情况下,绝对算不上是好事儿!

李日知径直去了二堂,户县县令正坐在二堂里等他,只不过两天的时间,户县县令的嘴里就起泡了,上火上的,心里难受,为他自己的仕途担忧,越怕出事儿,越出事儿,能不上火么。

到了二堂门外,李日知向里面一看,见户县县令正低头闭眼,也不知是打瞌睡呢,还是沉思呢!他在外面拱手道:“房世伯,小侄李日知,见过房世伯!”

李日知的舅舅郑刚令是荥阳县令,是可以和房县县令平辈论交的,官场之上,大家互相套近乎,晚辈称呼长辈往往看着年纪,叫声世叔或者世伯,先把关系扯上,别的再说不迟。

户县县令姓房,当然是认识郑刚令的,也认识郭有皆,但关系并不密切,在平常没事时,只能算是泛泛,但有事时,那就是至交好友了,尤其是遇到麻烦事时,更得大叫好友!

房县令抬头一看,见门口站着个小小少年,这就是李日知吧,郭有皆可是在信里把他好一顿大夸,说什么聪明无比,年少有为,日后必有大出息之类的话!

不过,房县令不太相信,他更认为主要是李日知有个好舅舅,所以才能破上些案子,应该都是郑刚令教他的!

房县令却是很客气,不管李日知年纪是不是小,总之人家是来帮忙的,而且背后还有郑刚令和郭有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客客气气地对待才行。

房县令笑着招手,让李日知进来坐下,笑道:“你舅舅和老师都是本官的至交好友,这次郭山长派你前来,可是他对这案子有什么好的见解?”

房县令倒是不相信李日知是来破案的,他认为是郭有皆把破案思路讲给了李日知听,然后让李日知来说给他听,顺便也锻炼一下李日知。

李日知心想:“房县令这么说,倒是很直接,估计这几天他被这个人命案子给折磨坏了吧!”

李日知道:“小侄的恩师倒是嘱咐了几句,不过,小侄对于整件案子尚不是很清楚,还望房世伯告之一二。”

这时候,傅贵宝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这次他倒是方便得快,李日知忙把他介绍给了房县令,但房县令却对傅贵宝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个富家子弟罢了,房县令并不放在眼里。

把整个案子说了一遍,房县令说罢之后,道:“当局者迷,本官有些琢磨不透这个案子,现在所有人证和物证都证明,那个凶手是胡巍,本官也想早点结案,不过,本官在想,那个胡巍就算再傻,也不可能把杀了人的事,四处嚷嚷吧,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人,脑子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李日知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抬头道:“房世伯,你说在审案子时,有人在院外叫了一声,说城西南有片树林,让捕快们去那里看看,结果捕快们就真的在那片树林里发现了树洞,找到了一具无头尸体,那个喊话的人是谁呢?”

这个问题很关键,有人只不过喊了一声,然后就一下子把无头尸体给找到了,这恐怕不能是巧合吧,完全可以怀疑,那个喊话的人知道些内情!

房县令脸现尴尬之色,他当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了,不过当时他只是想着走个过场,当时正生气着呢,所以当时也只是认为那个喊话的人是在起哄,并没有去抓人,甚至是谁喊的都没发现,事后再找更加的不可能找到了!

李日知看了房县令的表情,便知问也白问,他又道:“现在还没有人来认尸吗?”

第六十八章 分析案情

“房县令摇了摇头,道:“现在还没有人来认尸体,而且因为尸体没有头,所以没有人敢说见过死去的那人,只能由死者的家属来认领,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却并没有人来认领!”

傅贵宝插嘴道:“难不成是外地人,到户县来行商,或者路过,所以被害之后,并无家属前来认尸?”

房县县令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异常难看起来,对于傅贵宝的乱问,他很生气,如果真的象傅贵宝说的这样,是外地行商被害,那这案子就别想破了,就得成一悬案,而有没破的案子,对于房县令这样想连任的官员来讲,那就是很大的麻烦了。

李日知想了想,摆手道:“不象,应该不是外地的路过户县的行人,应该就是本地人,只不过有可能不是城里的!”

房县令咦了声,这是怎么分析出来的,感觉根本就是没有头脑的事情,如何能得出这个结论呢?他连忙问了出来。

李日知道:“首先,我们来想,一具尸体没有了首级,还被扔到了树洞当中,那就一定不是自杀的,而是被别人杀的,因为首级被拿走,所以被误杀的可能性也小,几乎可以断定,是谋杀,我说的这点差不多对吧?”

房县令点头道:“不错,本官就是这么认为的,肯定是谋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自杀,误杀……这种可能也不大,就算是误杀,但弃尸藏头,要判罪的话,可也不比谋杀差多少了!”

“好,只要确定了这点,下面的就都好分析了!”

李日知又道:“在那个冯闯来告状时,衙门外面有人叫喊,指出了藏尸之地,估且算他是有心的,就是让官府找到这具无头尸体,那么,外面叫喊那人提供的这句话,几乎是可以置胡巍于死地了,几乎是整个案子里面,至少是到现在为止,最重要的一句话了!”

房县令稍微沉吟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事实确是如此,如果以他往常的脾气,几乎就要直接定胡巍的罪了,而实际上如果真的无法再查下去,他也有打算判胡巍有罪,早点儿把案子结了,以免自己的考评上有污点。

可是,谁让胡巍是商阳书院的呢,不但有个好老师给他讲情,又来了一个好同学帮他分析案情。

李日知见房县令点头,这才又道:“那么我们假定这句话是别有用心的,喊这句话的人,是和凶手有些关系的,那么我们现在开始推论一下。”

李日知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如果是外地行商,或者只是个过路的人,凶手杀害了他,那么只需要找个没人地方埋了,也就可以了,民不举官不究,自然不会有人追查,甚至把尸体扔到野外被野兽吃了,也能一点儿麻烦都没有。”

房县令说道:“那如果是在城里杀的呢,没法运出城去?嗯,也不可能,城里也有偏僻的地方,一样可以埋尸。你接着往下分析!”

李日知道:“所以,凶手或者同伙是希望尸体被发现的,那么就说明这被害人是本地的,因为房世伯你看到了,被害人是个相当富裕的人,那么财产必多,如果无法断定这个人死了,那么他的家产是不可以被别人继承的,只有他死了,财产才能被分掉!”

案情分析到这里,房县令就恍然大悟了,他道:“虽然真相不一定象你分析的这样,可能会有别的情况,但你分析出来的这种情况,却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你接着说!”

李日知又道:“这个有钱人极有可能没有儿女,他的儿女是不可能害他的……”

傅贵宝连连点头,认为李日知分析得太对了!

可房县令却嘿了一声,但他并没有打断李日知的分析,他只是心中在想:“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聪明,却不知世的险恶,儿女就不能害父亲了?那可不一定啊!”

李日知毕竟年纪还小,对于人心险恶了解得不多,但他分析这条思路却也没错,而且是最常规的一条思路!

李日知接着说道:“所以,害死这个有钱人的凶手,极有可能是他的族人,族人杀了他,但如果他的尸体不被找到,那就只能说他没死,那族人就无法继承财产,正好碰到了胡巍在那时吹牛,所以就栽赃给胡巍了!”

听他李日知的分析,房县令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李日知的分析是有不足之处的,他首先是以胡巍无罪开始分析的,所以得出这个结论,这明显不够严谨。

但房县令在地上转了几十个圈子之后,发现现在竟然能得出的破案思路只有这一个,他竟然想不出第二个,难道说他真的老了,不在擅长分析案情了?

嗯,好象年轻的时候也没擅长过!

房县令咳嗽一声,道:“本官擅长调治民生,对于刑侦破案却是非我所长了!那你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李日知挠了挠头,道:“小侄现在分析不出,为什么会找不到首级,这个确实是真的想不出为什么了。不过,要是先把首级的事情放一放,先让人把尸体给认领了,那么也许是可以引出首级的事情的!”

房县令苦笑了一声,道:“本官也想早点儿让人来把尸体认领了,可没人来啊!要不然,我让差役拿着锣,去乡下村子里喊一喊,扩散一下消息,要是都指望别人进城来看告示,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等不起啊!”

傅贵宝听了半天,一直插不上嘴,现在总算是找了个机会,他道:“县尊,那个凶手肯定知道那具无头尸体的事啊,他只不过不想出来认而已,所以扩不扩散消息结果都是一样的!”

房县令横了他一眼,这个胖小子懂得什么,竟然敢多嘴多舌,要不是看在他是李日知的同学份上,早就把他轰出二堂去了!

实际上,房县令说的处理方法才是正确的,是处理案子的正常方法,而李日知的分析和傅贵宝的建议才是有所偏颇的,李日知的分析是建立在胡巍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这个基础上的,只是众多情况当中的一种情况而已。

但好在现在除了李日知说的这种情况之外,房县令想不出别的办法,所以李日知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李日知道:“那凶手肯定会特别留意衙门里的动静,如果房世伯强行把胡巍判了死刑,说只要是确定了死者身份就结案,那么说不定就能引出凶手了,因为凶手本身就是想要让胡巍当替死鬼嘛,达到了目的,当然也就不用再隐藏了,直接出来继承财产也就是了!”

房县令心想:“这个方法太简单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嗯,不是我没有想到,而是这两天没睡好的关系,头晕得很,所以没想到也正常!”

“好,便照你说的办法试一试,你们且在二堂里等候,本官去大堂,立即提审胡巍!”房县县令说道。

李日知和傅贵宝只好留在二堂,赵安没有到二堂来,只有他俩,两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傅贵宝道:“真能引出那个凶手?其实,我觉得你说的不一定对,至少人脑袋的事情,你就没有想出为什么找不到,你的方法还是做不到万无一失啊!”

李日知唉了声,叹气道:“傅同学,你不要总是这么崇拜我,把我当成神一样,这会让我不好意思的!”

傅贵宝重重地呸了声,道:“谁崇拜你啦,我还把你当神,你得有多不要脸啊?”

李日知笑道:“能把事情全都想得面面俱到,做到万无一失的,那不就是神么,你用这种标准来看待我,就说明你一直是把我当成神的,所以我没有做到万无一失,你就觉得很惊讶了!”

傅贵宝用很震惊的眼神看着李日知,一副遇见鬼的表情,以示他绝对没把李日知当神看!

李日知伸手拍了拍傅贵宝的肩膀,道:“快点儿收回你的眼神,否则我就提醒一下房县令,让他小心一下衙门里的影壁,他要是问为什么,我就向他解释一下原因!”

傅贵宝的眼神瞬间恢复正常,表情严肃地道:“李同学,你说了半天,一定渴了,要不本同学去给你弄点茶水来,你需要么!”

“有劳傅同学了!”李日知很欣赏地冲着傅贵宝点了点头,识时务者为俊而且胖的少年!

大堂上,房县令已经开始升堂问案了,不过,分析案情他是不行的,但摆摆架子,发一发官威,那对他来讲就太简单了!

差役们在大堂的两边站好,将胡巍从大牢里提了上来,按翻在地,胡巍此时憔悴不堪,且不说他挨了板子,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好,单只是他对于被冤枉后的痛苦,就让他在大牢里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了。

啪地一拍惊堂木,房县令对胡巍喝道:“刁徒,你速速将如何杀人劫财的经过说出来,本官就给你一个痛快,否则大刑伺候,让你生不如死!”

胡巍再也经不住这般恐吓,他哭道:“学生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房县令又喝道:“真是废话,哪个犯人都会叫自己冤枉的,难道本官哪个犯人都信?”

接着,房县令一通大发脾气,抱怨胡巍太不象话,给他添了麻烦,而他是多么多么的痛恨杀人凶手,而胡巍就是这种人!

两边的差役们见房县令如此恼怒,都知道这个胡巍要完蛋了!

果然,一通大骂过后,房县令道:“来人啊,把他押回大牢,只等确定了被害人的身份,这案子就结了吧,这案子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说罢,房县令一甩袖子,离开了大堂!

胡巍听罢,放声大哭,他以前只在书本上看过昏官是如何草菅人命的,却没想到,自己竟会遇到这种事情!

第六十九章 调查

差役们可不会管胡巍哭不哭的,他叫冤枉,叫得再大声也没用,两个差役架起胡巍,把他又扔回了大牢,因为是在大堂上审问的,不少户县的百姓,通过敞开的大门,都看到了这一幕!

因为胡巍不是户县的百姓,所以没有谁会同情他,顶多也就是当时卖给他店铺的那个原房主会唏嘘一下,不过,生意都做完了,原房主也不可能多事的,替他喊冤什么的,提都不要提!

很快户县县城里的百姓就都知道这事儿了,平常城里也没啥新鲜事儿,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都够大家谈上一个月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城外。

当晚,李日知和傅贵宝住在了县衙里面,他们还去牢里看望了胡巍,让他不必过于担心,还给他送了药去,把屁股上的伤处理好,免得以后落下病根儿。

因为胡巍属于死囚,所以待在大牢的最里面,被关在单独的牢房里,他们之间说话,倒是不用担心被别人偷听,只要别太大声就成了。

李日知问胡巍道:“你当时在小店里吃饭,和冯闯说话的时候,你记不记得,当时都有谁在场,有哪些人?你能想得起来吗?”

胡巍趴在草堆里,使劲儿地想,想得头都晕了,他这才道:“有几个和我一样的客人,还有店伙计和掌柜的。”

李日知又问道:“他们当时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听你和冯闯吵架?”

胡巍颇有些羞愧,道:“好象是都在听的。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掌柜的在和一个商贩模样的人说话,还说什么人比驴听话,一吓唬就跑,可能是在骂冯闯吧,说他不如驴,不过,那个掌柜的又到堂上作证,证明我说过杀人的话!”

胡巍现在是要多悔恨,就有多悔恨,但没有用的,他也不能怪掌柜的如何,掌柜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并没有陷害他的企图。

李日知道:“那个商贩是干什么的?”

胡巍实在想不起来了,当时他没有留意过,现在让他想,他就更想不起来了,他能记起来是一个商贩模样的人,已经算是记忆力超群了!

李日知又问了几句别的,之后,对胡巍说道:“我打算去那家小店看看,问问当时的情况,不过,估计那小店里的人都胆小怕事,有可能不说实话,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洗刷冤屈的,因为我不相信,你会杀人,还是用的砍人头这样凶残的方法!”

傅贵宝也安慰了胡巍几句,两个人的那点小过节,早就烟消云散了!

胡巍自然是感激无比,目送两人出了牢房,然后趴在草堆上,接着后悔,当时为什么就要吹那个牛,真真是祸从口出啊!

出了大牢,傅贵宝问道:“大哥,你要去那家小店看看吗?正好咱们去吃个饭,我请你!”

李日知对他自动自觉地称自己为大哥,很是满意,傅同学果然是识时务啊,不愧是个俊又胖的杰!

李日知道:“好啊,小杰,那便由你作东,咱们去现场了解一下情况!”

傅贵宝奇道:“大哥为何叫我为小杰,叫我小宝还差不多吧?”

李日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欣赏,说道:“因为你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年纪不大,所以我称你为小杰!”

傅贵宝哦了声,道:“小杰这个词儿,不太适合我啊!”

“小杰不好,那,小便?”

“这个更不好了!”

“大便?”

“你还是叫我小杰吧!”

两个人说着话,出了县衙,见赵安和傅来喜都等在门外,傅贵宝拿了钱出来,让傅来喜陪着赵安去吃饭,他和李日知去“微服私访”带着赵安和傅来喜不方便,傅来喜还好说,要是赵安和小店里的人吵起来,那就什么都打听不出了。

李日知两人往胡巍最开始投宿的那家小店走去,等到了小店之后,天色已晚,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两人见小店实在是不大,便在窗边要了一张小桌,坐下来等着吃饭。

店伙计见是两个小孩,但衣着都相当不错,猜测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知为什么会来这小店开销,店伙计上前殷勤接待,傅贵宝耍阔,要了好几个菜,都是羊肉,以示他很有钱!

店伙计脸现难色,说道:“哎呀,小客官,真是对不住了,小店没这么多羊肉,已经卖光了,只剩下了猪肉,要是两位不嫌弃,把这些菜都换成是猪肉成不成?”

唐朝人喜欢吃羊肉,尤其是有钱人更是如此,认为猪肉又腥又骚,是脏肉不好吃,猪肉是给穷苦的底层人吃的,穷苦老百姓有肉吃就不错了,不会挑三拣四的。

傅贵宝小胖脸儿一沉,道:“岂有此理,你们开店做生意,连食材都备不齐,还开得什么店,是在故意消遣本公子吗?还是有羊肉偏不给本公子吃?”

店伙伴立即叫起屈来,说道:“哪能,小的哪敢消遣公子,更不会有羊肉不卖啊!实在是这两天送羊肉的屠户没来,我们掌柜的去肉铺买了猪肉,猪肉便宜,肉铺卖的羊肉都贵,我们店要是用羊肉,还是用屠户直接送来的,又便宜,还新鲜!”

傅贵宝哼了声,但他是不肯吃猪肉的,怕李日知说他小气,另外点了鸡鸭,这些店里倒是有的。

李日知忽然想起赵安今天白天说的话来了,说他租的那头黑驴,之所以不听话,是因为看到羊被杀了,所以被吓到了,这才会不听话的,当时听着只觉得是个笑话,但现在觉得那个杀羊的屠户,不会就是给这家小店送羊肉的吧?

他本来就是来了解情况的,所以便问道:“那个屠户几天没送羊肉来了?”

“三四天了吧,昨天羊肉还没卖光,今天是真的一点儿没剩下了,估计明后天肯定能再送来,要不然掌柜的非生气不可,下次不要他家的羊肉了,屠户还不有的是么,想换就换!”店伙计说道。

李日知道:“送羊肉的那天,是不是晚上店里有人吵架,然后第二天那吵架的就进衙门了,你们还去作证了,是吧?那屠户是用驴送的羊肉来?”

店伙计一愣,这少年竟也知道那个案子,嗯,最近城里也没啥新鲜事儿,知道也不奇怪。

他先咦了声,点头道:“小客官怎么会知道?对,就是那天晚上,那天王屠户杀了好几只羊,他的独轮车坏了,只好租了头驴来驮羊,那天我们掌柜的还给他结了账,结果拿了钱,他竟然好几天不来。奇怪了,小客官怎知道这事儿的?”

李日知摆了摆手,不回答店伙计的话,让他快些去准备饭菜,等店伙计走了,他对傅贵宝道:“那天晚上,在这个小店里,听到胡巍吹牛的人当中,有那个王屠户,而且他租的那头驴,正好是赵安租的那头!”

“那头不听话的黑驴?”傅贵宝问道。

李日知点了点头,会不会是王屠户谋财害命?有点儿说不通,如果是谋财害命,那尸体就应该藏好才对,起码埋起来,也比扔到树洞里强啊,而且干嘛还只扔尸体,不扔脑袋?

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啊,也许不是王屠户吧!

傅贵宝见他点头,便道:“你怀疑那个王屠户?嗯,值得怀疑,那具无头尸体可是被砍头的,只有屠户才能这么厉害吧,而且用黑驴运尸,岂不是正好,就算弄上了血迹,也可以说是羊血啊!”

李日知又点了点头,道:“待会问问赵安,然后再去那家车马行问问。”

不大会儿的功夫,店伙计送上来饭菜,李日知又和他说了些话,问了几个问题,但没再问出什么可疑的事情来,而且店伙计见他问东问西的,胆小怕事的脾气发作,都不敢多说什么了。

李日知和傅贵宝吃完了饭,先回了县衙,果然见赵安和傅来喜又等在门口,他俩吃完了饭,想再和李日知说说话,然后便去赵安新买的那个店铺里去过夜了。

李日知见赵安很有忧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道:“你是想进大牢去探望一下胡巍吗?”

赵安道:“是啊,我想再进去看看他,给他拿些吃食和药物,但牢头却不让我进了,塞钱也不成,不知是为了什么!”

李日知心想:“可能是房县令交待的,怕进进出出的走漏了消息。”

李日知说道:“明天再试试,或者你有什么话,我去替你传也成。嗯,对了,今天你还黑驴时,那家车马行的伙计,和你说了什么?”

赵安便把店伙计和他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主要是说黑驴身上有血,还有被惊吓的事,不过,赵安还是认为,黑驴看了杀羊之后,被吓到了,然后不听话了,纯属扯淡!

李日知不置可否,也没有告诉赵安,他想要去车马行问店伙计的打算,只是安慰赵安,让他和傅来喜回店铺睡觉去了!

见打发走了两个人,傅贵宝道:“现在要去那家车马行?到哪儿怎么问呢?”

李日知道:“就说咱们看上那头黑驴了,想要买下它,以后专门让它推磨!”

傅贵宝哼了声,道:“我堂堂傅家大少爷,会买头驴?”

“呦,小杰很骄傲嘛,竟然瞧不起驴!”

两个人到了车马行,这时天色已然全黑,车马行已经关门了,李日知上前敲门,叫道:“有急事儿,快快开门!”

叫了两声之后,里面便有人把门打开了,正是白天那个和赵安讲价的伙计,这伙计看样子是在刷洗什么,衣服前襟上有少许的水痕。

伙计打开门后,见是两个衣着体面的小少年,便道:“两位小公子,你们晚上不回家,到我们这车马行来干什么,你们年纪太小,我们店里不会租车马给你们的!”

傅贵宝一瞪眼睛,道:“谁要租你们家的车马,本公子是要买下你这家店!”说着,小手背后,腆着小肚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店。

伙计一愣,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要买下车马行?他家大人知道这事儿吗?

李日知笑道:“别听他胡说,我们只是想买下那头黑驴,听说那头黑驴特别能干活儿,我们想买下它,然后让它每天拉磨,使劲干活儿!”

伙计这才明白,原来是要买那头黑驴啊,他摇头道:“不知小公子你是听谁说的,这话可不尽不实了。那头黑驴确是我家店里租金最便宜的牲口,但特别能干活就不是了,你们要租来随便用用它还成,可要是买下它,恐怕会后悔啊,我得提醒你们一下。”

这伙计很实诚,一点儿不忽悠人,并不为了卖掉黑驴而大夸特夸,反而提醒李日知,那头黑驴除了便宜之外,并无其它优点,买下它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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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王屠户

听了伙计的话,李日知笑道:“我们看到那头黑驴了,就是今天早上租驴的人还驴的时候,他和我们是一起的,那头驴其实挺好的啊,并不是很倔的!”

伙计想了想,他是记得早上还驴的人姓赵,但眼前的两个小公子,他却没有见过,实在想不起来了,但别人夸那头黑驴,他还是要随声附和几句的。

伙计道:“还好吧,那头黑驴有时候听话,有时候不听话,因为有时候租它的人往死里让它干活儿,所以它肯定得不听话,累都要累死了,不咬人就不错了,这也不能完全怪它!”

李日知嗯了声,道:“不是自己家的牲口,当然不会爱惜了,得把租金赚回来,能让一头驴干完一头牛的活儿,谁都不会客气的!”

“谁说不是呢,就是这么个理儿!”伙计和李日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到了后院的牛马棚子里,这车马行不算小,有几头可供出租的耕牛,还有十几匹马,不过,马都是挽马,拉车拉犁还成,不适合乘骑,这个车马行做的便是平民生意。

牛马棚的角落里,李日知看到了地头黑驴,正安静的吃草,一点儿没有怪脾气,估计是整个牛马棚里别的牲口都比它大,所以它也不敢发脾气,免得别的牲口比它脾气还大!

李日知问那伙计道:“这头黑驴看上去不错,租金又便宜,是不是天天都有人租它啊?”

伙计摇了摇头,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实诚的人,不会说些浮夸的东西,也没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那种行为,当然,这也可能和他不是掌柜的有关,反正不是他的牛马,卖不卖得出去,和他能有多大的关系!

伙计道:“倒也不是每天有人来租,关键是它有时候确实不听话,别人租一次就不会租下一次了,再有人听说它不听话,也就不会租了。”

他看着李日知,又看向傅贵宝,李日知还好,一直是盯着那头黑驴看,可傅贵宝就不是了,东张西望,还捂着鼻子,看样子是嫌牛马棚的味道太臭了!

伙计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问了出来,道:“两位小公子,确实是来买这头黑驴的,还是有别的事儿?”

李日知笑道:“果然被你看出来了,确实是有别的事,我们确实不是来买这头黑驴的!”

伙计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两个小公子看上去真不象是要买驴的,至少也要买匹马嘛!

李日知一本正经地道:“我们是来买这个车马行的!”

伙计一呆,随便脸上露出苦笑,道:“小公子,这是何必,你是跑来消遣我的吗?天色不早了,差不多你们也该回家睡觉了,我还得洗刷这些牛马呢,一堆活儿没做呢!”

李日知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在刷洗牛马?也刷洗这头黑驴吗?它昨天赶了一天的路,身上倒是沾了不少的尘土,你给它刷洗起来,很费劲儿吧!”

伙计见李日知不再说买下车马行的玩笑话,便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刷子,向一匹枣红马走去,刚才他就是在刷洗这匹枣红马。

伙计道:“那倒也不是,尘土什么的好刷洗,就怕沾上别的,象血呀什么的,血要是干了,结成痂凝驴毛上面,那刷洗起来才叫费劲儿呢,也幸亏这驴是黑的,要是白的,估计得累死我!”

“驴身上怎么还沾上血了,是把驴给弄伤了么?”李日知问道。

他看这个伙计其实挺爱说话的,也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估计这伙计晚上一个人看店,面对这些牛马,也得给它们刷洗,也是很无聊的,所以自己和他说说话,他倒是并不反感。

伙计一边给枣红马刷毛,一边道:“不是,是羊血,前几天王屠户家的独轮车坏了,便来租驴驮羊肉,说好当天租当天还,可却隔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来还,弄得黑驴一身是血,估计没少让驴干活儿,却是一点儿草料都没给喂!”

“王屠户?他住在城里,还是城外?”李日知问道。

“城里,不过却总是下乡去收猪羊,收上来杀了卖肉!”伙计答道,又道:“他还了驴后,却被掌柜的看到了驴那么脏,把我给好一顿说,我只好刷洗黑驴,要不然别人不会租它啊,那么恶心,脏乎乎的,可把我给累坏了!”

李日知听了之后,心中暗道:“王屠户,多租了一晚的驴,嗯,不对,是白租了一晚上的驴,前几天的晚上?我得确定一下!”

李日知问道:“王屠户早上把驴还了,是不是县衙里出了大事,说是一个叫胡巍的读书人,杀了一个富商,然后当天便找到了尸体,是不是?你去看热闹了吗?”

伙计摇头道:“没有,看什么热闹啊,忙着刷驴哪,掌柜的倒是去看了,回来也说了这事儿,不过我没上心,没记住那个读书人叫什么,可能叫胡巍吧!”

傅贵宝在牛马棚旁边转了一圈,见都是些普通的牛马,都不好看,他便走了过来,看李日知和伙计说话,他见李日知微微点头,便知道李日知是得到想知道的消息了。

李日知最后问那伙计道:“你知道王屠户住在哪里吗?”

伙计道:“在……”

还没等他说,李日知便做出个手势,示意伙计先不要说出来,他笑道:“让我猜一猜,他应该是住在城东头,或者城北边,对不对?”

伙计哈地一乐,道:“你猜错了,是在城东北方向,嗯,反正也差不多,你说的东边和北边,都算是靠边儿的!”

李日知也是一乐,道:“是我猜错了,今晚真是打扰了,和你说了这半天的话,耽误你干活儿了!”

伙计笑道:“没事儿,反正我一个人待着也闷的慌,和你说说话,就算是解闷儿了!”

李日知冲着傅贵宝一摆手,道:“拿一吊钱给这小哥儿,让他买杯酒喝!”说着,转身出门,离开了车马行。

傅贵宝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吊钱,扔给了伙计,伙计拿着钱,惊讶得合不拢嘴,等李日知都出门走出好远了,他才回过神儿来,追出了大门,叫道:“小公子,明天晚上还来不?”

傅贵宝问李日知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王屠户家那边转转!”李日知道。

傅贵宝又问道:“你问伙计的话,干嘛不直接问,非要拐弯抹角的,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盘问的呢?直接问不是更快么,也更简单!”

李日知扭头看了看他,笑道:“如果伙计有了提防之心,就算是他不撒谎,可回答起问题来,也会有所偏颇的,甚至有些问题他不撒谎,但他也不回答,这样就会往往问不到有价值的话!”

“这算是问话的技巧吧,你从哪学来的?”

“你要是成天给人看病,遇到那种忌医讳病的人,如果不掌握点儿技巧,那你还真是啥毛病也不能问出来,问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会问了!”李日知道。

他们便是往城东北方向走的,但王屠户家住在哪里,具体位置并不知道。

路上,傅贵宝又问:“你怎么猜到王屠户家住在这个方向?”

“我只是猜的,如果认为王屠户有嫌疑,那么,那具无头尸体是被扔在了城西南,那么王屠户就应该离着弃尸之地最远才对,晚上他出不去城,又要弃尸,当然是扔得越远越好,总不可能就扔在家附近吧!”

傅贵宝听了,大感佩服,这回是真佩服,不是随便说说的那种,他道:“你厉害,不过,要是你能再厉害一点,那就更好了,比如说你能猜到王屠户具体住在哪里,那我就彻底服你了!”

李日知看了看周围,道:“这个嘛,就有点儿难度了,得到了地方以后,我才能猜!”

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杂乱的平民区,这里没有高大的住宅,都是一些小小的独门独户,看住宅的外表,并不是十分的寒碜,只是有些杂乱罢了,所以这里是平民住的地方,但却不是贫民区。

这片地方还挺大的,沿着小街,走了一会儿,李日知指着前面一处宅子,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王屠户家就应该住在那里,就算不是他家,那么这户人家也必定知道王屠户的家,具体住在哪里!”

傅贵宝立即停下脚步,大为惊奇,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王屠户家住在这里?”

“废话,你没看那户人家门上挂了张帘子,帘子上面还画了个羊头么!”李日知笑着说,然后他又道:“那个羊头画得可真难看!”

傅贵宝啊地一声,喃喃地道:“画个羊头,就是屠户啊?怪不得,怪不得大家常说,画羊头卖狗肉,把羊头画得难看些,如果有人找来,说花了羊肉的价钱,却买了狗肉,他就可以辩解说,帘子上本来画的就是狗头!”

“是挂羊头卖狗肉!”李日知说道。

两个放慢了速度,慢慢走到了王屠户的家门口,但此时他们不能确定这就是王屠户的家,李日知冲里面叫道:“这里是帮忙杀羊的地方吗?”

院子里的屋门一开,出来一个魁梧的大汉,这大汉身高九尺有余,肩膀宽阔,双手极大,看上去象是两只小蒲扇似的!

魁梧大汉道:“是,不过,今天不收羊了,也不宰羊,明日请早!”

“帮忙杀一只羊,得给你多少钱?”李日知问道。

魁梧大汉把院门打开,见外面两个少年并没牵羊,他便皱了皱眉头,道:“羊头,还有全副的羊下水,如果你把羊卖给我,那我就付整只羊的钱!”

他的意思是,如果只请他杀羊,那羊的主人得不到整只的羊,但如果把羊卖给他,他就付整只羊的价钱,对于羊的主人来讲,卖羊是划算的,对于他来讲,买羊杀掉卖肉,也是划算的。

李日知哦了声,道:“请问你如何称呼,你贵姓?”

“啥贵不贵姓的,我姓王,住在这种地方,姓啥也贵不起来!”魁梧大汉呵呵了两声。

李日知又问道:“我家那是只病羊,没法赶过来,你家有独轮车么,我把羊绑在车上,然后推过来!”

王屠户摇了摇头,道:“不巧得很,独轮车前几天坏了,一直没功夫儿修,没法借你,要不你管别人借借吧!”

李日知和傅贵宝一起往后退了退,李日知道:“好吧,那我们去别家看看!”

两人转身走了,这魁梧大汉看上去着实是个危险人物,他俩可不想在此地久留!

第七十一章 何孙氏

李日知和傅贵宝两人出了这片区域,一开始还能装成是很镇定,可到后来却开始小跑起来,再到后来越跑越快,一口气跑出好几条大街,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停下来喘气。

傅贵宝呼哧带喘地道:“好家伙,你要说他能一刀砍下我的脑袋,那我还真信!”

李日知也如呼呼喘气,他道:“别说一刀砍下你的脑袋,就是只用手拧下你的脑袋,那我都信!”

“为,为什么是拧我的脑袋,为什么不是拧你的脑袋!”傅贵宝有些不服气地道。

“因为你脑袋上的肉比较多,比较肥,你是一只肥羊,我不是,我只是个人而已!”李日知说罢,在道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接着喘气。

傅贵宝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你在骂我不是人,是吧?我听出来了!”

“这你都能听出来,佩服佩服!”李日知冲他拱了拱手。

“我也很佩服你,咱们彼此彼此!”傅贵宝也冲他拱了拱手。

两个休息了片刻,等气喘均了,这才站起来,打算回县衙,傅贵宝说道:“我看凶手差不多就应该是那个王屠户了,俗话说面由心生,他面相就很凶恶,所以心地也必歹毒!”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有人是面恶心善,长相由爹娘,脾气由自己,现在那个王屠户只是有嫌疑,不能说凶手就是他啊!”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分析,等进了县衙,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李日知刚刚起床,就有差役跑来,对他说道:“李公子,县尊叫你过去二堂,说是有人跑来认尸了,不过,县尊没有让那个人立即认,让那个人先等一下,县尊想先和你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李日知啊地一声,说道:“有人来认尸了?是男是女,多大岁数?”

差役说道:“三十来岁,是个女的,长得,嗯,怎么说呢,长得有些五大三粗的,寻常男子也不如她!”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示意那个女人和他差不多高的个头,他就不算矮了,要是女人和他差不多一样高,那可就是一个大高个,要是长得再不好看,那就不能怪差役用五大三粗来形容她了。

李日知也不洗漱了,直接就要去见房县令,他又问差役道:“那个女人是自己来的,还是有父兄陪着一起来的?”

差役笑道:“是自己来的,看她的样子,是不需要别人保护她的,只要她不去伤害别人就行了!”

县衙不大,片刻功夫就到了二堂,李日知在二堂门往里张望了一眼,就见房县令坐在屋里,正闭目养神呢!

听到脚步声,户县令睁开眼睛,就见他满眼的红丝,显而易见,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估计这个案子已经开始折磨他了,如果再不能破案,估计房县令都会病倒了!

房县令示意李日知进来,道:“日知贤侄,你来得倒快,快来坐下,喝茶吃点心,早上有事,你先对付一口,等中午时,咱们再吃酒席!”

李日知进了屋子,说道:“房世伯,听说有人想要认尸?”

房县令点了点头,道:“是个女人,自称叫何孙氏,她的丈夫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她听说有人被害,所以特地来相认,这女人长得,嗯,这女人长得很是强悍,说话的嗓门也大,我让她先在院里等着,想找你来问一下,你觉得这个女人是凶手么,有什么应对之法?”

李日知想了想,道:“这个女人不见得是凶手,也许只是关心自己的丈夫而已,毕竟丈夫几天没回家,换了别人同样会着急的。”

房县令微微嗓了口气,他张榜出去几天,没人搭理他,谁也不来认尸,而李日知什么也没做,只是吩咐他对着胡巍发了一顿脾气,结果今天一大清早,就有人跑来认尸了,他已经深深地感觉到,有什么事儿,还是提前问顺李日知,准没错的。

李日知却没想这么多,他还在分析案情,说道:“前两天房世伯一直没有说调查案子的经过,也没有抓到凶手,所以那家属也不出来,但现在听说凶手已经定下来了,就是那个胡巍,所以憋了好几天的家属,终于跳了出来。”

房县令笑道:“不错,本官也是这么猜的。不过,本官找你来,是想问问,你觉得这人的家属是不是还和凶手有来往呢,我们应该怎么对付她?”

李日知想了好半天,这才道:“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法,只能随机应变了!

房县令慢慢地点了点头,他还是满信任李日知的,这倒也不是因为郭有皆夸这个学生,更不是因为李日知是郑刚令的外甥,他就是有一种这小小少年靠谱儿,信他准没错的感觉!

李日知道:“那小侄先回避一下,不随房世伯去前面大堂了。”

他是一个无官无品的小少年,要是往堂上一站,会显得不伦不类的,所以还是居于幕后比较好。

房县令却笑道:“那倒是不必,你可以拿张小桌,坐在本官的旁边,权当你是记录供词的书吏了,你写什么,别人又不知道!”

房县令站起身来,带着李日知一起去了前面的大堂,房县令一摆手,立即便有差役去了院子里,把那个何孙氏带了进来。

李日知望向进门的何孙氏,这妇人果真是长得人高马大,很有些五大三粗的样子,他忽然想到了那个王屠户,王屠户也是长得这般魁梧,他和这个叫何孙氏的妇人,倒还是挺相配的!

不过,这个何孙氏所穿的衣服,却是很体面的,水绿色的衣衫,上面绣满了水仙花,单看这件衣服,就能断定出何家是个富裕人家。

房县令啪地一拍惊堂木,对下面跪着的何孙氏说道:“就是你要认尸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你真的认为你丈夫何俊仁有可能死了么?所以你才来认尸?”

何孙氏忙道:“民妇的丈夫已经有几日没有回家了,民妇实在担心,只有看到尸体是别人的,民妇这才能放下心来,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房县令哈的一声,道:“你跑来认尸,是为了要确认是别人的尸体,这样你才能睡好觉?你的想法还真是奇特!那么如果那尸体不是你丈夫的,等你丈夫从别处回来,发现你曾经去认过尸,那他会不会打你啊,认为你希望他早点死,你要知道因为这个原因,你丈夫要是打你,也只能算你活该了!”

房县令好心好意地提醒了她一句,他看这妇人并没有多少焦急的神态,无需李日知提醒,他也感觉有些奇怪,这不合情理啊,如果不焦急,跑到这里来认什么尸,当衙门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

何孙氏还是坚持要认尸,房县令便看了眼李日知,李日知冲他摇了摇头,房县令再次举起惊堂木,啪地往桌上一拍,道:“何孙氏暂且退下,你认不认尸,本官需当考虑一下!”

何孙氏不懂官府里的流程,心中纳闷儿,为什么认个尸,还要县令大人考虑一下,他到底要考虑什么呀?

何孙氏明显是个性子粗疏之人,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来,也不冲房县令行礼,直接就要出大堂,她嘟囔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算不上咆哮公堂,但明显不是嘟囔好话,这可是犯忌讳的事。

房县令皱起了眉头,公堂之上敢这样,绝对是欠修理,按律法要打板子的,他看了眼李日知,见李日知点了点头,示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啪地一声,房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喝道:“何孙氏,这里是大堂,你嘟囔什么呢,可是在咒骂本官?来人啊,给她掌嘴十下,让她长长记性!”

两旁的差役齐声答应,上来三个差役,两个左右按住何孙氏,另外一个差役啪啪啪地就抽了何孙氏十个嘴巴,把何孙氏打得嗷嗷叫唤!

打完之后,把何孙氏扔到了院子里面,让她对着天井跪着,不许她朝大堂里面看!

房县令发作完了何孙氏,便问李日知道:“贤侄,你看这个妇人如何,可是和那凶手有关系?”

李日知往外看了眼,见何孙氏老老实实地跪在院子里,这才说道:“房世伯,小侄认为,这个何孙氏绝对有问题,她的衣着体面,但举止粗疏,这和身份不符,并且来认尸,所使用的理由颇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不知她有没有子嗣,或者是其他家人!”

房县令道:“刚才倒是忘了问她了,不过,看这个样子,似乎是没有。她用的理由确是莫名其妙!”

李日知道:“无论谁家来认尸,都是怕那尸体是自己的家人,所以表露出来的神情都应该是紧张无比,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为求个心安,为了晚上能睡好觉,如果尸体不是自己的家人,那当然是最好,但何孙氏说话的态度却是可疑,小侄怀疑是有人教过她怎么说,但她没有学会,以至于露出了马脚!”

房县令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刚才没什么感觉,但听李日知一说,便好象确是如此了。

何孙氏说的话,无非就是想证明她想尽早得知丈夫的消息,否则她就会寝食难安,教她说话的人是想通过这番话,让官府的人觉得夫妻情深,何孙氏是个担心丈夫安全的好妻子!

谁知,何孙氏不会演戏,或者说演得不到位,结果被李日知看出了破绽,直接就觉得她有大问题了!

李日知道:“房世伯,那具无头尸体当然要让她认一认,不过,在此之前,可以再试她一试,看她的样子,是个性子很粗疏的人,这样的人最容易出纰漏,只要她再露出破绽,那么我们就……”

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在房县令的耳边,说出了个想好的计划!

第七十二章 演的不好

一房县令听得连连点头,面带微笑,这个李日知还是满会骗人的嘛,要是这个计划使出来,保证能把何孙氏,还有后面隐藏的凶手,全都给骗了,让他们再无所遁形!

李日知说完之后,便小跑着回了后院,去把傅贵宝给叫了出来,傅贵宝这时候正在吃饭,还吃得挺多的。

李日知见到他之后,说道:“吃完没,吃完开工,有件事儿要你配合一下,你出去装把死人,就装那具无头尸体!”

傅贵宝顿时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什么,要让我装那具无头尸体?为什么?”

“因为你长短正好,把你用布一蒙,长短和那具无头尸体正好一样!”李日知回道。

“那为什么是我,你也可以啊,你为什么不装死人,却让我来装!”傅贵宝大感委屈,难道说自己长得就和一死人似的吗,这也太伤人家的自尊心了。

李日知叹了口气,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低头道:“我,我这个人笨,学什么东西总是学不会,演什么角色也演不象,在这点上远不如你啊,所以才来和你说,让你配合一下,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再找别人吧!”

说完,李日知伤心地转过身,看样子是要离开,真的要去找别人了!

傅贵宝连忙道:“不用不用,你不用找别人!嗯,既然你承认自己演戏的本事不如我,那我也就帮你这个忙吧,谁让我这个人最仗义,最讲兄弟之情呢!”

李日知这才高兴起来,转过身,道:“外面来了个何孙氏,她是来认尸的,但看起来很有嫌疑,所以我和房县令决定用计,你只需如此……”

傅贵宝听完之后,哦了声,道:“这个,倒是简单得很啊!”

两个人出了后院,直奔二堂,准备了一番,此时前面把差役们把那具无头尸体也抬来了,也放进了二堂,只不过那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开始发臭了,放在一块破门板上,而旁边还放着另一块木板,当然就是给傅贵宝准备了!

傅贵宝只感头皮发麻烦,不想去装那具无头尸体,但答应李日知了,总不能这么快就反悔,而且李日知也不给他机会反悔,一个劲儿地催促,让他快点儿躺到门板上去,不要耽误房县令断案。

在李日知不停地催促下,傅贵宝只好硬着头皮,躺到了门板上,然后由差役在他的身上盖上了一张白色的布单,把他的全身都给盖住了。

傅贵宝就这么躺在门板上,直到差役们把他抬起来,抬到前面的大堂去,因为没有了李日知的催促,傅贵宝这才能好好地想一想,可这么一想,他就明白过味儿来了,又被李日知给坑了啊!

装死人,用得着会演戏么,只要往门板上一躺不就得了,都不用憋气,因为上面盖着白布单呢,反正那个什么何孙氏也看不到他的脸!

门板抬到了大堂上,房县令让差役把院子里跪着的何孙氏又给带了上来。

此时的何孙氏,又惊又怕,她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了,县令大人为什么要打她啊,打完了还让她跪着去,难道她不应该来认尸吗?

何孙氏心想:“这事情还是早点儿结束吧,早点结束了,我也好早点儿回家,衙门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个差役到了近前,对何孙氏喝道:“那具尸体抬上来了,你过去认吧,认完了赶紧回家,看你一眼都觉得烦,尽给大爷添麻烦!”

何孙氏顾不得别的,连忙站起身,跟在差役的身后,上了大堂,她没进大堂时,就看到地上放着一块木板,上面躺着个人,看样子不太长,应该就是无头尸体了!

何孙氏一下就扑了过去,嚎啕大哭,叫道:“夫君啊,你死得好惨啊,你一定是被那个叫胡巍的人给害死的,那个杀千刀的,为了一百多两银子,就要害死你,实在是太恶毒了,县令大人一定要为民妇作主啊!”

一边哭,她还一边使劲儿地摇着木板上的尸体,哭到伤心处,还用手拍打,直把白布单下面的傅贵宝拍得呲牙咧嘴,这个妇人的手劲可真大,都要把他给拍得叫出声来了!

等何孙氏哭了几声之后,房县令才道:“何孙氏,你家中除了你丈夫之外,可有儿女?”

何孙氏摇头道:“没有儿女,家里只有民妇和夫君两个人!”

“也没有公婆,没有叔叔伯伯什么的吗?”房县令接着问,可问着的时候,他却把眼睛眯了起来,仔细地打量起何孙氏来了。

何孙氏说道:“家中没有公婆,叔叔伯伯也都没有,民妇的丈夫并无兄弟姐妹,只有些同族的叔伯兄弟,不过,平日里绝少有往来!”

房县令哼了声,看向了李日知,李日知正好也看向了他,两个互视一眼,同时点头,果然,这个叫何孙氏的妇人,的的确确就是有问题的,这和他们预料的一样。

房县令又道:“你丈夫离家几日了?”

何孙氏道:“是四天前离家的,说是要进城访友,当天晚上就回来,可却没有回来,民妇很是着急,便在附近寻找,一直没有找到,直到昨天听说县里有人死了,民妇实在担心,所以来看看,谁知竟是我那可怜的夫君!”

房县令又哼了声,他估计何孙氏的说辞肯定是有人事先教过她了,听起来颇可以自圆其说,他竟然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不由得又看了眼李日知。

李日知会意,便问道:“你丈夫进城访友,没回家,你在你家的附近寻找,你家的邻居都被你问过了吧,他们都知道你丈夫失踪了,是吧?”

何孙氏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少年坐在县令大案旁边,身前有一张小桌,也不知他是干什么的,是房县令的儿子?年纪上不象,可能是孙子吧!

就算是一个少年问他,何孙氏也不敢不答,她道:“是的,家附近的邻居,都被民妇问过了!”

李日知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找你丈夫的,你很关心他吗?”

何孙氏忙道:“民妇当然关心丈夫了,民妇的丈夫一夜未归,第二一早,民妇就去邻居那里问了,把整个村子里的邻居都过了一遍,让他们帮着找人!”

李日知微微一笑,道:“你丈夫以前也有过一夜未归的情况吗?不要撒谎,这种小事儿我们一打听就知道了,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何孙氏听出来有些不妙,但她终究不是脑子转得快的人物,感觉到可能会不妙,但她却不知怎么个不妙法,她还真没有敢撒谎,真怕官府去打听,只好说道:“以前有过几次!”

李日知道:“恐怕不止几次吧!但是,竟然不是第一次,你为什么第二天就四处跑去寻找呢,再说你丈夫是进城未归,你在村子里找什么,他如果回到了村子,岂有不回家之理!”

“民妇,民妇是想让村里人帮着找找!”何孙氏现在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妙了,这个小少年问的话太过犀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不过,招架不住没关系,她不是死了丈夫么,那就只要哭就成了!

何孙氏又扑到了傅贵宝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叫道:“夫君啊,我可怜的夫君啊,想我们这般恩爱,可你却这么早就走了,你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该怎么活啊!”

哭到这里,傅贵宝知道自己该“炸尸”了,他躺在白布单底下,被何孙氏拍得那叫一个疼啊,如果再不动一动,估计他就真得成了一具尸体,被何孙氏给拍死的!

傅贵宝粗着嗓子,装成是大人的声音,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活了,我,活,了!”前三个字说得一般语速,后三个字一字一顿,说完之后,身体扭动了一下!

何孙氏在傅贵宝刚说我活了时,立即就停止了哭声,她吓了一大跳,看着白布单,然后当傅贵宝一字一顿地说出我活了时,她哽地一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她的晕倒,可绝对不是装的,是真的晕过去了,被突然会说话的“无头尸体”给吓晕了!

李日知跳起身,跑了过来,推了推何孙氏,发现她不是假装的,颇有些失望,他本来是想吓唬一下何孙氏,然后看她的反应,希望她能在惊吓之下,从而露出一些破绽来,结果,谁成想何孙氏以无招胜有招,直接晕倒,这便什么破绽都没有了!

傅贵宝把白布单扯掉,坐了起来,问道:“现在怎么办?”

房县令在大案后直起腰,也问道:“现在怎么办?”

事情的发展没有按计划来,他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日知想了想,道:“快,把真正的尸体搬出来,放在这里!”他又冲傅贵宝摆手道:“快去藏起来!”

差役们快手快脚地把真正的无头尸体从二堂搬了现来,摆放在何孙氏的面前,把抬傅贵宝的门板和白布单藏了起来,傅贵宝也躲到了屏风的后面。

这时候,李日知才叫人拿来一盆冷水,哗地都倒在了何孙氏的头上,何孙氏一声呻.吟,慢慢醒转过来!

现在,整个大堂上,无论是房县令,还是李日知,还是一坐差役,都知道这个何孙氏是有问题的了,所以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何孙氏。

何孙氏醒过来之后,可没心情去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尖叫道:“鬼啊,鬼啊,何俊仁活了,他活了!”

李日知看了一眼白布单下的无头尸体,道:“他没有活啊,只不过倒是你,为什么突然间就晕倒了,你看见鬼了?”

何孙氏全身哆嗦,她是很怕鬼的,哆嗦得厉害,她指着尸体道:“他,他刚才说,他活了,还说了两遍,这不是鬼是什么?”

李日知摇头道:“这不可能,这是一具无头尸体,没有嘴,如何说话?再说,我们都没有看到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发生,为什么只有你看到了,难道说鬼不找我,只找你!”

何孙氏头皮发麻,虽然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公堂之上,但她还是怕得厉害,说道:“可,可能是吧,何俊仁只找我,他,他不应该只找我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这具无头尸体就是你丈夫呢?”李日知迅速问了一句。

何孙氏此时心情激荡,脑子一片混混沌沌,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这句话,她道:“是在树洞里找到的,还是没脑袋的,只能是何俊仁,不可能是别人!”

听到这里,房县令松了口气,他亲眼看着李日知把何孙氏,一步一步地带入了坑里,而何孙氏掉进了坑里,竟然到现在都不自知,也真够可笑的了!

李日知并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你看看这具尸体吧,仔细辨认一下!”

第七十三章 祸从口出

李日知冲着一名差役挥了下手,这名差役会意,上前把盖无头尸体的白布单打开了,露出里面的无头尸体!

李日知就在白布单打开的一刹那,问何孙氏道:“你能确定这是你丈夫吗?”

何孙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其实,这话放在谁的身上,突然间问这一句,都不见得能立即反应过来,她心里认定这就是她丈夫何俊仁的尸体,所以非常自然地就嗯了声,这一声嗯,其实就代表肯定了!

李日知随即又问:“可有什么特征?”

何孙氏道:“他手臂上有一个红色月牙状的胎记!”

说着,她撸起了无头尸体的左胳膊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一个红色的月牙形状的胎记,这个胎记所在的位置,不撸起袖子是肯定看不到的,也就是说,在何孙氏认定无头尸体,就是她丈夫何俊仁之前,是不可能看到这个月牙形的胎记的!

房县令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何孙氏,右手抬起,开始摸他的胡子,案情发展到了现在,其这案子转眼就可以破掉,只要他扔下了一根火签,叫差役狠狠地痛打一顿何孙氏,什么样的口供,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不过,既然胜券在握,房县令反而不急了,他很想玩玩猫捉耗子的游戏,好好地戏耍一下何孙氏,还有她的帮凶,以解他心头之恨,人命案子啊,气都要气死他了!

莫说房县令,就连公堂上的差役也都看出来结果了,他们也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都想看看何孙氏还能再怎么出丑!

事实上,何孙氏来之前,她和她的同伙把上了公堂之后,县令会怎么问,而何孙氏该怎么回答,都是事先研究好的,只不过研究得粗糙了些,制定了简单的对策,如果运用好了对策,那还是能够蒙混过去的。

但没成想却被李日知打乱了节奏,对策是用了出来,可节奏不对了。

按着原定对策,何孙氏应该是先撸起无头尸体的袖子,然后指着那个月牙形的胎记,说这是他丈夫的记号,所以无头尸体就是她丈夫!

可李日知偏偏迅速地问了出来,导致何孙氏先确定无头尸体是她丈夫,然后才说胎记的事,这其实就是不打自招了!

李日知看向了房县令,他只是来帮忙的,现在忙已经帮完了,把胡巍的冤情给洗刷掉了,他也就完成任务了,接下来,就看房县令怎么处理这个案子了!

房县令盯着何孙氏,盯了片刻,盯得何孙氏直发毛,他才说道:“你丈夫是被一个叫胡巍的人杀死的,你已经知道这点了吧?”

何孙氏连忙点头,一连迭声地说道:“是是,民妇已经知道了,只求大人为民妇作主,把那个胡巍砍头,为民妇的丈夫报仇!”

房县令难掩厌恶之态,但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只不过,你丈夫的人头还没有找到,所以这个案子还没法结案,等你丈夫的人头找到了,你便可以继承家产,我大唐不禁妇人改嫁,所以你可以带着财产改嫁,如果何氏族人不许,让他们来找本官说话!”

何孙氏大喜过望,她完全没有想到,县令竟然会支持她改嫁,还允许她继承家产,事际上,她已经有只分浮财,家宅和田产分给何氏族人的念头了,她知道争不过何氏族人,她也不敢争,却没想到县令直接把财产判给了她!

“你回家去吧,什么时候找到你丈夫的人头,这案子什么时候结,但在案子未结之前,何氏族人还是可以占用你丈夫的财产的,能不能守得住,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本官是不会管的!”

说罢,房县令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差役立即上前,把何孙氏给轰了出去。何孙氏虽然是被轰出去的,丈夫何俊仁的尸体也未领回,可她却异常兴奋,只不过,在衙门口这边,她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房县令看向李日知,道:“要不要派两个人去盯住她,以免她逃走?”

李日知笑道:“房世伯多虑了,她一定不会逃走的。但派两个人跟着她,却是完全可以的,可以提前知道谁是她的同伙,早点儿知道,咱们也早点儿放心,起码心里有数儿!”

房县令立即派了两个差役,换上便装,前去跟着何孙氏。

房县令心情大好,他道:“李贤侄,如果不是你到来,本官差点儿就冤枉了胡巍,这便把他从大牢里放出来吧,先让他在县衙里养伤,等案子完全了结了,再让他回商阳学院!”

顿了顿,房县令又道:“胡巍此次虽然被冤枉了,还被本官打了板子,但他也算是活该,谁让他胡说八道,需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他屁股上的板子,挨得不冤!”

李日知不理他后面说的话,只是起身抱拳,道:“小侄替胡同学多谢房世伯教诲之恩!”

房县令点了点头,起身回后宅了,虽然他的辖区里面出了人命案子,但破案如此迅速,又是让凶手自投罗网的,这也是可以吹嘘的功劳,那么再向上司走走关系,也许坏事会变好事,他得想想该怎么具体操作才行。

等房县令走了,傅贵宝从后面跑了出来,冲李日知笑道:“大哥,你预料得还真准,这案子竟然真是自家人动的手,为的就是财产啊!”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不见得光是为了财产,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傅贵宝道:“这个妇人和那个王屠户看上去象是一类人,你说,他俩两个会不会有一腿?”

李日知嘿地一笑,道:“这个可说不准了,不过,倒也不用等太长时间,估计一会儿就会有差役回来,反正何孙氏出去见了谁,谁的嫌疑就最大,当然,那个王屠户的嫌疑是最大的!”

他两个说完这话,便一起跑去了大牢,胡巍被无罪释放,他们得去关心一下,给胡巍找一个能养伤的屋子,估计房县令打了他两顿板子,胡巍那两片屁股,有可能被打成了四片,不好好将养一下,非得烂了不可!

李日知和傅贵宝到了大牢之后,此时的胡巍已经被狱卒放了出来,不过,他屁股上的伤有点严重,在牢房里待着没事,可一走路,就疼得要命,得要人扶着才行,但狱卒是不愿意扶他的,又没有给他们好处,只是让胡巍歇息一会儿,养养力气,然后自己走出去。

李日知和傅贵宝一起扶住,把胡巍扶出了大牢,在县衙之中,他们也找不么什么好房间,便把胡巍扶到了他们自己住的屋子里,让胡巍在床榻上趴着。

胡巍先是被冤枉,后被打板子关牢房,现在终于释放出来,不由得感慨万分,泪流满面,他哭道:“这次多亏两位同学相助,要不是你们来帮忙,估计我得冤死在牢中了!”

李日知和傅贵宝一起叹气,他俩也看出来了,就按着胡巍的体质来讲,如果被判罪,在牢里多待上一段时间,都不用等到秋后处斩,他在牢里就得伤痛病重而亡!

胡巍又道:“两位同学救命之恩,我胡巍没齿不忘,日后必要报答!”

李日知连忙摇头,道:“报恩不必,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必须的。只不过胡师兄以后可得注意言行了,刚才房县令也让我二人转达,他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让你以后注意呢!”

胡巍连连点头,他这次吃了个大亏,以后要是再不注意,那他这么多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李日知和他说起了公堂上的事情,说到最后,他道:“那个何孙氏是必定有同伙的,而她从衙门里出来,那个同伙必定等不及,要与她汇合,问问衙门里的事情,所以派出去的差役,只需看她和谁接触了,那同伙十之七八,也就是那个人了!”

胡巍擦了把眼睛,道:“都是我不好,话多,结果让恶人利用了我的话,不但嫁祸于我,还好端端地害了一条人命!”

李日知摇头道:“不是的,估计何孙氏和她的同伙,早就有杀害何俊仁的想法,否则不可能只听了你几句牛皮,就立即付诸行动的,就算没有你的话,他们也会另找机会下手的。”

胡巍这才心里好受了些,他道:“那为什么他们要藏起人头呢?”

李日知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想不出为什么,他只好承认自己分析不出这个原因,道:“我不知道,这个我是真的想不出来,藏起人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又过了一会儿,有差役来找李日知,说派出去的差役回来了,现在正在向房县令汇报,房县令叫李日知过去商量。

李日知连忙起身,傅贵宝也要去,两人一起去见房县令。书房中,房县令正在闭目思考,门口站着一个差役,正是派出去的两个差役中的一个。

听到脚步声,房县令睁开眼睛,招手让李日知进来,说道:“那个何孙氏出了衙门之后,直接出城,在城内却是没有和任何人接触,出城之后,却是和两个人接触了,不过是和一个人说悄悄话,而和另外一个人争吵!”

李日知听了,皱起眉头,道:“应该是说悄悄话的那个,才会是同伙吧!”

房县令对门口那个差役示意了下,那差役便道:“李公子,和何孙氏说悄悄话的那个人,是城里的一个屠户,姓王,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看样子本想一起走,但却半路又来了一个老头儿,这老头是何氏的现任族长,他远远的叫喊,那王屠户便跑开了,何族长上前拉住了何孙氏,与她争吵,后来又跑来一大群何氏的族人,把何孙氏给带走了,那个王屠户偷偷跟在后面,小人便立即回来禀报!”

李日知奇道:“何氏族人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何孙氏还没回到家呢,何氏族人就跑出来抓人了?”

衙门里刚刚说何孙氏可以改嫁,可以继承家产,何孙氏刚出城,何氏族人就赶来了,那报信儿的人得跑得多快啊!

差役笑了笑,道:“为了钱嘛,不快点儿也不行啊,如果何氏族人有在衙外听审的,那么得知了消息,立即跑回去,男人总比女人跑得快些,只是那个何氏的老族长也跑得挺快,这个倒是出人意料之外了!”

李日知心想:“何氏族人想着要分财产,其实,他们也是有作案动机的,只不过,看上去王屠户的嫌疑可能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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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有意外

一此时已然胜券在握,所以房县令并不如何着急,他笑道:“何孙氏那边越乱,对咱们越是有利,本官估计,如果何氏族人逼迫得再狠些,那王屠户明天就会把人头送来,此案就可以了结了!”

房县令心中暗喜,他刚刚闭目养神,就是在思考这个案子,辖区之内出现了人命案子,当然不是好事,但如果他破案破得如此干净利索,而且还是让凶手自动送上门来,那上司对他的破案本事,当然就会大加赞赏,说不定考评会给个上等呢!

房县令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又摸起了胡子,对李日知也越看越欣赏,是个当官的好苗子,就连傅贵宝他也看着顺眼起来,不再认为是个猥琐的小胖子,而是一个很富态的小胖子了。

李日知心想:“房县令是把凶手认定是王屠户了,看来这和我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可就在他们认为形势一片大好之时,另一个派出去的差役却回来了,这差役一瘸一拐的,他回来向房县令禀报,说他在跟踪的时候,怕何氏族人看到,在往树后躲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个兔子洞,结果就把脚给崴了!

房县令当然不高兴,责备了这个差役几句,又再派出了两个差役,接着去监视何孙氏和王屠户,案子马上就到了收尾的阶段,他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这个白天过得倒是很平静,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就在黄昏时分,就在要关城门之前,那两个派出去的差役飞奔而回,而他们刚进城不久,一大群何氏族人风风火火地也进城了!

领头的自然是何氏的老族长,何老族长七十来岁的年纪,精神头相当地足,带着一群何家青年,押着何孙氏直奔县衙!

房县令连忙升堂,他心中颇有些生气,刚才他听差役们的回报了,说何氏族人押着何孙氏进城,看样子应该是何孙氏谋杀亲夫的事情暴露了,所以被何氏族人给抓起来,送到衙门里报官处理。

房县令好好的心情,被破坏得什么也没剩下,何氏族人为了得到财产,竟然如此的积极,破坏了他运筹帷幄好的计划,他能不生气么,万一把王屠户给吓坏了,不敢拿着人头来报案,那这个案子他就破得不完美,就没法得到上司的称赞,也没法得到上等的好评了啊!

当何老族长把何孙氏押上公堂的时候,房县令真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竟然有一种冲动,想扔下去一根火签,让差役们痛打何老族长两百大板,打死为止!

何老族长还不知道他已经触怒了县令大人呢,他跪下之后,哆哆嗦嗦地打开了一个包袱,哭道:“县令大人,何孙氏杀害了小老儿的侄孙何俊仁,小老儿在她家的后院里,找到了何俊仁的头,便押着何孙氏前来见县令大人,求县令大人为小老儿作主啊!”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公堂上点起了蜡烛,房县令看到了包袱里的一个人头,也不知是不是何俊仁的,可他却有些茫然了,怎么来送人头的不是王屠户,却是何家的人呢,难道凶手不是王屠户,后而是何家的人想要谋财害命?

这个时候,幸好李日知也来了,房县令这才稍稍放下点心,他很不喜欢发生意外,这会让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会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房县令问道:“何孙氏把何俊仁的人头藏在什么地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何老族长忙道:“她把何俊仁的头埋到了后院的枣树下,小老头儿把人头挖了出来,由此认定是何孙氏杀了何俊仁!”

房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道:“她把人头埋在了自己家的后院,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怎么跑到别人家里挖的,你每时每刻都在窥视何俊仁的家吗,你是不是盼着何俊仁死掉,你好欺负寡妇,分她的家产啊?”

何老族长张口结舌,他可没有想到房县令会这么说,他惊骇地回头,看向跟着他一起来的何氏族人,就见族人们也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跑到别人家里挖人头,得给个理由吧!

何老族长只好硬着头皮道:“小老儿怀疑何孙氏谋杀亲夫,所以便带着人问她,结果她就说实话了,说了人头在何处,所以小老儿才会带着人去挖的!”

房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怒道:“你怀疑,所以你就去问,然后还一问就说实话了?依本官看,就是你杀了何俊仁,然后想要栽赃给何孙氏,这样何俊仁死了,何孙氏被砍头了,剩下的家产就全归你们了,是这样吧,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这话说的可太直接了,把何老族长吓得双眼翻白,呃的一声就晕过去了,而后面那些何氏族人也都吓坏了,他们纷纷叫起冤枉来,想要谋财这种心思他们全都有,可要敢害命,他们就谁都没有这个胆子了!

哗地一盆凉水浇下去,何老族长立即就醒了,他一醒过来立即也大叫起冤枉来,反复说是何孙氏杀了何俊仁,而他们这些族人都是见义勇为,为了何俊仁出头喊冤,毕竟是同族之人嘛,但要说他们杀人,却是万万不对的了!

房县令不等他啰嗦完,第三次又拍下了惊堂木,喝问道:“那你说,何孙氏是怎么把人头埋在她家的后院,而把无头的尸体运进城里,然后扔到树洞里面的?”

何老族长这回傻了,这个问题他是无法回答出来的,何孙氏要是有把无头尸体运进城里的本事,那她干嘛不把人头也扔进城,却反而埋在自家的后院,等着让他们来抓吗?

可何老族长却也有话说,他道:“这个,县令大人问何孙氏就好了,小老儿不知!”

房县令看向何孙氏,道:“抓你来的人却说不出抓你来的理由,现在你说吧,有什么冤情,本官给你作主!”

现在房县令的心情糟透了,本来计划好好的,现在却出现了变故,下面该怎么办,他都不知道了!

何孙氏此时呜呜地哭了起来,她道:“何俊仁是民妇杀的,民妇求大老爷杀了民妇,给何俊仁报仇!”

房县令顿时愣住,公堂上的众人也都惊住了,差役们还有傅贵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何孙氏就这么承认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何孙氏是有问题的,但让她招供,却是不容易,可她现在一问就招,这不免就让人费解了!

只有李日知皱起了眉头,事反常即为妖,事情如果反常不合乎情理,那么里面就一定会有猫腻,何孙氏这么痛快地承认了,那么她一定是知道后果的,那就是她被砍头,如果她被砍头,那么谁是这个案子的受益者?

受益者便是何氏族人,估计何老族长得到的好处肯定最多,会分到最大的一部份财产,剩下帮忙的何氏族人也都人人会有好处!

那么,何氏族人怎么会让何孙氏这么痛快的就认罪呢?必定手里拿捏着何孙氏的把柄,这个把柄是什么?

何孙氏敢杀丈夫何俊仁,那么她就对自己娘家人的看法不在乎,拿捏她的娘家人是没有意义的,何孙氏也没有儿女,她没有儿女的牵挂,何氏族人自然也就拿捏不住她,没法让她痛快的承认罪行,那么唯一能让舍不得的人是谁,那就只有情人了!

李日知想起来那个差役曾说,王屠户曾在暗中跟着何孙氏回去,那时何孙氏被何老族长带人抓着,想必回了何家之后,何孙氏受了些折磨,被何老族长给拷问了!

王屠户心疼情人,所以跳出来相救,结果不但没有救出何孙氏,还被何氏族人给他抓住了!

何老族长看样子就不是个善茬儿,估计得狠狠地对王屠户用了点儿私刑,把王屠户给打得痛不欲生,这回便轮到何孙氏心疼情人了,便承认了杀夫的事情。

何老族长大喜之余,当然要命人押着王屠户去找人头,还把这个人头给找到了,然后送到公堂上来。

这些经过,那两个被后派去的差役应该都没有发现,他俩十有七八是偷懒了,差役们总是偷懒,这点倒不稀奇。

想到这里,李日知不由得皱起眉头,心想:“那为什么何老族长不把王屠户一起带来呢,这样可以一举让两人偿命,他们也好顺利地吞并何俊仁的财产,这样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不让王屠户出现?”

他稳了稳心神,又再一分析,很快就得出了结论,那个王屠户必定又逃走了,是在取完人头之后,回来的路上逃走了,估计当时何氏族人光顾着高兴了,放松了对他的警惕,结果王屠户就逃走了,何氏族人只得了人头,却让凶手逃走了。

但何老族长是不敢告诉何孙氏王屠户逃走的,因为何孙氏一旦知道情人安全了,那她可就不会承认什么了,肯定不会再配合!

所以何老族长一定是威胁何孙氏,如果何孙氏不听话,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杀了王屠户,相反,如果何孙氏听话,把罪名一个人认下了,那么他们就放走王屠户,留王屠户一条小命!

让何孙氏来选,一种是她和王屠户一起死,另一种是只有她死,那她只好选了她自己死,看来她还是对王屠户有点儿感情的,没想要拉着王屠户一起去阴间。

何老族长怕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变故,万一王屠户再来,而他们又没抓住,那何孙氏可就什么都不会认了,所以他才着急,拼着天黑了,也要上公堂来了结这件事!

李日知把今天白天的事情推理了一下,所用时间并不长,也就几息的时间罢了,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公堂之上还是寂静一片,房县令还在愣着呢!

房县令回过神儿来,他气急败坏地猛地一拍惊堂木,整个人几乎都站了起来,他喝道:“好,何孙氏,你说是你杀的人,那你给本官说,你是怎么把无头尸体运进城的,用什么运进来的,守城士兵怎么可能没发现,而你吃饱了撑的,只运尸体,不运脑袋,还埋在后院里,你等着别人来抓你吗?”

何孙氏却道:“县令大人,民妇招供杀夫就可以了,至于怎么杀的,怎么运尸的,民妇统统都忘记了!”说罢,又是大哭。

而何老族长也在旁边说道:“是啊,县令大人,只要案子的凶手抓到了,这案子不就破了么,为何非要问经过呢,没这个必要啊!”

房县令大怒,骂道:“混账东西,本官要写案件卷宗的,没有经过,如何写,那不成了糊涂案了么!”

骂完之后,他才想我干嘛要跟他们解释这个,这群混蛋!

忽然,他听到一声咳嗽,扭头一看,是李日知,房县令顿时想起来了,他身边还有李日知呢,有问题找李日知啊!

第七十五章 相识

房县令看向李日知,李日知却只小声说道:“这个何孙氏哭得死去活来,不如先行退堂,让她休息片刻,然后再记录供词!”

房县令嗯了声,心想:“看来李日知要说的话比较长,在公堂之上没法说。”

他把手一摆,道:“来人啊,把何孙氏带下去,让她洗把脸,休息一下,然后再来审她,退堂!”

说罢,站起身来,把袖子一甩,同李日知一起回二堂了,傅贵宝也跟着蹭进了二堂,想听听李日知要说什么。

而差役们上前,把何孙氏带了下去,又把何老族长给轰出了公堂,让他到院子里面去等着。

何老族长同族人只好在院子里等着,聚集成一堆说话,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时虽然天色已暗,但因为是夜审,所以衙门外面还是有不少人堵门口看热闹的,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虽然谁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这不妨碍他们对此事发表意见!

何老族长望了一下门外,低声说道:“这回咱们何家的脸面,可真是丢得一干二净了。”

何氏族人也都纷纷叹气,不过,他们一想如果能分到些何俊仁的财产,那丢些脸面,就丢些吧,反正脸面这东西,是远远不如田产和现钱重要的。

何老族长道:“没想到县令会这么审案,可咱们却无法说出来为什么尸体在城里,而人头在城外啊,这个没法解释得清,但如果不说清楚,看来县令大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何氏族人也都感到挠头,有人献计道:“要不然,咱们就说是王屠户杀的人,请县太爷派人去抓他?”

何老族长一瞪眼睛,低声道:“蠢货,如果这么说了,那个贱人岂会再承认,她会立即翻供的,要想让她招供,要想让她自愿去死,就不能提王屠户!”

想了想,何老族长忍不住火上来了,对着几个何氏族人便是一通乱踢,低声骂道:“小兔崽子们,要不是你们让王屠户给跑了,我们现在用得着这么为难么,直接把两个人往公堂上一送,管他们承认不承认呢,自有县令打他们板子,何至于现在还要迁就那个贱人!”

何氏族人都垂头丧气,他们也不想让王屠户逃掉的,可那王屠户人高马大,力气又壮,他们好几个人一起上,都没按住他,体力不如王屠户,他们也都没有办法啊,人家王屠户不缺少肉吃,身体当然强壮了。

何老族长看向院子另一侧的何孙氏,气道:“这个贱人,县令似乎是帮她的,难道她承诺给县令什么好处了?”

何氏族人听了,也都有这种感觉,又有人献计道:“要不然,咱们也给县令大人些好处?反正都是何俊仁的钱,咱们少分一些,总比什么都分不到要好吧!”

何老族长点了点头,很慎重地考虑起这个问题来了,何俊仁的财产可是不少的,大家分分,每个人都能分不少,只是不知县令大人的胃口如何,要分给县令多少财产,才能让县令大人“好好的判案”呢?

二堂里,李日知已然把他自己的分析,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房县令听,他把一件看起来很复杂的事情,用推理的手段,变成了很简单的事情,简单明了,虽然有不完善的地方,但好歹能看出事情的发展轨迹了!

房县令听罢,沉吟了片刻,说道:“似乎,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极大,但,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呢,那个王屠户跑掉了,他可是不会自己回来的,而且,他也不一定真舍不得何孙氏,如果他见无法再救出何孙氏了,他说不定就放弃了,远走高飞,不再回来了。”

傅贵宝一直在旁边听着,他有心出主意,但肚子里却实在没有什么主意,现在好不容易听到房县令说起一个简单的事情,他连忙道:“要不然,咱们派人去王屠户家里看看,说不定他正在家里收拾包袱,打算逃跑,却还没有逃走呢,现在不是关城门了么!”

房县令看了他一眼,道:“那如果王屠户没有回家呢,没有进城呢?我们派了人过去,岂不是要打草惊蛇,等他后来偷偷返回,得知了我们派过人来,那他可就害怕了,此后再逃,我们要想抓住他,可就要费很大的力气了!”

房县令是想说,有可能是抓得住的,但必定费时间,我就是不想费时间,早点把案子了结了,这样才破案破得干净利索,否则如何让上司满意,给我个好评呢!

这年头当官也不容易,也是需要好评的啊!

傅贵宝挠了挠头,这他就没办法了,总不好指责本县的差役没用,没有好好地跟踪,以至于把王屠户给跟丢了。

李日知道:“房世伯,小侄有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房县令忙道:“行或不行,你且先说出来听听,咱们一起商量!”

李日知道:“依小侄看,得给王屠户一个希望,只要他有了希望,那么他就会上当,就会自投罗网,有些时候,有些人明知道前面有个坑,可他情愿意假装看不见那个坑,也非要往前走,咱们可以利用一下,让王屠户上这个当……”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房县令听了,连连点头,笑道:“不错,这个办法确实是不错,咱们就按着这个办法来试一试!”

说完之后,三个人各自回房,睡觉去了,只有睡好了,养足了精神,才能应对明天的事情嘛!

李日知他们回去睡觉了,可院子里的人便受罪了,房县令说让何孙氏休息休息,过一会儿再升堂,可这一会儿未免等的时间也太长了些,一直等到了后半夜,也不见房县令再升堂。

县衙里面的差役除了值夜班的,其余的也都离开了,连公堂上的蜡烛都熄灭了,可见今晚是不可能再升堂的了,院外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也都散了,至于在黑暗当中还没有留下来的,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何老族长急了,他找到差役,想问问情况,差役当然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大半夜的害得大家没法睡觉,没揍他就不错了,还敢来问为什么,欠抽不是!

何老族长急中生智,连忙孝敬了差役几吊铜钱,差役这才对他“指点”了两句,无非就是让他们耐心等待,不要着急,只要县令大人那边一有动静,他们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何老族长的,这种指点和没有几乎是一个样子的,但钱收了,就不会退回来了!

于是乎,何氏族人以老族长为首,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累了只能蹲着,不敢躺着,唯一让他们有点儿小安慰的,便是何孙氏也和他们一样,而且何孙氏还更可怜些,一个人蜷缩在墙根儿底下,瑟瑟发抖!

这一晚上,对于何氏族人还有何孙氏都是极其难熬的,他们没法睡,也没法大声话,甚至连走动都不行,甚至连上茅厕都不可以,只要他们一动,就会有差役上前来斥责,不许他们乱动。

何老族长给差役再多的钱也没用,对于差役来讲,钱是照收不误的,但就是不允许他们乱动,不许出这个院子,想要大小便也不行,实在不行,就往裤兜子里面解决吧!

当然,院子里的人难受,院子外面的人也不好受,有人关心案子的发展呢,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屠户。

王屠户不象是傅贵宝估计的那样,他没有回家,但也不象是房县令估计的那样,他确实是进城了。

不过,房县令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派人去王屠户家里抓人,那么肯定是抓不住的,而王屠户也就此会逃出户县,永远也不回来了,如果没有希望救出何孙氏,那他也没有必要在此久留。

王屠户藏在衙门外的小巷子里,躲在阴暗处,他也在等着房县令升堂,但房县令迟迟不升堂,他也只好在外面等着,不等到案子的结果,他是不会走的,所以他只能等。

等的时间久了,王屠户找了个背风的墙根儿,背靠着墙坐了下来,他开始回忆起这些日子的事情,他和何孙氏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杀的何俊仁!

是的,何俊仁就是他杀的,一刀毙命,直接砍下了头颅!

王屠户是在半年前认识的何孙氏,那时候何俊仁正好外出做生意,而王屠户则出城收羊,他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白,他收了十来只白羊,赶着回城,心情也特别好,一边赶着羊,一边哼着歌。

在路过一个村子时,靠近村头处,有一座外表整齐的宅子,用白灰涂抹的外墙,大门也上了漆,是那种亮亮的黑漆,门上还有铜做的门环,一看就是个地主家的宅子。

王屠户当时心中便想:“在这种宅子里生活的人,当真是好命啊!”

这时候,正巧门里走出一个妇人,这妇人看到他之后,便哈哈大笑,说道:“你好大一个人,怎么还学小孩子的样子,出来放羊呢,就没别的活儿可做了么?”

这个妇人便是何孙氏,天气好,她出来晒太阳,还想找些三姑六婆的聊天,反正乡下地方,除了干活儿,也就剩聊天了,不说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吃饭都不香。

王屠户笑道:“我不是放羊的,我是杀羊的,是城里的屠户。怎么样,小娘子如何称呼,可是想吃羊肉了,你家有钱,不如买上一整只羊,我来给你把羊收拾干净了,你吃新鲜的羊肉,剩下的吃不完的,我帮你做成腊肉啊,慢慢吃!”

他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指望何孙氏买一整只羊,这可是好大的买卖了。

谁知,何孙氏听了,想了一下,却道:“好啊,你给我挑一只肥羊,要肉嫩一些的,帮我把羊杀了吧?”

王屠户吃了一惊,对方竟然真的要一只羊,搞不清对方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他便道:“要先付钱才行,你要买一整只羊,我便宜算给你,但也要三贯钱哩,你拿得出吗?”

何孙氏呸了声,道:“三贯钱,我怎么拿不出,你等着。”

说完,何孙氏进了门,片刻就又出来了,拿了一小块银子,扔给了王屠户。王屠户接过一看,见是一个银角子,三两朝上,只多不少!

王屠户笑道:“好大方,竟然用银子付账,好啊,我便挑一只好羊给你!”

他挑了一只肥羊,指给何孙氏看,何孙氏却笑道:“先不急,你进院来,跟我说说羊肉要怎么做才好吃!”

第七十六章 经过

王屠户一听这话,便心中有数了,看来这个妇人想的不光是买羊肉了!

王屠户把羊在宅子外面栓好,跟着何孙氏进了院子,聊东聊西,互相问了不少对方的事情,王屠户挑城里有趣的事情说了几件,逗得何孙氏格格直笑。

王屠户现在想想还感到有些纳闷儿,他和何孙氏在第一次见面时,竟然还都算是矜持,没有起什么苟且的念头,聊完怎么煮羊肉了,王屠户把肥羊杀掉,收拾干净了,留给何孙氏。

村子里面杀羊杀猪可是大事儿,村民们都来围观,如此一来,大家都看到王屠户杀羊了,都没往别处想,只顾着羡慕何孙氏阔绰,竟然买了整只羊!

买卖之后,王屠户便赶羊回了城,他是光棍一根,婆娘死了好几年了,没留下儿女,他成天忙着生意,也没有再娶。

可自从看过了何孙氏之后,他的心就象是被猫挠了似的,痒得厉害,没过几天,就实在忍耐不住了,拿了个篮子里面装上几根羊腿骨,提了赶去何孙氏的家。

回忆到了这里,王屠户忍不住嘿了声,何俊仁那个该死的鬼,也真是该死,就是该他死,竟然又没有在家,又出去做生意了。

虽然何孙氏实在算不上是美女,用不守着她,但王屠户看她就那么的顺眼,又高又壮,五大三粗的,越看越稀罕,越看越觉得和自己相配!

这回王屠户敲开了何孙氏的家门,用几块煮汤用的羊腿骨,就混进了何孙氏的大门,这次两个人倒是没有再矜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勾搭了在一起!

此后数月,只要何俊仁出门,王屠户就跑去与何孙氏私会,结果去的次数太过频繁,他俩失了谨慎,在一个月前,竟然被因有事提前回家的何俊仁给撞见了!

何俊仁当然大怒,不过他只是觉得丢了面子,而且也不想要何孙氏了,何孙氏又不是什么美娇娘,以何俊仁的身家,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早就不想要这个黄脸婆了,只是怕和离的时候分他家产,现在有理由了,不用和离,直接休妻,而且不用分家产,还能敲出一笔钱财来!

于是,何俊仁说要成全了王屠户和何孙氏,只要王屠户拿出一笔钱来,那么何俊仁就休掉何孙氏,让王屠户和何孙氏去当长久夫妻!

可何俊仁要的钱数太多了,王屠户无论如何也凑不齐,只求何俊仁宽限一个月,好让他有时间去凑钱,何俊仁答应了,放了王屠户走。

此后一个月,王屠户拼了命的干活儿,就为了能凑足给何俊仁的钱,他干活儿干得连家里的独轮车都坏了,但还是凑不齐那笔钱!

直到事先约定好的那天,王屠户还在干活儿,他雇了车马行里最便宜的一头黑驴,说是用来驮羊肉,给各个饭馆去送肉!

可就在王屠户给最后一个小店里送肉的时候,有一个外地来的读书人,大声喊着他杀了人,还抢了一百多两的银子,当时他听了,只感这个读书人太傻,这种牛皮也能吹的吗,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他赶着黑驴回了家,却在家门口看到了何俊仁,何俊仁喝了点儿酒,有点儿晕乎乎的,见王屠户回来,就拉着王屠户,非要让王屠户给他钱,否则就要报官,说王屠户勾引他的妻子。

王屠户无法,只好把他拉进了自家的院子里,可他确实是拿不出这笔钱来,何俊仁就逼他卖房子,可就算卖了房子,王屠户依然还是凑不齐那笔钱的!

何俊仁大怒,抓着王屠户的衣服领子,便要大喊大叫,要拉着王屠户去见官,王屠户深怕此事声张开来,又被何俊仁逼得急了,一怒之下,操起屠刀,就给了何俊仁一下子狠的!

王屠户以杀生为业,成天玩刀子,又身强体壮,力大无穷,只一刀就削掉了何俊仁的脑袋,鲜血喷了一地,连黑驴的身上都喷到了!

但血不血的王屠户不在乎,反正成天杀猪杀羊,院子里头肯定不干净,血什么的根本不用收拾,如果他一个屠户家里没有血迹,那才是奇怪的事呢!

可王屠户杀羊杀得多了,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只了,可杀人却是头一回,他一怒出刀,砍了何俊仁之后却吓傻了,冲动劲儿一过,剩下的就只是后怕了!

杀人要偿命的,王屠户还没有活够,当然是不想死的,他呆呆地站了好半天,忽然想起了晚上听到的那个读书人的牛皮了,正好,那便就按读书人吹的牛皮做吧,谁让那个读书人吹这种牛皮了,为此吃了官司,也算是他活该!

王屠户手忙脚乱地把何俊仁的无头尸体放到了驴上,为了防止血滴得到处都是,他还找了一大块羊皮,把何俊仁的脖子给包好,这才赶驴出门,他想把尸体扔得越远越好。

然而慌乱之中,他却是忘拿何俊仁的人头了,关键也是院子里太黑,他又不敢点灯,那颗人头不知滚到哪里去了,他只顾着拿羊皮包何俊仁的脖子,却忘记找何俊仁的脑袋了。

赶着黑驴,一路躲躲闪闪,好不容易到了城西南的树林子里面,这块地方以前王屠户来过,知道如有个大树洞,他便把无头尸体扔了进去,当然,他总算没忘了把羊皮收回来。

等再回到家里时,天都快亮了,而王屠户已然快虚脱了,他先眯了一觉,醒来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想先把黑驴还了,可却发现了何俊仁的脑袋,晚上天黑,那脑袋滚到了墙角,他没有发现,可天亮了,院子才多大,他当然就看到了!

王屠户现在还记得当时看到那颗脑袋时的心情,他几乎被吓得当场休克,昨天晚上杀的人抛的尸,结果第二天早上发现脑袋还在自家的院子里,而且何俊仁死的突然,眼睛并没有合上,瞪着两只眼睛,方向正好是王屠户站着的位置,他岂有不害怕之理!

然而,王屠户真是没有勇气再去扔掉何俊仁的脑袋了,他只能把人头藏进了自家的柴火堆里,然后这才去把黑驴还了,因为租驴的钱,他还和伙计口角了两句。

王屠户办完这些,赶紧出城,他去找何孙氏,把事情说了一遍,何孙氏也吓坏了,但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她以前也没有想过要杀了何俊仁!

可现在何俊仁死了,情况变化,何孙氏就问王屠户,如果她改嫁,那能不能带走何俊仁的财产,她可是正妻,不是买来的小妾,更加不是丫环,所以何俊仁的财产就是她的财产啊!

王屠户听了这个,不由得心也动了,如果他娶了何孙氏,住进这个宅院,那真是太幸福了,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找好替罪羊,也就是那个吹牛皮的读书人!

王屠户也是个干脆人,他把事情的经过向何孙氏说了,然后立即进城,他得想办法,让人发现那个读书人“杀了人”啊!

可一直进了城,王屠户也没有找到任何办法,他的脑子实在是不够使的,啥办法也想不出来,然而,当他走到县衙门外时,却发现,根本不用他想办法,因为已经有人把那个吹牛皮的读书人给告了,里面正审着呢!

王屠户又惊又喜,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是老天爷帮忙啊,让他以后有好日子过了,又能娶到何孙氏,又能得到大笔的财产,看来他真是时来运转了。

于是,当公堂上问尸体在哪里时,他藏在人群之后,喊了一声,说在城西南的树洞里,然后便又躲了起来,于是乎,一个捕头带着捕快去城西南的树林了。

往后的发展,对王屠户越来越有利,找到了何俊仁的无头尸体,胡巍被打了板子,可后来,却因为不知道这具尸体是谁的,所以无法结案,王屠户便又急了。

他又跑去和何孙氏商量了,但两个人都没有胆量去认尸体,直到县令又说那个读书人就是凶手,只要把尸体认领,这案子就可以结了。

终于下定了决心,何孙氏前来认尸体了,公堂上发生了什么,王屠户也看到了,当何孙氏出城后,他也跑过去相见了,两人还商量了一下,但后来,何氏老族长到了,事情就开始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王屠户眼见着何氏族人抓走了何孙氏,他一路跟着,到了何家祠堂,又见何孙氏挨打,他实在忍耐不住,上前把何氏族人给痛揍了好几个,但何氏族人太多了,他非但没有救出何孙氏,把自己也给陷进去了。

王屠户只好说他知道人头在哪儿,找不到何俊仁的人头,你们就别想结案,何氏老族长便让几个何氏族人押着他去找何俊仁的脑袋。

于是,王屠户带着他们进了城,进了城可就是王屠户的地盘儿了,他趁着何氏族人找到了何俊仁的人头,正高兴的时候,他趁机逃走了,何氏族人根本就没法抓他,只好带着人头离开。

王屠户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他想要找个机会,去把何孙氏救出来,却没想到何氏老族长那么性急,竟然连第二天都等不及,当晚就带着何孙氏进城了,使得他没法救出何孙氏了。

当王屠户躲在衙门外,得知了何孙氏把罪全认了,他明白这是何孙氏想让他能够活命,王屠户感动得都要哭了,可他却没有半点儿办法,实在是救不出来何孙氏。

王屠户靠在墙根,他又累又困,却又不敢睡着,不时地要注视视衙门那里,深怕错过了县令升堂。

因为县衙的大门没关,而何氏族人都在院子里面,只要有心,这都是在衙门外面能望见的,所以王屠户更不敢睡了,他还指望着,如果有机会,他在门外喊一嗓子,就象当初陷害那个读书人似的,没准能帮到何孙氏一些忙呢!

想到那个吹牛的读书人,王屠户心想这回便宜他了,何孙氏认罪了,不但救了自己,可也等于是救了那个读书人啊!

王屠户脑子昏昏的,他只是想着,明天,县令会怎么判这个案子呢?

县衙里面,一个小屋子里面,床榻上趴着胡巍,而床边上坐着赵安,两个人同样没睡,赵安被李日知找来,让他进衙门照顾胡巍,赵安是胡巍的姐夫,照料胡巍当然会比别人用心些。

胡巍趴着,屁股上的板子伤已经好多了,不是那么太疼了,胡巍说道:“姐夫,你说明天房县令会怎么判这个案子呢?”

赵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啊,但只要你没事,那就什么都好了!”

五更天,外面传来鸡叫声,天很快就要亮了!

第七十七章 要保持冷静啊

天亮了,房县令正常起床,吃了点儿东西,这才慢悠悠地往前面的大堂上走,他现在是胸有成竹,觉得今天就能把案子给结了!

房县令心里美滋滋的,如果真能象李日知预计的那般,让凶手自投罗网,那么自己把案卷上报,说不定能当成是经典案例,发给全国州县,让所有的地方官都学学自己哪,那时候自己有了名望,还怕升不了官么!

等房县令到了前面的公堂上,就见李日知已经先到了,还有那个猥琐的小胖子,也等在那里,难不成这个猥琐的小胖子也想上堂听审?

房县令冲着李日知笑了笑,然后冲着傅贵宝瞪了瞪眼睛,然后他进入了大堂,李日知和傅贵宝在后面跟随。

傅贵宝小声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房县令总是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真是让我有种冲动,真不想进去听审了!”

“那你还跟着我一起进去!”李日知讶然,回头看了眼傅贵宝。

“我这不是又冷静下来了么!”傅贵宝嘟囔着道。

进入大堂,房县令往中间一坐,两边的差役早就排好了队,房县令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升堂!”

差役们立即呼喝起来,威武,拖着长音,叫了一遍,待差役带着何孙氏上堂,又威武了一遍,等把何老族长和一众何氏族人带上来时,差役们则又再威武了一遍!

虽然喊威武挺无聊的,但这招确实好使,对于平常从来不上公堂的普通百姓来讲,还算是很有震撼力的,至少何孙氏和何老族长跪在下面,谁都不敢抬头。

何老族长疲倦之极,他一来是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了,二来在外面等了一夜,又不能去茅房方便,又不能睡觉,连躺一下都不能,体力上消耗太大,所以再上公堂,已经萎靡得很了,跪在堂下,如果不用双手柱地,他几乎都不能好好地跪着了,有种要瘫倒的架势。

何孙氏还算好点,她本来就是一个身体强壮的妇人,虽然她遭的罪一点不比何老族长少,精神方面也不咋地,可体力方面却要强很多,她还算可以好好地跪着,能专心听房县令说话。

房县令先问何老族长,道:“何家老丈,本官问你,为何人头在城外,而尸体在城内,你说清楚,那人头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问题对于何老族长来讲,确实是很难回答,因为他不能提王屠户的,一提王屠户,那何孙氏就会玩命了,她之所以愿意承担罪名,就是想让王屠户没事,如果王屠户有事,那何孙氏何必还要委屈自己呢!

何老族长吱吱呜呜的,他昨天晚上想了一整晚,也没有想出好的说词来,他终究不是个心思灵活的人,在族里他可以倚老卖老,说不通道理,就说家法,他一定赢,可在这里,老的人多着呢,他算老几。

房县令见他无法回答,又问道:“是不是你杀害了何俊仁,然后为了得到他的财产,所以又要嫁祸给何孙氏,只有他们夫妻两个都死了,你才能得到所有的财产?”

何老族长大吃一惊,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小老儿哪有这样的胆子,如果县令大人如此怀疑小老儿,那小老儿宁可不告了,何俊仁的财产爱给谁就给谁,小老儿不给他报仇,也不要他的财产!”

何氏族人也都很是惊恐,他们感觉到房县令似乎非要诬陷他们,说他们和何俊仁的死有关,他们只是想分何俊仁的财产罢了,他们只想得好处,却不想担风险的,反正财产是何俊仁的,可命却是他们自己的啊!

房县令就等着何老族长这句话呢,他早就预料何老族长要撇清关系,嗯,应该是李日知早就预料到了,他顺势就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便算你撤诉了,不告何孙氏了,没有了原告,那何孙氏当然就无罪释放了!”

何老族长心中大骂,骂房县令是一个昏官,当然他也只是在肚子里骂骂,让他说出声来,他可没有那个胆子,只能垂头丧气地认倒霉了,白忙乎一天一宿,啥也没捞着。

后面的何氏族人也是人人脸现失望的表情,但他们还算听话,何老族长既然说不告了,那他们就不告了,认倒霉便是。

这回却换何孙氏大吃一惊了,她昨天承认了杀何俊仁,已经做好了被砍头的准备,可谁知峰回路转,县令睡了一晚上觉,早上升堂,竟然判她无罪,还释放,天下竟然有这种便宜好事,她岂有不惊讶之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房县令随即又道:“不过,何俊仁的财产,嗯,他是无后,而你也是要改嫁的,是吧?如果是这样,何俊仁的一半财产充公,而你何孙氏,可以带着另一半家产改嫁,不过,改嫁要快,因为这涉及到充公的那一半财产!”

他把这话一说完,公堂上的何氏族人和何孙氏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何氏族人以何老族长为首,都在心里大骂,这不仅是一个昏官,而且还是一个贪官,怪不得他要帮着何孙氏,原来是要分走一半家产啊,这位县令大人竟然和他们打的是一个主意,分财产!

而何孙氏惊讶之后,却是欢喜,能保住命,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现在还能带着一半家财改嫁,那就更好了,如果堂上是这么判的,那么回家之后,哪个何氏族人敢找她的麻烦?谁也不敢了呀!

到于充公的那一半家财,何孙氏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正所有的家财都是何俊仁赚的,她也没出过什么力,能分多少那都是赚啊!

县衙外面,虽然还是早晨,但看热闹的百姓就不少了,有的人家是吃三顿饭的,竟然捧着个大碗,站在衙门大门外面,一边扒饭,一边看热闹。

当然围观百姓听到何俊仁的一半财产要充公时,何家的人争来争去的,结果好了吧,把一半的家财分进官府了,让他们闹,这回可是吃大亏了吧!

王屠户此时就躲在人群当中,当他听到这个结果时,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一点儿都不怀疑,因为官府收了好处嘛,收了何俊仁一半的家财,要是判何氏族人获胜,那么县令大人可别想分这么多。

王屠户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现在形容他的词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喜极而泣!

房县令又是啪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本官就这么判了,何俊仁一半财产充公,剩下的一半财产则由何孙氏继承,她可以带着财产改嫁,现在为了早点结案,你们谁愿意娶这个妇人为妻,她可是寡妇,你们这些听审的人,可要想清楚了!”

房县令的话音刚落,就听衙门外面,一群人在叫着:“小人愿意娶那这个妇人,她是寡妇也不怕!”

“小人就喜欢寡妇,为了娶寡妇,小人三十岁了,还打着光棍儿呢!”

“嫁我嫁我,县令大人开恩,把这个妇人判给小人吧,小人一定把她当成活菩萨一样供着!”

外面围观的百姓对于娶不娶寡妇,都觉得无所谓,但娶这个寡妇,可以得到何俊仁那死鬼的一半财产,财帛动人心,何况是白来的财帛,这便宜谁不愿意占啊,那不都得抢着占啊!

大门外一片叫嚷之声,热闹无比,就算是菜市场也不及县衙门口乱了!

忽然,一个略有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叫道:“小人也愿意娶这个妇人,但这个妇人愿不愿嫁给小人,得她自己说了算,她想改嫁给谁,也得问问她自己吧!”

喊话之人,正是王屠户,听得周围的人乱喊,他也急了,显而易见,官府为了早点结案,县令为了早点儿拿到钱,所以急着要把何孙氏嫁出去,糊涂官办糊涂事,万一县令把何孙氏给嫁了,嫁的不是自己,那他岂不是鸡飞蛋打,连人都杀了,却还是白忙乎,反而替别人做了嫁衣!

所以王屠户再也忍耐不住,他也喊了出来,只要能让何孙氏自己选,选她想嫁的人,那他就必胜无疑了,何孙氏肯定会选他的呀!

喊完这句话后,王屠户几乎虚脱,他昨晚也是真不好过,蹲了一宿墙根儿,精力和体力都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心情又紧张,所以把他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去之后,就有脱力的感觉了!

公堂上,何孙氏也急了,她早就感觉出来了,本县的县令是一个又贪心,又糊涂的人,自己改嫁的事情,可不能让他说了算,万一命令她改嫁给别人,那岂不糟糕!

何孙氏跪着往前爬了两步,说道:“县令大人开恩,民妇改嫁之人,还请县令大人让民妇自己选吧!”

房县令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不由得转头去看李日知,李日知也回了他一个微微一笑,两人很有默契,互相点了点头。

房县令心想:“昨天我睡得不错,可院里院外的人,怕是被折腾得够呛啊,脑袋都不好使了,想事情都只能靠冲动了,很好,我要的就是他们冲动,他们一冲动,就会犯错误了,我就可以结案了!”

傅贵宝看李日知那得意的样子,忍耐不住,说道:“你把下面的人弄得都很冲动,比我还冲动!”

李日知小声道:“没关系,等冲动过后,他们就会冷静下来了!”

“那时也什么都晚了!”傅贵宝摇了摇头,心中却开始总结经验:“要想让疑犯冲动,犯下错误,就得让疑犯特别的累,这样脑子就没法想事情了,就容易冲动了!”

房县令和颜悦色地对何孙氏说道:“那么,你想嫁给谁呢?本官这里等着要结案,所以你最好快点选,而且只能选一次,本官可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选来选去的!”

何孙氏连忙答应,她想出公堂,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可却感头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稳了稳心神,她这才出了公堂,到了县衙的大门口!

何孙氏这么一走过来,门外看热闹的百姓立即就叫喊起来,他们不敢进入大门,可他们却敢在门外大叫,使劲喊着,希望何孙氏能选他们,又得媳妇儿,又得财产,这种好事,估计一辈子也就能摊上这么一回了,错过就只能等下辈子了!

就在人群当中,何孙氏看到了王屠户,两人四目相交,都是激动万分!

何孙氏一指王屠户,王屠户立即就挤开了身旁的人,来到了大门口,就差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了!

何孙氏回过头,对着房县令道:“民妇愿意改嫁给此人!”

王屠户也大声叫道:“小人,小人愿意娶此妇人!”

第七十八章 计成

看着大门那边的两人,房县令把手放到了惊堂木上,但随即把手又放开了,他心情愉快,脸上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了笑容!

房县令心想:“凶犯终于自投罗网了,真好,太好了,案子破得完美!”

李日知也乐了,看来一晚上没白折腾外面的人,医书上可说了,人一旦要是精神疲惫,那么就会做出平常很多不敢做出来的事情,这个时候,就得吃药了!

嗯,这时候何孙氏和王屠户,他们两个需要的就是两碗安神汤了,一人一碗,喝完他俩就能清醒了!

外面围观的百姓却不明所以然,他们还纷纷地往后扯王屠户,有的人还叫着,凭啥呀,就因为他个头儿大啊?个头比他还大的人,也有啊,比如说俺!

房县令笑道:“本官看你二人,就如同看到了织女和牛郎一样,那本官何不妨做一回鹊桥呢!”

他冲着两个人招了招手,又道:“何孙氏,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人,而这人又愿意,那么本案终于可以了结了,来吧,你二人到堂上来!”

何孙氏和王屠户心中激荡,两个人脑子现在都不好使了,只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俩都无法应对了,竟然变得没有一点儿主见了,只能是县令大人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就好了!

王屠户走进了县衙的大院,和何孙氏一起进了公堂,两个人并排跪在一起,都抬头看着房县令!

傅贵宝站在李日知的身后,小声说道:“刚才房县令说他俩是什么,是牛郎和织女?这个王屠户是个杀牛的啊,而且那个女的是个寡妇,绝非是织女啊!”

李日知扭过头,用小小的声音说道:“那房县令还说他是鹊桥呢,你看他长得象是喜鹊吗?”

“是啊,房县令为什么说愿当鹊桥呢,鹊桥不是让他俩踩的么,房县令何等身份,怎么可以被踩呢?”傅贵宝奇怪地道。

李日知却笑道:“是啊,当他俩走到一半是,鹊桥突然不让踩了,他俩就掉下来了,脸朝地!”

这个时候,公堂上正热闹着呢,何老族长见何孙氏出去一趟,直接就领了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回来,而这个男人他还认得,这不就是常去村里的那个王屠户么,村里买羊肉猪肉,大多数时候都是找他买的!

何老族长叫道:“这,这这,这是早有奸情啊!”

何氏族人也都不干了,他们本来都是自认倒霉了,认为这次算是白忙乎了,可谁知横插一脚,竟冒出个王屠户,这他们就不干了!

哪有说,丈夫刚刚被人害死,尸体还在衙门里,脑袋还没缝上去,别说下葬,连棺材都没预备呢,何孙氏这个妻子,就从外面领个王屠户回来,就打算要拿着一半丈夫的财产改嫁了!

天底下怎么可以有这种事,这也太不象话了,太过份了!

何氏族人大噪,纷纷叫嚷起来,而外面围观的百姓也都叫嚷起来了,反正好处他们也捞不着了,那他们也不想让王屠户占了便宜去,起哄呗,谁不会呀!

李日知和傅贵宝在一旁窃窃私语,何氏族人在公堂上鼓噪,围观的百姓在外面起哄,整个户县衙门乱成一团。

房县令哼了一声,两旁的差役立即抬起手中的水火棍,咚咚地敲着地,齐声呼喝:“威武……”

差役们的齐声呼喝,还是有震撼力的,叫嚷嘈杂的声音,迅速就安静了下来。

房县令又拿起了惊堂木,这回他可没再放开,而是重重地拍到了大案上,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也随之消失了,换上了一副疾恶如仇的表情,厉声断喝!

但他不是冲着何孙氏和王屠记断喝,而是对着何老族长断喝,他喝道:“怎么,听你现在的意思,你是要管何孙氏改嫁之事,是也不是?”

何老族长这次他无论如何不能再退缩了,身为何氏族长,族里出了丈夫刚死,尸骨未寒,妻子就想带着家财改嫁的事,如果他再不吱声,那他也没脸再当族长了!

何老族长硬着头皮,道:“小老儿身为何氏族长,此事一定要管,还望县令大人开恩,这个……这个,小老儿要告何孙氏不守妇道!”

何孙氏和王屠户又惊又怕,他俩刚才光顾着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了,以为能带着何俊仁的财产改嫁成功,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但却忘了何氏族人会拼命阻止的,现在只能看县令的意思了!

不过,他俩认为,房县令挺糊涂的,而且贪财,为了何俊仁一半的家财,他会帮他们的吧?

然而,房县令做为鹊桥,他的耐心明显不好,牛郎和织女刚刚相会,他这鹊桥就罢工了,直接撤梯子!

房县令说道:“何孙氏,你要改嫁给此人,你需当说出理由,为什么要改嫁给他,而不是别人,还有你这个人,你要娶何孙氏,也要说出理由!”

对何孙氏和王屠户说完,房县令又看向何老族长,这回他的语气放柔和了,说道:“你们要反对他二人成亲,也得说出理由,嗯,理由说出来之后,如果合乎情理,那么何孙氏便不得改嫁,而她的那一半财产,你们何氏族人,可以分之!”

房县令用很柔和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可这番话听在堂下众人的耳朵里,无异于睛天霹雳,何氏族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又可以分财产了,难道不是白忙乎了?

而王屠记和何孙氏却傻了,他俩可是真害怕了,因为何氏族人是知道他俩的事情的,何俊仁的人头,就是何老族长让人押着王屠户去拿的啊,王屠户本来已经逃走了,只要他不出来,谁也别想抓住他,可被房县令一句话,又给骗出来了,现在这不是等于自投罗网么!

何老族长兴奋得满脸通红,他终于英雄有用武之地了,虽然他年纪大点儿了,但也算是老英雄嘛,老当益壮!

何老族长立即就说了出来,他指着王屠户,说道:“因为,因为这个人便是杀害何俊仁的真正凶手!”

王屠户心惊肉跳,他已经预料到何老族长会指证他,可当这话当真说出来时,他仍旧是忍耐不住了,大叫一声,呼地跳了起来,转身就往衙门外面跑!

王屠户有胆子杀人,可没胆子被杀,他很清楚,杀人是要偿命的,何俊仁死没关系,反正命是何俊仁的,可他的命却是他自己的啊,他不想被杀,他不想死啊!

公堂上的差役们立即就追了上去,这么多人都在场,要是让王屠户跑掉了,那大家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以后也别在衙门口混了!

李日知小声道:“看看,这个王屠户的脑子就是不太灵光,他这时候要想逃得性命,应该是往房县令这边跑,抓住房县令当人质,却不是往大门那边跑了!”

傅贵宝连连点头,道:“其实,往咱俩这边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闭上你的鸟嘴,说话这么不吉利!”

大案后的房县令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胡须,他并不在乎王屠户逃走,因为他知道,王屠户逃不出大门的,门口那么多的百姓,岂能容他逃出去!

房县令脸上甚至露出了微笑,王屠户被百姓们拦住,从而束手就擒,那么,百姓们自然就可以称为是“义民”,而户县的义民如此之多,岂不正表明自己这个县令教化有功么,这可又是一份功劳,足以使自己得到优上的考评啊!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房县令松了口气,因为他看到王屠户已经逃到大门口了!

官府审案子,这种事情并不多见,尤其是人命案子,更是不多见,户县百姓难得有如此娱乐的时候,所以大门外很多百姓都在围观,而能挤到前排的,自然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

王屠户虽然也是一个彪形大汉,但要想从人群中挤出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门口那些壮汉并不比他差多少,而且还人多势众呢!

门外两个大汉见王屠户跑了过来,就在王屠户抬腿往门坎上跨时,他俩齐齐飞起大脚,对着王屠户踢了过来,王屠户又不是武林高手,哪可能躲得过去,他只躲开一只脚,却被另一只脚踹中了腰间,差一点儿就摔倒了!

门口可是挤着好几条大汉呢,立即都冲进了大门,抓住了王屠户,扳手抱腰,黑虎掏心,撩阴腿,无影脚,手指叉眼睛,如此各种绝招在一瞬间,就统统都使了出来!

王屠户立即就被制服了,当然差役们赶到之时,他已经身受重伤了,伤势相当严重,一手捂眼,一手捂裆,身子蜷缩,全身发颤,喊声嘶哑,痛不欲生!

差役们把他架了起来,重新扔回了公堂之上!

房县令不停地抚摸着胡须,心中得意就没法形容了,他大声道:“义民,刚才出手,嗯,还有出脚的都是义民,义民当赏,来人啊,刚才拦住这个凶犯的义民,每人赏钱一贯,现在就赏!”

前排那几个打倒王屠户的壮汉,无不欢呼,一贯钱啊,县令大人真是慷慨,真是个好大人,房青天啊!

瞬间,就有壮汉决定了,以后只要衙门里有案子开审,那他们就必须来旁听,还要抢占最靠近大门的地方,只要有犯人想逃走,那他们就要出手拦截,然后再得赏钱,这也算是副业了,而且收入不菲,完全可以贴补家用!

再次把王屠户按倒在公堂上,房县令一拍惊堂木,道:“人犯还敢狡辩么,还不从实招来,如果还要顽抗,那么堂上的板子,便是专门为你而设!”

王屠户都被打傻了,只是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哀嚎,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那些壮汉下手太狠,几乎都是照着他的要害下手的,他就算是铁打的,这时候也忍受不了了!

见他不能说话,房县令又对何孙氏说道:“他不能招,你便招了吧,免受皮肉之苦,被打一顿再招,还是直接招,你自己选择,嗯,也有可能不止打一顿!”

何孙氏只感头晕脑胀,筋疲力尽,她整个一晚没有得到休息,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而今天在堂上又是大起大落,所见所闻,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毕竟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太多见识的乡下妇人,勾心斗角实在不是她的所长!

何孙氏望向上面的房县令,又看了看何氏族人,再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的王屠户,忽然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晕倒在地!

晕过去是没有用的,再没有得到口供之前,房县令是不会有什么同情心的,再说同情杀人凶犯,这个也实在是与道德相违背的!

哗地一盆冷水浇到了何孙氏的脑袋上,何孙氏一个激灵,醒转了过来,她看向堂上的房县令,嘶哑着嗓子,说道:“民妇,愿意,招供,只求,只求县令大人,不要用刑!”

房县令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如实招供,本官便不会让你遭受零星的活罪!”

何孙氏慢慢爬起身,擦了一下脸上的水,抬手缓缓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道:“民妇与何俊仁成亲十载,并无一儿半女,何俊仁便有休妻另娶之意,他不仁,民妇便也不义,这便找了王屠户,与他相好,但他杀了何俊仁,民妇事先并不知晓,如果事先知晓,民妇定会阻止。”

说到这里,何孙氏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因为要杀何俊仁,民妇想要亲自动手,别人杀他,民妇不解恨!”

第七十九章 惩罚

何孙氏一言即出,满堂皆静,其实也不用再说什么了,何孙氏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准确地向众人展示了一条信息,那就是她憎恨何俊仁,但她确实没有谋杀亲夫,事先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房县令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过头,去看不远处的李日知和傅贵宝,见两个小小少年并没有什么感触,还在听着何孙氏说话,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还没到明白这事的年纪啊!

何孙氏又道:“何俊仁死了,民妇并不伤心,王大来找民妇时,说把尸体扔到了树洞里面,可是人头却在慌乱之中掉了,只好藏了起来,又说可以让一个外地读书人顶罪,民妇听了,心中虽然过意不去,觉得害了那个读书人,但他既然喜欢吹牛,那么因为吹牛而死,也只能怪他命苦,就算这次不死在民妇和王大的手里,他日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她叫王屠户为王大,从身材上来讲,王屠户确实是五大三粗的。

李日知听到这里,心想:“胡巍要是听到这话,不知得多羞愧呢,估计他要是有记性,这辈子都不会再吹牛了吧!”

傅贵宝却连连点头,小声道:“何孙氏说得太好了,深得我心,英雄所见略同!”

李日知横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和她有缘,来世,必成夫妻!”

“这,还是算了吧!”

何孙氏既然已经认罪,便不想再多说什么,把她和王屠的失败经历说出来,反正结果是一样的,又何必说出来让别人耻笑呢!

她道:“何俊仁死了,民妇和王大给他偿命便是,他一条命,换我们两条命,他并不亏,我们和他的恩怨,到了阴间,再和他好好算算不迟。县令大人,该判就快判吧,反正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何孙氏说完这些,便去照顾地上的王屠户,王屠户虽然身体巨痛,但耳朵却没有聋,何孙氏说什么他当然听见了,其实也就是等于何孙氏认罪了!

王屠户倒也光棍,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那么哭号哀求也没了用处,能和何孙氏死在一块,倒也不错,他嗯嗯几声,腾出一只手来,和何孙氏两手相握,二个人都默不作声!

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了,被关进大牢之后,可能就很难再见到,而最后一面,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在法场上相见了!

房县令皱着眉头,心想:“这个何孙氏倒是象个男人,颇有青皮光棍之态,不但她自己承认了,也替王屠户承认了,竟然有种要死一起死的做派,那王屠户居然也认命了,并不挣扎辩解,难不成他俩真是两情相悦?”

摇了摇头,房县令颇感无聊,这两个人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也不应该同情,毕竟他是朝廷命官啊!

何老族长才不管何孙氏和王屠户是不是两情相悦呢,他只关心那一半的家产,他跪爬半步,说道:“县令大人,既然何孙氏已经招供,那就请县令大人为何俊仁伸冤报仇,为他做主啊!”

说着,何老族长呜呜哭了出来,其他何氏族人也跟着放声哭啼,有没有眼泪估且不论,但伤心哭啼的样子,大家却是都做足了!

房县令啪地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如果判案本官自有分寸,岂要尔等催促!你们在公堂上又哭又闹,可是在咆哮公堂?来人啊,谁再敢嚎叫,便掌他的嘴!”

何氏族人立即收声,再无一人出声,包括何老族长在内,大家都很识时务,绝对不敢咆哮公堂。

房县令叫书吏记录好供词,他看过之后,便让差役拿着,让王屠户和何孙氏画押按手印,王屠户与何孙氏并不挣扎,都是一副到此为止吧,死就死吧的样子,在供词上按了手印,被差役给他们上了手铐脚镣。

案子破起来颇费力气,但判决起来,却并不困难,按唐律判就可以了,王屠户杀人抛尸,被判秋后处斩,而何孙氏事先不知情,也并未参与,但妻盼夫死,起因由她,这是无论如何不能被放过的,虽不判死刑,但因她不守妇道,导致何俊仁惨死,所以判她终身苦役。

不过,看何孙氏的样子,王屠户被处决后,她估计也会自尽,活着也没意思,与其活着受罪,不如一死了之,和王屠户一起去阴间,转世投胎,说不定来世还能再续前缘。

古时候的人很信前世、今生、来世的。

判决之后,房县令便打算把案子上报了,这案子他在李日知的帮助下,破案的经过很有亮点,尤其是让杀人凶手自投罗网,这简直就是亮到了极点的亮点了,完全是可以得到夸赞的。

但公堂上还有何氏族人呢,他们听房县令判决好了王屠户和何孙氏,却没有提何俊仁家产的事,那个何老族长便道:“县令大人,案子既然结了,那何俊仁的家产……”

按着房县令先前说的,何俊仁的家产一分为二,一半充公,一半给何氏族人,这就涉及到了清点家产的工作,如果这个工作衙门里的书吏们不去做完,那他们这些何氏族人,也不敢去分何俊仁的家产,光能看,不能搬,那不是要急煞众人了么!

房县令抬起头来,哦了声,道:“你们不说,本官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嗯,这案子并没有完全结,因为你们的罪行,本官还没有判,这也算是案中案吧!”

何老族长大吃一惊,何氏族人也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他们会有什么罪,何老族长急忙问了出来。

房县令说道:“你们明知那个王屠户是凶手,还逼着他拿出了何俊仁的人头,可你们却在公堂上说,何俊仁是何孙氏杀的,但何孙氏并没有杀何俊仁,所以这是诬告。

而你们还说人头是在何家后院发现的,是何孙氏埋的,你们挖出来的,这便是做伪证,而且是恶意欺骗官府。

试想,要是本官相信了你们的话,判处何孙氏死刑,而真正的凶手王屠户却逍遥法外,那么日后如果上官追查此案,你们要让本官如何辩解,说是上了你们的恶当么,上官就会因此放过本官了?”

房县令说这些话时,脸色阴沉,而且他越说越生气,阴沉之上又加了几分狰狞,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恶狠狠的语气了!

何老族长吓得魂不附体,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做事不地道,可是欺骗县令大人在先的,这年头欺骗官府,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还想要何俊仁的家产?不要你们的命就算不错了!

何老族长连忙求饶,这个时候他已然再不敢惦记别人的家产了,而那些何氏族人也都吓傻了,不过,他们认为虽然他们之前确实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造成任何的不良后果,所以也没什么嘛,惩罚就不必了吧,家产还是要分一分的,再说就算有责任,何老族长也可以承担,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不会有什么事的!

傅贵宝小声问李日知,他小声道:“你不是最想考进士当官儿么,要是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判?”

李日知压低声音,道:“凡是堂上的都要判他们服苦役,还要带枷示众,以儆效尤,必须要惩罚,而且要让县里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此事,否则不对他们惩罚,那么以后别人也来欺骗官府,那这官可没法当了,别的政绩不说,单是教化百姓向善这条,那就是不合格啊!”

傅贵宝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对付这些刁民,就不能心慈手软!

果然,房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道:“尔等公然欺骗官府,行罪恶之事,每人罚铜五十贯,杖击五十,服苦役一年!”

何氏族人听了无不大惊,他们可没有想到,惩罚会这么重,他们只是随便说说,嗯,不是他们随便说说,而是何老族长说的,就算有错,也是何老族长的错,和他们没有关系啊,他们只是被族长“裹胁”而来!

可他们不哀求鼓噪还好,这么一叫冤,更增房县令之怒,他可没有对何氏族人惩罚过重,都是按着律法的底线来的,已经算从轻了,没流放他们就是发善心了,他们还敢叫冤!

房县令怒道:“尔等还敢咆哮公堂,罪不可恕,每人戴枷示众十天,戴三十斤的枷!”

戴枷示众就是带上那种大木头枷,套在脖子上的那种大枷,然后让犯人跪在人多的地方,有时候也会是衙门前的空地上,风吹日晒,而且那大枷很重,犯人戴着这东西,就算命不丢半条,但活罪那是绝对不会少遭的!

何老族长听了这份判决,顿时就晕过去了,何氏族人也都傻了,本来他们以为白忙乎就是最糟糕的结果了,不成想,如果真能白忙乎,那就太好了,糟糕的是还要受到重罚啊!

见何老族长晕倒,何氏族人竟没有人上去救助,他们现在都开始埋怨何老族长了,如果刚才不开口要家产,不就没事了么,县令忘了他们,大家各回各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好了,提醒县令了,县令把大家给罚了,何老族长这不是把大家全给坑了么!

何老族长要是知道族人这么忘恩负义,那他非得晕上加晕,醒不过来了!

房县令又骂了声刁民,站起身来,一甩袖子,他退堂走了,而差役们把何氏族人逐一按翻,杖击五十,说白了就是五十大板,差役是非常善解人意的,每按翻一个何氏族人,在打板子之前,都是要问问清楚的。

问什么?当然是问有没有孝敬,要是懂事说有孝敬,那板子打下去的时候,当然就会轻一些;如果不懂事,不拿出钱来,对差役们没什么孝敬,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大板子拍下,白屁股打成红屁股,红屁股打成烂屁股!

何老族长被差役们按翻,他当然是有孝敬的了,这么大岁数了,要是真挨实了五十板子,老命都得丢了,他当然要出钱保屁股了,可其他何氏族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出保屁钱的!

片刻功夫,公堂之上便是一片啪啪之声了!

李日知和傅贵宝看着无趣,便一起去了后院,事情办完了,他们也打算向房县令告别了!

第八十章 唐朝原版的武大

后院,房县令坐到了花厅当中,他心中得意非凡,县里出了人命案子,这是很糟糕的事情,但他这个案子破得爽利,竟能让凶手自投罗网,所以他估计自己必能得到上司的好评,说不定官职还能往上升上一升。

叫仆人送上来茶水和点心,房县令喝茶吃点心,心情愉快,忍不住还唱上了几句小曲儿!

这时候,李日知和傅贵宝来了,他两人进了花厅,李日知冲着房县令拱手道:“房世伯,胡巍的案子了结了,小侄便要回书院了,特来向房世伯辞行。”

房县令笑道:“这么急着回去啊,不如在县里多玩几天,老夫明天让差役陪你出城,这里还是颇有几处风景好的地方呢!”

房县令是真心喜爱李日知,这样又聪明,又有礼貌的少年,谁能不喜欢啊,他也是真心想留李日知多玩几天,让他好好地招待一下。

李日知道:“多谢房世伯,小侄倒是很想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不过山长督促得紧,小侄也怕耽误功课,所以还想早点儿回去,以后要是有机会,小侄再来打扰房世伯!”

房县令摸着胡须,微微点头,道:“商阳书院老夫是了解的,那里的功课确实是比别的书院要重,不过重也有重的好处,可以学到真知识,对于以后的科举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排柜子跟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排出一个大盒子,他把大盒子捧着,放到了桌上,对李日知道:“贤侄,这是老夫送你的礼物,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这是别人多年前有事要求老夫帮忙,老夫帮完之后,送给老夫的谢礼,现在老夫把它转送给你,希望你能在科举方面有所成就!”

房县令说话相当干脆,这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也是他收的礼物,所以转送给李日知,李日知不用不好意思不收!

李日知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拱手道:“长辈所赐,晚辈不敢推辞,小侄谢过房世伯。”

他打开了这只大盒子,看到里面的这套文房四宝,就见这套文房四宝制地考究,应该是很名贵的东西,要是真的使用,怕会很心疼,估计在科举进考场时,才会舍得用一用。

傅贵宝在旁边看着,房县令才不会送他礼物呢,他自己也相当地清楚这点,不过他对于李日知得了礼物也不嫉妒,傅家有的是钱,这样的文房四宝,他也买得起,而且是想买几套,就买几套,绝对不用心疼钱!

房县令亲笔写了封信,让李日知带回给山长郭有皆,信里面都是夸李日知的话,当然,对于胡巍胡乱吹牛,由此而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他也适当地表示了不满,同样都是郭有皆的学生,看看李日知有多好,再看看胡巍,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日知告别了房县令,又和傅贵宝去见胡巍,案子结了,胡巍当然不能再在县衙里住了,他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所以只能暂时住在姐夫赵安新买的那家铺子里,等伤好一些的,再回商阳书院。

李日知和傅贵宝出了县衙,叫傅来喜赶着马车,他们返回了商阳书院。

走到半路上,时间不早了,李日知见路边有一个用草搭的棚子,棚子里象是卖的简单吃食,他便叫傅来喜把马车停下,三人下车,去棚子里吃东西。

棚子里只有两张桌子,几张胡凳,卖的吃食很简单,就是蒸饼和酸辣汤,一个人五文钱就能吃得饱饱的。

李日知他们三个,每人要了一大碗酸辣汤,还有一盘蒸饼,叫卖饼的快点儿端上来,草棚子里只有夫妻两个,妻子做饭煮汤,丈夫负责招待客人,算不上是夫妻店,只能算是夫妻草棚了。

那妻子做饭倒是手脚麻利,只片刻功夫就叫那丈夫去端汤拿饼,那丈夫先是端了饼给李日知等人,这才又去端汤,每人一大碗。

那丈夫把汤给李日知最先端来,当汤碗放到桌子上时,李日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看到那丈夫的手指,伸到汤里面了!

饭菜做得干不干净是次要的,估计天下所有的店里,都不见得是很干净,但当着客人的面,把手指伸进了汤里面,这个就让人感到恶心了,至少李日知是对此很不满的。

李日知一指汤碗,说道:“掌柜的,你手指不烫么,都伸到汤碗里了!”

那丈夫连忙把汤碗放好,把手指从汤碗里拿出来,甩了甩,对着李日知很憨厚地一笑,用非常感激的语气说道:“多谢小公子关心,小的不烫,只是指甲在汤里面,没有烫着肉!”

呃,好吧,这是一个诚实的好人,指甲进汤,并不辩解,坦然承认了!

傅贵宝哈哈大笑,道:“大哥,人家多谢你呢!不过,经过这一次,回到书院之后,你会不会见着酸辣汤就反胃啊?”

李日知叹了口气,道:“有可能,只要闻到酸辣汤的味道,估计我就得倒足了胃口!”

那丈夫此时终于听懂了李日知的话,人家这是嫌弃他把手伸进汤里了,那丈夫脸皮薄得很,听明白了话之后,立即就臊了个大红脸,他连声道歉,又把李日知的汤碗端走,又重新给李日知端来了碗,这次手指却是没有再伸到汤里面。

那丈夫见李日知和傅贵宝都是少年,便道:“小人有了个弟弟,从小就聪明,是块读书的好料,所以小人便把他给送去商阳书院了,打算让他学出个名堂来,以后也能光宗耀祖,可别象我似的,只能在道边卖卖蒸饼了!”

李日知咦了声,道:“你弟弟在商阳书院读书?他叫什么名字啊,我俩也在商阳书院读书,说不定认识你弟弟呢!”

那丈夫喜道:“原来两位小公子,也是在商阳书院读书啊,小人姓武,名叫武大有,弟弟名叫武二有,他去学的是明经科,以后两位小公子可得多照顾照顾他啊!”

李日知和傅贵宝互视了一眼,武二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能是他俩到书院的日子还太短吧,所以人认得不全。

武大有倒不是个小气人,立即冲着在灶头上忙乎的妻子喊道:“再给加三张蒸饼,再给拿三根大葱来。”

转身,武大有冲着李日知等人笑道:“那是小人的妻室,姓潘,小人让她给三位弄几张上好的蒸饼来,她的手艺相当不错的呢!”

李日知笑道:“武掌柜,你怎么在这里开店啊?”

武大有忙道:“别别,公子还是先别叫小人掌柜的吧,只开了一个小草棚的生意,离着掌柜这个称呼,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看了看自家的草棚,还有在灶台旁忙乎的妻子,武大有还算知足地道:“城里的铺子租金太贵了,小人实在是租赁不起,所以便出城,在这里搭了间草棚子,这生意还算能做得,小人打算存些钱,等存够了,再去城里开店!”

李日知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四周,这条道上旅客不少,而且出门在外,大家对吃喝也都不讲究,只要这草棚子里提供的饮食量大管饱也就成了,这生意只要勤快肯干,能起早贪黑的吃苦,那便可以做下去,利润还是不错的!

李日知道:“武掌柜……”

“别别,公子还是叫我大郎就成了!”武大有忙道,他有一些自卑情绪在里面,认为在一个小草棚子下做生意,实在是当不起掌柜这个称呼。

李日知只好改口,笑道:“好,大郎,你要是能吃得了苦,你便去荥阳县的边境处去做这个生意,那里赶路的人最多,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做这个吃食生意是最好的,你只要吃得住辛苦,顶多也就是两年,你就真的能盖起一家好的蒸饼店了!”

傅贵宝笑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怎么听着象是要开黑店的样子呢!”

武大有嘿嘿笑了两声,道:“好啊,那小人就去边境那里再搭间草棚,公子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说的想必不会错的!”

他转过头,对着还在忙乎的妻子叫道:“婆娘,听到没,咱们去边境那里搭草棚子!”

潘氏转过头来,笑道:“好啊,去哪里做生意,都听当家的!”

李日知和傅贵宝这才注意到,原来潘氏还是很年轻的,长得也不错,在这间草棚子里做蒸饼,做酸辣汤,颇有些委屈了,不过,武大有长得也不错,身材高大魁梧,身体强壮得象头牛一般,如果他要是真开黑店,估计过往旅客还真招架不住啊!

李日知吃完了饭,要傅来喜付钱,可武大有却说什么也不要,只是说他弟弟武二有也是商阳书院的,和李日知他们同学一场,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同学之间哪还能谈什么钱啊!

李日知倒也并不坚持,说以后会和武二有多多来往,然后便带着傅贵宝和傅来喜离开,返回商阳书院了。

上了马车,傅贵宝还趴着车窗往外看,说道:“武大有还挺会做生意的,咱们三个吃顿饭,不过才十五文钱,可他却能让咱们照顾他弟弟,这生意做得好,我看他很快就能在城里开上蒸饼店了!”

李日知却道:“看武大有长得那么强壮,他弟弟也必如此,哪还用得着咱们照顾,他是怕弟弟受欺负么?至于学业方面,估计他弟弟不是太好,要不然咱们必会听到他的名头的!”

傅贵宝点头称是,在书院里面,学业好的学生当然大家都知道,而武二有名声不显,他俩都不知道有这个人,那想必是学习成绩不咋地,所以只能默默无闻的那种人了!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了商阳书院,李日知去拜见了郭有皆,把房县令的书信呈上,郭有皆看罢之后,自然是开心之极,对李日知大加赞赏,甚至郭有皆感觉,说不李日知会是他所有的学生当中,最有出息的那个。

随即郭有皆提笔给郑刚令写了封信,称李日知为千里驹,要郑刚令好好培养,说不定李日知以后能做宰相呢,那可不比当县令强上无数倍么!

李日知和傅贵宝真的去找了武二有,不过,他们都猜错了,武二有和他哥哥长得不太象,武大有是五大三粗,体壮如牛,而武二有则是白净斯文,如果武家兄弟两个站到一块,别人怕是都不会联想到他们是兄弟!

时间如梭,从这里回来后,忽忽数月过去了,李日知每日刻苦读书,这一日忽然天降大雪,又有仆役前来通知李日知,说是陈英英来找他了。

第八十一章 肥美的大鹿

听闻陈英英来找他,李日知大喜,他有段时间没有看到陈英英了,倒是满想念她的,李日知跑出屋子,往前面跑去,他知道陈英英肯定不是自己来的,必是和陈敦儒一起来的,这时候应该是在山长郭有皆的书院里说话。

李日知旁边屋子里住的就是傅贵宝,门打开着,傅贵宝正躺在床上,床前放着火盆,美其名曰赏雪,其实就是在偷懒,他偷懒的本事不小,但读书的本事就不大了!

见李日知往前面跑,傅贵宝忙叫道:“大哥,这是干什么去,这个点儿就开饭了?”

李日知道:“小杰,你怎么就知道吃啊,吃完就拉吗!”

“又叫我叫小杰,虽然我真的很俊,但我真的不叫俊杰!”傅贵宝嘟囔了一句,又躺回了就床上,如果不是吃饭,那他真懒得下床了。

傅贵宝确实是挺懒的,尤其是在这大冷的天,傅贵宝连上茅房都嫌麻烦,他要憋着,一直憋到实在憋不住了,他才会去上一次茅房,就懒成这样了!

李日知道:“陈英英来了,来找我玩,我要去见她了,你一个人在床上憋尿吧!”

傅贵宝啊地一声,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心中纳闷儿,为什么李日知竟然知道自己现在肚子里一泡尿呢,真是好神奇啊!

傅贵宝套上鞋,跑了出来,跟在李日知的后面,叫道:“带我一个,我和你们一起玩!”

两个人一前一后,跟到了山长郭有皆的书房外面,果然,陈敦儒在和郭有皆说话,而陈英英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很乖的样子,在听父亲和山长聊学识的事。

陈敦儒和郭有皆是很投缘的,两个人都是喜欢较真,又喜欢做学问的人,最近陈家的佃户打到了一些野味儿,陈敦儒便给郭有皆送一些来,随顺带着陈英英来散散心。

陈英英本来还是很乖的,虽然她听不懂父亲和山长说的话,他们的学问都太高深了,但她却也还算是很努力的在听!

忽然间,外面李日知跑来了,陈英英便再也忍耐不住,尖叫一声,从胡凳上跳了起来,叫道:“爹,山长,我要出去玩!”

她突然尖叫,把陈郭儒和郭有皆都给吓了一跳,郭有皆摆手道:“去吧去吧,不要跑远,小心地上有雪,不要滑倒!”

陈敦儒转头看到了外面的李日知,却是脸上露出了喜色,招手道:“李贤侄,快快进来,我可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李日知跑了过来,他在书房外面站住了脚,本来想和跑出来的陈英英一起玩去,却见陈敦儒叫他,他不由得很奇怪,为什么陈敦儒见着自己开心,难不成想招自己当女婿?哎呀,这可是太客气了!

陈英英跑到他跟前,小声道:“我要有弟弟啦,不过,嗯,也许是弟弟吧!”

李日知哦了一声,陈敦儒不会是真的服了自己的必男丸吧,那东西虽然吃了没事儿,但却也不能真的让人生儿子的!

李日知立即进了书房,对着陈敦儒拱手道:“小侄李日知,见过陈世叔!”

陈敦儒微笑着说道:“李贤侄,我吃了你的必男丸,夫人果然又有了身孕,只是不知会不会一定是儿子,最近我颇有些心神不宁啊!”

李日知忙道:“必是男儿,必是男儿,这个一定错不了!”

郭有皆在旁笑了笑,李日知的必男丸是骗人的把戏,如果陈敦儒不是着急要儿子,估计也是能看得出来的,但凡事都是关心则乱,陈郭儒是太想要儿子了,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被李日知的必男丸给糊弄了!

书房外面,傅贵宝跑了过来,他看到陈英英,心中欢喜,喘着粗气,凑到跟前,问道:“英英妹,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陈英英很干脆地回答道。

“哎呀,英英妹,你大老远的来看我,我都不好意思了,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吧!”傅贵宝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非要把陈英英来此,当成是来看自己的。

陈英英笑道:“好啊,等李日知出来,咱们一起去,你要请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你什么!”傅贵宝大喜,反正他是不在乎钱的,吃啥都不在乎。

这时,李日知从书房里面出来了,陈敦儒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出来找陈英英玩了,他出来后,对着陈英英笑道:“英英,最近你读书了吗,我可是把四书五经都翻了个遍!”

陈英英哗的一声,道:“好厉害啊,那么多书,你都背下来了?”在她的认知里,读书是一定要背下来的,而且要一边背书,一边摇头晃脑才行。

李日知笑道:“没有,我不背书的,只要了解就好,我是要考进士科的,不考明经科,所以不需要背太多的书。”

唐朝这个时代的科举考试,分为很多科,进士科是其中的一科,是考时务策论,诗词歌赋,还有文章,而明经科也是其中一科,主要是考帖经、墨义,所以考进士科不用死记硬背,但却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加难考。

陈英英却对进士科还是明经科不太感兴趣,她道:“我没有背什么书,我和你一样,也是了解书里写的什么就好,我不考试的!”

傅贵宝在一旁道:“英英妹,我知道你要问我是考什么科,有没有好好背书,我和你说,我这个人啊,最不喜欢读书,不过,为了以后能当官,所以……”

还没等他啰嗦完呢,陈英英便对李日知道:“这个胖子说要请咱们吃饭,李日知,你想吃什么?”

“呃,其实,我最近已经瘦了不少了,胖子二字,实在是愧不敢当啊!”傅贵宝一点儿不生气,陈英英说他啥,他都不在乎。

李日知正要说话,忽见外面进来了一个学生,这学生看到了李日知,便道:“李师弟,山下有人找你,叫成自在!”

陈英英呀地一声,拍手笑道:“成自在啊,好巧,我记得他,他上次拿了野鸡来,烤着吃可好吃了,这次是不是也是拿来了野鸡?”

那学生笑道:“可不是野鸡,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说完,摇着头走开了。

三个人立即就往山门那里跑,陈英英边跑边道:“我爹也叫人拿了不少野味儿来,你们要不要烤肉啦,咱们还去后山?”

傅贵宝忙呼哧带喘地道:“好啊,那咱们就去后山,哎呀,我的娘啊,咱们能不能慢点儿跑啊!”

等他们三个跑出了正门,远远地就见山门那里,站着一个少年,正是成自在,几个月不见,成自在长高了,身上背着一把弓,而脚下放着一只大鹿,一只足足有一百余斤的大鹿!

李日知叫道:“成兄弟,你来看我啦,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成自在还是那么腼腆,他道:“李公子,傅公子,啊,还有陈姑娘,小人是来给你们送鹿的,这头鹿是我入冬以来打到的最大的猎物,你们尝尝鲜,要是吃不完,还可以分给书院的同学!”

李日知却笑道:“成兄弟,你太客气了,这样的猎物你留着多好,或者拿去买了,这样家里的生活还能宽绰些!”

成自在却摇头道:“现在家里用不着太多的钱了,李老爷把我家的药钱都免了,我送他野味儿,他收的也不多,所以我干脆就给李公子你送来了。”

他说的李老爷便是李日知的父亲李正纯,看来李正纯确实是帮了成家很多忙,而成自在又是个感恩图报的,所以才大老远的,专门给李日知送鹿来,这应该是他打到的最好的猎物了。

成自在扛起那头大鹿,道:“我给李公子把鹿送进去吧,是直接送去厨房吗?”

李日知笑道:“如此好的礼物,应当先给恩师才对,说不定恩师一高兴,还会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呢,到时让你来旁听,你也能学些知识,这可是好事!”

成自在眼睛一亮,他当然知道多学些知识是好事,但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他道:“小人当猎户,倒是不太需要书本上的知识,再说山长他老人家也不会收我这样的笨人的!”

他把百余斤的大鹿扛在肩上,跟在李日知的后面,上山时一点儿都不吃力,尤其可见,当他长大成人之后,必是力大无穷的勇士!

李日知却道:“试试方知!”

陈英英也很喜欢成自在,她父亲给郭有皆送了不少的野味儿,但这么大的鹿却没有,她道:“咱们的年纪差不多,不如结拜为兄弟吧,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日知回头笑道:“那可不成,你是女人啊,不过,我们以后可以兄妹相称,我是大哥,以后管你叫英英,管他叫小成,管胖子叫小杰,你也互相之间,也可以这么叫!”

陈英英笑道:“好啊,以后咱们就这样叫!”她是不在乎的,因为李日知本来就管她叫英英,而除了仆人之外,认识她的人,全都管她叫英英,因为她本来就叫英英。

成自在是无所谓的,就算是李日知管他叫小子,他也一样答应,反而让他叫李日知大哥,还叫陈英英和傅贵宝的名字,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有傅贵宝不高兴了,他道:“为什么叫我小杰,我不叫俊杰,我叫贵宝,叫我小宝也成啊!”

“一个时识务的俊且胖的杰,所以叫他小杰,不管他现在有点不识时务了,所以,你们看,大门口的这座影壁,小杰就在这里大便过,还被别人给围观了!”李日知说道,他们这时已经走到了正门口。

成自在和陈英英大吃一惊,都看向傅贵宝,真没想到,傅同学长得珠圆玉润的,竟然还干过这种事!

傅贵宝脸腾地就红了,早知李日知会说这个,他就识时务了,别说叫他小杰,就算是叫他老杰,他也一样答应了!

陈英英道:“还是叫你小杰吧,以后你不要在这里大便了,怪恶心的!”

傅贵宝欲哭无泪,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小杰这个称呼,这个称呼随着他年龄的增长,终有一天会变成老杰的,这点他真的没有预料错。

进了书院,李日知带着成自在径直去了郭有皆的书房,郭有皆和陈敦儒正相谈甚欢,正是开心之时,忽然李日知领了成自在来,还带来这样一只肥美的大鹿,自然是更加开心。

郭有皆还真的收了成自在当他的记名弟子,允许他有时间就来书院,可以随着李日知的课业旁听,成自在当然是千谢万谢。

望着离开的四个少年少女,郭有皆道:“看着他们此时如此欢快,老夫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陈敦儒也是点头,道:“是啊,希望他们长大之后,能互相扶持,干出一番大事来吧!”

第八十二章 嫁不出去的陈英英

李日知直接就往后山跑,他对其余三个人道:“那鹿送给山长,不过咱们还是能吃到的,只不过今天吃不到了,小成,你带了弓箭来,你肯定会打猎,我跟你说,后山的野物才多呢,正好打几只山鸡咱们烤着吃!”

成自在笑道:“好啊,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练习箭术,麻雀还不是太准,但射鸽子是没问题的,射山鸡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傅贵宝却道:“有鹿不吃,出来吃山鸡,没天理啊,我们还是去厨房,让厨师把那头鹿收拾了,咱们拿来只大腿烤烤吧!”

陈英英道:“小杰,你都这样胖了,再吃下去,就成猪了,以后我们就不能叫你小杰,而只能叫你小猪了!”

傅贵宝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他道:“英英,你是嫌我胖吗?我,我长得象猪?这,这不可能!”

陈英英一边跑一边叫道:“小猪,小猪,小猪……”

李日知道:“小猪多可爱呢,小时候小猪胖乎乎的,最可爱了,等长大一些,就成了大猪,就可以杀了吃肉了,英英这是在夸你呢,小杰快走,不要发愣了!”

傅贵宝满脸的沮丧,他和李日知怎么开玩笑都无所谓,但被小美人儿嫌弃,就大大有伤他的自尊心了!

呆立半晌,傅贵宝忽然跺了跺脚,大声道:“不能再胖下去了,我要瘦下去,以后一天只吃一顿饭,今天饭已经吃过了,就不再吃了……”

忽听远处陈英英叫道:“射中了,射中了,好大一只山鸡啊,小成,你真行,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猎人!”

傅贵宝听到了叫声,他又愣了愣,再次呆立半晌,他犹豫着,无法下定决心,可就在这时,陈英英又叫了起来:“又射中了,又射中了一只山鸡,这只山鸡好漂亮,也好大啊!”

这是射中两只山鸡了啊!

傅贵宝又狠狠地跺了跺脚,毅然下定了决定,从明天开始,在一天只吃一顿吧,今天这第二顿,还是得吃!

流着口水,傅贵宝大声叫道:“山鸡,我来烤,我来烤!”

商阳书院的后山,有许多的野物,这里的山林属于书院的私产,是没有樵夫或者猎户上来砍伐或者打猎的,所以这里的野物向来长得挺好。

后山这里不但有山鸡,还有兔子,没有狼,但有时候会看到狐狸,鹿这种大一些的动物也没有,所幸熊这样的大动物也没有,所以他们在这里打猎,还是很安全的,而且收获也会不少!

李日知叫道:“那里,有一只白兔,小成,你看仔细些,这只白兔和雪可是一个颜色的!”

成自在顺着李日知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雪地里果然有一只肥肥的白毛山兔,他弯弓搭箭,道:“好,看我的!”

瞄准了那只白兔,嗖的一声,把箭射了出去,正中那只白兔,陈英英再次发出欢呼声,跑过去把白兔拎了起来,叫道:“看啊,咱们有兔子肉可以吃了!”

这时候,傅贵宝呼哧呼哧地跑来了,叫道:“吃,吃,吃肉,咱们一起吃兔子肉,我来烤啊!”

他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滑倒在地,咕噜咕噜,连着打了几个滚!

李日知笑道:“你就知道吃!”上前扶起了他。

陈英英也咯咯笑了起来,成自在放下弓箭,他也笑了来,傅贵宝真的是很搞笑的!

山林里面,全是四个少年少女的嬉笑声,这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幸福的书院生活。

商阳山上,四季变化,冬天过去,白雪融化,春天来临,万物生长,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间流逝,白云依旧,漫山杜鹃花!

聪明的少年依旧聪明,而胖胖的少年,却瘦了下来,小小的猎户成了识文断字的神箭手,而漂亮的贵族少女,却是连订了三门亲事,还有一门差点订成,却仍旧没有嫁出去!

书院的宿舍当中,李日知正对着铜镜,看着嘴唇上面长出的厚厚绒毛,是到了该刮胡子的年龄了,还不到该留胡子的时候!

过了十八岁了,便是成年人了,这些年在商阳书院,李日知学业有成,他做的时务策论,几可称为书院第一,郭有皆常说李日知不进京则罢,如果进京,必定会考中进士,鬓边插花,跨下骏马,夸耀长安街上!

李日知身体健壮,唐时的读书人讲究上马能武,下马能文,而且由于李日知是良家子,所以极有可能会被应召入伍,去当府兵,这就难免要上阵厮杀了,所以有一副健壮的身体,是很重要的。

继承了李正纯和郑氏的好相貌,李日知长得相当英俊,每当他穿上长衫,下山去镇里时,走在街上总是会有少女对他暗送,或者干脆就明送秋波的!

忽然,门外有人叫道:“大哥,你在屋里哪吗,英英来了,小成也来了,不过,他们先去吃饭了,要我来问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啊?”喊话之人是傅贵宝。

李日知把铜镜塞到了枕头底下,道:“进来吧,英英和小成都来了?他们刚来就直奔食堂啊,有点儿出息没!”

“小成是会有出息的,不过,英英就完了,她现在是什么都无所谓了,看破红尘了啊!”傅贵宝叹了口气,推门进来。

十八岁的傅贵宝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以前他肥肥胖胖的,便现在只能说是微胖,而且因为长年锻炼,所以身体强壮得很,用他自己的话来讲,他长相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

只不过,傅贵宝的学习成绩,要照李日知差得远了,傅贵宝背书不成,写时务策也不怎么好,但他的脑子不糊涂,遇事鬼点子多,应该说他除了学习不好之外,其他方面都挺好的。

进了李日知的屋子,傅贵宝道:“大哥,你饿不,要不咱们也去食堂吧,听说今天的菜还不错,有羊肉汤和白面馍,你要不是想在食堂吃,那咱们去镇上,我请客!”

“那你干嘛不和英英和小成他们说,咱们四个下山去吃岂不是正好,他们可是难得来一次的,咱们四个有段时间没有聚一聚了!”李日知说道。

这些年来成自在和陈英英经常来商阳书院,成自在家中赤贫,虽然郭有皆免了他的学费,但他也无法拿出大块的时间读书,但他也不是要考进士的,所以郭有皆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因为小时候吃过不懂律法的亏,所以成自在偏爱律法,读的书几乎都是和律法有关的。

山长郭有皆常说成自在以后就算不当猎户,不去当府兵,那么他当一个讼师也是不错的,专门替别人写状子,也能混个温饱,说不定写得好些,还能盖房买田,过上富裕的生活。

至于陈英英,她就是四个人当中最倒霉的那个了,而且倒霉得无以加复,堪称荥阳第一倒霉蛋儿,倒霉到她自己都无所谓了,反正都这样了,爱咋地就咋地吧!

人,要是一旦想开了,那就反而过得开心了!

陈家乃是皇族后裔,家中豪富,陈敦儒在嫁女儿方面,当然要慎重考虑,而且能到他家来求亲的,当然也都是世家豪门,在这个年代门当户对是极重要的,而陈家更是讲究这个。

陈郭儒先是给陈英英订了一门国公家的亲事,男方是公爵家的长子嫡孙,以后是要继承公爵的爵位的,可亲事刚刚订下,那国公的长孙便得了急病,然后便一命呜呼了,国公非常伤心,但这时候大家也都没往陈英英的身上想,国公的长孙去世,这门亲事也就黄了。

于是,陈郭儒又给陈英英订了另一家国公家的亲事,男方还是这家国公的长孙,也是要继承公爵爵位的,当然,如果男方的孩子不能继承公爵爵位,那也是配不上陈英英的。

但也是刚刚订完亲,国公的儿子外出骑马打猎,奔驰的途中从马上掉了下去,暴死猎场,这门亲事刚刚订下,便仍旧也是作罢了。

这回别人就不得不想了,陈家的女儿是不是克夫啊,而且专门克国公家的继承人,大唐的国公都是公爵的爵位,都是顶级的贵族,贵族圈子说大不大,消息迅速就传了出去,结果再没有哪个国公家敢和陈家攀亲戚了!

陈郭儒无法,他想以前订的这两门亲事,男方都是未成年人,所以可能命短福薄,因为配不上自己的女儿,所以就都自行了断,提前去见阎王爷了,所以都是国公家的子孙不好,与自己家的女儿无关。

陈郭儒决定,这回给陈英英挑个命硬的,成年的侯爵,他挑来挑去,挑中了一个折冲将军,已经继承了家中的爵位,而且是开国侯,那侯爵不信克夫传言,便与陈英英订下了亲事。

可又是刚刚订下了亲,大唐边关便有了战事,折冲将军领兵出征,大获全胜,可就在最后一战时,不幸阵亡,马革裹尸而还!

这亲事便又黄了,陈英英名声在外了,这年她已经十七了!

但陈敦儒不死心,祸害了两个国公和一个侯爵之后,他便想既然无法和大唐的勋贵结亲家,那便和七宗五姓的名门结亲吧,在所有的世家大族当中,有五个姓氏的家族最为有名,陈郭儒便挑了崔氏,也就是姓崔的名门,想要和崔家的长公子订亲。

崔氏名门早就听说过传言,他们不敢和陈郭儒结亲,但又不好直言拒绝,不敢得罪陈家,所以便想拖上几天,可就在这几天里,崔家的长公子出事了!

崔家所在的县里,正好下了一场流星雨,也就是天降陨石,这场流星雨不大,而且以前这里也极少下流星雨,几乎都没有人听说过,可偏偏就在这几天下了,陨石没有几块真正的落到地上,也没有伤到普通百姓!

偏偏那个时候崔家的长公子出门办事,他还是骑马出门的,却被一块陨石给砸中了脑袋,当场身亡,而他骑的马却连半点儿事没有!

就仿佛这场流星雨,天上掉下来的这块陨石,就为了砸死崔家长公子而来似的,不为别人,就为了他!

崔家人自然是大办丧事,嚎啕大哭,江湖上又有传言,别人和陈家订亲死儿子也就罢了,可崔家连亲都还没订呢,长公子就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给砸死了,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这回就连陈敦儒都不得不信了,看来自己家的女儿命格太高了,一般的凡夫俗子还真配不上她啊,以前他不太相信,现在他真信了!

陈英英今年十八岁了,在大唐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当妈了,孩子都生好几个了,但陈英英嫁不出去,也再没有人敢和她订亲了,这些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刚开始订第一次和第二次订亲时,陈英英还是挺难过的,但第三次就无所谓了,第四次啥感觉没有,她该看书就看书,该出去玩就出去玩,该来找李日知就找李日知。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些男人,他们死了,却要由她来负责,对她来讲,冤透了,但却无可奈何,嘴长在别人身上。

象陈英英这样的女孩子,被传言来传言去的,一般是不会有朋友的,但她却不是这样,她有三个最要好的朋友,所以她从来不孤单!

第八十三章 回家

这些年来,李日知的父母李正纯和郑氏,并没有给他订亲,因为李正纯坚信,他儿子李日知能考中进士,能当大官,以后必能光宗耀祖,必会成就一番事业。

所以李正纯并不着急给李日知订亲,李日知的母亲郑氏对此也表示赞同。

对于李家来讲,李日知的婚事不能太着急,如果李日知二十岁还考不中进士,那么再定亲成婚不迟,古人二十岁成年,二十岁结婚,对于唐人来讲不能算早,但也绝不能说是迟了!

于是,李日知也是没有定亲的!

至于傅贵宝,他家有钱,他的父亲傅发达早早地就给他订了亲事,只不过傅发达是做生意的,所以给傅贵宝找的媳妇儿也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听说长得还行,也是胖乎乎的。

所以傅贵宝对于人生是挺没有期待的,也就这样了,他也是打算着考过一次科举,不管中不中,到时都成亲,和胖乎乎的媳妇生孩子,给老傅家传宗接代!

最后,四个人当中的成自在,他也没有成亲,不过,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他家太穷了,给家人看病也是要花费很多银钱的,如果不是成自在打猎的本事很厉害,还能有李日知等朋友的接济,估计他都得欠下一屁股的债。

但即使如此,成自在无论他多能干,家中也无余钱,无力谈婚论嫁,他自然也就没法成亲。

四个好朋友暂时还全都打着光棍,不过,他们倒是谁也不急。

李日知和傅贵宝出了宿舍,一起往食堂走去,商阳书院的食堂是越来越好了,郭有皆新收了一个好学生,这个好学生的家里特别有钱,有钱到这个学生根本就没来书院上过几天学,但学费却先交了几千贯!

这个学生为什么这么有钱?那是因为他是陈敦儒的儿子!

陈敦儒服了李日知的必男丸之后,竟然真的生了一个儿子,给陈英英生了一个弟弟,今年七岁多,快八岁的年纪了,陈家的香火终于是有人继承了。

陈敦儒当然要让儿子拜郭有皆为师了,郭有皆也愿意收这个的弟子,只不过,陈敦儒过于疼爱儿子,所以没有让儿子太早的进入商阳书院念书,但对于书院的捐赠,却是一点儿不少,于是书院学生们的伙食,也跟着提高了。

正因为如此,陈英英来商阳书院玩,就象是到家里的别院一样,学生们就算是全都听说过关于她的传言,可谁也不敢瞧不起她,更加不敢议论她,就算是在背后议论,他们也不敢。

李日知和傅贵宝到了食堂,就见食堂里面有二十多学生正在用餐,靠近窗边的地方,坐着两个人,正是陈英英和成自在。

看到两人,傅贵宝忍不住赞道:“英英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现在已经相信陈叔叔说的话了!”

“什么话?”李日知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可刚一问完,他便猜到是什么话了!

傅贵宝笑道:“那就是别人都配不上英英,不敢娶她,所以都去见阎王了!”

李日知哼哼两声,他跑到了窗口,这时陈英英和成自在也看到了他们,成自在立即起身,道:“李大哥,傅大哥,你们也来吃饭啊,英英姐和我刚才还说,吃完饭就去找你们呢!”

陈英英很是高兴,拍手道:“你们来了,好好,等吃完饭,咱们一起去镇上吧,我上山时,看到镇上来了一群歌舞姬,是那种各州县到处表演的歌舞姬,听说跳得可好看了,咱们正好去看!”

李日知笑道:“看歌舞啊,这个倒也行,要不然你们别在食堂吃了,咱们现在就去镇上,要些酒菜,一边看歌舞姬表演,一边喝酒岂不是好!”

陈英英当即高兴起来,笑道:“好啊,那现在便去,这次又是小杰请客吧?”

傅贵宝一拍胸脯,笑道:“别给哥省钱,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使劲儿点就成!”

陈英英当即就不吃食堂了,拉着成自在,跟李日知和傅贵宝他们,一起出了商阳书院,去镇上大吃大喝去了!

出了山门,路上,李日知问道:“英英,你弟弟怎么样了,最近又顽皮了么?”

陈英英笑道:“还好,只要我在家中,他就不会顽皮,他怕我呢,因为在我家里,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也揍他这个小祖宗了!”

陈英英的弟弟年纪虽小,但却特别的顽皮,陈敦儒非常的宝贝他,自然不会打他,只是和他讲道理,可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讲道理,却是讲不通的,但陈敦儒仍不会教训儿子。

可陈英英就不同了,前几年和她订亲的人接二连三地死掉,那时她的心情正烦,脾气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只要是她弟弟敢在她身边出现,她就会拿弟弟撒气,痛揍一顿陈家小弟!

陈家小弟欺软怕硬,大人们越对他好,惯着他,他便会越不听话,可陈英英却不惯着他,揍一顿就揍他一顿,把陈家小弟都给打怕了,见了陈英英就象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李日知道:“你爹要是舍得,就早点儿你弟弟进书院读书才好,我可以给他启蒙,要说他的年纪也不小了,都已经七岁出头了,想我在他这个年龄时,书都读了七八本了,可我估计你弟弟,现在顶多是字识了七八个吧?”

陈英英道:“就怕耽误你的时间,你要去考试,时间上也不富裕了吧?”

“还好,给你弟弟启蒙的时间还是够的,而且过两天,我打算回一次县城,去见见父母,有些事情,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陈英英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还需要特地回家一趟?”

李日知犹豫了一下,觉得没必要保密,这几个人又不会乱说,他便道:“山长有意推荐我去州里考试,这样就不用在县里考了,荥阳的县令是我舅舅,所以我要回家问问父母,还有舅舅,是免了我的县考,还是让我在县里走走过场。”

他倒也不隐瞒,把实情说了出来。

陈英英对于科举考试不是十分的了解,她道:“县里的考试还能免啊?”

李日知嗯了声,道:“其实,州里的考试也能免,但要有人保举才行,但我家在州里找不到人作保,要免也只能免县里的了。”

傅贵宝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也因为大哥功课好,所以山长才会保举,换做是我,就算是保举我,这个名额我也不敢要的,万一到了州里,考得不好,都不够丢人现眼的。”

陈英英却仍旧是没听明白,成自在也不是太明白的,他虽然在商阳书院挂名读书,但因为并不走科举之路,所以听不懂考场里的门道儿。

初唐年代,因为科举考试还在成型期,不似后世那般制度严谨,考生只要有人保举,当然保举的人要够份量才成,是可以免去在地方上的考试的,甚至可以一路免上去,直接参加长安的最高等考试。

而且考试之前可以投名卷,投名卷就是找靠山,考生把自己最好的文章拿去找豪门大族,让豪门大族看看自己的做文章的本事,从而照顾一下自己,因为当时的考试是不糊名的,所以谁的卷子一目了然,比较方便进行各种操作。

当然,这种不规范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武则天时代就会进行各种完善,比如考试糊名等等,制度会逐渐完善起来。

但李日知却正好处在制度不完善的时候,他舅舅郑刚令是县令,虽然当了太久的县令,一直没有升官升上去,可也正因为如此,郑家在荥**深蒂固,李日知想要免州试困难,但免县试还是很容易的。

李日知把只要有人保举,就可以免试的情况说了,陈英英听罢,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免试了,万一去州里没考好,那岂不是给你舅舅丢人了!”

李日知叹了口气,道:“我这次回家,就是要与父母商量,要不要免试,我是在想,如果我去了州里,会不会有什么机缘,也能得到州里的免试,你要知道如果县试不能免,那州里的人就不一定会愿意保举我了,那时州试岂不就不能免了!”

陈英英也叹了口气,道:“好复杂,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如果需要帮忙,尽管说话,我爹还是会非常愿意帮你忙的,别的不说,钱要多少有多少!”

傅贵宝也跟着叹了口气,他见别人叹气,那是必须要跟风的,他道:“有些事情,真不是钱能解决的呀!”

成自在见大家都叹气,连忙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们吃煮羊肉好吗?”

李日知、陈英英和傅贵宝一起扭头看他,成自在尴尬一笑,他想不出别的要说,只好道:“饿了!”

“我们也饿了,快点儿跑啊,去镇上!”

四个人撒丫子便跑,一路活蹦乱跳地往镇上跑去。

第二天,陈英英和成自在各自回家,傅贵宝则留在书院继续愁眉苦脸地读书,而李日知刚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又过一天,便辞别了山长郭有皆,返回荥阳县城。

李日知背了个小包袱,里面只有几本书,还在腰间别了个水葫芦,出了书院正门,往山下走去,当走到山门时,却见前面有一个人也在下山,只不过这人走得慢些,被他从后面赶上来了。

李日知见背影认出来了,这人是武二有,是他的同学,好几年前,他见过武二有的哥哥武大有,那时武大有在一个道边的草棚里卖蒸饼,就是从那时起,李日知认识了武二有。

武二有和他哥哥武大有在身材相貌上差得太多,武大有是身材魁梧,强壮有力,而武二有则是文质彬彬,长得斯斯文文的。

不过,武二有在商阳书院里学习成绩不佳,无论是走明经科,还是走进士科,他都没有考中的把握,他是个读书人,但不是一个成功的读书人!

李日知叫道:“武同学,你也要下山吗?”

武二有回头一看,见竟是李日知,他连忙停下脚步,道:“是啊,我想要下山回家一趟,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兄嫂了,颇有些想念。”

第八十四章 武记蒸饼

武二有对李日知是很尊敬的,李日知可是商阳书院里课业最好的学生,而且家中又有些势力,所以几乎可以肯定,李日知以后是可以进入仕途的。

学习好的人,有前途的人,无论在哪里,在哪个朝代,都是会受人尊敬的。

李日知走到武二有的近前,他笑道:“那咱们正好可以顺路走一段,对了,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你的兄嫂了,他们还好吗,蒸饼的生意做得如何?”

提到武大有的生意,武二有便高兴起来,他道:“自从我兄长听了李同学的建议,去县里边境的地方开店,生意是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这些年来,不但新盖了房子,还存钱买了几亩地,现在街坊邻居见了我兄长,也会亲热地叫他一声大郎了!”

唐时商人身份不高,小商小贩尤其受人轻视,以前武大有搭草棚子卖蒸饼,别人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尊重,但武大有赚了钱,买了田地,身份就开始转变了,算不上小地主,但也是自耕农,别人当然也就会高看他一眼。

武大郎也算是有本事的人,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些田产的啊!

李日知笑道:“那便好,他生意做得好,你读书也能省点儿心,不用总是担心家里面。”

武二有神色一黯,低头道:“前几日,山长找我去谈话了,劝我放弃进士科,改考明经科,或者,斟酌一下,别的杂科也成,但总之不要选进士科了。”

他表情上没有多少失望,但很难受,因为他可能也知道自己考不上进士,其实明经科他也几乎考不上,没有希望,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

但武二有读书这么多年,由兄嫂做小生意供给,着实不易,他没能念出个明堂来,心中自然是难过的。

李日知听了,皱了皱眉头,想要安慰一下武二有,但武二有确实成绩不佳,所以他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与其一直苦读书,最后一事无成,还不如早点儿想着出路呢!

李日知道:“武同学,其实读书科举是一条明路,不过,我估计你自己最擅长什么,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武二有大感尴尬,他确实如此,寒窗十载,可自己最擅长什么,却一直不知道,大唐科举考试,开考的科目是很多的,足足有五十几科,而进士和明经不过是其中两科罢了,可他要是报别的科目,报什么呢,他自己的心里都是没有谱儿的!

李日知又道:“如果你报别的科目,又不知道该报什么,那我劝你,你不妨一边读书,一边去镇上,或者回家帮兄嫂做生意,不要只读书,这样你做过的事情多了,说不定就会发现自己喜欢哪一个方面,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说不定,一旦发现了自己擅长做的事,功课反而会突飞猛进呢!”

武二有啊地一声,他以前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知道死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读,结果自己擅长什么,自己喜欢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听到李日知的劝告,他颇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武二有喜道:“不错,李同学所言极是,我这次回家,便和兄嫂商量一下,看看以后能不能一边做事,一边读书,不再只坐在屋子里念书了!”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已到了山下镇上,因为所走方向不同,两个便在镇上拱手告别。

李日知返回县城,这条路八年来他早就走得习惯了,甚至走到哪里就该休息,哪里有饭铺,他都一清二楚,只要不是雨雪天,那么天黑之前,他必定可以进城,回到六分医馆,见到父母。

且说武二有,离开山下镇子之后,走得飞快,但因为兄嫂的店铺距离尚远,今天他可能都无法到家。

但武二有心中有事,这次不象往常走走停停,走上二里地就要歇息好一阵,他走得飞快,比平常快了许多,看看天色,估计天黑之前,一定可以赶回兄嫂的蒸饼店铺。

果然,就在太阳即将下山之时,武二有走到了边境的一个小小集镇上,这个小小集镇,便是武大有开蒸饼店的地方。

本来,这里没有集镇,只有几户人家,而且也都是务农为主,只因武大有听了李日知的话,跑到这里开了家蒸饼店,往来行人走到这里时,几乎都会买上几个蒸饼,生意越来越红火,终于别人也发现了商机,再加上这里地价便宜,于是很快就有了别的店铺开张。

经过几年的时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镇,集镇里足足有三四十家店铺,虽然规模都不大,但衣食住行却全都包括了,小集镇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因为武大有是第一个在这里做生意的,而且又在这里买了田地,所以在这个小小的集镇上,就算称不上是德高望重,但也绝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如果这里设里长的话,估计武大有都有一争之力。

武二有进入了小集镇,见这里愈发的兴旺了,可以预见,再过几年,这里会更加兴旺,一个新的大镇就会形成。

武家的蒸饼铺子算是小镇的中心位置,一幢盖好不久的二屋小楼,一楼是做生意的店铺,二楼住人,二楼房间有好几间,足够住七八口人了,而一楼的铺子也不小,在客人多的时候,往往能坐满四五十人。

武记蒸饼,在小集镇上的人眼里,真的是赚钱的好买卖。

武家的二层小楼上,潘氏正在关窗,她里拿着撑窗的竹竿,正要把窗户放下来,却看到了武二有,她叫道:“二郎,是二郎吗,你怎么今天回来啦?”

武二有抬头看到了嫂子,心想:“嫂子待我不如以前了,以前见我回家,远远的就要招呼,让我进屋,哪象现在,竟然还问我怎么是今天回来的。”

武二有现在是靠兄嫂生活,听嫂子问他,当然不敢不回答,他道:“前几天山长找我说事,我考虑了几天,所以今天回家,有事要和哥哥商量!”

潘氏手抬着窗户,并不放下,她叫道:“可是要涨纸笔钱吗?你哥赚钱不容易,你可不能糟蹋钱啊!”

听话里的口气,潘氏对于武二有只花钱,不赚钱的读书行为,早就有所不满了!

这时,武大有从下面的店铺里走了出来,冲着武二有招手道:“二郎回来了,快快进屋,正好,晚饭刚刚做好,咱们哥俩吃点喝点,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讲完这句,武大有抬头,冲着楼上的潘氏喝道:“关个窗户你都关不好么,胡咧咧些什么,快点儿闭嘴,没看到我兄弟回来了么,还不快去打洗脸水,只知道啰嗦,欠抽的货色!”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武大有脾气也是越来越大,地位在家中越来越高,已然是说一不二了,潘氏怕他怕得厉害,见武大有不高兴了,潘氏再不敢说话,赶紧把窗户关好,下楼去给武二有打洗脸水去了。

武二有进了门,还听他哥哥低声说道:“这只不下蛋的母鸡,存心是想让我断了香火,早晚有一日得休了她!”

武二有虽然听到了,但却不敢吱声,他早知武大有对潘氏不满,因为潘氏无法生育,当然,到底是因为谁生不出孩子,这个他们并不清楚,但以武大有强势的脾气,那就必须,也只能是潘氏的错了!

武大有问道:“怎地今天回来了,山长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武二有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

“那就二言三言,直到把事情说清楚为止!”武大有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蒸饼店现在雇了两个伙计,都是岁数不大的半大小子,算是学徒,不给工钱的那种,武大有对两个学徒包吃喝,但却不包住,也不用包住,因为都是本地的孩子,蒸饼铺关门上板,他们吃完了晚饭,回自己家住就行了。

蒸饼店里的活儿已经差不多干完了,就算是剩下一点活儿,武大有自己也能干得完,他便对还在店里的两个学徒说道:“你们今天早点儿回家吧,把饭菜拿些回家去,自己回家吃!”

两个学徒很是高兴,武家的饭菜还是相当不错的,每顿都能见到荤腥,而且蒸饼管够,他们平常只能自己吃完回家,却是不能带一点回家去的,今天师傅开恩,让他们带些饭菜回家,那家里人也能分食一些蒸饼了!

武记蒸饼远近闻名,要想天天吃,那可是花费不小的,两个学徒家里都穷,哪可能吃得起!

这时候,潘氏从楼上下来,给武二有打了洗脸水,她看到两个学徒拼命拿蒸饼,每个人都拿了十来个,她顿时大怒,对两个学徒喝问道:“拿这么多,是想撑死自己吗?你们说,你们除了会吃,还会什么?”

“会饿!”两个学徒异口同声地答道。

潘氏拿起擀面杖,一人赏了他们一记当头棒,骂道:“好吃懒做的东西,竟然还敢顶嘴,还不快滚,明天早点儿来干活儿!”

给别人当学徒,挨打受骂那是常事,两个学徒早就不在乎了,习以为常,他们各自抱了十来个蒸饼,跑出去回自己家了,把蒸饼多拿些回家,这才是实惠事情!

潘氏把店门关上,把饭菜摆好,伺候武家兄弟吃饭,武大有拿出了一小瓶酒来,和武二有喝起来,武二有这才把话说了出来。

武二有说话,武大有只是静静地听着,当听到武二有说要一边做工,一边读书,潘氏有好几次想要出言打断,可她又怕惹武大有生气,一直没敢真的打断。

直到武二有讲完了,潘氏才道:“二郎是要回店里帮忙吗?可这店里只是做蒸饼的,却是没法让二郎懂得,你最擅长什么了。要是你擅长做蒸饼,那岂不就是和你哥哥一样了么,还用得着考什么功名!”

很明显,潘氏是不愿意让武二有回家来的,这个店只是武大有的产业,武二有回来,那这份家产,岂不是有要传给弟弟的可能,要知道,潘氏可是没有儿子的!

武大有瞪了他一眼,喝道:“又胡咧咧什么,二郎要是回家帮忙,我兄弟二人联手,岂不是能赚下更大的家产来,再说二郎也不一定非要做蒸饼。”

武二有叹口气,道:“只是读书十载,却一事无成,心里头难受,希望能通过边做事,边读书的方法,找到我擅长的方向啊!”

他说完这话,又道:“我吃饱了,要出去转转,散散心!”

武大有奇道:“你今天不是走了一天么,赶了这么远的路,用的时间却少,你必累得很了,而且这也没吃多少啊,喝的酒比吃的蒸饼都多,还是早点儿歇息才对!”

可武二有不听,背着手,出了武记蒸饼,往街上走去。

第八十五章 小镇上的人

武二有出门,潘氏便把门关上了,回过身便数落武大有,她道:“二郎读书花了那么多的钱,现在说不读就不读了,回到家里来,跟着你学做蒸饼,岂不是要遭别人的笑话!”

武大有阴沉着脸,狠狠地瞪了一眼潘氏,道:“谁敢笑话我家,你个婆娘懂得什么,我兄弟的事,不许你多嘴!”

潘氏有心和武大有吵一架,可看武大有的脸色难看,她便没敢吱声,心中只是愤恨,既怪武二有读书不成,又怪武大有向着他兄弟!

潘氏心想:“如果二郎这个废物回来,不但要吃用都在家中,而且出出进进的着实不便,可不象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家了,家里有了外人,诸多事情,终是不便!”

武大有心情也是不好,他这辈子几乎就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卖蒸饼,另一件事就是供兄弟读书,结果蒸饼的生意还行,可兄弟却读不好书,他心情当然不好。

武大有一口一杯,把一瓶酒都喝光了,他心中不快,便上楼歇息去了。

楼下店铺里只剩下了潘氏一个人,所有的活儿都得她来干,那两人个学徒跑得快,还剩下一些活儿呢,而且都是体力活儿,她一边干,一连嘟嘟囔囔地低声咒骂,骂完武二有,接着骂武大有。

武二有走在街上,小集镇太小,街道既不宽,也不长,两边都是店铺,而这些店铺也都是小门脸儿的,做的都是来往客商的小生意。

走不多远,武二有便看到路边有一家新开的店,竟是一家生药铺,铺子不大,连匾额都没有,只是在门边竖了根旗杆,杆上挑着一面小旗子,上面写着西门生药铺。

武二有站在生药铺的门口,心想:“这个小集镇做的是旅客生意,卖什么都要以方便快捷为主,但这生药铺子是怎么回事?药材这东西,还是在大药铺买才能保证品质吧!”

他在生药铺子门一站,里面的掌柜的看到了他,以为是客人上门,连忙迎了出来,道:“这位客人,你是要卖药材吗?我这里收药材的价格公道,保证你不吃亏!”

这掌柜的长得瘦小枯干,留着一小把山羊胡子,头发稀疏,挽成一个小髻顶在后脑上,表情猥琐,看人时眼神闪烁,给人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武二有微微一怔,道:“掌柜的怎么称呼,你这里做的生意原来是收药材啊,不卖药材?”

掌柜的一指那面小旗,笑道:“我自然姓西门了,客人叫我西门掌柜就成,我这里也卖药材,不过,品种不全,主要还是收药材,这里山林较多,能出好几种上佳的药材呢!”

武二有哦了声,原来这个西门掌柜是个药材商人,是专门收药材,然后倒卖到城里大药铺的,怪不得这店的门面这么小,店名都是写在布上的。

武二有道:“我不卖药材,只是路过你家的店铺,停下来看看而已,西门掌柜的你忙你的。”说完,他接着低头往前走。

西门掌柜哦了声,见武二有走了,他忙又道:“要是客人以后有药材,记得来我店里卖啊!”

武二有回头点了点头,他心想:“也许,我是擅长采药的,嗯,那反应到科目上,我就是要报考医科了,以后能当个太医,似乎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心里想着事情,武二有又往前走,只不过十几步的功夫,他便走到了一家瓜果店前,这家瓜果店是在街对面,门面也不大,而且让武二有感到好笑的是,这家店的瓜果招牌,也是写在一面小旗子上的,店名叫云记鲜果。

由此,武二有明白了,怪不得兄长武大有在这小集镇上很受人尊重,原因是这里的店都太小了,最起码兄长的店铺,店名是写在匾额上的,而这里的小店连店名都只能写在旗子上。

走到云记鲜果的店门口,里面有一个小伙子在忙乎着,这小伙子穿的衣服有些破旧,正蹲在地上收拾瓜果,见武二有过来,这小伙子连忙站起,陪着笑脸,道:“客人想要什么?”

这小伙子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相貌出众,一笑之间,露出白亮的牙齿,不笑不说话,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武二有看了看小店,心想:“这里的赶路的客人能买几个果子,他在这里开这家小店,应该也不是做的客人生意,而是看上了这里林木繁茂,可以收上来不少的果子,然后运到城里转卖。”

武二有便道:“掌柜如何称呼,你这里是收果子的吗,也做零卖的生意?”

小伙子笑道:“我姓云,没什么大名儿,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云哥。我这里主要收果子,当然也零卖,不过,这集镇上就这么些人,要是熟人想吃个果子,哪还能要钱呢,想吃来拿就成!”

武二有点了点头,道:“我是武记蒸饼家的,我叫武二有,武大有是我兄长!”

云哥啊地一声,忙道:“原来是武掌柜的家人,失敬失敬,我这里有新收上来的梨子,武二哥尝尝鲜!”

说着话,他连忙递上来一个大梨子,梨子又大又黄,非常漂亮。

武二有接过梨子,道:“好漂亮的梨子,不知做成果脯好不好吃,我在书院时,曾见过梨子做的果脯,味道相当不错。”

云哥挠了挠头,道:“拿梨子做成果脯?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不过,武二哥倒是提醒我了,光卖这些鲜果,赚的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新鲜的果子,磕着碰着了,哪怕只碰破了一点儿皮,就卖不上价了,城里人尤其讲究个品相,我常常亏本,但如果试着做成果脯,那以后怕就是不能亏本了,就算是在冬天,也会有生意可做。”

武二有道:“不错,你这个生意冬天不能做,但如果做果脯的生意,冬天就能做了,说不定更好做些,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谁家不给小孩子买点甜食呢!”说完这些,他拿着梨子又往前走。

云哥在后面,冲着武二有抱拳行了一礼,心中感激,他以前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果脯的生意,不过,如何制作果脯,他却是不会,得找相关的老师傅去学才行。

武二有又往前走,这时候天色全黑,街道已然走完,只剩前面最后一个小铺子,这个小铺子当真是十分的小,竟然有几分曾经武大有的草棚店的性质。

就见小集镇的出口处,立着一间草棚,草棚后面是一间草顶的土房,草棚里面点着一盏小油灯,油灯冒着很黑的烟,想必是用的最差的灯油,灯油前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正在缝着什么,低着头,很专心的样子!

草棚子当然不会挂匾额,也是立着一根旗杆,杆上挂着小旗,旗上写着“王婆茶汤”,看着这四个字,武二有忍不住摇了摇头,四个字不但个个写的歪歪扭扭,最后那个汤字还写错了,这招牌立的当真是粗心得很。

武二有并没有进草棚子,这草棚子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卖茶汤的嘛,而且店主人那个老婆子必定姓王无疑,这年头女子大多只有姓氏,却没有名字,所以老婆子便应该叫王婆了。

武二有摇了摇头,转身,慢慢往家走回,可那个王婆却以为是生意上门,连忙跑出草棚,叫道:“客官,客官,可是要喝茶汤充饥,小店的茶汤味道好又实惠……”

武二有心想:“这么晚了,谁还喝茶汤啊,这东西并不是真的能充饥的!”他连头都没有回。

王婆喊了两声,见武二有什么反应都没有,便呸了一声,然后回了草棚,又开始缝她的破衣烂衫。

武二有直到回到家里,还再想着,自己要不要学农科,种果树,用果子制作果脯,果脯算是什么科,是农科吧?唉,以前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些,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回了武记蒸饼,武二有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其实就是客房,只因他长年住在书院,极少回家,所以家中也没有特意给他留房间,但好在武家客人也不多,所以这间屋子也总是空着的。

上床睡觉,可睡到半夜,却听兄嫂的房间里面有动静,好象是大哥在打嫂子,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可能是大哥喝多了,半夜醒来找水,可嫂子却拿水拿得慢了些,所以大哥便以此为由头,开始揍嫂子。

兄嫂的家事,武二有不好过问,他叹了口气,努力接着睡,他记得以前兄嫂并不是这样的,在以前穷的时候,夫妻二人很是恩爱,可现在家里富裕了,却开始打打骂骂了!

忽然,武二有想起了一句,可以同患难,不可同富贵!迷迷糊糊中,他又睡着了!

这次回家,武二有不太愉快,兄长还是对他很好,可嫂子却总是冷言冷语,让他很不自在,所以只待了一天,便告别兄嫂,回了商阳书院。

武二有走了,武大有看得出来兄弟心里不痛快,可他也看出来妻子也不痛快,两头为难,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妻子,他夹在中间,也没办法。

于是,武大有便借口出去收粮,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消停几天,家里的事眼不见心不烦!

武大有以前便是经常出门,但都是两三天便回,潘氏早已习以为常,她每天照常给蒸饼店开门,督促学徒干活儿,一晃过了两天。

这天潘氏觉得身体有点儿不舒服,这集镇上并没有医生,只有一间生药铺,还是新开的,潘氏便去西门生药铺去买药,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毛病,也不知该吃什么药。

西门掌柜见潘氏来了,急忙巴结,集镇这么小,他当然认识潘氏,这可是武大有的妻子,武大有又是本集镇上最有头脸的人,而他西门掌柜的算啥,潘氏进店,他当然得巴结了。

听潘氏说身体不舒服,却又说不出什么症状来,西门掌柜的想了想,便道:“可能是武大娘子身子虚弱的原因吧,这个是要吃些好东西来补一补的!”

他拿出一个小罐子,取出一点红色的药来,包成一个小包,道:“武大娘子你把这药收好,这可是好东西,名叫枸杞,你每天用七八粒枸杞泡水喝,水喝尽然后再把枸杞吃了,顶多五六天,身体就能补好!”

潘氏笑道:“当真,这药叫枸杞啊,还挺好看的,多少钱?”

“提什么钱哪,武大娘子先吃着,以后再算,以后再算不迟。”西门掌柜的笑道。

潘氏也不跟他客气,谢了一声,便走了,西门掌柜的送她出门。

望着潘氏的背影,西门掌柜的心想:“这身段,这相貌,武大郎好福气啊!”

忽然,背后有人说道:“别看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武老爷家的娘子,也是你这个穷卖药的敢想的?你个臭不要脸的!”

西门掌柜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王婆,他忙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想了!”

“你要是给我一包那种什么枸杞,那就算你没想武大娘子,要不然我就大声嚷嚷,说你想武大娘子,看武老爷回来,打不打断你的狗腿!”王婆小声威胁着说道。

西门掌柜呸的一声,道:“你要是敢喊一声,我就先打断你这死老太婆的狗腿,你这老不要脸的!”

“你这个臭不要脸!”王婆当真不敢真的喊,那是要出大事的,但骂骂西门掌柜的,她倒是没什么不敢的。

西门掌柜忽然又道:“你说武老爷回来,他出门了?”

王婆却伸出手来,道:“拿包枸杞来,我就告诉你武老爷干什么去了!”

“呸,你知道那枸杞多少钱一包呢,你就恬不知耻地要,武老爷干什么去了,关我屁事,我用得着知道么!”西门掌柜说完,就把王婆赶走了,这老太婆太爱占小便宜,十分的讨人厌。

等王婆走了,西门掌柜又望向了武记蒸饼,心想:“原来武老爷……呸,他一个卖饼的算什么老爷,这武大郎竟然出门了,不在家中啊!”

第八十六章 武家的案子

西门掌柜想着武大有有没有在家,可忽地又自嘲地一笑,就算武大有不在家又能如何,难不成他不回来了么,自己还敢想怎么着么!

可转念一想,西门掌柜又想到了潘氏的身段儿,相貌,还有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他忽地呸了声,武大有厉害还能怎么着,本掌柜不敢多看他老婆,难倒还不敢多想么,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偏想,我偏想!

嗯,为什么武大娘子成天做蒸饼,可小手却还那么白嫩呢,为什么呢?

云哥拿着一篮梨子,第三次叫道:“西门掌柜!”

西门掌柜这才听到,他啊了声,回过神儿来,再不敢想着武大娘子的小手,他道:“这不是云哥么,你怎么来了?”

云哥皱着眉头,道:“西门掌柜,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在想什么哪?”

西门掌柜略显尴尬,嘿嘿干笑两声,道:“我在想着账目上的事呢,现在生意难做啊,那些采药的越来越贪心,卖得价那么高,我都没利润了,这生意真是要做不下去了!”

“你可得了吧,你口口声声说生意难做,可也没见你把这生意给停了!”云哥笑着又道:“上次你不是说想吃梨子么,我这次进了批好梨,你看看要不要?”

说着话,云哥把那篮梨子抬起来给西门掌柜的看。

西门掌柜看了看篮子里的梨,道:“果然是好梨,这一篮子多少钱,贵了我可不要。”

云哥说道:“还真能管你多要钱不成,你给二十文,这篮子梨都给你了,这个价儿,你总不能说贵吧!”

西门掌柜笑道:“不贵,确实不贵,好,二十文就二十文,先欠着,等以后一起算账!”

云哥脸色微变,道:“我这是小本生意儿……”

“行啦,年纪轻轻的,如此小气,我还能不给你钱么,以后还想不想做我生意了!”西门掌柜的直冲云哥挥手,却把那篮子梨放到了自己的柜台下台。

见云哥一脸的不情愿,西门掌柜又道:“这梨子我不是自己吃,是要送人的,你回去吧,回去吧,以后再有好东西,别忘记再给我送来!”

云哥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回转店里,他刚进店,就见后面跟进一个老婆子,正是王婆。

王婆一进门,便小声道:“我刚才可看见了,那个姓西门的赖你的梨钱,他呀,最不是东西了,总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说着话,王婆见地上有好几个大筐,里面不是梨子,就是苹果,她立即伸手拿起了下梨子,然后又拿起了一个苹果,也不洗洗,张嘴就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这梨子真甜,汁水还多,怪不得姓西门的不给钱!”

云哥不太喜欢王婆,当然,这个小集镇上的人都不喜欢她,他见王婆拿他的苹果和梨子,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有往回要,只是说道:“你不要总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还是好好地回去做你的茶汤生意吧!”

王婆见云哥有赶她走的意思,她也不生气,反而颇有些谄媚地道:“云哥为人最仗义了,不但人长得好,而且最大方,要是姓西门的有你一半好,那他家的祖坟就冒清烟了!”

王婆一边嘴里驴唇不对马嘴的说着话,一边四下观看,见墙角还有几个篮子,和刚才云哥给西门掌柜拿的篮子一样,她便走了过去,提起一个篮子,又走到大筐前,往篮子里面装梨和苹果。

云哥很不高兴,直觉得王婆太过份了,哪有这样又吃又拿的,如果这次让她得手了,以后不得天天来拿么!

云哥说道:“要付钱的!”

“都这么熟了地,还要什么钱啊!”王婆回答得很快,看来早想好了。

云哥提高声音,说道:“要付钱的!”

王婆又道:“我是要去送给武大娘子的,我有个远房亲戚,想要学做蒸饼的手艺,我去求求她,让她收了我那个亲戚!”

“你要送人东西,可也不能让我出这东西吧,武家的人确实不错,我也打算送他家一篮子梨呢!”云哥道:“但你这篮子梨必须要付钱!”

“好好好,给你钱,就认识钱,多大的人啊,没出息的东西,掉钱眼儿里了,没出息!”王婆见没法白拿,立即翻脸。

但她仍旧不肯现在就给钱,拿了一篮子梨往外就走,说道:“这梨子先赊着,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不用担心,老娘岂能赖你一个毛孩子的小钱儿,要赖也得是赖大钱儿!”

云哥追出店外,却见王婆一阵风似的跑掉了,他叹了口气,又回到店中,一边收拾瓜果,一边想着要怎么制作果脯,如果实在自己琢磨不出来,也只能是进城找师傅,拜师学艺了。

这一天,小集镇上再无什么新鲜事儿,不过,到底是因为集镇太小,云哥家进了批新梨,而西门掌柜和王婆各拿了一篮子,却都没付钱,集上的人却不少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想,早知云哥这么好欺负,他们也要赶去赊一篮子梨,只不过,现在再去,似乎有些晚了,看云哥的脸色都变了,怕是心疼的吧!

这一天,却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可到了第二天清早,却有人高呼起来!

呼叫的人是武记蒸饼的两个学徒,他俩早上来到武家,刚想敲门,却发现门没有从里面上闩,一推就开了,他俩进了屋子,却见地上散落着好多梨子,还有一只篮子被扔在地上!

两个学徒很是纳闷儿,平常这时候武大娘子早就起床了,还会责怪他俩来得晚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他俩在楼下连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他俩不由得着急起来,门没有上闩,地上又散了梨子,没有人收拾,要知道武大娘子平常是最利索的人了,岂能让梨子掉在地上不管,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店里进来贼了?

两个学徒深怕出事儿,立即跑上楼去,却发现,武大娘子倒在血泊之中,而东家武大有也已身亡毙命!

两个学徒吓得不行,尖声大叫起来,转身下楼,跑到了店铺,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街上,开始大声叫喊起来!

李日知那日和武二有分开之后,径直回了荥阳县城,当晚便回到了家中,父亲李正纯,母亲郑氏见他回来,都是大感惊讶,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日知便把山长郭有皆想要保举他的事说了,问父母该怎么办,李正纯和郑氏却都是大喜。

李正纯拍手笑道:“如果郭山长肯保举你的话,那便太好了,我本请求你舅舅保举你的,虽然县试本来就是他主持,你必过无疑,但如果能是免考,这本就能证明你是无可非议的最好,那岂不是更好嘛!”

郑氏也是非常欢喜,她也很开心地笑道:“你舅舅本来就已经答应了,但现在由郭山长替他保举,咱们自家人不用保举自家人,这样更有说服力,州里的刺史一定不会驳回你的。”

李日知道:“有山长保举当然是最好,我就怕去州里考试,万一考得不好,那岂不是连累了山长,落人口实,说他这个山长无识人慧眼么!”

李正纯却道:“那你觉得这么多年是白学了,你连州里的考试都应付不了?”

李日知立即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别说州里的考试,就算是去长安,参加尚书省的考试,我也有信心能中进士!”

李正纯和郑氏齐声道:“既然如此,你又何需担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光有信心不行,还得把风险考虑进去啊,所以我才回来,找你们商量嘛!”李日知叹了口气,人有失手,马有漏蹄,万一没考好,那就真的要连累郭有皆了。

李正纯却道:“好好考便是,你要想考试有考好,还有考差之分,考差了你是丢郭山长的脸,但如果你考好了,那就是长郭山长的脸,你不想给郭山长争面子,让别人知道他教学生教得好,看人有眼光吗?”

李日知道:“当然想,岂然如此,那我尽全力去州里考试便是,希望能夺个头筹,争个第一!”

郑氏笑道:“这就对了,如果你不能在咱们郑州考个第一出来,那天底下这么多的州,你去长安之后,又岂能考中进士,听说进士一次才收二十来个吧,那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凭真本事呢!”

李日知听父母都这么说,这才定下心来,决定县里由郭有皆保举,他直接去州里考试,当然,如果州里能免考,那就更好了!

在家待了一夜,第二天李日知便去了县衙,把事情和郑刚令说了,郑刚令和李正纯的态度一样,甚至郑刚令还想亲自去一趟州里,去求求刺史大人,请刺史大人保举一下李日知,就让他的大外甥,直接去长安考试就得了!

郑刚令虽然一直没有升迁上去,但就因为他在荥阳当官当得久了,所以根深蒂固,势力强大,就算是州里的刺史大人,也得给郑刚令几分面子,不过,保举考生这样的事,需要的面子可就不是几分了,那是需要极大面子的!

郑刚令和李日知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再等等,过些时日看情况,如果真的需要郑刚令出手,那李日知当然是不会和自己亲舅舅客气的!

李日知告别郑刚令,又回了自家的六分医馆,他没急着回商阳书院,而在家多待了几天,因为他估计着等他去了州里,以后再回家就费劲了,所以想在家里,多陪陪父母。

可这日傍晚,县里突然来人了,这人是个捕快,李日知很早以前就认识,正是张老六。

张老六这些年来一直当捕快,虽然是小吏,但却滋润得很,以前是壮汉一个,现在则是胖汉一名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是越长越胖,几乎有长成圆形的趋势了!

张老六到了六分医馆,进门就叫道:“李公子,你还在家呢,没有走吧!”

李日知就坐在柜台后面,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卖必男丸了,只是单纯的帮家里的忙。

见是张老六,李日知笑道:“我就坐在这里,当然是没有走呢,张捕快有什么事吗?”

张老六唉了声,道:“出人命案子了,今天有人来报案,原告叫武二有,说是商阳书院的学生,那不就和你是同学嘛!”

李日知咦了声,道:“武二有是原告?他要告谁啊?”

“他的兄嫂被人杀了,所以他来报案,他是原告没错,但被告是谁,现在还不知道,得把案子破了才行。怎么样,李公子要不要去衙门里看看,帮县令大人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张老六说道。

第八十七章 报案

李日知立即站了起来,道:“那自然是得去看看,我先和我爹娘说一声,你稍等一下!”

他进了里屋,把事情告诉了李正纯和郑氏,李正纯道:“县里出了案子?嗯,你去吧,帮着你舅舅把案子破了,这样还能再扬扬名,如果名声能传到州里去,对你以后的考试大大有利!”

李日知答应一声,出屋,和张老六赶去县衙,刚到县衙门口,就见外面已然是人山人海了,围在衙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没有二百,但一百五六十总是有的!

荥阳地方安宁,这些年来少有出现人命案子,而这次一出现,就是两条人命,而且还是没有儿女的夫妻,这不就是等于灭门了么,绝了这家人的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灭门惨案。

张老六喝道:“让让,让让,都围着看什么哪,你们谁和里面的死人是亲戚?是亲戚的可以进去看,谁是啊?”

看热闹的百姓们不高兴了,这是怎么说话呢,谁能和这里面的死人是亲戚啊,这个捕快说话可有点儿缺德啊!

张老六一瞪眼睛,又喝道:“既然都不是,那堵着门口看什么,还不赶紧回家抱孩子去!”

“没孩子……”

“没孩子就回家抱老婆,没老婆找个男的抱去,反正别在这儿围着看热闹!”张老六挤进人群,大声吆喝。

李日知跟着张老六,也挤进了人群,一直挤进了衙门。

有的百姓起哄道:“那不是张老六嘛,抱男的就换你啊,你是男的吗?”

“张老六,裤子脱下来让我们验验,你要是个男的,我就赏你个面子,抱你一下!”

敢这么喊的,都是认识张老六的熟人,张老六也不在乎,头都不回,把李日知带到了堂上。

李日知往堂上一看,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这个武二有真是个笨蛋啊,他怎么把兄嫂的尸体给带到公堂上来了,那这不就等于是破坏了现场么,还怎么找证据,还怎么破案子啊!

就见大堂之上,跪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哭得满脸的鼻涕眼泪,这人便是武二有,而这个人的后边,还跪着两个年轻人,看样子象是伙计的样子,估计可能是武家的学徒。

在两个学徒的旁边,又放着两张门板,上面用白布盖着两人,看样子应该就是武大有和潘氏的尸体了。

武二有正在哭述,忽听上面的县令大人说道:“日知来了,快来看看,这人是你的同学吗?”

武二有连忙擦了把眼泪,回头一看,外面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捕快,一个正是他的同学李日知,武二有是听说过李日知会破案子的,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李日知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他并不是十分清楚。

李日知进了大堂,先叫了声舅舅,然后看向武二有,道:“这人名叫武二有,是我的同学。武二有,这两人是你的兄嫂吗?”

上面的郑刚令升堂之后,都没有来得及问武二有几句话,一直是武二有在讲述他是怎么发现兄嫂的尸体的,还没等讲述完呢,结果本案的第一句问话,竟是由李日知给问了。

郑刚令摸着胡须,心想:“日知多年没有破案子,不知小时候的聪明才智,现在还剩下几分!”

武二有听李日知问话,连忙点头道:“是的,这是我兄长武大有,这是我的嫂子潘氏!”他指向门板上的两具尸体。

李日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被恶人杀死的!”武二有愤怒地道,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谁是恶人。

李日知又问道:“在哪里被恶人杀死的?”

“在我家的店里,在二楼上!”武二有眼泪又流了下来!

李日知道:“是你杀的他俩?”

武二有顿时愣住,他没怎么听清楚李日知的话,道:“什么,你是说我杀的我兄嫂?”

李日知点头道:“是啊,我就是在问你,是不是你杀的你哥哥和嫂子。你哥哥和嫂子在家里被杀了,不知凶手是谁,你发现此事,你来报案要就可以了,官府自然会派差役去查看,你为什么要把他俩的尸体搬到衙门里来?你破坏了案发现场,把线索都弄没了,这个案子便无法侦破,也就没有人知道你是凶手了,你这不就是得逞了么!”

这翻话推理得非常象真的,郑刚令听得连连点头,虽然他不相信武二有是杀人凶手,他不可能杀害兄嫂的,但李日知用的这种从结果往前推理的手法,还是很厉害的!

武二有此时已经傻了,他当然也明白,李日知只是生气他破坏了案发现场,倒是不会诬陷他就是凶手,但此事经李日知这么一说,他瞬间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光顾着想着给兄嫂喊冤,想让官府抓住凶手,给他的兄嫂报仇,可却没有往怎么去抓凶手上去想,也许他只是认为,抓凶手是官府的事,并不是他需要负责的,他只需要喊冤就可以了!

然而,这种想法,直接导致了他闯下大祸,而这个大祸极有可能让他兄嫂的惨死,成为永远无法侦破的案子。

看着武二有那一脸的痴呆,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你读书这么多年,关于本朝律法的书,你也是看过的,就算不能背下来,但了解总是会的吧,可怎么还能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呢,你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呀!”

忽然间,武二有想起山长郭有皆对他的劝告,还有他这几天自己一直在想的问题,现在他发现了,他的的确确不是一个有才智的人,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愚蠢,郭有皆暗示他走不通科举这条路,还真是没有暗示错,他真就是不行。

李日知看向武二有身后的那两个学徒模样的人,这两个人似乎也不是脑子清灵之人,他便道:“好了,先不要懊悔了,还是先把事情说清楚吧,然后我们再去现场看看,亡羊补牢一下吧。”

武二有连忙点头,他稳了稳心神,又把事情的经过,开始复述起来,他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写状子。

武二有说他在家住了一晚,因为和兄嫂聊得不太愉快,所以第二天便离开了武记蒸饼,回商阳书院了,走一路,他想了一路,以后该怎么办,但对于前途的迷茫,还有自己到底能干些什么,使他无法得出一个结论,所以回到书院了,他也没有想清楚。

等到晚上睡觉前,他打开自己随身的小包时,发现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加在一起,能有三四两的样子,他便明白,这是哥哥武大有塞给他的,让他在书院里手头宽绰些。

看着散碎的银子,武二有能想象得出,他哥哥做生意的艰辛,这些碎银子肯定都是哥哥平常积攒下来的,舍不得花用,都给了他了。

虽然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一个卖蒸饼的,日子再好还能阔绰到什么样的地步,可不管哥哥穷成什么样子,这么多年来,却一直咬着牙,供养他读书,可他却读书无成,这实是对不起哥哥了,还有嫂子。

虽然嫂子潘氏对他的态度不是太好,可这些年来,潘氏跟着哥哥起早贪黑的干活儿,赚的钱要分出来给他读书用,这却是实实在在的恩情,他不可以因为潘氏对他态度不好,他就不承认这份恩情,所以他对不起哥哥,同样也对不起嫂子。

武二有述说着,李日知和郑刚令都微微点头,并没有打断武二有的话。

可公堂上却还有别的差役和捕快,张老六听着武二有的叙述,不耐烦之极,什么哥哥弟弟,嫂子银子的,说这些有个屁用,跟案子完全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嘛!

张老六环视了一下公堂,见别的差役和捕快,似乎和自己的想法一样,脸上也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估计大家都是腻味,嫌武二有说话太啰嗦,如果耽误太长的时间,说不定会耽误他们吃午饭吧!

但是,郑刚令和李日知却是听得非常认真,丝毫不认为武二有描述这些感情上的事,是在浪费时间。

听完了一会儿,甚至李日知还发问了,李日知问道:“你兄嫂的关系如何?他们平常恩爱得很吧?”

武二有微微一怔,他很少回家,兄嫂之间的关系,他还真不是太清楚,但此时他要如实说才行,不能刻意隐瞒什么,以免让李日知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已经愚蠢过一次了,不能再愚蠢第二次了。

武二有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平常还好,但遇到事情时,我兄长可能会动手打人,打我嫂子,我回家那晚,半夜醒来,就听兄嫂在争吵,我兄长似乎动手打嫂子了!”

“是因为你的事争吵吗?”李日知追问道。

武二有这次摇了摇头,道:“这我不清楚,但发生在我回家的当晚,所以应该是因为我的事吧!”

他很是惭愧,因为自己的事情,害得兄嫂争吵,还有可能动手了,现在兄嫂已死,他想道歉都不可能了。

李日知嗯了声,道:“第二天,你离开时,你的兄嫂有什么异常吗?比如说你嫂子的脸上或者手上,有伤痕,有被你兄长打坏的地方?”

武二有立即摇头,道:“这没有,我嫂子一切如常,并不象被打伤的样子,想必如果我兄嫂真的动手打架,但下手之处,也不会是明面的地方,以免在外人面前,失了脸面。”

李日知点了点头,看向武二有身后那两个学徒,道:“你们是武二有的学徒,还是伙计?看你们的样子不太机灵,应该不是伙计,是学徒吧?”

这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子脸现惊讶之色,他们确实是武记蒸饼里的学徒,但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真是太神了!

武二有替他俩回答,说他俩确是学徒,发现武大有和潘氏被杀的人,也是他们两个。

李日知问道:“你们两个,在武二有走后,有没有发现,武大有和潘氏,行为上有没有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两个学徒一起点头,道:“有啊,师傅和师娘看样子是在怄气,师傅出门了,说是收粮食,一走就走了好几天,昨晚我们收工时,师傅还没有回来,可今天早上,我们却发现师傅被杀死在二楼,可能是师傅昨天晚上回来的!”

李日知没有问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又转过头,问武二有道:“你哥哥离开家之后,有没有来咱们书院,有没有来找你,和你说话,说你以后的前途问题?”

武二有摇头道:“没有,我哥哥没有来找我,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第八十八章 挨个问

李日知听了武二有的回答,又看了看那两个学徒,他道:“按着你们的说法,那就是武大有离家这几天,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离家,是不是一直待在二楼,没有下过楼,这都是你们无法证实的,对不对?”

武二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他可真的没有往武大有没有离家这方面想,实际上,说武大有离家去收粮,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这两个学徒,所以从他这里是无法证实的!

那两个学徒想了半晌,他俩都有点儿糊涂了,师傅离家就是离家,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为什么一直待在楼上没有下楼?

一个学徒道:“是师娘说师傅出门的,这几天我们都没有上过二楼,所以不知师傅是不是一直待在楼上!”

另一个学徒道:“师傅应该出门了吧,师娘不可能骗我们的啊!”

李日知对于他俩的回答不置可否,又问道:“你们两个是今天早上,突然间发现师傅和师娘一起死的,对不对?你们甚至不知道师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对不对?你们在发现师傅和师娘时,他们都已经没有气了,是不可能救回来的,对不对?”

他连问了三个对不对,两个学徒张大了嘴巴,似乎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好一会儿,第一个学徒才答道:“都对!”

可第二个学徒却道:“当时师傅和师娘应该是没气了,也不可能救回来了,小人想是对的,但是不是真的救不回来了,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俩都没救!”

说到这里,两个学徒同感羞愧,他俩当时惊慌失措,都以为武大有和潘氏一定是死了,急着忙着叫人来看,完全没有想过去救助一下师傅和师娘。

李日知又问道:“你们两个以为师傅和师娘已经死了,所以就算没有去救,但其实也没有过去检查他们是怎么死的,是这样吧?”

两个学徒这回倒是没犹豫,一起点头,事实就是如此,他俩只是看到了当时二楼的情况,便已经吓得屁滚尿滚流了,上去看看人是怎么死的,这就不可能了,他俩既没有那样的胆量,也没有那样的想法。

李日知又问:“你们两人是跑到街上去叫的人吧?当时谁是第一个过来的?”

“是王婆,街头开茶汤的那个王婆!”两个学徒一起答道。

“谁是第二个?”

“是西门生药铺的掌柜!”两个学徒还是一起答道,看来他们是肯定没有说谎的。

“那么之后呢,第三个人是谁?”李日知又问道。

这时候,两个学徒的答案开始有分歧了,一个学徒道:“是卖瓜果的云哥,他是第三个到的!”

可另一个学徒却道:“当时大家都来了,所以分不出谁是第三个!啊,你说是云哥啊,他好象是第三个吧,不过,当时已经来了好多人了,他是和众人一起来的!”

李日知嗯了声,道:“就是说,最先到场,对你们武记蒸饼店最关心的,就是西门掌柜,还有王婆吧,他俩住的远吗?”

一个学徒回答道:“王婆住的最远,不知她怎么会是第一个跑过来的,西门掌柜离得较近些,他第二个到,倒也正常,算不上特别关心吧,平常也没看他和师傅师娘有什么来往。”

武二有在旁都听傻了,他可没有想到这么多的问题,本来是没有想到,可经李日知这么一整理,然后挨个问题的问出来,他忽然发现,应该有可能查出是谁杀害的兄嫂二人。

郑刚令坐在堂上,微笑着摸了摸胡子,他放心了,自己的外甥仍旧是心思缜密,头脑清醒,问案有条有理,这样就好,大外甥前途无量,肯定比自己强。

李日知问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问道:“王婆第一个跑来的,她上楼了吗,她是自己上楼的吗,她有没有打翻过什么东西,当时的表现是什么样的?”

这回两个学徒又傻了,这个问题他俩不太好回答,其中一个学徒道:“王婆当时跑得挺快,直接就进店了,当时好象是问了我们两句,但当时太慌张了,也没留意她问的是什么。”

另一个学徒道:“她是上楼了,是自己上的楼,不过,很快就又叫着跑了下来,她在楼上做了什么,小人倒是不知,当时没有跟着上楼。”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王婆有一段时间是和你们师傅师娘在一起的,如果当时你们的师傅和师娘还是有救的,或者说她对你们的师傅和师娘做过什么,或者是对二楼的杀人现场做过什么,你们都是不知道的,对不对?”

“这个,是对的吧!”一个学徒说道,另一个迟疑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

武二有啊地一声,他心想:“难道是王婆杀害的我兄嫂?这不大可能吧,别说我嫂子比她强壮,我哥哥更是孔武有力,王婆几乎不可能害了他们的,也许是另有隐情?”

“那么西门掌柜呢?”李日知把同样的问题,王婆改成了西门掌柜,又问了一遍。

这时,两个学徒回答得就快了,一个学徒道:“西门掌柜的是在店里等了一下,等王婆跑了下来,他才上去的,也是待了片刻的功夫,然后便下来了,当时他的表情……脸很白,很惊慌,下楼的时候差点儿摔倒!”

另一个学徒则道:“西门掌柜在楼上做了什么,小人并不知道,我俩当时都在店外喊人,没有跟着进去。”

武二有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气道:“你们两个糊涂蛋,竟然让两个人都分别上了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废物,除了会吃,还会什么?”

“会饿!”两个学徒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俩很是惊讶,同样的问题,潘氏也问过他俩,为什么武家的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呀?

坐在堂上的郑刚令,被他俩给气笑了,摇头道:“这真是两个糊涂蛋了!那么,本官来问你们两个,随后跑来的邻居,还有单独上楼的吗?”

两个学徒想了想,纷纷摇头,来的人多了,他俩也就跟着一起进店了,那时候店里乱乱糟糟的,没有人能再有机会单独上楼了。

李日知听到这里,叹气道:“我刚才还怪武同学破坏现场,现在发现是错怪他了,破坏现场的是这两个人啊,他俩现在是有杀人嫌疑的,把他俩看好吧!”

两个学徒大吃两惊,他俩都不明白了,是他俩发现的师傅师娘遇害,也是他俩叫的人来帮忙,怎么变成了他俩有嫌疑,就算是别人要害师傅和师娘,他俩也不会害啊,还指望着在蒸饼店里混饭吃呢!

看他俩的表情是不服,可他俩服不服有什么用,现在他俩就是有嫌疑了呀!

李日知道:“你俩和武大有还有潘氏单独待过,也许就是你俩杀害了师傅和师娘,然后贼喊捉贼,装可怜,装清白,然后叫来一大群的人,把现场完全破坏掉,以致于官府无法破案,你俩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话,可以有很多种说法,李日知现在说的话,不见得是对的,但在两个学徒拿不出证据,证明他俩是清白的前提下,这个话即便不一定对,但却也不一定错,尤其是在吓唬胆小的人的时候,这种话是最好使的。

两个学徒大喊冤枉,李日知却道:“是不是真的冤枉,现在不需要你们辩解,等到了现场之后,会详细让你们回忆的,你们替官府找到的线索越多,就越能证明你们是清白的。”

李日知又对武二有道:“武同学,是谁通知你兄嫂被害的,能跑那么远通知你,还能帮你这么快的把尸首运来,这可是大人情啊,我相信,一定不是这两个糊涂蛋!”

武二有点头道:“不是他俩,是云哥,卖瓜果的云哥,他借了匹马赶去书院找我的,我俩又一起骑马回来,然后还是他借了辆马车,拉着我兄嫂赶来了县衙,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到的!”

“这个云哥来了吗?”李日知问道,他见堂上并没有多余的人,那么云哥应该是在衙门外,在看热闹的那群人中。

果然,武二有道:“云哥在外面呢,他得照顾马车,那马车是借来的,如果弄丢了,他可赔不起,当然,我也不会让他出钱的,我赔便是了!”

李日知道:“一辆马车可不便宜,你还是先别说大话,你兄嫂留下的银钱,有没有被人卷走,这话还在两说之间呢呀!”

他转头道:“舅舅,让那个云哥进公堂来吧,让我来问问他吧!”

郑刚令一摆手,张老六立即大步出了公堂,他往院子里一站,道:“哪位是云哥,请进堂来,有些话要问你。”

这时,外面有人答道:“小人便是云哥,一直听着呢!”随着说话声,从人群里面挤进来一个人,正是卖瓜果的云哥。

云哥跟着张老六进了公堂,云哥跪下,就跪在了武二有的旁边,他说道:“小人云哥,拜见县令大老爷。”

郑刚令道:“你大名就叫云哥,是哥哥弟弟的哥?”

云哥忙道:“回县令大老爷的话,小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哥,从小家里穷,父母也没给小人取个大名,因小人有个弟弟,所以家里平常叫小人为小哥,称弟弟为小弟,等小人长大了,便叫云哥了,县令大人叫小人云小哥也成!”

“嗯,口齿还算伶俐,你是卖瓜果的,和武家关系挺好吧,所以武家出了事,你才能这么尽心竭力的帮忙?”李日知问道。

云哥转过头,对李日知道:“回公子的话,小人和武大郎平常少有来往,小人是和武二郎有交情,是武二郎告诉小人,卖鲜果风险大,不如做些果脯卖,小人觉得这主意挺好,心中感激,所以出了事之后,便尽力帮忙了。”

武二有也道:“云哥心地善良,这次多亏他帮忙。”

李日知点了点头,又道:“云哥,现在问你,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你的记忆可能会出现偏差,但如果到了武家的二楼,让你看到情况后再问,你能如实回答吧?”

“小人一定如实回答!”云哥忙道,可犹豫了一下,他又道:“可小人也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其实公子不问小人,问别人也是一样的。”

云哥一直在门外旁听,所以李日知是怎么问堂上这三个人的,他是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有如此的回答。

李日知摇了摇头,然后冲堂上说道:“舅舅,叫仵作上来验下尸吧!”

第八十九章 必定是熟人作案

荥阳县的仵作早就等在堂外了,等着给武大有和潘氏两个人验尸,这仵作本来以为验完了尸,他就可以回家了,可左等也不叫他,右等也没人搭理他,光听县令的外甥在吧叨吧叨的说话了,可把他给烦坏了!

仵作正在外面打哈欠,忽听里面的差役叫他,他赶紧搓了两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这才答应一声,背着他的仵作专用箱,走进了大堂。

郑刚令指了指门板上的两具尸体,道:“这两人是怎么死去的,便由你来检验一下,动手吧!”

仵作答应一声,他上前打开了一张门板上的白布,见白布下面是一具女子的尸体,他在外面都听见了,知道这便是武大有之妻潘氏的尸体,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潘氏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潘氏的伤口是在脖子,胸口和腹部,有好几处伤口,都是刀伤,但伤口都不深,除了这些刀伤之外,并没有其它伤口,所以可以断定潘氏是被人用刀杀死的。

仵作检查了潘氏之后,又去检查武大有的尸体,这就比较麻烦了,武大有的尸体上没有什么伤口,但脸色发青,嘴唇青紫,这明显是中毒的迹象,而嘴边有已经干涸的白沫,鼻中有血块,撬开嘴巴之后,发现嘴里也有血块,而且武大有表情扭曲,两只眼睛未闭。

仵作拿着根银针,从武大有的咽喉里刺进去,然后脖子,然后胸腹等处,挨处把银针刺入,每次他把银针拔出来的时候,银针都变黑了,这说明武大有的确是中毒而死,而不是先打死,等死后再被人灌的毒药,不是假装成服毒死亡的状况。

折腾了好半天,仵作这才验完了尸,他把手擦干净了,然后擦了把汗,对郑刚令道:“县尊,卑职已经查验清楚了,武大有和潘氏都是被人凶杀的,绝非自尽身亡!”

验了好半天,结果来了这么一句,县衙外面围观的百姓轰地一声,都哄笑起来了。

此时天色早黑,已经是晚上了,不过,荥阳没有宵禁,除了会关城门之外,百姓随时都可以上街,当然也可以堵在县衙的门口看热闹,郑刚令在这方面,还算是亲民,官风比较宽厚。

郑刚令微微皱了皱眉头,点头道:“好,那么具体说说吧,先说潘氏,你验她尸体时较快,应该是简单些,先从简单的说起。”

仵作答应一声,道:“潘氏是被人用利器杀死的,但凶手明显不是老贼,而是一个新手,或者说,是一个不精通杀人的凶手,有可能是没想过要杀人,事发突然,这才下的毒手。”

仵作指着潘氏的尸体,又道:“这潘氏身上共有五道刀伤,任何一道刀伤,只要再深入三分,潘氏就会立即身亡,根本不必刺五刀之多,而且这五刀杂乱无章,所以杀人凶手定是新手。”

这时候,仵作叫过来一个差役,他叫差役帮他一个忙,就是示范潘氏是怎么被杀的,他来假装成凶手。

仵作一手假装持刀,另一只手捂住那差役的嘴,然后用刀地着差役乱刺一通,差役假装中刀,然后躺倒在地,仵作这才松手。

做好了示范,仵作这才道:“看潘氏的伤口,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被杀的。”

郑刚令点了点头,看向李日知。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道:“潘氏是在二楼被杀的,如果是外人上了二楼,潘氏应该叫喊才对,但却没人听到叫喊,凶手能捂住她的嘴,然后再杀她,如此近的距离,这是不是说明潘氏是认识这个凶手的,而这个凶手是可以上到二楼的,那么应该是比较亲近的人了。”

仵作摇头道:“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卑职只管检验他们是怎么死的。”

李日知便不再说话,等着仵作再说武大有的死因,这个仵作看样子是很有些本事的,不但能验出死因,连被害人当时是怎么被害的,也能设想出来。

仵作指着武大有的尸体,说道:“这个武大有是被毒死的,他是先喝了毒药,等毒发时,他必有激烈挣扎,可却被人按住了手脚,极有可能是用被子蒙住了他,导致他无法呼吸,当然,毒性一发,他也无法呼吸,主要是防止他叫喊,引来邻居。”

这仵作说完之后,冲着郑刚令拱了拱手,又道:“卑职这就下去把验尸文书写好,以供县尊参考。”

郑刚令挥手让仵作下去了,看向李日知,问道:“日知,你可看出了什么?”

李日知摇头道:“还没看出太多,要不然,今晚先就这样,等明天去武家的店铺看看,那时再说?”

郑刚令倒也不废话,啪地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武二有前来告状,差役们便给他安排了睡觉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在门房那里,允许武二有和云哥在里面休息,但想要张床躺在上面睡觉,那就是妄想了。

至于武大有和潘氏的尸体,便就停放在院子当中,明天肯定还是要抬着这两具尸体回小集镇的,所以也不就用找地方寄存了,直接在院子里放一晚上就是。

李日知则跟着郑刚令去了二堂,郑刚令让李日知坐,又让仆人送上来茶水,郑刚令喝了口茶,这才道:“日知,你肯定看出来不少东西,怎么刚才在堂上不说?”

李日知道:“倒也不必非在堂上把什么话都说出来。那个潘氏是被人在二楼杀的,被杀之前却没有惊叫,这说明是熟人上楼,那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是武大有半夜回来了,然后把潘氏给杀了呢?”

郑刚令抬头想象了一下,武大有从外面回到家中,看到了妻子潘氏,又和潘氏吵了几句,恼怒之下,武大有抓起刀子,把潘氏给杀了!

李日知又道:“但是,武大有是被人灌了毒药的,或者是被骗着喝下了毒药,在毒发时,还被人按住了手脚,那么杀害武大有的人,要么是熟人,可以骗他喝毒药,要么是比武大有还要强壮的人,可以把毒药灌进他的嘴里。”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又道:“但这两点都不太可能,谁能在武大有的家里,骗武大有喝下毒药呢?只有两个人,武二有,还有潘氏,但潘氏死了,武二有嘛,说他在书院,想必他还会找出证人的,另外就是比武大有强壮的人,这个看起来,还真是挺难找的了!”

郑刚令哦了声,点头道:“原来你是怀疑了武二有,所以才不肯在公堂上说出这些来,不过,武二有会杀他的兄嫂吗?为什么呢?”

李日知道:“却也不能说他有这个嫌疑而已,如果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或者多个,那么当然就能控制住武大有和潘氏,使潘氏无法叫喊,又能强灌下武大有毒药。嗯,这倒也不太可能,因为既然能控制住武大有,那为什么要灌他毒药呢,真接象杀潘氏似的,杀了他不就得了!”

郑刚令叹了口气,道:“你再想想吧,或者今晚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去武记蒸饼,在那里你再分析案情,争取明后天就把案子破了。”

李日知当然答应,推理案件,如果光靠着坐在屋子里想,那真的很不容易想出来,反而容易分析歪了。

李日知没有在县衙过夜,他回了六分医馆,回自己家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李日知吃过早饭,和父母说了要去武记蒸饼的事,便即出门,又赶往县衙。

县衙里办事,向来拖拖拉拉,等李日知到了衙门,这里还没有准备出发呢,而郑刚令这个主官更是没有出来,估计还在吃早饭。

李日知很有耐心地等着,正巧武二有凑了过来,两个人说起别后之事,李日知试探了几句,发现武二有确实没有偷偷从书院返回过武记蒸饼,也就说不可能是他害了兄嫂二人。

当然,这和李日知估计的也差不多,可一旦确定和武二有无关,那么这个案子里,就必定会有一个,或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是杀害武氏夫妇的凶手,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好破。

在李日知和武二有说话的时候,云哥过来了,他只是个卖瓜果的,士农工商,他属于最末等的商人,而且还是小商贩,在李日知和武二有这样的读书人面前,他有天然的自卑感。

武二有见他过来,招手道:“云哥,你吃过早饭了吗?过来坐!”

云哥走到近前,却不敢坐,只是蹲在了武二有的身边,道:“武二哥,要是有什么需要小人跑腿儿的地方,你尽管吩咐便是。”

武二有叹了口气,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兄嫂的后事,恐怕还要劳烦你多帮忙了!”

云哥点头道:“武二哥不必客气,你对小人这般好,小人帮忙也是应该的,只是希望能早日找到杀害武大哥和大嫂的凶手。”

李日知道:“这个案子怕是不太好破,那个小集镇地处荥阳边境,正是客来客往的地方,旅客过多,所以如果是过路的凶手做案,那么抓起来就会非常吃力了。”

武二有眼睛立时便红了,他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道:“那可真是糟糕了,我兄嫂的仇岂不是没法报了!”

李日知却又摇头道:“等咱们去看看现场,才可以最后判断出来。不过,我要去看看,是否是熟人作客,如果是熟人作案,那便不是旅客了。”

武二有唉了声,精神萎靡,道:“但愿如此吧!”

李日知又道:“对了,你兄嫂的尸体……唉,可惜现场你们动过了,这就增加了破案的难度啊!”

“你说我兄嫂的尸体?这点放心,我没有动过,只是为我嫂子,穿上了件外衣而已,当时她衣衫不整,不得不为她穿上衣服,要不然不好带上公堂。”武二有说道。

为自己的嫂子穿上件外衣,用来遮羞,这没有什么好多说的,死者为大,总不能让死者袒露身体,让外人看了笑话。

武二有认为这是应该的,而且潘氏的伤口非常明显,所以加不加外衣,都不会对验尸产生影响的。

李日知却大吃一惊,他急道:“穿上了件外衣,这么说,你嫂子在遇害时,竟然没有穿外衣,是被别人扯下去的,还是她自己本就没有穿?”

武二有想了想,道:“是她自己没穿,她人在二楼,当时店铺又关了门,她也没有必要非得在家中穿外衣的,再说睡觉之前,为什么要穿外衣!”

“那必定是熟人作案了!”李日知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第九十章 西门掌柜和王婆

武二有听了李日知问的几句话后,他也猜到是熟人作案了,不过,他迟疑道:“熟人,这个,唉,如何的熟人呢?”

武二有有种感觉,能让潘氏不穿外衣看见的人,如果不是他兄长武大有,那恐怕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极有可能是他嫂子的情人,因为就算是武二有在家,潘氏也不会如此的,哪可能衣衫不整地面对小叔子呢!

李日知道:“你先别急,这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你嫂子喜欢上了别的男人,然后趁你兄长不在家,正在和情人幽会,被突然回家的你兄长发现了,你兄长一怒之下,杀了你嫂子,然后那个情人又杀了你哥哥,这是一种情况!”

李日知说话相当不客气,当然,现在这是在分析案情,也没法客气,这个时候如果用太隐晦的词语,是有可能会引发歧义的,所以怎么明白,就怎么说。

武二有脸色变黑,虽然大感丢人,但李日知说的绝对是一种极有可能的情况,他甚至都没法反驳。

旁边蹲着的云哥脸色大变,他慢慢起身,看他的样子是想走,可他却又没走,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又蹲下,仔细看他,甚至已经额头冒汗了!

听到了别人的隐私,尤其是这么劲爆的隐私,也难怪云哥会尴尬。

李日知看了云哥一眼,见他又蹲下了,便道:“云哥,你怎么了?”

云哥表情古怪,他道:“这个,是不是小人不该听,这个,这个……”

武二有咽下口唾沫,道:“没关系,这只是在说案情,虽是一种可能,但却必不会是现实,所以你也不用避开。”

云哥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把汗,道:“小人平日里和武大娘子少有往来,她的事小人完全不知,只是前日看她去西门生药铺,和西门掌柜的说话,别的就再没看到了。”

李日知哦了声,上下打量了云哥两眼,心想:“我刚说完这种情况,他就给我提出了一个西门掌柜,这是在告诉我西门掌柜有可能是凶手吗?”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又道:“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是个女人,如果是个女人,晚上来找你嫂子,你嫂子当然也不用避讳什么,而且从她的伤口上看,刀刀都不致命,与其说你嫂子是被刀刺死的,不如说是她流血过多而死,刀刺的不深,所以有可能是个女凶手。”

武二有忙道:“这是极有可能的,有些女子凶残起来,不亚于男子,所以女凶手是极有可能的!”

如果是女凶手,那她嫂子就没有乱搞,武家的名声就没有被破坏,所以这种分析他是可以接受的。

李日知又道:“而且,你兄长是被凶手毒死的,如果凶手强壮有力,干嘛还让你兄长喝毒药呢,你兄长竟然还喝了,或者说是被灌了毒药,本来我觉得很蹊跷,但现在如果把凶手认为是一个女的,那似乎就有一些可能性,但具体的我分析不出,还得再去现场看看。”

武二有叹了口气,道:“李同学,你总是提现场的事,可惜我愚蠢,竟然破坏了现场,如果我兄嫂的案子破不了,我也有很大的责任,以后怕是后半生都要活在自责当中了!”

李日知正想安慰,却听云哥说道:“要说女凶手,那个卖茶汤的王婆倒是有些嫌疑,她还在我这里赊了一篮子梨,说是要送去给武大娘子,不知她有没有送过去。”

李日知忙问道:“王婆?她为什么要送潘氏梨子,还是用篮子送的?”

云哥摇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那个西门掌柜的,也赊了一篮子的梨,说要送去给武大娘子,到底有没有送,为什么送,小人也是不知,但他和王婆都是赊账的,却是让小人极是为难了,小本生意……”

李日知和武二有当然不会去听云哥的啰嗦,他俩互视一眼,心中都暗道:“送梨,还都是给武大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这时,衙门里总算是收拾好了,而郑刚令也出来了,衙门口那里准备了马车,还有可供乘骑的马,十几个差役都等在门口,等着护送郑刚令去查案。

云哥连忙站起,道:“小人去赶车,车上还有武大哥和武大娘子的遗体呢,小人得跟上大队人马才行!”

李日知和武二有也站了起来,李日知有马骑,武二有就只能坐马车了,由云哥赶车,他在车上陪着兄嫂的尸体。

郑刚令出门,他并没有骑马,而是坐车,正要上车,却看见了李日知,郑刚令便道:“日知,你骑马先走,先去那武记蒸饼店看看,不用等我,我估计得下午才能到!”

李日知答应一声,他翻身上马,往小集镇那里跑去。

骑马比步行快得多,也比坐马车快不少,李日知打马飞奔,还没到中午,他就赶到了小集镇,到了镇外,这才放慢马速,缓缓进入。

小集镇的人流量不小,毕竟是边境地区,勉强能算是旅客的必经之路,所以生意还是满好做的,但却也没有到行人如织的那种繁华程度。

骑马到了集镇,李日知一眼就找到了武记蒸饼,能快速找到蒸饼店并不难,因为这里能使用匾额,而不是插旗子店铺总共也没几家,武记蒸饼就算是最体面的铺子了。

李日知跳下了马,慢慢走进小集镇,他最先是看到了西门生药铺,因为生药铺的门口,是插着旗子的。

然后他又发现了云哥鲜果店,这集镇上的商家还没有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而且只有这么一家关门上板,那除了去陪伴武二有的云哥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最后,他看到了王婆茶汤,最后看到,是因为王婆茶汤是在小集镇的尽头,王婆正在招呼客人。

李日知心想:“这小集镇如此之小,那么发生在武记蒸饼店里的事,估计邻居也能知道一些吧!”

李日知牵马进入了小集镇,先是来到了武记蒸饼店的门口,就见武记蒸饼店的大门紧闭,门上还挂着大锁,抬头看,二楼的窗户却是开着的,窗户是用一根竹竿撑着的!

看着打开的窗户,李日知心想:“现在的天气并不炎热,虽然白天还可以,但晚上却还是挺凉的,而且潘氏一个女人在家,晚上岂有不关窗户的道理?但现在却是开着的,而且还有竹竿撑住,这却是为什么,难不成当时看热闹的人,有打开窗户的人,但却没有关,是忘记了,还是来不及关?”

他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几乎小集镇上所有的店铺里面,都有人走了出来,都站在门口看着他,就象是看稀奇的动物一般!

李日知笑了笑,抬起头,大声对楼上叫道:“武大哥,武大嫂,你们在家吗,你们不开店啦?”

他假装是来找武大有的,其实装得有点儿不象,店门上明明挂着锁的,明显店里无人,他还冲上面喊,要么是想引起街坊邻居的注意,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不过,李日知衣着讲究,还牵着马,一看便是富家子弟,所以认为他脑子有病的人倒是没有,反而成功引起了小集镇上邻居的注意。

李日知话音刚落,便见街道的尽头,王婆茶汤那里,有人叫道:“公子,公子,你是来找武大有的吗,还是来找武大娘子的?”

李日知扭头看去,发现喊话的人是一个老婆子,估计这人便是王婆吧,她就站在王婆茶汤的旗子旁边,想要认错她,倒也是有点儿困难。

李日知笑道:“都找,我是武大哥以前的邻居,路过此处,想和他说说话,但这窗户开着,怎么却没有人啊?”

王婆嗖的一下子就跑到了李日知的跟前,速度之快,竟然全不象是一个上了岁数的人,李日知差点儿就叫出佩服二字,估计就算是他自己跑,可能都没有这王婆跑得快,上一眼她还站在王婆茶汤的旗子旁,下一眼竟然就跑到了自己的跟前,这老婆子难不成是飞毛腿么!

王婆到了李日知的跟前,抬着头看他,道:“公子还不知道么,武大有和武大娘子都死了!”

李日知啊了一声,摇头道:“这位婆婆不要开这种玩笑,怎么说他们夫妻死了呢,这种玩笑可真是不好笑啊!”

“公子怎地不信我,他们两口子确实都死了,血流了满地都是,就是前天晚上死的,他家的弟弟回来了,已经报官了,就等官家来人破案子呢!”王婆对于传这种话,似乎有着狂热的酷爱,瞬间就把话说完了。

这时候,西门掌柜也走了过来,不过,却是没有说话。

李日知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他道:“这,这怎么可能,武大哥和武大嫂竟然都死了,他家的弟弟回来了,可是武二有吗,他不是在商阳书院读书吗?”

王婆连连点头,道:“对啊,就是那个在书院读书的武二有,他把兄嫂的尸首都抬走了,去县城里报官了,昨天就走了,公子你怎么称呼啊,要不来我的店里,喝喝茶汤,有什么事儿,我慢慢说给你听,听得好了,公子多给两个赏钱就成!”

还没等李日知回答,一旁的西门掌柜便斥责道:“老乞婆,你又想要嚼舌根子吗?你知道些什么,不可对旁人胡说八道!”

说完王婆,西门掌柜又转头对李日知道:“这位公子,不要听这个老乞婆胡说,她就是想骗你的茶汤钱呢!”

王婆听西门掌柜的骂她,她当然不干了,立时便扯开嗓门儿,叫道:“西门老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你偷窥武大娘子的事儿,要不要我当着大家的面都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日知心想:“要不要说出来?你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么!”

西门掌柜额上青筋立时就跳起来了,他叫道:“你,你竟然敢污蔑我,我打死你个老乞婆!”说着,他真有动手要打人的样子。

可王婆却丝毫不惧,她叫道:“你要打死我?好啊,你来打我啊,就象你打死武大有,还有武大娘子那样,你打死我啊!”

说着,王婆晃着脑袋,就象是老牛顶角一般,把脑袋拼命往西门掌柜的身上撞,一边撞,一边叫道:“杀人啦,大家快来看啊,西门老狗要杀我啦!”

西门掌柜被她顶得连连后退,他满脸通红,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但王婆喊得实在太大声了,而且小集镇上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所以他还真的不敢把王婆怎么样,只能后退!

第九十一章 王婆的谣言

李日知在旁看着,简直是哭笑不得,这种架势他还真是很少遇见,虽然泼妇吵架,他也是见过的,但王婆这样彪悍的,他却还真是头一回遇见,厉害,佩服,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王婆用头拼命顶着西门掌柜,把西门掌柜顶得连退几步,差一点儿摔倒在地,西门掌柜的大怒之下,喝道:“街坊邻居们都在,大家看好了,是这个老乞婆说要我打死她的,我本不想打死她,可她偏偏如此求我,我也只能……”

看样子,西门掌柜是真要动手了,要不然也不能说这个话,而旁边的街坊邻居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上前劝架的,眼看着西门掌柜的拳头,就要落到王婆的脑袋上了!

可就在挨打的前一刻,王婆竟然不用头去顶西门掌柜了,而是后退一步,然后放声大哭,叫道:“杀人灭口啊,大家快来看看啊,我要被西门老狗杀人灭口了,官老爷啊,你们在哪儿啊,快点儿来救命啊,西门老狗杀了武大有一家,只不过因为我看到了,所以他就要杀我灭口了!”

她这么一喊,西门掌柜根本就没法儿动手了,他一动手,不管是不是真的打死王婆,当然他不可能真打死王婆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是疯了,他只要一动手,就会被人认为是杀人凶手了,他哪敢啊,他又不傻,他聪明着呢!

西门掌柜怒道:“你现在这算是干什么,是在诬陷我吗?好让你害死武大有一家的事情,都算到我的头上?”

王婆呃地一声,她可没想到西门掌柜会反过来也这么说她,不过,她可不是好惹的,立即就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就差满地打滚了,一边哭一边骂,口水鼻涕乱喷!

围观的街坊邻居无不哈哈大笑,就如同看猴戏一般,就看王婆和西门掌柜两人表演了!

李日知退后几步,离着他俩远点儿,他冲周围的人一摊手,满脸无可奈何地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俩怎么象斗鸡似的,我都没问他俩什么,他俩就这么骂起来了,难不成他俩早就有仇恨不成?”

有个邻居道:“以前有没有仇恨倒是不知,但现在是有了,就是因为一篮子梨,这篮子梨是谁的,说不清楚了,所以他俩就这么骂起来了!”

又有个邻居道:“公子不知,你没来之前,他俩就已经骂了几场了,比这还热闹呢!”

“一篮子梨,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李日知忽然想起,云哥也和他说过梨的事,这两个人都从云哥那里赊了一篮子梨,并且都说要送给潘氏,只是不知他俩谁真的送了。

有邻居笑道:“他俩都在卖瓜果的云哥那里拿了一篮子梨,都没给人家钱,然后发现武大有他家地上散了一篮子梨,可卖梨的云哥说无论是武大有还是潘氏,都没有从他这里买过梨,而且他的梨是新上的货,好辨别得很,这不就有问题了,到底是谁把梨送到武家的?”

李日知哦了声,道:“所以他俩就互相指责,说是对方给武家拿的梨,但也有可能是云哥自己拿啊!”

邻居们一起点头,这话说得也对,不过,也不见得谁给武家送梨,谁就是杀人凶手吧,西门掌柜和王婆却这么个互骂法,这不是心虚的表现么,互泼脏水,互相往对方头上按罪名!

李日知没再说话,就是看着西门掌柜和王婆互骂,不过,他俩也只是骂了一会儿,便不骂了,互吐口水,呸呸呸,邻居们都躲得远远的,免得被崩上唾沫星子。

王婆回了茶汤棚子,西门掌柜回了生药铺子,两个互相望着,虽然离着远了,但估计等他俩喘过气来,说不定又会隔空接着开骂!

李日知站在武记蒸饼的门口,眯起眼睛,挨个打量小集镇上的各人,发现邻居们都没有什么异常,虽然不时往这边张望,但还是各自做各自的买卖,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唯二有异常的,就只有王婆和西门掌柜了,但李日知发现,王婆虽然是个女泼皮,而且是个很老的,上了岁数的女泼皮,但她做案的可能性还真不大,一是她不具备连杀两人的体力,二来她这么能诈唬,也不是心虚的表现,三来看她那爱财的模样,似乎也不是大方到能送一篮子梨给别人的样子。

李日知心想:“这个王婆不象,那个西门掌柜有些阴沉,倒是有可能。其实,说什么一篮子的梨,梨子撒了,那篮子如果也在武家的话,那么只要他们拿出自己的篮子不就得了,总不会把篮子也给吃了吧,有了自己的篮子,不就能证明武家的篮子不是他们的了么,这有什么好猜疑的,也值得互骂!”

随即,李日知忽然明白过来,两个人这么个互骂法,应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拿不出篮子来,如此一说,那么西门掌柜嫌疑更大些,但也不能否定王婆没有帮手!

或许,王婆的帮手就是西门掌柜,他们两个互骂,是在人前做出样子,让别人无法怀疑他俩,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李日知找了棵树,把马栓好,然后先往西门生药铺走了过去,进了铺子,发现里面的药材不是太多,很明显种类不全,李家就是开医馆的,具体情况当然了解,他一看生药铺的情况,就知道西门掌柜主要是做的收药生意。

李日知道:“西门掌柜,你这店里的药材不少啦,可以运进城里去了,你有马车吗?”

西门掌柜正坐在屋子里面叹气,见李日知进来,他没好气地道:“我哪里买得起马车,只有后院的一头驴而已!”

李日知哦了声,见西门掌柜的一脸屎色,他便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又打量了一下生药铺,真到西门掌柜抬头看他,看样子他再不出去,西门掌柜就要撵他走了,他这才出去。

出了西门生药铺,李日知摇摇晃晃的又往王婆茶汤走,进了草棚,李日知直接就往桌上扔了一串铜钱,说道:“上好的茶汤给我先来上一大碗!”

王婆看到那串铜钱后,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她抢步上前,先把那串铜钱揣入了怀里,这才笑道:“好公子,你要来喝茶汤,那真是选对了地方,不是我老婆子夸口,我煮的茶汤啊,又解饥又解渴啊,乃是我王家的独门秘方!”

她拿起炉子上的水壶,给李日知冲了一碗茶汤,放到了桌子上,站在一边,满脸笑容地看着李日知喝茶汤。

王婆卖的茶汤,并不是只用茶叶冲了来的清茶,更加不是凉茶大碗茶,而是一种加了调料的面汤,当然里面也是放茶的,是那种茶叶沫子,这种食物对于赶路的人来讲,还算是方便,热乎乎的喝上一碗,又便宜,也还算能饱腹。

李日知喝了一口茶汤,只觉得满嘴都是茶叶沫子,他扭头冲地面呸呸了两口,然后对王婆说道:“味道如此难喝,还放了如此多的茶叶沫子,果真是你的独门秘方,别人谁也煮不出这么难喝的茶汤啊!”

他这么不客气地讽刺了一句,王婆却是半点都不尴尬,脸不红不白,一点儿都不在乎,反而说道:“公子喝这茶汤特别吧,以前没喝过吧?”

“真没喝过这么难喝的!”

“头一次喝这样的茶汤,那一会儿喝完了,就多给几个赏钱吧!”王婆笑眯眯地说,看李日知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大堆会说话的铜钱。

李日知呵呵两声,并不再喝茶汤,打算试探一下,他说道:“其实也没那么难喝啦!王婆,这里的生意还不错吧,你一个人忙乎,能忙得过来吗,为何不请个帮手?”

王婆嗨了一声,道:“我这孤寡老婆子,又做的是小本生意,哪里请得起帮手,只能一个人辛苦,赚点儿养老钱,要是公子可怜老婆子,那你待会再多打赏几个小钱,就算帮我啦!”

李日知点头笑道:“看你的样子,必是不肯把一篮子好梨送给别人吃的,所以就算是武大有家有梨子撒在地上,也不会是你送过去,那个西门掌柜是在诬陷你。”

王婆一点儿都不在乎别人说她小气,她反而很感激地道:“公子说得好,那篮子梨当然不是我送的,我的那篮子梨卖给过路的客人了,连篮子都卖了,那可是都能算钱的啊,我怎么可能会送给武大娘子,我又不想讨好她!”

这和李日知猜测得一样,但却也无法证明王婆没有帮手,他又道:“你平常和西门掌柜有过节?我看你俩吵得可挺凶的!”

王婆呸地一声,道:“过节可大了,那个姓西门的是个老色鬼,早就对武大娘子有想法儿了,那天我正好路过他家的生药铺子,见武大娘子进去了,我也站到了门口,听她要和西门掌柜的说什么,结果,好生不堪入耳啊!”

李日知心想:“这个王婆竟然喜欢听墙根儿,还真挺不是个东西的。”

王婆接着说道:“武大娘子是要来买什么药,结果被西门老狗一通调戏啊,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啊,我一辈子都没听过那么不要脸的话!”

她连着两句都在说着西门掌柜讲了什么话,但是什么话,她就是不说!

李日知心想:“这是要赏钱啊,竟然会卖关子,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无做贼心虚的表情,那么凶手十有八九不是她!”

“再来一碗茶汤,这茶汤的味道……果然特别,我给双份钱!”李日知笑道,说着又掏出一串铜钱,扔到了桌子上。

王婆大喜,然后又说道:“他们两个讲了些什么身体不舒服呀什么的话……”她压低了声音,又道:“然后西门老狗给了武大娘子一包药,武大娘子也没给他钱,出门就走了,公子你说,那是包什么药?”

李日知道:“是毒药?武大有不会被这包药给毒死了吧?”他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

王婆摇了摇头,道:“那我就说不清楚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她的话可是没法辨认真假的,李日知也不会上这种谣言的当,他只是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些了,西门掌柜发现你知道了他的秘密,说不定会杀你灭口的!”

王婆却呸的一声,道:“借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啊,瞧他那怂样儿,我用擀面杖就能揍扁了他!”

李日知道:“你可以找人揍他,要不然你一个人不见得能打得过他,你打算找谁,给我二两银子,我帮你去揍他!”

王婆笑道:“我哪有二两银子,不过,公子倒是提醒我了,我倒是可以找云哥去揍他!”

李日知瞬间眼睛一眯,道:“云哥?”

第九十二章 查看

王婆道:“对,云哥,就是卖瓜果的云哥,西门老狗的那篮子梨,就是向云哥赊的,估计他是不打算给云哥钱了,到时我去和云哥说说,云哥一生气,说不定就会揍他一顿!”

王婆对于煽风点火似乎很有信心,而且她恨西门掌柜得很,倒是真希望能说动云哥揍西门掌柜一顿,或者几顿!

李日知冲她一挑大拇指,赞道:“快意恩仇,好样的,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王婆很是得意,又道:“等官府要是来抓人办案,我就一定要去揭发西门老狗,我可看见过,他在后面偷偷看武大娘子的屁股,看得直流口水,所以他要是去害武大娘子,那是绝对有可能的!哼,我看就是他害的!”

李日知捂了捂脑袋,道:“有点儿头疼,没想到我大老远的跑来,结果竟然碰上武大哥遇害,真是头疼。王婆,可否能让我进你屋里歇息一会儿,我等这阵迷糊劲儿过去就走。”

王婆脸上立时露出“这可不行”的表情,但她却也没有立即出声拒绝。

李日知又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扔到桌上,道:“辛苦王婆去给我的马弄些草料,我进屋去休息一下。”

王婆一把抓起铜钱,掂了掂之后,放入了自己的怀中,笑道:“公子尽管进屋去休息,不过草料的事,我可办不到,我年纪大了,除非买上几斤肉补补身体,否则哪有力气去弄草料啊!”

李日知微微一笑,竟然还想着要买肉吃,脸皮太厚了,简直就是妄想,我在这里只喝了一口茶汤,就付出三串钱了,还想着再要!

嗯,如果这个王婆没有帮手,那么杀人凶手,必定不是她!

李日知进了草棚后面的屋子,这屋子是用泥砖砌起来的,比较低矮,屋子上面是茅草棚顶,墙上有一个小窗户,屋子里面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就是一张床还象点儿样子,别的器具都是非常粗糙,看来王婆的生活确实是不富裕,也难怪她喜欢钱了!

王婆见李日知进了屋子,她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三串铜钱,仔细查了下数字,越查越开心,脸上全是笑容,她心想:“这可全都是纯利啊,今天的生意真是没有白做,要是能天天都碰上富家公子哥就好了!”

李日知进屋之后,看了眼外面,见王婆在数钱,他立即就扫视了一遍屋内,顺手翻了下东西,王婆屋里也没什么东西可翻,东西实在太少。

检查之下,李日知发现屋子里并无第二人的痕迹,也就是说王婆确实是一个人生活,并且屋子里也并无外人进来,如果不是自己给了铜钱,当然也不会进来。

李日知心想:“看来王婆不会是凶手,而且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可以把她是帮凶的嫌疑排除掉,甚至她连内情都不晓得,只是在凭空的胡说八道而已!”

在王婆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听外面街上有人大声说话,李日知站起身来,知道这是大队人马到了。

李日知立即走出屋子,出了草棚,往街上看去,就见果真是县衙的大队人马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马车正是郑刚令乘坐的。

李日知大步上了街道,对着差役们挥手,大声道:“武记蒸饼便在这里!”他一指铺子,马车立即走到门口停下。

李日知上前,扶着郑刚令下车,笑道:“舅舅,你们来得可也真是够快的,这一路上肯定够颠簸的吧?”

郑刚令叹了口气,道:“这把老骨头真是要被颠散架了!”

郑刚令抬头看了看武记蒸饼这家小店,道:“这大门上锁,可窗户却是没关,难不成是武二有当时走得太匆忙?”

这时,武二有也从马车上下来,向这边走来,他身上带着钥匙,是过来开门的,听郑刚令问话,他连忙抬头,发现窗户确实没有关!

武二有咦的一声,道:“学生从来没有开过窗户,也许,也许是我兄嫂开的窗户,忘记关了,也是有可能的!”

郑刚令却道:“这种天气,晚上岂有不关窗户之理!”

李日知轻轻一点头,舅舅郑刚令和他的想法一致,也都是看到了上锁的门,还有打开的窗子,发现有问题!

武二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他也说不出窗户是谁开的,还没有关上,但他却很肯定,窗户一定不是他开的!

把大门打开,武二有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回过头,看向李日知,李日知曾经斥责过他,不应该破坏案发现场,他很后悔,所以这次便注了意,没有再开门就进。

李日知站在门口往里面望了望,蒸饼店不大,里面只有几张桌子,十几张胡凳,摆设很简陋,用具也很粗糙,但比王婆的屋子要强上无数倍!

武二有道:“天气好时,我兄长会把桌凳摆到门口,让客人坐在门口吃喝,这样比较风凉透气!”

李日知点了点头,走到了店内,事实上,这时候的一楼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了,被街坊邻居们一通乱踩,现场早就面目全非了。

李日知一进屋子,立即就问:“梨子呢,还有篮子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武二有一愣,道:“梨子?我,我没注意过!”

他回过头,冲那两个学徒叫道:“你们两个,有没有看过梨子,还有篮子?”

两个学徒连忙上前来,他俩在店里看了一圈,也都发现那篮撒在地上的梨子不见了,但他俩却都说道:“可能是被别人趁乱拿走了,但我们那天早上,确实是看到了一篮子的梨撒在地上,我们还想呢,以师娘的仔细劲儿,怎么会让梨子掉在地上呢!”

李日知哼了声,这两个学徒一直糊里糊涂的,也不知武大有当初是看上他们什么地方了,竟然收这么两个家伙为徒,估计可能就是图他俩的傻劲儿吧,这样的傻徒弟肯定是偷不走武家的蒸饼秘方的。

想到这里,李日知问武二有道:“你家做蒸饼,没有什么秘方吧,比如说你家做出来的饼,就是比别人家的好吃?”

武二有一怔,随即摇头道:“哪有什么秘方,反而是我兄长做的蒸饼不如城里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当初盖了个草棚子,在道边做生意了。”

他见李日知皱眉头,便又补充道:“但我兄长做的蒸饼个头大,份量足,非常的实惠,对于赶路的来讲,这样的蒸饼最方便携带,又很便宜,所以我兄长的生意才会越做越好,从而攒下了这份家当。”

李日知便暂时没有再问,他知道一楼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便上了二楼,这个时候的二楼,基本上和一楼一样,也没什么可看的了,线索都被破坏了。

不过,使劲找找,也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呢!

李日知在二楼看着,二楼的地上有血,由于窗户打开,外面的苍蝇飞了进来,嗡嗡地乱飞,但也正是由于窗户开着,所以楼上的气味不算太大,还在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李日知走到窗户那里,往下面望了望,武记蒸饼的二楼不算太高,如果从二楼的窗户里往下跳,倒也没什么,一般人都有这样的胆量,而且外面是泥土地,而不是砖石地,跳下楼后,也不一定会伤到腿脚。

看完了窗户这里,李日知在屋子里转了起来,他发现武大有夫妻两个的卧室后面,有一扇小门,小门是正对着窗户的,也就是说,窗户冲前面开,而门是冲外院开,正好是反方向!

推开小门,李日知发现门后竟然是一个洗澡间,还算宽敞,小屋里面有一只大木桶,还有一只小木架,小木架上挂着手巾,还有一个皂角盒,不过,里面却没有皂角了!

李日知心想:“看来潘氏是个很喜欢干净的人,家里竟然专门有一个供洗澡的屋子,都有点儿不象是小商贩的家,反而有点大户人家的派头了!”

洗澡间里也有一扇窗户,不过是小窗户,而且是向后院开的,但小窗户虽然不大,但钻进个人来,那却还是没有半分问题的!

走到了小窗户跟前,李日知往外望去,发现武记蒸饼店铺的后面,竟然没有后院,没有用围墙,或者栅栏围起来的小院子,而小窗户下面,堆放了一大堆的柴火,柴火相当不少,至少有一人来高!

李日知伸出身子,往外面是看去,他发现如果有人想要偷偷进入武大有家的二楼,这简直是太容易了,只要踩着这大堆的柴火,就能站到二楼的洗澡间外面,推窗就进,想拿什么,那就拿什么好了!

李日知心想:“这个窗户不是关起来的,没有上闩,只是虚掩,外面的人一推就开,而且踩着武家的木材,什么样的贼都能潜入这样的卧室,这可是很危险的啊!”

武二有在后面听着,他道:“李同学,你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李日知向窗户下面又看了看,道:“从这扇窗户,几乎是个人都可以进来,就算是西门掌柜的那种看着脏兮兮的,却又瘦小的人,只要使把劲儿,也能从这个窗户跳进这个洗澡间,这可是很危险的事啊!”

武二有嘴巴动了动,看样子是有话要说,但又怕惹到你的表情,但他却忍住没说。

第九十三章 圈定范围

李日知这时刚好回头,看到了武二有的表情,他道:“怎么,这个窗户很安全吗?”

武二有忙道:“家里晚上睡觉之前,都是要把窗户插好的,而且这个窗户上有个铃铛,只要一动这窗户,铃铛就会响!”

说着,武二有上前,把窗户框上的小闩往窗户上一插,果然叮当一声脆响,那窗闩上有一个小铃铛,虽然铃铛体积不大,但发出的声音却是不小!

李日知哦了声,道:“刚才这窗户是虚掩的,我没有碰这窗闩,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小铃铛。”

在窗户上面装一个小铃铛,别看东西虽小,但确实有防盗的作用,当然也只是防些小偷小摸,比如说要是有小偷想从这扇窗户爬进来,只要一推窗户,无需推开,窗闩一动,便是叮当一声,小偷便会吓一跳,怕惊动主人,自然也就不敢再进来了。

李日知拨动了几个小铃铛,他问武二有道:“如果忘记插窗闩,那这个小铃铛岂不是失去作用了。”

武二有摇头道:“这是肯定不会的,我大嫂每天都要用这个房间,她为人又很仔细谨慎,所以从来不会忘的!”

“每天都用这个房间?”李日知又哦了一声,难不成潘氏每天都洗澡?不过,这是武家的隐私,而且武二有是小叔子,他也不好说的。

武二有稍有尴尬,但还是点头道:“以前我在家时,我大嫂就是如此,我前几天回来的那个晚上,大嫂仍是如此,所以我估计,应该是天天都如此吧!”

李日知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他心想:“凶杀案发生在晚上,潘氏却没有插上窗闩,是不是凶手就是从这里爬上来呢?偏偏就是在潘氏没有插窗闩的当天,发生了凶杀案,这差不多就可以直接证明,凶手就是熟人了!”

店铺里的线索几乎被糟蹋了个干净,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发现了新的线索,李日知当然非常重视,他仔细查看窗户周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房间里没有线索,可不代表房间外没有!

李日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跳到了那堆干柴上,然后回头看去,去看有窗户的那堵墙,只这么回头一看,便立即发现了线索,就见这堵墙上,有两个脚印。

这两个脚印并不是蹬墙进窗,也就是说不是凶手进窗户时留下的,而是反过来的,是跳窗出来时,凶手一定在窗户那里犹豫了一下,怕下面太高,所以极有可能是双腿先出来,然后身子坐在窗户上,双手撑住,观察了下面之后,这才跳了下去!

李日知看着那两只脚印,脚印是脚尖冲地面,脚跟朝上,并不太明显,只不是两个擦痕而已,看痕迹就是前几天留下来的,虽然并不明显,但对于线索来讲,这也就足够了!

李日知冲还留在房间里的武二有说道:“这个窗户,你们家谁会跳来跳去的?你,还是你哥哥,甚至是你嫂子?”

从武二有的角度,他没有看到那两个脚印,他很惊讶地道:“我们家的人怎么可能跳窗户,有门不走,怎么会跳这个呢?”

李日知嗯了声,他道:“你出来,你看一下这墙上的两个脚印,我看是新的脚印,你回忆一下,你以前见过,还是没有见过!”

武二有大吃一惊,这堵墙上有脚印,那一定不是好人的啊,他从窗户里跳了出来,也跳到了干柴堆上,然后回过头看墙,自然也就看到了墙上的脚印!

武二有指着脚印叫道:“这这,这肯定是坏人的啊,一定是凶手留下的,从这里跳进跳了的,怎么可能是我家的人,更加不可能是好人!”

李日知心想:“跳进跳出?这你可想错了,是只有跳出,没有跳进,凶手应该是走正门进店,然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却要跳窗离开了!”

但李日知没有说出来,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向武二有说清楚什么。

武二有一叫喊,郑刚令和差役们自然是听到了,他们都进了洗澡间,往下面看,但却看不清脚印,郑刚令是不可能跳出来的,他便下楼,从前门绕到后面来看。

这时候,小集镇上的百姓不少都放下生意,跑过来看热闹,毕竟小集镇上第一次出了人命案子,县令大人又亲自来断案,他们当然要过来看热闹了。

王婆是看热闹最积极的,她竟然比郑刚令跑得还快,第一个就冲到了后院,看到了墙上的两个脚印,然后又看到了李日知!

王婆赶紧陪着笑脸,道:“哎呀,这位公子,原来你是官家人啊,民妇刚才怠慢了,还望公子恕罪啊!”

李日知从一人来高的柴火垛上跳了下来,笑道:“有没有罪,得县令大人说了才算,我看你一定是偷了这店里那些撒在地上的梨,甚至连篮子都偷走了,所以你恐怕是真的有罪!”

王婆瞬间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她叫道:“没,没有,那些梨子不是民妇偷走的,扔在地上也没有人吃……”

李日知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她偷走的,竟然把证据都给偷走了,这得多贪心,估计是卖给过路的客人了,她还能再捞点儿小钱!

这时候,郑刚令在差役们的簇拥下,也到了后院,他抬头看向墙上的脚印,点了点头,冲李日知一招手,把大外甥叫了过来。

郑刚令挥手让差役们离得远些,他低声问李日知,道:“如何,查到了什么线索?这双脚印能证明什么?”

李日知道:“舅舅,我是这么分析的,这个跳窗户的人,肯定不是武家的人,这点确定无疑,而墙上只有这两只脚印,说明这个人是从正门进来的,却不知什么原因,只能跳窗户离开!”

郑刚令哼了声,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小贼是断然不会走正门的!”

李日知嘿的一声,又道:“这个跳窗户的人,留下了这两个脚印,说明他对于后院的情况不了解,所以才会在窗户上坐了一下,两脚这才搭到了墙上,那么这两个脚印应该是在晚上,没有光亮的时候留下的。

我刚才和武二有从窗户跳下来时,都不是坐到窗户上,而是踩到窗户上,然后直接跳了下来,因为我们都能看到这个柴火垛,知道直接跳下来没事儿,只有不知道这个柴火垛的人,又是在天黑时跳下来的人,才会坐窗户上,先看清楚清况,这才往下跳的!”

郑刚令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人必定是前门被堵,无法出去,这才被迫从这里往下跳的。日知你不用替武家遮掩什么,这是一桩案子,有什么话都明说就好了。”

李日知看了看不远处的武二有,武二有还有一众看热闹的邻居,尤其是那个王婆,都在往这边看着,但李日知和郑刚令说什么,他们是都听不到的。

李日知声道:“舅舅,依我看是这样的,那武大有连着几晚没有回家,那潘氏便忍耐不住寂寞,找了情人来家里私会,可却没有想到,武大有突然回家,那情人无处可逃,只好从洗澡间逃走,他不熟悉后院的情况,这才犹豫了一下才跳,如此才在墙上留下了脚印,如果是小贼,那么应该还有蹬墙入室的脚印,不可能只有出来的脚印!”

郑刚令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能成为潘氏的情人,必是年富力强之人,潘氏年纪不是很大,家里生活也不贫寒,她找情人寻欢,不可能为钱,那便应该是为人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又小声道:“事实上,那王婆和西门掌柜的嫌疑,却是可以排除了,虽然现场留下了那篮子梨,他俩也都有过梨,但是他俩都不可能是跳窗户的人!”

王婆是女人,别说潘氏了,就算是武大有都不可能看上她,而且她是一个老婆子,跳窗户这种事绝对和她无关,所以她肯定没有作案的可能,而看西门掌柜那猥琐的样子,潘氏也不可能看上他的!

郑刚令倒是不知王婆和西门掌柜的事,李日知便给他简单说了几句,郑刚令听罢,却道:“也有可能是那两个学徒之一啊!”

李日知却道:“这不太可能,如果是这两个学徒之一,那么他必定可以直接翻窗而出,不需要停顿一下观察下面情况的,说不定这个柴火堆,就是他们两个堆起来的,他们是不存在不熟情况这种可能的!”

郑刚令摸着胡子,微笑道:“日知,只不过是后墙上的一双脚印,却可以让你分析出了这么许多,如果案子真如你所说这样被破了,那日知你以后当真是前途似锦啊!”

李日知笑道:“外甥也是这么认为的!”

“太不谦虚了!”郑刚令笑道。

李日知脸色一正,道:“现在凶手的查证范围已经很小了,必是这小集镇上的人,必定是年富力强,并且相貌俊俏的年轻人,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怕是在这个小集镇上不多吧!”

只要把凶手的范围一确定下来,那么再一一排除,这案子就有告破的可能性了!

李日知和郑刚令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完全符合上面的两个条件,甚至还和梨子有些关系,虽然梨子并不能算是什么特别的证据!

郑刚令表情严肃,对着差役们大声喝道:“把镇上的人都召集起来,三家连保,互相指认,如果缺少了哪家的男子,便要立即捉拿,权当他是杀人疑犯!”

差役们立即手持棍棒铁尺,满小镇子地吆喝,把小集镇上的百姓都聚集起来,就在武记蒸饼的店门口集合。

一来小集镇不大,人口不多,二来镇上的百姓都很关心这事,所以只不过片刻功夫,就全都集中到了武记蒸饼的店门口,不过也才百来口人,这还把老人和小孩儿都算上了,王婆便在其中!

三家连保,互相指认,这样认人最是方便,谁家缺人,可以直接就发现,又只不过片刻功夫,就知道谁现在不在这里了!

王婆叫道:“西门老狗……啊,西门掌柜不在,还有云哥也不见了,不过,云哥是去还马车了吧!”

差役们给郑刚令搬了把凳子,郑刚令坐在店门口,沉着脸,问道:“只缺少他们两个吗?”

镇上百姓纷纷点头,现在就缺少云哥和西门掌柜了,别人都到齐了,甚至连不少过路的旅客,也被差役们赶了过来!

现在这里,只缺少两个,云哥和西门掌柜都不知去向了!

第九十四章 审问

郑刚令和李日知互视一眼,他俩刚才分析之后,得出了凶手查证的范围,但别人却是不知道的,而且会对事情进行分析,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具有的能力,这年头识字的百姓都没多少的,更别说进行有条理的推断案情了。

至少王婆就绝对不具备这种能力,但她虽然不能进行有条理的推断,她却可以想当然地推断!

王婆叫道:“县尊,民妇认为凶手一定是西门掌柜,他到这里时日不短了,可小人们却都不知他的真实名字哩,只知道他姓西门,这不就是罪吗,他这是有意隐瞒姓名啊!”

郑刚令不喜欢这个多嘴多舌的老婆子,冷冷地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李日知却问道:“那么王婆,这集镇上又有多少人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婆呃了一声,道:“民妇穷苦人出身,那有名字,只是一个姓氏罢了!”

“那这个姓氏,是你夫家的姓氏,还是你娘家的姓氏呢?”李日知又追问了一句。

王婆有点儿泄气,似乎马屁没拍好,反而引起官家人的反感了,她只好说道:“是先夫的姓氏。那个西门掌柜必定是畏罪逃走了,云哥是去追他了,肯定是这样的!”

她这么一说,几乎是可以代表了大多数镇上百姓的想法,百姓们都认为西门掌柜嫌疑最大,所以应该是逃走了,而云哥是去追他了!

当然,之所以镇上百姓都怀疑西门掌柜的,是因为王婆不遗余力地宣传,说西门掌柜的是多么的好色,是个老色鬼,又是多么的垂涎武大娘子的美貌,为人又有多坏,诸如此类的话,听得多了,百姓们便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西门掌柜就是凶手,至少是很有嫌疑!

郑刚令哼了声,道:“要是照你这个妇人的说法,那么如果西门掌柜真的逃走,又被云哥抓回来,那么他就一定是凶手了,这案子也就告破了,是这样吧?”

王婆没听出这话里有什么玄机,她只知道只要判西门掌柜有罪,那就是她说对了,她很有先见之明,所以赶紧点头,表示非常赞县令大人的话。

镇上百姓纷纷点头,认为就应该是这样,虽然有少数人觉得不一定会是如此吧,但大家都点头,这少数人也就不吱声了,反正也不关他们的事,何必多嘴!

武二有心中纳闷,云哥不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么,为何一转眼的功夫,云哥就不见了,这个人办事可真不靠谱儿,就算不跟在自己身边,也应该看好自己兄嫂的遗体啊,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了!

可他转念又一想,云哥并不欠自己什么,可却这么卖力气的帮忙,这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自己却不懂感恩,还要抱怨云哥为什么会不见了,这实在是不该,有失君子之风,自己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小镇的一端,走来两人,其中一个人边走带边大声吆喝,叫另一个人快点儿走!

众人转头一看,见竟然是云哥和西门掌柜,他们两个人又出现了,而且西门掌柜的还被绑了起来,是被云哥押着回来的!

看到这个情景,在场的百姓几乎都同时在心中涌起了一个想法,看,我还是预料的很准的,这个西门掌柜的,确实是有问题的!

王婆叫道:“县尊,快看啊,云哥把凶手西门老狗给抓回来了,就是他杀的武大有和武大娘子,他就是凶手!”

武二有见状,冲上前去,对着西门掌柜破口大骂,伸手去扯西门掌柜的头发,而镇上百姓也都纷纷喝骂,群情激动,似乎是西门掌柜的行为,激起了民愤一般。

如果是换在别的地方,换成是别的县令,换成是没有李日知的地方,那么此时,几乎就可以直接判定西门掌柜有罪了,至于口供,大刑之下,什么样的口供得不到?

有板子,就有口供,大唐官员审案子,怕的是抓不到犯人,从来不怕得不到口供!

现在,云哥把犯人西门掌柜送到了跟前!

然而,郑刚令和李日知又互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里都有惊讶之色,老百姓的推断,当然老百姓的代表是那个王婆,可老百姓的推断,和他们两人的推断,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李日知看向西门掌柜,就见这人年纪不轻,相貌猥琐,虽然让人一看就厌恶,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是不可能成为潘氏的情人的,如果潘氏真的看上了他,那口味得多重,李日知要是真的因此而看走了眼,那也真是不能叫冤了!

反而,再看云哥,相貌和身材都有,而且正是年轻力强之时,比之武大有的那种强壮,却有所不同,武大有是粗犷,而云哥是带有几分斯文,潘氏要是找他当情人,那就属于正常了!

李日知想得虽多,但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不过十数息的时间,那云哥便已经将西门掌柜押到了近前,云哥对着西门掌柜猛的一脚,踹中他的腿窝,西门掌柜哎呀一声,跪倒在地,正好跪在了郑刚令的跟前。

郑刚令道:“这人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抓他来?”

云哥叉手抱拳,道:“县尊,这个是生药铺的掌柜,复姓西门,他对武大娘子早就垂涎,好色之极,就是他杀害了武大有和武大娘子,请县尊处死他,给武大有和武大娘子报仇!”

武二有哭倒在地,叫道:“兄长,嫂子,兄弟终于给你们报仇了,老天爷有眼,让云哥抓到了这个恶人,兄弟终于可以给你们报仇了……”

转观百姓也都喝骂起来,其中骂得最大声的当然就是王婆了,如果不是县太爷就在跟前,她几乎都要往西门掌柜的身上吐口水了。

郑刚令眼睛一眯,看向云哥,哼了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凶手,他和你说过了?”

云哥顿时一愣,他只是一个卖新鲜瓜果的,没读过书,开的店铺也小,平常也多和底层百姓打交道,就连里长这样的人物,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更别提县令这样地位的人了。

云哥本以为抓住逃走的西门掌柜就可以了,却没想到县令大人会这样问,他挠了挠后脑勺儿,道:“小人看他逃走,便去抓他回来,现在正是大人断案子的时候,他却逃走了,那不就正说明他是凶手么!”

王婆叫道:“对对,就是这个西门老狗,要是他不做贼心虚,他跑什么呀!县尊快点儿把他砍头吧,给武大有和武大娘子报仇!”

郑刚令脸色一沉,喝道:“大胆妇人,满口胡柴,你现在如此说话,需当然知道,如果西门掌柜无罪,你是要反坐的!来人,把她拿下!”

差役们立即上前,把王婆抓了起来,也一并按倒,让她跪在了西门掌柜的旁边!

王婆大惊,叫道:“县尊,县尊,民妇无罪啊,有罪的是他,是西门老狗!”

西门掌柜刚才被云哥押回之前,曾和云哥动过手,当然他没有打过云哥,反而被揍了一顿,打得他有些头晕脑胀,刚刚才清醒了一些,忽见县令发怒,把王婆也按到了他的旁边。

西门掌柜大怒,这个王婆太不是东西,口口声声诬陷自己,完全是把自己往死里整,而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了?

不过就是因为她管自己要一包枸杞,自己没有给她罢了,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这个老乞婆就要把自己往死里整,自己岂能坐以待毙!

西门掌柜叫道:“你这条老母狗,竟然敢诬陷于我,我看就是你和云哥两个人合起伙来,杀害了武家两口子,凶手就是云哥,你是帮凶。”

他这话一喊出来,郑刚令和李日知同时去看云哥,就见云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但却也没有惊慌失措,光从表情上来看,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郑刚令立即喝道:“西门掌柜,你这是算告云哥和王氏吗?还有,你复姓西门,名字却叫做什么?你为何从不肯告诉别人你的真名,可是要隐瞒什么?”

西门掌柜不再和王婆互骂,立即为自己解释起来,他道:“县尊,小人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名字,小人复姓西门没错,但名字就是掌柜啊,小人的名字就叫做西门掌柜。别人问小人的名字,小人从来都是说你叫我西门掌柜就好,或是你叫我掌柜就好,从来没有隐瞒啊!”

在场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哪个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掌柜,为名字也实在太可笑了吧!

西门掌柜看向四周的众人,气道:“这有什么好笑,我父亲是一家生药铺的伙计,受尽掌柜的欺负,所以他就希望我长大之后,也当掌柜的,只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欺负我,这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是这么个起名法,当然没什么可笑的,反而有些心酸,但如果知道西门掌柜的铺子里面只有他自己,却没有一个伙计,那这就有些好笑了。

郑刚令还是沉着脸,问道:“西门掌柜,你是要告云哥殴打你,还有王氏诬陷你之罪吗?”

西门掌柜忙道:“是,小人是要告他们两个,他俩太坏了!”

郑刚令冲着差役一摆手,差役立即上前,把云哥也按翻地,对着郑刚令跪下!

云哥大吃一惊,连声叫道:“县令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郑刚令却哼了声,道:“西门掌柜告你殴打他,你刚才有没有打他?”

云哥急道:“他是恶人,是凶手,小人不打他,哪会把他擒获归罪!”

郑刚令哼了声,道:“那你还叫什么冤枉,西门掌柜确实就是告你殴打他,如果他有罪,你自然无罪,可要是他无罪,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干系吗?”

他又看了眼王婆,道:“还有你也一样,所以你们尽力地证明,西门掌柜有罪吧!”

郑刚令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如果不能证明西门掌柜有罪,那你们就是有罪的了,这种判案方式是偏颇的,但在大唐却很正常,县令大人没有一上来就扒裤子打人板子,就是很和善,很讲道理的了!

这时候武二有忽然跪倒了,大声道:“县尊,学生可以证实,云哥是好人,他打西门掌柜的罪责,学生替他承担了!”

郑刚令没理他,只是看了一眼李日知,李日知明白,这是让自己开始问话了。

李日知对西门掌柜说道:“案发那晚,你在哪里?有谁证明你没有去过武家店铺?”

西门掌柜打了个哆嗦,表情犹豫,竟然没有回答,王婆见状,立即大叫起来,说西门掌柜就是凶手。

李日知道:“你不想说,是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把西门掌柜吓得毛骨悚然,他结结巴巴地道:“小人,小人来过武家的店铺!”

他这话一出口,立时满场寂静!

第九十五章 这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郑刚令和李日知又互视一眼,西门掌柜竟然来过武记蒸饼,应该是没让他进门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当众说出来,否则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当众招供么!

武二有先是一愣,随即象是发疯了似的,扑上去厮打西门掌柜,甚至还想用牙咬西门掌柜!

郑刚令大怒,把手一挥,差役们立时上前,拉开了武二有,但这时西门掌柜的脸上,还是被抓出了几条血印子!

郑刚令道:“把他们几个都分得远一些,免得再互相厮打,本官现在在审案子,不是让你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呢!”

差役将几人分开一些,武二有仍旧骂不绝口,王婆也跟着咒骂,但云哥却是没有骂,但脸色极是难看,看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日知又问道:“你来武记蒸饼是来干什么的?是来买蒸饼的吗?”

西门掌柜摇头道:“不是不是,小人不是来买蒸饼的,那时已经半夜了,武家店铺早就关门了,小人哪可能来买蒸饼!”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还有,大半夜的,你是想来干什么呢?”李日知又问道。

西门掌柜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道:“小人贪图武大娘子的美貌,虽然明知不可能发生什么,但晚上却睡不着觉,这心里就象是猫抓的一般,实在闹心,便提了一篮子的梨,以送梨子为借口,来她家敲门,哪怕只是听她问一声谁啊,小人就心满意足了,就能回去睡觉了。”

百姓们听西门掌柜讲得露骨,无不呸呸地唾弃他,但西门掌柜却豁出去了,他心里明白,如果这时候再不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那怕就要当替罪羊了,他可不想死啊!

李日知却道:“可如果武大娘子被你吵醒,就算你用送梨做借口,她也会骂你的,到时吵醒了四邻,等武大有回来,他可不会请你吃蒸饼,他会请你吃拳头的!”

西门掌柜却摇头道:“小人在别处也曾这般深夜出来,小人瘦弱,不敢对妇人真的做什么,长相又差,妇人们也不会看上小人,但小人就喜欢让她们为难,看她们尴尬,小人就算是碰都不能碰她们一下,可心里却也舒服得很!”

李日知看向郑刚令,见舅舅皱起眉头,李日知心想:“这个西门掌柜的嗜好,可真是有些特殊啊,与常人大异!”

西门掌柜又道:“妇人们就算被小人叫醒,却也不会大喊大叫的,如果被邻居知道了,她们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和小人这样的人扯上关系,那可真是没法儿做人了,所以小人半夜去骚扰妇人,从来没有被妇人叫破过,每当小人听到她们喊出快滚两个字,却还得压低声音时,便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会高兴上好几天!”

世上竟然会有这种人,会有这样的癖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无论是小集镇上的百姓,还是差役们全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世上竟然人会以被妇人骂为快乐之事!

王婆却呸的一声,道:“你要是敢来我家门口敲门,就算是大半夜的,我也会拿着菜刀出来砍你!”

西门掌柜满脸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当中分明是,我怎么可能去半夜敲你家的门,就凭你也配,你个死老乞婆!

李日知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了武记蒸饼,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西门掌柜便道:“小人只敲了一下门,那门便开了,小人立时便知,这是武大娘子给别人留的门,没想到她表面上看起来挺正经的,却竟然如此风.骚,竟然给野汉子留门!”

“你放屁,我嫂子不是那样的人!”武二有又激动起来,却被差役给拉住了。

李日知转头去看郑刚令,偏巧郑刚令也转过头来看他,两个心中同时想:“这和我们刚才分析得极是吻合,武大娘子极有可能与别的男子私会!”

西门掌柜道:“小人提着篮子进了店里,里面黑得很,小人借着外面的月光,把篮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这才上楼。小人想好了,如果碰上武大娘子正在和野汉子私会,便要跳出来大叫一声,然后逃走,到街上再喊,定要把事情闹大,然后看他们的笑话!”

武二有接着又开始激动,郑刚令怒道:“让他老实些,如果再打扰人犯招供,便要掌他的耳光!”

武二有这才老实,可仍旧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气,县令不许他说话,他自然也就不敢了,不过他却是相当愤怒,生怕西门掌柜说出什么下流的话来。

西门掌柜又道:“可等小人上到了楼梯一半之后,发现二楼有灯光,还有响动,所以小人便知道没法偷偷上去了,所以小人便说了一句,你们被我逮到了,我要马上报官!”

李日知听完这句,立即去看云哥的表情,就见云哥脸色发青,极是难看,喉头不断地吞咽,不知他在想什么;紧接着李日知又去看别人的脸色,凡是站在前排的百姓,没有一个脸色难看的,反而都听得聚精会神!

说到这里,西门掌柜停顿了一下,他倒是没有看别人的脸色,而喘息了一下,又道:“然后,小人便听到楼上有动静,还听到了一声铃铛响,小人没敢立即上去,后来又听到扑通一声响,又等了片刻,小人这才又上楼!”

郑刚令和李日知心中都明白,西门掌柜这时讲得便是跳窗户的声音,他们之前都猜测是武大娘子私会情人,结果被武大有堵在了屋子里,最后那情人只好跳墙,却不成想堵人的不是武大有,而是西门掌柜!

郑刚令道:“你上了楼,看到了什么,可是看到武大娘子衣衫不整,你是怎么威胁她的啊?”

西门掌柜脸上露出恐惧之色,道:“小人可没有敢威胁她,小人上了楼之后,见武大娘子倒在血泊当中,她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啊啊的,血流的满地都是,小人太害怕了,没有胆子上去救人,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从楼梯上掉了下去,往店外跑时,把那篮子的梨不小心撞掉,撒了一地,可小人哪敢去捡,只顾着逃出了店外!”

李日知道:“你逃出了店铺,那到了街上为什么不喊?”

西门掌柜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小人这么晚了,跑到武大娘子家去做什么,武大娘子还死了,如果小人喊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可不是捉坚,是人命案子啊,小人怕被牵连,只好逃走。”

李日知道:“你当时没有看到武大有也死了?”

西门掌柜摇了摇头,道:“小人连楼都不敢上,哪可能知道武大有也死了,小人都不知道他回家了,是第二天早上,那两个武记的学徒叫喊,小人才知道,当时借着来看怎么回事儿的机会,把二楼的情况才看得清!”

李日知道:“如此说来,你是半点儿罪都没有了,你是想来骚扰武大娘子的,但却没有骚扰成,是这样吧?所以你什么罪都没有喽!”

西门掌柜松了口气,道:“公子说的对,小人确是什么罪都没有的,就算小人有犯罪的心,却也并没有犯成罪啊!”

李日知哼哼了两声,道:“仅限于此吗,我看你说的话不象是真的,你肯定还知道些别的!”

他转过头,对郑刚令道:“舅舅,借我两个人,我想进店里单独审问这个姓西门的!”

郑刚令点了点头,手一挥,两个差役立即架起西门掌柜,把他架进了店内,李日知跟着进入了店门,随即把门关上了!

郑刚令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对差役们说道:“找家店铺,大家吃点儿东西吧!”他又一指围观的百姓,又道:“尔等都不可离开此镇,需当随传随到,如果谁敢私自离开,便以从犯论之!”

镇上百姓倒是没有想要离开的,事情越和他们无关,他们就越不想惹麻烦,再说他们本来就在小集镇上做生意,也不会离开,即使有事要离镇,也都推迟到明天,谁都不想引起官府的注意。

王婆从地上爬起来,碰碰囔囔地回她的王婆茶汤了,耽误了好半天的生意,可把她给心疼坏了,对她来讲,什么都不重要,就赚钱最重要,她是无儿无女的老婆子,现在不使劲儿赚钱存钱,以后干不动了,谁养活她啊!

武二有却和云哥一起离开,武记蒸饼店里有李日知在审案,武二有没地方去,便去了云哥的鲜果店,两个人说着话,都有些饿了,云哥出去张罗了两碗面汤回来,他俩坐在店里吃了,云哥又拿了梨子给武二有,武二有吃了一口梨,却呜呜哭出了声,云哥连忙安慰他。

突然,武记蒸饼的店里,传出一声惨叫:“小人看到是他关的门!”听声音是西门掌柜。

小集镇不大,声音隔门传出来,西门掌柜又喊得大声,瞬间整条街上的人都听到了,整个小集镇立时便一片寂静!

但西门掌柜喊完这一声之后,便安静了下去,隔了半晌再没有喊什么,众人以为不会再喊了,突然间,又是一声惨叫,叫的人当然还是西门掌柜!

这次西门掌柜叫的是:“他的衣服上有血!”

小集镇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不过,这次却只停顿了片刻,西门掌柜便又叫起来:“小人绝对没有看错,啊!”

最后一个啊字,拖着长音,镇上所有的人都能从这个字里,听出西门掌柜肯定是遭了刑了!

武二有听了,很解恨地道:“此贼就该如此用大刑,否则他定会抵赖,打得好,李同学果然是站在我这边的!咦,云哥,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不会是生病了吧?”

武二有转头看到云哥脸色非常的难看,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云哥说道:“如果凶手不是西门掌柜怎么办?看样子,那位李公子是想屈打成招啊!”

“这怎么可能,那西门掌柜一看就是凶手,必定是他!”武二有恨恨地道,他认定西门掌柜是凶手,恨不得亲手杀了他,给自己的兄长和嫂子报仇。

这时候,武记蒸饼的店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差役,这差役出门之后,立即把门又关上了,不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

这差役大步走到郑刚令的跟前,说道:“县尊,刚才小的们在后面窗户上,发现了一块碎布,似乎是凶手衣服上的,上面还有一点血迹,李公子问,要不要找一条鼻子好些的狗,让狗闻着味儿,说不定就能找到血衣在哪儿,从而就找到凶手了!”

这差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附近的百姓,却全都正正好好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九十六章 强迫合作

镇上的百姓听到发现了凶手的衣服碎布,人人都兴奋了起来,有了这样重要的证据,那么凶手很快就能抓住了!

武二有当然也听到这话了,他是最兴奋的,立即站了起来,走到瓜果店的门口,向郑刚令那边张望,他道:“云哥,你听到了吗,找到凶手的衣服碎片了,只要找一条好狗来,就能抓住凶手,给我兄嫂报仇了!”

云哥没有出声,武二有回过头来,却见云哥的脸色依旧很难看,看上去象是生了场大病似的,可他今天早上明明还挺好的,不可能只大半天的功夫,就生病了啊!

云哥见武二有回头,他便道:“什么衣服碎片,什么窗户上啊,我怎么没有听明白?”

武二有哦了声,他这才想起,当去后院看脚印时,云哥并不在场,他便说道:“云哥,当时你去抓西门掌柜去了,所以没看到如何查案。县令大人和李同学发现了后面窗户上,嗯,你不知道我家有个洗澡间的,洗澡间有一扇窗户是冲后院的,凶手就是从这扇窗户逃走的,但却留下了两只脚印!”

云哥满脸吃惊的表情,他道:“留下了脚印?这,这不可能……吧!”

武二有道:“是真的留下了,李同学分析出来,当时是凶手在窗户坐了一下,查看了一下后院的情况,然后才跳下去的,不小心留下了脚印,他是跳到了柴火垛上。嗯,估计是跳的时候天太黑,窗户上有钉子,刮下了他衣服的布料,但凶手自己却不知道!”

云哥很艰难地咽下了口唾沫,说道:“有,如果有了这块布料,那就,那就能抓到凶手了?用狗去抓,啊,对,狗的鼻子是很好使的!”

武二有连连点头,道:“对,只要让狗闻一闻那块碎布,就可以找到那身带血的凶衣,然后就能确定谁是凶手了!”

他见云哥确实象是有病的样子,便关心地道:“云哥,你要是不舒服,就进屋去躺一躺吧,估计你是受了些风寒,多躺一躺,喝些热水就能好!”

云哥却摇头道:“肚子有些疼,我出去方便方便!”

“肚子疼,莫非是吃坏了肚子?”武二有问道。

云哥摇头道:“也许吧,我去蹲一蹲就能好,你不用管我,还是看看县令大人那边怎么破案吧!”说着,他走出了小店。

正巧这时郑刚令在那边开始说话,武二有便不再关注云哥,毕竟相比较而言,还是他兄嫂的案子更重要。

郑刚令正在呵斥差役,让他们快去找狗,可差役却说用来破案的狗,需当经过训练,要是用一般的狗,那可能根本无法根据碎布上的气味,找到凶手。

而且,找不到凶手还不算什么,要是万一找错了凶手,把无辜的人给当成凶手了,那岂不是非常的糟糕!

差役说的话,郑刚令却认为是推脱之词,是不想好好办差,身为县令,见下属偷懒,自然生气,于是郑刚令便大声斥责差役,整个小镇几乎都听见了。

当然,百姓们还是低头干自己的活儿,就算是县令大人斥责差役,他们也不敢笑出声,差役惹不起县令,难道还惹不起他们么!

当郑刚令发完了脾气,一个差役便骑上马,往县衙的方向奔回,估计他是回县里找狗了,小集镇上也有狗,但看个门还成,用来破案就算了,没那么聪明!

等了片刻,郑刚令不耐烦起来,他站起身,大声道:“镇上的乡亲,你们谁家有狗?”

县令大人问的是谁家有狗,并没有问谁家的狗聪明,可以帮着破案,所以一家百姓便叫道:“禀报县尊,小人家里有一条狗,是黑狗!”

说着,这名百姓把他家的黑狗牵了出来,可这条黑狗却见到街角趴着一只大花猫,它立即就冲着大花猫狂吠了起来,百姓一不留神,竟然让黑狗挣脱了绳子,向那只大花猫跑了过去!

当黑狗扑向那只大花猫时,大花猫突然把背弓起,喵的一声大叫,黑狗停了下来,没敢接着扑过去,只是冲着大花猫乱叫!

一时之间,小集镇上匆忙了猫叫狗吠之声!

那百姓很是尴尬,对着郑刚令道:“县尊,小人家的狗……有点儿小蠢,也还算好吗,不能算是特别的蠢……”

郑刚令把手一摆,又坐了下去,他把手一挥,对差役们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狗!”

差役们齐声答应,那个被李日知派出来找狗的差役说道:“等等,大家围过来,我来教你们怎么找狗,只有用我的方法,才能找到真正的好狗!”

差役们围了过来,片刻之后,四下散开,开始在小镇上找狗,不过,他们倒也没有挨家挨户的去问,而是四下乱看,甚至有的差役还跑到小集镇的外面去了!

不少百姓都很感纳闷儿,差役们是在找什么,还找到镇外去了,难不成他们认为家狗太蠢,所以要去找野狗,他们认为野狗才聪明?这可不一定吧!

时间往前推,一刻钟之前,武记蒸饼店。

李日知让差役押着西门掌柜,进了店里,他坐在了一张凳子上,差役则把西门掌柜按倒在地,让西门掌柜给李日知跪着。

李日知看着西门掌柜,说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但也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西门掌柜此时很是狼狈,但他却满不在乎,好象李日知讽刺的不是他似的,西门掌柜道:“是是,小人不是个好东西,只要不杀小人,公子说小人是什么,小人就是什么!”

李日知道:“给你一个洗刷自己的机会,如果不能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你就等着杀头吧!”

他冲着差役道:“准备一块抹布,用来随时堵住他的嘴,再找一根筷子!”

在蒸饼铺子里找抹布和筷子,实在是太简单了,一个差役立即就找到一块抹布,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堵西门掌柜的嘴,另一个差役则手里拿着根筷子,但却不知要做什么用!

李日知对差役说道:“我让你们堵他的嘴,你们就堵,免得他说出不该说的话,如果他答的不好,就用筷子,把他的眼珠子给捅瞎,他有两只眼珠子,所以有两次机会!”

两个差役面面相觑,用抹布堵嘴这个简单,别说用抹布,用臭袜子也没问题,但用筷子捅瞎眼睛,这个就绝对不行了,荥阳县在郑刚令的治理下,对待犯人还没那么黑暗!

西门掌柜却吓坏了,他以为李日知是说真的呢,连声求饶,自称他是一个坏东西,只求活命,当然,也别给他弄瞎,愿意做牛做马地伺候公子!

李日知道:“案发当晚,你从这个店门里跑出去,你有没有关门?”

西门掌柜想都没想,便摇头道:“小人当时只想快点儿离开,哪还有心思去关门,小人没关门!”

“可据学徒说,他们早上来时,发现门是关着的,虽然没有上门闩,但却也是关着的,那不是你关的,却是谁关的?”李日知问道。

西门掌柜摇头不知,他是真不知道是谁回来关的门,想来应该是凶手吧,总不可能是过路的人,大半夜的哪会有人路过。

李日知又问道:“那么刚才进门,你记得是谁关的门?”

西门掌柜一愣,他当时是被押着在前,后面谁关的门,他哪知道,他的后脑勺儿又没长眼睛,可他却不明所以然,当然也就不敢说是李日知关的,便指了指一个差役,就是手拿抹布的差役,说道:“小人看到是他关的门!”

李日知哼了声,道:“声音太小,我听不见!”他把手一摆,示意另一个差役,用筷子去捅西门掌柜的眼睛。

差役现在已经明白,这是要吓唬人呢,所以他装出恶狠狠的样子,把筷子猛地戳向西门掌柜的眼睛,当然,就在眼睛前面几寸处,筷子停了下来!

西门掌柜吓得大叫,他把眼睛闭上,以为筷子真的就要戳到自己的眼睛上了,他大声叫道:“小人看到是他关的门!”

喊完这句之后,李日知马上示意另一个差役,用抹布迅速把西门掌柜的嘴给堵上了,免得西门掌柜再说出别的什么话来,比如说求饶,不要捅他的眼睛,或者其它的话来。

稍等片刻,等西门掌柜的眼睛睁开了,情绪也稳定了一些,李日知便又开始再发问。

李日知问道:“你当时上楼,听到有声音传出来,当时不敢看,那么第二天早上,你去看的时候,是不是发现,凶手是从洗澡间的窗户逃走的?”

差役把西门掌柜嘴里的抹布取了出来,西门掌柜刚才受了惊吓,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点头道:“是,是的,小人也发现了,那个凶手就是从窗户那里逃走的!”

“你发现这点的时候,感到很庆幸吧,如果当时凶手不逃走,而是下楼来杀你,你此时已经是死尸一具了!”李日知微笑着说道。

见李日知态度变好,西门掌柜惊魂稍定,点头道:“是,小人当时确实后怕,没想到会碰上凶手,以后当真不敢半夜去别人家里了,实不知会遇上什么可怕的事情。”

李日知又道:“那武大娘子被刺了好几刀,流了很多血,那么凶手的衣服上会不会有血?”

这个答案太好回答了,凶手杀了武大娘子,武大娘子不但身上有伤,而且脖子上也有,那血肯定流了不少,凶手衣服上有血是正常的,要是没有溅上血,那才是不正常的!

西门掌柜连忙答道:“回公子的话,他的衣服上会有血!”

李日知哼了声,道:“他的衣服上会有血,还是,他的衣服上有血?”

西门掌柜没明白这两句话有什么不同,但他却道:“他的衣服上有血!”

“声音太小!”李日知又示意那手拿筷子的差役。

差役这回都没有用筷子吓唬,只是把筷子在西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西门掌柜便大叫道:“他的衣服上有血!”

这回不用李日知示意,手拿抹布的差役,又把抹布塞进西门掌柜的嘴里了,塞得有点儿急,西门掌柜一翻白眼儿,差点儿被堵得背过气去!

李日知哼了声,站起身来,在西门掌柜的眼前,伸出一根手指,道:“这是几?”

西门掌柜刚翻完白眼,正好看到了这根手指,抹布从他嘴里拔了出来,他立即道:“是一!”

李日知收回了手指,却道:“你看错了,现在把他的眼睛戳瞎!”

“小人绝对没有看错,啊!”西门掌柜看到那筷子离眼睛越来越近,忍不住惊叫起来,想要挣扎着逃走,可却又被差役按住,抹布入口,他的嘴又被堵住了!

第九十七章 云哥

武记蒸饼店里,李日知把西门掌柜好一顿修理,可把西门掌柜给吓得不行,等到差役把他松开时,西门掌柜发现,自己毫无意外地,尿了裤子!

但差役们是不会管他的,李日知只又一摆手,两个差役便把他押到了后面的茅房里,解下西门掌柜的裤腰带,双手反剪,绑了个结结实实,让他跪在马桶前,面对马桶,嘴里堵着抹面,让他用这个姿势,对着马桶思过!

西门掌柜喜欢半夜去骚扰妇人,这种人在这个年代,是极度招人厌恶的,西门掌柜自己也深知此点,所以不管差役们如何对待他,他也不反抗,老老实实地面对马桶跪着,反正他不怕臭,只怕死,只要不把他当成杀人犯,那让他干什么都行!

两个差役重新回到前面,李日知便吩咐他俩,其中一个从后院出去,就从洗澡间的窗户跳出去,然后偷偷潜到云哥家的瓜果店附近,看看云哥会做什么,不要让云哥发现。

而另一个差役,李日知便让他出去说衣服碎片的事,还有,要大张旗鼓地要狗,要弄得大家都以为只要找到一条好狗,一条鼻子灵敏的狗,那么这个案子就能立即破掉,立即就能抓到凶手一般,要让全小集镇的人都这么认为!

两个差役立即遵照他的话出去办事,而李日知则继续坐在店里,假装他还在审西门掌柜,于是,外面便有了到处找狗的一幕。

李日知坐在凳子上,闭上了眼睛,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他在数数,当那个差役出店把门又关上后,他就开始数数,从一开始数,他想算算,看看要数多少个数,才能把凶手逼出来!

且说云哥离了自己的瓜果店,他装做拉肚子的样子,转到了自己家小店的后面,他小店的后面,便有一处茅坑,他自己搭建的,非常简陋,就是四个立柱,上面加一个茅草顶,下面一个坑。

云哥蹲在茅坑上面,神色慌张,思前想后,但他却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就是这么干蹲着,忽然,前面街上传来了狗叫声,又传来了猫叫声,乱叫一气,他的心更加的乱了!

云哥实在是无法再蹲下去了,他感觉如果自己再不行动,那就真的完蛋了,他从茅房里走了出来,左右张望,见附近无人,估计邻居都在前面的街道上看热闹呢,他便小跑着进了小集镇后面的树林子里。

小集镇地处荥阳边境,是个新兴的镇子,住户不多,小集镇的外面全是树林,云哥跑进了树林子里,奔出不远,便来到了一棵大树下面,大树下面有一堆树叶,他把树叶扒开,里面露出一套衣服!

云哥满头大汗,他顾不得擦汗,手捧着衣服,便向河边走去,把这衣服扔到河里,那就算狗的鼻子再好使,也不可能闻到衣服上的味道了,衣服顺着河水流走,就算下游的人捡到,估计上面的血也都被冲掉了!

云哥没走多远,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脚步声急促,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吓得赶紧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人!

可他刚回过头,就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向自己砍来,突如其来的恐吓,把他吓得连连后退,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一名差役!

云哥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可刚迈开步,就被绊倒了,他一个脸着地,扑倒在地,周围脚步声传来,明显不是一个人过来,云哥这时便知道,他被县衙里的差役给包围了,这回是真的跑不掉了!

后面用刀砍云哥的差役,便是李日知派来的那个差役,不过他并没有想要真的用刀砍云哥,他用的是刀背,而且也只是吓唬,抓贼他很有经验,只要官差拿出刀来吓唬,凡是贼人没有不跑的,而贼人只要转身,后背对着官差,那就是真的完蛋了,没有能逃得掉的!

差役们哈哈大笑,这个家伙也太容易骗了些,一骗就上当,一上当就被抓住了!他们把云哥五花大绑,押回了小集镇上,押到了郑刚令的跟前。

一个差役小跑着到了武记蒸饼店前,推门进去,对李日知道:“李公子,凶手抓到了,就是那个云哥,那身血衣也找到了!”

李日知这才停止数数,他睁开眼睛,呼了气,道:“三千七百六十一,看来这人还真挺沉得住气的,竟然坚持了这么半天!”

差役笑道:“他哪有沉得住气,是在茅坑上面蹲着,左思右想了好半天,这才起身去找血衣的,不过看他血衣藏得并不隐秘,估计当时是太慌张了,随便一藏就完事了,也幸亏如何,否则要是藏得好,他可能还真不会去打算扔掉!”

李日知笑道:“就算藏得好,他也会害怕,而只要害怕一点点,就会越来越害怕,最后怕到必须要去看看以前藏的怎么样,所以抓住此人,只关乎到时间长短,并不关乎他在什么坑上蹲着!”

说着,李日知站起身,出了武记蒸饼,往郑刚令那里走了过去,这时候,武二有还有其他百姓又已经围在了郑刚令的身边。

武二有见差役们把云哥押了过来,他是非常惊讶的,在他心里,认为云哥这么帮忙,又是主动报信儿,又是跟在自己的身边忙前忙后的,让自己少操了很多心,这样的好人,为什么要抓他啊!

武二有连忙跟到了郑刚令的跟前,求道:“县尊,不知为何要抓云哥啊,他是很帮了学生许多忙的!”

郑刚令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这时,有差役捧上了那身血衣,当众把血衣打开,这身血衣上面全是紫黑色的血迹,一看便知是案发时穿的衣服,围过来的百姓一看这衣服,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武二有大吃一惊,他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血衣是云哥的?他才是凶手?”

郑刚令这才回了他一句,道:“案子还没有审完,他是不是凶手,还不能肯定!”

武二有叫道:“可是,可是如果云哥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的忙,这两天多亏是他一直陪着我,帮我,他要是凶手,他不可能这样啊!”

“只有如此,也才能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也不会让人怀疑到他头上!”说话的人是李日知,他挤进了人群,站到了郑刚令的旁边。

武二有见说话的人是李日知,便明白,这个云哥恐怕真的是凶手了,他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大受打击,看来自己的脑子是真不好使,读书中举,实在是空谈啊!

李日知看着那身血衣,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件,这件衣服和在窗户上找到布碎完全一样,明显是同一件衣服上的!”

当然没有什么衣服碎片,都是他编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云哥惊慌,从而去找真正的血衣,而血衣一旦找到,那他就插翅难逃了。

云哥此时,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上当受骗,他竟然自己把自己给出卖了,如果不是他自己去找血衣,李日知和郑刚令在短时间内,便真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王婆这时候也挤进了人群,她看到了血衣,正是云哥平常穿的其中一件,她兴奋地道:“我早就看出云哥不象是个好人,现在终于肯定了,我的预感还是准的,这个云哥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她这马后炮一放,围观的面姓一起点头,他们人人都感觉,自己好象以前也看出云哥不是一个好人了,只不过,云哥是不是好人,和他们的生意和生活关系不大,所以他们也就都没怎么在意!

就如同先前他们都认为西门掌柜就是凶手一样,他们现在又开始认为云哥就是凶手,血衣都找到了,云哥怎么可能不是凶手呢!

西门掌柜此时还跪在武家的马桶前反思呢,他没有胆量逃,但此时李日知没打算要他过来,让他好好反思一下,有利于以后别家妇人不再受他的调戏!

李日知对云哥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本来案发当日,你从后窗户逃走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回到前门,把店门给关上呢,这可真是弄巧成拙,结果被人看到了,竟然还指认你了!”

云哥在被抓住时,精神已经崩溃了,看到差役们打开了血衣,他就彻底知道自己完蛋了。

不过,无论是谁,就算是犯下了再大的罪名,只要能让他先活着,他就认为可以翻案,所以,首先是要让自己活着,那就得大声地争辩,要力图自己是清白的。

云哥此时就有了这种想法,他叫道:“县令大人,那武大有真不是小人杀的,而是武大娘子给杀的,并且武大娘子还想杀小人,小人不想死,便稍微反抗了一下,结果不成想武大娘子自己就倒地身亡了,这和小人是真的没有关系啊!”

郑刚令右手一抬,做了个想拍惊堂木的动作,却想起这里不是县衙,他把手又放下了,咳嗽一声,道:“案发当晚,你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说是武大娘子杀了武大有,你且详细说来,如果真的没有杀死武大有,那你就把自己看到事情说一说吧!”

这算是公开审理,无论云哥做了什么,都得当场招供,否则,那就等着打屁股吧,一直打到“心甘情愿”地听话招供!

云哥只好从头开始说起,那天他被连赊了两大篮子梨,要说心疼,那当然是心疼的,不过,他却想如果给武大娘子送一蓝子,这不也算是谢谢武家了么,毕竟武二有给他出了个好主意呢!

云哥和武家平常并没有什么来往,顶多算是街坊邻居,见个面打招呼什么的,当然云哥偶尔也会去买蒸饼,但买蒸饼都是和两个学徒说话,武大有和潘氏并不会招呼他的。

云哥挑出一篮子的好梨,他并不知道武二有已经离开了,这几天他很忙,当然就不可能去关注别人家的事,而他挑好梨后,天色便已经黑了。

云哥是要去还人情,感觉一篮子的梨似乎不够,便又想请武二有出来,买点小酒喝喝,等喝完酒了,再把梨子让武二有带回武家,如此一来,人情还得足,以后再有什么事,去求武家帮忙,武家的兄弟两个也愿意帮啊!

武二有是读书人,而武大有则是小集镇上最有面子的人,这都是云哥以后用得着的人物,都是需要好好结交的人,现在有了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了。

于是,云哥便先去武记蒸饼,想叫武二有出来。

第九十八章 过程

云哥忙完了一天,他到武记蒸饼的时候,小集镇上各家的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小集镇上的商家都是做过路客人的生意,天黑之后,没客人了,再开门也没什么意义,武记蒸饼也是如此,等云哥到了门前时,店门已关。

平常都是两个学徒负责招呼客人,但店门关了,两个学徒自然是回家了,云哥敲门之后,店门好一会儿才打开,里面露出的却是武大娘子潘氏!

见是女主人亲自开门,云哥便有些尴尬,没等他说话,潘氏却道:“今天的蒸饼卖完了,云哥要是想买,明天早点儿来吧!”

说完,潘氏就要关门,云哥忙道:“武大嫂,我不是来买蒸饼的,我是来找武二哥的,不知他在家么?”

潘氏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哥,云哥今天穿得还算是体面,毕竟是要请客喝酒,所以把平时不太常穿的一套衣服拿了出来,当然,对于云哥来讲,所谓体面,其实也就是衣服上没有补丁。

潘氏挑了挑眉毛,她向门外又看了看,小集镇上可是没有路灯的,这天晚上的月亮又不亮,没事儿的话,谁也不会上街的,当然,小集镇上的唯一的一个小酒馆是个例外,只有那里亮着油灯,却也照不到街上来。

“你是来找我家老二的啊?嗯,那你先进来吧!”潘氏身子让开,店门开得大了些,让云哥进来,

潘氏随即把店门关上了,对云哥笑道:“你且先在这儿坐一下,我上去看看,你等着啊!”

潘氏没有说武二有在不在家里,云哥便误以为他在家,便坐在了板凳上,等着潘氏上去叫人。

当时,云哥还想,只要武大娘子在楼下喊一声不就行了,武二有听到喊他,自然也就下来了。

当然,可能是读书人比较讲究,不喜欢别人大呼小叫的,就算是在家里也不行,所以武大娘子得上楼去喊人。

云哥老老实实地坐在板凳上,静等着武二有下楼来。

潘氏上了楼之后,并没有去喊什么武二有,武二有早就回商阳书院了,而武大有也负气出门了,两个学徒又都回家了,店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当然,还有楼下的云哥。

潘氏看着云哥,越看越喜爱,觉得这年轻小伙子又强壮,长相又英俊,如果能叫上楼来,两个人亲热一番,那可实在是太美妙了,她年轻不小了,要是能找个年轻小伙子当情人,这事儿她可不亏,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于是,潘氏便想趁着武大有不在家,她给自己找个小情人,谁让武大有总骂她呢,有时还动手打她,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潘氏冲楼下叫道:“云哥,你且上楼来,我家老二有话要和你说!”

云哥很是奇怪,只不过就是楼上楼下的,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要把自己叫上楼去干嘛,还有,为什么要由潘氏来传话啊!

难不成武二有病了,现在正躺在病床上,所以才由潘氏传话的?

云哥立即站起身,往二楼上走来,如果武二有病了,寻他当然得好好关心一下才成,这可是拉近关系的第一步啊,武二有是读书人,说不定以后能当官呢,要是现在交上了朋友,以后武二有出息了,当然会对他有所照顾!

等云哥上了楼梯,潘氏一指二楼里的一间屋子,笑道:“进去吧,就是这里!”

云哥问道:“武二哥住在这个房间吗?”

潘氏嗯了声,示意云哥自己推门进去,云哥不知有诈,先是敲了敲门,叫了声武二哥,然后这才推门进屋,可却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房间,里面还有一只大大的洗澡桶!

云哥从小就穷,从来没有进过浴室这种地方,他要是洗澡,顶多就是去河里,或者就是在井边冲冲,他既没有花钱去过澡堂,家里也没有浴室,他连浴室见都没见过。

云哥当时就很奇怪,这屋子里面怎么没有床,只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桶,连人都能坐进去了,难不成武二哥平时读书,就是在这个桶里吗?

哎呀,看来读书人是真的讲究,读书时竟然要在桶里,云哥自认为是粗人,实在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了!

忽然,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云哥哎呀一声,被推进了洗澡间里,他大吃一惊,回头看去,见是潘氏,他又非常惊讶,叫道:“武大娘子,你这是要干什么,怎么推我,武二哥呢,怎么不见他?”

潘氏呸了一声,道:“武老二早就回书院去了,他那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她进了洗澡间,把房间门关上,上下打量着云哥,把云哥看得直发毛。

云哥这时候也明白了,看一这个潘氏对他不怀好意思,但是,孤男寡女的,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女人害怕么,为什么潘氏却反而主动关门呢?

云哥结结巴巴地道:“武,武二哥不在,那武大哥呢,他一定在家,不如武大娘子你放我出去,和武大哥说说话!”

潘氏哈的一声,笑道:“小云哥,想什么呢,你武大哥出门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现在这幢房子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儿啊?”

潘氏认为云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最容易冲动,自己都这么主动了,那么云哥应该主动些吧!

但云哥是一个正人君子,他对李日知和郑刚令他们就是这么说的,他就是一个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人了,而对潘氏的各种“威逼利诱”,他完全不动心,只是要求潘氏让开房门,让他出去!

听到这里,围观百姓全都哄笑起来,这怎么可能,云哥竟然说他看不上武大娘子,要知道武大娘子可是本镇上最有风韵的妇人,如果换成了别人,早就扑上去了!

当然,不管围观百姓们怎么想,但如果是县令问他们,他们也会和云哥一样,义正词严地说,他们不会接受武大娘子的!

郑刚令微微摇头,武二有则破口大骂,骂云哥败坏他嫂子的名声,亏他还把云哥当好人,他可真是看走了眼,把坏蛋当成了朋友!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李日知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云哥的叙述,光从表情上看,也不知道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云哥又说道:“武大娘子见小人不受威逼,便把外衣脱掉,只剩下了贴身的衣服……”

围观百姓听他说到了这里,以为马上就要讲到好听的地方,人人都屏住了呼吸,安安静静地听着,只想听云哥说武大娘子衣服下面的事!

谁知,云哥说道:“就在这时候,楼下却有人敲门,武大娘子便停了下来,说她要下去开门,小人本想趁此机会出去,可却被武大娘子堵住,她对我说,如果我敢离开,或者发出声音,那么她就说我私入民宅,想要调戏于她,要让小人吃官司,还要坏了小人的名声,小人一时之间非常害怕,认为她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便不敢出门,也不敢发出声音!”

武二有听到这里,气得直跳脚,他骂道:“狗东西,竟然满口的胡言乱语,我大嫂绝不是这种人,都是你编出来的,你才是那种什么事都敢做的人,你这个狗东西!”

郑刚令喝道:“闭嘴,你先前不是大骂西门掌柜么,还大夸云哥是好人,现在又反过来骂云哥,你除了会看错人之外,就还只会骂人?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还有一点圣人弟子的样子么!”

被本县县令这么一骂,武二有羞愧难当,李日知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武同学,你先稍安勿躁,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骂真正的杀人凶手不迟!”

武二有只好点头答应,他也发现自己挺傻的了,骂来骂去的,除了丢人现眼之外,好象他还真没干什么特别有用的事儿!

云哥又接着往下说,他急于要让别人知道,他是无罪的,所以讲的话未免有些多,也有些快,他有这种情绪是很正常的,而这种情绪往往会在叙述中出现破绽,这对于破案是有很大帮助的。

所以郑刚令才特别厌恶武二有总是打断,如果让云哥停顿的次数太多,叙述的速度变慢,那么就等于是给了云哥思考的时间,再要想抓他话里的破绽,难度就会增大很多。

云哥接着说他只好在洗澡间里等着,他以为这个时候敲店门的,应该就是买蒸饼的人,而店里已经不做生意了,所以武大娘子应该很快就会将来人给打发走的!

可他却没有想到,武大娘子下楼之后,打开门却叫道:“咦,你怎么回来了?”

店门有人进来,说道:“我怎么不能回来,这里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

听说话的声音,竟然便是武大有,武大有回家了,这一下子可把云哥给吓得魂飞天外,他现在躲在洗澡间里,就算他没有和武大娘子潘氏发生什么,可却也是有嘴说不清,如果武大娘子为了证明她是清白的,然后说是自己偷偷潜入进来的,那岂不是糟糕,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所以,云哥便想着逃走,他想从外面的窗户逃走,虽然洗澡间在二楼,但其实也不太高,云哥很有信心跳下去,但他刚一碰窗户,那窗户便发出叮咚一声轻响!

洗澡间里没有灯火,刚才潘氏下楼时,把油灯拿出去了,外面的月光又不明亮,月光微弱,透过窗户纸,是可以看清窗户所在位置的,还有大小还能看得清楚,但要发现窗户为什么会一碰,就发出叮咚一声,这就是绝对看不清楚的了!

云哥非常害怕,他不也再动窗户了,深怕窗户再发出声音,被下面的武大有发现,那可真就不得了了。

云哥躲进了那个大桶里,吓得直哆嗦,他想到武大有那高壮的身体,还有那两只大拳头,他就害怕得不行,深怕武大有发现他,直接就把他给打死了,那他死的岂不是冤枉。

不过,所幸一楼潘氏和武大有吵了起来,他俩都没有听到楼上的动静。

就听武大有骂道:“你竟然还敢说我兄弟坏话,这家店有我兄弟的一半,你不用多说了,就算他读书不成,回来和我做蒸饼,我这个当兄长的,也不能亏待了他!”

潘氏却道:“这店是我和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凭什么要分你兄弟一半,如果要分,也是分我一半才对!”

武大有更加生气,他上了楼,又道:“你是我婆娘,我为什么要分你一半,我的不全是你的,但我兄弟的,却不是你的!”

潘氏又和他争吵,然后便听到潘氏呼痛,可能是武大有打她了,但两个人确是进了房间,云哥这时候,便想着要逃出洗澡间!

第九十九章 不信他说的话

云哥以为武大有和潘氏回了房间,定是要关上房门的,只要他趁这个时候跑出去,应该是不会被武大有发现的。

可他等了片刻,却只听见开门声,没有听到关门声,而且武大有和潘氏的争吵声,始终没有减小,这说明两人的房间门,确实是没有关上的,要不然声音会变小。

吵争声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潘氏的哭声,看来武大有是动手打她了,只不过,哭声并不是很大,还没有到惊动邻居的份上。

云哥躲在洗澡间里,心想:“原来武大有是打老婆的,他竟然打武大娘子,他们夫妻两个的关系,并非是外人看上去的那么和睦,原来吵架之时,也是很吓人的,武大有会不会打死潘氏啊!”

又过了片刻,争声停了下来,就听武大有说道:“不要哭了,你这个欠揍的婆娘,三天不揍你,你便上房揭瓦,现在老实了吧!要是再敢啰嗦,我便再揍你一顿!”

武大有的话说完,隐隐传来潘氏的声音,但她说的是什么,云哥却听不清楚。

接着,武大有说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准备酒菜,等我吃饱了,恢复了力气,我就再揍你一顿,快去快去!”

云哥听了,心中叹气,看来自己得等武大有睡着了之后,他才能离开这里,可武大有什么时候能睡着呢?希望他喝多了,醉倒之后,也不要揍武大娘子了,直接睡过去,自己便好离开。

听声音,潘氏是去给武大有拿酒菜去了,但那房间门似乎仍旧没关,没听到关门的声音,云哥不敢冒险,不敢偷偷从洗澡间里出去,万一被武大有发现,估计暴怒之下,武大有能打死他,至少也会打断胳膊或者腿什么的。

再等了一会儿,似乎武大有开始吃喝了,忽然,潘氏偷偷来到了洗澡间,她打开门,对云哥说道:“下面,我给你留门了,你等一会儿趁他喝多了,赶紧走吧,那门我晚上临睡前,自会去上闩,你跑得越快越好!”

云哥好心地问道:“武大娘子,武大哥打你了吗?”

潘氏点了点头,看样子她是要哭,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哭的好时间,更加不要在这里哭,万一武大有来看,那他俩都得倒霉。

云哥忙道:“武大娘子,你快回去伺候武大哥吧,要不然他又会打你了!”

潘氏转身便要离开,忽然,她又转身问道:“云哥,你打女人吗?”

云哥说道:“我哪会打女人,以我家的贫寒,能娶到女人便谢天谢地了,哪会舍得打她!”

潘氏嗯了声,转身离开,把洗澡间的门又给关上了!

云哥此后便在洗澡间里等着,等着武大有醉倒,可等了好长时间,武大有也没有醉,云哥却越等越困,想睡觉却又不敢,只能迷迷糊糊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外面传来打架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云哥一下子就惊醒了,他心想:“不如就趁这个时候,我出去吧,可实在等不下去了,难不成武大有一直不睡,我就一直要等着吗,万一明天早上他还不睡,那时天都亮了,我更加没法离开了!”

终于鼓起勇气,云哥出了洗澡间,正要下楼,却发现武大有和潘氏的卧室那边,打架停止了,再接着潘氏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潘氏出了屋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她看到了云哥,见云哥一副想要逃走的表情。

她便忽然恶狠狠地道:“你杀了我丈夫,竟然还想逃走,你要是敢动一动,我就大叫,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你杀了我丈夫!”

云哥大吃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潘氏会突然不害怕了,她门在卧室门口说这种话,那里面的武大有岂不是会听到,或者武大有已经睡着了?

云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你丈夫不就是武大哥么,我怎么可能杀了他,他不就是在屋子里喝酒么,他睡着了吧?”

潘氏冲他咧嘴一笑,笑容极是可怖,她道:“是啊,他是睡着了,而且是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你不用怕他打你了!”

云哥不明所以然,但看潘氏的可怕样子,他忽然道:“是不是你和他打架,然后把他给打死了?”

潘氏点了点头,道:“不是,是你把他给毒死了,然后用被子捂住他的头,把他给捂死,他又中毒,又被你捂,哪还可能活下去呢!”

云哥听了这话,几乎吓得晕倒,他连忙冲到卧室门口,往里面望去,果然见到武大有躺在床上,身上还压着一床被子,一条腿搭在床下,这个样子,似乎是真的死了!

如果不是死了,或者是醉得不醒人事,那么,云哥这时候出现在房间门口,武大有非得起来暴打云哥不可,甚至都会把他从二楼给扔下去!

潘氏推了一把云哥,把他推进了房间,云哥吓得差点儿摔倒,可他却也看清了床上的武大有,就见武大有面目扭曲,两只眼睛睁着,不用多看,便知道武大有是死了!

云哥这下子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他跳起了身,就要往外面跑,却被潘氏给拦住了,就见潘氏把外衣扔掉,武大有回来后,她把外衣又穿上了,这时再次脱下!

但这次潘氏的贴身内衣上,却全是鲜血,原来,她在刚才和武大厮打搏斗中,也是受了伤的,而且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子!

潘氏冲着云哥又是很恐怖的一笑,道:“云哥,不如我改嫁了给你吧,你不打女人,我又有这家店铺,咱们两个一起生活岂不是好,我再给你生些儿女,这样的日子不正是你想过的吗!”

云哥非常害怕,潘氏既然敢杀武大有,那就必定会敢杀自己,他可不敢娶这样的女人,于是他便挣扎着往外跑,潘氏手举着小刀子在后面追他!

云哥跑到了房间外面,潘氏也追到了外面,可潘氏身上有伤,她一不小心,竟然摔倒,手里的小刀子偏巧割到了她的喉咙上面,潘氏摔倒在地,可是却一时不死,只是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云哥吓得傻了,正要想救助潘氏,偏巧楼下发出了声音,云哥知道这是有人进店了,潘氏不是说给他留门,让他逃走么,那么店门必是没有上门闩,一推便开,所以有人要想进店,直接就能进来的!

云哥他没有杀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怕是有嘴也说不清,所以还不如赶紧逃走,只要不被别人看见,别人自然也就没法误会他了!

如果不走前门,不走卧室的窗户,那么似乎只能走洗澡间的那扇窗户了,而且那扇窗户是冲后面的,他要是离开,也不会有人看到。

所以云哥跑回了洗澡间,打开窗闩,那窗闩上系着个铃铛,他一打窗闩,便发出叮当一声,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打开窗后,他当然不敢马上跳下去,而是坐到了窗台上,见下面有个柴火堆,他便跳到了柴火堆上,然后便逃走了!

可能是他跳的时候不小心,衣服被窗户上的钉子给刮住了,所以才把衣服刮破,留下了碎布块,从而被李日知当成了证据,打算找狗来闻,他害怕“误会”,只好把血衣找了出来,打算扔到河里去!

云哥对于案发那晚的叙述,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从他的叙述里,他完全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人,也没有对潘氏如何,只不过是因为害怕,所以才逃走的,他是怕说不清楚,被人误会他是杀人凶手!

听完这些,李日知道:“你直接就逃走了?没有再回来过?”

云哥连忙道:“小人直接就逃走了,回家换下了衣服,然后把衣服藏了起来,再没有回来过,是第二天早上,听到学徒们的叫喊,这才过来的!”

李日知哼了声,道:“但是,西门掌柜却说,他逃出店铺之后,并没有关门,但他是不会回来关的,又惊又怕之下,他不敢睡觉,只能密切监视武记蒸饼那里的情况,结果他发现,有人过来关上了店门,而那个人就是你!”

郑刚令冷冷地看着云哥,道:“是你记错了,还是他说错了,如果把他叫来和你对质,那么本官就会怀疑你不是被误会的,而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云哥打了个冷战,他低下头想了想,这才抬起头来,说道:“是,是小人记错了,小人把衣服藏好之后,确是再回去过,不过,没有上楼,只是,只是把店门关上了,里面的情况太吓人,小人不想吓到别人!”

“你倒是好心!”郑刚令说道,他转头看向李日知。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道:“舅舅,在这里说什么都说不清楚,不如咱们进店去,按着当时的情景,我来做一番推断,看看和这个云哥所说,有什么不同之处!”

郑刚令很是高兴,笑道:“好好,就应当如此,本官的大外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推官的!走,咱们这便再去武记蒸饼,推断一下案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刚令站起身,把后一招,差役们立即押起云哥,往武记蒸饼店里走去,武二有立即跟上,而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跟了上去!

对于小集镇上的百姓来讲,这场官司真是太有看头了,一波三折,本来以为是个无头案子,没法侦破的,后来有了线索,当大家都认为凶手是西门掌柜时,却发现更可疑的是云哥,本来大家都以为云哥是个好人呢!

只是不知,那位李公子再进店里去推断案情,又会推断出什么新情况来!

这时,一个百姓小声说道:“唉,昨天有过路的客人问我,武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和他说是西门掌柜因为贪图武大娘子的美貌,而武大娘子潘氏又不太正经,结果武家夫妇因此被西门掌柜害了性命,还说武二有为兄报仇,那个卖梨的云哥很是帮了些忙,因为我厌恶王婆,还说了不少她的坏话,说她有可能是帮凶,结果现在可好,没别人什么事儿,反而是好人云哥是凶手,这不糟了么,这事情不知得被传成什么样子!”

这个百姓便是镇上开小酒馆的,武记蒸饼那里出了事,过路的客人当然要问问了,一边吃饭,一边听些当地的奇闻异事,这也是过路客人的乐趣之一。

只不过,酒馆的主人当时不明真相,便按着一知半解的情况,再加上自己的凭空想象,把事情说了出去,被过路的客人听了案子去。

另一个百姓笑道:“这有什么,过路的客人嘛,听过就算,不会记得的,再说你总不能把他追回来,告诉他昨天听的是本案的前半部份,今天才是整个案子的经过吧!”

酒馆主人叹气道:“那个客人是个读书人,万一他把这案子写到了书里,胡乱描写一番,那可怎么办?”

另一个百姓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能写书哪,就算要写,那人顶多也就写个俗讲的话本,赶庙会时讲讲罢了!”

第一百章 准准的推断

这百姓嘴里的俗讲,指的是在庙会时,有一些嘴巴伶俐的人,在庙会上摆张桌子,他站桌子后面讲故事,百姓过来听他讲故事,他能收一些钱,但赚的不多,毕竟这年头白听故事的人更多。◢随◢梦◢小◢.lā

因为一般的庙会时间只有一天,最大型的庙会也不过就是三五天而已,所以这些讲故事的人,讲的都是一些非常离奇的故事,主要是以鬼神为主,或者传奇,再或者就是奇特的案子,这种方式被称为俗讲。

比如说,有些讲故事的人,就喜欢说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比如说有一个人躺在枕头上睡觉,结果了另外一个国度,娶了公主,当上了驸马,享尽了荣华富贵,可等他在另一个国度死去了的时候,他在这个国度,当然就是大唐,却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只不过睡了一觉而已,家里煮的黄米饭还没有熟呢!

这个故事就类似于黄粱美梦,当然有各种版本。

有些讲故事的人喜欢加入禅机,讲人的一生如何,要如何如何才能大彻大悟,而有的讲故事的人却喜欢讲下流段子,讲主角如何娶妻,还有娶小妾,故事怎么讲,就看俗讲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悟性和喜好了!

而这些民间的小故事,往往会被读书人整理起来编进书里面,当然,在整理时,也会经过改编,所以故事的本来面貌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经没人知道了,只能是如何记载的,就算是如何了。

酒馆主人觉得那个过路客人就是属于那种喜欢听奇闻异事的,但如果他把武家这个案子说了出去,被那些俗讲的人乱编一通,然后讲出去卖钱,坏了西门掌柜的名声,那岂不是对不起他!

但酒馆主人听邻居说不是每个人都会写书的,他才算是有了一点点的安慰,对啊,写书可是很难的事情,就算是写个小故事,让别人去讲,那也是挺难的。

那个过路客人一定没有记录这个案子的本事,也不会改编成小故事的,更加不会流传到后世,被别的读书人使用,写进书里,所以不必担心!

心理得到了安慰,酒馆主人便跟着众人围在武记蒸饼店门口,这时候,就见差役们把西门掌柜给拎了出来,竟然是从武家的茅房里拎出来的!

一个差役笑道:“这家伙还真是听话,让他面对马桶跪着反思,他就真的一直反思到现在,竟然还没被熏晕,也真是奇了!”

“也许他就喜欢这味儿呢!”另一个差役笑道。

酒馆主人听到了这话,又看了看西门掌柜的那副狼狈样子,酒馆主人心里更加安慰了,看看西门掌柜的这副德行,就算是冤枉了他,就算是说了他的坏话,那又能如何,他不过是个闻马桶的家伙罢了,用得着什么好名声!

酒馆主人瞬间就不再担心有什么对不起西门掌柜的了。

李日知站在门口,稍微思考了一下,他道:“案发那晚,云哥一定是走到了这里,临时决定敲门来看看武二有的,他可能是确实不知道武二有不在家,但他却不会是想着请武二有喝酒的!”

郑刚令问道:“何以见得?”

李日知道:“一是那时天色已晚,虽然喝酒不算晚,但以云哥口袋里的钱来说,一定不是很宽裕的,对于一个不宽裕的人来讲,他要想请别人喝酒,而小酒馆离得就这么近,他会怎么做?”

郑刚令一皱眉头,道:“他会怎么做?”

郑刚令为官多年,不但家中富有,而且俸禄丰厚,请人喝酒,或者是被请喝酒,他是从来不会为钱的事多想哪怕一点点的,所以李日知这么问,他是不太明白的,无法想象穷人请客喝酒,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可围观的百姓却一起哦了声,尤其是那个酒馆主人,更是连连点头,仿佛他什么都明白了似的,因为在场的百姓个个都不是很富裕,或者说现在虽然有几个闲钱,但以前也不会是富裕的人。

对于穷人来讲,请别人喝酒,尤其是一顿酒肉的钱,可能是自己要好几天才能赚来的,那就更得好好考虑清楚了。

李日知道:“如果云哥是真心要请武二有喝酒,那么他一定会先去小酒馆里,和酒馆主人打好招呼,问问有什么好的下酒菜,还有什么样的酒,甚至他要先讲好价钱,这些都安排好了,他才会来请武二有的!”

围观百姓一起点头,酒馆主人说道:“他还会和我说清楚,如果武二有今晚有事不来,那他就不请客了,喝酒改天,但以后酒菜的价格却不能涨,还要以那天讲好的价钱算的。”

酒馆主人开的就是小酒馆,他当然对于穷人如何请客非常了解,而这个小集镇上的百姓请客喝酒,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的,当然,大多时候,都是他们买了酒,回家自己喝,自己家做菜,当然更加的实惠了,量多钱少。

郑刚令哦了声,点了点头,心想:“原来穷人请客喝酒,会这么麻烦,真是没有想到!”

可李日知如此一分析,那么云哥晚上来敲武记蒸饼的门,目地恐怕就不那么单纯了!

李日知又道:“这条街不长,武二有不常回来住,又不在店里做生意,所以他有没有走,云哥可能不清楚,但是武大有是店主,又是小集镇上的体面人,他不在镇上,怕是云哥不会不知道吧!”

百姓们又是一同点头,其实,武大有离开店铺并非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又不关大家什么事,也没必要去关心,但几天没看到武大有了,这个大家是都知道的。

李日知哼了声,道:“那么,云哥这时候敲武记蒸饼的门,我看就是以想见武二有为名,实际上是想看武大娘子吧!”

这下子,在场的众人一起啊了声出来,对啊,如果这么一推断,那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云哥此时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被按在店里,他听了李日知的推断之后,真是又急又怕,满脸通红,他真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富家公子竟然能猜得出,他当时的心中所想,难不成这个公子有法术不成,是一个妖怪?

郑刚令摸着胡须,点头笑道:“好,推断得好,接着说!”

李日知便又说道:“云哥定然是想,只要能和武大娘子说上几句话就好,就算是说不上话,看上一眼也行,别的他也不敢多想。可没想到他一敲门,门就开了,就如同和他所预料的一样,两个学徒都不在,开门的却也不是武二有,而是武大娘子本人!”

围观的百姓们哄哄笑了起来,这回云哥应该是很开心了吧,他想看武大娘子,他就能看到了,而且武大有和武二有兄弟两个都不在,孤男寡女,可有他开心了!

李日知转头看了一眼云哥,就见云哥满上全是惊骇之极的神色,他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当然,看周围百姓和差役的表情,他们对于李日知的推断更感兴!

刚才云哥在叙述案发当晚的情况时,是尽力为他自己推脱,所以可信度不高,这小集镇上的百姓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完全相信,这样一来,云哥的话他们也就不感兴了。

而李日知不是,他就是从人性上分析的,云哥这样底层的小贩,在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有了想法之后,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一一推断出来,这样不但可信度高,而且百姓,甚至是差役们听了,会想如果是他们的话,他们也会如此的,所以,围观的人对他的话更感兴。

郑刚令则摸着胡子,不住地点头,他要把案子的卷宗写好,等上报给州里时,可以替李日知好好扬扬名,为他日后进京赶考做好准备,在这个年代,考生出不出名,对于能不能取中,是很有影响的。

李日知又道:“武大娘子开了门之后,云哥当然要问武二有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在门里,一个人在门外,两个人平常又不熟,武大娘子会见了云哥的面,就把他骗进店里来吗?如果换了你们,你们能立即就做出这种决定吗,在天黑的时候,有个人来你家敲门,然后你就放他进门,并且琢磨着和他苟且一番?这可能吗?”

百姓们听了,纷纷摇头,差役也都摇头,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对于不熟的人,谁会半夜放人进家里,这也不安全啊,还想着苟且一番,瞬间就产生了这种想法,未免就太扯淡了!

李日知笑着问王婆:“王婆,想必你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风流人物,如果有人半夜敲你家的门,然后你就想和他苟且了,骗他进门吗?”

王婆脸皮奇厚,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她道:“我年轻的时候不会,这事儿是我吃亏啊,我又不傻,不过嘛,现在要是哪个年轻小伙子半夜敲我家的门,那我可是会给开的!”

众人哈哈大笑,那个年轻小伙子应该是敲错了门吧,看王婆长得那样儿,别说年轻小伙子了,就算是老头子,也不敢上她家啊!

李日知道:“所以,应该是武大娘子直接就告诉了云哥,说武二有不在,请他过些日子再来!但云哥是知道武大有不在的,现在知道了武二有也不在,他难免会有些多余的想法儿,至于他是怎么说的,而武大娘子又是怎么让他进的门,这个我就推断不出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也不需要推断,只要弄清楚一点,云哥不是被骗进门的,而是带着想法儿,主动进门的,而武大娘子也没有反对,或者说反对了,但没用,再或者说,她是早有想法,并非是临时起意,总之,弄清楚这一点,也就足够了,下面的事就可以接着推断了!”

众人一起看向云哥,纷纷叫道:“云哥,敢做就要敢当,你说了什么,这才让武大娘子动的心,放你进门苟且去的,快点儿说,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云哥此时已然是心胆俱裂,完全陷入了恐惧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门口那个富家公子竟然所料一点儿都不错,完完全全说出了当时的情况,他现在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就是认为李日知是个妖怪,有可能是肚虫妖!

我的事情你怎么都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吗?

当时,云哥对武大娘子说的是:“武大娘子,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

潘氏打量了他两眼,忽地笑了,说道:“害怕呀,一个人在家,哪可能不怕!”

第一百零一章 被吓得晕过去

云哥和潘氏说的这两句话,其实就是互相试探,这两句话在说的时候,如果语气不同,那么表达的意思就会有很大的区别,区别就在于语气,而不是在于字面的意义。

云哥说话的语气很轻快,完全没有担心潘氏是不是真的会害怕,而潘氏呢,她回答的语气也很轻快,同样没有她真害怕的感觉,如此一来,两个人都心中有数了。

既然两个人的语气都是这么的轻快,那不如就一起进店轻松快活一番吧!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儿事,其实是很敏感的,有时候只要一两句话,试探之后,便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云哥之所以被李日知吓得魂不附体,就是因为李日知说的完全对,当时就是那么一种情况,就如同李日知在远处看着,虽然听不清他和潘氏说的是什么,看当时的情景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并且现在当众说了出来。

李日知扫了云哥一眼,心中很是满意,看云哥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推断的正确,当时的情况绝对不是武大娘子骗云哥进门,而是云哥和武大娘子一拍既合。

对于这个案子来讲,云哥是主动进店的,还是被骗进店的,是非常重要的,这将会涉及到武大有和潘氏,到底是谁杀死的,是云哥动的手,还是夫妇两个互相伤害。

李日知又道:“武大娘子让云哥进了店,云哥必定是心中激荡,直接就走了进来,而武大娘子则会比较谨慎,她会把头探出门,向门外左右张望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注意武记蒸饼店这边的事儿!”

说完这句,他看向云哥,又说道:“对不对啊,云哥,武大娘子是不是往外张望了一下啊!”

云哥只感头重脚轻,如果李日知不是这么说,他还真的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了,他不会去回忆武大娘子有没有往门外张望,可李日知这么一说,他便记起来了,武大娘子当时的的确确是往门外张望了,而且是在张望之后,才把门关上的,当时他自己正好转过身了,看到了武大娘子的背影!

“你,你……你当时在镇上?”云哥张嘴说出了这句话,但嗓音嘶哑,因为恐惧,甚至导致了他脸上的肌肉扭曲。

县里的差役们看到了,人人心中都认为,这个云哥太嫩了,只这么一吓唬便害怕了,如果换了积年老贼,越是遇到被人揭穿的时候,越是要嘴硬不认,而这个云哥很明显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平常生活在最低层的小商贩,对于官府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所以只要一吓唬,就怂了,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县令郑刚令看了云哥的表情,微微一笑,看来武家这个案子,不用动用板子,就可以顺利地得到供词了,不用板子而得到供词,这可是需要强大的推断能力,本身就证明做出这种推断的人,可以担当官职,对于李日知以后的前途,大大有利!

郑刚令摸着胡子,看向李日知,他越看自己的大外甥越顺眼,怎么看都看不够啊!

李日知哼了声,对云哥说道:“我当时不在镇上,可我不需要在镇上,也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你这个肚虫妖!”云哥大声叫道。

他一脸的悔恨,小时候家里太穷,他没有钱买打虫子的药,结果自己肚子里的虫子竟然变成了妖怪,还变成了一个富家公子的模样,这简直太可怕了,如果自己当初使劲儿凑钱,买上一剂打虫子的药,把虫子拉出来,也不至于这虫子成精啊!

什么肚虫妖?

李日知虽然很会推断,但这句话他真的没有推断出来是什么意思,至于云哥是经历了怎样痛苦的心理历程,才得出他是一只肚虫妖的这个结论,他也没兴趣去研究,更不要说推断了。

李日知又道:“关上店门之后,武大娘子一定是请云哥坐下,问他渴不渴,问他饿不饿,如果饿的话,那么店里还有蒸饼,她再弄两个小菜,家里巧得很,正好有点小酒儿,两个人可以喝点儿吃点儿,聊聊天,谈谈心!”

当李日知说到这里的时候,云哥大叫一声,猛地跳起身来,弯腰冲着李日知冲了过来,他的双手被绑,所以只能用头去顶李日知,想象羊一样,把李日知顶个跟头,如果能顶死,那就更好了!

差役们就在跟前,岂能让他得逞,伸腿下绊子的,出手去拉他的,差役们各使招术,还没等云哥冲出去一步呢,就把他又给按回了地上,然后拳头和大脚一并而下,把云哥打了个鼻青脸肿!

云哥感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嘴里只是不住地叫着:“你是妖怪,你是妖怪,打妖怪啊,打妖怪啊!”

云哥之所以这么害怕,完全是因为李日知说得太准了,和案发当晚发生的情景完全吻合,一模一样!

就如同,当时店里有云哥和潘氏,而暗处还藏着一个李日知,云哥和潘氏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他俩自己都有可能没记住,但暗处的李日知却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并且一五一十的全都记录了下来!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是非常恐怖的,这世上有不少的恐怖事件,其源头都是来源于我的背后有人,或黑暗处有人在偷偷的窥探我,或者床底下有人,或者柜子里有人,或者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看我,等等诸如此类的感觉,这是一种能让人毛骨悚然,甚至由于极度恐惧,从而产生幻觉的感觉。

而云哥就是在经历着这种感觉,他不识字,自然就没有读过书,更加不会知道唐朝的推官,是如何推断案子的,从而上当,流露出了真实的感受表情!

实际上,李日知进行的推断,其实他就是在做假设,案发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而他一次只能说一种假设,而这种假设不见得是对的,或者说李日知自己也不能确定,他做出的假设,是不是对的,这要通过云哥的表情来印证!

如果云哥积年老贼,或者是读过书的人,他了解了这套程序,他这时候就应该表现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比如连连摇头,满脸你推断错了的表情,就你这水平还想当推官?你省省吧,再学几年吧!

这种表情如果做得逼真,那上当的就会是李日知了,李日知肯定会换一种假设,说不定假设来假设去,最后甚至不能得出他是凶手的结果来!

然而现在云哥一副五雷轰顶的样子,是个人就都知道李日知推断对了,所以郑刚令和差役们就都清楚,云哥太嫩了,他的口供太好得到了!

围观百姓们发生哦哦的惊呼声,他们是不会有云哥那种恐惧感的,他们只是认为李日知太聪明了,连这些隐秘的事情都能推断出来,真是太了不起了!

李日知看着云哥那副表情,他放下了心,看来到现在为止,他还算推断得准确,既然这条思路是正确的,那接着往下推就成了!

李日知又道:“武大娘子弄好了小菜,端上了小酒,这段时间花费得并不长,可云哥他却等得心焦,只想着和武大娘子好好地谈心,但他又不知武大娘子具体想要如何,所以他只能坐在一楼等待!”

围观百姓哄哄地笑了起来,确实是这样的,估计当时云哥的心就如同猫抓的一样吧,他当时一定知道武大娘子对他也有点儿意思,但这个意思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却是不知道的,这个时候当然是最揪心的,等着最焦急啊!

李日知又道:“好不容易,武大娘子把酒菜弄好了,但她却没有端到一楼来,而是端上了二楼,放进了武大有和她的卧室里,并且,可能是因为做菜太热了吧,武大娘子把外衣脱了,只留内衣,站在楼梯口,叫云哥上楼来吃酒谈心!”

围观百姓们笑得更加欢畅了,现在云哥知道武大娘子对他多有意思了吧!

说到这里,李日知又看向云哥,就见云哥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哆嗦的严重程度,已经犹如生病打摆子了!

李日知又道:“云哥当然是心花怒放,他连忙跑上了楼,可还没等和武大娘子一起吃点儿喝点儿,忽然楼下有人敲门,那武大有突然回来了。这时候,武大娘子和云哥两个惊慌失措,所以武大娘子便把云哥藏进了洗澡间里!”

围观百姓们急了,这位公子别的地方讲得清楚明白,偏偏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如此的含糊,那云哥上了楼,和武大娘子做了什么,他们那么害怕武大有回来,那必定是做了什么事情啊,要不然干嘛害怕?

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还需公子好好的推断一下,然后说出来给大家听!

武二有当然也在听着,他见围观百姓起哄,连忙哀求道:“李同学,有些不相关的情景,就不需要详细推断了,只需要用春秋笔法,简略过去便是!”

李日知点了点头,对围观群众说道:“武大有没回来之前,云哥和武大娘子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推断吧,看你们的猥琐样子,估计也推断不出什么好事情来!”

围观群众并不生气,反而哄哄地笑了起来。

李日知又道:“武大娘子下楼去开门,武大有嫌她开门太慢,自然会有责备,上楼之后,见到卧室里有酒菜,所幸云哥和武大娘子没有开始吃喝,否则武大有非得立即搜查家中各个房间不可,至于两副碗筷,武大娘子完全可以用平常习惯拿两副,所以这次也就还是拿了两副,来含糊地糊弄过去,武大有当然也就没有在意!”

围观百姓们这才明白,刚才李日知为什么说云哥和武大娘子没有来得及吃喝,如果他们吃喝了,两副碗筷都用过了,那武大有肯定就会激动,会立即搜查,云哥不可能躲得过去的!

当李日知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一个差役叫道:“糟了,这个云哥晕过去了,口吐白沫啊!”

众人连忙一起看向云哥,见云哥歪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全是抽搐,口吐白沫,也不知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病!

郑刚令立即就说道:“那个开生药铺的呢,那个姓西门的,速来给他看看,不要让他死了!”

西门掌柜便在旁边,他越听李日知分析,他就越放心,知道自己不会再被当成是凶手了,现在看到真正的凶手云哥一副装死的样子,他顿时就急了!

要是云哥死了,万一当官的再说他是凶手,或者说他是帮凶,那岂不糟糕,所以云哥可不能有事,至少在招供之前,不能有事!

第一百零二章 凶犯

西门掌柜叫道:“小人,小人在这儿!”

他的双手仍被绑着,一直跪在角落里,有差役看着他,但也只是防止他逃走,却并没有给他松绑。

县令大人有了吩咐,差役们这才上前,把西门掌柜松绑,让他去给云哥看看。西门掌柜虽然是一个药材小贩,但他还是懂点医术的,虽然医术并不怎么高明。

西门掌柜给云哥看了看,还号了号脉,不过看他的样子很是敷衍,果然,西门掌柜敷衍之后,说道:“禀报县尊,云哥只是被吓晕了,并无大碍,只要往他脸上浇些凉水就行了!”

郑刚令点了点头,立即便有热心的围观群众,打来一桶凉水,西门掌柜举起水桶,哗地把整桶的凉水都浇到了云哥的身上,尤其以脑袋上最多!

但是云哥仍然没有醒,不过,倒是不抽搐了,也不口吐白沫了,从表症上来看,症状有所减轻,但却仍旧没有醒过来!

西门掌柜道:“一般时候,只要一桶凉水浇下去,晕倒的人就会醒过来,云哥不醒,可能是晕得比较实诚,所以小人斗胆,想要打云哥的耳光,还有踢他几脚,也许云哥就会醒了!”

郑刚令皱了下眉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围观百姓们都乐了,这个西门掌柜这是要公报私仇啊,他要揍云哥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西门掌柜得到了首肯,立即上前,对着云哥拳打脚踢起来,但是,他太瘦弱了,力气不是太大,所以痛揍了云哥一顿,不但没有把云哥打醒,他自己反而累得呼哧带喘!

感觉有点儿浪费时间了,这个西门掌柜的无能程度,拖慢了破案的速度。

李日知道:“云哥这种毛病太好治了,不用凉水浇,也不用抽耳光,只要用一碗大粪,给云哥灌下去,他就醒了,一碗不够,就灌两碗,直到灌醒了为止!”

围观百姓立即都点起头来,大大地表示赞成,对啊,这招肯定好使,西门掌柜也点头,这比他动手打云哥狠多了,肯定好使,就连郑刚令和差役们也都觉得这招不错,甚至比打板子都好使,打板子可以装做晕死过去,但被灌大粪,真的没法装醒不过来!

不但大家都认为这招好使,就连云哥也是这么认为的,李日知刚出完这个主意,大粪还没端来呢,他就醒了过来!

众人无不大笑,西门掌柜折腾了半天,也没弄醒云哥,人家李日知只说了一句话,云哥就醒了,谁的医术更加高明,一目了然啊!

云哥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肚虫妖,果然会擅长用大粪的手段!”

云哥仍然认为李日知是妖怪,在他从小长到大的所有时间里,从来没有遇过象李日知这种会推断的人,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今天猛地遇到这种情况,他就非常执着地肯定,李日知是一只肚虫妖,如果李日知不是妖怪,那么他说的那些精准的话,如何解释?

所以,李日知一定是妖怪!

李日知仍旧没有听明白肚虫妖是怎么回事,其实别人也没有听明白,谁知道云哥含含糊糊地说的是什么!

李日知哼了声,道:“云哥,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便由你自己说你藏进洗澡间之后的事情,如实招供,以免少受皮肉之苦,反正你招不招都没关系,你的所做所为,官府都已经知道了!”

云哥面似死灰,他此时真是再没有先前编造供词的想法了,眼前这个富家公子明明就是妖怪,化身成为人形,可官府邪恶,百姓无知,竟然把这个妖怪当成是好人一般看待,而自己这个,这个做了一点点坏事的人,却被当成了罪犯,天理何在啊!

云哥信神怕妖,他深怕被灌大粪,而且他认为不招也没用,肚虫妖都已经知道的事情,自己再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直接说出来,免得被用刑。

云哥说道:“小人被关进了洗澡间里,躲进了那只大木桶,后来想要从后面的窗户里逃走,却被窗闩上的铃铛吓了一跳,便不敢再动……”

云哥这次招供的话,和第一次所说,大部份是相同的,换句话说就是无关紧要的地方,是和第一次招供的一样,他所以隐瞒的地方都是最关键的地方,也就是制人死命的地方!

就象是潘氏告诉他,给他在一楼留门了,还有潘氏和武大有吵架的经过,云哥都没有撒谎,以他的智慧,他是无法编出一套完整的假供词的,只能是关键地方改改罢了。

而在说到潘氏给武大有下毒时,这个地方就有所不同了!

云哥在洗澡间里也不知等了多久,忽然洗澡间的门又打开了,潘氏满脸泪痕地站在门口,说道:“云哥,我给武大有喝了毒药,是家里用来毒老鼠的毒药,可他喝了之后,却不立即就死,你快去看看!”

云哥大吃一惊,他坐在大木桶里,几乎吓得都站不起来了,他可没有想过潘氏会给武大有喝毒药,他觉得事情并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啊,他和潘氏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实质上的事情,就算是被武大有抓住了,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但武大有不至于杀了他!

那么,如果武大有不会杀了他,他也就当然不用杀武大有,也就是说不过是男女之间暧昧一些罢了,何至于杀害人命!

李日知听到这里,他是相信云哥这次供词的,云哥当时就应该是这么想的,一件不需要弄出人命的事情,却弄出了人命,当时云哥怕是得悔断了肠子!

云哥又说,当时潘氏又说武大有早有嫌弃她之意,刚才又打骂了她,如果现在发现了云哥,那武大有又喝了酒,所以极有可能会杀死他们两个,为了活命,所以潘氏才给武大有喝了毒酒,这样他们两个不用死,只需要死武大有一个就行了!

云哥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只要武大有喝醉了就行啊,他就可以逃走了,武大有自然就不知道了,为什么要杀了武大有呢,这明显没有必要啊!

这回不但是李日知相信云哥说的话,连郑刚令和差役们也都相信,整件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非要杀人的地步!

云哥又说这时候卧室那边传来武大有的叫声,似乎他很疼痛的样子,潘氏便说这时候不能让武大有叫出声来,要不然被邻居听到了,就没法隐瞒了,所以要让云哥去帮忙,让武大有早点儿断气!

这个忙云哥是不会去帮的,但潘氏又说,等武大有死了,她便改嫁云哥,这座武记蒸饼店就改名为云记蒸饼店,以后这份家产就归云哥了。

云哥听了这话,这才下定决心,去看看武大有到底中毒到了什么程度,他认为自己可以人财两得,所以胆子才大了起来,如果没有利益驱使,他才不会去冒任何风险,去看武大有怎么样呢,立即逃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他进了卧室,就见武大有躺在床上翻滚,嘴里不停地哼哼,看样子是真的中毒了,非常的痛苦,武大有神志并没有丧失,他忽然见到了云哥进来,立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目光中立即就凶狠起来!

云哥知道事情发展到了此时,想要隐瞒也是无法隐瞒的了,自己彻底被潘氏拖下了水,为了这家武记蒸饼,为了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裕日子,云哥把心一横,扑了上去,用被子捂住武大有,按住武大有的手脚,把武大有给捂住,使武大有又中毒,又窒息,从而身亡!

这次的供词到这里,和上次的供词不同之处就是,武大有并不是潘氏一个人杀死的,而是云哥和潘氏合伙杀死的,上次的供词云哥把他自己给摘出去了,这次他饱受肚虫妖的打击,所以说了实话。

武二有听了之后,放声大哭,自己的哥哥原来是被这对狗男女给杀死的,死得如此之惨,他先前还认为云哥是好人呢!

郑刚令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个武二有从头到尾表现得就如一个废物似的,现在又开始嚎丧起来,这会打断云哥的招供,甚至让云哥破罐子破摔,反正就要被砍头了,那还招供什么,从而使官府无法得到完整的口供。

郑刚令把手一挥,差役们顿时会意,他们也是很厌烦武二有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兄嫂被杀,破案子的过程中他不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尽给捣乱了,立即有差役上前,把他拉到人群之后,直接就把一块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武二有傻了,为什么不让他哭哩,这是为什么呐?还有,这块抹布为什么这么臭?

所幸,制止的及时,云哥的招供并没有被打断,他还是接着说,当把武大有害死之后,潘氏让云哥把屋子收拾干净,然后把武大有的尸体拖到树林里埋掉,然后对外就说武大有出门去了,不知去了哪里,可能是另有新欢了,所以不要这个家了!

云哥觉得这么说挺好,估计小集镇上没有人发现武大有回来,不过,还有一个武二有呢,这怎么办?

潘氏便说可以再使一次这个计策,给武二有也喝了毒药,然后对外就说他出门游学去了,也不知所踪,如此一来,潘氏就可以和云哥做长久夫妻了!

云哥觉得这个计策很好,不过,他觉得不用杀死武二有,也可以得到这座蒸饼店,这座蒸饼店是属于潘氏的了,只要潘氏改嫁就可以了,武家又没有族人会来抢这份家产,而且武二有是读书人,也不见得以后要卖饼吧!

可潘氏却非要杀武二有不可,她见云哥不答应,便开始威胁云哥,说武大有是云哥杀的,毒酒也是云哥给武大有喝的,还要企图非礼她,是她拼命挣扎,所以云哥才没有得逞,她还要去官府告云哥!

云哥非常吃惊,他没有想到潘氏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怒之下,他和潘氏厮打起来,潘氏拿起了桌子上割肉的小刀子,要和云哥拼命,她的力气当然没有云哥的大,结果反而被云哥把小刀子抢了过去,可潘氏丝毫不怕,她不信云哥敢拿刀杀她!

结果,她想错了,云哥在激怒之下,不但连刺了她好几刀,只因刀子太小,所以刺得也不深,但厮打中,有一刀却割破了她的喉咙,以至她倒在地上,血流不止而死!

听到这里,李日知点了点头,这些事情要他来推断,也是可以推断出来的,但他也只能推断出个大概,详细的情景他无法推断得出!

李日知转头去找武二有,却发现武二在人群之外,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三章 送匾

李日知冲武二有招了招手,让武二有进店来,他道:“云哥已经完全招供了,是他杀死的你大哥武大有,还有嫂子潘氏。”

武二有泪流满面,连连点头,郑刚令看着他的样子,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本官说吗?还是先把你嘴里的抹布拿出来吧,他招供完了,你可以说话了!”

武二有连忙把抹布从嘴里掏出来,他跪了下来,哭道:“还望青天大老爷为学生做主!”

郑刚令道:“本官自有主张,你且起来,站到一边。”

李日知却对西门掌柜道:“剩下的事情,西门掌柜已经说了,之后就是云哥被西门掌柜堵在了二楼,然后他从洗澡间跳窗逃走,前后口供已经连结上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不太好推断,那就是西门掌柜,你在我们到来之后,为什么要离开,还被云哥给抓了回来呢?”

西门掌柜满脸委屈,说道:“小人没有想逃,只是心里发虚,所以不想离着官府里的各位大爷太近,所以想躲在镇子外面,等各位大爷离开了,小人再回来,可却被云哥抓住,硬说小人想要逃走,然后把杀人的罪名往小人头上按,小人是真冤枉啊!”

李日知哼了声,道:“你晚上私入民宅,也不见得有什么冤枉的,只不过是没有引发什么严重后果罢了!”

围观百姓纷纷点头,以后可得对这个西门掌柜留点儿神,这家伙喜欢半夜乱溜达,专门调戏镇中的妇人,是一个坏蛋!

李日知对镇上百姓说道:“官府会对西门掌柜做出惩罚,不过,以后他要是再在镇里做坏事,你们抓住他后,也不用打他,只需要让他面对马桶思过就可以了!”

镇上百姓哄堂大笑,这招确实好用,以后西门掌柜改名吧,就叫西门马桶就好了!

郑刚令道:“案子虽然审清楚了,不过,却要回县衙宣判,今日天色已晚,无法返回衙门,索性便在此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县城,还请镇上乡亲招待一下,本官会付食宿费的!”

镇上百姓人人欢喜,只要官府里的人愿意付钱就行,反正做谁的买卖不是做呢!小集镇上并没有太大的旅店,差役们只能在各家分散开住,郑刚令和李日知便住到了镇上唯一的那家小酒馆中。

云哥被押在武记蒸饼店里,由武二有和两个差役看管,由武二有看管最好,因为武二有无论如,也不会让云哥逃走的。

当晚,在小酒馆里吃晚饭的时候,酒馆主人和郑刚令说了,他和一个过路的客人说过武家的案子,不过,他只说了前半部份,后面的没说,那客人已经走了,看样子是个读书人,酒馆主人很担心过路客人会乱写,把武家的案子改得面目全非。

李日知听了这话,笑道:“放心好了,文人写书,尤其是写奇离异事,一般都不会使用真名,而且故事也会改头换面,你不用担心会坏了谁的名声,此事无需放在心上!”

郑刚令却很高兴,如果这个案子能流传出去,让百姓们都知道李日知破案很厉害,那对于给李日知扬名立万,是有非常大的帮助的。

如果李日知以后去了长安,在科考时,有人说哎呀,这不就是破了什么什么案子的那位李日知嘛,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就让他当进士吧!

或者李日知的名头被宫里的人知道了,那对于李日知以后的仕途,就会有更大的帮助。

不过,因为那个过路客人不知道有李日知这个人,所以就算是写出了故事,也和李日知没什么关系,而相反,因为同是读书人,所以过路客人要写武二有,那十有八九会写很多的好话,武二有这个废柴,说不定会被写成高大威猛的形象。

然而,这些事情,就不是李日知他们关心的了,事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去吧!

第二天清早,李日知和郑刚令带着一众差役和武二有,押着西门掌柜和云哥,一同返回了县衙。

回到了县衙之后,郑刚令顾不得休息,立即升堂,让书吏写好供词,让云哥按了手印,直接判处死刑,上报给州里,只要得到批复,就可以砍云哥的脑袋了。

至于西门掌柜,因为人品低劣,当然,西门掌柜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从没有认为自己有多高尚过,但无论他人品有多么的卑劣,他都没有做出什么后果严重的事情来,所以郑刚令只判处打西门掌柜二十小板,不是大板,是小板,以示惩罚,西门掌柜倒是没什么异议,挨完了二十小板,便回家去了。

面对于武二有,郑刚令首先把武家的财产判给了他,让他继承家业,而且还要告诉武二有,以后不要轻信人言。

比如云哥这次积极帮忙,帮着武二有处理各种事情,其实那不是云哥好心,而是云哥在监视他,还想着通过影响武二有,让别人不怀疑他,甚至把罪名按到别人头上去,这是明显的利用武二有。

郑刚令让武二有以后要明辨是非,不要听风就是雨,书读得多是好事,可要读到心里去,就算做不到李日知那样可以破案的程度,但也要分得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才行!

武二有非常惭愧,谢过了郑刚令的劝导,然后回家,去处理武大有和潘氏的后事了!

案子破了,这些明面上的事情都做好了,郑刚令便开始琢磨怎么写一篇好看的卷宗,替李日知好好地吹嘘一番,得让刺史知道李日知啊!

于是乎,郑刚令几乎是绞尽了脑汁,写出了一篇非常好看的卷宗,把李日知吹得犹如神童一般,虽然李日知的年纪已经不是童子了,但李日知小时候也破过案子啊,曾经的神童,现在依旧聪明无比。

写完了卷宗之后,郑刚令让李日知看看,要李日知知道卷宗是怎么写的,不要到时候真的见到了刺史,结果刺史一问,李日知说漏了嘴,那就不好了,就白替他吹了!

李日知看完了这篇卷宗之后,脸都红了,自己有这么伟大么,似乎太言过其实了!不过,自己舅舅嘛,当然要拼命说自己的好话了!

郑刚令道:“日知,你先回家,不要立即回书院,至少要再待上三天,我先把这案子的卷宗报呈到州里,然后再在县里替你扬扬名,暗示一下,让本地的宿老给你送一块匾额,然后记录到县志里,如此一来,你就成了荥阳的名人,刺史那里知道后,也会替你吹嘘一番,你便成了郑州的名人,如此再去长安,获中进士,便不会太难了!”

唐朝初年的科举考试,都是不糊名的,谁的卷子考官都知道,只要卷子答得不是太差,那么中进士的机会就会大很多,按着谁有名谁就能考中的规则,有时候甚至考试还没开始呢,名次就先定出来了!

正因为这么个考试法弊端太大,所以才会进行完善,比如开始糊名,不许在开考前,考官和考生多接触,必须要避嫌。

不过,好在李日知所处的年代,科考制度还不完善,还是可以操作一番的,再加上李日知确实是有本事,所以可操作的余地相当地大!

李日知很不好意思,他还是历练太少,脸皮太薄,但没关系,只要郑刚令的脸皮够厚就行了,这些事情,当舅舅的当然会为大外甥处理好的!

李日知告别了郑刚令,回到家中,见了李正纯和郑氏后,把他破案子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说了郑刚令的安排!

李正纯和郑氏大喜,李正纯道:“扬名好啊,我儿是有本事的人,县里为我儿扬名,这个做得好。嗯,当然,县里是你舅舅说的算,所以你舅舅最好!”

李正纯哈哈大笑,非常得意,仿佛儿子李日知已经中了进士一般。

郑氏更是欢喜,她道:“就是不知城里的宿老会送什么样的匾额来,如果不合咱们的心意,那该怎么办,要不要咱们先给他们个尺寸,再定下匾额上要写的字,我看人工和材料费,咱们也一并出了就好,咱们自己舍得花钱,我怕让那些宿老花钱,他们舍不得,结果匾额做出来会偷工减料!”

这是个问题,需当好好考虑一下,李正纯连连点头,他以前可是在太医院里干过,深知名气的重要性,这匾额可不能做得差了!

李日知却笑道:“爹,娘,你们多虑了。既然匾额是我舅舅暗示宿老们做的,他们岂有不用心之理,再说地方上出了个会破案子的人物,还能记入到县志里,那更是值得吹嘘的事,宿老们当然会用心办的,你们不用担心,说不定他们做出来的匾额,比咱们自己做的还要好呢!”

李正纯和郑氏想想也对,宿老们要拍郑刚令的马屁,当然就要重视这件事,尤其是这事可以记入到荥阳县志里面,更是非常荣耀的事情,荥阳县志就是记载荥阳地方上,出过什么大事和有名人物的书,专门记载本地的各种事宜,宿老们向来是非常重视的。

李日知叫家中仆人烧水,他回屋洗了个澡,然后补了一觉,起床后又开始读书,不管他多么有名,书还是一定要读好的,毕竟这才是以后参加科考的根本!

连读了两天的书,第三天上,快到中午时分,李日知忽然听到自家的门外,有爆竹声响,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他便知道,一定是宿老们抬着匾额来了!

李日知立即放下书本,取过铜镜,好好照了一下脸,又叫进来丫环给自己梳了个头,然后便端坐在房间里,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读书,还特意把窗户打开,使得别人只要一进院子,就能看到他坐在有读书,静等着别人来叫他!

果然,没等多一会儿,就听院子里有人叫道:“李公子,城中宿老都来了,还抬了匾额来,祝贺你成功破了一件大案,荥阳地面儿上都传遍了,李公子当真是破案高手!”

李日知咳嗽一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城中各位宿老竟然亲来,实在是让学生惭愧,愧对宿老和乡亲们的厚爱啊!”

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者,穿着体面的衣服,被人扶着进了院子,老者眼神不大好,他进院子之后,先对着西面的院墙叫道:“李公子,出来接匾了……”

身边立即有人提醒他:“张宿老,李公子是在北面的房间里呢,坐在窗前读书呢,西边那是墙!”

“哦,哪边是北,我看不清楚!”张宿老说道。

旁边的人连忙轻轻转动了一下老者的身体,张宿老这才冲着屋里的李日知喊道:“李公子,出来接匾了……咳咳,咳咳咳!”

第一百零四章 州里

张宿老喊完这一句,旁边的人连忙轻轻拍他的后背,纷纷问道:“张宿老,你没事儿吧?”

张宿老咳嗽了几声,咽下口唾沫,说道:“没事儿,我好着呢,高兴,心里高兴啊,咱们荥阳人杰地灵……咳咳,咳咳咳!”

李日知本来还在屋子里面坐着,他打算得挺好,总么着也得请他三遍吧,然后他才能出来接匾,要不然直接就出来,那多不好意思啊,好象他多想要这块匾似的!

可一看张宿老的样子,他立即就站起身了,把书往桌上一放,正了正衣冠,走出屋子,他可不敢再等了,万一张宿老在他家出点儿什么事,那岂不是担责任了,万万不可!

李日知走到张宿老的跟前,躬身行礼,说道:“乡亲父老们的厚爱,实在是让日知愧不敢当,日知何德何能,得此荣耀,惭愧惭愧,只能以后多办实事,报答乡亲父老的厚爱!”

张宿老停止了咳嗽,他眼睛老花,看了看李日知,道:“这,这人是谁,是李公子的书童?”

他的身后还有其他几个宿老,不过都没有他这么老,宿老就是地方上德高望重的人物,一般都是大家族的族长,张宿老的身份地位其实并不是最高,但他却是最老的,所以站在最前面,而后面的宿老当中,有郑氏的宿老。

郑家才是唐朝荥阳地面上地位最高的大家族,不过,李日知的母亲便是出身郑家,和郑家沾亲带故的,所以郑家宿老退后了一步,让张宿老上前,要不然自己家人夸自己家人,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郑家宿老听了张宿老的话,不高兴了,这话是怎么说的,是寒碜我家孩子么,他便说道:“这怎么可能是书童,这明明就是李公子本人嘛,张宿老不如去前面的医馆,好好看看眼睛才是!”

张宿老大吃一惊,说道:“李公不是神童嘛,都这么大了还是神童?咳咳,咳咳咳!”

“几年前确是神童,但几年后他还不长了嘛,一直都是童子,那还了得么!”郑家宿老大怒,这姓张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咳咳,咳咳咳!”张宿老先咳嗽两声,以示自己确实是老朽了,咳嗽之后,便又才道:“请李公子接匾,匾呢?咳咳,咳咳咳!”

后面的人连忙把匾抬了过来,这是一个制作得十分精良的匾额,看来郑刚令是真花了心思了,黑色的匾额,上面是金字,四个大字“精通刑律”,并不是很张扬的说法!

李日知这才放下了心,牛皮不能吹得太大,要是吹得太大了,以后可没法圆!

精通刑律,这四个字其实是有讲究的,精通并不代表一定能破案,所以如果破不了案,也不能说明不精通,这是可以自圆其说的,免得以后万一碰上了巨难的案子,李日知破不了,那岂不是丢人,得事先就把这种情况排除掉。

然而这个时代精通刑律的人并不多,对于去长安应考的士子们来说,可能更是少得可怜,而突然出现一个被地方上称赞的士子,竟然是精通刑律,那么考官在录取时,就会想,这个人会很有用处,就录取他吧!

这块匾额,还有地方上的称颂,在科考中反映出来的待遇就是,在同等录取的条件下,会优先录取李日知,而这块匾额和称颂,由于并不夸张,所以还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郑刚令办事是很有分寸的,方方面面都事先想好了,所以用的是精通刑律,如果他改用“盖世推断”这四个字,那后果肯定截然相反!

李日知客气一番,把匾额接了过来,让仆人把匾额挂在了书房里,其余的事情,也就不用他操心了,自然会有李正纯和郑氏出面,请各位宿老,还有一众来看热闹的人,去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大吃一顿。

吃喝完毕之后,又给了每位宿老一封金子,用红纸包好的,以示感谢,而宿老们带来的那些随从,则是每人一封银子,也是用红纸包的,至于帮忙的百姓,则给了每人一贯钱做酬谢。

宿老还好些,他们都不缺钱,但见到金子也不禁惊讶,而宿老们的随从见了银子,则是又惊又喜,那些帮忙的百姓见有一贯钱好拿,差点儿乐疯!

李家好大的手笔,真舍得花钱啊,真是积善的人家啊,书香门第,药香四溢,以后李日知肯定能当官,肯定是清官,而且肯定升官很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忙乎了一整天,李日知晚上才得出空来,去了一趟县衙,把事情告诉了郑刚令,郑刚令摸着胡须,自然很高兴。

郑刚令道:“日知,你今晚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回书院吧,不要在家里多留了。因为你精通刑律的消息一传出去,就势必会有人上门,求你帮他们打官司!”

李日知点头道:“外甥也是这么想的,上门之人必是亲朋故旧,父亲和母亲不好推脱,如果答应了,就会给舅舅添麻烦,而如果不答应,便会得罪了这些亲朋故旧,以至于我刚刚得来的名头有损,说不定还会有谣言,所以还是尽早离开才好!”

郑刚令笑道:“不错,正是如此,等你到了书院就没关系了,可以用要专心读书为理由拒绝,而山长郭有皆也会替你挡人的,你准备好了之后,准备去州里考试便成了。”

李日知答应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日知便起身回家,到家后把郑刚令的话转述给父母,李正纯和郑氏都明白这个道理,打算等过两天去看郑刚令,李日知这晚便没有看书,早早地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李日知便穿戴整齐,背着一只竹书箱,离开了六分医馆,往商阳书院返回!

果不其然,就如同李日知昨天预料的那样,在李日知走后没多久,昨天那位送匾额的张宿老便来了,在六分医馆门前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张宿老便冲着大街说道:“今天又来到了这六分医馆……”

“老太爷,门在这边儿!”仆人忙把他的身子给转了转,对准了六分医馆的大门。

张宿老哦了声,这才面对大门,又道:“不知李太医在不在家啊?”

李正纯以前在长安的太医院里当过医正,所以回到荥阳后,这里的人也都称他为李太医。

张宿老在门前一站,李正纯当然看到了,连忙迎出医馆,对着张宿老笑道:“张宿老,您来了,可是要身体不舒服?”

“我身体好着呢,不是来看病的!咳咳,咳咳咳!”张宿老又道:“你家的日知在吗,我有事儿找他帮忙!”

李正纯一笑,心想:“是想要我儿子帮忙替你打官司吧,不巧得很,我儿子走了!而且,我儿子未得功名之前,并没有做讼师的打算啊!”

李正纯道:“日知回书院了,张宿老有什么事,只能以后再说了,等他再回来,我就告诉他!”

张宿老脸现失望之色,便没提具体事情,看样子是想连门都不进了,转身上马车就回家。

李正纯忙道:“张宿老,要不然我替你看看眼睛啊,给你开一剂洗眼睛的药水,能让你的眼睛舒服点儿!”

“嗯,这也好,总算是没白来一趟!”张宿老倒是答应了,不着急回家,进了六分医馆,让李正纯替他看看眼睛。

李日知回了商阳书院,放下书箱,立即便去见了山长郭有皆,把他又破了一个案子,还得到了匾额的事情说了。

郭有皆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他教书多年,头一回教出李日知这样的学生来,读书挺好,破案的本事更大,而且还有一个竭尽全力帮忙的县令舅舅,当然,还有他这个有名的老师!

郭有皆道:“离着考试还有段日子,不过,你该读的书都已经读好了,咱们大唐科举,要的是会治国牧民的人才,而不是只会读书的呆子,所以你也应该去游学一番,长长见识。”

李日知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想先去州里游历,然后再往长安走,走这一路,也就是当成是游学了,既能长见识,又能赶到长安!”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道:“只是,得先通过州里的考试才成,估计州里的考试应该是有些难度的吧!”

郭有皆笑道:“州里的考试当然不会是象咱们书院似的,在书院里考试,这次考得不好,下次努力便是,州里的考试,要是一次考不过,不但信心要受打击,而且还要等上一年,甚至几年,这要看长安多久开一次的科考了,现在的科举考试,还没有固定的时间,只能是撞大运,撞上了连年开科,就是好运气,年年都能考,如果碰上几年才开科,那就只能认倒霉,蹉跎岁月了!”

李日知连连点头,他当然是知道这个的,州里的考试主要就是看长安那边的动态,长安那边开科,那州里就进行考试,如果长安不开科,皇帝宰相们都偷懒,那州里的刺史也不好意思勤快啊!

郭有皆道:“为师写一封信,给州里的刺史,你拿着信去拜访他,估计你舅舅写的卷宗已经呈报上去了,咱们双管齐下,你舅舅走公途,为师走私交,最好能让你免试,你能连着在县里和州里免试,这样的待遇本身就能说明你是个人才,等进入长安后,对你参加科考,大大的有利!”

说罢,郭有皆立即提笔写了一封信,是给州里的刺史崔东升,向崔东升推荐李日知。当然,郭有皆所说的推荐,并不会很露骨的求帮忙,而是说他有个得意门生,想要去州里考试,想托崔东升给找个清静些的地方住着。

至于李日知的课业,也想请崔东升在有空闲的时候指点一下,当然李日知是一定要参加考试的,而且崔东升一定要对李日知严加要求,用最高的标准进行考核,只要李日知稍有一点儿不合格,就不能让他通过,没关系,不用给他郭有皆面子!

从书信的字面上看,郭有皆是让崔东升无需照顾李日知,实际上这书信得反着看,郭有皆是在求崔东升,我这个学生你给帮帮忙,如果能不参加考试,就给免试了吧,就算非要参加考试,那也求你高抬贵手,让他通过了,一定要给我面子啊!

写完书信之后,郭有皆笑道:“那刺史崔东升出身名门大族,和为师有些交情,但交情并不如何深厚,他不见得会给为师这个面子,所以还需要你舅舅的卷宗,卷宗和书信加一块,估计催刺史能考虑一下吧!”

第一百零五章 准备离开

郭有皆把信放入信封里,封好,交给李日知,又道:“为师虽求崔刺史帮你找个清静的住所,但那只是套交情的话,你万不可真的等着他给安排,还是自己去找才好,最好是住在客栈里,这样才可增长阅历!”

李日知明白为什么要住在客栈里,客栈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只有接触的人多了,自己的见识才能增长,而如果找个清静的地方租房居住,那和自己在书院又有什么区别,没必要非得跑到州里去遭罪。

李日知接过书信,道:“学生想三天之后,便去州里,到时再来向恩师辞行。”

郭有皆点头道:“你离开书院之后,先回家和父母告别,然后再和你舅舅说一声,这样再去州里,虽然州里离家并不远,但你如果能得到免试,那么随后就要进京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家,所以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了再走。”

李日知笑道:“我家的事向来不用我来安顿,不过,这次出远门离家时间必久,倒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

李日知回了自己的宿舍,收拾行李,有一些书籍他不再用得着了,使劲敲了敲墙壁,叫道:“小杰,小杰,我有好东西送你!”

李日知宿舍的隔壁住着的就是傅贵宝,一墙之隔住了好几年,平常有事,就是这么敲墙,所幸书院宿舍的墙质量都不错,敲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他们敲坏!

傅贵宝听了他喊,便立即跑了过来,道:“什么好东西,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李日知指着屋子里的一堆书,道:“是好看的,这些书我以后再难用上,所以都送给你了!”

傅贵宝啊了一声,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说道:“日知,你这便要离开书院了吗,就要去州里考试了?这个时候走,似乎有点儿早了!”

李日知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道:“是稍微有点儿早,恩师已经向崔刺史保举我了,但估计各县都有保举的士子,所以光靠名面儿上的保举也不管用,所以恩师还写了封私信,让我带给刺史,再加上我舅舅使的劲儿,估计这次能免试吧,我早些去州里,也算是游学了!”

傅贵宝叹气道:“你算是苦尽甘来了,而我还要在书院里继续虚度光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我爹爹想托人找找门路,让我也走保举的路子,不过是保举我成为吏员,可就算我爹花再多的钱,也没有人愿意保举我。唉,真是愁人,摊上个没本事的父亲,我也真是欲哭无泪了!”

傅贵宝对于读书并不上心,成绩也不突出,估计是科考无望的,但好在现在在大唐当官,并不光是科举一条出路,也可以走保举的路子。

不过,一般情况下,被保举的人只能当基层的官员,甚至是小吏,虽然也有人从小吏一路升上了朝廷大员,但这种情况毕竟很少,当成是励志的事例来听没问题,但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明显就不合适了。

李日知笑道:“你不说你自己没本事,无法走科举这条路,却说你父亲没本事,找不到保举的人,你脑子是进了水吧!我要是你爹,一定会在你刚出生时,就把你给扔河里喂鱼,要不然把你养到这么大,这么肥,有何用处!”

傅贵宝想了想,又道:“如果不考一次,实在是不甘心,我决定了,让恩师也保举我一下,让我去州里考试,你看好不好?”

“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李日知道。

“好!”傅贵宝替他说了。

“呸!”李日知笑着又道:“如果恩师保举了你,而你成绩不佳,那以后恩师就不好再保举别人了,师弟们会因你而减少机会,无法应试,不能当官,你于心何忍啊!”

傅贵宝点头道:“你说得也是。看来我的决定,是会影响到许多师弟的一生,唉,谁让我这个人太重要了呢,随随便便一个决定,就能让师弟们没法当官。”

“师弟们会感谢你的,给你立长生牌的。对了,我这些书你要不要?”李日知又问道。

可傅贵宝根本不在乎,他歪头想了想,忽然表情很严肃地道:“日知,我的好大哥,如果你考中了进士,当了官,你会不会保举我一下,在你的手下当个小官,或者吏员什么的?”

李日知笑道:“那也得等我真的考中了进士才行,当然,如果我真的考中了,那我一定保举你成为官吏,不论是什么样的官吏,我总会尽最大力量保举你的,这点你无需担心!”

傅贵宝眼睛一亮,道:“那如果你当了宰相,进了中书省,保举我当个尚书什么的,没问题吧?”

“这你就属于臭不要脸了,不过,可以保举你当个刺史什么的!”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连考试还没有参加呢,就想当宰相尚书了,他俩的脸皮都算是挺厚的。

傅贵宝道:“我回家一趟,问问爹娘,如果他们答应让我也去州里考试,那我便和你一起走,就算考不通过也没事儿,就当下场积攒些经验了!”

李日知嗯了声,道:“那也好,不过我估计你要是考不中,也不会再有心思回书院读书了,说不定以后会象你父亲那样,开始行商了。”

傅贵宝沉默了一下,他是个乐天派,就算无法当官,那当个商人也成,只要开心就好。他道:“那我就去长安做生意,也就可以和你一起进京了,这不也挺好的么!”

李日知当然开心,一个人上路当然无聊,如果能有傅贵宝陪伴,这自然就是好上加好了!

屋子里的书籍也就不用给傅贵宝了,李日知只好去找别的同学,把书送给他们,而傅贵宝则真的跑回了家,让他的仆人傅来喜赶车,回家问爹娘去了。

李日知又给陈英英写了封信,告诉她自己要去州里的事,又给成自在也写了信,陈英英和成自在都是他的好朋友,他要离开荥阳了,当然要向他们告别。

把书院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第三天早晨,李日知最后一次去了山长郭有皆的书房,向恩师告别,郭有皆亲自把他送到书院的门口,师徒两个这才分别。

李日知再一次返回家中,这次回家只是准备出远门的东西了,事实上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主要是带些金银,还有几套换洗的衣服鞋袜,笔墨纸砚等物,让李日知背着被褥上路也不现实,李家并非贫寒之家,所需之物只要有钱,哪里都能置办的。

李日知出远门,最需要注意的是安全,大唐虽然天下一统,各地官府打击盗匪不遗余力,但路上打闷棍的,或者使蒙汗药的小贼还是有不少,这才是最需要注意的。

郑氏本来想让李日知带个仆人一起上路,但李日知却不想,他说了会和傅贵宝一起走,路上有伴,无需担心,但郑氏仍是不许,出门增长阅历却并非是要受苦,有仆人伺候着岂不是更好!

这天晚上,六分医馆正要关门上板的时候,忽然店外来了一人,却是李日知的朋友成自在,成自在到了医馆门口,叫道:“李伯父,李大哥在家吗?”

李正纯正在看仆人关门上板,见了成自在,笑道:“原来是成贤侄,你来得巧了,日知正好在家,你要是再晚来两天,估计他就走了,什么时候再见,可就说不准喽!”

李正纯是很欣赏成自在的,小伙子有上进心,而且为人有礼貌,武艺又好,所以成自在有什么困难,他也是很愿意帮忙的。

可今天他却见成自在面带悲伤,而且腰间还扎了条白布带子,这是家里有人去世啊,难不成是成自在的母亲过世了?

成自在的母亲生病多年,只因家贫,无钱看病,多亏了有李日知这个好朋友,才使得李正纯帮忙,一直送药给成自在的母亲,成母也因此多活了好几年,所以李正纯是认识成母的,却没想到成自在今天戴孝。

成自在道:“小侄便是接到了李大哥的书信,这才过来道别的!”

李正纯道:“你为何扎上了白色的腰带,可是家里有人过世?”

成自在眼角有泪光,点头道:“小侄的母亲前几日病故了,走得很安详,晚上睡觉时精神还算好,但第二天早时,便发现母亲她过世了,是在睡梦中过世的,并没有遭受什么痛苦。”

李正纯叹了口气,道:“你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好好地,她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说完,他带着成自在进了后院,见到了李日知,李日知见到成自在,自然很高兴,但听说了成母的事,他只好安慰成自在,还问成母的后事需要帮忙么,成自在说他已经都处理好了。

因成母患病多年,所以对于后事早就有所安排了,比如说坟地、棺木、寿衣等等,还有成母不希望儿子成自在为她守孝,穷人家没那么多的讲究,而且成自在很孝顺,这么多年来照顾母亲无微不至,活着的时候孝顺,比死了以后守孝看坟头强一万倍,所以成母不许他守孝。

成母认为如果儿子一直窝在山林里面,怕是要受一辈子的穷,她生儿子是希望儿子过得好,可不是希望儿子一辈子受穷,所以成母一再叮嘱成自在,如果能离开山林,去外面闯荡,拼出一副家业来,那才是男子大丈夫的作为,比守着破草房烂草席,要有出息得多。

所以成母早就对成自在说过,如果能跟着李家公子去外面见见世面,那是最好的,哪怕是给李家公子当一个长随也好,这是成家母子早就打算好的。

这次成自在接到李日知的书信后,便赶来了,希望能跟着李日知一起出门,游历四方,增长见识,他不求别的,只求能给李日知当个长随就成了!

李日知听完成自在的话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我乃是朋友,承蒙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又怎么能把你当成是仆人呢!不如这样,我要出门,你做我的护卫好了,算是我父亲雇你,我父亲是你长辈,他当你东家没什么不可以的,而你我还是兄弟相称,你看如何?”

李正纯听了,哈哈大笑,可又想成自在的母亲刚过世,他又赶紧止住笑声,道:“好,就这么办。成贤侄,你来给日知当护卫,我也放心,我是把你当成是自家子侄一般,工钱什么的不要提,等你以后回家来,我给你准备三间瓦房,还有娶媳妇儿的全套财礼,成亲之后,跟我学医,我可是在长安的太医院里当过医正的,这份本事传了给你,够你吃一辈子的!”

成自在心中感激,连声称谢,跪下拜李正纯为师,李正纯顺势也就收了这个徒弟。

第一百零六章 四伙伴同行

李正纯收了成自在当徒弟,李日知便和成自在算是师兄弟了,以后的称呼自然也就变了,成自在叫李日知为师兄,而李日知称成自在为师弟!

这种身份的变化,使得李日知和成自在不仅是好朋友,也是师兄弟,如此一来,成自在哪可能还不竭尽全力的给李日知帮忙呢!

郑氏见李正纯收了徒弟,心中也是高兴,成自在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向来是非常懂事的,郑氏也向来喜欢这个孩子,她立即亲自准备,给成自在也准备了一整套出门的行李,和李日知的行李差不多,这也算是师娘给的一点小礼物。

成自在还得先回他自家,因为要出远门,所以家里的事得安排好才行,主要便是他母亲的后事,其实办得也差不多了,两天后跟着李日知上路是没有问题的。

李日知跟着成自在去了他家,拜祭了成母,这才返回六分医馆,接着准备出远门的东西,他倒是不必去拜别舅舅郑刚令了,因为郑刚令到他家来了。

郑刚令为了李日知这个大外甥的前途,那可真是操心,娘亲舅大,他这个舅舅当的是相当合格的,郑刚令教了许多官场上的学问给李日知,还和他讲了郑州刺史崔东升的喜好,等等诸如此类的注意事项。

如此,又过了两天,待到第三天时,便是李日知预定出远门的日子,之所以选了这天,是因为郑氏查了黄历,黄历上说今天利于出行,乃是出远门的黄道吉日,所以就定在今天出门,不但日子选定了,还选定了时辰,有个说法,叫日上三竿,阳气升腾。

李日知和成自在已然做好了准备,两个人各骑一匹健马,马上带有包袱,都穿的是立领胡服,这是时下最流行,也最利于骑马的衣服了。

李日知随身佩戴一柄宝剑,靴子里藏着一只匕首,不过靴子里放着匕首,实在是不得劲儿,李日知打算等离开家后,匕首还是放在包袱里比较好。

而成自在带的武器就比较多了,他本身就是猎户出身,各种武器不能说样样精通,但大多数还是都能使用一下的,尤其是弓箭,成自在箭术极佳,就算是在猎户当中,他的箭术也算是第一,许多老猎人都佩服他。成自在带着一把铁胎弓,还带了好几只皮袋的箭。

成自在随身也带着匕首,不过他腰里佩戴的却不是宝剑,而是一把横刀,这把横刀非常锋利,是李正纯送给他的,当然,成自在所有的装备,几乎都是李正纯花钱,由郑氏给他准备的。

太阳还没升起太高,也就是说还没有日上三竿,所以李日知和成自在只能等在门口。

李日知小声对成自在笑道:“我娘翻的黄历,不过,那黄历我也看了,上面没写日上三竿,阳气升腾啊,不知我娘听谁说的。”

成自在道:“多等一会儿便好,这次离家,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李日知点了点头,是啊,自己成年了,男儿志在四方,就要出门游历了,要看看大唐倒底是什么样子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车轮声,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车后还跟着一人,也是骑在马上,竟然是傅贵宝!

傅贵宝奔到近前,哈哈大笑,叫道:“大哥,我爹答应我去州里参加考试了,就算考不中,也答应我去长安游历了,咱们这便一走走吧!”

傅贵宝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成自在,忽然惊讶地说道:“咦,这不是成兄弟么,你要和我们一起上路吗?”

成自在嗯了声,点头道:“我拜了李伯父为师,以后和日知就是师兄弟了!”

傅贵宝一拍大腿,叫道:“不如我也拜了李伯父为师,以后咱们就都是师兄弟了!”

李正纯和郑氏走了出来,李正纯冲着傅贵宝笑道:“等你游学回来,再拜我为师不迟,到时候我得好好管你爹要一份拜师礼,没有千八百贯的钱孝敬过来,我可不收你当徒弟!”

傅贵宝下马行礼,笑道:“成啊,李伯父肯收我就成,千八百贯的那是小意思,我爹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李伯父你可千万别替他省钱,他该伤心了,说你看不起他!”

众人哈哈大笑,其实傅家除了钱,还有挺多别的东西呢,比如说田地,还有店铺,只不过傅家没出过官员,所以只是富,却并不贵,这也是傅贵宝的父亲傅发达,非常渴望儿子能当官的重要原因。

李正纯和郑氏更加放心,李日知出门有了两个好朋友相伴,至少在安全上有了保障,而且傅贵宝看起来还带了仆人,赶着辆马车,虽然俗话穷家富路,但这未免也富得有些过头儿了!

李日知指着马车道:“你要带着马车上路,这一整马车的东西,不会都是你的行李吧?”

傅贵宝笑道:“我块头大,所以东西就多些,有辆马车好啊,赶路累了,还可上马车休息,还能装行李,要是想看书了,就坐进马车里看看书,这样赶路,才有诗情画意嘛!”

“什么诗情画意,你就说你贪图享乐不就得了。”李日知笑道,顿了顿,又道:“不过,贪图享乐一下也无妨!”

成自在却道:“但我们去州里,不是要走水路么,船上运马还可以,运这样一辆马车,怕是要雇很大的一只船了。”

傅贵宝笑道:“成兄弟,你看看,你的脑子不如我的好使了吧,咱们坐船,让马车旱路不就得了。嗯,不过,咱们荥阳离州里也不远啊,百十来里地,骑马过去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坐船?”

这时候郑氏说话了,斥责傅贵宝道:“你这孩子,懂得太少,不够老成稳重,黄历上可说了,出家门这一段路,得坐船才行,等出了荥阳,再下船骑马就行了!”

傅贵宝听了,连忙满脸的悔意,大声道:“原来还有这个讲究,都是小侄不好,差点儿就误了大事,对对,既然黄历上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一定得坐船,多谢伯母指点,小侄受教了!”

郑氏连连点头,这孩子不错,知错就改,孺子可教,就是不知改了之后,会不会再犯。

李日知和成自在都向傅贵宝一笑,傅贵宝这时候也看了过来,心中都想:“黄历,不如改名叫折腾历,这样还算是比较贴切些!”

又过了一会儿,吉时已到,用郑氏的话来讲,便是日上三竿,阳气升腾之时到了。于是,李日知向李正纯和郑氏辞别,离开六分医馆,赶往郑州。

三人特意绕了下路,到了县衙,向郑刚令辞别,隔着大门向郑刚令行礼,郑刚令正坐在大堂上处理公务,见三人到来,竟亲自出门,送三人出行,临别时还嘱咐李日知注意安全。

好不容易出了郑州,来到渡口,三人上了事先由郑氏派人雇好的船,打算就此离开荥阳,可就这时,忽然远处有人叫喊,叫的是李日知。

三人望去,就见远处奔来两匹骏马,一匹马上有人,一匹马上有行李,而马上那人,竟然是陈英英!

李日知大吃一惊,赶紧从船上下来,又跳到了码头上,等陈英英奔过来,他上前道:“英英,你怎么跑来了,你这个样子,也是要出远门?”

陈英英不答他的话,一指那辆打算走陆路的马车,道:“这马车是你的?你出门要带辆马车啊?”

“不是,是傅贵宝的,只有他才这么奢华,他这人为人太浮夸,不够勤俭,美德太少……”李日知笑道。

陈英英却唉了声,道:“早知如此,我也带辆马车来好了,我是用马来驮行李的。看来只好到了州里,再买辆马车了。”

“呃,好吧,你们有钱人的想法,我这个穷人是不明白的!”李日知摇了摇头,李家虽然也是富户,但要和傅家和陈家相比,那还真算是穷人了。

傅贵宝在船上叫道:“日知,刚才可是在说我的坏话?我都听见了,你说我美德太少,那算你美德多好了,你以后就叫李美德吧,小名美美!”

“小杰,不要乱叫,你不出声,还有点儿人样,一说话,大家就都知道你欠抽了!”李日知说道。

他又问陈英英这是要出远门吗?

陈英英跳下了马,点头道:“对,我收到你的信了,知道你要去州里,正好我也打算去州里玩玩,和你们结伴同行,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你要去州里?你一个人离家,你爹不担心吗?”李日知奇道。

陈英英可是巨富之家的千金小姐,如果放在陈国没有亡国,她可也是郡主一样的存在,她出远门,陈敦儒怎么可能不担心?

陈英英笑道:“我说和你们一起走,我爹就不担心了。再说,我怕啥,谁要是敢过来抢我,我就说,我要招他做夫婿,你猜怎么着?”

李日知一咧嘴,这话不好接啊,可船上的傅贵宝却不在乎,他笑道:“这还用猜么,那个人立刻就死了!”

陈英英拍手道:“答对!”

她把马缰绳扔给了船家,自己也跳上了船。

李日知心中叹气,要是换了别的女孩子,跟谁订亲,谁就得死掉,那女孩子不得哭死,可为什么陈英英这么开心,难道她还想着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么?

俗话说好女十八嫁,难不成陈英英真要订十八次亲才行吗,那些敢和她订亲的男子,也真是胆大包天,只不过运气差点儿,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李日知也登上了船,幸亏郑氏雇的船很大,要不然还真没法装下这几匹大马,船家撑船前进,不大会的功夫,船便驶离了荥阳,赶往郑州。

船上,成自在却安慰陈英英道:“英英姑娘,你是天生贵女,那些男子配不上你,福薄命贱,所以才和你一订亲就死掉,他们都是自不量力,你不必为他们伤心!”

陈英英点头笑道:“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一般人还真不配娶我呢,估计是别人都知道这点了,所以个个都自知不配,再没人向我爹提亲了!”

李日知哈哈大笑,道:“英英不怕,如果你嫁不出去,我便……”

成自在,傅贵宝,陈英英一起看向他,等着他说下一句。

李日知说道:“我便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

“可以如何?嫁你?”陈英英问道。

傅贵宝却道:“英英,这时候你应该娇羞一下的,怎么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成自在也道:“师兄舍己为人,师弟佩服!”

李日知道:“你可以当尼姑啊,道姑也成!”

陈英英脸色一沉,道:“李日知,我要招你做夫婿!”

船到河心,风大浪急,一阵河风吹来,船身一晃,李日知一个不留神,失去平衡,扑通一声大响,掉进了河里!

陈英英大急,叫道:“我随便说说的……快救人啊!”

第一百零七章 素果

见李日知掉河里了,成自在毫不迟疑,直接就跳进了水里,而傅贵宝也跳进水里去救人,然而,河心风大浪急,三个人进入水中,竟然全都没有浮起来,都没有露头!

陈英英大急,对着船夫叫道:“船老大,你快点儿下去救人啊,我们可是你船上的客人!”

船老大不慌不忙的还在撑着船,完全没有下去救人的念头,见陈英英着急,船老大不由得惊讶地道:“姑娘,你没看出来吗,他们三个都会水啊,不用我下去救的!”

啊地一声,陈英英这才想起来,李日知会水,而成自在和傅贵宝也都会水,不但他们三个会水,就连她自己也会水哩!

要不是刚才她说招夫的话,李日知又很“适时”地掉进了水里,她是不会忘记这点的,一时情急,竟然把最关键的事情给忘记了!

陈英英大怒,她回身见船舱里放着一只洗衣服的棒槌,便拿了起来,握在手里,对着河水道:“很好,你们既然跳下去了,就不用上来了!”

过了片刻,李日知第一个从水里冒了头,他其实跳下水后,就游到了船边,手攀船沿,头不露出水面,想吓唬一下陈英英,不但他是这样,傅贵宝和成自在也是如此,不过,他们也不能总在水里待着啊,还是得上船的。

李日知露出头来,吐出一口水,冲着船上的陈英英笑道:“你的咒语对我来说,不太好使啊!”

他双手攀住船沿,就想爬上船来,可陈英英手拿棒槌,笑道:“不好使吗,那你就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吧!”

陈英英拿着棒槌,就去敲李日知的手指,李日知大叫:“别着,别着啊,疼,手指头疼!”他挨了一棒槌,手指疼得要命,见陈英英又来敲,只好松开了船沿,靠着游泳跟在船边。

这时候,傅贵宝也露出头来,他道:“糟糕,没找到我大哥,英英,你又克死了一个!”说完,他呵呵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幽默极了,非常的会说笑话!

陈英英也不吱声,手拿棒槌站到了傅贵宝的上头,就等着傅贵宝往上爬,傅贵宝此时却发现了李日知,他奇道:“你怎么不上船啊!”

傅贵宝没有多想,手搭船沿,正要往上爬,手指却一阵巨痛,他也被陈英英敲了手指,傅贵宝叫道:“疼,疼啊,英英,你是不是也想招我做夫婿啊,我又没惹你,干嘛害我!”

他喊得如杀猪一般,可陈英英却半点不为所动,只要傅贵宝的手指敢往船沿上搭,她就一棒槌敲下去!

就在这时,水性最好的成自在也露出头来了,他见傅贵宝正在挨敲,便没有敢把手指往船沿上搭,只是说道:“英英姐,你还打算让我们上船吗?”

阿英英说道:“你们游着去郑州吧,不是水性好么,要是不游着去,岂不是浪费了你们的本事!”

她很是得意,让你们开我的玩笑,这回我让你们三个坏人泡成白皮猪!

成自在叫道:“师兄,岸上有马车呢,咱们坐马车走陆路吧!”

李日知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跟上船行的速度,虽然他水性还不错,但要想靠游泳和船保持一个速度,并且再次上船,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了!

当机立断,李日知道:“走,咱们游上岸,坐马车去州里吧,让英英一个人坐船好了!”

傅贵宝大声叫道:“你们知道我有先见之明了吧,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就等着咱们落水呢!”

三个人一起往岸边游去,不过,从河中心游到岸边,也是挺费力气的,游了好半天,才游上了岸,叫傅来喜赶着马车过来,他们三个上了马车,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傅贵宝带了大批的衣服鞋袜,衣服之多,足够三个人换的了!

换好衣服之后,李日知道:“我就说嘛,黄历不能信,我娘还说让我坐船离开荥阳,看看,如果不坐船,不就没这场落水灾了么!”

成自在和傅贵宝连连点头,都深以为然,都认为不坐船反而会更好些!

赶车的傅来喜却道:“三位少爷,可是如果咱们走陆路的话,可能要比陈小姐晚到,她走水路不绕弯,咱们走陆路是要绕弯子的!”

李日知笑道:“绕就绕呗,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天的时候,估计到了前面的码头,英英就会下船了,她一个人坐船,那得多没意思啊!”

傅贵宝和成自在想想,觉得也对,陈英英到了前面的码头就会下船,那时就要想想,怎么才能哄她开心,不要再生气了。

一路行走,到了下一个码头,这个码头已经出了荥阳地界了,按着郑氏给李日知租的船来讲,到了这里,船老大就要把船划回去了,因为给钱只给到了这一块。

可码头上并没有陈英英的船,船上的几匹马当然就更没有了,看来陈英英是多给了船老大的钱,然后船老大直接送她去州里了!

这下子李日知他们三人可就傻眼了,如果只坐车,却没马骑,估计明天都到不了,得后天才行,他们三个挤在车里,其实也挺难受的!

傅贵宝叹气道:“这回可要遭两天的罪了!”

李日知却道:“怎么,你竟然不想和我们有难同当,你不讲义气!”

傅贵宝忙道:“没有啊,我哪个……我很开心,咱们就挤一挤吧,还能热乎些!”

成自在只是笑,不说话。

傅来喜赶车,但陆路确实是绕远,而且傅来喜对路还不熟,天黑之时,竟然错过了宿头,幸亏又走了几里,找到了一座寺庙,寺庙不大,只有几个和尚,傅贵宝有钱,进庙就先送了两贯香油钱,和尚们大喜,自然是殷勤招待,光是点心就端上来好几种。

吃罢了点心,三人洗漱之后,上床睡觉,上床之前,傅贵宝道:“这寺里的点心做得挺好吃的,看来和尚们的手艺不差,有这份手艺,就算还俗了,开家素果铺子,也能混个温饱,说不定生意好做,还能当个富户,这不比当和尚强多了么!”

李日知却道:“你懂什么,和尚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好吃好喝,还能做了这等好吃的点心素果,如果还俗开店,岂不是要为生计奔波,除了可以娶妻生子之外,生活并不会比住在寺里好过,不见得每个和尚都喜欢女人,所以也不是每个和尚都愿意还俗的。”

傅贵宝呵呵两声,没再多说什么,成自在却道:“出家人的生活,有时候会比普通百姓好得多,我前些时候,就曾想过,要不要出家为僧,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庙寺,所以此事便耽误了下来。”

李日知笑道:“要是白天能当和尚收香油钱,拜拜菩萨就能吃好的喝好的,而晚上又有女人相伴,那这样的日子,可真就是神仙一般了,比当官还舒服!”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便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告别了寺中僧人,又再上路,第三天的上午,进入了郑州城。

郑州位于中原腹地,向来繁华,这里人口稠密,行商也是不少,光看城门口那无数等待入城的车马,便是一派繁荣景象。

马车到了城门口时,傅来喜见前面等着进城的人太多,他便回头道:“少爷,要不要换个门进城,小人估计要想进城,至少得等两刻钟!”

傅贵宝道:“你换个城门进去,也得绕上两刻钟,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呢!”

说话间,就见一个小孩儿,大概七八岁的年纪,这小孩儿跑到了马车跟前,扬着脸问道:“谁是李日知?”

李日知听了,咦的一声,从车上下来,看了看小孩儿,确定他不认识,稍微一想,便笑道:“你是不是一个大姐姐派来的啊,那个大姐姐给了你钱,让你来给我们报个信?”

傅贵宝也从车上下来了,笑道:“大哥,这次你必定推断得对,这小孩儿就是英英派来的,要不然在这州里,不可能有人认得你啊!”

李日知微微一笑,正想问小孩儿是什么事儿,可小孩却摇头道:“大姐姐没有给我钱,她说给一个叫李日知的人带个口信儿,李日知会给我钱的,你们谁是李日知啊!”

“呃,好吧,我是李日知,是不是那位大姐姐让你告诉我,她住在哪家客栈啊?”李日知问道。

小孩儿点了点头,伸出手,道:“两贯钱,我带你们去!”

“两贯钱,你拿得动吗?”傅贵宝笑道。

“你们帮我拿!”小孩儿理所当然地道。

李日知笑了笑,拍了拍小孩儿的头,道:“是个聪明娃儿,长大了会有出息的!”

等到了他们进城,李日知让小孩儿坐上马车,带着他一起进了城,行出不远,小孩儿便一指前面一座高大的客栈,几乎是这一大片建筑里最高的一座,是一家非常气派的客栈。

小孩儿道:“到了,就是那家!”

李日知嘿了声,笑道:“这座客栈,一定是英英她家开的!”

傅贵宝取了两贯钱给了小孩儿,小孩抱着钱便跑,看来他力气挺大,边跑边叫道:“买素果吃去喽,买素果吃去喽!”

“素果?”傅贵宝拍了拍肚子,有点儿小饿,他便跳下马车,说道:“大哥,成兄弟,你们先去找英英吧,我去买点儿素果吃吃!”

李日知道:“怎么就知道吃啊!”

“我不光知道吃,我还知道饿哪!”傅贵宝振振有词地道。

成自在点头道:“说得真有道理,傅大哥说得真好,我和他一样!”

李日知摇了摇头,让傅来喜把车一直赶到了那家客栈的大门前,这座客栈是郑州最大的客栈,当然也是最豪华的,店名叫做新郑客栈。

到了店门口,就见陈英英叉腰站着,冲着李日知他们瞪眼睛,李日知哈哈一笑,道:“英英,你竟然提前到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到!”

“按时间算,你们当然是今天到了,再说我找了好几十个孩子,各个城门去迎你们,哪可能找不到!”陈英英道。

陈英英本来生气的,李日知他们见爬不上船,竟然改走陆路,而没有向她苦苦哀求,哀求她让她放他们上船,这实在是不符合她手拿棒槌,敲他们手指的最终目的,所以陈英英大为不满!

李日知笑着冲她躬身施礼,道:“英英小姐,求你不要生气了,就原谅我们三个无知小子吧!”

成自在见李日知行礼,他连忙也是一个大弯腰,给陈英英赔礼道歉,不过他心中却想:“干嘛要现在赔礼,要赔早在河里时赔不就好了,我们也不用游来游去了,直接就能回到船上!”

陈英英这才稍稍开心起来,认错就是好孩子,以后还可以带你们玩,可她没看到傅贵宝,正要生气,问傅胖子死哪儿去了,却见傅贵宝跑来了!

傅贵宝边走边道:“这素果好吃,比寺庙里的还好***致,好东西,好东西!”

李日知回过头,心想:“寺庙里的素果,哦,想起来了,上次住的寺庙里确实有好吃的素果,还真是奇了,难不成寺庙里最擅长的就是做素果吗?”

陈英英一指傅贵宝,大声道:“猪!”

傅贵宝回头看了眼,见身后没人,又再转头,对陈英英道:“你叫我哪,我已经不胖了!”

陈英英气道:“到了这里,你应该先来见我,向我赔礼道歉,你竟然先想着吃,你还要脸不?”

“要谁的脸?”傅贵宝笑道。

“你的脸!”

“你的脸我不要,又不是啥好玩意儿,自己留着吧!”

李日知却道:“你买的是素果啊,比庙里的还好吃?尝了吗,好吃不?”

说着话,几个人进了店,店时的伙计自然是竭尽全力地巴结,有一个伙计听李日知问话,忙道:“是西边那家素果铺子里买的吧,那家的配方就是庙里的,只不过,比庙里的做得还好,是一个小娘子做的,大家都喜欢买她的素果!”

说着,伙计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看向了手拿素果的傅贵宝!

第一百零八章 美人总是别人的

傅贵宝和陈英英打嘴仗,可以暂时保持上风,但他知道上风只能是暂时保持,而不能是一直保持,否是陈英英真生气,那后果就严重了!

比如说陈英英不想和他说话,并向他扔过来一句有关夫婿的咒语,那还真是挺要人命的一件事!

傅贵宝家里已经给他订婚了,他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所以傅贵宝很是时务地,很有俊杰风范地转移了话题,对这伙计说道:“你的笑容很不要脸,你是想说那个小娘子很漂亮,很热情,我是看上她了才去买她的素果,是不是?”

伙计立即尴尬起来,他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但见傅贵宝反问,他便只能连声解释,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傅贵宝是陈英英的朋友,而陈英英是客栈的东家,伙计哪敢开傅贵宝的玩笑啊!

陈英英带着李日知他们到了后院的一个小院子中,是个独立小院子,小院很精致,里面一间客厅,还有三间上房,正好给李日知他们三个人住。

进了客厅,伙计端来茶水,之后便被陈英英打发出去了,陈英英问道:“你们这两天是走的大道吗,晚上是怎么过的,就是住在马车里?”

李日知笑道:“怎么可能,我们找到座寺庙住了,僧人们是还是满热情的,而且他们做的素果点心,确实是好吃,以前在荥阳,从来没有吃过这般精致素果点心。”

傅贵宝把他刚买来的点心,往桌上一放,道:“刚才我在路上吃了一个,这州里的素果就是比别处的要强,真好吃,真是不知是怎么做的,味道怎么就这么好呢!”

李日知和陈英英各自拿起一块素果尝了堂,成自在一口气则吃了五六个,他胃口不是一般的好。

素果点心一般都是面食,但寺庙里的点心用的不是荤油,或是菜子油,或都豆油,基本用的都是植物油,所以味道和平常街上卖的点心不一样。

这个时代,植物油的榨取是有一定难度的,比动物油更难获得,所以寺庙里面做出的点心,普通百姓会认为别有一番风味儿,但能让傅贵宝这种富家公子都认为好吃的点心,那就是真的用料考究,味道甜美了。

李日知尝了一个,道:“果然味道不错,比咱们借宿那家寺庙做的还好吃,这样味道的素果,我还真是头一回吃的。”

陈英英却不关心素果的味道,而是道:“小杰,卖素果的小娘子很漂亮吗?”

傅贵宝一笑,道:“只能说是相貌姣好,体态风流,说话柔声细语,态度妩媚,尤其是那一双小手,真是又白又嫩,一点儿都不象成天做活儿的人的手,反倒象是一个大家闺秀似的!”

陈英英哼了声,道:“不要脸!”

“要谁的脸?”傅贵宝立即反问。

陈英英眼珠一转,道:“我说错了,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傅贵宝笑道。

“我说错了,你并不是不要脸,而是臭不要脸!”陈英英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日知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别吵了。小杰,我和你说,前几天我刚破了一个案子,案子里也有一个漂亮的女子,她是卖蒸饼的,别看漂亮,但杀起丈夫来,那是毫不留情的,所以你还是消停一些吧,可不要去勾引有夫之妇,小心弄出事情来。”

傅贵宝一笑,道:“那个小娘子二十多岁,虽然不算年轻了,但依旧貌美,而且,她还没有嫁人哩,家中却无父兄,只有她一个人,为了生活才抛头露面做生意,如此辛苦,我岂有不去支持一下的道理!”

李日知道:“为了谋生,那倒也无可厚非了。你不如送她一个绰号,就叫点心西施好了!”

傅贵宝眼睛一亮,拍手道:“好啊,这个绰号不错,下次我再去买点心,说给她听听,看看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李日知嗯了声,便不再多说,他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了,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拜见刺史崔东升,早点儿把自己的事给解决了,这才是重要的,至于卖素果的小娘子,算是点心西施,还是点心王昭君,他是没有半点兴趣的。

赶路确实很容易让人疲劳,傅贵宝和陈英英绊了一会儿嘴,他也去休息了,陈英英也回了自己房间,只有成自在永远不知疲倦,他体力充沛,出了客栈的门,

成自在出门慢悠悠地闲逛,没走多远,便看到了那家卖素果点心的小店,当真是挺小的一个店面,就是一扇小门,门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要卖的素果。

而卖素果的那位所谓的点心西施,就坐在桌子后面,成自在望去,就见这小娘子确实是长得好看,而且有那么一股子妖媚之气!

这倒不是说这个小娘子长得象妖怪,而是那种气质,柔柔软软的,见人就算她不说话,也不笑,但只人眼神那么一勾,就能让男人的心跳加速。

成自在的心现在就是砰砰乱跳,感觉加速了不少!

点心西施坐在桌子后面,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而街上不少过往的行人,主要是男行人,不少也都在看她,有偷瞧的,有大胆直瞪的,反正男行人路过点心铺子时,都会注意点心西施几眼,几乎没有例外。

就连和尚都是如此!

成自在看到了个身材高大,身穿灰布僧衣的和尚路过点心铺子时,和点心西施说了两句话,点心西施脸上都是笑意,露出两只特别漂亮的酒窝,看得成自在心跳更加的快了。

不过,那和尚却没有买素果点心,而只是和点心西施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成自在大步到了桌子旁,看了看桌子上的点心,问道:“小娘子,你这素果是怎么卖的?”

点心西施伸出左手,比划出四只手指,声音甜美,语速缓慢,说道:“四文钱一块,公子要几块?”

成自在摸出钱袋,道:“来十块吧!”

这钱还是李日知给他的,他一直都没有花,今天好不容易花出一小笔去,但也只是买了些素果点心罢了。

点心西施用一张便宜的黄纸,很仔细地把十块点心包了起来,又用绳子系好,这才递给成自在,道:“多谢公子照顾生意,要是吃得好,下次再来呦!”

她说话的语气非常慢,所以让人听起来,就会感到非常的嗲,成自在从来没有遇到过用这种声音和语速说话的女人,他感到非常好听,怪不得傅贵宝说她好看呢!

不过,成自在却没有和点心西施多说话的勇气,他从来没有和女人搭讪过,一说话就脸红,哪还敢再多说什么。

接过点心西施递过来的纸包,成自在象是逃命一样,小跑着回了客栈,回了他们住的小院,坐到了客厅里,呼呼地喘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成自在打开纸包,看了看里面的点心,叹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而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傅贵宝从屋子里出来打算去茅房,路过客厅,却发现桌子上的点心好象没变少,他咦了声,自言自语的道:“记得刚才吃了不少啊,怎么却象没少似的,难不成我睡糊涂了?哎呀,这两天没睡好,得好好补补觉才成。”

当晚,李日知他们休息好了,找来陈英英,四人就在客栈的大堂里吃喝,摆了一桌子酒菜,算是他们到州里后第一次聚餐。

席上,傅贵宝又说起了那点心西施,大力地形容了一下点心西施的眼睛,那真是勾人魂魄啊,说着说着,他竟然有拉着李日知一起去看看的想法。

李日知才不跟他去呢!

成自在也说他出去逛街时,看到了点心西施,确实说得好看,还说她这样了个漂亮的女人做生意,应该很辛苦吧,州里的好色之人应该不少,估计得不少人去给她找麻烦。

李日知听了,却皱眉道:“你们说她一个女子开店,手艺好,生意也不错?”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点头,陈英英却撇嘴,认为他俩也不是好东西!

李日知摇头道:“又是漂亮女子,又有些本事,又有家小店,没有家人,却能在繁华的街面上一直开着,她没招上门女婿,应该是她本来就有男人吧,只不过那个男人没有娶她罢了,她应该是某个有势力的人外室,不是好色之人不去惹她,而是惹不起她!”

傅贵宝和成自在听了,一起呃了声,他俩的脸色瞬间就都变了,本来还对点心西施有点憧憬,可听李日知这么一分析,立时就没什么兴趣了,如果点心西施是别人的外室,那他们还憧憬什么呀,没这个必要了!

现实总是没有想象中的美好,西施也总是别人的!

陈英英很严肃地道:“你们想不想知道,那个小娘子是谁的外室?”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是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起点头,表示想知道。

陈英英一本正经地道:“明天,你们去调戏她一下,然后看谁过来揍你们,那就是谁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同时哦了声,竟然都没有反驳。

李日知忙道:“你们可不要搞事情啊,可不要真的去试,我们初来州里,还是消停点儿吧,我看你们两个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儿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笑了,一起摇头,表示不会的,又不是傻,哪可能真的去调戏.妇女,那也太有失身份了。

就在他们说点心西施的时候,天色已黑,点心铺子已经结束了一天的生意,点心西施收拾好了东西,回到了店里,刚要关门上板,却见外面来了一人,这人穿着黑衣,带着帽子,她笑道:“来了,你买了什么呀?”

那人见左右无人注意,便闪身进了点心铺子,一提手里的小包,笑道:“上好的羊头肉,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喝两杯!”

第一百零九章 刺史府

李日知回了房间,把自己平常写的文章整理好,还有郭有皆给他写的那封信,他也拿了出来,准备明天就去拜见刺史崔东升,和刺史拉上关系,是他来郑州的主要目的之一。

好好地休息了一夜,李日知早上起床,洗漱之后,告诉傅贵宝和成自在,他要去拜见刺史崔东升,成自在还没什么,可傅贵宝当真是羡慕了好半天。

傅贵宝道:“大哥,这次你见了崔刺史,打算说什么啊,就象普通投行卷的士子那样,把自己的文章给崔刺史看?”

李日知笑道:“当然不是,我还有恩师的一封书信呢,里面全是夸我的话,怎么样,你羡慕吗?”

“羡慕!”傅贵宝立即点头。

他确实是很羡慕的,他是商人之子,就没有这个特权,当然,最关键的是他的学习成绩也不出色,要不然郭有皆也会给他写推荐信的。

李日知哈哈一笑,叫店伙计牵出马来,他骑上马,往刺史府走去。

当他路过点心铺子时,见大清早点心铺子已经开门了,铺子门前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素果点心,旁边还有一口锅,里面有新熬出来的小米粥,热气腾腾的。

桌子前站了不少的人,全是男人,一个女人没有,而这些男人都是来买素果点心的,有的人还要了碗小米粥,端着碗站着喝粥吃素果,并和点心西施说话。

李日知骑在马上,看向那个点心西施,果然是长得非常漂亮,绝对属于祸水级的,这样的女人做生意,背后没有强有力的人当靠山,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靠山,不要说地痞流氓会来找她的麻烦,就算是这些普通百姓,勾勾搭搭,风言风语的,就能让点心西施的生意没法做下去。

李日知摇了摇头,骑马前行,没有再想点心西施的事,他还有正事儿要办呢,哪有闲功夫去理会一个卖点心的女子。

傅贵宝和成自在送他出门,成自在道:“其实,我应该保护师兄的,不过,看样子师兄今天想要单独出门。”

“那你干什么去啊,打算回房接着睡觉?”傅贵宝道,他是有这个想法的,起得太早,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

成自在却道:“有点儿饿了,要不咱们回店里去,弄点早餐吃吃,还有昨天买的素果点心没吃完呢!”

傅贵宝舔了一下嘴唇,道:“昨天买的素果,今天就不新鲜了,咱们还去点心铺子吧,去吃新鲜的,今天早上才做出来的素果,你看如何?”

成自在道:“你请?你请我就去,那素果可不便宜,我钱少,舍不得花!”

自从昨天李日知说那个点心西施,有可能是别人的外室,成自在瞬间就对她没兴趣了,昨天他可以去看看美女卖点心,然后出钱买些回来,但今天就没这个兴头儿了,让他再花钱,那就是休想了。

傅贵宝笑道:“当然是我请,你陪我去就成了,不过,要是有什么很厉害的男人过来找茬儿,可就得你出手了!”

成自在微微一笑,道:“用我带着刀去吗?”

“那倒不必,但带根棍子,我看还是必要的。”傅贵宝想了一想,感觉带刀太夸张了,还是带棍子比较方便些。

成自在进店里找了棍短棒,拿在手里,笑道:“走吧,咱们去吃点心去。让你请次客还真不容易,吃点儿东西,还要带着棍子!”

傅贵宝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是做好英雄救美的准备,那点心西施肯定会被调戏,那时就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两人一起离开客栈,往点心铺子的方向走去。

成自在挥了挥棍子,道:“你出手?要是真遇上要打人的机会,那出手的应该是我吧,你顶多也就是在一旁,用嘴谴责一下恶人罢了!”

“你误解了,我说的是我出手,我……”傅贵宝指了指自己,然后道:“派出你,用手里的棍子去打恶人,所以叫我出手!”

成自在嘿了声,道:“你又不是我师兄,你凭什么派我啊,就凭请我吃几个点心?那可不够!”

“除了点心之外,还有我的夸奖啊!你想,我把你当成是我的左膀右臂一样,就象是我的手,手是很重要的,吃饭要用到手,小便时也要用到手,大便之后,更要用到……”傅贵宝振振有词地道。

成自在呸了声,道:“咱们是去吃早点的,你能别这么恶心么!”

点头铺子离客栈不远,两个人说着话便到了,就见铺子外的桌子旁,围着至少二十来个男人,看样子都是来买素果点心的。

要靠挤的,那是休想挤进人群,傅贵宝一瞪眼睛,喝道:“都散开,今天的素果,本少爷都包了,按正常价格的两倍付钱!”

这一声吆喝,围在桌边的男人都转过头了,见是两个衣着相当不错的年轻人,估计是纨绔子弟吧,其中后一个年轻人手里还拿着根棍子,确实很象是找茬儿的!

一个男子低声笑道:“现在城里的公子哥儿手里不兴拿扇子啦,改拿擀面杖了,倒也算是街上一景儿了!”

没有想象中的,一群善良的百姓,看样子这些百姓确实都算善良,就是有点儿色眯眯的,当这群善良的百姓,遇到了很给家中长辈丢人现眼的纨绔子弟时,应该有的愤怒,至少也应该谴责两句吧!

看来成自在手里的棍子还是很有威慑力的,竟然一个敢谴责两人的百姓都没有。你们不是把所有素果都包了么,那你们就吃呗,我们不买了还不成么!

围在桌边的男子们散开了,有的去别的铺子里买东西吃,有的则远远地站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傅贵宝见桌边没别人了,走上前去,对着点心西施笑道:“本少爷包了你今早的素果,你也不说搬两把凳子来让我们坐坐。”

点心西施似乎这种情况经历过,倒也不是很害怕,笑了笑,把两个酒窝好好地冲两人露了露,这才回屋里,拿出了两只凳子,让他俩坐了。

成自在看了傅贵宝一眼,觉得傅贵宝笑得有点儿浪当,有心提醒一下,却又不好当着点心西施的面提醒,那样太伤傅少爷的面子。

傅贵宝拿起一块点心,笑道:“这素果做得真好,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素果,你是怎么做的啊?”

“学的呗,不过,公子以前没有吃过,倒也不算稀奇,因为这种素果,只有出家人才会做呢!”点心西施说话语气轻缓,声音略嗲,她的这种嗓音,还有这种语速,非常诱人,至少非常诱惑傅贵宝。

傅贵宝把手里的点心吃了,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们上次去一家寺庙里借宿,主持和尚就给我们做了一些素果点心,和你做的点心差不多,但却没有你做的好吃!”

点心西施笑道:“多谢公子夸奖,要是吃着好,以后多来照顾小店生意就好!”

她边和傅贵宝说话,边盛了两碗小米粥,一人一碗,放在了傅贵宝和成自在的面前。她一直是微笑着说话,态度一直是如此,没什么激动的变化。

照着常理说,当一个妇人看到了两个年轻公子,其中一个公子拿着棍子,而另一个公子嬉皮笑脸的,这妇人应该比较紧张才对,可点心西施却一点儿这样的表现都没有,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紧张过,看得出来,她一点儿都不怵傅贵宝和成自在,压根不在乎他们敢怎么样!

傅贵宝道:“你说这点心只有出家人才会做,那你为什么也会做,和尚会做不稀奇,可你会做……难不成你是个尼姑?”

这就有点儿调笑的味道了,傅贵宝除了嘴巴贱些,让他真的干点儿什么,他反而不敢,他有嘴皮上讨便宜的毛病,以此为乐。

谁知,点心西施听了这话,仍旧没有生气,还是微笑着,柔声细语地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同时一愣,两个面面相觑,他们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点心西施竟然是尼姑还俗!

傅贵宝心想:“怪不得,这女人都二十多了还没嫁人,原来是尼姑还俗,不过,尼姑的靠山是什么人,难不成是和尚?”

但这话却是不好问出来的,傅贵宝调整了下心态,并不再说什么调戏的话了,无聊的事做做也就算了,但做多了就是无耻了。

吃罢了早餐,傅贵宝付了钱,买下了所有的素果点心,但他没有带走那么多的素果,点心西施也没跟他客气,傅贵宝不带走,那她就接着卖,估计这种事儿她以前也碰上过。

成自在看着傅贵宝,笑道:“蔫儿了?说实话,你有够无聊的,竟然调戏良家妇人,我差点为此出手,英雄救美,揍你一顿,看你请客的份上,就算了!”

傅贵宝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头一回调戏么,没经验,以后就好了。唉,你说她能是谁的外室呢?”

“你,操太多心了!”

两个人回了客栈,傅贵宝去读书,而成自在则在小院子里练习武艺。

刺史府。

崔东升正在看着卷宗,是一桩人口失踪案,他越看头越疼,忍不住叹了口气,州里没能人啊,而他又不擅长破案,区区一桩人口失踪案,竟然无法告破,真是让人腻味!

崔东升出身名门大族,无论是在文采上面,还是人脉上面,还是在做官的本事上面,他都是第一流的人选,甚至崔氏家族认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么崔东升以后极有可能成为宰相,所以说崔东升是清河崔家的千里马,是一点儿也不为过的。

但是,现在崔东升却遇到了麻烦,而且要是麻烦解决不了,那么他恐怕不太好升官去长安了,因为郑州出了桩案子,有一个年轻的公子出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家,公子的家里人报了官,由崔东升亲自招待的,然后崔东升就傻眼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找到那位公子。

要是一般人家走失了人口,对于崔东升来讲也无所谓,小民而已,堂堂刺史都不可能亲自接案,自会有相关的官员去处理,可偏偏这次走失的那位公子,是长安吏部侍郎的孙子!

催东升还想着调去长安呢,还想着一步一个脚印,一路升到宰相呢,可现在吏部侍郎的孙子走丢了,他没能给找到,无能二字是妥妥跑不掉的,就这样他还想当宰相?

要是找不到吏部侍郎的孙子,崔东升想调去长安都不可能了,说别的还有什么用呢!

第一百一十章 考较一下

崔东升想着找马侍郎的孙子,却又全无头绪,忽然,他想起来,前几天荥阳县令郑刚令,曾呈报给他一份卷宗,也是说的一个案子,好象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案子,但却破得极是迅速,是在一个叫李日知的士子帮忙下,迅速破的案子。

那卷宗上把李日知吹得天花乱坠,李日知简直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半仙儿了,崔东升当时看了这份卷宗之后,曾大感惊讶,世上有这么会破案子的人吗?

单是从两只脚印,就能把一桩复杂的案子,而且还是现场被完全破坏的案子给破了,这不是半仙儿是什么,虽然崔东升为官多年,但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会破案的人。

如果郑刚令在卷宗上写的都是事实,那崔东升可以肯定,就算是现在让李日知进入长安的刑部,那么李日知也能立即就坐上推官的位置,本事绝对够用了!

崔东升是个相当不错的官员,对于人才也是不会吝惜推荐的,他立即就找人来问,这个李日知是谁,结果很容易就查到了,竟然是郑刚令的大外甥!

崔东升鼻子差点儿气歪了,有没有搞错啊,这个郑刚令平常看上去很正直的,怎么为了自己的外甥,竟然吹这种牛皮,还是写到了卷宗里的牛皮,未免太不要脸了吧!

幸亏自己先派人查了查,要不然还真信了什么两只脚印,就能破了一场大案的牛皮,那自己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所以,崔东升把郑刚令的卷宗扔到了一边,之后再没有问过。

然而,当他碰上了棘手的案子之后,崔东升又想:“如果郑刚令不是在吹牛皮,而是他的大外甥真的很厉害,很会破案,那该多好啊,自己能找到马侍郎的孙子,那样的话,岂不是就和马侍郎搭上了线,自己以后仕途,也能通顺许多啊!”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士子求见,名叫李日知,是商阳书院山长郭有皆的学生,特地拿了郭山长的书信来给刺史大人的,就在门外等着呢!

崔东升听了,不由得一愣,李日知?不会吧,他刚刚就是在想李日知,结果李日知瞬间就到了,难不成这是上天的意愿,就是让他和李日知见面,认识,结交?

崔东升忍不住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既然天意明示了,那他就应该尊重天意,不能怠慢了李日知!

崔东升道:“原来是李日知到了,好,那便由本官亲自去迎他进门!”

报信的仆人顿时就愣住了,他可是很少见到崔东升出门迎接别人的,除了上司之外,本州还没谁能有这份荣耀呢!

崔东升出身名门,身份高贵,而且是一州的刺史,郑州的最高长官,平时做官架子大得很,可今天却要去迎接一个年轻的士子,这不是奇事一桩么!

不但送信的仆人惊讶,而且屋子里,还有门口伺候的仆人也很惊讶,老爷这是怎么了,要去迎接客人,那客人是谁,难不成是京里来的高官,或者皇亲国戚?

且说李日知早上离了客栈,骑在马上还看到了点心西施,发一下感慨之后,没过多一会儿便到了刺史府,不过此时天色太早,估计刺史也是刚刚起床,或许正在吃早饭,此时去见,应该算是有些失礼。

李日知已然做了等的准备,他甚至认为自己可能得等上好几天,要是崔刺史太忙的话,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那肯定是不会放下手头的事宜,来接见他的,所以只能等到崔刺史有工夫时,才能见见他,所以必须要等!

而既然要等,当然等全天的时间,这样才显得恭敬,所以李日知打算今天全天都等,然后明天再来,他要连等七天,如果等七天,崔刺史还不见自己,那可能就是对自己有意见,虽然为什么有意见,这个很难搞得清,但自己也没必要再来求见了。

都已经做好这个打算了,所以请守门的仆人进去通报后,他便老老实实地等在门房里,打算就这么一坐一整天了!

可他还没等多大一会儿呢,就听见门外有人说道:“谁是李日知,李日知在哪儿?”

李日知连忙站起来,向门房外面看去,就见门外的仆人们一起给一个中年人行礼,而这个中年人竟然也在往门房里面看,他俩四目相对,正好互相看到了对方!

李日知就见外面站着的这个中年人穿着一套非常整洁的文士衣衫,头上戴着黑色的燕翅缎帽,留着非常漂亮的长胡子,只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人是一个非常会穿衣,非常会保养,一定出身极好的人!

而崔东升也在打量李日知,就见门房里的这个年轻人,穿着一套非常整洁的文士衣衫,头上没有戴帽子,却戴着束发金环,脸色红润,眼睛明亮,这年轻人看上去,给人一种很干净,很斯文,并且一定是出身官宦人家的感觉!

第一眼的印象是很重要的,李日知和崔东升只互相看了这么一眼,便都有种感觉,他俩是同类人!

李日知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看来这次不会白来,如果这人就是崔东升的话,那么他十有八九会保举我的!”

而崔东升也在想:“如果这人就是李日知,那么也许,他舅舅郑刚令,没有在吹牛皮!”

李日知立即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学生李日知见过先生,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有何事吩咐!”

崔东升笑道:“你就是李日知,很好,老夫姓崔,你这次来就是来见老夫的,早听你舅舅说你是个人才,老夫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你。嗯,果然是个好儿郎,定是你们李家的千里驹!”

“原来是崔刺史,学生见过崔刺史,刚才学生失礼了,还请崔刺史谅解!”说着,李日知把双手高高拱起,然后弯腰行礼,简直可以称之为一躬到地了!

他这番行礼的姿势,如果放在郑刚令那里,郑刚令就会觉得太浮夸了,未免有些做作,而放在崔东升这里,崔东升却会觉得刚刚好,李日知这个年轻人不错,懂礼仪,现在世风日下,象李日知这么懂礼仪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崔东升笑道:“好,很好,不必叫老夫的官名,你舅舅与我交好,而且乃是同僚,老夫就托大,叫你一声贤侄了。来,李贤侄,咱们书房说话。”

李日知连忙叫了声崔世伯,跟在崔东升的身后,一起进了刺史府。

府里的仆人们都很惊讶,这位李日知是谁啊,他舅舅是谁,能让刺史大人这么看重的人,他舅舅应该很了不起吧?

崔东升没说李日知的舅舅是谁,所以仆人们不由得开始胡猜起来,他们甚至猜李日知是长安某位宰相的后辈。

李日知跟在崔东升的身后,心想:“堂堂刺史肯定很忙,而我只是一个从没有拜见过他的晚辈,他不可能我一求见,就立即会见,而且还亲自迎出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又提到了我的舅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看过了舅舅的卷宗,而且,他这里必有破不掉的案子!”

迅速得出了结论,李日知便放下心来,破案子嘛,无非就是找线索,然后做推断,大不了就是无法破案,但如果一旦把案子破了,那自己必能从崔刺史这里,得到保举,这才是关键!

崔东升把李日知带进了书房,在书房里和李日知谈话,这明显是很看重他了,并且把他当成是自己人,否则就会在客厅和他说话了。

进了书房,崔东升让李日知坐,笑道:“你是郭山长的弟子?郭山长和老夫颇有交情,你是他的弟子,想必书读得很好!”

李日知连忙取出郭有皆的书信,崔东升接过书信看了,他是很仔细地把书信看完,这才笑道:“你的老师很看重你啊,想让老夫推荐你去长安应试,这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你舅舅和你的老师夸你有本事,书读的好,你自己呢,是这么认为的吗?”

李日知微微想了下,这微微也就是稍稍停顿一下的时间,他在来之间,已经做好了功课,象崔东升这样名门出身的人,都喜欢彬彬有礼的人,但在做事方面,却喜欢果断且稍有张扬的人,相反越是唯唯诺诺的人,越会引起他的反感,而稍有张扬则会被认为是有朝气!

针对这种心理,李日知这时候不能太谦虚,说一些自己并不咋地,都是长辈和老师的错爱,这些都是废话,如果说一堆出来,估计崔东升脸上的那些笑模样,一点儿都剩不下。

李日知道:“回崔世伯的话,小侄书读得还行,至于本事,那要看崔世伯您指的那方面的本事了,如果是本朝的刑律,那么小侄还算是精通一二!”

崔东升哈哈一笑,道:“不算谦虚,不过,何必谦虚!”

停顿了一下,崔东升又道:“老夫来考考你,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要乱说,但也不可隐藏不说,因为老夫是在考较你的本事,你乱说是没有意义的,而你要是不说,那又要对你不利,所以这个度,你自己来把握!”

既然李日知是来求崔东升保举他的,那么崔东升理所当然地要考考他,否则凭什么保举李日知啊,万一李日知是个样子货,那么到了长安,考不中进士也就罢了,万一被人发现他是个草包,那丢人的不光是李日知自己,崔东升也会被连累的,崔刺史识人不明,乃是一个糊涂蛋!

崔东升看着李日知,道:“那你说说看,现在老夫的心里在想什么?”

李日知呃了声,有些尴尬,笑着没有立即说话。

崔东升也笑了,道:“不用尴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是在考较你呢,如果这是在考场上,你觉得题目太难,难不成还空着不答卷子么,就算是硬着头皮,你也得答题啊!”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谢崔世伯的教诲。崔世伯现在心里是在想,嗯,是在想这个小子看上去还不错,应该能帮我破了这个案子吧!”

崔东升咝地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日知,心想:“这个小家伙,难不成会读心术吗?怎么我想的他竟在猜得一点不错?”

崔东升道:“何以见得,为什么老夫会想到案子方面呢?你就按照你想到的说,老夫很想知道为什么,是你推断出来的么,如何推断的,依据是什么,说说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口失踪

李日知先向崔东升施一礼,道:“那小侄就说了,要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崔世伯海涵。”

崔东升点了点头,是他让李日知说的,他只是想听实话,至于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倒是不放在心上。

李日知道:“崔世伯您是一州之牧,小侄前来拜见,能见到您就已经是万幸了,哪敢奢求立即就能拜见到呢,所以小侄本来是做好打算的,至少要连等七天,如果七天之后,崔世伯还不接见小侄,那说明是对小侄有些不好的想法了,小侄没有机会解释,所以也就只能离开了。”

崔东升笑道:“有时候忙起来,确实是会让一些人等上几天,但让人连等七天却是不会的,那可能就是老夫真的不想见这个人了!”

说着,他呵呵笑了起来,有多人都觉得名门贵族很傲慢,接人待物总是很嚣张,其实那是指的爆发户,而百年名门正好相反,名门子弟接人待物是很有分寸的,而且除了极个别的子弟之外,大多数都是彬彬有礼。

象李日知说的那样,如果让来拜见的人等上七天,那其实就是一种拒绝了,而且是不给解释的拒绝,属于翻脸的一种。

李日知笑道:“所以崔世伯亲自去门房见小侄,小侄几乎是吓了一跳,这种待遇怕是小侄的舅舅都是不会有的,这就说明崔世伯是急着想看看小侄!”

崔东升嗯了声,点头道:“说得好,不过,并不能显示出你有擅长推断的本事,因为只要是府里的人,见老夫亲自出迎,都会知道老夫是想急着见你的,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李日知又道:“崔世伯之所以着急见小侄,应该是提前见到了小侄舅舅的卷宗了,那篇卷宗,实在惭愧,小侄也是看过的,实在是把小侄夸到没边儿了,连小侄自己看了都脸红。如果崔世伯把卷宗上的夸奖当真,那自然是想知道小侄是什么样的人,但却并没有必要亲自去门房那里!”

崔东升微微一笑,这话说得不错,可不和自己先前心里想的一模一样么,看来,这小家伙还真有点儿推断的本事。

李日知接着说道:“卷宗上主要是夸奖小侄破案的本事,那么崔世伯当然在意的就是小侄在这方面的小小本事,只有崔世伯心里有案子,才会想到小侄,要不然小侄一个小小的人物,崔世伯又怎么可能记得住呢!”

他在说话间,把姿态放得很低,可以说是充满了谦虚,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说,他是有本事的,要不然崔东升怎么能记得住他呢!

其实,这是在自己夸自己,但听着一点儿都不讨人厌,算是比较高明的自我吹嘘手段!

果然,崔东升又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没在乎他的自吹自擂!

李日知见他点头,便又道:“崔世伯是本州刺史,刑罚之事,自然有属官去做,崔世伯只要做批示即可,但有一种案子,崔世件是无法交给属下去办的,那就是上司,或者长安那边长官的事情,小侄估计,极有可能是家事,因为家事才不好推脱!”

崔东升眼睛瞬间一亮,实际上,李日知都不用再往下推断了,只推到这个地方,就已经是显示出很厉害的本事了,一般人除非是官场中的老手,否则怎么可能想到这种关键之处呢!

不是官场的人,不凭官场经验,而只是靠推断,这本事可当真是相当的了得。

崔东升笑道:“好,推断得好,那你再说说,这是一桩什么样的案子呢?”

这个就有些难为人了,除非李日知是半仙儿,会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否则就算他推断的本事才高超,也是推断不出是什么案子的。

李日知想了想,就算是推断不出,那也要尽力地猜一猜,说不定能蒙对呢!

片刻之后,李日知道:“崔世伯,小侄以为这个案子不是一桩人命案子,或者说现在还不能肯定是人命案子!”

崔东升一拍手,道:“不错,推得好!”

李日知又道:“这案子挺急,但后果并不一定很严重,只不过,如果崔世伯不能将此案破了,会让报案的人,或者是相关的人,认为崔世伯……这个,在破案子的方面,手段……手段这个,手段太儒雅了……”

他的意思就是,你要是破不了案,那么你的上司,或者高官,就会认为你很无能,是个废物,以后你别想升官啦!

崔东升听了,哈哈大笑,又是拍手,又是点头,他毫不掩饰对李日知的欣赏,笑道:“手段儒雅这个词用得好,其实本官的心里想的是,长安的吏部马侍郎,会不会认为老夫无能,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李日知大吃一惊,他能推断得出要么是崔东升的上司,要么是高官,现在才知道竟然是吏部侍郎,那可是专门管官员的高官,官场上非常厉害的存在!

李日知道:“崔世伯,不知马侍郎他家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侍郎的老家是郑州?以前倒是没听说过,如果马侍郎是郑州人,那大家可就是乡里乡亲了!”

崔东升道:“马侍郎少小离家,西去长安求取功名,几十年来从没有回过老家,而他的家人在郑州也不嚣张,从来不仗势欺人,而且又不住在城里,所以名声不显,你是荥阳人,不知道也属正常。”

崔东升取来了几张纸,递给了李日知,道:“他家就是出了这桩事,但老夫觉得,是不是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又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如果留在什么地方玩耍,以至几天没有回家,倒也不能说是事儿!”

李日知把纸接过来,见也是一张卷宗,上面说的便是马侍郎的孙子马绍季,失踪了好几天的事情。

卷宗上写的是马绍季出门去收租,离家数日未归,但车夫却回来了,车夫说将马绍季送到了马府门前,马绍季自己下的车,然后车夫便离开了,后面的事情不知道了。

马家的人并不认为车夫说谎,是一个很靠得住的车夫,也没有必要说谎嘛,又没什么好处,但马绍季到了家门口,为什么不进门呢,反而是人失踪了,连着数日不回家,这太反常了,所以马家的人跑来找崔东升,希望崔东升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寻找一下马绍季。

李日知看完卷宗,道:“原来是这样一个案子,怪不得崔世伯着急呢!”

崔东升一笑,并不介意,这案子他失了以往的从容,原因很简章,丢的是吏部侍郎的孙子,所以他确实着急,没法不急,这时候他倒是很想听听李日知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儿!

崔东升道:“李贤侄,如果是你来调查此事,你会如此着手?”

李日知想了片刻,说道:“小侄觉得,马公子马绍季,怕是凶多吉少了,这极有可能是一桩人命案子。”

崔东升听了,大吃一惊,奇道:“何以见得,此事非同小可,需要郑重对待,万万不可马虎,你可不要胡乱猜测,信口开河啊!”

他有这种表情很正常,李日知听他这么说,便道:“崔世伯你想啊,马家的人肯定是了解马绍季的,就算马绍季血气方刚,但也不会去烟花等地,否则他们会立即去那些地方找人,不可能找不到的,正因为了解,所以不需要去那种地方找人!”

崔东升摸了摸胡子,他本来是以为马绍季会去找女人呢,但这种假设却被李日知给推翻了,崔东升一想,是啊,如果马绍季真有那方面的喜好,马府的人没必要跑到这里来寻求帮助,只要去那些地方找人不就得了!

崔东升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李日知却还在说:“车夫送到了家门口,看到马绍季下了车,然后他就走了,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马绍季几乎不可能过门不入,他没有进门,那就只能说明他受了袭击,然后被歹人给绑走了,让马家出赎金!”

李日知又问道:“马家没收到过什么断胳膊断腿的吧,耳朵眼珠什么的没有?”

崔东升忙道:“没有,没有,如果是绑架的话,肯定要和老夫明说的啊,他们没说,所以可能就真不是!”

李日知道:“有可能,马家也不清楚是不是绑架,因为到现在为止,估计可能还没有人联系过他们吧!”

崔东升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抬头说道:“李贤侄,万一马绍季倒霉,那有可能真是凶多吉少了,这案子要是破不了,估计马侍郎非得恼怒不可呀!”

“崔世伯,刚才小侄是以那车夫没有撒谎,进行的推断,但如果他撒谎了呢,那可就不一定了吧!”

崔东升嗯了声,他道:“那就由老夫审一下那车夫?但就算是用大刑,他也不见得会招供,而且老夫怕他胡乱攀咬,这才是最可恶的!”

李日知道:“要不然,小侄试一试行吗?由小侄来审案子,尽量以理服人,尽量不动用大刑!”

崔东升微微一笑,道:“不靠用刑,你就能让车夫招供吗?老夫虽不擅刑审,但却也知道这样很难的,现在这个世道,刁民很多啊!”

反正,无论是什么朝代,不管是前朝大隋,还是本朝大唐,只要官员遇到不顺心的事了,那么他们就可以说现在世道不好,刁民太多,以示不是他们的能力问题,面是刁民的数量问题!

李日知现在还没有当官,所以这种话还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当然也不太认同,他道:“那车夫也不见得就是疑犯,所以招不招供的不重要,就怕他是和马公子合伙,想要对马家长辈隐瞒什么,这个就比较难问了!”

崔东升想了想,笑道:“这又是一种可能,看来破这案子,想的方面还真是多啊,各种情况都要考虑进去,怪不得你舅舅夸你,就凭你的这种谨慎,当得一夸!”

实际上,这也是崔东升在夸李日知了,当然,他现在是有求李日知,如果李日知没把案子给破了,那个时候他还会不会再夸,就是也未可知了!

崔东升道:“不过,老夫当时没有将那车夫当成是人犯,所以没有关进大牢,现在只能派人去传唤了,马家的宅子是在城外,看来得下午才能开始审问了。正好,这段时间,老夫正好考较一下你的学问,你的老师郭山长,可也是把你夸得如同一朵鲜花相仿呢!”

见崔东升哈哈大笑,看他的样子,如果李日知帮上他的忙后,他也会把李日知夸成一朵鲜花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鲜的问法

崔东升看李日知挺顺眼的,李日知心中自然很是高兴,他在来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竟然会这么顺利,崔东升一点儿没有堂堂刺史的架子!

当然,崔东升是不是对别人有很大的架子,李日知不清楚,但对他肯定是没有架子的。

李日知赶紧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手稿,他平时写的文章,当然都是最好的文章,让崔东升进行评价。

崔东升先是叫了仆人进来,去传那个车夫,还有叫马家的人来,说他要问话。

之后,崔东升这才拿起李日知的文章来看,崔东升在写文章方面,比郭有皆这样专门研究学问的人是差得多,他真是比不过郭有皆,但在细节方面,那郭有皆却是不如他了。

崔东升看了几篇策论,对李日知道:“你精通律法,便可以多写些对律法的理解,现在朝廷很需要这方面的人才。”

李日知连忙道:“律法的理解?这个学生以前倒是从来也没有想过,如此说来,学生以后多多注意,谢崔世伯告知。”

崔东升嗯了声,接着翻看李日知的文章,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把几篇文章看完,放下文章,崔东升笑道:“以你现在写文章的实力,倒是很有可能中进士的,不过,要想中进士,光靠文章也不行,也要会为人处世!”

他指的为人处世,便是指的投行卷,考生在科举之前,把自己的文章投到当权者的手里,希望能得到当权者的帮助,因为这时代的考试是不糊名的,所以当权者还是能帮上忙的,但投哪位高官,或者是怎么个投法,还是很有讲究的。

李日知很是谦虚地问道:“那学生到了长安之后,应该怎么做呢?”

崔东升道:“除非你现在就决定向谁投行卷,如果还没有确定,老夫劝你,进了长安之后,先住上些时日,看看风头,然后再决定向谁投行卷,万不可冲动。”

崔东升又和他说了不少关于怎么考试的小窍门,中午还留他一起吃饭。崔东升是很讲究吃穿的,在吃上面很讲究食不厌精,他请李日知吃饭,不过是四菜一汤而已,却道道菜都极精致,都有说法和来历。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富贵人家要三代之后,才懂吃穿!

李日知也是出身富户,但在崔东升的面前,他就象是乡下来的,比如说桌上的四菜一汤,他竟然连一道菜的名字都叫不上来,还得崔东升一一为他讲解,当然,崔东升是很享受这个过程的,喜欢讲解。

午饭过后,便有仆人来报,说马家的人,还有那个车夫都来了,马家的人来的是马绍季的叔叔,名叫马文尚。

马文尚是长安马侍郎的小儿子,没有功名,也无心仕途,只是在家里照顾庄园,不过,就算马文尚不是官员,却因为他有个好爹,所以崔东升也是不可以怠慢的。

崔东升带着李日知去了前院的二堂,刺史府的布局和县衙的布局是一样的,前院也有大堂和二堂,升堂指的是大堂,而会客则是在二堂。

崔东升在离二堂门口几步路时,加快脚步,并且高抬脚重落步,脚步又急又重,进了二堂,一进二堂,崔东升便大声道:“哎呀,小弟未能出迎,让马兄久等了,得罪得罪,马兄万望不要见怪!”

二堂里等着的人当然就是马文尚了,那车夫可不配到二堂来等着,马绍文年纪并不很老,看上去快四十的样子,是个圆脸男子。

马文尚见崔东升来了,微笑拱手,道:“崔兄客气了,小弟也是刚到,这位是……”

“这位是荥阳郑县令的外甥,名叫李日知,是打算要去长安赶考的,来老夫这里做客,我带他来见见马兄。”

马文尚哦了声,对李日知并没有在意,他父亲是吏部侍郎,基本上他可以对所有外官都不在意,更何况是外官的外甥了。

李日知冲着马文尚行了一礼,便站在了崔东升的身后,很守规矩,并不张扬。

崔东升笑着对马文尚说道:“马兄莫要小看了李贤侄,他在破案方面可是很有些本事的,令侄的案子让他来旁听一下,马兄以为如何?”

马文尚这才哦的一声,看了看李日知,道:“少年有为,很好很好!”

说得极是敷衍,显而易见,他并不认为李日知有什么真本事,相反,他认为李日知是被崔东升带出来见世面,想和自己套近乎的。

崔东升道:“马兄,你侄子马绍季这几天还没有消息吗?”

马文尚摇了摇头,道:“没有消息,要按着常理来说,如果真是绑架勒索,那也应该把信儿传到我家了,可至今没有,也许不会是绑架吧,崔兄要不然再推断一下,还有哪些可能?”

上次崔东升和马文尚说马绍季可能是被绑架了,他本来也就是这么推断的,还让马文尚准备好赎金,然后等交赎金时,把犯人一网打尽!

马文尚倒是准备好金银了,可怎么等也等不到绑匪的消息,所以他现在也怀疑可能不是绑架吧,也许是别的事情呢!

崔东升两个手指,道:“有两种情况,一是那个车夫没撒谎,那就是咱们猜的可能是被绑架了,而另一种情况是那车夫撒谎了,那就可能不是绑架了,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马文尚皱起眉头,道:“别的什么事?绍季那孩子年纪又不大,见识不丰,如果不是被人绑了,倒是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事,他还是挺守规矩的,从不给家族丢脸,如果不是被坏人所骗,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话就说得比较隐晦了,但二堂里的三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提醒,马文尚的意思是,如果马绍季是因为不守规矩,干出了些给家族丢脸的事情,那也是被坏人教唆的,而马绍季本人是不坏的,坏的都是教唆他干出格事的坏人!

崔东升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马家家风严谨,名门子弟岂会做出格之事,老夫自然省得。那么,把那车夫传上来,老夫要问他几句话!”

李日知立即出了二堂,叫过外面伺候的仆人,让他们把车夫叫进来,那车夫就等在大堂外面,进二堂倒是挺方面,片刻功夫就跟着仆人到了。

车夫一进二堂,李日知便上下打量,这车夫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五大三粗,脖子短脑袋大,身材敦实,面目黝黑,身上穿的是一件有补丁的短衣,脚上草鞋,看上去很是贫寒,车夫进门就给崔东升磕头。

李日知打量过这车夫之后,心想:“这人是马家的车夫,穿的衣服怎地如此的不体面,如果用这人赶车的话,岂不是大大有损马家的颜面,车夫要是穿得都这么寒酸,那主家也不见得有多富裕吧!”

崔东升见了车夫,便点了点头,转头对李日知道:“这人名叫于捡金,就是那赶车的车夫,他是给马家运柴草的,那天马家的车夫有事,所以让他代替,去给马绍季赶车,结果就那天出事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原来是运柴草的车夫,不是赶坐人马车的,怪不得穿得如此寒酸,估计工钱也没几个吧,马家对他并不如何的好!

崔东升示意李日知可以问了,他上次已经问过这个车夫了,没有问出什么来,今天没想出什么新问题来,所以便由李日知代劳。

李日知会意,便问道:“于捡金,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于捡金一愣,他这几天尽被问了,无论是崔东升,还是马文尚,或者马家别的什么人,都问过他马绍季的事情,他今天被叫来,估计也还是再问一遍,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站在刺史后面的年轻公子,竟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来。

于捡金回道:“小人的父亲在小人出生前,梦见出门捡了块金子,所以小人出生后,父亲就给小人起了这个名字。”

“挺吉利的,捡金这个名字好,比捡银和捡铜听起来都运气好!”李日知冲于捡金笑了笑,又问道:“你家里有几口人,住在哪里?”

崔东升微微皱起眉头,心想:“问这些干嘛,他一个车夫,还是柴草的车夫,你只管问他事就可以了,问他家的情况有什么用,这种人家里如何,又关案子什么事了!”

马文尚也看了眼李日知,感觉这年轻人有些莫名其妙,于捡金家里的情况,问不问有什么意义,简直是浪费时间。

不过,两个人还是给了李日知机会,并没有叫停,任由李日知问下去。

于捡金咧了咧嘴,这年轻的公子可真有意思,问他家有几口人干嘛,难不成还想和他交朋友么!

于捡金道:“小人家里有五口人,父亲母亲,还有婆娘和儿子,都住在老爷家的农庄里!”

李日知又点了点头,问道:“你儿子多大了,几岁,会说话了吗?”

这话问的,二堂里一共四个人,除了李日知自己外,剩下的三人都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李日知完全不懂问案,就连于捡金都觉得李日知有些莫名其妙了。

于捡金咽下口唾沫,道:“回公子的话,小人的儿子五岁了,会说话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那看来你成亲挺早的,儿子都这般大了。”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下面我问你话,你要如实的回答,因为我要找你的家人去核实,我看你并不象一个能守得住秘密的人,当然就算是守得住秘密,也不会向家人守的,所以你的家人多多少少总会知道些什么。

尤其是你的儿子,正是童言无忌的年纪,如果你不如实回答我的话,而我再去找你的家人核实,你的儿子万一听到过你以前说过的话,那么被我问出来,却和你说的不一样,那你猜猜看,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于捡金刷地脸色就变了,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公子问他家的情况,是为了防止他说谎,竟然还要核实他的话,这可让他如何是好啊!

崔东升和马文尚听到这里,忽地一起笑了,原来,问案还可以这么问啊,这种方法,倒是头一回遇见!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丑闻

李日知的一番话,说的时候语气非常和气,就象是平常和邻居聊天时的语气,语气是和气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把于捡金给吓了个半死!

于捡金都快哭了,他扑通一声就给李日知跪下了,哀求道:“这位公子爷,小人的事和家里的人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行了,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崔东升和马文尚全都明白了,还是有事啊,而且事情和这个车夫于捡金是有关系的,要不然他不可能这么说的!

崔东升摸着胡子,看了马文尚一眼,他倒并没有认为这事有多么大不了的,极有可能是马绍季去哪里鬼混了,所以和车夫串通,让车夫不要说实话,等马绍季鬼混够了,再回家。

马家家教很严,而崔东升也是出身家教极严的大家族,所以他会往这方面想。

而马文尚脸色变得难看了,当然,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太了不起,只是心中厌恶自己的侄子,认为侄子马绍季是在耍花招儿,想骗家里的钱。

马家自己事,当然不会对外人说,可马文尚属于中规中矩的人,由于他是马侍郎从小亲自教养的,虽然他没有走入仕途,但他受的教育是足够了,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所以马文尚向来瞧不起侄子马绍季。

马绍季就和叔叔马文尚不一样了,马绍季出生时,马家已经发达了,长辈们都忙着自己的事,马绍季从小就是和母亲还有丫环婆子在一起的,混在胭脂堆中,所以成年之后,马绍季除了对付女人有一手之外,几乎再没有别的本事了!

马绍季很能花钱,年少时也就罢了,也花不了多少钱,可成年后,马绍季的花销越来越大,他还什么事都不会做,无论是店铺,还是庄园,他都管不了,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他干什么都不行!

马家可不需要这样的纨绔子弟,最后连马绍季的母亲也对儿子失望了,不再无条件的供给马绍季银钱,而马文尚更是瞧不起这个侄子,称之为废物!

两年前,因为马绍季要不着钱了,他大手大脚惯了,哪受得了没钱花的委屈,所以便和几个无赖合伙,说他欠了赌场的钱,所以被关在赌场里了,让马家拿钱去赎他!

结果马文尚大怒,虽然自己这个侄子废物,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立即派出家丁,去把那家赌场给砸了,马文尚还打算去告赌场敲诈勒索,赌场里的无赖哪是马文尚的对手,不禁吓,为了避免吃官司,就把马绍季给出卖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马文尚对这个侄子的厌恶,还有马家其他人的失望,可想而知,马绍季被行了家法,也就是挨了一顿臭揍之后,消停了两年。

前几天,马绍季说要奋发图强,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来,求马文尚给他安排些事情做,难得他浪子回头,想做点儿正经事,所以马文尚便让他去乡下查看田地,去看看佃户们种的庄稼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

马家是积德行善之家,佃户要是有了困难,马家是愿意帮忙的。

结果呢,就出了这么一桩事情,马绍季竟然走失了,马文尚只感可耻,虽然他和马家人也都着急,嘴上也都说会不会有歹人行恶,但事实上,他们的心里,都有种想法,是不是马绍季又在耍花招儿,想要骗家里的钱啊!

马绍季这回是装成自己被绑架,然后骗家里一笔赎金,他好接着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胡混?

马文尚嘴上不说,可心里是有这种想法的,现在看到车夫于捡金这个样子,他更加肯定,马绍季十有八九和车夫串通了,想要骗家里的钱,而车夫就算不是同伙,也是个知情人。

马文尚心里想得多,但时间上也就是一瞬间,眨眨眼皮的功夫,而这时候,崔东升却在想:“李日知有点儿本事,他一句关于案情的话还没有问呢,更没打这个于捡金一下板子,可就把于捡金给吓住了,看他的样子,是非说实话不可了,看来郑刚令和郭有皆都没有白夸李日知,他果然是好得象朵花似的!”

崔东升满脸笑容,象看朵花儿似的,看了看李日知,冲他微微点头,示意李日知接着往下问。

李日知看着于捡金,道:“你说你的事,和你的家人没有关系,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如果不问问你的家人,那么又怎么能知道你的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呢?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于捡金算不上脑子灵活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连车夫都是最低等的,只能拉些柴草,不过,就算他糊涂,听不明李日知说的话,他的脑子急切间转不过弯来,可也知道李日知说的不是好话,好话和坏话,他还是分得清的。

李日知又道:“你把你上次说过的,关于你家马绍季少爷的行踪,再说一遍,就是重复一遍,然后想想,这次你还打算这么说吗?有没有什么改动!”

于捡金嘴巴动了动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觉得不能再撒谎了,但却仍旧存在着一丝侥幸心理,也就是说,万一他再把上次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而眼前这个公子也相信了呢?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于捡金当然不例外,所以李日知就给他一次侥幸的机会!

时间太短,于捡金想不出什么新的谎言来,于是,他只能把上次说过的话,真的是又重复了一遍,是很简单的一个过程。

出事的那天,于捡金被临时找到,让他赶车陪着马绍季下乡,出门之后,忙乎了大半天,马绍季越干越起劲,所以便让于捡金把马车赶得更远些,结果导致回家的时间不够了,可马绍季却非要回家不可,所以于捡金只好赶着马车,在天黑之后,才把马绍季送到了家门口。

因为马车当然不能走有台阶的正门,要走侧门,所以马绍季在正门下车,而于捡金则赶着马车走侧门,也进了马府,然后于捡金安顿好了马和车之后,便回屋去睡觉了,第二天才知道马绍季晚上并没有进家门。

很简单的一个过程,任谁都无法从这个过程里看出蹊跷之处,至少没有人怀疑于捡金,对于于捡金来讲,这个简单的过程,足可以证明他和马绍季失踪无关了。

李日知听完后,点了点头,道:“于捡金,这和你上次说过的结果,完全是一样的,对吧?”

于捡金连忙点头,以他的心智,他在短时间内,还真的没法编出不一样的过程来。

李日知表情很严肃地道:“你说的话不再改变了吗?如果现在,就以你说的话,做为你的供词,算是最后确定的供词,那么你现在能确定不再改变吗?我提醒你,如果一旦白纸黑字写出来,然后你按上手印了,就没法再改了,而如果事后核实,你是在说谎,那么,你就是犯人之一了,你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能明白吗?”

他说得有些啰嗦,但正因为啰嗦,所以算是反复强调,使得于捡金就算心智不高,但也听得明明白白了。

于捡金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看来是在作心理斗争,是坚持谎言呢,还是实话实说,或者只说一部份实话,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李日知却不给他时间纠结,而是追问道:“这份供词,你能确定吗?快点回答,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于捡金再没法纠结了,脸上表情竟然露出了崩溃的前兆,他重重对着李日知磕了一个头,道:“小人愿实话实说,再不敢隐瞒情况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这个于捡金还算是好忽悠,一吓唬就说要说实话了,不难对付。

而崔东升则眼眉竖起来了,瞪着于捡金,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欺骗老夫,看老夫怎么修理他!

马文尚却皱起了眉头,希望别是马家的家丑,千万不要是马绍季和于捡金串通过的啊!

于捡金道:“小人上次说错了,实在是怕丢了饭碗,小人没有什么本事,如果丢了马家的活儿,实在是没有办法养活一家老小了。”

他看了眼马文尚,又道:“大少爷不是在家门口走丢的,而是在一个村子里面,那天晚上并不是一直在赶路,而是借宿在一户农家,后半夜时,小人发现大少爷不见了,这才惊慌起来,所以才赶车上路,回了家!”

李日知稍微沉默一会儿,道:“只是发现马绍季失踪的地点变了,别的呢,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于捡金说马绍季是在农家失踪的,崔东升和马文尚一起打起精神,看向于捡金,听他下面怎么说,因为案子出现转折了,这到底还算不算是一桩人口走丢案,还有待商榷。

于捡金偷偷瞄了一眼马文尚,这才小声说道:“大少爷半路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子,骑着一头驴子,驴矮走得慢,大少爷便让她也上车,车后拴着驴,让驴跟着车走,因为走得慢,所以根本没法准时赶回家,所以大少爷便在半路上找了家农户过夜。”

“然后,半夜你发现马绍季不见了,那么那个漂亮女人呢?”李日知问道。

于捡金道:“那个漂亮女人也不见了,那头驴也不见了,小人害怕,所以跑回了家,第二天有人问小人时,小人怕担责任,所以说了谎。”

马文尚脸色铁青,于捡金招来招去,竟然招到了漂亮女人身上,看来是马绍季和漂亮女人鬼混去了,而他和马家其他的人竟然还很着急,还报了官,这不是太滑稽了么,马家的脸都让马绍季给丢光了。

崔东升心想:“果然是马家的丑闻,那这种事情,还要不要再审下去了呢?”

李日知却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他却只是关心破案,他道:“你为什么在半夜,去看马绍季和那个漂亮女子过夜呢,你当时是因为什么?”

于捡金忙道:“这位公子,不是小人想去看,而是晚上我家少爷住的那个房间,被风给吹开了门,屋里什么都没有,小人半夜起来上茅房时,看到了,然后就急了,这说明少爷失踪了啊!”

“原来如此!”李日知点了点头,又道:“那天晚上,你家少爷是和那个漂亮女子住在一间房子里吗,所以你发现马绍季不见了,那个漂亮女人也不见了,对不对?”

于捡金忙不迭的点头,当时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私下解决

李日知问得仔细,旁听的崔东升和马文尚越听越觉得接近了事实真相,当然,是他们自认为的事实真相,因为李日知还没有问完呢,可不能确定真相到底是如何的!

可是,在崔东升和马文尚的心里,如果真的问出了真相,那马家丢人可真是丢大发了,家族里出了这样的混蛋东西,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啊!

崔东升和马文尚同时认为,马绍季是和那个漂亮女人私奔了,一个家教甚严,却又渴望自由……好吧,是渴望过着浪荡生活的公子哥,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子,两人一拍即合,却又发现家族不会答应,但又想要在一起,那么会怎么办,也就只有私奔了啊!

听到这里,崔东升咳嗽一声,打断了李日知,他转头问马文尚道:“马兄,贵府马……嗯,马公子,他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出门游历一段时间也属正常,倒是不急着找他回来吧?”

这就是给马文尚台阶下呢,你们马家的事情,你们马家自己内部处理一下,就不要公之于众了,弄得大家谁都知道!

李日知闭口不问,转头看了眼马文尚,却又迅速回转眼神,又看向于捡金,看着于捡金脸上表情的变化。

马文尚稍微一犹豫,对于他来讲,马家出了这样的败类,死在外面最好,但这是一种想法罢了,还是要去找的,万一马绍季在外面打着马家的旗号,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那岂不是更多的人知道这个败类,马家的名声不就要被败坏得更坏了么。

但,似乎让官府再查这事,也是不妥当了,因为如果非要崔东升处理,那么知道的人就太多了,对于百姓来讲官宦人家的丑事,是最喜闻乐见的,马绍季私奔之事,必定会传遍郑州,早晚也会传进长安,那时想要再掩盖,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马文尚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堆出笑容,点头道:“是啊,年轻人也该出去历练一下了,只是绍季这孩子怕我们阻拦他,不让他去游历天下,所以才不告而别,但也没关系,年轻人志在天下,游历四方增长见闻,是好事,是好事啊!”

马文尚边说边哈哈笑了起来,一副得知子侄很有出息,所以他老怀大慰的样子,崔东升也笑了起来,别看这马文尚不入仕途,但这张嘴还真是了得,把私奔说成了游历四方,很好,你既然不想家丑外扬,那我也犯不着非要替你找人!

崔东升摸着胡子,连连点头道:“老夫当年也游历过天下,那确实是很辛苦的,不过确实有用。既然如此,那这走失的案子就撤了吧!”

马文尚站起身,冲着崔东升拱手,实在是给崔刺史添麻烦了,崔东升连忙还礼,两人客气了几句,马文尚便带着于捡金要走,而崔东升让李日知代替他,送马文尚出门。

崔东升等马文尚出了门,心中不由得冷笑,到底是没有底蕴的家族,从马侍郎算起,这还没有出三代呢,就能出现个私奔的败类子弟,小家族就是小家族啊!

可又想到小家族的第一代竟然是吏部侍郎,而他这个大家族出身的人,还要巴结马家,崔东升不由得又有些沮丧,感觉丢了大家族的脸。

李日知送马文尚出门,马文尚冲着于捡金挥了挥手,把车夫支使离开,马文尚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对李日知道:“李贤侄,我见你很会问案,日后必定是个有大出息的人,肯定要比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强上无数倍,我身边也没有象你这样见识明白的人,所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说我那侄子,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

马文尚是不想用官府的力量去抓马绍季,但他可以用自己家的力量去抓啊,只要能推断得出马绍季在什么地方,他派出家丁,就可以把马绍季给抓回来,然后好好地管教一番,反正李日知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也没必要遮掩了,那不如就问李日知好了。

李日知想了想,道:“那要先弄明白两件事,一件事是晚辈去按着马兄走过的路线,再走一遍,因为他是临时起义出走的,所以从附近的道路上,是有可能看出些端倪的!”

马文尚点了点头,这话说得有道理,如果马绍季是早就做好准备私奔的,那真是没法去找,可如果是临时决定私奔的,那看看事发地点周围的情况,是完全有可能推断出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马文尚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李日知道:“第二件事就是,如果能弄清楚,那个漂亮女子是谁,那就更好了,这可以去查查最近的案子,看看有没有报妇人失踪的,如果有的话,那可以顺藤摸瓜,从那女子的家庭入手,也许可以很快确定方向,甚至地点也能确定!”

马文尚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那,那如果没有人报妇人失踪的呢?”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道:“那或者说那个漂亮女子是过路的,这点不太可能,单人女子上路的情况太少,或者说这个女子……这个女子非是良家,那么如果去附近的那种烟花之所找找,也许能查出些线索来,但这种方法,能不用,最好还是不要用吧!”

马文尚顿时就呆住了,他心想:“这可真是,情况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啊,如果马绍季是同一个烟花女子私奔的,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这个侄子真是没法要了!”

李日知把马文尚送出门,等马文尚上了车之后,他这才隔着车窗说道:“马世叔,不如等我明日去府上拜访,小侄在郑州左右无事,如马世叔不弃,小侄倒是愿为此事尽一点绵薄之力!”

马文尚笑了,他其实是很想让李日知帮忙的,点头道:“那便有劳李贤侄了,如能找到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我定会写信告之长安的父兄,我郑州出了李贤侄这样一位少年郎。”

李日知送走了马文尚之后,又进了刺史府,去见了崔东升,崔东升笑着问他:“怎么送了这么半天,是不是马文尚和你说了什么,不会是让你替他找马绍季吧?”

李日知笑道:“正是,看来马世叔还是很想找到侄子的,只不过不想通过官府找而已。”

崔东升哈哈一笑,那是当然,如果这事儿出在崔家,崔东升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的,当然,崔家的能人很多,倒是不需要通过外力帮忙,这个外力指的就是李日知,马家很显然是没有这方面人才的,必竟是个新兴起的小家族。

崔东升道:“李贤侄,在你来之前,老夫真的是为这个案子头疼,但你来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这件头疼的事情给解决了,本事了得,老夫很是赞赏,你舅舅的暗示老夫明白,你恩师的推荐老夫也很认同,所以,这赴长安赶考之事,李贤侄可以提前告知他二人,老夫定可让他们称心如意!”

这其实就是答应了李日知,可以在州里免试,直接去长安考进士吧,至于到了长安,如何扬名立万,那就是李日知自己的事了,当然,李日知的文章也是很不错的,这也是主要原因!

李日知大喜,今天可真是没有白来,本来以为很难办的一件事,结果碰上马家子侄乱跑,他给崔东升帮了一点儿小忙,这事儿就解决了!

李日知自然是连声答谢,又道:“其实小侄只是问了几句话而已,确定了马绍季不是被绑架,而是去游历四方,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出什么力气,都是崔世伯抬爱!”

说了这个之后,他又道:“小侄要是帮着马世叔找人,可能要去问问最近几天的案子,有没有妇人失踪的案子,还请崔世伯行个方便。”

崔东升挥手道:“这种小事,老夫自然答允。好,李贤侄去帮忙找人吧,如果找到了,便来和老夫说一声!”

李日知告辞出门,去了前面,找相关官吏询问,这并非是保密的事情,而且又是刺史亲自吩咐的,办事的官吏当然不会刁难,替李日知查了一下。

结果,却发现最近几天并无妇人失踪的案子,甚至往前再查,一直查了半个月的时间,也都没有。

李日知心想:“那位马绍季老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半路上遇到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就因为长得漂亮些,然后就携手私奔了,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莫名其妙得很!”

虽然马绍季的行为让人费解,但李日知今天来刺史府的目的却达成了,而且非常之顺利,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开心得要飞起来,回客栈的路上,他骑在马上左摇右晃,差点儿就哼起小曲儿来。

等回到客栈之后,李日知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和傅贵宝他们说了,他们听完之后,都是又惊又喜,都说太难以想象了,刺史崔东升竟然如此的好说话!

傅贵宝一拍大腿,道:“早知道崔刺史这么好说话,那我也应该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也能直接去长安考试呢!”

陈英英呸的一声,道:“你连县里的考试都不能免,就更别提州里的了。崔刺史对日知好说话,那时因为日知会解决麻烦,可不是因为崔刺史好说话,其实我听说,崔刺史对别人不但不好说话,相反是很难说话的呢!”

傅贵宝却道:“大哥,你是要去马府帮忙找人的吧,他家可是有人在长安当大官呢,吏部侍郎呀,光听这个名头就够吓人的,那明天你带我去吧,我也跟马家的人去混个脸熟,说不定能有什么机缘呢!”

李日知点头道:“这个当然可以,我也希望你能有点儿机缘,明天师弟也跟着我去吧,也去混个脸熟!”

成自在连忙点头,他是一个好师弟,反正师兄说什么,他都听都会照办的!

陈英英见他们三个都要去,便急了,道:“你们都去,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啊,那我多无聊啊,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放心,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我女扮男装就行了!”

李日知自然答应,反正只是去帮个忙,主要是混个脸熟,既然如此,当然是大家一起去混了!

第二早上,四个人都骑上了马,陈英英穿着男人的衣服,打扮成了一个公子模样,然而并不太象,顶多也就只能装成是女公子的模样,希望马家的人不要问,蒙混过去也就是了。

几个人在出门后,又经过了那个素果店,见点心西施又在那里卖素果呢,依旧是那么的妖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说绍季少爷死了

素果店的生意,还是那么的好,桌子前仍旧是围了一群的人,而点心西施也还是一脸的微笑,柔声细语地招呼着每个客人,和昨天的情景差Щщш..lā

陈英英骑在马上,对着点心西施上下看了好几眼,不屑地撇了撇嘴,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你们男人怎么就喜欢往这样的女人身边凑,真是没有品味!”

李日知笑道:“不要说你们,我可没有,不过,小杰和师弟一定往跟前去凑了,看他们两个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两个必定会干出这种事来的,这种事情,和长相儿绝对有关!”

成自在其实长得还是很英俊的,但他的脸皮薄得很,听李日知取笑,他竟然脸红了,非常不好意思,因为他的确是跑来买过点心!

傅贵宝笑道:“绝对和长相有关,大哥你长得就没我好看,所以你自惭形秽,不敢往小美人儿的身边凑,这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说罢,傅贵宝哈哈大笑,非常得意地往素果店看了一眼,正巧这时点心西施抬头,刚好看到了傅贵宝,点心西施便冲傅贵宝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傅贵宝大是兴奋,对李日知道:“大哥,看着没,刚才那小美人儿冲我笑了,这也就是在街上,我还骑着马,要是换了人少的地方,我并没骑马,那小美人非得扑个来不可,抱着我就不放,我推都推不开!”

李日知摇了摇头,成自在也摇头,傅贵宝太不要脸了,没法和他沟通。

陈英英却道:“事反常即为妖,你们说的这个小美人儿一个人开店,还开得挺好,从那些客人的脸上就看得出来,挺多人对她有想法儿,可谁也不敢动她,你们说奇不奇怪?”

这回傅贵宝不接话了,呵呵两声,而成自在把头一低,也不做评论,只有李日知点头道:“英英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不过……”

“不过什么?”陈英英以为李日知是在帮她说话。

李日知冲她一笑,道:“不过,关你屁事啊,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傅贵宝和成自在哈哈大笑,都觉得李日知说得太对了,陈英英冲他们三个人翻了翻白眼,倒也没再做反驳,几人说说笑笑,出了郑州城,赶去马家的庄园。

李日知昨天就问好路程了,马家庄园离郑州城不远,骑马慢跑,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马家庄园的在位置并非是在大道上,而是有点弯弯绕,下了大路之后,要绕过一个小小的山丘,才能看到马家庄园。

马家庄园经营得非常好,有小山,有小河,大块的田地连成片,周边还有果园,有鱼塘,有桑林,等等,几乎就象是一个封闭的小国度一样,衣食住行几乎全都能自给自足,在这个时代,这几乎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家园,可以称之为桃花源了。

来到了马家大宅的门前,大宅的门是开着的,门口坐着两个老汉,正在喝茶下棋,看他们的衣着,似乎是家仆,他们见李日知四人到来,一起站了起来。

一个老汉上前道:“敢问可是荥阳李公子?”

李日知下了马,道:“正是,我和你家老爷昨天约好的,今天过来找他有事!”

老汉道:“我家四老爷吩咐过了,见到李公子,不用通报,直接就请去花厅!”

这老汉在前面带路,而另一个老汉则把四人的马牵到一边,系在了栓马桩上。

李日知四人跟着老汉,穿过几条长廊,来到了侧院的一个花厅当中,马文尚便等在这里,看来他对于找到马绍季是很上心的。

见礼之后,李日知把傅贵宝他们介绍给了马文尚,说是他的朋友,同时也是他找人的帮手。

马文尚道:“今日之事,还请各位不要四处宣扬,毕竟有损我家的名誉。”

既然李日知把人都给带来了,马文尚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叮嘱一句还是必要的,他也不遮掩,直接就说出有损家族名誉,傅贵宝等人当然也就不能乱说了,否则就不是来套近乎,而是来结仇了。

马文尚又和李日知说了些马绍季平常的习惯,然后便问道:“李贤侄,对于我那侄子去了哪里,你可有些头绪了?”

李日知想了片刻,说道:“马世叔,从现在的线索上来看,小侄估计可能是绍季兄和那个漂亮女子去哪里小住了,等新鲜劲儿过了,他应该会主动回来的,至于会不会把那个女子也带回来……”

马文尚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他当然很在意这点,如果马绍季真的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带回来,那马家的脸可真是丢尽了!

马文尚叹气道:“这也算是最坏的情况了,但我那侄子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李日知嗯了声,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可傅贵宝却心想:“这不能算是最坏的情况吧,如果那个女人生下了孩子,和你侄子一起回来,那不是更要命么,而那个孩子还不是你侄子的,这才是最坏的情况,说不定这都不能算是更坏的情况呢!”

李日知道:“马世叔,小侄以为如果想要查清楚,那就得让小侄和那个车夫于捡金,一起再把那天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也许那样就会发现些新的线索了。”

马文尚点头道:“好,这没问题,今天我正好无事,便和你走一趟,能和你早点儿把人找回来,我马家的脸面也能少丢一些!”

说罢,马文尚叫来了车夫于捡金,让于捡金带路,他们再重走一遍马绍季那天走过的路。

众人全都骑马,马文尚看出来陈英英是个女子了,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出门之后,单独拉过李日知,小声道:“李贤侄,你的这几个朋友确实可靠吧,可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李日知也低声道:“马世叔放心,他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实际上,他们都是能帮上忙的人,否则小侄也不会带他们来了。”

于捡金在前面带路,他骑了一匹劣马,在马上身子佝偻,时不时地偷偷回头看马文尚,表情猥琐,他回头的次数太多了,已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李日知面不改色,他知道这是于捡金心虚的表现,而越往前走,他就越心惊,因为他看出来,于捡金的表情越来越慌张,他这种表情会是因为马绍季和他串通了?

马绍季如果和于捡金串通好,或者于捡金真的不知马绍季干什么去了,那么于捡金只要把实话说出来,剩下的事就和他无关了,他只是马家的一个车夫,是最底层的仆人,马家主人的事情和他无关,他用不着慌慌张张的。

难道不是串通,而是有别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还不小?

李日知心想:“糟糕,这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而且也不见得是找到人就能结束,有可能人是会找到的,但却是一具尸体!”

马文尚回过头来,对李日知道:“那天绍季去查看田地,离庄园比较远,一个来回大概就要一天的时间,如果白天耽误了时间,那么晚上极有可能赶不回来,还要在外面住宿,以前都是我去,上次绍季主动要求,所以便让他去了。”

李日知嗯了声,道:“那天晚上是住宿了的,不知离此还有多远?”

马文尚道:“是在桔庄,那里有我家的几家佃户,他们并不种粮,都是给我家种桔子的,在生活方面,我马家从来不亏欠佃户,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都相当不错,我每次办完了事,都会在他们那里住宿,我让绍季也是如此!”

李日知道:“离此多远?”

马文尚一指前面,道:“就在前面桔林的尽头,离庄园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吧,如果晚上走,所需时间更长!”

李日知看了看前面的路况,都属于乡间的小路,却不是那种平坦的官道,白天骑马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那么晚上赶路,怕就要一个半时辰左右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安全着想,有又条件可以住宿,那当然要在桔庄住了。

等快要到桔庄时,于捡金更加的慌张,他回头的次数更加频繁,腰也更加的佝偻,他原本并不是佝偻者,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因为心理恐惧太甚,连掩饰都无法掩饰了。

李日知咳嗽一声,忽然说道:“马世叔,小侄以为,不必先去桔庄,咱们还是完整地走一遍那天绍季兄走过的路,虽然会耽误一些时间,但效果更好,按着顺序来嘛!”

马文尚嗯了声,他一直在想事情,倒是没有关注过于捡金,对于他来讲于捡金只是一个仆人,仆人以前是不是佝偻,他这个主人可是从来没关注的。

可就在这时,马文尚嗯的一声之后,李日知就见于捡金的腰一下子就坐直了,不再佝偻着了,不过,也只是这么一下子,慢慢又佝偻回去了!

李日知立时就知道,事故是发生在桔庄,这点于捡金没有说谎,但一定不只是马绍季不见了,肯定不是!

不但他看出来了,连傅贵宝都看出来了,他凑近李日知,小声道:“那个于捡金,必知内情!”

李日知慢慢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再给他些压力,慢慢的给,直到他崩溃,那时他就什么都说了!”

越过桔庄,又再往前走,大概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李日知叫住于捡金,道:“这里草木茂盛,又多树林,如果我是你,那么在杀了马少爷之后,就会把他埋在树林里面,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岂不是好!”

于捡金大吃一惊,他今天出来带路,本来就非常害怕,突然间听到这么一句,他差点儿从劣马上掉下去!

不过,就算于捡金没从马上掉下去,可他也不敢再骑在马上了,连忙跳下马,跪在地上,对着马文尚叫道:“四老爷,绍季少爷的死,真的和小人没关系啊,真不关小人的事啊!”

他把头磕得砰砰作响,虽然是土道,但磕得太用力,额头也现红肿,如果再磕下去,看他用力的程度,真就得头破血流了!

李日知那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就得到了证实,他刚才说了于捡金杀马绍季的话,只是在诈于捡金,他认为于捡金不会这么快说实话的,所以他后续还准备了其它的话,打算慢慢施加压力!

可没有想到,于捡金这么不抗压,根本扛不住事儿,只吓唬了他一句,就下马磕头,开始招供了!

马文尚身子一晃,他抓紧马缰,稳住身形,道:“什,什么,你说绍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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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张多羊的家

马文尚虽然厌恶马绍季这个侄子,甚至还想着这个侄子真不如死了算了,以免活着让马家蒙羞,可他想归想,但却并不是真的想要马绍季死掉,毕竟是他的亲侄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再怎么着他也舍不得啊!

于捡金跪在地上磕头,他没有看到马文尚的表情,他哭道:“四老爷,绍季少爷在是借宿的那家佃户里被杀的,和那个漂亮女人一起,被人砍了脑袋,血流了满床都是,小人当时吓得糊涂了,那佃户也害怕得很,我们怕被追究,所以擅自就把绍季少爷给埋了,只是说他走失!”

马文尚狂怒不可抑制,他怒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走失了人,和人被杀了,这能一样么,现在过了好几天了,那凶手早就跑得不知所踪,还如何擒获,如何给绍季报仇!”

李日知也皱起了眉头,如果这车夫见出了人命,立即就往马家庄园跑,把事情告诉马文尚,哪怕马文尚没法立即报官,让官府介入,他也可以招集庄丁,把桔庄围起来,或者四下寻找杀人凶手,是有极大可能把凶手抓住的!

可正因为这个车夫于捡金没有说实话,反而故意遮掩,如果今天自己不诈他,有可能他还要隐瞒下去,时间离着案发已经好几天了,那凶手早就不知逃到哪儿去了,这样的时间,都够凶手横跨数州,就算现在崔东升发下海捕公文,都已经来不及了!

马文尚抡起鞭子,对着于捡金没头没脑地就抽下去了,马文尚边抽边骂:“你这个丧了良心的畜生,你忘了你们全家逃荒到此,饿得快要死了,是谁收留的你们,是谁让你有饭吃,有屋住的,现在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就不怕雷劈死你!”

于捡金嚎啕大哭,他只是说他当时糊涂了,不知怎么的就听了那佃户的话,鬼迷心窍,结果就和佃户一起去埋人了,然后还没有说实话,可后来他想说出实情,却又不敢了,结果越隐瞒,他就越害怕,直到刚才那位公子说他杀了绍季少爷,他这才下决心说了实话出来。

马文尚头痛欲裂,他在马上坐不稳,便下了马,一屁股坐到了道边,忍不住也流下了眼泪,当真是又气又急,马绍季要是真的死了,他可怎么向父亲,还有兄长交待啊!

李日知也下了马,他看向于捡金,于捡金肯定没有说谎,他能看得出来,这个于捡金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这是很多生活困苦百姓的共同点,因为他们经不起事故,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意外,都有可能让他们家破人亡,所以他们隐瞒事实,并不是很让人意外的。

李日知心想:“那个佃户应该也是这样,他们都怕马家发怒,追究他们的责任,不过,事情要看两面,他们为什么要害怕呢,又不是他们杀的人!”

那于捡金仍在磕头痛哭,可光看他可怜不行,再可怜也于事无补,得分析他为什么可怜,是什么导致了他的可怜!

傅贵宝摇头道:“这也算是做恶了,他没有及时把实话说出来,却等于是帮了凶手,而使得对他有恩的马家,白死了一个子弟,不但无法报仇,甚至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陈英英和成自在都默不作声,这时候就算于捡金再可怜,他们也没法替他辩解哪怕一句,因为于捡金这事情做得确实是太不地道了!

李日知想了片刻,他对于捡金道:“先别哭了,也不要把自己装得那么可怜,如果绍季少爷不是你杀的,你心虚什么,你为什么只顾着埋人,还隐瞒真相,我看你就算不是真凶,也是帮凶!”

这话说得相当重了,而且还挺有根据的,于捡金听后更加害怕,他顾不得再磕头,抬起头来,说道:“这位公子,绍季少爷的死真和我没关系。小人当时六神无主,只能听了那佃户的话,不知怎么的事情就跟着他做了,绍季少爷是死在他家的,他比小人更害怕!”

李日知冷笑道:“你是六神无主,而他比你更害怕,却还能出主意,还能带着你去挖坑埋人,甚至还能给你出主意,让你说谎话,你要是说这事和他没关系,我是绝对不信的!”

听到这里,马文尚忽然抬起头,伤心归伤心,但仇却是一定要报的,堂堂吏部侍郎之家,要是出了这种不明不白死个子弟的事情,以后还如何做人?

马文尚道:“李贤侄,你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了?”

李日知道:“马世叔,小侄认为那个佃户有问题,他发现少东家死在自己家里,不想着为自己分辨,竟然想的是埋尸隐瞒,而且还要让别人也隐瞒,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啊!”

马文尚不再伤心,他擦了把眼泪,站起身,道:“你们是住在张多羊家里吧,走,现在去他家,我要问问清楚,他为什么要埋人,为什么要让你撒谎!”

于捡金也爬了起来,扶着马文尚上了马,他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桔庄,去佃户张多羊的家。

李日知回头看向傅贵宝道:“你保护好英英,还有,师弟,为了防止那个张多羊狗急跳墙,你得做好准备,万一真是张多羊杀的人,那他被逼急了,很有可能玩命的!”

陈英英道:“能找到那个张多羊吗?”

李日知想了想,摇头道:“不见得会在桔庄找到,但他也不见得跑得远,有可能就在附近躲着,好好打听一下,说不定就能问得出来。”

他们也都上马,从后面跟了上去,不多时,便到了桔庄,虽然名为桔庄,但实际上并没有几户人家,而且都是马家的佃户,专门以种桔为生的人。

几家佃户住的比较分散,这和他们每家负责一片桔林有关,住在一起反而不方便,马文尚说的张多羊,住在最西边,家里的房子都建在一处斜坡下,那里背风。

又走了一小会儿,众人便到了张多羊的家门口,李日知看了看张家,就见张家没有土砌的院墙,只是用篱笆围了一道简单的墙,围墙也不高,顶多也就能挡挡野狗野猫,挡人是肯定挡不住的。

篱笆墙里有三幢房子,房子并不是连在一块的,其中有一幢房子是在最西边,另外两幢在南边和北边,房子和房子之间相隔有二十几步远。

这房子怎么会这么个建造法,这布局还真是让人感到奇特,也许是家里有余钱了就盖一幢,等再有钱再盖一幢,结果就出现了三幢房子?

小柴门上面挂着一把上了锈的锁头,虽然柴门和篱笆是挡不住任何人的,但一把小锁就代表着主人出门去了,也就是说现在是找不到张多羊的。

马文尚却不管这些,无论是桔林,还是眼前的张家,都是他马家的财产,当然房子是张家自己盖的,但地是马家的啊,所以马文尚是半点不用担心什么叫私闯民宅的!

把门踢开,马文尚进了院子,他问于捡金道:“哪个房间?”

于捡金忙一指最西边的那幢房子,道:“那绍季少爷就住在这边的房子里,由那个漂亮女人陪着,他俩也是死在这间屋子里的!”

说着,于捡金大步上前,看他的样子,是想要踢开西房的房门!

李日知大声道:“且慢,如果你把门踢坏了,那可是要断了线索的,让我先来看看!”

他走到了西房的门前,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他再向窗户那边看去,就见窗户关着,来到窗户的跟前,他用手一抓窗棂,稍一使劲儿,窗户就打开了!

这扇窗户竟然在外面也可以打开,这还真是奇了,而且上面的窗户纸有破损的地方,破损的地方还挺多,那住在这里面的人,啥隐私都没有了,想干点出格儿的事儿都没机会!

李日知打开窗户,往屋子里面望去,见挺干净的一间屋子,床上并没有血,当然也没有被褥,地上打扫得很干净,但屋子里面有苍蝇,隐隐约约还是能闻到血腥味儿。

李日知转头问道:“这是张多羊家的客房吗,平常家里来了客人,都住在这里?”

于捡金回答不出,因为他并不经常外出,一直都是在马家庄园里干活儿的,张多羊家他也是头一回来。

马文尚却道:“这间屋子是张多羊女儿的,他女儿没出嫁前,就住在这间屋子里,我却没有想到,张多羊会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还让绍季给住了,而绍季竟然不明不白死在了这里!”

李日知从窗户往里面看,窗台不高,他个高腿长,所以他只是侧过了身,把脚一抬,便坐到了窗台,一脚在里,一腿在外!

李日知道:“这个房间倒是好进得很啊,张多羊的女儿以前住在这,可得小心些才行!”

他从窗户跳进了屋子,先是打量了一番,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地面和床板都洗刷得非常干净,但血腥味却没有消散,可以证明这个房间里,发生过谋杀案。

对于李日知为什么跳窗户却不走门,外面的人都没有问,他们也都没有去碰门,都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李日知。

李日知先扫了一眼屋子里,看看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当他看到那扇门时,发现门上有一个大脚印,而门上插放门闩的木棱扣却坏了,门的旁边竖立着一根方形门闩,门闩却没有坏,没有断掉!

李日知走到门口中,看着那个大脚印,他伸脚比量了一下,这个脚印非常清晰,看鞋底应该是麻底布鞋,左脚,脚印的位置便是在木楞扣的旁边,也就是这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李日知心想:“是什么原因,不拿下门闩,却用脚踹呢?拿下门闩很容易的事啊,却非要用脚,是在极度暴怒的情况下吗?还有,只一脚,便把门给踹坏了,这力气可不小!”

他拿起门闩,往门上的木棱扣里一放,左右两个木棱扣,坏了一个,另一个没坏,看门的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当被踢坏时,一定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李日知放下门闩,走到窗前,叫过来于捡金,问道:“你晚上听到踹门的声音了吧?”

于捡金想了想,这回他可不敢再说谎了,他道:“那天晚上,小人喝了些酒,有些迷糊,所以有没有人踹门,小人倒是没有太听清楚,好象是有的,嗯,是有的,所以小人才被吵醒,然后去茅房的。”

李日知嘿了声,道:“那说明凶手当时并没有逃远,说不定就在附近呢!”

不过,这个凶手可真是胆子够大啊,从窗户进来,然后从门出去,还用脚踹门,不怕惊动别人吗?

这案子里面,大有蹊跷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分析各种情况

李日知对外面的马文尚说道:“马世叔,你们可以进来了,这把锁打开就行了!”

傅贵宝道:“没钥匙啊!”

成自上前,抽出腰间横刀,对准那锁头就是一刀,锁头应生而落,成自在打开了门,马文尚当先进屋,进了屋之后,他立刻就往床榻上看去,见床榻上很干净,表面上也没有血迹,更无被褥,只有一张草席子。

马文尚怒道:“那个张多羊必定是畏罪潜逃了,竟然连东西都收拾走了,看来人必定是他杀的!”

李日知注意着进来的人,他见各人进来之后,都是先看床,然后看看屋子里别的地方,但却没有一个人回过头,去看那门,没人去看门,当然也就没有人去注意门上的脚印,而且也没有人注意门坏了。

陈英英是最仔细的,她还走到窗边,仔细看了看窗户那里,连窗户纸都看了,但就是没有回头去注意她走进来的那扇门!

李日知忽然说道:“我想起一事,现在大家都出去,把门关上,然后把那个锁再挂上!”

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成自在说道:“师兄,那锁头刚才被我劈坏了,是没法再用的了!”

李日知道:“做个样子,挂上就行!”

虽然大家都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但马文尚上第一个走了出去,随后大家都跟着出去了,成自在走在最后,他在门外,把门关上了,然后哗啦一声,把门锁挂上了!

李日知注意着,整套动作,没有一个人去注意房门,也没有人去注意门上的脚印,还有坏掉的木棱扣,也就是说他们谁也不知道门闩扣坏了!

李日知叫道:“好了,打开门进来吧,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于是,大家又都进来了,马文尚道:“李贤侄,这出去又进来的,是为了什么啊?”

李日知一指门上的脚印,道:“大家看看,这门上有一只大脚印,可你们刚才进来,又出去,却是谁也没有看见!”

众人一起回头,同时看到了那个大脚印,奇声惊呼,看到了大脚印的同时,也发现了门闩扣坏掉了!

李日知道:“可能是屋门打开时的角度不同,所以大家都看不到这个脚印,又因为大家出来进去,都不用插门闩,所以也都没有注意到门闩扣坏了!”

李日知一指于捡金,又道:“他说那天晚上好象听到有人踹门,其实就是应该有人踹了,你们看这脚印,估计是一脚就把门踹开了,而且响声极短,大家在睡觉的时候,如果被声音吵醒,而这个声音只是很短促的一下,那大家是很难发现,那声响是什么声音,因为声音传来之前,大家还在睡梦中!”

等李日知说完,众人都回想了一下,似乎是这么回事,几乎所有的人都经历过这种事,在已经睡着了之后,要是有个声音传来,他们是分不出是什么声音的,甚至如果没有第二声响,他们很有可能会翻个身,接着去睡。

因为张多羊家的房子是分开建的,而踹门时踹掉一个门闩扣,又不是会发出放爆竹那样大的声音,房子又有距离,而且于捡金睡觉时,肯定是要关门的,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那么于捡金没有分辨出来这门是被踹开的,是可以理解的。

李日知又道:“这屋子里面被收拾过了,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回来收拾的,一种是张多羊收拾的,别人可不会收拾满床是血的地方,而门上挂锁,一定是习惯,那就必定不是凶手,只能是张多羊!”

听了李日知的分析,众人表情都不一样,成自在是完全相信,连连点头,而傅贵宝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陈英英睁着两只大眼睛,不住地打量那只大脚印,看不出她相不相信,而马文尚却是一脸的茫然,他很明显是没有听明白。

傅贵宝说道:“张多羊虽然逃了,但他却不见得是凶手,因为他收拾这间屋子,就是为了要毁灭证据,如果他是凶手的话,费这事干什么,直接烧房子不就成了,正因为他舍不得房子,所以才费力气去收拾,而不是烧掉!”

马文尚道:“这房子确实是他自己花钱盖的,地是我马家的,但这房子却是他张家的。不过,这就能证明张多羊不是凶手了?”

李日知道:“这门上的扣坏了,无法再插入门闩,那么如果是早就坏了,无法把门关严实,那么绍季兄会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吗?”

马文尚猛地惊醒,他道:“不会,肯定不会,再说张多羊很会巴结,少东家在他家里借宿,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少东家,住在一间门坏了的房间里,而且,如果绍季发现门坏了,他也一定不会住进来的!”

众人一起点头,陈英英哼了声,而傅贵宝和成自在心中都想:“马绍季那晚可带了女人住进来,门坏了,他当然不能住在这间屋子里了,想做什么事情,那也太不方便了吧!”

李日知一指那脚印,道:“所以,这个脚印一定是案发时留下的!那么如果凶手是张多羊,他敲门,绍季兄会让他进来吗?”

马文尚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换了谁也不会开啊,而且张多羊不会那么不识趣的。

李日知又道:“退一步讲,就算是会,在张多羊没出去时,那么绍季兄会把门又上了门闩吗?”

这回不但马文尚摇头,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陈英英全都摇头,只有于捡金脑子最慢,他还在想,他又不是马绍季,他怎么知道会不会再给门上闩啊,这问题问得也太难了!

李日知接着道:“那么我们先假设张多羊就是凶手,他要进屋无法走门,那么就只能是从窗户跳进来吧?”

众人一起看向窗户,又一起点头,除了走门之外,也只能跳窗户了!

李日知嘿了声,又道:“他杀了人之后,却是踹门而出,可在收拾屋子时,擦洗得这般费力气,却偏偏忘了擦掉门上的脚印,这可能吗?”

傅贵宝道:“应该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太慌张,可要是太慌张,又不可以能回来擦洗屋子啊!”

李日知道:“慌张是肯定的,但有可能是,在案发的时候,他和于捡金一样,也是在睡觉,所以也没有分辨出来吵醒他的声音,是踹门的声音,所以他擦拭完床榻之后,和你们刚才一样,直接就出去关门上锁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门上的脚印,还有门闩坏了的事!”

马文尚哦了声,点头道:“李贤侄,照你这么推断的话,张多羊几乎就不可能是凶手了,那凶手会是谁呢?”

李日知道:“这个就要问张多羊了,他就算不是凶手,但他也一定认识凶手,至少他知道谁的嫌疑最大,要不然他干嘛要掩饰,要让于捡金替他撒谎,又收拾完这屋子,再逃离家园呢?他这明明就是想避避风头,如果马世叔你真当绍季兄是走失了,那他就回来,如果于捡金挺不住,说了实话,那他就真的要逃走了!”

本来一桩全无头绪的事情,被李日知这么一分析,竟然开始明朗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那个张多羊才是关键人物,他是绝对逃不掉干系的!

李日知道:“马世叔,你可知道这个张多羊能躲到哪去,他有什么亲戚在这附近住吗?”

马文尚道:“他有个女儿,不过出嫁好几年了,夫家住在哪儿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在附近,却是经常回来照顾张多羊,可能是只有一个女儿的关系吧,所以就算女儿不能给他养老,但照顾的次数也会多些,但我却没有见过他女婿,关键我也是不经常来这里。”

李日知道:“张多羊极有可能躲去他女儿家了,不过这个不急,肯定打听得出来的!”

成自在道:“我去打听吧,如果要去他女儿家,我去便成!”说完,他大步出了张家,却附近找邻居打听消息了。

李日知又开始检查床榻,他揭开席子,查看床榻上的木板,木板虽然擦洗过了,但也就是大概擦洗一遍,哪可能擦得非常仔细,当然就算是非常仔细,血迹这东西也是不好擦除干净的。

木板上有两大滩血迹,因为血迹的面积太大,有些地方已经连成了一片,鲜血渗入了木板,留下了清晰的痕迹,怪不得要用一张席子来掩盖呢!

李日知道:“从血迹上看,绍季兄和那个女子受的伤极重,几乎可以说是一刀两段,其中有一个是被砍掉了头,而另一个则是身子也被砍掉了,凶手极是凶悍啊,手劲儿也大!”

马文尚脸色苍白,他看着床榻上的血迹,低声道:“抓住凶手后,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陈英英忽然说道:“你们在这里看血迹猜伤口有什么用,浪费时间啊,让于捡金带着你们去挖出尸体,不就行了么!”

李日知却看了看她,道:“如果我预料的不错,那么,在于捡金当初埋尸体的地方,除了剩一个坑外,尸体是不可能再找到的了!”

马文尚点头道:“那个张多羊既然能收拾屋子,当然也不会让别人找到绍季的尸首,他为什么这么卖力气的掩盖此事,还不惜得罪东家,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李日知想了想,道:“最大的可能是,绍季兄认识的那个女子,一起回来还在一起睡觉的那个女子,是张多羊的女儿,而进来杀人的,是张多羊的女婿,如不是这样的至亲,他如何肯掩饰!”

他这次的分析就大有漏洞了,陈英英说道:“要是他女婿杀了他女儿,他不得和女婿拼命啊,再说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少东家一起回来,还一起睡觉,他不管啊!”

“有道理,我分析得不够准确!”李日知点头道。

于捡金一直很安静,这时候他忽然插嘴道:“不是张多羊的女儿,他们不认识的!”

李日知皱起眉头,如果不是至亲犯罪,那他还真想不出张多羊为什么这么卖力气的遮掩了。

想不出头绪,他只好说道:“咱们去别的屋里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些线索。”

他们又进了其它两幢房子,不过,却没有发现什么,也就是一些家俱和农具,还有一些粮食而已,要说张家里面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一只弥勒佛的佛像了,还有佛像前的一只铜制的小香炉,看来张多羊是很信佛的。

这时,成自在回来了,他打听出了张多羊的女儿住在哪儿了,挺远的,离这里三十里路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据说是独一无二的素果

李日知道:“于捡金,你说现在离你们那天走的路,还有多远!”

于捡金想都没想,便道:“还有五六里路,过了一座小庙之后,就差不多到了,倒是不算太远!”

李日知道:“那我们便先去看看你和张多羊那晚埋尸的地方,我估计那地方应该没有尸体了,早被张多羊或者那个真正的凶手给转移地方了!”

马文尚又难受起来,一想到要看到侄子的尸体,他当然不可能不难受,但又一想到还有可能看不到,他又感到焦躁。

李日知又道:“不过,张多羊还是得接着找,我估计他可能会逃到女儿那里去,但我们没法现就在去,我觉得晚上到达那里,突然袭击,无论是张多羊还是他女儿,只要在晚上突然间闯进他家,都会把他们怕坏,那样再问起话来,就会容易很多!”

成自在道:“那便是我去吧,只不过,我只知道那个女儿住在什么村子,但具体哪家可打听不出来,我要是到了地方现去打听,怕是会露出马脚,怕会打草惊蛇啊!”

陈英英忽然道:“那还是我去吧,如果是我去打听,就不容易惊动张家,而且我还可以假装成他家的远房亲戚,说不定还能住进他家呢!”

傅贵宝笑道:“你冒充他家的远房亲戚?他叫张多羊,我看你叫张多牛好了,可以说是张多羊的长辈!”

陈英英瞪了他一眼,看向李日知,李日知想了下,道:“只要你不暴露身份,应该是没有危险,但不可真的去冒充什么远房亲戚,没那个必要!”

陈英英嗯了声,向成自在问了方向地址,出门上马,便张多羊女儿家的方向赶去。

于捡金在前面带路,过不多时,便到了那晚他和张多羊埋尸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地上一个大坑,但坑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尸体早就被转移了,不知所踪。

看着大坑,马文尚气道:“以前一直以为张多羊是个不错的人,我也放心把这么大片桔林佃给他,可没成想他竟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谋害少东家,连尸体都要藏起来,天下恶人,再没比他更坏的了!”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其实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骂得再狠,可也于事无补。

傅贵宝道:“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张多羊的女儿吗?”

成自在也道:“现在咱们就走,差不多还能赶上英英姐!”

李日知想了想,却摇头道:“不必,如果张多羊没有躲在女儿家,我们早到了没用,如果他躲在女儿家,那抓他的最好时间是晚上,现在就算赶过去,还是太早,我看我们不如先把那天绍季兄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最好能查到那个漂亮女子是谁,这才是当务之急!”

马文尚听了,他也想不了别的好主意,对于经营农庄,他的经验是很丰富,但对于追查线索,从而找到凶手,那他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是李日知说什么,他就同意什么。

众人再不耽误时间,立即上马,穿过桔园,往马家的田地赶去,途中经过一座小山丘,于捡金指着小山丘说道:“小山的后面有座小庙,那天小人和绍季少爷在里面休息过,还吃过素果,老和尚很是好客!”

马文尚往那边看了眼,道:“那座小庙我知道,只有两个和尚,那老和尚真是年纪很大了,不过却有一手好厨艺,他当和尚,倒是让世家少了一个大厨!”

李日知也往那边看了看,不过,隔着山丘他却看不到什么小庙,再说返程时再看不迟,他催促于捡金好好带路。

但并没有走多远,当到了一大片相连的田地后,于捡金指着这一大片的庄稼地,道:“那天绍季少爷就是巡查了这片田地,他没有下车,在车上眯了一觉,然后便让我赶着车往回走了!”

马文尚听了这话,不由得大怒,气道:“绍季就是这么巡视自家田地的么?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马文尚想到当时马绍季信誓旦旦地说,他要好好地向自己学习如何经营农庄,可一转眼就是这么学习的,心中当然会生气,可他又想到马绍季人已经死了,他不由得又很伤心,人已经死了,什么过错也都烟消云散了。

李日知却问道:“他有没有和这里的佃户说话,都和谁说过话?”

于捡金摇头道:“少爷没和这里的佃户说话,他嫌佃户的身上有味道,其实少爷也嫌弃小人,说小人身上的汗味儿太臭了!”

他很是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是每天都辛苦劳作的仆佣,而且干的都是体力活儿,又不能常常洗澡,身上当然会有味道,而且每在干体力活儿的人都是这种味道,不光他一个人是。

李日知哦了声,看向马文尚,马文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马家出了这样的子孙,他是深以为耻的,只能说了句:“富不过三代,自古如此,倒是让李贤侄看笑话了!”

李日知忙道:“也许当时绍季兄是在想事情呢,重要的事情,这个……现在却是无法证实了!”

在这里根本无法查到有用的东西,说得简单直接一些,那就是马绍季到了这里,只不过是让马车停在田边,然后他在车里睡了一觉罢了,实际上他们到这里,算是白来了。

那么只能往回走,过不多久,又回到了那个小山丘前,小山丘的后面就是先前他们所说的那座小庙了。

李日知问于捡金道:“你家少爷遇到那个美貌的女子,是在过这座小庙前,还是之后?”

他估计是之后,如果是之前,那么马绍季是不会带着一个漂亮女子,进和尚庙里休息的。

果然,他估计得很准确,于捡金道:“回李公子的话,是之后,出了小庙没走多远,顶多也就是一里多地,就遇到那个漂亮女子了,她骑了一头驴,一个人赶路,好象是累了,正好坐在路边休息,少爷上前搭讪,便又一起赶路了。”

李日知想了想,倒是没有立即说什么,只是跟在马文尚的后面,绕过了小山,到了那座小庙的前面。

山丘后的小庙真的是一座很小的庙,总体来讲,就是一个由半人多高院墙围起来的小院子,从前门往里面看,有一座大殿,当然说是大殿,但其实和普通人家的正堂差不多,只是里面放着佛像,供的是弥勒佛,还有香炉,香烟缭绕。

而佛像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和尚,因为是背对着前门,所以也看不出多大的年纪,但从背后的身材上看,是个很胖大的和尚。

马文尚是认识这个胖大和尚的,这胖大和尚法名叫成山,已经非常老了,听说还在前朝大隋当过兵,正因为当过兵,所以少了一条腿,很会烹饪,是个特别讲究吃喝的和尚。

成山和尚有个徒弟,法名叫惠勇,惠勇是很年轻的,只不过惠勇不常在庙里,这么多年马文尚来小庙很多次,但十次里面也只能看到惠勇一面,也不知惠勇成天在干些什么,反正是个不安心念经的和尚。

马文尚下了马,叫道:“成山主持,我来看你了!”

那在殿中打坐的成山主持身子晃了一下,老和尚打着呵欠转过身来,原来他刚才是在睡觉,一边打坐一边睡觉,倒是两不耽误。

成山主持回过头,看到了门外的马文尚,他笑道:“是马施主啊,又来看庄稼的长势了?”

一边说着话,成山主持一边爬起来,他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的裤管空空荡荡的,身边有一根拐杖,成山主持就是柱着拐杖,出来迎接马文尚。

马文尚进了小庙,道:“成山主持,你腿脚不方便,就不要出来了,我今天带了几个朋友来,是想问你一点儿事情,问完就走。”

这小庙平常也不来什么人,成山主持一个人也没有伴,只有一个徒弟还总不着家,所以看起来很是孤单,好不容易有了访客,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成山主持笑道:“好好,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问就好了。先进偏殿坐坐,贫僧给你们沏茶去,还有刚做好的素果,你们尝尝,贫僧做的素果,在别处可是尝不到的啊!”

马文尚也走得有些累了,倒是没有推辞,带着李日知等人进了偏殿,其实也就是厢房,只不过庙在小,但称呼上也要按着正规庙里的称呼叫,这也是对成山主持的一种尊重。

成山主持去了厨房,不大会儿功夫,他就出来了,手里托着一只大托盘,上面摆满了杯子和碟子,他一手柱着拐杖,一手端着大托盘,那大托盘被他端在手里,稳稳当当的,里面的水杯一滴水都没有撒出来!

成自在连忙上前帮忙,他笑道:“主持法号里有个成字,而在下是姓成,在下帮你端茶!”

成山主持笑道:“贫僧和成施主有缘!”他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了成自在。

成自在接过托盘,看向里面的东西,有茶汤,有素果,东西不少。可茶汤也就罢了,那素果的样式,他却见过的,几乎和城里那个点心西施卖的素果一模一样!

成自在不由得一愣,但也没说什么,把盘子端进了偏殿,放到了桌子上。

傅贵宝饿了,他也不客气,伸手就要拿素果,可他看到了那素果的样子,却也愣了愣,问道:“天下间,所有寺庙里的素果都是一样的吗?”

李日知也看到了素果,他也想起来了,这素果的样式可是挺特殊的啊,好象之前他只在点心西施那里看到过,他先前来郑州时,也曾借住过寺庙,也曾吃过素果,但却绝对和眼前的不一样。

成山主持进来坐下,笑道:“这位小施主说笑了,贫僧这小庙虽然简陋,但却有一样比别的任何寺庙都要强,就是这素果的味道和样式,这可是前隋皇宫里的样式,但也不全一样,经过贫僧的改良,味道更胜从前,就算是当年的大隋皇帝,也没吃过这般好味道的素果,天下只此本庙一份,独一无二,你们在别处是绝对吃不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很是骄傲,看来制作这独一无二的素果,是他一生当中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李日知和傅贵宝,还有成自在每人都拿起一块素果,放在嘴里吃了,可他们只一吃,便都面面相觑,这和那个点心西施做得素果,味道是一模一样的,点心西施每天都在街边上卖这个的,可老和尚却说天下独此一份,并且是他发明的做法,这可真是奇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曾经的骁果

马文尚没心情吃什么素果点心,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成山主持看向他,颇有些奇怪,这位马施主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出于礼貌,成山主持倒是没有主动询问,他等着马文尚憋不住,自己就会说出来的。

虽然都是年轻人,年纪还都差不多,但心性上,傅贵宝就比李日知急躁了很多,而成自在则是寡言少语的人,所以,别人不问,傅贵宝却问了。

傅贵宝道:“成山主持,你的素果我在郑州城里吃过,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做的,每天都卖,无论是味道还是形状,都和你做的素果一模一样!”

成山主持微微一愣,摇头道:“小施主说笑了,如果你说是个年轻的和尚卖素果,那贫僧倒是信的,这素果制作的方法,除了贫僧之外,就只有小徒会了,但你说是个女施主也会做,这就绝对不可能了!”

老和尚是一点儿都不相信傅贵宝说的话的,他对于自己的素果是很有自信的,坚信天下只有他和徒弟两个人会做,而他的徒弟当然也是一个和尚,所以肯定和什么小娘子扯不上关系的。

傅贵宝见老和尚不信他的话,又拿起素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块,道:“对,就是这个味道,郑州城里的漂亮小娘子做得和这个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区别!”

成自在也点了点头,给傅贵宝作证,道:“傅大哥说的对,确实是这个样子,也是这个味道,那个点心铺子里卖的素果,就是这种,没有任何差别!”

成山主持不高兴了,说道:“小施主,你怎地不信贫僧的话呢!在前朝,贫僧年轻的时候,可是当过骁果的,跟着皇帝四处远征,后来伺候皇帝的人越来越少,连御厨都只剩下了几个人,将军便派我去帮厨,我才学到了制作素果的手艺,而且后来那些御厨都死了,只活了贫僧一人,这份手艺自然也就只有贫僧一个人会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点头,而马文尚却皱起了眉头,他到这里,是来问马绍季的事,可不是听老和尚说他年轻时候的事,再说,素果而已,只不过是一种点心罢了,有什么值得说来说去的!

李日知却心想:“也许那几个御厨以前也收过别的徒弟呢,那手艺也一样会传到民间的!”

可接下来,成山主持又道:“后来贫僧把秘方给改良了,所以现在你们吃的这种素果,就连当初那几个御厨都不会做,这世上只有贫僧一个人会做,嗯,现在是两个人,还有小徒惠勇,他也会做!”

马文尚却打断了成山主持的话,他道:“素果的事,以后再说不迟。成山主持,前几日小侄马绍季,来你的寺中休息,你是和他说过话的吧?”

成山主持点头道:“是啊,马小施主是来休息过,还吃了素果,喝了不少的茶汤,嗯,门口蹲着的那个车夫也一起来的!”

车夫当然指的是于捡金,他是仆人,身份不够,所以没有进偏殿,而是蹲在门口等着,随时等候吩咐。

马文尚道:“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来吗,没有女子,比如说一个骑驴的女子?”

成山主持奇道:“骑驴的女子?没有见过,贫僧的这座寺庙里很少有女施主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就算是男施主来的人也不多,寺里的日常开销,主要是贫僧种的一些蔬菜,至于米面油盐都是小徒惠勇外出化缘得来,生活方面基本上能维持住,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马尚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看向了李日知,李日知感觉从老和尚这里,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按着他的估计,马绍季那天也就是来这里休息了一下,然后就走人了,老和尚不会知道什么的。

李日知摇了摇头,并没有问什么,马文尚叹了口气,道:“成山主持,实不相瞒,我那小侄子绍季,前几天被人杀害了,是和一个漂亮女子一起被杀的,就在桔庄那里遇害的,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如果你知道这方面的什么消息,还望告知一二。”

成山主持大吃一惊,道:“马小施主被人害死了?贫僧,贫僧会给他多读几遍经的!不过,这可是大事,桔庄离这里又不远,小徒竟然没有和贫僧说,嗯,也许他也不知道吧,可能这几天没有去桔庄化缘!”

马文尚拍着大腿,心里的郁闷实是无法排解,连连摇头,成山主持只好又安慰他,但老和尚的安慰却实在太过单一,也就是多念几遍经,以此来超度马绍季罢了。

李日知倒是没听他们说话,他打量了一下这座偏殿,名为偏殿,其实就是普通人家的厢房,只不过里面多了些佛像香炉还有经书这类的东西而已。

忽然,李日知在一块土黄色的挂帘之后,发现了一只灰色的刀鞘,寺庙之中怎么会有刀?李日知随即恍然,这位老和尚以前是当过兵的,而且还是前朝的精兵,那么他会武艺,拥有刀枪也属正常,再说和尚外出化缘,也需要有戒刀或者哨棍来防身的。

李日知道:“成山主持,在下看那边有把刀,可是前朝骁果配带的战刀?听说骁果配刀锋利无比,在下却无缘一见,只是不知那把刀是不是骁果所配的战刀?”

成山主持笑道:“确是贫僧以前当骁果时配带的刀,不过,倒不是骁果的制式配刀,是当年贫僧作战勇猛,皇帝陛下赏赐的!”

他指了指那刀,示意李日知自己把刀取过来欣赏,他又道:“这把刀算是传给小徒惠勇啦,他要是出远门化缘,就会把这把刀当成是戒刀带着,免得有强盗害他!”

李日知走到了挂帘前,撩开挂帘,见挂帘后面杵着一根齐眉棍,这根齐眉棍足有鸡蛋粗细,而且是用镔铁打造,光这么一根棍子,怕就得有几十斤重,而棍子的旁边就立着这把刀,灰色皮鞘,黄铜的刀柄,看上去就很贵重的样子,刀的旁边,还扔着一双僧鞋。

李日知心想:“这双僧鞋可真够大的,估计是那个惠勇的吧!”

他拿起了那把刀,返回座位上,刷地把刀抽了出来,就见刀身明亮,开有血槽,但刀锋却并不怎么锋利,这把刀似乎是杀过很多人,刀一出鞘,但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了出来。

傅贵宝在旁看着,说道:“一般吧,我家里有不少的上好刀剑,哪把都比这把强!”

成自在看了两眼,便也再没有兴趣,他腰间的横刀,就比眼前的这把刀要好得太多,老和尚吹牛,这样的刀,怎么可能是皇帝亲自赐给他的,如果真是,那皇帝也太能忽悠人了!

成山主持不高兴了,一把抢过李日知手里的刀,把刀鞘也抢了过去,还刀入鞘,道:“小施主家里的刀剑再好,也只是样子货,贫僧这把刀可是杀人之刀,想当年……”

忽然,意识到出家人说什么刀啊剑啊,还提当年的打打杀杀,实在是太对不起佛祖了,成山主持当即闭嘴,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何况是好和尚。

李日知手里的刀被夺,有点儿尴尬,说道:“成山主持好武艺,只一出手,在下竟然没能拿得住刀!”

成山主持嗯了声,道:“这算个啥,腿断了之后,再好的武艺也都扔下了!”

马文尚已然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了,问不出那天马绍季的情况,而李日知却又说完了素果又说刀的事情,都和他们来的目的不符,他不想再待下去了,站起身来,道:“成山主持,我还有些事情,这便告辞了,等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说罢,马文尚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放到了桌子上,算成是捐给庙里添加的香油钱,他起身就要离开。

李日知等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成山主持行动不便,便先拿拐杖,然后再站起来,傅贵宝发现老和尚的僧鞋坏了,开底儿了!

傅贵宝也摇出一串铜钱,放到桌子上,说道:“这些小小心意,给主持添双新鞋,主持你的僧鞋坏了,你腿脚不便,小心摔倒。”

成山主持低头看了眼僧鞋,笑道:“多谢小施主了,不过,贫僧的鞋没有坏,只是要换底了。这鞋是双层底的,里面是布底,外层是麻底,麻底磨坏了,直接换底就成,这样穿鞋省。”

在场的人除了成山主持和成自在之外,都是富贵人家出身,而成自在却是直接穿草鞋,对于这种僧鞋并不了解,他们听了之后,纷纷点头,都是第一回见到这种僧鞋。

成山主持送他们出了小庙,挥手告别,李日知等人离了小庙,然后又让于捡金带路,指出是在哪儿碰到的那个漂亮女子。

其实那天马绍季就是在道边搭讪上那个漂亮女子的,周围地况并不复杂,对于破案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看过之后,李日知依旧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大家只好赶去张多羊女儿的家。

三十里的道路,对于骑马来讲,并不遥远,在太阳快下山时,他们就赶到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以免打草惊蛇,怕张多羊逃走,他们并没有进村,而是去了另一个村子,吃过了晚饭,又等到月上枝头,这才去了那个村子。

陈英英果然等在村外,见他们到来,立即上前说道:“日知,你果然没有料错,那个张多羊真的就躲在他女儿的家里,不过,也不能算是他女儿的家,因为是一大家子人呢,他女儿只是一个小媳妇罢了!”

李日知点头道:“好,你指路,咱们突然进去抓人,只不过,咱们不是官差,所以进去抓人,怕是会遇到抵抗,万一那一大家子护着张多羊,其实这才是最麻烦的。”

旁边的马文尚却道:“没关系,你们年轻人只管进去就成,如果那一家子拦着你们,我就出场,那张多羊可是我家的佃户,我只需要说他没有交租就可以了,谁敢阻拦,那就一同见官去吧!”

地主催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张多羊的亲家,也没法说不可以的,只不过,冲进去抓人,怕是行为有些激烈,其实如果只是抓人,那么堵住前后门就行了,由马文尚出面,叫出张多羊来,这其实也成。

但如果这样做,虽然也可以抓住张多羊,但手段就太温和了,不容易让张多羊说实话,毕竟他们没法对张多羊用刑,只能带到州里去由官府审问,但一来二去的耽误了时间,怕真正的凶手跑掉!

所以,虽然明知激烈的手段,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一百二十章 抓人

李日知叫过来于捡金,道:“如果今天晚上不能抓住张多羊,那么所有的罪名就要由你来承担,我们会认为是你有意放走凶手的,所以你也要被判刑,你的家人就没有人养了,想想他们的惨状,现在就想!”

于捡金的眼泪刹那间就飙出来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如果让他想想自己的惨状,说不定他还会挣扎一下,但如果让他想想亲人的惨状,那他会瞬间就崩溃的,亲人的安危往往要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些。

当然,这是指绝大多数人,极少数丧心病狂的人是不包括在里面的,所幸于捡金并非是那种人,他还是舍不得自己亲人的。

李日知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于捡金给说哭了,于捡金扑通一声就给马文尚跪下了,不住口的哀求,他知道求李日知没用,这位李少爷看起来可不象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他也就只能求自己的东家了!

马文尚叹了口气,道:“你进去之后,好生卖力抓人便是,我会看你的表现,决定怎么处置你的!”

马文尚听出李日知话里的意思了,他这时候当然不能拆李日知的台,接着吓唬于捡金,免得他不出力气!

李日知让于捡金起来,用袖子把于捡金的脸好好地擦了擦,这张脸等一会儿会派上大用场,如果太脏了,以至于张多羊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那震撼力就会小很多。

留下陈英英在这里看守马匹,等一会儿村子里人声嘈杂时,她就可以进去了,李日知等人把衣服裤子都收拾利索,趁黑便潜进了村子,直接就来到了那户人家的外面。

陈英英只能指出院子是哪座,村子也不是很大,所以院子好找,但张多羊会住在院子的哪个房间,这个就是没法打听出来的了,如果当时陈英英冒然询问,那么很容易引起怀疑,张多羊逃走是肯定的了。

李日知趴在墙头,往院子里面望了眼,这是家还算殷实的家庭,有三间正房,院子左边是两间厢房,厢房外侧靠近院墙的地方有个猪圈,院子右边则是谷仓和放农具的地方,布局很简单。

李日知心想:“张多羊虽然是亲家,但却是客人,所以不会安排他住在正房里,正房里应该是住满了本家的人,那么他肯定是住在厢房里,而外面的厢房是靠近猪圈的,所以亲家总不好意思让他住这间,必竟是儿女亲家嘛,那么,就应该是里面那间了!”

定位之后,李日知回身和几人说清楚,众人纷纷点头,马文尚走到了大门口,如果里面打起来了,他便要上前敲门,以免里面的人和李日知他们拼命!

而李日知带着三人,刚绕到了那间厢房的后面,翻墙进去,这家院子里没有养狗,所以他们进了院子,这户人家竟然完全没有发觉,村里人睡觉都早,正房里还传出了呼噜声!

李日知冲着成自在一摆手,成自在上前,飞起一脚,咣地就把厢房的门给踹开了,紧接着四人一拥而入,冲了进去!

李日知猜测得半点不错,屋里的木板床上躺着的人正是张多羊,张多羊在亲家的家里住得并不愉快,他女儿在亲家里其实并不受宠,这让他的处境颇有些尴尬,可他除了这里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了,就算是不愉快,也只能是忍着。

这天晚上,张多羊吃过了晚饭,早早就上床睡觉了,但却没有睡实诚,这些日子他的精神就一直不好,晚上睡不着,白天困得厉害,感觉是要生病一样,正在迷迷糊糊中,突然咣地一声大响,接着就有人冲了进来,把他给按在了床上!

张多羊一下了就被惊醒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感全身巨痛,胳膊简直就象是要折断一般,他啊地痛呼出声,眼前忽然火光一闪,一只火折子在他的眼前点着了!

就听有人问道:“他就是张多羊吗,不会抓错了人吧?”

另一个声音答道:“对对,他就是张多羊,这王八蛋化成了灰,小人也认得出来!”

问话的人是李日知,而回答的人是于捡金,现在于捡金把张多羊都恨到骨头里了,如果不是张多羊忽悠他,他能倒这么大的霉么,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

李日知大声说道:“张多羊,你杀害马少东家的事情败露了,现在抓你去官府砍头!”

张多羊大吃一惊,他之所以躲到这里来,又一直精力憔悴,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而晚上正睡觉呢,却突然被抓捕,他更是害怕得紧,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果农,并非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更非是积年老贼,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吓得魂飞天外了!

按着张多羊的那人,手劲儿奇大,抓着张多羊的头发,把他的头抬了起来,火折子的光亮照向他的眼睛,张多羊忍不住一阵眩晕,再然后,一张脸突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张多羊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于捡金么,出事那天马家赶车的车夫!

这下子,张多羊就不是眩晕这么简单了,他下半身传出扑哧之声,他竟然被吓得屎尿齐流,臭气弥散,把在后面按着他的傅贵宝气得破口大骂!

张多羊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于捡金,马绍季是死在他家的,如果于捡金硬说是他杀的,那他还真是没法辩解,再加上他心里有鬼,当然也就没法不害怕了!

李日知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张多羊的表情,看他的表情从惊骇到恐惧之间转化,便知道这时候应该可以让他说实话了!

张多羊下意识的为他自己辩解,这种辩解就象是喊冤枉一样,犯人不管有罪没罪,上堂之前,一定要喊冤枉,他现在也是如此,他叫道:“不是我杀的!”

李日知紧接着问道:“那是谁杀的!”

张多羊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的恐惧表情更甚,但他却又说了句:“不,不是小人杀的,小人不知道!”

李日知眼睛一眯,立即道:“是你儿子杀的!”

“小人没有儿子!”

“那就是你女儿杀的!”

“不,不是……”张多羊仍旧嘴硬!

就在这时,正房那边出来人了,吵嚷着,有个汉子手拿扁担等物,往厢房这边跑来,另外还有女人躲在屋子里,但却尖声大叫,呼唤邻居来帮忙!

当成自在一脚踹开门之后,家里的人就都惊醒了,但谁也没敢动,天黑之后,突然有人闯进他家,还敢这么嚣张地踹门,那这明显就是极凶残的江洋大盗啊,小偷小摸的哪敢这样!

可片刻之后,他们听到外面的人是冲着张多羊去的,还说什么杀害少东家的话,他们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只要不是冲着他们家来的,那就不用太害怕了,家里的三个汉子一起出来,而女人们也叫喊起来!

左邻右舍听到叫喊声,也连忙都起来帮忙,可就算邻居再快,也没法立即就赶到,可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张多羊的亲家公手里拿着根扁担,叫道:“是什么人,光天化日……大半夜的你们进我家想要干什么!”

李日知心想:“出来的真不是时候,本来我马上就要问出来了,他们这么搅合,那张多羊岂能再这么容易说实话。不过,张多羊是在替谁隐瞒?能让他冒这么大风险的,只能是他至亲至爱之人啊!”

成自在把张多羊交给于捡金按着,他冲出厢房,刷地就把横刀抽了出来,喝道:“叫喊什么,都退后!”

“这是我家,凭什么退后!”一个汉子看了明晃晃的横刀,怕得直往后退,但嘴里却还是很硬气的!

李日知走了出来,道:“你们窝藏杀人凶犯,都属于从犯,这便和我们进官府,把你们都关进大牢!”

亲家公顿时就愣住了,能说什么官府和大牢这种话的人,一般来讲都是官面上的人,而对于村民来讲,里长就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衣着华丽,明显比里长厉害得多!

外面敲门声更加激烈,一条汉子连忙跑去打开了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个中年人,同样衣着华丽,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财主东家的那一类人,但不是本村的人!

马文尚一把推开这汉子,进了院子,道:“张多羊呢,他是我家的佃户,逃佃到了你们这里,是不是你们窝藏的,要拉你们去见官!”

亲家公全家都傻了,张多羊这是怎么了,又说他是杀人凶犯,又说他逃佃,把他们都给弄糊涂了,张多羊是真的犯了法,还是被诬陷的,可看这些人的样子,都是富贵人物,怕是不会来诬陷一个小小的张多羊吧!

外面的亲家公被唬住,就是被吓蒙了,虽然他和两个儿子都手拿着扁担,而且邻居也逐渐赶来帮忙,但他们却不敢动手,不敢真的进去把张多羊抢出来,甚至连对李日知他们动手都不敢!

屋里的女人们也被吓住了,尤其是婆婆更是胆小,虽然不敢对外面来的“强盗”反抗,但她却可以欺负屋里的儿媳妇!

婆婆对着小儿媳妇骂道:“你这个祸害,又给家里遭灾,看看你爹,他竟然逃佃,官老爷知道了是要拉他去打板子的,还要连累你公公,说不定也要打你公公和你男人的板子,你说你是不是祸害!”

大儿媳妇也道:“怪不得张家叔父来咱家住了好几天,原来是这样啊,平常他都不来的!”

说话的语气酸溜溜的,估计是她的父亲都没说来这里长住,却被小儿媳妇的父亲抢了先,她很是嫉妒。

小儿媳妇便是张多羊的女儿张氏,她此时又惊又怕,对于婆婆和嫂子的嘲讽,她是根本不在乎的,如果是在白天,她立即就会反唇相讥,她可是敢和婆婆动手的,而且婆婆还打不过她,别说婆婆了,就连她丈夫都打不过她!

她现在惊的是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来,怕的是这些人把杀人的罪名按到了父亲头上,她父亲没有杀人,她心知肚明,当然人也不是她杀的,但却和她有关系,父亲为了保护她,一定不会说出来的,那势必要受皮肉之苦,说不定还会被强行定罪,那样自己又于心何忍呢!

张氏的眼泪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她推开趴门缝儿的婆婆,打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后面的婆婆和大儿媳妇都吓蒙了,她这是要干什么,她疯了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张氏

傅贵宝和于捡金把张多羊五花大绑,从厢房里推了出来,按倒在地,等着李日知发落!

李日知现在看向张多羊,见张多羊眼里满是恐惧,他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如果吓唬两句,说不定就能让他把实话说出来,但既然吓唬他自己不太好使,那么,通过他女儿来吓唬他,也许就好使了。

就在这时候,正房的房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来,这女子身材健美,相貌也有几分可看之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大步走出,用菜刀一指李日知,喝道:“放开我爹,要不然给你们几个每人一刀,一刀两断!”

按着张多羊是的人正是傅贵宝,傅贵宝笑道:“呀喝,好个小娘子,竟然假冒巾帼女英雄,你是菜刀女侠吗?”

成自在上前一步,把手中横刀一摆,喝道:“怎么,你是要帮着杀人凶犯吗?”

马文尚在旁叫道:“你们家窝藏逃佃之人,要报官,要报官!”

此时的院里院外,已经来了不少的邻居,这院子里面有人呼救,村里的邻居守望相助,当然要来帮忙,有的邻居拿了菜刀,有的拿了镰刀,甚至有人拿来了扎枪,对于打强盗,村民不会手下留情的,就算是打死了强盗,出了人命,官府也不会追究,反而会吓住别的强盗,以后再也不敢来这个村子。

可马文尚一喊窝藏逃佃之人,邻居们不知真假,但却再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了,虽然并不散开,但也都由想帮助打人,变成了站着观望。

对于乡民来说,逃佃的人可是帮不得的,因为哪个村子里都有出租田地的人,也有租别人田地的人,出租田地的东家当然认为逃佃的人可恶,种了他家的地,得了收成之后逃走,这未免太不道德,而普通佃户会觉得如果帮了逃佃的人,会不会让东家也觉得自己是这种人呢,万一收回田地,那岂不糟糕!

李日知看了眼院门那边,他算是放心了,村民不会过来围殴,而看样子张多羊的亲家,也不见得会帮着他了,至少他们这几人的安全,算是有了保障,下面只需要弄出口供就行了。

李日知对着那亲家公道:“这个人叫张多羊,他杀人逃佃,当然,这种事情要到州里的衙门里才能宣判,就算要砍他的头,也得等几天才行!”

亲家公脸色发青,他现在几乎已经相信了李日知的话,他早就觉得张多羊来他家借住,会不会是在躲什么事,只是这种话不好问,今天晚上,可不就证实了他之前的预感么,如果张多羊是杀人犯,那他家可真是麻烦大了。

李日知又道:“是你窝藏的张多羊,还是有人欺骗了你,让你窝藏了张多羊?这是有区别的,你要想清楚,要不然就拉你一起去坐大牢!”

亲家公听了这话,顿时就急了,他叫道:“关小人什么事啊,怎么要拉小人去坐大牢,这不是冤枉人么!”

忽然,亲家公身后的那个手拿菜刀的张氏,上前一步,大声道:“是我让我爹住在这里的,于我公公婆婆,还有丈夫无关!”

旁边的一条汉子急了,道:“也和我无关,和你嫂子也无关,你怎么不把我们加进去!”想必这条汉子是亲家公的大儿子!

张氏哼了声,都没瞄这汉子一眼,又上前一步,手中菜刀一晃,竟然挽出一个刀花来,喝道:“你们要找,就找我好了,不要乱加罪名,还没到交佃的时候,怎么可能逃佃,找罪名都不找个好点儿的,真是无耻!”

如果张氏喊这话喊得早些,说不定她公公还有村民,就会一拥而上,根据帮亲不帮理的作风,李日知他们恐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儿去,但她现在才喊出来,别说村民了,就算是她公公都怀疑张多羊了,当然也就没有任何人跳了来“主持公道了”。

李日知看着张氏竟然用菜刀挽出来个刀花,这妇人是会武艺的吗?而且看她的样子,很明显她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多羊一定没有瞒她!

李日知立即大声道:“前几天你去桔庄了吧,你和你爹合谋杀了两个人,然后你们逃到了这里来,以为躲到这里就能躲过官府的追查吗?”

他这话说得可够狠,而且义正辞严,表情非常严肃,看上去就象是真的一样,非常具有煽动性,反正别人不知道,但亲家公身后的另一个汉子,也就是张氏的丈夫被煽动起来了。

这汉子对着张氏叫道:“前几天你回家杀人了?我早就看出你不对劲儿,你当初嫁过来时就不对劲儿,我真后悔娶了你这婆娘!”

张氏却用菜刀一指她的丈夫,喝道:“少啰嗦,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后悔娶了我,你当我愿意嫁你么!”

李日知还有马文尚等人听了他们夫妻的对话,全都吃了一惊,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李日知心想:“事情有些复杂,超出我的预料了,看来得换种战术,谁能想到这个妇人如此剽悍呢!张多羊父女竟然都不好摆平,没关系,看亲家公一家人的样子,却是很好摆平,那就从他们身上入手好了!”

非常体贴的,李日知对亲家公道:“我们不于她这妇人一般见识!你是家主吧,我们就算要押这父女俩去官府,也得是明天天亮之后的事情,这个倒是好商量,但估计吵吵嚷嚷的,你儿媳妇会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家丑不可外扬,还是让邻居散了吧,我们借你的厢房休息,你看如何?”

亲家公一听,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啊,家丑不可外扬,其实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连忙道:“对对,有事好商量。感谢大家来帮忙,现在没事儿了,大家回去歇息吧,多谢多谢!”

邻居们其实都挺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呢,让他们回去睡觉,他们有点儿舍不得走,但亲家公赶人了,他们也不好继续留下来,只好各自慢吞吞地离开了!

李日知道:“把张多羊押回去,这个女人倒是不忙,反正她这里一大家子呢,跑得了她,自有她男人抵罪!”

傅贵宝和于捡金立即就把张多羊往厢房里押,可亲家公却叫道:“张多羊干了什么坏事,和我家没有关系啊,总不能因为我们是儿女亲家,就把我家给连坐了!”

小儿子却低声埋怨张氏:“你看看你爹,惹出一场祸事,却平白连累了我家,你可不许逃走,以免连累了我!”

大儿子也道:“连累了我弟弟也就罢了,可不要连累我和你嫂子!”他见张氏根本不理他,便又对小儿子道:“弟,你现在把她休了,还来得及!”

他们说话声音虽然小,可院子也不大,李日知听得清清楚楚,他眼角余光扫向小儿子,就见小儿子脸上竟然有意动的表情,这还真是奇了,看要子小儿子和张氏夫妻之间的感情很糟糕啊,而且张氏和整个婆家的人关系看起来都不怎么样!

李日知站到了厢房的门口,堵住了门,大声道:“为了防止张多羊逃走,把他的两条腿打断就行了,反正他也是要被砍头的,打断他两条腿也不冤!”

成自在答应一声,手里的横刀挥了挥,很认真的又问了句:“是砍断,还是打断?”

李日知哼了声,看向张氏,道:“当然是打断,咱们又没有带刀伤药,张多羊要是血流过多,没进官府他就死了,咱们是要担事的,但打断腿就没关系,一天时间疼不死的!”

李日知假装很不耐烦的样子,但眼角余光却密切注意张氏的反应,看来还得从张氏的身上入手才行。

而成自在是非常配合的,他满屋子乱转,开始找能打断腿的棒棍,傅贵宝给他出主意:“那边,地上的门闩挺粗,就用它吧!”

傅贵宝把张多羊按在地上跪着,一手扯着张多羊的头发,强迫张多羊抬起头,还用膝盖顶着张多羊的后腰,使得张多羊的姿势非常痛苦,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是痛苦万分!

但,张多羊就是不松口,就是不肯说是谁杀的人!

张氏见父亲受了这般苦楚,她却是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叫道:“不关我爹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要冤枉他,你们有本事去抓真正的凶手啊!”

“你爹就是真正的凶手,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李日知步步进逼,无论从语气还是表情上,他是很坚定地认为张多羊就是凶手,并且他把这种坚定,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张氏!

成自在终于找到了根木棍,比划着要敲断张多羊的腿,于捡金非常卖力,把张多羊的一条腿给拽直,以便方便成自在敲腿!

就在成自的木棍高高举起,马上就要砸下去的时候,张氏叫道:“不要,不要打断我爹的腿,我说,我说,我告诉你们凶手是谁……”

李日知大喜,张多羊的嘴巴硬,可他的女儿却不禁吓唬,这不就要说实话了么!

可一直不开口,逆来顺受的张多羊,这时候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他叫道:“女儿,不要说,没口供官府没法定案,有了口供官府却绝不会轻饶的,不要说!”

傅贵宝大吃一惊,他一直按着张多羊,因为张多羊还是挺老实的,所以他就没有去堵张多羊的嘴,而且他们都以为张多羊忍不住的时候,会说实话的,可没成想张多羊的心意这么坚决,不但他不招供,连女儿也不让招供!

但是,张多羊嘴硬是一回事,脑子不好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虽然现在不肯说,但却很明显的表露出,他是知道的,而且看样子也是参与者,现在不说没关系,等他进了衙门,大刑伺候之下,他根本支持不住的,不存在不招供这种情况!

张多羊终于急了,虽然他成功阻止了张氏立即说出凶手,但他也彻底暴露了他就是从犯,这下子他是真的没法脱身案外了!

不但李日知听出来了,就连亲家公一家人也都听出来了,亲家公大惊失色,他叫道:“亲家,不,是张多羊,你这个老东西,你你,你竟然真的犯了案子,那你怎么敢跑到我家来,你这是在祸害我家,给我家遭灾啊!”

李日知这回反而不急了,他看了看张多羊,又看了看张氏,摇头道:“明早再说吧,反正折腾了这么半天,天也快亮了,反正你们一家人也要去衙门,这点是确定无疑了!”

说罢,李日知上前把房门关上,隔绝了亲家公一家人,他松了口气,回过身,道:“先休息一下,明早上路!”

可就当他要坐下的时候,忽然,李日知发现,就在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小盘素果点心,这盘素果点心只吃了一块,盘子里面还放着完整的三块!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个和尚

顺着李日知的目光,傅贵宝和成自在,还有马文尚也都看到了那盘素果,刚才他们都忙着抓人,屋子里头又黑,所以谁也没有注意桌子上有什么,可现在松了口气,屋子里面又点起了油灯,桌子上有什么,当然也就可以注意到了。

忽然,外面又有人敲门,却是陈英英来了,她叫道:“李日知,傅贵宝,你们打算在这里过夜啊,不要连夜去衙门了吗?”

陈英英在村外等着急了,但因为这里没有真正打起架来,所以虽然有声音,却也不至于声音太大,她就一直没敢动,可等的时间有点儿长了,再也忍耐不住,便跑了进来。

亲家公一家面面相觑,今晚这是怎么了,来了一波人又是一波人,个个看上去都挺有钱的,这个人是女扮男装吧,看起来真有钱啊!

陈英英当然穿的是华丽衣服了,而且也不顾忌什么,直接就进了小院子,在厢房外面叫人名,她刚才在院门那边,正好看到李日知关门。

李日知连忙把门又给打开了,道:“别喊了,进来说话!”

陈英英立即进了屋子,门外,亲家公一家人目瞪口呆,却没有人上前阻拦。

好半晌,亲家公转过头,看到了小儿媳妇张氏手里还拿着菜刀,他摇头气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为儿子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小儿子也道:“你,你还不把刀放下,难不成你还想杀谁么!”

张氏哼了声,她现在也豁出去了,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阶段,那她也不打算再在这个家里住下去了,大不了和丈夫和离,自己搬出去,反正自己也有地方住。

厢房里,陈英英进来了,正要埋怨几句,为什么不早点叫她,让她在村外好等,可却发现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桌子上的一盘素果上面,她不由得奇道:“你们饿了,这素果不够分的?”

陈英英对素果的事情并不了解,她对郑州的点心西施没兴趣,又没去那座小庙见成山主持,所以素果有什么秘密,她当然也不了解,只是很奇怪,大家正在办正事儿呢,为什么却对一盘子点心这么上心,都是饿死鬼托生的不成!

傅贵宝上前,拿出一块素果,道:“这,这和城里的那个点心一模一样,和老和尚那里的也一模一样,那老和尚还说是他的独门秘方,独门秘方就是到处都有这东西?”

傅贵宝和成自在各自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吃了,同时点头,他俩异口同声的道:“真的是一模一样,味道半点不差!”

马文尚也感到蹊跷了,他道:“也许,是成山和尚吹牛的,这种素果本来就是谁都会做的!”

李日知却摇头道:“如果谁都会做,那么老和尚必这不会拿它吹牛的,而且看得出来,做出这素果的本事,确是很让他骄傲的,而且,这种素果就算是他的独门绝技,但却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徒弟呢!”

马文尚皱起眉头,道:“你是说惠勇?这个人倒是很少看到他!”

李日知当马文尚说出惠勇二字时,他立即看向旁边跪在地上的张多羊,就见张多羊脸色大变,李日知立刻便知道,说对了,马文尚说的那个惠勇,极有可能就是案犯!

这可真是万算万算,但唯独漏算了惠勇和尚,李日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张多羊的身上,之后又放到了张多羊女儿的身上,可却从来没有想过惠勇和尚,如果看不到这盘素果,李日知仍旧想不到这个人!

然而,现在一旦想到,李日知便道:“惠勇和尚经常出门化缘,认识的人也必定多,恐怕他还会些武艺,如此一来,做起某些事,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屋里众人一起看向张多羊,就见张多羊表情激动,马文尚大怒,他上前重重踢了张多羊一脚,喝道:“你这个畜生,我马家待你不薄,你竟然伙同寺里的和尚,对我侄子下毒手谋财害命!说,你把我侄子的尸首埋在什么地方了?”

张多羊再也不复刚才的倔强,当马文尚说出惠勇的名字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再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他叫道:“东家,小人没有谋财害命,那惠勇杀人的时候,小人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日知眼睛一亮,道:“果然是他,我想起来了,我在寺里时,看老和尚的那把刀时,抽出来后,那刀竟然有一股血腥味儿,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

傅贵宝和成自在听到这个,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傅贵宝说道:“不错,大哥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的没有想起来,那刀上确实是有一股血腥味道!”

成自在也道:“我还以为那刀是因为杀人太多,乃是一等一的凶器,所以才会有一种杀气,现在想来,哪里是杀气,明明就是刚刚杀人不久,血腥气没有散掉呢啊!”

李日知也道:“不错,我本来也以为是杀气,我以前没有见过什么叫杀气,只从书上看过,所以便误解了,以至于没有往惠勇身上怀疑,对了,我看到刀的同时,还看到了一双很大的僧鞋,想必也是惠勇的,如果拿到张家去比照,说不定就和门上的大脚印一模一样!”

马文尚忽地一拍大腿,道:“极有可能,那只脚印极大,而惠勇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如此种种证据,可不就正好证明了那惠勇就是凶手么!”

李日知看向张多羊,奇道:“你说惠勇杀人时你不知道,可为什么事后你会包庇他,你和他不是同伙,又能是什么?让我想想,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怪不得我以前一直想不到,你家的事情也真是让我想不到啊!”

张多羊以头撞地,嚎啕大哭,他道:“如果各位猜到了,就请快快去抓住惠勇,把他砍头示众,要是让他逃了,他必会回来报复,你们不晓得他的厉害,他一定会报复小人的女儿啊!”

李日知不等听完张多羊的话,立即转身开门,可就当他打开门的一刹那,就听见外面的人惊叫起来,尤其是那个小儿子,叫得声音最大,李日知出门一看,就见那张氏靠墙倒地,她竟然用头去撞墙,试图着想要自尽!

李日知立即上前,道:“到底,没有晚这一步,好得很,没死就好得很!”

那小儿子扑到张氏的身边,叫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屋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就连张多羊都挣扎着爬到了门口,当张多羊看到张氏倒地时,他哭得更加大声,叫道:“傻闺女,别做傻事啊,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早早说出来,好死不如赖活,大不了离开这里,去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再找个好男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要自己想不开!”

傅贵宝低头看了他一眼,道:“好男人遇到你们,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那小儿子茫然不知所措,他只是不停地道:“为什么啊,这到底为什么啊!”

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马文尚,甚至是于捡金,都一起摇头,人人心中都想:“为什么,就因为你够蠢,所以才会这个样子啊!”

李日知救助张氏,幸亏张氏的头比较硬,或者说这家的墙不够硬,所以她虽然头撞破了,流了点儿血,但却没有性命之忧,当然,头晕目眩,那是不可能避免的了!

亲家公在旁不住地道:“幸亏,幸亏之前让她把菜刀放回去了,要不然她用菜刀抹脖子,那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李日知把张氏救醒,但也不会对她客气,叫过于捡金,把张氏绑了起来,把她和张多羊一起,扔进了厢房里,让张多羊靠西边的跪着,而张氏靠东边的墙跪着。

之后,李日知对亲家公一家人道:“现在什么也别说了,你们都回屋去,养养精神,咱们明天一起进城,这种大事,得让官府处理才成!”

亲家公一家人都傻了,不过,他们对张氏似乎并不如何的关心,完全没有把张氏从厢房里抢出来的念头,甚至连张氏的丈夫都是如此,他们现在着急上火,并不是因为张氏如何如何,而是怕张氏和张多羊连累到他家!

李日知转身回了厢房,把那盘素果又端了出来,道:“这点心是谁做的?”

那小儿子地道:“是,是我婆娘做的!”

“嗯,还有谁会做这种点心?”李日知接着问道。

那小儿子忙道:“再没见过,这种好吃的果子,只有我的婆娘一个人会做!”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挺骄傲的,不过一想起张氏的那个样子,他又泄气了。

李日知哼了声,道:“那么,明天早上咱们一同出发,对了,我们是刺史府的人!”说完,他进了厢房,把门关上了。

亲家公一家面面相觑,刺史府的人?这些人是刺史府的人……那是干什么的人?

众人进了屋子之后,马文尚着急知道真相,便想要追问张氏,李日知却阻止了他,这个时候问话,往往会引起激烈反抗,尤其是这张氏,宁可撞墙自尽也不说实话,如果现在问她,可能会让她下定决心不说!

当然,如果进了衙门,一顿板子打下去,或者是用竹签子扎手,那张氏不可能不说,但这样就显不出李日知的本事了,人都是有私心的,李日知也不例外,他也想把案子就在他的手里破了,越少借助官府的力量,越好!

张多羊紧张地看着女儿张氏,张氏却并不看他,张氏只是低着头,眼睛也闭上了,看她的样子明显不是昏迷,是在想事情,估计就是在想惠勇的事吧!

厢房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就连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估计亲家公一家人都回了正房,在商量着明天怎么办吧!

张氏虽然头上的伤口很痛,可却没有她的心里痛,她是在想着心事,而心事的的确确也真的是和惠勇和尚有关!

她和惠勇和尚认识了快有十年了吧,那时她还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虽然已经订亲了,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夫家的人,因为家里佃着马家的桔园,所以他家的生活还不错,她每天上午帮着父亲忙乎完桔园的活儿,下午她就会出去玩,桔园附近风景极好,在这里生活,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竟想一起死

有一天下午,张氏跑到树林里去玩,树林里野花遍地,非常美丽,尤其是树林里一块小小的缓坡上,这一小块缓坡上没有树木,却开着无数的杜鹃花,美丽的花朵,把整片缓坡都染红了!

那时的张氏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她跑到花丛里采摘鲜花,用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越玩越开心,忘了看周围的情况!

风景好的地方,往往人也少,而人少的地方,往往野兽就多,张氏没有发现,一只灰色的饿狼,正从树林里跑出来,想要把她当成食物!

在离着张氏十几步远的时候,饿狼发出一声嚎叫,张氏这才转过身,看到了饿狼!

那时的情景,张氏至今还记得,饿狼那碧幽幽的眼睛,张开的大嘴,那白惨惨的獠牙,她当时已经吓傻了,腿都迈不动了,完全丧失了逃走的能力,也许,饿狼的那声嚎叫,就是为了吓住她,让她再也无力逃走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传来一声吼叫,却不是饿狼,而是一个还带着些许稚音的男子的吼声,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大男孩的吼声!

接着,空中一道闪光,一把大刀被男孩子投掷了出来,大刀飞出了几十步远的距离,准确地砍中了饿狼的后背,饿狼的脊梁骨被砍断了,可由于它奔跑的惯力,它仍然窜到了张氏的跟前,在张氏的身前翻滚嚎叫,抽搐了片刻,这才丧命!

张氏至今还记得,饿狼临死前的挣扎,把身体周围的花草全部抓倒,还有那临死前的嚎叫,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

张氏吓得魂不附体,正当她要哭却哭不出来时,那个大男孩却跑了过来,当张氏转过头时,才发现救了她性命的人,是一个少年僧人,是一个长相非常清秀的小和尚,这小和尚便是惠勇!

惠勇在离桔庄不远的小寺庙里出家,因为师父成山主持是一个会武艺的僧人,所以惠勇也会武艺,这天他路过附近,碰巧遇到了张氏,出手救了他!

再之后,张氏和惠勇认识了,惠勇每天都要出门去化缘,供养断了腿的师父成山还有他自己,那时,每当快日落时,惠勇就会来到张氏居住的村子,张氏会拿给他一些水果,有时候家里有好吃的,张氏还会给他留一点儿,看着他吃完,两个人才告别。

又过了一段时间,惠勇不必天天出去化缘了,因为他的武艺学得差不多了,他会打猎,会砍柴,有时候还会劫道,他象是猎人、樵夫、强盗,但就是不象和尚!

老和尚的腿脚不灵便,从来不知道惠勇在外面做什么,没有管惠勇,所以他可以为所欲为,但他却对张氏一直很好,很好!

后来,有一次桔庄来了小偷,而当时张多羊又不在,那小偷不但想盗走钱财,见张氏一个人在家,竟然还想欺负她,幸亏,惠勇赶到了!

惠勇把小偷一刀两断,这是惠勇最喜欢用的招术,成年后他力气很大,用刀砍人,向来是一刀下去,就把人砍成两截,砍猎物的时候也是如此!

张氏帮着惠勇把那个小偷拖出去埋了,就埋在他俩当初认识的那个缓坡上,以后,每当杜鹃花盛开的时候,埋小偷的地方,花最红!

张氏和惠勇慢慢长大了,张氏喜欢他,惠勇也喜欢她,可她是还没过门的有夫之妇,而他是出家的和尚,两个人是没可能的,但是,有时候越不可能的事情,少男少女们越要去试一试!

张氏和惠勇好上了!

张氏从来不后悔,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再后来,张氏嫁到了这里,她的丈夫比惠勇差得太多,不要说胆气和武艺了,根本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什么事都要听爹娘的,还有那两个让她讨厌之极的大哥和大嫂!

张氏没有在婆家住多久,就回了一趟娘家,去看张多羊,当然,还有惠勇,这时候,张多羊已经知道她和惠勇的事了,但惠勇给了张多羊很多好处,虽然不可能象亲儿子一样孝顺他,但也时常来看他,所以张多羊也就默许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别的也没有用。

当惠勇听说张氏在婆家受了欺负,便想去杀了亲家公一家,然后带着张氏远走高飞,可张氏却不肯,她怕父亲张多羊被人戳脊梁骨,又不忍心丢下父亲一个人,所以想等张多羊去世之后,再和惠勇做长远打算,惠勇同意了!

如此,又过了几年!

张氏回家的次数太频繁,而且住的时间也太久,婆家对她越来越不满,而丈夫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但他不敢说出来,他就是这么的胆小,他怕张氏揍他,张氏真的揍过他,不止一次!

惠勇不但教给张氏打架的本事,还教给她做点心素果的本事,还说等以后两个人远走高飞了,可以开一家点心铺子,专卖这种素果点心,有这份手艺在,一辈子都不用愁吃穿!

然而,就在前几天,张氏回家小住,忽然有事所以只能提前走了一天,来不及告知惠勇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张多羊会告诉他的,就算不告诉也没关系,因为晚上惠勇去她家时,见屋里没有人,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父亲张多羊就跑来了,说出了大事了,少东家和一个漂亮女人在他家被杀了,就是死在她的房间里,都是被人一刀两断杀死的,很明显,杀人的凶手就是惠勇!

张多羊骗走了马家的车夫,还把少东家和那个漂亮女人的尸体给藏了起来,还把她的屋子收拾干净了,但是张多羊认为马家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他无处可藏,所以只能跑到女儿的婆家来避避风头!

张氏问清楚了当时的情况,原来,马家的少东家本来是不需要在桔庄过夜的,但少东家却勾搭上了一个骑驴的女子,然后少东家便到了张家,要求住宿,还非要住她以前在家时的房间,张多羊没有办法,只能答应,那是少东家啊,张多羊佃的是马家的桔庄,端的是马家的饭碗,哪敢不答应。

之后的事情,张多羊没有亲眼看到,但张氏一猜就能猜中,一定是晚上时惠勇来找她了,却并不知道她提前回了婆家,又发现屋门内里上了门闩,他一定是从窗户里面往屋里看了,见床上睡着两个人,便会误以为是她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

张氏完全可以猜想到当时惠勇的表现,他一定是狂怒,他的脾气向来不好,他认为她背叛了,所以极端愤怒之下,一定是直接就从窗户跳了进去,把床上的人给砍杀了!

也许,直到现在,惠勇都不知道杀错了人吧!

张氏一点儿都不怨恨惠勇,不认为他心黑手狠,而却认为他之所以会狂怒,是因为他太爱她了,所以经受不住她的背叛,所以拔刀就杀人,正是惠勇对她爱到极点的表现,她不但不怨恨,还会感到非常的甜蜜!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普通人不一样,可为什么要一样呢,只要她爱惠勇,而同时也知道惠勇爱她,这不就足够了吗!

张多羊祈祷马家的人会相信车夫的话,只单纯的认为是少东家走失,或者认为少东家是和那个漂亮女人私奔了,张氏也希望马家的人不会追究,所以才留父亲在此居住,想等着风头过了,再回家,或者去找惠勇,把事情说清楚,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远走高飞!

可是,马家的人还是找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特别能逼人的年轻人,就是那个年轻人,步步紧逼,结果弄得他们父女心慌意乱,上了他的恶当,父亲说错了话,她怕连累惠勇,想要自尽,却又没有死成!

看来,想要保住惠勇,已经不可能了!

张氏很清楚,无论是她还是父亲张多羊,都是熬不住大刑的,只要进了衙门,早晚得被问出口供来不可。不过,没关系,张氏已经决定了,她会供出惠勇的,让官府抓住惠勇,然后砍了惠勇的脑袋!

她这样做,是因为她爱惠勇,非常非常的爱,所以她要惠勇死,然后她再自杀,在人间他俩不能当夫妻,那死后到了阴间也要做一对夫妻鬼,她认为这是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就象是那满山的杜鹃花一样,那么红艳,那么灿烂!

张氏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墙角跪着的父亲张多羊,只是可惜,苦了父亲,要是自己当初能下决心,和惠勇早早的就远走高飞,也许,父亲也不会被牵扯进来吧!

李日知见张氏睁开了眼睛,并且是看张多羊,便知她有可能说实话了,便立即道:“张氏,你要是合作些,那么不但不用受皮肉之苦,而且你父亲的从犯之罪,说不定也能减少惩罚,但如果你不合作,那么,我们也只能对你父亲用刑了,不怕他不招!”

张氏心里想得明白了,也做了决定,剩下的事对她来讲,也就无所谓了,她连命都不打算要了,还会在乎什么,也就是担心父亲以后的生活罢了!

张氏道:“在我家桔庄附近,有一座小小的寺庙,里面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那个小和尚就是凶手,你们去找他吧!”

李日知哼了声,道:“我们今天白天已经去过了,没有看到惠勇,由于当时我们不知道,所以估计是打草惊蛇了,他回到庙里后,老和尚必定会和他说的,他哪里还会留在庙里,一定是逃走了,你要是说出他会在哪里落脚,那我会向官府说明,让你父亲少受些皮肉之苦的!”

李日知的承诺并不值钱,因为看张多羊的样子,根本就不会再嘴硬不说了,只要他肯招供,当然也就不会用刑,所以少受皮肉之苦的承诺,和没有承诺是一样的,但张氏和张多羊没进过衙门,所以忽悠一下他们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氏忽然笑了,道:“其实,要是你们现在赶到那个小庙里去抓人,你们一定抓得到的,惠勇聪明得很,他知道你们一定是会认为打草惊蛇,所以不可能会立即返回,所以呀,他一定晚上睡了个饱,然后第二天才逃走的,他的胆子可是大得很呢!”

李日知点头道:“是吗,他的胆子真的大得很么!”停顿了一下,他指着那盘素果,道:“这是你做的吧,给你爹吃的,这点心真好吃,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当然,在小庙里那次不算。”

张氏很得意地道:“那当然,这种素果点心,这个世上只有三个人会做,惠勇和他师父,最后一个人就是我!”

李日知也笑了,道:“不一定吧,也许这世上还有第四个人会呢!本来我还不能确定惠勇会藏身在何处,但你这说他的胆子大,那我就能确定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埋伏

听了李日知的话,张氏脸色大变,她叫道:“什么还有第四个人会,你胡说八道!”

对于别的事,张氏完全可以不在乎,反正她也不想活了,命都不打算要了,别的事情还需要在意什么!但她唯一在意的就是惠勇对她到底是不是唯一,是不是对她独好!

李日知说可能有第四个人会做那种素果,其实就是等于告诉她,惠勇不止她一个女人,惠勇没有收徒弟,没有师兄弟,所以怎么可能会有第四个人会做那种素果呢!

有些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讲一文不值,听都不想听,如果非得听不可,那也是会认为在浪费时间,比如说马文尚,他就认为没必要和张氏说这些,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马文尚在一旁逼问张多羊,到底把马绍季的尸首埋到哪里去了,这回张多羊没敢再嘴硬,老老实实说出了地点,其实倒也不是太远,是在一口废弃的枯井当中,两具尸体都被扔进了那里!

那边,李日知看着张氏,他的表情是很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可他越是这样,那张氏就越恐惧,两人互相对视,谁都不再开口说话。

傅贵宝和陈英英在一旁看着,都是大感钦佩,钦佩李日知还在绷着!

别人不了解李日知,他们却是了解的,李日知极少会如此的严肃,现在想必是在给张氏施加压力,所以才故意做出这种表情,而且还坚持了这么长的时候,李日知脸上的肌肉,是不是已经快抽筋了?

成自在叹了口气,看着张氏几乎要疯掉的表情,他道:“在州城里,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每天以卖这种素果为生,所以怎么可能世这上只有你们三个人会呢,她也会啊!”

张氏叫道:“不,不可能,你们骗我!”

李日知这才收起严肃的表情,他真是感觉嘴角有点儿抽抽了,这种表情装的时间长了,实在是不舒服,他道:“骗你有什么好处,你且说说,如果有好处,我就骗你!”

张氏顿时语塞,是啊,她算老几啊,人家为什么要骗她,骗她有什么好处?

李日知道:“你是很想知道那个漂亮女子是谁吧,可以啊,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那惠勇是会武艺的,那么他最怕的是什么?”

张氏的心象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她又不想相信李日知的话,盼着他说在撒谎,可又极度想知道那个漂亮女人是谁,这种纠结的心态,让她嗓子发干,几乎没法发出声音来。

李日知道:“那个漂亮女人在州里人称点心西施,做出来的点心特别好吃,不过,她却没有嫁人,实在不知,她是在等谁啊!”

“他有眩晕的毛病,只要一打喷嚏,就会头晕目眩,远比常人厉害!”张氏迅速说了出来。

成自在却心想:“那惠勇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他!”

傅贵宝和陈英英也觉得没必要这么谨慎,没必和张氏废话,只需要把她交给衙门处置就可以了,他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打不过惠勇一个人么!

可李日知却在想:“那个点心西施如此的漂亮,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招蜂引蝶了,可却没有人敢真的调戏她,没有地痞流氓去骚扰她,为什么?肯定有强有力的靠山,而这个靠山如果真的是惠勇的话,那他的武艺要只是很一般,那不可能镇住谁的,所以小心无大妨,问得仔细些有好处!”

李日知听了张氏的话,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告诉张氏那个点心西施是谁,张氏大声质问,李日知道:“等抓住了惠勇,那时再告诉你!”说罢,闭上了眼睛,离天亮没多久了,要休息一会,养养精神。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就都出了屋子,亲家公一家人整宿没睡,商量了一整晚,却什么对策都没有商量出来,最后的结果还是要跟着李日知他们进城,去衙门走一圈。

想到活了大半辈子,到老了还要去衙门里受罪,亲家公的眼圈儿就红了,不住口的咒骂,自己家怎么就娶了张氏这个丧门星呢,以前真是瞎了眼睛啊,可再怎么生气都没有用,必须和李日知他们走,否则等衙门里的官差上门,那麻烦就更大了。

李日知让亲家公准备了早餐,他们吃饭了,这才一同上路,亲家公去村里借了一辆牛车,跟在李日知的马后,一起往城里赶去。

马文尚的脸一直很阴沉,虽然知道了谁是凶手,但却还没抓到,而且就算是抓到了,一个区区和尚的命,又怎么能和马绍季的比,他真是不知该如何向远在长安的父兄交待。

马文尚到了李日知的马旁,道:“李贤侄,我们不要先去小庙那里看看吗?也许,那个惠勇还没有走呢!”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一定已经走了,而且就是在去城里的路上,我估计他连僧衣都不会穿,会装成是普通百姓的模样。”

马文尚叹道:“那成山主持是多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教出这样凶残的徒弟呢,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

李日知心想:“一样米养百样人,成山主持是失了管教,但惠勇又犯杀戒,又犯淫戒,想必成山主持并不知道。”

傅贵宝跑了过来,道:“大哥,咱们现在进城,是不是要加快速度了,照这速度,怕是得快中午时才能进城门,那还能堵住惠勇那个贼秃吗?”

李日知道:“现在进城也不见得能堵住,他现在可能不会在点心西施那里。嗯,你想想看,如果你是惠勇,你会怎么办?”

“如果我是惠勇?”傅贵宝皱了皱眉头,然后便看向成自在,问道:“如果你是惠勇,你会怎么办?”

成自在想了想,又看向陈英英,问道:“如果你是惠勇,你会怎么办?”

陈英英却没他们这么磨叽,她说道:“我直接回家啊,把事儿告诉我爹,让他找人处理就行了!”

众人一起切了声,有个好爹很了不起么?好吧,是真的很了不起!

傅贵宝道:“我可能会进城,把那个点心西施带出来,不过,我进城时,不会直接去找她,那很容易被官差给堵上,所以我会先藏起来,看看情况,然后再决定去不去找点心西施。”

成自在道:“我会直接等在衙门的附近,在那里看情况,不过,不管情况如何,我都得在日落之前,把点心西施带出城去,不敢拖延时间,那太危险了!”

李日知点头道:“不错,惠勇一定明白,如果他在城里待得太久,就无法再带走点心西施了,所以他只能趁我们还没有查到点心铺子时,把人给带走,尽量是今晚关城门时!”

众人一起看向李日知,等着他做决定,李日知道:“我们先去刺史府,大张旗鼓地把人交进去,然后我们从后门偷偷出来,去点心铺子埋伏,估计在关城门之前,那个惠勇一定会过去的!”

连续赶路,走的都是官道,道路还算好走,等到快到中午时,便进入了城门,李日知仔细打量城门口的百姓,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估计那个惠勇没有守在这里,也或许没在这个城门。

等进了刺史府,见到了刺史崔东升之后,马文尚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了崔东升,崔东升很是惊讶,他可没有想到,竟然不是马绍季私奔了,而是在乱搞时,被一个和尚给杀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李日知等马文尚讲完了,上前道:“崔世伯,小侄以为,为了不打草惊蛇,别波及到太多的百姓,所以这时候派出一小队人,假装出城赶去那座小庙,让那个惠勇误以为我们还不知道他和那个卖点心女子的关系,这个是当务之急!”

崔东升点头道:“不错,老夫估计那个惠勇恶僧,此时就应该是在……嗯,其实他应该是在县衙附近,而不是在老夫的刺史府附近。”

郑州城里不但有刺史府,还有县衙,马家的案子本来应该是找县令的,不过,因为马文尚可以直接找崔东升,所以越过县衙这一级,但普通人却是不会知道的。

李日知道:“不如这样,把张家父女两个绑了,送去县衙,然后再由县衙派人出门,在街上喊两嗓子,与此同时,小侄愿带人去那家点心铺子埋伏,一定把恶僧抓捕归案!”

崔东升道:“好,就依李贤侄之计,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安全,老夫估计,那个恶僧是会一些武艺的,你带上府里的几个护卫,一起去和你抓人!”

李日知大声答应,出门办事去了。

马文尚等李日知出了屋子,这才道:“这位李贤侄在破案子方面很是了得,看样子他是精通律法了,前途远大啊!”

“他是要去长安参加科考的,自然是要扬名,老夫倒是很想帮他一臂之力!”崔东升道。

马文尚点了点头,道:“如果能为我那绍季侄儿顺利报仇,那么我也打算写信给长安的父兄,也为他扬一下名吧!”

这两人倒是都很看好李日知,毕竟有本事的人,到哪儿都会受到重视的。

李日知到了前院之后,把事情交待下去了,自有府里的差役押着张氏父女,还有亲家公一家去衙门,而他则又带上了四个刺史府的护卫,汇合傅贵宝他们,一起去了那家点心铺子。

点心铺子离他们住的客栈非常近,而客栈又是陈英英家的,所以他们想要就近去埋伏,真是太方便了,甚至陈英英站在自家客栈的最顶层,都能看到那家点心铺子,监视点心西施。

李日知则带着众人,去了点心铺子周围隐藏,那里地处闹市,倒是很好埋伏的。

李日知和傅贵宝成自在躲在一家茶楼的二楼,隔着窗户,看着不远处的点心铺子,见点心西施还在招呼客人,看样子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惠勇惹祸了。

傅贵宝舔了下嘴唇,道:“这小娘子还真是颇有几分姿色,便宜了惠勇那秃驴,真不知他是怎么搞上手的!”

成自在听他说的粗俗,便道:“怎么,你也想去试一试?”

“这个倒是不必了!”傅贵宝笑道:“大哥,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你想去试试?”

李日知皱眉道:“我在想,那个惠勇会不会舍弃点心西施,自己逃走,你们想,他既然能舍得张氏,就没理由舍不得这个女子啊!”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不吱声了,这种可能是有的,就看惠勇是不是真的舍不得点心西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堵住

就在李日知他们猜测惠勇会不会舍弃点心西施时,在县衙附近一座酒馆里,坐着一条彪形大汉,这大汉比常人高着一头,满脸都是大胡子,头上戴着顶软毡帽,身上穿的是宽大的布袍子,看上去象是一个要出远门的行商。

这条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成山主持唯一的徒弟惠勇!

惠勇是个孤儿,从小被成山主持捡到小庙里,由老和尚抚养长大,少年时候的惠勇就出处化缘,供养师父,养活他自己,因为老和尚是会武艺的,他从小便也跟着学武,由于身高体壮,所以他的武艺是远远超过成山的。

成山主持出家为僧,并非是他多么崇信菩萨,而是他的腿断了,做别的也做不了,还不如出家为僧,做些素果还能卖卖香客,日子只要能过得去就成,所以他对惠勇的教导也不是以佛学为主,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前朝的精锐士兵,所以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也不当回事儿。

有这样的师父,惠勇也不可能是个虔诚的僧人,武艺有成之时,他便不甘心整天只吃些残羹冷炙,想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好生活。

能让自己过上好生活的方法很多,但最快的一种方法就是抢劫,惠勇便开始干这种事情了,不过,他主要是黑吃黑,主要是抢一些盗贼,并不如何抢劫普通百姓,当然,如果遇上财货极多的肥羊,他也还是会把脸蒙上然后再动手的,从不留活口。

在郑州的地面上,惠勇也算是一号人物,不过,他是很小心的,城外回庙时当然是和尚的打扮,但在城里时,他一般会沾上大胡子,戴上帽子,装成是普通百姓的模样。

所以,惠勇杀人越货不少,可官府却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他在黑吃黑时,强盗总不会跑去报案,而他劫普通富商时,又从不留活口,所以没本钱的生意干了好几年,竟然从没失手,也没有被通缉过,当大盗当成他这个样子的,也算是成功人士了!

不过,惠勇也有弱点,这弱点主要是两个女人,一个是张氏,一个便是点心西施,张氏是他从小认识,并且一起长大的女人,算是一个小家碧玉,而点心西施则是他救下的一个小寡妇,她是有名字的,名叫赵轻罗,曾经是个大家闺秀。

两个不同风味的女人,让惠勇日子过得挺舒心的,惠勇是打算等师父成山圆寂后,也就是去世后,他便还俗,带着两个女人还有这些年他积攒下来的财宝,远走高飞,不过,暂时张氏和赵轻罗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惠勇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俩。

日子过得本来挺舒心的,可忽然有一天,惠勇发现张氏背叛了自己,那晚他去张家想与张氏私会,却发现房门反锁,他当然很诧异,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等他从窗户往里望时,几乎气炸了肺,屋里的床上竟然躺着一男一女!

惠勇当时也没有想的太多,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从窗户跳进屋子里,手起刀落,将床上的那对狗男女杀死,怒气冲冲地把门踹开,返回了小庙!

可他在庙里越想越不对劲儿,张氏不可能这样对自己啊,再说那晚她是知道自己要过去的,怎么还可能找别的男人?当时因为太生气了,他也没有去看床上那对狗男女的模样,现在后悔了,却又想不起当时的情况。

不巧第二天他师父成山生了点小病,他只好留下来照顾,隔了一天,这才又去了桔园,想要看看情况,却发现张多羊走了,屋子也被收拾过了,他立即就赶去了张氏的婆家,远远的看到张氏没死,张多羊也借宿在此,他便放心了。

但因为他误杀了别人,却是把别人当成是张氏来杀的,说起来有点不信任张氏的表现,所以没好意思立即和张氏见面,打算过几天再去相会,他便离开了。

之后,惠勇又去了城里,和赵轻罗见面,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他也没往太多的地方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太重的负担。

可谁知昨天晚上他回了小庙之后,师父成山和他说了马文尚来了的事情,还说了马家的少东家死了,惠勇这才感觉不妙,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他可能要栽跟头!

惠勇之所以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失过手,就是因为他谨慎,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即就准备好退路,现在他钱财存的也差不多了,留下一部份给成山养老,他就准备离开郑州,去南边安家买田过财主的日子去了。

他打算好了,先接走赵轻罗,然后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再返回来接张氏,如果张氏的婆家有人敢拦着,那全都杀光了也没什么。

惠勇只能这么做,不可能两个女人一起带走,怕她俩路上打架,万一被官差发现,也还算是挺麻烦的事,而又只能先接走赵轻罗,因为赵轻罗要是没有他的保护,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至于张氏倒不急,她还有婆家,再不至张多羊也可以照顾她一段时间。

所以一大清早,惠勇就化妆成行商的模样,进了城,躲在县衙的附近,想看看官府有什么动静,他不知道李日知他们去的是刺史府,还以为是县衙呢!

足足等了一上午,也没有什么动静,以惠勇那急躁的脾气,他能等这么久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实在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可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一队差役押着辆牛车进了衙门!

惠勇认得车上的人,不但有张氏和张多羊,还有张氏婆家的一家人,惠勇大吃一惊,官差未免太厉害了一些,竟然顺藤摸瓜,把张氏父女抓住了,他相信张氏不会出卖他,但他可信不过张多羊,虽然张多羊怕他,但和官府比起来,张多羊必定还是更怕官府的!

惠勇心想:“要糟糕,怕是张多羊会出卖我,估计官府很快就会派兵去庙里抓我吧!”

他想到这里,把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光,正打算付帐离开,就见县衙里面跑出来一队捕快,吵吵嚷嚷着,说要出城,而去的地方正好便是他出家的小庙,足足有二十多个捕快,手持刀棍,一边抱怨一边跑着往城门那边赶去。

惠勇立即离了酒馆,他知道不能再在城里待下去了,得先把赵轻罗带走,能带走一个是一个,等他安顿好了赵轻罗,再回头来救张氏,估计官府也不会难为一个女子吧,整件事情,又不关张氏太多的事,官府总不会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

走上大街,惠勇压了压帽子,低着头,往赵轻罗的点心铺子快步走去,差不多还有一下午,从时间上来讲应该够的,但还是要抓紧时间才行,得赶紧把赵轻罗带走,夜长梦多,谁知会出什么意外呢!

惠勇到了点心铺子附近,他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地处繁华,位置相当不错,人来人往,他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虽然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向点心铺子走去!

远远的,赵轻罗就看到惠勇了,不管惠勇如何乔装打扮,她总能第一时间认出他,其实也没什么难认的,惠勇身材高大,想认不出来也不太容易,除非是一群身材差不多的人站在一起,那她才有可能认错。

等惠勇走过来,赵轻罗笑道:“来了,你怎么今天来了,还来得这般早?”

他俩见面一般都是约好日子的,而且惠勇也不会来得这么早,大多数时间都是黄昏时分才过来,今天却是反常。

惠勇道:“嗯,因为今天有事,我有话要对你说,咱们进屋去说!”

赵轻罗答应一声,她向来温婉,从来不发脾气,见惠勇脸色郑重,她也不问为什么,立即收拾了摊子,和惠勇进了屋,把门关上了。

惠勇道:“出事了,官府可能要抓我,我也得赶紧离开郑州,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赵轻罗立即点头,柔声道:“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惠勇点头道:“好,那你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只带细软,别的都不要了,等到了安全地方,咱们再置办不迟!”

赵轻罗打开箱柜,开始收拾包袱,她也怕耽误时间,所以收拾得极快!

可再快也没有外面来的人快,砰砰的外面有人敲门,有人叫道:“卖素果的,还有没有素果了,我要二斤!”

赵轻罗看向惠勇,就见惠勇摇了摇头,示意她把人快点儿打发走。赵轻罗便说道:“卖光了,明天客人请早点儿来,今天抱歉了,明天一定给客人多留些!”

她说话的声音一向柔声细气,甚至还有些发嗲,客人们向来最喜欢听她说话,从来不会对她恶声恶气的!

可今天门外的人却不一样,那人道:“那小娘子你就现做一些给我带走吧,都说你素果点心做得好,我是特地来尝鲜的,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真没有了,现做也来不及的!”赵轻罗一边说话应付,一边还在快手快脚地收拾包袱。

门外那人还在啰嗦,惠勇却忍耐不住了,门外的人太讨厌了,今天要不是有事,真得好好地教训他一下不可。

当门外那人又叫了声小娘子后,惠勇猛地把门打开了,他打算把门外这人给抓进来,直接一刀砍了便是,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再多条命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远处,李日知等人已经快步跑过来了,成自在道:“师兄,刚才进去的那个人能确定就是惠勇么?”

李日知道:“我没见过他,不过,这人身上的那把刀我却认得,就是在小庙里看到的那把,所以这人应该就是惠勇!”

傅贵宝却道:“那些刺史府的护卫提前动手了,他们还真是一点耐心没有啊!”

当三人快跑到点心铺子门前时,铺子的门打开了,而外面叫门的护卫呼地一刀就刺了进去!

惠勇打开屋门,他刚想把外面的人扯进来,却见门外刀光一闪,一把长刀对着自己的脑袋就刺了过来!

赵轻罗正好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人敲门,却见一把刀刺了进来,她吓得一声尖叫,差点吓得摔倒!

惠勇身子一侧,便躲过了长刀,接着一脚踹出,正中门外那人的小腹,只这一脚,便把门外的护卫从门口给踹到了街上!

惠勇哼了一声,心想:“今天,怕是不能带着她一起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捉拿归案

惠勇虽然年轻,但在江湖上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了,他一看外面的架势,就知道来的是官府的人,而且不止一个,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跑不掉,而是觉得不能带走赵轻罗,有一些遗憾罢了!

外面那个偷袭的人被踹到了街上,可门旁又窜出一个,穿的衣服和刚才那个差不多,手里也挥着长刀,这人也不进屋,只是堵住了门口,不让惠勇出去!

惠勇立即就明白了,他一定是被包围了,被堵到了屋子里,如果他不能硬闯出去,那么可能就真的没法逃出包围圈了,所以宁可拼着受一点伤,也要闯出屋子,只要到了街上,那就一切好办了!

惠勇咬紧牙关,顺手抄起屋子里的一张胡凳,扔出了屋子,他紧接着就窜了出去,抽出师父传给他的长刀,奋力挥舞,护住头脸,两步就冲出了房门!

可惜,外面的人哪能让他这么就跑出来,如果窜到大街上,让他随便抓一个百姓当成人质,那他们是顾及人质,还是不顾及?两难的问题啊!

刺史府一共来了四个护卫,除了一个被踹到了街上,另外三个都堵在门口,见惠勇冲出门来,他们一起挺刀乱刺,三个人一起出手,让惠勇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把他又给逼退回了屋里!

惠勇退回了屋里,呼呼地喘了两口气,他没法出去,可外面的人也知道了他的厉害,不敢过份紧逼,暂时也不敢冲进屋来!

惠勇回头看了一眼赵轻罗,说道:“今天的事情,怕是不好解决,我怕是没法带你一起离开了!”

赵轻罗理了一个鬓边的头发,微微一笑,她并不慌张,她道:“没关系,你只管自己逃走便是,他们又不会抓我,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接我便好!”

惠勇嗯了声,道:“好,那我和他们拼了,我一定逃得走的!”

两个人一共说了三句话,时间极短,但外面的形式却又大变样了,李日知他们赶到了。

傅贵宝上前扶起了那个被踹飞的护卫,而李日知则拔剑在手,叫道:“官府抓贼,百姓速退,不能让贼出来,这贼凶残的很,小心他抓你们当肉盾!”

街上的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打架要呢,有这样的好热闹,那当然要过来看看,从古至今,看热闹的从来不怕事儿大!

可听李日知那么一喊,一个再敢过来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了,都离得远远的,就算是惠勇真的冲到了街,也休想抓住倒霉的,围观群众的智慧绝对是一流的!

成自在见三个护卫堵住门口,和惠勇打得激烈,但却拿惠勇没办法,惠勇出不来,可他们同样也冲不进去!

成自在叫道:“你们退后,让我来!”他把横刀一摆,冲到了门口。

那三个激斗中的护卫立即后退,他们都算是好手,武艺不弱,但养尊处优得久了,又许久没有厮杀打斗过,冷丁遇上惠勇这样的硬茬子,他们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摆不平,不过,只要时间久一点,他们依旧是可以获胜的,但如果别人想上,他们也不拦着!

成自在到了跟前,横刀连刺,他出刀的速度极快,他从小打猎为生,在遇到野兽时,搏杀的速度不快,那就是他死了,可别指望黑熊灰狼会和他讲什么先礼后兵!

惠勇以一打三,并没有落下风,但和成自在一对一的单挑,他突然就感到了压力,门外的年轻人招式拼命,凌厉之极!

惠勇心想:“看得出来,刚才那三个人和我对打,是想要抓我,而这个人是想要捅死我啊!”

惠勇打起精神,使出成山主持教给他的武艺,奋力反击,他的本事可不小,而且打斗经验丰富,并不惧怕成自在!

屋里,赵轻罗躲到了屋角里,她看着在门口厮杀的惠勇,现在的场景她想起来了,以前惠勇也是这么和别人厮杀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赵轻罗的家族吃了官司,家中长辈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而她那时的丈夫也被流放了,她跟着丈夫一起上路,押着他们走的官差贪图赶路,错过了宿头,天黑之后见路边有一座孤零零的客店,便住了进去,结果住进了黑店,当天晚上两个官差和她的丈夫,就被开黑店的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她是个女人,长得又漂亮,所以黑店里的恶贼舍不得杀她,竟然想着要抢她当押店夫人,虽然不明白这个小小的黑店有什么值得押的,但她却知道自己会死掉,她打算自尽,落入恶贼的手中,那还不如死了呢,她可不想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就在恶贼们想要冲进屋子的时候,惠勇来了,他本来是想来住店的,却发现了店里有尸体,然后又发现了恶贼们想要抢她,于是立即挥刀去打恶贼!

恶贼的人多,足足有七八个,把惠勇堵到了屋子里,而当时她就是躲在墙角里,看着惠勇和恶贼厮杀,就如今天这般!

那天,惠勇赢了,把黑店里的恶贼杀得干干净净,然后一把火把黑店烧了干净,还帮着她把丈夫的尸体给埋了,官差都死了,她当然不用再被流放了,但却也无家可归。

于是,惠勇收留了她,给她在城里找了房子,还教了她做素果的手艺,如果谁敢欺负她,惠勇就把谁打得满地找牙,她感激惠勇,慢慢的感激变成了喜欢,再之后,她就成了惠勇的女人。

惠勇对她一直非常的好,她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可惜,又有敌人来了!

今天的敌人似乎很厉害,门口的年轻人虽然进不来,但却也堵住门,让惠勇没法逃走,时间拖得越久,对惠勇越不利,自己应该去帮一帮惠勇!

赵轻罗看着惠勇的背影,心想:“他对我那么好,想要和我过完此生,如果他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只有他能逃走,我和他才能有将来!”

赵轻罗扔下手里的小包袱,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她叫道:“救命啊,救命啊,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她装成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冲到了门口。

惠勇正在打斗,他已然落了下风,虽然他的武艺要高于成自在,但成自在的打法是不要命,招招都是两败俱伤,而他是要命的,他可不想以命换命,而且还说不定换不成,只是自己丢了命,对方有帮手,他可没有!

可就在这时,惠勇发现赵轻罗冲过来了,他大吃一惊,他知道这是赵轻罗想要帮自己,可是这也太危险了,连忙挡住了成自在的刀,他叫道:“小心!”

外面的成自在也吓了一跳,连忙住手,怎么搞的,这个点心西施疯了么,这种时候往外冲什么!

赵轻罗并不停留,越过惠勇,冲出了房门,她假装冲得太猛,站立不稳的样子,向前扑倒,抱住了成自在,她叫道:“救命,救命啊!”

成自在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点心西施是在帮助惠勇逃走吗?没用的,我这里一堆帮手呢,就算是抱住我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方法实在是太不聪明了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惠勇立即就冲出了房门,他刚要往街上逃窜,忽见眼前一片白茫茫,有人向他撒了一把东西,好象是地上的尘土!

这把尘土不但把惠勇的眼睛给迷了,但这不是最主要的,而是惠勇开始打喷嚏了,他有一个毛病,就是一打喷嚏,就会迷糊,头晕目眩,这种症状很严重,情况严重时甚至会晕倒,一般人打喷嚏时也会有些头晕的症状,但绝对不会象他这么严重。

惠勇几个喷嚏打完,身子一转,头重脚轻,忽然觉得脑袋巨痛,他瞬间倒地,晕了过去!

李日知手里拿着一块方砖,站在惠勇的旁边,看着惠勇倒地,他哈了声,笑道:“这东西果然好使!”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方砖。

刺史府里的四个护卫,还有成自在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恶僧,竟然被一块砖头给摆平了,而赵轻罗则放开了成自在,哭叫着扑到了惠勇的身上,想要把惠能给摇醒!

就在这时,傅贵宝跑来了,叫道:“蜀椒粉,我拿来了,咦,他已经晕了!”他两只手各抓着一把蜀椒粉,这是刚才李日知让他去找的。

原来,李日知看成自在似乎一时半会儿的没法拿下惠勇,他便想起那个张氏说过的,惠勇有一打喷嚏就眩晕的毛病,这是惠勇的弱点,针对这个弱点下手,想要抓住他,应该不难!

李日知立即便叫傅贵宝去找能让人打喷嚏的东西,傅贵宝便跑进了一家饭馆,抓了两把蜀椒粉,这东西容易让人打喷嚏,可当傅贵宝回来时,李日知已经用方砖,把惠勇给拍倒了!

李日知把方砖扔到了地上,他刚才想用剑来着,但他自知上前和惠勇打斗,自己别说赢了,还很容易被惠勇抓成人质,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李日知认识到这一点,他当然就不肯上前了,离远了要想攻击惠勇,当然就是用砖头了,他便捡了这块方砖!

可他没有想到那个点心西施会突然发疯,竟然冲出来抱住了成自在,眼看着惠勇就要逃脱,他只好在地上抓了把土沫,这路上脏得很,土沫里面还有些马粪沫子什么的,这一把尘土对准惠勇的脸扬了过去,然后惠勇便打喷嚏了!

刺史府的那四个护卫并不知道惠勇有这个毛病,刚才他们的注意力也没在李日知的身上,只不过就是见李日知一扬手,然后便用方砖把惠勇给拍倒在地,他们还以为李日知武艺更高呢!

至于傅贵宝跑过来喊蜀椒粉什么的,护卫们更是没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上前,推开赵轻罗,把惠勇五花大绑起来,他们绑人的手段高超,就算是惠勇武艺再高,力气再大,也休想逃得掉!

赵轻罗哭叫着去扯惠勇的衣服,徒劳无功的想要留下惠勇,护卫们见状,索性把她也给绑了起来,算成是从犯,一起抓回刺史府。

成自在见状,有些不忍,但却也不好说出口,总不能让护卫们放了赵轻罗。

李日知拍了拍成自在,低声道:“师弟,万不可如此,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可不能只凭外表,也许她是个好人,但她和恶僧牵扯到了一起,所以还是不要招惹为上!”

成自在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供词

李日知他们又是和惠勇打斗,又是在大街上抓人,护卫们还把赵轻罗给抓走了,这热闹未免太大了些,街上不少的百姓都跟着他们去了刺史府,想再看看热闹。

但实际上百姓们是不会看到什么热闹的,因为崔东升根本就不可能当众审理,除非他另有目的,比如说想要在民间涨一涨声望,那么他才会公开审理案件,否则一般的案子自有相应的官员去审,哪会让他这个刺史亲自过问。

刺史府里,崔东升和马文尚一直在等消息,听闻李日知把人抓回来了,崔东升道:“李日知办事还算是牢靠,不过,这案子以老夫来看,最好还是要公开审理一下,以方便为令侄正名!”

马文尚刚才也在想着这事,他的侄子马绍季太过胡闹,和一个来历不名的女子在路上认识了,搭讪几句,竟然晚上就睡到了一起!

那女子也不必说什么来历不明了,直截了当就是一个风尘女子,没有在清楼里等着客人上门,估计是有什么事所以出门,正好碰上了马绍季,两个人便王八看绿豆,别有一番滋味儿在心头,一拍即合,当了一对野鸳鸯,然后一起死了!

这种事情要是被百姓知道,那马家的脸面,算是丢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如果越是遮掩,越想不让别人知道,那么流言就会越多,就会越传越邪乎,没法预料谣言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所以需要改变一下案情,引寻一下舆论,为马绍季“正名”,说白就是把一个臭不要脸的公子哥,说成是行侠仗义的少年英雄,如此而已!

马文尚正想着怎么开口求崔东升呢,却听崔东升主动这么说,他连忙道:“那便有劳崔刺史了,在下一定要将此事告知京里的父兄,他们也会对崔刺史心存感激的!”

崔东升一笑,便去前面打算升堂问案了,这时候正好李日知把人押到了。

李日知见崔东升亲自出来,而且有升堂的架势,他连忙道:“崔世伯,这桩案子是要当众审理?不知马世叔是否愿意啊?”

估计马文尚是愿意的,要不然崔东升能出来么,但这话还得提醒一下!

崔东升嗯了声,低声道:“马绍季乃是一位英雄人物,为救道上赶路的单身女子,所以不幸被恶僧惠勇所害,所以官府理应对其进行褒奖才是啊!如果好人好事不奖,那以后谁还再做好人,做好事呢?”

李日知张了张嘴,这种事倒是和他无关,他想了下,连忙点头,表示赞同,毕竟马绍季已经死了,人死为大,给他留个好名声,自己何苦非要实话实说呢!

崔东升上了大堂,把惊堂木一拍,便即开始审案,刺史亲自审案,这种事情可是极少发生的,甚至可以说在郑州,在崔东升的任内,这还是头一回发生,当差役把刺史府的大门打开,让百姓可以看到大堂上情况的时候,百姓无不惊讶,对这案子也更感兴趣了。

崔东升先叫人打了惠勇二十板子,趁着打惠勇的时候,把李日知又叫了过来,问了大概的情况,李日知立即低声把案情说了一遍,差不多都是崔东升已经知道的,如此,他便心中有数了。

惠勇就算是身强体壮,可差役们毫不留情的二十板子打下去,只把他打得满头大汗,竟有种骨头裂纹的痛楚,这些差役下手可真狠啊,真是往死里打他。

崔东升先不问惠勇,而是让人把张氏父女押了上来,张氏父女本来被押去了县衙,现在又被押回来了,崔东升问道:“张多羊,张氏,你们看清楚了,下面跪着的这个恶僧,便是惠勇吗?”

张多羊和张氏当然看到了惠勇,可也看到了惠勇旁边的赵轻罗,赵轻罗被押到堂上来,真是纯粹自找的,她对惠勇用情至深,上了堂之后,只因她是女子,差役们便给她松了绑,她见惠勇趴在地上哼唧,竟还上前照料,一副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的样子。

这种样子看在张氏的眼里,简直就是刺眼之极,她几乎有了上前去咬死赵轻罗的念头,尤其是当她发现赵轻罗长得比她好看,气质比她好,几乎可以断定是个大家闺秀时,她心中的憎恨更加深了!

张氏一直以为惠勇只爱她一人,现在看起来全是谎言,而且惠勇误会自己和别人乱搞,竟然拔刀就杀,如果没有赵轻罗,那张氏心里还会觉这是惠勇爱她之深的表现,当然,她的心理是有点儿疾病的,可现在见了赵轻罗,张氏便又认为惠勇就是想要杀她,然后和赵轻罗一起远走高飞!

听到崔东升问话,张氏立即答道:“是,这个恶僧便是惠勇!”

崔东升又问道:“前几日,这惠勇恶僧在桔庄附近行劫,想要劫取一个单人旅客的钱财,却被一名叫马绍季的壮士发现,马绍季上前阻拦,却和那旅客一同被惠勇恶僧所害,当时你和你的父亲张多羊都看到了,可有此事,你可愿意作证?”

张氏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她刚想杀了眼前这对狗男女,刺史大人就把刀子给送过来了,她又不是傻子,哪可能听不明白崔东升话里的意思,这是想替少东家留个好名声呢,她家可是一直靠着马家吃饭,这个忙自己一定要帮!

张氏说道:“是,民妇看到了,就是这个惠勇恶僧,杀了行侠仗义的马家少爷,马家少爷可是好人,就是被他给害了,刺史大人一定要为马家少爷伸冤报仇啊!”

崔东升一拍惊堂木,看向张多羊,道:“你女儿说的可是实话,你可有异议?”

张多羊也听明白了,他连连点头,太对了,就是马家少爷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反被惠勇恶僧给害了!

崔东升冲着负责记录审问过程的书吏一挥手,让书吏拿着供词,让张氏父女画押按手印!

堂外,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陈英英都来了,他们和李日知站在一起,他们当然都是知道真实过程的,可没想到崔东升却是这么问的,当然,这也没有损害谁的利益,只是改了个过程罢了!

傅贵宝小声道:“这,这也行?”

李日知道:“死者为大!”

成自在照例没有吱声,陈英英却笑道:“看,还得是有个好爹吧,如果马绍季的爹不是大官,谁会管他是不是死者为大啊,谁会替他遮掩,他名声好不好,关别人何事!”

众人一起点头,话糙理不糙,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只不过真相说出来之后,让听到真相的人感觉不太舒服罢了!

堂上,崔东升成功得到了张氏父女的口供,接下来就好办了,让惠勇认罪,这个太简单了,而且惠勇也知道不可能逃过一死了,于其挨板子受活罪,不如一死了之,反正他这辈子也够本了!

所以,惠勇很痛快地招供了,就是他杀的马绍季,至于马绍季是在床上被杀的,还是在道上行侠仗义时被杀的,随便崔东升怎么编,他是不在乎的,判刑的结果是一样的,那他还费什么口舌!

然而,惠勇这样的江湖人物,实在是太小瞧了崔刺史的本事!

以为把如何杀马绍季的事情招供了,这案子就审完了,就等着秋后处斩了?这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太幼稚了,崔刺史如果只有这点儿本事,那他能当刺史么,以后还想升官么!

崔东升把马绍季的案子给了结了,然后便问惠勇还犯过什么案子,不说?想不起来了?没关系,板子会让你说的,会让你想起来的!

只要惠勇嘴巴一硬,想要装硬气,充好汉,崔东升立即就让差役打他的板子,不多打,一次只打二十,绝不会说什么打一百大板,一次打这么多板子,那不打死了惠勇么,所以崔东升让差役们分开打,每次只打二十!

这下子,惠勇可领教到崔东升的手段了,大堂之上,没有硬汉,让他招什么,他就得招什么!

惠勇把他以前做过的事情全都招出来,最后连他第一次杀人都招出来了,好多年前的事情他都被迫说了出来,他真是挨不起板子,二十板子打一次,一次两次他能挺得住,可要是打个七八次,十来次,铁人也受不了啊!

惠勇既没练过铁头功,也没有练过铁屁股功,他现在想死,可想死也不容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终于是得到了深刻的体验。

崔东升也没有想到,惠勇一个和尚竟然做过那么多的案子,而且其中竟然还有好几件无头悬案,竟然全是他做的,如此恶僧也真少有,如果不是李日知抓住了他,那些无头悬案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外面听审的百姓也都惊骇,这到底是和尚还是魔鬼,是出家的僧人,还是地狱跑出来的修罗,怎么会杀了那么多的人,做过那么多的恶事,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本来赵轻罗还在照料惠勇的,想和他同生共死,可听了惠勇的“光辉事迹”之后,她也害怕了,实在没有想过惠勇是这样的人,再不敢过去照料惠勇了!

李日知站在堂外,他本来一开始对崔东升的审案方法不以为然,认为崔东升是在知道了结果的前提下,然后再去问口供的,如果让崔东升象自己那样破案,崔东升肯定不行!

可看着看着,李日知不由得也佩服了,用打板子做为手段问案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也是有些效果的了,什么样的方法,要看什么样的人用,也要看对什么样的犯人用,让犯人说了积年老案,光靠推理是没有用的,适当的使用一下打板子的方法,还是有效果的,不能只单方面的说这种方法不好。

这个案子足足审了三个时辰,崔东升一直等到惠勇再也招不出什么了,他这才作罢,让书吏呈上记录,看着那厚厚的一叠供词,崔东升又感疲惫,又感兴奋!

抓住了一个如此作恶多端的恶僧,这也算是大功一件,不过,这个惠勇做了不少黑吃黑的案子,倒也算是对郑州的治安做过一点点的贡献。

崔东升让惠勇把供词画押,然后释放了张氏父女,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张氏父女并没有害过谁,顶多也就是张氏不守妇道,但民不举官不究,只要张氏的婆家不告她,那崔东升才不会管这闲事呢!

赵轻罗象是傻了一样,她是整个案子里面很可怜的一个人,没了惠勇,她也就没了靠山,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算是一个未知数了。

崔东升没有难为她,她也没有犯过什么罪,顶多也就是在抓捕时制造了点儿麻烦,只要崔东升不追究,那么就不用惩罚,把她也给放了,崔东升只是对她说了声好自为之,仅此而已。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免考

马绍季的案子破了,可怜了这个公子哥,他的行为不能说是风流,于道德有违,并且运气非常差,差到了连命都丢掉的地步。

不过,好在马绍季有好祖父,好父亲,还有个好叔叔,并且,碰上了个好刺史,他人虽死了,但名声未臭,还算对得起马家的列祖列宗,没给家族丢脸!

当然,以上一切,如果没有遇到李日知,那就统统都是白费,不但马绍季死得不明不白,还差点儿让人误以为他和风尘女子私奔,估计如果消息传到长安,估计要么气死他祖父,要么气死他父亲!

对于李日知的帮忙,马文尚是非常清楚的,世家大族的人,最讲究礼尚往来,李日知帮了马家,那么马家一定要有所回报,绝不会凭白欠下李日知的人情!

当崔东升审完了案子,回到书房之后,马文尚的脸上难掩疲倦,他道:“崔刺史,李日知帮了我马家这个大忙,我马家当有所回报,我打算向父兄推荐他,他不是要去参加科考么,我父兄接到我的书信之后,必会助他一臂之力的!”

崔东升也道:“此子必是大有做为,我也打算免了他的考试,直接保举他去长安,参加科考,嗯,他想要考的是进士科!”

马文尚道:“进士科每科只选二十余人,有时连二十人都选不到,想要考中,是有些难的,即使是以我父兄在长安的声望,也只能为他扬扬名,却也不能说可以为他争取到一个进士的名额!”

进士名额太少,其考中的难度之大,完全是所有科目当中最难的,就算是吏部侍郎这样的实权人物,也没办法保证可以让李日知考中,说白了,李日知还得靠自己的本事,靠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崔东升道:“我们虽能力有限,但也尽可能的帮他,起码他到了长安之后,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能有人指点一番,不但对他的科考有益,对以后进入仕途,也是大有帮衬的!”

马文尚笑了笑,道:“是啊,不如我们把他叫进来,各自给他写一封信如何?”

他的意思是,他要给父兄写信,马家在吏部很有势力,李日知考不中进士也就罢了,如果一旦考中,那马家对他的帮助,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崔东升含笑答应,他在长安是没有什么影响力的,但把李日知保举到能直接考试,这就很是人情了,希望李日知以后能报答他,或者报答崔氏家族。

花厅,李日知和傅贵宝他们在厅中枯坐,等着崔东升叫他,李日知明白,今天这事情就能了结,崔东升应该就会兑现诺言的,这个应该没问题,而马文尚会怎么感谢他,倒是想不到,也许就该是他考中后的帮助吧!

傅贵宝坐在李日知的旁边,他一边喝茶,一边道:“大哥,这回你可是风光了,我看比别的学生要风光得多啊,崔刺史保你去考进士,而你一旦要考中了,又有吏部的大官帮你,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陈英英也道:“要是进士科太难考,那不如你考别的科,比如说法科,反正你只要考中,只要有了当官的资格,那你有吏部侍郎给你当靠山,你还不是想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么!”

成自在也挺兴奋的,他道:“师兄,能直接当县令吗?”

李日知摇头道:“那可不容易,几乎不可能,首先要观政,就是学习怎么当官,如果关系硬些,可以直接派出去当县丞,或者县尉这些官,但县令这样的一县之尊,几乎没可能的,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陈英英道:“什么特殊情况?”

“太偏远的县,谁都不想去,那么县令的位子,倒是有可能给新考中的进士,别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李日知摇头道。

傅贵宝和陈英英听了这话,异口同声地道:“就算是偏远的地方,只要能当上县令,那也要去啊!”

他俩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对于一些事情会看得比较清楚,先别管县令好当不好当,先要把县令当上,把品级提到相应的位置,这就是光鲜的履历,然后再想着去好地方当官,这样升迁起来才快,而如果先找好地方当官,那就会陷入到激烈的竞争当中,人与人之前互相下绊子,反而不容易升迁,甚至还容易倒霉!

成自在一拍胸膛,道:“师兄尽管去,不管是什么样的穷山恶水,师弟我都会保护你的!”

傅贵宝严肃地重重点了下头,道:“去吧,咱们一起去!”

陈英英也非常郑重地道:“对,咱们去,不用担心路费的事儿!”

李日知一拍大腿,道:“决定了,去!呃,不过,去哪儿?”

“去偏远的地方!”成自在往回推了一步。

“去当县令!”傅贵宝又往回推了一步。

“你考上了进士!”陈英英再往回推了一步。

“我还没参加科考,我连长安都没去呢!”李日知道。

然后,四个人都沉默了,刚才大家都睡着了吧,做梦了,还好,现在醒了!

只枯坐了片刻,就有仆人来报,说崔东升请李日知去书房,众人又都紧张起来,李日知的漫漫科考路,这是要迈出第二步了,第一步是走出荥阳,现在就等着走出郑州了。

李日知整了整衣冠,跟着仆人去了书房。他一进书房,崔东升和马文尚一起冲着他微笑起来,两者微笑的区别,就是崔东升是欣赏的微笑,而马文尚是硬挤出来的微笑,没办法,谁让他家刚遭了事,他现在如果不用挤,那真是笑不出来。

崔东升道:“李贤侄,你要去长安的话,现在还不是上路的好时间,因为州里的考试还没有举行,你是可以不用考的了,但州里别的学生还是要考的。”

李日知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冲着崔东升行礼,道:“侄儿多谢崔世伯保举!”

崔东升摸着胡须,笑道:“老夫这便写一封公文,派人送去长安的尚书省,这样你到了长安,直接考试就成,不过,你最好和其他同学一起上路,这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当然,依老夫看来,应该是你照顾他们了!”

马文尚道:“李贤侄多多照顾一下同乡是好的,你的同学以后就是你的助力。还有,我这便给你写一封书信,等你到了长安后,不要去住客栈了,直接住到侍郎府就成,我父兄会照顾你的,你也可以有机会提前见见三省六部的人。”

李日知又连忙道谢,崔东升和马文尚做为长辈,还是很够意思的,该帮的忙全帮,一点儿都不打折扣。

就当着李日知的面,崔东升和马文尚各写了一封信,马文尚是给家中父兄写的,而崔东升是给尚书省写的,两人写好信之后,派信使送走。

马文尚表示很疲倦了,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他告辞回家了,崔东升和李日知亲自送他出府。

送走马文尚后,崔东升又道:“老夫打算再过几天,便举行一次考试,对于考试合格者,你要和他们就多亲多近,然后一起去长安吧!”

李日知自然答应,他去花厅叫上了傅贵宝他们,向崔东升告辞,离了刺史府,又回新郑客栈。

路上,经过点心铺子时,见铺门紧闭,也不知赵轻罗怎么样了,她算是个可怜人了,不过,只要是有手艺在,只要没有人欺负她,她日子也会过得下去的。

李日知道:“英英,她的铺子离你家的客栈近,以后你让人多多帮衬一下她。”

陈英英嗯了声,道:“我看她人不错,有情有义的,只不过,运气太差了!”

众人回了客栈,李日知写了两封信回家,让陈英英安排人送回荥阳,告知父母和舅舅,他在郑州达成目的,获得了直接参加科考的资格。

现在流行投行卷,还有考试不糊名的科举时代,免试代表着学识优秀,这本身就是一种资历,再加上到时会有吏部侍郎替他扬名,对于李日知来讲,入仕之途,到现在为止,还是很顺畅的。

又过了几日,郑州城里风平浪静,李日知在客栈里复习功课,倒也没什么事情发生,直到第七天,州里举行了考试,就是在刺史府举行的,由崔东升亲自主持,全郑州各县的学生都来考试,以期获得进京赶考的资格。

这年代的考试连科考都还是雏形,地方考试就更加没有固定的模式了,基本上都是科举考什么内容,地方考试就也考什么,对于进士考试就更加是如此了,各地方纷纷押题,而且往往还都能押中,这也是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发生的特殊事情了。

比如说对于时策题目,如果这一年发生了突厥人乱边的战事,那么地方官们便会想,今年的时策差不多就是和突厥有关吧,然后纷纷出这种题目,角度不同,但都跟突厥人有关,结果呢,学生们到了长安之后,发现考试题目竟然真的是和突厥有关,至少有几十个州押对了题目!

出题目的人未免太不刁钻了,竟然连难为一下学生的想法都没有,结果使得学生们答题答得水平都超高,个个都是超水平发挥!

但是,就算是题目不刁钻,又能如何呢?这个时代录取进士,有两个最关键的地方,要么是这个考生的水平超强,要么是靠山超硬,两者有一样就可以!

因为考试不糊名啊,谁的卷子考官都能看到,水平超强的卷子不可能被剔除的,答得好是有本事,大唐的官员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操守的,不会故意把水平高的卷子放弃掉,但水平超高的卷子能有几张?剩下的名额怎么办,那就得看谁的靠山硬了!

比如说还剩一个进士名额,有个国公爷跑来了,说录取某甲吧,他的行卷投到我这里了,我看他文章诗词都不错,就取中他吧;然后又有一个郡王跑来了,说录取某乙吧,他是我女婿,然后考官会录取谁呢,那肯定会录取郡王的女婿,而国公爷输了,也不会怨恨,凭实力嘛,这一科不行,下一科呗,没准下一科国公爷和侯爷抢一个名额,那国公爷不就能赢了!

正因为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所以到了武则天时代,才给考试糊名的,不让考官知道是谁的考卷,不怕学生作弊,就怕考官作弊啊!

这天,天还没亮,李日知就起了个大早,他是不用参加考试的,但傅贵宝和成自在都要去试试,他们没有得到保举,免试是不可能的,但进考场去考考,混个经验,却是没有问题的,反正不合格也没人会笑话,那何不去呢,就连陈英英都想混进去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打抱不平

李日知起得最早,他洗过脸之后,去叫醒了傅贵宝和成自在,问他们有没有带好各种证明,比如说户籍证明什么的,不是荥阳人是不可以在这里考试的,还有笔墨纸砚什么的,反正该带齐的东西一定要带齐。

傅贵宝和成自在起来之后,陈英英亲自过来,带了她提前专门花钱请好的修面师傅,来给傅贵宝和成自在修面,其实就是给他俩进行梳洗打扮,给考官留一个好印象!

考试是考文章,不是考相貌,但是,如果考官看到了某个学生长相实是难看,他有可能会觉得这个学生如果当了官,会有失官家的体面,那他有可能就不录取这个学生,发生以貌取人的事,当然这种事很少发生,不过,如果能做得更好,还是要尽量避免这种麻烦发生的。

傅贵宝和成自在装扮起来之后,陈英英看了看他俩,连连点头,道:“自在,要是光凭长相,你合格了!”

成自在笑道:“还好,我还算是五官端正!”

陈英英又看了看傅贵宝,仍旧是连连点头,道:“小杰,如果考试是考长相,那你可以免试了!”

傅贵宝哈哈大笑,得意非凡,他道:“算你有眼光!”

陈英英接着道:“小杰,如果进了考场之后,有人说你长得难看,你千万不要生气,因为……”

傅贵宝一皱眉头,道:“因为什么?”

陈英英大声道:“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你刚才还说是免试!”傅贵宝气道。

陈英英却笑道:“就你这长相还想去考试,免了吧,免试!”

李日知和成自在哈哈大笑,其实傅贵宝长得不难看,相反还有几分英俊,陈英英是在开他的玩笑!

简单吃了些东西,李日知和陈英英送他俩去了考场,考场就设立在郑州的官学里,地方足够大,足可以供五百以上的学生考试了,不过,却来了六七百人,估计要是考场不够,有人要在院子里考了,所幸今天天气不错。

傅贵宝和成自在验过了身份,差役们简单查看了下,见他们没有带不相关的书册,或者小抄什么的,便让他俩过关,傅贵宝和成自在回身冲李日知和陈英英挥了挥手,一起走进了考场。

考试的过程很简单,早上进去,晚上考完出来,只需要考一天时间,考完回家就成了,官府管中午一顿饭。

李日知和陈英英倒是没有急着回家,他俩选了一座大酒楼去休息,巧的很,这座大酒楼也是陈英英家的产业,名叫新郑酒楼,酒楼掌柜的见陈英英到来,使出浑身解数地进行巴结。

李日知和陈英英进了靠街的雅座,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陈英英叹气道:“唉,恨不生为男儿身啊!”

“你也想去考试?”李日知惊讶地问道。

陈英英点了点头,一脸的羡慕,她道:“以成自在那样的水平都能去考,我要是男的,我当然也一定能去了!”

李日知笑了,道:“等他们从考场里出来,问问他们考得如何,你再羡慕吧!”

能去考,和能考得中,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比成在自水平还低的人也可以去考的,但考不中不也是白费力气么,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两个人说笑起来,猜测傅贵宝和成自在能不能考中,他俩估计傅贵宝还能搏一搏,毕竟是商阳书院的正式弟子,但成自在就不行了,他是挺聪明的,书也读了一些,但所学的知识平常用没问题,偏重于实用,用来考试就不见得好使了。

他俩正说得开心,忽听楼下有人喧哗,两人走到窗边往下望去,就见大街上走来一大群的人,为首一个锦袍公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摇来摇去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家丁,家丁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黑帽,簇拥着锦袍公子。

有的家丁手里捧着罐子,而有的家丁手里牵着大黑狗,走在街上连连吆喝,而走在最前面的锦袍公子更是边走边向四周看,尤其是往女人的身上看。

这一大群人给别人的感觉就是纨绔子弟出行,专门在找美女要欺负一样,他们在街上走过,街上那些流里流气的闲汉便嘻嘻哈哈地往上凑,对着那锦袍公子说些吉利话。

锦袍公子见围上来的闲人多了些来,他很大方地一挥手,于是,身后的家丁便从罐子里抓出一大把的铜钱,扔到地上,让那些闲人们去捡,闲人们一哄而上,场面十分热闹!

李日知哈了声,笑道:“那家伙一定不是他爹亲生的!”

陈英英咦了声,奇道:“你怎么知道,猜的?”

“他这么个败家法儿,那肯定不是亲生的啊,亲生的谁在大街上这么扔钱啊!”李日知笑道。

陈英英却道:“那可不一定,我看啊,他一定是亲生的!”

“你又怎么知道了,如何猜的?”

陈英英笑道:“他这么个扔钱法,不是亲生的,早就打死了,看他活得这么滋润,一定没有被打死的迹象,那还不是亲生的啊,舍不得打死啊!”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竟然没法反驳!”李日知连连点头,如果从这方面分析,也没错啊!

忽然,楼下那群家丁里有一个人喊道:“前面有一个美貌的小娘子!”

那锦袍公子立即道:“在哪里?让本公子看一看!”喊完之后,不停地东张西望。

李日知和陈英英都大感奇怪,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是在热闹的大街上,竟然这么大喊大叫的,脑子一定是有病,而且是重病!

家丁们又喊道:“在哪里,靠着门的那个小娘子,水灵灵的,很有姿色!”

顺着家丁手指的方向,李日知望去,就见一座小店铺的门口,果然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妇人,这妇人浓妆艳抹,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裙,手里还拿着条手帕,不停地挥来挥去,媚眼乱飞!

李日知心想:“这个妇人看上去举止轻佻,很有些勾引男人的架势,不太正经,而那个纨绔子弟又如此的嚣张,他俩看起来,倒还真是一对,但是,在大街之上这么个样子,怎么越看越别扭呢!”

那锦袍公子立即跑上前,对着那妇人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手里的扇子一挥,叫道:“这是一个良家妇女,颇有几分姿色,把她抢给本公子抢回家去!”

身后的家丁们一拥而上,对着那妇人拉拉扯扯,而那妇人便大呼救命,而且还挣扎起来,不过,那些家丁拉拉扯扯很是敷衍,而那妇人的挣扎也颇有些有气无力!

陈英英大吃一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州城里不可能这么乱啊!”

郑州城乃是繁华的大州城,而且崔东升治安地方也很严格,而且这可是在城里,官府的捕快得到消息后会迅速赶到,如果这种强抢妇人的勾当发生在偏僻的乡下,那还有可能,但发生在郑州城里,这简直就是作死,就算是这纨绔子弟是崔东升的儿子,那也一样是在作死!

李日知却皱眉道:“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我直觉认为这里面有问题,绝不会是表面上看的这样!”

大街上,百姓们有的摇头,有的站着看热闹,而那些拿了钱的闲人们更是嘻嘻哈哈,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阻拦,仿佛他们以前看过类似的事情似的。

就在这时,一声大吼,一个小饭铺里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冲了出来,这少年背后有一个小包袱,身穿细布衣服,脚上是厚底的布鞋,听口音是外地的,似乎是北方燕云一带的人氏。

这少年指着那锦袍公子,叫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如此,真不怕官府追究吗?”

小饭铺的伙计追了出来,拉住这个少年的袖子,道:“客人,客人,不要多管闲事,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快快回店,小心吃亏!”

少年却气道:“出了这般事,你们不管也就罢了,竟然还不让别人管,难道他是刺史的儿子么,就算是刺史的儿子也不可以如此!”说着,他踏前一步,想要和那锦袍公子理论。

而锦袍公子却嗖地一下子,就窜到了少年的跟前,离得非常之近,几乎就要和少年脸对脸,他大声道:“你少管闲事,我看你的样子,是想要打我,你不可以打我啊!”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半条街的人都听见了,可他却离少年的脸很近,唾沫喷出,喷到了少年的脸上,少年气愤不过,伸手推了锦袍公子一把!

锦袍公子顺势就摔倒在地,叫道:“哎呀哎哎,他打人了,我没招没惹他,他就打我,大家都看到了,要给我作证啊!”

少年莫名其当妙,他不是文弱书生,但也不是孔武有力的壮汉,只不过是推了对方一把,就让对方倒地,这倒也是奇怪了!

李日知在楼上看得清楚,这时他觉得看明白了,对陈英英道:“果然是作戏,我看他们是想要讹诈吧,专门在街上作戏,然后讹诈那些出来打抱不平的人,那个妇人应该和这个纨绔是一伙的!”

陈英英纳闷儿道:“可那个出头的外乡少年,也不象是有钱的样子啊,就算要讹诈,怕也弄不出多少钱吧!”

就在这时,下面的那些家丁一拥而上,对着那少年拳打脚踢,少年顷刻间就被打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他一个人对着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家丁,连自保都不能,更加不要提还手了!

那锦袍公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那群家丁叫道:“打,狠狠地打,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还想英雄救美,不打他打谁,打到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他!”

家丁们打得更加起劲儿,他们刚才去对妇人拉拉扯扯都很敷衍,可现在动手打起人来,却个个奋勇,而那个花枝招展的妇人竟然走到了锦袍公子的旁边,用手帕给锦袍公子去扫他身上的灰尘,这两个人明显就是认识,就是一伙的嘛!

这时,有人叫道:“行啦,再打出人命啦!”

锦袍公子顺着声音一抬头,看到了楼上的李日知和陈英英,喊话的李日知也就罢了,他看到陈英英时,很明显的一愣,估计是看到了陈英英的绝美容貌后,他被震惊了一下!

但是,他既没有喊要强抢陈英英这个良家少女,也没有发出邪邪一笑,而只是把头低下,对着家丁们摆了摆手,冲着地上的少年喝道:“你想当英雄,可惜碰上了本公子,本公子专、打、英、雄!”

最后四个字,他一字一顿的大声说了出来,那些嘻嘻哈哈看热闹的闲人,顿时一片叫好之声!

第一百三十章 全束方

锦衣公子又对那少年说道:“虽然你多管闲事,但本公子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就不追究你的英雄之举了,象你这样的狗屎英雄,本公子不但不追究,还赏你点儿汤药费,拿去买药吃吧!”

说着,他冲家丁们使了个眼色,家丁立即就把那个钱罐子放在了少年的跟前,而他们牵的那条狗则冲少年叫了几声,家丁们哈哈大笑!

锦衣公子很得意地摇了摇扇子,得意洋洋地道:“这条狗在劝你,以后不要再逞英雄了,你也就是一堆狗屎而已!”说完,他带着家丁,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个花枝招展的妇人走到少年的跟前,伸手在钱罐子里抓了一大把的钱,揣入怀中,正想着再抓一把,却见锦袍公子已经走远了,她顾不得再抓,急忙追了上去,叫道:“等等奴家呀!”

街上的闲人们学着她的腔调,叫道:“等等奴家呀,哎呀,奴家跑不快啊!”

锦衣公子听到喊声,回头看了一眼,他忍不住看向了楼上的陈英英,但也只看了一眼,便带着家丁和妇人走了。

陈英英对李日知道:“你猜错了,他们不是想要讹诈那个少年,而只是想打他一顿!”

李日知皱起眉头,道:“这个,实在是想不到啊,要不然叫上来个伙计,咱们问问吧!”

陈英英也觉得这事挺神奇的,她便叫上来一个伙计,问道:“刚才大街上打人的那个纨绔,你知道是谁吗?”

伙计知道陈英英是大东家,是必须得拼命巴结的人,他连忙道:“小的知道,那个纨绔名叫章彪,就住在城里,号称郑州小霸王,这人坏得很,最喜欢挖陷阱让别人跳,喜欢打人,而且打了人之后,还让挨打的没法告他,他自己则很开心!”

李日知看着大街上,那个少年慢慢爬了起来,小饭铺的伙计去扶他,把他扶进了店里,把那罐子的钱也给他拿了进去,伙计在和少年说着什么,而少年看上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样子虽然狼狈,却也并不严重,只是心理上受了很大的打击,不住地摇头。

李日知转过头,问伙计道:“那个章彪是不是有些隐疾,他的脑子看起来不太正常,而且是有人给他出主意吧,让他如此作戏,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找别人寻开心!”

伙计忙又道:“章彪是有点儿愣,缺心眼儿,估计他这么找别人寻开心,是他堂兄章奇山教的,章奇山那是真的太坏了,而且特别霸道,号称是郑州霸王。”

陈英英道:“堂兄是郑州霸王,堂弟是郑州小霸王,他们兄弟两个很嚣张啊,是仗着谁的势力,不会是崔刺史吧?”

伙计道:“不是不是,章家的人虽有钱,但在郑州没有做官的,章奇山的爹在长安当郎将,手底下管着不少兵呢,威风得紧,所以章奇山才这般的蛮横,不过他的心眼却比章彪多,办事阴损,反正郑州的老百姓就没有不烦他的!”

李日知道:“他们兄弟两个会来你们店里捣乱吗?”

伙计摇头道:“不敢的,章奇山奸得很,惹不起的他都不惹,只欺负那些没靠山的,章奇山不敢来,那个章彪就更不敢来了,他一向是看章奇山风向,可能是他也知道自己缺心眼儿吧,所以凡事都学堂兄!”

他是陈家的伙计,是靠陈家吃饭的,而陈家的势力在郑州那是真的没有人敢惹,所以伙计也不怕章家两兄弟,郎将的儿子吓唬小老百姓还可以,吓唬他这个陈家的小伙计,那还真吓不住。

李日知呵呵两声,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章家的人如果一直这么嚣张,那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他和陈英英用了些饭菜,便回了客栈,下午他读了会儿书,等到临近黄昏之时,他才和陈英英再次出门,去接傅贵宝和成自在,这时候应该是散场的时候了。

等他俩走到了考场外面,正好见到大门打开,考生们从里面出来,傅贵宝和成自在并肩而出。

傅贵宝问成自在道:“小成,你怎么搞的,为什么到现在才交卷?你都答完了吗?”

成自在道:“我没答完啊,我不太会答。我是看你一直不交卷,一直在里面冥思苦想的,所以我才决定要陪你,一直没有交卷的。要不然卷子发下来,我看看都不会答,我直接就出来了!”

傅贵宝沉默了一下,道:“原来你是在等我,而我是看你一直不交,所以也才不交的!”

成自在大为感动,说道:“小杰,你我真是好兄弟,这算是有难同当啊!”

李日知和陈英英一起迎接过来,李日知笑道:“你俩到现在才交卷,把时间都用上了,看来是答得不错啊!”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摇头,成自在道:“题目有些难,尤其是时策,有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尤其是关于胡人那边的风俗,我一无所知,这题目如何做得!”

成自在摇头叹息,他只觉得题目太难,但却没有思考过,时策题为什么会选一道和胡人风俗有关的,会不会长安的科考题目也会差不多?当然,他要是州里的考试没过,压根儿就没资格去长安考,所以思不思考的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傅贵宝却一挺腰,大言不惭地道:“题目很难吗,我却认为题目很简单!”

李日知和陈英英都哦了声,成自在也很惊讶,三人一起道:“太简单?你的是什么题啊,大家不是一样的题么?”

郑州地处中原,虽然也有胡人行商往来,但终究是比长安那里少很多,关于胡人风俗的题目,就算是让李日知去答,也会很吃力的,傅贵宝却说太简单,这个太不可思议了!

“对啊,是一样的,我的也是关于胡人风俗的!”

成自在心想:“难不成小杰的文采远远超过我?可我看他一直都是在冥思苦想,也没怎么动笔啊?”

“那你怎么答的?”李日知问道。

“题太简单了,我不屑答之,所以空着了!”傅贵宝大声道。

三个人看着他,片刻,一起呸了声,不会就不会,吹什么牛皮,贱人!

四人一起去了酒楼,大吃大喝一顿,庆祝陈英英再也不用羡慕他俩可以去参加考试,因为这两个家伙一定考不中!

又过了三天,考试公布了结果,傅贵宝和成自在毫无悬念的没有通过,他俩也并不伤心,为了表示不在乎考试的结果,就在张榜的那天,他俩起了个大早,特地出城打猎,打了几只兔子,在野外烧烤之后吃掉,然后再回到城里时,有人问他俩的考试结果,当然这个人就是陈英英,两个人很潇洒地进行了回答。

傅贵宝一甩头上的束发丝绦,道:“我不屑知道结果,如果我想要知道,那早上就去看了,而我出去打猎了,这就已经证明了我的不屑,是真的不屑!”

陈英英转问成自在:“那你呢?”

“我?我,我陪着他不屑!”成自在回答道。

陈英英再没心情问他俩了,而李日知干脆就不问!

考试结果公布了之后,通过的学生便要去拜访考官,还有刺史崔东升,这些李日知都是不去参加的,他并没有参加考试,这些应酬自然也就免了。

但之后的学生聚会,比如诗会,还有野外游玩,等等,这些活动其实也是应酬,但李日知就不得不参加了,因为这段时间是同乡的学生互相交往,以期以后能成为官场上的助力。

二来也是赶赴长安之前的准备,大家商量一下要怎么启程,路上花销要不要均摊,以使得花费更少等具体事宜。

李日知当然不需要和别人分摊路费,但认识一下同乡学生,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当他收到请帖,自然欣然而往,傅贵宝和成自在当然要跟着一起去看热闹,而陈英英也女扮男装,跟着去了。

这次是以诗会为名,学生们之间认识一下,大概有二十来个学生。不过,学生们大都不是很富裕,基本上都是出身寒门,虽然家里有钱供他们读书,但大手大脚的花销,却也是无法支撑的。

其实,学生们当中是有两三家比较富有的,但却并不显富,没有什么大家一起出去吃喝玩乐,我来结账,我来请客这一说,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请柬上写的很清楚,这次郊外诗会,大家各带酒食,如有额外花销,由大家一起均摊,请柬上的落款是全束方,是这次州里考试的第一名。

陈英英可不象这些书生们似的,她大方得很,在出门之前,叫厨房准备了足够五十人吃喝的酒菜,菜式精美,酒也是陈年好酒,由一辆马车拉着。

李日知笑道:“这是干什么,让大家都知道你有钱吗,小心他们和你商量商量,让你把去长安的路费也给他们出了!”

陈英英却笑道:“谁在乎啊,那点儿小钱!”

傅贵宝叹了口气,道:“有钱就是好啊,象我这般出身贫寒之人,只能自己努力,发奋读书,以期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前程,混得一日两饱,还有一席之地可以晚上睡觉……”

“你读书努不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考不上!”陈英英大笑起来,只要傅贵宝耍贱,她就要嘲讽,开心之极。

傅贵宝嘿嘿干笑两声,并不答话,眼珠子不停地乱转,不知他在想什么办法,来进行反击。

四人上马,由两名仆人赶车,一行人出了郑州城,到了离城两里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古亭,古亭外是百亩竹林,这里离城又近,风景又好,是郑州百姓非常喜欢的地方,这次书生们的诗会,便选在了这里。

早就有人到了,一个二十二三岁书生打扮的人站在亭子的外面,他远远看到李日知过来,便迎上前来,问道:“可是来赴会的同学,不知如何称呼?”

李日知翻身下马,拱手道:“在下李日知,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这书生哦了声,上下打量李日知,道:“原来兄台便是李日知,久仰久仰,在下全束方。”

全束方是听过李日知的名字的,因为李日知是唯一一个免试的。

这年代各地的考生通过州县的考试,然后去长安赶考的,称为乡贡,全束方考了第一名,所以按理说他是郑州乡贡第一人。

但偏偏有李日知这个免试的,李日知也是乡贡,但他好得可以免试了,所以要排名的话,李日知才是第一,全束方只能是老二了。

全束方心里自然会有一些不舒服,他哼哼了两声,看向李日知身后的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今天会有血光之灾

李日知一看全束方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有可能是在对自己羡慕嫉妒恨吧,认为自己盖了他一头!

李日知不动声色,把身后的傅贵宝和成自在给全束方介绍了一下,介绍到陈英英时,只说她叫陈英,他们三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听闻有场诗会,特地来长长见识,此次诗会的酒菜,便由陈英负责了。

听了这话,全束方脸色才变得好了些,和陈英英他们三个客气了几句,便请他们进亭子里去坐了,他则继续留在道边,等着接待其他书生。

古亭很大,里面至少能坐四五十人,李日知他们坐在了边上,没往中间坐,他们来得早,古亭当中只坐了他们四个人。

陈英英小声道:“日知,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全束方对你的态度不太友好哇!”她的语气颇有点儿幸灾乐祸。

李日知也乐了,笑道:“他可能觉得我盖了他一头吧,我比他强,但我却没有参加州试,所以无法证明比他强,他心里就不舒服了呗,很正常的!”

傅贵宝嘿了声,道:“那他也应该嫉妒我才对,因为我对于卷子是不屑答之,所以空着的,那么他也没法证明我比他强啊……”

“可是人家也没说你比他强啊,并没有嫉妒你啊!”陈英英笑道。

傅贵宝呃了声,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成自在,成自在忙道:“我是陪着你不屑来着。”

李日知看向亭外的全束方,说道:“此人的喜怒都放在了脸上,在咱们郑州本乡本土的倒也没什么,可要是到了长安,怕是他要吃大亏。他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可以免试,便不高兴了,但如果他知道我进京之后,连行卷都不用投,还可以直接住到吏部侍郎的家里去,那他不得气疯了?”

几人一起笑了起来,可不是么,看那个全束方小心眼儿的样子,真的也许会被气疯的!

李日知叹了口气,道:“据我的估计,以后朝廷可能会对科举进一步规范,也许不允许再出现免试的情况了,也许州试会叫另一个名字,也许不会再录取的人数这么少,也许不再考一天,而是考三天考三场,考试的时候把考生的名字遮掩住,不让考官知道卷子是谁的,而考生们也不用再去投行卷,考试之前四处找靠山。”

傅贵宝怪声叫道:“考三天三场!我考一天就要死了,要是考三天岂不是尸体都臭了!”

成自在却道:“师兄,你预计的向来准确,那你能预计一下,我以后再去考,能考中吗?”

“其实,我也是乱预计的!”李日知笑着又道:“师弟当然能考中,只要你以后多读书,必定能考中!”

一边的陈英英却用手拍了拍胸膛,笑道:“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好多了。以后要是科考那么难,男人们都要拼死累活的去考试,那我也不用羡慕你们了,让你们累,我看着!”

说话间,又来了不少的书生,都是这次考试通过的,他们见了李日知之后,纷纷拱手,互相介绍,而且他们听了李日知的名字之后,脸上都现出了不自然的表情,但随即又堆起笑容,说几句久仰久仰。

至于在亭子里找地方坐下,书生们却几乎没有过来和李日知一起坐,而是各自找熟识的人聚团,有意无意的疏远李日知!

李日知见了这种情况,呵呵了几声,对傅贵宝他们说道:“这些人明显是成不了大器啊,如果我遇到比我强的人,我会主动上前结交的,学习他的长处,而这些人却疏离强者,这种心态能成什么气候,我也只能唉一声了!”

陈英英却道:“你不是没能证明他们比你强么,所以人家也不知道你是强者啊,他们都认为你是靠山太硬,凭关系才比他们强的呢!”

李日知一瞪眼睛,道:“靠山硬,关系多,这本身就是最厉害的本事之一,单凭这两点,我就是强者了,难道他们不应该过来吗?”

傅贵宝忽地笑了,指着李日知笑道:“你急了,你急了!”

成自在也点头道:“师兄,急了,就输了!”

李日知哼了声,心里确实不太舒服,自己是凭着破案的本事得到了资格,那些书呆子会什么,连喜怒不形于色都不懂,他们就算是想免试,他们有这本事么!

又过了一会儿,书生们都到齐了,一共二十来个人,亭子里没有坐满,除了李日知之外,他们前两天都见过了,只是还不太熟,各人也都带了些酒菜。

陈英英把手一挥,示意车上的两个仆人开动,仆人们立即就把酒菜搬下了车,摆放在亭子里,书生们见状,无不惊讶,看这菜肴的质量和数量,怕这一顿得十来贯,如此的大手笔,是谁请的客啊!

全束方虽然小心眼儿,但为人还算方正,他一指陈英英,道:“是这位陈英陈公子请大家吃酒,各位谢过陈公子吧!”

书生们一起向陈英拱手,他们都看出来陈英英是个女子,这年代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子抛头露面总还是有些不便,所以不少女子都是女扮男装的,风气如此,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就当她是男子好了!

书生们的宴会,刚开始比较沉闷一些,不过,当酒喝得多了些之后,他们便都兴奋起来了,开始吟诗做对,各种花样的表现自己的才华,仿佛在这座亭子里诗词盖了别人,就能在长安考中进士一般,很有点做白日梦的感觉,人人都自我感觉良好。

全束方站起身来,手端着一杯酒,走到了李日知的跟前,大声道:“李兄,你是本次考试中唯一一个免试的,那么李兄自认有什么本事超过我等,所以才能免试吗?”

书生们一起停住了说笑,都看了过来,对于全束方问的话,他们其实也挺想问的,或者说他们都对李日知挺不服气的,这才是真正的不爽理由!

李日知点了点头,很好,我就知道你得过来,以你的城府只憋了这么一会就过来了,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高看你了!

这时候,古亭之外,忽然有一群人路过,看样子也是来游玩的,只不过这些人看到亭子里有人,便想要另外找地方,亭子里的书生们也都没有注意,但偏偏其中有一人李日知是见过的,所以他就留上心了!

那个被李日知以前见过的人,正是前几天在大街上作戏,专打英雄的锦袍公子章彪,他今天换了身衣服,还是带着一大群的家丁,还赶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是看不到的,但估计便是女眷!

章彪看到了亭子里一群书生,眼睛顿时一亮,没有过来,冲着家丁们挥挥手,他们离开了,尽量不引起书生们的注意!

李日知心想:“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以章彪的德行,他一定会以戏弄书生为乐,说不定一会儿就跑过来演戏了!”

全束方见李日知不说话,便又追问了一句:“李兄,你有什么我等一定不如你的本事吗?是诗词歌赋,还是时策文章?”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最擅长的本事,便是夜观天象,掐指推算,我在这方面的本事很不错的!”

全束方一愣,喃喃地道:“夜观天象,掐指推算?那,那不是街上摆摊子算命的吗?”

书生们也都是先一愣,随即哄堂大笑,他们也都知道李日知在开玩笑,本州刺史崔东升出身名门,学识渊博,以他的水平如果向长安保举谁,那这个人一定是有些本事的,绝对不会是个无能之辈,李日知如此说,其实就是不给全束方面子,在开他的玩笑呢!

全束方当然听出来了,他很不高兴,可能在他的心中,他可以质问别人,让别人下不来台,让别人尴尬,但别人如果反过来,开他的玩笑,让他尴尬,那就不行了!

全束方脸色有点发青,他道:“既然李兄在这方面的本事很是了得,那么,李兄能给我算算,我这次去长安应试,有几分考中的把握?”

他这话一问出来,傅贵宝和成自在都笑了,要是换成他俩是李日知,非得说你一点把握都没有,去了也是白去,直接把全束方给气晕过去得了,让他问得如此没有头脑,那不恶心他一下,简直就对不起天地良心了!

陈英英却心想:“这个人怎么如此问话,这不是等着别人说难听的话,踩他呢么,看来是读书读得脑子傻了,没点处世的经验,连我都不如!”

李日知却没趁机给全束方来下子狠的,毕竟大家都是同乡,又要一起去赶考,没必拿科举考试来开玩笑,但也不能不给这个全束方一点儿小教训,要不然这家伙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日知很好脾气地道:“那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呢,我算不出来。不过,今天的事,我倒是能算得出来,我看全兄今天有血光之灾,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少说话,多喝酒,不多管闲事,那你就能躲过此劫,化解血光之灾了!”

这话说的,听起来就是象对全束方说,你不要管我是不是免试,你有本事你也免试啊,再敢多说什么,小心我揍你!

全束方哼了一声,他打嘴仗还行,但要是真的动手,他还真没有胆量和李日知开打,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要是认怂,似乎也没法再做众人的领袖,毕竟他是此次的第一名,心里自然而然的觉得比别人高一等。

可想了一下,他又觉得没有什么办法能化解李日知的“威胁”,只好一甩袖子,道:“危言耸听!”然后回自己座位上去了,接着高谈阔论,看都不再往李日知这边看一眼!

陈英英很奇怪地道:“日知,你刚才是在威胁全束方吗,难不成他要是再啰嗦,你就会打他?”

成自在一摸腰间横刀,小声道:“师兄,要不要我过去,打他个满地找牙?”

傅贵宝则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日知,道:“大哥,我一直觉得你脾气最好了,没想到你还会威胁别人!”

李日知唉了声,道:“我真没威胁他,我真是好心提醒,你们都误解我了!”

可众人都不信!

偏巧,就在这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扭着水蛇腰,走进了亭子,她并不和书生们说话,而是有很撩人的姿势,坐在了亭子的边上,努力地引起学生们的注意!

果然,书生们都注意到她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三眼的,但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忽然,陈英英道:“日知,我信你了,你刚才确实是没有威胁,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她看到远处走来了一大群的人,为首的正是章彪,此情此景,她前几天很完整地看过一遍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混战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想当英雄,想要救美,而有一些人则特别喜欢揍英雄,尤其是爱揍救美的英雄,先替英雄创造机会救美,然后再揍英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没必要去研究,但对于亭子外的章彪来讲,如果能揍一顿管闲事的人,那他就会心情非常愉快,会连着开心好几天!

章彪路过古亭,本来想进来休息一下的,毕竟这古亭也算是一处景致,可看到里面有人,他就也没进来凑热闹,但走近了,发现里面全是读书人,是一些正在宴饮的书生,他立时大喜。

揍读书人最有意思了,那些读书人最喜欢说东道西的,嘴皮子上的功夫可厉害了,可只要一记直拳打到他们的脸上,打得他们鼻血直流,那他们服软也是最快的,百试百灵,特别好玩!

章彪没看到李日知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想得起来,他光顾着高兴了,又可以揍读书人玩喽!

当然,他是不知道这些书生是要去长安赶考的,如果万一有考上了,那倒霉就是他了,以他的智慧还想不到这么长久的事!

章彪立即派出了他的女伴,让女伴去亭子里准备好,就等着那些书生上勾了!

亭子里,全束方看了那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一眼,他感到有些不耐烦,他并非是好色之人,而且就算他好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那个女子往亭子里一坐,书生们再聊天就拘谨了,毕竟有了外人,而且还是个女子,他们也不好再高谈阔论,场面便稍稍有些冷场。

全束方站起身来,走到那女子的跟前,说道:“这位娘子,我等今天在此宴饮,如果你方便的话,还请换一个地方休息?得罪莫怪!”

说完,他感觉赶一个女子走,颇有些失礼,他回头看了眼,都大眼瞪小眼,谁也拿不出个主意来,他们都在拼命回忆,以前读的哪本书,有教过赶人走,尤其是赶女人走的,这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好象没有读到过啊!

全束方心里骂了声书呆子,浑然忘了他自己也想不出办法,等他再次回过头来,却见这女人已然站起身来,可怜巴巴地道:“小女子是要回城去的,走得累了,路过此处想要休息,不成想打扰了这位公子的雅兴,实在是抱歉,奴家这就走!”

她这么“善解人意”,全束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刚想要说话,却见不远处走来一大群的人,为首一个锦衣公子,手里还拿着把扇子,摇来摇去的,身后的家丁,有一个捧着罐子,而有一个家丁还牵了条狗,不过那狗的样子惨了些,半分看不出名贵之处,是一样很瘦的土狗。

忽然,有一个家丁叫道:“那边有一个小美人儿!”

那锦衣公子立即叫道:“小美人儿在哪里!”

顺着那家丁手指的方向,锦衣公子和众家丁一起往那女子所站的地方看过来,而全束方就站在那女子的旁边!

锦衣公子又叫道:“果真是个小美人儿,看起来就是一个良家妇女,小的们,把她抢回府去,给本公子上!”

家丁们立即一拥而上,对着那个女子拉扯起来,动作仍旧是那么的敷衍,而那个女子倒是很投入,扯开喉咙叫了起来,并且可怜巴巴地看向全束方,还冲着后面的那些书生喊救命!

可惜,书生们全都惊呆了,包括全束方在内,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场,谁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然也就没有人上前帮忙!

亭子里只有李日知摇了摇头,低声道:“那女子表演得太浮夸了!”

陈英英连连点头,她也小声道:“看起来太假!”

可傅贵宝和成自在却是很惊讶,他俩是不知章彪这种事的,李日知和陈英英都没有和他们说,实际上,那天看完街上的痛揍英雄的好戏之后,李日知和陈英英都把这事给忘了,谁能想到同样的戏码,在这里又能看到呢!

傅贵宝一脸的难以相信,而成自在一按腰间横刀,说道:“看来是要我出手的时候了……哎呀!”

话还没等他说完,后脑勺儿上便挨了一记巴掌,李日知道:“瞎起什么哄,这明显就是个圈套,谁出头谁倒霉,必有血光之灾!”

终于,全束方有反应了,他指着章彪叫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们竟然敢做这种事,你们可知强抢民女是何等大罪么?”

亭子里的书生们终于也都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纷纷指责章彪,这里可是中原大州,离城不过两里,竟然敢在这里行不法之事,难道不怕王法吗?

这种反应实在是太让章彪高兴了,他立即窜到了全束方的跟前,脸对脸站着,满口喷唾沫地叫道:“怎么,本公子就这样了,你还敢动手打我吗?”

忽然,亭子里李日知叫道:“全兄,这事有蹊跷,先弄清楚再说,不要鲁莽,以免吃亏!”

全束方一个不小心,就被章彪用唾沫洗了个脸,他虽然不是有洁癖之人,但无论是谁,要是被别人有唾沫喷了满脸都是,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听到了李日知的喊声,但却没往心里去!

很自然地,全束方推了一把章彪,而章彪则迅速倒在了地上,叫道:“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家丁们立即放开了那女子,一拥而上,把全束方从亭子里面抓了出来,拳打脚踢,这回他们可不象刚才拉扯那女子似的敷衍了事了,而是真下力气殴打,只不过眨眨眼的功夫,就把全束方给打得鼻青脸肿,连声呼痛!

书生们大惊,一起冲出来救人,谁也没有想过危险性,他们平常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完全慌了手脚,只能凭着感觉,认为这时候应该出来,同仇敌忾,所以就都出来了!

二十多个书生对上十来个家丁,混战刚起,胜负便就分出来了,如果是打嘴仗,那书生必是完胜,可现在是动拳头,那就是完败了,要不怎么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呢,因为动手打不过人家啊!

家丁们顷刻之间,就把一半的书生打趴下了,而另一半的书生随时可能要趴下!

李日知叫道:“都让你们弄清楚再动手了,怎么就不听呢!”

他跑出亭子,直奔章彪。不要和家丁们纠缠,擒贼先擒王,先把章彪拿下,家丁们自然就老实了!

陈英英没动地方,男人打架,她自然不会去掺和,而傅贵宝则撸起袖子,大叫一声,从亭子里窜了出去,成自在手提横刀,大步出亭!

书生打不过家丁,而家丁可就打不过成自在了。成自在手里的横刀也不出鞘,他把横刀当成是棍子,对着家丁们连戳带砍,在他加入战团的瞬间,就打倒了最靠近他的四个家丁,救出了七个书生!

家丁们打架,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向来是他们以多打少,象今天这样是遇到二十多个书生的情况还是头一回,但他们也迅速占了上风,正以为和平常没什么区别时,忽然杀出一个成自在,瞬间就打倒了四个,转眼又打倒了第五个和第六个!

当然还有一个傅贵宝,不过,他单打独斗还可以,也就是说他正和一个家丁对打,拳来脚往,打得有声有色,谁也奈何不了谁!

就在家丁们想要再次一拥而上,把成自在围起来打时,忽听身后一声惨叫,声音听起来象是他们家的公子,家丁们纷纷回头,就见章彪被打倒在地,脑袋被一个书生用脚踩着!

这个书生正是李日知!

刚才李日知冲出亭子,直奔章彪,章彪全无防备,以前他也从来没有防备过,身边连一个家丁都没有,无人保护他,而要说动手的实力,他可照李日知差远了!

李日知读书厉害,破案厉害,动手打架也同样厉害,遇上武林高手他不行,可遇上章彪这样的纨绔子弟,他不可能不行的啊!

李日知上前,刷地就抽出宝剑,对着章彪一比划,章彪就傻眼了,他手里只有一把扇子,可对方却是一把宝剑,这没法打啊!

趁着章彪没反应过来,既没有张嘴叫人帮忙,也没有转身逃走之际,李日知一脚就把章彪给踹到了,然后便用脚踩住了他的脑袋!

李日知用剑指着章彪的脑袋,对家丁们喝道:“都住手,谁再敢接着打,我就一剑捅死他!”

家丁们见主人被抓住了,而且还有性命之忧,顿时就都傻了,自家的少爷怎么这般的废物,就这么被人给抓住了,他们只好后退,谁也不敢再动手了!

书生们这才得救,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全束方也捂着鼻子站了起来,他鼻子被打破了,鼻血流得满下巴都是!

这场架打起来的快,胜负分出来的也快,结束的更快,不过后果却相当地严重,书生们人人带伤,十来个家丁被成自在打倒了一半,另一半自然也带伤,个个都哼哼唧唧的!

可是大家这时候都忘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刚才她没动手打人,可也没人动手打她,这时她见章彪被抓,还被李日知踩着脑袋,她立时就急了!

这女子冲了过来,对着李日知又打又抓,还尖声叫着,骂李日知是坏地痞,臭无赖,李日知不好打女人,但他一边应付,一边用力踩章彪的脑袋,把章彪疼得都快断气了!

章彪在心中不停地咒骂,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她越闹,自己越疼,她能不能消停一下,先让踩自己脑袋的人,把他脚先拿开啊!

忽然,那女子往后摔倒,原来是有人抓住了她的头发,向后面猛扯,而扯她头发的人正是陈英英,陈英英也加入了战团,只用了一招扯头发,便解了李日知之围!

李日知松开了章彪,道:“你如此戏弄读书人,当真是太不象话了,咱们上衙门里说说理,好好打一场官司吧!”

章彪头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叫道:“你可知道我堂兄是谁,你敢打我,你等着,你等着!”他气急败坏地叫道,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日知道:“你这种人最是可恶……”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呢,就见章彪撒脚就跑,跑得飞快,家丁们也都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起来,除了那女子跑不动之外,所以家丁别管有伤无伤,全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一句话只说了一半,李日知张了张嘴,当真是哭笑不得,这个章彪竟然玩打不过就跑的招术,他胆子也并不大啊,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状告章奇山

书生们见章彪和家丁们跑掉了,他们这才纷纷爬起身来,人人心中都是愤怒,他们可都是堂堂的天子骄子,都是读书人,以后都是要做官的,今天却在光天化日被殴打,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书生们纷纷从地上捡起石块,向章彪和家丁们扔去,不过,章彪他们跑得太快,所以石块也没有扔到他们!

李日知摇了摇头,心想:“这些人都是打嘴仗的高手,动起手来就啥也不是了,嗯,其实动起嘴来,他们也只是瞎嚷嚷,就算是吵架,也吵不到关键之处!”

他回过身,对着陈英英一挑大拇指,笑道:“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对你我也只能用厉害两个字来形容了!”

陈英英却拿出块手帕,不停地擦着手,说道:“那个女人,抹了好多的头油,真是太腻了,手上全是油,真脏啊!”

这时,全束方走了过来,他现在是鼻青脸肿,鼻子被打破了,流了不少的鼻血,还好这时已经擦干净了,他走到李日知的面前,冲着李日知深施一礼,道:“在下悔不该不听李兄的劝告,竟然想要多管闲事,结果真的遭遇了血光之灾!”

李日知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这个全束方真的以为自己能掐会算,算出来他有血光之灾呢!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好说自己以前见过章彪,此事最好含糊过去,才最不伤情面!

李日知连忙拱手回礼,道:“全兄言重了,在下刚才没能帮上太多的忙,这都怪在下反应迟钝,实在是惭愧!”

全束方摇头道:“这哪能怪李兄呢,在下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以前就算是别人说给我听,我也不会相信,认为说这事的人是在胡说八道,要不是今天亲身经历,真是难以相信啊!”

书生们也都围了过来,纷纷点头,都说这事简直难以相信,看刚才的样子,明明那女子就是和那个恶少是一伙的,可却要装成是强抢民女的样子,然后还要殴打帮忙的好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李日知道:“刚才那个人名叫章彪,我曾听人提起过他,只是以前并不认识,听说他就喜欢做这种事,只是实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了想,李日知又道:“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是可恶的,如果他总是这样戏耍好人,那么有的人上当之后,以后如果真的遇到强抢民女,或者其它恶事的时候,就不会出手了,以免再被戏耍,那样说不定就会有无辜的人遭殃,本来可以避免的恶事,却无法避免,所以他这种人最是可恶!”

书生们刚才想的只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恶少,并没有往深了的地方想,但经李日知这么一说,他们都发觉确实是这样,他们今天被戏耍了,还挨了打,如果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们可能就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帮忙,或者干脆就不帮忙了!

好么,如果是真的强抢民女,他们没有施于援手,那个被抢的民女岂不是要遭殃,本来他们要是出手相助的话,也许不会被抢走的!

全束方跺脚道:“此人如此可恨,简直该被千刀万剐,我咒他不得好死,全家都不得好死!”

书生们也都纷纷咒骂,他们都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的,而且个个都被打得不轻,大家也都算不得是气度宽宏的人,此时发现章彪可恨,自然要咒骂了,如果不是觉得说脏话不好,估计这时候他们都会跳脚大骂章彪的十八代祖宗了,当然,他们回家后会不会这么骂,那就不知道了。

全束方很郑重地又冲李日知行了一礼,真诚地说道:“在下愿向李兄学习观测天象之术,还望李兄教我!”

傅贵宝呵呵地笑了起来,心想:“这个姓全的,还真是读书读傻了,竟然连这种话都信,还真以为我大哥是个算命的吗?”

李日知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对全束方道:“在下也只是对星相之说略懂皮毛,自然是不敢教全兄的,不过,如果全兄不弃,那么以后你我可以互相探讨,星相之术博大精深,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学得透彻的啊!”

全束方连连点头,他本来对李日知的印象很不好,认为李日知是靠着家中的势力,所以才压了他一头的,凭的不是真本事,可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反而认为李日知就应该比他强!

比如说,李日知可是会推算的,还能推算出他有血光之灾,可惜刚才他没有信,所以才挨了这一顿好打,如果他信了,不去多管闲事,不去和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说话,也许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李日知能预见到这些,这不就是真本事么,他是万万没法和李日知比的,所以心服口服!

本来挺愉快的一次诗会,被章彪这个恶少给搅合了,书生们或多或少都挨了打,疼痛难忍,而且有的人也需要包扎一下,所以这场诗会不了了之,书生们互相告别回家,约好下次再聚!

李日知和三个伙伴骑马返回城里,路上,陈英英道:“日知,我觉得那些书生,似乎都不是心胸宽广之人,差不多都挺小心眼儿的,是不是你们读书人都是这样啊?”

李日知道:“不是的,你看小杰,他也是个读书人,但心胸却宽广得很,如果他被痛殴一顿,我估计……”

“大哥你就不用估计了,我要是被痛殴了,那我也一样要咒骂打我的那个人的,不会假装原谅那个人的!”傅贵宝笑道。

成自在却道:“孔子不是说过么,以德报德,以直报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我觉得这不是小心眼儿的问题,而是任谁挨了打,还是平白无故的挨了打,都会生气的,我也一样!”

李日知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那也算我一份!”

陈英英却道:“那你们也诅咒那个章彪吧,或者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报复他一下?”

李日知摇头笑道:“报复他倒是不必了,他又没打咱们,至于那些书生们会怎么报复,这个,我倒是猜不出!”

傅贵宝道:“他们只会用唾沫来淹死那个章彪的!”

说着,几人哈哈大笑,他们是真的觉得,那些书生除了会骂人之外,动手能力实在太差,再说章彪只是郑州小霸王,他可有个堂兄是郑州霸王呢,书生们要是打听清楚了,估计是不敢惹章奇山那种大恶棍的!

他们回到新郑客栈之后,李日知仍旧抓紧时间读书,而傅贵宝和成自在则每天出去玩耍,有时候陈英英也会跟着他们出去,至于书生们暂时却没有聚会,估计可能是都在养伤吧,没心情出来指点江山了!

这天傍晚,全束方来客栈找李日知,他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便来拜访一下,算是大家联系一下感情,他发现李日知挺有本事的,自然也就想多和李日知交往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晚上又一起喝了点儿酒,席上,全束方道:“在下打听过了,那个章彪有一个堂兄,名叫章奇山,此人最不是东西,竟然号称郑州霸王,就凭他这个外号,估计他就离倒霉不远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心想:“你还真的去打听了,不过,看你的样子,你是不敢去报复的,害怕了。顶多说两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类似的这种话了,期待于因果报应!”

他推算人性,还算是推算得准,他认为全束方不敢报复,还真是猜对了!

全束方喝了一口酒,道:“这种恶人必会倒霉,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就等着看他倒霉吧!”

李日知是不会和他辩论什么的,没心情浪费那口舌,他点头称是,表示赞同,全束方又对章家堂兄弟二人进行了一番看衰,咒骂一番,酒足饭饱之后,这才告辞。

李日知也没把这当回事,晚上回去又看了一会儿书,便上床睡觉了。

但是,关于章奇山和章彪两个堂兄弟,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样的诅咒,似乎还是挺有效的,坏事做得多了的人,难免会有遭报应的那天!

第二天,管城县衙有人击鼓,一个叫丁诚的人,他要状告章奇山,说章奇山要抢他的新婚妻子,这样的恶人当然要告发了!

管城是郑州首县,而且是州治所,县衙和刺史府都在城里,其实离得并不远,也就是两条街,县衙那边要是有人击鼓鸣冤,那么刺史府是可以听到的!

地方官,尤其是县令这一级的官员,是最讨厌击鼓鸣冤的,因为一旦击鼓,就代表着县令要亲自审案,并且还允许百姓围观,如果县令破案的水平高超也就罢了,如果破案的本事不高,那不就丢人了么!

如果告状的人不击鼓,那么县令就可以把案子交给佐官去处理,比如说县尉,或者法曹,再或者县丞也能帮忙审一审的,在二堂审就可以了,也不用开放大门,让百姓们围观。

这样案子的可操作性,还有回旋余地都比较大,而且也不一定要记录在案,非得上报上官不可!

别的县令还好,但管城县令是最烦有人击鼓鸣冤的,因为他的衙门离着刺史府太近啊,这里有点儿什么事,上官都知道了!

管城县令没好气的升堂,他坐在大案之后,抓起桌上的惊堂木,啪地就重重拍了下去,喝道:“下面是谁人报案,想要状告何人?”

丁诚手捧状子,道:“学生丁诚,家住城外十二里的丁家村,要状告城里的恶霸章奇山,章奇山想要强抢学生的妻子裘氏,学生请县尊作主!”

管城县令叹了口气,丁诚他是知道的,挺会读书的一个年轻人,参加过一次县里的考试,虽然没有过关,但只要再用心读读书,估计第二次再来考,过关没问题的。

管城县令没有接丁诚的状子,而是说道:“丁诚,本官素知你老实,不是做事莽撞之人,但这次你却鲁莽了。你说那个章奇山想要抢你的妻子,这是不对的,如果他只是想一想,并没有真的动手,那你没法告他啊!”

丁诚却道:“县尊,章奇山不只是想抢,而且是真的动手了,只不过,他没有抢成,但危险却在,说不定他以后还要有所妄想,还想着对学生的妻子下手,这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学生是一定要告他的!”

管城县令没有听得特别明白,但却知丁诚是铁了心要告这个状,他也只好让人把状子拿上来,算是接了这个案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章家兄弟失踪

管城县令把状子放到了桌子上,看了起来,这状子写的挺简单的,主要就是一个叫章奇山的恶霸,号称郑州霸王,这个章奇山欺男霸女,干了许多的坏事,然后竟然欺负到了原告的头上,也就是欺负到了丁诚的头上,所以丁诚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丁诚有一个一未婚妻,名叫裘玉莲,长得貌美如花,很守妇道,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那种小家碧玉,但她也不可能永远在家不出门,有一天出门,不小心就被章奇山看到了,然后章奇山就把裘玉莲惊为天人,天仙一样的人!

再然后,恶霸章奇山便找了媒婆,去裘家提亲,裘家的二老都很吃惊,他家的女儿裘玉莲早就许配了人家,要不了多久就要成亲了,这章奇山却来求亲,这不是故意恶心人么!

裘家二老向媒婆说明了此事,拒绝了章奇山的求亲,可章奇山却不肯罢休,几次三番的跑到裘家,就在家门口附近转悠,害得裘玉莲不敢出门,而裘家二老也被吓住了,便赶紧通知了丁诚,说还是快点儿成亲吧,以免夜长梦多,发生什么意外。

丁诚的父母便立即找人算了一下日子,选定了成亲的日子,但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被章奇山给知道了,章奇山竟然放出话来,如果丁诚敢迎亲,那么他就要在半路上抢走裘玉莲,然后还要打死丁诚!

丁家虽然不是什么有势力的人家,但也是书香门第,当然不肯受这种威胁,不过,为了小心为上,在迎亲的那天,也就是前天,丁家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由丁诚带队来迎亲。

不过,只是迎接一只空轿子,而真正的新娘裘玉莲,则坐另一顶轿子,走另一条路,随后赶到丁家,以此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避免真的发生抢亲的恶事!

按着这个计划,丁诚带着迎亲的队伍出发,去的时候路上还算太平,但回来的时候,就不行了,那个章奇山竟然真的带着一大群的打手,等在路上,想要抢亲!

这次丁诚带的人也都是壮汉,人数也不少,和章奇山带的人差不多,要论打架,还真的谁也不服谁,章奇山和丁诚一言不和,当然,这种事情属于夺妻之恨,也不可能和平解决,两伙人三言两语之后,就动手打了起来!

因为丁诚是有备而来,所以和章奇山打起架来,刚开始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但他带的壮汉虽多,却并不是地痞无赖,而章奇山带的人都是恶棍,时间久了,丁诚这一方的人终于落了下风,被章奇山抢到了花轿!

不过,就算是抢到了花轿也没有用,花轿里面没有人,是一顶空轿子,章奇山发现上了当,他大怒之下,把花轿给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对着丁诚说了一大堆的狠话,不但说要放火烧丁家的房子,还要去把裘玉莲抢走,并且让丁诚等着,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放完了狠话,章奇山便带着手下恶棍们都走了,把丁诚气得不行,虽然裘玉莲没有被抢走,但这也是奇耻大辱了,但他成亲,正事还没有办完,大局为重,此时不能冲动,他立即带着人返回了丁家。

但事情并不顺利,裘玉莲虽然走的是另一条路,但迟迟也没有到,一夜都快过去了,丁诚一家非常着急,只好出门寻找,几乎等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裘玉莲才到。

裘玉莲说走到半路,竟然那个章奇山追了上来,她只好让轿子先走,她自己则藏了起来,轿子引开了章奇山,当章奇山发现又抢了个空轿子,脾气大发,象是疯了一样,带着一群人不知道干嘛去了!

然后裘玉莲从藏身之处出来,而轿夫们也偷偷找了回来,这才又跑到了丁家,只不过实在是耽误了些时间。

丁诚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躲过了这一劫,心情岂能好了,等缓过劲儿来之后,丁诚立即就跑到衙门里来告状了,状告章奇山想要强抢良家妇女。

以上就是状子的主要内容。管城县令看完之后,说道:“丁诚,要是按着你状子上所写,那么章奇山是动手抢亲了,只不过没有抢成功,但无论成功不成功,这都是犯法的事情,所以你告他,是没有错的。”

说完这个之后,管城县令又道:“你那新婚妻子,没有受什么损失吧?”

丁诚摇头道:“回县尊的话,学生的妻子没有受什么损失,但惊吓是真的没少受,怕是以后许多年,一想到成亲那天所受的惊险,都会做恶梦的!”

管城县令嗯了声,心里盘算了一下,那章奇山的父亲在长安做官,听说是一名郎将,这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了,但号称郑州霸王,这个就太招人厌恶了,要是自称郑州王霸,简称王八,那自己不管他也成,但现在却不能不管了,不给章奇山一点儿教训,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县令不好惹,马王爷可是有三只眼的!

管城县令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火签,扔到了地上,大声道:“左右,去把章奇山传来,告诉他犯了官司了!”

一名捕头立即答应,捡起火签,带着几个捕快出了衙门,直奔章家。捕快们是不怕章奇山的,就算章奇山再怎么霸道,但要是得罪了家乡的县令,就凭他那个远在长安当郎将的父亲,那也是护不住他的!

捕头带着捕快飞快地到了章家,但章家的仆人却说章奇山出远门了,去了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这分明就是躲出去避风头了!

捕头不信,带着捕快们进了章家,一通大搜,但却没有发现章奇山,看来他是真的躲出去了,这就有点儿奇怪了,以章奇山的嚣张样子,他又没有真的把丁诚和裘玉莲怎么样了,就算要惩罚,也不会太重,那么,他干嘛要躲出去呢,这不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么!

捕头没有找到章奇山,只好回了衙门,如实禀告了管城县令,管城县令也挺纳闷儿的,但没有办法,因为抢亲不成这种事情,也没法下令通缉,只好告诉丁诚,如果看到了章奇山,便立即来报案,官府会出面抓他的。

丁诚也是无可奈何,他也没有想到那么嚣张的章奇山,会离家出走,不知跑哪儿去避风头了,他只好回了家,一边防着章奇山报复,一边读书过日子。

不过,随后几天,事情倒也没有象丁诚想像的那样,那个章奇山并没有来再抢裘玉莲,甚至连出现都没有出现过,那天章奇山说得那么狠,那么嚣张,可之后的几天,却踪迹全无,这倒是让人感到意外了!

没有意外发生,这倒也是好事,丁家的人也不再那么紧张了,反正此事已经告到了官府,算是官府那里立了案,如果那个章奇山不识趣,还敢过来纠缠,那么,就由官府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吧!

可丁家这边没事了,章家那边却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因为章彪失踪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章奇山也好几天不见踪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章家的人四处找人寻找,可都没有找到,这两个兄弟就象是不在了人间似的,不但平常去的地方找不到人,问别人也说不知道,而且连周围几十里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找不到他俩,章家的人彻底着急了!

章家的人害怕他们两个人出事,因为章家这两个堂兄弟,一个号称郑州霸王,一个自称是郑州小霸王,光听他俩的外号,那就肯定是仇家遍地,他俩要是这么多天不见人,会不会是被仇家给干掉了?这个必须要搞清楚啊!

于是,章家的人便跑到了县衙门,想要让官府替他们找人。

如果是平常的找人事件,官府都不一定能管,要是小孩子或者妇人失踪,那官府会立即派人去找,找到找不到另说,但官府一定会管这事的,大唐的地方官在这方面,做的还算是不错。

不过,两个大老爷们,一个霸王还有一个小霸王走丢了,竟然让官府去帮忙找,真当官府里的人都闲得没事可做了么!

当小吏把这事儿和管城县令说了,管城县令当真是哭笑不得,他认定章奇山是跑别处避风头去了,根本就不是失踪,再说谁拐走他俩有什么用?

所以管城县令压根就没有理会这事儿,更没有派人去寻找,甚至还把这事当成是笑话,说给别人听,说不知是哪位大侠,替郑州除了两害,这可是值得赏赞的大好事啊!

又过了几天,章家的人又跑来县衙里报案,章奇山和章仍旧没有回家,而且这回章家人为了让官府帮着找人,竟然跑去击鼓,逼着管城县令问案。

管城县令极是不耐烦,心中生气,但章家的人既然击了鼓,他也不能不管哪,只能升堂问案,但他的心中仍旧不把这事儿当成一个案子,仍是很有想拍章家人板子的念头。

升堂之后,管城县令见下面跪着的是一个穿着青衣的老汉,一问方知,这老汉是章家的管家,因为章奇山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所以不得不来官府报案。

管城县令心中烦闷,猛地一拍惊堂木,对着章家的管家道:“那个章奇山不是还要抢亲么,他这是畏罪潜逃,不敢回家,肯定不是失踪,你不用来报案,回家等着去吧!”

章家的管家忙道:“县尊有所不知,我家公子胆子大得很,象抢亲这种小事,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更加不会畏罪潜逃,他这么多天没有回家,定是出了大事,所以还请县尊开恩,派出差役帮忙找一找,或者让各里的里长留意些蛛丝马迹,这也行啊!”

管城县令瞥了这老汉一眼,哼了声,道:“你倒是对章家忠心耿耿,可你又不是章家的至亲,所以报的案不算,这也不能算是案子!”

管城县令一甩袖子,离了座位,退堂走人。

章家的管家被晾在堂上,他叹了口气,爬起身来,出衙回了章家。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他又再次敲响了衙门外的大鼓,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子,一起跟着他来的。

管城县令只好再次升堂,这次倒是简单,那漂亮女子一进大堂,跪下之后,便说她是章奇山的至亲,是章奇山的妻子,她要来报案,说章奇山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他的堂弟章彪,求县令大老爷帮忙查一查。

管城县令大怒,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着规矩,问问这漂亮的章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停的击鼓

管城县令说道:“好,章妻,你说你丈夫章奇山失踪了,那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失踪,而不是躲在哪里享乐呢,也许他在外面看中某个女子,住在那里流连忘返,却又不想告诉你呢,难道你敢说没有这种可能么?”

章妻跪在地上,她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管城县令抛了个媚眼,她说道:“县尊,要是您问奴家敢不敢说别的,那奴家还真没有多大的胆量,但您要说奴家的丈夫,会不会在外面有别的女子,那奴家敢说他才不在乎呢,说不定还得让奴家给他去送换洗的衣服,根本不需要瞒着奴家的!”

管城县令一愣,颇有些无语,他便又道:“好吧,那你说证据吧,说你为什么说章奇山是失踪,说出理由,本官就替你找人!”

章妻道:“县尊,奴家的丈夫霸道得很,只有他欺负别人,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的,所以他就算是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儿,就算是要去别处避风头,也不可能避这么久的,而且出去避风头,为什么不和家里说呢,更没有这个必要啊!”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奴家的丈夫正因为平日里太霸道,所以得罪的人也多,他这次离家的时候太久,所以奴家可以断定,他一定是出事了,也许是被仇人给害了,所以奴家请求县尊作主,查一查奴家丈夫的行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管城县令皱起眉头,摆了摆手,他感觉章家的人真是讨厌,那章奇山要是死了,那才是大好事呢!他道:“那你说吧,你怀疑哪个仇家,你说出姓名来,本官可以把人传来问一问。”

章妻想了半天,似乎很是为难,道:“县尊,仇人太多了,实在没法确定是谁!”

管城县令用很厌恶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自己都说不出个张三李四来,你还指望别人替你查清楚?”

章妻也知道她很招人讨厌,但这事已经到了这种田地,索性就说说清楚吧,她道:“要说奴家的丈夫最后一次与人结怨,是扬言要抢书生丁诚的新婚妻子,不过却是没有抢成,然后他就失踪了,所以奴家以为,这事儿和丁诚有些关系,说不定就是丁诚害的他!”

管城县令再也忍耐不住,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在了大案上,喝道:“要脸不要,你要脸不要!你丈夫不要脸,你这个妇人也一样的不要脸!章奇山强抢别人的妻子,畏罪潜逃,现在你竟然到大堂反咬一口,说丁诚害了章奇山!这得是多不要脸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啊!”

无论是章奇山的行为,还是章妻的行为,都和这个时代的道德观相违背,但他们却都说了,并且做了,这就让管城县令很恼火了!

管城县令把惊堂木重重地拍了好几下,又道:“丁诚早就来本官这里正式报案了,要本官通缉章奇山,但本官并没有真正的通缉他,现在你又来胡搅蛮缠,好,那本官就通缉他,画影图形,在各城各地都贴上,让天下所有人都帮你找丈夫,等找到了他,看本官如何判他!”

他这是气话,用意是要吓退章妻,不要再胡搅蛮缠,当然,他用的方法有点儿激烈了,只因他终究是个读书人,为人还算是方正,可是受不了章妻的偏执,所以打算吓退即可,毕竟章奇山在长安有个当郎将的爹,得罪的太狠也不好,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当县令遇到泼妇,同样也是有理说不清,除非有板子,否则什么道理在泼妇那儿,统统都没有用!

章妻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竟然拍了拍手,道:“好啊,县尊如果能这样做,那奴家就太感谢了。这样一来,就显得奴家在这件事上很着急,出了很大的力气,等以后奴家的丈夫回来了,怎么也不会怪奴家,而要是他回不来,那公公责问下来,奴家也有话说!”

管城县令再次被震惊了,这个章妻是故意的吧,她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她难道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意思?然后,她还说出这番话来,她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个书吏凑到了管城县令的跟前,小声说道:“县尊,卑职听说,章奇山的这个妻子,以前是风尘出身,您说她不要脸,她压根儿就当没听见!”

管城县令这下子明白了,可他还是在想:“就算风尘女子,象章妻这样的,也不多见吧!”

说出的话,不能再收回,那太有损县令大人的尊严了,管城县令只好岔开话题,道:“你说丁诚有嫌疑,那好吧,本官就传唤丁诚,让他来堂上和你对质,本官好好替你问一问,你丈夫失踪,到底是不是和他有关!”

管城县令扔出火签,让捕快们立即去找丁诚,让丁诚来堂上回话。然后,管城县令便退堂了,至于章妻,不让其回家,让她就在院子里面等着,一直等到丁诚来,然后再上堂。

章奇山和丁诚两人的事情,搞得县衙不得安宁,而且因为都是击鼓报案,所以附近的百姓们也都知道情况了,郑州城并不算小,但这种消息是传得最快的,尤其是关于章奇山和章彪这两个恶霸的消息,更是传得快!

听说这两个恶霸倒霉失踪了,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一传十十传百,虽然算不上百姓们奔走相告,但就是在捕快去传唤丁诚的这段时间,小半个郑州城的人都知道了。

以全束方为首的书生们也都知道了,这下子,他们可高兴了,尤其是全束方,他很坚决的认为,章彪之所以失踪,而章彪的靠山章奇山也不见了,他俩一定是倒霉了,而倒霉的原因就是,他全束方诅咒了他俩,所以他全束方是惩恶扬善的文侠!

全束方兴致勃勃地跑去找李日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日知,他还对李日知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人诚不欺我也!李兄,看来在下要去学一学如何下咒,这样以后再见到恶人,只需对他一念咒,就可以了!”

李日知听了这话,实在是无可劝解,因为他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全束方一咒骂章彪,然后章彪就失踪了,连带着章彪的靠山都失踪了!

李日知只好劝道:“全兄,虽然学咒可以惩恶扬善,但却不好耽误了学习的,毕竟科举不考念咒的!”

全束方却笑道:“如果念咒念得好,却是比当官进入仕途,更要风光的,其实我认为这也和《易经》里面所记载的内容有关,只不过《易经》里面所载的内容实在是博大精深……”

他缠着李日知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想让李日知和他讨论一下《易经》的内容,比如说如何夜观天象,如果掐指一算等等诸如此类的学问。

李日知被他弄得不厌其烦,但又不好赶他走,万一这全束方回头再对他下个咒语,对他进行一番诅咒,这个就太不好了!

李日知只好道:“全兄,关于夜观天象的事,咱们以后再谈不迟,在下今天和刺史崔大人约好了,要去拜见他,所以不能再陪全兄,全兄千万不要见怪啊!”

全束方很是遗憾,不过他也认为要先去见崔东升才好,不过,他却非要陪着李日知一起去,还要在路上和李日知进行一下讨论,非要和李日知做一对相见恨晚的朋友,非要把以前十几二十年没有说过话的遗憾,今天一次把话说完不可!

李日知真是无可奈何,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全束方这样的人可不少见,又不能得罪,只能躲着了。他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却不成想全束方非要陪着他走路,话说出来了,没办法再咽回去,他只能硬着头皮,真的去刺史府了。

不过,李日知心里却想:“以后要是再找借口,可不能再找见上官这样的借口了,要是再碰上全束方这样的,非要陪着一起去,那也太尴尬了,幸亏我有几天没去见崔世伯了,今天去问候一下,便也不算是失礼。”

两个人去了刺史府,不多时便走到了,两人在门口分别,李日知进了府内,求见崔东升。

此时的崔东升正在生气呢,原因很简单,县衙那边总是有人击鼓,今天都击了两次了,这说明有两个案子出现,崔东升能不生气么!

刺史府和县衙都在城里,而且还只隔着两条街,事实上对于崔东升还好些,而对于管城县令来说,这是很尴尬的,城里的事情,到底是该谁说了算呢?

按理说应该是管城县令说了算,但如果刺史对他指手划脚的,他也不可能不听啊,有气也只能受着,尤其是处理案件这方面。

比如说马文尚有事情,直接越过管城县令去找崔东升,可管城县令也不敢说什么,这也就是案子破了,如果案子没有破掉,那么破案不利这样的考评,不会记到崔东升的头上,而是会记到管城县令的头上,这才是很悲催的一件事情。

再比如说总有人击鼓,崔东升不会管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直接问管城县令,怎么总有案子出现,你是怎么维护的治安,难道说管城在你的治理下,百姓总是出事吗?

所以,当刺史和县令在同城办公时,县令是不容易当好的。

李日知进了刺史府的二堂,就见崔东升满脸不悦地坐在塌上,他连忙上前行礼,说几天没来,今天特地来看望崔世伯。

崔东升对他的课业表示了一下关心,然后便道:“今天,县衙那边连着敲了两通鼓,说明有两桩案子,真不知那县令是怎么做事的,怎么治理的地方,百姓何其苦也!”

李日知道:“崔世伯,要不要派个人过去问一下,是什么样的案子?”

崔东升却摆手道:“不用了,免得别人说老夫管得太宽,在老夫的手下当官不易,说得好象老夫没有容人之量似的!”

可就在这时,两条街之外,又传来了击鼓声,听方向还是县衙,而这次是今天第三次击鼓了,也就是说有第三个案子出现了!

崔东升大怒,他一拍桌子,对李日知道:“这也太不象话了!也罢,李贤侄,你便替老夫到那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天之内连出三个案子,他那个县令是怎么当的!”

李日知顿时一脑门子汗,不会吧,让他去责问管城县令?今天这是怎么了,似乎并非是一个黄道吉日啊,不适合见客,也不适合出门,现在……应该也不适合问别人话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厉害的泼妇

崔东升让李日知去看看县衙那边出了什么事,这是刺史大人对晚辈的提携,也是信任,也是考验,要是换了别人还不一定能让去呢!

李日知满头大汗,也不能说不愿意去啊,要是这次拒绝了,以后啥事都不让他去了,那不就完蛋了么,他不能这么没有上进心啊!

李日知首先答应了一声,先不管愿不愿意,先答应了再说,他道:“崔世伯,小侄快去快回,问清楚了立即就回报!”

他想留个心眼儿,自己也可以不去真的见管城县令,而是问差役这样的人,问清楚跑回来一说,这事不就过去了么,免得自己真的跑去问管城县令,那岂不是要得罪人的!

可万没想到,崔东升一摆手,道:“不用着急回来,如果县令有什么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你帮忙解决一下,就说老夫说的,让他好好跟你学学怎么破案子!”

李日知心想:“我要是真这么说了,管城县令会不会揍我啊,他会下不来台的!”

这话他当然不会对管城县令说的,但对于崔东升的嘱咐,还是得先答应下来才行。

出了刺史府,李日知直奔管城县衙,刺史府和县衙离得很近,就隔了两条街,等他到达的时候,看热闹的百姓刚刚聚集到门口,而里面的管城县令还没有升堂呢!

李日知见走正门不好挤,他便走了侧门,对着守门的差役说道:“在下是崔刺府派来,想问问本县县尊,为何一天之内,击鼓三次,可是有三个案子要处理?”

差役一听这话直接就把嘴咧开了,说道:“不是三个案子,而是一个案子,只不过是有人乱敲鼓罢了,非要一次一次的敲,我家县尊也头疼着呢!”

李日知道:“那我能进去见一下县尊吗?在下李日知,刺史大人让在下和县尊说几句话。”

差役道:“好好,我带你进去,县尊这时还在二堂,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升堂呢!”他带着李日知进了衙门,直奔二堂。

李日知在二堂门口等着,差役进去通报了之后,他这才进去,就见管城县令穿着全套的官服,无精打采的坐着,看样子他是很不想升堂,所以在故意拖延时间。

管城县令见了李日知,道:“你叫李日知,前几天马文尚家的案子,就是你帮忙侦破的吧?”

马家的案子虽然绕过了管城县令,但他还是知道的,当时他还庆幸,幸亏马家的人没有来找他,要不然那么难的案子,他要是破不好,岂不是要得罪马侍郎,那就太不值得了,就算是他不会刻意去讨好马家,但也不能得罪吏部侍郎啊!

可管城县令没有想到,刺史府里竟然很有能人,迅速地就把案子给破了,这倒是让他有点儿吃惊,听说还是一个荥阳来的书生给破的案子,名字就做李日知,当时管城县令就留上意了,把李日知的名字记在了心里,还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不妨结交一下。

一个书生如果在破案的方面有天份,那么踏入仕途是很容易的,因为大唐在这方面的人才太少了,几乎没有专门的学校教学生们破案子,顶多也就是教教律法条文,所以只要有这方面的人才,那吏部都是当成宝贝似的,何况李日知还帮助了吏部侍郎!

当管城县令看到了李日知时,见这么年轻的一个书生,他便心想:“这位李日知有本事,有靠山,一旦去了长安,进入仕途,会不会几年功夫就会比我的品级还高啊?这是极有可能的啊!”

李日知听管城县令问话,连忙答道:“学生正是李日知,马家的案子,学生只是碰巧侥幸给了一点小小的建议,主要还是崔刺史破的案子,学生不敢居功。”

管城县令点了点头,会说话,会做人,这人我喜欢。他脸上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笑容,说道:“听说你是荥阳郑县令的外甥,这可是真的?”

“是,郑县令是学生的舅舅!”李日知道。

管城县令正打算进一步聊聊家常,忽然外面一个书吏跑了进来,道:“县尊,外面丁家人和章家人吵起来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还请县尊升堂吧!”

管城县令叹了口气,道:“本官这就升堂,让丁家人和章家人稍安勿躁。”

他看向李日知,道:“刺史大人派你前来,怕是要责备本官的吧,毕竟本官的衙门外一天被敲了三次鼓,别说是刺史大人了,就连本官都觉得烦,刺史大人让你来对本官说些什么?”

李日知装成一副看县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刺史大人怎么可能责备你呢的表情,他笑道:“县尊多虑了,崔刺史是让学生前来看看,县尊有没有什么吩咐,可以让学生跑跑腿儿什么的活儿做做!”

管城县令顿时乐了,崔东升是什么脾气他哪有不知之理,必定是派李日知来责备的,但李日知却这么说,这是很会做人的一种表现,而且估计崔东升派他来,也是有让他帮忙的因素在里面的。

管城县令把这案子始末,大致的说了一遍,最后,他道:“李贤侄,不如你扮成书吏,一起随本官上堂吧,如果有什么好的意见,也能方便随时提一提。”

说罢,他便冲着李日知一挥手,当先出了二堂,转到了前面的大堂,李日知只好跟着一起出来,他倒是也想知道知道,章奇山和章彪到底怎么了!

今天管城县衙外的三通鼓,第一通是章家的管家敲的,第二通是章妻敲的,而这第三通则是丁诚敲的,三通鼓敲完,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可就多了,以前极少有一天击鼓三通的时候,大家能不过来看看热闹么!

大堂门口的门坎外,站着丁诚和章妻,丁诚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了,这几天本来还算是消停了,但刚才突然有官差来找,让他成被告了,而告他的人就是章奇山的妻子,告他的理由就是怀疑他杀了章奇山,随便把章彪也一起给害了!

丁诚差点儿气晕过去,这是什么世道啊,还有没有天理了,那个章奇山明明是个恶霸,想要抢自己的妻子,结果竟然恶人先告状,自己反倒成了被告,还有那个什么章彪,是个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啊!

丁诚和家人说了一声,然后便怒气冲冲地跟着官差,一起到了县衙,他是不肯当被告的,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到了衙门时,他飞步上前,在差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大鼓给敲响了,以此来向众人告知,他才是原告,而章家则是被告。

等差役们反应过来,大鼓也敲响了,差役们本来被章家的人就给气了个半死,一天敲两通鼓还要不要人活了,结果现在丁诚又给气了个大半死,一天三通鼓响过,他们没法向县令交待了,估计县令也没法向刺底交待了!

丁诚因为太过生气,有些事情就没法想得周全了,他大步进了院子,看到了章妻,当然他不认识章妻,可听差役说是章奇山的妻子来告他,而院子里又只有这么一个妇人,那么估计也就他了!

丁诚两只眼睛几乎都要直立起来了,上前两手成戟,一指章家,大声说道:“呔,你就是章奇山那个恶棍的妻子么?”

本来章妻见进来了个年轻书生,长得还不错,有几分姿色,还算是英俊,她便多看了两眼,却没想到这年轻书生跑到她的跟前,喝了声呔,在吓唬她吗?

老娘还能怕你!

章妻原本是个风尘女子,因为长得漂亮,这才被章奇山赎买回家,两人根本就没有成过亲,章奇山毕竟也算是郎将之子,就算他想要娶风尘女子为妻,他父亲也是不能让的。

章奇山原配妻子已经亡故,所以买了章妻回来后,家中的仆人也都管章妻叫夫人,对外宣称也是称她为妻子,仅此而已。

章妻唱歌跳舞都不错,但她见过的男人太多了,一般人根本镇不住她,相反她要是看了某个男人,几乎立时就能断定,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能猜得七七八八!

她一见丁诚,便知道这个年轻的书生是一个书呆子,在吵架方面肯定不行,而且就算是在讲道理方面,他也是一只很弱的很嫩的小公鸡儿,罢了,就让老娘教教这只小公鸡儿,如何做人!

章妻站起身来,先看了眼县衙的门外,见围过来了不少的百姓,都在堵门看热闹,她立即便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表情是这个没错,但说出来的话可是让人不敢恭维,反正她离着大门有些距离,她的表情百姓们可以看见,说的话却不一定能听得清楚了。

章妻说道:“你,还是个人吗?看你的样子,长得象个王八蛋,老色鬼,你什么都是,但就不是个人!”

丁诚一愣,嘴巴张大,下巴差点儿掉地上,这个女子表情可怜,但张嘴说话怎地会这么冲,骂得他都没法反应,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章妻却突然加大了声音,哭道:“你一个读书人,过来威胁奴家一个弱女子,还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是怎么读圣贤书,你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以后要是当官,不得祸害死老百姓吗?”

说着话,她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说来就来,脸上的表情更是凄苦!

章妻心想:“好啊,这人一定是丁诚,刚才你不是说我是恶棍之妻么,现在让别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一个恶棍,我坏了你的名声,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考试,怎么好意思当官!”

丁诚直张口结舌的看着章妻,他很有些结巴地道:“我,我我,我说什么了呀,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章妻突然就给丁诚跪下了,上前抱住他的大腿,哭叫着道:“饶命啊,你是读书人,奴家得罪不起你,你说的那种勾当,奴家不能答应,只求你不要害死奴家啊,奴家清清白白做人,可不能答应你说的那些话啊!”

“我,我对你说什么了,我就问你一句,我也没说别的了!”丁诚头上的冷汗刷地就流下来了。

他转头看向门口,就见看热闹的百姓人人目瞪口呆,有些人的表情已然露出鄙视了,他的名声随着章妻这么一哭叫,开始迅速变臭,这不对啊!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县令碰到泼妇,有理说不清,而他一个只会读书的人,遇到了泼妇,什么有理没理的,反正什么都不可能说得清!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反转

堵着县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既不认识丁诚,也不认识章妻,他们只管看热闹,而且他们看见什么就议论什么,只论开心,不论对错!

丁诚转头去看百姓人,见他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他的头皮都发麻了,他是读书人,如果名声臭了,那以后还怎么在家乡待,也没法出仕了呀,风评不好的人,是不可以出仕的!

丁诚低头看向章妻,顿时怒火万丈,他想甩开章妻,不让她抱着自己的大腿撒泼,可章妻岂肯放开,她叫道:“不要啊,大爷饶命啊,奴家已经嫁人啦,真的不能和你做那种勾当,你就饶了奴家吧!”

真是要哭了,丁诚有一种感觉,他不如给章妻跪下算了,求求章妻放过他吧,见过不要脸的,但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是个妇人,这真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世道!

就在这时,大堂里面响起威武之声,管城县令升堂了!

而里面一升堂,章妻立即就放开了丁诚,抽泣着站起身,进了大堂,丁诚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进去,两人同时往地上一跪,丁诚往旁边移了移,想离章妻远点儿,免得她再撒泼。

李日知站到负责记录供词的书吏身后,他站的这个角度既不显眼,但却能看得清整个大堂,尤其是因为离着章妻和丁诚比较近,他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管城县令一拍惊堂木,道:“刚才是谁在外面击鼓?”

丁诚道:“是学生击的鼓,学生要告章家,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明明全是他们家的错误,可竟然想要反告学生,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学生定要告他们诬陷!”

管城县令又一拍惊堂木,对章妻说道:“章家那妇人,你可认罪?”

章妻哭哭啼啼的,但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她道:“奴家不知这位大爷便是丁诚,奴家愿意认罪,只求丁诚大爷以后不要杀奴家!”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管城县令皱起眉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章妻道:“在去年春夏交际之时,奴家出门踩青,曾经遇到过丁诚大爷,但当时奴家不知道他叫丁诚,他为人轻浮,不要脸之极,外表上看起来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衣冠禽兽,他竟然上前调戏奴家,还想把奴家拉入到树林当中侮辱,幸得奴家奋力挣扎逃走,才免于被辱!”

丁诚简直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章妻说的话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这完完全全就是诬陷,他以前都没有见过章妻,谈何调戏,侮辱一事更是不要谈起,他长这么大就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事,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叫道:“这这,这绝无此事啊,县尊,你可千万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学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的……”

丁诚急得已经满脸赤红,头上青筋暴起,只感这一生当中,此时是最冤枉的,这个章妻比章奇山还要可恶,怪不得他们能做夫妻,因为他们就是一类人啊!

没等他说完,章妻便又哭道:“丁诚大爷,你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奴家不敢和你做对,只求你饶了奴家,要不然奴家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哭叫到这里,她还回过身,对着院子外面的看热闹百姓叫道:“奴家不敢得罪丁诚大爷,他想要奴家死,奴家就死给他看,如了他的心意!”

一番表演,就如同丁诚是在往死里逼她一样,再加上她本来就长得很有姿色,这么一番梨花带雨的哭述,看热闹的百姓们立时对她大感同情,而丁诚瞬间就成了恶霸了!

章妻作势还要往柱子上撞,表演得就象一个绝望妇人一般,被逼得撞破头而死!

堂上的差役们当然不能让她去撞啊,就算知道她是撒泼假装的,也得拉一下,否则传出去说原告在堂上要死要活的,可官差却无动于衷,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在衙门里吃这碗饭啊,只能拉着,还得好言相劝!

管城县令脸色铁青,知道章妻是在撒泼么?知道!可有应付的办法么?他想不出来!

又不能把章妻打一顿,让她老实些,不许再撒泼,她的公公好歹也是长安的郎将,而且打了她,看她的样子,指不定得造什么谣呢,可又不能让她如此,这不是搅乱公堂么!

管城县令看向了李日知,现在是用到李日知的时候,不过,他也不认为李日知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连圣人都说过,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况是泼妇,除了抽她一顿之外,又不能真抽,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李日知见管城县令望过来,立时会意,他咳嗽一声,对章妻和颜悦色地道:“章家妇人,这个丁诚果真调戏过你吗?当时都有谁看到了,别怕,你说出来,我们判了丁诚的罪,你不用需要怕他报复!”

李日知这话一说出来,不光是丁诚傻眼,连管城县令都目瞪口呆了,这是在帮着章妻吗?

丁诚心想:“这个家伙是谁啊,看样子不是书吏,可为什么却站在书吏的背后,这大堂之上,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县令大人怎么也不管管!”

管城县令则心想:“这个李日知怎么回事,我是让他想办法对付泼妇,他怎么反倒帮起泼妇了!”

章妻却是一愣,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原来不是孤军奋战,竟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帮手,难道这个年轻人,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

想到这里,章妻忍不住很是得意,她对于自己的相貌向来是有信心的,于是她便道:“回这位公子爷的话,奴家当时被调戏时,没有别人看到,所以奴家这才没办法告他,又怕他报复,奴家心里委屈,可又能怎么办呢?”

说话的声音嗲到发酥,把旁边的丁诚听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李日知却道:“竟然没有人看到,那岂不是没有了证人,你没法告了啊,真可怜,你再好好想想,能想到证人不?”

章妻要的就是可怜,本来没有的事儿,她也没法告,只是要别人同情她,然且还能顺便把丁诚的名声搞臭,她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摇头道:“真的没有,如果有别人的话,那么丁诚大爷想必就还得装正人君子,不会暴露本性了!”

“你,你这恶妇!”丁诚又气得要晕过去了,不过还好,一直没有真的晕过去!

李日知不理丁诚,却又道:“章家妇人,想必你的丈夫是非常疼爱你的,得知了你被丁诚欺负,所以便想为你出一口气,便带着人去抢丁诚的新婚妻子,原来,整件事情是情有可原,是有原因的啊!”

丁诚气得指向李日知,气得直哆嗦,叫道:“你,你,你是谁啊?”

管城县令也道:“李贤侄,你这样说话,似乎不太好啊!要不然,你还是退到一边,由本官来问吧!”

堂上的差役们脸色也都难看起来,这位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公子哥,他到底想干嘛啊,这是在公堂之上,和这个泼妇打情骂俏么,未免太过份了吧,就算不帮着丁诚,但也不能给县令大人添麻烦啊!

李日知却冲着管城县令一拱手,道:“县尊,学生只再说两句,问完就好!”

管城县令叹了口气,道:“那你问吧!”

李日知又对章妻说道:“你丈夫对你如此之好,冒着危险,去替你报复丁诚,去抢他的新婚妻子,虽然没有抢成,但这种行为就是爱你之举,你们夫妻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啊!”

章妻连连点头,假装娇羞地道:“奴家的丈夫倒是对奴家真好,只是他去抢丁诚大爷的妻子,却被丁诚所害,还有章彪也不见了,章家的亲族竟然要赶奴家走,奴家迫不得已,这才来告状的啊,如果他们得知了奴家和丈夫如此的恩爱,看他们谁还敢放肆!”

章妻现在对李日知很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简直就是觉得,生她者是她的父母,而知她者就是这位不知道是谁的公子爷,两人如果有机会,完全可以促膝长谈,互吐心事!

堂上众人听了这句,这才都明白了,怪不得这章妻死咬丁诚,非要找到章奇山不可,原来是章家的亲族要赶她走啊!

章妻既然是出身风尘,章家亲族的人肯定看不上她,而现在她又没了章奇山的保护,章家亲族当然要赶她走了,不让她再在章家待着了!

虽然具体情况众人并不了解,但猜也能猜出来,大概就是这样了!

李日知冲着管城县令一拱手,道:“县尊,刚才章家妇人说丁诚调戏她,但没有人证,所以无法告发;而刚才却又说章奇山为了替她出气,所以去抢丁诚的新婚妻子,以此做为报复,这是有证人的,而且是自家人证自家人,证人就是她自己,因为她承认章奇山去抢亲了,这算是检举揭发,县尊可以先判章奇山几年苦力,等一抓住他就先打板子,再当苦力,现在章奇山不在,可以先把章家的族长找来,把族长关起来,章奇山什么时候抓到,什么时候放了章家的族长!”

这段话说完,堂上众人先是鸦雀无声,寂静了片刻,随便是哄堂大笑,差役们都憋不住了,这反转得也有点儿太狠了吧,直击章妻的要害!

章妻顺着李日知的话往下说,结果不小心就成了检举揭发,而她不是怕章家族人赶她走么,李日知建议先把章家的族长抓起来,替章奇山坐牢,那么章家的族人不得气炸了,把她活撕了的心情都得有!

管城县令忍不住也笑了,他也没想到李日知会设陷阱,直接就把章妻给扔坑里了,对付泼妇的好办法就是抽她一顿耳光,让她老实些,可在公堂之上不好抽她,因为她太会装可怜了,但让章家人抽她,那就没问题了,谁让她检举揭发她自己的丈夫了!

丁诚也乐了,没想到会这样,本来挺恨李日知的,但现在却不得不佩服,怪不得人家能站在大堂上说话,因为人家就是比自己强啊,同样都是读书人,这差别可是太大了,不服不行!

章妻傻眼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一不小心,就要抓章家的族长了?

管城县令摇头道:“章家妇人,你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妇人,连自己的丈夫都要检举揭发,也好,那本官就遂了你的心愿,先把章家的族长抓起来吧!”

他从签筒里取出一根火签,就要往地上扔!

第一百三十八章 章彪死了

章妻吓得连忙叫道:“别,别,县令大人不要啊,奴家刚才什么也没说啊,怎么就要抓章家的族长了!”

她立时就想反悔,而且,又没有落于纸笔,就算落于纸笔又能如何,她又没有签字画押按手印,她自己就一口咬定,刚才什么也没有说,你们就是在冤枉我,要是非说我是检举揭发章奇山,那我就去告御状,我要上京,到处喊冤,到时候,看是你怕,还是我怕!

人,要是撒起泼来,不管不顾,那是挺可怕的,而上面的想法,就是章妻要说的,她几乎就要马上说出口了,连脸上那种“决然”之色的表情,都显露出来了!

然而,如果撒泼有用的话,那还要衙门干什么!

李日知不等章妻发声撒泼,说出什么她将要干什么的话,就抢先和颜悦色地道:“章家妇人,你在进来告状之前,又哭又叫的没关系,就当你是伤心过度,但丁诚进来之后,你就不但是原告,也是被告了,而你又当堂揭发了你丈夫的抢亲行为,所以这时候你要改口,你要哭叫,那么就是欺瞒官府,并且咆哮公堂了,我先提醒你一下,莫谓言之而不预也!”

他的这番话说完,丁诚乐了,管城县令抬手摸着胡子,两人心中都大赞,赞李日知很会说话,如果章妻先哭叫,然后管城县令打她,难免有气急败坏,心存报复,欺负妇人之嫌,毕竟外面有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呢,会让人有这样的误解。

但李日知是先把这话说出来,而如果章妻再哭闹的话,那时再打她,就是依法办事了,谁也不能说管城县令做的不对,一件事情,细节方面的前后顺序不同,那么结果便不一样!

可章妻撒泼很厉害,对于律法还有公堂上的规矩,却是不怎么了解了,在这方面属于完全不懂,因为在她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遇到过李日知,对于李日知的厉害,她还没有切身的体验,她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章妻根本就不理李日知的“善意的提醒”,她也不知道其实李日知是在提醒上面坐着的管城县令,还有外面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呢!

她态度非常坚决,仍然哭叫道:“奴家刚才什么也没有说,这个人是在诬陷奴家,县令大人,你可不能包庇他啊,要不然奴家不服气,是要去刺史府接着告,要是刺史府管不了,奴家就要上京,上京,去告御状!”

她终于把她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叫得声音还特别的响亮!

管城县令等的就是她这个动作,他手里不是拿着一根火签呢么,顺手就扔到了地上,说道:“此妇人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咆哮公堂,先打用竹板,打她二十个嘴巴!”

当火签扔到地上时,管城县令心中愉快之极,终于不用那么憋屈了,终于可以给这个泼妇一点颜色看看了,他的心里就象是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太舒服了,美滴很啊!

立即便有两个差役上来,一人按住章妻,而另一人则用巴掌宽的长方形竹板,啪啪地打起了章妻的嘴巴,别说打二十个了,第一个嘴巴打下去,让章妻知道这不是和她闹着玩呢,她便老实了,而第二个嘴巴打下去,她就投降了,叫着她确实检举揭发了,快点儿去抓章家的族长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泼妇也是如此!

然而,服软也来不及了,该抽的嘴巴仍然要抽完,啪啪声中,二十个耳光打完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章妻直接就被打老实了,泼妇和熊孩子是一个样子的,当他们知道撒泼耍赖好使时,当然就会如此,总以为别人拿他们没办法,可如果一旦发现这招不好使时,立即便会老实,毕竟他们也怕疼啊,章妻更是怕疼,脸都被打肿了!

李日知却又说道:“章家妇人又反口了,承认刚才哭叫是在胡说八道,承认她揭发了章奇山,那么,就等于她承认了刚才欺瞒官府,也承认了她咆哮公堂,按着律法,要对她进行收监关押,或者带枷示众,如何惩治,还需县尊示下!”

管城县令叹气道:“那就先收监吧,等抓到了章奇山,再一并处理他们夫妻两个!”

言下之意,如果抓不住章奇山,那就是一直关着章妻,反正大牢里也不缺她一个人的牢饭!

章妻这下子,可是知道什么叫民不与官斗了,以前听说书人讲的那些机智故事,老百姓是如何机智地对付昏官的故事,统统都是骗人的,早知会这样,她就不要撒泼了呀,好好的有事说事不就得了么!

管城县令心满意足,他把手一挥,道:“把这妇人押进大牢,退堂!”他喊完退堂,冲着李日知一笑,示意李日知和他去二堂。

他对李日知满意之极,章妻纠缠不休,她自己丈夫跑出去避风头,她非要官府替她找,然后还诬陷丁诚,差点儿把丁诚的名声给毁了,本来他是束手无策,可李日知一来,几句话的功夫,就把章妻给修理得老老实实了!

这就是本事啊,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可就在正义得到了伸展,邪恶势力马上就要被关进大牢,而外面的看热闹群众就要散开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就在刚才,李日知说了几句话,便让公堂上的情形发生了反转,而现在衙门外面跑进来了一个差役,这差役却只用了一句话,便让情况又发生了反转!

这差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向正要退堂离开的管城县令禀报道:“县尊,在城外的一片树林子里面,发现了章彪的尸体!”

顿时,公堂之上,一片抽气之声,瞬间就安静了,但也就安静了一小下,紧接着章妻就嚎啕大哭起来,这回可不是装的娇滴滴的那种假哭,而是真的大哭,她冤啊,这嘴巴挨的可不是太冤了么,她就说章家堂兄弟两个出事了,可没人信她,现在如何,章彪的尸体发现了,是真的出事了啊!

这就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了,尤其是管城县令,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章彪死了,尸体被发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刚才真的是冤枉了章妻?

因为管城县令一直认为章奇山是畏罪潜逃,而章彪是堂兄的狗腿子,所以一并也逃了,想等着避过风头后再回来,就因为他一直这么认为,所以才认定章妻是胡搅蛮缠,但现在章彪死了,那岂不是说明,真正有嫌疑的人变成了丁诚么!

李日知挠了挠后脑勺儿,心想:“不会吧,我看走眼了?或者是县令大人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人家章家妇人没有乱告,极有可能丁诚想要报复,而真的杀掉了章家的兄弟两个,现在其中一个的尸体找到了!”

丁诚傻眼了,他可没有想到会真出事,而章彪死了,那么章奇山是不是也出事了,这对堂兄弟都死了,那他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了,章妻在这里正告他呢,结果尸体就发现了,自己这不是也要被关进大牢么!

管城县令看向李日知,李日知忙道:“既然发现了尸体,那当然要去现场看看,只是不知那地方离着远不远,看此时天色已晚,如果是在城外,那么今晚怕是回不来了吧!”杀人抛尸的地方,肯定不会是繁华的地方,推测离着城墙应该有段距离。

那报信的差役看了眼丁诚,丁诚上次来过,这差役认得他,差役说道:“离着丁家村不是太远,在一片大树林子里。”

丁诚一听地点,立即就知道指的是哪里了,他惊骇地道:“县尊,学生冤枉,学生是知礼守法之人,就算是章奇山得罪了学生,学生也只会来官府告他,而不会私下解决,更不会杀一个不相关的人,学生至今都不知道章彪是谁。”

李日知心想:“章彪,我倒是认识,不就是那个嚣张的,到处打英雄的公子哥么,他竟然死了,是被英雄打死的吗?”

管城县令皱着眉头,说道:“一日三鼓,本官真是被逼无奈啊,也罢,那就出城一趟吧,去看看发现尸体的地方。”

他从大案的后面转了出来,带着一众差役,就要出城,但当他看到丁诚时,见丁书生一脸的慌张,满脸的不知所措,他叹了口气,说道:“先把丁诚铐起来吧,带着他一同前往。嗯,再把章家妇人放开,给她弄点药来,抹抹脸。”

差役们立即上前,用铁链铐起了丁诚,带着他一同出门。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见真的出了人命案子,但却没法在城里审,无不叹息,太可惜了,可要他们出城接着看热闹却谁也没有这么大的瘾头了,还是该吃饭吃饭,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一众人等出了衙门,走在大街上时,李日知看到傅贵宝他们了,傅贵宝和成自在还在陈英英全都跑来了。

傅贵宝上前道:“大哥,你怎么出门也不打声招呼,我们到处找你找不到,听说你去了刺史府,然后又来了县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日知冲着前面的人努了努嘴,道:“出人命案子了,那个章彪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喜欢打英雄的纨绔公子哥,他死了。”

傅贵宝他们来得晚,不知道衙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听李日知这么一说,他们一起看向章妻和丁诚。陈英英道:“这个女人是诱饵?那个男的是英雄?”

成自在也道:“郑州小霸王没打过英雄,结果反而被打死了,这是去现场看看吧?”

他们都以为是章彪又使出那招,派了章妻这样的风**子去装良家妇人,然后丁诚便上当了去管闲事,然后章彪带着手下一通和丁诚对打,结果没打过丁诚,反被打死!

傅贵宝却道:“这人看着象个书生,就算是英雄救美,也不可能把章彪这样的人给打死吧?”

李日知道:“不是他打死的!”他把案子简单说了说,又道:“你们要一起去吗?”

当然要去啊,必须一起去!傅贵宝他正闲得没事,正好出去散散心,看看那个章彪是怎么个死法,应该死的很难看吧!

一路出城,走了好半天,天快黑了的时候,这才走到那片大树林,附近很是荒凉,这里抛尸倒是个好地方。

在树林的外面,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衣着体面的人,估计是本地的里长,他旁边站着一个猎户打扮的人,估计就是发现尸体的人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勘察现场

那衣着体面的人正是本地的里长,见来了一大群的人,为首的正是管城县令,里长立即撒丫子跑了过来,又是鞠躬又是行礼,道:“县尊,小人是这里的里长,树林里面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章彪章公子,已经死了!”

这个里长正好认识章彪,见郑州小霸王死在他负责的这一片,心里当真是说不出厌恶,但也没办法,只好派人进城报官,他则看守在这里。

管城县令哼了声,他看向那口箱子,箱盖是合着的,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差役们点起火把,簇拥在管城县令的周围,李日知也走上前来,站到了他的身侧。

管城县令其实不想现在就打开箱子,死人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在天黑的时候看,他怕以后睡觉会做恶梦。

李日知看了下管城县令的脸色,见县令大人脸上有不痛快的表情,他便道:“这个箱子是在哪里发现的,你们已经打开过了吗?”

里长不认识他,但既然这个年轻人能站在县令大人的旁边,还能直接就张嘴说话,那肯定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里长不肯怠慢,指着树林里面,道:“是在那里面发现的,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林边的几个人,包括那个猎户心中都想,箱子当然打开了,要不然怎么可能知道里面是死人,而且死的是章彪呢!

李日知脸色一沉,道:“你们这是移动了箱子啊,还把箱子打开了,得恢复原状才行,要不然县令大人怎么会知道案发的时候现场是什么样子的呢!”

里长一愣,哦了声,他倒也算是个有些见识的人,听说过官府在破案时,现场什么的不能被破坏,到底为什么,他却并不知道,也从没往心里去,毕竟他哪能想到,自己负责的地方会出现命案呢!

里长忙道:“那,那现搬回去,恢复原样还来得及么?”

李日知道:“慢慢恢复,务必要和发现时的情景一模一样,这样县令大人才好破案。”

说完这些,他转过身,对管城县令道:“县尊,今天晚上怕是无法恢复现场原状了,为了谨慎起见,学生建议明天天亮时再开始办案不迟,这样也才能给里长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管城县令叹了口气,道:“本官并非是苛责之人,便给里长一个机会,你们慢慢恢复原状,只要明天不耽误本官断案就行了。”

管城县令想的就是明天再破案,今晚不用看死尸了,他得知有了人命案子,马上出城侦破是必要的,因为崔东升正想着他维护治安不利呢,所以他得勤快点儿,但出了城之后,连夜破案就不必了,这大黑天的,根本也没法破案啊!

自有差役领路,想引管城县令去找地方休息,管城县令叫过李日知,道:“一起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破案不迟!”

他现在越看李日知越顺眼,既然李日知能为他着想,那么他也愿意照顾李日知。

李日知却道:“县尊去休息吧,毕竟明天破案要县尊亲自主持,别人无法替代,而学生去监督一下他们恢复现场,如果有什么蛛丝马迹,明天学生必向县尊禀报!”

管城县令大感欣慰,看看这位李日知,怪不得刺史大人欣赏他呢,太会做人,太懂办事了,如果自己的手下全是这样的,那该有多好啊!

管城县令点了点头,道:“那这里的一切都有劳李贤侄了,看来刺史大人让你来帮本官,确实是让你来对了!”

他转头对里长道:“这位李……先生,他的意思就是本官的意思,你们听他吩咐就可以了!”

里长唯唯连声,看着李日知的眼神瞬间就恭敬起来,等管城县令走了之后,里长问道:“李先生,您在哪里教书啊?”他以为叫先生就一定是教书的呢!

李日知微微一笑,道:“我还没开始教书,还在读书呢!”

“啊,还在读书,就可以被县令大人称为先生了,看来李先生的学问大着哩!”里长一脸羡慕地道。

傅贵宝在一旁点头道:“李先生,先生这个词,就是先出生的意思,所以我管李先生,叫大哥!”

李日知指了指猎户,道:“就是你发现的箱子?在哪儿发现的?”

猎户一指里面,道:“在那里面,倒是离林边不太远,那里面有一座小屋,在小溪的旁边,小人有时候会在那里休息,冬天时候捕捉鸟兽。”

成自在笑道:“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屋,不过是用树皮搭的,在树上,很小,就能待我一个人!”他是猎户出身,自然懂得狩猎。

猎户道:“小人的屋子倒是挺大的!”他在前面带路,里长和一个村民抬着箱子在后面跟着,一起去小屋。

倒是真的不远,只不过几十步就到了,屋子就在小溪的边上,溪水里面有网,看来猎户还捕鱼。

猎户打开屋门,道:“小人前几天没有过来,今天才来,发现屋门是开着的,还以为进来了野兽,屋子里面也是乱七八糟的,地上还有只大箱子,小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打开箱子之后,便发现里面有个死人,小人便去报告了里长,然后一直等到现在!”

李日知看了看箱子,发现箱子破了,不过不是正面破的是在侧面,有一个小圆孔,这个小圆孔虽然并不光滑,但也能看出来,是有刀枪一类的利器刺破的。

李日知让跟来的差役,把火把举低些,他仔细看了箱子上的圆孔,圆孔上有血迹,看样子估计是利器从外面刺入箱子,把里面的人刺死了,那么这样推断的话,章彪可能不是被杀死后放入箱子的,而是在箱子里被刺死的!

他又让猎户打开箱子,立时一股臭气冲了出来,看来章彪死了好几天了,尸体都发臭了,屋里的人都捂住了鼻子,往后退去,只有李日知不动声色,反而弯下腰,仔细看着箱子。

陈英英在后面有手帕捂着口鼻,叫道:“日知,太臭了,你不恶心啊?”

李日知回过头,道:“当然恶心,臭得我都快晕倒了,但离得远也没法看情况啊!”

陈英英又取出了一条手帕,上前交给了李日知,李日知见旁边的差役一副要吐的表情,他便接过火把,道:“你们都出屋子去吧,我一个人来检查就行了!”

他把火把插入到地里,小屋子是土地,火把是可以插进地里的,他用手帕捂嘴,又叫猎户出去找了根树枝,然后他拿着树枝,翻动尸体。

李日知道:“章彪尸体的位置,没有动过吧?”

猎户摇头道:“没有动过,小人哪敢去动死人,不过,把箱子抬来抬去的,也许里面的尸体晃动了,但也应该不会移动得太大。”

李日知用树枝翻了下尸体,见章彪的至命伤在后背,是一个很大的伤口,血流得满箱子都是,但已经干了,渗入到了木头里面,而从伤口的大小和位置来看,应该就是箱子上的圆孔造成的,尖锐利器就是从那里刺进来的。

李日知叫进了差役,让他们把尸体从箱子里面拖出来,平放到地上,尸体臭得很,差役们都挺不高兴,不过,看李日知认真的样子,他们也没法发脾气。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想进来帮忙,却又被李日知给赶了出去,他一个人就行了,人多反而碍手碍脚。

李日知打开章彪的衣服,想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其它伤痕,却发现章彪的外衣下面,竟然是全光的,没有穿内衣内裤,全身光溜溜的,就如同洗澡时一样。

这还真是奇了,难道说当时章彪正在洗澡,然后被人抓了起来,胡乱套上一件外衣,就给塞到箱子里了?

检查了章彪的其它地方,并无其它致命伤口,可以初步确定,章彪就是被箱外利器杀死的!

李日知又再看屋里的地面,发现有血迹渗出,是从箱子的边角接缝地方渗透出来的,开成一个内部是方形,外部是不规则形状的血印,土地吸血,所以血印并没有多大,虽然章彪流血极多,但也没有弄得满地都是,正因为如此,大家搬着箱子出来进去的,并没有把血印给踩得模糊了,大概的形状依然保留。

这就很明显的出现了一个问题,也就是说,章彪是在这个屋子里面被杀死的,而不是在外面杀死后,凶手抬着箱子进了屋子,如果是先杀人后抬箱子,那么地上会有血迹滴落。

章彪致命伤口只有一处,伤口又大,又在心脏的位置,所以当时的情况是必定血流不止,而箱子的质量又不是很好,只是普通的木头箱子,那么血会很快透过木箱,流到地上!

就算是李日知推断的有误差,章彪不是在屋子里被杀的,但根据箱子的质量,还有伤口的大小,鲜血的流量,那么章彪被杀的地方,也不会离此超过二十步的距离!

否则路上就一定会有血迹了!

李日知站起身,道:“都打起火把,看看周围二十……三十步的地方,有没有血迹,大家都看得仔细些,不要落下什么地方。”

差役、里长、猎户、村民、还有傅贵宝成自在他们,全都出去寻找了,只有陈英英留着,不过她虽没走远,但却也不肯进屋,太臭了,真难为李日知能在里面待着。

李日知又再检查房门,发现房门是从外面踹开的,看上去倒也象是野兽从外面撞开的,而屋里很是凌乱,这就不知是不是凶手走后,这里有没有进来野兽了,但野兽是打不开箱子的,所以无法破坏尸体,除非是熊虎这样的大型野兽,但明显这片地方没有,要不然官府早就派出差役去打虎杀熊了。

李日知走出屋子,站在外面,开始思索起来,整理事情脉络。

陈英英见他出来,便走过来,说道:“你总算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挺喜欢闻那味儿的呢,你不会是喜欢尸体吧,比如说吃!”

李日知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话真是让我毛骨悚然啊,我哪可能喜欢尸体,还是喜欢吃,我长得象妖怪么!”

这时候,出去看血迹的人们陆续回来,天黑看不清,他们也算找得仔细,但都说没有找到血迹,只能等明天天亮时再仔细看看。

李日知也清楚现在不是查看的好时间,只能等明天天亮了,但是突然,他转身回了屋,往箱盖上看去,就见箱盖上有好几条棍痕,象是棍子打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几乎把箱子的木板打坏了!

李日知心想:“这恐怕是仇家所为了!”

第一百四十章 裘玉莲

如果是仇家所为,那么丁诚的嫌疑就变大了,毕竟丁诚和章奇山差点儿就结下了夺妻之恨,丁诚对章奇山无可奈何,但极有可能对章彪下手。

李日知转念一想,其实章彪也不好对付,看丁诚的样子,他对章彪其实也不会多有手段,除非他花钱,请那种江湖上的大侠来动手,否则郑州的那些地痞流氓,估计没人敢对章彪动手。

章彪的尸体已经发臭了,所以至少有好几天了,破案的难度增大,光靠黑灯瞎火的在这里做推断肯定不行。

李日知决定还是等天亮了再说,现在养足精力最重要,还有得填饱肚子才行,饿得很了!

李日知叫道:“大家找地方吃饭睡觉,明天早上再来。”

里长过来,道:“吃饭睡觉的地方好找,李先生跟小人走就成了,那这尸体怎么办?”

李日知道:“再抬回箱子里,把门关上,估计也不会有野兽过来。”

他看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不愿意的表情,显见都不愿意再搬尸体,于是,他便道:“或者谁留下来看着?”

众人立即无声,开玩笑,这种地方可不好待,没人不说,还有具尸体,太吓人了,除了猎户之外,估计谁都不敢住在附近。

猎户的脸都绿了,以前当然是敢的,但屋子里面死了人,他就不敢了,这屋子以后他也不敢再来住了。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那就把尸体抬回箱子里吧,然后把盖子盖好,在把门关好,就不用留人看守了。”

这回再没人敢露出不愿意的表情了,尤其那猎户更是卖力气,成为干活儿的主力,手脚利索的把活儿都给干了,差役和村民一起上前帮忙,勤快的样子,看得李日知连连点头。

陈英英在旁边看着,却是连连摇头,李日知最会搞这种手段了,先说一个大家谁都完成不了的目标,然后再很为难的说一个他想要大家完成的目标,然后大家就都按着他说的话去做了!

真是可惜,大家谁都没有看出李日知的险恶用心,没有看穿他邪恶的本质!

但是,陈英英确定她看穿了,并且是看穿了李日知的心肝脾肺肾,只不过,她并不想当众揭穿罢了!

李日知看了陈英英一眼,道:“天虽晚了,但英英你可以回城,让守门的士兵用筐把你拉上城墙,然后你回客栈就行了,然后明天早上再过来!”

陈英英娇生惯养,她当然不会喜欢在城外的村民家过夜,会睡得不舒服,甚至干脆无法入睡,但李日知说的方法,也太折腾了。

她连忙说道:“要是士兵不肯拉我上去怎么办?再说要是没人陪我,天黑走夜路,不太安全啊!”

李日知道:“那么,看来你只能在里长家里,或者别的村民家里对付一宿了,这里我来时看了,没有客栈。”

陈英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看来也只能住到里长家里,看里长穿的还算是体面,家里面应该是还算能住吧!她道:“我早看穿了你,你就是先说一个别人无法做到的事,然后你再说你自己想让别人做的事,让别人不得不答应你!”

李日知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啊,你看穿了,那你能怎么着呢?”

陈英英无可奈何,她确实是无可奈何,什么招儿也没有。

李日知让众人把猎户的小屋门关好,然后他们一起去了里长家,让里长给他们安排住宿,这么多人里长家当然住不下,只能找几户村中还算富裕的人家,安排大家住下,然后弄了点儿饭吃。

当然,村民都是很欢迎的,因为官府里的人借住他们家,是不会给他们钱的,吃住的费用全是村民负责,官府不给报销,但却可以适当的免除他们几天徭役,这就比给几个小钱要强多了,村民当然乐愿减免徭役了。

李日知晚上睡得还可以,第二天早上醒来,精力充沛,他趁着没去树林呢,先去找管城县令,陪着管城县令吃了早饭,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让管城县令心里有点谱儿!

管城县令边吃边听,吃完了,也听得差不多了,他道:“难道说真的是章彪的仇人?他最近都得罪过谁?”

李日知道:“他最近得罪的人可多了,几乎把所有通过州里考试的士子都给得罪了……”

他把那天在城外古亭里士子们一起喝酒写诗的宴会说了出来,管城县令听说,眉头锁住,这下子是真的不容易打开眉头了。

管城县令道:“那么多的士子,谁要是心胸狭窄,想要找章彪的麻烦,那还是很容易的,因为人多,没法个个细查,那凶手很容易蒙混过关,说不定凶手就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敢对章彪下手的。”

李日知却道:“也许,那个杀人凶手并非是士子,但知道士子和章彪起了冲突,所以利用这个机会,故意误导我们查错了方向,这也是有可能的!”

管城县令听了,仔细一想,是啊,确实有这种可能,李日知看得比自己还要远,这不错啊,看来这个案子有破掉的希望!

李日知又道:“章彪是死在箱子里的,而那只箱子并不算太新,但之前看上去也并不破,所以应该是谁家的正常家俱,如果能查出是谁家的箱子,那么基本上就能确定,当是章彪因为什么被装进箱子里去的,杀他的人又是谁,从这方面入手,案子就会相对好破些。”

管城县令听得连连点头,但他发现,如果一旦要采纳李日知的意见,那么他自己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了,只能一直都听李日知的,但李日知是一个非常有优点的人,他会把想法提前说出来,而且是私下里说,这样要是在人多的地方,管城县令当众说出来,那么老百姓就会觉得管城县令很了不起,而不会认为李日知有多么了不起。

管城县令拍了拍李日知的肩膀,这小伙子很会做人,以后肯定是会飞黄腾达的,说不定自己以后还会借他的光呢!

众人一起又去了树林那边,到了小溪的边上,把猎户小屋又给打开,看到了章彪的尸体。今天来看热闹的人就有很多了,昨天天色晚了,不少好事之人并不喜欢晚上来看热闹,但白天就不一样了,这次足足有上百人来看热闹,大多数是附近的百姓。

尸体很臭,管城县令实在没有什么兴趣查看,好在仵作从城里赶来了,他便命令仵作进去检查,他只等着听结果就行了。

里长相当地巴结,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和县令大人多说几句话的机会,他岂能放弃,专门给管城县令搬来一把高脚胡凳,让管城县令坐着,而他刚给自己预备了一只矮脚胡凳,就坐在管城县令的下首位置,使得管城县令有什么事儿都会就近问他。

差役们来了一大群,都围在管城县令的边上,这时候有两个差役押着丁诚过来了。

现在丁诚是重要的嫌疑犯,虽然差役对他还处是客气,但丁诚自己心里不好受呀,只不过一晚上的时候,他就憔悴了许多,眼睛中全是红丝,估计他昨天晚上一宿都没有合眼。

丁诚被押到了管城县令的跟前,管城县令刚想和他说几句话,却听人群中有人叫他,两个老人和一个年轻的妇人一起跑了过来,拉着丁诚痛哭起来,看样子他们都是丁诚的家人。

李日知转头看向那个年轻的妇人,见她确实是颇有几分姿色,但要说为了她而拼命,或者是杀人,或者是被杀,感觉都还是太不值得了,怎么看她也没长成到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地步!

丁诚几口人一起冲着管城县令喊着冤枉,都给管城县令跪下磕头,求他放了丁诚,管城县令感觉很不耐烦,其实是可以通融一下的,但他们这一跪,这一求,本来可以通融,现在也不能通融了,他总不能当众偏袒谁吧,章奇山的妻子可是厉害得很呢,小心她再撒泼。

这时候,仵作已经检查完了尸体,从屋子里面出来,他一边擦手,一边对管城县令说道:“县尊,里面那个章彪是被人用铁枪从外面刺进箱子,刺破了他的心脏位置,结果算是把章彪给放血了,卑职估计,死者被关进了箱子里以后被憋晕了,卑职看过了,那箱子密闭得不错,应该是哪个妇人陪嫁的好箱子……”

仵作的估计和李日知差不多,但李日知是在晚上查看的现场,而仵作是在白天,仵作却可以多得出些结论来,毕竟他是专门干这个的。

仵作的意思是章彪当时没穿衣服,只胡乱披了件外衣,或者说是被别人胡乱给他套上了件外衣,然后按进了箱子里面,当被抬到了这座猎户小屋时,其实箱子里的章彪当时已经陷入昏迷了,因为不透气的原因。

凶手应该是用棍子砸箱子,而此时的章彪不见得能清醒,他肯定还是晕着的,却不成想被外面的人用长枪给刺死了,血流得太多,使得他很快就死掉了,没有经过什么挣扎,如果章彪有挣扎,仵作是可以查出来的,没有挣扎,就代表着章彪当时还没有清醒。

听完仵作的描述,李日知道:“那口箱子是有缝隙的,血是可以流出来的,滴到地上,但附近的地面我都检查了,没有血迹,所以我初步推断章彪是在这里被害的。”

仵作笑道:“破案非我所长,我只会验尸,死者确实是在这里被害的,从箱里箱外的血迹就可以看出来,其实那口箱子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年头太久了,再好的箱子也会漏水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又对管城县令说道:“那口箱子是谁的,还真得搞清楚才行,看这样式,似乎真的是妇人的陪嫁箱子。”

差役们已然把箱子抬了出来,而待在丁诚身边的裘玉莲,已然一脸的紧张了,她看到了那口箱子,惊讶之色大盛,只不过努力忍耐,她没有喊出来,但她的表情动作,却是被李日知知看到了!

李日知最喜欢观察别人的样子,往往在不经意间,得到某些很重要的信息。

李日知心想:“这个妇人,名叫裘玉莲,她一定知道这口箱子是谁的,否则不可能是这种表情!”

他说道:“县尊,还请派人去查查,这只箱子是谁的,挨家挨户问过去就在,我猜想,一定就在这附近,如果太远的话,那抬箱子的人就太累了,这简本上可以确定,两里地之内,或者一里地就算远了,那箱子的主人,必定住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姑姑

李日知说了箱子的事,那个裘玉莲更加紧张起来,她明显不是那种会掩饰内心情绪的人,她可能是比较聪明,也有可能是比较坚强,但绝对不可能是会演戏!

李日知一看她的表情,就有了十成的把握,裘玉莲一定知道这只箱子是谁的,现在就看她说不说了,如果说了,那就想下一步怎么问得更清楚,如果不说那就代表着这只箱子要么是裘玉莲家的,要么是裘玉莲亲戚家的,或者说和裘玉莲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家的。

但不管是哪种原因,章彪这高桩案子的关键人物,必定是裘玉莲。

李日知却面不改色,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往裘玉莲的那边看,他只用眼角余光,就把裘玉莲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并且只要裘玉莲不说话,他就要对其进行修理一下了。

管城县令点头道:“箱子,嗯,箱子,这是个关键之处啊,本官倒是……本官也是想到这点了,虽然稍微麻烦了一点儿……这个,李贤侄,你有什么办法让麻烦的事变得简单一些吗,本官先听听你的意见!”

李日知没有马上回答,假装思考,把头慢慢抬起,然后不但地摇一摇,假装想不出,然后再点点头,表示有了个主意,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做出否定这个主意的表情!

在场众人,几乎个个都以为李日知在思考,要尽心竭力地为管城县令想办法,但这里的人只有陈英英不信,她一看李日知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耍花招,其实他不是在点头摇头,而是借着这些动作,然目光可以扫视,他一定是在看某个人,而某个人则是个关键人物,李日知是在观察某个人的表情呢!

这个人应该是谁?

陈英英也向旁边的人群城看去,结果发现这个人有可能是裘玉莲,虽然裘玉莲是躲在人群之后,但在场的人当中,表情最不自然的就是她,当然,她的丈夫丁诚也不太自然,可丁诚不是被押着呢么,所以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些,也属正常,可这也就更突出裘玉莲表情的不自然了。

李日知假装寻思了好半天,他想等着裘玉莲自己说,可裘玉莲始终没有主动交待,足足他摇了三遍脑袋,摇的自己都快晕倒了,可仍旧没有等到裘玉莲主动交待。

李日知只能叹口气了,他道:“这附近有不少姓裘的吧?”

里长说道:“那倒是没有,小人对于这一片最熟了,当然这也和小人是里长有关,姓裘的人家,只有裘玉莲一家,别的倒也没听说还有谁了!”

李日知这时候正大光明的看向裘玉莲,道:“是吗,裘氏,这附近只有你们一家姓裘吗?我看不见得吧!”

裘玉莲想都没想,直接摇头道:“裘姓不多,除了我家之外,还有我姑姑也姓,她是一名寡妇,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她家也应该姓裘,而不是姓别的什么!”

管城县令点了点头,道:“那当然要算,人再少也是一个家庭,当然要算是姓裘了,不过,是要先查她家吗?”

裘玉莲听了这个,脸顿时就更加发白了,刚才李日知问她的话,她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一问,自己直接就回答了,难道是因为那句不见得?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问法啊,自己怎么就能顺口就回答出来?

回不回答的也无所谓,当然本来是无所谓的,可现在县令大人直接就说要去查一下,而且是从她姑姑家开始查,第一家就查,那么就等于是她姑姑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裘玉莲心想:“我要么先跑去通知一下姑姑吧,但这些人可么办呢,怎么能拖延一下他们呢?”

就象是明白裘玉莲的心思似的,李日知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裘玉莲心里特别感动,几乎就认为这位年轻的公子,完全就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完全可以先去告诉一声姑姑!

李日知竟然说了句:“昨天晚上天太黑了,无法在附近查找血迹,学生建议,我们仔细先查一遍,等这里的事情解决好了,再开始挨家挨户的查箱子。”

管城县令点头道:“好,就依你的意思,咱们先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解决。”

差役们四下散开,开始寻找草丝里的血迹,以图证明猎户的屋子到底是不是第一凶杀现场。裘玉莲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她,她便对丁诚小声道:“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方便一下,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丁诚正难受着呢,虽然现在没有绑他,可做为杀人疑犯被看押起来,他的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听新婚妻子想要去方便一下,他便道:“你走的远一些,这里人多。”

裘玉莲嗯了声,她小跑着离开,对于她来讲,她是认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大家都在寻找血迹,谁会在意她一个小妇人呢!

李日知见裘玉莲跑了,笑了笑,叫过成自在,道:“看到了么,她去找那只箱子了,估计就是去她姑姑家,你去当场把她按住,当然,是她们拿出了箱子之后!”

成自在嗯了声,不急不徐地跟在了裘玉莲的后面,裘玉莲小跑着,竟然跑得还不慢,看来她是真的有急事儿,不过,却没有一点儿反跟踪的念头,一路跑过去,竟然中间连一次头都没有回过。

成自在一直跟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外面,这小村子离着小溪并不远,并没有超过一里地,只不过被树林隔着,在小溪那边看不到罢了。

裘玉莲到了小村子的外面,一座外观看起来非常整齐,很是体面的小宅子外面,她上前敲门,院门一开,里面露出一个中年妇人,这中年妇人长得极是妖艳,穿的衣服露肉很多,颇具风骚之态。

成自在迅速往树后一躲,他估计裘玉莲和那个妇人在关门前,都会往外望一望。

果然,中年妇人问了一句:“小莲,你怎么来了?”

裘玉莲回了句:“进去再说!”

她俩在进院子,把院门关上前的一刹那,都很小心地往外面望了望,这才把院门关好。

成自在耳力很好,他听到了院门落闩的那声轻响,便知道门关好了,他立即从树后转了出来,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小院子的外面,院墙不算太高,成自在踮起脚尖,偷偷往院子里面望,而院子里面的两个妇人,谁也没有发现墙外有人窥探。

裘玉莲道:“姑姑,县里面来人了,听我家夫君说是县令大人亲自来的,他们带了好多的官差,说是章彪死了,他来查案子的,要从你家的那只箱子上来查,你家不是还有另一只么,快点儿藏起来吧!”

当姑姑听到章彪死了的时候,神色一恍,竟然现出很悲伤的表情,她道:“章彪死了?他那么龙精虎猛的一个人,竟然死了,真是让人伤心!”

裘玉莲急得直跺脚,道:“姑姑,这时候不是说伤心的时候,得赶快把另一个箱子藏起来啊,免得被官府发现,那时候会更加麻烦的,对你的名声不利!”

姑姑哦了声,似乎从章彪死掉的消息中清醒过来,她道:“不用麻烦,我已经藏好了,我就怕会出现意外,所以把箱子藏到外面去了,但没舍得扔掉,那毕竟是我出嫁时,家里给陪送的箱子啊!”

裘玉莲又问道:“藏哪儿了,藏的地方稳妥吗?”

姑姑点头道:“稳妥得很,藏到院子外面的柴垛里面了,谁会想到箱子会藏在柴火堆里呢,那里也不是放箱子的地方啊!”

裘玉莲这才松了口气,道:“那还好,我还真怕你没来得及藏,所以紧赶慢赶地过来报信儿,不成想姑姑早就做好了准备!”

姑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他好几天没再来找我,我就觉得要出事儿,可没成想却是他死了,这可真真是没有想到啊,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是谁不知道,官府怀疑是我家夫君害死他的,但姑姑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裘玉莲说道。

姑姑叹了口气,裘玉莲说什么她也没往心里去,看样子满脸都是可惜,遗憾的表情,但要说愤怒,要想着刨根问底,想要替章彪报仇什么的表情,却是一丁点儿都没有的。

成自在在院外听得清楚,她俩的表情和语气也看了个七七八八,他轻手轻脚的离开,返回了小溪那边,把刚才的情况和李日知说了。

李日知立即向管城县令说了,而这时候,差役们也查寻完了猎户小屋的周围,附近是没有血迹的,可以基本断定,章彪是在屋子里被杀的,而不是先被杀,之后被抬到这里来的。

管城县令站起身,道:“那咱们就去裘氏的姑姑家吧,她家确定也有一只同样的箱子吧?”

李日知笑道:“一般妇人陪嫁的箱子都是两只,成双成对嘛,这里有一只,另一只听说被她藏到院子外面的柴火堆里了!”

管城县令看了眼成自在,笑道:“这位成壮士身手不错,事成之后,本官必有奖赏。”

成自在冲着管城县令一抱拳,行了一礼,便由他带路,赶往裘玉莲姑姑的小院子。

大队人马不多时便到了小院子的外面,管城县令站在门口看了看,点头道:“看来这户人家还算是殷实,能整治得起如此的院落,在地方上也算是不错了!”

众人一起点头,裘玉莲姑姑家确实不错,看来虽然是位寡妇,但在生活方面还是挺富裕的。

成自在大步到了院子外面的柴火堆前,把柴火搬开,里面果然是有一只箱子,差役们上前,把箱子抬到了管城县令的跟前,这箱子果然是和装章彪尸体的箱子一模一样。

院子里面,裘玉莲和姑姑当然知道外面来了人,她们只是没有出来罢了,裘玉莲没有想到官差会来得这么快,她被堵到院子里了,不过,没关系,顶多就说她来借茅房用不就得了,虽然这个理由不会有谁相信的,但有理由就行呗!

可她俩怎么也不会想到,官差们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箱子,姑姑还以为藏得挺好呢,她顿时就傻了,也不知该不该主动把门打开,因为这时候官差还没有敲门呢!

裘玉莲也傻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刚才她被跟踪了,傻傻从门缝里往外看,她甚至回过头来,对姑姑小声说道:“姑姑,你藏得太不仔细了,一定是柴火没有堆得多,所以露出了箱子,被人一下子就看到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在乎名声

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没用了,箱子被官差顺利的找到,无论是裘玉莲还是姑姑,都感觉大事不妙,虽然她们都不是什么特别有见识的人,但此时的情况她们也是了解的,那就是官差们立即就会来敲门了。

管城县令打量了几眼箱子,说道:“果然和装章彪尸体的箱子一模一样,连新旧的程度都一样,肯定是同一对,而且藏在柴火堆里,就更加说明是有问题的!”

他冲着差役们一挥手,大声喝道:“进去,看看这是谁家的院子,是谁这样大胆,竟然敢杀伤人命!”

管城县令当然知道这是裘玉莲姑姑的家,他这样呼喝主要就是吓唬里面的人,等差役们把人抓住,可以比较轻松的问出口供,门里面站着人,他岂有不知之理!

差役们上前踹门,他们可不会对有嫌疑的人客气,而且姑姑藏箱子的行为,本身就说明她是有重大嫌疑的,几乎是跑不了干系的,再加上这小院子很整齐,属于有油水可捞的人家,那当然就更不能客气了!

领头的差役一脚就把大门给踹开了,吓得门里的两个女人尖声大叫,裘玉莲和姑姑一起向后退去,虽然她俩都想到差役们会进门,但没想到是用这么激烈的方式!

进门之后,几个差役一起冲进来,两人抓一个,把裘玉莲和她姑姑都抓了起来,而又有两个差役冲进了屋子,一通搜查,看看屋子里面还有什么人。

管城县令进了院子,左右看了看,道:“不象是庄户人家啊!”

李日知也走了进来,就见这院子虽小,但布置得很是精致,没有什么鸡鸭猪狗等家禽家畜,反而院子里面种了些花草,甚至还有一个小水池子,里面养了些色彩艳丽的鱼,普通的庄户人家,可绝对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的。

门外,被押着的丁诚见状,急道:“县尊,冤枉啊,真的冤枉啊!把学生抓起来也就罢了,怎地把学生的妻子也给抓了起来,这个案子与她无关啊!”

外面,不但有丁诚,还有他的父母,两个老人见状甚至有晕倒的症状,幸亏陈英英在一旁照看,算是没让他俩摔倒晕过去!

裘玉莲吓得脸色惨白,她叫道:“县尊,莫要误会,杀人案子真的与民妇的姑姑无关,这箱子是另外一件事,不不,虽然也是有关联的,但章彪却绝对不是民妇姑姑杀的,她甚至在刚才都还不知道章彪已死呢!”

姑姑脸色当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但她却没有裘玉莲那般紧张,她和裘玉莲一起跪在了地上,可她低着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李日知看着这两个女人,又看了眼丁诚,他心里有种感觉,其实丁诚和裘玉莲是真的和章彪的死,还有章奇山的失踪没有关系,至于这个姑姑,却又似乎是有些关系,但要说是姑姑杀的章彪,却又不象。

如果是姑姑做的案子,杀的章彪,那她就一定需要帮手,否则怎么把章彪塞进箱子的?又是怎么抬到猎人小屋里的,又是怎么用铁枪一类的尖锐利器刺穿箱子,捅死章彪的呢?

姑姑做这一切,都是需要帮手的,而且还肯定不会是女人,这个裘玉莲根本不可能是帮手,她俩抬这只箱子是根本不可能抬得动的!

李日知皱起眉头想了想,他见姑姑不但长得妖艳,而且打扮得更加妖艳,心中算是明白了三分,剩下的七分,那就得靠纯想像了,除非姑姑招供,否则除了在脑里面猜想外,真是没别的方法了。

在屋子里面翻腾的差役们出来了,两个人手里都拿着衣服,还有扇子,男鞋等物,这些东西看上去并非是遗物,而是男子平常穿戴之物,那鞋子一看就是才换下来没多久的,只是没有刷洗清洁过而已。

管城县令皱眉道:“裘玉莲,你不是说你姑姑是一名寡妇么,这屋里怎么还有如此多的男人东西,难不成你姑夫才死了不久?你们可不要撒谎,这种事情在村里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裘玉莲低下头,小声说道:“民妇的姑夫去世已经快十年了!”

她发现自己也被牵扯了进来,而且丁诚和公婆也都被吓坏了,这么多的事情掺和到了一块,她也是真没办法再帮姑姑隐瞒真相了,只不过真相要不要说出来,那就看姑姑自己的决定了,她只说大家都知道的,也能问出来的事,至于姑姑的隐私,就让姑姑自己说好了。

姑姑抬起头来,看了眼差役们找出来的男人衣物,目光闪烁,又把头低了下去,并不说话。

一个差役喝道:“你这民妇,见了县尊,为何不见礼,又为何不自报姓名,难不成你是个哑巴?”

姑姑这才说道:“民妇见过县令大老爷,民妇娘家姓裘,夫家姓王,县令大老爷叫民妇王裘氏就行了。”

管城县令一看这王裘氏的样子,心里便有种感觉,这个中年的妖艳妇人是个刁民,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辖区里,刁民这么多!

管城县令哼了声,问道:“王裘氏,你家里搜查出来的这些男人衣服,你一个寡妇,想要做何解释?”

王裘氏把头抬了起来,看了眼管城县令,又低下了头,道:“民妇一个人耐不住寂寞,所以常找些俊俏的小伙子来家中玩耍,这些衣服就是他们留下的,民妇家中还算有些银钱,日子殷实,所以民妇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县令大老爷也是看得到的!”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院里院外的人尽皆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中年妖艳妇人会说出这种话来,其不顾礼义廉耻的话语,已经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李日知也没有想到王裘氏会说出这种话来,这妖艳的中年妇人完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竟然很少见的茫然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对付她了!

陈英英惊骇地道:“她在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我是听错了吧,我肯定是听错了,她刚才讲的是什么?”

傅贵宝当然也是惊讶了一下,但随即就开心起来,低声笑道:“这种性情真是让人赞叹,可惜,就是年纪大了些,如果水嫩一些……”

成自在却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也许有不少人就喜欢她这样的,不过,你为什么要赞叹?”

丁诚和他的父母却是一脸的羞愧,为有这样的亲戚而感到没脸见人了,但是,说这话的是王裘氏,为什么他们一家会羞愧,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管城县令在短暂的失语之后,随即暴怒,喝道:“你这调刁妇,你在说什么,如果不知廉耻的话,你竟然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看王裘氏的样子,她说这番话之前,已经是深思熟虑过的了,也就是说,她并不是一时冲动,所以说出这种话来,因为说出这种话来对她是并没有好处的,但她却是说了,这当然就必定是有重要原因的了。

王裘氏又低下了头,态度还算是谦卑,她说道:“县令大老爷不必生气,因为民妇并没有违反国法啊!”

“可你是一个寡妇……”管城县令喝道。

王裘氏又道:“那也没犯法啊!”

管城县令猛地一愣,他以自己的思维去想这件事,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就用王裘氏的角度来看,她并没有犯法啊,她只是耐不住寂寞而已,这并不犯法,当然收钱就不一样了,而王裘氏直接就说她有钱,她日子过得滋润,所以她不是收钱的!

王裘氏的意思非常明显以及明确,她就是喜欢玩耍,所以家里有男人的衣物,而且还不止一个男人,县令大人你要是问,我就是这个回答!

泼妇加刁妇,再加银妇,三妇合为一体,真是……拿她没办法!

管城县令本来想要骂伤风败俗,但又一想长安的皇帝行为似乎也不太妥当,上梁不正下梁歪,伤风败俗这种话,在其它朝代说说还可以,在本朝,还是算了吧!

发现自己对付不了这个王裘氏,管城县令立即便看向李日知,不知李日知对付泼妇,会不会有几下子绝招儿!

李日知咳嗽一声,他刚才趁管城县令和王裘氏过招的时候,已经回过神儿了,并且迅速分析了一下王裘氏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会说出这种对她名声有损的话出来!

事反常即为妖,既然王裘氏自损,那她一定是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性命,名声对于她来讲好当然是好,但如果不好,也无所谓了,但要是性命没了,那就是大大的有所谓了!

那么,这个王裘氏一定知道章彪的事,而且她是当事人之一,至少她自己认为她是当事人之一,否则不会这样自损!

李日知道:“王裘氏,你在寂寞之时,是不是和章彪常在一起玩耍啊?你们是在先什么样的游戏,把他骗入到了箱子当中,然后杀死了他?是你亲自下的手吧,看你的样子,就是一个喜欢用毒药杀人的恶妇!”

章彪并不是被人毒死的,李日知却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试探王裘氏到底知道多少,然后他好根据试探出来的结果,设计问话。

王裘氏微微一愣,喃喃地道:“章彪是被毒死的?怎么可能,被勒死的,被砍死的,被捅死的我都信,但一定不是被毒死的!”

管城县令听到了王裘氏的话,他转过头冲着李日知微微一笑,很好,这便等于是问出来了,王裘氏说出这话,就代表她知道此事,而且极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李日知却又道:“你平常不怎么出家门吧,尤其是前面几天,你根本就没出过家门,也没有人来和你见过面,是不是这样啊?”

王裘氏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李日知,道:“这位公子前几天一直在我家门外待着了?要不然怎么如此清楚我家的事呢?”

她人长得本来就妖艳,再加上说起话来,最后一个字总是声音上挑,虽然并不娇嗲,但听在另人的耳朵里,很有种她是在勾引人的念头,如果是心力不定,或者自我感觉良好的人,那是真的会认为王裘氏是对他有意思呢!

李日知很严肃,并不象是开玩笑,他道:“我没有在你家门外待着,但有人待着了,而且还向官府如实禀报了一切,否则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只箱子?”

王裘氏似乎对那她自己很有信心,听了这话,又看了李日知的表情,竟然点了点头,难不成她信以为真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很不好受

李日知看着王裘氏的表情,心想:“这个女人想必在这村子里面很不受待见,但不待见她的人估计也就是村里的女人,想要孤立她,但村里的男人,甚至村外的男人都有可能往她身边凑近乎,甚至很多男人想要和她说一句话都不可得,只有如此,她才会有信心,认为确实会有男人在她家外面转悠!”

推测了一下王裘氏在村里的人缘,李日知便道:“王裘氏,我们不知道你在村里的人缘如何,但不少妇人对你都恨之入骨,还有好几个男人也是对你骂不绝口,所以我们觉得你在这个村子里,似乎不好再住下去了,劝你还是卖掉这个小院子,然后另寻别的住处吧,否则总是些风言风语,你心里也不会好受!”

李日知说话的态度非常的为王裘氏着想,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推心置腹,其程度已经到了似乎他也是一个女人,也有王裘氏这样的经历,听起来很有这种味道!

管城县令看了眼李日知,心想:“他怎么说起这些话来了,这和案子没有什么关系啊,而且这妇人明显不安于室,到哪里生活还不是都一样,你又何必多此一劝呢!”

捕快和丁诚一家,也都很惊讶,实不明白李日知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一段话,应该是急着审问才对,这和王裘氏心里好不好受,有什么关系么?

而后面的傅贵宝和陈英英成自在他们,则暗暗点头,李日知又开始忽悠了,估计再有一句,这个王裘氏就得晕乎,让她说啥就说啥了,而且还都是实话,不用担心她撒谎。

果然还是小伙伴们了解李日知,李日知看似非常没有用的废话说出来,竟然王裘氏瞬间呆住了!

有些话,只能说给某些人听,才会有特殊的效果,因为某些人有特殊的经历,所以听了有些话会,便会产生共鸣,往往本来很坚决的心意,也会在瞬间产生动摇,从而说实话,减少谎话,从而使得事实真相能最大化的得到还原。

李日知的一番话,尤其是最后那句说她心里也不好受时,一下子就勾起了王裘氏对许多往事的回忆!

当年,王裘氏没有嫁人前,就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女子,她当时的名头可比裘玉莲响亮多了,而且即使到了现在,她自认也比裘玉莲更有女人味儿,但看看裘玉莲,就算是长得不如他,可也把两个男人,丁诚和章奇山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连抢亲的事都要做出来。

王裘氏想起父母给她找夫家的事来,没读过书的男人不要,家里没有五百亩良田的男人不要,长得不英俊的男人不要,诸如此类的各种要求,挑女婿简直是挑花了眼!

不过,就算是裘家二老当初这么个挑法,还是有无数的男子派了媒婆来说亲,因为他们都知道她太漂亮了!

于是乎,裘家二老终于找到了一个完全符合他们要求的男人当了女婿,这个男人便是她丈夫王郎,王郎家有良田千亩,家里又有这样一座院子,吃穿不愁,而且父母已然过世,她不必嫁过来伺候老人,王郎肯出的彩礼又多,这简直就是附近十里八村最有实力的女婿人选了!

裘家二老欢欢喜喜地把她嫁了过去,然而,等成了亲之后,王郎却是个短命的,好日没过几年,便去世了,王裘氏当了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有钱的寡妇了!

王裘氏在丈夫去世一年以后,便开始和不少富家子弟或是英俊少年来往,她只求欢愉,既不纠缠男人,也不败坏男人名声,从来不象有些妇人一样,一但和某个有来头的男人好上了,就迫不及待地向外告知,以此来表示她不是好欺负的,她从来不这样。

不过,普通的村民可是欺负不到王裘氏的头上,王裘氏不但是大地主,而且非常擅长利用男人,让男人为她所用,送她银钱田地这些就不说了,她甚至经常能**得男人为她热血打斗,而她也以此为乐。

久而久之,王裘氏便外声在外了,十几年过去了,她玩过的男人不计其数,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她这辈子御男数百,不枉来了这世上走一遭,而她的最大愿望,就是玩够一千个男人!

当然,她认为自己玩了男人,而男人们也会认为玩了她,互相之间就这么认为,反正大家谁都不在乎!

前段时间,王裘氏和郑州霸王章奇山好上了,王裘氏只当章奇山和以往的男人一样,大家谁也不干涉谁,哪知章奇山竟然特别喜欢风流女子,这种特殊的嗜好,使得章奇山又喜欢王裘氏这种不把礼义廉耻当回事儿的,又深恨王裘氏有众多的相好,这便是一种矛盾了!

有几次王裘氏正在和其他男人玩乐之时,被章奇山给撞见了,结果章奇山大打出手,把几个男子都给打得重伤,充分体现了他郑州霸王的不好惹,结果男子们都不敢来了,王裘氏自然大怒,便狠狠地和章奇山吵了几架,顺便又把章奇山的堂弟,号称郑州小霸王的章彪给勾引上了。

章彪纯粹就是个混账东西,每天除了胡闹就是败家,还到处打人,当章彪和王裘氏一起享受了几次快乐之后,有一天晚上章彪又来了,两人正在喝酒玩乐之际,外面却又来了人,听声音便是章奇山,似乎章奇山生气,还带了好些人过来!

王裘氏以为章奇山又是来捉奸的,也真是难以相信,她的奸有什么好捉的,男人多到快上千了,她的醋也有男人肯吃,她真不知道是要感动一下,还是要骂章奇山脑子有病!

章彪自称是啥也不怕,但其实他是很怕堂兄章奇山的,因为他的靠山就是章奇山,如果离了章奇山,那么他就啥也不是了,再加上章奇山脾气不好,所以他怕堂兄怕得厉害!

章彪被堵到了屋子里面,情急之下,便钻了箱子,想等章奇山走了,他再从箱子里面爬出来,但他明显是喝多了,这种昏招儿都能使出来,但他也真怕章奇山打他,怕得厉害。

王裘氏把门打开之后,章奇山进了屋子,见桌上有酒菜,地上有男人的鞋袜,床榻上还有男人的衣服,当他是傻子么,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明白?王裘氏肯定是在和男人快乐呢,被他给堵住了!

王裘氏只记得,那晚章奇山的脾气特别的大,而且还带了许多的家丁,人人手拿兵器,似乎刚刚和别人打过架,而且还没有占到上风!

堂堂郑州霸王和人打架,竟然还没占到上风,说不定还输了,王裘氏很是惊讶,便问了两句,反正屋里有男人,再进来了个男人,这种事她经历得多了,才不在乎!

章奇山随便回了句,说他去抢亲了,没有成功,王裘氏便失去了兴趣,没有追问,章奇山随便一找,便发现箱子里面有人,因箱子里面原来是装衣服的,但现在衣服被扔了出来,如果箱子里面没有藏人,那才有鬼呢!

章奇山在怒不可遏的情况下,叫手下拿来木棍,往箱子上面狠敲,估计当时就把章彪给震晕了吧,章彪并没有出声求饶,章奇山随即叫人抬走箱子,不知他要去干什么,为什么不把箱子在她这里打开,不过,王裘氏也没有提醒章奇山。

等章奇山带着人抬着箱子走后,王裘氏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任谁被这么一闹,也都不会有接着欢乐的想法,连男人都没有了,她还怎么欢乐啊,总不能自己和自己欢乐!

可章奇山他们没走多大一会儿,她的侄女裘玉莲却来了,身上穿着结婚的喜袍,象是刚才婚礼上逃出来的。

王裘氏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章奇山想要抢亲的新娘子就是她的侄女,王裘氏当然不高兴了,章奇山竟然一直没有和她说过,他也看上了自己侄女,这也太可恶了!

她听说裘玉莲在院外还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章奇山他们走了,这才敢进来,裘玉莲在刚才甚至还吓得几乎瘫软,以为是章奇山一路追她到这里的呢!

王裘氏听了这个,便知道裘玉莲肯定是看到了,或者听到了章奇山和她说的话,甚至她和章彪在做什么,裘玉莲都看到了,只不过侄女不好意思说而已,实际上,说也没关系的,王裘氏根本就不在乎,说不定姑姑和侄女还能互相交流一番呢!

不过,很明显,裘玉莲惊魂未定,所以不想和她交流,裘玉莲只是跑到这里来避难的,这里离着丁家不算太远,仅此而已!

让裘玉莲在她这里待了半宿,然后才让裘玉莲离开,她则接着睡觉,对于侄女的婚事,她并不关心,也不打听,她声名狼藉,自己也知道,对婚姻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去祝福侄女了,何况侄女还这么倒霉。

但此后几天,章彪没有再来,章奇山也没有,这便让王裘氏意识到不妙了,是不是章家两个兄弟出什么事了,因为她,而使兄弟两个手足相残,以至于死了一个?

她爱享乐,不爱麻烦,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便把剩下的那只箱子藏到了柴火堆里,而且还打定了主意,要是真有了什么麻烦,自己宁可臭了名声,当然她也没什么名声可以臭了,因为本来就够臭的了,她是死活不能承认,章家两兄弟是从自己这儿走的!

反正,她是豁出去了,就算章家兄弟真出了意外,也要努力做到和她无关!

可是当一位随着县令一起来的公子,很体贴的说她也会很难受的时候,她竟然感动了,因为这话实在是说到了她的心里去,打动了她的心尖尖儿!

她这几天是真的很不好受的,因为章奇山闹得事情太大了,总是打和她一起玩乐的俊男,弄得俊男都不敢来了,没人敢惹郑州霸王啊!

本来村里的那些汉子,虽然长相蠢笨,但好歹身子壮实,用来排解一下寂寞,也还是能凑合用的,但村里的那些更加蠢笨的女人们,却把汉子们管得死死的,使得汉子们都不敢来她家门口转悠了!

这么好几天的功夫,都没有男人来找她玩,她深感寂寞,可不是不好受么,是真的不好受,她不想再受这种寂寞了,如果她说实话,不撒谎,也可以不受牵连的话,那就说出章氏两兄弟的事,反正少了章家兄弟,还有李家兄弟,王家兄弟,等等一群俊男壮汉,等着她去选呢!

李日知说王裘氏不好受,是指名声上的,他可没有想过,王裘氏不在乎名声,只在乎身体上的寂寞太不好受,如果他猜到了王裘氏真正的“不好受”,那他非得一脑门子汗不可!

有些人的心思,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猜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性凉薄

王裘氏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真是深知我心,知道我这些年来不好受,否则也不会如此,不会如此啊!”

李日知点了点头,看了眼管城县令,管城县令也冲他点头,在场除了王裘氏本人外,所有的人都没有听出王裘氏话里的真正意思,还以为她是有要悔改的意思呢,就连李日知也是这么认为的!

裘玉莲很惊讶地看了眼姑姑,心想:“姑姑这是要悔改了?前些年爹爹认为她太不检点,丢了裘家的脸面,想让她出家当尼姑去,结果姑姑大发脾气,断绝了和父母的往来,宁可不要父母,她都要继续不检点下去,可这次这位公子只了几句话,她就想要悔改了?似乎不太可能!”

管城县令说道:“王裘氏,看你有悔改之意,你便将那晚的情况说出来吧,就算你有过失之处,本官也可以从轻发落!”

王裘氏却道:“那晚之事,是和民妇有些关系,但关系不大,只因为是在民妇家中发生的,那个章彪又是藏到了民妇家的箱子里,这才和民妇有了些干系,否则还真是和民妇无关的!”

李日知连忙冲着管城县令连着点头,暗示管城县令,这种时刻不要较真儿,先把王裘氏想要的东西答应下来,把她的口供得到,这才是要紧之事!

管城县令会意,立即道:“王裘氏,如果事情当真象你说的这样,那本官恕你无罪又有何妨,你不必担心什么!”

王裘氏嗯了声,歪着头,开始想起事情来,却没有马上回话,她想了好半晌,还是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光顾着回忆了,连说话都忘记了!

丁诚眼见最关键的人就在眼前,可却就是不把实情说出来,他当然着急,裘家有一个放浪的女儿,被岳家的人逐出家门,他当然是知道的,不过,这姑姑早就嫁人了,也不是再算是裘家的人了,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哪会想到今天他有罪无罪,竟然要由这个姑姑张嘴说出来!

他不敢催促姑姑,但他可以示意妻子啊!丁诚对着裘玉莲连连努嘴,拼命做暗示,让她想办法,快点让王裘氏说实话,不要再回忆了,那个什么章彪的事,有多难回忆啊,要这么半天!

裘玉莲连忙扯了扯姑姑的衣袖,她的新婚丈夫还被押着呢,还被冤枉着呢,全靠姑姑说实话,她能不急么!

可王裘氏对自己家的亲戚并不如何的照顾,反正裘父裘母已经和她断绝关系了,所以如果不是裘玉莲来找她,她是不可能去看这个侄女的,裘玉莲成亲也没有通知她,当然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去参加婚礼的!

感觉到裘玉莲在扯自己的衣袖,王裘氏很嫌弃地推了裘玉莲一把,这个小妮子真是让人讨厌,自己正回忆到精彩之处呢,她竟然来打扰,欠抽的小贱人!

裘玉莲大感尴尬,为了能让姑姑说话,她只好先抛砖引玉了,她对着管城县令道:“县尊,那天晚上的事,还得让民妇先说,然后再由民妇的姑姑接着往下说!”

管城县令嗯了声,道:“那你就先说吧,捡重点的说,不要啰嗦!”

裘玉莲连忙答应一声,她说道:“发生事情的那天,正好是民妇成亲的当天,只因号称郑州霸王的章奇山,说是要抢亲,想要抢了民妇去,所以民妇的父母和夫婿只好商量了一条计策,由夫婿丁诚走大路来迎亲,而由民妇走小路去丁诚家……”

她说到这里,姑姑王裘氏忽然回过神来,她看向裘玉莲,道:“抢亲,真的是章奇山抢你?!”

在王裘氏的眼里,自己这个侄女长得着实一般,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要抢她呢,而且还是章奇山,章奇山应该喜欢的是自己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才对!

裘玉莲嘴巴一扁,不会吧,姑姑就这么不关心我么,我明明和她说了呀,怎么会这么快就忘记了!

裘玉莲又道:“章奇山那天没有在大路上抢到民妇,反而和民妇的丈夫打了一架,却也没有占了上风,所以便转到了小路上,想要在小路上抢走民妇,这时候民妇只能离开花轿,让轿夫们抬着空轿子迷惑章奇山,然后民妇只身逃走,正好姑姑家就在附近,便来投奔姑姑,希望姑姑能保护民妇!”

听她说到这里,众人一起看向王裘氏,就见王裘氏似乎还沉迷在对往事的回忆当中,这样的姑姑,看起来很不靠谱,对侄女并无丝毫的重视和关心,关键时刻怕是靠不住啊!

裘玉莲又道:“等民妇逃到姑姑家时,天色已黑,民妇正想着敲门进院,却发现姑姑的家中灯火通明,还有欢声笑语传了出来,想必姑姑家是有客人来了,民妇往日和姑姑不常往来,但从家里长辈的口中,对姑姑的……某些事情有些了解,所以便没敢敲门,只好绕到后院靠墙藏着,想着对付一宿,明天再逃不迟!”

她说的话还算是隐晦,但其中的意思没有人听不明白,当时肯定是王裘氏在家中花天酒地,和男人在鬼混,以至于裘玉莲逃难到此,却反而不敢进屋。

裘玉莲看向姑姑,就见王裘氏似乎回过神儿来了,样子象是清醒了,她忙说道:“谁知没过多久,前面又有人来,听声音竟然是章奇山,民妇虽和章奇山并不熟识,但他的声音还是曾经听过的,黑夜当中,民妇听了出来,便更加不敢在此久留,只好又逃到了别人家的墙底下躲着,估计黑灯瞎火的,章奇山一伙人也不会发现民妇!”

她短短几句话,并无太多的描述,更无夸张的成份,但却把当时的情景还原了出来,而且当时的裘玉莲是机智的,足可以躲过突然到来的章奇山!

裘玉莲低下了头,道:“因为民妇躲得远了,所以姑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民妇就听不清了,后面的事情就得由姑姑来讲了。”

王裘氏哦了声,她这回已经完全回过神儿来了,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县尊,如果真的能不牵连民妇,那民妇就实话实说,如果等民妇说的多了,县尊你又说必须要牵连民妇了,要民妇如何如何,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管城县令心想:“我是主官,你是嫌犯,我能对你有什么意思,就算你想,我还不肯呢!”

他道:“只要你没有亲手杀人,没有帮过真正的凶手,那么本官不追究你的责任也就是了!”

王裘氏这才点点头,她道:“那天晚上,章彪来了民妇的家中,陪民妇欢饮,那晚他不知道有什么开心事儿,喝得非常多,说话时舌头都大了,民妇和他便早早上了床榻,可就在这时,外面来了个章奇山。”

她把经过说了一遍,当说到裘玉莲进来时,她想起来了,确实有抢亲这一说,她当时还很生气来着,认为章奇山对不起她,竟然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当听到王裘氏说是章奇山把章彪给抓走时,在场众人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却无不惊讶,难道是报应不成?

那个章彪最喜欢殴打那些英雄救美的人,他总是装成恶霸去调戏美女,只要有人来管,他就叫手下去痛打英雄一顿,搞不清楚他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他就是喜欢玩这种游戏,不服不行!

王裘氏一直说到她送走了裘玉莲,让裘玉莲去和轿夫汇合,又抬着裘玉莲去了丁家,和丁诚拜堂成亲,虽然整个过程颇有曲折之处,而且对于裘玉莲这个女子来讲也算是相当的危险了,可在王裘氏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平平淡淡,似乎这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如果不是管城县令询问,她可能都记不起来了。

李日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这个王裘氏从小的成长经历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个原因他是没法去查清了,也没这闲工夫,但王裘氏生性凉薄,却是一览无余了。

李日知想了想,他实在想不出应该如何惩罚王裘氏,毕竟在大唐的这个时期,王裘氏的行为可以鄙视,可以唾弃,但判刑却是不好判的,也许可以打打板子,以示惩罚,但既然管城县令说对王裘氏的惩罚可以从宽,那么恐怕连打板子也可以省下了。

管城县令也皱起了眉头,章彪有可能是章奇山打死的,表面上看应该是争风吃醋,章奇山白天时没有抢到裘玉莲,晚上来王裘氏这里,却发现王裘氏在和别的男人玩乐,所以章奇山恼怒之下,把箱子抬走,杀死了箱子中的人,结果没有想到是章彪。

但从王裘氏的行为上来讲,她犯错没?有,她不应该如此的享乐,至少享乐的对象不应该是男人,或者说各种不同的男人,俗话说奸情出人命,看看,这话没有说错吧,奸情,果然是出了人命!

王裘氏不守妇道,但这是错,不是罪,至少在初唐时节,这不是罪,至于在其它的朝代,不守妇道要受到批判,或者如何,那都是别的朝代的事,在初唐时节,这并不能算是罪!

不但不是罪,而且朝廷为了增加人口,还鼓励妇人改嫁,多生儿女,不鼓励妇人守寡,当然,如果妇人非要守,那也由得她,可王裘氏既没有改嫁,也没有多生孩子,却反而搞出了这么一桩命案,这不是错,还能是什么!

管城县令觉得如果不对王裘氏进行一下惩罚,似乎对于本县的风气不好,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惩罚,他当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呢,无可奈何之下,便看向了李日知,正巧李日知也看向他。

管城县令道:“李贤侄,这王裘氏,你看……”

李日知想了下,道:“王裘氏在此案中并不能算是无辜,但章彪和章奇山两人均是本县恶霸,他们两个这也算是冤孽,章彪被章奇山杀死,而章奇山却要给他偿命,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至于这王裘氏似乎……不够判刑,学生愚钝,如何判决,还请县尊定夺!”

这个女人实在是奇葩,对付非常人,也只能用非常的手段了!

管城县令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但不惩罚一下王裘氏,简直就是对不起良心,可怎么惩罚她呢,这个是在是一个费脑筋的事了。

李日知微微一笑,道:“王裘氏有错,虽然可以不必追究了,但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何抓住章奇山

李日知拖着长声,说了句但是,成功的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大家一起看向了他,尤其是王裘氏,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日知,想听听他能说出但是个什么来!

李日知说完了但是,咳嗽一声,又道:“但是,王裘氏之所以犯下了这个错误,是因为她太过喜欢男人,喜欢和男人在一起玩乐,这明显和守妇道三字是相不符的,那么学生想问一句王裘氏,从今日之后,你打算开始守妇道么?”

王裘氏一笑,嘴巴撇了撇,开什么玩笑,让她守妇道,不和俊美的男子玩乐,那还不如干脆杀了她算了,这样的人生,还过着有什么意思!

王裘氏非常斩钉截铁地道:“先夫在去世之前,并未要求民妇守节,还劝民妇改嫁,但民妇对先夫感情深厚,所以决定不听从先夫的一半遗命,民妇打算不改嫁,但要听从先夫的另一半遗命,就是不为他守节,因此要多找些男子来玩乐,每当民妇和男子们玩乐的时候,民妇就想起先夫,把那些男子想象成先夫,想着民妇就在和先夫玩乐,以此来纪念先夫,让先夫一直活在民妇的心中!”

她的这话一说完,一时之间,她周围五丈之内,鸦雀无声,没有谁能说得出话来,而五丈之外的人,因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所以都在努力听,也都不会说话!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种人,有无数种想法,但王裘氏的这种想法,也还真是太奇特了,超前时代太多,以至于这个时代的人都无法接受,都被震惊了,以至于谁都说不出话来,变得鸦雀无声了!

同样身为女人,陈英英这时也目瞪口呆,她认为王裘氏太了不起了,竟然能把放浪用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说出来,而且还能说成是为她的先夫着想,王裘氏已经不用荡妇这个词来形容了,她简直就是一个神女,或者说是神妇,象神女一样的寡妇啊!

傅贵宝则摸了摸下巴,心想:“其实,我也长得挺英俊的!”

李日知刚皱了皱眉头,他也没有想到王裘氏这么能胡编,如果她要是去当讼师,估计生意得非常之火,找她找官司的人必然多到要排队的程度。

但,他要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的,不会因为王裘氏如何说,他就改变主意,甚至,他还会利用一下王裘氏所说的。

李日知道:“王裘氏本应改嫁,这样既和朝廷增加人口的国策相符,又和她的先夫遗愿相符,但她不想改嫁,又喜欢和男人们玩乐,这样的话,学生以为王裘氏可以从妓,这样便可以和许多男子一起玩乐了,但因她和男子们玩乐是在纪念先夫,所以可以不必收钱,这样她就成为了‘义妓’,男子们必定喜欢和她一起玩乐,这样她就可以每天无时无刻的都在纪念先夫了!”

李日知的话说完,方圆五丈之内,仍旧是鸦雀无声,李日知的想法也太奇异了,闻所未闻,连义妓都出来了,这个词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是李日知刚刚编出来的吧!

陈英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继续目瞪口呆,她心想:“我看穿了李日知的心胆脾肺肾,他一定是提出一个王裘氏根本无法同意的建议,然后等王裘氏反对,他便再说出他真正想要给王裘氏的惩罚,这招儿他反复的玩,已经炉火纯青了,只有我才能提前发现!”

片刻之后,院里院外的众人忽然间哄笑起来,他们冷丁听了李日知的说法,一时半刻的都没有反应过来,可稍微一想,便就明白了,这是对王裘氏说法进行反击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义妓,这个词还真亏他想得出!

管城县令摸着胡子,对王裘氏说道:“王裘氏,李公子提的建议,你都听清楚了吗,本官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你意下如何呢,如果你也认为不错,那本官就这么执行了,把你送去青楼,这样你就可以时时刻刻的纪念亡夫了。”

王裘氏脸色大变,她是喜欢玩乐,但玩的都是俊男,或者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就算最差的也是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但让她去当什么义妓,这是绝对不行的,她没法挑男人了,这个是她受不了的!

王裘氏摇头道:“民妇自己的事情,民妇自己会管好的,不劳各位大人费心了!”

“但你犯错了,为了以儆效尤,所以官府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由官府给你安排一个去处,以免你再犯同样的错误!”李日知微微一笑,小样儿的,怕了吧!

王裘氏见管城县令还有李日知都是一脸的严肃,看样子不是在开玩笑,她便蒙了,如果真的这样,那她可真的生不如死了,她连连摇头,坚决不肯,她就算是犯错了又能怎么样,安排她去哪里住,无需县令大人和这位什么李贤侄做主了。

见她态度坚决,李日知便退了一步,道:“那就只能由官府给你安排一场官亲,让你再嫁了,如你还想过以前的逍遥日子,今后怕是不行了!”

王裘氏松了一口气,如果只能由嫁人来解决问题,那就嫁人吧,总比去当什么义妓要强,她点了点头,却在心里打算着,就算是官亲又如何,她谁也不怕!

管城县令见王裘氏点头,他心中一喜,其实他不需要等着王裘氏答应的,安排官亲这种事,可不需要老百姓自己同意,但他还是等了片刻,等到了王裘氏无奈的点头。

管城县令心中明白,这就是李日知给他想出来的惩罚,只要给王裘氏安排一个厉害的丈夫,那对于王裘氏来讲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管城县令冷笑道:“人选是谁,由本官再好好想想。”办法想好了,怎么惩治,什么时候惩治,这就要看他的心情好坏了。

王裘氏是不用看押的,只要交给本村的里长就可以了,让里长看住她,不许她逃掉,而丁诚则当场被释放,丁家的冤屈,到这时候才算是结束了。

案子破到现在,管城县令还算是比较满意,本来一个非常棘手,并且他都不知道怎么破的案子,现在竟然查到真凶是谁了,看来自己的破案水平很高嘛,嗯,当然也是因为有了李日知这个好帮手!

管城县令摆手道:“回衙,本官要发下海捕公文,抓捕章奇山!”

听到他这些话的人相当的多,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李日知心想:“这里面难保没有章奇山的耳目,就算章奇山没本事买通衙门里的官员,但小吏他总能买得通吧,这县令说话如此的不保密,哪可能真的抓到章奇山,如果章奇山逃掉了,逃往长安,逃到他父亲那里去,难不成这县令还要去长安的军营里抓人么!”

也许,官官相护,管城县令本来就是想放章奇山一马吧!

李日知也没多说什么,不过,他既然帮了忙,给了管城县令一个大人情,那么这个人情就要给到位,李日知打算单独相处时,再提醒一下管城县令。

众人打道回府,进城之后,李日知告别了管城县令,去了刺史府,和崔东升报告此案。

崔东升听了案件之后,摸着胡须,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案子倒也是古怪曲折,那个裘玉莲被章奇山看上,想要霸占,而章奇山却是裘玉莲姑姑的相好,而章奇山的堂弟竟然也是裘玉莲姑姑的相好,章家和裘家倒也是纠缠不清啊!”

李日知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这四个人纠缠不清,然后里面还夹杂进去了一个丁诚,要说丁诚才是很倒霉的那个,遭受了如此的无妄之灾。

崔东升又道:“章奇山杀了章彪,老夫估计应该是误杀,章彪在里面肯定是昏迷了,没有出声,而章奇山恼怒之下隔着箱子就杀了章彪,结果却发现是他的堂弟,但章奇山逃掉了,倒也是不好抓捕,估计他应该是逃去长安了吧,去找他的父亲。”

李日知道:“其实想要抓住章奇山并不为难,只看那管城县令想不想真的去抓了!只不过,以小侄看来,发下海捕公文去抓章奇山,那是一定抓不到的,反而是给章奇山提了个醒!”

崔东升哼了声,道:“如果他真敢如此,想卖章奇山父亲一个人情,那老夫绝不饶他,我大唐岂能有如此混账的官吏!”

此时大唐立国未久,官员们还算是比较清廉,营私舞弊的事情也不是很多,而且管城县令如果想卖章奇山父亲人情,可崔东升却一定不肯的,他堂堂刺史,有志于再升一级,哪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而坏了前程,一个郎将在他的眼里,还算不得什么。

“你有什么妙计,可以抓到章奇山?”崔东升问道,他现在对李日知相当地信任,甚至有种想法,如果李日知以后真的进入了仕途,不妨来给他当副手,那也是极好的。

李日知早就想好了,他道:“其实,很简单,我们只要把自己想象成章奇山就可以了,那晚章奇山误杀了章彪之后,必定非常惊慌,否则他也不会把那个箱子扔到了猎户小屋里,没有进行处理,如果他不惊慌,而是把箱子烧掉,或者埋掉,那我们也找不到线索,也就没法查到他的头上了!”

崔东升笑道:“不错,正是如此,而且他做这事必定是有帮手的,平常他的那些帮手和他吃吃喝喝,去欺负一下善良百姓还成,但出了人命案子,那些帮手就不见得会替他保密,他是需要花一笔钱,让帮手们闭嘴的。”

“崔世伯所言甚是,小侄也是这么想的。”李日知又道:“而且章奇山想要逃亡长安,那也是需要钱的,所以他现在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卖家产,他家中的浮财一定不能满足帮手的胃口,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去长安,必定不敢多留财产在郑州,也许他还打算永远不回来了呢!”

崔东升啪地一拍手,道:“不错,现在的关键就是那个章妻,只要看住了她,必定能把章奇山给引出来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想到,整个案子里面竟然有两个漂亮的女子,章妻和王裘氏,而这两个女子都堪称奇葩,行为不检,思维奇特,难道说这就是本案的一个特色?

崔东升道:“如此,那便有劳李贤侄了,不如就由你带人去抓捕章奇山如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抓住

崔东升倒是好心,如果让李日知带人去抓捕,那么这案宗之上,当然就要有李日知的名字,这是桩人命案子,是肯定要上报给长安的刑部,那时刑部看到了李日知的名字,而且是连着看到的,那对于李日知来讲,可是好处多多的!

崔东升这是想尽一切办法,再给李日知创造条件呢,至于说到得罪章奇山的父亲章郎将,唉,一个小小的郎将真的不必放在心上的,至少崔东升是这么认为的。

李日知想了想,他很快就要上路了,从郑州到长安,远不远可说近却也绝对不能算近,那么一路上和同学们搞好关系便是必然的了,有此机会,何不卖同学们一个人情呢!

李日知说道:“崔世伯,小侄以为,我郑州的士子个个都是有正义感的,而且和象章奇山这样的杀人恶霸对抗,也绝对不是说说而已的,不如此次抓捕章奇山,便由小侄带着士子们去办如何?”

崔东升微一犹豫,道:“那也好,郑州士子参与抓捕杀人恶霸,对他们也的名声也有好处,不过,倒是为他们的安全有些担心,不如老夫派些侍卫,在不远处保护他们,如果发生些意外,也好让侍卫上去救人!”

崔东升担心的很有道理,士子们打嘴仗还是可以的,但要是动起手来,那必定惨不忍睹,章奇山可不是善男信女!

李日知笑道:“崔世伯所虑周全,士子们必定感激不尽。”

他离了刺史府,回了新郑客栈,傅贵宝他们早就回了,都等在他的房间里,见李日知回来,傅贵宝着急地问道:“大哥,你去见了刺史大人,他怎么说?”

李日知道:“崔世伯倒是很想让我再立一功,想让我带队去抓捕章奇山,但我觉得,一个人独吞功劳怕是不妥,所以打算带着大家一起去。”

他把章奇山有可能会卖家产的事情说了,只要看住了章妻,那么章奇山就极有可能抓得到!

傅贵宝大喜,说道:“咱们就不用叫上那些士子们了吧,我看他们对大哥你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何必便宜他们,就咱们几个出手,把章奇山一抓,案宗上的名字只有咱们几个,那岂不是好!”

成自在也道:“那章奇山只是一个恶霸而已,他必定打不过我,所以师兄不必担心人手不够。”

陈英英想了想,道:“你们去抓他,我可以在后面,帮你们呐喊助威,放心,我会喊得很大声的!”

李日知笑道:“同乡之谊,还是很重要的,这次我们还是带上别的同学吧,这样咱们也能得到一个好名声,现在咱们就要为‘苟富贵,勿相忘’打好基础啊,要明白,也许,日后富贵的人不一定非得是我啊!”

傅贵宝点头道:“有道理,苟富贵,勿相忘,这句话说的是三国时刘备的往事,有很道理!”

成自在啊了声,道:“我还以为是说西楚霸王的!”

李日知皱起眉头,摇头道:“一直以为是说汉高祖的!”

“故意的吧,你们故意的吧,这明明就是说陈胜的!”陈英英瞪大了眼睛,陈胜也姓陈,几百年前和她是一家的。

三人冲他一起摇头,这个女人啊,长得还行,就是太没幽默感了!

李日知先是去通知了全束方,全束方现在俨然是郑州士子们的首领,虽然他的本事照李日知差得远了,但全束方自我感觉良好,而且又是在没去长安,最终的考试成绩没出来之前,所以他自我感觉良好,非要当首领,大家也只能由得他,谁让他是州考第一呢!

全束方得到了消息之后,大喜过望,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在去长安之前就能表现一下自己,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而且有了这么一件“功劳”,以后到了长安,在投行卷的时候,也可以好好说说,这样长安的权贵们也能高看自己一眼啊!

全束方立即便同意,并去找同学,他有所有同学的联系地址,当然,只限于本期州考通过的同学,其他的士子已经不值得他再去交往了。

当天晚上,所以有的同学便都来齐了,有了这种机会,任谁也不肯落后的,自然要来凑热闹,而且他们谁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

众人相约好了,一起赶去章奇山的家里,打算守株待兔,静等章奇山落网,由李日知带队,都埋伏到了章家宅子的后门附近。

其实捉拿章奇山真不是一件难事,章奇山的帮手多,但那都是狐朋狗友,酒肉朋友,不出事时,那大家都是好哥们儿,一旦出事儿,他的那些所谓朋友逃得一个比一个快,不管章奇山要封口费就不错了,想要再帮他的忙,那简直就是白日作梦了。

所以李日知估计,章奇山如果回家,那么一定只能带章家的家丁,而章家的家丁也不见得都是可靠的,再加上卖家产的事情很重要,所以章奇山要么不回家,要回家一定是自己亲自回来,把章妻叫出去的可能性都很小。

而且,今天白天时,管城县令把要发出海捕公文的话说了出去,那么章奇山必定会得到消息,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当晚,也就是今天晚上,就是明晚,章奇山就会有所行动,肯定不会超过第三天的晚上。

原因很简单,章奇山肯定信不过章妻,那章妻出身风尘,不见得是个重感情的女子,如果章奇山被通缉的时间过长,那章妻难免会有别的想法,如果她往外转移财物,或者干脆自己卷了财物逃走,这都是极有可能的,所以章奇山一定会尽快解决家里的事情,不可能拖得太久。

李日知站在章奇山的立场上,把章奇山的心理猜测了个七七八八,这便给同学们安排任何,当然,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要由他和成自在埋伏才行,他怕别的同学关键时刻靠不住。

这一晚上,等了好久,一直等到过了午夜,章家宅子那边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士子们都等得不耐烦起来,他们有的人怕白等一晚上,有的人则连晚饭都没有吃就来了,现在饿得很,总之都开始懒散起来。

全束方还好些,他的精神是高度紧张的,毕竟他想在这次的行动中留下点名声,以后可以去长安用得着,可他越紧张,就越想上茅房,就算他一口水不喝,一口东西不吃,可还是每隔一会儿就要去一趟,实在是无法控制得住。

等到子时过后,全束方便又想去茅房,这附近只有一座茅房,属于公用的,这附近的贫穷百姓都去这个茅房,不过大半夜的,就算有百姓想要方便,也不会特地跑到茅房里去的,在自己家的马桶里就解决了,第二天倒马桶就成。

茅房分成很多个小间,都有独立的门,大家各自方便各自的,谁也不打扰谁。全束方进了茅房之后,脱了裤子蹲下,他忍耐不住,叹了一口气!

全束方心想:“平时我觉得自己还挺是个人物,就算遇到大事也不会惊慌,可没想到今晚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竟然便大小便失禁,如果传出去,岂不是要丢死了!”

他一边蹲坑,一边唉声叹气,蹲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可一不小心,从怀里掉出一枚铜钱,掉到了茅坑之中,茅坑都是相连的,只有位子是隔开的,所以这枚铜钱滑动,掉到了旁边的坑位里,全束方小小地心疼了一下,不过只有一文钱,也所谓了。

可当他在系腰带时,怀里又滚下了一枚铜钱,又掉到了坑内,全束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合该今天破财啊,俗话说祸不单行,连掉了两文钱,这也算是祸不单行了吧,希望今晚不要再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发生了,他推门出来。

忽然,旁边也有人叹了口气,也推门出来一个人,却是傅贵宝,就见傅贵宝摇了摇头,道:“全兄,这里是茅坑,不是许愿池,你不必往里面扔钱,还一扔就是两个!”

全束方没想到旁边竟然还有别人,他脸色难看,道:“什么许愿池,这个典故没听说过。”

傅贵宝道:“我在读传奇故事时,读到有人去极西之地,有个叫大秦的国家,那里的人就喜欢修个水池,然后往里面丢个钱币,丢完钱币之后,就对许个愿望,不过,那都是很讲究的水池子,不是茅坑啊!”

傅贵宝摇着头,往茅房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踢腿,看来是蹲的时间太长,麻了!

他俩刚走到外面,就见一条黑影,在往章宅那边走去,走得很慢,边走边东张西望,今晚的月光很明亮,这个人虽然躲在墙壁的阴影处,但还是被全束方给看到了!

全束方大吃一惊,就想叫出来,可他还没张嘴,就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傅贵宝小声在他的耳边道:“不要叫,小心打草惊蛇!”

全束方这才稳住心神,傅贵宝也松开了他的嘴,两个人一起猫下腰,躲在茅房的门边,看着那个不远处的人,他们并不认识章奇山,所以这人是不是章奇山,他们也没法肯定。

眼看着那个人进入了埋伏圈,全束方这才惊魂稍定,忽然,他看了看傅贵宝的手,这家伙的手指味道不对劲儿啊!

忽然,傅贵宝冲了出去,一个恶虎扑食,便按住了那个人,而在附近埋伏的人则一起冲了出来,大呼小叫的,就象是叠罗汉似的,把这个人给压住了!

全束方也狂呼着冲出了茅房,他见叠罗汉的人太多了,他便叫道:“好好,大家干的好,现在起来吧,要是再压一会儿,怕是把章奇山给压死了!”

士子们纷纷站了起来,他们兴奋无比地从底下拉出一个人来,却见这人身穿青衣,竟是个仆人打扮的人,这不是章奇山啊,这是章奇山派回来探路的仆人!

这可糟糕了,这不是暴露了埋伏么,章奇山必定发觉不好,他肯定逃得远了啊!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哎呀一声,又听见李日知叫道:“抓到了,抓到章奇山了!”

士子们一听,连忙跑了过去,只不过转了两人个胡同,便看到李日知和成自在两个人,按着地上一个跪着的人,这人满脸胡子,但衣着还算是华丽,估计便是章奇山了。

全束方叫道:“怎么会在这里抓到章奇山,这人确定就是章奇山吗?”

陈英英也跑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告示,正是管城县衙门里新鲜出炉的海捕公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华阴县

海捕公文上自然是有画像的,把抓住的那人和画像一做对比,果然便是章奇山,虽然章奇山真人的胡子比较浓理些,但却还是能分辨得出是一个人的。

章奇山被抓住后,奋力挣扎,他叫道:“你们是谁,你们不是官差,那为什么要抓我?放了我,我给你们钱!”

全束方啊了声,道:“竟然真的是章奇山,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抓到他?”

李日知心想:“因为这里最关键啊,看看你们那诈唬的样子,如果让你们守在这里,估计就不可以抓住章奇山了!”

只要能对别人的心理进行透彻的分析,那么很容易就能知道在什么地方埋伏,什么地方是最关键的地方,但往往这些看似很简单,很容易的事情,对于不懂分析的人来讲,就是很难的。

李日知站在章奇山的角度上思考,章奇山平常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但杀了人之后,他就不得不小心谨慎了,而回家处理财产,虽然不可能由他亲自出面,但怎么处理,却得由他来安排,这个不能假于他人之手,别人也不值得他信任!

所以,他一定会亲自回来,而他一定不敢去前门,也不敢直接就去后门,他一定会派出个仆人,或者狐朋狗友之类的人先去后门那里探路,而他本人要想知道后门那里有没有官差埋伏,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能看到后门的地方,而李日知当时在章宅附近转了一圈,胡同这里,是唯一一个能看到后门的地方,所以,他和成自在便埋伏在了这里!

很简单的理由,基于对罪犯心理的分析和对于事发现场的了解,但是对于不懂如此分析的人来讲,那就太难了,你们怎么会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呢?

李日知倒是没有必要和全束方解释清楚,他笑道:“我师弟就埋伏在附近,他忽然想要方便,就来了这里,不成想竟然碰到了这个人,而我则跑过来帮忙,就把章奇山给抓住了!”

“来这里方便,碰巧遇到了章奇山?”全束方猛地一跺脚,心想:“早知如此,我何必去蹲茅坑呢,到这里不就得了,还被傅贵宝那个家伙笑话,说什么把茅坑当成了许愿池!”

众人押章奇山去了管城县衙,衙门里守夜的差役见状,无不惊讶,他们可没有想到,一群书生能抓住章奇山,章奇山是谁,那可是郑州霸王啊,地痞流氓中的第一人!

士子们相当地兴奋,热火朝天地聊天,谁也不肯离开,都在说着自己的重要性,虽然他们只抓住了仆人,但如果他们不如此的打草惊蛇,那也不可能把躲在暗处的章奇山给吓着,那么李日知和成自在当然也就没法抓住他了啊,所以他们还是有功的,而且是大功!

第二天一早,管城县令到了前衙,听说抓到了章奇山,是一群士子抓住了的,立即让差役带到二堂来让他看,见了章奇山,他不由得对李日知他们笑道:“本官刚刚签发了海捕公文,还没有开始通缉,结果你们就把他给抓来了!只不过,以后你们不可再身涉险境,太不安全了。”

李日知上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又说了崔东升是派了人在暗中保护的,倒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管城县令听了,立即大夸刺史大人想的周全,他也明白该怎么做了。

严格来说,这案子是在崔东升的帮助下才告破的,虽然崔东升没有亲自出面,但他派了李日知来,帮着查明谁是凶手,又派了李日知带着士子们抓到了真凶,这一切可都是和崔东升有关的,管城县令当然要有所表示。

士子们很多都不是管城县的,不归管城县令管,但他仍旧写了举荐书,不是合并写的,而是分开写的,一人一份,专门就写士子在这次案子里出的力,当然,写的比较夸张,主要是为了给士子们去长安用的,反正长安的权贵们也不会知道案子的具体情况。

如此一来,士子们人人都得到了县令的举荐书,这可是官方的举荐,他们对李日知都是相当的感激,如果没有李日知,哪会有这封官方的举荐书。

章奇山杀害堂弟章彪的案子,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善后之事,自然有管城县令去办,李日知在郑州又住了几天,等到了出发的黄道吉日,他提前一天,去向崔东升告别,又向管城县令告别,他俩都送了李日知数贯钱,当做是路费仪程。

与众同学汇合,李日知带着傅贵宝、成自在和陈英英一起赶赴长安,去参加科举考试。

此时上路,士子们在一起走,对于李日知便不再排斥和疏远了,要说以前士子们对李日知是相当嫉妒的,李日知的才学如何,他们并不如何知晓,但李日知的靠山极硬,他们算是真真正正的知道了。

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都挺不服气的,但现在他们服气了,李日知就是比他们强,而他们之所以能得到管城县令的举荐书,也正是因为李日知。

当然,士子们也都清楚,李日知拿到的肯定是刺史的举荐,而且因为李日知帮了马文尚,那么长安的马侍郎也定会回报李日知,只要李日知考中了进士,那么真的是前途无量,他们此时如不结交,以后就算想结交,怕也是没有机会了。

以全束方为首,士子们对李日知相当的友好,但好歹大家都是读书人,巴结奉承是不可能的了,但非常亲近,却是真正能够做到的。

士子们对李日知客气,对傅贵宝和成自在,还有陈英英自然也就都客气起来,傅贵宝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有钱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钱的地步,所以一路上他经常请大家吃喝,反正士子们全都加起来,算上各自的仆人,也不过就只有五六十人,就算他使劲儿花,又能花多少!

如此一来,士子们对傅贵宝更是亲近,尤其是他们中的不少人家中并不富裕,傅贵宝这么一大方,便让他们省了许多的开销,当然对傅贵宝印象大好了。

而陈英英比傅贵宝还有钱,但她并不花在士子们身上,而是花在李日知身上,至于成自在也就跟着借光了。

路上非止一日,因为他们人数众多,而且还有车马保镖,小毛贼见了这么多人一起上路,当然不敢过来骚扰,而在从郑州去长安的路上,暂时还没有势力大的强盗,所以路上走得太平,并无什么意外发生。

这一日众人来到了华阴县,这代表着他们进入了大唐的京畿道,只消数日的功夫,他们就可以到达大唐的国都长安。

远远看到了华阴县的城墙,李日知对傅贵宝笑道:“等安顿下来,咱们在此处多住几日,我打算去华山看看,都说华山险峻,但到底有多么的险峻,要看过才知。”

傅贵宝嗯了声,道:“这个不急,咱们还是先找客栈住下来才对,我让来喜去打了前站,也不知他有没有把客栈定下来。”

这时,全束方凑了过来,道:“华阴县也算是大县了,乃是三秦要道,估计县里的客栈不会简陋,傅同学不必担心住的不舒服。”他一边说着不舒服,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肚子不太得劲儿。

一路上走来,大家都已经知道傅贵宝喜欢享受,而且由于他大方,所以就算是他没有通过州考,但全束方也开始称他为同学,努力和他搞好关系。

傅贵宝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还没等他们进入华阴县,傅来喜就从里面奔了出来,一直跑到了傅贵宝的跟前,他才停住了马,对着傅贵宝道:“少爷,客栈定下了,是县城里面最大的客栈,名叫西华老店,听说从春秋时就有这店了,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里面干净得很,而且房间也大,小的把整座客栈都包下来了,里面的客人统统都赔双倍的房钱,让他们另找别的地方住。”

傅贵宝嗯了声,道:“办得好,不过,让得下次再让别人搬走,要给三倍的房钱,不要小气,也别给本少爷省钱,本少爷不稀罕!”

傅来喜点了点头,虽然傅贵宝很爱显摆,不过,做为傅家的忠仆,他还是不会乱花钱的,毕竟老爷傅发达吩咐过,要看好少爷,不能让少爷太任性,虽然多花点儿钱,并不能算是任性。

进城之后,来到了西华老店,这家老店果然是很老,旧得很,不过里面的地方却是宽敞,房间也多,整个县城里,也只有这家客栈能住得下这么多士子和他们的随从了,因为士子们可都是要住单间的,那就得多少间房子,客栈小了,哪能提供得出来。

李日知进了最好的上房,屋子分为两间,外间是个小厅,里间则是卧室,屋子里面点了香,算不上是什么好香,不但没有安心静神的作用,反而有些熏人。

李日知正想把香给灭了,外面却进来了个仆人,是陈英英家的仆人,这仆人说道:“李少爷,我家小姐让小的来给李少爷换被褥和枕头,免得李少爷用不习惯这店里的东西。”

李日知道:“顺便也把这屋里的香换了,换上檀香,我一会儿要看看书。”

说完,他走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面,见傅贵宝也出来了,便知道他的屋子里也在换被褥,既然都是富家子弟,出门在外,能讲究的地方,当然就不能省了,所以这一路上,他们所用的被褥,甚至碗筷都是自己携带的,并不用店里那些公用的。

李日知道:“你怎么愁眉苦脸的,看你的样子,有些象是便秘!”

傅贵宝点头道:“让你说对了,我还真是有些便秘,真的太难受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后面找地方蹲蹲!”

说着,他往后院走去,李日知不理他,反正屋里正在换被褥,灰尘太大,他打算趁此时间去前面问问店伙计,明天如果他要去爬华山,要怎么个走法才行。

傅贵宝到了后院之后,进入茅厕,蹲了半天,费了好大的劲儿,却什么也没蹲出来,心中烦闷,心中暗道:“看来这个世上,还真有就算再怎么努力,却也做不成的事啊,比如现在!”

就在这时,茅房外面跑进来一个人,脚步急促,如旋风一般到达了旁边的坑位,然后便是一阵狂风暴雨,听声音如同洪水决堤,又如山崩地裂,当真是一泄千里啊!

傅贵宝羡慕地道:“隔壁是哪位同学,真是好生羡慕你啊,你不知我蹲在这里有多难啊!”

隔壁传来全束方的声音:“羡慕个啥,裤子还没脱呢!”

傅贵宝顿时无语,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声,似乎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一样。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街上的老妇

傅贵宝最喜欢看热闹,听到前面有声音,他便提上了裤子,道:“我去看看,前面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情!”

全束方却道:“傅同学,麻烦你叫我的书童来给我送条裤子,让他快点儿来!”

傅贵宝道:“好好,晓得了,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你的书童来。”

说着,傅贵宝大步去了前院,叫道:“全家的书童,给你家少爷拿打裤子去,他在茅厕里呢!嗯,内裤也要拿!”

全束方在茅房里听到,只感双眼一黑,他算是发现了,自己只要是在上茅房的时候碰到傅贵宝,那么准定是没有好事儿!

傅贵宝跑到了前院,就见士子们围在一起,都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着什么,他便跑了过去,见李日知站在人群当中,便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是客栈着火了吗?”

客栈的掌柜也站在人群当中,听了傅贵宝的话,脸色一黑,有这么说话的么,不过,他知道傅贵宝是大主顾,所以也没敢出声反驳,反而陪着笑脸,道:“傅少爷说笑了,是街上的事儿,和小店无关的!”

一个士子说道:“外面有个老妇在号哭,离着客栈不远,看起来似乎还要拦当官的,搞得我们不好出去,这种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

李日知皱起眉头,道:“有些蹊跷,还需谨慎些才行。”

傅贵宝哦了声,原来是外面有个老太太在大声哭喊,似乎是要找当官的麻烦,这种事情确实应该先观望下才对,免得贸然出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傅贵宝看向客栈掌柜,问道:“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掌柜的嘿了声,道:“这个,太具体的小人也不太了解,不过,也就是告状啥的呗,还能有啥稀奇的,估计嘛,不是什么好事儿,反正那个老妇人也不会在这里哭多久的,如果各位嫌她太吵,那小人就叫人出去,把她赶走便是!”

“不必不必,等她自己走便是,我们倒也不是急着要出门。”士子们一起摇头,谁也不让去赶走那个老妇。

他们出门在外,又临近长安,这种时候是挺怕惹麻烦的,尤其是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惹上麻烦才是最冤枉的,如果能搞定,那多管管闲事倒也无妨,但没搞清楚之前,还是敬而远之为上,尤其是看掌柜的表情,明显也是想要置身事外,那他们就更加不肯惹麻烦了。

众人议论了片刻,便都各自回屋去收拾行李,士子们都打算好了,反正去长安的时间还充裕,所以明天去华山看看,也是一件美事,都说华山险峻,很是值得他们见识一番的。

李日知出了西华老店,但街对面看去,就见街上坐着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妇,披头散发,全身都是泥土,按说五十多岁也不算年纪太大,但这老妇却因为头发散乱,而且身上又脏,所以显得又狼狈,又苍老,单从外表上去看,那是真的挺值得可怜的。

然而,老妇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叫,可附近过路的行人,还有街边一些百姓,都不过去相劝,甚至一些店铺的伙计脸上还有不痛快的表情,似乎很想上前去赶走这个老妇!

为什么周围的人对这个老妇没有同情心呢?是大家势利眼,瞧不起这个老妇,还是这个老妇做出了不堪的事情,所以导致没有人同情她?

李日知慢慢走到了街上,离着老妇十几步的距离,打量起这个哭泣中的老妇,就见这个老妇虽然身上脸上肮脏,但是皮肤还算是保养得不错,虽然头上手上没有戴首饰,但身上的衣服却是非常名贵的料子,而且脚上的鞋子也是好料子,这个老妇明显富贵人家的人。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如果是个贫穷的老妇,那其中可能就有冤情,但如果是个有钱人家的老妇,虽然也不能排除有冤情的可能,但其它的原因就会更多些,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靠近她,看来确是有隐情的。

老妇呜呜地哭着,看样子是真的伤心,不管她是有钱,还是贫穷,但此时此刻的哭泣,却能看得出来,是真真正正的伤心,绝不是假装的。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两个身穿官吏衣服的人,李日知转头去看,见这两个人都属于吏员,绝非是县令或县尉这样的人物,这两个吏员原本是说说笑笑的,但看到了前面的那个老妇,两个人的表情一下子就都不耐烦起来。

一个微胖的吏员说道:“真是倒霉,怎么又碰上她了,这回她竟然跑到了这里!”

另一个较瘦的吏员说道:“这个老妇真是胡闹,她自己不好好反醒一下,却非要乱闹,真是让人厌恶到了极点!”

说着话,两个吏员走到了老妇的跟前,老妇就象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瘦吏员的袍子,叫道:“冤枉啊,民妇的儿子冤枉啊,求求青天大老爷,给民妇做主啊!”

瘦吏员脸色极是难看,他道:“又是你,你现在是满城堵当官的,是吧?不过,你要堵人告状,你也不要找我们这样的小吏才对,你要去敲鼓,或者找县令大人去喊冤才对!”

胖吏员也道:“你找我们喊冤是没有用的,我们又不能替你审案子,你都这么大的岁数了,也不是没见识的小孩子,找什么样的人,办什么样的事儿,你还能不知道么?”

老妇却道:“两位都是管着牢里事情的,还请多多照顾民妇的儿子,他舌头没有了,在牢里可是要遭罪的,还望两位老爷开恩,让他的日子过得好受些。”

两个吏员却都哼了声,胖吏员道:“你那个儿子,禽兽不如,这样的人早死早托生,他也是你没有教育好,你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是想给谁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瘦吏员干脆用手去推老妇,不让她再拉着自己的袍子,那老妇却死死的抓住,颇有些耍赖的举动,而周围的百姓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她,甚至连出声劝一下吏员,不要如此粗暴对这老妇的人都没有。

李日知心想:“看来是这个老妇的儿子坐了牢,而这个老妇是想让这两个吏员,在牢里关照一下她的儿子,这种事情其实不难办啊,只要舍得使钱就行了,几贯钱使出去,牢头就会关照,如果再大方些,多送几锭银子或者金子,那么她儿子在牢里过上和外面差不多的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这老妇不象是没钱的人,也绝不可能是把钱全都花光了,但她却要如此,事反常既为妖,看来此事必有蹊跷!

李日知没有立即上前去多管闲事,他打算先问问旁边的人,也许别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搞清楚了,再说什么打抱不平,或者干脆不用理会。

那瘦吏员实在是不耐烦了,他使劲推了一把,把老妇推开,喝道:“现在离开刀问斩还有好长时间,你要是不服,尽可去州里告状,实在不行,直接去长安告状也可以啊,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试问这城里面,还能有谁会可怜你!”

话间刚落,就听有人叫了声:“你们也算是朝廷的官吏么,竟然敢如此对待一个上了岁数的妇人,于心何忍!”

李日知转头看去,就见全束方大步走了过来,满身的正气,一脸的阳光,仿佛正义的化身一般,冲着老女人就走了过来。

李日知眉头皱起,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就这么叫喊,实在是不妥当啊,难不成这一大街的人,只有你一个人有同情心,有正义感么,未免有些扯淡了吧!

全束方在茅厕里等了一会儿,他的书童便拿了干净的裤子前来,他换掉了脏的,又把屁股擦干净,便出了茅厕,只因傅贵宝刚才大喊大叫,所以他很是尴尬,感觉有点没有面目和同学们打招呼了。

好在同学们都在各自的屋里忙乎,并没有谁关注他,全束方这才松了口气,但终究是不好意思在客栈里待着,于是他便出门避避风头,想等晚上大家都将傅贵宝的话给淡忘了,他再回客栈。

谁知,出了门之后,他就见到街上发生了这么不象话的事情,官府中人竟然当众欺负一个老妇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于是他就大步上前,想要管一管这样的不平之事,毕竟他还是一个热血青年嘛!

全束方到了老妇的跟前,就要把老妇扶起来,可那两个吏员却全都不高兴了。

胖吏官道:“听你的口音不象是本地人,装什么英雄,你可知你要扶的这人是谁么?”

“跟他废什么话,这人长得就是一脸的邪恶之相,想必也是一个银棍,他不落在咱们手里也估罢了,如果落在咱们手里,这等恶人,定然不能叫他好过!”瘦吏员说完,拉着胖吏员走了。

直到这时候,全束方才发现李日知就站在不远处,他很惊讶地道:“李同学,怎么你见了这种事情,也不说管一管啊?”

李日知叹道:“正要管,却被你抢先了!”

说话间,客栈那边又出来几个士子,他们却没有李日知这么好的态度了,有个士子说道:“全兄,你在管事情之前,也要弄清楚这事情值不值一管啊!”

全束方立时尴尬在当场,一时着急,意然没想想此事闲不闲,他就出手多管了一下,现在反悔,似乎更加不妥。

那老妇却道:“你们莫要多管闲事,看你们的样子都是读书人,好好读书以后前途无量,当官的都是官官相护,你们管不了,你们管不了啊!”

她这么一说,全束方和士子们反倒不好扔下她不管了,不过,他们也都隐隐发现,这个老妇似乎不象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可怜,也许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吧,否则也不会她在街上如此,却没有人来同情她,只有全束方这个傻瓜冲出来多管闲事,还把大家给一起套了进去。

李日知道:“不知这位大娘如何称呼,要不咱们去客栈里说说话?”

地上的老妇点了点头,道:“民妇夫家姓商,你们和我说话,就不怕权贵们找你们的麻烦吗?”

士子们全都皱起眉头,如果他们这时不和这位尚大娘说话,那是不是就等于默认,他们害怕权贵找麻烦呢?

李日知哼了声,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大路不平旁人铲,如果尚大娘真有冤屈,那我们也是愿意帮帮忙的,不过嘛,尚大娘也不要总用言语挤兑别人,否则,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或是你想要救的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冤情

李日知的话让尚大娘一愣,似乎以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种话,否是她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看看周围百姓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了!

李日知摆了摆手,道:“全同学,那便由你来扶着尚大娘去客栈休息一下吧!”

就是因为全束方上来多管的这个闲事,那此时不由他来扶着这个尚大娘,那让谁扶,他不能光放嘴炮啊,得干些实事儿才行!

全束方只好上前扶起尚大娘,把她扶进了客栈,李日知和众士子也一起回来,客栈掌柜见状,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

傅贵宝见全束方回来了,他咦了声,道:“全同学,屁股洗干净了吗?”

全束方老脸一红,道:“傅同学,莫要胡说,我又不想修仙,何需辟谷!”

傅贵宝呵呵一笑,辟谷?好吧,你不好意思,那我也就不再提了,反正逗一逗你也就够了。

进了客栈之后,因为整座西华老店都被傅贵宝给包了下来,所以饭厅大堂是空着的,便把尚大娘扶起了饭堂,让她坐下,又让伙计端热汤来。

掌柜的摇头叹息,道:“真都是些年轻人啊,不知轻重,不知轻重啊,你们知道她家儿子犯的是什么罪吗?”

士子们也都摇头,他们能感觉出来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却不可能猜得出来具体是什么不好的事,他们都看向掌柜的,等着他说。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掌柜的刚开始时可没有说,现在等把尚大娘扶了进来,他这才要说,这种行为表现掌柜的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但性情也算是温和,这样性格的人,一般不会说谎,至少不会喜欢夸大其词。

掌柜的看了眼坐在饭堂里的尚大娘,哼了声,道:“她儿子叫尚文彬,白瞎了这么一个好名字,衣冠禽兽罢了,尚文彬把一个官吏家的妇人,先监后杀,却被那妇人临死前咬掉了他半截舌头,可尚家人却说什么也不承认,尚文彬现在被抓进了大牢,他娘就在街上撒泼,她不敢去州里告的,因为她儿子杀的那个妇人,便是郑州县丞的妻子,至于什么去长安告御状,那就纯属是胡说八道了,她顶多是不要脸,可并不是真有本事!”

掌柜的这番话说出来,士子们都大吃一惊,人人目瞪口呆,片刻之后,便又面面相觑,再然后,他们一起看向全束方,全同学,你扶进来的尚大娘,似乎是一个禽兽的母亲啊!

在这个年代,当然,也不仅限在这个年代,在民间最让人瞧不起的犯人,就是强监犯,尤其是还把妇人给杀害的,这就更让人鄙视了,统常称之为禽兽!

掌柜的没有压低声音,虽然案子和他没有关系,但做为一个正常人,他当然是看不惯尚文彬的行为,而且还看不起尚大娘的撒泼行为,说话当然不会留有余地,坐在饭堂里的尚大娘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尚大娘哭道:“冤枉,真是冤枉啊,你们都说是我儿子害的人命,因为全城只有他断了半截舌头,说是因为那个妇人咬掉的!可是,我儿的舌头不是被咬掉的,是被割掉的,是被割掉的啊,然后塞到那个妇人的嘴里,这非常明显,就是陷害,让我儿子去顶罪啊,你们怎么不辨是非啊!”

这话瞬间就把掌柜的话给翻转了,完全是两个意思了!

掌柜说的话里面,断舌是铁证,就因为有了妇人临死时咬掉的那半截舌头,所以断定尚文彬就是罪犯,可尚大娘说舌头不是被咬掉的,而是被割掉的,那么断舌也是铁证,就是证明尚文彬不是罪犯!

断舌是被咬掉的,还是被割掉的,直接决定着尚文彬的生死!

饭堂里鸦雀无声,士子们都不知该相信谁的话了。

这时,人群外面的陈英英却道:“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么,只要看看那舌头的伤口是咬痕,还是割痕,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不可能成为冤案的啊!”

尚大娘眼泪不止,摇头道:“那截断舌腐烂掉了,再看不出痕迹,而我儿子的舌头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伤口也溃烂,我花了好多的钱财,才保证他在牢里不会死掉,舌头的伤口又不至于恶化,也正因为如此,没了证据,难为我儿子洗刷冤情!”

掌柜嘿嘿两声,摇头走开了,似乎是不信尚大娘所说,其实想想他这种态度也属于正常的,毕竟尚大娘所说都属于一面之词,无法断定是真是假,在官府和尚大娘之间,如果让他选一方相信,那他肯定会选择相信官府的。

尚大娘不停地哭泣,陈英英走过来劝她,如果再这么个哭法,尚大娘的眼睛很容易出问题,那时再想着帮她儿子喊冤,岂不是更加困难了。

傅贵宝把李日知拉到了一边,道:“大哥,此事兄弟我深感为难!”

李日知轻轻点了点头,道:“这桩断舌之案的两种说法,实在是让人真假难辨啊!”

“不是,大哥,我说的不是这个!”傅贵宝说道:“我说的是我便秘的事情,要不要去找个郎中,开剂药吃吃啊!”

李日知气道:“用不着找郎中,找个棍子,自己捅捅就行了,或者让我师弟帮你捅捅!”

“我怕他太过粗鲁……”傅贵宝看了眼成自在,摇头说道。

成自在呸了一声,道:“无聊!”

这时候,全束方走了过来,道:“李同学,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啊,咱们要不要管上一管,如果能帮着尚大娘的儿子洗刷了冤情,那么这也算是一桩功德啊!”

“那如果他的儿子不是被冤枉的呢?这种可能,反而更大些吧!”李日知说道。

全束方呃了声,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如果去看看那个尚文彬,看看他舌头上的伤口,基本就能确定他是不是被冤枉的了,要不,李同学帮忙去看看?”

李日知没有说话,他是不太相信光看舌头上的伤口,就能断定尚文彬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么简单的判定方法,连陈英英都能瞬间就想出来,而士子们也都能在刚刚听完之后,就想着要去验证,那官府里的人会想不到?

除非是官府里的人“不想想到”,而绝不会是想不到!

士子们也都看向了李日知,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但意思也都还算是表达得清楚,这事儿要是没碰上,那不管也就罢了,既然碰上了,为求甚解,去看看那个尚文彬,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李日知没说什么,成自在却很不高兴地道:“各位是不是都在想去牢里看看那个尚文彬啊?如果你们是这么想的,那你们就去啊,没必要都看着我师兄!”

士子们全都脸红了,他们想要求甚解,却是想要李日知去出力气,他们的这种想法,确实是有点儿不地道,也难怪成自在生气,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太好。

全束方一拍胸脯,道:“李同学,就由小弟陪你去吧,你是荥阳第一精通律法之人,有你在,应该是可以搞清楚直相的!”

傅贵宝却道:“全同学,你拉在了裤子里之后,有没有洗干净屁股啊,你到底有没有去洗啊!”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而且表情愤怒,仿佛全束方不去洗屁股,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事实上,傅贵宝对全束方也是很不满的,这个全束方太爱表现,而且惹出来麻烦之后,竟然想着让李日知来给他擦屁股,太不象话了,那自己就不得不提醒他,还是自己动手洗屁股才是正确的。

全束方面红耳赤,他道:“傅同学,我不是说了么,我又不修内,当然不会辟谷,所以不要再和我提辟谷的事了!”

士子们表情古怪,但谁也不会说破的,大家都假装没有听见。

那个尚大娘忽然踉跄着过来,给李日知跪了下来,她道:“原来公子爷是精通律法之人,求您开开恩,帮老妇一个忙,替我那儿子找找证据,不要让他当替罪羊,不要让他掉了脑袋啊,他还不到二十岁啊!”

李日知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就去看看,不过,这华阴县的大牢,不见得会很好进吧,尤其去探望的是一个死囚!”

尚大娘忙道:“老妇家中微有积蓄,只需要买通了牢头,便可以进去探望我儿子,这点公子爷倒是不必担心。”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那,好吧,那小杰,师弟,你们俩个跟我一起去吧!”

陈英英却道:“我也要去,我可以女扮男装,去看看华阴县的大牢是什么样子的!”

“不会比咱们荥阳的好到哪儿去!”李日知道,陈英英想跟着去,那就一起去就好了。

全束方道:“那,我也得去,毕竟这事儿是因为我引起来的嘛!”他指的是扶着尚大娘进客栈的事情。

李日知道:“就怕人太多了,那牢头不让进啊!”

尚大娘却道:“会让的,会让的,老妇必让牢头们满意,他们当然也会让老妇满意的。”她慢慢向客栈外面走去,全束方犹豫了一下,上前扶住了她。

士子们纷纷出门,人人摇头叹气,他们也没有想到,怎么会刚到华阴县,就会碰到这种事情呢,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

在去县衙的路上,李日知问道:“尚大娘,你得罪的人是郑县的,郑县是华州治所,那么你怕州里的人不管此案,也是情由可原,但你为什么不去长安呢,看你的样子,不象是穷人,想必家中富裕,为什么不去?而且,你为什么要在街上哭泣呢?”

尚大娘擦了擦眼泪,道:“公子爷,您是姓李吧,和当今圣上一个姓?”

李日知呵呵一声,道:“不错,我确是姓李,但和皇族却是攀不上关系的!”

尚大娘便道:“李公子无需多问,老妇一说,你便能明白。老妇如此落魄,只能在街上装疯卖傻,只是为了保命啊,老妇不敢去长安,别说去长安,连城都不敢出,连自己一个人待着都不敢啊!”

李日知惊讶地道:“怎么,是有人要害你?可是那个被害死的妇人的家人,是她丈夫?”

尚大娘连连点头,道:“确是那妇人的丈夫,他恨我尚家入骨,不但想要杀死我的儿子,也想要杀我,如果我不在街上引人注意,说不定早就被害了,我如果死了,我儿子再被处斩,那这天大的冤枉,就无人可以替我们昭雪了!”

第一百五十章 舌头上的伤

尚大娘说得可怜,士子们都纷纷点头,但李日知却不置可否,傅贵宝则是大为不快。

傅贵宝的想法很简单,谁想要管这样的事情,想要打抱不平,那谁就得出相应的力气,不能只动嘴,光在这里同情,然后义愤填膺地说要替尚家母子伸冤,可具体的事情却要别人去做,他们光动嘴,这不行的!

如果事情办好了,他们就认为如果没有他们,哪有尚家母子的公平,尚家母子冤屈的洗刷,全是靠他们主持正义才得以实现的,而如果事情没有办好,他们便可以指责是别人能力不足,没能把事情办好,反正怎么着都是他们行,不行的全是别人!

这种人哪里都有,而且人数向来不少,但在傅少爷的眼里,这种人最讨人厌,必须要修理一下才行!

傅贵宝道:“各位同学,有典故说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吾深以为然!”

听傅贵宝忽然开始掉书袋,众士子都面面相觑,他们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妙,似乎傅同学很生气,估计是嫌他们多管闲事了吧,但这位尚大娘看上去确实挺可怜的,虽然无法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挺可怜的嘛!

傅贵宝又道:“大家都已经开始扫天下了,专管天下不平之事,那么,住店吃饭的钱,我也不好意思再请各位了,大家各自付自己的账吧,还有,此去长安已经不远,雇佣车马的钱,也各自付各自的吧!”

众士子一听,都大感尴尬,要说家中富有,他们谁家也不是赤贫,赤贫的人家也读不起书,但要说富裕,那未免也有些夸张,他们上京赶考,对于家里来讲,就已经是很大的一笔支出了,而且如果在京里考试不顺利,滞留在长安,那花的钱更是如流水一般了。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大方的同学,能够让他们蹭吃蹭喝,还让他们不掉面子,不失体面,这已经是万幸了,别看大家都是读书人,很清高的样子,那都是表面上的,能够为自己的家省些银钱,让父母的日子过得宽绰一些,他们当然要为家里考虑了,这也是尽孝道嘛!

可是,傅贵宝忽然这么一说,士子们未免就都很难堪了,总不能逼着傅贵宝接着请客吧!

他们一起看向全束方,都怪全束方多管闲事,如果是真有本事,你管闲事就不要牵扯别人啊,你自己去调查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让李日知他们去调查,那你干什么,你是负责监工的吗?

结果惹恼了傅同学,现在吃亏的是大家!

全束方现在也是满脑门子的汗,他现在也后悔了,谁知道这个尚大娘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他们这些管这事儿的人,岂不是成了笑话,也会让地方官感到厌恶的。

可如果是真的呢,那他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还得请李日知帮忙调查,给尚文彬从牢里弄出来什么的,这就是让他最头疼的地方了,他没有破案的本事啊!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没本事,全束方能不掉汗珠子么,可却也无话可说,谁让他冲动了,在茅厕出来之后,就应该去把屁股洗洗干净,而不应该跑大街上去多管闲事。

尚大娘却听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想让李日知快点儿去大牢救他儿子,其实从这点上来说,她有点不知好歹,别人帮她而已,又不是欠她什么,从她的行为上来看,她的儿子怕是也不见得一定就是被冤枉的。

李日知嗯了声,道:“那咱们这便走吧,现在天色不早了,如果再磨蹭一会儿,怕是天就要黑了,那时再去大牢,就算是花再多的钱,也是没法进去的,只好等明天了。”

尚大娘连声催促,傅贵宝这才不和众士子计较,跟着李日知一起出了客栈,赶去县衙,去大牢里面看尚文彬。

华阴县城不算太大,客栈和县衙又都在中心地带,所以走了片刻功夫,他们就到了县衙的侧门,尚大娘从怀里掏出一些银豆子,塞给守门的人,很顺利的就进入了县衙,直奔大牢。

李日知道:“尚大娘,你身上还带着银钱?如此看来,你家儿子倒也不会在牢里受什么委屈啊!”

尚大娘在街上哭泣,全身都弄得脏脏的,怀中却还带着银钱,还都是一些看上去成色很好的银豆子,这说明尚大娘很有钱,而且舍得花钱,既然如此,她的儿子在大牢里面,估计就不会象她形容的那般凄惨,而她在大街上那般模样,估计也不只是怕对头要害她,而是她的臆想偏多些吧!

尚大娘却道:“我儿在牢里本身就是受罪啊,何况他现在少了半截舌头,他从小到大,哪里还受过比这还大的委屈!”

跟在后面的傅贵宝却道:“其实你不必在街上哭泣,你这样做虽然可以败坏对头的声誉,但却也会让他更加恨你,反而会对你们母子不利,本来也许可以商量一下的事情,反而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尚大娘一愣,回头看了看傅贵宝道,她以前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也许是她偏激了些吧!她道:“人命大案,哪可能回旋!”

一路说话,到了大牢,见到了牢头,守门人这才离开,由牢头接待他们,牢头见尚大娘来了,摇头道:“你还真天天都来啊,怎么今天却是带了人来,又是医生?你在牢里安排进了医生,这就差不多了,再安排进去几个,我这里真是没法儿交待了!”

李日知听了这话,微微一皱眉头,这位尚大娘安排医生坐牢?这未免太夸张了些吧,不知得给那医生多少钱,才能让他住到牢房里来。

尚大娘陪上笑脸,道:“这几位都是我家亲戚,精通医术,老妇特请他们来给我家孩儿看看,还请牢头行个方便!”

说着话,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塞到了牢头的手里。

牢头把小包往自己的怀里一塞,道:“行啊,那你们就进去吧!不过,我好心提醒一句,民不与官斗,就算你散尽家财,也不可能救出你儿子的,所以别动花花肠子啊!”

尚大娘脸色一黯,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跟着牢头一起进了大牢,李日知等人在后面跟着。

华阴县的大牢并不大,里面只有七八间牢房,而且只有三间住了人,正中间一间牢房最是宽敞,里面住着一个年轻人,而旁边两个牢房,一间住着一个中年人,另一间住着两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人。

见尚大娘进来,左右两个牢房的人立即都站了起来,那个中年人冲着尚大娘拱了拱手,而那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则一起说道:“东家,您来了。”

李日知顿时一皱眉头,这是在坐牢吗,竟然还带了仆人,这个中年人想必就是医生吧,这大牢里面,除了没丫环,该有的差不多都有了吧!

牢头指了指中间的那间牢房,回过头,对尚大娘道:“想说什么就快点儿说吧!对了,听说你又在外面缠着法曹他们了?”

尚大娘连忙摇头,道:“只是在街上打个招呼!”

牢头哼了声,道:“看在你这些日子送了不少孝敬的份上,我告诉你,长安刑部侍郎不路过华阴了,也不会有什么微服私访的事情发生了,所以你也不用在街上装可怜了,没那必要,还是多来看看你儿子,看一天就少一天了!”

说罢,牢头转身去了门口那里,并不再理会尚大娘。

尚大娘听了牢头的话,顿时一愣,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而李日知回头和傅贵宝互视了一眼,原来如此,她是在等着刑部侍郎微服私访啊,这未免太儿戏了吧,有守株待兔的,没听说过守株待郎的!

他们后面,还有陈英英和全束方,最后还站着成自在,几人都往中间那间牢房里看去。

里面背对着牢门,躺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身穿宽大的皮袄,脚上也穿着皮靴,似乎正在睡觉,外面来人说话,也没有把他吵醒。

尚大娘趴到了牢房的栅栏上,叫道:“儿子,儿子,你醒醒啊,娘来了!”

年轻人慢慢回过身来,李日知看清了他的长相,这是一个皮肤白皙,长相英俊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只不过脸色却很是憔悴。

年轻人看到了尚大娘,眼睛一亮,从床榻上下来,扑到了牢门口,隔着栅栏冲着尚大娘呜呜的说话,但说什么根本听不清!

尚大娘伸出手,轻轻抚摸年轻人的头发,道:“好儿子,你把嘴张开,让这位公子爷看看你的伤口,是刀割的,还是牙咬的,一看便知!”

年轻人看向李日知,他不知道李日知是谁,但他却很听他娘的话,乖乖的把嘴巴张开,露出了里面的舌头。

他一露出舌头,后面的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咧了咧嘴,而陈英英则一哆嗦,立即闭眼转头,不敢再看,全束方则啊的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现出恐怖的表情。

年轻人的嘴里少了半截舌头,样子当然可怖,尤其是在大牢里这样的环境,看到这样的情景,恐惧感更盛,而且也更容易让人同情这个叫尚文彬的年轻人。

李日知凑近栅栏,仔细去看尚文彬的舌头,舌头的伤口仍然没有完全好,只能说是好了一半,但从伤口上看,确是有刀割的痕迹,而不是咬伤,这点是很明显的。

但是,李日知没有立即就相信,他的父亲李正纯可是御医出身,他就算没有跟从父亲学医,但耳濡目染之下,医术仍旧懂得不少,只是不能说精通罢了,尚文彬舌头上的伤是割伤,却没法证明当时受伤时,也是刀伤的。

这个时代,医疗手段并不多,应该说还是比较落后的,而且由于医生不同,那么治疗的手段也大大不同,尤其是舌头被割掉或咬断这种大伤,几乎大多数的医生都没有处理经验,所以想要很顺利的治好这个伤,是比较困难的。

即使尚文彬的舌头是被咬掉的,但在治疗过程中,要把烂肉处理掉,以避免化脓,或者其它各种原因,甚至只为了伤口能早些愈合,那么对伤口也是要进行处理的,如此一来,咬伤也会变成割伤,而那半截咬下的舌头又已经腐烂,无法辨认了,那么这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说不清楚了。

李日知心中嘿然,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如果尚大娘在街上哭泣,然后真的遇到了微服私访的刑部侍郎,那么侍郎也如自己这般到了大牢里一看,如果侍郎不懂医术,只这么一看伤口,再听听旁边医生的证明,这尚文彬翻案几乎就成了必然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尚文彬

李日知并没有立即就相信尚大娘的话,而且他看尚文彬的样子,虽然是遭了不少的罪,但牢里又是医生陪着,又有仆人伺候着,这样的架势,平常想必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是不是真的被冤枉,还真不能听尚大娘的一面之词。

当然,李日知听明白了,他却不会当面说出来的,而是保持沉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尚兄弟是受了不少的苦楚,还需好好将养才好。”

可李日知身后的众人看了,却纷纷愤愤不平起来,傅贵宝叫道:“真的是割断的啊,伤口平滑,这肯定是刀割的啊,不可能是咬断的!”

全束方也道:“真是太可怕了,为了诬陷一个人,竟然要把他的舌头割断,让这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虽读过不少的书,但也没看到过如此残忍的事情!”

而陈英英干脆就不去看,她觉得没舌头的样子太可怕了,不敢看!

只有成自在在看了尚文彬的断舌之后,看向了李日知,见李日知并没有表示出同情的样子,也没有义愤填膺,他便一言不发,同样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这样或者那样的表情出来。

尚文彬闭上了嘴巴,对尚大娘呜呜地说了几句话,但说的是什么,却是全然听不清的,而且看起来他说话是会让舌头很痛的,所以也只是说了这几句,便不再出声了,老老实实地坐在栅栏后面,看着尚大娘。

隔壁牢里的那位医生说道:“尚公子的舌伤已经逐渐好转,只要按时用药就可以了,在下觉得在这牢里陪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打算过了今天,明天就出牢去了,家里还有生意要照看呢!”

尚大娘听医生要走,她忙道:“别别,王郎中你还是在这里多陪陪我家文彬吧,老身已经把你家旁边的那家店铺买了下来,只要你等我家文彬的伤全都好了,那家店铺就是我对王郎中你的酬劳。”

王郎中眼睛一亮,自家旁边的店铺他当然是知道的,以店铺来当诊金,这可是极重的酬劳了,那他在牢里继续陪陪尚文彬,也没什么不可以的,等出去了,自己家里就等于又能开一家店铺了。

留下了医生,尚大娘又对尚文彬道:“文彬,我的儿子啊,你有什么冤情,就和这位李公子说一说,李公子精通律法,说不定能替你翻案,洗刷掉你的冤屈,不让你被砍头了啊!”

尚文彬听了这话,立时便激动起来,再次扑到了栅栏之上,冲着李日知不停地呜呜说着话,表情非常激动,似乎他是真的有冤枉,急需要象李日知这样的人来替他打官司。

虽然尚大娘把李日知形容得好象一个讼师似的,但李日知也没生气,要知道这个时代讼师是很不受官府待见的,而李日知这样进京赶考的士子,更是不能和讼师沾上边儿,否则便会被官场里的人,尤其是刑部的人所厌恶。

李日知道:“如要有纸笔的话,那么不如让尚公子写出来,我也好替他分析分析。”

尚文彬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可隔壁的王郎中说道:“纸笔在下这里有,我这便给尚公子拿过来!”他在自己的牢里拿了纸笔,塞到了尚文彬的牢房里。

尚文彬拿过纸笔,坐到了桌子旁,刷刷地就写了几行字,然后就递给了李日知,这几行字把李日知看得一皱眉头!

就见纸上写着的几行字,无非就是他没有杀人,求李日知替他喊冤,告诉县令,他没有杀人,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

傅贵宝伸着脖子在一旁也看到了,连他都看不下去了,这个尚文彬的字也写的太难看了,歪七扭八的,水平比刚刚启蒙的学童也差不了多少!

傅贵宝道:“尚老弟,你的舌头在被咬掉时,你没有反咬回去啊?啊,对了,不是咬掉的!那你的舌头在被割掉时,有没有看清是谁割你舌头的啊?你至少要把这个写清楚吧!”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要是不把这些写清楚,而是只喊冤,估计县令大人是不会相信你的!”

尚文彬呜呜两声,又提笔写了几个字,不用他把纸递过来,李日知就看清楚了,上面写的是没有看清,两个人,蒙着脸!

李日知追问了一句:“都是男人吧?”

尚文彬微微一愣,然后立即点头,虽然那两个割他舌头的人都蒙着脸,看不清长相,但是男是女,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李日知又道:“你是在哪里被割的舌头?”

尚文彬这下子犹豫了,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他是被问过的,应该就是华阴县令在问案时问过的,他提笔又写了几行字,意思是他在一个胡同里被人打晕,然后被抓到另一个地方,被割了舌头,然后又被打晕,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在一个胡同里,然后他便跑着回家了!

他写的东西非常简单,显然是文采不好,从他写的字很难看就能得出这个结论,可现在他偏偏又说不出话来,所以事情他自然也就说不清楚。

李日知皱起眉头,这便难办了,如果是有人故意诬陷尚文彬,想让他当替罪羊,可尚文彬又没有认出是谁来,那这事就不容易搞得清楚了,当然,就算是认得出来,多半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如果是外地雇来的凶手,那上哪儿查去!

尚文彬也知道自己写的含糊,不过才写了几行字,就有好几个错别字,他很是羞愧,似乎不太愿意再写了,看向尚大娘,他眼圈一红,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这一哭可不要紧,尚大娘也跟着哭了起来,抓着尚文彬的手,连声安慰,说会想尽一切办法,替尚文彬翻案的,让尚文彬放宽心,在牢里不用等多久,就会出牢的。

李日知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傅贵宝和成自在都是面无表情,而全束方则是一脸的义愤填膺,至于陈英英,那则是又开始同情心泛滥,见尚家娘俩哭泣,她竟然眼圈也红了!

全束方见李日知看过来,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了,他一跺脚,说道:“遇到这种不平之事,真想砸碎这扇牢房的门,把尚兄弟救了出去!”

忽然,不远处一直冷眼旁观的牢头说道:“你想把牢门砸了?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要砸吗,想好了没有!”

说着,牢头走了过来,他不耐烦地挥手,象是赶苍蝇似的,道:“行了,时间到了,你们出去吧,要是想看,明天再来!”

每次尚大娘来看儿子,牢头都是要收钱的,但每次的时间都不能太长,毕竟县令大人对尚文彬这种强坚杀人犯是很不待见的,顺带着牢头对尚文彬的态度也不可能有多好。

牢头把众人都赶出了大牢,尚大娘只好说明天再来看尚文彬,众人出了牢房之后,李日知道:“如果我去求见县令大人,得到他接见的机会有几成?”

见华阴的县令,和他在郑州见崔东升,以及见管城县令都不一样的,那时他带着舅舅郑刚令的书信呢,自然方便见面,可华阴的县令却不认得郑刚令是谁,郑刚令也没有给他写过书信,人家不见李日知也是正常,如果每个人求见县令都要见的话,那一天也不用干别的了。

牢头听了他的话,笑道:“我家县令大人性格刚正,可是不待见作奸犯科的人,对于讼师一类的人更是厌恶,何况他出城去乡下察看民情去了,你再怎么求见,也是见不着的!”

他很不耐烦地把李日知他们推出了侧门,推出县衙,这才又回去,丝毫没有尚大娘天天给他好处,拿人手短所以要客气一点的觉悟,倒是觉得这些人很麻烦。

被推出了县衙,众人都默默无语,李日知也有些尴尬,他在官府之中一向是顺风顺水,谁知到了华阴县,竟然被赶了出来。

正巧,不远处有家小饭铺,李日知道:“肚中有些饥饿,不如我们先吃点儿东西,然后商量一下对策!”

他这么一说,众也都觉得确实是有点儿饿了,便一起进了小饭铺,傅贵宝一落座,便叫道:“伙计,给我来一碗羊羹,多放蒜,多放葱,多放些酱,对了,再多放些汤,饼也要多一点儿!”

小饭铺里的伙计乐了,道:“客人,你直接说来两碗不就得了!”样样都多加一些,可不就是两碗么!

傅贵宝也乐了,一指众人,道:“那就每人两碗!”

“好咧,客官稍等!”伙计进了厨房,片刻功夫,就端了好几大碗羊羹出来,放到了桌上。

羊羹就是原始作法的羊肉泡馍,用户是大唐的北方百姓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又能当主食吃,又能当菜吃!

众人开始吃羊羹,就连尚大娘也吃了一碗,吃得差不多了,李日知便道:“被害妇人的丈夫,他为什么非要告尚兄弟不可?难道他不知道,如果尚兄弟是被冤枉的,那么他被判了死刑,那真正的凶手岂不是反而逍遥法外了么,这虽算不上是亲者痛,但却是仇者快了呀!”

尚大娘却道:“那个楚强远非说是我家文彬害的他妻子,却并不关心谁是真凶,其实,他是在郑县当县丞的,留他妻子一个人在家,他平时很少回来,可想而知他对他妻子并不如何的好,但他妻子死了,他却非要抓着我家文彬不放,实不知是为了什么!”

李日知哦了声,道:“你如果认为是楚强远的问题,那不妨去找他问问清楚,去他家看看也成,他家应该就是案发现场吧,他妻子就是在家中被害的?”

尚大娘连连点头,道:“是的,就是在她自己家里被害的,但我儿子并没有去她家啊,她被害又能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呢?”

李日知呵呵一声,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来,想着去楚强远的家里看看情况,就算是楚强远不在家,那么在让仆人把门打开,他们进去看看没准儿也成,或者偷偷进去,也未尝不可。

傅贵宝忽然问道:“尚大娘,你说你儿子没有去过楚家,是你儿子说的,还是有别人说的,是有人说他去过楚家了吧?”

尚大娘脸色一黯,道:“是我儿子说的,但别人却说他去过楚家,这明明就是诬陷,你们不要听信谣言,文彬你们也看到了,他那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坏事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进楚家查看

尚大娘这番话说完之后,李日知仍不置可否,没有明确表态,可是这回不但是他心存怀疑,就连全束方都听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傅贵宝张嘴想要讽刺,却被李日知用眼神制止,这时候没必要去刺激尚大娘,做为一个母亲,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儿子,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错,但这种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全束方却没有看到李日知的眼神,他听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了,问道:“尚大娘,什么话都是你儿子说的,只有他说的是真相,别人说的话里面,说你儿子好的都是对的,说你儿子不好的,那就都是诬陷,对吧?”

尚大娘看向全束方,点头道:“是啊,我家文彬那么好,他是不可能说谎的,就因为他是最好的,所以别人会嫉妒他,恨他,会说他的坏话,都是落井下石的坏人,他们说的话当然是诬陷,县令听信谣言,判了我家文彬死罪,他就是个昏官啊!”

她理所应当的说完之后,全束方额头上的冷汗,刷地就冒出来了,他差点儿晕倒,这时候无比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真的应该象傅贵宝说的那样,从茅房里出来后,就应该去洗洗屁股,多管什么闲事啊,出这种风头干嘛啊,这个尚大娘是脑子有病,现在看起来,自己的脑子也是不太健康的!

傅贵宝是不会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尚大娘的话也没法挤兑他,他对李日知道:“大哥,那咱们还要去楚强远家看看吗?我看就不必了吧!”

如果按着尚大娘的表现来看,那么她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子,十有八九也不会有什么好性格,说不定真的干出了那种伤天害理之事,华阴县令是没有判错的,那么他们何苦还多事呢,没有这个必要了呀!

李日知微微一皱眉头,道:“没关系,去看看也无妨,咱们进行一番调查之后,如果以后要是有谁想要为难华阴县令,那咱们的这番调查,也许会帮助到他!”

他没把这话明说,但其中的意思傅贵宝他们全都明白,这个尚大娘对自己儿子的事情糊涂,但在别的事情上却不见得糊涂了,她的种种行为都是在想着翻案,包括在街上装可怜,想要引起微服私访的刑部侍郎的注意,等等,虽然都失败了,但谁能保证她不再想别的办法呢!

如果真的被她想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办法,把案子给翻了,那么首当其冲第一个要被问责的人就是华阴县令,李日知要去调查一番,调查不出什么也就罢了,要是能调查出一些蛛丝马迹,那么以后也许会帮到华阴县令的。

所以,现在要去楚强远家调查,已经不是在帮着尚大娘了,而是要帮着华阴县令了。

不过,尚大娘没有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她现在着急要去楚强远家,只要是和她儿子无关的话,她都是充耳不闻的。

傅贵宝和成自在同时嗯了声,跟着李日知出发,陈英英紧随其后,全束方犹豫了一下,他现在深深后悔管尚大娘的闲事了,想要退出,可见李日知他们出发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毕竟这件事情是由他引起的,是他惹的麻烦。

尚大娘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楚强远的家里是多么的富有,所以楚强远一定是个贪官,在郑县的县衙里不知道会怎么鱼肉百姓呢,摊上这么一个县丞,郑县百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李日知等人都不说话,反正她想要说什么,就随她说去发了,这个老妇人说话太不靠谱儿,他们算是领教了。

楚强远家住的倒是不近,足足走了将近三刻钟,这才走到了楚家,楚家住的地方虽然不是华阴县的中心地带,但这里的宅子却都确实不错,处处垂柳,还有一条小河,沿着河边有几座大宅,其中有一座就是楚强远家的。

尚大娘指着一座大宅,道:“你们看看,这座宅子就是楚强远家的,这得是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建起这样的大宅子啊!”

李日知看向这座宅子,从外表上看,着实有些年头了,说是百年老宅都有人信,绝对不可能是楚强远新盖的,除非楚家数代为官,否则这座宅子还真不可能是用民脂民膏盖起来的。

到了楚宅的门口,李日知上前敲门,敲了好半天,宅子里面都没有人应声,李日知回过头来,问尚大娘道:“这大门上并没有上锁,里面却无人应门,难道楚家没有仆人吗?”

尚大娘道:“有的有的,他家有好几个仆人,可能是因为这宅子没人住的关系,所以楚强远把仆人都带走了,但这宅子里面,是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儿,耳朵聋眼神儿还不好使,所以要敲他楚家的门,那是相当费劲的。”

李日知嗯了声,想了想,他不再敲门,而是在地上找了块石头,扔进了院子里,他是往门房上面的瓦片扔的,那块石头落在瓦上,骨碌几下,啪嗒,又落到了地上,又再骨碌了几下,停在了院子中间。

门房那边立即就传来了声音,想必是看门的老汉知道外面来人了,他就算是待在屋子里面,又聋眼神儿又不好,发现不了有人敲门,但头顶上瓦片有震动,窗外有石子落地,他是一定会发现的,当然,他要是睡着了,那就另当别论。

脚步声传来,有人慢慢走到了门口,接着便是拿下门闩的声音,再然后吱嘎一声轻响,楚家的大门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汉,这老汉看了看外面的人,问道:“你们找谁啊?”说话的声音挺大,确实是象一个耳朵不好的人,而且眼睛眯着,似乎眼神儿确实不太好。

李日知冲他拱了拱手,道:“请问这里是郑县楚县丞的家吗?”

这老汉道:“对,是楚县丞的家,不过他不在,你们要找他,得去郑县才行!”

李日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老汉却能回答出来,并没有打岔的情况发生,这说明老汉眼睛能看得清离得近的人物,而且看口形,也能猜到别人说的是什么话,这点还是不错的,可以进行勾通。

尚大娘在后面想挤上来,但却被成自在拦住,示意她不要说话,有什么事李日知处理就行了,别人就不要掺和了,以免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日知道:“是这样的,你家老爷想把这宅子卖掉,而我想要买下来,所以今天特地带了人来看房子,如果你方便的话,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老汉吃了一惊,他可没有想到李日知是在诓他,估计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人跑到县丞的家来骗人,还是用买房子这种理由。

不过,让他立即放这么一大群人进去,却也是不太可能的,幸亏他眼神不好,要不然看到最后面的尚大娘,那他立即就知道李日知是在诓他了。

李日知又道:“你家老爷说这座宅了是一座凶宅,里面死了人,但我是不怕的,我只是在乎这宅子的价钱不太高,这也就行了,我是特地从郑县赶过来的,是专门来看房子的,你家老爷说只要通知你一声,你就能让我们进去看看。”

这句话老汉听得就有些吃力了,也没怎么看清楚李日知的口形,但大概意思是楚强远让他们来的,他倒是明白了,叹了口气,让开了大门,让李日知他们进去。

李日知却转过身,用身子挡住老汉的目光,虽然老汉的眼神不好,但他还是挡住了老汉,这才对尚大娘道:“你在外面等着吧,走得远些,不要让这附近的人注意到人,我们进去看看就出来,你要是被人发现了,把我们赶出来,就没法替你儿子打官司了!”

尚大娘本来不想走,也想进去看看,但听了这话,连忙点头答应,把头低下,远远地走开,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不给李日知惹麻烦。

李日知进了楚家,发现里面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大,看布局应该是前后两进的院子,后院还应该有一个花园,只是不知道当时案发时,现场在什么地方。

李日知问老汉,说道:“听你家老爷说,你家夫人就是死在这宅子里的,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而是被人杀的,所以这宅子成了凶宅,那么当初你家夫人是在哪里被杀的呢?”

这句话复杂了些,老汉听是肯定听不太清楚,看着李日知的口形也挺费眼神,李日知只好放慢语速,又讲了一遍,老汉这才明白,带着他们绕过侧门,来到了后院,后院就是主人家的卧室所在地了,非常雅致的几间房子,都是正房。

老汉打开了正中间的房门,请李日知他们进去,就见屋子不太大,里面的东西挺少,这间房间很大,地上铺着地毯,还有矮脚桌,靠墙放着一张大床,但水杯茶杯等日用器俱却是统统没有,估计是都收拾起来了,毕竟这屋子里不再住人,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放太多的东西了。

李日知迅速看了眼屋里的摆设,没发现异常,一个稍有奢侈,但奢侈得又不过份的卧室,挺符合楚强远县丞的身份。

老汉带着他们穿过屋子,一直来到了后壁墙,这后壁墙上有一个小门,老汉指了指小站,说道:“我家夫人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李日知心想:“卧室里面竟然是有后门的,这种设计算不上多见,但这后门是通向哪里的,不会是后花园吧?”

他走上前去,打开门闩,黄铜的门闩,相当结实,如果这后门关牢,那么就算外面有两个壮汉合力撞门,只要不使用工具,那还真的不太可能破门而入!

李日知打开了小门,映入眼帘的果然便是后花园,这后花园却是不小了,几乎占了整座宅子的一半大,有不少的树,还有花坛,有假山和一座小小的池塘,池塘里面还养着鱼,非常精美的花园。

李日知回头说道:“看看这花园,这才是享受,家里这种布置,可见楚强远确是一个会享受的人。”

傅贵宝他们一起点头,这花园是真漂亮,这都算是失了养护之后的样子,已然如此的精致,想必全盛时期更是漂亮了。

忽然,老汉说道:“这位公子,你脚下站的地方,就是我家夫人遇害的地方,现在地上没血了,不过当时可是好大一滩血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应该是熟人

李日知啊了声,连忙后退两步,这才去看刚才站立的地方,地上很干净,地上铺的是带花纹图案的地砖,烧制得极为精美,每块地砖都有一尺见方,上面的花纹都不一样,但每块地砖都非常漂亮。

李日知蹲下身子去看地砖,发现擦拭得太干净了,已然没有了任何的蛛丝马迹,想要从中得到什么线索,已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陈英英忽然说道:“这屋子里面阴森森的,我可不想待了,我去花园里看看!”

她穿过后门,便想要进入花园,楚家的花园比她家的当然要小很多,陈英英家里别说是花园了,连森林猎场都有,不过,楚家的花园还是有点儿看头的,她不想在屋子里面待着,便要去花园转转。

李日知站起身来,道:“先别去,咱们先把门窗都看完的,我要你帮个忙!”

陈英英高兴起来,笑道:“好啊,你要我帮什么忙?”

李日知把后门关上,把铜门闩插好,这个铜门闩不但漂亮,而且精巧,闩盒安在门框上,插销安在门上,然后他叫过陈英英,道:“你试试,你打开这个铜门闩要多长时间!”

陈英英道:“这还不快么,就一下子的事儿而已!”

她走到门口,就想要把铜门闩打开,可是手一放到铜门闩上,便道:“啊,这里还有个小方鼻儿!”

小方鼻儿实际上就是铜门闩上的一个豁儿,然后在闩上有一个小方块凸出来,小方块正好能卡进豁儿里,形成一个完整的方形,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设计。

虽然设计简单,但多了这么一个设计,就使得单手无法打开这个铜门闩,必须要两只手一起用才行,一手按住小方鼻儿,另一只手去拔出门闩。

陈英英很轻松的就拔出了门闩,回过头,道:“很简单啊,不需要什么时间,更别提要多久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那你把门闩再放回去,不要象我刚才那样放,而是一只手放回去!”

“一只手放回去?这上面有个小方鼻儿啊,一只手怕是放不回去!”陈英英边说,边试着一只手插回门闩,结果她发现一只手非常容易就把插销插回去了,并不象开门时要两只手,非常轻松。

陈英英道:“这只铜门闩制作得真好,就算是我家也没有这样的门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开门难,关门却容易!”

李日知道:“我想,这是因为怕有坏人从后花园进来,如果想要潜进屋子里来,那么屋子里的人会很危险,所以这只铜门闩很结实,并且从里面打开要两只手,这其实就是让屋里的人在开门时,有时间稍微想一下,不要随手就开门,而关门时却容易,我想是要让屋里的人一旦发现外面来了坏人,无论是从屋外跑回屋,立即关门上闩,还是开门后发现外面有坏人,都能用最快的时间,把门关好,防止坏人进屋!”

众人一起点头,不错,这个铜门闩似乎就是这么设计的,可能是因为楚家的卧室和花园相连,后门能直接进入到花园当中,这种布局有点儿特殊,所以才在后门上装了这么一只铜门闩。

李日知又道:“楚家有权又有钱,这样的人家不怕丢失财物,而是最怕家里人受到伤害。我们来试验一下吧,英英你在屋里,师弟,你出去试着撞门!”

成自在打开门,到了花园里,李日知道:“离这门要用三步的距离,然后英英你从里面开门,等看到我师弟的脸后,立即关门,师弟,你也是这样,等你一旦看到英英的脸后,立即向前撞门,咱们看看情况!”

成自在嗯了声,离开后门三步,而陈英英把门关上,然后再打开,打开的速度和平常开关门一样,她边开门边往外看,而成自在也在往门里看。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对方的脸,陈英英立即关门,而成自在则踏步上前,用手去推门,他怕撞开门后伤着门后的陈英英,所以没敢用撞的,不过效果一样!

砰的一声响,陈英英抢先把门关上了,随即哗的把把铜门闩给插好了,这时成自在才手推到门上,不过,已经不可能把门推开了,而且这门的木质非常好,成自在啊地一声,手腕子被挫了一下,生疼!

试验做完,李日知示意陈英英把门又打开,让成自在进来,然后他道:“当时的情况不见得会是这样,但既然楚夫人死在后门这里,各种情况我们都不用行去研究,只说最差的一种情况,就是楚夫人没把门关好,凶手进屋之后立即就刺死了她!那你们说,这个凶手会是怎么样的?”

傅贵宝抢着说道:“那凶手力气很大,动作迅捷,应该比成兄弟还要厉害!”

成自在却摇头道:“不见得,就算比我动作还要快,也不见得能进屋子,除非楚夫人开门时,凶手就站在门口,并且立即撞门,否则结果和刚才我没进来是一样的。”

陈英英却道:“熟人!日知,我觉得那个凶手和楚夫人是认识的,所以楚夫人没有立即关门。不过,就算是熟人,也不会从后花园进来了啊,除非这个熟人是自己家里的人!”

李日知嘿嘿两声,道:“也许是那个尚文彬,如果真的是他,从后花园进来,那说他是清白的,这种说法儿也只有他的母亲相信了。”

楚家的老汉看他们忙乎来忙去的,颇感无聊,感觉这些人不象是来买房了的,但这些人说的是什么,他也听不太清楚,看样子是在试验这扇后门结不结实!

老汉耳朵不好使,眼神儿也不咋地,但说话是没有问题的,他道:“这屋子造得结实,门也结实,窗户也结实,而且门窗都是完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说着,他去把窗户打开,又再关上,还用手使劲儿拍了拍窗棂,以示窗户结实得很。

这座卧室的窗户是在前门的边上,通的是前院,而通往后院的只有一扇后门,并没有窗户,也就是说,只要把后门的铜门闩插好,那么从后花园里休想有人能闯进卧室!

楚家的先人既然敢这么设计建造卧室,那么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到尽量安全,不过,楚夫人还是遇害了,而且就是在陈英英站的地方遇害的!

李日知很有耐心地看着老汉把门窗都打开再关上,看完之后,他又更有耐心地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仿佛是一个很挑剔的买主,在仔仔细细的寻找着这屋子的缺陷,以试图压低房价。

老汉却没有他的那种好耐心,打了个呵欠,便坐到了一边去了,反正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用不着他一直看着,这帮人想怎么看房,就随他们看去吧!

李日知检查了一圈,这才对众人说道:“门窗都是完好无损的,而且也没有修理过的痕迹,这说明在近期内门窗都没有坏掉,坏人能进入到这间卧室里杀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楚夫人放他进来的,当然,凶手不见得是男人,也有可能是女人,或者不止是一个人!”

傅贵宝唉了声,道:“大哥,你转来转去,转了这么半天,就转出这么个结果吗?那个凶手就是尚文彬啊,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日知却道:“如果是尚文彬,那他从后花园进来,是怎么回事儿?他以前就认得楚夫人,然后不走正门,非要钻后门来找楚夫人,那么他们两个是有私情吗?”

全束方一拍大腿,道:“肯定有私情,苍蝇不叮没缝儿的鸡蛋,定是两个人经常在一起鬼混,不知为什么闹翻了,然后楚夫人咬掉了尚文彬的舌头,而尚文彬则杀了楚夫人。”

傅贵宝道:“奸情出人命,尚文彬被砍脑袋不冤,只不过他被咬掉了舌头,还能再杀掉一个人,这也是真够厉害的了!”

李日知咝地一声,心里猛的一震,如果一个人被咬断了舌头,这种巨痛之下,能否还能杀掉别人呢?被咬断了舌头,他又是从后门进来找楚夫人的“熟人”,那么一定是在亲吻时,被咬掉的舌头,那么当时那种巨痛之下,以尚文彬的样子,他怕是没法再想着杀人了吧?

以尚文彬那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作派,他的舌头被咬断,受了这样的重伤后,他应该首先想到的是医治,是抢救自己的舌头,而不是立即报复。

当然,事后,当他安全了,比如血不流了,他是会想着要报复的,而且会报复得极狠,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应该先想到的是自身,越是娇生惯养的人,越是惜命,让他们在自身安全和报复仇人这两项当中选择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择自身安全,虽然也会有人是例外,但尚文彬明显不会是那个例外。

李日知皱起眉头,一个必定会先自救的人,在受到了重伤之后,竟然还会杀人,如果这个人是尚文彬,那么几乎可以断定是不可能的。

那么,难道说自己的推断有误,而尚文彬确实是被冤枉的?

李日知有点儿冒冷汗,他知道自己要去长安考科举,而这年头要考科举,要中进士,就非得投行卷不可,那不免就要投靠某个权贵之家,如果想要避免投靠别人,那自己就得非常有名,让别人没法说自己不行,如此自己最大的依仗便是破案的本事了!

尚家的案子,要是自己不知道,没参与,那当然没关系,可现在参与了,那真就是被套到里面了。而且,他也发现了蹊跷之处,那么他当然要好好的探查一番,把案情弄个水落石出。

李日知当即说道:“走,去花园里面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这个花园没有打理,也许会有些线索留下,这个也未可知啊!”

众人打开后门,一起进了花园,那个老汉叹了口气,只好也跟了上去,他是挺不愿意跟着的,但现在楚家只有他一个留守的仆人,他不去,也没有人能去了啊!

花园挺大的,一时半会儿可看不完,李日知先是观察一圈,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走到花园的后门,想要看看花园的后门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傅贵宝跟着他一起来到后门,笑道:“这楚家的后门不少,看来当初盖房子的楚家先人很喜欢走后门啊,说不定打开这扇后门之后,又有一个花园,然后又有一个后门……”

李日知瞪了他一眼,道:“能不啰嗦么,我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现在咱们可不是来看笑话的了!”

傅贵宝一愣,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出尔反尔

李日知打开了楚家花园的后门,小门不大也不高,正正好好一人高,一人宽,如果是稍微胖一点儿的人要想进这个后门,恐怕得用挤的方法。

李日知看向门外,就见门外是一条小巷子,这条小巷子不算太狭窄,大概有六七步的宽度,也不算太长,就是楚家院子的长度,而小巷子的对面,也有一道围墙,围墙上也有一道小门,和楚家的小门差不多一样的高和宽,并且是面对面修的!

可以这么说,从楚家花园的后门出来,只要走几步路,打开对面的小门就能进入到另一座宅子,只是不知对面宅子是谁家的。

李日知走出后门,站在小巷子里,左右看了看,很普通的小巷子,但却有点臊臭之味,想必是有人在这条小巷子里面大小便了。

李日知皱起眉头,又进了花园,冲着那楚家老汉招手,老汉走了过来,问道:“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指着外面的小巷子,李日知大声道:“这里是不是经常有闲杂人等过来大小便,这可是不太安全啊,以前也是这样吗?”

他说的大声,语速又慢,楚家老汉听得出他在说什么。老汉摇头道:“以前也是这样,总有人跑到这条巷子里来排泄……”

傅贵宝等人一起点头,排泄,这个词用得好,太形象了!

老汉道:“我家夫人是个爱干净的人,这里的味道太浓,臭味儿进了花园,所以夫人就找人在墙上写了一行字,畜生在此排泄,我家老爷说这属于告示一类的,所以要写文言,可夫人却说跑到这里来排泄的都是粗鄙之人,写文言一定看不懂,所以写白话最好!”

众人一起点头,已经骂得这么狠了,畜生在此排泄,应该就不会有人来了吧!

老汉接着道:“可是,却有人牵着驴马,甚至还带着猪狗到这里来排泄,把夫人给气了个半死!”

李日知咦了声,道:“为什么,怎么会有人牵着驴马……啊,明白了!”他听懂了这话的意思,顿时是哭笑不得。

傅贵宝和成自在他们也听懂了,无不哈哈大笑,畜生在此大小便,那些人必定是误解了这话的意思,以为这条小巷子是专供驴马猪狗等畜生大小便的地方!

李日知也笑了,他道:“那后来呢,后来这事儿怎么解决的!”

老汉道:“后来我家老爷和本县的县令说了,县令派出人来,抓走了几个来这里大小便的人,打了一顿板子,以后就再没人敢来了,干净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有人来这里大小便了,太不象话了。”

李日知道:“看来骂是没用的,还是得打才行。对面的宅子里住的是谁,宅子不小,看来也是官宦人家吧?”

这然话他说的快了些,声音也不算太大,老汉没有听清,他只好又再重复了一遍。

老汉哦了声,摇头道:“不是当官的,是做买卖的,姓金,很有钱的,金夫人和我家夫人关系很好,经常走动来往,就是走的这个后门。”

李日知奇道:“这个后门不是一直关着的,平常也有人用?”

老汉点了点头,门不就是给人用的么,就算是后门,也是要用的啊!

李日知仔细看了看对面那扇小门,想了想,并没有过去敲门,而是把林家的后门也给关上了,他则在后花园里开始走走停停,老汉见状,撇了撇嘴,又坐到一边休息去了。

找了好半天,李日知也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他重点是看花园的围墙,希望能在围墙上看到比如说鞋印之类的,这样的蛛丝马迹,一般来讲这种线索都挺有用的。不过,围墙上倒是挺干净的,并没有脚印等痕迹。

就在他觉得什么都找不到的时候,陈英英忽然道:“快来看,这里有一个狗洞,还挺大的呢!”

李日知连忙过去,就见一处靠墙的假山下面,有一个小洞,看上去挺象狗洞的,仔细看了看,这个小洞似乎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并不是新挖的,洞口还长有少量的苔藓。

李日知看过狗洞之后,又把老汉叫了来,让他看狗洞,老汉大吃一惊,显见他也不知道后花园里有这么一个洞,如果知道,那早就堵上了!

查到这个狗洞之后,便再也没有查到别的线索,李日知只好告辞,带着众人一起出了楚家,不过和老汉说好了,可能过几天他还会再来,老汉是无所谓的,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楚强远让看,那就让李日知他们看呗,他并不知道上当受骗了。

出了楚家,没走多远,尚大娘便跟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李日知,问道:“李公子,可有查到什么,能证明凶手不是我儿子吧?”

李日知摇头道:“还没有,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不过,我觉得你的儿子,和你没有说实话,他可能是隐瞒了什么,所以明天,我想再去看看他,把事情问得清楚一些!”

尚大娘顿时愣住,她道:“怎,怎么可能,文彬他都被判成了死刑,怎么还能不说实话呢!”

李日知道:“有时候,不说实话还能翻案,比如现在,如果说了实话,可能就反而不好翻案了,但也不一定,咱们明天早上还去牢里,你就在客栈门口等我们吧,不用再穿这种衣服装可怜了,没什么意义的!”

他冲着尚大娘摆了摆手,一众人回了客栈,尚大娘一个人愣愣地在街上站了好久,这才叹了口气,回了她自己的家。

回到客栈之后,李日知把傅贵宝全束方他们叫进自己的房间,说道:“我认为尚文彬有可能不是凶手,但也有可能认为错了,我感觉他好象是隐瞒了什么,我们最好查查清楚,但因为这个案子是已经判了的,所以如果我们帮了尚大娘,那么就等于是和本县的县令作对了,你们想好了,这个案子还要不要查下去?”

李日知的话意思很明显,就算他知道了这案子可能是错判,但并不是非常肯定的,而且这个案子无论能不能翻案,最后都是要得罪县令的。

翻案成案,证明县令当初判错了,这可是人命案子,县令一定是会受责备的,而如果没有翻案成功,他们一群进京赶考的书生质疑地方官的政务,还质疑错了,不但地方官会修理他们,这个消息传进京去,也会引起别的官员反感,对书生们的前途大大不利!

这几个人当中,陈英英是无所谓的,她又不参加科考,而成自在也是无所谓的,他就算不当官,也可以回荥阳去跟着李正纯学医,傅贵宝有一点点的小担心,不过,他也知道是白担心,因为自己的水平自己还能不知道么,他除非是撞大运正好撞上了,否则想考中,那,只能是在梦中了!

但全束方就不一样了,他和尚大娘非亲非故,凭什么帮尚大娘?当然,当时是他多事,是他一腔热血,是他没把屁股洗干净,反正他现在后悔了,他觉得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帮尚大娘不值得,因为就算是帮了尚大娘,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李日知把话说完之后,全束方低着头,沉默了良久,再抬起头时,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咦了声,道:“你们,你们怎么看这事儿呢?”

李日知道:“既然管了,那就,接着管吧!”

傅贵宝他们也都点了点头,这事儿已经到这地步了,就管管吧!

全束方看了眼李日知,心想:“你是被州里举荐上京的,而且又搭上了吏部侍郎的高枝儿,你当然不怕了,而你这几个好朋友,不是管你叫大哥,叫是管你叫师兄,还有一个女公子钱多到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他们都不在乎科考,所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很有可能考上的,而我和我的家庭也非常希望我这科就考中,所以我不能陪你们玩了!”

全束方道:“我倒是很想帮着尚大娘查查这案子,不过,上京的时间很紧迫,我怕耽误学业啊,毕竟我去长安是要赶考的,不如,等考完试之后,我们再来华阴,帮着尚大娘查案如何?”

傅贵宝道:“你一定是屁股没洗干净,所以脑子也跟着不清醒了,去长安考完试后,再等着出了成绩,那尚文彬早就被砍了脑袋了,你再来查案,又能有个屁用了!”

全束方摇头道:“那不如这样,我去问下别的同学,看看他们的意思!”

他在郑州考试能得第一,那当然不是个傻蛋了,他不想帮这个忙,但让他自己说出来,总是有失侠义之道,何况这件事情还是他主动挑起来的,他自己不好说,那么说别的同学一起说,那就没问题了,人多力量大,总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推脱掉这件事的。

全束方说完,立即就出了李日知的屋子,他感到有些惭愧,但随即想到,谁知道尚文彬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如果不是,那凭白无故的费这力气干嘛,要是真的影响了哪个同学考试,那罪过岂不是大了!

傅贵宝在后面嗤笑了声,道:“这个不洗屁股的家伙,竟然还去找帮手了!”

李日知摇头道:“不要这样说,其实我也没有把握给尚文彬翻案,而看尚大娘的样子,也不象个会感恩的人,帮了尚家的母子不见得有好处,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一定会有坏处,全同学明哲保身,也不能说他错了!”

傅贵宝笑道:“日知你还真是好脾气,如果换成是我,这个姓全的出尔反尔,惹事上身却又承担不起,我非得好好嘲讽他一顿不可,这个不洗屁股的家伙!”

忽然,李日知想起了多年前,傅贵宝刚刚进入商阳书院时,在书院大门口的影墙下面大便的事来,他叹了口气气,为什么傅贵宝总是跟有关屁股的事过不去呢!

李日知道:“先不要说了,咱们先去前面,等他们都拒绝了,咱们就自己干吧!见猎心喜,我对这个案子有兴趣,不过,咱们自己偷偷去查就行了,不必大张旗鼓!”

傅贵宝点头道:“大哥说的对!”

他们一起去了前面,饭堂当中,全束文已经把事情说了出来,书生们谁都不是愣头青,遇到这种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岂有不清楚之理,再说他们本来就嫌全束文多事,现在全束文自己缩了,他们当然就要看热闹了。

出乎全束文的意为之外,书生们竟然一致认为,这个案子,应该查下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必须说实话

全束方急了,道:“那么,咱们就一起去吧!说实话,我是挺怕得罪华阴县令,但俗话说法不责众,咱们一起去查案子,替尚大娘打抱不平,这样的大事当然要咱们一起去做了!”

书生这下子不再起哄了,谁都不吱声了,他们赞成往下查,是因为不是他们查啊,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可要是让他们一起去,这个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随*梦◢小*.lā

全束言又道:“咱们再替尚大娘写下一份要求县令重审的状子,咱们都签上名,这样就算是这个案子没有翻转,还是维持原判,但法不责众,这个责任也不能让我和李同学他们担着,大家都要有份,这就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下子书生们的脸都沉下来了,你这么说,未免不妥吧,咱们大家和你也没经历过有福同享啊,这一路上的吃喝都是傅同学大方,和你又没什么关系,现在你要求大家跟你有难同当?

在我们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们的一个问题,你要脸不?

当然,真问出来这话的人是不会有的,可书生们却摇头道:“此事重大,我们当以李同学马首是瞻,李同学说行,那咱们就干,得罪个县令也不在话下,人生漫漫,哪可能一辈子都不得罪人呢!”

这话一说,其实就等于郑州的书生们,从此再也不承认全束文的首领地位了,而是改承认李日知的地位,这是很重要的,进京之后,谁是郑州考生之首,不是自封的,而是公认的,对于投行卷来讲,是有极大好处的。

全束方有点儿失望,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反正他是不肯得罪华阴县令的,不过,如果大家一起去得罪,那他也只能跟着,但绝对不能当那个领头的。

全束方看向李日知,道:“李兄,你的意思呢?”

李日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是我辈读书人要坚持的正义!”

书生们一起咧嘴,不会吧,李日知是想要管这个闲事,他不怕得罪华阴县令?李日知现在在官场上的名声应该是很不错的,如果这次没弄好,可容易阴沟里翻船,那可得不偿失了。

李日知知道大家的心思,书生都想着明哲保身,其实这也正常,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甚至都没有说过话的人,去承担巨大的风险,这个风险还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科考,书生们不愿意是正常的,其实换成他自己,有很多事情也是不得不考虑的。

李日知微笑着说道:“以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一开始,先偷偷的暗中查探,一旦掌握了真凭实据,那咱们就去请华阴县令做主,重审此案,如果查不到什么管用的证据,那咱们待几天就走人,这事儿就不必公开了,对于尚大娘那边也能交待得过去,这不是咱们没有侠义之心,而是她儿子是真的没有被冤枉,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书生们一听,都乐了,这招儿好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大家只顾着做好事一定要留名,却忘了也可以不留名啊,如此一来如果好事不太好做,那就可以放弃,不用再做下去了嘛!

众书生一起点头,深表赞同,其实他们赞不赞同也没什么意义,他们又帮不上什么忙,就连全束文都松了一口气,心中懊悔,这么简单的方法,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还纠结了好半天,偷偷去查探不就得了,多大点儿的事儿啊,却被李日知说了出来,风头让他给出了!

李日知道:“好,那我明天便去查探此案,如果有需要大家帮忙的地方,各位同学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书生们一起拍起胸脯,都表示只要李日知说话,让他们赴汤蹈火,他们都一定在所不辞,当然,说说而已!

众人这才散了,李日知找来客栈掌柜,打算向掌柜的了解些情况,他让掌柜的来自己的房间坐了,问道:“有点儿事和掌柜你打听一下,那个尚文彬是个富家子弟,华阴县又不是太大,那么他平时是挺有名气的吧,县城里不会有人不认得他吧?”

掌柜嘿然一笑,道:“有名,那真是太有名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吃喝嫖赌,招猫逗狗的事就没有他不干的,所以这次他出了事,大家没有同情他的。嗯,估计也有,青-楼里的,还有赌场里的人会很伤心吧,没人再给他们送钱了。”

李日知这才明白,怪不得尚大娘在街上装可怜,并没有百姓同情她,原来她和她的儿子人缘是如此的差啊!

掌柜又道:“可我们华阴的楚县令却是为人正直,而且郑县的楚县丞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怎反可能会诬陷尚文彬呢,再说诬陷他又能何好处,又不是想着要吞并尚家的家产,所以尚文彬怎么可能是被冤枉的呢!”

掌柜把话说完,摇着头就要走,可能在他的眼里,这帮书呆子就是吃饱了撑的,或者是想踩着谁的头扬名吧,太浮躁,太不知好歹了!

李日知咦了声,道:“楚县令和楚县丞是一家的,还是族人?”

“算是族人,不过是很远的族人了,但他二人都是正直之人,我奉劝李公子,如果你想着替姓尚的喊冤,想拌倒两位楚大人以便自己扬名,那你可就要小心些,会有很多人为两位楚大人喊冤的,世上烦恼多,皆因强出头啊!”

掌柜摇着头走了,看样子,如果不是傅贵宝包下了客栈,这生意不得不做,那么掌柜看书生们不顺眼,极有可能会赶他们走。

李日知笑着在后面说道:“我们可不打算多管闲事,掌柜千万不要误会。对了,今天晚上的饭菜里,掌柜可不要往里面吐口水,甩鼻涕什么的啊!”

掌柜气得一甩袖子,道:“胡说八道,我这店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李日知哈哈一笑,便不再说什么,他心想:“看来楚县令和楚县丞的官声在民间不错,而且两个人又不是在同一个县里为官,又不是窥视尚家的财产,那么,尚文彬真的是被冤枉的么?”

这一晚上倒再无什么事情发生,客栈里的晚饭是很丰盛的,毕竟傅贵宝把钱花到位了,至于饭菜里面有没有被吐口水甩鼻涕什么的,那就谁也不知道了,反正吃着挺香,滋味儿挺重。

第二天一早,李日知起床洗漱之后,吃了些点心,便和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陈英英出了客栈,就见街对面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打开,露出里面坐着的尚大娘,看来她已经到好一会儿了。

汇合之后,便又去了县衙,走了同样的路径,又进了大牢,不过,这回尚大娘给的钱多,那牢头便没有跟着进来,而是站在了大牢的大门外,但牢门是半开着的,以便有事牢头可以及时发现,比如说砸牢门什么的。

李日知进了大牢,又见了尚文彬,尚文彬又是拉着尚大娘的手,娘俩又是哭了一通,似乎他们除了哭泣,见面之后并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做。

李日知也不急,等着他俩哭得告一段落了,这才道:“尚大娘,还请你出去吧,有些话你在边上,我是不好问的。”

尚大娘颇有不解之意,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不过,她倒也配合,拍了拍尚文彬的头顶,起身出了大牢,傅贵宝他们也都出了大牢。

李日知命令隔壁牢房里的郎中和仆人脱下衣服,把衣服系在头上,捂住耳朵,然后到各自的牢房角落里面壁去,以免听到他是如何问尚文彬的。

那郎中当然不愿意了,嘟囔了好几句,不过,看在钱的份上,反正在牢里都坐了这么长时间了,再面壁一下子也无所谓了,把衣服往头上一蒙,把耳朵遮挡好,面对墙壁坐着去了,那两个仆听话得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但没有嘟囔,连多余的面表都没有,老老实实面壁去了。

做好了这些,李日知才拿出纸笔,交给了尚文彬,然后问道:“你是在哪儿被人割了舌头的?把详细过程写出来。”

尚文彬提起笔,歪歪扭扭的开始写字,不过,他的文采实在太差,不但写的慢,而且叙述得还不清楚,李日知无法,只好让他表演出来,结合文字,看看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还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就是有天晚上尚文彬喝过酒之后,走夜道被人给用麻袋给套了脑袋,然后拖进了一条黑黑的小巷子里面,被人把舌头给割了,他除了知道对方是两个人之外,再也描述不出什么了,天太黑,那两个人又蒙着脸,根本就看不清!

李日知搞清楚了他描述的经过之后,心想:“这个尚文彬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做好了计划,然后只等他走夜路,然后很轻松的把他的舌头给割了下来,所以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李日知凑近了尚文彬,小声问道:“你说别人诬陷你,但别人为什么要诬陷你,你要是说不出这个原因,那就无法说服县令,那么你的脑袋还是要被砍掉的,现在你在死和说实话两者之间选一个出来,快点选,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尚文彬写了个冤字,然后就呜呜地说着什么,比划了一大通,意思是他母亲会帮他喊冤的,他母亲会救他出去的!

很显然,这是一个从小被惯坏了的孩子,只要闯了祸,加家找妈就行,他的母亲尚大娘会帮他解决掉一切麻烦,就算是他做了错事,尚大娘也会为他摆平,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只要闯了祸,对着自己的母亲哭就行了!

象看傻子似的,李日知看着尚文彬,道:“你娘喊冤之后,因为拿不出证据,所以无力翻案了,直白地说吧,她失败了,你被砍头是肯定的了,只是她不忍心告诉你罢了!”

挺简单的一句话,其实旁观者早就看清楚了一切,然而此时李日知说了出来,对于尚文彬来讲,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几乎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这个世上还有他母亲摆不平的事情吗?这简直是难以相信。

李日知又道:“民不与官斗,你杀害了楚县丞的妻子,而且是意图凌辱,所以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拿不出证据来,那么你被砍头是很正常的。”

说罢,李日知稍稍沉默了一下,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想想看,你要是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了,你想再也见不到她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女人的想法

李日知说的什么见不到你娘了的这种话,纯就是对小孩子的口气,但他想既然尚文彬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孩,那么对于他来讲,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估计就是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所以他便这么说出来。◢随*梦◢小*.lā

结果,这话真好使,真是对什么人,就得说什么样的话。

尚文彬听了这话之后,竟是瞬间眼泪流了出来,连连摇头,只片刻功夫,便是泪如泉涌,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非常伤心,显见是他想到了再也看不到尚大娘的结果,是他根本无法承受的。

李日知这次不给他时间思考了,而是催促道:“既然舍不得母亲,那就说实话,快点说,你要是再这么磨蹭,我就走了,你爱死不死,你死了伤心的是你娘,又不关别人什么事!”

尚文彬扑到栅栏门上,呜呜几声,看样子是表示要说实话了!

李日知哼了声,道:“你说别人诬陷你,为什么,想要谋夺你家的财产?但实际上楚县令和楚县丞连看你家财产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尚文彬擦了把眼泪,提笔在纸上写了一通,在递给李日知时,又犹豫了一下,这才递了过去。李日知接过纸一看,见上面写的竟是尚文彬和王艳雪有私情,楚强远深恨尚文彬,所以非要尚文彬死,但尚文彬只是和王艳雪有私情,却并没有杀害王艳雪!

纸上大概写的是这么个意思,李日知看了之后,道:“王艳雪是谁,是楚夫人?楚强远是楚县丞?”

尚文彬点了点头,羞愧地低下了头,看来他也知道勾引别人的妻子不对,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李日知奇道:“你母亲知道吗,看来她是不知道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尚文彬又哭出来了,提笔又写了几行字,大概意思是他一直在尚大娘的眼里是好孩子,他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做了坏事,而且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判处死刑,而且县令不再审他,他连喊冤都不能,只能尚大娘在外面喊冤,可现在却连尚大娘都没法救他出去了。

还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啊,不过,做的事情可真不是一个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日知又问道:“你和楚夫人……嗯,还是叫她王艳雪吧,以免给楚家蒙羞,你们两个私下来往,是多久之后,才被楚强远发现的?”

尚文彬摇了摇头,又写了几行字,就是说他不清楚楚强远知不知道这件事,就是他和王艳雪勾搭在一起的事,但猜想是应该知道的,但时间不能确定!

李日知又道:“你和王艳雪是不是通过后花园的那道后门私通,你从花园再到卧室的后门,是每次王艳雪去给你开后门,还是你能进入花园,然后去敲卧室的门?”

因为王艳雪是死在卧室门里面的位置,所以如果不是尚文彬动的手,那么动手的人定是敲的卧室后门,王艳雪开门后发现是歹徒,所以才被害,那么,这个歹徒是怎么进的后花园的门,这不就是一个疑问点么!

尚文彬又写了几行字,表明他有时候会钻一个狗洞,有时候会敲后门,他敲门时有特点的暗号,以免被王艳雪当成是小偷。

李日知皱眉道:“楚家的花园那么大,你在后花园敲门,得敲大多的声,她才能在卧室里听到啊,她要是能听到,整个楚家的人都能听到吧!”

尚文彬连忙又写了几行字,表明他和王艳明会约好时间,在约好的时间里,王艳雪会在花园的后门那里等着,他上去敲门对暗号,王艳雪会立即给他开门,这是在约好的时间内他去见王艳雪。

如果是没有约好,比如说楚强远回家了,住了一段时间,他和王艳雪无法见面,等楚强远走了,那么他和王艳雪着急见面,那时他就会钻狗洞进去,去敲卧室的后门,用的暗号是一样的,那时候王艳雪也会给他开门。

这么一大堆的话,便是光靠写尚文彬实在是没有这个水平,他现在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也晚了,连写带表演的一通折腾,总算是让李日知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李日知听了之后,问道:“知道你的暗号的人,都有谁,只有王艳雪一个人吗?”

尚文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只有他和王艳雪两个人知道。

李日知看他的样子象是在撒谎,便哼了一声,道:“如果只有你和王艳雪知道,那王艳雪又已经死了,你就认命吧,没人能救得了你了,你祈求上天,让你早死早托生吧!”

说着,他做势打算离开大牢,他发现尚文彬就象是一个不诚实的小孩子似的,要想让他说实话,就得敲打他一下,如果小孩子如此,那叫做顽皮,可成年人如此,那就叫贱骨头了!

果然,好言好语地问他,尚文彬不肯说实话,可李日知说要不管这事儿了,让他早死早托生,尚文彬就老实了,满脸都是慌张,拉住李日知的袖子,呜呜哀求两声,等李日知停下,他才忙着去写字,又写了几行字,拿给李日知看。

李日知看了纸上的字,上面提到了一个叫刘秀雅的女子名字,这个女子和王艳雪是邻居,而且关系很好,有一次尚文彬去找王艳雪,被刘秀雅看到了,但是后来刘秀雅知不知道这个暗号,他就不清楚了。

李日知问道:“那个刘秀雅的家和楚家是后门对后门吧,两座宅子的后院只隔着一条小巷子,是吧?”

尚文彬微微一愣,紧接着便点了点头,便似乎他对于刘秀雅的事情,不想多说什么,也有可能是李日知问的太多了,所以让他有点累了,精神开始不集中起来。

李日知最后问了句:“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敲门的暗号,那么这个人就有可能是刘秀雅,是这样吧?”

尚文彬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刘秀雅有可能会知道。

但他只是一点头,李日知便明白了,这个案子的最重要的一个关键之处,其实就是在这个刘秀雅的身上,如果非要找出翻案的证据,如果在刘秀雅那里找不到,那么就不可能再找得到了,那尚文彬真就准备早死早托生就好了。

李日知收起了刚才尚文彬写字的纸张,收拢到一块,叠好放进了怀里,这才出了大牢了,尚大娘见他出来,忙问怎么样了,李日知摇摇头,道:“你先进去看看儿子吧,我们这便先走了。”冲着傅贵宝他们一招手,众人大步离去。

等出了县衙,傅贵宝这才问道:“怎么不带上尚大娘,大哥你肯定是问出什么来了吧,要不肯定带上她!”

李日知嘿然笑道:“一个楚夫人还没有搞定,又出来了一个叫刘秀雅的女子,听说这个刘秀雅便是楚家的邻居,就是后院只隔着那条小巷子的人家。”

“就是隔着畜生在此排泄的小巷子?”傅贵宝笑道,他见李日知点头,便又笑道:“院墙外面被人大小便,味道能进入楚家,便也能进入刘家,所以他们两家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李日知道:“我得再去一趟楚家,还得去看看刘家,得想办法见上刘秀雅一面,从她的嘴里探听些消息出来,我估计她和此案逃不了关系!”

接着,他把从尚文彬那里问出的话,简单的说了一遍。

陈英英听完大怒,气道:“这个尚文彬不是好人,竟然勾引有夫之妇,把他的舌头割掉,太活该了!”

傅贵宝却道:“要是这么说起来,那么楚强远的嫌疑是最大的,因为他得知了妻子和尚文彬有私情,所以他杀掉了妻子,然后再嫁祸给尚文彬,一石二鸟,这计谋相当的不错啊!”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如果是楚强远,那么他要杀掉王艳雪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而且干嘛还要把自家的丑事外扬,他有把尚文彬光明正大抓起来砍头的本事,他就也有把尚文彬暗中抓起来活埋了的本事,而且想让王艳雪暴毙,那不是太容易了么!”

陈英英道:“是啊,我刚才还在想,要是楚强远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傅贵宝怪声道:“你刚才想?你不也是刚刚听到吗,然后就开始想了,想得也太快了!”

陈英英哼了下,道:“我想到的可多了。你们是男人,光想着楚强远还有尚文彬了,我可是女人,我想的便是那个王艳雪,还有刘秀雅,和你们想的可不一样啊,得出来的结果也不一样!”

李日知正感头疼,听了陈英英的话,哦了声,道:“英英也有想法,那你说来听听!”

“求我!”陈英英把下巴一抬,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可以装装牛人,自然要他们求她了!

“求你!”李日知道。

“求的这么快,没诚意,要反复求才行!”

李日知叹了口气,道:“好吧,求你,求你,求你!”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说话的人不是陈英英,却是一边的傅贵宝,一脸的贱样子,很欠抽的表情!

成自在擦了把汗,说道:“看你们的样子,我真是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啊!”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你的还好,我的鸡皮疙瘩都掉到地上了!”..

陈英英也感觉挺尴尬的,瞪了一眼傅贵宝,不再卖关子,说道:“那个王艳雪和尚文彬有私情,但楚强远有可能不知道,还是被蒙在鼓里的,但是这件事情,却被刘秀雅知道了,因为她和王艳雪是闺中蜜友,无话不谈,而她是喜欢楚强远的,所以她便想要算计王艳雪……”

李日知咝地抽了口凉气,上下打量了陈英英,象是不认识她一般,傅贵宝则是眼珠乱转,不过倒是频频点头,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似乎很是代入,只是不知他能代入到这个故事里的谁!

成自在很茫然,满眼都是不解,他道:“她们不是闺中蜜友么,都是蜜友了,怎么还会算计呢,再说勾搭男人的事情,不应该互相讲的吧?”

傅贵宝怪他打断了陈英英的话,怪道:“你这个土鳖,蜜友就是用来算计的,不懂别乱问!”

成自在只好道:“好吧,你不是土鳖,你是个拉裤子里还不洗屁股的人!”

“那是全束方,不是我!”傅贵宝大怒!

李日知却道:“不要打断英英的话,英英你接着往下说。”

远处,另一个院子里,全束方听到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只喊了一声,他摇了摇头,也许自己听错了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家

陈英英不理傅贵宝,接着道:“刘秀雅知道了王艳雪和尚文彬的丑事,便打算利用一下,她家住在楚强远家的隔壁,那肯定也是有钱人家的女子,她让人把尚文彬的舌头给割了,然后又把王艳雪给杀了,这不就行了么,在楚强远孤独寂寞的时候,她陪在身边……”

说着说着,看陈英英的样子是代入了,不过,她又没有见过楚强远,就算她代入刘秀雅又有什么用呢!

傅贵宝看着她,道:“你是在把自己想成刘秀雅吗,你在楚强远孤独的时候陪着他?不要想了!”

“闭嘴!”陈英英斥责道。

“你把楚强远的样子,想成是我的样子就行了,估计他能有我一半英俊吧!”傅贵宝笑道,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挺帅的。

瞬间什么美感都没有了,陈英英大怒,骂道:“你这个拉裤子里还不洗屁股的家伙!”

“我都说了,那不是我,是全束方!”傅贵宝也大怒了,明明不是他嘛!

李日知想了片刻,点头道:“英英说的有道理,如果按着英英的说法,那么这种可能性是有的,而且可能性极大。你们想,如果刘秀雅想要杀王艳雪,那么她有可能知道敲门的暗号,只要她派去的人按着暗号敲门,王艳雪把门打开之后,那她必被杀害无疑,而刘秀雅要割尚文彬的舌头则更是容易,只要花钱派人就行了,没有任何难度。”

陈英英连连点头,如此分析实在是太对了,她觉得一定是这么回事!

傅贵宝却非要唱反调儿,他道:“如果是刘秀雅做的案子,那么她为什么不等到尚文彬和王艳雪在私会的时候动手呢,那样她连人都不用杀了,只需捉奸捉双,把人往楚强远面前一送,那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陈英英却道:“你傻啊,如果这样做,那不就等于是让别人知道了楚强远的妻子不正经么,偷小白脸儿,这让楚强远的脸面往哪儿放,所以刘秀雅宁可杀人,也不能让楚强丢这个面子,而且她会还留下蛛丝马迹,让楚强远知道王艳雪不正经,这样楚强远自己就会不再调查这桩案子,只认为是尚文彬杀的人就行了,那样岂不是就等于她安全了么!然后,在楚强远孤独寂寞,还很伤心的时候,她去安慰,陪伴……”

“不要再让了,别说鸡皮疙瘩了,我连鸭皮疙瘩都起了两身了!”傅贵宝叫道。

李日知皱起眉头想了想,他感觉陈英英讲的确实是一种可能,是从女子的角度去看待事情的发展,也许,确实会和男人看待问题是不一样的吧!

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但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却说不出来。

成自在一直沉默,终于忍不住了,他道:“我就不明白了,刘秀雅是脑子有问题吗?又喜欢有妇之夫,又要杀人还要割舌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如果是一个非常邪恶的女人,王艳雪又怎么能和她成为蜜友呢?”

陈英英振振有词地道:“女人心,海底针,你是不懂的,而且刘秀雅是邪恶,那个王艳雪也不是好人啊,她俩都不是好鸟,所以才能凑到一起嘛!”

这回傅贵宝也跟着点头了,道:“不错,俗话说得好,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她俩都不是好人,所以才是闺中蜜友了!”

随即话头一转,他道:“英英,你怎么对闺中蜜友的事情知道的这么多,难道你有这样的蜜友?”

“这样的蜜友我没有,但拉裤子里不洗屁股的损友,我倒是有一个!”陈英英立即反击道。

傅贵宝大怒,吐沫乱飞地叫道:“要我说几遍,啊,要我说几遍,那不是我,是全束方,是全束方!”

另一个院子里,全束方放下书本,叹了口气,自己怎么总觉得是有人在叫自己呢,难道说自己这段时间太过劳累,所以有了幻听?

李日知看了看天色,道:“咱们先休息一下,等下午的时候,咱们去刘家看看,嗯,现在就去吧,在刘家的附近吃个中饭,打听一下刘家的情况!”

他们立即转道,绕了个大圈,到了刘宅的附近,刘家的宅子和楚家的宅子是背对背建的,所以两个宅子正门所面对的街道是不一样的,楚家比较安静,但刘家面对的街道,便比较繁华了,不能说是特别的热闹,但各种小店也都满多的,路上叫卖的小贩也有一些。

李日知看到刘宅附近有几家小饭馆,都不是太大,不过卖的吃食却是很有华阴特色,尤其是一家馄饨店,离得老远,就闻到汤料的鲜香了!

李日知道:“就去那家吃点热乎的吧!”

“走走,去尝尝华阴的馄饨和荥阳的有何不同!”傅贵宝大声叫道,众人进了小店。

馄饨店不大,也就两张桌子,他们几个进店之后,围着一张桌子坐了,而另一张桌子的客人刚刚吃完,起身离开了,这样店里就剩下他们一桌的客人了。

这家馄饨店是家夫妻店,丈夫招待客人,妻子烧汤下馄饨,厨房就在店门口。丈夫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腰身有点佝偻,留着短胡子,面相挺苍老的,一看就是长年辛苦谋生的普通底层百姓。

见进来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店主大喜,这算是笔大生意了,都是年轻人应该胃口不错,至少一人能吃两碗吧,那可就能一次卖出去八碗啊!

傅贵宝道:“先给我来一大碗馄饨,要多加汤,多加调料,再多加一倍的馄饨!”

店主一听,忍不住愣了愣,他卖的馄饨每碗都是有个数的,多加点儿汤没问题,多加一倍的馄饨,这要求就过份了!

李日知笑道:“店主莫听他胡方乱语,直接给他上两碗就行了,我们也是,每人先来两碗尝尝鲜!”

听口音是外地的,看样子象是过路的客人,店主笑道:“好,每人两碗,片刻就好,各位客官来我这小店,象是来对了,我婆娘煮的馄饨,那可是华阴一绝,尤其这汤,鲜着呢!”

店主回身冲着妻子说道:“来八碗,快着点儿,别让客人久等!”

他妻子满脸笑容,她当然是希望多卖出几碗了,双手特别麻利的就开始下馄饨了!

李日知指了指刘宅,对店主道:“烦劳问一下,我们是从外地来的瓷器商人,听说对面那宅子里面的人是收瓷器的,姓刘,不知真假,我们不敢贸然上门去问,还请店主告之一二。”

店主微微一愣,看向刘宅,摇头道:“他家不姓刘啊,姓金,倒是做生意的,不过却是做的胭脂水粉的生意,不卖瓷器!”

李日知立即装出感兴趣的样子,一指陈英英,道:“她也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真没想到,这华阴县也有同行啊!”

店主看了看陈英英,心想:“这明明是穿男装的女子嘛,是个女公子,也对,女公子才好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李日知又道:“他家姓金啊,我还以为姓刘呢,幸亏没有直接上门,要不然可闹笑话了,这得多谢店主告知了!”说着,他冲着店主拱了拱手。

店主笑道:“客官太客气了,这有什么好谢的,他家的主人不姓刘,但娘子却是姓刘的,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我们附近的人常说,金家老爷经常外出行商,留着夫人一个人在家,他也能放得下心!”

李日知说话让人很容易放松警惕,当然,聊的是别人家的事情,也用不着多警惕,店主自然而然的就话多了起来,这正和李日知之意。

陈英英哼了声,道:“大美人?哼,不知能有多美,她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面,想必是不经常出门,没人看过她的相貌,那不是由得你说么,反正说她多好看,我们也看不到!”

店主被她顶了几句,有点儿小尴尬,道:“这个,这位公子是在说我吹牛吧?我还真没有,金夫人长得确实好看,为人性格也挺好,前段时间还能常看她出来,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很难看到了,所以要想证实我没吹牛,也挺难办的,看不着人啊!”

他在店门那里煮馄饨的妻子说话了:“好了,过来盛碗给客人端上去吧!”

店主答应一声,过去端馄饨碗,每人两大碗,都端到了桌上。

等忙乎完了,店主的妻子喘了口气,这才道:“也不是一直不出来,我看着了,这段时间有两次街上有算命的路过,金夫人出来过,叫算命的进家里了,除了这两次,就难看见她人了!”

李日知道:“她很信算命先生的话,每次叫的算命先生都是不同的吧?”

“当然不同的,要是相同的,那有什么好连着叫的!”店主妻子笑着又道:“很信倒也不见得吧,以前没见她叫过算命先生,不过,她最近少出门,你们看不着她长得有多好看,这倒是真的!”

说着话,店主妻子看了眼陈英英,心中却想:“这位女公子可比金夫人漂亮太多了,你们不看她,却要看金夫人,岂不是多此一举,都怪我家傻汉子乱说话!”她瞪了店主一眼,瞪得店主莫名其妙。

李日知哦了声,说道:“金家主人不常在家,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也正常。”

说罢,他假装摆弄筷子,等着店主反驳,比如店主会说金夫人也出门的啊,有时候还能来他的店里坐坐什么的呀,这么一反驳,不就能顺着话题接着往下说了么。

可惜,店主人并没有反驳,虽然不再谈了,但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反映出,这个金夫人,也就是刘秀雅确实是不太常出门,而且和店主夫妇也几乎没有来往的,要不然他们夫妇早就多聊了,毕竟和客人多说说话,馄饨也能好卖嘛!

华阴馄饨确实味道鲜美,李日知呼噜呼噜连吃两大碗,连汤都喝光了,拍了拍鼓鼓的肚皮,李日知对店主说道:“你们这份手艺好好传下去,说不定以后真的会成为华阴一绝的!”

傅贵宝付了馄饨钱,他没有铜钱付账,而是给了一小块碎银,把店主人乐得眉花眼笑,送出门后,往连连说着下次再来呀!

李日知低头走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对傅贵宝道:“小杰,不如你装成算命先生,进金家去探个究竟,你意下如何?”

傅贵宝奇道:“去给刘秀雅算命?这个行啊!我跟你们说,你们别看我正经书读的少,但什么看星相啊,看面相啊,八卦算命啊,我都行的,我还看过摸骨的书呢,手艺高超,你们谁要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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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扮成算命的

傅贵宝满嘴胡说八道,竟然还想伸手去摸成自在的手,成自在却道:“你为什么不先摸摸自己的,干嘛要摸我的!”

陈英英却道:“咦,你真的会摸骨吗,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手艺是高超的呢,你替别人摸过吗?”

傅贵宝得意洋洋地道:“那当然是替别人摸过的,俗话说得好,摸骨百遍,奇艺自现,我……”

“你替谁摸过?是不是你家的傅来喜?”陈英英追问道。

傅贵宝呃了声,想不出他还能替谁摸过,只好点了点头,傅来喜是他家的仆人,也是一直跟着他,伺候他随从!

陈英英立即便道:“你家傅来喜长得那么难看,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你竟然还把他的全身摸了个遍,你真恶心!”

成自在摇头道:“不予置评!”

傅贵宝这才明白他被套话儿了,正要反唇相讥,找回场子,李日知却说话了。

李日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案子是和刘秀雅有关系的,那么就算是有关系,尚大娘也没法告她,因为这个案子已经结了,除非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刘秀雅就是杀害王艳雪的凶手,或是杀手就是她派出去的,除非有这样的直接证据,否则县令不会升堂再问此案的!”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又补充道:“就算是尚大娘越级,直接去州里告状,也一样是不会再升堂问此案的,我想她一定是找过明白律法的人问过了,所以才不去州里,因为知道去了也是白去,所以才寄希望于在街上等着刑部侍郎微服私访,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重新审理,而就算她去了长安,按着正规方法去刑部告状,也一定不会接她的状子!”

傅贵宝他们听了李日知的话,都点了点头,关于这点,他们是都清楚的,想必尚大娘也是清楚的。

官府受理民间的案子,判决之后,要一级一级的报上去,尤其是死刑,更是要刑部审核,有时候甚至要皇帝亲自勾决,对于判处死刑,官府是很慎重的,绝不是说冤枉了谁,谁就得认命,至少在唐初这样的情况极少。

而一旦判决,那么被告及被告的家属想要翻案,那就极难了,如果想要乱咬别人,想要攀扯其他人,从而使被告脱罪,或者减轻罪罚,这种情况非常之多,反正被告都被判处死刑了,命都要没有了,那还怕啥,看谁不顺眼就攀咬呗,拉别人当垫背呗,这个时候的被告及其家属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那么如果放任他们攀咬,那官府也不用干别的事情了,成天就听他们乱告吧,这,当然是不行的!

所以除非有能直接推翻前面判决的重大证据,否则官府是不会重审的,更加不会越级受理,以防止诬告和攀咬等事情的发生,当然,这种做法是有缺陷的,这是事实,但,这个时代找不出更好的方法,这也是事实!

现在这个时期是这样的,象尚大娘这种想尽办法翻案的家属是很让官府厌恶的,但在若干年之后,她这种人却会很受官府里某些人的待见了,因为那时进入了武则天时代,而武则天是鼓励这种行为的,甚至武则天还鼓励匿名告状,从而使得酷吏横行,很多官员被诬告,在监狱里被折磨至死。

李日知看着傅贵宝,道:“你装成是算命的,进入金家之后,见了刘秀雅,尽量地去套她的话,如果发现刘秀雅没有嫌疑,那此事便即做罢,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如果发现她有嫌疑,那么你想办法,把她告到官府,或者由她把你告到官府,然后把你和她的案子,引到她和王艳雪的案子上面,从而使旧案重审,到时由我去做,你只需要把她骗进官府就成!”

现在要想旧案重审,只能使用这种迂回的方法,否则刘秀雅要是不进衙门,旧案就无法重审,官府连接案都不会接,更不可能传审刘秀雅了,所以只能用其它的案子,做个引子,就象服药要用药引似的,把刘秀雅骗到公堂上,又使县令接了案子,从而引出旧案,重审尚文彬王艳雪之案。

傅贵宝一拍胸脯,说道:“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对付这种风流小妇人,小弟我还是有两下子绝招的,保准她欲仙欲死,心甘情愿地和我去衙门!”

陈英英气道:“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和狗屎是一个味道儿的呢?”

“你经常闻狗屎,深知狗屎是什么味道的?”傅贵宝立即反问。

李日知道:“不要闹了,英英,你还得替小杰化下妆,换身衣服,还有算命的那一身行头,都得给他背齐,首先得让外表和算命的有些象,这样才好让刘秀雅请他进金家!”

陈英英冲着傅贵宝嘻嘻一笑:“小杰,你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傅贵宝双手报肩,接着又开心地道:“那就快点儿做吧!”

陈英英呸的一声:“你这个大便不擦屁股的家伙!”

“你,你太不淑女了!”傅贵宝大怒,诬陷他拉裤子里不洗屁股也就算了,现在直接说他大便不擦屁股,这也太过份了!

成自在摇头走开,这两个人说话真不象话,太恶心了,少女不象少女,少年不象少年,世风日下啊!

回到客栈,陈英英让仆人出去购买衣服,仆人领命而出。

陈英英立即给傅贵宝化妆,片刻之后,化妆完成,让傅贵宝照镜子,傅贵宝气道:“你把我打扮成头陀的样子干什么,脑袋上面还戴一金箍,难道我是带发修行的和尚吗!”

“说不定刘秀雅就喜欢和尚呢,见到你这样一个俊俏的小和尚,还是带发修行的,说不定就要请你去家里喝上一杯!”陈英英笑道。

傅贵宝和陈英英据理力争,他是不肯装成和尚样子的,就在这时,出去采买的仆人回来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仆人买回了全套算命先生的行头,甚至连旗子都买回了一杆,看衣服的样子,有些类似道袍,看来傅贵宝不当和尚,那就只能当个道士了!

傅贵宝无法,只好让陈英英把他打扮成一个道士的模样,为了显示道行高深,甚至还给他粘了假胡子。

一切准备停当,傅贵宝腰间挂着桃木剑,肩上背着褡裢,手里举着一杆小旗,旗上写着铁嘴神算,出了客栈,赶往金家,李日知等人离开几丈远,在后面跟着。

当傅贵宝出客栈时,掌柜一愣,自己店里什么时候住进这么一个人,这个算命的是什么时候进的店,他怎么没有发现?

傅贵宝一路走到了金家门外,站在门口叫了起来:“算命,算卦,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什么都能算,算得非常准,就是要价高,没钱别找我算,先给钱,后算命!”

街上的行人看着他,都躲他远远的,这个算命的与众不同啊,别人都说算得不准不要钱,他却说没钱别找他算,还要先给钱,后算命,这种招客方法,倒是头一回见着。

傅贵宝这种喊法,自然不会有人找他算命,而他则在金家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装出各种不小心路过金家门口,而叫喊的声音,去是一声比一声大。

李日知带着成自在和陈英英躲向远远的,躲在一条小巷子里面,密切关注着金家大门口的动静。

傅贵宝在金家门口走到第十个来回时,金家大门终于开了,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少妇趴在门缝上往外看,看到了傅贵宝之后,犹豫了一下,这才开的门。

这年轻的少妇探出半个身子,对傅贵宝道:“这位先生,你是用什么卦书算命呢,是用的易经吗?”

傅贵宝从褡裢里掏出一本书,看了看,然后冲着年轻的少妇挥了挥,道:“我……贫道用的是周易,贫道我算命极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论生死,我可以一言而断,但要价也高,每卦一贯钱,如果你付不起钱,就不要找我算命!”

金家住着这样的大宅,如果里面的刘秀雅相信迷信算卦,那岂会再乎一贯钱这样的酬劳,相反,付了钱之后,刘秀雅反而会更加相信傅贵宝的话。

这年轻的少妇问道:“我不信你算得很准,你要是有本事,那你算一下我姓什么,算对了我就给你一贯钱!”

傅贵宝上下打量这个年轻的少妇,见她长相清秀,单从相貌上来讲,算得上是一个美妇,而且从气质上来讲,很文静秀雅,如果她就是刘秀雅,那么倒是和她的名字挺相配的。

傅贵宝闭上眼睛,掐指开算,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了一通,但他还是没敢赌这个妇人就是刘秀雅,如果他说错了,那就会丧失进入金家的机会了,可能事情就会再出变数,不过,身为算命先生,糊弄一个居家少妇,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装成算出来的样子,傅贵宝对少妇道:“你和此宅主人不是一个姓……”

观察年轻少妇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反应,立知自己猜对了,如果是一个姓,那么这时候肯定会有反应的,当然就算有反应,他也会立刻随机应变的。

傅贵宝便又道:“但后来又变成了一个姓……”接着观察,见这年轻的少妇竟然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也太没有警惕性了,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她是这家的媳妇儿啊!

傅贵宝道抬头看天,又开始嘟囔起来,嘟囔了几句之后,他又道:“此宅的主人五行多金,所以必定姓金!”

年轻少妇咦了声,她的心思看起来比较单纯,再加上傅贵宝表演得挺有大师风范的,所以她竟然相信了,睁大眼睛,看着傅贵宝,等着他往下面说。

傅贵宝皱起眉头,又道:“夫人,你家祖上很有名气,而你的娘家姓氏有龙气啊!”

年轻少妇又咦了声,这次没有点头,但看脸上的表情,似乎还算满赞成傅贵宝说的话。其实,傅贵宝的这句话就是在确定这个年轻少妇是不是金家的媳妇儿,是不是刘秀雅!

而这个年轻少妇非常好忽悠,几乎完全暴露了她的身份。

傅贵宝道:“贫道一定不会算错,夫人你姓刘!”

年轻少妇连连点头,道:“先生太厉害了,竟然算出了我的姓氏,请先生进院,我请先生为我算上一卦。”

傅贵宝擦了下额头,道:“为了算你的姓氏,用了我大半的法力,需要时间来恢复一下,累了累了!”

在进门之前,他冲远处扫了一眼,表情得意,似乎是在告诉李日知和陈英英他们,怎么样,在忽悠人的方面,本公子还是有两下子绝招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套取名字

远处的小巷子里,陈英英叹道:“以前真没看出来,小杰还挺会骗女人的,以后得小心些了!”

李日知道:“他不敢骗你的,他怕死!”

成自在道:“挠死他!”

陈英英点了点头,很严肃地道:“死,其实倒也不必,让他很痛苦的活着,倒也满有趣的……”

远处,傅贵宝已经进了大门,年轻少妇不是别人,正是刘秀雅,她放傅贵宝进了大门之后,便把大门关上了,她道:“这位先生,不知高姓大名?”

傅贵宝道:“俗家姓名,早已忘掉,金夫人叫贫道神算子就可以了!”

“原来是神算子先生,请屋里坐!”刘秀雅把傅贵宝请进了堂屋,还给傅贵宝倒了杯茶,一切都是她亲手做的,看样子家里并没有仆人。

这样一座大宅,不能说大富大贵,可也是很富裕的人家了,有十个八个的仆人那是夸张些,但有三四个仆人伺候却也是正常的,没有仆人才反而奇怪!

傅贵宝看了看金家的摆设,算不上金碧辉煌,但看上去也是着实用心的布置了,只不过稍有些艳俗,有点爆发户的架势,但应该是换掉部份摆设了,所以虽然仍旧有些艳俗,但程度没那么严重了。

傅贵宝虽然出身大商人之家,但在商阳书院那么久,就算再怎么不爱学习,眼光是还有的,商阳书院里面可不光教学生读课本,也让他们了解百工的,傅贵宝这方面学的还算挺好的。

傅贵宝喝了口茶,这茶不错,汤水清亮,味道醇厚,看来是加了不少的调料,想必是刘秀雅煮得很用心。

这年代的茶水,其实叫茶汤更适合一些,是用茶饼还有各种调料煮在一起的,所以茶汤煮出来之后,不仅要看煮茶用的材料好不好,对于煮茶人的手艺,也是能喝得出来的。

傅贵宝见刘秀雅手艺不错,单只这一项,就这说明她的家教很好,别的可以装一装,但煮茶的手艺可是装不出来的,那真得是需要很好的家教,才能教出来这样的女子!

傅贵宝放下茶碗,清了清嗓子,道:“让贫道来算一算,嗯,金主人应该是很疼爱金夫人吧,家里的一切事情,都可以由金夫人你做主,就算是金主人以前不喜欢,但只要是金夫人你喜欢,他也会同意改变的,是不是这样啊!”

刘秀雅真是又惊又喜,这位神算子先生真是算得太准了,金家的情况可不就是如此么,比如说这座大宅子,在她没有嫁入金家前,她的丈夫金家舒是粉刷过的,并且重新购买了家俱,但等她嫁过来之后,觉得摆设家俱太艳俗了,所以便替换掉了一批,换上了自己喜欢的风格,金家舒也没说什么,还为此支付了不少钱,只要她喜欢就成。

当然,傅贵宝也是看出了这个,所以才这么一算,这就很轻松的得到了刘秀雅的信任,说他算得太准了。

刘秀雅道:“神算子先生,我心里有些疑惑,想要问问先生,希望先生能为我解惑!”

“这是要付钱的,贫道绝不似那些普通的江湖骗子,为了招揽生意,往往要先送别人一卦,贫道从不送人一卦,只要金夫人按卦钱,那贫道必会拿出真本事,算什么都能算出来!”

傅贵宝一本正经地道,实际上他这话里大有语病,不过他表情很到位,而且刘秀雅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能听明白意思就行,才不会管他的语病是什么呢,比如说不信那些普通的江湖骗子那句,刘秀雅就没当回事儿。

刘秀雅道:“我想问问人死了之后,关于阴间的一些事情!”

“哎呀,不是凡间的,那价钱要翻倍啊,要四贯钱才行,如果付银子,那么要付四两!”傅贵宝道。

刘秀雅嗯了声,这位神算子先生越提价,她就越觉得这个道士会算得准,俗话说道不轻传,那么卦这东西,应该也不会轻算吧,所以敢收重金的人,必定算命的本事是高的。

刘秀雅是不在乎钱的,她关心的是准不准,问道:“人死了之后,是一定要去阴间的吗?”

傅贵宝点头道:“那是自然,如果人死了之后,灵魂不去阴间,那就说明这个人魂飞魄散了,这种事情很难出现,要得道修仙的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普通百姓不会,所以还是要去阴间的。”

刘秀雅啊了一声,她不懂得道修仙的人是怎么回事儿,和她没关系,所以她也不感兴趣,只是问道:“我听说去阴间,一定要过奈何桥,然后喝孟婆汤,那样就能把阳间的事情都忘掉了,是不是这样?”

傅贵宝心想:“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阴间的事情,她是不想活了么?啊,她会不会问的是王艳雪啊,王艳雪不是死了么,那么王艳雪的死不会和她有关系吧,所以她想问问阴间的事,问问王艳雪在死了之后,会不会变成鬼来抓她?所以她应该是很希望,鬼会喝忘掉阳间所有事情的孟婆汤的。”

傅贵宝道:“不是所有的鬼魂都会喝孟婆汤的,有一些冤死鬼,或者是阳间被杀害的人,变成了鬼之后,就是那种冤鬼,尤其是枉死的女人,更是会变成厉鬼,所以这些鬼是不会上奈何桥,也不会喝孟婆汤的,因为这些鬼要找阳间的仇人,要报仇啊!”

刘秀雅刷地脸色就为得惨白了,身子发抖,看上去很是害怕的样子!

其实,同样的问题,刘秀雅已经问过好几个算命先生了,她有一次还偷偷去了庙里,问了庙里的和尚,不过,无论是算命的,还是和尚,都会捡好听的说,以便能得到她的钱财,所以都说鬼会喝孟婆汤,不再记得阳间的事情,但刘秀雅总觉得不保险,所以这次才又问傅贵宝。

谁知,傅贵宝不但不给她安心一些的说法,反而说什么厉鬼,而且还说得挺有道理的,把刘秀雅听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当真是非常害怕的,难以掩饰她脸上的恐惧之色。

刘秀雅道:“不,不会吧,不是所有的鬼魂都要去奈何桥吗?为什么有的鬼不去,那会魂飞魄散的,而且鬼怕阳光,对了,鬼还怕污秽之物,比如说害过他的人,只要躲在茅厕当中,那鬼就拿他没办法了!”

傅贵宝呵呵一笑,道:“金夫人此言差矣,要是照你这么说,那么阳间的坏人只要在床头摆放一个马桶,马桶里面装些污秽之物,那岂不是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再不怕恶鬼索命了么!”

床头放一下马桶这个说法,刘秀雅倒是头一回听说,不过,因为傅贵宝一连串的奇谈怪论,已经让她对傅贵宝深信不疑了,这个道士一定是个法力高深的。

刘秀雅急道:“那,那神算子先生,你能不能做一场法事,让,让我家这宅子里面,什么鬼都不敢靠近呢?就是说,就是说,我的身边,万鬼不侵,没有什么鬼敢到我的跟前来,这种法事你会做吗?”

“金夫人说的是捉鬼之术吗?那是茅山道家的绝学,贫道虽然也会一些,不过每施展一次,就会消耗倒很多的法力,实在是得不偿失……”傅贵宝嘟嘟囔囔地道,看样子又是在谈钱呢!

刘秀雅忙道:“如果法事做得好,我再给加倍,付你八贯铜钱!”

傅贵宝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金夫人,你此言又差矣了,四贯钱是你问阴间的事,我来回答你,要是做法事的话,少于二十贯,那你还是找别人吧,加上你问阴间事宜的费用,你一共要付给贫道二十四贯钱,用银子支付就是二十四两!”

刘秀雅微微一愣,但显然二十四两银子根本吓唬不住她,她点头道:“成,二十四两银子,只要法事做得好,我翻倍给你,而且给你凑成五十两!”

傅贵宝一拍腰间的桃木剑,道:“好,就这么办了!”

从支付钱的爽快态度上,傅贵宝可以断定,这个刘秀雅一定做了夸心事,说不定那个王艳雪还真是她杀的呢,怕王艳雪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所以才肯花大价钱,只要能让王艳雪的鬼魂不来找她,那就可以了!

傅贵宝又道:“不过,做法事的时候,要写法符,法符之上要写有厉鬼的阳间名字,这样的效果是最好的,甚至可以招来大仙,大仙战厉鬼,让那厉鬼魂飞魄散,再也不能来害金夫人你了!”

刘秀雅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道:“好的,这法符由我来写,然后由先生你来烧,这样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傅贵宝从褡裢里取出一叠符约,都递给了刘秀雅,嘱咐了一句:“要用红色的朱砂写,这样效果是最好的。”

刘秀雅接过符纸,没有立即去找朱砂写名字,而是又问道:“神算子先生,要是有的人还没有死,为了让他死后不变成厉鬼,我能不能提前为他超度一下?”

“人还没死,就要超度?这个,很有难度,具体是男人还是女人,叫什么名字,也要写在符纸之上,这涉及到要变成什么样的鬼,金夫人还得告知一下,否则贫道怕法事做起来,不能针对某人的魂魄施法,会事倍功半的!”

傅贵宝振振有词地道,说得非常有道理,使得刘秀雅并没有听出来,这是在套她的话呢!

这回刘秀雅就没那么痛快了,她犹豫了好一阵,这才道:“死掉的那个人,有没有变成厉鬼,我并不清楚,但她是个女的,还有就快要死的那个人,是个男人,这一男一女都是坏人,死有余辜,并不能算是枉死,但我就怕他们变成鬼之后,不去奈何桥,不想着早日投胎轮回,却反而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才要做这场法事,先生你能听明白吗?”

傅贵宝心中大喜,听明白了,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么死掉的那个女人就是王艳雪,而那个还没有死的男人,就是尚文彬。这可真是奇了,难道说陈英英分析得很对,真是这个刘秀雅为了得到楚强远,这才杀人的?

可刘秀雅看上去不象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啊,而且她不是和她丈夫的关系很好吗,那为什么会看上楚强远呢?这可真是让人想不通了!

傅贵宝道:“只要不是恶人,又不是枉死,那这场法事就比较容易做了,不算太难,金夫可以准备些蜡烛纸钱,天色擦黑之时,贫道就可以做法了!”

他一指刘秀雅手中的符纸,又道:“金夫人,你先把人名写上吧,其余的事,贫道来准备就可以了!”

第一百六十章 设计

刘秀雅倒也没有多想别的,她接过符纸,说道:“先生请稍等,我去找些朱砂来,这种东西,我家平日里是不用的,需要现找才行。”

傅贵宝摆手道:“你不必去找,我这里是有朱砂的。”他又从褡裢里取出一盒朱砂,连并着毛笔也一起给了刘秀雅。

刘秀雅道:“先生的布囊还真是一个百宝囊呢,什么东西都有!”说着话,她坐了下来,用朱砂在符纸上写了两个名字。

傅贵宝一看这两个名字,心中嘿的就笑了,这两个人他都知道啊,一个是王艳雪,一个就是尚文彬!来之前还真是没有猜错,这个刘秀雅还真跟这个大案子有关!

就见符纸上的两个人名,字迹非常秀雅,真的是和刘秀雅的名字是相符的,就算是傅贵宝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在商阳书院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写出来的字,都不见得比这个刘秀雅漂亮。

很显然,刘秀雅有着极好的教养,这可不是普通私塾先生能教出来的,要么刘秀雅的老师是一个大儒,要么是刘秀雅的家庭是书香门第,普通百姓可是教不出这样的女子的。

傅贵宝将这符纸收了起来,事情到了这里,他来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把刘秀雅弄上公堂了!

傅贵宝忽然说道:“金夫人,你家有香烛纸马吗,如果没有,贫道得出去采买,要不然没有这些,法事是没法做的呀!”

他本来以为这些专门给死人用的东西,金家怎么可能有呢,只要刘秀雅说没有,他就开门出去,先找李日知把情况说明白,商量个计策,然后再回来对付刘秀雅。

可却不成想,刘秀雅竟然说道:“香烛纸马我这里有不少,尽可给先生拿来,连纸人都有,也一并给先生拿来。”

傅贵宝一愣,问道:“这种东西,为何金夫人会有,难道金夫人家中最近有人驾鹤西游了?”驾鹤西游是去世的好听的说法。

刘秀雅微一犹豫,她倒是没有多想,看得出来,她也不是一个有着丰富市井经验的人,为人还是比较质朴的,也许是家人把她保护得很好,所以她对于“坏人”这个词概念的理解,不是那么特别的清晰,简而言之,特好骗的。

可能是觉得神算子先生问话了,不回答可能不好吧,所以刘秀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就是给符上的那个女子烧的,超度她的亡灵,希望她早日投胎轮回,下辈子做个好人!”

傅贵宝哦了声,又道:“原来如此,那些东西放在哪里,贫道去搬,早点儿把法台布置好了,贫道也可以早点儿做法!”

刘秀雅可能也觉得早点儿做法事比较好,她便带着傅贵宝去了侧院,一间厢房里,放着不少的纸人纸马,还有很多纸钱,看来刘秀雅对于超度王艳雪,还是挺上心的!

傅贵宝却没有去搬这些,他忽然说道:“贫道要去门口那边一下,金夫人帮贫道一个小忙……”

他感觉先出去找李日知,然后再回到金家,怕是有点儿浪费时间,反正已经确定案子和刘秀雅有关系了,那不如就用点儿非常手段吧!

刘秀雅不知他要干什么,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便跟着傅贵宝到了大门口。

傅贵宝感觉有点儿不太保险,又问道:“金夫人,你家里为何没有别的仆人,我想找他们帮个忙!”

刘秀雅奇道:“是力气活吗?我家中白天并无男仆,只有晚上才会有父兄过来,家中只有两个仆妇,都在后院的厨房里忙乎,等闲不到前院来,但她俩虽然都是妇人,却比一般男子还要孔武有力,所以先生有什么活儿请说,我去找她俩来帮忙!”

傅贵宝这才放下心来,道:“很轻松的活儿,只是要拉一下我的袖子罢了,是我驱鬼避邪需要用到的一个小小的仪式,你只要使劲儿扯一下我袖子便成!”

刘秀雅哦了声,道:“什么仪式要门口做啊?”

说着话两个人走到了大门口,傅贵宝打开了大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好,他偷偷的把衣服扣子解开了,连里面白色内衣的扣子也解开了,然后回头说道:“好了,金夫人,现在劳烦你拉住我的袖子,对,就是这么拉好,双手用劲儿啊,我喊一二三,然后你大喊一声,别走,留下来,就可以了!”

这是个什么仪式呢?

刘秀雅是很信鬼神的,否则她也不会成天害怕,最后都到了要做法事来超度亡灵的地步,所以对于仪式什么的还是挺看重的,也愿意帮忙,但傅贵宝这个仪式,实在是让她搞不明白,出门拉袖子,这也能算是仪式?

举手之劳,又是为了驱鬼避邪而做的小仪式,这个忙当然要帮。

刘秀雅两只手使劲儿抓住了傅贵宝的袖子,就听傅贵宝小声说道:“一、二、三,喊!”

“别走,留下来!”刘秀雅很听话地大叫了一声,结果,刚叫完,外面整条街上的百姓,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有时候,做人是不能太老实的,得留点儿心眼儿,要不然就会上当,被坏人骗,比如就象现在这样被傅坏人骗!

傅贵宝可是把衣服扣子都偷偷解开了,而且喊完一二三之后,他是又往外跨了半步,而刘秀雅在后面一拉他,好了,他的道袍立即就散开了,就连里面白色的内衣,都敞开了,再加上刘秀雅一心想要帮忙,力气使得不小,结果就造成了傅贵宝的半边膀子都露了出来!

这可真是意思不到的事情了,再加上刘秀雅的那声大叫,整条街的百姓都目瞪口呆了,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众目睽睽的,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这可是太让人惊讶了!

刘秀雅也惊呆了,怎么会这样,怎么神算子先身小半个身子都露出来了?这是要光膀子吗?

露出半个膀子,这还真不是最让她惊讶的,神算子先生下一个动作,才是最吓人的呢!

傅贵宝叫道:“哎呀,你这个女人,真是好生的不守妇道,你连贫道这个出家人都不放过啊!”

说着话,傅贵宝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他竟然高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这是调戏良家道士啊!”

刘秀雅都傻了,茫然不知所措,她道:“这,这也是仪式的一部份?”

傅贵宝又高声叫道:“你说什么,你竟然还要和我玩仪式,我是个出家人,是个出家人,富贵不能淫,不能淫,救命啊,救命啊!”

街上百姓,认识傅贵宝的没有,但认识是刘秀雅的倒是不少,在这种情况下,百姓们都选择了观望,如果再有什么越轨的行为发生,那他们就得过去管管了,不过,现在嘛,大家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所以先就不要过去了!

然而,傅贵宝喊的救命,可不是冲他们喊的,远外街角那边,嗖嗖嗖地就跑来三个人,正是李日知和成自在,后面还跟着陈英英,见义勇为的人,永远都不缺,傅贵宝一叫喊,一下子就冒出了他们三个义士!

傅贵宝躺在地上,竟然还打起了滚,叫道:“不不,贫道是出家人,女施主你要自重啊,不能坏了贫道的清白之身,贫道还打算要修仙的,要保留童子之身……”

他越喊越离谱儿,刘秀雅都傻了,她松开了手,不再抓着傅贵宝的袖子,可到这时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神算子先生这是在演那一出戏啊,这是仪式吗?这肯定不是仪式啊,我应该是被消遣了吧?

因为没有百姓上前来帮忙,大家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都没有反应过来呢,所以傅贵宝虽然表演得卖力,但却只是在唱独角戏,引不起什么轰动来,可这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因为李日知他们跑到了!

李日知当先大叫:“女魔头,快快放开这位纯洁的出家人!”

刘秀雅见突然跑来三个人,冲她疾奔而来,还嘴里叫着女魔头,她很是惊讶,是在叫我吗?可我也没有抓着这个道士啊,我不是松手了么!

事际上,这种时候,她就应该先把大门关上,然后再想办法,如果眼前的这些“坏人”折腾得欢,那自然就有邻居出来说话了,毕竟百姓们认得她,却不认得眼前的这些“坏人”,邻居肯定是会帮她的呀!

可刘秀雅就没有这种头脑,不够灵活,吓傻了,然后就被陈英英一把给抓住了!

无论刘秀雅是不是有嫌疑,李日知他们总不好动手抓她,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但有陈英英在就没关系了!

陈英英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个女子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想要霸占这位出家人的清白,还是个这么丑的出家人的清白,你实在是太生冷不忌了,不行,得见官,得打官司,到衙门里去把事情说清楚!”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开傅贵宝一下玩笑,傅贵宝从地上爬了起来,听到被称为很丑的出家人,大为不满,喝道:“贫道如此白嫩鲜美,自然有好色之人垂涎,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傅贵宝也不把衣服重新披好,依旧光着半边膀子,大步往县衙那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叫道:“定要报官,还出家人清白!”

他这么一喊,周围的百姓这才明白这来,刚刚这是发生了一起有伤风化的事件啊,金家的夫人竟然想要非礼一位出家的道人!

至于金夫人刘秀雅平常的人品怎么样,看热闹的人是不会在乎的,他们对于刘秀雅也不是那么了解,再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他们可是看到刘秀雅把道士的衣服扯下来了,而且还大叫一声别走留下来,弄得道士都光了膀子了。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街上的百姓纷纷叫嚷起来,不过,他们可不是上前去给刘秀雅解围的,而是吵嚷着这种事情一定要去县衙解决,让县令大人作主。

李日知他们在前面走,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好几十个闲人,一起往华阴县的县衙走去,路上又有许多闲人加入了队伍,等到了衙门口时,已经足足聚集了上百人,这份阵势,平常倒也不多见。

华阴县的县令名叫楚强志,刚过四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为人正直,在华阴县的民间官声极好,对于尚文彬的案子,他可并没有偏袒楚强远,并没有因为楚强远是他的远房族弟,他就一定要把尚文彬处以死刑,而是案子侦破的结果,就是尚文彬是凶手,所以才做的判定。

这也是尚大娘在街上装可怜,却没有本县百姓同情她的原因之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满口胡柴

一百来人的庞大队伍来到了华阴县的衙门外,华阴县民风淳朴,很少发生大案要案,再加上历任华阴县令严厉打击流氓无赖,所以华阴县的治安向来很好,说路不拾遗是有些夸张了,但是一百多人来衙门打官司的盛况,近几十年来,还是头一回。

守大门的衙役们见来了好大一群人,还押着一个女人,人群的前头,还有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看样子象是一个道士的人,衙役们不明所以然,连忙阻止,这么多人跑到衙门这来干嘛?

一个衙役连忙跑进了衙门里,向县令楚强志禀报了此事,楚强志正在后面的二堂里看书。

楚强志大吃一惊,问道:“如此多的百姓到衙门这里,是要干什么,是民间发生了械斗,还是想要造反?”他一边说,一边穿鞋,想要去前院。

一般情况下,这么多的百姓一起跑来,都是代表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比如说两个村落,或者两个大家族出现了矛盾,村民们进行了械斗,出了人命之后,跑来官府,让当官的给他们作主,大唐百姓民风剽悍,这种事情虽不是经常发生,但几个月一次的频率还是能保持的。

报信的衙役说道:“肯定不是造反,也不象是械斗,除了领头的几个人之后,其余跟着的一百多人,个个喜笑颜开,但又不象是办喜事儿,属下报信报得匆忙,尚未仔细问清楚!”

楚强志嗯了声,出了二堂,他刚一到前堂,便望见门外那一大群堵门口的人了,人声鼎沸,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

见县令楚强志出来了,堵门的百姓立即安静下来,隔着敞开的大门,向楚强志行礼,叫道:“见过县尊!”

一个守门的衙役小跑着进了大堂,禀报道:“县尊,外面有几个外乡人抓住了一个女子,苦主是一个道士,说是一起风化案子!”

“风化案子?”楚强志眉头一皱,这样的案子,叫县尉处理就可以了,不需要他这个当县令的亲自审问,他还以为是人命案子呢,如果早知道是风化案子,那么他是不会出来的。

但既然已经出来了,坐到堂上了,总不能一甩袖子,再回去吧!楚强志啪地一拍惊堂木,道:“带原告和被告上堂!”

衙役们立即把刘秀雅和傅贵宝带到了堂上,而李日知他们也跟着进来了。

楚强志心想:“小小一场风化案子罢了,怎么这么多的人上堂?”他只好问道:“你们谁是原告,谁是被告,可有状子?”

傅贵宝上前,道:“无量天尊,贫道神算子,是原告,这个女人是金家妇,名叫刘秀雅。”

他不应该叫刘秀雅的名字的,因为这是闺名,是刘秀雅当姑娘时的名字,嫁人之后,要么称金妻,要么称金家妇,但不应该称呼她的闺名的。

刘秀雅大吃一惊,她看向傅贵宝,这个小道士怎么知道她的本名,难道是算出来的?她叫道:“冤枉,县尊,民妇冤枉啊,民妇今天刚刚和这个道士见面,不知他怎么就这个样子了,还诬陷民妇,实不知为什么!”

楚强志看向傅贵宝,这时候傅贵宝已经不是光着半拉膀子了,而是把上半身的衣服全脱了,把上衣围在腰间,光着上半身,他肌肉强健,看上去还满有几分猛男的味道!

楚强志又看了看李日知和成自在,还有跟在刘秀雅身后的陈英英,他道:“那你们三个呢,你们是原告还是被告?如是家属,须当到堂外等候!”

他是在告诉李日知他们三个,这公堂上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就算是原告或者被告的亲戚也不行,如果是个亲戚就能上堂,那要是亲戚多的,堂上还没地方让他们站了呢!

李日知上前一步,拱手道:“学生荥阳李日知,这两位是成自在和陈英英,学生们是上京赶考的士子,路过贵地,见到有银妇侮辱出家的道士,所以学生们这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这个银妇扭送到了官府,还请县尊明断!”

哦,原来是三个见义勇为的,那这个是可以被当成是证人的!

唐时,对于见义勇人的人和事,还是非常优待和鼓励的,楚强志更是一个合格的县令,他立即冲着李日知三人点了点头,道:“好,原来是三位义士,等此案审毕,本官有赏!”

“谢县尊!”李日知立即给楚强志行礼。

李日知心想:“看这位县令的样子,是一个很方正的人啊,不象是贪官昏官,那怎么会判错案子呢,难道说他破案的本事实在太低?”

楚强志又看向傅贵宝,用手一指,道:“你这道士,有伤风化,怎地赤膊上堂?你既然有衣服,为什么不穿上,赤身露体,你是希望男人看你恶心,还是女人看你恶心!”

这是在骂傅贵宝是个暴露狂了!

傅贵宝却心想:“应该是男人见了我的肌肉之后羡慕嫉妒,女子见了我的身材之后,尖叫爱慕才对!”

不过,这种话他哪里敢说出来。傅贵宝只好穿好道袍,对楚强志道:“县尊,只因事发突然,贫道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还保持着被凌辱时的样子……”

听他说到凌辱,陈英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真是恬不知耻啊!

傅贵宝又道:“只因事发突然,所以贫道没有来得及写状子,可否能口述经过?”

楚强志冲他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口述,他认为这种风化案子,都是属于雷声大雨点小的案子,看热闹的人会很多,堂上原告被告辩论起来也会很热闹,但最终基本上都会不了了之,只要不涉及人命,那大多数都会只过一堂就会结案的,状子事后再补上,也是可以的。

这时候,门又是一阵喧哗,金家的那两个仆妇寻来了,这两个仆妇因为一直都在后院,前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并不知道,是因为前院实在太吵了,她俩才出来看看,结果发现夫人被人给抓走了,她俩一开始还不相信,但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时,已经耽误了时间,所以这时候才赶到。

可这两个仆妇到了,也没法进来了,只能和别的百姓一样,站在大门外张望,干着急没办法。

傅贵宝清了清嗓子,看了眼刘秀雅,用手一指她,道:“今天,贫道在街上招揽生意,靠替人算卦,赚些银钱买食物充饥,这个名叫刘秀雅的女子,在门缝里看到了贫道,见贫道颇有些姿色,乃是一位英俊倜傥的道长,她便心生歹念,垂涎于贫道,所以打开了门,想要把贫道骗进她的家中,想要行不轨之事……”

啪地一声大响,楚强志在上面一拍惊堂木,喝道:“神算子,不要逞口舌之利,这些有的没的,不许乱说,直接描述经过就可以了,然后你被骗进金刘氏的家中了,是不是?”

“回县尊的话,是的。贫道一失查成千骨恨,再回首已是出不来,进了院子之中,差点儿被金刘氏按在墙上,肆意蹂躏……”

啪啪两声,惊堂木之声再起,楚强志喝道:“只说经过,不可胡乱加入你的臆想!”

“是是,只说经过,只说经过!”傅贵宝连声答应。

刘秀雅却是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叫神算子的道士脑子是有病吧,他在说什么哪,他是在用这些话来诬陷我吗,可这些都是什么经过啊,简直是莫名其妙啊!她都听傻了,连辩解一下都忘记了。

傅贵宝抬手擦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差点儿失身,自己差点不清白了的表情,他又道:“金刘氏对贫道太过垂涎,但见贫道玉树临风,威武不能屈,她便知道要想得到贫道,她只能威逼利诱,而不能使用暴力……”

上面的楚强志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叫神算子的小道士,以前是个说书的吧,满脑子都是臆想,臆想也就罢了,他竟然还当是真事儿说出来,这可真是奇了,我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给他看看病啊!

李日知和成自在却是对傅贵宝刮目相看了,小杰,可真是不要脸啊,以前只知道他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现在还知道了他如此的不要脸,而且是到了这种令人高山仰止的地步,虽然说不上是后无来者,但极有可能是前无古人了!

只有陈英英心中呸然,瞧傅贵宝长的那个德行吧,还说刘秀雅想要非礼他,如果有女人肯这么非礼他,想要和他这个那个的,他怎么可能会拒绝,他会激动得跳起来吧,自己就把衣服给脱了!

看着下面一直说不到重点的道士,楚强志这回边斥责他的想法都没有了,就是听着傅贵宝往下编,看看他到底能编出什么样的花样儿来!

刘秀雅本来是惊恐万分,无论是谁,突然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惊恐的,就算换了李日知遇到这种事情,他也一样会惊恐的,何况是刘秀雅这样的妇道人家,但刘秀雅已经从最开始的手足无措,开始慢慢的镇定下来。

刘秀雅抬头看向楚强志,见楚强志脸现不屑之色,便知道楚县令是不相信这个道士的话的,所以她便松了口气,不再那么惊慌失措了。

可是,还没等刘秀雅完全镇定下来呢,傅贵宝突然说道:“金刘氏向贫道许诺,只要贫道和她去后院,在床上风雨一番,她就给贫道二十四两银子,如果贫道伺候她得好,让她就神仙一样快乐,那就翻倍给贫道钱,还说要给贫道凑成五十两之巨,贫道一时之间,竟然差点儿把持不住,几乎就要答应了她的银邪要求,可就在这时……”

还没等他说完呢,刘秀雅就急了,这个神算子道士在说别的事时,都是满嘴的臆想之言,都是胡说八道,但这句就不是胡说八道,起码不是完全的胡说八道,而一半真话,一半假话,这她就得辩解了,不能再任由他这么说下去,下面指不定再说什么呢!

刘秀雅打断傅贵宝的话头,急道:“你胡说,县尊,民妇冤枉,民妇是答应给他二十四两银子,还答应做得好就给他翻倍,并且凑成五十两银子,但民妇说的是他做好法事之后,那是他做法事的报酬!”

傅贵宝把脖子一梗,直气壮地大声道:“你才是胡说八道,你答应给贫道银子,就是想要占有贫道的身子,法事什么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否则的话,你有什么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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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案子的关联

当傅贵宝说到什么想要占有他的身子时,李日知只感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杰为了把刘秀雅拉下水,他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因为时间上的关系,李日知他们在刘秀雅的家门口,把傅贵宝“救下来”之后,便来了县衙,路上又没法详细说,毕竟左右全是看热闹的百姓,所以在金家宅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不清楚,这时候也没法上去帮忙。

当听完傅贵宝的问话后,刘秀雅就急了,她急于要辩解那五十两银子,是她要给傅贵宝做法事用的,而不是她想要占有傅贵宝的身子,说实话,她还真没有这个心思,占有这个莫名其妙的道士的什么身子,她真没有这个想法!

刘秀雅急道:“当然有证据,我还写了两张符呢,就在你的身上,那就是用来做法事用的,那就是证据!”

傅贵宝哼了声,道:“一派胡言,你哪有写过什么符,你见贫道是外乡来的人,所以身上一定带着符,你随便说说,就能把贫道身上的符,变成你自己写的符了,你这才是真正的胡说八道!”

刘秀雅不理他,转头对楚强志道:“县尊,只要一搜这人的身上就,就能搜出那两张符,是用朱砂写的人名,就在他的身上!”

傅贵宝却道:“县尊,千万不要听她胡说,她是想趁着搜查贫道之时,对贫道动手动脚,她对贫道的身子,一直垂涎三尺……”

楚强志高高举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下,喝道:“神算子,不许再胡说八道,搜查你的口袋,自然有衙役去做,怎会让金刘氏去搜,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本官掌你的嘴!”

傅贵宝立时才嘴,一言不发,他为什么被李日知叫做是“小杰”,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小杰啊,当然如果用光棍儿不吃眼前亏来形容,他也可以被称为小棍儿!

楚强志一摆手,立即便有衙役上前,对傅贵宝进行搜身,在金家写好的那两张符,很容易地就被搜查了出来,这东西本来就是傅贵宝特意要让搜查出的,两张符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个人名,王艳雪,尚文彬。

这两张符搜查了出来,衙役呈给了楚强志,楚强志本来没什么心思看这种东西,道士用来烧符做法的符纸,这能有什么好看的,但做为审案的官员,证据呈上来了,他就算是扫一眼,也得装模作样的把这眼扫过去吧!

两张符并列放到了桌案上,楚强志随便扫了一眼,正想接着问傅贵宝的话,可这一眼扫过去了,他瞬间又扫了回来,而且紧盯着那两张符,因为上面写的字他太熟悉了,正是他前段时间审理过的一起人命案子,案子被害死的妇人就叫王艳雪,而那个杀人凶手便是叫尚文彬。

怎么会是这两个人,为什么要给这两个人做法事,而且是金刘氏给他俩做法事,给做法事的道士的酬劳,竟然高达五十两白银,这么一大笔的巨款,王艳雪或者是尚文彬自己家花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是金刘氏替他们花,而且尚文彬还没有被杀头呢,做什么法事,难道是咒他快点儿死?

楚强志是一个为官非常正直的官员,当然,在唐初时代,正直的官员算是主流,但楚强志这样正直的官员,也不能说到处都是,并且楚强志虽然算不上一个破案高手,但是对于明显有问题的事情,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这两张符上的名字,还有金刘氏的身份,这明显就有问题啊!

有错就改,不能冤枉,起码不能把人给冤枉死,这是楚强志能够做到的,而且他不会因为自己审过的案子,并且已经结案了,就不能让别人再提,不能再翻案重审,他倒是没有这种想法,虽然说服他重审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但现在不用别人说服,他亲自发现有问题了,那再审一遍,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时候,不但上面的楚强志有了想法儿,就连下面的刘秀雅也是变得面色惨白,她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刚才光顾着辩解了,却忘了符上面的那两个人名,能不给官府知道,那就不能知道啊!

刘秀雅只感腿脚发软,几乎有瘫倒在地的预兆,因为她只是被告,并非人犯,楚强志并没有让她跪下,所以她一直是站着的,可现在她却有还不如跪着的想法了,她现在站不稳了。

楚强志的目光从两张符纸上移开,看向刘秀雅,问道:“金刘氏,你家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楚强志并没有事先去问,因为刚开始他认为这是一桩风化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有些问题就没问,再说住哪儿也不重要,可现在发现有可能不光是一桩风化案子了,那么,刘秀雅住在哪里,就有问的必要了。

刘秀雅只好说了自己家的地址,这种事情也隐瞒不住,就算她不说,旁边的傅贵宝也会说的。

楚强志听了,眼睛立时就瞪得圆了,华阴县并不是特别大,有几个富人居住的区域,他身为县令岂有不知道之理,而且他还去过王艳雪的家,去勘察过现场!

楚强志道:“按你所说,你家应该就是住在王艳雪,就是楚王氏的隔壁啊,本官上次去过那里,难道本官上次路过过你家门口!”

忽然,堂下的李日知说话了,前面的事情,他搭不上话,傅贵宝是怎么和刘秀雅拉拉扯扯的,他也不清楚,但现在话题转移到王艳雪家里,那他就可以搭得上话了。

李日知道:“县尊,金家宅院的大门是面对的另外一条街,但金家的后花园,和楚家的后花园是相邻的,中间只隔着一条小巷子,并且两家的后花园都开着小门,从小门进出的话,只需几步,便可从金家进入到了楚家!”

他的这种描述法,听起来是在向楚强志说着两家的位置,但实际上却是在告诉楚强志,刘秀雅和王艳雪的案子,是极有可能脱不了干系的!

楚强志啊地一声,他看向李日知,问道:“你,你说你叫李日知,是进京赶考的士子是吧?”

李日知连忙又冲楚强志拱手行礼,说道:“回县尊的话,正是如此,学生在家乡时,曾帮着荥阳郑县令破过不少案子,郑县令是学生的舅父,在郑州时又帮着崔刺史破过案子,对于刑律一科,学生还算是精通,对于王艳雪尚文彬的案子,学生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但发现得对不对,还得请县尊明鉴。”

他上来先把自己有破案经验,并且得到了家乡高官的重视的话说了出来,不看僧面看佛面,希望楚强志能给点儿小面子,然后他又说了蛛丝马迹,请楚强志明鉴一下,那么楚强志总得听听是什么蛛丝马迹吧,不能直接说不理会!

倒是挺出乎意料的,楚强志并没有“那种你是在怀疑本官判错了案子吗?”,他并没有这种表现,而是啊的一声,上下打量了李日知,点头道:“原来如此,本官虽不认得郑县令和崔刺史,但你能帮他们破案,想必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你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李日知为什么会发现蛛丝马迹,这个不是楚强志非得知道的,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之后再问不迟,他既然发现了王艳雪的案子有蹊跷,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日知道:“学生发现,尚文彬和王艳雪本就暗中有来往,两个人有苟且之事,相约见面就是走的楚家后花园的小门,是由尚文彬去找王艳雪,而他们私会的时间还有敲门暗号,都是事先约定好的,并且尚文彬曾说,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敲门的暗号,那就一定是刘秀雅了,尚文彬以前认为他不会被判死刑,所以没有说出这些情况,可能是怕丢面子吧,结果现在要丢命了!”

这番话里面能透露的信息可太大了,但对于楚强志来讲,他最关心的就是尚文彬和王艳雪有私情,有什么敲门的暗号,为什么刘秀雅是有可能知道的,这是为什么?

楚强志看向刘秀雅,他问道:“尚文彬说你知道什么敲门的暗号,你可知道?”

楚强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官,但从破案的手段上来讲,那真就是太差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官员都是如此,审案靠打,板子打下去得到口供,如果不能靠打板子解决案子,那他们就抓瞎了!

楚强志这么个问法,那能得到什么回答呢,刘秀雅肯定不能承认啊,虽然她吓得都快哭了,但她却道:“尚文彬是谁,民妇并不认识他啊!”

她说不认识尚文彬,那么知道暗号什么的,当然在就是谎话了呀!

楚强志看向李日知,道:“李日知,你是怎么知道尚文彬的事?尚文彬说他认识金刘氏?”

李日知连忙道:“县尊,学生见过尚文彬,但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只需要把他从大牢里提出来,当堂和这个金刘氏对质就可以了!”

楚强志奇道:“你见过尚文彬,他在牢里啊,你是怎么见到他的?”

李日知没打算隐瞒,冲着楚强志再次拱手鞠躬,道:“县尊,学生看到了尚文彬之母在街上哀哭,学生上前询问,她便说了此案,又因学生会些医术,她便求学生去给尚文彬看看断舌,学生便去了,然后这才得知了这案子的情况,所以今天才能回答县尊的话。”

旁边的刘秀雅听了,狠狠地瞪了李日知一眼,其实李日知的话如果讲得直白一些,那就是他挺能多管闲事的,结果把她的事情给管到了!

不过,刘秀雅此时不应该有任何动作的,因为傅贵宝一直在盯着她。傅贵宝见刘秀雅狠瞪了李日知一眼,立时便有话说了,反正他给大家的印象就是特别能臆想,那么就接着臆想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傅贵宝大声道:“果然是一个银妇,看到李公子英俊潇洒,英俊倜傥,英俊……皮肤很白,你就又流口水了是不是,看看你把眼珠子都要瞪了来了!”

他喊的突然,众人都转头看去,见刘秀雅果然是在瞪着李日知,不过,却并没有流口水。

刘秀雅几乎晕倒,这个瘟灾的死道士,他是上天派下来专门和自己做对的不成,自己可不可以挠死他,挠个半死也行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假装不认识

楚强志心中满是疑惑,他当然不会认为李日知是多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尤其是象楚强志这样正统的大唐官员,更加不会认为李日知是有和他作对的想法,何况李日知还解释得那么清楚了,是给尚文彬看断舌时,了解到的情况。

忽听傅贵宝又在胡说八道,楚强志一拍惊堂木,道:“神算子退下,出家人要留口德,不可胡乱说话,以免污人名节!”

如果是在刚才,没有怀疑刘秀雅的时候,那傅贵宝再次展开臆想胡说八道,那楚强志是极有可能叫衙役打他耳光的,但现在开始怀疑刘秀雅了,那傅贵宝再臆想,楚强志也就只是一句责备而已了。

傅贵宝一脸委屈地道:“唉,贫道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李日知冲着他打了个眼色,示意先不要说了,有什么话等一等,等尚文彬上堂再说,那时才会给刘秀雅真正的打击,从而让刘秀雅说实话!

楚强志想了想,这种时候他也是有点犹豫的,毕竟万一是自己审错了案子,然后翻案重审的话,对于自己的名声有损,而且在每年的例行考评上,估计得不到好一些的评语,这对他能否连任华阴县令一职,是有影响的。

但也只是犹豫一下,楚强志便下了决心,这是人命官司,人命关天,不能因为自己不想担责任,就让一个人失去生命,虽然那个尚文彬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鸟,但终究也是一条人命。

下了决心,楚强志冲衙役一摆手,道:“从死牢里,把尚文彬提上堂来。”

衙役连忙答应,去大牢提取尚文彬了,华阴县治安良好,这段时间大牢里在并没有其他囚犯,只有尚文彬一人,还有伺候他的郎中和仆人,幸亏楚强志没有去大牢里巡查过,否则发现尚文彬活得如此滋润,非得把鼻子气歪了不可!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尚文彬便被带上堂来,尚文彬一上大堂,也不用别人按他跪倒,他自己就趴到了地上,砰砰砰地楚强志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趴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看他的样子,是真的被教训得够了,就和一个做错了事,害怕得要命的孩子一模一样。

由于尚文彬没有抬头,所以堂上有些什么人,他也没有注意到,在经过这么些天的牢狱之灾,尚文彬除了自己的事外,已经想不到别人了,何况他本来就一直是只想着自己的人。

楚强志见尚文彬被带了上来,啪地一拍惊堂木,道:“人犯尚文彬,抬起头来,看看你身边的人,你认识她吗?”

尚文彬慢慢抬起头来,他反应有些迟钝,动作不是很快,而且因为他转头的方向不对,他竟然看向了傅贵宝那边,然后看到了李日知,接着他便转回过头,连连点头,道:“呜呜呜呜!”

他舌头被割掉了半截,虽不至于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但想说出完整的话,那这辈子也是别想了,反正只要能表明他见过李日知就行了。

楚强志一指反方向,道:“本官让你看的是这边这个人!”

尚文彬一愣,连忙转过脸去,这下子他立即就看到了刘秀雅,虽然刘秀雅把脸往反方面扭了过去,不想让尚文彬看清楚她,但堂上就这么大的地方,她再不让看,尚文彬还是能看到的,何况两个都那么熟了!

看到了刘秀雅,尚文彬全身巨颤,吓得一个激灵,随后向后躲去,看样子是想离着刘秀雅远一些,他满脸都是惊惧之色,呜呜呜呜地叫个不停,这很明显,他是认识刘秀雅的,这种表情是肯定装不出来的。

楚强志眼睛立时就睁大了,这里面有原因啊,尚文彬和这个刘秀雅两个人有情况,说不定真的和王艳雪的那个案子有关!

楚强志厉声喝道:“金刘氏,把脸转过来,让尚犯看得清楚些!”

刘秀雅没办法,只好把脸转了过来,同时她也看向了尚文彬,但她看着尚文彬的眼神,可却是极其凶狠的了,很难想像,一个叫秀雅的女子,平常外表也真的很秀雅,但在这个时刻,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倒也是让人奇怪了!

尚文彬更加害怕,他虽然跪在地上,但没人限制他的行动,他便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衙役们的脚前,被衙役踢了一脚,他这才不敢退了!

楚强志又道:“刘秀雅,你看清楚了,这个人就叫做尚文彬,你认识他吗?看尚犯的样子,他可是认识你的!”

然而,刘秀雅的嘴巴硬极了,她收回凶狠的目光,又恢复了一个文秀女子的模样,她摇头道:“民妇不认得这个人,想必他也是和这个道士一样,擅长臆想,满嘴的胡说八道吧!”

尚文彬因为舌头被割断,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却也没法反驳刘秀雅的话,而且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是不敢得罪刘秀雅,所以尽管他非常害怕,但也只敢呜呜几声,却不敢非要表明他认识刘秀雅。

这时候,李日知心想:“看样子,这个刘秀雅很厉害啊,但她一个女子,又是信鬼信神的女子,怎么会让尚文彬如此害怕呢?嗯,她确实是有些胆量的,她敢让一个陌生的道士进她家,这样的胆量当然值得佩服,只不过她事先没有想到我们会在门口把她拉走吧,她凭什么让别人怕她呢,凭借的是干什么力量?”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哭喊声,听声音应该是尚大娘到了。李日知认为尚大娘有些偏激,所以他们去金家办事,并没有通知尚大娘,但衙门里面审案子,尚大娘自然会知道,得到消息,她便赶来了。

在衙门的大门外面,尚大娘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尚文彬,又被押到了大堂上,她真是又是伤心又是欢喜,伤心的是儿子又要受一遍被审的痛苦,而欢喜的是终于有可能重审儿子的案子,那么就代表着有希望,儿子有不被砍头的希望。

尚文彬听到了母亲的哭喊声,他也着急起来,回过身冲着大堂外面呜呜地叫着,他们娘俩的表现,倒是满让人同情的!

楚强志并不知道大牢里的事情,更不知道尚大娘买通了狱卒,而且还能天天去看尚文彬,做为县令他在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是不会去大牢里转悠的。

见尚文彬和尚大娘哭得凄惨,楚强志难免也有了些恻隐之心,便道:“左右,让那尚家老妇进堂旁听吧,她毕竟也是尚犯的母亲。”

自有衙役过去,把尚大娘带了进来,尚大娘一到堂上,立即便和尚文彬抱头痛哭,虽然他们娘俩现在的表现确实有让人同情的地方,但这么个哭闹法,未免就影响公务,并且会惹人讨厌了。

李日知上前,小声道:“两位不要哭喊了,小心些,万一尚大娘再被赶出去,那这案子可真没法再审了,难不成要指望尚文彬一个人在堂上呜呜呜呜吗!”

这话说得挺不客气,但尚大娘听了,立即便止住哭声,她见李日知等人在堂上,便知道这是士子们出力了,而她自己是没什么大本事的,有人能帮助她,她当然要听话了,而她一不哭喊,尚文彬也便消停了。

楚强志在上面见下面安静下来了,便又道:“尚犯,金刘氏说不认得你,但你却表示认得她,你们两个必定有一个人是在说谎,你既然说认识她,那么讲讲为什么认识她吧,或者找出人证物证来,左右,给他纸笔,让他写出来。”

有差役送上了纸笔,把纸铺在地上,让尚文彬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写字。

尚文彬文笔相当不好,他是一个富家的纨绔子弟,家中富有,又没有考科举的理想,那么读书当然就不上心,读书不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没遇到事情时是看不出来的,但现在遇到事情了,这就很严重了,在舌头被割了半截,无法用嘴说话的时刻,文笔不好,几乎等同于要他性命一般。

尚文彬写了好半天,也没有写出多少个字来,他在写字的时候,不停地看一眼刘秀雅,有时候还去看尚大娘,他的表情有一种顾虑,似乎很害怕刘秀雅,而且很舍不得母亲尚大娘,所以在顾虑着什么。

李日知在旁边看得清楚,他心想:“也许,是刘秀雅威胁过尚文彬什么,甚至有可能说过,如果尚文彬敢乱说话,那么她就会尚大娘下手,如果他不想让母亲死掉,那有什么罪过,就让他一个人承担。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刘秀雅有什么力量能威胁住尚文彬?”

刘秀雅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威胁住尚文彬呢?尚文彬可是纨绔子弟,这种人属于天不怕地不怕,世上我只怕我爸,当然尚文彬是怕他的母亲,那么刘秀雅的势力必然大家尚家的,并且敢说敢做,要不然尚文彬不会害怕,说不定尚文彬的舌头,就是刘秀雅叫人割掉的!

就在尚文彬磨磨叽叽写不出他为什么认识刘秀雅的时候,李日知却已经理出了思路了,他知道刘秀雅能把尚文彬吓住,是依靠谁的力量了!

刘秀雅能依靠的力量,只会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她丈夫金家的力量,一个就是她娘家的力量!

如果是夫家的力量,那么如果尚文彬是和她有私情的,这年头男女之间的私情,多半是没什么好事,如果刘秀雅威胁尚文彬,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事情告诉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会收拾你的,这种威胁不一定能吓唬得住尚文彬,因为如果尚文彬倒霉了,刘秀雅也一样不好过,所以尚文彬不见得会害怕,至少不会怕成这个样子。

但如果刘秀雅的靠山是娘家人,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因为娘家人永远会无条件的支持刘秀雅,不管刘秀雅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她的父兄都会站在她这边,这就是父兄和丈夫的区别。

要是刘秀雅和尚文彬有私情,是被她丈夫知道的,那么尚文彬会倒霉,刘秀雅本人也逃不掉,可如果他俩的私情,是刘秀雅父兄知道的,那倒霉的就只有尚文彬,刘秀雅的父兄会竭尽全力遮掩此事,甚至不惜对尚家的人动刀子的,而尚文彬的舌头,恐怕就是动刀子的结果。

而如果尚文彬没了舌头还不老实,那么刘秀雅的父兄是可能会对尚大娘动刀子的,尚文彬虽然不象是个好样儿的少年,但对母亲,他应该还是孝顺的,不想让母亲受到伤害。

李日知得出结论,刘秀雅一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娘家,她的父兄一定是非常让人害怕的存在!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李日知在想事情,但傅贵宝却是一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看到尚文彬那副窝囊样子,心中不禁冷笑。

傅贵宝心想:“这个尚家小废物,一看就是一个平常被惯坏了,什么都敢干,反正出了事儿由家中长辈兜着,可突然有一天他闯了祸之后,发现家里长辈摆不平,而且长辈也要受他连累,他就傻眼了,完全崩溃了,所以说,这世上最可恨的人就是纨绔子弟啊,一个比一个的废物!”

他光顾着想尚文彬废物了,完全忘了他也是富家子弟,也不见得很有奋斗精神,当然,他现在肯定是比尚文彬强多了,所以瞧不起尚小废,也属正常。

傅贵宝看向李日知,见李日知皱着眉头,象是在想着什么,他便道:“大哥,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尚小废实话实说,自己脑袋都快保不住了,还用得着顾忌别的什么!”

成自在在旁边点了点头,陈英英却笑道:“尚小废,这个绰号倒是起得挺贴切的!”

尚文彬嘴巴不能说话,但耳朵却还是好使的,听了别人的讽刺和嘲笑,满脸通红,尚大娘只好抚摸着他的后背,对他道:“儿啊,该写什么就写什么,要是再不说实话,怕是真的保不住你的性命了啊!”

李日知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他道:“尚小废,不,是尚文彬,如果是有人威胁过你,比如说如果你敢说实话,就杀了你的母亲,或者是杀了别的什么人,那你一定不要相信,如果你死了,成了替罪羊,那为了灭口,你的母亲或者别的什么人,是一定要死的,你要搞清楚这点,不要上当,虽然你处世经验不足,但却不要当傻子,不要反害了你的母亲,或是别的什么人!”

尚文彬刚才的表现很是猥琐,他现在的样子想高大上也不可能,除了他的母亲尚大娘之外,堂上没有人能瞧得起他,可李日知这么一说,尚文彬明显一愣,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刘秀雅!

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必定是刘秀雅威胁了尚文彬,楚强志很有鼓励尚文彬的意思,不过,他觉得与其问尚文彬,不如严刑审讯刘秀雅,只要把刘秀雅打得招供,那么尚文彬自然就能说实话了,审案靠打,这是楚强志的不二法门,也是这时天下大多数官员审案的手段。

但尚文彬听完这话之后,尚大娘也说话了,她倒是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是道:“儿啊,你要是死了,娘也活不下去了,别人威胁不威胁的,对娘也没有什么大用,只有你活着,为娘也才能活着啊!”

这一句话,由别人说出来,尚文彬没什么感触,他本来也不是一个能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的人,可他的母亲这么一说,尚文彬立即就哭了出来,他谁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不能不在乎母亲!

哭了几声,尚文彬提笔开始写起经过,他的文笔不好,但写经过这种事也不需要太好的文笔,只要能让人看懂就行,就算有错别字都无所谓,反正别人看不明白可以猜,而且还可以问。

李日知站在尚文彬的身后,看着他写,尚文彬倒是没有向他撒谎,因为最开始的部份,也就是前半份的情况,确实和尚文彬告诉他的一样,他和王艳雪有私情,每每私会,玩乐得不亦乐乎。

不过,尚文彬是个纨绔子弟,就是图个玩得开心,他可没有想过要娶王艳雪,当然王艳雪也没有想要过嫁给他,毕竟王艳雪是楚强远的妻子,楚强远可是当官的,而尚文彬除了年轻一些,鲜嫩一些之外,狗屁的本事都没有,王艳雪怎么可能跟楚强远“和离”,然后跟了尚文彬呢!

正是因为这样,两个就是在一起玩玩,所以王艳雪和尚文彬的关系非常好,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就能好好相处。

可是有一天,在王艳雪家后面的小巷子里,尚文彬无意当中看到了刘秀雅,当时刘秀雅正从王艳雪的家里出来,正要回自己家,走的就是后花园的小门,而王艳雪正在送刘秀雅。

尚文彬看到了刘秀雅之后,立即惊为天人,其实刘秀雅长得也没有多么多么的好看,只不过王八看绿豆,只要看对了眼儿,那看谁谁就是天人,甚至赛过天仙!

尚文彬当时正想去找王艳雪,在正好碰上了外人刘秀雅的时候,他只好装成是晃晃来晃晃去,然后转身离开,毕竟能来这条小巷子的人,基本上都是来这里大小便的!

尚文彬转身离开,他还听到后面的王艳雪在为他遮掩,王艳雪当时说道:“这是个来巷子里大小便的家伙,幸亏看到咱们之后,他肯自动离开!”

华阴县里没那么多公共的茅厕,普通百姓要是急了,找个小巷子就钻,解开裤子就解决,而王艳雪家和刘秀雅家之间的小巷子,更是重灾区,味道难闻之极。

刘秀雅也以为尚文彬是来方便的,她皱起眉头,道:“这个人长得恶心,做的事也是这么的恶心,下次要是再见到他,定不轻饶!”

刘秀雅的娘家可不是好惹的,要是她较起真来,说要不轻饶尚文彬,那尚文彬就一定会受重伤!

而刘秀雅的这句话,竟然也让尚文彬听到了,当时尚文彬大怒,象他这样的少年公子,仗着家里有钱,干什么事儿都敢干,又一直有母亲帮他擦屁股,所以他也不了解,甚至是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他不能惹的人。

对于尚文彬来讲,象王艳雪这种官员的妻子,都能让他给玩了,刘秀雅这样的女人他有什么不能玩的,而且为了报复刘秀雅,他还要强行地玩了这个女人!

所以等王艳雪把刘秀雅送回了家后,尚文彬立即就返了回来,又来找王艳雪,王艳雪把他给接了进来,两人去了卧室,玩乐了一番。

事后,尚文彬便问了刘秀雅的事情,王艳雪算不上是深宅妇人,但对于外面的事情也不是特别的了解,她和刘秀雅认识,只是因为是邻居的关系的,以前并不熟,而刘秀雅和她聊天,只说她丈夫金家舒的事,当然王艳雪也只是谈她的丈夫楚强远的事情,两个人的娘家,都没有提过,所以王艳雪并不知道刘秀雅娘家有什么样的人。

听尚文彬问起,王艳雪只能答出刘秀雅是个商人的女儿,然后又嫁给了金家舒这个商人,家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官府的背景,而且金家舒长年在外面经商,在长安城里还有宅子,听说还养了小老婆在外面,所以很少回家,现在金家里面只有刘秀雅一个人居住,仆人也只有两个仆妇。

尚文彬听了之后,觉得原来刘秀雅是个商人之妇,又是商人之女,那比他家还不如,他家可是大地主,从阶级层次上来讲,他的家庭是高于刘家和金家的,不过,他也不是那种性情缜密的人,所以刘家是干什么生意的商人,他便没有问,当然金家的他能稍稍知道一点,好象是做掮客的。

掮客是指替别的商人介绍买卖,从中赚取佣金的商人,这种商人在市井当中挺常见的,在唐时身份不是很高,所以尚文彬见到的这种掮客,都是混得不太好的人,他便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轻视。

但事实证明,尚文彬事后被修理,差点儿被整死,真是不冤枉,他就是活该!他也不想想,做掮客能做得有这么大的宅子,还能在寸土寸金的长安有宅子,那么这个掮客会是一般的混不下去的小商人吗?那么和金家舒结亲的人家,会是一般的小商人吗?

这些尚文彬统统没有搞清楚,但有一点他搞清楚了,就是他要玩了刘秀雅,并且是强行的玩了,这样才够刺激,他还打算在征服刘秀雅的时候,问刘秀雅还敢不敢说自己恶心了!

这是一个纨绔子弟的臆想,并且把这个臆想说给了另一个只知享乐,且没有什么见识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王艳雪。

王艳雪听了尚文彬的话之后,犹豫了一下,她怕万一刘秀雅吃了亏,不顾一切的把事情抖了出来,被楚强远知道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那么她自己也会完蛋的,尚文彬的要求是很有风险的。

不过,尚文彬为了达到目地,当然是连说带劝又加上哄,说刘秀雅肯定不敢把事情抖出来的,她只能吃哑巴亏,否则她还想不想做人了,这事儿肯定行,没问题的!

王艳雪架不住尚文彬又是撒娇,又是使小脾气的,这样的小情郎还是满招人儿疼的,所以王艳雪也就一时糊涂了,答应了尚文彬。

找了一天,尚文彬先到了王艳雪家里埋伏,然后王艳雪把刘秀雅给叫了来,骗她喝了不少的酒,结果刘秀雅就醉了,醉倒之后,尚文彬就出来了,把刘秀雅往床上一扔,然后他就上去造孽,等刘秀雅醒过来,木已成舟,后悔痛哭,统统都来不及了。

尚文彬得偿所愿,感觉心情舒畅,便向刘秀雅许下了许多的承诺,比如说什么要娶刘秀雅为妻,他是真心喜欢她,等等,诸如此类的屁话,反正说得非常的情真意切,连他自己几乎都相信了,甚至把王艳雪都给骗住了,还吃了点儿飞醋,还管尚文彬要首饰,算是谢谢她出力帮忙的酬劳,尚文彬一一答应。

但因为就是他的承诺太象真的了,所以刘秀雅竟然相信了,刘秀雅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但她偏偏对于女人被男人占了便宜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太仇恨的地方,这便是一个让人奇怪的地方了,但是因为什么,刘秀雅没说,尚文彬当然也就不知道。

刘秀雅对尚文彬说,当然两个人是私下说的,王艳雪并不在场,两个人以后又有了几次私会,刘秀雅就对尚文彬说,不如把金家舒给弄死,这样便能继承金家舒的家产了,然后刘秀雅改嫁尚文彬,两个人做长久夫妻,这样岂不是能永远快乐了。

这女人的情格颇有些分裂,既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从她写的字上就能清楚的看出这一点,但又对男男女女的事情并不在意,这也就罢了,她对于杀人的事,也不是那么在意,似乎从小看惯了似的,这不就让人感到奇怪了么!

尚文彬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而且家中还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让他勾引一下女人,他还可以,甚至想对别的女人用强,也还得要人帮忙,他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富家子弟罢了,让他杀人,他哪敢啊!

可尚文彬敢不答应,刘秀雅就翻脸了,而这时候,尚文彬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娘家是干嘛的,做的是什么生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都不是好人

刘秀雅的父亲刘秤,早年是个江洋大盗,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不过,因为缺德事做得太多了,所以一直人到中年,都没有子嗣,眼看着就要绝了香火。

于是,刘秤找了个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卦上说只有刘秤改邪归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才能有儿女生下来,否则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刘秤是非常迷信的,他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想不迷信也不行,于是他便金盆洗手,不再当强盗了,老老实实地开了一家客栈,娶了个婆娘,老老实实过日子。

那算命的先生说的话还真准,等刘秤的生活安稳下来之后,过了不久,他的婆娘还真的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兄长,起名叫刘成振,女的便是刘秀雅了。

刘秤欣喜惹狂,他本来就迷信,现在当然就更迷信了,他对算卦这种事情,已经魔症到了凡事都要算上一卦的地步,不过,他自己算卦,却是算不中的居多,算中的时候很少了。

刘秤虽然不当江洋大盗了,但江湖上的朋友还是有不少的,经常来他的客栈里面聚会,呼朋唤友,吃喝玩乐,久而久之,刘成振和刘秀雅也受此熏陶,从小便听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

但好在刘秤的婆娘,实际上是一个落魄的官家小姐,父亲犯了事被朝廷杀头,她和母亲被流放,路上母亲又病死,她孤苦无依,又差点儿被押送的官差欺负,偏巧在路上遇到了刘秤,刘秤杀死了官差,救下了她,所以刘妻是心甘情愿嫁给刘秤的。

而刘秤对待别人凶狠无比,但对待妻子却是温柔体贴,刘妻把一双子女也教养得很好,虽不能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起码儿女都是读过书的人,尤其是刘秀雅跟着母亲,练得一手好字,她在符上写的人名,让傅贵宝都感到惭愧!

然而,刘妻没看到儿子女儿成亲便去世了,而刘妻的去世,直接导致了儿女们再不象从前那样乖巧听话,因为刘秤的生活太“精彩”了,就算不当强盗,也一样有无数的强盗来找他玩耍,久而久之,刘成振和刘秀雅便也都小沾上了些不良习惯。

刘秀雅还好些,毕竟是个女子,但刘成振就要命了,说他要命,他是真的要命,因为他又开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在城外,华阴县的边境,旅客住店需得留下命来,专卖人肉馒头,这是一家黑店。

不过因为刘成振手面大,朋友多,路子也广,所以他的买卖一直也没被官府发现,因为刘成振只害过路的外乡人,从不加害本地人,没人告他,民不举官不究,官府自然就不知道了。

后来,刘秤认为儿子也开始干坏事了,得留条后路才行,便巴结上了金家舒,金家舒是个掮客,但他是给王公大臣们做生意当掮客的,金家舒在宫里有门路,后台硬到不行不行的,刘秤攀上了这个关系,把刘秀雅嫁给了金家舒,希望女儿能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而儿子也能得个靠山。

当刘秀雅嫁入金家之后,才知道原来金家舒在长安是有正妻的,刘秀雅只是个平妻,虽然也是妻,但还是要比正妻要差的,刘秀雅就大为不满,把事情和刘秤和刘成振说了,但父兄两个都劝她只能硬着头皮认了,因为他们惹不起金家舒。

刘秀雅没办法,只好留在华阴县,独自一人留守空房,只有金家舒回华阴时,才能团圆一下,后来又听说长安的正妻生了儿子,她便更加的焦躁,感觉自己吃了大亏,总是想着要报复金家舒,但一直没机会,好几年过去了,她一直在金家忍气吞声的。

可有一天,那个不长眼的尚文彬,却敢对她用强,刘秀雅又感觉吃了大亏,但感觉尚文彬这个很鲜很嫩的小少年,还不错,可以在一起玩玩,后来又得知尚文彬是大地主之子,并且没有娶亲,也还没有订亲,她就又动心思了,那不如与金家舒和离,然后嫁给尚文彬,这不是挺好的么。

她就把这个想法同尚文彬说了,并且为了报复金家舒,她还计划着把金家舒给弄死,她是平妻,而且还有强势的娘家,估计应该能分一大笔的遗产,想必父兄也是愿意的。

可没想到,尚文彬这个纨绔子弟竟然不敢!刘秀雅从小就见惯了强横霸道的男子,而且金家舒也是这种人,在她的一生当中,几乎还没有看过废物男子,这下子她可看到了,还以为尚文彬也挺强势呢,原来竟然是这么一个废物蛋!

刘秀雅一怒之下,便把此事告诉了父兄,当然她没说要杀掉金家舒,也没说要和离,而是只说了尚文彬对她用了强,她只说了这个。

刘秤和刘成振听了大吃一惊,又惊又怒,在华阴县竟然还有人敢欺负他家的人,这简直是太骇人听闻了,完全想不到的事情。

普通百姓的思维必定是报官,去官府喊冤,但刘秤和刘成振却绝不会这么想的,当初可就连刘秀雅都没这么想过,报官干嘛,那多麻烦,如果想要报复谁,那还不是很简单么,只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不就得了,小事一桩!

刘秤就问刘秀雅,那个尚文彬要怎么赔偿,而且这事儿可不能让金家舒知道,最好是从尚文彬的手里把好处榨出来,然后再把尚文彬给灭口,比如说活埋或者做成人肉包子什么的,这样的处理方法是最好的。

这时候刘秀雅才把她想和尚文彬做夫妻,然后弄死金家舒,分金家财产的事情说了,还非常气愤地说尚文彬竟然不敢,真是个没种的男人。

刘秤忙劝女儿,曾对刘秀雅说道:“没种他还敢对你用强?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而已,这种人最好吓唬,只要一吓唬,那就管他要什么就有什么。”

刘成振也道:“小妹,那金家舒可不是好相与的,杀了他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万一没成功杀掉,那可是后患无穷,爹爹和我是万万承受不住金家舒的报复的,所以还是对付尚文彬比较容易些,大不了把他全家都杀了,但却无法取得所有财物和田产,这样就得想想办法了!”

刘家三口人一合计,确实是尚文彬好杀一些,但尚家的财富主要是田产,这个是很难弄到手的,因为田产买卖是要通过官府的,而刘家父子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进入官府。

刘秤和刘成振杀人放火的本事不小,但要说动脑子谋取田产的本事,那就不大了,毕竟谋取和抢劫是两回事,本质上虽然一样,但表现形式可是完全不同的!

没商量出什么来,最后刘成振一拍大腿,那个王艳雪不是好东西,她既然是官员的妻子,那么也得让他尝尝鲜,反正王艳雪做了亏心事,就算对她用强,她也不敢声张,先把妹妹吃的亏,从王艳雪的身上找回来才行。

至于刘秤本来还想去把尚文彬的母亲尚大娘给用强了,但后来看到尚大娘的模样,便没动手,老强盗也是有品味的,不是什么样的老妪都行的!

刘秤先是算了一卦,选了个所谓的黄道吉日,刘成振便去了王艳雪的家,挺容易的,他就是顺着尚文彬进楚家的那个狗洞钻进楚家的,然后按着暗号,去敲了王艳雪卧室的门。

非常顺利,王艳雪还把门给打开了,但王艳雪很明显是那种不知死活的人,她竟然不等刘成振介绍一下自己,便想要张喊大叫,这让刘成振很生气,虽然刘成振的想法总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王艳雪这么不识抬举,也只能送她去西天极乐世界了!

对于刘成振来讲,拿刀子捅人可比讲道理容易太多了,一刀下去,就把王艳雪给了结了,然后他便从后花园走了,找到刘秤之后,把事情说了,便宜没占到,直接把人给杀了。

父子两个一商量,反正也出人命了,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尚文彬也给宰了得了,于是他俩便去找尚文彬,但两个人又一想,似乎也没必要立即要了尚文彬的小命,先把他的舌头割了,给他点儿厉害看看,然后再去敲诈尚大娘,没准儿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比直接杀人要强。

刘秤和刘成振便找到了尚文彬,对付尚文彬那就更没有难度了,把尚文彬的舌头割下,然后威胁一番,这才走人,所以尚文彬对李日知没有说实话,不是两个人割了他的舌头就走了,而是还有威胁的话,向他要过钱,还提了下如果敢说出去,就把尚大娘给大卸八块了,要不然尚文彬能这么害怕么!

刘成振又进了楚家,把尚文彬的舌头塞进了王艳雪的嘴里,然后把后花园的门从里面关好,他钻狗洞离开。

本来,刘家父子以为这个案子能拖得挺久呢,这样他们好再想办法去讹诈尚大娘,但没想到华阴县的县令断案极快,三下五除二就把案子给判了,而尚文彬的窝囊也超出想象,竟然真的被吓住了,不敢说实话,以至于直接被判处死刑了!

王艳雪死了,尚文彬也要被砍头,虽然刘秀雅的仇是报了,但却没有捞到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刘家父子和刘秀雅还是觉得挺亏,但事情发展到了这里,也就这样吧!

刘成振还抱怨了一下,说早知如此就不把舌头塞进王艳雪的嘴里了,谁知县令这么糊涂,连咬痕和刀割的痕迹都看不明白呢,这么直接就判案了,害得他们没有办法去敲诈尚家。

刘秀雅还住在城里,但刘家父子则回城外了,回到他们家的客栈,现在刘家有两家客栈,一大一小,一个做正常生意,一个做黑店的生意。

刘秀雅是不在乎死了王艳雪和尚文彬的,她只在乎这些死的人,不要在阴间找她的麻烦,所以她才会找算命的去家里做法事,结果找到了傅贵宝,傅贵宝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啊!

以上这些经过,尚文彬当然并不能都说出来,他只能说和自己有关的那部份,这回他没有隐瞒,都实话实说,写到了纸上,李日知看了直摇头,这尚文彬虽然倒霉,惹到了他惹不起的人头上,但他本身,也不是一只好鸟。

尚文彬写好了经过,呈给了楚强志看,楚强志看完之后,相当地惊讶,道:“刘秀雅,你的父兄是江洋大盗,还开黑店?是你吓唬尚文彬的话吧?咱们华阴县,也有黑店?”

县令大人真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自己辖地上会有卖人肉馒头的,太可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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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抓捕

楚强志也是太惊骇了,所以才顺嘴问出了这句话,他问刘秤和刘成振卖不卖人肉馒头,其实就等于是在问刘家父子是不是杀人犯,刘秀雅能给他什么回答,那肯定说不是啊!

刘秀雅急道:“民妇从来没有对尚文彬说过这种话,这都是尚文彬为了掩盖他的罪行,所以编造出来的,向民妇身上泼脏水,好显得他很无辜!”

李日知上前,说道:“县尊,学生以为,只要得到刘家父子的供词,那么王艳雪和尚文彬一案,便可以得到解决,否则,这案子可能会一拖再拖,甚至只能维持原判,而如果数年之后,刘家父子在外地被擒拿,那么,就会更加麻烦了。”

李日知说得挺婉转,因为这案子已经判决了,所以如果不能立即翻案,那么过一段时间就要处死尚文彬,而如果刘家父子以后要是再犯案子,被别的地方官给抓到,到时候问出现在这个案子,那就等于间接证明了尚文彬案是冤案,那时候可是想补救都来不及了。

楚强志一阵冷汗冒了出来,这个李日知说得不错,现在翻案,是他自己翻的案,自己给自己挑错,这不丢人,但如果是把尚文彬砍了之后,再被别人把案给翻了,那尚文彬是活不过来的,而他自己多年的官声将毁于一旦,对他来讲,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楚强志不敢再迟疑,他一拍惊堂木,道:“把犯妇金刘氏关入大牢,尚文彬仍关进死牢里。集合本县所有差役,随本官一同去抓捕刘家父子!”

刘秀雅自然就慌了,她连声大叫冤枉,但却没人听她的,而尚大娘和尚文彬母子却是又惊又喜,没想到县令这么快就能下决心,直接抓捕刘家父子,如果能抓住刘秤和刘成振,那么尚文彬就可以被重新定罪,那时候,肯定不会是死刑了。

衙役上来押走了刘秀雅,把尚文彬也给带走了,而楚强志也叫人牵来了马,他要骑着马去抓捕刘家父子,华阴县里的衙役们也都集合起来,除去文职的吏员外,能拿着武器去抓贼的衙役足足有五六十人!

李日知上前道:“县尊,学生不才,虽力不足道,但愿意帮县尊一臂之力,还望县尊允许学生跟随!”

楚强志看了看李日知和傅贵宝几个人,点了点头,忽地笑着指了指傅贵宝,道:“他可以阵前做法,让刘家父子无法逃脱!”

傅贵宝嘻嘻一笑,道:“学生这个道士是假的,对付刘秀雅绰绰有余,对付她的父兄,那就不够瞧的了!”

陈英英却道:“你又鲜又嫩,刘家父子最喜欢人肉包子,岂会有不喜欢你之理!”

傅贵宝瞪起眼睛,道:“我的肉……”

“你的肉被做成肉饼,被吃之后,变屎拉出,掉在茅坑之中!”陈英英毫无淑女风范的道。

傅贵宝气道:“不要打断我,我是说我的肉不好吃,要吃也吃你这样的,毛少!”

在他俩的吵嘴声中,众人出了华阴县衙,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城,向刘秤开的客栈赶去。

出了城外,没走多大会儿的功夫,便到了河边码头附近,大河直通南北,河上大船数以百计,每天到这里装卸的货物无数,算是非常繁华的所在,如果在这里开上一家买卖,那想不赚钱都难。

刘秤开的客栈从规模上来讲,算不得是华阴县里最大的,可能连前十都排不进去,但生意却是好得不得了,客栈离码头只有数十步的距离,捕快们差不多都知道这家客栈,指给了楚强志看。

楚强志看向客栈,感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一家普通的客栈罢了,看大小能有三四十间客房也就顶天了,他道:“把客栈包围起来,直接就进去抓人,如遇抵抗……不可伤人性命,其它的就不必在意了!”

下命令时,他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说格杀勿论的,但万一刘秤不是江洋大盗,那个尚文彬是在乱咬人,那岂不糟糕,所以杀人就不必了,但官府办差,如果有人敢反抗,那给一些教训还是需要的。

于是,捕快们立即就冲进了客栈里,乒乒乓乓地开始抓人。

李日知在后面看着,他转过头,对傅贵宝和成自在道:“如果那个刘秤是真的江洋大盗,那么官差们一定抓不到他的,需知狡兔三窟,这么大的一家客栈里面怎么可能没有秘道呢,必然会有其它出口。”

傅贵宝左右张望一下,摇头道:“不晓得那个出口在哪里,我对这个不擅长了,现在开一卦似乎也来不及了。”

成自在却笑道:“算卦我是不行,但你们要问我挖洞的事情,那我却还是略知一二的,要是真有地道,人挖洞和野兽挖洞,其实想法都是差不多的,逃生的洞口肯定是不能让天敌看到的,在用不着逃生洞口时,也不能让闲杂人等发现,这里这么热闹,所以洞口一定不在陆地上,必在河边无疑!”

众人听了一起点头,不错,应该就是在河边,客栈里河边并不远,而且河水水位是低于客栈的,所以只要地道的出口在河边,那么既不会被闲杂人等发现,而客栈里面要是有人逃命,只需要进入河里就成了,必定可以逃走。

就象现在似的,虽然捕快们包围了客栈,但却没有人去关注河边,如果刘秤是江洋大盗,他只需要进入河水里,那想要逃走简直是太简单了,说不定现在刘秤就在往秘道里撤退呢!

成自在观察了一下,道:“河边那里有一处凹形,如果是我,那么秘道开口,必定放在此处!”

李日知一看,果然离着码头差不多一百来步远的岸边,有一处凹了进去,使得本来平滑的岸边,象是被咬了一口,凹形不大,不适合停船,离着码头又有些远,附近一条船都没有,如果真有秘道,那么把口开在那里,是非常适合的,又不是太远,但距离却足够离开包围圈了!

几个人一路小跑,跑到了那处凹形地块,成自在把衣服脱了,扑通一声就跳下了河去,岸边的河水不深,顶多也就过了胸口,就算是不会游泳的人,也不能说是太危险,当然那个刘秤肯定应该是会游泳的。

成自在看了片刻,笑道:“这里有一个洞,不过,似乎是小了些,哦,是被东西堵住了,这洞有一小半是在水面上的,还被石头堵上了,如果不仔细看,看真容易忽略过去!”

李日知道:“看来刘家父子还没有逃过来!”

可也就是说话这会儿的功夫,客栈那边传来了打斗声,李日知他们所站的地方,离着客栈有一百来步,这距离可算不上近了,这么远还能有打斗声传过来,那明显是战斗场面激烈了!

估计客栈里面有不少的游侠或者大盗一类的人物,这里是交通便捷之地,又有同行刘秤开的客栈,那不法分子自然要把这里当成一个窝点了,而官差突然来抓捕,猝不及防,又眼见着无法逃脱之下,游侠也就罢了,大盗们当然是要反抗的,这点毫无疑问。

又过了片刻功夫,成自在嘘的一声,然后潜入了水里,李日知还有傅贵宝则立即在岸边寻找起来,岸边挺干净的,没有什么树棍之类,但是石块倒还是有一些,两个人都捡了些石块,拿在手里,就连陈英英都举起了一块大石头,和人脑袋一样大的石头,准备好了,紧盯着水面!

忽然,哗啦一声,一个人头露出了水面,看样子是一个大汉的脑袋,这人露出水面,先是吐出一口河水,然后伸手去擦脸上的水,想要睁开眼睛!

可他眼睛还没睁开呢,李日知和傅贵宝还有陈英英就把手里的石头一起砸了出去,他们都是就站在岸边的,而河里的大汉刚刚从洞里钻出来,离着岸边也就几步的距离,如此之近,石块岂有砸不中之理!

砰,大汉脑袋挨了一下,砰砰,又挨了两下,大汉呀呀叫了两声,脑袋上鲜血迸流,他就要往水里再钻,可第四块石头又砸中了他的脑袋,这块石头大了些,是陈英英双手举起,然后扔了过来的,不太准,但也马马虎虎算是砸到了!

就算大汉再厉害,就算他练过铁头功,但在如此的重击下,他也坚持不住了,仰面朝天地就倒了下去,双眼翻白,估计这么个倒进水里,要是不能立即醒过来,呛也呛死了他!

这时候,突然水时又有一个脑袋冒了出来,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这老汉的动作和前头的大汉差不多,也是头先露出来,吐出一口水,然后去擦脸上的水,这老汉却比大汉多了一个动作,看样子他是着急想说话,估计大概是想问先头的大汉,为什么要叫,小心招来官差!

可老汉刚把嘴巴张开,身子却猛地往下直坠,就象是有人在抱着他的腰,把他往水里拖一样,瞬间就又进入了水里!

陈英英喜道:“一定是师弟,一定是师弟,看来洞里不会出来人了,这就是刘家父子!”

傅贵宝却道:“师弟,你也叫师弟?你还真好意思啊!”

李日知和傅贵宝一起脱衣踢鞋,跳进了水中,先把那个大汉拖上岸来,然后又去帮成自在,片刻功夫把那老汉也给拖上岸边,但这两个人此时都已经昏迷了,老汉还好些,只是呛了些水,但那个大汉就倒霉了,满头是血,然后还呛了不少的水。

陈英英冲着客栈那边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楚县令,快点儿到这儿来,刘家父子在这里,这里有秘道!”

她喊得太大声了,咳嗽了几声,不过,远处的楚强志倒是听到了,他们这边的打斗也刚刚结束,几十个衙役抓住了七八个大汉,全都五花大绑起来了,但是这七八个人里面却没有刘家父子。

楚强志还在纳闷儿,这家客栈包围得水泄不通,而且他们来得又突然,怎么刘家父子还跑了,谁给他们送的信儿,难不成衙门里有内奸,给刘家父子通风报信儿了?

可是,给刘家父子当内奸,这个太不值得了吧,刘家父子算个啥呀!

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喊,楚强志往岸边一望,便看到了陈英英和李日知他们,还看到他们从河里拖上两个人。

楚强志啊地一声,指向岸边,对着衙役们叫道:“那边,过去看看,本官也过去!”

连跑带颠地,楚强志带着一帮衙役来到了岸边,有衙役叫道:“这个是刘秤,但这个不是他儿子,这个,这个人,啊呀,这个人是通缉犯!”

第一百六十七章 恶魔父子

有衙役指站那个满脑袋是血的大汉,叫喊着,非常兴奋,其他衙役也纷纷上前,看到大汉的长相之后,也都欢呼雀跃,这下子可是立了大功了!

楚强志亲自上前,当他看到大汉的模样,同样又惊又喜,拍手道:“这不是全国通缉的食人鳄邓噩么,他竟然在华阴县藏着!”

食人鳄邓噩是长安一直在通缉的一个重犯,此人据说出生时母亲难产,生下来后父母都不喜欢他,所以起名为噩,少年时代便在家乡犯下各种罪行,之后逃走,此犯灭绝人性,经常杀害无辜百姓,然后把受害者吃掉,又因为水性极好,所以人称食人鳄。

据说此人手上有上百条人命,乃是全大唐悬赏金额最高的杀人犯之一,赏金价格高达八千贯,因为他吃了一个大贵族的幼子,那大贵族出钱七千八百贯,然后加上官府悬赏的二百贯,凑成了八千贯,谁能抓住他,这么一大笔钱就归谁!

楚强志叫道:“不可让他跑了!”

衙役们一拥而上,把还在昏迷的邓噩给绑了起来,有衙役把他肚子里的水按了出来,然后让他面朝地趴着。

邓噩幽幽醒转,张嘴便道:“是谁敢打某,是谁,某要吃了他!”

一个衙役问道:“你是食人鳄邓噩吗?”

邓噩迷迷糊糊地道:“不错,某便是邓噩,你是谁啊?”

“我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很仰慕你的大名,所以你先回答,你确定是食人鳄邓噩吧?”那个衙役接着问道。

邓噩水性极好,但水性再好,却被砸得满头开花,那他也休想不呛水,而脑袋上有伤,又是刚醒过来,呛水之后的难受劲儿还没有过呢,也算是脑子进水,所以很不清醒,他没看清周围的情况,只以为是他是被旁边的人救起来。

哼哼两声,邓噩又道:“某便是食人鳄邓噩,兄台是?”

楚强志听邓噩亲口承认,喜不自胜,大声道:“好,既然他便是邓噩,那是必死无疑的,此人遇赦不赦,所以为防止他逃走,把他的手筋和脚筋全都挑断吧,别让他咬舌自尽,嘴里塞上布!”

楚强志是一个合格的官吏,但在此时,一个合格的官吏就是要对江洋大盗凶残一些,不可以有怜悯之心,尤其是吃人的恶人,所以邓噩落到他的手里,想死都难!

衙役们大声答应,几个人一起动手,把邓噩的手筋脚筋全都给挑了邓噩大声惨叫,他叫道:“刘秤,你这个小人,竟然敢出卖某,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刘秤也被绑了起来,他叫道:“这这,这不关我的事,我也被抓起来了啊!”

楚强志哈哈大笑,摸着胡须,说道:“真是没有想到,这一趟外差,出得如此成果丰盛,李日知,你这下子可立下大功了,抓获此巨恶,本官要亲自上书朝廷,请求皇上赏赐于你!”

李日知大喜,连忙道:“抓获此巨恶,倒也不是学生一人之功,多亏这位陈英英、还有傅贵宝和成自在,没有他们,学生一人哪可能擒获这两个人啊!”

楚强志笑道:“赏金可由我华阴县代长安支付,这个无妨。嗯,现在我们去捉拿刘成振,对了,刘成振的客店是开在哪里的?”

一个衙役忙道:“是开在本县西南边境那里,名叫十字坡的地方,那里卑职曾经路过过,但从没有想到,那里会有家黑店!”

“你去过就好,头前带路!”楚强志把手一摆,他现在兴奋极了,着急去抓人,十字坡他是知道的,事实上离这里并不远,走直线大路,顶多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已!

正好刘秤的客栈里面养着几十匹马,衙役们把马都牵了出来,这么多匹马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时候当然都充公了,众人纷纷上马,快马加鞭地赶往西南边境。

骑马速度自然很快,没有到一个时辰,大队人马便到了刘成振开的客栈那里,这是家不太大的客栈,也就是个两进院子,第一进是两层的小楼,一楼是饭堂,二楼便是客房了,而后院则全是客院,东西跨院则是放车放马的地方。

衙役们并不掩饰这次行动,呼啸而到,立即便把客栈给包围了起来,楚强志也骑在马上,他叫道:“周围查查,看看有没有地道!”

李日知连忙上前,道:“县尊,这里不比大河边,如果有地道的话,可是不好寻找,但学生以为,只要把刘秤押在前面,那个刘成振不敢逃走,就算逃走,也会想着来救父亲,我们也可以设好陷阱,等着他自投罗风。”

楚强志点了点,有理,那就这么干吧!

衙役们把刘秤推到了前面,然后纷纷下马,挥舞着腰刀和铁锁冲进了客栈。这次客栈里就没有什么激烈的打斗了,刘成振开客栈的目的和他父亲刘秤不一样。

刘秤开客栈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为了广交天下豪杰,而刘成振则就是为了钱,这个客栈是专门有来杀人卖肉,抢劫财物之用,当然,这个地方也是食人鳄邓噩常来的地方,来吃人肉包子嘛!

这家客栈不大,伙计也只有四五个,只片刻功夫,衙役便把伙计全都抓了起来,这时,有衙役叫道:“有地道,有地道,里面有人!”

衙役们下了地道,又过了片刻,从里面抓出一人,这人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从外表上来持,和刘秤还算是有几分相似,估计此人便是刘成振,他果然没有逃掉,被衙役们抓了出来。

抓刘成振的衙役到了楚强志的跟前,大声道:“县尊,下面有个地窖,里面有数具尸体,进面真是如人间地狱一般,以前我们从不知这里竟然有这么一家黑店,如果早知道,绝不能允许它存在本县!”

楚强志看了看刘成振,哼了声,道:“走,进去看看!”

李日知连忙跟上,傅贵宝和成自在也要跟进店,李日知回过头来,对陈英英道:“下面必定很是血腥,你就不必下去了!”

陈英英犹豫了一下,道:“那你们看了之后,上来讲给我听!”

李日知嗯了声,跟在楚强志的后面,进入了店栈。刘成振开的这家店栈,从外表上来看和普通的客栈没什么区别,有单间,以多人间,甚至还有两个屋子里面是大通铺,专门给穷人住的那种大通铺,不过,店里面却没有什么客人,只有那些被抓住的伙计。

一个衙役指着后院的厨房,道:“地洞就在下面,县尊小心,下面可是血腥之极了,真是难以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嗯,不是人,禽兽!”

楚强志下了地洞,李日知也下去了,就见在洞里面点着几只油灯,地上放着一只大案,上面竟然有两具被肢解的尸体,墙边还有几个架子,上面分别放着人的肢体,甚至还有撑起来的人皮!

真的如那衙役说的,这个地洞里面,真的是如人间地狱相仿,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禽兽,如此行为,真的如禽兽一般了!

李日知只觉得毛骨悚然,那个刘秀雅看起来还是满正常的,当然实际上也不见得很正常,可她的父亲和哥哥简直就是禽兽,这座黑店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旅客,如果不是尚文彬的案子,可能还会存在一段时间,那样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了。

楚强志脸色难看之极,虽然他这算是破了个大案,但县里面有这样的黑店存在,他就算是破了这个案子,怕也只能算是功过相抵,但好在,他总算是为本县除了一害,这却也是一件功德了。

李日知道:“县尊,这地洞里需当好生收拾一下,以学生浅见,如此修罗场一样的地方,包括上面的宅院,还是一把火烧掉,然后推平比较好!”

楚强志犹豫了一下,摇头道:“等本官上报刑部之后,由刑部决定如何处理这里吧,本官愧对百姓,治下竟然出现了如此凶残的地方,无面目再治理华阴,今日回衙之后,便即封印,等刑部来人责罚!”

说罢,楚强志叹了口气,拍了拍李日知的肩膀,转身出了地洞。

他毕竟是一个正直的官员,不会因为此事怪罪李日知,而且还把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从当官的好坏程度来讲,楚强志绝对是一个好官,只是能力稍显不足。

李日知跟在楚强志的身后,心想:“要说长安的刑部,马侍郎是欠着我一个人情的,看这楚县令是个好官,要不然我替他求求情?”

可转念一想,他自己都没有见到过马侍郎呢,又如何替楚强志求情呢,再说,楚强志也不会被罢官吧,就算是刑部对他不满,但吏部应该还是认为他合格的!

对于这些高层的想法,李日知不太明白,所以也无法凭空想象,只能默不作声,跟着楚强志出了地洞。

楚强志下令把这家客栈给查封,附近百姓不可以靠近,而他押着刘家父子和邓鳄,以及一众从犯喽啰回了华阴县衙。

回到县衙时,已然是半夜了,虽然忙了一整天,可楚强志仍旧升堂,把尚文彬还有刘秀雅都押到了堂上。

楚强志先问刘秀雅,是不是唆使刘秤和刘成振去杀王艳雪的,刘秀雅当然说不是,实际上楚强志也明白,刘秀雅不会承认,而审刘秤和刘成振,他们两个也一定不会说和刘秀雅有关,以此来保护她,这份口供即使用刑,也是不可能得到的!

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楚强志扔把刘秤和刘成振押上来,问是不是刘秀雅唆使他们去害王艳雪的,他们果然说不是,这和事先预料的一样。

那么如此一来,整个尚文彬的案子里,刘秀雅就是一个受害者,因为只要她不承认与尚文彬通奸,也就是“和奸”,那么尚文彬是没有本事证明的,而实际上刘秀雅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就算她“想做”,但“想”做这个事情,是没法定罪的,除非她想的是谋反一类的,如果她只是想害了尚文彬,这只能算是她受了伤害之后的愤恨,这个是没法谴责,不愤恨才不对!

楚强志心中此时也是激荡,但他还是同情弱者的,也没有因为刘秀雅有这么一对父兄,就把她也打入了恶人的行列,把刘秀雅释放了,交由丈夫管教,但金家舒并不在华阴,所以刘秀雅如何,也只能见人见智了。

对于这样的判决,李日知是感觉有点儿意外的,刘秀雅似乎不能算是无辜,她父兄的事情她会不知道么,而且她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其实是可以延伸一下,探挖一下的,也许还会审出些什么,不过,尊重楚强志的判决,李日知并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对尚文彬的处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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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上路

对于尚文彬,楚强志并没有一点的同情,更没有因为尚文彬被割了舌头,所以就减轻他的罪责,他认为尚文彬之所以受这些痛苦,包括从此不能再说话,都是尚文彬咎由自取,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也当堂说了出来。

对于楚强志的这种看法,李日知倒是赞同,凡事一码归一码,尤其是断案,也不能加入太多的个人感情,当然,没有一点感情也是不可能的,但总不能因为尚文彬受了伤,所以就减轻对他的责罚。

楚强志宣判,尚文彬与被害的妇人王艳雪,属于“和奸”,就是通奸,因为王艳雪是有夫之妇,所以尚文彬的罪责更重,杖一百,徒刑两年,又因尚文彬的过失,导致了王艳雪死亡,起因就是因为尚文彬嘛,所以罪加一等。

而尚文彬又强奸刘秀雅,所以尚文彬要徒刑两年,杖一百五十,因为刘秀雅也是有夫之妇,所以罪加一等。

因为这个时代唐律刚刚由长孙无忌等人制定出来,《唐律疏义》刚刚在官府中普及,有很多案例还没有发生,无法去做参考,所以罪加一等,加重处罚,到底要怎么个加重,这个一等要怎么界定,还没有形成惯例,这里面其实是有一定的操作空间的。

楚强志因为憎恨尚文彬,所以加重处罚,杖五百,徒刑六年,当然,他这的这种判法还是要上报刑部的,如果只是风化案,那他这就是终审了,但因为涉及到了王艳雪的死亡,所以还要刑部核实,其实也就是走一个过场,基本还是会维持原判的。

李日知看了眼尚文彬,这家伙也算是自作自受,杖五百,要是真打起板子,别说五百,就算是五十也能要了人的性命,不过他家有钱,这杖五百有可能会交罚金了结,楚强志并没有说不可以交罚金,所以这里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但六年的徒刑,估计是没法减免的,但如果尚大娘肯花钱,尚文彬在里面还是可以过得舒服些的。

要说可怜,要说值得同情,不是被割了舌头的尚文彬,而是他的母亲尚大娘,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有代替儿子受苦,那估计尚大娘会毫不犹豫的去受苦,然而,如果当初她不是那么宠溺尚文彬,而是严加管教,那么,也许很多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楚强志把手一挥,让衙役们把尚文彬押回了大牢,之后,他便在大案后面呆呆的坐了片刻,估计是在想他自己的事情吧!

好一会儿,楚强志这才叹了口气,让衙役去通知县丞过来,其实,衙役们早就去通知了县丞,县丞也早就来了,但是没出来,县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县令肯定是要吃挂落的,县丞这时候得避嫌啊,这时候要是蹦出来,那岂不是太得瑟了,是想着要抢权怎么着,县令看了不得怒么,所以县丞没敢出来,等县令叫他,他才会露面,这也算是尊重楚强志吧!

楚强志见县丞来了,便道:“我现在是戴罪之身了,县里面出了刘家父子这么大的案子,我有失查之过,所以我打算去长安请罪,也会把邓噩和刘家父子押解进京,县里面的事情就拜托贤弟了!”

县丞忙道:“楚兄,你可不要这样说,刘家父子的案子可不能怪你失查,听说他们害的都是过路的外乡人,没有报案的人,咱们自然也没法去追查,还有不管怎么说抓到邓噩,这本身就是功劳,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必是不会怪罪楚兄的。”

楚强志叹了口气,道:“就算是朝廷不会怪罪,但我也是心中有愧啊!”从做官的角度上来讲,楚强志是相当地有节操了。

县丞只好又出言安慰,但楚强志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更改,他是决定亲自押犯人进长安,县里的事情就交给县丞了。

交待好事情之后,楚强志出了大堂,见李日知他们还等在堂外,他微笑着道:“刚才我有些恍惚,却是把你们的功劳给忘记了,不要说你们帮着抓住了邓噩,还抓住了刘家父子,光凭尚文彬的案子,使我没有犯下大错,这就很值得表彰了,关于赏金,我华阴县可以先行支付,而且我还会写封信给宫中,说给贵人知道,这样你们进京之后,考试我帮不上忙,但在投行卷上面,你们还是能借一点力的!”

李日知哦了声,道:“县尊是要写信给宫里,是皇宫里吗?”

楚强志点了点头,道:“宫里面,我有认识的人,对你们投行卷是有利的,这个明天再说吧,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如果你们愿意,那么明天……嗯,后天我们一起走吧,正好顺路一起进京,因为打造木笼囚车还需要时间,明天怕是来不及了。”

李日知当然是愿意和楚强志一起进京的,毕竟能有官场上的人照应一下,这种便利还是要需要的,至于游览华山,也只有等以后再去了。

楚强志表示他押着囚车上京时,会叫上李日知的,李日知这才回了客栈。

路上,陈英英道:“日知,你说楚县令判案子,判得对吗?他可是以前判错了一次!”

李日知道:“从律法上来讲,他判刑的基础没错,不过,现在我大唐律法初定,有很多时候还是要看具体是什么样情况,有时候可能同一种案子,但因为情况不一样,所以判处的刑罚也会不一样的。”

傅贵宝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如果有钱的话,那么其实并不怕被判刑的,象徒刑这种没办法了,但打板子,如果是穷人的话,那五百板子岂不是要都挨了,那不就要打死人了么,可有钱人的话,花钱买通衙役,或者交罚金抵消板子,并不会真的挨揍的。”

李日知想了想,道:“板子不会一天打完的,那不得直接把尚文彬打成肉馅儿了么,也可能会交罚金吧,尚大娘花得起这个钱。不过,小杰说得有理,以后有钱人怕是会占很大的便宜,可这世上什么事情不是有钱人占便宜呢!”

“所以我就是特别喜欢这个世道!”傅贵宝得意洋洋地道,他可是有钱人,他当然在这样的世道里,过得很舒服了。

几个人回到了客栈,各自回房休息,等到第二天的中午,他们才纷纷起床,李日知找来了全束方,把破案的经过说了,全束方大吃一惊,他本来以为尚文彬案子也就那么回事了,尚文彬可能就是杀人凶手,却没有想到,这里面如此的复杂,竟然揪出了刘家父子,还有一个全国通缉的大逃犯邓噩!

全束方想哭的心情都有了,要是早知道这样,那他就跟着李日知他们一起去了,这样岂不是能立大功,不但能露脸,而且还能得到一大笔的悬赏,八千贯啊,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士子们听说了消息,也都过来询问,便由傅贵宝又说了一遍,尤其是讲到他装成道士,去骗刘秀雅时,那更是讲得非常详细,把自己说得英武无比,完全就是破案小能手,士子们听得目瞪口呆,连称佩服!

有的士子问道:“那个邓噩,真的值八千贯?八千贯那得是多少钱啊,要是堆在地上,怕是得快成一座小山了吧,得装好几车吧?”

李日知道:“官府出的赏金没那么高,好象只有两百贯,其余的赏金是私人出的,好象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出的,那个邓噩害了他的孩子,所以他要报仇,要不然不会有这样高的赏金的。”

士子们纷纷表示羡慕,赏金是谁出的,这个不重要,私人出的还是官府出的,最后不都是钱么,这些钱怕是都够在长安城里买房子了吧,要是再买上些田地,那就算是科考不中,那也能长安过上舒服的日子啊!

不过,李日知却是没有说要和士子们分这笔钱,士子们什么都没有做过,分给他们钱这是不对的,而全束方本来是可以分一点点的,毕竟是因为他多管闲事,所以才遇见了尚大娘,但是,他后来又闹着要退出,现在也没脸要求分钱了。

八千贯啊,全束方想想都觉得肉痛,这么一大笔钱,就从他的指间溜走了,溜走了,溜走了,他后半生会不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每晚都会想,辗转反侧……

李日知没再谈赏金的事情,他道:“楚县令明天就要进京,押着刘家父子,还有那个邓噩的木笼囚车,去长安请罪,不过我想楚县令是不会有什么罪的,他邀我一起进京,我已经答应了,不知各位同学,有没有兴趣一起进京?”

说是同学,其实李日知和他们并没有一起念过书,也没有一起考过试,无论是同学还是同窗,甚至是同年,都是谈不上的,大家只不过都是郑州的士子而已,李日知其实是不需要关照他们的,现在有了好事,问他们一声,也算是够义气了。

士子们听了,当然都愿意跟着一起走了,跟着一个官员的车队进京,和他们两眼一抹黑的进京,那可是太不一样了,不但能和楚强志说说话,了解一下长安的风土人情,甚至说不定还能问问清楚,在哪里扬名比较好,士子进京要先扬名,得让长安的贵人们知道自己才成啊,好机会不能错过。

李日知道:“既然大家都想去,那我们明天就和楚县令的车队一起出发,华阴离着长安不远,就算是押着木笼囚车,也用不出几天就能走到,大家抓住机会,要问楚县令什么,先想好了,不要漫无边际的乱聊,引得楚县令不快,他这几天估计心情不会有多好的!”

士子们连声称是,楚强志都要去请罪了,要是心情还能好,那就奇了怪了,他们各自回房收拾行李,打算明天一起上路,至于说到去游览华山,也只能以后再来华阴了,幸而华山离着长安不远,只要有空闲时间,专门来一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一日全天无事,第二天一早,楚强志派人来找李日知,让李日知跟着他的车队上京,士子们也全都出动,跟在李日知的后面,一起去了县衙前的空地上。

装押着邓噩和刘家父子,以及十来个伙计打手的囚车在门口停了一排,邓噩被挑了手筋脚筋,已然无法站立,半坐在囚车里面,看样子离死也差不多了!

士子们纷纷围了上去,对这个吃人的恶魔指指点点,他们都听说过邓噩的名头,这是一个吃人的禽兽,原来竟然长成这个样子,其实也和普通人差不多么,也不是三头六臂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京里的水深着呢

楚强志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告别了送他的华阴各级官吏,他骑上了一匹劣马,押着车队上路了,楚强志见李日知在人群当中,便招手叫他过来。

楚强志道:“县中并无八千贯的巨款,等到了户部,走华阴的帐面,先把钱划给你,然后由我去找那位贵人,或者,到时候我带你去拜见他也成,他自会把赏金划到华阴县的,这样也省了你去讨要的尴尬。”

李日知忙道:“楚县令,学生并没有指望靠这赏金发财的念头,所以倒也不用如此麻烦,那二百贯赏金,就送给县中的差官们吧,让他们分了,毕竟如果没有他们每日巡街,百姓也没法安居乐业,他们才是真正辛苦的人。”

“他们辛苦么,光辛苦有什么用,却还是让刘成振这个凶徒为恶如此之久,他们应该感到惭愧才对!”楚强志气愤地说道,但随后又叹了口气,又道:“我也是有责任的,不光是手下们的过错。”

李日知只好安慰了几句,他也算是松了口气,幸亏是到长安后才兑现赏金,如果真的在华阴这里给他八千贯,他都没法带着上路,就算是都换成银子,或者换成金子,那也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带着这么多的钱财,也会被盗贼惦记啊!

木笼囚车行进不快,也没法快,一路出了华阴县后,不过行进了二十来里地,楚强志就下令休息,他叫过李日知,道:“你到长安之后,最好住在城外,不要住在城里,住在城里光是贵也就罢了,根本就没法读书,三教九流都会上门找你,各种理由层出不穷,你要是能读得进去书,那可真是怪了!”

李日知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学生就在城外居住好了,只是不知会不会不方便。”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当初我进京赶考,就是住的城外,那是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呢!”提到先帝,楚强志脸色一黯,对于先帝李世民,他是非常尊重,并甘愿为之效死的。

听楚强志提到先帝,李日知沉默了片刻,他的父亲当初也是在长安当官的,只不过,当的是医官,也是为先帝效力,他的父亲李正纯经常说先帝圣明,但具体怎么个圣明法,他便是从来不说,当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没必要多说,要想研究,还是研究当今天子的习惯才是最好的。

李日知道:“楚县令,不知当今天子是不是和先帝一样,也是位刚毅果勇之人呢?”

楚强志微微犹豫了一下,隔了片刻,他才道:“当今天子,刚毅果勇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因为现在天下太平嘛,但宽厚仁爱,却是从前朝到现在,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楚强志前半句说的还算是婉转,后半句就是在猛夸了,不过,却也是事实,从前朝开始,就是从已经灭亡的隋朝开始算,单要说宽厚仁爱,那真是谁也比不上李治,当然,这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以后的事情会如何发展!

李日知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楚强志敢去长安请罪,一般人还真不敢,万一弄假成真,那岂不是糟糕,只有深知当今天子非常,非常,非常宽厚的人,才敢冒这样的风险,看来楚县令果然是在宫中有熟人啊!”

隔了片刻,楚强志道:“李公子,我看你是出身富贵之家吧,家中可是有人为官?”

李日知点头道:“家父早年曾在长安做过医正,现在学生的舅舅郑讳刚正,在荥阳做县令,学生家境小康,却也算不上富贵之家。”

楚强志哦了声,他道:“我却和你不同了,我出家贫寒,虽然楚氏乃是大族,但到了我家这一支,到了我父亲那一辈就已经破败不堪了,为了提振家业,父亲才督促我好好读书,我那时求学,可是辛苦得很呢,是你无法想象的。”

李日知想了想,道:“学生有位师弟,也是从小家贫,他在书院中要一边求学,还要一边做工谋生照顾家中,贫家子求学,的确是要付出更多的辛苦,学生从师弟的身世上,是能看得出来,也能理解这些辛苦,甚至是辛酸的。”

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楚强志的心底里了,他就是喜欢向别人说他求学时的辛苦,然后再参照现在的成就,夸赞他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而且他也是有毅力的人。

楚强志笑了笑,又道:“当时,和我求学的人有很多,还有比我更加贫困的学生。”

随即他的脸色又变得黯淡了,道:“其中有一个同学,因为家里实在读不起书,不要说读书了,连生计都成问题,所以只能被家里人卖掉,被卖到了长安,等我和他多年重逢时,他已然在宫中做了执事!”

李日知明白了楚强志说的意思,楚强的那位小时候的同学,被家里人卖掉了,人贩子把他的小同学带到了长安,送进了宫中,阉割之后当了小宦官,小宦官这么多年也没有白在宫里待着,已经成为了执事,能在宫中成为执事的人,那都相当了不起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楚强志才能知道当今天子的脾气吧!

楚强志脸色又变得好了起来,又道:“不过,他现在过得很好,因为读过书,不但识字,而且还能写得一手……嗯,算过得去的文章,所以在武皇后的跟前,还算是很得宠的,日子可比我这个县令过得滋润多了。对了,李公子,你听说武皇后吗?”

李日知摇头道:“这个,倒是从未听说过,宫中的事情,我们那小地方的人哪会知道呢!”

楚强志兴奋起来,道:“要说当今天子宠爱武皇后的程度,那真是自古少有,就算是朝臣们再反对,可皇上仍立了她为皇后,不但如此,去年还有朝臣叫嚷着要废掉武皇后,但却事败,武皇后不但毫发未损,听说又怀上了龙种,又要为皇上诞下龙儿了!”

显而易见,可能是宫中那位他的同学的影响,所以楚强志并不反感武皇后,而是为武皇后地位巩固而高兴,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但听闻,武皇后却是想要生下一个公主,武皇后偏爱女儿,想必如果真是位小公主,那必定是要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呀!”

李日知听得非常惊讶,当今皇后姓武他是知道的,但朝臣们不喜欢武皇后,他就不知道了,而且武皇后喜欢女儿,想要生小公主,这就更是难以想象了,以这时候人的思维,不是要生儿子才更好吗,为什么要生女儿呢,这其中有什么原委,实在是让人搞不明白。

但,看样子,楚强志也不是太明白,这种宫闱之事,就算是他在宫里有熟人,应该也不会和他说得太多的。

李日知道:“原来如此,那要是这样的话,如果学生进京投行卷,万一投到哪位朝臣的家中,而朝臣又是反对武皇后的,那么,这岂不是就等于得罪了武皇后么!”

楚强志笑道:“这个危险当然是有的,每次科考都有许多外地来的士子,不明白长安的情况,胡乱去投行卷,结果就算是有些才华,但也不会被录取的,你算是问对了人,问到了我这里,算是能提前知道京中情况,要不然进京之后再打听,真真假假的消息一起堆过来,你想不头晕目眩,怕也是不可得啊!”

李日知挠了挠额头,心想:“不知那位马侍郎,是不是反对武皇后的,反对武皇后,就是不给皇帝面子,那皇帝也不见得会喜欢他吧,如果是我进考场,没有考出好成绩,那也便罢了,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只能再更加努力的读书,但要是投行卷投错了人,那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投行卷的目的就是为了扬名,如果投到了武皇后的反对者手里,那扬名扬得越大,岂不是得罪武皇后越深,关键是犯不上啊,他犯不上因为这个得罪武皇后,他连马侍郎都没有见过,虽然有马文尚的书信,但却并不是非要去投马侍郎行卷的。

幸亏是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人的,得罪人当然不怕,人生在世哪可能有不得罪人的,但凭白无故的得罪人,还得罪的是皇帝的老婆,那就岂太犯不上了!

李日知道:“不知刑部马侍郎与武皇后……的家人,关系如何?”

他感觉这个问题,他是得不到回答的,楚强志是华阴县的县令,就算是在宫有好朋友,但朝臣和武皇后的事情,也不见得能知道的很多,他不好直接问马侍郎有没有反对过武皇后,只好换个问法了。

楚强志哪有听不明白之理,他道:“真真假假的谁又知道呢,你还是小心些为上,宁可不投行卷,也不能投错了行卷!”

李日知叹了口气,听这种口气,估计那个马侍郎和武皇后表面上不太对付,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楚强志也不清楚,是在婉转的劝自己不要冒险。

原来京城长安的水这么深啊!

李日知忍不住心想:“现在朝廷的科考制度还在草创之期,现在看起来真的是有诸多的弊端,尤其是投行卷这件事情,这其实就是在逼士子们提前站队,去找可以投靠的豪门,如此一来门阀的势力岂不是越来越大,官员之间的争斗也不是越来越大么,但怎么改掉投行卷这个恶习,我却是想不出好方法,也许,以后了解了实际情况之后,会想出来的吧!”

会不会朝中有些大人物也在想呢?

李日知思考了好半天,他这才摇了摇头,朝中的大臣们不会有太多人想这些,因为投行卷是他们可以提前向士子市恩的好途径,他们怎么可能想要废除呢,想要废除这个恶习的人,一定是皇家,甚至是当今天子本人,但如果当今天子宽厚仁爱,那么在手段方面,怕是会比较柔和了,如果大臣们反对,他应该也不会改变的。

所以,要想改变投行卷的行为,必须得是一个很厉害的皇帝才成。

正想着呢,忽然有人过来叫李日知,李日知抬头一看,队伍已经又开始上路了,他光顾着想事情,竟然没有注意到。

傅贵宝过来,小声问道:“大哥,如何,刚才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李日知探了口气,道:“估计,马侍郎那里的门路用不到了,谁能想到武皇后和朝臣关系不好呢!投行卷啊投行卷,真的是坑死我了,不投又不行,投错了还是不行,进京之后,两眼一抹黑,真是愁死我了!”

傅贵宝道:“武皇后?皇后姓武吗?”

“是啊!”李日知叹口气,武皇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第一百七十章 进长安

华阴县离着长安并不远,但因为押着木笼囚车,实在是走不快,但走得再慢,也终究有到达的一天,这日上午,进京的车队已然到了长安城外。

长安乃是大唐的国朝,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城中不但有大唐百姓,也有外国来的商队,当真是四方来朝,由于进城出城的人太多,所以到离着城门还有一里地呢,车队就无法快速行进了,只能排队,慢慢地一点一点往前蹭。

傅贵宝从马上站起身子,手搭凉棚,往城门那里望去,惊叫道:“这队怎么排得这么长,这得有上万人要进城吧,这队有一里长,有一里长啊!”

不但他惊讶,李日知还有成自在陈英英他们都很惊讶,他们从荥阳来,一路上也见过不少大城市了,算是涨了很多的见识,但见识涨到了长安,还没进城呢,见识就被刷新了!

傅贵宝并没有喊得很夸张,前面排队等着进城的人确实超过了一万,有大唐百姓也有外国的商人,看上去密密麻麻的,而一万人,如果在荥阳那边,都顶上一座小城了,而在长安却仅仅是城门口排队等着进城的人!

郑州来的士子们也都踮脚张望,无不惊讶,而在他们的周围,许多第一次来长安的人,也都是如此,惊叹长安之大,未入城便感觉到这是天朝国都了,果然有天朝气象。

但周围也有不少来过长安的人,对这种排队的景象习以为常,但见傅贵宝他们大惊小怪,这些人未免嗤笑,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啊,叫得这么大声,是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很土吗!

楚强志微笑着道:“时间上刚刚好,咱们此次排队,那么中午时就可以进城下午办事,办好事后,刚好天黑可以去找店休息了,我在城中自有去处,李公子你们要自己去找了,不过,我还是劝你们,在城中逗留两天,逛个新鲜无妨,但要一直住到开考,当然,你是不怕的,但你的同伴们可就难免压力太大了!”

李日知笑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进城游玩两天之后,便要在城外租赁房子了,还是得静心读书才成,要不然考试可就要出笑话了。”

楚强志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这是我写给我那好友的,他现在的名字叫童贵奴,以前的名字不必告知你了,总之,你在皇宫门外守着,如果见到有小宦官之类的人出来,便和他说童贵奴的名字,宫里的人没有不认得他的,必然会给你送个口信儿,这样你便可以和童贵奴见面了,见面之后,把这封信交给他即可,他自然会照顾你的。”

把书信交给了李日知之后,楚强志叹了口气,道:“我这次是来请罪的,所以不能陪你去见他了,但你来到京城,凡事也需历练,所以能不能见到童贵奴,这也算是一种历练吧!”

李日知接书信,谢过了楚强志,他心中明白,他和楚强志并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楚强志认为他会破案,所以便向童贵奴推荐一下自己,如果自己连一个宦官都没法自己想办法见到,那这能力未免太差,也就不值得一帮了,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吧!

实际上,楚强志为人算是相当不错了,虽然他介绍的人是一位大宦官,对于文人来讲,书生意气,可能是不太喜欢和宦官这样的人多来往,但其实如果想要上达天听,那么结交宦官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在官场中的人不会把结交宦官当成什么不好意思的事,相反,能结交上宦官才是本事,靠的是手段,但对于初出茅庐的书生来讲,可能是拉不下脸来,所以楚强志也不让李日知一定去找童贵奴,反正李日知愿意去就去,不去就拉倒。

交待好了书信,楚强志又道:“赏金一事,需要把人犯交解到刑部,认定之后才能发放,手续可能要繁琐一些,但没关系,这笔钱可以由我华阴县先垫付……”

李日知忙道:“不不,这个不急,就走正常手续便成,倒是不需楚县令担保,反正学生还要在京城里待上不少时日,所以赏金的事不急。”

楚强志点了点头,道:“那进城之后,你便随我去刑部把手续办了吧!”

正如楚强志所以预料的那样,虽然排队进城的人很多,但进城门的速度倒也不慢,中午时分,果然便进了长安城,天朝国都的繁华,直把李日知等人看得眼花缭乱,人人都说,只有这样的城市,才能配得上天朝国都的称呼。

楚强志在街上不敢停留,押着车队直接就到了刑部,进去交解人犯,刑部的官员听说是抓到了食人鳄邓噩,都是大感惊喜,不少人官吏都去围观邓噩,议论纷纷,拿着画像对比,邓噩的外表特征明显,又是和刘秤这样的恶人一起抓获的,所以那是肯定不会搞错的。

一大排木笼囚车就停在刑部的院子里面,傅贵宝他们做为抓住邓噩的有功之人,当然是站在木笼囚车旁边,每有官吏来问,他们就好好地解说一番,是如何抓住邓噩的。

成自在向来话少,不过陈英英却是大感兴奋,她穿着一身男装,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勇士的模样,不过,她却还化了妆,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姑娘。

于是乎,围观的人都喜欢问陈英英,而陈英英虽然没有傅贵宝那么能说,但砸晕邓噩的那块大石头,确实就是她扔的啊,所以不管她怎么夸张,抓住邓噩的首功都是她的,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的,其实如果没有一直给她当背景的成自在,那么光凭她和李日知还有傅贵宝,还真不见得能抓住邓噩!

李日知跟着楚强志去办手续,就在外面陈英英傅贵宝他们口沫横飞时,手续顺利办好了,办手续的是一位刑部的员外郎,这员外郎手脚麻利的办完了手续,之后,他看向李日知。

员外郎对李日知道:“李公子,了不起啊,外面那只食人鳄可是人神共愤的凶徒,你能带头将他抓住,虽然用造福百姓来形家用,那是太过了,但用好人好事来形容,却是绝对不过的。你是进京赶考的士子,这名头一下子就算是打响了,而且依本官看,你要是能考中,我家尚书大人必定会把你要到这里的,说不定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会受人尊重的,这位员外郎平时可不是这么多话的,办起事来向来是冷面冷心,冷言冷语,但今天见了李日知,知道了他破案的本事,那当然要大大地夸奖一番了。

李日知当然要谦虚一番,他心里琢磨着,自己破了不少案子,先前舅舅报上来的,还有崔刺史报上来的,现在又有华阴县的这个案子,刑部的人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了吧?嗯,就算是听说过,也应该是负责案件的人听说过,普通官吏应该是看不到卷宗,所以不知道的。

员外郎拿出一个小册子来,翻到空白页,把李日知抓到邓噩的事情写了下来,然后抬头道:“李公子,赏金是二百贯,这是咱们官府悬赏的数额,但总数应该是八千贯,余下的那七千八百贯,要由悬赏的那位贵人出才行,那笔钱现在还没有解到衙门里,所以没法给你,你且得等几日了。”

李日知笑道:“这个不急,反正在下还要在长安待些时日呢,什么时候办好,我什么时候来取便是了!”

员外郎把小册子递过来,让李日知在上面签下名字,他道:“那位出钱的人姓郑,名叫郑长社,乃是前朝中散大夫郑法士的孙子,家财无数,只不过家中不幸,小儿子被邓噩给害了,所以他才出钱悬赏,他要是知道了邓噩被抓住,必定欢喜,赏金方面,李公子无须担心。”

李日知写好了名字,把小册子还给了员外郎,员外郎问道:“李公子在何处落脚,要是有了消息,我们去哪里通知你啊?”

李日知道:“在下今天刚刚进城,还没有找好地方,所以没法告知,要不等在下找好客栈,那再来和郎君说一声?”

员外郎点头道:“也好,你随时来都行。”他收起了小册子,又领着楚强志把别的手续办了。

办好了各种手续,等再出来时,天色已然不早,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会黑了。

楚强志道:“我还要去吏部一趟,就不能陪着李公子了,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再聚!”

两人拱手告别,傅贵宝他们也都和楚强志告别,全束方和一众士子也过来,感谢楚强志一路上的照顾。

事情办完了,就该找地方落脚了,而且也该吃晚饭了,众人都饥肠辘辘了,傅贵宝道:“各位,咱们这么多人,估计一个客店住不下,不如分开住,但今天晚上这顿饭,便由小弟作东,请各位仁兄,好好吃上一顿,你们说咱们去哪儿吃,咱们就去哪儿,不用想着给我省钱!”

陈英英在旁没吱声,她家在长安是有产业的,不过,她没有来过长安,陈家的产业究竟是怎么样的,她也不知道,便就没有出声招呼士子们,而且她也有点儿烦那个全束方,不再想和他住得比较近了。

士子们一听,有人请客,还是随便吃,那这当然太好了,今天看样子是不能出城去找店了,而且他们也不想出城,虽然大家手头都不是太宽裕,但好不容易来了次长安,却没有在城里住过,以后说出去也不好意思啊,所以怎么着也得住一晚。

有人叫道:“不如就去胡人开的饭馆如何?听说长安城里有很多胡人,舞姬什么的特别漂亮,还穿那种露出肚脐的衣服,扭啊扭的,咱们去见识见识如何?”

其余士子眼睛发亮,他们也都听说过胡人如何如何的,但在郑州时没有见过,现在好不容易来了长安,那还不得见识见识啊,看看胡人舞姬扭一扭,也不枉他们来一次长安啊!

傅贵宝哈哈一笑,道:“好啊,那咱们就去找一家最大的胡人开的饭馆,要有舞姬扭啊扭的那种!”

找人打听了一下,这种胡人开的饭馆在东市里有几家,都是带舞姬的,而且还有很烈的酒卖,不过价钱却是极贵的。

可问题是傅贵宝不在乎钱啊,把手一挥,带着众士子浩浩荡荡地直奔东市而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东市的酒楼

李日知对胡人开的饭馆,还有舞姬扭一扭,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因为他现在有烦心事儿,如果他来长安什么事情都是顺顺利利的,那去看看扭一扭,他当然愿意,可现在不是投行卷,不知道该怎么投么!

李日知叹了口气,骑上了马,跟在众人后面,边走边想事情,成自在跟了上来,道:“师兄,要不要这几天我在京城打听打听,找一找那种……嗯,怎么说呢,那种懂得明哲保身的人?”

成自在和李日知都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不知道大唐在以后的发展方向,他们都不是神灵,都不懂得预知,所以武皇后以后会如何,他们谁也不知道,现在只是感觉,为什么要和皇后对着干呢,这是没有必要的呀!

因为他们不是朝臣,同武皇后没有利益冲突,并且从他们的立场上来讲,他们只是刚刚来到长安,前途未卜的士子,他们更不属于朝廷上的哪个势力,所以在这个时间点上,在这种立场上,他们也只能有这种想法!

“我们在长安无依无靠,所以要想有些前途,就不能先得罪人啊,得罪谁都不行啊,还是先打听清楚,然后再说吧!”李日知点了点头,同意了成自在的主意,还是先不要站队了,当然他们也没有资格站队,但起码不能漫无目的的跟风。

说话间,已经到了东市,长安城中有东西两市,是专门买卖商品的地方,买东西,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东市的豪华大店不少,西市则是普通百姓的用品为主,要想进入大店开销金钱,那是最好的选择就是来东市。

傅贵宝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进入东市大门之后,就见这座大市场里全是人,人山人海,周围全是店铺,看得人头晕脑胀,他干脆就不知道哪家饭馆是胡人开的,而且他一直以为饭馆,就是吃饭地方,有胡人舞姬扭一扭,顶多就是吃饭时候,她们到桌子前面跳个舞啥的呗!

结果,刚一进市,他就见到了一座大酒楼,这酒楼比郑州的刺史府都气派,而且绝对够高够大,酒楼有好几层,每层都有阳台栏杆,而巨大的阳台本身就是一个大舞台,上面有舞姬跳舞,还有乐队演奏,每层都是如此。

傅贵宝瞬间就感到自己很渺小了,也开始怀疑,自己到底算不算是有钱人啊,带的那些钱够不够在这样的豪华酒楼里开销啊,可不要吃喝玩乐之后,身上带的钱不够付帐。

士子们都看得目瞪口呆,全束方一脸震惊地说道:“原来这就是东市啊,这就是天下闻名的东市啊!奢侈豪华,简直,简直只能和骇人听闻来形容了!”

忽然,有一个士子叫道:“那个笼子里关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冲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见街边有一大群人围着,人群的中央则有好几只大铁笼子,笼子里面关着猛兽,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猛兽!

全束方到了人群的外面,看着那些野兽,忽然,他指着一只铁笼子,对着笼子里一只巨大的长着黄毛,黄毛上还有黑色条纹的野兽,叫道:“这是老虎吧?这是老虎,这肯定是老虎啊!”

士子们纷纷围了过来,看着那野兽,也都纷纷叫了起来:“这肯定是老虎,看它脑袋顶上的花纹,象个王字,这肯定是老虎!”

旁边有的长安百姓转过头来,对这些一惊一乍的乡下土包子很是瞧不起,忍不住出言教训道:“这当然是老虎,如果这不是老虎,那还能是兔子不成?”

可士子们却丝毫也不在意,还在纷纷的惊叹:“我就说这是老虎嘛,我看过老虎的画,和这个一模一样!”

“原来老虎这么大个儿啊,不过还是没有马大!”

“这是公老虎还是母老虎,它一顿能吃多少肉?”

“旁边那个是熊吧,是熊,是熊,肯定是熊。这又是老虎又是熊的,是在玩杂耍吗?”

士子们都是平常在家读书的人,并没有见过真正的老虎或狗熊之类的猛兽,顶多也就是在图画上看到过,现在猛的看到真的了,难免兴奋。

李日知骑在马上,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皱眉道:“如此猛兽,虽然是装在铁笼之中,但就这么放在街边,也未免有些危险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并没有跟着士子们过去大惊小怪的,表现得很沉稳,而且后面还有成自在陪着,让人自然而然就感觉他是一个贵公子,所以便有人过来搭话了。

一个穿着灰布直裰的中年汉子靠了过来,陪着笑脸,抬头对李日知道:“公子是头一回来东市吧?那些老虎和黑熊放在这里,是不危险的,因为它们是菜啊,放在那里就是用来招揽客人的,那可是招牌,只要有贵客来到这里,想要吃老虎,那就宰老虎,想要吃黑熊那就宰黑熊,那熊掌可是美味……”

李日知看了中年汉子一眼,知道他必定是一个拉客人的伙计,连忙摆了摆手,道:“吃不起吃不起,这种菜品闻所未闻,看看便好,看看便好!”

中年汉子看他拒绝得如此之快,只好悻悻然地哼哼两声,便想:“这人穿得水光溜滑儿的,结果不是什么真正的有钱人啊!”

就在这时,傅贵宝叫道:“大哥,这只黑熊只要两百贯,才两百贯啊,把它卖下来吧,四只熊掌咱们分一分,还是够吃的,还有这一身的肉,还有熊皮!”

李日知道:“两百贯还少吗,还是走吧,去烤全羊便好,这烤熊还是算了吧!”

傅贵宝却有些依依不舍,又道:“大哥你看,这头黑熊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期盼,是在盼着我们吃掉它,把它给早日超渡了吧!”

“它是盼着给你超渡了吧!”李日知说道,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在此看热闹太久,还是尽快找地方吃饭,然后再去找住的地方。

众人便又再往前走,这东市时的商家实在太多,没走多远,便看到一座胡风浓重的酒楼,而且门口招呼客人的也都是胡人伙计,想必这肯定是一家胡人开的酒楼了,是不是最大的这个不清楚,但从外面上来讲,是足够豪华了,而且也有那种大阳台的舞台。

李日知一指酒楼,道:“就这家吧,先填饱肚子再说!”

傅贵宝立即便冲门口的伙计叫道:“你们店里有烤全羊吗?”

“有,我们这店里拿手的好菜就是烤全羊!”胡人伙计叫道,字正腔圆,半点儿胡味儿都没有。

傅贵宝又道:“那有会跳舞的胡人小娘吗,要露肚脐的那种!”

“有啊,不但露肚脐,还能大腿和脚呢,可好看了!”伙计大声叫道。

士子们忙道:“喊这么大声干什么,矜持,要矜持,咱们可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傅贵宝笑道:“那就这儿啦!”

众人纷纷下马,进放了这座大酒楼。

傅贵宝回头看了眼满脸不快的陈英英,笑道:“看胡人小娘也是个稀罕事儿,英英你也见识见识!”

陈英英呸了一声,对那胡人伙计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会扭啊扭的胡人小汉?”

“胡人小汉?”胡人伙计一愣,来这里吃喝玩乐的客人,向来都是要看小娘,从来也没有人想要看过小汉,他只好硬着头皮,道:“那,那客人你看我成不?”

“呸!”陈英英又呸了一声,进入了酒楼。

李日知也进了酒楼,到了二楼位置,他坐了下来,心中还是想着投行卷的事,忍不住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装信的小口袋,打开小口袋,翻看起他这一路上得到的各种推荐书信来,边看边叹气。

于此同时,刑部。

大门外,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这文士进大门之后,立即便有小吏上前,点头啥腰地道:“郑先生,您怎么有空来咱们这儿了?”

这文士道:“有人向我报信儿,说那个邓噩被抓到了,他在哪里?”

这文士便是郑长社,就是他的小儿子被邓噩给害了,所以他才悬赏重额赏金抓捕邓噩,今天有人跑去向他报信儿,说邓噩抓到了,已经押解到了刑部,他便立即来看,对于邓噩他是恨之入骨,那是绝对不肯轻饶的,根本就不存在饶这一说。

郑长社在朝廷中并无官职,但他有个好祖父,不但给他留下了大量的土地,还留下了满长安的人脉,比方说阎立本,就是他祖父的弟子,而阎立本就是上一任的刑部侍郎,现在任工部尚书,除了阎立本外,郑长杜还有许多朋友,个个都是位高爵显之人。

刑部的小吏听了,连忙道:“那个邓噩,还有一起押来的十来个犯人,都关进大牢里了,邓噩是被单独关着的,关进了死牢里。”

郑长社道:“速速带我去看,我倒要看看,这个邓噩到底长成一副什么样子,竟然能如此的残忍!”

小吏不敢怠慢,带着郑长计去探监了,邓噩今天刚被押解进京,还没有行文说不许探监,所以在这个时间里,郑长社还是可以去看看的,当然这是一个漏洞,如果郑长社这时候要把邓噩给弄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过了好一会儿,郑长社这才从大牢里出来,他对小吏说道:“这个邓噩,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也能消我心头之恨,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生不如死,想自尽都不成,只能每天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呢?”

小吏顿时就乐了,郑大财主这是要给他们送钱花了啊,折磨一个死囚徒,对于牢头和狱卒来讲实在是太容易了,手段无数,用之不尽!

小吏道:“小的明白郑先生的意思了,定如郑先生所愿。”

郑长社点了点头,道:“今日出门匆忙,明日我叫管家来给大家送些酒钱,还望不要推辞!”

他交待完邓噩的事,便由小吏引着,去找那个办手续的员外郎,想要问问,到底是谁抓到的邓噩,这是定要好好的感谢的。

那员外郎见了郑长社,这是必须要给面子的人,他便道:“郑先生,抓住那个邓噩的人,是好几个进京赶考的士子,是从荥阳来的,领头的那个士子名叫李日知,听说他在华阴帮着楚县令把这个案子给破了,是个相当有本事的年轻人。”

郑长社哦了声,道:“李日知,这几个字怎么写,他现在落脚在何处?”

这个员外郎就答不出来了,但旁边的小吏却道:“他们似乎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不过,小的听他们在门口商量,似乎是去东市了,想去找家胡人的饭馆,见识见识,从时间上看,他们已经去了很久了,但去了哪家店,小的就不知道了!”

郑长社道:“此人有恩于我郑家,我当去亲自感谢,这便去东市寻他!”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安顿下来

郑长社立即就离开了刑部,赶去东市,他是家财巨万的豪门贵公子,虽然是个中年公子,但这也证明了他见识过无数酒馆或者饭馆了,尤其是东市胡人开的酒馆,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

一路紧赶慢赶,郑长社赶到了东市,还没进入大门,便见有一个骑马的锦衣老者,带着两个侍从,也要进入东市,郑长社连忙叫道:“阎翁,前面可是阎翁?”

前面的锦衣老者回过头来,看到了郑长社,这锦衣老者笑道:“是郑贤侄啊,都这个时候,你也来东市?看来今晚是不想回家啦!”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唐工部尚书阎立本。阎立本今年六十多岁了,但身体却很好,精神头倍儿足,真可谓是老当益壮,而且他曾经师从郑法士,郑法士是郑长社的祖父,所以要从辈份上论,郑长社应该叫阎立本为叔伯,不过,因为阎立本是高官,而郑长社是平民,所以为了表示尊敬,郑长社管阎立本叫阎翁。

因为东市和西市都是和里坊一样的,都有坊墙和坊门,大门跟随着长安城门的开放时间开关,在初唐阶段东市和西市的大门还是按时打开和关闭的,不似盛唐时,连城门都可以不关的,也没有宵禁了,所以如果在天黑之前进入东市和西市,基本上就是要喝个通宵,第二天白天才离开的。

反正宵禁这种事,就是不许百姓半夜上街,但只要不在街上乱跑,巡逻的武侯们也不会管的,就算要管也是管那些普通百姓,当官的只要不是太过份,老老实实在酒楼里面关起门来吃喝玩乐,那么更不会有武侯吃饱了撑的去多管闲事。

郑长社听阎立本问话,他连忙道:“非也非也,小侄并不是要在这喝个通宵的,嗯,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今晚想不在这里通宵,也不太可能了,阎翁这是要进去喝个痛快了?”

阎立本摸着胡子,笑道:“不错,老夫明日沐休,所以今天晚上要去找老友好好地聚上一聚,不醉不归,醉了当然就没法归了!”

说罢,他哈哈大笑,看起来心情非常之好,也不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他和郑长社并骑进了东市。

笑了几声,阎立本奇道:“郑贤侄,你为什么此时进坊,你不想在这东市里买醉,那又是来干什么,你不会是在东市里面开店了吧?”

在东市即将关市的时候进坊,如果不是为了喝酒,阎立本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原因了,除非是郑长社在东市里面开店了,那进去查个帐什么的还有可能,但郑长社怎么看也不是那种肯自己查帐的人啊!

郑长社叹了口气,道:“今天,有人来通知我,说是害了我家孩儿的那个食人鳄邓噩被抓住了,我便去了刑部,去见了那邓噩,然后又问吏部的人是谁抓住的这个凶徒,说是一个叫李日知的人带头抓的,现在已经往东市来了,说要找一家胡人酒楼吃酒,所以我这才紧赶慢赶的过来,想要找到他,当面感谢。”

阎立本道:“李日知?这个名字老夫似乎见到过,可是每日之日,知道之知?郑州荥阳人?”

郑长社咦了一声,道:“阎翁知道此人,他是进京赶考的士子,好象正是荥阳人,听说还帮着华阴的楚强志破过案子呢!”

“老夫前段时间在公文上看到过他的名字,好象是在荥阳帮着郑县令破过案子,是由郑州崔刺史传过来的公文,不过,因为老夫久已不在刑部任职,所以便也没有太过留意,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李日知。”阎立本道。

阎立本不但特别擅长画画,而且对于年轻人也多有提携,在长安的官场中,绝对算是一个忠厚长者了,而且因为他以前在刑部任职,所以直到现在,刑部有什么事情,也会向他请教,所以李日知的名字随着公文也曾到过阎立本的桌子上,还给阎立本留下了些印象,要不然阎立本每天那么多事,哪能记得他的名字呢!

郑长社道:“小侄也是不知,只能一家店一家店的找了!”

阎立本道:“老夫帮你找找,如果此李日知真的是彼李日知,那么此人老夫很想一见,此人精通刑律,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人才啊!”

于是,两个人开始满东市寻找起来,不过,他俩走的方向岔了些,稍微绕了一点儿远,没能立即找到李日知他们喝酒的酒楼,走偏了。

酒楼当中,已然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连胡人舞姬都上前扭了好几回了,士子们已然是酒足饭饱,他们刚到长安,都还不敢太过放肆,所以虽然都喝了酒,但烂醉如泥的人却是没有,还都挺正常的。

李日知没怎么喝酒,虽然他现在挺发愁的,但也知道酒入愁肠,更容易醉,万一嘴巴不牢,呜漆吧糟地说出什么话来,那岂不是更加糟糕,所以人他忍住没有喝多少酒,当然烤羊肉是吃了不少。

吃饱之后,李日知道:“各位同学,这时候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吧,估计东市就要关门了,咱们还得尽快去找地方休息才成!”

士子们全都点头,确实是这样,他们并不都是富裕人家的子弟,有人请客那是最好,但吃喝之后,大家还是要各过各的,各自读各自的书,考科举答题目最后还是得靠自己,靠别人那就太扯谈了!

傅贵宝把酒钱付了,众人立即出东市,正好赶在关市门的前一刻,离开了东市,去找地方住宿了,他们一出东市,东市便把大门关上了!

这下子,可是闹了笑话了,在长安住宿的话,要住正规的那种大客店,那得去东市,就是他们刚出来的这个东市,但他们出来了,门又关了,所以没法回去了。

而城中的各个里坊,也有能提供住宿的地方,酒肆和店铺每个坊都有,不过,都不是太大,没法一下子容纳几十个人同时住店,而且天都黑了,他们要是冒蒙进了一个坊,结果那个坊里没有哪家店能住他们这么多人,那他们就要分开居住了,士子们是不想这样的。

这时候坊门也该关了,但坊门肯定关的时候会磨蹭些,所以有点儿晚,要不然他们这时候真得抓瞎了。

当然这时候就已经抓瞎了,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李日知心想:“早知如此,就应该先派仆人进城来把客店先定好,这时候直接去住店就成了,现在倒好,该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

别说士子们傻了,就连陈英英都蒙了,完了,她家的产业在哪儿啊,现在去找,似乎也很不好找了,很快就要宵禁了吧,巡街的武侯也不能让他们再四处乱找了呀!

李日知连忙找人去问,所幸有百姓为人心肠挺好的,一个白发老者看到了李日知他们的窘态,笑道:“少年人,进京之前也不打听好,就这么乱走乱闯,小心你们很快就有地方住了,包吃包住!”

全束方一乐,道:“果然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还有这好地方呢,在哪儿啊?”

“或者是长安县的大牢,或者是万年县的大牢,反正就看你们在哪边被抓住了!”白发老者笑道。

长安城因为太大,所以分为两个县,以朱雀大街为界,东边是万年县,西边是长安县。

白发老者见这么多的人都是满脸无奈,他便道:“你们这么多人,此时不太好找客店了,不如你们去寺里去好了,所需费用不多,而且空房间还多,等到明天白天你们再找新地方。”

他一指旁边的一个坊,道:“这里面就有一座小庙,你们进去便是,记得要多捐些香油钱,人家和尚也是要生活的!”

李日知谢过白发老者,带着士子们进了里坊,果然见到有一座小庙,进庙里同里面的僧人说了,僧人便让他人这一大群人进来,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不过,他们人确实太多,除了陈英英外,他们得好几个人挤一间屋子,只能天亮之后再想办法了。

等到天亮,众士子起床,一起去了礼部,在礼部报了名,只需等待考试便可以了,然后又回了小庙,取出行李,士子们不想在城里待了,长安虽好,但物价奇高,每日柴米所费不小,就算是住在城里的小庙里,每天的花费都要超过百文,这哪里是普通士子能够承担得起的。

小庙里的僧人给他们介绍了一座城外的寺庙,借住的费用和每日开销至少要比城里少一半,所以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去城外借住为好。

李日知是不必去城外的,他和傅贵宝成自在他们,要去陈英英家的产业,陈家有的是钱,在长安城里也有宅子,这便不能和士子们一起过去住了,约好以后有空,李日知会去城外看望他们,众人便即分别。

按着地址,傅贵宝让傅来喜在前面打听,他们顺利找到了陈家的宅子,这宅子位置有点儿偏,在长安县的永阳坊,已经靠近城墙了,不过,还好宅子不小,里面不但有仆人打扫,竟然还有一个大花园,如果不论位置,只论环境,那算是相当的不错了。

这一天主要是休息,李日知心事重重,又过了一晚,等天亮时他起床简单地吃喝填饱肚子,之后梳洗打扮,把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并且用银冠束发,穿上锦袍,骑着高头大马出门,他打算去皇宫里那看看,碰碰运气。

成自在想要跟他一起去,李日知却没有带他,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去面对,而且,他觉得去讨好一个宦官,实在有失面子,所以不想让成自在跟着。

李日知现在还是太稚嫩了,有些读书人的酸气,其实,在大唐的官场上,就算是高官或是有爵位的贵族,也不会认为和宦官结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现在可不是先帝在位时的样子了,现在后-宫的力量是非常大的,武皇后的话语权越来越重,而结交宦官,就可以提前知道武皇后的态度,所以还是很有必要的,这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结交不上宦官,那才不好意思呢!

李日知一路走走停停,走到了朱雀门,他远远地望着大门,并不敢真的走过去,他发现这座大门,似乎不是皇宫的大门,想找一找周围的人打听下,却发现,身前马后,竟然一个人影也不见!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阎立本阎翁

李日知左右看了看,见并无路过的百姓,他心里就咯噔一下,自己是不是闯入禁区了,这里是不许百姓过来的,而自己骑着马就溜达了过来,刚才心里有事儿,没怎么注意到,这下子可糟糕了。

他顿时就脑门子冒汗了,如果他真的走进了禁区,那得赶紧出去才成,但不能走得太快,万一是让守卫这里的士兵,认为他是在逃跑,那岂不糟糕,本来可能是小事,结果就会变成大事儿!

可就在李日知要退出这里时,忽然街对面冲来一队士兵,领头的一个队长模样的士兵叫道:“你是谁,你怎么骑着马到这里来了,下马下马!”

李日知听了,连忙下马,满头是汗,估计自己是真的走错地方,早知如此,那自己就应该找个向导,起码叫成自在跟自己一起来也行啊,自己出了事儿,起码能有个报信儿的,现在可倒好,要是自己被抓了,都没有人能搭救自己,傅贵宝陈英英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哪儿去了,想要搭救都不成啊!

这队士兵到了跟前,那个队长叫道:“你怎么骑着马到这儿来了?”

李日知硬着头皮,说道:“在下如果说是迷了路,将军你能相信吗?”

那个队长一愣,道:“谁问你迷不迷路了,我是在问你为什么骑着马过来,而且我也不是将军,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象是一个将军,少拍马屁!”

这队长相当地铁面无私,一点儿不吃李日知的那一套,并且对李日知横眉怒目的。

李日知大感尴尬,他牵着马,道:“刚才在下在想事情,所以走错了路,来到了这里……”

可没等他说完呢,不但队长脸露不耐之色,连士兵也是如此,队长道:“这里你愿意来就来啊,没人不让你来,只是这里不许骑马,你这个人啊,说话颠三倒四的,赶紧去找家药铺吧,东市和西市里面药铺甚多,看你的样子也不象是吃不起药的!”

李日知被说的满脸通红,他还以为这里禁区,不许他这样的平头百姓来呢,结果只是不让骑马罢了!

为了掩饰尴尬,他呵呵一笑,道:“在下在宫里有位长辈,想和他见面,但又不知怎么个见法,所以发愁呢,就忘记下马了,还望将……还望阁下见谅。”

说罢,他冲着这队士兵抱了抱拳,就想离开。

但那队长却道:“你要想见宫里的人,最好去掖庭宫那边,宦官和宫女们都住在那边,这里是皇城,是官老爷们办公的地方,你走错地方了。”

说罢,那队长便带着手下士兵走了,临走时,还挥了挥手,让李日知赶紧离开。

李日知一愣,心想:“皇城?我昨天来过啊,在礼部报名,就是在这里的,我记得旁边就是尚书省。嗯,明白了,我们昨天走的是旁边的侧门,是从万年县住的那个小庙过去的,抄的是近道,而今天我是从长安县过来的,走的朱雀大街,走的是正道,但这里是不许骑马的!”

做为一个刚刚进入长安的人来讲,长安如此之大,走错了方向,认错了门,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日知干笑两声便就离开了,他可不敢再凭着自己的感觉乱走了,应该找个向导,找个明白人问问才行,掖庭宫,这个宫在哪里,唉,皇宫的布局,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外地的老百姓哪会知道啊,得找个本地人问问才行。

李日知牵着马离开,忽见一个老者骑着匹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两个侍从,走了过来,这老者身穿紫袍,头上戴着进贤冠,腰间挂着金鱼袋,一脸的白胡子,坐在马上一晃三摇,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路过李日知时,这老者看了一眼他,然后又接着嘟嘟囔囔,往前面的大门走去。

李日知闪退到一旁,微微躬身,算是给紫袍老者行礼,他心里清楚,这位老者一定是个三品以上的大员,只是不知道是谁,自己不要问了,赶紧离开这里,去找向导吧!

他快步离开了这时在,等到了人流多有百姓走动的街上,立即上马,想先回陈宅,问问陈家的仆人,让他们给自己找个向导,或者干脆就让他们当向导。

那紫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阎立本,他前晚和郑长社寻找了小半个晚上的李日知,可却没有找到,后来终于找到了李日知和士子们有餐的那家酒楼,说他们早就走了,阎立本和郑长社这才作罢,但那时阎立本便记住了李日知的名字。

昨天沐休,阎立本在家休息了一天,今天便来当值,骑在马上他正在想着今天要处理的事情,长安县这边,城外有条小河的河堤要修整一下,长安县的县令今天应该会来见他的。

可正走着,忽见地上有一个棕色的小皮袋,扁扁的,长宽有半本书那么大,应该是个装书信的小袋子,不知是谁掉的,就在前面的地上。

阎立本挥了一下手,后面的侍从连忙下马,把小皮袋捡了起来,捧给了阎立本,阎立本看了看这个小皮袋,非常精致,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用物,有可能就是刚才那个道边冲他行礼的年轻人掉的,年轻人自己没有注意到。

毫不客气,阎立本把小皮袋子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了几封书信,打开其中一封,他只看了一眼,便啊啊了几声,他看的这封信,便是楚强志写给童贵奴的那封信!

阎立本一目十行,把信给看完了,摸着胡子微笑道:“刚才那个年轻人就是李日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天找了他那么久,把郑贤侄急得不行,结果今天竟然在这里碰上他的了!”

他转头对侍从说道:“去把刚才那个年轻人找回来,就说他掉东西了,老夫便在这里等你们!”

侍从答应一声,立即去找李日知了,而阎立本从马上下来,便站在原地,又从小皮袋里取出一封信,这封则是马文尚写给他父亲马侍郎的书信,也是推荐李日知的,阎立本看了,连连点头,接着又看下一封,直到把崔东升和郑刚令的推荐信都看完了,阎立本这才把信又都装回了小皮袋里。

阎立本心想:“书信上面写的李日知擅长破案,精通刑律,郑刚令和崔东升的书信,有可能有吹嘘之嫌,但马文尚的就不会了,因为他的信是写给自己父亲的,儿子没有必要欺骗父亲,更加不可能为外人欺骗自己父亲,所以可信程度最高,而楚强志的书信只是要童贵奴照顾一李日知,信里面没什么夸奖之词,算是平铺直叙了,再加上郑长社所说,所以华阴县发生的事情,也是很可信的。如此说来,这个李日知还真的是一个人才啊,至少是刑法方面的人才。”

李日知骑马在街上行走,没走出多远,他忽然感觉似乎衣袋里少了什么,用手一按,瞬间冷汗就冒出来了,他发现自己装书信的小皮袋不见了,那里面可是装着他所有的书信呢,本来他还犹豫,要不要拿着楚强志写的介绍信,和童贵奴认识一下呢,这下子也不用犹豫了,书信全都丢了!

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大意,李日知顿时就急了,连忙打马返回,他估计一定是刚才自己又上马又下马时,皮袋滑出了口袋,刚才那个地方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所以还是有极大可能,把小皮袋找回来的。

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前面就奔来一人,看样子正是刚才那紫袍老者的侍从之一,李日知一见,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自己的小皮袋就该是由那位紫袍老者捡到了,这个侍从就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侍从到了跟前,道:“这位公子,可是丢了什么物事?”

李日知连忙拱手,道:“在下有一只装书信的小皮袋,不慎从怀中滑落,非常焦急,正要去寻找呢!”

“那便请公子随我来吧!”这侍从并不多说什么,当先引路,带着李日知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这回李日知可学乖了,离着老远便下了马,牵着马走到了阎立本的跟前,他见阎立本手里拿着自己的小皮袋,也不知有没有打开过,他连忙一个大弯腰,非常恭敬地给阎立本行礼,道:“学生荥阳李日知,见过老伯!”

阎立本笑道:“你叫老夫老伯?这可差了辈份了,你叫崔东升为世伯吧,可他却叫老夫为世伯,你是要跟崔东升平辈吗?”

李日知一听这话,便知道眼前的紫袍老者看过他的书信了,他只好挤出笑脸,道:“是是,老大人责备得是,是学生一时莽撞了。”

阎立本道:“老夫阎立本,晚辈大多叫老夫阎翁,你也这么跟着叫吧!你来这里,是想要见童贵奴的?那你可是走错了地方,这里是皇城,却不是皇宫了!”

李日知大吃一惊,阎立本他是知道的,这可是本朝的名臣,他连忙又再行一礼,道:“晚辈李日知见过阎翁!”

他可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认识到阎立本,这位阎尚书可是非常受人尊敬的,而且名声传遍天下,他虽然远在荥阳,但却也听过阎立本的名声,商阳书院的山长郭有皆便曾多次提起过阎立本,每次提到,都满是敬仰之意。

阎立本笑道:“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话呢,你是来见童贵奴的吗?”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学生这次虽然迷了路,但却是想要见童先生的,只是学生不知能不能见到童先生,心里又是想见他,又是,又是怕给他添麻烦,心里想的太多了,以至于小袋子掉到了地上,学生都没有注意到!”

阎立本嗯了声,点头道:“童贵奴乃是宫中很有权势的大太监之一,你想见他,无非就是想要托他照顾一二,你还是楚强志推荐的,这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说着,阎立本把小皮袋递了过来,道:“你抓住了那个吃人恶魔邓噩,郑长社很是感激你,他还想要亲自感谢你哩,有时间你不妨去见见他!”

李日知接过了小皮袋,诚心诚意地道:“学生在家乡时,常听恩师说起阎翁,每次恩师提起阎翁都很是仰慕,所以学生也一直仰慕阎翁,今日有幸一见,学生不胜欢喜。”

阎立本听了很是高兴,被后生晚辈仰慕,这是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嘛!

心里一高兴,阎立本便道:“李日知,要不然你随老夫去衙门里坐坐,跟老夫说说你是怎么抓住邓噩的!”

李日知大喜,忙道:“是,学生遵命!

第一百七十四章 长安县令彭季

李日知跟在阎立本的后面,进了大门,他没敢再骑马,阎立本也没有骑马,是背着手慢慢走进去的,他便在后面跟着,这回倒是没有任何人拦他。

皇城里面的衙门是非常多的,工部属于尚书省的下属衙门,只占了其中很小的一小块地方,从外表上看很不起眼,让人有一种“唉,这就是工部吗?比礼部差远了!”的感觉。

不过,进了工部之后,里面的情况却和礼部完全不一样,礼部的人都是慢斯条理的,说话办事很讲究风度,一边办事,还一边喝茶,而工部的人都是风风火火的,没见到有人慢悠悠的喝茶,都在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李日知不用仔细了解这两个部门的区别,只一看官吏们的表现,就觉得礼部的官员太舒服了,怪不得大家做官都喜欢往礼部扎堆,和工部比起来,礼部就是养老的地方啊!

阎立本进了公事房,招手让李日知也进来,笑道:“老夫前段时间看过郑州那边送来的公文,上面提到了你的名字,崔东升和郑刚令都夸你会破案,而且精通刑律,这次你在华阴县的表现,可以证实,他们两位都没有太过吹嘘啊!”

他说的是没有太过吹嘘,其实还是认为崔东升和郑刚令夸张了,李日知如此年轻,就算是生而知之,也不至于有那么厉害的破案本事啊!

李日知也没辩解什么,没有红脸儿着急啥的,是不是吹嘘,以后如果有机会相处,那自然就知道了,如果以后没有机会相处,辩解也没有用!

阎立本又道:“现在你说说,你是怎么在华阴县抓住邓噩的?”

李日知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学生原本并不是要去捉拿邓噩的,在此之前,学生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人,学生是在刚刚到达华阴县时,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哭泣的老妇……”

他把在华阴县遇到的奇事,详细地说了一遍,他在描述事情的时候,没有加入个人感情,就是很平淡地把案件的经过说了出来,至于破案过程当中的机智,惊险,等等,他并没有加进去,总之他的描述是很枯燥的,毫无波澜曲折。

对于不懂破案的人来讲,这样听着不够热闹,太没意思,还不如去赶庙会,在庙会上不花钱白蹭书听,都比李日知讲的有意思。

但对于懂得破案的人来讲,李日知这么描述就太符合他们的习惯了,只有如此不加个人感情的描述,才能让他们判断出案子里的蹊跷之处,否则如果满嘴都是我认为,我觉得,如何如何的,那这案子也没法破了。

阎立本听完之后,沉默半晌,这才道:“虽然你是无意当中抓住的邓噩,但郑长社也依然应该感谢你,还有你的伙伴们的。”

李日知有心把行卷投到阎立本这里,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应把握住才对,正要张口之时,忽然外面有人来报,说长安县的县令到了。

阎立本忙道:“快快有请!”他又对李日知道:“彭县令来了,老夫有事情要和他谈,你且稍坐,嗯,老夫也可以介绍你认识一下彭县令。”

说话间,一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的官员走了进来,这官员大概四十八九,马上就要到五十岁的样子,留着漂亮的长胡子,相貌堂堂,很有老帅哥的风范,迈着四方步就走了进来,见到阎立本后,拱手行礼。

这个老帅哥便是长安县的县令彭季,可不要小看他只是一个县令,长安县是京县,京县的县令品阶可是正五品上,可不是七品县令,如果不在京中为官,外放到地方上,那立即就是一个上州别驾,甚至可以成为下州刺史,如果下州的位置不太好,人家还不愿意去呢!

彭季很讲究仪表,在公事房里给阎立本行了礼之后,咳嗽一声,坐到了一只木墩上,说道:“下官此次前来,是要向阎尚书请教,清水河那边的河堤该如何修整?毕竟那边有几千亩上好的田地呢!”

长安周围有数条主要河流,清水河是大河的一条支流,专门用来灌溉农田,只不过那里的不少农田是寺产,也就是属于寺庙或者道观的田地。

彭季挺不愿意修的,他认为田地既然是属于和尚道士的,那就应该由和尚道士花钱修,而不是由长安县出钱给他们修,因为这个事情,他和阎立本说了两次,这都是第三次了,谁也没有说服谁。

阎立本呵呵两声,摸着胡子,说道:“彭县令的意思,老夫明白,但你要知道,如果你要那些和尚和道士出钱,他们一定肯出的,毕竟那里以他们的田地为多,但他们出钱修的河堤,肯定只够灌溉他们自己田地所需,多一文钱,他们也不会出的!”

李日知在旁听着连连点头,对啊,无论是谁家修河堤,或者水渠什么的,当然都是为了自己用着方便,不可能自己花钱,去给别人家修河堤或者水渠啊!

阎立本又道:“可我们做为朝廷的官员,修河堤这种事情,不可能只想修那么一小段,整条清水河的河堤都要在规划之内,不能因为那一小段河堤,改变整个修堤计划的!”

李日知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隐隐能猜到,可能是和尚道士们找了彭季,说他们出钱修那一段河堤,而这段河堤有可能要改道,或者如何,彭季觉得既然和尚道士们肯出钱,那就照着他们的意思修呗,但这和阎立本的整体计划有冲突,所以两个开始打嘴架了!

彭季却道:“阎尚书,下官也是为了给朝廷省钱,省下来的钱办点儿什么事不好,难得那些和尚道士肯出钱,这不是好事儿么,下官可真的是好心啊!”

阎立本笑道:“有时候,好心是会办坏事的,你是长安县的县令,所以你只管长安县境内的事就好了,可老夫是大唐的工部尚书,远的不说,就单单说这长安城外,你把长安县那段河堤修好了,按着你的说法你给朝廷省钱了,还方便了和尚道士,那你有没有想过,河流改道,影响了下游万年县田地的灌溉,那万年县的人不得找你拼命啊!”

阎立本说的话,已经挺不客气了,批评彭季只顾着自己的辖区,不顾大局,但因为他是笑着说出来的,所以态度上是不激烈的,也听不出是在批评,还是很照顾彭季的面子的。

彭季一听这话,就明白肯定是万年县的人也来找过阎立本了,坚决反对修改原本的修堤计划,万年县和长安县向来不对付,两个同城京县的县令平常见面也挺不对付,顶多也就能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气吧!

彭季知道事不可为,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他便转头看向了李日知,见李日知穿着华丽,明显是一个富家公子,又是在屋子里面有个座儿的,当然,李日知的座儿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四方胡凳,还是矮脚的那种!

彭季指着李日知道:“这位小郎君是谁家的子弟?”

李日知连忙起身,冲着彭季拱手行礼,道:“学生李日知,荥阳人士,是本次进京赶考的学生,今日有幸见到彭县令,学生欣喜之极。”

彭季笑道:“本官又不是美貌女子,你见到本官,有什么好欣喜的!”

这话一说,连阎立本都乐了。彭季又道:“荥阳的县令本官知道,名叫郑刚令,是吧?他和我是同一年考中的,只不过本官考的是进士,他好象是明经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挺有优越感的,中进士的人可以留在长安,当京县的县令,而只考中明经的郑刚令,就只能去荥阳当一个县令了,从仕途上来讲,彭季可比郑刚令强多了。

李日知道:“彭县令所说的郑刚令,是学生的舅舅,原来彭县令和学生的舅舅是同一年考中的啊,那学生该叫您一声彭世伯了!”

彭季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日知,道:“原来你是郑刚令的外甥啊,如此说来,此次你进京,是要向阎尚书投行卷了?”他的态度立即就亲热了三分。

实际上,彭季虽然和郑刚令是同一年考中的,但两人不同科,并不熟悉,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不过,好歹也算是认识一场嘛,所以对于李日知,彭季还算是能表现出一点热情的。

阎立本却是善良老者了,他摸着胡子笑道:“李日知不要往老夫这里投行卷……”

李日知一听这话,心中不免一沉,阎翁竟然不要自己的行卷,刚才自己还真想着要向他投行卷呢,如果不是彭季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估计这时候已经把投行卷的话说出来了。

阎立本接着说道:“李日知是个有本事的少年郎,老夫为国举才,自然不会落于人后,所以即使李日知不向老夫投行卷,老夫也会为他扬名,而李日知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如何在宫中扬名,你既可以和童贵奴相识,那不妨把诗作交给他,让他找机会呈给天子观赏,把名声传进天子的耳中,这才是真正的投行卷啊!”

李日知瞬间大喜,原来阎翁是这个意思,刚才差点儿错怪了阎翁,他连忙起身,对阎立本再三感谢!

彭季又哦了声,这次他再看向李日知,眼神可不是只亲热三分了,足足有九分半,相当地热情了!

彭季说道:“李贤侄,你认得童副总管?”

李日知可不知童贵奴是什么身份,他摇头道:“回彭世伯的话,小侄不认得童副总管,嗯,现在还没有认识,小侄有封书信,是要交给他的!”

彭季笑了,道:“想不到,李贤侄不简单啊,竟然还认识宫里的执事,那童副总管是武皇后的心腹,如果他要是肯把你的诗文呈上去,那不光是天子,就连皇后也会知道你的名字,今科进士,你想不中都难啊,谁让你投行卷投到了天子的案上呢!”

李日知心中微奇,看来童贵奴虽然是一个宦官,但名声应该是极好的,不但阎翁不反感这个宦官,而彭季更是半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这本身就说明童贵奴名声不错。

李日知道:“小侄在诗文方面,不是特别擅长,在家乡求学时,专精刑律,在破案方面,小侄还算是有两下子小小的手段。”他故意说得不那么谦虚,以便使得彭季追问他。

果然,彭季又哦了声,笑道:“你,会破案?”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得道院

果然,彭季听李日知说话说得不是那么谦虚,便用怀疑的语气问出了这句话。

李日知立即顺杆爬上,远的不说,因为那无法查证,他就是说近的这次,在华阴县如何如何,说了出来,他在说的过程当中,偶有“缺失”,于是,在旁边听着的阎立本便会给他补齐,这样可信度又增加了!

李日知很清楚,如果他想要真真正正地在长安把名声打响,那光靠口头吹捧是不够的,效果不会很大,毕竟破案子的本事和写诗的本事不一样,写诗动动嘴皮子,挥挥笔杆子就可以了,写出来的诗篇好看不好看,大家都是有欣赏水平的,可以很直观的评价出一个士子的水平高低。

可破案子就不行了,得先遇上一个案子,而且还得碰上一个难些的案子,然后把案子破了,还得精彩地破掉,这才能扬名,所以显示破案子方面的才华,可要比显示诗词歌赋方面的才华,要难上太多了。

而案子这种东西,工部尚书是没法拿出来的,只能由地方官来给,而长安县的县令彭季,当然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了,至少在长安城里,李日知不太容易再碰上别的地方官了。

听完李日知的叙述之后,彭季沉默了半晌,低头思考,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道:“如果换成是本官,这案子破不掉,极有可能和楚县令一样,直接判处尚文彬死刑。关键环节就是在刘秀雅那里,本官几乎无法顺藤摸瓜,找到她,并且把她成功带到公堂上!”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一个人做官的水平了,很显彭季的水平相当高,除了年岁大一些之外,他几乎和楚强志差不多了,都可以称得上是正直的官员。

彭季认为自己破不了这个案子,那么他很坦然地说他破不掉,并且说出来他是哪个地方破不掉,而不象是大多数人只听个热闹,或者象少数人那样不服气,甚至象更少数人那样讽刺和猜疑,他就直接说他不行,而且还是当着一位尚书大人的面,说他自己不行。

这种直言说自己不行的行为,一点都不做作,也不会让人真的觉得他不行,这就是做官的水平了。

阎立本呵呵一笑,道:“彭县令过谦了,此案虽然复杂,但只要彭县令静下心来,仔细分析,老夫认为你是绝对可以将此案查破的。”

其实,彭季在长安城里也算是有些声望的,尤其是在审案方面,是审案,不是破案,彭季和这年代大多数的官员一样,对于案子的侦破,局限于审问,从疑犯的话语中梳理出可疑之处,然后进行各种比照,或者用刑罚的手段,迫使犯人招供。

象明清时代那种对于死刑判决的慎重,这个时代还没有,因为《唐律疏义》这部东亚最早的成文法,也才刚刚编纂出来没有几年,所以官员审案还处在摸索期,无论是法律和行侦手段,都是在逐步的走向完善,擅长破案的官员凤毛麟角。

彭季之所以能坐到长安县令的高位上,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会审案,尤其是人命案子,当然,如果是普通案子,由县尉或者县衙中的其他官员就可以处理了,只有人命案子,才会让县令亲自处理。

彭季在审案的时候,就不喜欢用板子,而是采取问疑犯很多很多问题,旁敲侧击,有时候甚至能把犯人问迷乎,从而得出结论,把案子给破掉,这种方法看似简单,但这年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很多地方官是连多问话都做不到的,少数不耐烦的官员上来就打人板子,反正打错了也不用赔礼道歉,什么痛苦都得老百姓自己去承受,打五十板子就算是逼供,没关系,我不打五十大板,我打四十大板,这总没问题吧,板子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什么案子破不掉,破得对还是不对,那就另说了。

彭季想了想,说道:“李贤侄,本官这几天事情太多,现在就得回去了,等过两天,你来本官的衙门,本官那里正好有一些疑难案件,咱们可以切磋切磋,说不定能破几桩陈年大案呢!”

李日知连忙道:“敢不从命,小侄过两天便去县衙拜见彭世叔。”

彭季嗯嗯两声,起身向阎立本告辞,回万年县的衙门了。

阎立本很高兴地对李日道:“李日知,你可能不知道,彭县令最会做人,且不说他和你舅舅有旧,单说以后你有可能帮到他,又认识宫里的童贵奴,那么他就一定会帮你,也不见得真会找一些陈年大案出来考你,说不定会找些新近发生的,又不太难的案子,让你参与进去,破案之后,顺便为你扬名,到时你可真得好好谢谢他呢!”

李日知道:“是,阎翁说得是,学生记住了,学生真是幸运,先遇阎翁,再遇彭县令,如是别人,想要认识您和彭县令,那可是太难了!”

阎立本哈哈一笑,道:“这也和你确实有些本事有关,如果你不会破案,啥啥都不会,那你要想认识我们,就确实会有一些难度了。好了,老夫也要处理公务了,就不留你了,你回去好生读书,留给地址下来,有空老夫派人去找你,让你陪着老夫喝酒。”

李日知连忙留下了地址,然后告辞,从工部出来,又出了皇城,心情愉快,往陈英英的宅子返回。

他出来的早,办事情也没有浪费什么太长的时间,所以回去的自然也就早,出了皇城,走了好一会儿,时间这才到了中午,他腹中饥饿,打马快行,终于在午饭时分,赶回了陈宅。

傅贵宝他们都没有出去,见李日知回来,纷纷上前询问,李日知便把见到了阎立本,还有彭季的事情说了,众人都替他高兴,但认识到了大人物,和大人物会替他扬名,这个是两回事,所以总体来讲,包括李日知在内,心中都是相当忐忑的。

傅贵宝说道:“大哥,今天估计彭县令不会派人来找你,那不如咱们出城如何?这里出城可是真方便,离着城门没多远啊!”

陈英英一瞪眼睛,喝道:“小杰,你是在说我家的这座宅子太偏吗?你也不想想,这里是长安,这么大的宅子要是不偏,谁能买得起,你家能买得起吗?”

傅贵宝笑道:“有啥买不起的,不过,我干嘛要买,住你的宅子不就得了!”

成自在却道:“你们两个又要斗富吗?”

陈英英瞪眼道:“小杰,你要和我斗富吗?”

“不要,不要,人家不要嘛!”傅贵宝捏着嗓子道。

成自在叫道:“哎哟,我地个天爷呐,你叫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真恶心!”陈英英立即给他下了结论。

李日知却道:“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出去看看全束方他们,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城外的那座寺庙里落下脚了,咱们去看看他们也好。”

陈家的宅子虽然偏僻了些,但家里的厨师手艺还是满不错的,午饭很丰盛,吃罢饭之后,李日知等四人出了长安城,赶去全束方他们借宿的那座寺庙,一路打听,走走停停,倒也没有花费多久,便找到了那座寺庙。

这座寺庙是位于一条河旁的,在同一侧的河边,过不多远便是一小片树林,过了树林,似乎还有一座庙,但隔着太远,中间又有树林,所以看不清小树林那边是座什么样的寺庙。

到了寺前,傅贵宝抬头念道:“得道院,对了,就是这座寺庙,全束方他们应该就是借住在这里的,这座庙看起来还是满大的嘛!”

众人在庙前下马,自有知客僧上来,满脸堆笑地道:“四位施主,来鄙寺可是要许愿,还是要求签?或者是来访友的吗?”

知客僧没有见过李日知他们四个,所以便知他们一定不会是还愿的,而他们又没带行李,那么应该也不是想要在此借宿的,所以估计访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李日知冲知客僧笑道:“你倒是有好眼色,猜到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吧?如果我们想要进寺访友,是不是要先许个愿,抽个签,然后再捐些香油钱啊!”

看来这是一个颇有些爱财的寺庙,当然,也许只是这个知客僧如此,里面其他的僧人还是很清高的。

知客僧咽下口唾沫,表情一正,颇有些严肃地道:“施主要是想捐香油钱,那是替自己积福呢,不僧不敢阻拦,阿弥陀佛!”

说着话,他将李日知等人迎进了寺内,寺里的前院清静得很,既没有士子,也没有僧人,空空荡荡的,进了大殿之后,这才看到里面有一个小和尚。

这小和尚正坐在蒲团上打哈欠,知客僧进来,踢了他一脚,小和尚这才清醒,见有外人到来,连忙咚咚的敲起木鱼,嘴里不停地开始嘟囔起来,也不知他在背诵哪部经书。

知客僧将李日知他们送进大殿,便转身出去了,又去门口等别的香客了,李日知他们拜了拜佛像,傅贵宝捐了吊香油钱,他们这才打算出大殿,往后院走。

陈英英看了看一本正经地敲木鱼的小和尚,说道:“小师父,你们寺里,求什么是最灵的啊?”

小和尚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木槌,双掌合什,先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才道:“女施主问求什么最灵啊,小僧以为,是求经书最灵,鄙寺里有手抄的经书,只要女施主把经书请回家去,供在香案上,然后每天诵读,便会心想事成!”

陈英英笑道:“是吗?那要是不灵呢?我岂不是白念经了!”

小和尚眨巴了眨巴眼睛,拿手挠了挠自己的小光头,象是忽然想起干什么事情来似的,说道:“哎呀,刚才忘说了一句,应该是心诚则灵,如果不灵,那就是心不诚了!”

众人一起笑了出来,傅贵宝伸出手来拍了拍小和尚,道:“有些事情,就算是心再诚,也是不可能灵的,比如说一个男人就算是再心诚,说他想生孩子,那他也不可能生出来的,因为他是男人啊,生孩子只有女人才行的,这和心诚不诚的没关系!”

小和尚却没听明白这是反驳,而是晃着小光头,道:“施主是要求子吗?那你们来错地方了,要想求子,就要去旁边的道观,隔着小树林,那边有一座道观,里面都是道姑,去她们那里求子,可灵了,不过,有时候也会生出女儿来!”

李日知等人哈哈大笑,也没把道姑什么的当回事儿,只是感到小和尚好有趣,很萌的样子,他们往后面走,去找全束方他们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积豆观

李日知进了后院,就见院子里面仍旧是空空荡荡的,一个和尚也没看见,当然,同样连一个士子也没有看到,似乎整座寺庙,除了门外的知客僧,就是大殿里的一个小和尚了。

傅贵宝笑道:“这可真是奇了,偌大一座得道院,里面竟没有几个和尚,和尚都去哪儿了,是不是去找道姑了?”

成自在想了下,说道:“得道院,是不是就是得到道姑的寺院之意?”

“刚才那个小和尚不是说,隔着一片小树林,就有一座道观么,让我想想,那座道观一定叫得尚观,得到和尚的道观!”陈英英说道。

李日知说道:“不要这么说,我们毕竟在人家的寺里,却这样议论人家的寺庙,这样不好啊!”

就在这时,厢房的一扇窗户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个中年僧人,对着李日知他们念了声阿弥陀佛,中年僧人说道:“几位施主,可是要找人?”

李日知连忙道:“这位高僧,我们是想找借住在这里的士子,前天来的,好大一群人呢!”

中年僧人道:“施主说笑了,贫僧可当不起高僧的称呼,你要找的人,是在西面的跨院里,穿过西边那个小门,直接就能看见他们了,不过,此时他们应该不在寺里吧!”

说完,中年僧人把窗户又给关上了,不过,就在刚才他说话的时候,李日知他们已经看到屋子里的情况了,里面至少有十几名僧人,每人一张案子,僧人都坐在案子后面写着字,看样子似乎是在抄写经书。

傅贵宝低声道:“惭愧,还以为和尚们都去找道姑了,却原来是坐在屋子里面抄写经书。唉,成自在,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高僧之腹啊,我着实为你的粗鄙感到羞愧!”

说完了成自在,傅贵宝又看向了陈英英,说道:“你也很粗鄙,我也替你羞愧!”

成自在和陈英英都感惭愧,不过,他们没有傅贵宝那么厚的脸皮,都没有说话,跟在李日知的后面,穿过了西面的小门,进入了西跨院。

西跨院里静悄悄的,一个士子都没有,看样子是都出去了,全束方也不在。想想也是,士子们千辛万苦来到长安,时间宝贵,在考试之前,人人都要去投行卷的,就算投行卷失败,那也得去试试才行,否则怎么可能会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所以院子里才没有人,大家都出去忙乎自己的事了。

李日知想了想,道:“咱们也不能白来一趟,不如就等全束方他们回来吧,估计等到晚饭时间,他们就都能回来了,我们在寺里转转,或者去不远处的那家道观看看,消磨一下时间。”

傅贵宝笑道:“这座得道院还真没啥可看的,也没什么景致,和尚们都在屋子里面抄书,院子里面空空荡荡的,着实无趣得紧,我们干脆直接去那座道观看看得了。”

陈英英却道:“前殿那个小和尚不是挺有趣的么,我们留在这里,逗他玩不就好了,道姑有什么好看的,万一和这里一样,也是无趣得紧,那该如何?”

“看道姑抄书,也比看和尚抄书要强!”傅贵宝很有底气地说道。

成自在和陈英英一起看向李日知,李日知想了想,道:“那就先去道观看看,如果无趣,那就再回来,不过多走些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陈英英不再说什么,他们四人便出了得道院,穿过小树林,往那座道观走去,小树林不大,道观离着得道院也算是挺近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便到了道观的外面。

就见道观大门紧闭,外面连一个人都没有,好歹得道院外面还有个知客僧,而这座道观外面,竟然连一个道姑都没有,大门也关得严实,这么看来,这座道观估计十有七八是无趣得很了。

李日知看向道观的匾额,就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积豆观”,积豆二字是什么意思,实在是搞不太清楚,而且从外表上看,也看不出这是座道姑清修的地方,还是男道士修炼的地方,因为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啊!

成自在大步上前,走上台阶,拿起大门上的门环,啪啪叩门,大声叫道:“观里可有道士,我们是来上香的,来拜太上老君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里面有人说道:“施主是来拜太上老君的?我们观里奉的不是太上老君啊!”

吱嘎一声响,观门打开,里面露出一张道姑的脸,这道姑往外看了看,半边身子也伸了出来,先看了看成自在,又看了看台阶下面的李日知和成自在,等她看到陈英英时,竟然眼前一亮,说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而成自在看向这个道姑,眼睛却是忍不住一亮,这个小道姑长得相当的漂亮,齿白唇红,眉眼如画,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头上竟然戴着一只银质的道观,打造成莲花的模样,非常精致,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道姑年纪不大,顶多也就二十岁,有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她看过了陈英英,又转眼神来看成自在,她见成自在浓眉大眼,肩膀宽阔,虽然穿的是文人的服饰,但却仍旧能看得出来肌肉鼓鼓,很有武士的风范!

道姑啊的一声,立即走出了大门,歪着头上下打量成自在,说道:“施主,你要拜太上老君,那是走错了地方,我们这里供奉的神仙,乃是西王母!”

成自在啊地一声,对于神仙什么的,他知道的并不多,以前哪会对这些感兴趣,他道:“西王母,那是什么神仙,以前没有听说过。”说着话,他回过头,望向了李日知。

其实,无论道观里面供奉的是什么神仙,李日知他们都不在乎的,他们只是想进道观里去游玩一下,有景致就多待会儿,如果无趣,那就回得道院了,他们并不是真的来拜神仙的。

道姑水汪汪的大眼睛,瞄了一下成自在,又瞄了一下李日知,然后在陈英英的身上多瞄了好几下,却无视了傅贵宝的存在,傅贵宝虽然现在不象以前那么胖了,但照李日知和成自在还是差得远了!

傅贵宝大是不忿,心中暗道:“这个小尼姑眼睛一定有问题,嗯,她不是尼姑,也有长头发,她看男人不看我也就罢了,竟然还看女人,陈英英明显就是一位女公子的装扮,难道她竟然看不出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听了成自在的问话,道姑竟然很有耐心的说道:“西王母是女仙的首领,主宰阴气,掌管着婚姻、生育、保护女子,所以才供奉在我们的道观里,所以几位是求子,还是问婚姻呢?”

说着话,这个道姑把大门打开了一半,露出了道观里面的情况!

好么,顺着大门看向里面,李日知顿时就吸了口吸了口凉气,从外表上看,积豆观没什么香客,可外面是外面,里面却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就见道观的大院子里,差不多有十几位道姑在走动,而且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十来位妇人,这些妇人个个都是穿绸裹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有的跪在殿里拜西王母,而有的则在和道姑们说话。

大门打开,里面的人一起转过头看过来,竟然全都是美貌的妇人,虽然年纪不一,但从相貌上来讲,却个个漂亮,尤其是道姑们,几乎全都是上等之姿,刚才李日知他们还觉得开门道姑漂亮,可现在一看里面,开门的道姑就很普通了,里面的道姑全都比她还要漂亮!

李日知本来正要抬腿迈上台阶,这时候便停了下来,道:“请问这位女道长,贵观可是某位千金小姐的带发修行之所?我们来得冒昧,如果有得罪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他看到了积豆观的里面,便以为是某个大家千金,甚至是豪门贵族的千金小姐,盖了这座道观,然后在里面带发修行,这在唐代比较流行,不是真的出家,只是做女道士的打扮而已!

开门的道姑摇头道:“不是,我们这里就是普通的道观,里面的女施主都是来求子的,不过,我们观里并不禁止男子入内,如果几位施主是为了问婚姻,那进来是没有问题的!”

说着,她让开了大门,示意李日知他们进来。

李日知他们四个互相看了看,那便进去吧,人家道姑都不在乎,他们干嘛要在乎,进去看看风景,还有看看这许多的美貌道姑,嗯,还有一大堆的美貌求子的女香客。

进了积豆观之后,那道姑顺手就把观门关上了,笑道:“几位施主,想必定然不是求子了,如果贫道没有猜错,你们几位应该还都没有成亲吧?”

傅贵宝咦了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也能看得出来吗,还是你算出来的?”

道姑看了他一眼,说道:“天机不可泄漏!”

陈英英也惊讶地道:“我们有没有成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真的是你算出来的?”

道姑立即笑道:“凭感觉猜的,不是算出来的,要说为什么,贫道也说不出来!”

态度区别太大了,这道姑明显就是瞧不上傅贵宝啊,竟然敢瞧不上傅大少爷,这还了得,就算别人不生气,傅大少爷却是一定要生气的!

院子里的道姑纷纷上前,给李日知等人见礼,就见她们全都戴着金冠,穿着丝绸做的道袍,从富贵角度上来讲,她们简直太有钱了,和得道院那些苦哈哈抄经书的和尚们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李日知看了看热闹的大院子,微微皱起眉头,他感觉这座道观的脂粉气太重,根本不象是出家人清修的地方,要说是某个贵族小姐带发修行的地方,还是没问题的,但说是普通道观,实在是看着不象啊!

这时候,又走过来一个道姑,这道姑长得很漂亮,而且还画了妆,额头上点着一朵小小的红色梅花,步履婀娜地走了过来,双手合什,对着成自在说道:“几位施主,可是来求……婚姻的?请先拜过西王母,然后在这边抽签!”

这个道姑竟然也是对着成自在说话,明显是最看得上成自在,这让成自在很惊讶,他从来也没有被如此重视过,实在忍耐不住,又回过头来,看向了李日知。

李日知微微一笑,转过头,对陈英英笑道:“婚姻方面,你倒是应该好好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个究竟来呢!”

陈英英哈的一声,点头道:“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此地不宜久留

陈英英进了大殿,对着西王母的神像叩拜,一边拜,一边嘴里轻声说着什么,殿中的那些美貌少妇并不理会陈英英,可那些美貌的道姑其中有好几个,却对着陈英英不停地瞧来瞧去的。

李日知看在眼里,心想:“这些道姑是怎么回事,看她们样子不对啊,眼神里面怎么会对英英有兴趣,这些道姑给人的感觉不好,不象是什么正经人似的,是一些不正经的道姑。”

实际上,道姑们不但看陈英英,也看成自在,目光中同样是有很有兴趣,但却很少有人看李日知,至于看傅贵宝,那就干脆没有了。

从相貌上来讲,李日知绝对不难看,甚至还可以说是很有些英俊的味道,只不过他从气质上来讲,偏于文人,这和成自在是不同的,成自在要说相貌,其实要比李日知差一些的,但他胜在威武,尤其是长年打猎为生,从气质上来讲,会给人一种他是一个非常刚猛有力的少年。

而傅贵宝就比较普通了,微微有点儿虚胖,其实这已经好多了,他以前可是一个小胖墩儿呢,现在好歹正常了些,但从外貌上来讲,难免就会显得有些普通,没什么特色了!

李日知心想:“这座道观有问题,我竟然感觉有些银靡之气,等英英拜完了神像,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上!”

成自在被十几个女子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只感浑身难受,不想在这里待着,女子们看他,他却不好意思去看这些女子,这就更让他感到不自在了!

只有傅贵宝是愤怒的,他被轻视了,道姑们不看他,这是对他的侮辱,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傅贵宝没话找话地道:“我在华阴县的时候,也当过一段时间的道士,最擅长的就是算命,算命算得极准!”

他用手指向一个美貌的道姑,非常危言耸听地道:“我看你有血光之灾,如果想要破解,那就得听我……”

可这美貌道姑却只瞥了他一眼,说道:“贫道每个月都有血光之灾,用纸就能破解了,不需要用到你!”

傅贵宝一愣,没能立即明白过来,没明白道姑说的是什么,他说什么血光之灾,是算命的常用的招数,先把别人吓唬住,或者引起别人的兴趣,甚至让别人和他辩论,如此算命的就可以开始忽悠了,但道姑如此回答,就让他措手不及了,没明白啊!

眨巴了眨巴眼睛,好生想了片刻,傅贵宝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美貌道姑说的是女人的月事,一想明白,他顿时就满脸通红,心中大怒,可却又无法辩解,总不能说非要用到他吧!

就在这时,陈英英拜完了西王母,但却没有起身,转头对一个道姑说道:“劳烦你拿签筒来,我要求支签!”

道姑立即便捧来了签筒,交给了陈英英。陈英英拿着签筒使劲儿摇晃,啪哒一声,签筒里掉出一根签子来,那道姑连忙捡了起来,看了一眼,便对陈英英说道:“公子,你这是支下签,如果想要破解……”

她用的招数,其实和傅贵宝刚才用的也差不太多,一般天下算命的,用的招数都差不多,顶多也就是有些小变化而已,但本质是一样的,就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陈英英是谁,那是大小姐当中的大小姐,而且专克未婚夫,她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就因为谁敢和她订亲,谁就被阎王爷给叫走,所以她是最听不得不吉利的话的!

陈英英一把就抢过签子,喝道:“竟然是支下签,不是上上签吗?你们这是什么破签筒,这是什么破签子,还有你是干什么的破道士,这是什么破道观!信不信姑奶奶一把火把你们这座破道观给烧了!”

越说越气,她把签子往地上一扔,然后又踩了两脚,手一挥,后面的成自在见状,刷地就把佩刀给抽了出来,只要陈英英示意,他就能把刀子架到道姑的脖子上去!

忽然见成自在抽刀子,道姑们吓得尖声大叫,纷纷后退,谁也不敢对陈英英有兴趣了,连带着对成自在也开始畏惧了,动不动就拔刀子的人,可是不太温和了,虽然勇武些的男子很可爱,但直接就抽刀子的男子,就反而不可爱了!

那些俗家的妇人,也都吓了一跳,也都后退,人人惊恐,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抽刀子!

陈英英眼睛瞪得溜圆,她眼睛本来就大,这么一瞪,便也颇有些气势,她大声喝道:“你们给我等着,我回头就叫人来把你们这座破道观给烧了,你们等着吧!”

说完,不想再在这道观里待着了,陈英英大步离开,李日知和成自在连忙跟上,只有傅贵宝,他走在最后,冲刚才那个美貌道姑说道:“你看看,我说你要有血光之灾吧,刚才那一刀是要砍你的,是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了咒语,结果那刀就没有砍你,是我救了你一命,明白不,你感谢我不?”

这道姑双眼一翻,身子晃了晃,就要晕倒,她看到傅贵宝身上也带剑了,深怕傅贵宝也抽出武器,那就太吓人了!

李日知回头道:“小杰,这便走了,啰嗦什么!”

傅贵宝却道:“她要晕倒了,让小生来扶她一把!”

那道姑听了,立即睁眼,身子也不晃了,连连后退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傅贵宝,扶?还是算了吧,你长得又不好看,不用你扶!

傅贵宝哈哈一笑,大步出了道观。道姑们连忙把大门关上,把门闩给插上了!

出了道观,李日知道:“这座道观不太正常,脂粉气太重也就罢了,里面的道姑也颇有风流之态,我们不在里面多做停留是对的!”

陈英英却哼道:“竟然是下签,这是什么破道观,真该一把火烧了!”她还在纠结刚才的那根签子。

成自在把刀收回鞘中,说道:“在里面待着,浑身难受,出来了就好了,我看得道院不错,起码里面的和尚都在做事,不会象这座道观似的,里面的女道士特别能看男人!”

李日知道:“其实,她们也在看英英,而且兴趣似乎颇大,不低于看我师弟!”

陈英英奇道:“她们看我干什么,我虽然穿着男装,可是男是女她们还分不清楚吗?”

一边说着话,他们慢慢走回了得道院,又到了山门口,看到了那个知客僧。

知客僧见他们回来,脸上露出笑容,走上前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寺里的全施主他们回来了,是刚刚回来的,如果你们是来找他们的,现在就去便是!”

李日知笑道:“辛苦高僧……嗯,辛苦小师傅了!”似乎见到每个僧人,都敬重高僧,也不是很能让人接受的。

傅贵宝刚才心里有气,被道姑们轻视了,实在是让他咽不下这口气,见得道院的和尚却如此的亲热,傅贵宝便道:“今天天色已晚,怕是要在你们的寺中用晚饭了,去告诉你们主持,给我们几个预备晚饭,每人按着一贯钱的用度开销,我先把钱给你,连明天早上的一并付了,我们今天在你们寺里过夜!”

说着,傅贵宝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扔给了那知客僧。

知客僧接住了银子,这锭银子估计于少有十两,换成铜钱就是十贯,这可是相当大的一笔钱了,知客僧还是头一回拿到这么大的一锭银子,立时便有些发懵。

陈英英道:“今晚要在这里住?嗯,现在赶回城里怕也是来不及了,城门可是不等人的!”

知客僧明显很是爱财,没有太多出家人的觉悟,他双手捧着那锭大银,说道:“这么大的银子,不要说是住一晚,吃两顿斋饭,就算是四位施主在此住上一个月,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他对着傅贵宝连着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对傅贵宝无比的尊敬,傅贵宝在道观那边受的心理创伤,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再进地后,见了全束方他们,其实众人也没有分别多久,也就两天而已,大家所做的事情也不是很多,严格说起来就是象一群没头的苍蝇似的,满长安乱跑,转了一整天,结果当然就是除了疲倦之外,什么事情也没有办成。

李日知进了全束方的房间,见全束方正在泡脚,打了个招呼,便问道:“全兄,今天去投行卷了,可有什么结果?”

全束方叹了口气,道:“不到长安,便不知天下官员之多,我今天四处打听,可却没有任何结果,想去拜访一位国公,但就见那国公的门口,足足有上百人在等着拜见那国公,而且人人都带着礼物,象我这样的读书人便有三五十人,就算是我老老实实的在那里排队,但今天也不见得能见到主人,我总不能在门口过夜吧,所以只好回来了。”

是哪位国公,他倒是没有说,李日知也不好张嘴便问,国公乃是有爵位的大人物,哪可能是那么好见的。

李日知问道:“那么,别的同学呢,他们也是如此吗,我看大家似乎都挺意志消沉的。”

全束方道:“可不是么,大家都差不多,累了一天,又什么结果没有,自然也就没有兴趣说话了。对了,李兄,你怎么样,你投行卷,应该很顺利吧?”

李日知摇了摇头,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说道:“我也不能算是投行卷了,应该说是丢行卷。昨天我想去投行卷,却不成想口袋掉了,竟被当今的工部尚书阎尚书拾到,派人来追我,于是,我便认识了阎尚书,但行卷的事,便是没有多说。哦,我还看到了长安县的彭县令。”

全束方顿时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才道:“什么,你丢了口袋,竟然都能被阎尚书给捡到?你在哪里丢的口袋?”

“在皇城的正门口那里!”

“你不会是故意丢到那里的吧?看着阎尚书过来了,你就故意把口袋往地上一扔?”全束方开始联想起来。

李日知摇头笑道:“当然不是,这怎么可能!”

全束方却心想:“这是一个好办法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等明天我也去皇城那边转转,把口袋往地上扔一扔!”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嘈杂声,李日知以为是僧人们给他送饭来了,正想邀请全束方一起吃晚饭,却听傅贵宝大惊小怪地跑了地来,对他说道:“大哥,这回可要到你露脸的时候了,听和尚们说,发现了一具尸体!”

第一百七十八章 观内有蹊跷

李日知立即斥道:“胡说什么,发现一具尸体怎么就成我要露脸了,发现尸体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万不可再如此说话!”

就算是发现了案子,但也不能这么说话,那会让人以为,李日知是喜欢有人被杀的,因为这样就可以让他破案,然后露脸了,这两件事万万不能联系到一块,会让人误解的!

傅贵宝也知失言,看了眼全束方,嘿嘿干笑两声,道:“全同学又不是外人,说说又能如何。好的,我以后注意便是!”

全束方把脚从水盆里拿出来,道:“佛门乃是清净之地,怎么会有……”

正要发表一下议论,却发现李日知和傅贵宝已经出去了,根本没人在乎他要发表什么议论,无可奈何,他也只好穿上鞋,也去看看是具什么样的尸体。

李日知出了院子,来到了前院,便发现前院乱哄哄的,十来个僧人正在争吵,看样子僧人们都挺焦急的,而且意见也不统一,不知该听谁的了。

李日知见那知客僧一脸焦急的站在人群外面,他便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知客僧唉了声,道:“后院的河里又发现了具尸体,这是第二次发现了,太吓人了,而且和上次的还不一样,上次的那个是饿死的,这个嘛,象是被打死的!”

李日知奇道:“这是第二次发现?那你们在吵什么?嗯,你们说是不是要报官!”

知客僧道:“是啊,上次那个是饿死的,跟本地的地保说一声,埋葬了便是,倒也无人会追究,可这次那具尸体是被打死的,这事恐怕就得报官了,大家有的说不报官,怕耽误寺里的清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的说还是报官为好,免得有后患,万一官差们追究起来,说是我们打杀的人,那岂不是糟糕!”

李日知听了这话,当即大声说道:“各位师傅,在下认为还是报官吧,有我们这么多读书人作证,官府哪可能会难为你们,未免想得太多了!”

和尚们听了,这才不再争吵,为了免除后患,还是应该报官才好,不过,此时进城已经是来不及了,所以有和尚便跑去找地保,这也算是报官的一种方法,至于地保会不会再往上报,那和尚们就不需要操心了。

李日知问道:“那具尸体是在后院吗?咱们过去看看,是谁发现的,一起过去!”

一个年轻的和尚说道:“是,是小僧发现的,小僧刚才去河里提水,看到了那具尸体,是挂在树枝上的,特别吓人,阿弥陀佛!”

一旁的傅贵宝却道:“大哥,这有什么好问的,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日知瞪了他一眼,过去看看当然没有问题,但如果是这个年轻的和尚打杀的人呢,他万一就是凶手,是在贼喊捉贼怎么办?现在问问,说不定就能问出破绽来的!

不过,傅贵宝已经多嘴了,李日知便不再问那个年轻的和尚,这时候书生们也都跑了过来,听说有尸体,胆子大的便要过去看看,胆子小的便借口回去读书,不想多管闲事,回自己的屋子里躲着去了,全束方却是有心立上一功,便跟在李日知的后面,一起出寺,绕去了寺后。

寺后便是那条小河,河水清澈,岸边长着不少的树木,有些大树年头比较久了,树枝伸到了水里,而那年轻和尚说的尸体,就是挂在树枝上的,远远看去,象是一只被吹了气的白羊相仿。

李日知大步到了岸边,仔细向那具尸体望去,见这尸体已然泡得浮肿了,面目全非,无法看出生前的相貌,估计至少在五天以上,衣衫破烂,胳膊和大腿上都有伤痕,只不过因为泡得肿了,所以无法分辨出是什么样的伤痕,也许是掉下水时挣扎弄出的伤痕,也许是确实是象僧人们说的那样,这具尸体是被人打杀的。

所以,李日知只在岸边看了一个大概,便回过头,冲那个年轻和尚说道:“这具尸体是今天刚刚发现的吗?”

年轻和尚连连点头,说就是在刚才发现的。

李日知又道:“你上午也来过河边吧,那时还没有看到这具尸体?”

年轻和尚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是,小僧今天上午没有来提过水,不过昨天来提水时,还没有看到这具尸体,所以就算是从上游漂下来的,也只能是今天才漂到这里的。”

上游?李日知站起身来,望向小河的上游,那可不就是积豆观的方向么,这具尸体必定是先经过积豆观,然后才流漂流到得道院来的。

那么积豆观会不会有人见过这具尸体?

李日知转头问寺里的和尚,道:“你们去找地保了,他什么时候能到?”

年轻和尚挠了挠光头,道:“不晓得,要看地保在不在家,要是下地干活儿去了,那可能就慢了,要是在家呢,那一刻钟时间肯定能到,他家离这里不算太远。”

寺里的和尚出来不少,他们也都点头,地保应该很快就到的,因为地保就在不远处的村子里面,是个很老实巴交的人,而且非常勤快,家里有几亩田地,而且还租种着积豆观的田地,是个不可多得的老好人。

李日知听了,心想:“那个地保租种着积豆观的田地,那想必是和积豆观里的那些道姑关系不错,看来那积豆观很富有嘛,竟然有田地外租,看样子比得道院富有多了。”

李日知回头道:“这具尸体在官府没有来人之前,不要擅自移动,因为官府还要根据这里的情况进行调查,如果你们私自把尸体移动了,说不定官府的人会认为你们故意破坏现场,到时他们破不了案子,那你们怕是要少不得受些苦楚了。”

和尚们面面相觑,如果有要能,他们宁可这辈子都不碰尸体!

“趁着地保没有来,咱们几个顺着小河往上游看看。”李日知对傅贵宝他们几个说道。

四个人不再理会和尚们,一起往上游走去,小河水流平缓,但河边有不少的树木,所以岸边沿途有很多的树枝横到水面上,李日知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顺着小河一直走,等过了一个小小的河道拐弯处时,李日知一指前面,几个人都是哈的一声。

就见前面的河道边上,立着一道白墙,从外表上看,可不正是积豆观的后围墙么,而小河之所以有一个小弯,却正是引水入观,估计积豆观的后院里,必有一个小池塘,引的就是这条小河里的活水。

陈英英指着后围墙道:“我家在荥阳有处别院,也有引水入园的设施,围墙外面,就是这种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家道观真的很有钱啊,这样的工程看似简单,但花费却是极大,得有多少香客捐香油钱,才能让道观修得起这么大的工程!”

李日知嗯了声,对成自在道:“师弟,你靠近过去看看,墙那边的水闸是不是有栅栏,栅栏严不严实,会不会有能让尸体穿过来的那种大空隙?”

成自在答应一声,便贴着围墙小心翼翼地往小河入口那里靠了过去,因为是引河水入观,所以地势要削低,以便引水,后墙这边长年没有人过来,石基上全是青苔结藓,就算是成自在身手相当不错,那也得小心谨慎,要不然很容易掉进河水里面去。

陈英英凑到李日知的跟前,小声说道:“日知,你怀疑那具尸体是从道观里出来的?那岂不是等于说道姑们杀过人吗!”

“道姑就不能杀人么?”李日知转头看了陈英英一眼,又道:“按着我们从得道院那边走到这里来看,那具尸体极有可能是从这座道观里漂流出来的。你想啊,那具尸体在水里泡了至少五天以上了,这里可是长安的近郊,人口稠密的地方,一具尸体在河里漂了五天,还没有被发现,这怎么可能?”

陈英英呆了呆,点头道:“是啊,不可能不被发现的,只可能是被挂在树枝上,无法顺流而下,这才泡了五天的,看这段河边,似乎也只有得道院和积豆寺有这样的可能了!”

傅贵宝也连连点头,只有这两座观和院之前有一片树林,也无农田村落,别处却都是有农田村庄的,百姓众多,尸体泡在水里五天以上,是根本没有可能不被发现的。

这时候,成自在已经到了水闸处,所谓水闸也就是河水进出院墙的口子,上面装有栅栏,为的是防贼,不过,这种栅栏基本上没什么用处,要是真有贼想偷积豆观,直接翻墙都比钻水中的栅栏要方便得多。

成自在转过身,冲着李日知打手势,他没有说话,因为这时候他要是说话,李日知能听到,那么院子里要是有道姑,那也很容易听到,所以他就打手势,表示水闸这里,栅栏上面,确实有个大缺口,有两个人那么宽,绝对能漂流出一具尸体。

李日知忙对着他也开始做手势,让成自在仔细看看,栅栏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水闸栅栏那里几乎是无法站人的,成自在非常艰难的趴在了沿墙的石基上,努力往水闸里面去,这一望不要紧,差点儿把成自在给吓得掉到水里去。

就见积豆观的后院是一个大花园,这和普通的道观不一样,普通的道观也有后园,不过一般都是开辟为菜园,住一些蔬菜,供观里的道士食用,可积豆观的后园子却是大花园,有池塘,有假山,有回廊,不但布置得极为精致,而且堪称奢侈,这里是道观,分明就是大富人家的后花园!

如果光看这样的后花园,成自在不会被吓着的,而是他看到了回廊上面,有一男数女,这些男女有道姑,有富贵人家的妇人,而那男子则是一个英俊青年,男女们正互相搂抱亲吻,甚至还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浪笑声!

成自在没有去过青楼,但没去过,还没听说过么,他看到这种情景,当然便能想明白,这里确实不是一座普通的道观,而是一座淫观,道姑绝非是正经女子,而那些来拜神求子的女子,怕也都不是什么良家妇人,来到这里明明就是别有目地嘛!

成自在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水闸那里,返回了李日知所站的岸边,把看到的情况和李日知说了,李日知皱了皱眉头,他早感觉积豆观不正常,原来如此。

傅贵宝却兴趣地道:“里面有好戏看吗,那我也去看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老实巴交的地保

傅贵宝说着话,就想要去院墙那里,看起来他兴趣满大的,却被李日知一把拉住,说道:“你疯了么,这里不是荥阳,这座道观敢做这样的事,必定背后有靠山,我们在这里又无根基,冒然出手,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陈英英也道:“对对,你们忘了么,那具尸体是被打死的,说不定就是去偷看,被道观里的人给抓住了,活活打死的,咱们先回去,等我召集一批手下,再来这里偷看……”

成自在却道:“你说召集你家的那些佣人吗,拿着扫帚来?他们看起来都很擅长打扫,但却并非擅长打架!”

李日知哼了声,道:“这个不急,他们既然有恃无恐,那就让他们等着好了!”

说罢,四个人立即原路返回,又跑回了得道院,虽然得道院比较穷酸,但毕竟是正常的寺院,和尚也都是真正的僧人,绝不象是积豆观那样,真真假假的搞不清楚。

他们回到得道院时,地保已经来了,是一人外表看上去很憨厚的中年汉子,僧人管他叫丁施主,李日知稍一询问,便有僧人告诉他,地保本名丁锄头,是不远处的丁家村的人。

丁锄头蹲在河边,看着那具尸体,他也不敢下去把尸体捞上来,而是满脸的焦急,不停地叹气,看得出来,他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老实巴交的一个人,遇到事情就了着急就是叹气。

丁锄头愁眉苦脸地道:“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我现在进城去也来不及了啊,没法去县衙告官了,只能明天早上了!”

李日知走到了丁锄头的眼前,说道:“你叫丁锄头,你是这里的地保?”

丁锄头抬起头,看了看李日知,嗯了声,却没回答,也不知他嘟囔了句什么,便又低下头,去看河里的尸体了,仍旧不停地唉声叹气。

李日知心想:“这个地保不会是脑子有些问题吧?”

这时候,全束方走了过来,对李日知道:“李兄,刚才我已经调查过了,这具尸体肯定是从上游漂流到这里来的……”

傅贵宝忍不住插嘴道:“这还用调查么,这具尸体一定不是从下游漂流上来的!”

全束方被他打断了话,但却并不生气,稍稍停顿了下,点头道:“你这么分析,也对,咱们分析的结果是一样的,都排除了从下游漂流过来的可能性。看尸体的样子,应该是在水里泡了五天以上,说不定六七天也有可能了,我刚才问了,这河是从东边流过来的,按着五天以上的时间算,那应该是出了长安地界了……”

全束方很是得意地把刚才他分析出来的东西,向李日知好好地炫耀了一番,李日知默不作声,他总不好反驳全束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全同学面子啊!

傅贵宝和成自在脸上表情古怪,陈英英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话,他们三个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全束方分析。

旁边还有几个书生,他们都算是胆子大的,是敢过来看尸体的,不过,他们也明显都是读书很多,但实际经验一点儿都没有的那种人,所以竟然还都觉得全束方分析得很对,颇颇点头。

全束方分析了一通之后,说道:“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便是做一次测试,把一具尸体,嗯,牛羊的就成,让它顺流而下,看看在第五天的时间,会漂流到这里,那么案发的地点不就可以确定了么,虽然这个测度是很浪费时间的,但却可以准确的知道案发地点,这案子也就差不多能破了。”

李日知听了他的分析之后,半晌无误,有心纠正一下全束方的说法,但却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反正衙门里的人来了,也不会按着全束方的说法去破案的,那让全束方一直认为自己的方法好,心理上得到满足,对他来讲不也是一件好事么!

看了看还蹲着发愁的丁锄头,李日知问道:“全同学,你也问了这位丁地保,还吓唬了他一番?”

全束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哪有吓唬他,我只是对他分析了一下这件案子的严重性,反正如果这案子破起来会很浪费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他做为地保,估计也没法下地干活儿了,如果变成了无头案子,那他更倒霉,说不定这具尸体的丧葬费用,全得由他出呢,谁让他是地保呢!”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这还不是吓唬么,这具尸体的丧葬费用自然要由官府承担,断不会让一个地保承担的。”

丁锄头听了这话,又抬起头来,看了李日知一眼,结结巴巴地问道:“真的不会让我埋吧,这事可和我没有关系啊!”

全束方却道:“你是地保,这具尸体在你负责的地界上被发现的,怎么和你没有关系呢,和你的关系大着呢!”

丁锄头听了,忽然聪明起来,道:“那,那如果不是在我负责的地界发现的呢?”

看样子,他是想把尸体从树枝上取下来,重新让尸体漂流起来,说不定明天就能漂流到别的地保的地界去了。

李日知道:“你还是好好看住这具尸体吧,然后明天天亮就去报官,可不要多想什么了,如果你弄丢了尸体,说不定官府会认为人是你杀的,无头案子变成了有头案子,有的那个头就是你的头,那才真叫倒霉呢!”

打消了丁锄头的歪脑筋,李日知带着傅贵宝他们回寺了,寺里的僧人给他们准备了饭食,可李日知一想这些饭食是用河水做出来的,他就实在没有兴趣吃了,反正一顿不吃,也不至于饿晕,四个人谁都没吃,连水都没喝,各自进屋休息去了。

那丁锄头实在是老实的过份,深怕官府追究,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就蹲在河边,守了那尸体一夜,李日知起得早,东方刚刚现出鱼肚白,他便到了河边,见河边只有丁锄头一人,他立即走了过去。

李日知想问问丁锄头一些关于积豆观的事,昨晚有全束方他们在场,他不好询问,这时正好没有别人,正好最适合他开口询问。

丁锄头迷迷糊糊地靠在一棵树上,李日知到了跟前,轻轻拍了拍他,丁锄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看到了是李日知,虽然不认得这个书生,但昨天他被全束方问得很烦,所以看到了李日知,态度也不是那么友好。

李日知却也不在意,态度友好,是一种问法,态度不友好,那不是另一种问法,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

李日知道:“你叫丁锄头是不是,你租种积豆观的田地是不是?”

丁锄头没好气的嗯了声,斜着眼睛看了李日知一眼,道:“是啊,那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又要问我离这里五天路程是哪个州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离开家五天以上,我上哪儿知道是哪个州,你就不要来烦我了!”

李日知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问你这个的,我是来问你,你既然租种了积豆观的田地,为什么会欺负她们那些女流之辈呢,她们可都是出家的女道士,就算你不照顾她们,也不能欺负她们啊,你的人品太差了!”

丁锄头先是一愣,随即大怒,跳起身来,怒道:“你说谎,我才没有欺负过她们,除了签契约交租子之外,我都躲着积豆观走,连见她们都不见,又怎么会欺负她们,你在污蔑我,我揍你!”

丁锄头举起拳头,就想打李日知,李日知却岂能怕他,也一跃而起,他比丁锄头个头可高得多,而且也壮实得多,尤其是一瞪眼睛,把丁锄头吓得连连后退!

感觉一个人打不过李日知,丁锄头气道:“你等着,我叫人去,你等着,你别跑!”

说着,他就要去找人,他是本地的地保,要想找人来揍李日知,那肯定是挺容易,叫不来百八十人,但叫十几二十人,应该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李日知却哈哈一笑,道:“好,你走啊,你走了我就把这具尸体给弄走,然后说是你毁尸灭迹,我可认得彭县令,看看他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丁锄头顿时愣住,他又想揍李日知一顿,又怕现在去叫人,尸体被李日知动了手脚,结果就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怒之下,他竟然又蹲下了,只是转过头不去看李日知,仅此而已。

难怪得道院里的和尚都说丁锄头老实巴交,他岂止是老实巴交,已然有些窝囊了,把大唐最低层百姓那种老实可欺的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这样的老实人如果欺负得狠了,暴发起来,那可是非常吓人的!

李日知咳嗽了一声,道:“你没有欺负过积豆观里的女道士吗?那我听她们说,你这个地保的眼睛不老实,总往她们的身上瞥呢?”

丁锄头急道:“哪,哪有,我从来都不敢多看她们,再说她们又哪里会在乎男人看她们了,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李日知微微一笑,心想:“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知道一些的。”

装成不信的样了,李日知又道:“你说她们观里求子的神仙不灵,你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李日知认为象丁锄头这样老实巴交的人,如果知道了什么风声,他不见得会去管,但私下里和熟人们说说,那是肯定会有的,至少他肯定会告诉家里人,而家里人的嘴巴会不会保密,他可就不能保证了。

果然,丁锄头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没有说过,别说要说过,那,那可不关我的事了!”

李日知道:“那积豆观里面经常有漂亮的女子,还有年轻男子出出进进的,这些个话,你敢说不是你说的,如果不是你说的,那你干嘛不敢靠近积豆观,是怕那些年轻男子打你吧!”

丁锄头更加慌张,他没有否认怕挨打,但当然也没有承认,可从刚才他想去叫人来打李日知的情况上看,他必定是和观里因为年轻男人的事产生过矛盾,毕竟他是地保,有些事情就算他不想管,也要去问问的。

但他惹不起积豆观里的年轻男人,而且肯定吃了点儿小亏,所以再不敢去了,而且还在私底下说了些闲话,否则李日知问起这些话,他只需要鄙视观里,或者干脆不回答就可以,完全没有必要慌张。

李日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预料对了,正想着再逼迫一下,让丁锄头多说一点事情出来,可这时候偏偏全束方来了。

这人来的,真不是时候!

第一百八十章 彭县令来到

全束方肯定是想立功的,他到了近前之后,叫道:“李兄,你也在啊,好巧好巧!”

李日知嘿了声,道:“是啊,旁边有河,河里有尸,岸边有我,还有全兄,哎呀,太巧了太巧了!”

全束方哈哈一笑,道:“李兄,这具尸体也不见得是被人害死的,不一定是个案子,所以要是有什么好事儿,可要记得分小弟一点点啊!”

他说话说得逻辑不通,不过,李日知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反正说到底,就是想得点儿好处,以便能找人投个行卷什么的,这点儿小忙,他还是愿意帮的,好歹也算是同乡一场嘛。

李日知点头道:“全兄,我与那长安县的县令是认识的,我是他的晚辈,如果他要是来看现场,那么我要是和他先说了分析,那他就会以我的意见为主了,这个我要告知全兄,并非是我的见解比你高,而是亲疏远近的关系!”

他说的这话相当地客气,本意是如果彭季来了,采取了我的意见,而没有采取你的,那是因为我和他关系好,而不是你的意见不好!

可全束方却误会了,他是对自己的分析很有信心的,听了李日知的话后,便道:“那,不如李兄将我介绍给彭县令,然后由你先说说这案情的分析,你看如何?”

李日知笑了笑,点头道:“成,就依全兄!”

他这个忙帮得算是很到位了,要是换了别人,可不见得会帮全束方,我不帮你是因为怕你欠我人情,人情欠得太大我怕你还不起,所以不帮你,不给你增添负担!

这时候,丁锄头看他俩说话,便道:“你们两个,说来说去的,还是想见县令大人,我这就去找县令大人去,你们等着,看守好尸体啊,要是丢了,唯你们……必须问你们!”

说罢,丁锄头连跑带颠地跪了,跑得很快,一点不象一宿没睡的样子。

李日知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多问丁锄头几句的,但全束方来了,现场有了第三个人,那么再问丁锄头,丁锄头就不见得会说实话了,甚至都不会被激怒。

丁锄头一路小跑,进了城门,又飞跑到了长安县衙,经过通禀见到了彭季,因为是有人命的案子,所以彭季决定自己亲自处理,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出城,而是叫书吏拿来记录,查找近几日有没有报人口失踪的。

人口失踪的案子挺多,长安这么大,好人无数,坏人也是着实不少的,尤其是大唐允许奴仆的存在,所以人口失踪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但失踪的人大多数是妇女和小孩儿,成年男子是极少的,成年男子不好诱骗,更加很难用强,所以报成年男子失踪的人很少。

很少,不是没有,而且就在三天前,就有一个叫容树向的人来报案,说他的哥哥失踪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并且留下了地址,彭季立即让人去找容树向来。

衙役出去找人,好半天,容树向才到来,他以为已经找到了哥哥呢,但哥哥没有直接回家,却是官府派人来找他,他心中害怕,走路时,感觉腿都软了。

彭季问容树向道:“你哥失踪了几天了,有没有五天以上?”

容树向想了一下,道:“有,绝对超过五天了,不过,他是出城办事,办事也需要时间,那时有没有失踪小人不知,但五天以上是肯定,要是出城就失踪了,那七八天都有了!”

“出城,他去了哪里?”彭季问道。

容树向道:“是去一家道观了,说是去找我的大嫂,我大嫂求子心切,听说城外有家道观叫积豆观,求子特别灵验,所以她便经常去,不过,五天之前她自己回来了,小人的兄长却没有回来,大嫂说她没见到小人的兄长,所以小人着急了,便来报官。”

容树向点头道:“你且放平稳心态,不要焦躁,本官要告诉你一件事,城外积豆观那里,发现一具尸体,也许是你兄长的,本官现在要去查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容树向一听这话,脸色大变,他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站稳,这才道:“小人愿意跟县令大人出城,出城去看看。”

彭季见他答应,便立即出衙,骑马赶往城外,别看他是文官,可骑术却是非常精湛,那容树向也不差,他也骑了匹马,带上了丁锄头,两人一骑,跟在彭季和一众衙役之后,赶去了积豆观。

等到了积豆观时,已然是下午了,太阳太大,李日知便回房去休息去了,他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趁着彭季没来时,他去补了个觉。

全束方却一直等在河边,他是不肯走的,在长安他的机会太少了,就算是郑州的州考第一又如何,长安这里州考第一的士子有上百,第一太多了,便不稀奇了,所以他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和彭季能说上话。

丁锄头把彭季他们带到了河边,说道:“就在这里,那具尸体被树枝挂住,现在还在河里呢!”

彭季下了马,走到河边,这时候全束方走上前,冲着彭季行了一礼,道:“学生郑州全束方,见过县尊,学生一直在此守候,以便确保尸体不被河水冲走。”

彭季冲他点了点头,道:“多谢你帮忙了,你是借住在寺院里的士子,等着参加科考的?”

全束方大喜,终于有人问自己这话了,他连忙道:“是,学生正是借宿在此的学生,现在见寺院里有了麻烦,所以特别出来帮忙!”

彭季道:“你这个人不错,现在象你这样好心肠的人,越来越少了,世风日下,人人都只想着自己少些麻烦,又哪肯帮助别人呢!”

说着话,彭季走到河边,看向那具尸体,虽然尸体就在河边,但他仍旧是什么都看不清,招手叫过容树向,问道:“你来认认,看看这具尸体是不是你的兄长!”

容树向满头是汗,他走到了岸边,看着河水里的尸体,瞪大了眼睛看着,好半向,他才道:“实在是看不清楚,不敢认啊,衣服已经破烂了,也没法分辨出是不是我兄长的衣服,所以小人……真的是不敢认啊!”

容树向脸上全是紧张的表情,看样子他是很怕认出河里的尸体是他兄长的,手足情深,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彭季站起身来,对着后面的衙役们说道:“把尸体捞上来吧!”

衙役们立即动手,尸体并不是很好捞的,说着容易,做起来可难得很,彭季走到了一边,全束方跟着彭季也到了一边。

全束方稳了稳心神,咽下口唾沫,拱手道:“县尊,学生昨天就看到了这具尸体,发现这尸体衣衫破烂,而且在水里应该泡了五天以上,所以学生浅见,这尸体会不会是从上游漂流下来的呢?”

他就想把昨天分析出来的,讲给李日知听的那套分析,向彭季也说一遍,他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正确,只要测量出五天尸体那漂流多远,那就能确定案发地点了啊,极有可能不在长安县里面,如果分析出了具体地点,可以让那里的地方官去破案,这不就等于是替长安县的县令减少了麻烦么!

可还没有等全束方自问自答,彭季便很不感兴趣地一摆手,大声说道:“怎么可能是从上游漂流下来的,别的不说,单说尸体上的衣服,要是经历了五天的漂流,怎么能还套在他身上,早就赤身露体了,再说此处乃是京畿之地,人口稠密,几里便是一村,尸体别说漂流五天,就算是五个时辰也早就有人发现了!”

全束方顿时呆住,他光想着尸体在河里漂了,却忘了分析这里是人烟稠密的地方,他这便是分析得不完全了,顾头不顾腚,分析案情哪可能只分析水里的那部份,而忽视了岸上的另一部份呢!

脚步声传来,李日知大步走了过来,傅贵宝他们都跟在后面,他们得知彭季到了,便立即赶了过来。

李日知道:“彭世伯,小侄见过彭世伯,昨天小侄前来访友,不成想却碰上了这件事情,所以便没有离开,想等着彭世伯来了之后,看彭世伯破案,小侄也好从中学习经验!”

全束方在旁听着,心中嘎然,怪不得自己投行卷无门,原来是自己不会说话啊,自己刚才说啥了,学生有一点浅见,而李日知说的是什么,跟着别人学习经验,这一种话两种说法,自己就差得远了,也难怪李日知混得好,在长安如鱼得水。

其实李日知还真不是如鱼得水,因为他听到了彭季的话,心中便知道自己想到的事情,说不定彭季也想到了。

彭季见到李日知,脸上露出笑容,道:“李贤侄,你竟然也在这里,好啊,那本官就来考你一考,你说这具尸体,是从哪里漂过来的?”

其实这个问题还算是很好回答的,毕竟刚才彭季分析过了,如果换了全束方,他一定会说,是从附近漂流过来的,他要是狠点,干脆就说这具尸体一直在这里,说不定是寺院里的和尚害的人!

说这尸体一直在附近,其实就算是一个相对比较不错的答案了。

然而,李日知昨天去查过了啊,所以他不需要只含糊地说一个附近,附近可大了,他道:“彭世伯,小侄认为是从不远处的积豆观漂过来的,小侄昨天和朋友们一起去看过了,积豆观那边引河水入园,后墙那里有个水闸,水闸有个缺口,从观里是可以漂出尸体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不但全束方目瞪口呆,除了自愧不如之外,他也就是只剩下惭愧了,他发觉自己不但说话不如李日知,连勤奋也不如,昨天李日知他们就去查看过积豆观了,可直到现在,他连去侦查一番的念头都没有,这就比李日知差得太远了,不服不行。

彭季也是愣了一下,他可没有想到李日知会去查案,就算换成是他,也不见得会立即顺河去找,而是要先找人来问一下,比如说问这里的地保丁锄头。

彭季道:“从积豆观漂出来的?那是家道观吧?此观虽在本县辖区,但本官却从来没有去过,离此不远?”

李日知道:“穿过这一小片树林就是,一点儿不远。”

“那你何以见得,尸体是从道观那里漂流出来的呢?”彭季皱眉问道。

全束方也看向李日知,一具尸体从道观漂出来,然后漂到了和尚庙后院,这是为什么?

李日知想了想,表情严肃,很郑重地道:“猜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容树向

彭季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李日知会这么回答,在他的想法中,李日知应该是象一个学生被老师提问时,那种规规矩矩,就算是想不出什么理由,编也要编出一个理由来的态度,这才是态度正确嘛!

可说一句猜的,是个什么意思?

全束方更是大吃一惊,他本来还对李日知非常的佩服,自认不如,可李日知竟然这么回答,这个他就不明白了,忍耐不住,他说道:“李兄,怎地说是猜的,你是在开玩笑吧?”

李日知摇了摇头,对彭季说道:“小侄没有开玩笑,真的是猜的,小侄有种直觉,这具尸体是从积豆观里漂出来的,但怎么能漂出一具尸体来,小侄没有经过查探,一切的经过都是凭空想像,所以只能说是猜的!”

这么一回答,彭季立时便大感满意,李日知说的是实话啊,凭空想像不就是猜么,李日知这是实话实说啊,这叫诚实,他当然满意了。

而且对于主政一方的官员来讲,最讨厌的人便是那种胡乱想一想,然后便一通乱说的嘴炮,这种人很容易耽误事儿的,彭季就最讨厌这种人。

全束方啊地一声,心想:“还可以这么回答么?这和我以前读书时先生教的不一样啊!”

全束方念的是私塾,授课的先生在提问学生的时候,可以接受错误的答案,但绝不能接受“不知道”,“我猜是”这样的答案,那绝对是要打手心的,所以全束方从小就是,不管是不是真的知道,一定要编出来一个象是他真的知道的理由来!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可今天却发现了新的回答方式,猜的就是猜的,实话实说,更加能得到别人的喜爱,看看彭季连连点头的态度,就知道他对李日知满意极了。

全束方心中下定了决心,等自己再去投行卷时,如果有人问自己问题时,如果自己不知道,那就要如实回答说不知道,或者先想一个答案,然后说是猜的,这样没准儿就能得到别人的赏识呢,也未可知呀!

李日知并不知道全束方的想法,如果知道了,那他是一定要劝阻的,他敢说猜的,那是因为他认识彭季,世伯世侄的叫着,而且彭季也知道他会破案,确实他是有这方面本事的,所以他这么回答是没关系的,可如果换了不熟的人,李日知就不会这么回答了。

全束方胡乱学李日知是不行的,那会让他投行卷更加失败的!

这时候,衙役们已经把尸体打捞了上来,平放在了地上,尸体泡水时间过长,已然面目全非,光从相貌上,实在是无法判断出本来面目了。

容树向一直在旁边等着,他是非常紧张的,他和兄长容树志手足情深,深怕这具尸体是兄长的,尸体放到了岸上,他便走了过去。

彭季问道:“容树向,近日来只有这么一起成年男子失踪案,你上去认尸吧,看看这具尸体是不是你的兄长,认得仔细些。”

河水泡过的尸体相当恐怖,但空树志看得很仔细,不过看他的表情,是认不出这具尸体是不是他兄长的,他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把尸体的手扒拉开,他去看尸体的右手,只看了一眼,便一屁股坐倒,大哭了起来。

容树向这么一哭,彭季和李日知便都知道,这具尸体是容树志的了!

彭季对李日知道:“李贤侄,看来你猜的是对的,容树向的兄长叫容树志,前几天去了那座积豆观,然后便失踪了,所以容树向才来报官。不过,倒也奇了,一座道观而已,怎么会出人命呢?”

彭季做为长安县的县令,当然知道辖区内有一座这样的道观,也知道观里修行的都是女道士,毕竟这样的道观很少,但他从来也没有去过,所以积斗观里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他就完全不清楚了。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道:“小侄也没有亲眼看到,不过,那座道观里面有一座后花园,里面很不正常,似乎不只是有道姑,还有一些俗家的人,有男有女。”

他这么一说,彭季就明白了,这也没什么不好明白的!

彭季心中惊骇,长安县里竟然有这样的存在,怎么会从来都没有人上报过,他竟然一直蒙在鼓里,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河中尸体的案子,恐怕他会一直被瞒下去。

李日知对正在痛哭的容树向道:“这位仁兄,这具尸体是你家兄长的?你是怎么断定他就是你兄长的?”

容树向擦了把眼泪,道:“我兄长生来右手是六指,右手有六根手指,小时候也没觉得什么,后来在我兄长十五岁那年,和现在的大嫂订了亲,结果被大嫂的亲戚笑话,说他右手有六根手指,我兄长一怒之下便犯了糊涂,竟然用菜刀砍去了六指儿……”

他说到这里,李日知和彭季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被人笑话一下,就要剁手指头,就算是六指儿又能如何,也不能拿菜刀就剁啊,这人的性格可是有些急躁了。

容树向又道:“但我兄长当时手不稳,一菜刀剁了下去,不但把六指儿给剁掉了,把好的手指头也给剁掉了大半根,而且伤口是斜着的,切面很大,这和平常人区别很大,就算尸体再怎么被河水泡胀,这个特征也不会消失的,所以小人才能认出他来!”

原来如此,那就说明不会认错人,而且容树志本来就是在积豆观消失的。

李日知问道:“你说你兄长是在积豆观失踪的,那你去观里找过吗?”

容树向道:“去过,但连大门都没进去。我那大嫂回家之后,说没有看到我兄长,不让我去找,但我仍旧去了,却没有进去大门,里面的道姑只说观里没有我兄长这个人,便把大门关上,小人根本就进不去!”

李日知心中已然猜到了六七分,但他仍旧问道:“你兄长和大嫂关系如何,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容树向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下,随即下定决心,道:“本来这是家丑,小人不想说,但兄长人都没了,如果就这么算了,岂不是让他在九泉之下也要受委屈,小人决定说实话!”

李日知看了周围一眼,就见看热闹的人当中,衙役就不说了,有不少的书生,还有少数的几个僧人,不过,得道院的僧人明显不喜欢多事,那几个僧人远远地站着,属于有事儿您就叫我,没事儿我也不往您跟前凑合的那种。

李日知对彭季道:“彭世伯,如果不能确保一击必中,那就要避免打草惊蛇啊!”

那个积豆观肯定是有问题的,如果这时候大张旗鼓去抓人,说不定抓不到人,观里除了道姑之外,那些俗家的男女不见得会同时在观里,所以查抄积豆观,有可能抓人抓不全,甚至干脆就抓不到人,如果只抓一些道姑,她们完全可以不承认,观里如果只有道姑,这不是正常的事情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彭季立即明白了意思,点头道:“不错,此案这个阶段,确实不应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他招手叫过衙役,吩咐道:“让书生们都回寺去,如果他们要进城去,就趁早进城,还有和尚们也不许乱走,如果有人过来打听,你们就说寺里寄宿的书生出了事,尤其是如果有积豆观的女道士过来打听,更加要含糊回复,让她们以为与积豆观无关!”

衙役们立即答应,他们都懂事得很,如果积豆观真的有问题,那一定是大问题,他们小小的衙役不能掺和进去,再说道姑们又没有给他们好处,他们没必要帮她们,当然就算是给了好处,这种时刻他们也不敢帮的,惹怒了县令大人,他们的差事就没了,那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

彭季把容树向带到进了得道院,找了间偏房,进去之后,让李日知把门关上,屋里只有彭季,李日知和容树向三人。

彭季道:“你既说是家丑,那么知道的人便越少越好,现在只有三人,你可以说了!”

容树向经过这一小段时间,情绪已然稳定下来,他道:“县尊,小人和兄长家住城外,其实离这得道院和那积豆观都不算太远,不过七八里光景,骑驴半天就能到达。”

彭季点了点头,道:“如果不是离得近,你大嫂也不可能一个人从积豆观来回!”

容树向又道:“小人和兄长家里生活还算过得去,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日子还算小康,不愁吃穿。我兄长前两年续弦,娶了个年轻美貌的妻子,便是我现在的大嫂,却不知我这大嫂性子风流,不安于室,而且无法生育,以至于我兄长到现在还没有子嗣。”

李日知心想:“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兄长肯定比你还大,他至今没有儿子,只和他和亡妻有关,和这个新续娶的女子恐怕没什么关系吧!”

这个年代,如果夫妻生不出孩子,普遍都会怪女子,不会怪男子的,所以容树向这么说,虽然不公,但却符合此时的现实。

容树向又道:“后来,我大嫂便四处求子拜神,去了不少的寺院,但去了积豆观之后,便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了,而且几乎是隔几天就去,刚开始我兄长还没有注意,但后来发现大嫂经常有钱能买新衣服,他便很惊奇,因为我大嫂出身贫寒,没有什么嫁妆,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呢,所以我兄长便问了她,她说是帮着积豆观的道姑们朗诵经书,道姑们酬谢了她一些银钱。”

李日知和彭季互视一眼,这个理由未免扯淡,身为在道观中修行的道士,不论是男道士还是女道士,朗诵经书都是基本的功课,他们给别人念才对,怎么可能是别人给他们念,这个理由太牵强,不可相信。

但容树向却道:“我兄长信以为真……”

李日知和彭季同时唉了声,可怜之人啊,必有不聪明之处啊!

容树向也觉得尴尬,可仍旧说道:“我兄长本来是非常信任大嫂的,但她去积豆观的数次越来越频繁,而且还经常留宿积豆观,每次去的时候还要梳妆打扮,不但如此,她竟然还开始有了许多的金银首饰,都推说是道姑们给的,我兄长再也无法相信,终于起了疑心。”

李日知道:“你兄长抓到大嫂的把柄了么,有什么证据?”

容树向微一犹豫,终于还是决定要说,他道:“大嫂似乎认识了一个大贵人,用的是天家的物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女道士犯法?

“天家的物事?那是什么物事?”彭季立即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问道。

李日知皱起眉头,彭季有些急躁了,他这样的表情很容易吓到容树向的,本来敢说的话,容树向也会不敢说了,尤其是涉及到天家的物事,那不就是皇宫里的东西么!

果然,容树向头上的冷汗冒出来了,他擦了一把汗,道:“那,那好象是一块黄色的汗巾,具体什么样子的,小人也没有看到过,只是听兄长说,大嫂用过一次,后来不知怎么的又不见了!”

彭季哼了声,他也知道刚才有些失态,一听到有关天家的物事,他便激动了些,但这种事情是没法补救的,他把容树向吓到了,想再问出什么详细的情况来,当然是指关于天家的详细情况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李日知在旁道:“黄色的汗巾,却也不并一定是天家的物事,比如说这得道院里面,就有很多东西是黄色的。”

容树向连声嗯嗯,他忽然指着地上的蒲团,道:“这个也是黄色的,可能就是这个颜色的汗巾吧!”

大唐的这个时代,皇家虽然使用黄色居多,但却也并不是皇家专用的颜色,而且老百姓也分不出什么叫明黄,什么叫杏黄,甚至土黄色也是他们认为的那种皇家使用的黄色。

李日知看了眼彭季,见彭季眼神闪烁,知道他可能是现在考虑的比较多,比如说积豆观里的人,会不会是皇家的哪位亲戚,很有权势的那种人,如果真的是那种权贵,那么为了一个死掉的平头百姓,值不值得大动干戈?

李日知转头对容树向道:“你接着往下说。嗯,我猜一下,是不是你兄长在一次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尤其是你大嫂好几天没有回家的情况下,他的脾气终于爆发了,所以决定要去积豆观找你大嫂,并且如果要是会碰到那个所谓的使用天家物事的家伙,他还想着要和那人较量一番,但他怕打不过那人,所以特地来找你,交代一下后事?”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稍微想了下,又道:“你哥哥并不是来找你去助拳的,因为你大嫂的事他这个做丈夫的要独自处理,他只是来告诉你,如果他没有在约好的时间回来,你一定要去找他,如果找不到,就说明他有了危险,所以一定要报官,对不对?”

听了李日知的猜测,容树向很是惊讶,他上下打量李日知,虽然不知李日知是干什么的,但估计是彭县令的幕僚吧,要不然怎么会得到彭县令的信任,坐在这里问他兄长的事呢!

容树向点头道:“不错,这位兄台说得对极,当时我要和兄长一起去积豆观,但却被兄长拦住,说如果我们一起去了,万一都出了事,便不会有人给我们报仇,只去他一个,也不见得一定会出危险,所以硬是留下了我,我这才没有去的!”

李日知道:“我猜他应该是留下了什么证据吧,否则你空口白牙的,在他出了事后,你也没有证据告你大嫂啊!”

当他说出这个后,容树向便是惊讶了,而是大吃一惊,奇道:“这,这,这位兄台,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兄长吩咐我时,你当时便在场?这不可能啊!”

李日知能把经过猜得八九不离十,本来就很让人震惊了,现在连容树志会留下证据的事,也说得清清楚楚,这能不让容树向震惊么,这个时候信息交流不发达,所以人们的见识并不广博,也不知道这世上有擅长推理分析的人,往往会把这样的人惊为天人,神人,仙人!

现在便是如此,容树向把李日知惊为仙人了,至少也是个半仙儿!

就连彭季也对李日知大为改观,当然,他不会认为李日知是个半仙儿的,和仙儿没一点儿的关系,他只是开始相信了,李日知确实是有很厉害的案件分析能力,远远超过别人!

就在此之前,彭季也只是认为李日知有破案的能力,再加上一些运气,再加上有人捧他,所以这才说他如何如何了得,会破一些很离奇的案子,但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他认为李日知的能力是第一位的,其它的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比如说容树志会留下什么证据,这个就是彭季没有想到的,甚至他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李日知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是猜的。”

容树向点头道:“我兄长留下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几粒药丸,说是从大嫂那里偷来的,好象是一种吃了之后,可以让人飘飘欲仙的药物,是从积豆观得来的,是一种银药,别处没有,只要能从积豆观里搜出相同的药来,那就证明积豆观是一座银观,官府可以查抄,为他报仇了!”

听了这话,李日知心想:“你兄长想得未免有些天真了,不过,他能做到这一步,也能证明性格里有谨慎的一面,只不过太理想化罢了。”

李日知道:“那东西你肯定不会随身携带的,不如回家去取,让两个衙役和你一起回去取,然后把你大嫂从家里带来,让她也认认尸。”

他这是代替彭季下命令了,李日知说完之后,便看向了彭季,彭季冲他点了点头,道:“去吧,把那些药丸,还有你大嫂一并带来。”

容树向答应一声,他正要出屋,却又站住,道:“县尊,那小人兄长的尸体,小人要不要领走,他死得这样惨法,小人想好好为他做几场法事,超度他的亡灵。”

彭季却摆手道:“这个却不着急,这里正好是寺院,停尸在此却是正合适的,而且法事让寺里的和尚做就可以了,你兄长是在后面的河里发现的,和尚们做一下法事,难道不应该么!”

容树向想了想,感觉这话也对,这里就是和尚庙啊,在这里做法事,可比回家超度亡灵强多了,他出了屋子,叫上了两个衙役,跟着他一起回家,去拿药丸,还有带他的大嫂来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李日知和彭季。彭季转过了身,对李日知道:“李贤侄,依你说,这是一起女道士伙同凶犯杀人的案子了?你心里有没有清晰一些的描述,不妨给本官说说。”

李日知正等着他这么一问,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他这才道:“经过昨天小侄粗略的调查,还有刚才听容树向的说法,小侄感觉这是一桩恶性杀人案,只不过,那个凶手的身份可能会……怎么说呢,可能会比较麻烦,也不一定能真的把他给抓捕归案,要是说错了什么,还望彭世伯纠正。”

这话是属于暗示了,李日知毕竟只是一个来参加科考的学生,他没权去审案的,能允许他旁听就不错了,毕竟这里是长安,可不是他的老家荥阳,而他和彭季满打满算上,这也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有些话不能交浅言深。

如果那个凶手身份麻烦,那么有应付麻烦的手段,如果凶手身份普通,那么有中规中矩的破案方法,所以想要怎么破案,由彭季来决定。

彭季当然听得懂这个暗示,别看他破案的本事不算太高,但做官的水平那是相当的厉害了,能坐上长安县县令宝座的人,不可能是庸才。

彭季微微一犹豫,在心中迅速做出了衡量,天子脚下,什么事情都无法保密的,他碰上了这样的案子,根本不可能含糊过去,刑部那边肯定会知道的,说不定还会传到当今天子的耳朵里去,所以在这种前提下,他秉公执法会比含糊蒙混,好处更大,只要能让天子满意,任何权贵都可以靠边站,得罪谁都不怕!

迅速就下了决心,彭季一脸的大义凛然,道:“李贤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凶手是谁,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在长安这一亩三分地里,谁敢犯法,本官就敢修理谁!”

这是表态了,告诉李日知,别怕,这案子正常破,不用给谁面子!

李日知道:“小侄以为,那座积豆观必定是一个银秽的场所,里面的女道士不正经,有很多情人,或者是有固定的情人来找她们,供给她们金钱,否则她们也过不上富家小姐的日子。”

彭季点了点头,李日知便又道:“因为观里供奉的神像是西王母,所以以求子为主,来拜神的女香客当然都是想生儿子的,也必定会和女道士们有所对话,甚至还会说得很多,这自然而然的就会去后院,而有一些女香客要是经不起诱惑,那么堕落起来,可是相当快的。”

虽然无法说出怎么个堕落法,但可以想象嘛,彭季没有说话,在脑海里把如何堕落的具体情况给补足了。

李日知又道:“女道士的情人当中,或者说她们只有一个固定的情人,这个情人非常有权势,经常来观里和女道士们玩耍,那天便正好看到了来烧香拜神的容家大嫂,两个人便勾搭了起来,并且经常来这里私会,而那个情人必会给容家大嫂买了许多东西,使得容家大嫂日子过得不错,但却也引起了容树志的怀疑。”

彭季又点了点头,心中对李日知相当地赞赏,他执掌长安县,算是大唐天下职位最高的县令之一了,手下当然有懂破案的官吏,但思路清晰,能够根据各种证据从而理出大概的案发原由,这样的官吏却是极少。

现在的官吏大多数是见招拆招,很少有主动去分析案情,而是碰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先找嫌疑人,然后用板子打下去,要是打对了人,那案子破得就快,如果打错了人,那么再找别的嫌疑人,再把板子打下去。

所谓破案高手,基本上就是打人打错的次数比较少的官吏,但象李日知这样能够主动分析案情,并不靠打板子为主要破案手段的人,很少,几乎没有。

这个时代没有专门培养刑侦官员的地方,连《唐律疏议》都是刚刚编出来,这可是东亚最早的成文法之一,连律法都是刚刚成型,所以官吏们破案还处在自己摸索的阶段。

当然,成功侦破一两起案子的官吏不是没有,甚至会破得非常漂亮,但每个案子都能进行分析,并能大致还原案发当时情况的官吏很少,反正彭季当了大半辈子的官,他一个都没有看见过。

彭季看着李日知,道:“所以容树志去了积豆观,想要捉奸?但他为什么一个人去的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容刘氏

彭季问的这个问题,倒是让李日知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容树志极有可有猜到了妻子情夫的身份,他一个平头百姓自认是拼不过的,但为什么又要自己去呢?

李日知想了半晌,他是非常认真的考虑了,但却不敢肯定,他抬头对彭季道:“小侄认为,这个容树志之所以独自去积豆观,是想要挽回妻子,他还是想要跟容家大嫂继续过日子的!”

彭季唉了声,叹气道:“不错,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只有容树志还想要挽回妻子,他才会独自一个人去,并且因为知道风险,所以才和弟弟说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报有希望,认为他的妻子会和他回家。”

李日知道:“想必容家大嫂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了!”

“也许吧,等一会看看便知道了。”彭季道。

李日知想了想,对彭季道:“彭世伯,不知京中可有权贵家的子弟,喜欢道士尼姑的?”

彭季摇头道:“没有,这可是大大的丑闻,长安县这边的豪门子弟,本官虽然不能全都认识,但要说哪家的子弟喜欢道士尼姑的,那是肯定没有的,而万年县那边,却也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李日知哦了声,道:“那会不会是打着天家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呢?”

彭季咝地抽了口凉气,猛地一拍大腿,道:“这个有可能,这个是非常有可能的啊!”

他们所处的年代,处于初唐时代,大唐开国元勋们艰苦奋斗的岁月还没过去,豪门贵胄们的门风家教都是很严的,子弟们虽然也开始逐步的走向奢靡,但要说和道姑或者尼姑们不清不楚的,那暂时还没有!

或者说,有,但彭季不知道!

不过,李日知猜的这种,打着天家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这种猜测,彭季是绝对愿意接受的,如果说这种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就意味着他不用害怕,不会抓住哪个大人物家的子侄!

虽然彭季还是会秉公执法的,但如果不必得罪大人物,他当然还是愿意少些麻烦的。

李日知道:“这个人只是得了几件天家的物事,然后便拿出来到处骗人,但这里是京城,想要骗女人可是不容易的,女人只要互相一问,便可以知道真假,那是极不安全的,但积豆观却不一样,既是在城外,又是因为是道观,道姑们外界接触得也不多,相对比较封闭,所以在这种环境下,骗子才容易得手的。”

彭季叹道:“而且在道观里私会,反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来观里的以女子居多,并且是求子的,那她们当中的有些人,倒是能求到子了,可这子却并非是她们的丈夫的呀!”

两个人唏嘘了一番,这时候,外面有衙役来报,说容树向回来了,而且他的大嫂也被带来了,就在门外等着。

彭季立即坐直了身子,道:“把他们带进来!”

衙役们推进来一个女子,这女子不过二十岁出头,体态风流,相貌却也只能说是过得去,并没有彭季和李日知想象的那种,风华绝代,让人欲罢不能的相貌。

这女子估计便是容家大嫂,而她的身后跟着容树向,容树向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小皮袋。

容树向一进屋子,便道:“县尊,小人把兄长留下的药丸拿来了,这一种银药,吃了之后可以让人飘飘欲仙,县尊要是不信,一试便知!”

衙役在后面喝道:“混帐话,既然知道是银药,你还敢让县尊试验,你这是居心不良啊!”

容树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对啊,怎么能让县令大人试银药呢!他连忙说道:“小人错了,小人的意思是,小人兄长便是这么说的,这是积豆观的独门秘药!”

彭季接过小皮袋,打开之后倒出一颗药丸,黑色的药丸,奇香扑鼻,闻起来可不象干什么不正经的药,倒象是用来消除体臭的香丸,就是可以放在香囊当中,用来为给身体增加些香气的东西。

彭季看完药丸,把药丸又扔回了小皮袋里,他抬起头,看向容家大嫂,道:“你是容树志的妻子么?”

年轻女子立即给彭季行礼,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很娇柔,道:“小女子容刘氏见过县尊。”

容刘氏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规规矩矩,不张扬,很耐看,宜家宜室,而且低眉顺眼的,让人感觉不出她会是一人放荡之人。

彭季道:“侧院里有一具尸体,你过来认认,看看能不能认出这具尸体是谁来,如果不认识,你就直接说不认识就好,不可乱说。”

说罢,让人带着容刘氏去认尸,李日知自告奋勇带着容刘氏去了,彭季微微有些失望,这容刘氏看起来挺老实的,不象那种风流女子,是不是他和李日知预料错了,这容刘氏没什么嫌疑,那么说谎的人就是容树向了!

李日知却比彭季细心多了,他带着容刘氏去了侧院,这里停放着容树志的尸体,下面放着一张破门板,尸体就放在门板上,用草席盖着,虽然盖着,但尸体发出的恶臭,还是让人受不了,容树向已经请人去买棺材了,还是得让他兄长的尸体放入棺木中才行,要不然这么个臭法,和尚们也受不了啊!

李日知一指那尸体,道:“就在那边,你自己过去认吧!”

容刘氏看了那地上的尸体一眼,控制不住似的,她打了个哆嗦,犹豫了一下,这才嚎啕一声,向那尸体奔了过去,扑到草席上,嚎啕大哭起来!

然而,只哭了几声,估计她是被尸体发出的臭气给熏着了,便从席子上移开,闪到一边,但嚎啕大哭的声音,却是一声比一声更大!

李日知心想:“这个不对头吧,怎么连尸体看都没有看,就这么个哭法儿呢!尸体上是盖着席子的,长什么样子当然是不可能看到的,而且就算是没有席子盖着,尸体被泡了好几天,也已经是面目全非,无法分辨了,就算是亲兄弟认尸,也是要从手部特征认出来的,那么这个容刘氏上去就哭,这算怎么回事儿,除非她早就知道容树志死了,并且非常肯定,所以才会这么不用看,就嚎啕大哭起来的!”

正常情况下,容刘氏应该是很焦虑,对着尸体不敢去看,因为她怕是自己的亲人,最鼓足勇气才会去看的,但仍旧不敢相信是自己的亲人,最后确定了,无法再欺骗自己下去了,才会接受这个现实,才会大哭起来。

就算是容树向提前告诉了尸体是容树志的,那做为最亲的夫妻,容刘氏如不亲眼看到,如不仔细确认,如果不是到了完全没有希望,只能接受现实的那一步,她依然会侥幸地认为,死的不是她的丈夫!

然而,容刘氏上去就哭,连尸体都没有看就这么个哭法,那就只能暴露出,她早就知道容树志死了,否则她现在的行为就说不通了!

李日知退后几步,往后面看看,就见成自在是在不远处的,成自在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关键时刻总能靠得住,是个非常得力的师弟。

李日知冲着成自在招了招手,低声说道:“去和彭县令说一声,这个容刘氏肯定提前知道丈夫已死,她刚才来寺院时,有可能有被别人看到了,得派人去拦一下,不要让别人打听到这里的情况,就算要打听,也不能让她们得到真实的消息。”

成自在也小声道:“好,我这就去告知彭县令!”他小跑着去通知彭季了。

成自在走到半路,傅贵宝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那个女人就是容家大嫂吧,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啊,一般人儿,哭得倒是挺大声的!”

成自在说道:“我师兄说了,她早就知道自己丈夫死了,我得去告诉彭县令一声,还有,得派人去寺院外面看看,要是有道姑那样的人来打听,得拦住,不能让她们知道真实的情况!”

傅贵宝乐道:“这个我行啊,交给我吧,那些臭道姑竟然还敢瞧不上我,看本公子怎么修理他!”

傅贵宝转身就往门外跑,而成自在则去告知了彭季,彭季一听这个话,顿时就感到一阵恶心,竟然真是谋杀亲夫的案子,这种事情竟然出现在长安县,真是世风日下,怎么就不发生在万年县呢,那不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么!

彭季看了眼还站在一旁的容树向,说道:“你告诉你大嫂找到你兄长的尸体了,所以她连尸体看都不看,就开始嚎啕大哭了?”

容树向连忙摇头,道:“小人虽然愚笨,但也知道保密,小人既然已经开始怀疑大嫂了,当然就不会和她说任何有关小人兄长的话,这点请县尊放心。”

彭季嗯了声,便没有再问,他见李日知没有回来,便安静地等着,估计李日知这时候应该是在观察容刘氏吧,然后等着找到容刘氏的破绽,然后一击而中!

李日知站在侧院的门口,非常安静地看着容刘氏,他也不上前去安慰,也不劝容刘氏不要哭了,他只站在那里看着,并且站在容刘氏能看到他的地方,就那么站着!

他这么一站,看着挺简单的,就是往门口站呗,这能有多难,但实际上,可把容刘氏给折腾苦了,容刘氏把李日知在心里骂了几百遍了,这人简直是缺了八辈子德了,真是该死到了极点!

容刘氏“刚刚”得知了丈夫容树志死去了,看这样子,明显是被人给害死的,当然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早就知道了,但再怎么着也得做出刚刚知道的样子啊,怎么做出这个样子?

那就哭呗,哭得越大声越好,越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于是,容刘氏就嚎啕大哭,可这么一直嗷嗷地大哭也不行啊,得歇歇啊,换谁这么一直哭,谁也受不了啊,可偏偏没人过来劝她,没人劝她,她不就得一直哭么,可当她哭得受不了时,刚想要休息,她就看到那边站着的李日知了!

有人看着呢,就别休息了,再哭,使劲儿哭,努力哭!

足足哭了半个时辰,试想,任谁哭了半个时辰,嗓子都得哑了,都得脑袋发晕,可容刘氏就是没有歇息,因为门口那个人还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容刘氏真的是再也哭不动了,就算是装她也装不下去了,忽然间,灵机一动,她把身子往地上一瘫,干脆晕了过去!

晕过去了,这总能让她歇息歇息吧!

哗,一盆凉水浇到了容刘氏的头上,起来,接着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容刘氏

这盆凉水当然就是李日知浇的,他见容刘氏装晕,立即便去打了盆凉水过来,哗地就浇到了容刘氏的脑袋上!

容刘氏被凉水一激,当然是很难受的,这时候的天气也不见得很暖和,但她就是咬牙不起来,她哭得已然快断气了,如果起来再哭,这她哪里能受得了啊,还是接着装晕比较好,总不能再浇她一盆凉水吧!

李日知把一盆凉水浇了下去,见容刘氏被激得直哆嗦,但就是不起来,这是在耍赖啊,那就耍呗,她敢再耍赖,那他就敢再浇水,转身就跑了出去,打算再打一盆凉水。

他这么往外一跑,容刘氏趴在地上哪有不知之理,就算她不睁眼睛,可光听脚步声,也知道李日知是干什么去了,明显就是又去打凉水了!

容刘氏在心里大骂李日知,虽然她不知道李日知的名字,但却也依旧把这个缺德带冒烟的恶少年,以及恶少年的十八代祖宗全都给骂了个遍!

她可不敢再在地上趴着了,如果再被浇一盆凉水,那么加上她刚才哭得声嘶力竭,几乎都要哭得脱力了,她想她会生病的,那未免就太难受了!

容刘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坐直了腰,然后用袖子去擦脸,衣袖上有尘土,而她脸上有水,这么一擦,满脸都是泥水,抹了个大花脸!

李日知迅速地端着水盆回来了,水盆里面盛着满满一盆凉水,由于水盛得太多了,他一路走来,盆里的水不停地洒到外面,落到了地上。

容刘氏看了这副情景,忍耐不住又在心里骂了起来,她对李日知怒目而视,这个恶少年实在是可恶,一点儿都不懂怜香惜玉,简直就是一个粗鲁之极的……

还没等她在心里骂完呢,李日知已经又走到了她的跟前,见容刘氏已然爬起了身,他便道:“你醒了?看来我这一盆水还挺好使的,再给你一盆,让你清醒清醒!”

说着,把手里的水盆举高,哗地一盆凉水,又浇到了容刘氏的脑袋上,从脑袋上流下了下去,把容刘氏浇了个透心凉,比刚才还要难受!

容刘氏一声尖叫,她顿时大怒,晕着的时候,浇盆凉水也就罢了,现在醒过来了,还要再浇凉水,这就太过份了!

容刘氏就想站起身来,这个大亏她可不想吃,非要和李日知撕巴撕巴不可,得让这个恶少年知道知道刘老娘的厉害!

李日知退后一步,喝道:“这具尸体在这里停放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对着他嚎啕大哭,难不成你把他想成了你的丈夫,你就这么盼着你的丈夫死吗?”

容刘氏顿进愣住,难道这具尸体不是她丈夫容树志的?她回过头,看向尸体,可只看到了席子!

李日知又哈地一声叫了起来,道:“你竟然连席子都没有揭开,就敢断定这具尸体是你丈夫的,这说明你早就知道你丈夫容树志死了啊,这下子露馅了吧!”

容刘氏大急,叫道:“你,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知道我丈夫死了,你别乱说话!”这么一着急分辩,就忘记了和李日知撕巴了。

“那你倒是认认,这具尸体倒底是不是你丈夫的啊,不关心你丈夫有没有死,却和我说这些废话,由此可知,你早就盼着你丈夫死了!”李日知又道,口口声声说容刘氏盼着容树志死。

容刘氏刚才就哭得筋疲力尽,然后又被连浇了两盆凉水,现在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然后还被李日知挤兑,她只感头晕目眩,不用假装,几乎马上就要真晕过去了!

容刘氏知道她刚才确实是疏忽了,好歹也得看看尸体是什么样的,再怎么也得把席子拉开来看看,可她就那么扑上去嚎啕大哭,未免确实是太假了!

但,这也就更加反映出这个恶少年的可恶之处了,既然早就知道自己没看尸体就哭,是不对的,那为什么站在门口看热闹,等自己哭得都要晕过去了,这才过来胡说八道,这也太可恶了!

没有办法,容刘氏只好打开席子,假装很认真的去认尸体,可她一看尸体,就是一哆嗦,实在是不敢看第二眼了,一来是她心中有愧,二来是尸体在水中泡得时间太久,早就胀了起来,面目全非,非常的恐怖,她看着实在是害怕。

李日知叫道:“他是你的丈夫吗?”

容刘氏再也忍耐不住,这个恶少年为何非要针对她,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啊!抬起头,容刘氏骂道:“恶人,他是不是我丈夫,关你何事!”

“他不是你的丈夫,你却对着这具尸体大哭,这说明你心中有奸情啊,我这就得赶紧去禀报县令大人,要好好地审一审你,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官府的大板子硬!”李日知哼了一声,作势就要离开。

容刘氏顿时害怕起来,她连忙又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道:“我的夫君啊,你死的得好惨啊,你刚一死,就有人欺负我啊,你快点儿醒醒吧,你快点儿活过来吧,给我报仇出气啊!”

李日知却在一旁说道:“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你的丈夫容树志的,我们是用这具尸体来试探你的,看看你有没有杀害你的丈夫,现在看起来,果然是一桩谋杀亲夫的案子啊!”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正是容刘氏筋疲力尽,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饱受折磨的时候,虽然李日知没有对容刘氏进行任何的殴打和辱骂,但其实就是在对于容刘氏进行审讯,而容刘氏其实是在熬刑,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审案的官员用各种手段使得犯人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心力对抗,最后为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基本上有什么就招什么了,甚至乱招都是有可能的,犯人们管这种审讯叫做熬审,但基本上,熬不住的都是犯人。

在唐朝,对犯人进行熬审是被允许的,甚至是最仁慈的手段,总比把犯人打残废了要好得多吧,但这种方法绝不提倡,因为这种方法极有可能得到假的口供,而如果犯人熬审,他熬过去了,那就完蛋了,那等于培养出一个超级犯人,这种犯人去当细作,去刺探敌方的情报,那都绰绰有余了!

容刘氏并非是意志坚定之人,也并不是体力充沛的人,她被李日知狠狠地刺激了半天,最后听到了这句话,直气得气血上涌,身子一晃,就有要真的晕过去的趋势。

李日知忽然凑到近前,在容刘氏的耳边,小声说道:“你丈夫是被谁杀死的,你说出来,我就让你睡一会儿,如果你不说,我就还往你身上浇凉水!”

这时候的容刘氏实在是熬不住了,实际上她这些天一直睡不好吃不好,本来就已经精力憔悴了,今天又是这么一种情况,李日知的这句话就象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容刘氏没有睡一会儿的概念,但李日知这么一提醒,她竟然只想睡觉,只要能让她睡觉,让她说什么都可以!

容刘氏嘟囔了一句,说出了个人名,李日知便既站直了身子,看着容刘氏慢慢软倒在地,只不过片刻功夫,就呼呼大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李日知看着容刘氏,心想:“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熬审的料,前前后后也不过才一个多时辰,她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应该算是心智最不坚定的犯人之一了。嗯,也对,如果她的意志坚定,就不会受到诱惑,去和别人勾搭,还因此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李日知叫来成自在,让他把容刘氏弄到一间屋子里去看押好,而他去见了彭季,把得到的那个人名说了出来。

彭季听了这个人名,手抚胡须,想了好半晌,摇头道:“没听说过这个人啊,本官身为长安县令,长安城里有多少豪门,别人不敢说都认识,但本官敢说,本官的的确确是都认识,就算是同城的万年县的豪门,本官也都知道,但绝对没有这个人!”

李日知道:“那,这个人是假冒的富家公子,他根本不是什么纨绔,而是一个骗子?”

“极有可能!”

李日知皱起眉头,道:“这,那如果是骗子的话,他要是冒充某个纨绔子弟岂不是更好得手,反正道姑们又不可能去真的证实,他说这么一个毫不出名的名字,骗人的难度很大啊,除非真的有钱,可有钱的人……”

他的意思是,如果是有钱人,彭世伯你不见得每个都认识吧?

彭季又摸了摸胡子,道:“凡是大商人,进入长安城,都要登记,本官也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啊!嗯,如果某个大商人的亲戚,那本官还就真的不知道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两个人开始商量起怎么进行抓捕了,抓人不难,问题是怎么抓住,如果一旦抓捕失败,那人海茫茫,想要再抓住就费力气了,案子一拖,对彭季的官声不好。

刚才,就在李日知刺激容刘氏的时候,寺院外,傅贵宝也了刺激一下积豆观的两名道姑!

当听了成自在的话后,傅贵宝大步出了得道院,他看到了大门外的知客僧,得道院门外并无香客,知客僧自然也就有些懒散,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正在发呆呢!

傅贵宝道:“小师傅,怎么样,今天有多少香客?”

知客僧抬头看了一眼他,没有起身,只是叹了口气,道:“没什么香客,以后寺院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尤其是后面发现尸体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哪还会有香客上门,神佛连我们寺院都保佑不了,又哪能去保佑香客呢!”

如果香客少了,那么得道院里僧人的生活,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知客僧当然要叹气了,和尚也要吃饭的啊!

傅贵宝却道:“你们这些和尚的生活,远不如那边积豆观的道姑生活好,所以一定是你们礼佛心意不成,所以神佛都不保佑你们,香客当然不过来了!”

知客僧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眨巴了眨巴眼睛,却道:“施主说得有理,以后我们寺院里也改供奉送子的神像,那香客没准就多了起来!”

傅贵宝道:“对啊,你们想想,把哪位菩萨说成是专门送子的菩萨,然后向寺院里面一供,比方说把观音菩萨说成是有送子这种神通的,然后把寺院的名字也改了,叫做送子观音院,这不就得了,保准香客要多少有多少!”

说话间,就远远的,走过来两个道姑,一看她们的样子,便知道是从积豆观过来的,傅贵宝立即便迎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两个女道士

傅贵宝小跑着过去,对着两个道姑笑道:“两位小娘子,你们可是来找小生的?小生荣幸之至啊!”

知客僧在门口那里看得瞪口呆,心中只是在想:“太贱了,实在是太贱了,人的脸皮怎么可以厚成这样!”

看傅贵宝那般积极主动,知客僧都不好意思过去了,万一被道姑误会,以为他是一名银僧,是不正经的出家人,那岂不糟糕!

傅贵宝这么嗖的一下子就跑了过来,还满口小娘子的叫着,把两个道姑也给吓了一跳,这个贱人是谁?为何如此的贱哧哧?

两名道姑确实都是积豆观出来的,她俩在积豆观里算是小喽啰,虽然长得也还不错,但却算不上是绝顶的美人儿,而积豆观里的女道士们,身份的高低,主要是看长相,长相好的,身份便高,长得差的,那就是跑腿打杂了,她俩就属于打杂的那种道姑。

积豆观里的女道士非常风流,第一个女道士是胡人女子,她是曾经的观主,这位胡女观主出家为道可不是因为她想修行,而是她是战俘的妻子,并且是一个非常有身份的战俘的妻子,由于种种原因,只能当女道士保命,而当初的积豆观可是一个非常小的道观,也没有什么香火,最艰难的时候,这位胡女观主甚至要靠乞讨为生。

不过,胡女观主长得漂亮,而且胡人做风和中原人的也不一样,女道士需要遵守什么清规戒律,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就穿件道袍,免得被处死而已,所以为了活命,甚至是更好的生活下去,她便开始勾搭一些浪荡子!

唐初的浪荡子还是很有原则的,只要占了胡女观主的便宜,就一定会给钱,胡女观主慢慢的富裕起来,她是穷怕了,所以只要有一点钱,也不存着,而是在周边买地,够买一百亩就买一百亩,够买两百亩就买两百亩,不停的买,只要有钱就买,要是有时候得的钱多,她就买上几百亩,如此好几年之后,她竟然买了五千多亩地,成为这片最大的地主了。

胡女观主买地的时候,地价还是挺低的,由于战乱刚结束的关系,长安周围的百姓也不是很多,所以地价也上不去,不过几年之后,新的唐皇通过玄武门之变登上了皇位,天下开始太平起来,长安也逐渐繁华,有了天朝都城的气象,于是长安周边的地价疯涨,涨了竟然有十倍之多,而且势头不减,还在一直涨着。

胡女观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地产的生意这么好做,她成了一个大大的富婆,于是,她卖掉了一部份土地,又找了些关系,以前那些浪荡子已然有的身居高官了,虽然她年纪大了,不再美貌,但旧情仍在,帮她一点小忙,浪荡子们也不会不给面子的。

于是,胡女观主花了很多钱,扩建了积豆观,积豆观扩建好之后,她便在此居住,同时也买了十来个小女孩子,来做她的仆人,因为她是女道士,所以小女孩子们当然也要做女道士,只不过她这个当师傅的,什么道规都不知道,所以她也没有教过小女孩子们,结果小女孩子们也统统不明白女道士该做什么,反正大家不愁吃不愁穿,住在一起,每天就是伺候胡女观主。

胡女观主虽然年纪大了,但却不甘寂寞,花钱买了个一个少年,这少年长相俊美,是个小白脸儿,胡女观主很喜欢这个小白脸儿少年,养着他供她自己玩乐,数年之后,胡女观主因为年纪太大,年轻时又不知节制,身体垮了,生了一场病后,没拖多久,便去世了。

胡女观主去世了,小白脸儿少年便成了积豆观实际的主人,道姑们是从小就生活在道观里的,也不懂什么事儿,少年好歹还在市井里面生活了几年,所以自然由他说了算,十几个道姑全成了他的女人,吃穿不愁,又有十几个美貌道姑相陪,小白脸儿少年的日子别提有多么的滋润了。

好事成双,小白脸儿少年偏巧又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他的哥哥可是了不得,虽然在他们哥俩分开时,哥哥的命运极惨,但数年之后,哥哥却机缘巧合,竟然成了一方人物,就算是朝中的三品大员,见了哥哥也要陪上笑脸,有这样的哥哥,小白脸儿少年,当然,现在他已经是小白脸儿青年了,日子过得就更加舒服了。

小白脸儿青年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不再满足观里的十几个女道士,而是开始勾搭起来积豆观里拜神求子的女香客来,看到长得漂亮的女香客,他便出手去勾搭。

不过,小白脸儿青年不喜外出,所以外面的女人他也不勾搭,而来观里的漂亮女子,要是经不住他的诱惑,和他一起去屋里玩耍玩耍,他便给钱给东西。

如果有女子对他不理睬,他也不用强,也不会腆脸上去占便宜,试探几句话之后便即作罢,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所以,小白脸儿青年虽然勾搭上了不少女子,但积豆观附近的人却很少有人知道观里的真实情况,原因很简单,小白脸儿青年从不出观找麻烦,而来观里的女子被他勾搭上的女子,当然不会出去乱说,没勾搭上的女子又没被占便宜,也不会乱说,又不是什么光采的事,甚至那些正经女子都不知道小白脸儿青年,是这个观里的实际主人,只以为是在烧香时碰上了一个浪荡子。

于是乎,积豆观里的情况,极少有人知晓,如果这次不是容刘氏的丈夫,容树志冲进了积豆观,并且企图刺杀掉小白脸儿青年,那小白脸儿青年也不会动手的,他在积豆观里的美好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没有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反悔什么的也没有用了,小白脸儿青年并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物,当听说彭季带着衙役来此,他立刻便逃走了,只留下了道观里的女道士们。

而女道士们非常害怕,便派出两个人来,想到得道院这里来探听一下消息,还没等走到门口呢,就见跑过来一个贱哧哧的男人,眉花眼笑的瞧着她俩,口称小娘子!

两个道姑吓了一跳,她俩从小长在积豆观里,虽然也常和去积豆观的香客说话,但真正的接触并不多,她俩还真没看过傅贵宝这样的男子,她俩甚至有些害怕,都停止了脚步,看着跑过来的傅贵宝!

傅贵宝到了跟前,上下打量两个道姑,看完了这个看那个,随后点头道:“两个小娘子果然是国色天香啊,你们来找小生,是有什么事儿吗?”

两个道姑面面相觑,她俩想起来了,这个贱哧哧的男人好象去过她们观里,不过,当时没有注意他,所以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过,她俩是来找得道院的僧们人来打听消息的,可不是来找这个小生的!

一个道姑说道:“施主,贫道不是来找你的,还请你让开道路,让我们去找得道院里的师兄!”

傅贵宝把眼睛一眯,脸色沉了下来,道:“你们是女道士,来找男和尚,你们想干什么?哼哼,告诉你们,现在得道院里可是有县令大人的,正在审案子,你们是不可以过去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和本公子说就可以了!”

两个道姑大吃一惊,她们听说有官府的人来得道院了,但没有想到是县令亲自来了,她俩这便更加焦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本来长安县令去哪里她们是不关心的,反正积豆观向来是不关心别人的,但关键是她们听说容刘氏也到了得道院,那么会不会有什么事儿发生,积豆观就吃不准了,要不然也不会派她俩来。

两个道姑连忙念了声无量天尊,一个道姑问道:“这位施主,听说得道院里还来了一位女子,是容刘氏,你看到她了吗?”

傅贵宝脸上一下子就露出笑容了,高兴的,忍不住乐了,这两人道姑也太没有经验了,简直就是两个问答白痴,想必是观主让她俩来问问容刘氏是为什么到的得道院,然后她俩一张嘴就问了,拐弯抹角的问法儿,她俩干脆就不知道吧!

傅贵宝得意洋洋地道:“你们想知道容刘氏的事儿?”

两个道姑一起点头,满眼期盼地等着他说!

傅贵宝却道:“你们想知道倒也不难,只要我告诉你们,你们就可以知道了,关于容刘氏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而且呀,和你积豆观还是有些关系的,哼哼!”

他说了一整句的废话,而且最后两个字哼哼还是上扬的语调儿,听起来非常的不正经,让两个道姑听着很有点儿看到大灰儿狼的感觉。

但傅贵宝的说话方法非常吊人胃口,虽然全是废话,但就是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还没有说出来而已,所以让人忍耐不住往下问!

一个道姑硬着头皮问道:“这位施主,那个容刘氏怎么和我们积豆观有关系了,一定弄错了吧!”

她刚才还主动问容刘氏的事,现在就要说没关系,这谎话实在是太蹩脚了,一看就是不经常说谎的人。

对付这两个人简直太简单了,游刃有余,没有一点儿挑战力,傅贵宝笑道:“你们想知道?”

两个道姑快被他给逗得急死了,这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话这么不干脆,我们要是不想知道,问你干嘛呀,或者你干脆躲开,让我们去问和尚啊!

她俩只好又点了点头,一起说道:“还望施主告知!”

傅贵宝这才嘿嘿笑道:“那个容刘氏好象是自尽了吧,也好象是没有自尽,她到底怎么了呢,一言半句的说不清楚!”

两个道姑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容刘氏死了吗?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她俩一起急了起来,齐声问道:“那就多说几句,说说清楚!”

傅贵宝一脸非常勉为其难的样子,点头道:“好啊,既然你们有这种要求,那我也就只好满足你们了,谁让我是一个好人呢!那边有一片小树林,环境优美,又无别人打扰,不如我们三个去小树林里,好好地聊一聊,小生是有很多话要向两位小娘子说的,咱们敞开心扉……”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去拉两个小道姑的手,一手一个,就要把她俩往小树林里拉!

两个小道姑吓坏了,救命啊,两声大叫,转身就跑,片刻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去道观

傅贵宝看着逃掉的两个小道姑,他也是小吃了一惊,她俩怎么跑得这么快,难道说每天都练习跑步么?

这时候,得道院门口站着的那个知客僧过来了,愁眉苦脸地道:“施主,你把她俩给吓跑了,刚才寺里的差官说了,要是外面来了人打听寺里的事情,要让小僧敷衍周旋,还要进去告知他们,可你却把她们给吓跑了,你到底和她们说了什么呀?”

傅贵宝却道:“我刚才劝她们两个不要信太上老君了,要改信观音菩萨,她们当女道士的时间太久了,必然会有些腻味,所以不如剃了头发当尼姑,说不定还能开拓出一片新天地!”

知客僧明显也不是个经常说谎之人,他竟然没有听出傅贵宝话里的调侃之意,惊道:“施主你要劝她们当尼姑?怪不得她们跑得那么快!”

“可不是么,看来她们是舍不得头发!”傅贵宝说了一句,他又背着手在得道院的附近转悠,转悠了好半晌,却再没看到有积豆观的女道士过来,看来是被他给吓坏了,不敢过来了。

傅贵宝这才回了得道院,去见了李日知,把刚才在寺院外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日知刚刚和彭季在商量怎么抓捕的事情,去积豆观抓捕凶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很难的,长安县衙可是没有那么多的捕快,能把积豆观包围起来的,这就代表着凶手极有可能逃走。

而如果召集这里的百姓帮忙,那么消息就会走漏,那个凶手有可能提前就逃走了,当然,也有可能现在就不在积豆观里了,这就意味着,就算是能把积豆观包围起来,也不一定能抓到凶手!

然而,如果兴师动众地去抓人,还没有抓到,那么后果就非常严重了,不但会被朝中的大臣们得知,民间百姓也会知道,那彭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无论他多么努力,也会被人硬扣上一顶无能的大帽子!

所以,彭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的,那么对于抓捕的方法,就要好好研究了!

两个人商量了好半天,常规方法统统不可行,李日知说道:“彭世伯,说来说去,小侄认为只剩下一个方法了,那就是先派个人进去,混进积豆观,探查到那个凶手的藏身之处,然后我们再一起冲进去,把那个凶手堵住,当场逮捕,这样的方法,又不需要惊动太多人,又能一击必中!”

彭季点头道:“这个方法是最好的,不过,这个要谁去呢,我看谁去都不行,无法得到积豆观里那些女道士的信任,那就无法探查到凶手藏在什么地方,我们也就没法冲进去堵人啊!”

李日知道:“其实,倒也不必是要得到她们的信任,想想别的办法,也许也能探查出来。”

他想到了陈英英,那些观里的女道士不知为什么,看到陈英英后竟然两眼发光,也许她们没有看出来陈英英是一位女公子?或者,她们就喜欢陈英英这样脂粉气重的“男子”?

两个人正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时,这时候,傅贵宝来了,进了屋子之后,得意洋洋地把刚才在寺院外面的事给说了,说他成功打发掉了来打探消息的道姑,让她们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得到,但却会疑神疑鬼,开始自乱阵脚!

李日知心想:“自乱阵脚,嗯,也可以这么说,但有可能会打草惊蛇,不过,她们既然已经知道容刘氏到了得道院,那个这个蛇说明已经被惊了,倒也不怕再被惊一惊!”

可彭季听了,却是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傅贵宝一番,就如傅贵宝上下打量那两个道姑一样,把傅贵宝看得也如那两个道姑一般,有种转身就跑的感觉,被一个老男人这么盯着看,确实是不太舒服。

彭季拍手笑道:“你叫傅贵宝,对吧!傅贤侄,本官看不如这样,便由你化妆成一个纨绔子弟,进入积豆观胡搅蛮缠,然后四下走动,当你发现,那些女道士不让你去什么地方,那么那个地方就一定是凶手的藏身之地了,那时你报信儿出来,我们就可以进去抓捕凶手,以免他逃脱了!”

李日知点头道:“咦,这个方法的确不错,小侄相信小杰是一定能探查到凶手的藏身之所,但关键是怎么通知外面呢!”

彭季道:“这个简单,带只哨子进去就成了,发现了一吹哨子,咱们就听见了就往里面冲。嗯,傅贤侄表字是晓杰?”他觉得这个表字有些太简单了,实际上更简单,不是晓,而是小。

李日知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那个小杰,并非是他的表字,我们都喜欢叫他小杰!”

彭季哈哈一笑,问道:“那么,小杰,你愿意去积豆观里查探一番么,无论有无结果,本官都会为你上报请功!”

傅贵宝立即道:“小侄愿意,小侄对付那些女道士,还是有几记绝招儿的,定然让她们有啥说啥!”

彭季哈哈大笑,道:“那你便去对那些女道士,使使你的绝招,快点儿把这案子给了解了吧!”

傅贵宝立即收拾了一下,靴筒之中藏了一把匕首,身上又带了许多的金豆子,这才出了得道院,往积豆观走去。

而趁这段时间,长安县的衙役们也都做好了准备,由彭季亲自带队,李日知他们跟随,一起悄悄藏到了积豆观的附近,就连积豆观后面的那道水闸附近,也留派了人手。

傅贵宝走到了积豆观的门外,见大门紧闭,他一步三摇地上了台阶,拿起门环,啪啪地敲了几下,里面立即传出来问话声,问是谁啊,估计里面守门的道姑,已经从门缝里面看到傅贵宝了!

傅贵宝也趴到了门缝上,望里面张望,说道:“是谁?当然是你们的亲哥哥来了,来找小娘子你们了!”

他趴的地方正好和里面的道姑趴的地方相同,两个人差点眼对眼,把里面的道姑吓得勤哎呀一声,往后猛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呀,小娘子,你有没有摔痛屁股啊,怎么不小心一些,可心疼死小生了,快点儿把门开开,让小生给你揉揉!”傅贵宝在外面非常关心地叫道。

小道姑吓得爬起身,顾不得屁股疼痛,飞跑着进去了,去禀报观主道姑了。

积豆观里此时已然没有俗家的女子了,因为观主道姑知道了容刘氏的事情,她当然不敢再留俗家女子在此了,给了她们些财钱,都打发回家了,反正她的小白脸儿青年也不在观里,留那些俗家女子也是没有用的。

观主道姑名叫贞宁,貌美如花,如果她不当女道士,而是去长安城里卖酒,甚至是卖胡饼,那食客必会前扑后继,无数的人都会来给她捧场的,别说是男人,就算是女人看到她,也会觉得她很漂亮。

贞宁和观里的女道士们,都正坐在后院静室当中,商量着怎么应对官府的事,但由于她们都是没有什么见识的人,而且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所以完全商量不出什么主意来,只能七嘴八舌地发表各自的意见,却没什么用处。

这时候,守门的小道姑跑了进来,满脸惊慌地道:“观主,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个男人!”

贞宁一愣,道:“来了一个男人?可是来寻他妻子的那种男人?咱们不是让那些俗家女子都回家了么,怎么还会有人来找?”

她以为是象容树志那样的男人,跑来找麻烦呢,一个容树志就让观里鸡犬不宁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来一个类似的,那贞宁非得上吊不可!

其余的女道士也都惊骇,又出事儿了?要不要翻翻黄历,怎么这个月事情这么多,还让不让人好好地当女道士了!

小道姑忙道:“不是那种男人,而是一个特别不要脸的,贱哧哧的,还说要替我揉揉屁股什么的!”

听了这话,女道士中的两个一起惊道:“是不是脸型是圆的,衣着华丽,就是昨天来过咱们观里的那个男人!”

小道姑立即道:“对对,就是他,他又来了,就在观外面,不过,看样子,好象只有他一个人来的!”

贞宁站起身来,道:“走,咱们看看去!”

女道士们一起站了起来,她们正想不出办法来呢,正好有前院看看,说不定能从那个贱哧哧的男人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然后她们再商量,说不定就能商量出主意来了!

她们只想着能对付得了傅贵宝,却没有想过,要是对付不了,那可就麻烦大了,而小杰这个男人,是很难以付的!

贞宁她们到了前院,却见前院的墙上正露着一个脑袋,正是傅贵宝,傅贵宝双手攀在墙上,露出脑袋正在努力地往里面看,见贞宁她们来了,他立即就叫了起来。

傅贵宝笑道:“各位小娘子,果然是个个如花似玉,小生我是来找你们谈谈《道德经》的,咱们要好好聊一聊啊,谈一谈是什么是道德!”

女道士们都吓了一跳,积豆观的墙这么高,这个贱哧哧的男人竟然也能攀得上来,他可不要真的跳进来啊!

贞宁也吓得不行,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看到过这么嚣张的男人,往常见的都是些彬彬有礼的人物,就算是乡下百姓,进了道观之后也会很有礼貌的,爬墙头的男人,这可真是头一回看到了!

贞宁叫道:“你不要进来啊!”叫声尖锐,显见是真的受了惊吓,完全可以用花容失色来形容。

傅贵宝却叫道:“好,那我还是走门好了,这墙我也觉得有点儿高,不太容易翻,不过,你们要是不给小生我开门,那再不容易,我也要翻墙了!”

说着,他落到了地上,又来到了门口,啪啪地敲打大门。

贞宁走到了门口,隔着大门道:“这位施主,鄙观今天不招待香客,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傅贵宝却道:“小生不是来进香的,小生是来找各位小娘子的,嗯,是来找各位仙姑姐姐的,你们让小生进去,小生有消息要告诉你们,是关于容刘氏的!”

竟然叫起了仙姑姐姐,门里的女道士们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听说有关容刘氏的,她们便一起看向贞宁,等着观主做决定。

贞宁犹豫了一下,她是很想知道关于容刘氏的消息的,但她却道:“多谢施主,你在门外说就好了,不用进来的!”

傅贵宝却道:“小生如果不进来,那怎么占你们的便宜?啊,错了,是如何能和你们促膝长谈呢,所以你们还是把门打开,否则,嘿嘿!”

“你要怎样!”

“小生可就爬墙进来了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无赖招术

门中的女道士们面面相觑,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傅贵宝这样的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的脸皮似乎和长安的城墙有的一拼!

贞宁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她叫道:“有种你就爬墙过来,老娘不怕你!”

门外的傅贵宝一愣,怎么回事,为首的那个女道士娇娇柔柔的,长得漂亮之极,怎么竟然自称老娘,这未免剽悍了一些!

更剽悍的他还没见过呢,贞宁从小被胡女观主长大,拿刀砍人她是没有学过的,胡女观主这方面也不行,但要说拿棒子揍人,那就肯定没问题了,平常她们也用棍棒练习的,把它当成是强身健体的一种方法。

贞宁一声招呼,女道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外面那个小子不就是一个想占女人便宜的家伙么,又不是官府中人,她们干嘛要害怕,让他翻墙过来就行了,她们那么多的人,打他个满地找牙,应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的。

女道士们对她们的棍棒功夫,还是很有信心的,娇喝声中,人人拿出一根木棒,就等在墙子里面!

贞宁怒道:“外面那个混帐,有种你爬墙啊,你爬啊,老娘等着你呢!”

可外面却无人应声,那个贱哧哧的男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实际上,傅贵宝就藏在大门的边上,这里是个视觉死角,无论是从门缝儿里往外看,还是站到墙上往外看,都是看不到这个地方的,他就藏在这里,一点儿声都不出,里面再怎么叫喊,他也不出声。

傅贵宝很清楚,只要他不吱声,那么里面的女道士们就会慌神儿,必定会打开门,出来看看究竟,那时他就可以趁机跑进院里子里去了,这不比翻墙要简单得么!

说实话,积豆观的院墙着实不低,傅贵宝不是太能爬得过去,刚才他不是试验了么,要是能轻松爬过去,往下跳时还没有崴脚的危险,那就凭傅大少爷的脾气,哪还会叫着让女道士们来给他开门呢!

贞宁又叫了两声,可门外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那人是走了。

一个女道士说道:“大师姐,要不派个人出去看看,也许那个人害怕了,离开了这里?”

贞宁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不看清楚,难免心中不安,万一他不从大门这段墙爬,而是从别的地方的墙往里爬,那便更是一件麻烦事了,出门看看,如果他还在,不妨把他打晕,扔到后面的河里去!”

两个女道士答应一声,就走上前去,拿下门闩,把积豆观的大门给打开了!

打开大门,两个女道士一起出来,后面的女道士又跟出来四个,她们估计六个人怎么着也能打得过外面那个贱哧哧的男人了!

可是,她们出来之后,却发现台阶下面没人,视线所及之处,也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男人,正纳闷儿呢,忽然就听身后嗷地一声大叫,六个女道士都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还尖叫起来!

傅贵宝从藏身地方跳了出来,嗖地一下子就钻进了积豆观,对着贞宁叫道:“小娘子,可想煞小生了,小生特地来找你聊天,咱们去你的静室里吧!”

他嗷地一声,又嗖地窜进了院子,不但把外面六个女道士给吓懵了,把院子里的其余女道士也给吓了个半死,贞宁吓得后退几步,这才稳住心神!

女道士们终于回过神儿来了,一个臭不要脸的男人闯进了她们的道观,不过这没什么,他只是一个人而已,这么多姐妹呢,还怕他吗,笑话一样!

女道士们齐声娇呼,举起棍棒,把傅贵宝给包围了起来!

傅贵宝哈哈大笑:“小样儿的,本小生还能怕了你们,你们都过来,都过来啊,我这便把裤子脱了,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着话,他便作势去解裤腰带,要是换了一般女人,还不得害怕啊,就算心里不害怕,还不得装一装娇羞啊,再怎么着也得捂一捂脸,然后逃开,就算逃不远,退也向退后几步,更别说拿着棒子接着打吧,这是最起码的呀!

不成想,他都要真的把裤腰带解开了,女道士们却无动于衷,谁也没有装娇羞!

贞宁呸的一声,道:“脱呀,看你有多小!”

“现在不着急脱!”傅贵宝把手松开了,他嘴上一边敷衍,一边在想,该怎么往后院跑,那个凶手的藏身之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前院,所以自己没有必要在前院浪费太多的时间。

傅贵宝站直了身子,看着围上来的一群女道士,不慌不忙地道:“容刘氏被彭县令给抓住了,她招供了不少的事情,不过,因为羞愧难当,所以她上吊了……啊,记错了,好象是跳井了,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又在临死之前招供了什么,你们想不想知道啊!”

他一提容刘氏,贞宁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她现在也很想知道容刘氏怎么了,可听这个贱哧哧的男人的意思,容刘氏是死了?她死时说了什么,是不是把积豆观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贞宁把手里的棍子垂了下去,道:“你知道什么,不如都说出来吧,贫道给你二十贯,怎么样?”

“本小生不要钱,本小生来这里,只是仰慕小娘子你的美貌,想要占你的便宜,咱俩去后院,找个没人的房间,等本小生把你的便宜给占了,就告诉你容刘氏有没有死,又招供了什么!”傅贵宝洋洋得意地道,并且,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院蹭。

傅贵宝把一番臭不要脸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几乎把贞宁给气晕,她怒道:“放屁,什么叫让你占便宜,你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她把手里的棒子又举了起来,对着女道士们喊道:“众位师妹,咱们一起动手,把他抓住,五花大绑起来,他要是不说,就往他嘴里灌大粪,看他说不说!”

“好狠的臭婆娘,我今天还就非得占你的便宜了!”傅贵宝一边叫嚷着,一边往后院跑去,他嗖地就穿过了月亮门,奔进了后院。

女道士们大惊,万想不到傅贵宝跑得这么快,她们却是来不及阻挡,只好大呼着追了上去,傅贵宝跑得飞快,可到了后院才知道,原来积豆观非常大,前院的正殿之后,竟然还有一个二殿!

那就接着跑,傅贵宝又冲过了二殿,这才到了后面女道士们居住的地方,非常豪华的一处大院子,有一座二层红楼,有二十多个房间,从外面的装潢上看,竟然很有些大富人家的味道。

傅贵宝却心想:“还凑合吧,没有我家豪华,不过这人二屋小楼倒是不错,看来这就是她们享受的地方了!”

女道士们也追到了这里,贞宁急道:“抓住他,抓住他,不能让他乱跑!”

女道士们也知道不妙,积豆观虽大,但里面的女道士只有她们十几个,从来也没有人跑来耍赖,更没有人理直气壮地想要占观主的便宜,今天遇以了傅贵宝这样一个臭无赖,还拦不住,所以她们都慌了神儿!

傅贵宝却不跑了,他转过身来,笑道:“本小生以为你们跑得挺快的呢,结果却照本小生差得远了。不过,看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跑得累了,香汗淋漓,所以还是赶紧把衣服脱光了,凉快凉快,本小生可以负责给你们擦汗!”

说着话,他站到了楼梯边上,也不着急上楼,转过身,看着女道士们嘿嘿地笑。

贞宁不再和他废话,一声断喝,手舞木棒冲了过来,她还是有两下子本事的,棒子舞得有模有样,看上去很是那么回事,然而,她是从来也没有和人动过手的,实战经验基本为零!

傅贵宝往旁边一躲,躲开了打来的木棒,喝道:“小娘子,竟然真敢下手打本小生,看来你连一点儿怜惜男人的心思都没有啊,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对你客气了!我就站这,我就让你打,你是打不着!”

边贫嘴贫舌地说着,他边躲开贞宁打来的木棒,因为他是站在楼梯这里,楼梯比较狭窄,顶多能同时通过两人,傅贵宝一汉子挡路,女道士十几个莫开,她们只能一个一个的上来挥木棒打他!

贞宁使出各种招术,但却都没有打中傅贵宝,而傅贵宝瞧准一个冷子,一把就抢过了贞宁的木棒,笑道:“看来小娘子你是舍不得打我啊!”

他转身就往楼梯上跑,贞宁大惊,女道士们也都惊叫,一起追了上来!

傅贵宝跑到了二楼,一脚踹开了正中间屋了的房门,里面的情象让他哈的一声,就见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大到可以同时住几十个人!

房间里的装潢就如同是突厥住的帐篷似的,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地毯,地毯的颜色鲜艳,地上还有小矮脚桌,还有各种锦垫,各种的银制器具,甚至还有十几床的被褥,看上去不象是道观,当然也不象是中原人的住宅,倒是很象突厥人住的帐篷,并且是非常豪华的那种!

傅贵宝并不知道这是上任积豆观胡女观主留下来的房间,胡女观主是突厥人,当然喜欢住这样的房间了,胡女观主去世后,便留给了贞宁,贞宁和女道士们有时候会各住自己的房间,有时候还会来这里住,主要是看心情了。

傅贵宝忽地转过身,他堵住了门口,笑道:“怎么,你们是都想进来,要和本小生好好玩耍一番吗?本小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你们谁先来啊!”

女道士们又惊又怒,这里是她们平常休息的地方,而且也是小白脸儿青年居住的地方,竟然让这个贱哧哧的男人进来了,而且还用他的脏脚,把地毯给踩脏了,这实是不能忍!

贞宁抢过师妹手里的一根棒子,大喝一声,对着傅贵宝当头就打了下来,傅贵宝往旁一闪,趁贞宁招术使老时,一把抓住了贞宁的道袍领子,抢下了木棒,并把贞宁给抓进了屋子,扔到了地毯上,贞宁大声呼痛,摔倒在地!

傅贵宝心想:“如果我要是欺负这个女道士,那么那个凶手应该从藏身之处出来了吧?”

他一脚踩住贞宁,回身用木棒一指女道士,道:“你们打不过本小生的,如果有帮手,就叫他出来吧,如果他再不出来,本小生可就要扯她的道袍啦,她是你们的师姐吧?”

贞宁被他踩住,气急败坏地叫道:“快去找长秀回来,有人打上门来了,他还躲什么躲!”一着急,说实话了!

傅贵宝却是大失所望,原来,那个凶手没有躲在观中,那忙乎这么半天,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指认

积豆观里的女道士都被抓住了,彭季也没什么更多的要求,把傅贵宝叫来,又着实夸奖了几句,这才让大家各自找地方睡觉,众衙役都是大喜,纷纷去找房间休息。

积豆观里历年积攒下来的值钱东西不少,彭季又没有说不许衙役们发点小财,衙役们当然不必客气,大件的东西他们拿不走,但小件的物事他们可是揣了不少,人人有份,人人都不落空,这趟公差出的人人都甚是满意。

李日知和傅贵宝成自在一个房间,陈英英也跟来了,不过她不好和男人们挤在一起,便借口去看押女道士们,住去了别的房间。

成自在道:“师兄,明天审那些女道士,会不会用刑啊?看她们一个个的都挺娇弱,要是打起她们来,我倒是挺心疼的!”

傅贵宝笑道:“你总是很怜香惜玉的,竟然是个多情种子,还心疼!对了,你最心疼她们当中的哪个?我觉得那个叫贞宁的,就是那个观主长得最漂亮,不过脾气有点儿太大,一副欠调教的样子!”

成自在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也发现了,最近心越来越软了,不再是硬汉了。我刚才就想,如果要对她们用刑,我打起她们来,如果她们眼泪汪汪的求我轻一些,我会不会真的轻一些呢?唉,板子打人太疼,也许用皮鞭更好一些吧!”

傅贵宝这才听懂,原来成自在是在想着用皮鞭还是用板子,他便无话可说了,转头看向李日知,问道:“大哥,你说那个凶手会是什么样的人,真的会是宫里大总管的亲戚吗?我可听说出,宫里的官可比朝中的官要厉害得多呢!”

李日知想了想,说道:“宫里的官不是比朝里的官更厉害,而是宫里的官离着武皇后近,朝中的大臣想见武皇后一面不容易,就算见到了也不见得能说得上话,但宫里的大太监却很容易见到武皇后,也更容易和武皇后说上话,与其说大太监厉害,不如说是因为大家都怕武皇后的关系。”

傅贵宝道:“那个武皇后很厉害吗?听说她是先帝的才人,可是又怎么当上皇后的?这可真是奇怪了!”

关于武皇后的传说,就算不是长安老百姓也都能多少知道一些,都知道她是先帝的才人,那不就是先帝的小老婆么,怎么会又成了当今圣上的皇后,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武皇后此时的影响力也仅限于长安,外地的老百姓还没到怕她的地步,所以还敢议论一下,说什么的都有,武皇后现在手底下还没有什么特别凶残的酷吏,所以吓唬不住外地的老百姓。

李日知皱起眉头,道:“武皇后的事,她和当今圣上有什么事,我们还是不要议论了,毕竟天家的事,和咱们小老百姓也没啥太大关系!”

傅贵宝点了点头,都是传闻,还是一知半解的传闻,如果非要给这些传闻下一个定义,那么完全可以称之为是谣言,在外地时说说也就那样子,进了京之后,还是嘴巴严一些,小心祸从口出!

当晚,李日知他们在积豆观里休息,没什么意外发生,安静得很,积豆观的周围本来就没百姓居住,女道士们又被集体给抓了,当然是安静得很,周围连声狗叫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李日知起身之后去找了陈英英,对陈英英道:“那个容刘氏还被关在得道院里,你去把她押出来,让她梳洗打扮一番,然后带到这个积豆观来,你和成自在一起去吧,要这么做……”

他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陈英英听了,笑道:“这容易的很啊,可是,让容刘氏办完了这些事呢,怎么办,还真的放她走不成?”

李日知笑道:“当然不可能放了她,还是把接着关押她就是了,谁让她是嫌疑犯呐,而且你答应她什么事,又有何用,你又不是官府里的人!”

陈英英乐了,叫上了成自在,离开积豆观,回得道院去提容刘氏了。

彭季也已要起床了,他可不是年轻人了,上了岁数的人本来就觉轻,而且换了地方,越发的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才眯瞪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又醒了,他醒过来之后,便叫来一名衙役,问道:“那些女道士如何,昨天晚上谁哭得最大声?”

这衙役回答道:“都有在哭,倒也没看出谁最伤心,而那个观主贞宁道姑,却是连哭都没有哭的,甚至还威胁小的们,要小的们放聪明一些,快点儿放了她们,然后再从观里滚出去,那她还会考虑饶过咱们,否则就要让小的们死的很难看!”

彭季嘿了声,道:“人要是死了,难看好看又有何用,咱们先吃点儿东西,你去把李日知叫来!”

衙役立即出去,片刻功夫就把李日知给找来了。

彭季见了李日知,说道:“李贤侄,今天要怎么审这些女道士,你可有章程?最好是快点儿审,早早把事情解决了,本官还要回衙,长安县的事情一大堆呢呀!”

出了人命案子,而且还是有伤风化的案子,这对彭季是很有影响的,如果处理不好,甚至被罢官都是有可能的,长安城乃是天朝京城,出了这等伤风败俗,里面还有一条人命的案子,彭季这个长安县令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责任的,黑锅他不背谁背,让万年县的县令背?人家凭什么替他背啊!

但是,如果彭季能把这个案子迅速地破掉,那对他官声不但无损,甚至还会更上一层楼,绝对会得到上司的夸奖,到时候皇帝一高兴,让彭季外放,当一州的刺史,那不就太好了么!

别的官员都不想离开长安,认为当京官才是荣耀,但彭季早就过了喜欢荣耀的地步了,当然荣耀是好的,他也想要,但和实惠比起来,那还是实惠更加重要些。

彭季在长安城里当县令,比他高的官员数都数不过来,可要是出了长安,他去地方上当刺史,那就是整个州里他最大了,出门威风八面,坐在家里就有人给送礼,钱财滚滚而来,这种生活非常低俗,但他是很向往的。

所以,彭季就对李日知有相当地期盼了,希望李日知赶紧帮着他破案,而且他看李日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可以破掉这个案子的吧!

李日知看彭季有些着急,便道:“彭世伯,此事容易得很,小侄有一讲,可以让你一边吃早饭,一边就把口供给得到,等早饭吃完了,咱们按着口供上说的,直接就去抓人就得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天要是能抓住人,那这案子不就今天破掉了么!”

接着,他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非常简单的小计策,真的是一边吃饭,一边就可以把女道士们的口供给得到。

彭季哈哈一笑,道:“那就依你,就这么办吧!”

李日知立即出去安排,不大会儿的功夫,那些女道士便被押到了院子里面,她们的嘴都被堵上了,衙役们让她们面朝三进院的小门,背对着后面的高楼跪好,审问是一个一个提到二楼去,没轮到的就先在院子里面跪着,不过,现在是彭季的早餐时间,他谁也没有提审。

且说陈英英和成自在回到了得道院,把容刘氏给提了出来,容刘氏昨天可是遭了大罪了,她被李日知给熬审了一番,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感觉被浇了凉水,又在地上睡了一觉,再醒过来之后,便头疼身冷,感觉象是要生一场大病相仿。

得道院里的僧人们并不敢靠近容刘氏,都把她当成了杀害亲夫的女凶手,而且官差们也没有吩咐什么,所以他们也没有人敢给容刘氏送饭,所以容刘氏从昨天一直饿到了今天,别说饭食了,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陈英英找到容刘氏的时候,容刘氏被五花大绑着,正侧躺在一间厢房里,哎呀哎呀地叫唤呢,陈英英进了屋子,让成自在给容刘氏松绑,还端来洗脸水,让容刘氏洗脸。

陈英英道:“容刘氏,经过县令大人的调查,你是没有罪的,有罪的是积豆观里的女道士,她们已经都被县令大人给抓了,但其中哪个是有罪的,哪个是没罪的,或者是都没有罪的,县令大人就问不出来了。”

陈英英又道:“所以,县令大人想让你去指认那些女道士,哪个女道士是没有罪的,你就冲她点点头,这样就可能了,等指认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容刘氏大吃一惊,自己这就没罪了?啊,明白了,可能是县令大人以为那些道姑是对容树志做了什么,以至于把他给打死了,那么自己当然就是无罪的了,当然要被释放的了。

至于让她去指认哪个女道士没罪,这事就更简单了,如果是指认谁有罪,那还有会些心理负担,当然,只要能放她走,那么就算是让她去指认谁有罪,她也一样会去做的,女道士们都算是她的道友,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梳洗打扮一番,陈英英让容刘氏收拾利索,然后便带着她,一起去了积豆观,成自在后面跟着,容刘氏没敢起什么歪念头,没敢半路逃走,乖乖的到了积豆观。

容刘氏乃是积豆观的常客,进了之后,一看情况,便知道众人都在后院呢,她现在竟然有了些着急,想要去看看贞宁她们到底怎么样了!

陈英英却一把拉住她,不绑着她就不错了,还想着快点儿走!陈英英道:“等一会儿到了后院,你不许说话,只需要用手指点就可以了,如果你说话,或者出声,那就算你是同谋了,是在给案犯通风报信儿,你听明白了吗?”

容刘氏一惊,原来自己还不能出声,那倒也没有关系,不出声就不出声呗,她道:“那,那民妇指认完了,就可以离开了吗?回自己家去?”

陈英英点头道:“随便你去哪里,你爱去哪就去哪儿!”她的下半句没说出来,你爱去哪就去哪儿,但我们不允许,所以你哪儿也去不了!

陈英英带着容刘氏到了后院,就站在了院门口那里,她们能看到院子里的女道士,女道士也能看到她们!

这时候,积豆观里的女道士们已经在院子里面跪着了,她们心中都是极度惊慌的,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惊吓啊,昨晚她们谁也没有入睡,现在又被按在院子里面,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体力上,这些女道士们都要临近崩溃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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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崩了

陈英英把容刘氏带到了院门口,她站到了容刘氏的身后,小声道:“你要是发出声音,可就等于是把自己给弄进大牢里去了,你还没有经历过女牢是什么样的吧,等进去就知道了!”

容刘氏哆嗦了一下,她可不想进大牢,而女牢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也没有兴趣知道,所以女官差让她不出声,她就不出声呗,倒也不用再三的嘱咐。她把陈英英以为成了女官差。

这时候,院子里的女道士们都看到了容刘氏,她们全都惊讶起来,尤其是昨天去得道院打听消息的两个女道士,她们被傅贵宝给骗了,还以为容刘氏真的死了呢,没想以还活着,而且还活着挺好的,她们跪着,人家站着,还没被绑着!

贞宁心中大急,心想:“看姓刘的样子,她是把我们都给卖了啊,要不然官差怎么可能不绑她!”

她本来就不信容刘氏会自尽,容刘氏那么贪生怕死,又那么虚荣,怎么可能说自尽就自尽,她要是那么知道廉耻,那岂有和令狐长秀在一起玩耍胡搞的可能,给她点钱,她什么都敢做的。

可越知道容刘氏是什么样的人,贞宁就越害怕,她真的很怕容刘氏什么都说出来,出卖了她们不要紧,如果把令狐长秀给出卖了,那就糟糕了,听令狐长秀说很多人想要扳倒他的兄长,取而代之,所以他很怕有什么把柄被抓住,现在这个案子,不就是一个大大的把柄么!

可惜,贞宁和女道士们的嘴都被堵上了,要不然她们非得出声,痛骂容刘氏不可,就算不能痛骂,也要威胁几句,如果容刘氏敢胡说八道,那以后就要她死得很难看,就和她的丈夫一样死的难看!

陈英英在容刘氏的后面说道:“你指吧,哪个是无罪的,一个一个的指给我看!”

容刘氏立即指向了贞宁,她还是挺够义气的,说谁无罪,她第一个就说贞宁是无罪的,她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姐妹了,陈英英在后面嗯了声,看着贞宁,连连点头!

可容刘氏这一指贞宁,差点儿把贞宁给吓死,容刘氏这个贱人,她指自己干嘛,她想要干什么,她一定是出卖了自己,告诉自己就是积豆观里的观主,官府只要拷打我,就能得出他们想要的供词来!

容刘氏指完了贞宁,心中愉快,她觉得自己救了贞宁一命,这个观主向来出手大方,自己救了她一命,以后大家再在一起玩耍,那贞宁应该该她更多的好处吧!

想到这里,容刘氏还冲着贞宁微微一笑,她这是好意,那意思是贞宁,我救了你一命,你还不好好地感谢我!

贞宁此时正吓得头皮发麻,忽见容刘氏竟然冲她“满怀嘲讽”地笑了笑,她只感天旋地转,心中的愤恨无法形容,这个姓刘的贱人为什么要冲她如此地笑,笑容里面全是恶意,她这个该死的贱人,当初真该把她和她丈夫一起给扔到河里去!

容刘氏“拯救”了贞宁之后,又指向另一个女道士,这个女道士平常和她的关系不错,算得上是朋友,现在她有了“生杀大权”,所以她便赶紧指向了那个女道士,算是把自己的朋友也给“拯救”了。

她这么又二指,把那个女道士也差点儿给吓晕过去,她不知道容刘氏为什么指她,两个人平常的关系挺好的啊,怎么为什么出了事之后,她是第二个被出卖的呢?

容刘氏随后又指了几个女道士,都是平常和她关系不错的,她都指给了陈英英,陈英英不是说了么,凡是她指过的,都是无罪的,没指过的都是有罪的,所以她只管指平时和自己关系好的那几个,至于没什么交情的女道士,那她就不管了,让她们自求多福吧!

陈英英上前一步,有手指点了点刚才那几个被容刘氏指过的女道士,一二三四地指完之后,对容刘氏说道:“就是她们几个,没错吧?”

容刘氏不敢出声,她只能重重地点几下头,表示对的,就是她们几个!

陈英英推了容刘氏一把,把她又给带去了前院,两个人到了前院之后,容刘氏道:“女差爷,民妇可以回家了吧?”

陈英英却对等在这里的成自在打了个眼色,成自在立即上前,从怀里取出一块破布,塞进了容刘氏的嘴里,然后用一根绳子把容刘氏给绑了起来!

容刘氏大惊,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绑她,难道自己刚才指的不对?如果不满意她刚才指的,只需吩咐一声,她再重新指便行了,就算一个都不指,说那些女道士都有罪也行啊,可为什么要绑自己,这明显是不想放她回家了!

陈英英对她笑道:“等我们审过之后,确定就是你说的那几个人无罪,那我们再放你,要是有一个你没指对,那你就是同谋,回家就别想了,还是去女牢里吃牢饭吧!”

容刘氏又急又气,就算她再怎么脑子不好使,却也知道她被骗了,但这时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被成自在绑了起来,然后扔进了一座厢房,让一个衙役看住她!

这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两个女道士呜呜哭了起来,这两个女道士都是刚刚被容刘氏指过的,她们都感到非常的冤枉,当初打杀容树志时,她们明明都没有在场啊,而且她们平常也和容刘氏不错,为什么容刘氏非要陷害她们呢!

贞宁更是满脸的死灰,她知道完了,那个容刘氏肯定是什么都说了!

陈英英回到了后院,她径自上楼,在经过贞宁她们身边时,哼了声,但没有说话,越过他们,噔噔上了二楼,把下面的事情告诉了李日知。

李日知看着彭季笑道:“彭世伯,现在可以审讯那些女道士了,先不要叫那个观主贞宁,随便叫一个上来,估计三言两语,就能把案子的经过问出来了!”

彭季刚刚吃完早餐,他笑道:“还真是和贤侄你说的一样,吃了饭,就可以开审了,而且一审就能得到供词,好,就依贤侄,先带上来了一个女道士吧,让本官审审她!”

李日知立即下去,随后一指,衙役们就上前,把他指的这个女道士给提拎起来,带上了楼。其实,这个女道士并没有被容刘氏指过,她属于在容刘氏心中,可以是有罪的那种女道士。

但实际上,李日知出的主意,对于女道士来讲,指谁,还有不指谁,是并没有区别的,反正提拎到楼上来,都是一样的审讯。

这女道士被带上楼后,心中惊骇无法形容,刚才容刘氏明明没有指她啊,为什么还要把她给抓上来?

衙役把这女道士嘴里的布块取出,女道士立即恶心似地干呕了几声,衙役给了她一杯里,喂她喝了,她这才好了一些,满脸惊惧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李日知说道:“其实,该知道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但是按着大唐律法规定,嗯,你看过我大唐的律法书籍吗?”

女道士茫然地摇了摇头,别说大唐的律法书籍了,她虽然是女道士,但实际上道家的典藏书籍,她都没有看过,一本都没有看过,就更别提别的书了。不读经也可以把女道士这个职业干得很好,那干嘛还要读经呢?

李日知见她摇头,便道:“你没看过不要紧,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你和外面那些人,每个人都是要有口供的,到时官府会比较你们的口供,看你们谁撒谎了,如果有人撒谎,那么是要罪加一等的,但要是配合官府办案,那却是也可以减轻惩罚,你仍是可以在此地当女道士!”

见女道士有不明白的表情,李日知便又道:“因为真话肯定都是一样的,但假话便会都不一样了,官府现在知道真话是什么,所以你便开始说吧,听清楚没,说假话要罪加一等。”

彭季在上首坐着,并不说话,他听了李日知的话,心中暗道:“这简直就是骗小孩儿的话语,这个女道士也不算是幼小了,她能上这个当么?”

有时候,最简单的问话,往往能最直接的得到答案,如果李日知上来就这么诈这个女道士,十有七八是诈不出真话的,但昨天晚上女道士一夜未睡,担惊受怕,刚才又把容刘氏推来,如此那般的表演一番,这时候的女道士就算没有崩溃,但也对人生产生怀疑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有三种人能熬得过去,一种是心志坚定的,一种是见多识广的,最后一种是受过训练的,而象女道士这种养尊处优,又没怎么出过观门的女子,被几句话问下来后,直接就能崩!

果然,这个女道士崩了,被李日知吓唬完之后,竟然泪流满面,她道:“贫道全都说,贫道说实话,整件事情,都和贫道没有关系啊!”

李日知嗯了声,点头道:“我们相信你说的这句是实话,但具体怎么个和你没有关系法,你还是要仔细说明白的呀,要不然我们也没法说你没罪啊,也没法把你放了,就象是放容刘氏那样,你说是不是?”

李日知看了眼彭季,就见彭季手摸胡须,冲他挑着眉毛点了点头,两人心中都是欢喜,看来只要审问之前的功课做好,想得到口供,那还是很简单的嘛!

女道士崩了之后,那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不大会儿的功夫,便把案子的经过都招了出来,其实挺简单的,无外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罢了。

容刘氏听说积豆观求子很灵验,所以便跑到这里来求子,被令狐长秀看到了,于是上前勾搭,容刘氏本身也是意志不坚定之人,见令狐长秀长相俊美,又是个有钱人,便和令狐长秀有来有往了,至于怎么个有来有往法儿,具体细节也只有他们当事人知道了。

令狐长秀不缺女人,他对容刘氏只是图个新鲜,又不差钱,所以给了容刘氏很多的钱财,钱财多到引起了容树志的怀疑,被丈夫怀疑了,容刘氏便跟令狐长秀说了,想和令狐长秀做长久夫妻!

这对于令狐长秀来讲就是没必要了,他是不可能娶容刘氏的,于是又给了她一笔钱,希望就此了结他俩的关系,可容刘氏不干,甚至跑到观里居住,令狐长秀当然非常的反感,甩不掉了,而后又引来了容树志,麻烦更大了!

这种麻烦,几乎是很难解决的,尤其是容树志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那就更难解决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贞宁招供

令狐长秀怕给兄长找麻烦,他也自知理亏,便表示愿意赔钱,反正就让容树志开个价,令狐长秀的意思就是你开价,我赔钱,然后你带上你的妻子走人,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两清。

可这是事关男人尊严的事情,容树志不干,他挺有倔脾气的,给钱不要,就非要个说法,要令狐长秀给他跪下,给他道歉,否则就要去官府告发令狐长秀,令狐长秀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一怒之下,就和容树志打了起来!

令狐长秀很厉害,也很凶残,竟然把容树志给打死了,这下子就闯了祸了,他只好给了容刘氏不少钱,让容刘氏守口如瓶,不要把事情说出去,然后又把容树志的尸体给扔到了后花园的池塘里,池塘的水是活水,是可以流出积豆观的,这样就免得他们抬着尸体出观抛尸了。

尸体果然顺着河水漂出了积豆观,眼不见为净,令狐长秀和一群女道士算是松了口气,让容刘氏也回家了,至于容树向在观门外面要进来,令狐长秀根本就没在乎,自有女道士为他挡住容树向,不会让他操这份心的。

过了两三天,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令狐长秀便放心了,他和贞宁估算了一下,有了这两三天的时间,容树志的尸体早就应该漂出长安地界了,百十里都应该漂出去了。

他们对于水流的速度是多快,河道有没有弯,统统都不了解,反正就是按着人走路的速度,估算了一下,觉得尸体要是漂出去一百来里了,那肯定就是没会有风险了,实际上尸体被树枝挂住了,根本就没有漂流走,他们就完全不知道了。

令狐长秀又开始故态复萌,不再成天唉声叹气,又和女道士们玩耍起来,这种情况一直到了容树志的尸体被发现,李日知和成自在他们偷偷往园子里面看,令狐长秀还不知道大祸临头呢!

等到彭季带着衙役们来到,令狐长秀听说官府来人了,而且还带来了容刘氏,他吓得不轻,估计是尸体被发现了,或者是容刘氏报官了,这个言而无信的女人,收了那么多的钱,竟然还要告他!

令狐长秀在道观中长大,周围全是女子,女道士也是女子,所以他的性格难免就有些阴柔,而且找到了兄长之后,他的兄长又是一个大宦官,便是宫中的大总管令狐长清,太监的性格当然更加阴柔,当然也有性格刚硬的太监,但令狐长清并不是。

所以令狐长秀想要坚强有刚,也是不可能的,他一害怕,立即就逃掉了,去找他的兄长去了,当然他兄长在宫里,他想进宫那是不可能的,但令狐长清在长安城里也是有住宅的,令狐长秀避难就是去了他兄长的宅子。

反正,令狐长秀认为,官府就算再厉害,也不敢去他兄长家里抓他吧,所以他躲在那里,肯定是安全的,等风头过后,他再回积豆观便是了。

已经崩了的女道士把经过全都说了一遍,但她却说不出令狐长清的住处在哪里,因为是在长安城里,她没去过,也没兴趣去问,所以便不知道,自然也就无法招供。

彭季听了之后,笑道:“果然和令狐长清有牵连,真是没有想到啊,令狐大总管竟然犯到本官手里了,那这就算他倒霉了!”

李日知一听,便知道彭季和令狐长清不对付,但一个是长安县令,一个是宫里的大总管,他俩怎么能不对付,这个就没必要研究了,估计是两个阵营的,各自都属于不同的势力范围。

彭季是害怕令狐长清,毕竟令狐长清是内廷大总管,而且还是武皇后跟前的大红人,他一个小小的长安县令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但如果证据确凿,可以一击必中,那他就不必害怕了,因为他很清楚,令狐长清最大的靠山是武皇后,可一旦令狐长清犯了罪,那么能要了令狐长清命的人,也一样是武皇后。

武皇后的眼睛里面向来是不揉沙子的,而且武皇后为了在朝臣当中,显示她是大公无私的,她是可以代替皇帝批阅奏章的,她是有资格也有能力管理大唐帝国的,所以她对于敢给她名声抹黑的人,向来是绝对不心慈手软的!

令狐长清的弟弟杀了人,还在道观里乱搞,逃到他家,那这就等于是令狐长清包庇杀人凶犯,这绝对是罪过,但却不是死罪,可事情只要一挑明,武皇后为了显示绝不放纵令狐长清,她一定会把这位大总管给杀了的,向朝臣们,也是向百姓们展示,她是一个非常公正的人。

令狐长清受宠爱又能如何,这世上活人多的是,武皇后能宠爱的人多了,绝对不少一个令狐长清,借他人头一用,小事一桩!

对于朝里和宫里的事情,李日知当然是不知道,但看彭季的表情,他小声问道:“彭世伯,你是知道令狐长清在城里有宅子的吧,位置也知道?”

彭季笑道:“当然知道,那可是内廷大总管的外宅,本官要是不知道,那这京城县令当得,可就太不称职了!”

李日知看了眼女道士,问道:“那要不要再审一个,也许她说的是假话呢!”

彭季点头道:“不错,得防着这手,把那个观主,叫什么贞宁的带上来吧,你来问她,咱们争取问完她之后,立即进城,去把令狐长清的外宅给抄了!”

一想到能抄令狐长清的家,彭季心中无比的欢乐,看来自己外放,去地方上任一州刺史,是极有可能的了!

李日知叫进来两个衙役,把女道士带了下去,又让人把贞宁带了上来,贞宁比那个吓崩了的女道士要强一些,但也强得有限,看她的表情,虽然没哭,但随时也会哭出来的!

贞宁被按倒,跪在了地上,她表情很是纠结,看样子是既想开口求饶,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来,身为积豆观的观主,在长安县令的面前,她竟然认为自己会有些面子,这个想法也是挺莫名其妙的。

李日知道:“令狐长秀跑进城了,去找他的兄长令狐长清了,不过,估计令狐长清也帮不上他什么忙,毕竟他犯的是杀人案子,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必死无疑。”

彭季听了李日知的话,看了李日知一眼,心想:“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应该让她招供,而不是和她谈令狐长秀的事情,万一她心知必死,那就干脆硬挺,什么都不招,那该怎么办啊!”

谁知,李日知在谈话方面是很有技巧的,他看出贞宁不是那种意志坚定,如果决定什么都不招供,那就算是打断了腿,她也不会招的,幸亏,贞宁不是这种人,但如果说她会如何如何,就算能吓唬住,也不见得能吓唬出实话来,所以他先提令狐长秀,说令狐长秀要完蛋了。

果然,贞宁和令狐长秀是很有感情的,听说令狐长秀要倒大霉,她的眼泪便止不住了,终于哭出声来,她嘴里的布块已经被取出来了,她哭道:“是那个容树志先动的手,要不然长秀也不会打他,都是容树志不好,是他自己找死,这怪不得别人啊!”

李日知哼了声,和这种女人讲道理是不行的,所以干脆不要提道理的事情了,他道:“令狐长秀是要被判处死刑的,不过呢,如果你能提供一些关于令狐长清的事情,把罪过往他身上推一推,说不定就能救了令狐长秀,而他兄长令狐长清没人惹得起,所以他也不怕刑法。”

讲完这句话,他看了眼彭季,彭季大为满意,摸着胡子点头示意,问得好,现在就应该抓抓令狐长清的把柄,把这个大太监给干掉,那么他就成名臣了,去外地当刺史,威风八面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对于彭季的想法,李日知猜不到,也没兴趣去猜,他转过头,对贞宁道:“你说吧,要说别人都不知道的,要不然我们直接问别人就行了,又何必问你,所以你要想戴罪立功,救出令狐长秀,那你就得好好想想,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说出来。”

贞宁犹豫了一下,如果李日知现在是威胁她,那她怎么也要硬挺一下,或者两下的,反正不能那么容易说实话,而且有些话也不需要说,反正官府的人不知道内情,所以也不会问。

可是,现在李日知这样问,其实就等于是让贞宁检举揭发了,只不过有一个很正当的理由,就是为了救令狐长秀,而又告诉她没人敢动令狐长清,所以她说些情况出来,是不会影响到令狐长清的。

对于朝中和宫里的争斗,李日知都搞不明白,贞宁那就更不明白了,她还真以为令狐长清是非常厉害的,谁也不敢难为他,谁都惹不起他呢!

犹豫了一下,贞宁说道:“令狐长清,他,他不想当宦官,想要重新做回一个男人!”

李日知道:“估计每个太监都会这么想吧,不过,他有干什么具体的行动么?”

对于太监来讲,想要做回正常男人,估计每个太监都会有这种想法,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这种想法,这个太监会做什么事情,当然做什么事情也是白做,割下去的东西也不会再长出来,但是,有这种想法,就是不行!

有句话是“其心可诛”,不需要真的做成功,只要有做的想法,就是死罪。太监是干嘛的,这年月只有大宦官才可以被称为太监,太监就是伺候皇帝和皇后,还有宫中贵人的,宫里只能有皇帝一个男人,现在这个太监想做回男人,那么这个太监,他想干什么?

对于皇宫里的事,贞宁并不了解,令狐长秀虽然也和她们说过他兄长的事,但也仅限于令狐大总管是多么的威风,至于那些伺候人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拿出来显摆,所以贞宁也不了解。

李日知看似随口的一问,她为了救令狐长秀,就把令狐长清给卖了!

贞宁说道:“贫道的师傅曾经留下一种仙药,吃了之后,可以让人飘飘欲仙,男女之间可以尽情的欢愉,师傅说了,只要长久的服用,便可以让男人更加的男人,女人更加的女人!”

李日知和彭季同时嘴一撇,那不就是春药么,还什么仙药,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无知道姑吧!

贞宁又道:“如果这种药在炼制的过程中,加入婴孩的头发和指甲,那么药效更加,甚至可以让枯木逢春,身体有残缺之人,恢复正常!”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令狐大总管的心魔

贞宁说的这种所谓的炼制仙药的方法,就明显带有巫术的色彩了,在唐时,对于巫术是很反感的,尤其是突厥人那边传过来的巫术,更是让大唐的达官显贵反感。

因为突厥的巫术动不动就是诅咒谁,尤其是有一种巫术,是得到了某个人的头发或指甲,有时候是一滴血,或者别的其它什么东西,然后制成巫术用品,进行各种的施法,据说这样就可以把人给诅咒而死。

如果遇到法力高深的巫师,那不但能把人给诅咒而死,更能让遭受诅咒的人堕入地狱,永远不得翻身,不能转世投胎,永远在地狱里受苦受难!

这种巫术在草原上被传得神乎其神,当然会这种巫术的都是草原上的超级巫师,因为突厥的大小可汗无数,非常多,为了争夺草场和牧民,有的小可汗便会请来大巫师,然后通过各种方法弄来大可汗的一些指甲或者头发,让大巫师制成法器,诅咒大可汗。

这方法据说非常灵验,不少突厥的大人物都是死在这种巫术下,这可比扎草人厉害多了。

长安的达官显贵尤其厌恶这种巫术,因为他们也相信这种巫术是好使的,而且没人愿意被恶意诅咒,当然诅咒这种事情没有善意的,所以朝廷直接就下令,凡有使用这种巫术的人,必需交给官府处理,犯罪情节轻的处以徒刑,犯罪情节重的,那就直接砍头了。

李日知听了贞宁的话,便问道:“那个令狐长清让你配制这种……这种仙药了?他给你拿了谁家孩子的头发和指甲?”

贞宁摇头道:“还没有拿来,不过,我师傅活着的时候说了,如果婴孩的身份高贵,那药效就会越好,但贫道没有炼制过这种药,所以就算拿来了东西,怕也是炼制不出合格仙药的,惭愧,惭愧!”

彭季的脸色变得极是难看,他看了李日知一眼,正好李日知也看过来,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令狐长清特别渴望当一个正常男人,那么他就极有可能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他可是在皇宫里当差的,皇宫之中可是着实有几个小皇子的!

李日知心想:“皇宫之中有小皇子或小公主吧,那个令狐长清会不会丧心病狂,把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的头发和指甲给剪了来?那他可真的是要被诛杀九族了!”

彭季呼地站起身来,道:“先不审了,立即回城,本官知道令狐长清宅子在什么地方,直接便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日知却道:“彭世伯,就凭咱们这些人进去搜查,怕是人手不够,令狐长秀现在肯定是在那宅子当中,如果他让家丁负隅顽抗,那岂不是糟糕,等咱们冲进去的时候,估计什么罪证都销毁干净了!”

彭季一皱眉头,道:“那便派人先回去,再调一批衙役过来,不过,怕是会走漏风声,那时候会更麻烦,如果搜查不到证据,怕令狐长清会反咬一口,说我故意陷害他!”

李日知道:“如果只是搜集证据,那却是不需要太多人手的,因为证据这东西肯定是放在最隐秘的地方,一般不是卧室,就是书房,所以只需要去这两个地方查就行了,关键是怎么进去,小侄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彭季道:“什么办法,你且说说看!”

李日知先是把衙役叫了进来,把贞宁给押了出去,当然嘴巴是又给她堵上了,免得她乱说话。

李日知这才道:“彭世伯,依小侄看,不如咱们派个人进令狐长清的宅子,放一把火,等火头起来,你便带着我们进去救火,顺便就把证据给翻了,事后万一出现意外,不能惩罚令狐长清,你也能有个借口开脱,不至于弄成个鱼死网破!”

这话说得是相当直接了,象令狐长清这样地位的人,要是家里被彭季给抄了,那这事儿肯定不能算完,必定是要报复的,所以他劝彭季至少表面上,给他自己留条后路,至少不能让令狐长清在明面上报复,至于私底下的事情,那就是另说的了。

彭季听了却是大喜,猛地一拍李日知的肩膀,笑道:“这招儿好啊,本官就没有想到!好,就用这个招术,只不过,要找谁进他家放火呢?这个比较难了,不但身手要好,而且还要信得过!”

这种人衙役当中是肯定没有的,李日知忙道:“小侄有个好朋友,名叫成自在,彭世伯你也见过他的,他身手好得很,可以让他进令狐家去放火,只要火头一起,咱们就可以冲进去了!”

彭季连连点头,笑道:“成自在,好好,就是他了,让他先回城准备,等咱们快到时,就让他放火!”

他把成自在叫了起来,说了令狐长清家的地址,又说了几处要注意的地方,最后鼓励了几句,便让成自在去了,李日知跟着成自在出来,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让成自在上路。

彭季心中着急,命令手下衙役,押着众女道士一起返回长安,当然,那个容刘氏也是一起押着回去的。

长安,皇宫。

一处偏殿里,令狐长清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的人,此时的院子里面站着数十个年轻女子,令狐长清的身边还站着几个宦官,从服饰上来看,都是身份不低的大太监。

令狐长清长相非常的俊美,瓜子脸,细长的眉毛,鼻子翘挺,嘴巴也不大,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只一要笑,腮上便会露出两个酒窝儿,如果换上女装,令狐长清再擦胭抹粉,那他真是比女人还要漂亮。

从相貌上来讲,令狐长清属于是男生女相,再加上他是阉人,说话的声音便更加的阴柔,有时候甚至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正是由于这种长相,所以很多人看令狐长清的眼神都不对,猥琐的人看他的眼神便会很龌龊,而道学君子看他的眼神则是充满了鄙视,就算是对他没偏见的人,有时候眼神当中也难免会流露出暧昧之色来。

令狐长清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对于别人对待他的态度是极为看重的,他对于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非常憎恨的,但却也没有办法,不但不能表露出反感,还得笑脸相迎,谁让他是太监呢,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

但正因为令狐长清的长相,使得他在宫中很是受到注意,升迁极快,从净身入宫到被皇帝看到,再到当上大总管,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

对于太监来讲,只要能被皇家中人注意到,那升迁起来就会飞快,因为太监不是朝臣,不需要有功劳,也不需要诗书好,更不需要武艺高,太监升迁不需要理由,只要皇帝看他顺眼,那早上还是个扫地的杂役太监,晚上就能当上一殿的总管,就是这么快!

令狐长清可不是自愿入宫的,当然,这年头能自愿入宫的人实在不多,就算是自愿入宫当太监的人,那也是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这么一条路,而令狐长清属于最惨的那种,是被人贩子卖掉,还被转卖了好几次,最后被卖到了皇宫。

皇宫里当时正好缺少小宦官,便买了一批孩子,令狐长清进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饿了他三天,等他肚子里面的东西都排空了,就被送进了一间小黑屋,一个老宦官手中拿刀,一挥,令狐长清神功便成,只不过,老宦官可能是那天喝酒了,手不稳,所以没怎么割好,给令狐长清留下了点儿后遗症,那就是他总是小便非常费劲。

当然,这个老宦官也没有得到好下场,当令狐长清得势之后,老宦官被他下令绑到城外野地里,活埋了!

令狐长清从最底层的小杂役做起,干的是刷清马桶的活儿,有时候也会去掏茅坑,干的时间久了,他竟然练出了一手绝活儿,那就是马桶刷得非常干净,不但没有一丝怪味儿,看上去还象是新的一样,这手绝活儿谁也不如他。

管事见他刷马桶如此有天赋,便派他去了皇帝的寝宫,让他专门给皇帝刷马桶,有一次皇帝偶然间看到了他,认为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宦官长得不错,象个小宫女似的,而且干活儿还勤奋,就提拔他当了个管事。

从此之后,令狐长清的好运一发不可收拾,从管事到首领,再到总管,又再到大总管,一路升上来,他今天竟然成了皇宫之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就算是朝臣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地称他一声令狐大总管,深怕态度不够恭敬,使得令狐长清不高兴。

从最底屋的受气包,刷马桶的杂役太监,飞速的升为大总管,令狐长清难免会产生“自己原来是如此的了不起”的想法,他常常在想,如果他不是太监,那么他会不会当上宰相呢,甚至会不会成为一方诸侯呢?

有了如果他不是太监的想法之后,想让身体重新恢复完整的念头就一直没断过,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令狐长清甚至已经想好了,反正他当上大总管虽然没有多久,但是钱财却是弄了不少,等他成为了真正的男人,他就远走高飞,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娶上好几个美貌女子,然后再生一大堆的孩子!

他前半生受过的苦,后半生一定要好好的补偿回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什么事都敢做,什么风险都敢承担,已经达到了魔症的地步,当然,他只是在这一件事上魔症,别的事情还是很正常的。

心魔使然!

今天,是皇宫里选宫女的日子,就是选那种最低层的宫女,这种事情就是由令狐长清这样的大太监来做的。

令狐长清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一院子的年轻女子,一言不发,看他的样子是在想事情。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大太监,其中一个名叫童贵奴,就是李日知曾经想要去见的那位童副总管。

童贵奴站在令狐长清的身后,心中憎恶,他是很瞧不起令狐长清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的,但他也是太监,在不男不女这方面,他也不比令狐长清强多少,五十步就不用笑百步了。

童贵奴心想:“令狐杂种,早晚有一天要踢开你,由我来做这个大总管!”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童贵奴却脸上堆满了笑容,虽然他站在令狐长清的身后,令狐长清根本看不到他的笑容,可他依旧笑得灿烂。

童贵奴低声细气地道:“大总管,可以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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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消停的童贵奴

令狐长清一阵恍惚,哦了声,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反而说了一句:“什么开始?”

童贵奴毕恭毕敬地道:“今年给宫里添加宫女,选谁,不选谁,还要由大总管您拿主意!”

令狐长清又哦了一声,这时他回过神儿来了,道:“我知道了!”

他看向下面那一院子的年轻女子,目光在女子们的脸上招过,他道:“点花名册,点到名字的,走到我的跟前来!”

一个小宦官立即上前来,打开花名册,开始念起名字来,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一名年轻女子上前来,站到令狐长清的跟前,等着听令狐长清的派遣。

这已经不是初选了,初选时有两千多名年轻女子,先是由宫里的女官们进行淘汰,身体有异味,长得有缺陷,或者其他一些小毛病的年轻女子,都被淘汰了,然后便剩下了三四百的年轻女子。

现在站在院子里的年轻女子,严格来讲都是少女,甚至有一部还是未成年,这些女子其实是已经都选上了的,只不过要由令狐长清决定,要被派往哪座宫殿。

现在的令狐长清算是对这些少女有生杀大权了,除非这些少女们以后得势,否则在宫里就得听他的,而且派往哪座宫殿都是他说了算,如果看哪个少女不顺眼,把她分配到了冷清的宫殿里去,那少女就有的熬了,说不定熬到中年,才得以被遣送出宫,那时她们嫁人成家可难了。

每一个少女都知道令狐长清的身份,所以走到他的身前时,都尽量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对令狐长清也是要多尊敬就有多尊敬!

令狐长清只以相貌分人,每过来一个,他看几眼,便说一个殿名,那个少女就被分到那座宫殿去,他说了大概五六十个,可童贵奴却有了点小意见。

令狐长清是被皇帝提拔起来的,是因为他入了当今皇帝的眼,皇帝认为他不错,让他当大总管,他这才能当上的,并不是靠的别人,而他当上了大总管之后,武皇后对他也不错。

但武皇后对他不错,是因为皇帝喜欢他,可这不意味着武皇后会把他当成是自己人,而他也不会完全按着武皇后的意思办事!

可童贵奴就不一定了,他是读书人出身,进宫之后,走的路线是武皇后的路子,他是被武皇后提拔起来的,所以他可是武皇后真正的自己人,办起事来,都是按着要对武皇后有利的路子去办!

如此一来,令狐长清和童贵奴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矛盾。

这个矛盾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皇帝的寝宫也是需要补充宫女的,而令狐长清是专门把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相貌极美的女子,往皇帝的寝宫里补充。

但童贵奴是不想让美貌的少女补充进皇帝寝宫的,他怕这些美貌少女勾引皇帝,那不成了给武皇后制造麻烦了么!

在皇宫里,皇帝和武皇后是不住在一起的,各有各自的寝宫,如果住在一起,那就没什么了,在武皇后的眼皮子底下,什么美貌少女都不会得逞的,可问题他们不住一座宫殿里,那就得有些防范了。

童贵奴道:“大总管,陛下宫里似乎不需要这么多的宫女伺候,而且看她们的相貌,似乎,嗯,似乎不是皇后喜欢的那种样子啊!”

他非常明显地告诉令狐长清,你小子给我小心一些,如果再把美貌少女往皇帝寝宫里派,小心武皇后对你不客气!

令狐长清微一犹豫,但却摇了摇头,道:“但她们的相貌却是陛下喜欢的,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当然要以陛下的喜好为主!”

令狐长清当然是不想得罪武皇后的,武皇后在宫里有多强势,他岂有不知之理,而且对他颇有照顾,甚至外人都认为他是武皇后的心腹。

可是皇帝在此次选宫女之前,便私下里交待过他,要给寝宫里补充一些美貌的少女,令狐长清岂有不照办的道理,毕竟皇帝才是真正赏识他的那个人。

童贵奴仍旧站在令狐长清的身后,令狐长清甚至都没有回头和他说话,童贵奴心中是极为愤怒的,可又无可奈何,只好沉默,心中却想:“令狐杂种,你等着吧,你离倒霉不远了!”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令狐长清才把年轻少女都分配好了,而他往皇帝的寝宫里补充了二十个年轻少女,都是美艳之极的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其中还有两个是胡汉混血,相貌和中原女子大大不同,特有一番异域风情。

分配好了宫女,令狐长清有点累了,看看天色,差不多到了他下值的时间,他转身对童贵奴道:“先让这些女子学习一下宫里的规矩,要找老成的宫女教导她们,并且要对她们进行考核,考核通过了,才可以正式补充到各个宫里去。”

童贵奴连忙答应一声,他见令狐长清转身离开,忙在后面弯腰行礼,恭送大总管离开,其余几个大太监也是如此,都对着令狐长清的背影行礼。

可令狐长清刚一离开这个大院子,几个大太监便凑到了一起,他们都是和童贵奴一伙的,从职位上来讲,他们都是副总管,算是以童贵奴为首的副总管集团,每天专门想着怎么把令狐长清给挤走。

一个大太监道:“童兄,今天令狐大总管是没吃药吧,听说他最近不是在炼制什么丹药么,看来那丹药不灵,或者是他今天没吃,竟然敢和皇后作对,他是不想要命了吧!”

童贵奴哼了声,道:“他当然知道,但却不在乎,这说明他看不起皇后娘娘啊,以为皇后娘娘不敢把他怎么样,这可不行,咱们得让他明白明白,皇后娘娘是绝对可以把他怎么样的!”

几个大太监一起看向童贵奴,齐声道:“要不然,就请童兄去见见皇后娘娘,请道旨意来,咱们就把令狐长清给绑了,让他冷静冷静?”

童贵奴嗯了声,道:“此事便由我去办,你们把这里剩下的活儿都处理一下,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他跑去向武皇后打小报告去了。

选宫女的地方是在掖庭宫,离着武皇后的住处挺远的,童贵奴一路小跑,跑了一头的汗,这才跑到了武皇后寝宫的外面。

守殿门的小宦官看到了他,连忙上前行礼,问道:“童副总管,你来得不是时候,皇后娘娘在睡午觉,刚睡上不大一会儿,怕是不方便进去通禀啊!”

童贵奴嗯了声,道:“虽然是有点儿急的事情,而且关系重大,所以我也只能跑过来,我就在这里等皇后娘娘醒过来吧!”说着,他就想找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把气给喘均了才行。

小宦官却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不是小的多嘴,而是皇后娘娘吩咐了,如果是好的事情要禀报她,那就让报信的人在这儿等着就行了,但如果不是好的事情,那就要立即告知她了,皇后娘娘就是这么吩咐的,所以童副总管,你看看是好事儿啊,还是坏事儿了?”

童贵奴道:“肯定不是好事儿啊,不过,也不急在这一个午觉的时间,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小宦官又道:“那您就在这儿等着?”

“嗯,等着。”童贵奴找了张胡凳,在胡凳上坐了下去,他是很有耐心的,再说也不会等很长的时间,所以他还是忍耐得住的,而且,他非常清楚,武皇后此时在做什么,最好不要打扰,时辰一到,他就可以进去了。

小宦官不再说什么,回到了门口,接着守门,童贵奴便趁着等候的时间,把事情的经过在心里默想了一遍,见到皇后娘娘,他该如何说,才能给令狐长清一点颜色看看。

皇后寝宫里,仙鹤香炉冒着缕缕香烟,宫室里非常安静,在正中的宫室里有一座大案,案上摆满了书籍和奏章,武皇后坐在大案之后,正在皱着眉头看一道奏章。

她并没有睡午觉,武皇后从来都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她并不喜欢睡午觉,而是喜欢在这个时间里,替喜欢睡午觉的皇帝,批批奏章什么的。

等看完了这道奏章,武皇后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殿口,对着外面道:“来人,换香!”

童贵奴立即站起身来,他知道武皇后这是批完奏章了,也就是说她的“午觉”睡好了。武皇后在批奏章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以前她在替皇帝排忧解难的时候,也就是批奏章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故意打扰她,所以她便假装睡午觉,这样就可以不用见那些讨厌鬼了。

现在,那些胆敢故意打扰武皇后的讨厌鬼,都已经被武皇后给收拾了,武皇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替皇帝排忧解难了,但午觉时间批阅奏章的习惯,武皇后却保留了下来。

武皇后摸了摸肚子,她现在正在怀孕期间,她希望这一胎是个小公主,如果真的是个小公主,那么,她就要叫这个孩子为太平,希望这个孩子能太太平平的长大,不要象她第一个女儿那样。

武皇后曾经生过一个女儿,不过,因为宫廷里的斗争,这个女儿被当时的皇后给害死了,现在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认为凶手是当时的皇后,至于那些不这么认为的人,都死了!

武皇后心想:“皇帝现在在做什么,要不要过去看看他呢?”

忽见殿外走进来一个人,是童贵奴,武皇后脸色一沉,童贵奴是最懂事的,而且因为以前读过书,在太监当中,他几乎算是非常出色的一个人了,非常会察言观色,那么他这个时候来,说明肯定是有了麻烦事!

童贵奴上前,毕恭毕敬地给武皇后行礼,道:“娘娘,小奴有事禀报,是关于今天给各宫选派宫女的事情!”

武皇后嗯了声,道:“说吧!”

童贵奴道:“这件事情前半部份进行的很好,令狐大总管办事得力,给各宫殿里选派的宫女都是一等一的好,不过,小奴有点不解,就是后来他给陛下选派的宫女,个个丑如恶鬼,所以小奴要向娘娘参他一本,参他要谋害陛下!”

他这是把正话反说,不过,他认为武皇后一定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可武皇后却不耐烦地一挥手,道:“此处没有外人,你把话如实说出来就可以了!”

童贵奴立即道:“令狐长清和娘娘不是一条心啊,他竟然把相貌最好的宫女,都给安派进陛下的寝宫里了,那些宫女个个妖艳狐媚,他这是想干什么,他这是想害娘娘啊!”

武皇后听了,重重哼了声。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进宅

武皇后现在正处孕期,最怕的就是有人趁此时机,占了她的位置,抢了她的宠爱,当然,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当然是不愿意看到,此时有人和她故意作对的。

武皇后看了童贵奴一眼,道:“令狐长清不是自寻死路的那种人,这应该不是他的主意,而是皇帝让他这么做的吧!”

以武皇后的手段,皇帝身边现在哪有可能还有什么妖艳女子,只要是稍微有点儿姿色的,都被调离了,皇帝又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时间一长,当然想着要些美女来充实一下寝宫了,令狐长清如果不得到这样的指示,那他怎么可能敢和武皇后作对,借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

童贵奴听了武皇后的话,脸上现出一丝失望,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在武皇后这样的人物面前,他不需要掩饰什么,反正也掩饰不住,那不如直接有啥想法,脸上表露出来就行了。

童贵奴道:“那,那就不惩罚他了?”

武皇后道:“他听皇上的旨意,选派绝色女子伺候皇上,当然是不能惩罚的,不但不能惩罚,还要奖赏!”

童贵奴失望的表情更重,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都扳不倒令狐长清,估计以后更难干掉他了。

可武皇后随后却道:“但他事先竟然不来禀报,又一意孤行,这就要惩罚他了,你可以下去,替他想一想,他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童贵奴又惊又喜,感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了,有了皇后娘娘的这句话,令狐长清就算是走上死路了,令狐长清啊令狐长清,你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

对于武皇后来说,令狐长清只不过是一个太监头子罢了,顶多算是一个受了皇帝宠受的奴仆,她干掉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是受皇帝宠爱的,令狐长清算老几,她连多想一下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所以干脆交给童贵奴了,这童贵奴不是想要当大总管么,那就让他去收集罪证就行了。

童贵奴告退出来,心中兴奋无法形容,他以前读书时就想着以后自己能成为宰相一样的人物,被割了一刀之后,这个理想就永远的破灭了,但现在他觉得如果不能当上大总管,成为名符其实的宫中贵人,那人生就太失败了,所以,能不能成功,就看这一次了!

可是,怎么才有收集到令狐长清的“罪证”,然后对他进行惩罚呢?这个可是很有难度的,还得防着令狐长清去找皇帝哭述,否则皇帝一心软,光凭自己这个副总管,可是不太容易搞掉大总管的。

有点儿发愁,童贵奴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想着怎么搞定令狐长清去了。

城内,李日知和彭季他们已然进了长安城,他们故意走得很慢,往令狐长清的外宅慢慢走去,只要那边一有火光,他们就要立即冲进去“救火”了。

为了防止积豆观的女道士们趁乱逃走,彭季招来了一队武侯,让武侯们配合着看守众女道士,还有那个容刘氏。

城中武侯干的就是维护治安的事情,见县令大人亲自下令,他们哪敢不卖力气,而且看押一大群的美貌女子,他们也是很愿意的,这种差事,幸福感满满啊!

李日知跟在彭季的马后,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到了令狐长清外宅的里坊,可到了里坊外面,彭季却犹豫了。

彭季道:“如果我们进了宅子,没有发现里面的令狐长秀,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此事实不知该如何收场啊!”

虽然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但如果直接怼上令狐长清,他也是有点发怵,毕竟令狐长清属于非常强大的那种人物了。

令狐长清是内廷大总管,这是俗称,实际上他的官职是殿中省监,从三品的高官,太监也是有品级的,和朝臣是一样的,但彭季是长安县令却是正五品上的官员,比令狐长清差着一大截,所以他还是有点发怵的。

李日知却道:“彭世伯,你已经查到了令狐长秀这个人的头上,而且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多,瞒是瞒不住的,必会人尽皆知,所以如果你不查下去,可能不会得罪令狐长清,但可能就要得罪别的人了,到那时候可能会更难收场,小侄认为,盼着令狐长清倒台的人,也会有高官的!”

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在哪儿都一样,反正事情出了,你要想讨好这个,那就肯定要得罪那个,想要谁也不得罪,几乎是不可能的。

彭季一咬牙,干了,这次绝不放过令狐长清,大不了去官罢职,回家种地抱孩子去!

众人一起进了里坊的大门,守坊的武侯都跟了上来,跟在彭季的马后,等着县令大人的吩咐,武侯们都不明所以然,县令大人怎么突然到这里来巡视了,他们这个里坊也没出什么事儿啊!

彭季也不理会这些武侯,他只是望着不远处的令狐长清的外宅,心里想着,怎么还不起火呢,成自在有没有进入宅子里面啊!

李日知也望着那座大宅,微微有些担心,他这次要扳倒的人可是从三品的大员,而且是比朝臣还要厉害的大太监,风险巨大,不过,如果一旦成功,收获也是巨大的!

李日知倒是不担心成自在,因为放把火这种小事,对于成自在来讲太简单了,实在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令狐府中,花厅里面的卧榻上侧躺着一人,这人年纪轻轻,长相俊美,正是令狐长秀,他在积豆观里闯了祸,见事不妙,立即就逃,逃进了兄长的外宅里,他认为没有谁敢得罪他兄长的,所以藏在这里,应该是非常安全的。

令狐长秀在卧榻上翻了个身,心想:“兄长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女人,这就实在让人受不了了,就算是他没法娶个女人,可家里伺候人的仆佣也得有丫环什么的啊,只有上了岁数的婆子,实在是无趣得很!”

他长年在积豆观生活,身边全是美貌的道士,还有一些入观拜神的少妇可以勾搭,幸福日子过得久了,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实在是不适合他。

令狐长清身为殿中省监,号称内廷大总管,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见过,他对于漂亮女人早就免疫了,而且他自认秘密太多,不方便在家里留太多的仆人伺候,如果他要离开长安,那必是再也不回来了,所以在京中也没必要置办巨宅,也没有必要弄得奴仆成群,所以这处外宅只要住着舒服就成,其它方面都是次要的。

令狐长清想起了容刘氏的样子,忽然感觉很奇怪,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她的,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只是外表上看起来很文秀,但实际上脾气一点儿都不好,特别缠人,如果不是她非缠着自己不放,她丈夫也不会找来,害得自己打死了人,这个臭女人不但害了她丈夫,也害了自己!

令狐长秀越想越生气,翻身坐起,从花厅出来,进入花园,他想在花园里待会,散散心,可在花园里待了一小会儿,不但没散成心,反而觉得厌烦了,这座花园修得不大,跟积豆观的后花园没法儿比,面积还小,实是没什么太大的看头。

令狐长秀正要离开,返回花厅的时候,忽然院墙那边一声轻响,接着墙头冒出一个头来,向院子里面打量!

令狐长秀吓了一跳,定是家里遭了贼,这可真是奇了,什么样的贼,竟然敢到这里来偷盗,就不怕被抓住,直接打死吗?

那墙头上的人用黑布蒙脸,看不清长相,但动作之矫健,却是令狐长秀以前无法想像的,就见那人只是在墙头稍稍一顿,接着呼地一声轻响,这个人便如大鸟一般飞入了院中,落到了地上!

令狐长秀都吓傻了,真是难以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般会飞的人,难不成是坊间传说的那些轻侠,今天被自己给遇上了?

虽然他并不明白轻侠的真正含义,但有这样身手的人物,蒙着脸翻墙进入了他兄长的后花园,这肯定不是好事,尤其是当他看到这人的身上还带着刀的时候,那就更是害怕了。

令狐长秀还是有两下子身手的,不过却并不高明,就算是他和容树志打架,也是要贞宁她们帮忙的,何况现在他没有帮手在身边,如果他现在认为自己能把这个蒙面人打跑,那他的脑子一定是出了问题,而他自认为自己脑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令狐长秀立即屏住呼吸,他将身子隐藏到了一根柱子之后,虽然柱子并不粗实,但勉强也是能将他大半个身子遮挡住的,他藏在柱子之后,一动不敢动!

跳进院子里的蒙面人正是成自在,他提前进城,按着彭季给的地址找到了这座宅子,先围着宅子转了一圈,了解了下地形,这才决定从后花园的墙头跳进来,这里几乎没有行人经过,很方便他做事。

成自在把衣服反穿,用黑布蒙脸,跳进了花园之后,先是往四下看了看,他是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的,因为他这次来这里就是要让人发现的,只不过别发现得太早就行了!

花园并不是很大,成自在一眼便看到了藏在柱子后面的令狐长秀,他是猎户出身,眼神儿最是好使,见是一个年轻人藏在柱子后面,他哼了一声,刷地就抽出了长刀,抢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令狐长秀扑了过去!

脚步声响,令狐长秀当然是听得见的,可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些,他每天养尊处优,哪可能是成自在的对手,还没等他逃走呢,成自在就赶到了,长刀刀尖往前一送,正中令狐长秀的屁股,所幸成自在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所以手下留情,刀尖只是入臀两寸而已!

可即使只有两寸,令狐长秀也是巨痛难当,谁说屁股不怕疼,那就是谁一定没有挨过刀子扎!嗷地一声大叫,令狐长秀摔倒在地,以极难看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成自在才不管他叫不叫呢,走上前来,低头一看,随即大喜,就见这个年轻人口鼻扭曲,满脸紫胀,嗯,应该是疼的,但从相貌上来讲,应该还是满英俊的,而且身穿绸衫,这人应该就是令狐长秀吧?

成自在把脚往令狐长秀的屁股上一踩,正好踩在令狐长秀的伤口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看样子还挺值钱的,杀了可惜!”

令狐长秀痛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他额头青筋暴起,几乎可以说是痛不欲生了,嘶哑着嗓子叫道:“饶命饶命,好汉饶命,你要多少钱,我兄长都会给你的,万不可害了我性命,我值钱,我很值钱的,杀了可惜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密室

成自在脚上力度又加了三分,令狐长秀伤口被踩,痛得几乎晕过去,但却并不能真的晕过去,因为成自的脚不停地再加力,痛得他连忍住不叫都不可能!

成自在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我不杀你,那我该向谁去要钱?”

令狐长秀疼得不行,头脑已然丧失理智,他叫道:“我叫令狐长秀,你找我兄长令狐长清要钱就行了,你放开我,我疼啊!”

成自在大喜过望,他没想到进了令狐家就能抓到人,他还以为得寻找一番呢,已然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万没有想到刚一跳进院子,就把令狐长秀给捅趴地上了!

这时候,前院有仆人跑了过来,令狐长秀叫得那么凄惨,仆人们听到了,自然要来看个究竟,不过,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可能会有风险,还以为是令狐长秀摔倒了,伤到了什么地方呢!

可当仆人们跑到了后花园,却看到了一个蒙面人的里拿着长刀,而二爷令狐长秀被这个蒙面人踩在脚下,仆人们顿时就都蒙了,他们谁也无法想象,竟然会有人跑到这座府邸里撒野,这可是内廷大总管令狐长清的外宅啊,长安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仆人们跑来得太急了,他们都没有拿武器,急切之间,却是谁都没有细想,便大叫着一起冲上来,来救令狐长秀,从这点上来讲,倒是很让令狐长秀感动的!

可成自在却并不在乎,他把长刀翻转,用刀背去砍仆人们,刀背虽不及刀刃锋利,可砍在人身上却也是疼痛无比,仆人们都不会武艺,完全不是成自在的对手,只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全都被打倒在地,有一个仆人见事不妙,竟然没有上前,而是转身跑掉了。

成自在打倒了仆人们,他也不浪费时间,而是抓起令狐长秀,象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拎去了前院,对他道:“厨房在哪儿?”

令狐长秀却没有立即回答,他搞不清楚这个蒙面人为什么会问厨房,再加上他疼得满头是汗,回答得就慢了些!

成自在道:“你不回答是吧,再吃我一刀!”他用长刀对准了令狐长秀的屁股,又刺了一刀,这刀正好刺在了前面的那个伤口旁边!

令狐长秀嗷地一声大叫,他可没想到蒙面人会真的再刺他一刀,他再不敢拖延,连忙道:“往左走就到了,就在前院!”

成自在笑道:“我要是问你书房或者卧房,你不答也就算了,问你厨房竟然也不答,这说你是不是欠捅,快说,你是不是欠捅!”

“是是是,我是欠捅,求好汉不要再捅我了!”令狐长秀认为他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刻,也就是现在了,从来没有受过这份惊吓,也没有被人拿刀子扎过屁股!

成自在大步到了厨房,这里的仆人见他拎着令狐长秀过来,吓得跑了个干净,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成自在把令狐长秀往地上一扔,然后进了厨房,捧了几个油罐子出来,往柴众堆上一扔,取火一点,顷刻之间,火头便起,黑烟滚滚,从外表上看去,倒还真象是失火了!

令狐长秀趁着成自在放火的时间,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惜屁股太疼,他根本无法自己走出去,最后只好又趴下,想手脚并用,爬出厨房的这个院子,没爬出太远,离着院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成自在便已经放完了火!

成自在走到令狐长秀的跟前,笑道:“你是真不老实啊,我不绑你是对你的信任,相信你不会逃走的,可你竟然还真敢逃,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要惩罚你!”

成自在抬走脚,踩到了令狐长秀的屁股上,用力奇大,直把令狐长秀踩得欲仙欲死,这份疼痛当真是让他终生难忘了。

不过,令狐长秀此时也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除非是他兄长亲自回来搭救,否则他就不要动逃走的念头,实在是他兄长家的仆人们在打击刺客方面,太不给力了!

成自在拎起了令狐长秀,又往后院走去,这次就是找卧室了。

院外,李日知看到宅子里面突然冒起一股粗大的烟柱,黑烟滚滚,他便知道成自在得手了,对彭季道:“彭世伯,看,那座宅子起火了!”

彭季也看到黑烟了,他立即回头,冲着衙役和坊里的武侯叫道:“那是谁家的宅子,怎么着火了?你们还傻站着干嘛,快点儿去救火啊!”

说着,彭季当先纵马,第一个跑向了令狐长清的宅子,后面的衙役立即跟上,而人数众多的武侯们也不敢怠慢,连忙也跑了起来。

可武侯们却都有些纳闷儿,彭县令从来也没有到过本坊,这是头一回来,进坊之后,便直接到了这里,然后等了片刻,令狐大总管家的宅子就起火了,然后彭县令便带着大家去救火,这事情不对头啊,感觉象是彭县令早就知道令狐大总管家要失火似的!

虽然武侯们觉得很奇怪,但谁也不敢多说,只能跟着一起去救火!

等彭季到了大门口,也不用他们叫门了,就见大门敞开,里面跑出来好几个仆人有男有女,个个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彭季喝问道:“这是谁家,怎么着火了?”

一个仆人见外面来了好大一群人,领头的还是一个五品的官员,他并不认得彭季,但却叫道:“各位老爷,救命啊,这里是令狐大总管的家,里面有强盗闯了进去,在杀人放火,杀了我家二爷,求各位老爷救命啊!”

彭季大喜,好,既然是你们请我们进去,那以后就有话说了,就算是搜不出什么来,那也不会让令狐长清当场翻脸的,我们可没有要进去,是你家仆人求我们进去的!

彭季叫道:“大家速速进去,抓强盗和救火,快快,不要浪费时间!”

他跳下马,第一个冲进了院子,在他身后,李日知他们也跟着一拥进入,都冲进了令狐长清的宅子。

宅子里面的黑烟虽然浓烈,但实际上只是厨房那里的柴火堆着火了,为了防止失火,柴火堆本来就是单独放置的,四周不靠墙,所以火势基本上不会蔓延,当然,是在没有大风的情况下,不会蔓延,所以倒也不必太过惊慌,按部就班的救火,也就可以了。

可外面冲进来的人并不知道这些,都冲着火的厨房方向冲去了,彭季却落后几步,冲着李日知他们一招手,几个人不去厨房,而是直奔后院的卧室。

呼哧带喘的几个人一起到了后院,正好看到成自在拎着令狐长秀走到门口,李日知叫道:“这人是谁,是令狐长秀吗?”

成自在笑道:“对,他就是令狐长秀,被我给抓住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得给这家伙抹点刀伤药,免得他失血过多而死。”

李日知却道:“先不要给他上药,得问他令狐长清藏东西的地方在哪里,如果有什么证据,令狐长清肯定不会放在明面儿上,可能会有暗室,或者暗格什么的,咱们怕是不好找,直接问他就行了!”

傅贵宝跟了上来,叫道:“他要是不说,就让他流血而死吧!”

这句话可是吓唬住了令狐长秀,这群人里面可是有一个当官的啊,虽然品阶没有他兄长高,可那也是官员啊,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早就认识,难不成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着令狐长清来的?

令狐长秀顷刻间便下定了决心,无论对方怎么折磨他,他也不能说出兄长藏物的室在哪里,他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兄长的!

成自在听了李日知的吩咐,嗯了声,手一松就把令狐长秀扔到了地上,然后大脚踩了上去,还是踩得令狐长秀的屁股,只这么一踩,令狐长秀当真是感到生不如死,什么坚强啊,什么不出卖兄长啊,统统抛到脑后了!

令狐长秀叫道:“在我兄长的卧房里有秘室,就在书架子后面,别踩啦,疼死我了!”

成自在松开了脚,又把令狐长秀给拎了起来,道:“如果没有,那就休怪我再踩你了!”

傅贵宝到了卧房的门口,一脚踹出,把卧房的门给踹开了,众人一起进入卧房,就见这间卧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没什么看头,也没有书架子,彭季心急,直接冲进了里间,里间在靠近床榻的地方,果然有一只书架!

这书架从大小上看,正好是一扇门差不多的大小,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几套书籍,但从封面上看,都是一些市场上比较常见的书,估计令狐长清也只是拿这些书来摆样子的,他自己是不怎么看书的。

成自在问道:“这个秘室怎么打开?”

在这年头,拥有秘室的人那肯定都是大人物,而打开这样的秘室都会多多少少有些危险。

乡下百姓是肯定用不到这种东西的,他们修秘室也没啥用处,总不能往秘室里面放些锄头扁担,而且土财主家则顶多是有个暗格,而暗格往往就是放在枕头旁边,里面放些银钱地契,并不会有什么机关消息。

但大人物家的秘室就不一样了,里面往往放些贵重的物品,为了防止有人偷盗,便会有些机关消息,如果开启暗门时不注意,极有可能会受伤,甚至是送命!

令狐长秀稍稍犹豫了下,道:“往左一推就成!”

李日知看他的表情,便知这暗门肯定是有机关的,大声道:“用他挡在身前,然后再去推这个书架子!”

成自在当即就把令狐长秀挡在了身前,但却并没有去推那书架子,只等着令狐长秀求饶,果然,令狐长秀吓得立即叫道:“是往右推,不能往左推,会射出箭来的!”

李日知这才上前,把书架子往右推开,倒是不用费什么力气,书架子很容易就被推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秘室。这秘室实在算不上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想必是令狐长清刚刚发达没多久,所以还没有太多要藏起来的东西。

暗门一开,彭季立即就大步走了进去,李日知在后面皱了皱眉头,这位彭世伯还真是个急性子呢,就不怕里面还有机关,他也跟着进入了秘室。

这秘室里面有一只半人高的铜制丹炉,不过,看上去象是从来没有用过的样子,别外还有一些炼丹的器具,另外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好几只箱子,每个箱子看上去都挺贵重的。

李日知打开其中一只箱子,拿起其中一件物事,咝地便抽了口凉气,道:“彭世伯,你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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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李轮就是李旦

彭季把这件物事递给了彭季,当彭季看到这件物事时,脸都绿了,他道:“这,这这,这……这是令狐长清从宫里拿出来的?”

由于太过紧张,彭季竟然说话都不利索了,他哆嗦着手,接过了这件物事,打开一看,脸色铁青,他叫道:“好啊,就凭这个,就可以诛令狐长清九族了,他也太大胆了,简直就是不要命啊!”

李日知点头道:“这下子,彭世伯不用再担心了,就凭这个,令狐长清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就算他再受当今天子的宠爱也没有用,天子绝对不会饶恕他的!”

彭季手里的物事是一个明黄色的小袋子,上面绣着金龙,这绝对是皇家用品,而且必定是皇子的用品,无论是任何的勋贵都不可能用这种小袋子的,它明显是一个幼年皇子使用的东西,这应该是一个荷包。

打开荷包之后,就会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股柔细的头发,还有一些小小的指甲,这明显就是一个婴孩的头发和指甲,几乎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这是一名处在婴孩时期皇子的头发和指甲。

李日知对宫里的事情不太了解,他道:“看这婴孩的头发和指甲,似乎只有一岁多点,最多只有两岁的样子,宫里可有这么大的皇子,或者皇女吗?”

彭季把小袋子收好,道:“有,皇子李轮便是这么大,这些头发和指甲,必是皇子李轮的无疑!”

他见李日知不太明白,便解释道:“李轮是武皇后亲生,是武皇后的第四位皇子,被封为殷王,不过,估计以后等成年出宫时,还会改封的,武皇后是非常疼爱他的!”

李日知哦了声,原来是皇四子的头发和指甲,反正不管是皇几子,也不管是什么王,令狐长清敢偷这种东西出宫,他死定了。

皇四子李轮在成年后,改名李旦,后被改封为相王,再后来继承了皇位,成为大唐皇帝,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李隆基,便是著名的唐明皇。

彭季看向李日知,道:“令狐长清偷盗此物,必是要用于巫蛊之术,趁他没有作法之前,我们找回了皇四子的头发和指甲,其实就等于是救了皇四子一命,想必皇上和武皇后定会重重有赏。彭某不敢独居此功,实际上如果没有李贤侄你,彭某根本就不可能查到令狐长清这里,也不可能直接冲进令狐长清的家里面,查到皇四子的物事,更加是不可能的,所以如论功绩,李贤侄你是第一,而彭季怕是连第二都算不上,那傅贵宝和成自在,他们在这里面所立的功劳,都要比彭某大啊!”

彭季虽然在某些方面比较官僚,但在人品方面是绝对方正的,抢晚辈功劳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这年代官场上的风气还没有变坏,大多数官员都是很有操守的,彭季正是其中之一。

李日知忙道:“谢彭世伯夸奖,咱们先不要讨论功劳,那令狐长清还没落网,小心他狗急跳墙,无论是逃走,还是拼死挣扎,都是极危险的!”

彭季点了点头,说道:“这里的东西不能再动了,得保持原样,否则如果令狐长清反咬一口,说咱们栽赃陷害那反而不好了,李贤侄你是没法进宫的,不如就在此守候,由彭某进宫,把此事禀报给皇上和武皇后,至底该如何惩罚令狐长清,由皇上和武皇后作主。”

说罢,他把小袋子郑重地放入了怀中,手按胸口,大步出了卧房,赶去皇宫面见皇帝和武皇后了。

李日知心想:“我虽然不知宫中的情况,但彭世伯连着提武皇后,估计皇宫里面的事情,都是由武皇后作主的。嗯,还有,彭世伯在我面不再自称本官,而是改称彭某,这是不再和我打官腔了。”

他并不在密室里多待,而是走了出来,把密室的门关上,在卧房里找了个胡凳,坐在了上面,傅贵宝和成自在都在这里,陈英英也跑了进来。

陈英英东张西望的进来,看了眼地上趴着的令狐长秀,她道:“没事儿了?我看彭县令急匆匆的出去了,你们不会是什么都没搜查出来,然后他先逃了,让日知你背黑锅吧?”

李日知笑道:“这怎么可能,他逃了,他能逃到哪里去,你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搜查到了很有用的东西,所以彭世伯送去宫里了,我又不能进宫,所以便在这里守着,以免其它证物被毁掉。”

傅贵宝道:“令狐家的仆人都被抓起来了,是刚才彭县令下的命令,不过,他进宫去了,那岂不是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哪还会有大哥你的份儿!”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么想就不对了,我没有资格进宫面圣,而且如果不是彭世伯允许我参加办案,我连这么个表现的机会都没有,我能有什么功劳?我有没有本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允许我展现这个本事,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看向傅贵宝,道:“刚才彭世伯还说了,你在这个案子里面的功劳,比他还大呢,还有师弟,彭世伯也都会向皇上和皇后禀报的,所以你们不要胡思乱想!”

傅贵宝和成自在大喜,他们可没有想过彭季会夸奖他们,傅贵宝道:“那是搜出了什么证据,要彭县令亲自送进宫去?”

李日知看了令狐长秀一眼,道:“先把他弄出去,不要让他听咱们说话!”

虽然令狐长清犯的是死罪,而且必会连累到弟弟令狐长秀,应该说令狐长秀也是要被砍头的人,但李日知仍旧小心为上,不肯让令狐长秀多听。

成自在道:“好,我来拉他了去,不过,得防着他逃走!”

他把令狐长秀扯出了卧房,放在门外,想了一下,怕令狐长秀逃走,虽然一定会被抓回来,但那也麻烦,他便从地上拿起一个小花盆,对准令狐长秀的脑袋一比划,作势要砸!

令狐长秀吓得双眼翻白,不用他用花盆砸,直接扑倒在地,他就被吓晕过去了!

成自在就让他这么趴在门外,进了屋子,道:“也不知他是真晕还是假晕,要不要砸他一下子?”

傅贵宝道:“不用,还是拿刀捅他一下子吧,他要是动了就是真晕,要是没动就是假晕,我去捅!”说着就要出去。

李日知笑道:“不用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他把在密室当中搜到那个黄色小荷包的事说了出来,三人听了都是大惊!

陈英英道:“他是要用皇子的头发和指甲来炼丹?这,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都点头,他们虽然都知道了经过,可是谁也没有想过令狐长清会如此的丧心病狂,这完全是自寻死路啊,估计就算他炼出丹药了,也是白炼,也一样会被皇家砍头的。

在唐代人们的心中,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得随意损害,自己都不能随意损害,更何况是别人损害,尤其是被别人拿去炼丹,还是炼的一种给太监服用的丹药,在此时人们的眼中,这绝对是邪术,绝对是巫蛊,是不可以原谅的!

普通百姓都受不了的事,更不要指望皇帝和武皇后能受得了了,以武皇后的酷烈手段,令狐长清估计是会死的很难看!

李日知道:“令狐兄弟两个人是必死无疑的了,那些个积豆观的女道士参与其中,估计也得被处死,倒是有些可惜了,其实她们如果还俗嫁人,老老实实过日子,倒也不至于有现在这样的祸事,既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三人一起点头,但也是爱莫能助,不过,为什么要帮助她们,那些女道士帮着令狐长秀勾引别人的妻子,让无数个男人蒙羞,在唐时,这可是大罪,虽然罪不至死,但说她们是好人,却也是不可以的。

等了好半天,彭季也没有派人回来报信儿,众人都等得有些着急,李日知闭上眼睛,心想:“可能是遇到麻烦了,但这样的大事,麻烦一定不是出在皇帝和武皇后那边,他们知道了这个事情,一定会震怒,一定会立即抓捕令狐长清,如果令狐长清在宫里,那么这是很容易的事情,可现在这么久了还没解决,彭世伯也没有派人回来报信,也没有人来立即查抄令狐长清的家,那么就说明令狐长清一定是逃掉了,大家在忙着抓他,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来得及顾到这里!”

李日知睁开眼睛,道:“我们不能干等,得出一份力气,把令狐长清给抓住才行!”

陈英英奇道:“令狐长清逃走了?”

“我估计是逃走了,否则彭世伯一定有消息传回来,今天这事儿可不小,谁敢耽误时间?所以一定是令狐长清逃走了,所以才会如此!”李日知道,他看向门外的还在晕着的令狐长秀。

李日知道:“把他拎进来,咱们问问他!”

成自在立即把令狐长秀给拎起了卧房,扔到了地上,他扔得挺用力,令狐长秀一下子就醒了,啊啊两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样子,看来刚才是真被吓晕了,不是假装的。

李日知道:“令狐长秀,你兄长竟然是内廷大总管,很受当今天子的宠爱,想必是因为有他撑腰,所以你才如此的横行无忌吧!”

令狐长清屁股巨痛,他抬起头,嘶哑着嗓子说道:“你们既然知道,那还不赶快将我放了,要不然我兄长回来,定然要把你们千刀万剐!”

对着令狐长秀的威胁,李日知表示害怕,他很尴尬地站了起来,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了,我们事先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些,不知令兄长的身份,还请令狐公子见谅!”

傅贵宝等人见李日知假装害怕,他们也都满脸的惊慌,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

其实李日知说的话,里面是很有语病的,完全没有逻辑,如果他们不知道令狐长清的身份,他们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连家都给抄了,还说不知道谁是令狐长清,这明显是忽悠人呢!

可令狐长秀趴在地上,屁股重伤,头晕脑胀,全身痛苦中,一没留神,他就被忽悠住了!

令狐长秀道:“还不扶我起来!”

李日知连声称是,上前把他给扶了起来,道:“我们欲向令狐大总管道歉,说明此事,也希望大总管不要报复我们几个,只是不知该去哪里去找他,他现在应该是不在宫里,又没回府,我们几个却是找不到他了!”

傅贵宝和陈英英连连点头,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成自在装的有点不太象,但也咧着嘴,呵呵了两声,他们都等着令狐长秀说地点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茶坊

令狐长秀并非蠢笨之人,相反还算是聪明,算是一个要相貌有相貌,要身家有身家,要靠山有靠山,要女人有女人的超级公子,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

然而,就是因为令狐长秀生活太顺了,太顺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在身处逆境遭受痛苦的时候,对于对待紧急事情,他便出现了偏差,而这种偏差是会致命的!

令狐长秀应急能力较弱,实在算不上强,他道:“我兄长可能就在修德坊,那里有家茶坊,我兄长定是在里面制茶,你们去那里找他就行了,让他快点儿回来,家里出事了,他都不知道!”

李日知道:“大总管在制茶?”

令狐长秀又道:“你们快去找他,让我兄长回来,嗯,不用你们去,你们在这里伺候我就成了,让我家的仆人去,你们要是伺候不好我,我兄长定不饶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恶狠狠地看向成自在,成自在用刀扎他的屁股,还狠狠地踩伤口,他一定也要扎成自在几刀,也要狠狠地踩!

李日知却又问道:“哪家茶坊?”

“进坊之后,就靠门口的那个茶坊,哎呀,那里只有一家茶坊!”令狐长秀不耐烦地道。

李日知站直了身子,冲着令狐长秀摇了摇头,傅贵宝哈地一声就笑了出来,道:“这也太好骗了吧,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好骗!”

陈英英却叹道:“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原来是一只绣花枕头,他脑袋里面是不是全是草啊,竟然如此的愚蠢啊!”

成自在却道:“他刚才看我的眼神,似乎是想用刀扎我的屁股,我不喜欢他的眼神!”说着话,他慢慢地抽出刀来,然后慢慢地向令狐长秀走去。

令狐长秀突然明白了,他不是真傻,他只是一时迷糊,上了恶当而已,眼前情景,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知道,他这是把自己的亲兄长给出卖了!

就象是疯了一样,令狐长秀嚎叫一声,奋力向李日知扑去,竟然想用牙咬李日知,却被成自在一脚踢开,踢出了卧房,摔倒在院子当中!

李日知不理令狐长秀,这人必死无疑,没有任何会被赦免的可能,所以不必在理会他。李日知道:“咱们快些,莫要让令狐长清做好准备,如果他一旦逃出城,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大步出了院子,傅贵宝和陈英英紧跟其后。

成自在却没有立即跟上,而是走到了令狐长秀的跟前,令狐长秀被他踢出卧房,直接踢断了两根肋骨,巨痛钻心,他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成自在到了他的跟前,哼了声,道:“你和你兄长,都不是好人,你就等着给容树志抵命吧!”

收刀入鞘,成自在没有折磨人的兴趣,他也不在再会令狐长秀,到了前院,叫几个长安县的衙役去看押令狐长秀,他则快步跟上李日知,四个人骑马离了这座宅子,赶往修德坊。

修德坊是长安城最北边的里坊之一,紧靠着皇宫,而且就在掖庭宫的旁边,掖庭宫便是专门给宦官和宫女们住的地方,皇宫里的贵人们是不会来这里的。

出了掖庭宫,宫外便是修德坊了,而且修德坊离城门也非常近,从地理位置上讲,修德坊的东面是掖庭宫,北面就是城墙,出了坊门,走不多远,就可以出城了,在进出城和进入皇宫这两方面讲,那当真是方便之极了。

李日知带着三人,骑马飞快地奔到了修德坊,站在坊外,李日知看了看周围的街道,嘿了一声,说道:“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只要令狐长清不和别人提起,他在这里有间茶坊,那么就算是现在出了事,皇宫里的侍卫出来抓他,也不会想到,他竟然就躲在侍卫们的眼皮子底下!

进了修德坊的坊门,李日知向街道两边看了看,小店倒是有不少,坊里允许开店,但不能太大,顶多也就是做些本坊的买卖,如果是大店,那就得到东西两市去,开在坊里是不行的。

但没有茶坊,根本就没有卖茶的地方,李日知下了马,进了一家裁缝店,是个夫妻店,丈夫正在拿着烙铁在熨衣服,而妻子则坐在门口缝衣服。

李日知走到跟前,问道:“请问这位大嫂,这附近有茶坊么?”

妇人抬起头看了眼李日知,摇头道:“我们整个坊,都没有卖茶的,你要买茶,得去西市才行,要是买好茶,那就得去东市了,我们这个坊里没有卖茶的。”

李日知微微一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修德坊没有卖茶的店铺,那就是没有茶坊了?”

这时,小店里面熨衣服的男子却道:“以前有一座茶坊,不过,已经关门好几年了,以前是做茶砖生意的,后来听说店卖了,然后就关门了,一直没有再开,再没听说过消息。”

李日知忙问道:“那座关门的茶坊在哪里?”

男子放下烙铁,走了出来,指着里坊的最北边,道:“在最北边的那个角,以前是个作坊,现在是什么不知道了,反正你一直往北走,就准没错,你要找茶坊干什么?要是买茶的话还是去西市吧!”

李日知翻身上马,道:“我们是去找人的,找一个年轻人,相貌英俊,衣着嘛,中等人家的样子!”

男子摇头道:“那我便不知道了,从来也不留意那边!”又进了小店里面,拿起烙铁,又开始熨起衣服来。

李日知一路向北,到了坊墙之后,再接着向东,没走多远,就到了修德坊的东北角,这里房子不太多,有几处空地,还有棵大树,但却也没有见到茶坊。

成自在急道:“失算,咱们应该问清楚令狐长秀好了,他说得含糊不清,咱们就算是到了地方,也没法找到啊!”

傅贵宝也道:“是啊,这里也没有茶坊啊,而且这里连住户都不多,根本就不是开店铺的地方。”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那个令狐长秀应该没有说谎,只不过,极有可能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来过,而只是知道他兄长在这里有个茶坊,但这个茶坊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兄长根本就没有告诉过他,所以他当然也就不清楚了,所以问他也是白问。”

他下了马,挨个宅子看起来,这里住户也没有几家,而且大门都不是朝一个方向开的,都是朝着各个方面,各开各的大门,如果住在这里的百姓不喜欢交朋友,又无路上碰到的巧合,那极有可能大家当十年邻居,却从来没有见过面,这种事情在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发生。

李日知看了两位宅子,见都是外面上锁,说明主人出去了,但只有一座宅子,这宅子不算大,但门上却无锁,这说明这宅子里面有人!

李日知指了指这座宅子,回过头说道:“说不定就是这座宅子,师弟,你上墙看看,小心些,别让里面的人发现你!”

成自在答应一声,他下了马,跑到了墙边,纵身一跃,跳起来扒到了墙头,接着便把头越过墙头,向里面望了进去,只看了两眼,他便跳了下来!

成自在道:“对,就是这家,里面还有不少做茶砖的工具呢,竟然还有一口大锅,那锅大得很,要是用来煮饭的话,估计一次能煮上几十斤米!”

李日知道:“人呢,里面有人吗?”

“没看到有人,可能是在屋里呢吧,这宅子不是特别大,估计也就是前后两进!”成自在答道。

李日知稍稍想了下,道:“私闯民宅,如果闯错了,怕是后果严重,而且就算是令狐长清现在躲在这里,那么他也必是惊弓之鸟,就算咱们敲门,他也不会给开的,所以咱们干脆就来硬的,先把脸都蒙起来吧,如果事情不成,跑的时候也能利索些!”

傅贵宝和成自在立即便从怀中掏出手帕,把脸都给蒙了,李日知也是如此,三个人准备好了之后,成自在翻墙进去,在里面把院门打开了,李日知和傅贵宝一起跑了进去。

陈英英急道:“我呢,那我呢?”

“你在外面看马!”李日知头都没回!

陈英英心想:“又要我看马,马有什么好看的,丢一匹,本姑娘可以买十匹!”

她不甘心留在门外,但跟着李日知他们从正门进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她便跑去了后门,为了给自己壮胆,她还拿了一把短剑,短剑的柄上有很漂亮的剑穗儿,很有女侠风范!

在他们闯进院子的前半个时辰!

令狐长清处理完了选派宫女的事,他先回了自己的公事房,他是总管大太监,按规矩就算是下值,他也应该住在宫里,他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还有小宦官伺候他,不过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嘛,尤其是到了令狐长清这样的位子,他就更不需要遵守规矩了,所以他下值以后,总是会出宫,去自己的外宅居住的。

令狐长清换了衣服,坐着歇息,喝了几口茶,想休息一下然后再出宫,可这时候有个小宦官跑了过来,非常巴结地道:“大总管,小奴看到童贵奴跑去皇后那里了,看样子是去说大总管你的坏话了!”

每个大太监的周围,都会有一些喜欢拍马屁的人,希望能得到大太监的重视,毕竟,靠拍马屁上位,是最简单也是最省力气的方式了。

令狐长清放下茶杯,有些小郁闷,他当然是不想得罪武皇后的,可没办法,皇帝吩咐他的事,他哪敢不照做呢!

不过,他也很明白,如果武皇后发怒了,那么以皇帝懦弱的性格,是一定不会承认的,最后背黑锅,承受武皇后怒火的人,只能是他!

令狐长清叹了口气,心想:“当太监就是这点不好,就算是品阶再高的太监,也只是一个奴才,是奴才就得受气!”

他站起了身,道:“知道了,随他告去,自有陛下为我作主!”

令狐长清出了掖庭宫,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见家中一个仆人跑了来,他立时便是一惊,他家里藏着皇子的头发和指甲,他当然知道那是灭九族的大罪,所以家里的仆人跑来,他从直觉上就感到害怕!

那仆人跑过来,把家里的事告诉令狐长清,这个仆人逃得快,是一条漏网之鱼。

令狐长清听了之后,立即就知道坏事了,他能当上内庭大总管,靠的可不光是相貌出众,那也是很有几分本领的,而且他不但胆子大,做事也干脆得很!

令狐长清脸上表情,丝毫不见慌张,而是点了点头,挥手打发走了仆人,让他回家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化妆

那仆人见令狐长清没什么表情,心中惊诧无比,怎么回事,家都被抄了,连弟弟都被抓了,主人竟然没有什么反应,怎么会这样?

仆人心想:“难不成当太监当得太久了,所以对于亲情事情,也没什么感觉了?嗯,也对,反正被抓的是弟弟,又不是儿子,有什么好伤心的,太监是不可能有儿子的,他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仆人心中腹诽,但也没办法,只好先回宅子去了,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么个情况,他回去能干什么呢!

令狐长清却转过身,对守门的禁军说道:“看来我家里出了点儿事,回去看也没有用,我先去一趟刑部衙门,问问那里,如果有官员私闯民宅,那么该怎么处罚!”

禁军首领是一名校尉,他听了令狐长清的话后,满脸堆笑的地道:“是是,大总管这便去吧,不用担心,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令狐长清却笑道:“一处外宅而已,就算是烧了又能如何,无所谓的小事,宅子可以没有,但这脸面可不能不要,我得去刑部去!”

说完,令狐长清离开了宫门,看样子是去刑部了,但是不是真的去了,却不得而知,守门的禁军也并不关心!

那校尉看着令狐长清的背影,哼了声,不过是个死太监而已,竟然还得让自己去巴结,这年头,太监比禁军还吃香啊!

叹了口气,校尉进了宫门,不再理会宫门口发生的这点小事儿!

然而,没过多久,便有小宦官飞跑过来,问令狐长清去哪儿了,这校尉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说令狐长清好象是去了刑部,那小宦官便又飞跑着离开。

校尉心想:“怎么回事儿,今天看来令狐大总管的事儿挺多啊!”

且说令狐长清离了宫门,在街头的拐角处,他下了马,把马往道边一扔,让那马自己跑开了,然后他这才大步去了修德坊,到了自己平常制做茶砖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自己偏爱做的事情,如果特别偏爱些,便会称之为嗜好,令狐长清便有这么一个嗜好,那就是做茶砖,但他做的茶砖并不是卖的,而是自己喝的,不但如此,茶坊也是他一个秘密的藏身之处。

狡兔三窟,三窟令狐长清是没有的,但两窟还算差不多,他不但有座外宅,还有这座茶坊。当然,茶坊平时就是一座空宅子,他也没有在茶坊里安排仆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就连他的弟弟令狐长秀也只能算是知道一半,因为令狐长秀只知道有这么一座茶坊,但具体在什么位置,令狐长秀就不知道了。

也正是所幸有这个茶坊,这样令狐长清在得知大祸临头之时,才会如此的从容不迫,因为他早就留了后手了。

令狐长清进了茶坊,进门之前,他左右望了望,见门外并无旁人,他这才进门,把大门关好,他小跑着进了一间屋子,从一只柜子当中,取出一只小匣子来。

他打开了这只小匣子,里面还有一个黄色的小口袋,口袋下面放了些珠宝,甚至还有一块小小的,用美玉做成的长命锁,检查了一下匣子里的东西,令狐长清松了口气,把匣子盖子合上,放进了一个小包袱里,这个包袱他已经准备好很久了,只要有需要,他可以随时离开长安。

令狐长清换下了衣服,然后坐在桌边,对着一只铜镜,开始非常认真仔细地梳妆打扮起来。

不久之后,门外,李日知带着傅贵宝和成自在,已然冲进了第一进院子,这进院子当然是没有人的,几间屋子里面放了不少的茶砖,都是质量非常好的茶砖!

傅贵宝奇道:“难道这里真的是一个制作茶砖的作坊?看这些茶砖的质量非常好啊,这可不是随便做做就能得到的好茶砖,这必定是手艺高超的大师傅才能制作出来的上等茶砖!”

傅贵宝家里就有做茶砖生意,虽然他不会制作,但眼光却是在的,一看便知这些茶砖非常好,那么这里难道真的只是一个茶砖作坊?

成自在也踌躇了,万一真的只是一个茶坊,他们这样私闯民宅,那就算是非奸即盗,万一被这家的主人给撞上了,那可是说不清楚了!

李日知却道:“不要浪费时间,要么别干,要干就干到底,立即往后院搜!”

他带着两人穿过第一进院子,到了第二进,这第二进院子就只是住人的那种格局了,没有作坊什么的,同样很普通,挨个屋子搜过,并没有人!

李日知进了一间屋子,却见桌子上有铜镜,还有胭脂水粉,他咧了咧嘴,道:“要糟,咱们估计上了令狐长秀的当了,这里可能真的是一家普通的茶砖作坊,看这屋子,明明就是一个女子的卧房嘛!”

成自在和傅贵宝也都进来,他们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就见屋子里面的装饰色彩艳丽,床榻倒是挺普通的,但床上的被褥却极是昂贵,被子上面绣着牡丹花,床下还有一个脚踏板,板上有一双绣花拖鞋,拖鞋是粉红色的,上面绣着两只蝴蝶!

成自在和傅贵宝也一起叫道:“要命,咱们闯入女子的闺房了!”

三人立即转身,跑出了这间卧房,李日知额头上都冒汗了,说道:“鲁莽了,真是没有想到,那个令狐长秀竟然会骗咱们,咱们还以为他很好骗呢,结果好骗的是咱们!”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点头,可不是么,竟然被那小子给耍了!

突然,李日知啊地一声,跺脚道:“我想错了,令狐长秀没有骗咱们,这里就是令狐长清的私宅!”

他一指那间卧房,道:“茶坊人家的女儿,哪可能住这么豪华的房间,那里的绣品,怕是拿到王公贵族的家里,也是最好的东西了吧?说不定就是从皇宫里面拿出来的,又大又重的东西他偷不出来,但这些小东西却没问题啊!”

傅贵宝奇道:“这里是令狐长清金屋藏娇的地方?可,可他是个太监啊,他不可能藏个女人在私宅里的!”

李日知叫道:“先别管这些,赶紧四处找找,他带着个女人,他逃不远的!”

三个人立即开始找后门,想要去追赶令狐长清,他们确定令狐长清一定不是一个人逃的,可就在这时,忽然他们听到不远处有个女人高声叫了起来,听声音,竟然是陈英英!

李日知大吃一惊,道:“是英英,她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三个人冲到了后院,见是个小菜园子,但并没有种菜,有个小小的后门,后门是关着的,他们跑到了后门那里,推门一看,就见不远处的道上,陈英英正手挥短剑,在一个女子对打,不过,她显然不是那个女子的对手!

李日知看向那个女子,就见这女子长发飘飘,身穿着粉绿色的衫子,看衣服装扮是极为讲究的,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再往脸上看,当真是眉眼如画,脸蛋儿粉嫩,真真是一个大美女!

这个大美女手里拿着竹棍,不过看上去不象是真的竹棍,应该只是做成了竹子的样子,她正拿着这根竹棍和陈英英对打呢,也不知两个人为什么打了起来!

李日知叫道:“住手,快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喊着,他一边向那个大美女靠近,他估计这个大美女应该就是那间豪华卧房的主人,而且极有可有就是令狐长清金屋藏娇的那个娇,但令狐长清一个太监,为什么会藏个大美女在私宅当中,这个就搞不清楚了,也许是为了刺激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但这明显是不可能成功的!

不管令狐长清和这个大美女是什么关系吧,反正现在也来不及分析了,李日知打算先把这个大美女抓住再说,而傅贵宝和成自在也明白这点,三个人包抄了上去。

陈英英却叫道:“抓住他,他就是令狐长清啊,他是个男的,不不,他是不男不女的人,他就是男扮女装!”

李日知他们三个瞬间一愣,男扮女装?女扮男装他们是见多了,陈英英天天打扮成女公子的模样,但男扮女装这个却是很少见的,甚至看这个大美女的样子,如果真是令狐长清,那就不是男扮女装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男扮女妆,不光换衣服就算了,连化妆都成了女子啊!

成自在嗷地一声大叫,从后面扑了上去,一脚踢中这个大美女的膝盖窝,这个大美女啊地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他这么一啊,嗓音立刻就暴露性别了!

虽然太监的声音和正常男子也有不同,但却也不会和女子完全一样,大多数都有些公鸭嗓,令狐长清也不例外,他这么一啊,李日知知便听出他是个太监了!

傅贵宝从后面扑了上去,将令狐长清扑到在上,李日知上前,死死按住了令狐长清,把令狐长清一张画得美轮美奂的脸,按到了尘土当中!

这,也能算是不怜香惜玉了吧!

“这人就是令狐长清吗?”李日知叫道。

陈英英也冲了上来,她毫无淑女形象的揪住令狐长清的头发,叫道:“对对,就是他,我听出他的声音了,不男不女的,必是太监无疑!”

李日知心想:“你以前又没听过他的声音,再说也有可能是别的太监,比如说是令狐长清的手下!”

他们四个人一起动手,把令狐长清抬了起来,又抬起了茶坊,成自在找了根绳子,把他给绑了起来!

李日知却端了盆水过来,道:“给他洗把脸,看看到底是不是令狐长清!”

成自在很粗鲁地把令狐长清的脑袋按到了水里,傅贵宝则把手伸进水里,对着令狐长清的脸一通乱搓,片刻工夫又抓着令狐长清地头发,把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令狐长清被折腾的不轻,脑袋离了水面后,他噗地喷出一口水,接着连声咳嗽,幸亏被按在水里的时间不长,要不然呛也呛死了他!

李日知看着令狐长清的脸,大喜,道:“果然是他,他和他弟弟令狐长秀长得可真象!嗯,他比令狐长秀还漂亮,简直就不象是个男人了!”

就算是当了太监,但长相却不会变,顶多也就是气质上会变得阴柔一些,可令狐长清却不是,他的长相就是非常的女性化,比他弟弟可是更有女人味儿,甚至比一些女子,还要更有女人味儿!

李日知看着令狐长清,忽然想到这位太监特别受皇帝的宠爱,不免有点儿头皮发麻,他道:“得快点儿把他送到官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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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怒的武皇后

令狐长清咳嗽两声,说道:“几位,听你们的口音都不是长安人吧?”

李日知倒是没有想和令狐长清说话,不过,听听这位内廷大总管要说什么,也是可以的,他道:“我们都是荥阳人,你的口音其实也不象是长安本地的,但却听不出是哪里的!”

令狐长清看了看傅贵宝,又看了看成自在,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陈英英身上,道:“这位女公子,还有几位公子,咱们不妨做笔生意,你们将我放了,我给你们每人十万贯,一共四十万贯,我用珠宝抵付,可以带着你们先去拿到珠宝,然后你们满意了,再放我走,如何?”

“在城外?”李日知问道。

他是完全不信令狐长清说的话的,令狐长清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并想让他们带他出城,估计他是留有后手的,如果他们上当,那么说不定令狐长清就会逃走。

李日知自认不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所以他不玩将计就计!

令狐长清点头道:“在城外,一个废弃的山洞里,我给你们指路,只要你们和我一起去,那么你们拿珠宝,我自己离开,如何?”

李日知摇头道:“不如何,我们还是把你送到官府去,立上一功,然后受功请赏,也能得上一大堆的好处的!”

他们几个把令狐长清押出了茶坊,横放在马背上,就要出坊打算去长安县衙,令狐长清大急,他知道自己只要落到官府手里,那等着他的就是砍头了,他对皇家犯下的罪,已然是不可饶恕的了。

但无论令狐长清如何哀求,如何威逼利诱,李日知就是不为所动,理都不理,反而他问起陈英英来,她是怎么发现令狐长清的,他可是男扮女妆,这可是很难发现的!

陈英英非常得意,说道:“你让我在外面看马,我是很不愿意看的,所以我便去了后院,打算找找后门,万一他走后门呢,我不就能堵到他了么!”

傅贵宝道:“还真被你堵住了,不过,当时他可是扮成一个女子啊,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和他说话了?”

陈英英道:“对啊,我和他说话了,我问他你认识令狐长清不,他说不认识,结果我就听出来他的声音不对了,肯定不是女的,但他穿的衣服又是女人的,那可不就是令狐长清了么,他是太监啊!”

她说到这里,非常得意,其实当时的情况很简单,她就是随口一问,结果没想到就问到令狐长清本人了。

而被放在马背上的令狐长清却是悔恨无比,就在刚才,他化好了妆,换上了女人的衣服,背着包袱,从后门出来,他是不慌不忙的,因为他很清楚,从外表上看,自己就是一个女子,就算是前门那些人追了上来,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因为他们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出了门之后,令狐长清走出没多远,便见一个少女从前面跑了过来,跑得呼哧带喘的,看到他后,竟然张嘴就问:“这位姐姐,你认识令狐长清么,我们正在抓他,他家是不是住这儿?”

听了这样的问话,令狐长清便觉得这个少女是个傻子,虽然长得确实漂亮,但脑子有问题,她这么个问法儿,自己能怎么回答她,那肯定回答不认识啊!

她应该只问认识令狐长清么,而不应该说要抓他,因为几乎所有的小老百姓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这么个问法,就算是认识,也会因为怕麻烦,所以会说不认识的。

令狐长清按着小老百姓的思维,直接就回了句:“不认识!”

他不说话,保准一点儿事没有,但一说话,立即就露了馅儿了,被陈英英给识破了,他可以化妆成女子,但声音是不能完全和女子一样的,就算是他的声音极为阴柔,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暴露出一点点的不同,而这样的不同,根本没法在此时此刻被忽略过去,陈英英根本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乎,陈英英便叫了起来,还拿着短剑和他一通比划,再后来李日知他们就来了!

出了修德坊,走了好半天,这才到了长安县衙,这时候的长安县衙门,已然是冷冷清清了,大批的官吏和衙役全都出动了,有的是去支援彭季,有的是去通知各坊武侯,还有的人去通知各处城门了,反正长安县用尽了人力,就为了能把令狐长清给堵在城里,不让他逃出城去!

且说彭季离了令狐长清的外宅,带着证据一路狂奔,到了皇宫门,他对守卫宫门的侍卫说清楚了事情,侍卫不敢怠慢,立即就进去通知了值班的宦官,而宦官立即又跑进去通知武皇后了。

是的,就是通知武皇后,因为只要不是在上朝的时间,那当今天子就特别不喜欢被人打扰,其实就算是在上朝的时候,当今天子也不喜欢大臣们向他说事,那上朝不上朝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是有意义的,那就是在上朝的时候,武皇后会替皇帝出主意,武皇后是会跟着皇帝去上朝的,当然,她现在还没有那么明目张胆,只是躲在屏风后面而已,自从长孙无忌被她干掉之后,朝中再没有人敢反对她,她愿意听政,那就让她去听好了。

皇帝都不介意她听政呢,大臣们谁敢多说什么,不怕被流放么,先被流放,然后半路赐死,大家谁也不想走这套路,所以也就都不吱声了。

只不过,这段时间武皇后因为怀孕的关系,特别容易累,所以便没有跟着皇帝去上朝,但实际上武皇后要是不上朝,皇帝也不愿意去,十天能上一次朝就不错了,甚至就是上了朝,也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走个过场罢了。

所以,如果朝中有什么紧急事情,找武皇后是最快的,找皇帝反而不行,武皇后办事效率奇高,朝中大臣无一人能及得上她,不服不行,很明显,今天彭季的事情,就是紧急事情!

武皇后听了小宦官的报告之后,大吃一惊,竟然有人敢对她的皇子下黑手,而这个人竟然是令狐长清,这就太让人感到可怕了,而且是她绝对不能允许,绝对不能原谅的事情!

武皇后立即喝道:“叫童贵奴来!”

小宦官飞跑着出去,把童贵奴给找来了,童贵奴本来还在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把令狐长清给干掉呢,可没想到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童贵奴连忙也飞跑着来见武皇后,这时候,彭季已经进宫,正在向武皇后汇报此事,正好说到在积豆观里,抓到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女道士。

武皇后的眉毛已经竖立起来了,她平常对皇帝还是挺温柔的,但要是发起脾气来,真的是没有人不害怕她的,就连皇帝都怕,所以皇帝一般情况下不敢惹她生气,如果不小心惹到她了,也是赶紧道歉,此事就依皇后吧,这是皇帝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皇帝尚且如此,不敢惹武皇后,何况是令狐长清,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太监头子罢了!

武皇后拿起刚才彭季呈给他的小黄袋子,她是认识的,这种小黄袋子,正是她给李轮准备的小荷包,她哆嗦着打开了小袋子,从里面倒出了头发和指甲,顷刻间,武皇后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这世上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想看到这一幕,看到自己孩子身上的东西,被恶人当成了法器,并且用来进行巫蛊,普通百姓人家的母亲见了这个,那都是要和对方拼命的,何况是武皇后!

武皇后叫道:“童贵奴,让你去杀令狐长清,你杀了他没有?”

童贵奴心想:“娘娘呐,你只是让我找机会修理令狐长清,并不是要杀他啊,再说我哪敢杀人!”

但童贵奴见武皇后激怒的表情,他哪敢说娘娘你记错了,你并没有让我去杀过令狐长清,他连忙跪下,道:“小奴无能,还,还在想办法,还没能去杀他呢!”

彭季却心想:“杀令狐长清,为什么,早就要杀他了?那我还怕他干什么!”

武皇后怒道:“没用的废物,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不用想什么方法了,立即把他抓来,本宫要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童贵奴差点儿乐晕过去,好啊,赶紧杀了他吧,剁碎了喂狗,这才是王道!

他当然不敢露出半点兴奋,只是道:“是是,小奴这就去办!”后退出殿,召集了一大群的强壮宦官,去逮捕令狐长清了!

武皇后对彭季道:“你接着往下说,还没说完呢!”

彭季答了声是,接着道:“那些女道士非常狡猾,不过,由于一个名叫李日知的士子识破了她们的阴谋……”

他把李日知在此案中的功劳,足尺加三的说了出来,在这点上,彭季还是很有原则的,李日知帮了他的忙,那他就为李日知说好话,当然,这也是顺便给阎立本一个面子,毕竟花花轿子人抬人嘛,他今天抬举了李日知,说不定以后李日知就会再帮他的忙!”

武皇后咦了声,道:“李日知?这个名字,本宫倒是看见过!”

武皇后是一个精力非常旺盛的人,皇帝厌政,现在的奏章便主要是由她来批阅,李日知的名字几次出现在奏章里面,武皇后记得住的荥阳县令提过李日知,不过,县令写的公文不是直接写给皇帝的,而是写给刑部的,辗转到了她的案头,但写的是啥她忘记了,毕竟一个小小县令提的事情,也没法让她一直记在心中的,这是一次。

还有一次是郑州刺史崔东升写的,说是李日知特别会破案子,崔东升就算是地方上的高官了,而且这年头会破案子的人极少,所以武皇后这次她就记在心里了。

最近一次就是华阴县的县令写的公文,也是写给刑部的,也辗转到了她的案头,也是说李日知会破案子,一个名字被提过三次,那武皇后就不可能记不住了!

正说到这时候,童贵奴跑回来了,跪在地上道:“娘娘,那个恶人令狐长清逃出宫了,小奴要不要带着禁军去抓他?”

武皇后嗯了声,道:“可以!”

她又对彭季说道:“本宫记得就是这几日,看到过华阴县的县令写的公文,说有一个叫李日知的士子,帮着他破了一个大案,要不是李日知的帮助,他几乎就要犯下了大错,所以他上京请罪,他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李日知吧?”

童贵奴一听这个,心想:“华阴县的县令?那是我的熟人啊,李日知又是谁?”

第二百章 抓捕到案

李日知并没有来见童贵奴,楚强志写的信当然也就不会被童贵奴看到,所以童贵奴是不知道谁是李日知的,但武皇后提了起来,他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些兴趣了!

彭季道:“回娘娘的话,就是这个李日知,他前日在拜见阎尚书时,臣见过他,也曾提起过此事,便是此李日知帮着华阴县令破的案子!”

武皇后点了点头,道:“是个人才,而且他这次破此案也有功劳!”

童贵奴听到这里,他已经退到殿边了,他能稍稍磨蹭一下,但却不敢怠慢了差事,毕竟只有干掉了令狐长清,他才有可能当上内廷大总管,执掌殿中省,出了宫殿,又往宫门那边跑去,去调集禁军了。

彭季则仍旧在讲着案情,把经过很详细地讲给了武皇后听,武皇后听罢,点头道:“如此说来,那个李日知在此案当中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彭爱卿也很重要,而且你能如实禀报李日知的功劳,并不藏私,本宫对爱卿的作为很是赞赏,爱卿如为刺史,牧一州之民,本宫是绝对可以放心的!”

彭季大喜,他就想着外放当刺史呢,而且听武皇后的意思,是要让他去当一个大州的刺史,对他来讲这可是好事,毕竟在长安当县令,实在是有些太憋屈了,京县县令向来是最难当的,哪有外放刺史做的舒爽!

当然,彭季也都明白,武皇后这是对他侦破此案的奖赏,估计以后也会奖赏李日知的。

这时候,有宫女把皇子李轮抱来了,李轮现在还没有改名,他要等成年后才会改名叫李旦,现在还只是一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小孩童,见了武皇后,便叫母亲,张着小手要武皇后抱。

武皇后抱过李轮,紧紧地抱在怀里,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没有被恶人害死,实在是太幸运了!”

她亲了亲李轮,便把李轮留在身边,正要再和彭季说事,童贵奴却慌慌张张的又跑了回来。

原来,童贵奴到了宫门,点了一队禁军,便想要带着去抓令狐长清,可去哪儿抓呢,他便不知道了,他去的宫门便是掖庭宫,因为打听到令狐长清就从这个门出宫的嘛!

可禁军校尉听说要抓令狐长清,便说令狐长清有可能去刑部了,但这个可能是谎言,令狐长清去刑部干什么,总不会是去自首的吧,那么大家一通分析,估计是出城逃走了,要是一旦出城,那么事情就麻烦了,所以童贵奴赶紧又跑回来向武皇后报告。

武皇后大怒,她看了看自己可爱的皇子,又看了看童贵奴和彭季,说道:“必须把令狐长清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一起去办吧!”

彭季和童贵奴立即出了宫殿,一起往宫门那边跑,路上彭季把案子简单地和童贵奴说了,童贵奴这才明白前因后果,他道:“如此说来,那个李日知这次是立了大功了?”

彭季点头道:“不错,看皇后娘娘的意思,他应该是立了大功的,以后估计会有重赏!”

童贵奴啊了声,他心想:“看来要好好结交一下那个李日知了!”

两个人分头行事,彭季立即回衙,他要发出海捕公文,通缉令狐长清,而童贵奴则带着一队禁军出城追捕,他们全都非常紧张,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令狐长清一逃出长安,十有七八,便是再也无法抓捕到了!

他们忙他们的,李日知却带着傅贵宝他们,押着令狐长清往长安县衙走,到了长安县衙时,县衙门口并没有什么衙役,估计是全都派出去了,冷冷清清的,就在他们要过去时,忽然街拐角走来几个少年。

这几个少年都是歪戴着帽子,穿着杂色的短衣,脚上穿着短筒的皮靴,有的还敞着怀,露出前胸,胸前还能隐隐地看到刺青,很显然,这几个少年便是长安百姓们口中的恶少年!

当然,恶少年他们自己是不会认为很恶的,他们自认为是属于大侠一类的人物,再不济也是个轻侠,所以从爱管闲事方面来讲,他们属于非常吃饱了撑的,特别爱管闲事,也不管这个闲事是啥,就爱管!

令狐长清被横放在马背上,他心急如焚,只要一进县衙,他就彻底失去了再活下去的可能,而且还会死得很惨,他正想着要怎么脱身,忽然看到了那几个恶少年,顿时就来了主意,不管行不行,只好拼一把了!

令狐长清假装成女子的声音,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强抢良家妇女了!”

就算再装,他的声音也不可能完全象女子的声音,不过没有关系,这时候完全可以理解成“她的嗓音嘶哑”,所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尤其是他现在一身的女装!

那几个恶少年听到有人叫喊,都是同时一愣,一起转头看了过来,见是几个人骑着马,马上还横放着一个女子,喊救命的就是那个女子。

恶少年们立刻就停下了脚步,其中有一个叫道:“怎么回事,那是个良家妇女吗?”

他们看到,马上横放着的那个女子。穿的衣服很漂亮也很华丽。他们几个便一起喊道:“哎呀,果然是一个良家妇女!”

恶少年们立刻正义感爆发,都向李日知他们这边跑了过来。看他们的样子是想要解救令狐长清,这个所谓的良家妇女!

令狐长清立刻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能在此时逃脱,那么等待着他的就是被砍头了,甚至,比被砍头还要更加严重。

他的挣扎幅度之大,使得连成自在都无法抓住他了。

成自在一时没有抓牢,令狐长清便掉到了地上,但他因为是被绑着的,所以没法立时站起来。

几个恶少年立刻冲了上来,他们扶起了令狐长清,不过他们几个可不是好人,趁这个机会就对令狐长清动手动脚的,捏手捏脚,大占他的便宜。

一个恶少年边捏令狐长清边叫道:“好啊,你们竟然强抢良家妇女,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也太大胆了,咱们现在就去衙门里打官司。”

令狐长清被他们几个恶少年占便宜,但他一言不发,他现在是被绑着的,无法挣脱,但他也不敢再出声让恶少年能给他松绑,万一恶少年们发现他是一个假女人,那就糟糕了。

李日知他们三个大惊,实在是没有想到,已经到了县衙的门口,竟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些恶少年想要干什么,想要玩英雄救美吗?那也得是真美,才可以救啊!

他们几个人立刻跳下马来,向恶少年们冲过去,想要把令狐长清给抢回来。

成自在立刻就把刀抽了出来,对着恶少年们叫道:“赶快把人还回来,你们不要命了吗,竟然连他都敢抢!”

傅贵宝也叫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可几个恶少年却叫道:“当然知道,她是良家妇女,而你们是强盗人贩子,我们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英雄救美啊!”

恶少年们精通打架斗殴,而李日知他们却并不敢真拿刀捅了他们,所以打斗当中,李日知他们落了下风。

令狐长清见他们打了起来,立刻便要逃走,这个机会不把握好,那岂不是成了傻瓜!

他想要跑进小巷子里面,暂时先躲起来,然后再想办法。

可是别人都在打斗,但是陈英英却是没有上前的,她一直盯着令狐长清,见他要逃走。陈英英立刻跳下马,从后面追了过去!

追到了近前,她一脚踢了过去,把令狐长清踹倒在地。

陈英英叫道:“你还想跑啊,落进了本姑娘的手里,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被砍脑袋吧!”

这时候,县衙那边的衙役看了这边的情况,立刻跑了过来,虽然大多数衙役都被派出去,但是还有少数留守的,看到这边发生了打斗,便立刻跑了过来。

一个衙役叫道:“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衙门口,你们在这里打架,是不怕王法吗?”

一个恶少年叫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强抢良家妇女,差爷不们快过来,把她们都抓住!”

衙役们心想:“强抢良家妇女?这里可是衙门口,这是搞的哪一出啊!”

恶少年们纷纷叫嚷起来,这是他们占着理呢,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喊得相当大声,而且打斗起来下手也更狠了!

然而,事实证明,就算占着理,喊的声音也挺大,但实际上并不会有什么用处的,衙役们抓谁不抓谁,主要是看颜值!

衙役们上前,就把这几个恶少年给抓住了,因为衙役们认为,这几个恶少年一定是恶人先告状,本来是这几个恶少年去抢那个女子的,然后看到有他们过来,所以便恶人先告状!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衙门口强抢良家妇女,这几个恶少年一定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恶少年们冤啊,好不容易当了一次好人,结果还是被当成坏人抓了起来,还能不能让人安心的英雄救美了!

恶少年们当然不肯罢休,他们叫道:“抢女人的是这几个人,不是我们,你们抓错人了!”

叫的声音非常大,还引来了很多围观的百姓,不过,很可惜,百姓们谁也没有同情他们,都认为衙役们抓人抓的对!

李日知上前,对着几个衙役拱手道你:“多谢几位帮忙,这个人是彭世伯要抓的犯人,是男扮女装的,不知彭世伯,嗯,就是县令大人在不在衙门里?”

衙役们一听这个,这个立即看向令狐长清,他们心想:“这个人不会就是令狐长清吧?”

为了抓令狐长清,刚才衙门里头已经乱成一团了,连海捕公文都发出来了,就这样还怕抓不到人呢,难不成这几个人抓到了令狐长清,那个事解决了大事情了!

陈英英和成自在已经把令狐长清押了过来,衙役们看了过去,发现这个穿着女装的人,似乎是个男人,但也不是特别肯定,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太漂亮,看上去非常像女人,也难怪这几个恶少年认错!

英雄救美这当然是好事,但英雄救太监,就没法说是好事,或者是坏事了!

一个衙役说道:“县令大人就在衙内,你们随我们进去见他吧!”

李日知他们立即就押着令狐长清进衙门了,那几个恶少年被放开了,倒也没有难为他们!

几个恶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茫然了一会儿,他们真的是做了好事啊,可是为什么别人不信呢,难道是他们平常人品太差,所以别人才不信的?

第二百零一章 进宫

县衙里,大堂上,彭季在堂上走来走去,非常焦躁!

他把能派出去的衙役都派出去了,不过他估计能抓住令狐长清的可能性很小,这时候他有点后悔,似乎是在破案的时候,有点操之过急了,以至于打草惊蛇,如果他能暗中抓捕,说不定会抓到令狐长清!

但是如果暗中抓捕的话,那就不存在抄家这一说,那么也不一定能顺藤摸瓜一直查到皇子的头发和指甲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谁都没有能够预想的到的!

忽然,外面有人叫道:“县尊,有人抓到了令狐长清,已经把他押到这里来了!”

彭季一愣,转头看过来,首先看到了李日知,他咦了一声,道:“李贤侄,你怎么不在令狐长清的外宅里看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日知快步上前,他一指身后的令狐长清,说道:“彭世伯,我们去抓令狐长清了,已经抓到了,这个就是!”

彭季看向后面的令狐长清,他眼睛一眯,没能马上认出来,令狐长清此时全身女装,而且还披头散发,头发盖住了半边脸,彭季自然也就看不清他的样子,而且,彭季平常和令狐长清也不是太熟,没有见过几次面的!

李日知道:“彭世伯,这个就是令狐长清,他想男扮女装逃出城去,结果被陈姑娘给抓住了!”

说着话,他先是一指陈英英,这是给陈英英请功呢,当然要最先指,然后他才一指令狐长清,要是这个一身女装的人,就是堂堂的内廷大总管!

陈英英就在令狐长清的身旁,她用手撩起令狐长清的头发,露出了他的脸,这下子,彭季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令狐长清啊,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明白了,令狐长清男扮女装出城,他本来就男生女相,长得很是漂亮,再装扮成女子,那么还真的不容易抓到他,谁能想到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竟然会是令狐大总管呢!

彭季走到了令狐长清的跟前,上下打量,他实在难以相信,堂堂内廷大总管竟然会想出装成女人的样子逃走!不过,这个办法好像是挺管用的,如果真的让他逃了出去,那么真的是几乎没有可能再抓住他了!

令狐长清脸色惨白,他看向彭季,道:“你是长安县的县令?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害我?”

“职责所在,怎么谈得上是害与不害呢!”彭季冷冷的看着他,但心里却是兴奋无比的,抓到了令狐长清,那么他外放出京去做刺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岂能不让他兴奋!

彭季并不理会令狐长清,这时候也没要理会他,反正只要把令狐长清往武皇后那里一送,这案子就结束了,至于怎么惩罚令狐长清,那就是武皇后的事了!

彭季转过头,对李日知道:“李贤侄,做得好,这案子算是被你给破了,咱们押着令狐长清,一起去宫里见武皇后,今天我已经在武皇后的面前提起了你,看她的样子,估计是很想见见你的。正好,你抓住了真凶,我便可以向武皇后举荐你了!”

李日知却退后一步,站到了傅贵宝成自在的身边,他还拉过了陈英英,道:“彭世伯,这案子可不是我一个人能破的,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忙,根本就不可能抓到令狐长清,所以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能不能带上他们一起去啊?”

彭季点头笑道:“当然可以,都去都去!”

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能这么快就抓住令狐长清的,至少不可能今天就在长安城里抓到,要不然他也就不会发出海捕公文,四处通缉了!

结果哪成想,李日知当天就把令狐冲长清给抓住了,还送到了他这里,这真是人的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彭季又想到了出城去追令狐长情的童贵奴,心中不由得叹气,童副总管,这也只能算你倒霉了,这份大功劳就由我来立了,谁让你不认识李日知呢!

而且据他估计,由于童贵奴是带领禁军出去追令狐长清的,为了能追上人,所以童贵奴一定跑得飞快,估计跑上一天一夜都不敢歇一下的,就算是后边有人去追赶他,想要告诉他令狐长清已经被抓到了,估计都追不上他!

估计当童贵奴得知令狐长清被抓住的消息,差不多得两天到三天之后了,不过,武皇后也不会让他白忙活的,这个大总管的位置还是会留给他的!

彭季看向李日知,心想:“此人真乃是我的福星啊!可惜我没有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女儿,不然就把女儿嫁给他,招他做个女婿,那岂不是好,可惜啊,可惜了!”

彭季让衙役们押着令狐长清,一起赶往皇宫。路上,李日知问道:“彭世伯,我们就这般去见武皇后吗?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沐浴更衣一下呀!”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一起点头,就连陈英英也先犹豫了一下,接着大点其头。对于他们来讲去见皇后,说不定还能见到皇帝,这个是了不得的大事,他们不懂什么宫廷礼仪,但沐浴更衣这种最基本的,他们还是想要做一做的,起码不能失礼呀!

彭季微微一笑,说道:“沐浴更衣,倒是不必了,武皇后要见你们,也不会是想看你们长什么样子的,而是因为你们,立下了功劳,救了皇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现在去皇后,你们越是满头大汗,才会越显得你们办事用力,如果穿的干干净净,洗的白白嫩嫩的再去,那么反而有些假了!”说吧,他又微微一笑。

李日知明白了,这是要为他们请功啊,心中感激,彭季办事,还是很地道的,很照顾他们,也不枉他们在这个案子里出了这许多的力气。

过不多时,便到了皇宫的外面,彭季当先下马,叫过来一个侍卫,把抓到令狐长清的事说了,让这个侍卫赶紧去禀报武皇后,侍卫答应一声,立刻就进宫去了。

皇宫门口,还有其他的侍卫,这些侍卫看到了男扮女装的令狐长清,都很是惊讶,令狐长清他们当然是谁都认识的,这可是威风凛凛的内廷大总管啊,现在竟然落得了如此狼狈的地步,放在以前,这是谁能想得到的呢!

令狐长清被衙役们押着,无法动弹,但是他把眼睛闭上了,事已至此,再挣扎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了,不如听天由命吧!

李日知看了一眼他,心想:“这个人胆大心细,为了当一个真正的男人,竟然铤而走险,可在最后逃走的时候,竟然男扮女装,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呢?如果能研究透他的心理,明白了这种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也许对于以后破案,也许会有很大的帮助!”

在唐代,还没有心理学一说,虽然李日知已经意识到研究犯人的心理,对破案会有帮助,但究竟怎么个研究法,他其实还是懵懵懂懂的,无法做到透彻,这也是身为这个时代的人,所无法避免的局限性。

皇宫里,皇后寝宫,皇帝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已经赶到了皇后的寝宫,虽然皇帝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但遇到了这种事,竟然拿他自己孩子身体上的一部分,去做巫蛊一样的邪术法器,他仍旧是无法忍受的,暴怒之中,皇帝已经打碎了好几个花瓶,这已经是他愤怒的极致了!

“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亏联还一直那么信任他?这个令狐长清,真应该被千刀万剐!”皇帝怒道,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武皇后却一言不发,她把皇子李轮抱在怀中,哄着孩子,对于皇帝的愤怒,他倒是没感到有什么意外的,她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样也是这么的愤怒!

不过,她觉的,既然这个倒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发怒也是没什么意义的,不好好的解决掉,令狐长清是绝对不可以饶恕的,但是,其他的人呢?是不是其他人也可以不能饶恕呢?

平常都是谁和自己不对付的,那么谁就是不可饶恕的,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的打击一下朝堂上的,那些反对她的大臣!

虽然武皇后对皇帝的影响力极大,可以说皇帝对她的话是言听计从,她在皇宫当中也是说一不二的,但是,在朝堂上还是有很多大臣反对她的,对于皇后干政这种事情,朝廷上的反对声音就一直没有断过!

武皇后甚至有时候想,为什么朝堂上的那些大臣,特别在意执政者是男是女呢,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把这个国家,治理好不就可以了吗!

有的大臣还说,天下,当由男子来治理,而女子只须在家里生儿育女,伺候好男人就行了,这是上天的安排!

如果女子非要干政,那么就是牝鸡司晨,就是逆天而行,不但老天爷不能答应,就连老百姓也是不会答应的!

武皇后对于这种论调,向来是只有一种回答,上苍答不答应,她不知道,如果谁说他能知道老天爷的意愿,可以和老天爷进行沟通,那她很愿意送这个谁,去见见老天!

至于老百姓们愿不愿意,其实,只要能让老百姓,饭吃饱,衣穿暖,那由谁来治理国家,下命令的那个人是男是女,老百姓才不会在乎呢!

不过,就算武皇后在治理国家的方面,比皇帝强一万倍,那也没用,朝堂上,反对她的大臣照样是一抓一大把!

所以,武皇后心想,这次“有人”想用巫蛊之术来谋害皇子,这个“有人”到底是谁,她得好好想想,列一个名单出来,看皇帝愤怒的样子,基本上谁要是上了这个名单,谁就是死定了,趁机,除掉一批反对她的大臣,势在必行!

就在皇帝发怒,皇后想心事的时候,忽然有小宦官前来禀报,说令狐长清被抓到了,彭季彭县令等在外面,还带来了抓住令狐长清的人,据说是一个叫李日知的人,还有他的同伴,都在宫外等着呢!

听到令狐长清被抓住了,皇帝顿时大喜,喝令道:“马上把令狐长清押进来,联要狠狠的处罚他!”

可武皇后却是微微一怔,令狐长清被抓住了,还是李日知抓住他的,这倒是挺让人出乎意料的!

按常理来讲,就算是令狐长清被抓住,但也不会是这么快被抓住,如果是李日知抓住了他,那么就说明,这个叫李日知的士子,是一个相当有本事的人了,此人很是值得一见!

第二百零二章 进衙门当实习生

皇帝说的是把令狐长清押进来,而武皇后却道:“让李日知进来,还有他的同伴,让他们一起,进来见陛下。”

皇帝听了之后,连忙道:“对,对,还有李日知,让他们一起进来!”

小宦官听了,连忙出了宫殿,一路小跑着,到了宫门,对门口的侍卫说道:“皇上有旨,让彭季押着令狐长清,还有李日知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进宫!”

侍卫们听了,连忙出来,让彭季押着令狐长清进宫,侍卫又道:“彭县令,那几位便是李日知他们吧?”

彭季点头道:“就是他们,是要搜身吗?”

如果不是朝廷中的大臣,那么进入皇宫的时候,按例是要搜身的,这属于公事公办,绝对不是针对谁。

侍卫笑着点了点头,彭季便转过头,对李日知他们四个笑道:“李贤侄,你们过来下,陛下要见你们,进宫之前,有道手续要走!”

他人在这边说话,李日知他们几个就在不远处,都听得一清二楚,听到皇帝要召见他们,几个人心中都兴奋无比,这可是要去见皇帝啊,对于大唐的子民来讲,这算是最高的荣誉了。

当然,见皇帝第一次算是荣誉,以后见的次数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李日知、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陈英英,他们一起走了过来,侍卫们并没有难为他们,例行公事的搜身之后,别让他们跟着彭季一起进入了皇宫。

李日知跟在彭季的身后,颇有些紧张,他问道:“彭世伯,见到了皇帝陛下要用到什么样的等礼仪啊,以前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我舅舅也和我说过,但从来没有真的用到过,所以小侄的心里实在是有些发虚!”

但他是这样,傅贵宝和成自在也是如此,只有陈英英还是很淡定的,因为陈英英出身皇族,虽然是亡国的皇族,但是皇家的礼仪,她还是完全明白的,只不过,现在也来不及和李日知他们说了!

彭季笑道:“没那么多的讲究,陛下和娘娘都是极随和的人,你们只需要象平常见自家长辈那样行礼即可,陛下和娘娘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就可以了,不用那么紧张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该紧张还是要紧张的,毕竟是头一回进宫见皇帝,说不紧张是假的,就连陈英英自己,也是紧张的小脸儿发红!

众人进了一座偏殿,在此等候,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皇帝和皇后就来了,武皇后是带着皇子李轮来的,她已然换过了一身衣裳,非常庄重,武皇后向来如此,只要是她见外臣,必定是盛装端庄,给外臣们的印象就是皇后陛下很有威严!

进了偏殿,皇帝一眼就看到跪在柱下的令狐长清,他大怒上前,对着令狐长清喝道:“禽兽,朕待你不薄,你如何竟然敢对皇子下此毒手,你还可有一丝的良心!”

令狐长清之所以能当上内廷大总管,最重要的就是他受到了皇帝的喜爱,而他之所以有了太监不该有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升官太快,所以忘乎所以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现在,当他突然成了阶下囚,而且很快就要被砍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只是个奴才,就算是当了三品官,执掌了殿内省,他也仍旧是个奴才,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粉身碎骨!

令狐长清当然是满心的悔恨,叫道:“陛下,小奴冤枉啊,这都是别人恶意陷害,所有恶事都不是小奴做的!”

他是殿内省的大太监,三品官阶,他是可以不必自称奴才,可以自称为臣的,但现在是要命的时候了,他连忙自称小奴,再加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就如同他刚开始伺候皇帝时的样子,很是让人怜惜!

可皇帝却仍旧恼怒,宦官再怎么受宠,那也只是奴才,无论多受宠爱的奴才,都不能和他的亲生骨肉比的,想要拿皇子的头发和指甲,炼制什么法器或者丹药,这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武皇后却只是看了一眼令狐长清,理都没有理他,只是对皇子李轮说道:“孩儿,你看,恶人是最怕死的,他们做恶的时候,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可要是轮到他们死了,那什么样求饶的嘴脸都会露出来,所以万不可同情他们,也不可以赦免这样的人!”

皇子李轮年纪还小,根本听不懂武皇后说的话,而武皇后也不是真的说给他听的,武皇后看向彭季,说道:“辛苦彭爱卿了,能把这桩谋害皇子的案子破了,你当居首功!”

彭季微一犹豫,首功谁不想要,他当然是想要的,但侦破这桩案子的首功绝对不是他,他自己心知肚明,所以就这么直承首功归自己,他可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他做官可是向来很有节操的!

彭季道:“娘娘谬赞了,首功绝不是臣的,而是李日知和他的同伴的!”

他侧过身子,把李日知他们露了出来,并且指向了李日知!

武皇后立时便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彭季还是值得信任的,可以放心地派他去任一大州做刺史!”

武皇后的执政手段可比皇帝强上太多了,皇帝还在对着一个太监头子发脾气的时候,武皇后就已开始拉拢大臣,甚至是为拉拢士子做准备了,而且很明显,她一定会成功的!

武皇后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彭爱卿果然是诚实君子,如执政一方,必可造福百姓,本宫相信,数年之后彭爱卿必会成为百官楷模。嗯,你便是李日知?”

李日知连忙上前,深施一礼,道:“草民李日知,见过皇后娘娘!”

唐初不流行见人就跪下磕头,除非是在正式场合按规定要行大礼,否则一般情况下,躬身行礼便可以了,就算是见皇帝和皇后也是一样!

武皇后又看向他身后的三人,笑道:“他们是你的同伴?”

李日知立即把傅贵宝、成自在、陈英英他们介绍给了武皇后,武皇后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是你们救了皇子一命啊!”

这年代的人是非常迷信的,皇子李轮的头发和指甲被人拿走,要炼制什么丹药,甚至是做成法器,那么无论是谁,就是不信鬼神的人也会认为皇子李轮必死无疑了,因为巫蛊邪术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所以如果硬说李日知他们救了皇子李轮,也是说得通的!

武皇后轻轻拍了拍皇子李轮,道:“孩儿,你上前谢过他们,他们对你的恩情,永远都不要忘记!”

皇子李轮很听话,但他年纪太小,话都说不利索,迈着小腿,到了李日知他们的跟前,奶声奶气地道:“谢,谢谢,你们的,恩情,不要,忘记!”

李日知四人顿时大为感动,他们一起行礼,道:“殿下言重了,这是草民们份内的事!”

李轮转过头看向武皇后,武皇后微笑着对他说:“你要行礼呀,平常母后是怎么教你的?”

李轮哦了一声,他转过身,抬起小手,对着李日知他们四人,拱手抱拳,也行了一个礼,小模小样的,看上去特别可爱!

而在那边,皇帝刚刚才对令狐长清发完了脾气,他走了过来,道:“这个人就是那个李日知吗?嗯,还有他的同伴?”

李日知他们,连忙向皇帝行礼!

皇帝冲着李日知他们点了点头,道:“很好,你们做的很好,朕重重有赏!”

到底怎么个重重有赏,他也没说清楚,而是走到了一边,坐了下来,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不知道皇帝他在想些什么?

在拉拢大臣的手段方面,皇帝和武皇后,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就算赏赐是皇帝给的,但是臣子们,也会只会记得武皇后的好!

这时候,彭季再次说话,他是真的很够意思,说了李日知很受阎立本的赏识,而且是等待科举考试的士子。

武皇后听了,说道:“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你的衙门里缺人帮忙吗?不如就让他们去帮帮你吧,了解一下,怎样才能做一个忠心朝廷,造福百姓的好官吏!”

这其实就是武皇后答应了李日知他们,在即将到来的科考中,他们是都会被取中的,并且由于他们是武皇后选中的,所以以后必定会受到她的重视!

武皇后还是很办实事的,所以李日知他们如果也肯努力办实事,那么只要武皇后掌权一天,他们就可能大展拳脚,为百姓做实事,也为他们自己搏出一个好前程!

李日知心中大喜,他本来想要进京投行卷,可没有想到,投来投去,竟然投到了武皇后这里,并且还投成功了,武皇后让他去长安县跟着彭季,其实就是让他学着怎么当官嘛!

投谁的行卷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京城里,豪门贵族虽多,但是谁也不能给李日知这样的待遇,天底下,只有皇帝和武皇后可以这样做,但是,皇帝明显不管事,所以也就只剩下了武皇后了!

李日知他们连忙又再行礼,谢过武皇后,之后便由彭季带着,一起离开了偏殿,出了皇宫,到于令狐长清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也无须多问,令狐长清的下场其实谁都能料得到!

出了宫门,傅贵宝和成自在都是极兴奋的,就连陈英英也是满面笑容,李日知问道:“彭世伯,小侄真能去你的衙门里学习吗?”

彭季笑道:“当然能,君无戏言,皇后也是君啊,她说的话,当然是要作数的,你们明天就可以来衙门,先从书吏要做的事学起!”

他好生夸奖了几句,便回了衙门,他得赶紧把海捕公文收回来,免得各地把公文贴出去。

傅贵宝道:“大哥,我们也能进县衙当差吗,那岂不是我们提前就当官儿了?”

成自在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说道:“这就要当官儿了吗?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陈英英却急道:“你们都要当官了啊?那我呢,我怎么办啊!”

她是女子,没法当官,所以便有些眼气!

李日知却道:“当什么官啊,我们只是去学习的!嗯,有那么个词儿叫做观政。我们连观政都算不上,教我们的人应该是一些书吏,所以我们顶天了也就叫做观吏。”

陈英英道:“哦,原来你们只是观吏,哈,那我就放心了。”她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就不用眼气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想了想,也对,他们只是去县衙里学习的,县衙里能有些什么人?要么就是一些捕快,要么就是一些书吏。

跟这些人能学到什么?捕快的本事还没他们强呢,所以他们顶多也就是跟跟书吏。一想到要跟书吏们学习写写算算,他们顿时就没了兴趣。

李日知却笑道:“你们可不要小看这些,这说明我们在科考之后直接就能做官,当然不一定是在长安县,也许是去别的县呢!”

第二百零三章 童副总管来拜访

李日知他们四个都非常兴奋,说说笑笑,骑着马赶回了陈英英的家。

陈英英派出一个仆人去得道院,去通知那些书生,告诉他们案子破了,已经抓到了内廷大总管令狐长清,没想到吧,一群道姑犯的案子,最后竟然引出了内廷大总管。

在这次破案的过程当中,李日知对这些书生是比较失望的。

这些人没有帮上什么忙,只有一个全束方还算是凑合,跟着跑前跑后了一下,也算是出了一点力。

其余的人,就都不怎么样了。

其实,对于书生们的这种行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用看热闹的心情,来对待身边发生的事情,李日知是不太赞同的。

书生们都投行卷,都希望得到豪门贵族的重视,在这种科举制度下是很正常的。

但是,不能走火入魔,成天只想着钻营,这样是不行的。

投行卷,至少也要有一个卷子啊,这个卷子是什么,便是帮着官府破案!无论能不能真的把案子破了,但鞍前马后的帮忙,起码证明态度是好的,官府里的人不可能不看在眼里的。

也许,底层的官吏在科考中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如果科考失利,那么这些人,就会帮上忙了。

这些官吏起码可以给考生们一个赚钱吃饭的地方,让书生们当一个白身帮闲,在衙门里抄抄写写,起码能混口饭吃,不至于在长安城里生活窘迫,衣食无着。

如果科考没中,又没钱吃饭,没有路费回家,那岂不是糟糕之极?有个差事干干,最低程度还能维持生活,等待下科再考嘛!

所以,做人嘛,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好,而这些书生不知道给自己留后路,这说明,他们在为人处世的方面有所欠缺,只会读书,充其量也就是书呆子罢了,日后的前途十分有限。

当然,也许是书生们的眼光太高,不屑于帮县令一级的人物破案,要帮就帮刑部尚书这样的人,这种可能也是有的,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所以,李日知只派了仆人去通知那些书生,并且,没有告诉书生们,自己和傅贵宝他们要去长安县衙里面学习的事情,当然,更加不会提,他们已经见到了皇帝和皇后的事情。

李日知他们几个在家里如何庆祝,暂且不提,且说,出城抓人的童贵奴。

童贵奴带领着上百的禁军,好大一队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风驰电掣的冲出了城门,一口气就冲出了十几里地,累得人马皆喘,可是却没有看到令狐长清的半个影子。

跟随童贵奴一起出城的是一名禁军校尉。这校尉说道:“童副总管,咱们这么追不行啊,如果令狐长清离了大道,躲进了乡村,那我们是根本找不到他的。而且,说不定我们已经跑得过了头,已经超过了令狐长清,此时他在我们的身后呢,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追,而是找!”

童贵奴是第一次出来抓人,对于怎么个抓人法是不太明白的,一开始,他以为只要够快就行了,现在他也发现,好像光快是不够的,光快也抓不到人啊,那再快又有什么用呢!

童贵奴看了看左右,大道两边似乎都是一个样子的,他只好问道:“那么,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禁军是不愿意和童贵奴一起出来抓人的,辛苦不辛苦的就不用说了,而是抓住人,功劳又不算他们的,可抓不住人,责任却要算到他们的头上,这样的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他们可谁都不愿意做。

校尉眨巴了眨巴眼睛,说道:“要不然,咱们现在回去调兵,调他个几百人过来,然后四下撒网,围追堵截,我不信那令狐长清能跑到天上去!”

其他的士兵听了,也都是纷纷点头,说道:“对对,就算他跑到天上去,我们也一样把他给射下来!”

童贵奴想了想,现在似乎也没有其它好的办法了。不过,现在就这样回去调兵,似乎也不太妥当。他们出城之后,只不过是乱跑了一通,这样别说是功劳了,就算连苦劳都算不上。

童贵奴说道:“以本总管看,要不然,咱们去附近的村子里,搜查一下,你们看怎么样?说不定能真的找到人呢,不去搜搜,谁能知道结果!

校尉一听这话,瞬间眼睛一亮,他大喜过望,说道:“有道理,但是,这样,这样也可以吗?真的可以这样吗?”

士兵们也是双眼放光,个个喜不自胜,他们都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了,只不过是出来抓个人而已,童副总管竟然还要让他们进村子,这种好事儿简直是想都不敢想呀!

童贵奴哪明白士兵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道:“什么真的假的,当然是这样啊,如果不搜查一下,那么我们就这么回去,怎么向皇上和皇后娘娘交代呢?”

校尉一听这话,立刻对童贵奴拱手,说道:“我等愿以童副总管马首是瞻,童副总管,你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要是谁敢不听你的话,我就把谁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士兵们也异口同声地说道:“愿为童副总管效力!”

童贵奴顿时有了当上大将军的感觉,他把手一挥,大声说道:“搜!”

校尉和士兵们心中都想:“童副总管太招人稀罕了,简直就是送财童子啊!怪不得他姓童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这些士兵立刻就冲进了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借口是抓人,要抓令狐长清,但实际上,却是一通瞎折腾,折腾得鸡飞狗跳,用尽一切本事顺手牵羊、鸡、鸭、鹅、还有鸡蛋,可真是卖力气到了不能再卖的地步了!

就在士兵们折腾完了一个村子,要想去下一个村子接着折腾的时候,城里来人了,却是宫里的几个小宦官。

小宦官们是最能察言观色看风向的人了,他们见令狐长清倒台,便知道童贵奴要发达,要接手大总管的位子了。

这几个小宦官是最早得到消息的,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跑出宫来,想要寻找到童贵奴。赶紧把马屁拍上去。

如果童贵奴肯收下他们,那么他们是非常愿意,拜童贵奴为干爹的。至于有的小宦官,比童贵奴的年纪还要大,那也没有关系啊,反正拜的是干爹,又不是亲爹,干儿子年纪越大,岂不是证明干爹越有本事!

就在几个小宦官找到了童贵奴的时候,就见童贵奴的身后,有那一大队的禁军士兵,那些士兵个个满脸通红,连吵带嚷,有些士兵甚至还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这一看,明明就是刚刚抢完了一个村子啊!

小宦官们个个目瞪口呆,心中都想:“这位新干爹,似乎脑子不太好使啊,这个时候竟然敢去扰民,他是不想当大总管了吧?越是在新老大总管交接的时候,越是要低调才对,以免被别人抓了小辫子,这位新干爹赶情一点儿不在乎啊!”

童贵奴见这个几个小宦官来了,便问道:“你们来干什么,可是令狐长清的事有着落了,是被彭季给抓住了?”

他从直觉上就意识到可能是令狐长清被抓到了,估计应该是被彭季抓倒的,反正不管是被谁抓住的,只要令狐长清落网,那他这个大总管就当定了!

几个小宦官忙道:“回大总管的话,那令狐长清确实是被抓住了,不过,却不是被彭县令抓住的,而是被一个叫李日知的士子,还有他的同伴给抓住的!”

童贵奴啊了声,心想:“李日知,又是李日知,这个人算是救了皇子的命的,以后必会有大好前途啊,说不定能当上宰相,至少也是个六部尚书,我可得好好和他结交结交!”

童贵奴立即就带着那队士兵返回了长安城,不过,他们人多,又是招摇过市,所以在进城门时,竟然被一个御史给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士兵拎着的鸡鸭,一看便知是扰民而归!

那御史正义感超群,他见领头的童贵奴这个太监,便指着马上的童贵奴,叫道:“阉贼,胆敢欺侮百姓,你罪该万死,本官定要启奏天子,参你一本!”

童贵奴把头一缩,他可不敢和御史吵架,御史是专门放嘴炮为生的,他可不是,他可是凭本事吃饭的!

童贵奴没有抓到令狐长清,而且是令狐长清被抓到好久之后,他才返回长安的,所以他也不用去向皇帝和武皇后交旨,这时候他也不敢往武皇后身边凑合,免得武皇后说他办事不力,是一个废物,等明天再去见武皇后不迟。

向人打听了李日知在长安里的落脚之地,童贵奴但立即赶去见了李日知,想听听是怎么抓到的令狐长清,随便也要结交一下!

等他到了陈英英家的宅子,门房进去禀报了之后,李日知大吃一惊,童贵奴竟然来见他了!本来他还想去见童贵奴的呢,还怕见不到,可万不成想,事情竟然反过来了,变成了童贵奴来见他,还是主动上门!

李日知立即迎接出门,把童贵奴请进了大门,进入正厅,分宾主落座,傅贵宝和成自在在一旁陪着。

童贵奴却是很好说话,他以前是读过书的人,又在宫中当差,所以既有读书人的文质彬彬,又有太监的油滑,两个特色混到了一起,使得他和谁都很好相处。

一番自我介绍,再加上各种客气好听却没营养的废话说完之后,童贵奴问道:“这桩谋害皇子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问别人我怕问不清楚,所以还请李公子告知!”

李日知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童贵奴听罢,连声惊叹,这案子要是让他破,估计他是什么也破不出来的,别说顺藤摸瓜抓到令狐长清了,他连令狐长秀都抓不住!

童贵奴道:“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我不但不会破案子,出去抓个人也要被御史骂!”他把在路上被御史骂的事说了。

李日知听罢,皱起眉头,道:“如果童总管想要破解那名御史的弹劾,那么你不妨立即回宫,向武皇后说明你没有抓到令狐长清,并且说因为你着急了,所以在抓捕的过程中打扰到了百姓的生活,如此这般,等那御史再弹劾你,武皇后反而会认为是他多事的!”

童贵奴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这个方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哎呀,李公子,你要是和我的朋友楚强志认识就好了,你比他懂得变通,他办事太直来直去了,你可以好好教教他,他现在是华阴县的县令,不知,你认不认得他啊?”

他故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带!

第二百零四章 混资历

李日知忙道:“认得认得,楚县令对学生很是照顾,他还曾写了一封信,让学生给童大总管,只不过学生无法进入皇宫,所以没办法把这封书信交给童大总管,这绝非是学生怠慢!”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又说道:“学生今天才有机会,进皇宫去面见皇上和皇后娘娘,不过没有敢在宫里多做停留,所以自然也就没有看到童大总管!”

李日知这么一说,童贵奴听着心里就舒服了很多,虽然事情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李日知没有去见他,还得让他亲自过来,但是李日知这么一解释,听着就顺耳多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尊重他的地方了,做为太监,童贵奴还是一个相当敏感的人的。

童贵奴说道:“我晓得,我晓得,现在咱们这不是见面了吗?”

童贵奴觉得李日知这个人很不错,而且刚才也算是给自己出了一个主意,那么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既然李日知是来参加科考的,那么在这方面对他进行一下提醒,应该是一个很大的人情!

童贵奴说道:“李公子,你来参加科考,你一定要走正途,规规矩矩地参加考试,万万不可以听信谣言,想要走什么捷径,科考临近,所以现在大街上的骗子很多,骗子是什么人都敢冒充的,甚至有些骗子会说,他们提前知道了考题,只要你肯花钱,他就会把考题卖给你!但是我告诉你,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千万不要相信,更加不要花钱去买什么考题,切记切记!”

李日知微微一愣,他可没有想到,童贵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会有人卖考题?怎么可能呢!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都面面相觑,这世上卖什么的都有,但考题是绝对不会有卖的,但看童贵奴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真的有人在卖考题,这样的骗子不要命了吗?而且这样拙劣的骗术,也会有人相信?

李日知对童贵奴拱手行礼,说道:“多谢童大总管提醒,学生以后会注意的,绝不会上这种当!”

童贵奴笑了笑,他知道李日知可能会不相信,但是他说的却是事实,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长安城里什么样的骗子都有,李日知只不过是没有碰上过罢了,他碰上了,就知道厉害了!

童贵奴告辞离开,回转皇宫,他要马上去见武皇后,李日知出的主意还是很靠谱的,他现在着急要做大总管,可不能因为一个御史的“胡说八道”,让他成不了太监第一人,如果真的是那样,他非得咬死那个御史不可!

等童贵奴走后,傅贵宝说道:“会有人卖考题吗?每次科考都要开那么多科,每个科的题目都不一样,考题怎么个卖法?”

李日知想了想,道:“可能只是卖进士科的试题吧,我也不清楚,不一定,也许是你想考哪科,骗子就会卖哪科!”

傅贵宝道:“那我直接买明经科的题目,反正只是考背书,按着题目一背,我想不中也难啊!”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说道:“有些事情,真真假假也难以分辨,考题的事,童大总管不是已经说是骗子所为么,咱们就不必再讨论了,遇见了不上当就好。我明天要去见阎尚书,把能进长安县衙门学习的事和他说一说,问问他应该注意什么,他是长辈,有了好事,我也应该告诉他才对!”

毕竟李日知是通过阎立本认识的彭季,现在他要跟进彭季的衙门了,那么做为晚辈,他绝对是应该去告知阎立本的!

这一日倒也没有其它的事了,去得道院通知书生们的仆人回来了,说书生们听了消息之后,没什么反应,只有全束方表示了一下遗憾,说要是他在场就好了,李日知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李日知便去见阎立本,阎立本听了之后,很是惊讶,说道:“那令狐长清,老夫也是认识的,感觉很文雅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这真是应了那句老句,人不可貌相啊,还有那积豆观,也不成想竟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当真是令人唏嘘!”

李日知也是连连点头,观里的女道士,还有令狐长秀由于卷入了谋害皇子的案子,估计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令狐长秀是一定会被砍头的,因为就算没有他哥哥的事,但他杀害了容树志,也是要抵命的,只是那些女道士会被判什么样的罪,他就不清楚了,估计得是罪加一等吧!

李日知又道:“阎翁,学生要去长安县学习,这个也不能算是观政吧,不知要注意些什么?”

阎立本哈哈大笑,道:“观政,这怎么可能,县衙门里面有什么政好观的,如果非要说让你们去观什么,那也只能说是了解民生!当然,这也是武皇后对你们的期待,期待你们以后当了官,不要为小吏所欺骗,要清楚他们是如何欺上瞒下的!”

说到这里,阎立本忽然脸色一正,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武皇后干政……唉,怎么说呢,以后你进入了仕途,自会明白!老夫只送你一句话,无论别人怎么认为你,你做官只要上对得起天良,下对得起黎民,即可!”

李日知想了想,他理解阎立本话里的意思,其实武皇后已然是许了他前程,他算是投行卷投到了武皇后那里,而卷子就是他破了谋害皇子一案,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

所以他以后只要当了官,那么很自然的别人就会认为,他是武皇后一系的,至少也是亲武皇后一系的,无论他自己怎么认为,但别人却是会这样认为的!

而对于武皇后干政,阎立本是不赞成的,但看阎立本的意思,却也没有激烈反对,估计应该是只要对国家好,那么即使武皇后跋扈一些,那么阎立本也是够接受的!

李日知告别了阎立本,又回了陈宅,把阎立本说的话,对傅贵宝他们复述了一遍,他们都是热血青年,自然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午饭之后,李日知他们几人便一起去了长安县衙,想要求见彭季,可彭季却不在县里面,说去刑部了,不过彭季在临走时却交待了属下,给李日知他们安排事情做做!

招待李日知他们的是长安县的县尉,县尉上下打量李日知,笑道:“本官听说了,你叫李日知,你很有破案的天份,这是很好的本事,非常了不起!”

接着,他又叹道:“现在当官的啊,打官腔不用教就会,可要是办点儿实事儿,就真是狗屁不通了,本官是向来瞧不起这种人的!”

李日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看这样县尉大人,似乎就是一个很会打官腔的人,但这不影响他连连点头。

县尉见李日知脾气好,是个谦虚的年轻人,心里头挺高兴,便道:“你会破案子,彭县令又让本官给你安排点儿事,那不如你们就跟着一名老吏,去坊里处理了下民事纠纷,记录一下过程,并且要如何解决纠纷,也有你们来给些建议,你看如何?”

他这话一说,傅贵宝和成自在他们心中大感失望,跟着一名老吏去坊里,处理民事纠纷?这算什么学习啊,这不就是普通里长做的事情么,这还用学啊!

他们可是帮了彭季的大忙,并且是武皇后亲自下令让他们进入衙门学习的,就是学习如何当好一个里长?这种安排几乎是莫名其妙啊,这个县尉不会是故意难为他们吧,对他们如此轻视敷衍,难道他就不怕彭季回来后责备他么?

但李日知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满,他反而喜道:“县尉所做安排,正和学生心意,学生正是想要从最基层做起,多多了解民生,了解吏员们平常是如何做事办公的!”

今天上午阎立本已经和他说了,让他来县衙门里学习,其实就是让他了解民生的,而且要知道小吏们平常是怎么办事的,以免以后他当官被小吏欺骗。

需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就算当官的再想办什么事儿,可交待下去之后,要是小吏们阳奉阴违,就是不给好好办事,那当官的也只能干瞪眼,这种情况在大唐的衙门里面,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既然知道了原由,李日知当然就不会有所抵触了,欣然接受!

县尉微微一怔,见李日知的表情不是作伪,他忽地笑了,说道:“以前倒也经常有富贵人家送子弟来衙门里当差,嗯,说是当差,其实也就是来捞个资历,好为以后入仕做准备,可每当本官为他们安排这样的差事时,他们都会大失所望,甚至以为本官是在故意难为他们,至今为止,表示接受,且没有抱怨的人,李日知你是第一个啊,你说说,你为什么没有失望?”

李日知微笑着说道:“这是因为,如果县尉你给学生我安排别的差事,学生也干不好啊,唯有这种最基础的事情,学生还能做一做,但也不见得能做好哩,也是要学一学的!”

县尉哈哈大笑,点头道:“说得好,不骄不躁,这才是真有前途的年轻人!本官告诉你,现在离科考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了,你来衙门里学习,那你自己的功课要不要学了?还是要学的吧,但你如果在衙中坐班,那又如何能学好自己的功课?可外出当差却不一样,你是可以回家办自己的事的,如此一来,你既没有耽误学业,不耽误科考,又算是在衙门里学习过当差了,资历到手!”

李日知忙道:“学生谢过县尉,这倒是真的为学生着想了!”

县尉又笑道:“而且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了,你在衙门里学习,又能得到什么好资历,可你挂个名在坊里就不一样了,一天你处理了十个纠纷,甚至是你看到了十个纠纷,甭管解决与否,都算是你办了十个小案,就算是你为坊民找回一只鸡来,那都算是你破了一个盗窃案,你待二十天,这种小事一天做十个,就是二百个,别人只会说你破了多少个案子,却不会说你找回多少只鸡,你说,这是不是实打实的功劳,写在卷宗上,是不是真真正正的好资历!”

一听县尉这么说,傅贵宝和成自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履历是可以这么造的啊,这不就是给铜疙瘩镀上一层金,立刻就能改名叫元宝了么!

第二百零五章 见人就乱叫哥的吉大通

县尉看了看傅贵宝和成自在,说道:“好好做事吧,别光想着走捷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捷径好走!”

他叫来一名中年书吏,对李日知道:“他叫吉大通,是咱们县里的积年老吏,长得象泥鳅,脾气更象,滑不留手,他负责怀德坊治安,你们和他出差定能学到不少的东西,起码能学到什么叫做吏滑如油!”

李日知看向这位吉大通,就象吉大通长得面相憨厚,只是皮肤有点儿黑而已,嘴巴有点大而已,如果不是非要往泥鳅方面联想,那么还真没觉得他的外貌象泥鳅,倒象是一个每天辛苦劳作的农人。

吉大通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脚上穿着厚底的短靴,不笑不说话,他被县尉叫来,见李日知很受重视的样子,他立即堆上笑容,对李日知道:“这位是李公子,李哥哥吧,小弟吉大通,见过李哥哥!”

李日知忽然被称为李哥哥,脸色非常有点难看,毕竟吉大通看上去已经三十五六了,年纪可不小了!

县尉却笑道:“你叫人家小小少年为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叫爹爹,这不是显得更加的尊重么!”看来他是经常和吉大通开玩笑的。

吉大通也笑了,说道:“小人倒是很想叫李哥哥为爹爹,但就怕李哥哥生气,这不是把人家给叫老了么!”

李日知心想:“你叫我哥哥,那就是把我叫年轻了啊?”但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说道:“学生见过吉差官,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吉大通连忙还礼,不住地向李日知行礼,道:“指教不敢当,李哥哥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你指教小的我还差不多!”他行的礼有点多,一口气鞠躬鞠了四五下!

李日知无法,只好也微微弯腰,把礼还了回去,可吉大通见他还礼,立即又鞠了四五个躬!

县尉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么个行礼法,行到明天早上也行不完,该干嘛干嘛去吧,记得今天多破几个案子!”

吉大通连声答应,带着李日知他们出了衙门,直奔怀德坊而去。

陈英英一直跟在李日知的后面,她一直没吱声,等出了衙门,她这才道:“我还以为你们能在衙门里面学习呢,坐在书案的后面,喝着茶水,翻着书册,却不成是出来当差,还要去坊里,那不成了武侯么!”

吉大通走在前面,听闻陈英英说话,便回过脸来,笑道:“这位女公子便是陈家姐姐吧,小人也听说过陈姐姐你,嗯,这位是傅哥哥,这位是成哥哥,你们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自然看不上小人这出外差的,不过你们以后是要进朝堂的,象这种出外差的机会不会很多,所以看看平常百姓都有什么案子,也是挺好的,就当是看热闹吧!”

他见人就叫哥哥姐姐,这就有点儿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了,在唐代哥这个字,也能称为父,就是称父为哥,两个哥字连在一起,对于长辈也可以如此称呼,这也就罢了,毕竟叔叔大爷什么的,大概这种意思的称呼随便乱叫也无所谓。

但却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情人之间,往往也这么称呼,属于昵称,而且是很亲密的叫法,所以吉大通满嘴哥哥的叫着,能不让李日知他们头皮发麻么,他们看吉大通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日知他们四人因为和吉大通不熟,难免说起话来有些拘束,吉大通倒是个自来熟,一路上嘻嘻哈哈,不停地说着笑话,过不多时,便到了怀德坊。

吉大通是衙门派出来的衙役,因为识字,所以也兼着书吏的身份,毕竟有时候坊里有什么事情,得由他来负责记录,抄抄写写什么的。

怀德坊这么一个大坊,当然不可有只有吉大通一个人来管,和他同等身份的书吏有好几个,每个负责一片,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管管坊丁,管一下治安什么的,遇到大事,还是要上报衙门的。

离着好远,李日知便看到坊墙下面站着几个卖菜的小贩,都带着担子,估计是把自家种的蔬菜拿出来贩卖,东市店铺的租金太高,就算是坊里的小店也不便宜,所以他们便站在坊外的墙下卖菜,倒也是很方便百姓的。

李日知看到了小贩,小贩却看到了吉大通,有一个小贩叫道:“吉大通来啦!”

几个小贩听了,一起抬头望来,见果然是吉大通过来了,他们发一声喊,一起挑起担子,菜也不卖了,急急忙忙的就跑!

吉大通也发一声喊,撒腿就追,李日知见状,大感惊讶,这几个小贩是逃税漏税了吗,为什么要抓他们?不过,吉大通不管收税这种事吧?

那几个小贩跑得飞快,吉大通没有追上,他冲着小贩们的背影,呸了一声,喝道:“随地摆摊,影响坊容,把地都给弄脏了,算你们跑得快,下次抓到你们,先没收你们的菜,然后再罚你们钱!”说完,连声呸了好几口。

成自在小声道:“长安就是不一样,要是在咱们荥阳,商贩还不是随便摆摊,这里竟然不许!”

傅贵宝却道:“可能是他们把坊门给堵上了吧,妨碍百姓进出了!”

他们走到了吉大通的旁边,见吉大通还气鼓鼓地骂人,道:“这几个家伙跑得太快,我竟然没追上,让他们嚣张,等我抓到他们,非让他们给我家送一年的菜不可!”

傅贵宝和成自在互视一眼,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原因!

吉大通在进坊门之前,从怀里取出一双破布鞋,套到了脚上,换下了他穿着的短靴,他把短靴别在腰间,这才进了坊!

李日知看向吉大通脚上的那双破布鞋,见都破得露了脚趾头,实在不明白,吉大通为什么要换上这么一双鞋,这也太显眼了,和他身上的差官衣服也不协调啊,别人看他,一眼就能看到他脚上的那双破鞋。

傅贵宝走在后面,他有点儿不太明白,便问成自在道:“他为什么要换上双破鞋,他喜欢破鞋?”

“也许吧,我看这位差官,不,这位吉弟弟乃是非常人也,他喜欢什么,非我们能够猜想得啊!”成自在道。

“不错,非常人也,非正常人也!”陈英英在后面补充道。

傅贵宝和成自在两个一起点头,深以为然。

吉大通走进了坊门,咳嗽一声,往左右看了看,这才道:“看起来今天生意不错,可能是因为天气不错的原因吧!”莫句其妙的一句话。

怀德坊里也有一些小店,主要面对的是坊内百姓,都是做小生意的,就在进坊街道的两边,大概有个几十家,卖什么的都有。

吉大通走到了第一家店铺的门口,对店里忙活的店主说道:“张哥哥,今天天不错啊,你这店里的生意也好,看这店里,好几个人!”

店主冲他嘿嘿一笑,看到了他脚上的那双破鞋,便道:“吉差官,鞋都破成这样儿了还穿啊!”

吉大通拍了拍腰间的短靴,道:“有好鞋,舍不得穿!”

店主笑道:“那能行么,吉差官可是体面人,怎么能穿破鞋上街,来来,我这有几个小钱,给吉官差拿去卖鞋!”

店主从钱篓子里面出一小串铜钱,塞给了吉大通,吉大通连声推辞:“这怎么能行呢,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店主却笑道:“算我送你的双鞋,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怎么着,一双鞋你还不收啊!”

那一小串铜钱买好鞋那肯定是买不到的,但要是买吉大通脚上穿的那种布鞋,便是绰绰有余了!

吉大通推辞了好几下,见店主坚决给送,他这才把这一小串铜钱,揣入了怀中!

李日知看着吉大通把“一双鞋钱”放入了怀中,心中只感好笑,这位吉弟弟也真是满小家子气的,穿了双破鞋进坊,原来就是为了弄双新鞋穿穿,这也太没有差官的气势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都一起撇嘴,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就算是索要贿赂,你也多要点儿啊,就那么一小串铜钱,就能买一双布鞋,至于这样么!

但是,他很快就不这么认为了!

就见吉大通又走到了另一家店的门口,吉大通微笑着,对店里同样忙乎的店主,说了和刚才同样的话,前后就差了一个字,因为店主的姓氏不同,他道:“马哥哥,今天天气不错啊,你这店里的生意也好,看这店里,好几个人!”

于是,给你双鞋钱!

我不要我不要!

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

好吧,那我只能收下了!

这一幕表演在李日知他们的眼前再次上演!

一双布鞋的钱真不多,但要是几十家店,每家店给他一双布鞋的钱,那就不是个小数了!

傅贵宝再也忍耐不住,他几步上前,对吉大通道:“吉差官,你这得收多少双鞋啊,你家是想开鞋店的不成?”

吉大通很是严肃的想了想,点头道:“傅哥哥说得有理,开个鞋店倒也划算,起码是个正常生意啊!”

傅贵宝又道:“难不成你就要每家店都收一双鞋钱?”

吉大通仍旧很严肃地道:“以前倒也想过,要不要每家店收两双鞋钱,不过,怕他们给钱的时候,有些磨叽,不够爽快,所以干脆就一直只收一双鞋的钱,这样他们就痛快了不少,没人和我唧唧歪歪的!”

傅贵宝见他所答非问,而且岔开得还极为严肃认真,也只能表示服了!

李日知心想:“怪不得让我们跟着这个吉大通出来,还真是长见识啊!”

倒也没有用多长时间,吉大通便走了一圈,每家店都给了他一双布鞋的钱,吉大通用一块包袱皮包上,积少成多,也算是满满一包袱了。

吉大通回过头来,让成自在替他背钱,笑道:“辛苦成哥哥了,替我背钱,我也不是每天都这样的,按旬来,一旬收一次!行了,咱们现在去放生池边上坐一会,那边有个亭子,坊民要是有纠纷,都会到哪里,让我帮着评理!”

他们一起去了放生池,是个小池子,这种放生池城里有不少,以前倒是有不少人放生,可后来发现,他们这边放生呢,那边就给捞上来了,甭管放生的是龟还是鱼,就算放生的是蛇,都有人等着捞上来!

后来就没人放生了,就算别人再怎么说放生好,快去放生吧,也没人来放生了,至少怀德坊的放生池都有好几年没看到有人放生了!

池边的小亭子里面,正有一个汉子带着一个女子,看样子是两口子,正在吵架,见到吉大通来了,便叫道:“吉差爷,你来得正好,我老婆说梦话,可气人了,你得给我评评理!”

李日知和傅贵宝他们大吃一惊,说梦话?这种事情也要官差来管吗!

第二百零六章 小纠纷

李日知是所有人里面最吃惊的,他的舅舅是荥阳县令,他当然见过不少县令的日常公事,衙门中差役书吏的日常公事他也见过不少,但对于处理百姓之间的纠纷,而且还涉及到说梦话这样的状况,他以前就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想到了!

他看了眼亭子里的这对男女,男子还算是文秀,稍有些偏瘦,但女子却很粗壮了,腰围三尺有余,脸蛋圆圆的,唐时以肥为美,所以这个女子从姿色上来讲,还算是能看,肉肉的,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她是一个可爱的,中年妇人!

李日知转过头,小声对傅贵宝他们道:“大唐的律法里面,有禁止说梦话这一条吗?我怎么实在是记不得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摇头,连李日知都不知道的律法,他们当然是更加的不知道了,陈英英则努力回忆中,不过,明显她是回忆不出相关律法的。

这时候,吉大通已经走进了亭子,道:“什么梦话,你且说来听听!”

那汉子哭丧着脸,道:“为了养家糊口,我一直是做些小生意的,从外地进行新鲜瓜果,回到长安贩卖,每次离家不过三五日光景,从不在外地久留……”

吉大通却笑道:“什么外地,你出城进城一个来回也不过三五日,能走多远,你就在京郊不就得了!”

“好吧,就算是去了京郊!”那汉子叹了口气,道:“这一次我回来,晚上睡觉时,竟然听到这个瘟灾的婆娘说梦话,她竟然说,我男人回来了,你快点儿逃!”

说到这里,这汉子差点儿哭出声来,看样子他非常生气,指着那婆娘,很有要用手指去戳他老婆眼睛的架势,他的老婆非常害怕,畏畏缩缩的,一脸又是想哭,又是想逃,却又不敢逃的表情,但她也不辩解,估计这汉子说的是事实!

这汉子说了这话,李日知瞬间就明白了,这不是一起老婆晚上说梦话,影响了丈夫睡觉的纠纷,而是一起妇人找野汉子的纠纷,这种纠纷就非一言半语能说得清的了。

吉大通哦了声,道:“然后呢?”

这汉子道:“然后,我就一宿没睡,天亮了就来了这里,吉差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以后一睡觉就会想起这句话来,肯定会不停地做恶梦的!”

李日知听了这话,立即就明白了,这汉子知道了老婆找野汉子,但却舍不得休妻,看他的样子似乎连打老婆都舍不得,但感觉老婆不守妇道,他很吃亏,很没有面子,如果不说出来,估计他得憋死!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个汉子今天这是冲动,等过了今天,也许明天他就会后悔了,认为家丑不可外扬,他不应该把自己老婆找野汉子的事说出来,因为这会让他以后更加没法见人的!

李日知看向吉大通,想看看这位“能吏”会怎么处理这个纠纷,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么贪吏呢,是不是也难断?反正好断不好断的都无所谓,因为都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嘛!

吉大通听了汉子的话后,叹了口气,道:“你觉得你听到的这句话很可怕,会让你以后做恶梦?”

这汉子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还不可怕,那得是什么话可怕?我都要恨死这个瘟灾的婆娘了!”他又怒气冲冲的指向他的老婆,而他的老婆赶紧又做出害怕状!

吉大通道:“比这更可怕的话我都听说过,错了,不是我听到过,是我的一位朋友也听到过,但也一样没有做恶梦,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汉子奇道:“比这还可怕的话是什么话?”

李日知也一皱眉头,难不成说的是如何谋害亲夫?

吉大通道:“我家男人回来了,你们,快逃!”说罢之后,双眼望天,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汉子啊了声,瞪大了眼睛,对吉大通的道:“真没想到,吉差官,你比我还要倒霉啊!”

“是我的一个朋友!”

“对对,是你的一个朋友,比我还要倒霉啊!”

这汉子瞬间就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真看不出来,吉差官长得也还算是浓眉大眼的,竟然他家的婆娘那么不守妇道,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什么骇人听闻了,那句成语是这个意思吧!

这汉子又问道:“那么,吉差官,你的那个朋友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呢,总不可能光生气一下,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吧?”

吉大通道:“他为了以后能睡好觉,不做恶梦,所以每当晚上,他就在脚旁边放一块布,是他擦脚布,如果他老婆晚上再说梦话,他就用这块布堵住他老婆的嘴,这样他老婆说不定话来,会很安静,他就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这汉子听罢之后,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晌,才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用布,嗯,用擦脚布堵住他老婆的嘴,那就没问题了,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他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看向了他自己的老婆,他粗壮的老婆似乎想到了擦脚布的味道,竟然脸上露出了很恶心的表情!

李日知心想:“这算是什么解决方法,用擦脚布堵嘴,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啊,只有解决睡觉的问题!”

然而,这汉子显然要的也只是一个解决睡觉的方法,至于他对于老婆的行为,到底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不得而知,但对于这个方法,他却是很满意,竟然连对着吉大通行礼道谢,赶着他老婆回家了。

李日知等他们走了,这才问道:“吉差官,你刚才说的方法,既不治标,也不治本,并不能让他的妻子以后恪守妇道啊!”

吉大通笑道:“李哥哥说得好笑话,要是他忍不了,直接休妻便是,要什么治标治本的,他要是舍不得,治什么都是白治!”

李日知顿时语塞,他想了想,似乎吉大通说得有道理啊,那个汉子要是明知妻子不守妇道,却还是舍不得休妻,那说什么都是白废啊!

这时候,又有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过来,却是两个老汉,这两个老汉年纪都不小了,看上去都有七十来岁了,七十岁是古稀之年,在唐朝是绝对算是长寿之人,尤其是这两个的身体都很健壮,这就更难得了!

李日知心想:“这两个老汉都是这么大的岁数了,竟然还会吵架,估计应该是下棋引发的,就算是再好的朋友,要是下起棋来,也会争吵的,和这两个老人的样子,岂不是非常相象么!”

他转头看了一眼傅贵宝他们,小声道:“你们能猜出他俩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么?”

傅贵宝道:“下棋,或者是因为观念上的辩论,诸子百家什么的?”

成自在却道:“肯定不是因为女人!”

李日知倒是很赞同成自在的说法,肯定不是因为女人!

陈英英却道:“没有!”

“什么没有?”李日知奇道。

“就是咱们大唐律法中,没有管人家说梦话这一条!”陈英英竟然还在想着刚才那件事情。

说话间,两个老汉已要进入了亭子,其中一个老汉,对着吉大通道:“吉差官,我又抓倒这个家伙了,这次吉差官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就去衙门口,击鼓鸣冤,让县尊给我一个说法儿!”

显而易见,这两个老汉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吉大通唉了声,道:“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贾老汉,何老汉,看看你俩都多大岁数了,一点儿小事儿,有完没完啊!”

抓人的是贾老汉,被抓着的是何老汉,两个老汉表情完全不同,何老汉满脸都是委屈,说道:“小老儿我是非常愿意到此为止的,可他不愿意啊,我特别烦他,他总是纠缠着我,要去衙门击鼓鸣冤的人是我才对!”

听他们三个人说话的样子,似乎不需说什么纠纷的经过,反正要是一个纠纷拖得时间太久,始终无法解决,那么这种纠纷大家就会忘记当初是怎么发生的了,经过不重要,态度才重要,而吵起架来,永远都不可能分出胜负的。

李日知忍不住问道:“是什么纠纷啊,能否说来听听?无论是下棋,还是学问,甚至是诸子百家的观点,总之总要有个原因吧!”

吉大通和两个老汉一起看向他,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贾老汉道:“哪有那么麻烦,我是说,这个姓何的王八蛋,早上时候总是喜欢脱光了衣服,在这个放生池里洗澡,而我喜欢钓鱼,害得我无法钓鱼,而且看他那又光又老的臭屁股,实在是太伤害我的眼睛了!”

何老汉却叫道:“我哪有洗澡,我那是游泳,你懂什么叫游泳不?哪有人穿着衣服游泳的,我每次游泳你都来偷看,还假装说是钓鱼,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不让你看,你就抓我来报官!”

李日知大吃一惊,不会吧,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他看向何老汉,看不出啊,这位何老汉竟然有这种嗜好!

他又看向贾老汉,也许不是真的来钓鱼,而是来偷看的?因为何老汉不让他看,所以他急眼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都是目瞪口呆,不过陈英英地上下好好地打量了一下何老汉,然后摇了摇头,撇嘴,做不屑状。

甚至,陈英英还小声道:“都那么大的岁数了,也真好意思,有什么好露的!”

幸亏她说话的声音太小,何老汉没有听见,否则非得被气吐血不可!

李日知看向吉大通,这个不能算是案子吧,如果非要往案子上百扯,那么也只能说是算风化案子,不过,风化案子要在人多的地方,做出不守规矩的举动什么的,那才能算。

如果只是早上,趁着放生池边没人的时候,跑过来洗个澡,那似乎算不上什么大罪过,在城外的乡村当中,这种事情很正常,谁也不能说是有伤风化。

只不过在城里,因为水少,一个坊里面顶多也就是这样的放生池,没别的什么太大的湖啊池塘啊什么的,曲江池离这里可是远得很了,不可能洗个澡跑到那里去,所以百姓要想洗澡,还真是挺麻烦的。

李日知看向吉大通,想看看他怎么处理,这事儿上不了台面,但如果非要闹,那也会很麻烦,毕竟这事儿好说不好听,而且光屁股的那个何老汉岁数还那么大了,说不定儿孙满堂,要是闹得大了,儿孙的脸上也难看,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第二百零七章 洗澡和钓鱼

这样的纠纷,如果直接让李日知来处理,那李日知还真会感到棘手,这世上并不是说大案要案才难破,实际上是越细小的纠纷,才越难以解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说清楚的。

傅贵宝他们也都看向吉大通,这样的纠纷,看看他如何处理,除非是要使用官差的威风,喝令两个老汉滚蛋,否则还真是难以解决,不存在让两边都满意的可能性!

吉大通却并不发愁,不慌不忙地道:“贾老汉,你是想要去县衙告状,是吧?”

贾老汉稍稍犹豫一下,点头道:“要是吉差官你不能给我一个说法,那我就是要去县衙告状了,不过我相信吉差官一定会给我一个说法的!”

看他的样子,肯定是不想得罪吉大通的,毕竟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跑去衙门告状,那就没必要了。

当然,彭季是不会烦他们的,因为这种民事纠纷县令是不管的,而是由县尉,其实县尉也不会管这种小事,一般都是司法曹下面的官吏去管,那些官吏必会认为贾老汉太唧唧歪歪,也会怪吉大通力事不力,这不就等于是贾老汉得罪吉大通了么!

有这么一圈关系在里面,所以贾老汉并不一定会真的去告状,只不过是嘴巴上厉害一点儿罢了!

可吉大通还是道:“你是觉得看了何老汉的光屁股,太伤你的眼睛,是吧?嗯,你不是故意看他的光屁股,是他强迫你看的,是吧?”

没等贾老汉回答呢,何老汉却叫屈道:“小人哪有强迫让他看我的屁股,是我先下的水,在水里正游着呢,然后他来了,站在岸边骂我的,我哪有让他看我!”

贾老汉却道:“当然是你强迫我看的,我要在这里钓鱼的,总不能闭着眼睛钓鱼,你在水里扑腾,我想不看都不成,这不是你强迫我看,那还能是什么!”

何老汉叫屈叫得委屈无比,而贾老汉则指责得理直气壮,如果就听他们两个这么吵,那真是没有吵到个头的时候,无法出结果!

吉大通却把脸一沉,先指着何老汉,呵斥道:“这里是放生池,你跑到这里来洗澡算是个怎么回事儿,如果全坊的人都和你一样,都跑到这里来洗澡,那这放生池得成了什么样子!”

何老汉也知道这里不是洗澡的地方,他连忙道:“是游泳,不是洗澡!”

“那如果全坊的人都来这里游泳,这个放生池,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吉大通接着呵斥。

何老汉只好闭嘴,可脸上还是很委屈,放生池这么大的一片池子,就这么白放在这里,太浪费了啊!

吉大通又转过头,对着贾才汉呵斥道:“这放生池里面的鱼虾,都是别人放生在此的,你却跑来钓鱼,这象话么,别人放生的鱼虾,都放生到你肚子里去了吗?”

贾老汉相当地尴尬,其实在这放生池里面钓鱼的人很多,也没谁会在乎,那些放生的人也不会在意,放生鱼虾是行善,但鱼虾以后的生活,那他们就没法管了呀!

吉大通又说道:“这放生池是用来防火的,要是坊里着了火,别人来打水救火,你却还在这里甩线下竿的,耽误了别人救火怎么办?”

贾老汉心想:“我傻啊,别人来救火了,我还在这儿钓鱼!”

不过,吉大通说的却是正理,因为放生池就是用来防火的,只不过叫救火池太不吉利,所以才起名叫的放生池!

李日知在旁听着,心想:“这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是可以把此事平息的,但也不过是暂时平息,以后贾老汉还是会来这儿钓鱼,而何老汉也仍旧是会来洗澡的,两个人还是仍旧会起矛盾的!”

傅贵宝和成自在却都撇嘴,这个吉大通就是在和稀泥,不过基层小吏嘛,如果能用和稀泥的方法,把事情给解决了,那何必不用这个办法呢,大家谁都怕麻烦嘛!

吉大通清了清嗓子,道:“贾老汉以后不许来钓鱼,这件事由何老汉来监督,每发现贾老汉来钓一次鱼,那么就要罚他十文钱,这笔钱交公,交给我就行了!”

李日知他们一起看向吉大通,不会吧,这又是一双布鞋的钱?

贾老汉就觉得眼前一黑,不会吧,我来告何老汉,结果我自己却不能来钓鱼了,还要被罚钱,这不是等于何老汉告我么,而且他还告赢了!

何老汉却是大喜,他看向贾老汉,哈哈,太好了,自己终于可以制住贾老汉了,以后自己来放生池洗澡,要是贾老汉再敢唧唧歪歪的,那么他就以后就别想再来这里钓鱼了!

吉大通处罚完了贾老汉,又对何老汉说道:“你来这里游水,还光着屁股,实在是有伤风化,你是想用你的老屁股勾引谁,你要是以后再到这里光着屁股游泳,那每抓住你一次,就罚你十文钱,此钱充公,交给我就成了,便由贾老汉来罚你这个钱,由他来监督你!”

何老汉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要是他每次来洗一次澡,就要被罚十文钱,那和去澡堂洗澡也差不多了,那何必跑到这里来呢,还要看贾老汉的臭脸!

贾老汉这时却又高兴起来,好啊,这说明也不是何老汉能罚自己,自己也可以罚他的嘛!

李日知他们听了却都目瞪口呆,又是十文一次,又是一双布鞋的钱啊!

吉大通又看了看贾老汉,道:“你以前就看过何老汉光着屁股在池子里洗澡,对吧,你到过多少次?”

贾老汉把心一横,说道:“至少有上千次!”

何老汉大怒,叫道:“放屁,什么上千次,你咋不说有上万次呢!”

贾老汉一点头,道:“吉差官,你也听到了,他自己都承认有上万次了,那就按着上万次来罚他吧!”

何老治呸的一声,老眼瞪起,很有和贾老汉要一决雌雄的想法,拳头已经亮了出来。

李日知皱起眉头,心想:“这是无法找到证据的事情,根本就无法找出具体的次数,只能大概的估算出一个数来,但这个数无论是多少,都一定会有一方不满,除非是用贾老汉钓鱼的次数来做平衡,当洗澡的次数和钓鱼的次数达到平衡时,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不过,这还是属于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两边都要交钱的解决方法!”

傅贵宝和成自在,甚至是陈英英也都听出吉大通的意思来了,就是两边都有错,两边都要罚,估计下一步就是两边罚出来的钱,都要充公,也就是都交给他了!

怪不得老百姓都不愿意见官,都不愿意打官司,就算是官清似水,又怎奈是吏滑如油,官吏们用这样的方法,吃完原告吃被告,反正不管是谁,只要是敢见官,小官司也就凑合了,大官司绝对能让人倾家荡产!

别说官司了,就算是这样的小纠纷,让吉大通一番搅合,那估计他今天就得进帐好几双鞋钱,无论是贾老汉,还是何老汉,他俩谁都别想得到好去!

李日知心中失望,来学习如何当官吏,就是学这个吗,学习如何变成一个象吉大通这样的油滑官吏?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象表面上看到的这样,至少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还是会有所变化的!

吉大通道:“到底是多少次,别管是上千还是上万,反正这个谁都说不清楚了,但这一次是能说清楚的,你来钓鱼,你来洗澡,嗯,你来游泳,反正是光屁股了,对吧?”

何老汉和贾老汉此时心中都有些后悔,看来,他们两个这次都要挨罚,每人至少十文钱,这个是跑不掉的了!

可是,这次吉大通却没有再各打五十大板,而是说道:“贾老汉,你来找本差官,就是因为看了姓何的老屁股,觉得他的老屁股太难看了,伤害了你的眼睛,对不对?”

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份上了,也没法说不对啊,贾老汉只好点了点头,何老汉的老屁股实在是难看,确实伤眼,何老汉却哭丧着脸道:“他姓贾的老屁股,也不见得有多好看,看上一眼,得恶心半年!”

吉大通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本差官要对你光着屁股在放生池里扑腾的惩罚,就是让贾老汉脱了裤子,用老屁股来恶心你一下,只有如此,才能让贾老汉报看你老屁股之仇!”

这个判决一下了来,不但是两个老汉呆住,就李日知他们也都听傻了,怎么会这样,让贾老汉用他的老屁股,去惩罚何老汉的眼睛?

这个,恐怕是无法真正执行的吧,让贾老汉现在脱了裤子,然后由何老汉去欣赏一下他的老屁股,这个场景恐怕伤害的不止是何老汉的眼睛,在场旁观的人看了这一幕之后,恐怕日后都得起针眼!

贾老汉立时摇头,道:“小人,小人不想惩罚他了,还是饶了姓何的这次吧!”

吉大通脸色一正,道:“你拉着何老汉来见本差官,就等于是把这个纠纷报官了,你是因为看了何老汉的屁股,眼睛上产生了不适,所以才起的这场纠纷,那么让你用老屁股惩罚一下他,你却不同意,那就等于你不报官了,是不是啊?”

贾老汉连忙点头,道:“对对,小人不报官了,就当没发生这件事儿,还求吉差官原谅,就当小人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吧!”

何老汉却算是松了口气,他也不是想看贾老汉的屁股的,真是没什么看头儿!

吉大通点头道:“那这事儿就解决了,你们都回去吧,以后贾老汉要是钓鱼,就由何老汉罚他,罚到的钱充公给我,如果是何老汉再光屁股在池水里扑腾,那么就由贾老汉来罚他,一样的是钱充公给我,明白不?”

两个老汉都是垂头丧气的,都说明白,吉大通便即让他们两个走人,他俩老老实实地走了,再没吵架的兴奋头!

李日知上前,道:“吉差官,我还以为你至少得让他们两个,每人给你一双布鞋的钱呢!”

吉大通嘿嘿笑道:“交钱要靠自愿,那是交情,罚金是公家的钱,是要交到衙门里的,那可不是鞋钱!”

在旁一直不说话的陈英英忽然道:“吉差官,你这样处理是不行的,因为他们两个以后还是会来钓鱼和洗澡的,只不过时间上可能会错开,不会让对方看到!”

李日知却笑了,说道:“其实,就算是他们两个以后互相看到也没关系,是不会再吵架的了,顶多就是互相当做是看不到,也就是了!”

第二百零八章 有人卖考题

吉大通哈哈笑道:“不错,正是如此,就算以后他们再碰见,也不会再吵了,因为他们都可以罚对方的钱,但这笔钱却是要充公,并不能落入他们自己的口袋里,对他们来讲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为了保证自己不掏钱,那就只能假装看不见对方了。”

李日知点头道:“这样也就使得他俩不会再有纠纷,至少同样的纠纷不会再出现了!”

他又一指放生池,道:“反正本坊的百姓来此钓鱼和洗澡,是根本没办法管的,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就好了,只要不吵架搞纠纷,那就是让吉差官你省心省力了!”

吉大通连连点头,道:“李哥哥说得太对了,再说这放生池在这里放着,如果不让本坊百姓得些便利,那也不尽人情啊!”

李日知心想:“原来,解决纠纷还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这可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书本上的知识都太正统了,不适合解决民间百姓的纠纷,还得是这种吉大通用的这种比较偏门的方法才行,活学活用啊!”

这时候,来亭子里解决纠纷的人多了起来,各说各的,有的人还在亭子里吵了起来,这亭子里比菜市场还热闹,甚至吵闹得已经震人的耳膜了!

陈英英大感不耐烦,她出了亭子,走到放生池边看风景去了,傅贵宝和成自在也都移到了亭子外面,站在亭子外面也一样能听到吉大通处理纠纷,而且还不是那么吵。

只有李日知,一直站在吉大通的身边,看着吉大通口沫横飞的处理纠纷,一边听着,他一边点头,吉大通的处理手段无数,他着实学习到了不少,怪不得县尉专门让他跟着吉大通,在吉大通的身上,确实是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陈英英绕着放生池走了起来,这放生池是用来给坊里救火用的蓄水池,池边修得还算整齐,但要说风景,就没什么太好的风景了,毕竟这里不是欣赏风景的地方!

围着放生池走了小半圈,这才走到一片有树的地方,树下修着石桌石凳,可以供百姓休息,只不过现在是白天,百姓们都在为谋生奔波,可没有谁有心情坐在树下聊天。

见这里有休息的地方,而且没什么人,陈英英便走到了一只小石凳前,坐了下来,她坐在这里,是能看到小亭子那边的,甚至还能听到小亭子里面争吵的声音!

陈英英皱着眉头,那边太吵了,真是没法儿待,真不知李日知是怎么能挺得下去,竟然一直留在亭子里,那个吉大通也是厉害,成天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破事儿,他竟然还能一直活着,而且还活得挺好,真可算是一件奇事啊!

她正想着呢,不远处也有人在打量他,是一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儒士,说他仙风道骨,是因为他头上挽着一个道士的发髻,但穿的却不是道袍,而是儒衫,打扮得非常世外高人的架势。

这中年儒生站在一处小巷子口,观察了好半晌,似乎是在考虑什么,等考虑清楚了,这才离开了巷子口,走向了陈英英,他到了陈英英的身边,说道:“这位年兄,可是从外地进京赶考的士子?”

陈英英转过头,看了看这个中年儒生,心中纳闷,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老大不小的人了,竟然眼神儿这么差,还年兄,他都一脸的褶子了,也好意思管她叫年兄!

她虽然穿的是男装,但却脸上仍旧化了淡妆,手上还戴着华丽的珠宝戒指,甚至耳朵上还戴了精致的耳钉,从打扮上来讲,她是扮成了女公子的样子,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女子身份,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女扮男装的人,穿男装不过就是为了出门方便而已。

有些地方女子出入并不方便,但陈英英扮成女公子的样子,大家也就会默认她是个男子,给予她一定的方便,大家都不点破而已。

比如说她可以跟着李日知去进出衙门,拜访官员,官员们不会问她是谁,也不会和她说什么话,只是默许她的存在,比如彭季和县尉都是如此,陈英英要的也就是这种方便。

但如果象这个中年儒生这样,跑过来叫年兄,这就有些不太合适了,这得眼神儿是多不好使啊,硬把女人看成是男人,而且还过来搭讪!

陈英英可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她摆了摆手,象赶苍蝇似的,想要赶走这个中年儒生,她道:“不是,你走开些,不要和我说话!”她说话相当的不客气。

要换了别的什么人,被一位女公子明显的这么嫌弃,那肯定是要离开的,无论是仰慕她的美貌,还是看她衣着华丽,反正见她半点儿不给别人机会,那么都会知难而退的。

可这个中年儒生不是,似乎他是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退后一步,假装要走,却并没有走,他说道:“今年的科考题目,可是难得很啊,不知该有多少人落榜,白来一趟啊!”

说着话,就假装要走,实际上是等着陈英英叫住他,问为什么知道科考的题目!

这人中年儒生刚才早就观察过了,陈英英是个女公子,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也看出来了,陈英英是个极有钱的人,而且她和亭子里那几个年轻的书生是一起的。

那几个年轻的书生围在一个官差小吏的旁边,不知他们在干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身份不高,要不然他们干嘛会围着一个小吏呢,他们要是身份高,那就应该认识高官才对!

所以,中年儒士可以肯定的是,这几个书生属于有钱,但没地位,肯定属于商人之子,他便过来和陈英英搭话,他心里认为,女人嘛,总归是更好说话一些。

陈英英听这中年儒生说科考题目的事情,她立知这人是个骗子,因为童贵奴曾经对李日知说过,科考题目是绝对不可能提前被泄漏出来的,所以市面上一切卖题目的人,统统都是骗子!

可竟然碰上了一个骗子,陈英英倒也是感到挺有意思的,她便问道:“你怎么知道题目很难,难不成题目是你出的?”

中年儒士立即停住脚步,回头道:“不是我出的,但却是我认识的人出的,我看过题目了,确实很难,尤其是进士科的题目,如果不能事先得知,那么进入考场之后就得发蒙,本来有十成的功力,估计也只能发挥出那么两三成来啊!”

说罢,他不停地摇头叹息,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士子落榜,黯然回家一样。

陈英英站起身,道:“你真的看过题目啊?你能告诉我不,我可以花钱买的!”

中年儒士心中一喜,果然没有看错,这女子当真是好说话啊,一张嘴就是愿意花钱,不过,自己还要拿捏一下,这样才能卖个好价。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深知拿捏火候的重要性,脸上便现出犹豫之色,满脸想说,但又不想马上说的样子!

陈英英却道:“钱好商量,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我叫他们过来,你等着!”说着话,她便向亭子那边小跑着过去。

但没跑几步,她就停了下来,道:“那题目你打算卖多少钱?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没有带多少的现钱,要用珠宝去兑换,如果超出五千贯,那我们可能就没办法了,买不起这样的题目。”

中年儒士又惊又喜,五千贯,其实真的用不了这么多钱,给个五十贯,他就能高高兴兴的把所谓的题目卖了,甚至给个十来贯,他就能往外卖,反正是假题目,他一文钱的本钱都没有,卖多少都是赚啊!

中年儒士连连点头,道:“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实不相瞒,我可是吏部尚书府上的幕僚,深得尚书大人的相信,要不然怎么会知道题目呢,你快去快回,我忙得很,可没有时间多等!”

陈英英嗯了一声,小跑着去了亭子那里,中年儒士站在原地看着,就见陈英英进了亭子之后,说了几句话,然后亭中的那个书生便往这边看来,再接着这个书生出了亭子,站在亭子外面的两个书生跟在他的身后,小跑着往这边来了!

中年儒士兴奋之极,看这几个书生这么着急的样子,这笔生意一定能够做成,五千贯啊,这可真是天价了!

成自在跑得最快,已然超过了李日知,他跑到了中年儒士的跟前,叫道:“就是他,没错吧?”

陈英英叫道:“没错,就是他,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怎可能有错!”

成自在说了声:“好,没错就行!”

中年儒士脸露微笑,抬起身来抚摸胡须,笑道:“几位可都是外地进京来赶考的士子吗?”

他还没把仙风道骨的气势摆足呢,就见跑在最前面的书生,竟然把刀子给抽出来了,他顿时就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叫道:“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成自在用刀背对准备中年儒士,啪就给了他一下子,刀背打人虽然不会致命,但疼那是绝对够疼的,这个是半点不打折扣的!

中年儒士哎呀一声,抱着脑袋摔倒在地,直到此时,他都没明白几个书生为什么会打他,他可和他们连话还没说上三句呢,按道理来讲,他们不可能知道自己想要骗他们啊!

成自在上前把中年儒士按到在地,抽出了中年儒士的腰带,把中年儒的双手反剪,绑在了背后!

陈英英这才上前,踢了一脚中年儒士,喝道:“臭混蛋,你哪在眼睛看到我是个好骗的,竟然不找别人,偏偏找我,还以为能骗得到我,你是在侮辱我是一个好骗的傻瓜吗?”

最让陈英英生气的不是中年儒士想骗她的钱,她有的是钱,才不在乎钱这种东西,她却是很在乎中年儒士为什么不去骗别人,而偏偏来骗她,这就让她很不能忍受了,所以跑到亭子那边,直接就说有个人想侮辱她,根本就没说什么科考题目的事情,然后李日知他们就一起跑了过来!

李日知问道:“这个人想要骗你?他说了什么?”

陈英英呸了声,道:“他说他想要卖今年的科考题目给我,还说他是吏部尚书的幕僚,因为尚书特别信任他,所以他才会知道科考题目的!”

李日知看向了中年儒士,他也想起了童贵奴和他说过的话了,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抓到了一个!

第二百零九章 招得快

李日知蹲下身子,看着中年儒士,道:“你有今年科考的题目?是哪个科的题目?”

中年儒士还没有意识到他被抓了,还以为是那个女公子没把话说清楚,以至于出现了什么误会,他忙道:“我没有题目,我只是随便看到了题目,随便看的,也不知道真假,而且我这个人记性不大好,有很多东西记不清楚……”

这话说的,就算是把他现在抓进长安县的衙门里,他也一样可以狡辩,完本可以不承认他骗人,反正一切都是不知真假,随便看的,再加上他记性不好,如果谁被他骗了,除了自认倒霉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方法,因为他在一开始就说了,不知真假啊!

李日知哼了声,道:“不知真假,那就是假的了,把他扔到放生池里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想想那题目是真是假!”

成自在答应一声,拎着中年儒士的后脖领子,就要把他给扔到放生池里去!

中年儒士吓得大叫:“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者非君子也……我想起来了,是真的,那题目绝对是真的!”

成自在这才把他放下,李日知上前道:“什么科的题目?”

“进士科的,当然是进士科的!”中年儒生又道:“如果想要别的科的题目,这个,我倒也可以再去帮你们看看,如果你们不信我的话,我也是可以帮你们的忙,引见你们去见吏部尚书的大管家,你们不信我,总不会不信大管家吧!”

李日知咦了声,竟然还有吏部尚书的大管家参与?这怎么回事,看起来象是真的一样,难不成真的有科考题目泄漏了出来?

李日知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要接着审问,然后顺藤摸瓜一番,还是把这个中年儒士给押到衙门里去审问,毕竟这属于是官府的事情,他不好越俎代庖。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就听后面有人说道:“和他费这些口舌干嘛,他只是个骗子,又不是杀人犯,李哥哥你要想问他什么,只需要把大嘴巴子先抽到他脸上,然后再问,那问他什么,他就一定会回答什么,保证是真话!”

李日知回头一看,见是吉大通过来了,吉大通冲他一笑,又道:“这人说什么科考题目,又攀扯吏部尚书,这明显就是个骗子,不会冤枉他的,那么抽他几个大嘴巴,难不成李哥哥你还舍不得么!”

李日知心想:“我有什么舍不得抽他的,但这种事情不好由我来做啊,你才是官府中的差官,我可不是!”

吉大通加快几步,走到了中年儒士的眼前,借着走路的那股冲劲,他飞起一脚,正中中年儒士的大脸,鞋底子的印把整张脸都给盖住了,从脑门上的鞋尖开始,到下巴上的鞋跟结束,整张鞋完整清晰的印到了中年儒士的脸上,一点儿都没有浪费!

中年儒士的鼻血刷地就流出来了,所幸没晕,他叫道:“饶命啊,差爷饶命,差爷饶命,小人这不还没骗出钱来呢么,可以原谅,可以原谅!”

李日知和成自在他们都是一愣,乖乖的,这么狠啊,这算不算是严刑逼供?

只有陈英英气道:“没用的废物,要有骨气,你应该多坚持一下,这样才好多揍你几次!”

对于中年儒士想找傻子骗,结果找到了她的头上,她是非常不满的,难道自己象傻子吗?小姑娘很记仇的!

吉大通上前,抓住了中年儒士的头发,把他扯到池边,直接就把他的脑袋按到了水里,中年儒士怎么挣扎都没有用,被呛水呛得几乎晕过去!

从吉大通过来,到把中年儒士的脑袋按到水里,他一句都没有问,直接上来就修理中年儒士,这和上公堂审问完全不同,什么证据不证据,对于最基层的小吏来讲,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问出东西来,这就可以了!

李日知在旁看着,眉头皱起,心想:“如果是个无辜的人,那挨了这么一顿暴打,心里会怎么想?他不会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吧?”

他是这么想的,但傅贵宝和成自在却拍手叫好,尤其陈英英更是开心,吉弟弟虽然老大不小了,还见着人就叫哥哥,但办事干脆,很值得表扬赞美!

当吉大通把中年儒士的脑袋从水里提出来时,中年儒士先喷出口水来,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招了,我全招,求爷爷手下留情,小人水性不太好啊!”

吉大通这才把中年儒士的头发放开,道:“那你就招吧!”

中年儒士松了口气,道:“爷爷让小人招什么,小人就招什么,绝对不会有半句隐瞒……”

没等他说完呢,吉大通就又抓住了他的头发,把这中年儒士的脑袋又给按到了水里,把中年儒士呛够了水,这才又拎了起来,吉大通还是一句话没问。

审问,审问,审犯人要问才行,可吉大通把这中年儒士好一通修理,却是什么也没问!

李日知这下子可看得纳闷了,什么也不问,这让犯人招什么呢?

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中年儒士这次又再能呼吸之后,他喷了几口水,还真就没吉大通问,他便语速奇快,估计是怕说得慢了,再被吉大通给按到水里,他道:“这不科考了么,这是发财的好机会,小人和几个朋友商量了一下,决定做笔卖题目的生意……”

他直接就把实话说了出来,倒也没有太复杂的计划,主要就是利用一些考生们想考中的心态,他们假装知道考题,然后把题目卖给考生,当然,主要针对的考生,还是那些有钱的,穷酸考生根本花不起钱,骗子也自然不会去找那麻烦。

这个中年儒生打扮得象模象样,然后四处寻找目标,找到目标之后,便一通推销考题,其实考题都是瞎编的,如果考生上当了,那么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果有考生不相信,那么他们就进行下一步计划,那就是把考士带到一个座小院子里面,那里有另一个骗子,装成是某个大人物家里的管家。

这个管家说是他偷偷看到主人的文书,发现上面竟然是本次科考的题目,然后这个骗子还会再斥责中年儒士,并且义正辞严地表示,他决不会出卖题目的,如果被主人发现,那可就会出麻烦了,所以他绝不会做出有损朝廷的事来,表现得非常正人君子,如此表演一通。

考生这时候就会开始相信了,然后中年儒士在旁一通劝,并且还会说这个考生和他有点儿亲戚关系,请这个管家一定要帮帮忙,搞得气氛非常僵持,管家就是不答应!

这时候,便又会再有一个人来,也是个骗子,这个骗子会很着急地说管家的家里出了意外,现在有了病人,或者其它什么借口,反正就是需要一大笔的钱,而笔钱正正好好,比刚才开始中年儒士和考生谈的价格高一点。

管家这时候便只好松动了口气,表示只要能给他这样一笔钱,他就可以把科考题目卖给考生,考生这时候一般来讲都会搞晕了,从不相信到相信,然后到深怕买不到题目,其实到这个时候就已经是涨价买题目了,考生也会愿意的!

考生给了钱,管家把题目给他拿走,而且还会叮嘱他不要泄漏,因为知道题目的人越多,那么考生考中的机会就会越小,而几乎所有买到题目的考生,都不会泄漏题目的,除了少数奇葩考生会把题目转身卖掉之外,基本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而卖假考题的这种案子,都会是在科考完之后才会暴露出来,但买假考题的考生,基本上都不会去告发,因为一告发,那就等于承认他买考题了,自承是作弊了,那他以后还想不想考了,名声也臭了啊!

只有那种投行卷投得很好,也买了考题,然后还没有考中的考生,会闹一闹,但那些收了行卷的豪门也会劝他消停些,以后不要再上这种愚蠢的当了,至少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做过这样愚蠢的事!

所以,卖假考题的这种骗局,看似很危险,但实际上安全得很,官府从来没有严厉打击过,当然,这也和骗子们从来没有押对题目有关,并和买题目的考生愚蠢程度有关,但反过来说,要是真的押对题了,那后果可就是真的严重了!

中年儒生把话说完之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吉大通,等着吉大通放他,吉大通却摇了摇头,道:“本差官让你说这个了么,你胡乱说些什么,再招!”

“爷爷,你让小人招什么样,可否圈个范围,也好让小人一招就中!”中年儒生哀求道。

吉大通道:“还敢反问本差官,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他拎起中年儒生的头发,又要往池水里面按。

中年儒生大声求饶,叫道:“招招,小人再招,刚才小人路过一户人家,进去偷了个肚兜出来,挺好看的……”

吉大通还是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水里,等再把他揪起来时,中年儒生又招了昨天他骗了一桌酒席吃,然后又再招了前天他有一场庙会,他去给人算命的事,然后又是大前天……一路招供了下去!

李日知叹了口气,对付某些人,还真得用某些特殊的方法啊,要是换他审问这个中年儒生,虽然也会审出结果来,但要这么直接痛快,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他转过头,见傅贵宝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傅贵宝瞪起眼睛,道:“这生意不错啊,稳赚不赔,被骗了的人还只能怪自己愚蠢,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这生意做得!”

成自在笑道:“这次进京赶考的士子,那人数可多了,数都数不清,现在不知道长安城中,有多少的骗子在寻找愚蠢之人哪,这生意可不是做得么!”

李日知嘿嘿两声,谁蠢谁不蠢的,倒也实在不好评论,毕竟就算有考生上当,他们也不会说出来的,买到了科考题目,藏着掖着还怕被别人发现呢,哪可能主动和别人说呢!

陈英英却道:“那你们说,会不会有些骗子卖的考题,正好就是今年科考的题目呢,骗子押对了题目,却事先当假题目卖了,结果买到题目的考生,反而考上了,那这事儿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太有巧合性了,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虽然骗子要想骗人,那么胡编乱造的题目肯定还是要有一些水平的,但也绝对不会水平高到押对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买题目的考生,那可真是走运到了极点了!

第二百一十章 士子赵建

放生池边,吉大通按着中年儒生的脑袋,把口供已经问到了去年这时候了,中年儒生乖得很,招出了他做过的不少坏事儿,但却都是小坏事儿,大坏事儿一件没有,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是个能干出杀人放火这种事的凶恶之人。

吉大通把中年儒士松了绑,却没有把腰带还给他,反而把他的上衣给扒了下来,鞋子也不许他穿,然后让他手提着裤子,在前面走,吉大通在后面押着。

于是乎,中年儒士只好光着膀子,光着脚丫子,手提裤子,垂头丧气地走,他的双手不敢离开裤腰,没有腰带,如果他一松手,裤子就要掉下去,那就太有辱斯文了,虽然他是个骗子,但好歹也读过几天书的嘛!

坊里的一大群小孩跑了过来,对着中年儒士叫道:“羞羞羞,光屁股……”

中年儒士对着这一群小屁孩儿怒道:“我光的是膀子,不是屁股!”

“光屁股,还有膀子,羞羞羞!”小孩儿们立刻就加了一句。

中年儒士虽有心去打小孩儿,却腾不出手来,只好自认倒霉,被吉大通押着回县衙。

吉大通回过头来,对李日知道:“李哥哥,我得带着这家伙回衙门,把他的同伙揪出来,你们要想回去读书就回去吧,要是想跟着我一起去衙门,那咱们就一起走!”

李日知想了想,既然已经知道了整个骗局,抓人又用不着自己,那也没有必要再去了,不如回家去读读书,毕竟学业不可耽误,过不了多久,就要参加科考了,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李日知告别了吉大通,带着傅贵宝他们回陈宅读书去了。

对于长安城里的骗局,李日知他们是可以保持淡定的,毕竟事先知道了,但进京赶考的书生数以千计,虽然考进士科的考生只占一小部份,但却也是一个巨大的市场,骗子们想要寻找目标,那还是极容易的。

城外,得道院。

虽然前几天经历了积豆观的事情,但借住在这里的书生们却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李日知因为破案有功,已经被皇帝和皇后召见过了,李日知把行卷投到了武皇后那里,还救了一位皇子的性命,这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了,李日知并没有告诉他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所以书生们还没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想法,还在拼命四处的投行卷,或者复习功课,还在为参加科考做准备。

全束方和另一个也是从郑州来的士子住在一个房间里,这个士子名叫赵建,虽然读书也不错,当然,能通过州里的考试,来到长安的士子,读书的水平都可以,但赵建要和全束方比起来,那就要差上一大截了。

赵建没有和李日知比较的想法,如果他知道了李日知的境遇后,估计他得嫉妒的跳井,他只不过是和全束方一比较,那心情就糟糕得不得了了!

全束方也不算是个有本事的,在郑州的时候,那他是州考第一,可到了长安,他发现自己可能前五十名都排不进去,所以只好拼命地投行卷,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投中一次行卷!

这天晚上,全束方回到得道院之后,满脸春风地对赵建道:“赵兄,今晚别在寺里对付了,走,我请你去镇上吃酒肉,不醉不归!”

赵建看他得意的样子,便问道:“如何,全兄你投行卷成功了,是投的哪家?”

全束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王公贵族的门,我是进不去的,但六部却感觉有可能,所以我便厚着脸皮,去了礼部侍郎的家,就在他家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他下值回家,我便上去投行卷,礼部看了我的履历,还有写的那诗文和策论,觉得不错,便接下了我的行卷!”

赵建啊的一声,道:“礼部侍郎,那可是掌管考试之人啊,只是不知他会是监考官,还是阅卷官,如果是阅卷官,那全兄你高中便是指日可待了!”

全束方摇头道:“侍郎说都不是,但他可以把我的行卷介绍给其他高官看,尽量为我扬名,不过,最终能否考中,还是要看诗词文章,打铁还需自身硬嘛!”

赵建连连点头,可心中却不是滋味,自己和全束方住在一间房子里面,可要说有钱,全束方比他有钱,要说文章水平,全束方是郑州州试第一,要说投行卷,现在全束方又投中了礼部侍郎的。

反观赵建自己呢,就不一一说了,太伤心,反正就是啥也不行,直到现在为止,他的行卷都没有人收,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行卷能不能投出去了。

万一投不出行卷去,那能考中进士的机会就不是太大了,除非文章一流,可赵建又自认自己的文章算不上一流,所以他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比全束方要差得远了。

这一晚,赵建跟着全束方,还有一众都是郑州来的考生们去喝酒,酒桌之上,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无论心态如何,都是大醉而归,赵建当然不是例外。

第二天上午,赵建才醒转过来,发现同屋的全束方已经出门了,他便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好半天的傻,一直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他才出了屋子,他也不在寺里吃饭,越心烦,便越想喝酒,又想去镇上的小酒馆里买醉。

等他到了镇上,进入了一个小酒馆后,要了半斤水酒,外加两盘小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正打算把自己给灌醉,却听到旁边桌上有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让他给听见了。

那是两个做文人打扮的人,都是中年人,其中一个穿蓝色的袍子,一个穿的是灰色的袍子,衣着也都算是讲究,不过却都有些鬼鬼祟祟的,桌上也是摆着两盘小菜,还有一壶酒。

灰袍文士小声说道:“听说今年进士科的题目颇有难度,不知是真是假?”

蓝袍文士道:“这个消息倒是真的,今年的进士科题目有些偏,一般人是答不出来的,如果不做好万全的准备,那进了考场非得发懵不可!”

就是这两句话,声音不大,却让赵建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赵建心想:“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听错了,今年的进士科题目?这是绝对保密的啊,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难或者不难呢?”

他一下子就留上了意,假装喝酒,实际上是非常用心的在偷听,耳朵几乎都要竖立起来了。

就听那灰袍文士说道:“吴兄,能不能想想办法,把题目弄出来,让小弟一观?你也知道,小弟十六岁下场参加科考,考了二十年了,仍旧没有考中,眼看着岁月蹉跎,鬓边已然出现了白发,实在有愧家中父母妻儿啊!如果今科能得到题目,那必会考中进士,不但家人欣慰,小弟也会感念吴兄的大恩大德,以后吴兄但有差遣,小弟无所不从!”

这番话虽然说得有些啰嗦,但却清清楚楚的传达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个穿着蓝色袍子的文士姓吴,他是可以弄出本次科考进士科题目的!

赵建的心脏砰砰狂跳,他可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竟然有科考题目提前知道这种好事儿,他在郑州时只知道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自认也读过不少的书了,但书上可没有写过,考试题目还能泄漏这种事!

对于他来讲,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啊,他现在都失望到要买醉的地步了,上苍把一扇门关上了,却为他开了另一扇门,如果能提前知道了考题,那还投个屁的行卷,还复习个屁的功课啊,直接就考上了啊!

投行卷可以扬名,但那也只是在考卷水平差不多时,谁的名气大,谁的靠山硬,那就先取中谁,但如果考卷水平相差太多,那就算投行卷投得再好,也要往后面排啊!

赵建的眼睛刷地就亮了,他直瞪瞪地看向两个文士,听他俩说话,所幸那两个文士并没有注意到他,还在说着自己的事情。

穿蓝袍的吴文士喝了一小口酒,道:“进士科的题目嘛,太难弄了,而且也贵,不如你改考别的科目吧,比如说考个明算科,这题目就便宜得多了,你看如何?”

赵建心想:“考什么科不是要去礼部报备么,都已经报备完了,现在改来不及了吧!”

可灰袍文士说道:“可我已经报了进士科,如果改考明算科,这手续方面……”

“只要你拿钱出来,礼部的关节方面,自然由我去为你操办,你不必担心。”吴文士说道。

灰袍文士点头道:“也好,对于小弟来说,考什么科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做官,那小弟就改考明算科吧!只是这费用方面?”

吴文士伸出一只手来,比划着道:“五十贯,我也不多要,但如果少一贯,这事儿就算拉倒!”

灰袍文士倒也算是爽快,点头道:“好,那便五十贯,咱们说好了,用金银结算可以吧,要不然五十贯的钱得多重,我哪可能带在身上!”

“可以啊,这没问题,金银也是可以的!”吴文士点头答应。

灰袍文士从怀里换出一个小袋子,在手里掂了掂,递给了吴文士,吴文士递过之后,揣入了怀中,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信封,递给了灰袍文士,灰袍文士迅速揣入了怀中,立即便告辞离开了。

赵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脑子里面乱哄哄的,他认为自己刚才看到了这个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一场交易,这场交易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脑子里面乱成一团,根本就没办法思考了!

那个吴文士还在喝着小酒,赵建却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刚才灰袍文士坐的位子上,他坐了下来,看着吴文士,吴文士吓了一跳,也看出赵建!

吴文士很是惊讶地道:“这位仁兄,你找谁啊,我不认得你啊!”

赵建道:“兄台,你姓吴啊?”

吴文士更加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吴啊?”

赵建又道:“吴兄,你能弄到今科考试的题目,进士科的题目?”

吴文士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对赵建道:“这位仁兄,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那科举考试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考题怎么可能外泄,我又怎以可能知道题目呢,你一定是搞错了!”

赵建却急道:“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你们说了呀,你还收了那个人的钱,怎么现在又说没有这回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子洗马的大管家

听到赵建的质问,吴文士却连连摇头,道:“没有的事情,你不要乱说,再说小心我和你翻脸!”

赵建拉住了吴文士的袖子,道:“你俩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就坐在你俩身后,你俩说的是什么,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不承认了呢,难不成你怕我去报官吗?”

吴文士又往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位仁兄,你不是想抓我报官啊?我可告诉你,我在官场上可是有朋友的,你想告我,你也告不赢的,我只要不承认就可以了!”

赵建连忙也把声音压低,小声道:“我当然不是要拉你去报官,那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想,你要是能弄到考题的话,能不能也让我看看啊!”

吴文士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说道:“这不好吧,我只能给亲朋好友弄弄考题,可不敢让太多的人知道,你拿了考题无所谓了,但我却是要砍头的,泄漏考题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赵建却道:“我保证不说,这种事情哪可能到处去和人说,自己去闷声考试就行了呗,知道的人要是太多了,我岂不就是没有优势了!”

吴文士犹豫了一下,道:“你真能保守秘密?你要是说出去,那可真是害死我了!”

赵建松开扯着吴文士袖子的手,并且还对吴文士行了一礼,道:“我对天发誓,如果我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了,那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吴文士这才松了口气,表情放松,道:“既然这位仁兄肯发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这生意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题的,你要是没钱,那就什么都免谈了!”

现在小酒馆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无旁的客人,酒馆伙计离他们挺远,坐在门口的一张小凳子上打瞌睡,没有人打扰他俩。

吴文士重新坐好,看着赵建,道:“不知这位仁兄,你想买什么科的题目啊?”

赵建道:“当然是进士科,我来长安报的就是进士科,怎么样,进士科的题目你能弄到不,要多少钱?”

吴文士想了想,道:“进士科的题目挺有难度的,不如仁兄换个科,改科目的事情可以包在我的身上,考别的科不是更容易考中么,进士科一科才取二十几个,实在是太难了!”

赵建嘿了声,道:“要是提前知道了考题,那又有什么难的呢!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吧,多少钱?”

吴文士伸出两个手指,冲着赵建晃了晃,赵建大喜,道:“二十贯?怎会这么便宜,刚才我听那个考明算的还要五十贯呢!”

吴文士嘿然道:“是啊,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他把两根手指又冲着赵建晃了晃。

赵建不再兴奋了,也笑不出来了,他道:“两百贯?这,这也太贵了,我没那么多的钱啊!”

不要说两百贯了,其实就算是五十贯,也是一大笔的钱了,只要不是在京城长安,在别的地方,绝对够买上几亩好地,还能再盖一座小院子了,完全可以过上舒服的小日子。

吴文士的脸色刷地就沉了下来,道:“没有钱,你和我废这么半天的话干什么呀,你这不是浪费我的时间么!”

说着,他站起身来,假装就要离开。

赵建连忙拉住他,道:“别走啊,有事儿好商量。关键我不知道你的考题是不是真的,你让我冒然给你凑两百贯,这也说不过去吧!”

要是钱少,赵建一冲动说不定现场就付了,他虽然不是出身大富大贵的豪门,但也绝对是有田有房的地主之家,如果和全束方比,或者和李日知傅贵宝他们比,那他是挺自惭形秽的,但要说几十贯上百贯的钱,他还是拿出得来的,再找人借一借,二百贯虽然会有些吃力,但也不至于凑不出来。

吴文士一脸的不屑,道:“你要是拿不出钱来,就说拿不出便是,何必说什么是假的考题,你要是怀疑,那正好我不想卖给你呢!”说完这话,他作势又要走。

他越是这么不想做这笔生意,赵建就越觉得这事儿是真的,他道:“只要你能证明那考题是真的不就得了,二百贯而已,我用金子付你,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题,这总行了吧!”

吴文士犹豫了一下,道:“那也可以,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生你的气,那么太子洗马……”

赵建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两只眼睛放光,他用发抖的语音说道:“太子洗马?他,是从他那里得知的考题吗?”

吴文士嗨了声,道:“太子洗马那是何等的身份,就算人家想要发财,也不需要用卖考题这么大风险的事啊!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说的是太子洗马家的大管家的话,你总不会不信吧!”

赵建颇有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太子洗马何等身份,做这种官的人必定是太子的心腹之人,以后朝堂上的重臣,想要发财什么样的办法没有,怎么可能干买卖考题这样的事情呢,犯不上冒这种风险啊!

赵建问道:“是太子洗马在看考题时,被大总管给偷看到了?”

吴文士咦了声,道:“这个,你怎么会知道,你认得大管家,他和你说过,不可能啊!”

赵建道:“我猜的,我不认得大管家,你能给我引见一下大管家吗?”

吴文士道:“我知道大管家住哪儿,他家里出事儿了,他正好这几天都在家,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不过,你得先把钱准备好才成,不要到了之后,你又说没有钱,你这不是耍我呢么!”

赵建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吴文士又起身要走,赵建连忙拉住他,一咬牙,道:“要不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去给你凑钱!”

吴文士哼了声,道:“我只等你两刻钟,如果两刻钟你还不回来,那我就走了,反正我也不想做你的生意!”

赵建嗯嗯两声,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仍到了桌子上,大步出了酒馆,往得道院跑了回去。

吴文士望着赵建的背影,从牙缝里挤了一丝冷笑。

赵建一路狂奔,跑回了得道院,他首先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把路费什么的都翻了出来,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路费当然是要带足的,尤其是象赵建这样上京赶考的士子,更是要带够几个月的路费,以免滞留长安发生断炊这样的严重事情。

赵建除了平常花用的铜钱之外,压包袱用的是两小锭金子,这是他出门之时,父亲亲自给他带上的,用处就是以备不时需,如果兑换成铜钱,绝对可以超过一百贯,甚至有可能达以一百二十贯。

赵建拿出这两小锭金子,在手中掂了掂,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如果我去看时发现题目是假的,那我不买便是,只是还差了大概一百来贯,却是不知该管谁借。”

就在这时,全束方回来了,他早上出门办事,办完事吃了中饭,便回得道院休息,正好看见赵建在屋子里面。

全束方道:“赵兄,你在干什么,是要出门吗,怎么翻起包袱来了?”

赵建见他回来,忙道:“全兄,小弟遇上了些事情,急需一百贯,你手头宽松不,可不可以借小弟一百贯?”

全束方大吃一惊,道:“一百贯,怎么会这么多,你以为我是傅贵宝那样的大财主啊,这可是一大笔的钱!你,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女子,想要为她赎身的那种?”

书生遇到风尘女子,陷入爱河无法自拔,想方设法为女子赎身的戏码,这几天全束方看到过两次,当然并不是郑州来的士子,但却也没有要用一百贯这么夸张的价钱去赎身。

全束方对这种事情是反对的,他又道:“赵兄,你我这样的人家,都是本本份份的,没什么外财,所带的路费都是家人一贯一贯攒出来的,你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去赎个女子,以后你会不会后悔,咱们现在先不提,你拿了父母的血汗钱去做这种事,你对得起父母吗?”

赵建心想:“这是说的什么狗屁,我干嘛要去赎什么女子,我可是去干正事的,当然这个正事是不能告诉你的!”

赵建道:“和女子没有关系,我家有一亲戚得到急病,我得给他弄些钱去,是穷亲戚却得了富贵病,特别花钱的那种痨病,我要是钱够的话,当然不会管你借啦!”

“这样啊!”全束方犹豫了一下,道:“一百贯我有,但如果借了你,我的手头也就紧了,所以咱们亲兄弟明算账,空口无凭,立字为证,你看如何?”

“这是应该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赵建见他肯借钱,自然是大喜,立即取了笔墨,写了欠条出来。

全束方做事干脆,立即便取出两小锭金子,和赵建的金子差不多,交给了赵建,赵建道了声谢,立即跑出了得道院。

全束方见赵建跑得又急又快,心想:“看来是真的有急事儿,要不然不会跑成这样!”

赵建非常着急,从时间上算,已然超过了两刻钟,不知那个吴文士还在不在酒馆里,要是他走了,那自己这一通可就是白忙乎了,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等到了小酒馆时,就见里面的吴文士还在,并没有离开,赵建这才松了口气,还好,看来自己超出的时间还不多!

见赵建回来,吴文士站起身来,往桌上扔了一串铜钱,走出店来,对赵建道:“你要是晚来一小会儿,我就要走了,我看你是没诚意谈这事儿,而我也不太想和你谈这事儿,不如咱们就此作罢吧!”

赵建拉住吴文士的手,笑道:“别,别着啊,你且容我喘两口气,然后咱们再一起去见大管家!”

“好吧,看你非要这样,我也只能答应了!”吴文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乎他确实是不想带赵建去,但碍于情面,也只好答应了,谁让赵建这么热情呢!

休息了片刻,赵建便和吴文士一起去见太子洗马的大管家,离此倒也不算太远,顶多也就二里多地,没走多一会儿的工夫,他俩便到了一座小宅子跟前。

这宅子不大,但却很是整洁,吴文士上前敲门。院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来,这老者衣着考究,精神非常好,他开门看是吴文士,便咦了声,道:“你怎么来了?嗯,幸亏你来得早些,要是再晚一刻,我便要回郎君的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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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买题

吴文士忙上前道:“王伯父,小侄找你是有事儿呢,咱们进屋说成不?”

赵建心想:“原来这精神头儿很足的老者姓王,是随主人的姓吗?可是太子洗马有姓王的吗,到底是哪位太子洗马啊?”

王老者嗯了声,正想要放吴文士进来,却看到了吴文士身后的赵建,他皱了皱眉头,道:“这人是谁,你知道我不喜欢见外客的!”

吴文士忙道:“这人是我的好朋友,是这次进京赶考的士子,考进士科的,知道你这能弄到考题,所以便来问问!”

王老者大吃一惊,看了看吴文士,又看了看赵建,他伸手推了把吴文士,道:“你还是不要进屋了,我和你们也没什么好谈的,我弄不来考题,你们找错人了!”

赵建见他赶人,连忙上前,说道:“不知老丈如何称呼,在哪位太子洗马的府上做管家啊?”

可王老者却道:“我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也不想告诉你我在哪位太子洗马的府上当管家,你们还是走吧,不要来找我,什么考题不考题的,我记性不好,看过就忘!”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干脆,但赵建却大喜,从这番话里面,他听出来了,这个老者肯定是某位太子洗马的管家,而他是看到过考题的,要不然他会说不知道,怎么会说忘记呢,那么重要的东西,看过之后,怎么可能忘记呢!

赵建连忙又道:“王老丈,你且开个价出来,我花钱买你的考题还不行么,我只买进士科的考题。”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里挤。

王老者大怒,他的力气没有赵建大,竟然被赵建挤进了院子,王老者道:“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吴文士也进了院子,道:“王伯父,不要这样,这样仁兄想要看看考题,你就发发慈悲,让他看一看吧!这位仁兄,你肯定不会白看考题的,对吧?二百贯,有问题没?”

赵建为了显示他很有实力,便道:“没有问题,钱就在我身上,只要王老丈把考题借我一观,那么这两百贯就是你的,当然,必须要是真考题才行!”

王老者却一瞪眼睛,对赵建道:“你这个年轻人,真是好不懂事,你知道这个姓吴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认得他吗?他要是坏人,把你给诓骗到了这里,然后一刀杀了你,或者打晕你,抢了钱走,你上哪儿找他去?”

赵建顿时脸色一变,可不是么,他光想着买考题了,却忘了安全问题,但这个王老者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他不是坏人,和这个吴文士也不是一伙!

吴文士却道:“王伯父,你这是说的什么,你不是第一天认识小侄了,我哪能干那种事,这事儿就是一个生意,愿意做就做,不做就拉倒,你要是这么不想卖,那我们走就好了,二百贯留着买田买房,干什么都够了!”

说着,吴文士拉着赵建就要走,赵建却不想走,他感觉这个王老者可能是真有考题,不会是骗子,骗子应该使劲让自己买才对,怎么会反而往外推自己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王老者见吴文士要走,他立即就道:“快走快走,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谁有考题你们就找谁去,不要在我家里烦我!”

说着话,他还大力推吴文士和赵建,把他俩往门外推,不过,赵建不肯出去,王老者还真推不动他,吴文士倒是直接出门了,可见赵建不走,他只好又回来,要拉赵建出门。

就在这时,后院忽然有人跑了过来,是个年轻人,他叫道:“父亲,祖父他老人家又吐血了,药吃完了,我得去抓药,父亲你有钱吗,一剂药一贯,得连抓三剂才成,还要买些补品,恐怕得要三贯半才成!”

王老者顾不得再推赵建,急道:“怎么又吐血了,你且等着,我去拿钱!”他快步走向后院,不理赵建和吴文士了。

年轻人答应一声,看向了赵建,又看到了吴文士,他咦了声,道:“吴兄,你怎么来了?”

吴文士唉了声,三言两语说了来这里是要考题的,愿意花钱买,年轻人听了之后,见他颇有意动的表情,他父亲不愿意卖,他却是愿意的,看样子是这样的。

年轻人道:“那个什么考题,父亲从不向人说,也没有告诉给我。不过,就算知道考题也没用吧,得有本事做文章才行啊,还得比别人做得好,那也是很难的,反正我一看书本就头疼!”

赵建心中嘿然,这个年轻人肯定是个读书不成的人,想想也是,他只是一个管家的儿子,和他父亲一样能当上管家,就是最大的出息了,心思不可能放在读书上面,他当然不能明白提前知道考题意味着什么。

赵建问道:“你的祖父生病了么?”

年轻人点了点头,道:“是的,长年得病,这次又严重了,不知能不能熬过去,只是吃的药太贵了,差不多已经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这座宅子也要抵押出去了,换了钱给祖父看病!”

他向四周张望,看着这座小宅子,又叹气道:“要是没有了房子,一家人住哪儿啊,祖父被折腾了之后,会不会病情加重,唉!”

赵建问道:“要想治好你祖父的病,大概得要多少银钱?”

年轻人摇头道:“无底洞,没数儿!不过,看样子要熬过到年底的话,至少也得二百五十贯,不可能再少了!”

吴文士听了,也摇起头了,道:“我看就算是有万贯家财,这么个治病法儿,也是要花个精光啊,这还只是到年底,就得二百五十贯,这要是多熬几年,你们家怕是得借高利贷,估计到你儿子那辈怕是都要还不清啊!”

年轻人道:“他是祖父啊,只要我们还能花得起钱,就得救他,不能眼看着他不行啊!”

吴文士点头道:“这倒说得也是,就是苦了你了!”

赵建没吱声,心中却想:“他家里有病人,这是急着要用钱啊,至少要二百五十贯,这比我预计的要多出五十贯来,只是不知那是什么病啊,要吃那么贵的药,好家伙,一贯钱一剂药,这简直可以说是富贵病了!”

他摸了摸胸口,他戴了一块上好的玉佩,大概也能值得二三十贯,加上他自己的两锭黄金,大概能到一百五十贯,再加上全束方借他的一百贯,估计马马虎虎能够!

二百贯不愿意卖,二百五十贯,那王老者应该能答应吧?

赵建是很希望他答应的!

这时,王老者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大概一贯左右的铜钱,交给了年轻人,说道:“家里就这么多钱了,你拿去先抓一剂药来,我这便去郎君府上,求郎君给想想办法!”

年轻接过钱,却道:“郎君是个清官,家里也没有什么钱啊,再说都借过好几次了,估计是真的借不出来了。要不然,咱们把这宅子卖了吧,凑钱出来给祖父治病吃药!”

王老者看向这座小宅子,眼中满是不舍,看样子这是座祖宅,是他父亲的,现在为了给父亲治病,要卖父亲的房子了!

赵建见此情景,也是很感动,这王老者是个孝子啊,特别关心父亲的病情,那么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他道:“王老丈,不如我用给我二百五十贯,你把那进士科的考题给我看了看,如何?”

年轻人大喜,忙道:“父亲,如果有二百五十贯的话,那祖父的药费就有着落了,那个考题你就和这位仁兄说一下吧!”

王老者满脸犹豫,但却仍旧摇了摇头,看样子他还是不想把考题泄漏出去,他应该是知道泄漏考题是很严重的罪行吧!

年轻人又道:“咱家已经没钱了,也没地方可借了,能借的人都让咱们借了好几遍了,除了卖宅子外,我看也没什么办法了,可祖父要是离开了家,去了别的地方,就算有钱给他吃药,估计他光生气,就得气死!”

“什么死呀死呀的,乱说话!”王老者斥责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他似乎是很动摇了。

这时,赵建说话了,他道:“算了,如果实在不卖,我也不勉强了,这便走人!”他转身就往门外走。

吴文士和年轻人一起叫道:“是治病要紧,还是把考题卖了吧!”

王老者跺脚道:“好,好吧,那就卖,不过,二百五十贯要现钱,赊账可是不行的!”

赵建大喜,王老者终于肯卖了,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他家有病人,急需钱买药,估计王老者还是不肯卖的,不过这样是最好的,免得王老者买给了自己之后,再卖给别人,卖的人越多,他这个买题的就越不划算。

赵建深怕王老者返回,从怀中掏出金子,还有自己的玉佩,一起塞到了王老者的手里,道:“考题呢,拿来给我吧!”

王老者叹了口气,让年轻人拿来纸笔,他把进士科的题目写在了纸上,折好,把纸条交给了赵建,然后道:“这几个题目就是我看到的,现在就给你了,拿了题目,你赶紧走吧,免得我反悔!”

赵建心想:“你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只要我看一眼,就会牢记在心,完全可以不必再买你的考题了。”

他刚想要打开纸条,看看考题,却被吴文士拉住,道:“这可不行,不能在这儿看,要是你看了之后,想反悔,往回要银子怎么办?还是到了外面再说吧!”

年轻人也说了声:“还是出门看吧!”

吴文士和年轻人一左一右,把赵建给挟架着出了院子,到了大门外,年轻人把门上,吴文士这才道:“现在能看了吧?”

赵建嗯了声,道:“要是再不看,那我还真就不想要了呢!”

他把纸条打开,看到了里面的考题,里面的考题不止一道,有好几道,主要是时策,但这几道题目都比较鸡毛蒜皮,甚至最后一道大题,竟然是如何调节长安的物价,让老百姓能经常吃到肉食!

赵建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的题目,难道不应该是那种辽东题,或者西南题么,怎么会是长安的物价,真是难以相信!”

这种题目,应该是女人才会关心的吧,朝廷科考,多么严肃的大事,怎么弄出菜篮子里的那点儿事了,这份考题不会是假的吧?

赵建这时候真就有种冲动,他想要退货,他不要买这考题了,太不告谱儿了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考前

赵建对年轻人说道:“你父亲是不是在骗我啊,这是什么考题?如何调控物价,还要让百姓都能经常吃上肉食?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科考乃是多么庄重的大事,怎么可能出这样的考题!”

年轻人和吴文士互视一眼,似乎他们早就料到赵建会说这样的话,年轻人道:“怎么会乱七八糟呢,民以食为天,百姓能吃饱穿暖,便是朝廷的第一大事,怎么可能不庄重呢?”

赵建听了大怒,他现在有种感觉,这个年轻人就是在消遣他,而那个王老者则是在欺骗他,骗他的钱财,二百五十贯啊,可不是小数,那可是好大一笔钱!

赵建怒道:“买东西花了多少钱,今天晚上吃了什么菜,那是围着灶台转的妇人才会关心的事,我辈乃是要治国平天下的士子,怎么会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今科的考题!”

没等年轻人说话,吴文士说道:“这位仁兄,你的话我不敢苟同,你说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么,你有什么办法来调节物价呢,又有什么办法让百姓都能常吃到肉呢?”

赵建呃了一声,忽然间,他感觉他似乎是真的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调节物价,还有能让百姓常吃到肉,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太难了,不仅做起来难,就算是让他分析一下,然后提提建议,那都是极难的!

建议不是乱提的,要具有可行性,起码看上去要象是可以实行的,否则阅卷的官员是不可能通过这个的试卷的!

赵建道:“这,这,这……这我得好好想一想了!”

年轻人道:“今年的考题很难,而且很偏,不是普通人能料想得到的,所以这考题绝对值二百五十贯。要不然这样吧,如果这考题不对,那我家住在这里,你不是知道了么,你来砸了我家,要不去官会举报我父亲也成,反正如果题目不对,要杀要剐,我和我父亲二人,随你怎么处置,如何?”

吴文士也在旁边帮腔,他道:“话已要说到这份儿上了,这位仁兄,你还是赶紧回家,好好地想想怎么答题吧,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赵建这时脑子里全是这道考题,他听了两个人的话,点了点头,道:“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我今天就信你一次,到时考完试再看吧!”

说罢,赵建说完,转身离开,吴文士连忙跟上,走出几步,他回头冲着年轻人打了个眼色,年轻人冲他点了点头,吴文士这才跟着赵建走了,年轻人则转身进了院子。

年轻人进了门之后,见王老者还站院子当中,他气道:“你长不长点儿心啊,怎么出个考题,竟然出成了朝廷怎么能让你多吃点儿肉,你想得倒挺美,可你能不能吃上肉,关朝廷屁事啊,还出考题,你是不是脑子被门给夹了啊!”

王老者听他说得不客气,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说道:“前两天听我儿媳妇说这些日子,长安城里的东西涨价太快,肉贵米贵布也贵,长安大,居不易啊,所以我便想了这么一些题目,差不多都是围绕民生编造的!”

年轻人呸了声,道:“你没听刚才那个冤大头说话,要出辽东题,或者西南题什么的,那才是科考能真正考的,你赶快往这上面想题吧!可不要象刚才似的,差一点就穿帮,要不是那个冤大头特别傻,被我们给忽悠一阵走人了,那么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他要是闹起来,咱们谁也跑不掉!”

王老者微微点了点头,道:“幸亏他傻,那我再想想别的考题题目,反正你放心,象今天这样的考题,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出了,确实有点儿扯淡!”

说到这里,两个人忽然一起笑了,一齐拍手说道:“二百五十贯啊,到手了,这生意再做几笔,咱们全都能回老家买房置地了!”

吴文士跟着赵建走出了好远,他见赵建还在喃喃地叨咕着考题,他深怕回去晚了,年轻人和王老者已经把钱给分了,他便道:“这位仁兄,你回去之后慢慢研究吧,我还有事要忙,咱们后会有期!”

赵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奇道:“你一直跟着我?你跟着我干什么啊,咱们后会无期吧!对了,今天的事情,你要守口如瓶,万不要对别人讲起,反正就算你和别人讲,我也不会承认的!”

吴文士心想:“那赶情儿好,我还真不想和你再见面呢!”他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走掉了。

赵建回转得道院,一边走,他一边还在想着,如果他花钱买来的考题是真的,那么这样的题目可是太难了,前面那几个零碎的小题其实就不简单了,后面这道时策题则是更难了!

其实,国计民生,这向来是每个朝代都感到最难办的事情,处理好了,国家兴盛,处理不好,国家灭亡,往大了说,可以夸夸其谈,但要是具体话,小细节到了调节物价,还有让百姓能常吃上肉,那么光告夸夸其谈,那明显就不行了!

赵建心想:“这样的题是谁出的啊,这和平常的科考题目可是太不一样了,颇有象是女人出的题,这还真是奇了!”

他一路走走停停,回到了得道观,进了屋子,躺在床上,接着想考题,他要做出一篇什么样的文章,才能让自己中进士呢,这确实是挺伤脑筋的!

全束方见赵建一副沉思的表情,便上前来问,赵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啊?

赵建当然不能告诉全束方,他已经买到了考题,就等着今年科举考中了,他得保密才成,虽然全束方借钱给他,但那也不能让全束方知道考题,考题嘛,在考试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和自己竞争的人才少嘛!

赵建胡乱敷衍了几句,全束方见他不愿意多说,也不多问,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忽忽十数日之后。

李日知这些日子一直上午去找吉大通,和他在坊间转悠,中午请吉大通吃个便饭,然后下午他便回住处复习功课,感觉日子过得飞快!

坊内百姓的事情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吉大通在亭子里处理纠纷,而李日知就和百姓们聊天,东家长西家短,粮食又涨降了,谁家又杀了只羊,晚上大家都去喝羊汤,诸如此类的事情,李日知和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他算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市井小民的生活了。

通过和百姓们的聊天,李日知才知道,现在的米店卖什么样的米,精米多少钱,糙米多钱,肉条多少钱,青菜又是多少钱,如果以一个在街上干苦力的人的收入,要怎么花钱,才能够花,使得妻儿吃饱穿暖!

每天上午都研究这些事,李日知很快就能自己单独处理纠纷了,他一肚子都是唐律,在处理纠纷之前,往往先读上一段唐律,把人给念得晕头转向,然后开始解决纠纷!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直到考试之前的五天,李日知便向吉大通说明了,自己要参加科考,这几天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真的不能再来了,吉大通深表赞同,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李日知呢!

五天时间一晃即过,这天傍晚,陈英英叫管家准备好了吃食,对李日知道:“你明天要考一整天吧,我让管家给你准备一天的饭菜,不过,就怕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日知道:“我是去考试的,不是去野餐的,不要准备什么饭菜,就是面饼还有咸菜,另外还要一水囊的清水,要烧开了再晾凉了的清水,听清楚是清水,要让我一沾唇就能知道我喝的是清水,而不是加了别的什么东西的水。”

陈英英奇道:“为什么,你是怕有人在你喝的水里下药吗?”

李日知点头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千山万水的到了这里,为的是科考,所以一切有危险的可能性都要尽力避免。”

这些日子他跟着吉大通处理纠纷,着实见到了许多毫无信义,而且非常下流的事情,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出的,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陈英英心想:“我们似乎没有什么敌人吧,不会有人要害你的!”但这话她却不敢当真说出来,万一真有呢,那她不提前防备,岂不是愚蠢。

按着李日知交待的,提前就把吃食还有文房四宝准备好,都放到了提篮当中,这一晚李日知早早就上床休息,傅贵宝和成自在他们也是,只有陈英英睡不着,一直坐在窗边,默默祈祷,希望明天不要下雨。

第二天四更天的时候,李日知便起床,先去茅房,清空肠胃,然后才洗漱,喝了加了蜂蜜的粥,然后又喝了碗老参汤,这才由傅贵宝和成自在陪着,赶往国子监,这次的科考的考场就设在国子监。

傅贵宝和成自在骑马,李日知坐车,李日知在车里闭目养神,三人都是一言不发,等到了国子监大门前的那条街上,就见街上已然站满了人,怕是得有上千之多,其中有不少考生的亲朋好友,就如李日知一般。

此时天色还没有到五更,天还未亮,但来参加考试的士子来不了不少,不过人虽多,却是非常安静,就算士子们当中有认识的,这时见面,也都是拱拱手,并不站在一起说话。

士子们在考前都处于高度紧张当中,也没有心情寒暄什么的,有什么话考完试再说不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唧唧歪歪的。

到了人群之外,马车再不能进去,李日知便下了车,他手提着竹篮,对傅贵宝和成自在道:“行了,送我到这儿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

成自在却道:“我们先不回去,等晚上咱们一起回去便是,你在里面考试,我们在外面等着就行,在哪儿都是待一天,没什么区别!”

李日知明白这时候要让他们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便点头道:“那你们找家茶馆坐着吧,我会正常时间出来的,这次考试,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考试时间还算是宽松,可以在天黑之后,燃尽三支大蜡烛,那时就必须交卷子了,不过,话说回来了,给考生多少时间,都会说不够的。

李日知慢慢向人群中走去,忽然,他看到了全束方,还看到了一众郑州来的士子,其中有一个士子在喃喃自语,李日知认得他,这个士子名叫赵建。

第二百一十四章 接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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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日知上前拱手,和郑州来的士子们打招呼。全束方上前一步,到了李日知的跟前,上下打量李日知一番。

李日知笑道:“全兄,你这是看什么呀,我又不是绝世佳人,你这么个看法,让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他开了这么句玩笑,周围的士子们一起呵呵起来,全束方也干笑了两声。

全束方道:“李兄,这次考试可有把握?这次考试听说是尚书省让礼部主持,然后吏部复试,李兄见过吏部的马侍郎了吧?”

郑州的士子一起看向李日知,在他们看来,李日知既然和吏部马侍郎家有点儿交情,那么这次进京投行卷当然要投到马侍郎家去,吏部复试啊,投行卷投进了吏部侍郎家里,那岂不是好到了极点。

李日知呃了声,摇头道:“这个,我最近一直有事,所以没有去拜访马侍郎,我想如果是吏部主持复试,那么马侍郎必定要避嫌,我不想给他添加麻烦啊!”

去拜访马侍郎,无外乎就是投行卷,可他把行卷都投到当今皇帝和武皇后那里去了,再要去找马侍郎,那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留在关键的时候用才好。

郑州的士子们还指望能从他的嘴里打听出来一点儿内幕消息,听他说根本就没有去拜访过,都是大为惊奇,有马侍郎这么好的靠山为什么不用?他们想要有这样的靠山都没有,李日知竟然给浪费了,天理何在!

全束方奇道:“这,这是为何?那李兄你这些日子在城里,是做什么啊?”

要问起这个,李日知倒也不想隐瞒,他道:“我近些时日结交到了长安县的彭县令,彭县令安排了一名能吏,让我跟着他学习怎么处理一下坊间百姓的纠纷,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学习,倒是真的学了不少的东西,很有用处啊!”

众士子听了,先都同时一愣,随后人人都脸上现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又再变成了佩服的表情,瞬间变了三次表情!

全束方连连点头,道:“进士科难考,每科也就录取那么二十来个,我大唐三百六十州,平均下来要十五个州才能中一个进士,实在是太过难中了!”

一直在旁边魂不守舍的赵建忽然说道:“京畿里面的州虽然不多,但能中的人却不少,外部那些州的士子,能中的名额就更少了,我辈何其苦也,还不如去考明经呢!”

众士子一起点头,神色都黯然起来,进士科之难中,天下皆知,但中了进士却会前途光明,这也是天下皆知,要不然大家又不傻,明知难中,又干嘛来挤这独木桥,实在是因为中进士不但光宗耀祖,对自己前程也是最好的。

全束方点头之后,便又对李日知道:“李兄,我是最佩服你的眼光的,现在更回佩服了,你结交长安县令,就算是科考不中,但考试之后,也能在长安县里谋个职司,这里是京县,机会无数,说不定哪日便可一飞冲天,却是远比我们强得太多了!”

士子们又再一起点头,今天他们这么个点头法,实在是次数太多了些,但对于李日知的“先前之明”无不钦佩,李日知又走在了众人的前头,他已经想的不是考中之后会如何,而是连考不中之后会如何,都提前想好了,把路子铺好了,他们这些就一个想过这些的都没有。

李日知知道他们误会了,但也不解释,没必要解释这些,如果说得多了,反而会让人误会,他是在显摆吗?

这时候,国子监的大门打开了,里面的官吏出来,分站在门口,开始验明考生的身份,放考生入场了。

郑州的士子们不再聊天,都开始紧张起来,把队排起来,等着挨个进入考场。

李日知走在队伍的中间,提着篮子,就和所有的士子一样,经过官吏的检查之后,进入了考场。

此时唐朝的考试流程还是比较粗糙的,和明清的科举考试没法儿比,因为这年代选拔官员的手段不仅是科考一种,科考并不是作官的唯一途径,勋贵和举荐这些途径都是存在的,而且就算是科考,也不完全是靠卷子决定输赢的,否则考生还投行卷干嘛,拼命扬名也就没有必要了!

当然,如果文章确实好,那么谁也挡不住,在大唐的这个时代,评卷时的猫腻还不多,不会有哪个官员故意把好卷子,评成是差卷的,当然以后假公济私的情况会越来越多,但所幸李日知所处的这个时代,还是相对比较公平的。

找到自己的座位,李日知坐在桌边,平心静心了片刻,没过多一会儿,考试便开始了,有官吏拿着写着考题的牌子,挨个房间的走动,让考生看题目。

这时代的科考还不象是明清那样,明清时代的科考对于考什么,考多少场,什么时候考,要如何答卷都有明确的规定,但此时不是,本来在高祖和太宗时代,还算是形成了一些规矩,到了当今天子初登基时,也算是能照着做。

不过,当守规矩的大臣被逐个干掉后,有些规矩就不是那么太讲了,比如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样的大臣,被武皇后给干掉之后,连科考的时间,都要由武皇后来点头了,武皇后认为什么时候开考对她有利,还有考什么对她有利,那么,就怎么考,当然,这些都是以皇帝的名义进行的,武皇现在还处于要往前台挤,但却还没有完全挤上来的时刻。

如果武皇后真正掌了权,那么对于科举她当然会制定规矩,并且坚定的执行,但现在她不是没有完全掌权呢么,皇帝又不管事儿,所以她既不想按着原有的规矩来,又想着对自己有利,如此一来,有一大批士子就要倒霉了!

武皇后正在策划着一件重大事情,那就是去泰山封禅,她想和皇帝一样,也得到一个封号,比如说皇帝以后自称天皇,她自称天后,诸如此类的想法她有好几个,主要是为了提高她的身份,以便于进一步控制朝堂。

而且武皇后有一个专属于她的想法,就是她认为,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老百姓才不会在乎执政的是男是女呢,所以对于如何让老百姓日子过得好些,她是很上心的,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她比皇帝要操心得多,甚至比朝中很大臣都要操心。

于是乎,这次在去泰山封禅前举行的科考,便有了一层特殊的色彩,而这层特殊的色彩是专属于武皇后的。

李日知看向考题,他心想:“全是时策题目啊,竟然贴经、诗赋全都没有,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之外了,时策题目也是怪异,不过,对我来讲却是大大有利的,我可是跟在长安县最能干的官吏之后,处理了大半个月的坊间杂事啊!”

李日知心中是欢喜的,而考场当中还有一个人欣喜惹狂,那个人便是赵建了,赵建已然热泪盈眶了!

赵建激动得全身发抖,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他买的是真考题,但现在当考题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忍不住激动,虽然考题和他买到的是有区别的,绝对不是原题,但类型却是一样的,他事先准备好的文章,只需小有改动,就可以用到现在的考题当中,这就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而考场当中其他的考生,就没有什么好欢喜的,但至少有一半的考生是激动的,激动的原因是他们没有想过会考这样的题目,被吓得激动了!

这次的考题堪称杂七杂八,最突出的问题便是有关物价、供需、改善百姓生活等方面的,而非是现在最热门的边境军事,还有一些镇压叛逆,或与外国关系等的问题。

当然,前者也属于政治,对于会答这种问题的士子来讲,这属于国计民生的问题,但对于不会答这种问题的士子来讲,这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啊,我寒窗苦读为的是治国平天下,谁有心情管老百姓菜篮子的问题啊,老百姓的碗里有没有肉,和我苦读诗书,参加科考当官,有什么关系呢?

在高祖和太宗时代,考题都是以国家层面来出的,而这次的考题是从百姓的层面来出的,这个就很是让一大部份考生为难了!

在考生当中,就算不是所有的考生都是出身豪门,但富裕家庭绝对是占大多数的,衣食往行是绝对可以保障的,这年代的书是很贵的,如果家里条件不好,是没办法买得起书本,上得起学堂的,更加不会有上京赶考的路费,除非士子就住在长安。

而且就算是一般的寒门子弟,其实也不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绝大多数也是可以脱产读书的,而家里为了让这样能读书的子弟不分心,几乎所有家中琐事都不让士子操心,只要读好书就行了。

这样一来,绝大多数的士子,对于民生这类的事情,不能说一无所知,但也绝对了解不深,对于这样的考题当然就不好回答了。

李日知却在这些天里,对于坊间百姓的事情算是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也算是能自己总结出来一些心得,比如说妻贤夫祸少,还有国是由无数个家组成的,而家里最重要的关系就是夫妻关系,在有一些家庭里面,因为丈夫能力有限,或者长期出门在外谋生,所以妻子就要扛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孝敬公婆,养育子女,还要想尽一切办法的赚钱谋生,等等。

在处理坊间百姓纠纷的时候,很多次纠纷都是这种鸡毛蒜皮,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例,所以他也就以家庭为基础,展开文章。

越贫穷的家庭对于物价越敏感,对于抵抗灾难的能力也越弱,而这样的家庭却很多,那么物价,供需诸如此类的要如何得置,才能让百姓过上碗里总能有肉的生活,李日知是这样答题的,算是比较接地气,言之有物。

而赵建的回答却比较高大上了,但却有些空洞,可是遣词造句却是异常的精致,辞藻华丽无比,毕竟他准备了二十来天了,要是再不出彩,那他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可考场当中,其他的考生便神态各异了,反正会答题的全是在奋笔疾书,而不会答题的则是各种的抓耳挠腮,目瞪口呆,愁眉苦脸,表情错乱……

考试时,时间是过得最快的,一个白天的时间过去了,考场当中点燃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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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出考场

考场里的规矩,当连续换三次蜡烛,那么考试时间就到了,此次尚书省礼部主持的考试只有这么一天,之后是吏部主持的复试,全部考完,这次的科考就算是结束了,到时会放榜。

等蜡烛换了第二次时,开始有人交卷了,因为考试不糊名,所以考官便把这个考生的名字念了出来,赵建,郑州人氏,几个考官一起点头,很好,这个考生很勇敢,敢提前交卷的都是勇士!

这次考试,时间又短题目又难,所以士子们没有提前交卷的,就算是不会答,也得尽量往卷子上面蒙,万一能蒙中呢,或者他们投行卷的靠山能帮上忙呢,就算让别人帮忙,也得有卷子,卷子上面都写满字才行啊,否则想帮忙都没法帮,再说只不过就考一天而已,着什么急出去!

没有考生愿意放弃,当然也就没有提前交卷的,赵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赵建走在国子监里的道路上,看向左右两侧的考房,心中的激动真是难以形容,他本来以为这次科考算是完蛋了,白来一趟,结果没有想到竟然买到了考题,交出了花团锦簇的试卷,并且是第一个交卷的,结考官留下了印象,这都是在之此前,他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当赵建走出国子监的那一刹那,他就有种预感,他一定能考中,成为本科进士之一,光宗耀祖,成为郑州后辈士子们仰望的高峰,学习的榜样!

赵建心情澎湃,无法言表!

李日知没有提前交卷子,他是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卷子,努力做到万无一失,然后规规矩矩地等到考试结束,然后这才交卷,和其他考生一起出了国子监。

出了考场之后,国子监之外人头涌动,无数的人在外面迎接士子们,人群当中,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迎了出来,两人一个叫大哥,一个叫师兄,就连陈英英都挤了过来,叫道:“日知,你考中了没有?”

李日知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考中了,吏部尚书亲自接见的我,并且当场给我安排了官职,马马虎虎就当郑州的刺史了,明天就要去上任,咱们快点儿准备一下,可以衣锦还乡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笑起来,陈英英拍手笑道:“太好了,那咱们这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你还真信啊!”

“我假装信的!”

“你真善良,我谢谢你,给你鞠个躬,给你行个礼!”

就在李日知他们在开玩笑的时候,全束方也从考场里走了出来,看到了李日知他便走了过来,道:“李兄,看你红光满面,想必是考得挺好了!”

李日知忙道:“这个,好不好的,也就是自己感觉了,自己感觉是没有用处的,最后还是批阅卷子的人说好才行!”

“你这么说,那就不是错了!”全束方叹了口气,道:“我就差得很了,事先准备的文章完全都用不上,我怎么会知道这次的考题竟会是这样的呢,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啊!”

李日知并不和他争辩,只是点头道:“是啊是啊,真是没有想到啊!”

全束方大声说道:“我参加科考是要做士大夫,要治国平天下的,不是去菜市场卖菜的,出这样的考题,我如何能回答得出来啊!”

旁边还有其他士子,垂头丧气的不在少数,听了他的话之后,一起点头称是,议论纷纷,都说这次题目太杂了,也太偏了,而且士大夫要了解这些干什么,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忽然,全束方灵机一动,他拉住李日知,道:“李兄,不如我们联名上书,说这次考题出的不妥,要求重新出题,重新再考一次,你看怎么样?”

旁边的考生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啊,这是个好方法,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让他们单独上书,他们是不敢的,但要是联名上书,大家一起做这个事情,那就没问题了,朝廷总不会把大家都给惩罚了吧!

李日知摇头道:“我看此事不妥,你说考题太难,这个是没问题的,但你说考题太杂太偏,我认为是不对的,科考是为了成为士大夫,要治国平天下,但你们别忘记了,治国平天下之前,是修身齐家,这吃喝之事,如何能吃得好穿得暖之事,正是齐家的一部份,要是连这个都答不好,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啊?所以,联名上书什么的,我是不会参加的!”

全束方听了,只好长叹一声,他知道这次考砸了,联名上书什么的,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罢了,但李日知这么一说,他知道垂死挣扎也是白废,而且说不定还会恶心到出题者,得罪尚书省的官员,如果箭射出头鸟,法不责众,却要惩罚领头的,那他岂不是要倒霉,万一以后不让他再考了,那就得不偿失,太不值得了。

别的考生听了之后,眼睛也不亮了,接着垂头丧气去了,修身齐家要是都答不出来,还空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啊,还是回家接着读书,下次再考吧!

全束方跟在李日知的后面,一起往前走,他道:“提前交卷的那个人是赵建吧,我不知有没有看错,好象就是和我同屋的赵建,他竟然敢提前交卷,这倒是奇了!”

“也许答得极好,有信心,所以提前交卷了吧!”李日知道。

全束方却摇头道:“我看未必,也许是实在答不出来,所以干脆放弃了!”

在挤出人群时,李日知回头道:“全兄,在吏部复试之前,咱们郑州来的士子,大家再聚一次吧,等吏部复试之后,估计也没有人再想着聚了,大家到时候各奔东西,以后再想见面也难了!”

全束方嗯了声,却又自嘲地道:“各奔东西那是说得好听,大多数不还得回郑州么,下科再考。不过,大家再聚一次也好,如此一来,以后要是谁真的考中了,当了官,这次聚会还能加深一下交情,以后办起事儿来也方便!”

李日知哈哈一笑,这位全束方同学说话直来直去,他以后要是倒霉,必定是倒霉在这张嘴上!

约好了时间,李日知对全束方拱手告别,他和傅贵宝他们回了陈宅。

出了人群,众人骑上马后,陈英英便道:“日知,科考考的是什么内容,听说是把书里的一句话贴上几字,然后让你背出是哪几个字,是吧?”

李日知却摇头道:“这一科却是没有考贴经,我却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这科要取中的人,朝廷不在乎是不是读过很多书吧?嗯,也没有考诗词歌赋,只是考了时策,而且是好几道,这个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傅贵宝听了之后,在马上一拍大腿,道:“竟然没考背书和平平仄仄,早知如此,那我也进去考就好了,时策那东西我是最擅长的了,随便编一编,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成自在却道:“这是考进士科,你州试没过,没有资格考的,就算是一加一,你知道得二也没有用,因为你没资格考!”

“你在绕着变说我二吧?自在啊,你变了,不是以前的乖乖小兄弟了!”傅贵宝摇头叹息道。

陈英英却接着问道:“日知,那时策是什么题目呢?”

李日知皱起眉头,道:“题目出得很偏,是有关民生方面的考题。”他把考题的事说了一遍。

陈英英听了很是吃惊,虽然她是女子,不需要参加科考,但也听人说过科考的事情,以前的科考每一次的题目都出得很大,都是些军国大事,这次却是民生题目!

陈英英道:“是谁出的考题啊?倒象是个女人出的考题,不过,就算真的是女人出的考题,但让我这个女人来答,我也是答不出的,我上街买东西从来不问价的,唉!”

傅贵宝瞪起眼珠子,道:“英英,你是在夸富么?我上街买东西也从来不问价的!”

陈英英道:“小杰,这个世上要是有你不要的东西,那一定是脸!”

成自在不理他俩道:“师兄,你答得如何?”

李日知笑道:“还好,幸亏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吉大通处理坊内百姓的纠纷,以于民生之事了解了不少,所以我答起题来,还算是顺利,我已尽全力,现在只需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成自在喜道:“那现在要不要派人回荥阳去报喜?”

“那当然不用,还有吏部复试呢,得吏部复试之后,那时取中才是真的考中,才需要回家报喜!”李日知道。

众人一起回了陈宅,摆下酒宴庆祝,自然是一番其乐融融,只等着礼部张榜,看看李日知有没有资格参加吏部的复试了。

且说赵建,他提前交卷,出了考场之后,径自往城门方向走去,一路上脑子里全是事儿,各种想法,各种情绪,不时地担忧,有时又会兴奋,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走在街上有时候还会突然大笑两声,被路上来往的行人见了,还以为他得了臆症,或者干脆疯癫了呢!

等走到了城门,赵建这才想起,此时天色已黑,城门已经关上了,要想出城,就只能等明天早上了,他现在脑子里是极度兴奋,根本就不想休息,但总不能在街上转悠,要是被巡街的武侯抓到,那也是一桩麻烦事。

他走进了附近的一个里坊,找了一家很小的旅店,打算住一晚再说,可当听伙计说这里没有单独的房间,客人们睡得都是大通铺时,他就发愁了,大通铺就是那种一张巨大床铺,客人们都睡在上面的住宿方式,实在不适合他。

赵建现在手头很紧,再去找店他也没有这个心情,伙计见他犯难,便道:“客人,我们这店前堂卖饭,后院住宿,要是你不想住宿,那就在前堂点些酒菜,然后给点油钱,小的给你留盏油灯,晚上我们这就算关门上板了,你也能在这里待着,不用到后院跟人去挤,你看如何?”

赵建一点,连忙点头,这个是可以的,正好他还没有吃晚饭呢,而且现在特别想喝酒,于是掏出一小串铜钱,交给伙计,让他去置办些酒菜来。

过不多时,伙计把酒菜送了上来,虽然都不是什么好酒好菜,但好在量多,足够赵建饱饱吃上一顿,还得撑着,赵建便吃喝起来。

今天的考试实在是太过离奇,也让赵建太过兴奋,喝了几杯酒之后,他忽然哭了起来,哭过之后,他又笑了起来!

旅店掌柜的见状,叫过伙计,气道:“你是不是把一个疯子给弄到店里来了?这怎么一会儿哭一会笑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赵建去借钱

伙计也是有些莫名其妙,道:“这个人刚才看着还挺正常的,喝了几杯酒之后,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真是意料不到了,估计他只是在耍酒疯吧!”

掌柜的却气道:“耍酒疯更要命,他要是把店里的东西给砸了,弄坏了,要是不肯赔钱怎么办,他跑了,那这钱你赔啊?”

伙计忙道:“别别,他弄坏了东西,干嘛要我替他赔啊,我又不是他爹,他犯了错我可管不着,我这就过去问问,要是他真的想耍酒疯,那就赶他走吧!”

说完,伙计进了前堂,来到了赵建的旁边,陪着笑脸,问道:“客人,这酒菜可还满意?”

赵建并没有喝醉,他只是太兴奋了,想起了许多往事,然后又想到了考中以后的好事,所以才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的,并没有耍酒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罢了。

听了伙计的话,赵建转过头来,看着伙计,笑道:“来,你坐下,和我聊会儿天,我现在找不到别人来说说话,心里有点儿憋得慌,你来陪我说说话!”

说着,他伸手去拉伙计,可却不小心,碰到了伙计的屁股,把伙计吓了一跳!

伙计忙道:“别别,客人你还是自己喝吧,我们这里只卖酒,不卖身,我只是过来问问,你刚才又哭又笑的是怎么了,你要是耍酒疯,就请离开我们小店吧,免得你弄坏了东西,我们还得让你赔!”

赵建哈地一声,听伙计说得不客气,但他却并不生气,只因他现在太开心了,也没心情和一个小伙计生气了,不值得呀!

赵建说道:“你过来找我原来是因为这样,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失态了。我是这次科考的士人,卷子答得很好,心中高兴,又感念十年寒窗的辛苦,所以又哭又笑的失态了,要是给你们店里带来麻烦,那我走便是!”

伙计一愣,竟然是这个原因,这个人是因为考试考得好,所以才耍酒疯的,不不,所以才有了一个成功士子应该有的表现,这人以后没准就是个当官的,可不能赶他出去,得留下好好款待才成,说不定能巴结上呢!

伙计忙道:“别别,客人别走啊,您可没有给我们添麻烦,实际上是我们给您添麻烦,打扰到您的酒兴了呀!您稍等,我们再给您上几个小菜,再来一坛好酒。”

伙计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后面,把情况和掌柜一说,掌柜大吃一惊,原来是一位参加科考的士子老爷,而且还是答卷子答得很好的那种,这可是了不得啊,说不定以后能当官呢!

掌柜连忙亲自跑出去,想要厚着脸皮陪赵建喝两杯,但赵建此时却想着要静一静了,不需要掌柜陪着,掌柜无奈,谁让他刚才还想着赶赵建出去呢,现在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了,高攀不起!

好酒好菜的送上来之后,赵建接着吃喝,吃不了多少,他主要是在喝,伙计见状,便问道:“客人,要是你考中了,那就得戴着红花,骑着大马的游街吧,还要去曲江池那里参加宴会什么的,那可是风光的很啊,小人真是羡慕,要不然,小人拿来文方四宝,您赏给小人几个字,行不行啊?”

赵建见有人向他求字,心里更高兴了,自己终于也有了这种待遇了,便道:“你去拿纸笔来吧,我给你写几个字!”

伙计连忙跑去拿纸笔,赵建心想:“这个伙计说得也对,如果我真的考中了,现在看起来极有可能,那么还真得骑马游街,然后还要去曲江池赴宴,要是这样的话,我的花销就会有些拮据了,我的钱都买了考题啊,还欠了全束方一百贯的外债,这可怎么办?”

赵建想要再管全束方借钱,但觉得全束方要是没有考中,那么必定要回郑州,带的路费肯定还要使用的,不但无法再借给自己,怕是自己还得尽快还他钱才成,其他的士子也都差不多,都是没有什么余钱借给自己的。

他仔细一想,自己在栎阳县有一个亲戚,而且是没有出五服的亲戚,自己在离开家时,父母曾经叮嘱过,如果万一在长安遇到什么事情,那么就去找这个亲戚,这个亲戚家境相当不错,是可以帮上忙的。

赵建琢磨了一下,自己以后要是当官,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见是能离开长安,那么势必还是要和栎阳这个亲戚打交道的,于其如此,那么不如现在就去求一下,借些钱来,这样这段时间也能过得宽裕些,又能还上全束方的一百贯。

打算好了,反正吏部的复试要在五天之后,那么自己去一趟栎阳应该来得及。

这时,伙计拿来了纸笔,请赵建给他写字,赵建提起笔来,写了四个字,福及后嗣,写完之后,赵建说道:“你是没有读过什么书吧?”

伙计苦笑道:“客人说笑了,小人要是读过书,那还能在这样的小店里当伙计么!”

赵建便指着纸上的字,说道:“那你就要好好攒钱,让你的子孙读书,我送你的这四个字就是福及后嗣,只要你好好的教育子嗣,那么你积下的福,会让你的后嗣受益的!”

伙计千恩万谢,他这辈子是肯定没有什么出息了,也就是干这个了,他几乎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了,除非是有一个大富翁突然来到这里,对着伙计说,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儿子,现在跟我回家认祖归宗,继承财产吧!

除了这种情况之外,伙计再没有别的办法改变命运了,但他不行,只要他肯教育好儿子,舍得花钱让儿子读书,那么儿子也许就能改变命运了。

赵建问道:“从这里去栎阳县的县城,大概要多长时间?”

伙计道:“客人您是要走着去,还是雇马车去?”

赵建摸了摸口袋,他是真雇不起马车了,便道:“走着去,大概要多少时间,能当天去当天回吗?”

伙计摇头道:“要是走着去的话,没法儿当天来回,得住在那里一晚上了,如果雇马车的话,倒是可以当天来回,其实并不远,如果客人您不在乎来去匆匆,那么走走夜路也是可以的,现在道上太平,也不用担心什么小贼。”

赵建哦了声,要是走路太累,那他就不必当天来回了,而且,他可以走着去,等回来时有了钱,就可以雇车了嘛,不用再走路了。

他谢过了伙计,又开始自己喝起酒来,一直喝到三更天,实在挺不住了,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过来时,赵建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日上三竿算不上,但开城门的时间早就过了,他便顺势在店里吃了些早餐,然后这才出门,打算返回得道院,然后再去栎阳他的亲戚家。

回了得道观,这时候考试的士子们已经都回来了,全束方坐在屋子里长吁短叹,虽然他仍旧要等着看榜,看看自己能不能参加吏部复试,但他心里已经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希望了。

全束方见赵建回来,便道:“赵兄,你昨天第一个交卷,可是答得很好吗?”

他认为赵建交卷早是因为不会,所以放弃了,当然不能这么问了,只能问是不是答得好。

谁知,出乎全束方意料的是,赵建竟然点头道:“还算不错,此次考题很适合我,所以答得很顺手,所以我便交卷子早了些,其实也没早多少嘛!”

全束方啊地一声,心中泛了些酸水,有些嫉妒,但榜单没放之前,嫉妒也是白嫉妒。

赵建换好了衣服,换上了易于赶路的鞋子,对全束方道:“我要去一趟栎阳,去见一个亲戚,顺利要借些钱来,这样便可以还全兄你的钱了,早借早还,再借不难嘛!”

全束方听了,点头道:“借我的钱,倒是不必忙着还,要是赵兄你考中了,以后做官,那你欠着我这份人情,以后还的时候,可就不止这一百贯了,所以我还是希望你欠着!”说着,他笑了起来。

赵建也笑了,他道:“全兄,这次说不定你也会考中的,那时候,咱们都做了官,可是要互相照顾的,咱们又是同乡,又是同年,还是同学,这份交情绝非常人可比啊!”

全束方心想:“看他如此自信,难不成真的会考中?”

想到此处,他便道:“赵兄,后天早上,咱们要去曲江池那边找家酒楼聚会,这估计也算是此次进京的最后一次相聚了,此后大家便要各奔东西了,考不上的回家,考得上的就要留在长安,以后见面不易。”

赵建点了点头,这个他是明白的,当然,他就是那个留在长安的,而象全束方这样的,就是要回老家的了,以后见面确实不易,他道:“酒宴摆在曲江池那边,是为了讨个吉利,这个我明白,不过,为什么是早上?”

全束方道:“大家想先聊一聊这次的考题,互相探讨一下,以便积累经验,下科再战,赵兄这次考得好,到时一定要早点儿来啊,给我们好好讲一讲,传授一下诀窍!”

赵建有什么诀窍,只不过就是提前买了考题而已,不过,这倒是不妨碍他吹吹牛皮,事后诸葛亮一番!

赵建从小到大,都没有被重视过,平常和士子们在一起,也都是靠边儿站的那个,从来都是只能看别人风光,可这次宴会却是他的舞台了,他是光彩夺目的主角!

“我一定赶回来,到时和大家好好说说我的经验,希望下次大家都能考中。我先栎阳了,咱们后天早上曲江池那里见!”赵建说完,出了屋子,离开得道院,赶去栎阳县了。

全束方一直送到寺门口,目送赵建离开,心想:“他为什么会这么有信心,平常他一直是小心谨慎的啊,这次如此锋芒毕露,难道是他投行卷时,投到了哪个大人物的门下,那个大人物保证他一定能考中?”

想到自己投的行卷,全束方忍不住唏嘘,投在礼部侍郎的门下,但却什么用都没有啊,和白投了行卷一样!

就在某个小院子当中,王老者还有吴文士,加上那个年轻人正聚在一起,他们这时候也都听说了科考的题目。

王老者拍着大腿,一脸悔恨地道:“我押了一通考题,一道没中,可我家那婆娘胡乱说了一通,结果竟然和这科的考题差不多,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关键是那几道考题我们只卖了一次,然后因为不靠谱儿,所以就再没卖过,这可是亏大了呀!”吴文士也是一脸的悔恨。

年轻人忽然道:“你家那婆娘不会是文曲星下凡吧,她要是男的,也许真能考中进士!”

三人一起摇头叹息,都说这次便宜了那个冤大头,冤大头的运气,真是好到无人可及了,并且他们一致决定,以后再卖考题,就让王老者的婆娘去猜,说不定还能再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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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遇害

赵建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受了欺骗,但因为他试卷答得好,所以就算是知道自己受了欺骗,他也不在乎,他买考题就是为了自己收益,而现在收益了,那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他才不在乎。

离了得道院,他向栎阳县赶去,栎阳县离着长安很近,路上全是直直的官道,赵建走得很快,过了中午之后,向行人打听,便知栎阳便在前面,但从时间上估计,他去了亲戚家之后,再想着当天返回,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栎阳县城便在前面,赵建走得全身大汗,进了城门,按着父母所说,找到了亲戚的宅院。

这户亲戚自然也姓赵,主人名叫赵铁根,五十多岁,年轻时候是一个商人,当然现在家里仍以行商为生,赵铁根有两个儿子,都行商在外,几个孙子也各有买卖,赵家现在只有赵铁根一个人在家。

如果从族谱上来排序,那么赵建应该管赵铁根叫十伯,因为还没有出五服,所以还算是比较近的亲戚。

赵建到了赵铁根家,就见赵家是一座很体面的宅院,虽然不是很大,但门墙整齐,墙外面还种了些花花草草,整个宅院打理很好,可想而知赵铁根应该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

赵建上了台阶,叩门叫道:“十伯,十伯,我是赵建啊,郑州来的赵建,十伯在家没?”

只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小厮来打开了门,向外张望,小厮问道:“郎君是郑州来的?”

赵建笑道:“不错,正是,我名叫赵建,小时候十伯见过我,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进京赶考,礼部试通过了,今天来特地来看望十伯。”

小厮连忙把门打开,请赵建进来,他则飞跑着去了后院,又是片刻功夫,后院大步出来一个五十来岁,身穿缎袍的老者,这人便是赵铁根,赵铁根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儿非常好,手里还拿着两只铜球,在手掌心里不停地转来转去。

赵建上前道:“十伯,还记得小侄不,小侄是郑州的赵建啊!”

赵铁根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建,笑道:“记得记得,我大侄子我能不记得么,小时候的样子还依稀有些,不错不错,来来,咱们进屋里说话。”

进了屋子之后,赵建先说了这些年郑州赵家的生活,赵铁根也说了些他家的,之后,赵建便说了他这次来参加科考,昨天结束的礼部试,他考得相当不错,还能参加吏部的复试,这个是没有问题的。

赵铁根听了这个,当真是又惊又喜,他道:“咱们赵家还没有出过当官的呢,要是大侄子你能中了进士,还当上官,那咱们赵家以后也就真的能挺起胸膛做人了啊,再不怕别人的欺负了!”

做为行商之家,赵铁根是深深感觉到家里没有当官的难处了,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偏偏赵家还算是有钱,但因为没有地位,所以总是被官吏勒索敲诈,其中烦恼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但要是赵建能中进士能当官,那么情况就会有所一变,赵铁根以后便可以说他们赵家也有当官的,要是还有官吏来勒索,那提提赵建的名字,也许是能好使的,而且以后赵家做生意,极有可能会有很大的便利。

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赵铁根听了赵建的话,比赵建本人还要兴奋!

赵铁根道:“大侄子,你要是考中了进士,那还得在长安城里待一段时间吧,你身上带的钱可还够,成了官家人,可不能太过寒酸啊!”

赵建也不客气,便道:“十伯,实不相瞒,小侄这次急匆匆的赶来,就是想向十伯借笔钱来应急的。本来我带的钱是够的,但因为进京要走关系,多认识一些人才行,所以花费了不少,大概已经超过三百贯了,其中有一百贯还是借同学的,我得尽早还回去……”

他当然不会说买考题的事情,除了这个没提之外,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铁根道:“科考的事情,那可是大事,多花些钱财算什么,应该花应该花。我给你拿五百贯,供你这段时间花销,如果不够用,等你大兄二兄回来,我让他们再给你送去,你现在是住在得道院吧,那是座寺院,不适合长久居住,你进城去租一座小院,以后我们去长安找你也方便。”

赵建点头答应,他道:“后天上午有个宴会,在曲江池那边举办,不少士子们等着我去给他讲课,讲解一下在考场之中如何镇定的答卷,以便使他们下次能够考中,大家同学一场,这个忙我还是要帮一下的!”

赵铁根听了连连点头,这个忙当然要帮,说不定以后又有哪个同学考中了,那么他受过赵建的帮助,以后当然要还赵建的人情,这是大大有用的关系。

赵铁根立即叫人给赵建准备了价值五百贯的金条,为了让赵建花着方便,还给他准备了一些带有赵家商号标记的金叶子,每个金叶子都不沉,比较好兑换,而且拿金叶子花销,这也是有面子的事情,正符合赵建这样新进士的身份。

之后赵铁根便留赵建吃饭,对于赵铁根来讲,赵建是马上就要为赵家光宗耀祖的子侄,是必须要招待好的,好酒好菜自不必说,这顿酒饭一直吃到月上枝头,赵建才去了客房休息。

第二天赵建起的晚,起床之后,赵铁根又是摆上了酒席,说是要给赵建饯行,于是乎两个人又是一通胡吃海喝,并且一边吃喝一边畅谈人生,越畅谈喝的越多。

赵铁根虽然平常身体还行,但到底是年纪大了,喝得多了些,不胜酒力,他便先行回屋去睡了,赵建也觉得难受,但去茅房吐了一通,便感觉好了些。

看了看天色,刚到中午,时间上来得及,赵建决定立即返回得道院,明天好参加曲江池的宴会,他还得出风头呢,这可是这辈子头一回出风头,绝对不能迟到了。

背上那个沉甸甸的装着金子的包袱,赵建告诉管家,等赵铁根醒了,告诉他一声,自己回长安了,管家要给他安排车马,赵建表示不用,喝了酒走走路是很好的,可以发散酒气,免得酒气在体中堆积,伤害身体,管家只好作罢,送赵建出了大门。

赵建出了栎阳县城,赶路走了不过两刻钟,其实离着县城并不算远,他就有点儿走不动了,酒还是喝得太多了,什么发散酒气,那都是嘴上说说,要是真喝多了,那除了睡觉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想!

见路边有一个小树林,赵建就走了进去,躺在一棵大树下,枕着装着金子的包袱,呼呼大睡。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色将晚,黄昏时分,赵建才醒过来。

一看天色,实在不早了,赵建爬起身来,把装着金子的包袱又背到了背上,心想:“我要不要回十伯那里,让他给我准备辆马车,送我回去?哎呀,要是我说我在树林子里睡了一下午,这未免有些丢面子,堂堂新进士说不用人送,结果出城睡了一觉,还得回去让人送,出尔反尔,面子上挂不住啊!”

赵建看了看大道,反正大道平坦,走夜路也不怕崴了脚,那就直接走回去吧,今天晚上还是能赶回得道院的,不会耽误明天上午的宴会。

打定了主意,赵建便沿着大道,继续向前,只不过走出几里路,天色便全都黑了,大道上也再没了行人,赵建一个人往前走,感觉有点儿害怕,而且肚子开始饿了起来。

左顾右盼,赵建发现似乎不远处有一座村镇,京畿地区人烟稠密,村镇还是比较多的,他便想去村镇那边看看,先填饱了肚子再说,要是村镇中能雇到马车,那雇一辆便是,也省得自己走路辛苦。

正想要离开大道,往村镇那种走呢,忽然道边窜出两条黑影,到了赵建的跟前,一通打斗,赵建被打倒在地,那两个黑影抢了包袱,又翻了赵建的衣服,这才逃走!

赵建躺倒在大道的旁边,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种事情,他马上就要成为新进士,光宗耀祖,前途光明,可怎么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遇到打劫这种事情呢,这不应该啊,为什么倒霉的是偏偏是自己呢?

走运可以偏偏就是自己,但倒霉竟然也偏偏就是自己,这个赵建就无法接受了,带着这个不能接受的想法,赵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伤重而亡!

因为赵建的尸体是在大道的旁边,所以第二天有行人路过,一下子就发现了,行人发现赵建已死,立即就报告给了本地的里长,里长来看过之后,立即飞报进县城,报告给了栎阳县令。

栎阳县令听说出了人命案子,脑袋疼得嗡嗡作响,亲自出城来看,看过了现场之后,把赵建的尸体带回了县衙,县衙之中没人认得赵建,县令只好让人把赵建的尸体抬出去,让百姓认尸。

过了不久,就有差役来报,说有百姓见过这个人,但不知道姓名,说是昨天看到赵铁根家的管家,亲自送这个年轻人出大门,可能是赵家的客人,栎阳县令便立即派人去找赵家的人,让赵家的人来认尸!

差役上门,赵铁根还以为又是来勒索的呢,心中暗想:“等我赵家出了进士,也有人作官,看你们这些小吏还敢再到我家嚣张么!”

差役却道:“今天县里出了件人命案子,有个年轻人被害了,有人看到这个年轻人昨天是从你们家大门出去的,你们的管家还送他出了大门,可能是你家的客人吧,你们家谁去了下衙门,认认尸体,是不是你家的客人!”

赵铁根听了大吃一惊,他家昨天确实有客人,那客人就是赵建啊,他们老赵家最有前途的子侄死了?还要让他去认尸?

赵铁根差点儿就晕过去,他叫道:“快快,快去看看,那人是不是二十来岁,穿的是儒衫啊,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啊?”

差役点头道:“没错,和你说的一样,衣服和年纪是对的,但却没有背着包袱!”

赵铁根急得不行,心想:“糟糕,难不成是被谋财害命了?哎呀,他带了那么多钱上路,一个人走可不是太危险,要是早知如此,我岂能让他冒这个危险,我派人送他回家不就行了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告状

赵铁根想到昨天是因为自己喝醉了,所以才没有派人送赵建回家,心中更加自责,别看他上了岁数,但跑得却不慢,比公差跑得还要快,不大会儿的功夫,便跑到了衙门口。

等到了放置尸体的地方,赵铁根挤进人群,看到了地上放着的尸体,见果然正是赵建,他惊骇得一口气没上来,翻了几下白眼,晕倒在地,这下子赵家跟来的仆人便只能先上前照顾他了。

公差却急道:“这怎么着刚看到尸体,赵东家便晕倒了,那这具尸体就是他认识的吧,是你们家昨天的那个客人?”

赵家的仆人很快就救醒了赵铁根,赵家的管家抬头道:“这位郎君确实我家老爷昨天的客人,名叫赵建,是我家老爷的族侄,刚刚参加完科考,考得很好,估计是能考中进士的,因为在长安要应酬,所以来向我家老爷借钱,我家老爷便借了他五百贯,却不成想赵建郎君被人给害了性命呀!”

公差哦了声,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你家老爷会晕,五百贯可是好大一笔钱呢,借出去之后,人却死了,那这钱当然就无法还上了,要是换了我,我也会晕的!”

说着话,公差并不理会赵铁根,他摇头晃脑地进了衙门,向栎阳县令禀报了此事,说那具尸体是赵家的族人。

栎阳县令名叫白厘,听了公差的报告,便道:“赵铁根,就是那个干行商买卖的商人是吧,他家倒是挺有钱的,竟然一次就借给亲戚五百贯,那么多钱如何能够拿走,是换成金子吗?”

白厘为官不怎么清廉,该要的年节孝敬从来都是一样不落,但要说贪婪倒也不至于,勒索敲诈富户的事情,那都是小吏才干的,他堂堂县令是不屑为之的。

但这次涉及的钱财是稍多了一些,五百贯别说是在栎阳,就算是在长安,也是好大一笔款子,白厘当然会惊讶一下。

公差忙道:“这个小人倒是没有问清楚,小人这就把赵铁根带上来!”他跑出大堂,把赵铁根叫了进来。

赵铁根醒过来之后便是嚎啕大哭,他不但心疼自己的五百贯,同样也心疼赵建死了,赵建是赵家唯一一个有可能当官的子侄,如今这么一死,赵家何时还能再出一个光耀门楣的人呢,似乎是遥遥无期了。

白厘看了看赵铁根,见他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便道:“擦擦,赶紧擦擦,赵铁根,那具尸体名叫赵建?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且说来听听,你不说清楚,本官也没法替你作主啊!”

赵铁根用袖子把脸擦了擦,这才道:“白县令,这赵建是我家的千里驹,这次科考考得非常好,估计是会考中进士的,以后会当大官,光宗耀祖……”

白厘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感觉赵铁根说的话太刺耳了,考上进士就是光宗耀祖,那考不上就不是了吗?这话简直是岂有此理啊!

白厘便不是进士出身,他曾经也是考过科举的,进士科太难了,他自知考不中,便考明经科,但明经科他也没有考中,十年寒窗,十年科考,二十年间耗尽家中所有的积蓄,一贫如洗,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白厘最后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老婆孩子饿得直哭,白厘算是恨透了科考,当然他是不会怪自己水平不行的,他是恨那些批卷子的考官瞎了狗眼,竟然不录取他,让他最后连饭都吃不上了。

一怒之下,白厘投到了他家乡的县衙里,当上了一名最低层的书吏,他虽然考不中科举,但文字水平还是有一些的,县衙也需要他这样的低级书吏。

白厘这才能有口饭吃,靠着微薄的薪俸养家糊口,而且,白厘从那时起时来运转了,越混越好,先当上了书吏的头,然后又由县令保举他,去了一个很边远偏僻的,谁都不想去的县,当了一个县丞,这算是正式当上官了。

白厘当县丞当得有声有色,当县令位子出缺时,反正这地方谁也不肯去,州里便保举他升了县令,然后他还是挺出政绩的,便向吏部保举了他,几辗转白厘被调到了栎阳当县令。

白厘年纪大了,钱也积攒了不少,他也知道自己仕途的终点也就是县令这个品级了,自己做完了这任县令,就打算告老还乡,回家养老了,他苦了大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

可现在赵铁根却跟他大讲考中进士是光宗耀祖,对于白厘来讲,这挺打脸的,心里一生气,赵铁根下面说的是什么,他便没怎么在意,摸着了摸胡子,白厘说道:“赵铁根,你把案情写出来,由书吏记录在案,等会儿本官让仵作验尸,验过之后,你便把尸体领回家去,暂且不要安葬,等待案子破了之后,再下葬不迟!”

赵铁根现在情绪激动,脑子便不是特别清醒,他竟然道:“要等案子破了之后才能下葬?那要是这案子一年破不了,岂不是一年都不能下葬了?”

白厘心想:“一年之后我已经卸任了,那时你还下不下葬关我何事!”

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却不会说出来,连表情都不会流露出来,他可是积年老吏出身,做事就算称不上滴水不漏,但却也不会留下把柄给别人抓住的。

白厘安慰道:“本官已经去现场看过了,也详细记录了当时的情况,这便会好生破案,抓捕凶手,给死者报仇,这点你放心,本官必会尽力,你且回去吧!”

说完,白厘自己先离开了桌案,一甩袖子,回二堂喝茶去了,这案子很有可能破不了,所以先拖拖再说,白厘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赵铁根无法,只好去找书吏,把赵建来他家的经过说了一遍,尤其是赵建拿走了金子,那些金子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印记,还那些金叶子,这是很重要的物证,只要是有人敢拿金子和金叶子出来兑换,那就证明此人是凶手。

书吏把话都记录了下来,对赵铁根道:“我看哪,这案子如果时间拖得越久,那破掉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你最好催催,免得成了无头公案。”

这书吏是本地人,和赵铁根相熟,白厘不当县令了可以拍屁股走人,但这书吏却是本乡本土的人,还得在栎阳生活呢,要说书吏跟谁一伙,他肯定跟赵铁根一伙。

赵铁根多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大概五两之多,塞到了书吏的手中,小声道:“你看白县令会不会用心破案?”

书吏用手掂了掂银锭,心满意足,把银锭放入怀中之后,他才道:“用不用心谁知道,但白县令今年就卸任了,所以他用不用心,你自己想去吧!”

赵铁根顿时就急了,白厘今年就卸任了,那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不会尽力啊!

案子拖一拖就成下任县令的事情了,而下任县令完全可以说是上任县令留下来的烂摊子嘛,反正案子能不能破,只有受害人的家属在乎,当官的怎么会在乎呢,不管是白县令还是黑县令,都不会费心思的!

赵铁根一跺脚,离开了县衙,书吏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赵东家还真是倒霉啊,没了五百贯不说,自家的亲戚还死在这儿了,有的他发愁了。

赵铁根回到了家中,越想越难受,当天晚上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觉得对不起赵建,更对不起赵建的父母,要是皇榜张贴,赵建榜上有名,那他就对不起的是整个赵氏家族了!

可再想又有什么用呢,赵铁根没办法去影响白厘啊,送钱都不一定好使,对于一个即将卸任的县令来讲,收了钱不办事儿,这可绝对不是稀奇事啊!

第二天早上,赵铁根坐在院子里发呆的时候,管家跑来了,要说责任,其实这个管家也是有点责任的,要是他坚持给赵建派人护送,也许就不会发生惨事了。

管家对赵铁根道:“老爷,小的去打听了,本次科考刚结束的是尚书省的礼部主持的考试,然后要张榜,能通过礼部考试的,便可以参加吏部的复试,最后由吏部决定谁考中进士,明天好象就是张榜的时候,要不要小的去长安看看?”

赵铁根啊了声,他是商人,家里又没有读书人,所以对于科考的规矩并不清楚,他道:“要考两次啊?嗯,我大侄子好象和我说过,我当时也没注意听,光顾着高兴了!”

管家道:“好象是要考两次的吧!自从当今皇上登基后,几次科考规矩都不太一样,变来变去的,所以小的也是糊里糊涂,也不知问的对不对,要不小的去一趟长安城,去探探究竟?”

赵铁根想了半晌,重重地点了下头,道:“你去吧,如果我那大侄子真的是榜上有名,那这个状我就去京城告,非要抓到凶手不可,要不然我对不起我们老赵家全族啊!”

管家听了,立即去收拾了收拾,叫人套上马车,他坐着马车赶往长安了。

且说曲江池畔,这里算是长安最繁华的地方之一,颇有几座豪华酒楼,而且每座酒楼的后面都是有权贵支持的,宴席价格极高,在这里吃上一顿酒席,甚至可以花掉一个中产之家一年的收入。

不过,钱对于陈英英来讲,那是最不当回事儿的东西了,她提前就吩咐了管家,包下了芙蓉楼的一层,还订了歌舞姬,总之都是按着最豪华的层次来的。

这天早晨,李日知便带着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陈英英到了芙蓉楼,最高一层被陈英英包了下来,他们径自上楼,这时候郑州的士子们还没有来。

李日知站在窗口,眼望曲江池,笑道:“这里原来叫曲江池,前隋时改名叫芙蓉池,不过,因为改的时间短,所以民间百姓还是叫这里为曲江池,我估计这个名字,以后还会再改回来!”

傅贵宝却道:“不过就是一个名称而已,叫啥还不是一样么!”

“嗯,那倒也是!”李日知点了点头,他又道:“这里视野不错,应该是花了英英不少钱吧?”

陈英英却道:“不知道花了多少,我从来不关心钱这种俗物的。我本来是想把这座酒楼买下来的,不过,听说东家不卖,所以我便只能租了,租而已,能有几个钱!”

李日知他们三个一起点头,豪气,英英姐一句能有几个钱,尽显女财主之财大气粗的本色啊!

这时候,楼下脚步声响,全束方和一众士子到了,刚一上楼,便听有的士子们惊呼,这里视野真好,这里真豪华,在这里宴饮这辈子都值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士子们开始向伙计打听起价钱来,听了之后,更是惊呼连连!

陈英英眼望窗外的粼粼池水,微启樱唇,吐出一个字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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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中了

士子们并不知道陈英英把他们都当成了俗人,他们还在为能在这样豪华的酒楼里喝酒,观赏曲江池的风景而开心呢!

一个接一个的,士子们上了楼,全束方一眼就看到了李日知,他笑道:“李兄,这里可是贵得很,这酒钱我们怕是拿不出啊!”

在芙蓉楼里喝酒,就算是大家凑份子钱,那也是一样凑不出的,当然,只是某些士子凑不出,象全束方这样的人物,心疼归心疼,但咬咬牙,他还是拿得出酒钱的!

李日知冲着众人拱手笑道:“我也拿不出,不如我们在此吃霸王餐如何,吃饱喝足,咱们跳进曲江池,游水逃走,估计酒楼掌柜的也抓不住咱们这么多人!”

士子们听了,哄堂大笑,人人点头,都说这个办法好,有的士子还拉住酒楼里的伙计,问伙计会不会游泳,当听伙计说不会时,他们又是一通叫好,表示跳水逃账,此计甚妙!

伙计嘻嘻哈哈的也不生气,反正宴度的费用是找陈家的管家去结算,和这些士子没啥关系,他们只管放开肚皮,甩开腮帮子吃喝就行了。

李日知道:“此次宴会的主人是陈公子,咱们大家陪着她聊聊天,她就开心得很了!”说着,他一指陈英英。

陈英英回过身来,用手里的扇子对着士子们晃了晃,士子们见是一位女公子,连忙一起行礼问好,随着李日知的话头,称陈英英为陈公子。

李日知看向了士子,发现不光来了郑州的,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士子,问了全束方才知道,原来是别州的士子因为知道了赵建第一个交的卷子,又说要在这里说说考试的经验,所以便想来旁听,当然,蹭顿芙蓉楼的大餐也是目的之一。

李日知嗯了声,反正包下了一整层楼,坐个几百人都没问题,何况眼前才几十人,他道:“赵兄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

全束方一摊手,道:“本来应该是要一起来的,但他现在都还没有回到得道院,我们怕耽误了时辰,又加上人都凑齐了,就没有等他一个,不过,我事先和他说过了,只要他回长安,可以直接来芙蓉楼的。”

“他离开长安了,他去了哪里?”李日知微有好奇地问道,在吏部复试没有举行之前,赵建为什么要离开长安呢!

全束方压低声音,道:“赵兄认为他一定能考中,因为卷子答得好嘛,中了进士之后,难免要应酬,所需的开销必要增大,再加上他还欠着我一百贯,想要把这钱还上,所以去了栎阳的亲戚家,说是去借钱了。”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说道:“离着复试也才几天而已,就算再有信心,也要等复试之后再说啊,万一复试时,文章过关,可考官说他长得不好看,那他也一样没法中进士啊!”

这次科考中礼部主持的那场是考文章,这就要淘汰掉绝大部份的考生了,之后吏部复试在文章方面就没那么严格了,但却有面试这一环节。

这个时代的面试,真的是看脸的,长得有没有缺陷,五官端正不端正,语谈举止是不是得体,甚至身高和体形都要考量一番,中进士真的是不但要拼文章,还要拼长相!

如果长相不好,那么会被说成是有失官体,所以不能做官,因为以貌取人的事情,还闹出过人命,但无所谓,大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想当官的人,在文章水平差不多的前提下,既然可以挑,那当然要挑长得好看的了!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相貌不太英俊之人,便开始留胡子,胡子一多,某些缺陷便可以挡住了,不过,很多人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才留胡子的,胡子要是留得很漂亮,那也是很加分的!

听了李日知的话,全束方嘿嘿一笑,道:“如果能过礼部的,那吏部的当然也不难过,至于说到相貌,你看看谁留胡须,那就是谁有信心了。嗯,我指新留胡须的,那种真正上了岁数的不算。”

李日知摸了摸下巴,他并没有蓄须,难不成在全束方的眼里,自己就是没有信心的吗?

因为不知道赵建现在在哪里,所以也没法叫人去找他,士子们便先坐下,酒楼里送上香茶果品,大家先聊天,就是聊今科的考试,尤其是为什么会出这样的考题,更是大家聊的重点。

全束方和李日知座位相邻,他道:“李兄,这几天我问过了不少人,大家觉得这次的考题,极有可能是武皇后出的,至少也是由武皇后审定的,有传言说武皇后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宫中,都是说一不二的,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李日知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了,我想过了,如果今科不中,那我再考一科,要是还不中,那我就不再考进士科了,如果开刑律科,那我考这科便是!”

全束方哦了声,点头道:“如果开这科,那李兄去考,那必定是十拿九稳了,说不定整个一科,只有你一个考生,那想不中都难,要想考这科,就得首先精通刑律,一般的士子谁会去研究这些啊,根本就没人会选这科!”

李日知嘿嘿两声,这个全束方可真不会说话,他以后倒霉,必定倒霉在这张嘴上!咦,我好象以前也这么认为过!

这一天,士子们吃吃喝喝聊聊,过得倒也开心,不管考得如何,会不会考中,总之他们也算是在曲江池边宴饮过了,算是达成了一个小心愿,这顿酒宴尽欢而散!

但直到酒宴结束,赵建也没有出现,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想去找找都没地方去找,不过,倒也没有人担心他,甚至有些小心眼儿的士子认为赵建是故意不来的,可能是不屑再与他们交往了吧,人家可是要中进士的人了!

酒宴结束之后,士子们互相道声珍重,至此各回住处,大家心里都明白,放榜之后,大家便真的有可能各奔东西,以后想要再见面,实是不容易了。

一晃两天便过去了,到了放榜的日子,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前一晚,李日知整宿没睡,说不紧张是假的,他从小勤奋读书,刻苦求学,来到长安应试,费了多少周折,决定命运的时刻,他就算是再心大,可也是没法保持镇定,压根就睡不着!

天还没亮呢,李日知就起床了,梳洗之后,也不吃早餐,站在院子里面,放开喉咙大喊三声,拖着长音大叫啊……

然后,整个陈家的人就都醒了!

成自在光着膀子就跑来了,叫道:“师兄,你没事儿吧?”

李日知道:“有事儿,我想去看榜,师弟陪我去吧!”

成自在哦哦两声,立即回屋去穿衣服了,紧接着,傅贵宝也光着膀子跑来了,叫道:“大哥,你没事儿吧?”

李日知道:“有事儿,我想去看榜,小杰陪我去吧!”

傅贵宝连声答应,也回屋去穿衣服了。

片刻之后,陈英英飞跑而来,她倒是穿戴整齐,到了之后,她叫道:“日知,你没事儿吧?”

李日知道:“有事儿,我想上茅房,你带纸了么?”

陈英英一愣,先是呸了声,然后道:“急吗?”

“急,肚子疼得厉害!”

“那你先去,我去给你拿纸,竹筹茅房里就有,你先对付着刮刮,实在不行就用手好了!”陈英英歪着看着李日知。

李日知只好道:“我是想去看榜,你一起不?”

陈英英点头道:“我已经吩咐过管家了,连马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出门就能骑,还有,放榜的地方也有仆人去等着了,其实你今天去不去都行,仆人自会回来报信儿的!”

李日知摇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要亲自去了,不可假于人手!”

说话间,成自在和傅贵宝都穿好了衣服,又跑了过来,四个人汇合,一起出门,往礼部赶去,等他们赶到时,东方现出鱼肚白,天色微亮!

此时礼部的大门前,已然站了好几百人了,比李日知来得早的人有的是,都在紧张万分的盯着礼部的大门,等着放榜的公差出来。

实际上,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放榜,至少要等到礼部的人来衙门才行啊,放榜之前,必定要最后核实一遍,从时间上算,估计要在中午之前才能放榜。

关于这一点,应该没有谁会不知道,但大家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等在这里,就算白等也要等。

越等人越多,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挤在礼部门口的人至少有七八百人,有很多既不是考生,也不是考生家属的人也都挤在人群里,伸长了脖子,也不知他们在看什么,榜还没出来呢,有什么好看的!

李日知等得累了,一声叹息,道:“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怕要是等会儿张榜,我不在榜上,肚子里没有东西,到时又累又饿,怕是要掉下马去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都挺紧张的,但陈英英比他俩还紧张,就差念阿弥陀佛了,听了李日知的话,他们便离开礼部门口,就近找了家汤饼店,进去每人叫了碗汤饼,吃喝起来。

四个人都没有心情说话,默默地吃着,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吃完了,李日知擦擦嘴,正要站起身离开。

忽然,大道上飞跑过来一人,这是个闲汉模样的人,他一边跑一边叫道:“李日知,谁认识李日知,谁知道他住在哪里?”

汤饼店里的四人呼地一下子同时站了起来,向店外看去,李日知大声道:“李日知……住在城南,是张榜了吗?”

那闲汉嗯了声,道:“张榜了,李日知是尚书省礼部试第三十名,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我想赶紧跑去讨个赏钱!”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李日知呼一下子又坐回了胡凳上,呼呼地喘了好几口气,有些小小地头晕,他预感自己有可能会中,但却没有想到会是第三十,名次还不算差。

傅贵宝叫道:“要赏钱,这里有,拿去!”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连着钱袋一起扔给了那闲汉!

闲汉把钱袋接住,感觉份量极重,打开一看,里面金光闪闪,里面全是金豆子,怕不是得有好几两!

闲汉双眼一翻,瞬间就晕倒在地,乖乖的,他以为能得个几十文就已经是好事了,结果竟然得了好几两的金子,这让他情何以堪,不晕一下,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澎湃啊!

成自在叫道:“师兄,你考中了,是第三十名啊!”

李日知喘均了气,抬头道:“不算中,不算中,还没通过吏部复试呢!”

傅贵宝却道:“吏部的好过,大哥你凭长相,那肯定就不是第三十名了,必定是第一啊,大唐第一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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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榜下百态

李日知摸了摸下巴,他现在相当地激动,这种时刻,非要装镇定,那是矫情,贱人才矫情,所以该激动就激动好了!

手有些发抖,李日知道:“我要不要蓄须,把胡子留起来?”

陈英英却道:“你不是后天就要复试吗?时间上来不极了,所以还是不要留了,我看你下巴光溜溜的挺好的,显得你年轻!”

李日知嗯嗯两声,他道:“咱们,咱们去那边看看,我想看看我的名字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榜上!”

这时候,汤饼店的主人也听说李日知考中了,至少礼部试是中了,他连忙对李日知道:“小郎君快去看榜吧,这顿饭便由小人来请,算是恭贺小郎君跃龙门了!”

成自在却道:“哪能让店家破费,好意心领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钱,放到了桌上。

三人簇拥着李日知出了汤饼店,跨过还在晕着的闲汉,直奔礼部门口,片刻工夫便到了,就见礼部门口人山人海,正在上演人间百态。

榜下无数的人,有的在哭,嚎啕大哭,有的在笑,放声大笑,还有些人在破口大骂,漫无目的,只是满嘴的脏话,也不知在骂谁,看着倒象是中了邪一般。

李日知骑在马上,他并不往人群里挤,只是放眼望去,就见礼部的影墙之上,贴着一张榜单,上面写着六七十个人名,从右向左看,他的名字正好处在第三十个的位置上,荥阳李日知。

李日知心中暗道:“我大唐真是卧虎藏龙啊,我本来以为自己的文章已经写得很好了,毕竟我在考试之前,亲自去坊间学习过处理百姓纠纷,对于民间事情也是多有了解,可即使是这样,我却也只能是第三十名!”

李日知虽然拜了名师,而且学习也有天份,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大唐第一人,而且他这是第一次下场考试,如果直接就能名列前茅,那就更加不现实了,其实三十名的名次,已然是非常好的了。

但是三十名这个名次,还是极有危险,因为大唐科考,进士科一直取中的人很少,一般都是二十来个,上下浮动,每科都不一样,但无论是二十一还是二十九,都没有三十什么事儿,所以这个第三十名,极有可能被淘汰,吏部试至少要刷掉一半以上!

李日知刚才只顾着找自己的名字,心情稳定了,他这才开始看其他考中的人,但只往前看了一个名字,第二十九名竟然是赵建!

李日知啊了声,指着榜道:“我有没有看错,我前边的那个人是赵建,就是没有去赴宴的那个赵建!”

成自在眼神儿最好,他点头道:“对,就是那个赵建,他竟然比师兄你考得还好,这可真是怪了!”

傅贵宝也道:“这个榜上的其他人,都不是咱们郑州的,他们的学问有多好,咱们也不知道,但这个赵建却是咱们郑州的啊,这一路上和他说过不少的话,他的学问也不怎么样啊,怎么会比大哥考得还好?”

赵建在从郑州来的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在一众士子当中,他绝对不能算是才华出众的那个,至少要比李日知差上好大一截,根本就没法儿放在一块比。

全大唐的考生当中,京畿考生是最厉害的,这和后世几乎是一样的,越富有的地方,读书人越多,书读得越好,大唐的京畿地区最富,而且权贵遍地,考卷又不糊名,所以榜上有四分之一的人是京畿地区的。

李日知后台强硬,他能榜上有名这个不稀奇,即使这样他也才第三十,可赵建竟然是二十九,还压了李日知一个名次,这就让人感到奇怪了!

陈英英道:“这个赵建,他投行卷时投的谁啊,难道是礼部尚书?还是当朝的宰相?”

李日知哈地一笑,道:“管他呢,别人如何终究是别人的事,我们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我上榜了才是重点,你们不该庆祝我一下吗?”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恭贺,而陈英英却道:“今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几个好菜吃吃!”

“你下厨做菜?那是惩罚吧,我做错事了吗?”李日知哈哈大笑,直到此时,才彻底轻松起来,心情愉快!

四人打马离开礼部,一起回转了陈家大宅,可他们刚走,榜下便放生了混乱,竟然有人打起架来。

原来,在看榜单的人群中,有三个人放声大哭,这三个人一个是吴文士,一个是王老者,另一个当然就是和他们搭伙的年轻人。

他们并不知道赵建的姓名,但是却能听出赵建的口音,听得出来赵建是郑州那一片地方的人,他们跑到榜下来看,见榜上竟然有两个郑州人士,而且还是连着考中的,估计其中之一便是从他们手里买题的人。

王老者想起自己的老妻随便一猜,竟然猜对了考题,而这个价值千金的考题,竟然只让他卖了二百五十贯,他就悲从心头起,哭从嘴边出,忍不住嚎啕起来。

他这么一哭,吴文士和年轻人本来想劝,可他们转念一想,这笔买卖他们也是亏的啊,亏的人不光是王老者,于是乎,他们也哭了起来,而且哭得情深意切,感天动地,声音响亮。

参加科考,而且是参加进士科考试的士子,上万人那是夸张,但起码也有好几千,此时来看榜单的人也能一千来人,被取中的才六七十人,剩下的统统落榜,落榜的人心情肯定不好,而且人数极多。

王老者他们一哭,那些伤心的士子再也忍耐不住,也都大哭起来,有些士子甚至嗷嗷大叫起来。

但王老者他们和士子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们又没有参加考试,没法体验到落榜的切肤之痛,见周围的人大哭,忍耐不住,他们几个便嘲笑几句。

这一嘲笑可不得了了,周围的士子大怒,激怒之下,没控制好情绪,便对王老者他们进行了一下拳脚上的教育,王老者他们人少,当然打不过士子了,被一通暴打之后,竟然全部倒地,又被士子们一通乱踩!

王老者当时就挺不住了,就地身亡,而吴文士坚持了一会儿,也被踩死了,只有年轻人坚持的时间比较长,一直坚持到礼部衙门里的公差出来驱赶士子,他这才得救,但也没有坚持多一会儿,被抬进衙门之后,还没等到郎中到来,便一命呜呼了。

士子们见出了人命,一哄而散,法不责众,公差们没有抓到谁,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王老者的老妻猜中了考题,绝对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赵建以及王老者他们,全都因此而丧命。

李日知他们回到了陈宅之后,陈英英道:“日知,后天便要由吏部复试了,他们能出什么考题,你估计一下。”

李日知想了想,道:“如果让我猜,那么我猜无论是礼部试,还是吏部试,那些考题都可能是武皇后出的,至少也是由她审核,最后确定的。”

傅贵宝大喜,道:“大哥,你也算是把行卷投到皇帝和武皇后那里了,只要你不把题目答偏,那你一定能被取中啊!”

李日知摇摇头,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武皇后的心思,实在难猜,她会出什么样的题目,我是真的猜不出来。”

“去问问阎立本阎尚书行吗?”成自在问道。

李日知又摇摇头,道:“阎翁不会说的,而且估计他也不见得知道!”

陈英英笑道:“所以说,考题你们猜不出,那就还得靠脸了,我来给日知描眉画鬓,脸上抹些胭脂,然后在嘴上涂上些唇彩,保准考官见了日知,人人皆称美少年,想不到中他都不行!”

“色诱考官?”李日知皱眉道。

成自在和傅贵宝齐声道:“此计甚妙!”

对于吏部复试,李日知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吏部主持考试的人是谁虽还不知道,但却绝对绕不过吏部侍郎这一关,而吏部的马侍郎正好就欠着李日知人情呢!

看看,这人情现在不就用上了么,人情要用在关键时刻!

傅贵宝道:“大哥,要不然咱们这就抓紧时间,备上礼物去马侍郎家拜访一下,你那里不是有一封给他的书信么,正好趁这个机会给他送去!”

李日知立即摇头,道:“这个不行,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去见马侍郎,那会让他难做的,同时也会对我不利,到复试的时候,就算我考得再好,但有马侍郎在,别人都会说是因为我提前去巴结过了,所以才会被取中,这就等于是把我自己的本事给否定了啊!”

傅贵宝啊的一声,这点他倒是没有想过,成自在却道:“不错,万一马侍郎要撇清关系,明明师兄考第一,他却给了个第十,那岂不是更加倒霉!”

李日知点了点头,这是一种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虽然都是取中,但是名次也是很重要的啊,不过,对他却并不是很重要,但要是前几名,却被刷到了后几名,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

他说道:“前十估计不太可能,我自认没有这样的本事,毕竟我是头一回参加科考,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我连二十都没到,能中就不错了,不过,其实就算是倒数第一,我也很满意的!”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意思是明经科内容较浅,三十岁才考中,实在是太老了,而进士科太难,所以五十岁考中,已经算年轻了。

后世白居易在二十七岁时考中进士,还曾兴奋地写诗: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二十七岁都要称最少年呢,可见唐朝时考中进士的人得多大的年纪。

李日知今年才多大,才十八,使劲算也才十九,连二十都不到,考中明经科都算是年轻的,更别说是进士科了,所以他能考中,就算是倒数第一,也是值得庆幸的。

不过,如果他考了倒数第二,然后马侍郎为了表示公正,硬给他变成了倒数第一,虽然都是取中,虽然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没什么区别,那李日知也会不愿意的啊,所以提前去见他,没这个必要。

如果马侍郎要照顾,不去提前见,他也会照顾的,事后再去感谢,这才能让对方不为难,同时也不难为自己。

与此同时,仍旧在榜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呆呆地看着榜单,这个便是着赵家的管家,他从栎阳到了这里,等到了放榜,他看到了榜上赵建的名字!

管家喃喃地道:“中了,真的是考中了,而且是靠前的二十九名,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可是人却不在了!”

管家的眼泪都出来了,赵家好不容易出了个文曲星,出了个进士子侄,嗯,出了个马上就要中进士的子侄,可这个子侄却被恶徒给害了,这个仇一定要报,绝对要报!

管家挤出了人群,立即返回了栎阳,去向自家主人报信去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喊冤

管家上了马车,出了长安,飞驰回了栎阳!

到了自家大门外,管家跳下车,因为赶路太急,在车上坐得久了,他有些摇摇晃晃,上了台阶后使劲叩门,随即背靠着大门,累得坐到了地上。

赵家的仆人打开门,看到管家坐在门外,吃惊地道:“管家,你回来啦,看到放榜了没!”

管家点了点头,让仆人扶他起来,进了屋子,就见赵铁根便坐在堂屋里,管家瞬间就哭出了声,到了赵铁根的跟前,道:“老爷,小郎君真的中了,名列榜上第二十九名,不但中了,而且排名还很靠前啊!”

赵铁根听了,猛地咳嗽几声,接着双眼翻白,晕了过去,管家连忙上前,又是抚前胸,又是拍后背,好不容易才把赵铁根救醒了过来。

赵铁根一醒,便是一声号哭,他这下子可真是伤了心了,赵家从来没有出过一个读书种子,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竟然在他这里被人给害了,他对不起赵建的父母,也对不起整个赵氏宗族!

赵铁根哭了一通,哭得嗓子都哑了,终于止住了哭声,他道:“我侄子赵建被害之事,绝对不能拖延,时间越长,就越不可能破案,我侄子就等于是白死了,这绝对不行!”

管家连连点头,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他当然是明白的,而且管家见赵铁根伤心,他心中无比的内疚,要不是他疏忽了,赵建也许就不会死了!

赵铁根道:“管家,你去县衙催一催,那个白县令定然拖时间,我已经决定越过他,去长安告状了,但在临去之前,当然还是要催一催的,免得落了话柄!”

管家道:“老爷,这可是要得罪白县令的,你一定要去长安告状啊?”

赵铁根却道:“他要卸任了,所以不想管事儿,想要拖时间,那这事情反过来看,他要卸任了,谁也不用把他当回事儿了啊!我越过他之前,催过了他,这就是给他面子了!”

管家听话,便不再劝,他不顾劳累,立即出了大门,赶去县衙,去催白厘破案,但他到了县衙之后,连白厘的面都没有见到,白厘只派了个公差出来敷衍了几句,就把管家给打发走了。

管家当然生气,但却也无可奈何,不管白厘还能当多久的县令,只要他现在还是县令,那他就说了算,栎阳的平头百姓,谁也拿白厘没办法!

又回了赵家,管家把经过和赵铁根说了,赵铁根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去长安便是,只是不知要找哪个衙门去告状,应该去雍州府吧?”

对于告状这种事情,管家也不太了解,他道:“小的还以为是要去刑部呢!”

赵铁根也有点儿发蒙,毕竟打官司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是超大的事情,在本县打官司都是大事,何况要越级打官司,虽然他们离着长安很近,但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官司的。

反正不管了,既然决定去长安报案打官司,那么到了长安在说,找长安的百姓打听一下,到底该把状子呈交到那个衙门去,到时候再说吧!

此时天色已暗,现在启程时间上来不急了,赵铁根便让妻子给他收拾好行李,又拿了些钱出来,为了防止再出意外,赵铁根又点名四个强壮的家丁。

等到第二天一早,赵铁根便带着管家,还有四个家丁,一起赶去长安。

栎阳离着长安很近,不到中午他们就到了,在进城门时,赵铁根下车,向几个守城门的卫兵打听,该去哪里打官司,问话之前,他先给了几个卫兵每人一吊钱。

卫兵一见有钱,立即就给他指点了,如果是来告状,那就要去雍州府,不能直接去刑部。

不过,这种越级上告,是肯定要得罪地方官的,因为要追究地方官的责任,地方官难免以后会修理告状的人,所以要三思而后行。

赵铁根把他心里一直害怕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他问一个卫兵头目道:“我这也算是不守规矩了吧,我以前听庙会上说书的人讲过,我这种告状,要滚钉板,然后流放三千里的,是不是真的啊?”

庙会上会有说书的人,专门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以便讨些赏钱,赵铁根以前就特别爱听,其中就有讲到,说的是进京告御状,跪在大道上拦轿喊冤,不过,就算是告赢了,因为不守告状的规矩,所以事后也要受到惩罚的,惩罚就是滚钉板,还要流放到军中,要流放三千里之外,不能回家。

卫兵们听了,一起大笑了起来,卫兵头目笑道:“说书的胡说八道,没这说法,只不过是越级告个状罢了,怎么可能会又让滚钉板,又要流放三千里呢,我们敢保证,哪个衙门里都没有钉板这种刑具,肯定没有。”

赵铁根听了这才放心,带上了管家,一起往雍州府赶去。

卫兵们见他走了,有一个卫兵便道:“头儿,越级告状不是要打回原籍重审么,只不过会派人监督而已,你为什么没和他说实话啊!”

卫兵头目道:“他只给了一吊钱,我为什么要回答他两个问题?”

实际上,初唐时代官府是不提倡越级告状的,如果大家都越级告状,那岂不是要乱套了,所以如果有人越级告状,一般都是会由上级查看地方官的办案卷宗,然后打回原籍,仍由地方官审理,不过会给命令地方官在规定的时间内结案,而且地方官的考评会被评为差。

滚钉板纯属谣言,此时的唐律还是很宽厚的。

对地方官来讲,如果有人越级上告,那就会麻烦大了,可能直接导致他的官帽不保,要说得罪,那越级告状的人是往死里得罪地方官了!

当然,再过十年之后,武则天为了排除异已,会大肆鼓励百姓越级上告,甚至是匿名举报,这样才方便她把胆敢反对她的大臣,一个接一个的处理掉,武则天是很喜欢使用酷吏的,酷吏们不遵守法律,自然也就没有宽厚一说了。

赵铁根他们到了雍州府衙门的门口,往里面望了望,就见门口站着好几个公差模样的人,他又往衙门的周围看了看。

赵铁根对管家道:“怎么没看到那个鼓啊,就是有冤屈了,不是要打鼓,然后才能告状么!”

管家也找了一圈,没发现有鼓,便道:“可能就是直接去告状吧?老爷,要不要我去问问清楚?”

赵铁根点头道:“对,你去问吧,好好地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在他们这打官司法儿,你身上有钱吧,要是需要塞钱,别小气,多给些!”

管家嗯了声,小跑着到了那些公差的跟前,点头哈腰地道:“敢问差爷,这里是雍州府吧?”

雍州府的公差可不是好脾气的,被问话的这个公差转过头,上下打量了管家几眼,道:“是不是雍州府,你自己没长眼睛么,你自己不会看啊!”

管家被呛了一句,只好尴尬地陪起了笑脸,他道:“那敢问一句,这里能打官司吗?”

门口几个公差听了这句话,一起看了过来,那个公差这回态度好了些,道:“这里可以打官司,但不能随便打,得先由你们当地的官员把公文发过来才成!”

雍州府就是以后唐明皇时代的京兆府,后世也会接着京兆府这个名字沿用,但现在是叫雍州府的,掌管京畿地区。

因为太宗皇帝曾给担任过雍州牧,所以在这之后,雍州牧一般都是由亲王来担当,不过都只是名义上来当,不会真的来衙门处理公务的,所以雍州府里面管事的人主要是长史。

雍州府不但能打官司,而且这里不受逐级上诉的约束,只要府里的官员认为某个案子,证据确凿,那么直接就可以把案犯给判处死刑的,当堂就可以下这种判决,而不象是别的衙门,对于死刑还要报到刑部去审核,但雍州府不用。

所以管家问能不能打官司,那肯定能打,但是,具体怎么打,这个公差可没有说,这就和城门的卫兵一样,你没有给我好处,或者你给我的好处不够,我干嘛要告诉你更多呢,你要想知道更多,就要给更多的好处啊!

可管家却误会了,以为这里就是能打官司的,能打他们家的那种官司,他立即就飞跑回了赵铁根的跟前,把问出来的话说了。

赵铁根咳嗽一声,稳了稳心情,然后把状子取出,拿在手里,他大步走到了衙门口,双膝跪倒,他把状子高高举过头顶,叫道:“冤枉啊,草民冤枉啊,求青天大老爷作主啊!”

他这么一叫喊不要紧,无论是门口站着的公差,还是衙门里面的官吏,都听到他的喊声了,然后就全都愣住了,一起向赵铁根看了过来!

陈宅,李日知躺在花园里的藤床上,他刚刚用淘米水洗了头发,正在晾干,脸上现在贴了不少的瓜片,据陈英英说用瓜片贴脸,可以让脸蛋变得水嫩水嫩的,特别招人的喜爱,于是就给他也这么保养上了!

李日知实在躺不住了,他从腾床上下来,叫道:“英英,这不对啊!你说瓜片可以让脸变得水嫩,但也不能用西瓜片吧,红通通的不说,这也太黏了,黏糊糊的太难受啊!”

陈英英走了过来,却道:“以现在的季节,我能给你弄来西瓜,你还不好好珍惜,别人想吃都吃不着,你用来敷脸还唧唧歪歪的,你对得起这个西瓜吗!”

因为明天李日知就要参加吏部的复试了,吏部复试有一项很重要的就是看脸,虽然大家都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长得太难看了,五官不够端正,在这个时代,就是不允许当官的,所以复试里就有以貌取人这一关,谁不服那就别来考啊!

陈英英说瓜片可以水嫩肌肤,这个季节最贵的瓜就是西瓜,因为这个季节长安附近不产西瓜,都得靠外运,那价格可贵了。

于是,陈英英花大价格钱买了个西瓜,切成片,都敷到李日知的脸上了。

李日知把脸洗了干净,道:“太难受了,以后可不用瓜片敷脸了,这简直就是受罪啊!”

陈英英却道:“用热气敷脸也成,用一个炉子把百花露水烧开,然后把脸凑到热气上,用百花露水热敷,效果更加!”

李日知想象了一下,没敢接话,他怕万一没掌握好温度,要是把脸皮给烫伤,那可糟糕了,明天还要去面试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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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书虽多,却很少有珍藏本,这里毕竟只是陈家在长安的一处宅子,主人不常住的地方,所以这个书房里的书多而不精,并且全是新的,平常根本没人看。

李日知在书架上找了片刻,找了一本民间流传的那种短篇故事集,这时候称之为传奇,传奇,流传的很奇特的故事,他翻看了起来。

陈英英跟着他进了书房,见他找了这么一本书看,奇道:“你明天不是要去复试么,怎么不好好读正经书,却看这种没用的闲书,你不想考试了?”

李日知却道:“明天的复试,文章方面主要是歌功颂德,看正经书是没什么意义的,不如放松心情,据我估计,我明天不会不中的,就算是最后一名,那也是进士啊!”

陈英英道:“明天我们陪你一起去,你在里面考试,我们在外面给你鼓劲儿,替你拜拜菩萨,说不定菩萨一高兴,就能保佑你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他平常是不信神佛的,不过现在因为所求者甚大,他想要中进士啊,所以也打算求神拜佛了!

考试之前的时间是过得最快的,一晃便到了第二天,四更天时,李日知便早早起来,陈英英早就等在门外,仍旧由她亲自动手,给李日知好好地修饰了一下容貌。

不过,却没有擦抹胭脂水粉之类的,而只是修了修眉毛,把头发梳理整齐,戴上文士巾,衣服鞋袜都准备好。

这个时代,民间的审美观念是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男人穿黑色的好看,更能显示英俊,而女的穿白色的衣服更显得俏丽娇弱。

陈英英给李日知准备的衣服便是黑色衣服,淡金的暗纹,纯白色的内衣,黑色的鞋子,鞋沿上有水涛花纹,腰上有玉佩和香囊,都是最华贵的。

李日知穿上这身衣服之后,黑色的袍子,脖子那里露出雪白的小领子,使得整个显得年纪稍大一些,而且在中规中矩之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富有的世家子弟,这也是故意给考官这个印象的。

打扮好后,傅贵宝和成自在过来了,他们看到李日知这副打扮,齐声喝采,傅贵宝道:“大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诚心诚意叫你一声大哥!”

李日知笑道:“为什么啊?”

“因为看你现在的样子,比我老多了!”傅贵宝笑道。

成自在却道:“是故意把自己弄得老一点儿吧?太年纪了,会让考官觉得师兄你不可靠,是不是这样?”

李日知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这胡子一时半会儿的蓄不起来,所以只能靠衣服来把自己弄得老一些了!”

几个人不吃早餐,太早了有点儿吃不下,他们每人喝了一碗浓浓的参汤,这才出门。

出门之后,李日知不骑马,而是坐车,傅贵宝和成自在一左一右,骑马相伴,而陈英英则是跟他坐在车里。

看着李日知的装扮,陈英英道:“我觉得你穿紫色的袍子,可能会更好看,以后我可以试试,给你做一套紫色的袍子。”

李日知却笑道:“紫色的袍子,我也感觉适舍我,不过,要想穿它,得等我当了宰相之后,那估计还得二十年吧!”

“不能光当宰相,你还得封国公才好,那样才是文臣的最高点!”陈英英道。

李日知却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文臣的最高峰,应该是做太子的师傅,然后太子顺利登基,成为一代英主,百姓收益,四海升平,这才是我辈士人读书的最高境界。”

陈英英肃然起敬,她没想到原来李日知有这样的崇高的理想,这就是读书人常说的,格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吧,她一直以为李日知理想就是中进士呢,然后当大官呢!

李日知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如果朝廷要让我当宰相,封我当国公,我也不会拒绝的!”

陈英英哈的一声,撇了撇嘴,道:“我刚开始敬仰你,你就说出想当官的理想了,让我有些失望啊!”

李日知却道:“官当得越大,责任越大,这样能做的事才越多,才能为百姓造更多的福,所以勇于当官,勇于当大官,这才是我辈读书人要做的事!”

陈英英忍不住又肃然起敬起来,说道:“我又开始敬仰你了,你这么会说,你觉得你今天的复试一定能过!”

傅贵宝在马车外在叹了口气,道:“勇于当官,勇于当大官,这正是我的理想啊,我也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只不过却没人让我当官!”

“你那是匹夫之勇,所以就不必提了,还是等我师兄当了官,提拔你一下吧!”成自在说道。

傅贵宝道:“你还不如我呢,你是纯匹夫,没有勇的那种!”

“小杰你确实很有勇气,我听说你当初去商阳书院的时候,第一天就敢蹲在学院大门的影墙下面,脱了裤子大便,还被人当众围观了,你确实有勇气!”成自在瞪着眼睛道。

陈英英打开车窗,道:“那不叫勇气吧,那叫脸皮厚!”

提起当年的往事,傅贵宝顿时就哑巴了,无法反驳啊,因为这事儿他确实干过。

说话间,他们又来到了国子监,他们并不是来得最早的,李日知从车窗里往外看,就见国子监的门口,已然来了百余人。

这百余人基本就是这次复试的士子,还有他们带来的仆人了,这毕竟是人生大事,所以没有人敢怠慢,都早早就到来了。

李日知仔细地看了一下门口的那些人,看过之后,他道:“我果然是最年轻的,这科的士子,能够参加复试的,一个四十岁以下的都没有!”

他要是不说这个,傅贵宝他们还真没注意到,可听他一说,他们就都发现了,果然,门口的那些士人几乎全都要超过四十岁了,当然三十来岁长得比较老的也可能有,但不管怎么说,李日知都是这科士子里面,最年轻的那个!

李日知下了马车,慢慢走向国子监的大门,此时东方微明,已经可以不打灯笼了,他这么慢慢的走过去,顿时吸引了门口士子们的注意。

门口的士子没有一个是郑州来的,他们都不认得李日知,见李日知穿着这一身衣服到来,有人便出声道:“这位仁兄,你也是来参加吏部复试的?”

李日知冲问话的人拱手道:“正是,在下荥阳李日知,见过这位仁兄!”

问话的人哦了声,道:“你们郑州这次有两个人上榜了,还有一个叫赵建,是吧,他也是象你这般年轻吗?”

李日知心想:“对啊,怎么还没有看到赵建,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他年纪只比我大一点,要说这次科考最年轻的两个人,竟然都出在我们郑州!”

李日知道:“正是,赵兄的年轻和在下差不多,不过,在下却有几天没有见过他了,他现在还没有来!”

那些士子们听了,不少人忍不住微微叹气,眼见李日知这般年轻,而且相貌又如此英俊,看来此次是必中无疑的,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次能参加复试的人不过六七十个,要刷掉一大半,这可是算是面对面的淘汰了,所以众人也没有心思说什么,顶多也就是打个招呼,然后就各自默默地等着,一直等到国子监的大门打开。

国子监的大门打开,士子们按着规矩,各自验明身份入场,李日知走在最后,但他直到入场,也没看到赵建到来!

李日知心想:“赵建不会是出了意外吧,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不来啊,而且不能迟到,这次复试仍然要淘汰掉一批人的,不来或者迟到,都会导致直接被淘汰,那么十年寒窗,还有全家人的希望,岂不是都要落空了么!”

进入考场之后,因为人少,所以这六七十个士子都是坐在一个大堂内的,每人一桌,整整齐齐的排成几列,卷子发下来后,便开始答题。

题目是很简单的,便是写一写泰山封禅,当然,不是说大唐的泰山封禅,而是说以前的这种往事,比如说秦始皇,汉武帝还有汉光武帝,写写他们的封禅!

这样的考题,其实就是在让士子们歌功颂德,说说当今天子的丰功伟绩,并且要重点说明,当今天子是绝对够资格去泰山封禅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很正常,不要说现在是初唐,就是以后的朝代,在出科考题目时,也要对时政进行一下吹嘘,做做表面功夫,因为表面功夫要是都做不好,那就更不要提其它什么功夫了!

大家要答的卷子就是为这件事情进行吹嘘!

如果,士子们是这样认为的,并且以此为基础进行答卷,那么,完蛋了,十有七八会落榜!

因为这个考题不是皇帝审核的,当今皇帝对政务没什么兴趣,但有一个人对政务非常有兴趣,并且用尽一切办法来抬高自己的身份,这人就是武皇后!

这个题目就是武皇后亲自审核通过的,她既然同意考这样的题目,那么就一定不会是让士子们吹嘘皇帝,或者是说不是让士子们仅仅吹嘘皇帝!

李日知看过题目之后,坐直了身子,闭上眼睛,他先不答题,要先把题目想清楚,然后再开始动笔。

而堂中的其他士子,在看过题目之后,纷纷松了口气,大多数的士子立即就开始动笔写了起来,但也有少数作者,却和李日知一样,也是先思考,并没有着急动笔。

士子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原因主要就是因为信息不对称。

象李日知他是见过武皇后和皇帝的,并且结识了阎立本这样的高官,并且有还认识彭季和童贵奴这样的实权派,对于朝廷和宫中的事情,算是有一点点的了解。

了解不需要很多,只要了解一点点,就能知道皇帝厌政,而实际当家作主的人是武皇后,现在大唐算是承平年代,国家实力增强,而且百姓生活也在逐渐的变好,这些功劳要算在谁的身上?

当然要算到皇帝的身上,但是武皇后的功劳,也不能忽视啊!

所以,士子们只有在歌颂皇帝的同时,也要歌颂一下武皇后,这样的卷子,才会被取中!

想不清楚这点,看过试题之后立即就开始答卷的,心里只有皇帝的,那基本上就别想通过了,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成!

第二百二十三章 唐律疏义

李日知闭上眼睛,思考了半晌,这才睁开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开始准备答卷。

李日知决定还是实话实话比较好,大唐国力增强,百姓安居乐业,这是事实,在这个事实里面,武皇后确实是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谁也无法否定的!

那么,实话实说好了,不需要夸张什么的!

李日知前段时间在坊间学习处理百姓纠纷时,得到了些经验,也知道民间百姓想的是什么,所以他便从民间百姓写起,从下往上写,最后一直延伸到了泰山封禅的高度上去。

李日知写的很慢,时间来得及,没必要写的很快,他又不想提前交卷子,这个风头他可不想出,也没有必要去出!

士子们在答题,而上面的考官却是在观察他们,这次的考官有好几个,也不光是吏部的,其它部的官员都有,士子们现在参加的考试在这个时代叫做省试,尚书省主持的考试,所以只要是尚书省的官员,只要品阶相当,那理论上是有资格当考官的,只是不能当主考官而已。

主考官只能由吏部的考功员外郎担任,唐明皇之后改由礼部侍郎当主考官,但那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现在还是吏部的考功员外郎当主考官,而考功员外郎的大上司,便是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马致远,此时便在国子监中,不过,他不是来当考官的,他只是来“路过”一下,毕竟科考复试不是小事,考功员外郎品阶太低,有时候可能会镇不住某些士子,所以他便来了,要是哪个士子敢支棱毛儿,那就由他来出手教训一番。

得罪考功员外郎没啥,大不了这科不考了,但要是得罪了吏部侍郎,那就是非常有啥了,后果相当严重,甚至会连累家人的。

马致远六十多岁了,以他的年纪及阅历,基本上他还是能把现任的吏部尚书给熬到告老还乡的,现在的吏部尚书比他大好几岁呢,马上就七十了,也该告老还乡了,只要吏部尚书一回乡,那他就能顶上去。

马致远很清楚,当宰相他这辈子是没啥指望了,但当上吏部天官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当然,别人也是清楚这点的,所以几乎没谁敢得罪他,马致远在吏部说话相当管用,绝对的实权派。

马致远,致远两字取自诸葛亮的《诫子书》,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所以马致远平时算是比较安静的,不太爱说话,但淡泊对他来讲就是扯淡了,别看年纪不小,升官之心却是火热的。

士子们在大堂里答题,马致远轻轻地走到了门口,站在一根粗大的红柱之旁,往大堂里望去。

这次士子里面有一个叫李日知的,马致远是看了名单之后知道的,他前些日子接到了家里的书信,孙子马绍季被害,他相当的伤心,案子被一个叫李日知的士子给破了,这也算是慰祭了孙子的在天之灵,所以马致远还是很感激李日知的。

对于李日知进京之后,没有来拜见他,马致远其实并不生气,不会认为李日知不给他面子,进京了也不来拜见一下长辈,他为官多年,可不会有这种想法,相反,对于李日知没有登门还挺高兴的,认为这是李日知很懂事的表现。

如果李日知登门,甚至还把行卷投到了马致远这里,马致远会相当为难的,因为要还李日知的人情,所以忙一定要帮,还一定要帮上,可这个忙哪有那么好帮的!

一科总共才取二十来个进士,后台强硬的士子一大堆,挤下谁来都要得罪人,除非李日知做文章的水平不错,否则这个帮可有多难帮!

如果帮不上忙,李日知会不会抱怨无所谓,但马致远自己心里会不痛快啊,欠的人情没还上,堂堂吏部侍郎岂能随便欠别人人情。

但李日知不登门,事情就好办了,马致远在能帮忙的情况下,一定会帮的,如果情况不允许,他没法帮上忙,那么也不丢面子,等以后李日知上门,那再说别的忙,这不挺好么!

马致远往柱子旁边一站,一个个的打量士子,见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他摇了摇头,目光径直落到了李日知的身上,他是看过名册的,知道参加复试的人当中,只有两个是二十岁上下的。

二十岁之上的那个叫赵建,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来参加复试,名单上显示他没有进大门,那是肯定要被刷掉的,另一个是二十岁之下的,便就是李日知了。

考功员外郎见大上司来了,连忙轻手轻脚地出来,到了马致远的旁边,低声道:“侍郎大人,您来了!”

马致远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场中那个年轻人,为人气度雍容,不慌不忙,虽然年纪最少,但看上去举止行为,却是最为得体的!”

这就是纯属暗示了,马致远说的这句话听起来是全无责任的,他可没有说这个年轻人文章如何,也没说要取中他,只是说了一句举止得体,可没有一个字要求考功员外郎要照顾一下!

但实际上,马致远却是在明确地向考功员外郎暗示,这个年轻人要取中!

考功员外郎一听这个话,立即就明白了,哪怕是给这个年轻人最后一名,也得取中!

怕弄错了啊,万一马侍郎认错了人,那岂不是糟糕,所以这个名字是一定要确定好的,考功员外郎小声道:“那个年轻人名叫李日知,是郑州荥阳人士,礼部试排名第三十,卑职对他早有留意,果然是一个举止得体的少年郎。”

马致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在柱子旁又稍微站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去后院喝茶去了。

直到中午,考试才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面试问答,形式很简单,主要就是考察士子是不是结巴,口音如何,还有就是相貌,牙齿的情况,等等。

现在还没有殿试,只有雏形,形式上也变来变去的,没有形成定制,要到武则天时殿试才会逐渐成制。

实际上,这种面试问答是最容易进行暗箱操作的,只要考官得到暗示,要取中谁,那就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如果想要为难谁,那就问个难一些的问题。

这种时刻士子们肯定都紧张,如果问题稍难,那么难免会磕巴,一磕巴,那就妥了,下科再来吧!

所以这种考试方式很快就会被其它方式淘汰,不过,李日知幸运得很,现在他还是可以刷脸的,而且保证是一刷必中!

复试的人数不多,考功员外郎亲自主持,士子们按着顺序,以礼部试的名次从后往前,唱名上前,到考功员外郎面前,进行面试对答。

因为没有特定的流程,还没形成定制,所以供考功员外郎发挥的余地很大,基本上每个考功员外郎的风格都不一样,所以每科问的问题和方式也不一样,但这次这个考功员外郎还算是比较中规中矩的。

李日知紧张的等着叫到自己的名字,他发现被叫进去问答的士子出来后,个个都是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脸上露出微笑的,看样子是考得挺好啊!

但是,都考得挺好,这个就不至于了吧,总不可能都取中的!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叫到李日知了,李日知站起身来,慢慢走进了内堂,就见堂上坐着三名官员,均穿深绿色官服,这说明都是六品官员,品阶都算不上高。

但这三人的后面有一座巨大的屏风,很显然,后面还坐着人,但是几品官,是些什么官,这个就看不到了。

在三人之前,又有三名穿着浅青色官服的人,这说明他们是九品官,基本上已经是品级最低的官员了,在他们的身前都放着书案,上面有笔墨纸砚,明显他们是负责记录的。

考功员外郎的品级不高,随着科考越来越受到重视,实际上由六品官来主持科考已经不合适了,但现在就是如此。

三位考官之前,摆着一只红漆雕花木墩,考功员外郎冲着李日知一伸手,道:“坐!”

李日知行了一礼,这才半个屁股坐到了木墩上,但就听考功员外郎道:“报上你的姓名,以及籍贯!”

李日知只好又站起来,拱起身,微微弯腰,道:“学生李日知,荥阳人氏。”

考功员外郎稍稍沉默了一下,又道:“最近你都有在看书吗?”

这就是句废话了,但这句话却可以让人稍稍放松下来,不至于太过紧张,这是因为马致远打过招呼了,所以考功员外郎特地问了这种极没营养的话,算是照顾李日知。

李日知道:“学生一直在看书!”

考功员外郎嗯了声,又道:“看的是什么书?”

李日知回答道:“学生看得最多的书,便是《唐律疏义》,略有精通!”

听李日知说出这个书名来,三个考官的脸色就都不好看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想:“少年就是少年,这么明显的暗示都不懂,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

考功员外郎问的话里面,明显有放水的意思,只要李日知回答一本简单的书,那么接下来当然就只需要回答简单的问题了,这个问答的成绩当然会很好!

三个考官一致认为,如果有人在考前提点过李日知,那么李日知必定不会这么回答,而李日知这么回答了,就说明他投行卷投的不好,没有什么过硬的靠山。

可刚才吏部侍郎马致远却偏偏来打过招呼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李日知的靠山不是马侍郎?

考功员外郎心中生气,这个李日知太不识好歹了,当然,就算李日知再怎么不识好歹,他也不敢把李日知给怎么样了,毕竟他不敢得罪自己的大上司,但难为一下李日知,然后把李日知取为倒数第一,这个他还可是办到的。

在没有规定必须从哪本书里出题的年代,最难的书恐怕就是法律书了,而《唐律疏义》则是难中加难,堪称这个时代的第一难书!

一是《唐律疏义》是新编出来的书,大唐朝建国也没有多少年,这当然是新编的书,而且主持编书的人是长孙无忌,这是一本中国最早也是最完整的法典,从编完到颁行,至今不过十年出头,绝对是崭新崭新的。

如果不是专门研究律法的人,比如说堂上的三位考官,那么都很有可能没有看过此书,就算是看过,也只能是看过其中的某些条款!

李日知竟然说他精通《唐律疏义》,他什么意思,现在是考官考他呢,还是他考考官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问答

考功员外郎极想断喝一声:“小子,你好生不识好歹,看我给不给你一个倒数第一!”

不过,没敢喊出来,他怕大上司马致远也冲他断喝一声:“小子,你好生不识好歹,看我给不给你一个差评!”

这年头考评很重要的,如果得了差评,就别想升官了,这可比卖不出东西还严重!

但被李日知气得心里不舒服,考功员外郎向左右看了看,他的两个副手也都是表情相当地不愉快。

李日知要说的是什么《大学》或者《尚书》,甚至是《诗经》或者《楚辞》,那都是可以的,考官们挑几个简单问题随便问问,李日知答出来,只要差不多就行,就算是倒数第一,或者倒数第二,那也是进士啊!

可偏偏是对考官都很难的《唐律疏义》!

好吧,你既然愿意这样,那就遂了你的心愿,如果你答不出来,无法被取中,那可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关我们什么事儿了,就算是马侍郎怪罪,他也不能怪罪到我们的头上,因为这事儿纯是你自找的!

考功员外郎咳嗽一声,道:“来人啊,拿部《唐律疏义》来。”

李日知松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考官们肯定是不高兴了,认为他是在吹牛,说精通别的也就罢了,非说精通《唐律疏义》,这不是让考官为难么!

但是,李日知心里清楚,既然能让自己选,那自己的优势就在这部《唐律疏义》上,考别的书,他可能真考不过别人,毕竟别的书都成书极早,早就被人研究透了,但要是考这本法典,那他估计所有的士子都加一块,也不如他!

李日知有十成的把握,考《唐律疏义》,唯我独尊!

国子监里的书非常多,《唐律疏义》这样的法典当然是必备的,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部《唐律疏义》便被拿来了。

考功员外郎打开书,正想要挑出题目来难为难为李日知,当然,他是非要看书不可的,因为他也没法把这么厚的书给背下来,别说他是吏部的员外郎了,估计刑部的员外郎也没有这个本事!

就在这时,忽然,屏风之后,传出来一声轻轻的咳嗽,这声咳嗽传出来,三个考官立即停下了手,不再翻书,他们三个互相看了看,全都是满脸茫然之色。

对于堂中的考官,表面上是他们三个,实际上屏风后面还坐着好几位呢,而且个个位高权重,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朝廷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考功员外郎站起身来,后面屏风传来咳嗽声,这是要找他有事儿啊,他得去屏风后面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难不成是关于李日知的?

考功员外郎来到了屏风之后,就见后面坐着七八个人,三省六部的人来了好几位,其中就有吏部侍郎马致远,在这几人之中,坐在中间的一位是最厉害的,乃是一位三品大员。

这位三品大员正是新上任的殿内省监童贵奴,殿内省刚刚改名为中御府,府内的最高长官的官名就是太监,副手的官名叫少监,太监这个词,便是从现在这个年代开始使用,并一直流传到后世,并且成为宦官的专用名称。

童贵奴现在便是童太监了,俗称内廷大总管,当然别人一般都叫他大总管,倒是很少有叫他为童太监的。

屏风后面坐着的人都是和本次科考有关系的高官,而童贵奴做为武皇后的心腹,当然要在这最后的关头,为考功员外郎“把把关”了,免得考功员外郎取中不该取中的人,刚才的咳嗽声,就是童贵奴发出来的。

见考功员外郎进来了,童贵奴冲他瞪了瞪眼睛,压低声音,道:“外头这个士子名叫李日知,对不对?”

考功员外郎连忙点头,他看了马致远一眼,心想:“怎么搞的,那个李日知是什么来头,马侍郎要照顾他,现在童大总管又来说照顾,这是怎么回事啊?”

童贵奴轻轻哼了声,道:“你既然知道了他叫李日知,那就出去吧,他对皇子有救命之恩,娘娘非常喜爱他。”

考功员外郎一咧嘴,心想:“赶情儿,原来李日知的靠山是皇后娘娘,他投行卷投到了皇后那里,这也等于是向皇上投了行卷啊!看来这李日知不但要取中,而且名次还得往前排排,至少也得是个中上游啊!”

考功员外郎忙道:“下官明白了!”

“明白了就出去吧!”童贵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考功员外郎只好出了屏风,又回到了前面的座位上,他对着两个副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两个副手便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叫李日知的士子,靠山极硬,必须要取中,而且还要取得名次靠前!

考功员外郎又拿出了书,心想:“那就找几个简单的问题吧!”

他翻到一页上,问道:“有七品子犯折伤人,合徒一年,应赎;又犯盗合徒一年,家有亲老,应加杖。二罪俱发,何者为重?”

李日知立即答道:“律以赎法为轻,加杖为重。故盗者不得以荫赎,家有亲老,听加杖放之,即是加杖为重罪。若赎一年半徒,自从重断征赎,不合从轻加杖。”

考功员外郎咦了声,抬头看向李日知,心中暗道:“这个人很厉害啊,我随手翻了一页,随口一问,他竟然立即就回答了出来,难道他确实精通此书?”

两个副手也惊讶起来,虽然他们都是官员,但如果不拿着《唐律疏义》对照着看,刚才那个问题,他们也是答不出来的。

他俩一起低头去看书,就见书上所写和李日知所答一般无二,竟然完全答对了!

考功员外郎心想:“不会是蒙对的吧?”

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这他内心的想法,而旁边的两个副手也是如此!

屏风后面的人也都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是微有惊讶,尤其是马致远和童贵奴,他俩惊讶的程度远超旁人,他俩都是想好好照顾一下李日知,不成想李日知远比他俩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考功员外郎又问道:“枉法受一十五匹,七匹先发,已断流讫,八匹后发,若为科断?”

李日知不假思索地道:“有人枉法之赃,若一人边而取,前发者虽已断讫,后发者还须累论,并取前赃,更科全罪,不同频犯止累见发之赃。通计十五匹,断从绞坐。无禄之人,自依减法。”

考功员外郎大吃一惊,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李日知来,不简单啊,看来还真是难为不住他!

一个副主考说道:“本官来问你一题,你且听好,殴见受业师加凡人二等,其博士若有高品累加以否?”

这个问题就很生僻了,如果刚开始时,第一个问题就问的是这个,那就明显是难为人了!

考功员外郎不满地看了这个副主考一眼,心想:“你问这么难的问题干什么,万一李日知回答不出,那可如何收场呢?”

副主考不知屏风后面发生的事,他只是觉得李日知对答如流,那就挑个难的问题问问,试试他的真实本事,为国家选士,这才是科考的真正意义所在啊!

李日知仍旧立即答道:“殴见受业师加凡人二等,先有官品,亦从品上累加。若斗殴无品博士,加凡人二等合杖六十;九品以上,合杖八十;若殴五品博士,亦于本品上累加之。”

咝地一声大响,三个主考官同时吸了口凉气,好么,这都能答得上来,没难住他啊!

不但他们三个惊骇,是的,这时候已然不是惊讶,而是惊骇了,不但他们三个这样,就是那三个专门负责记录的九品官,也都相当的震惊!

有没有搞错啊,这种问题都能答得上来!

要不是刚才副主考看着书,把问题问了出来,实际上在场的三个考官和三个书记官都不知道答案,甚至他们当中有的人连有这条罪责都不知道!

屏风之后,几个大人物一起点头,前面这个李日知不错,单凭他能答出这几个问题,他就应该被取中,这才是干实事的人啊,科考取士,取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马致远摸着胡子,小声对童贵奴道:“此子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与他有些交情!”

童贵奴也一摸下巴,摸了个空,他只好改成抚胸,道:“本监与他,也有些交情!”

“自家晚辈!”马致远微笑着道。

“对对,自家晚辈!”童贵奴也笑了。

另一个副主考忍耐不住,也翻了一页,问道:“有奴婢匿一流囚,主后知之,主合得何罪?”

这个就不是什么太生僻的问题了,还算可以,但也不属于经常遇到的律条。

李日知答道:“有奴婢首匿流囚,罪合减一等徒三年,加杖二百。主后知者,与奴婢同科,亦准奴婢之罪,合杖二百;其应例减、收赎,各准其主本法,仍于二百上减、赎。若奴婢死后,主匿如故,即得自匿之罪,不合准奴婢为坐。”

三个考官终于一起点头,行了,这就可以了,在今天对答的士子当中,考李日知的问题是最难的,如果后续的士子没有再选这么难的书的,当然就不会有这么难的问题,那么李日知的名次必定靠前!

考功员外郎道:“好,李日知你答得很好,现在考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把立春后秋分前不决死刑这条,详细解说清楚!”

李日知道:“依《狱官令》,从立春至秋分,不得奏决死刑,违者徒一年……”他把这条详细解说了出来。

这次李日知做答,考官们就没什么感到意外的想法了,李日知确实精通《唐律疏义》,这点已是确定无疑,对于科考来讲,象这种能精通法典,并且时策文章做得好的进士科士子是很少的,今科进士复试中,李日知是唯一的一人!

主考官本来以为给李日知一个倒数第一就行了,就算是送人情,那也只能是倒数第二,必竟年纪在哪里摆着呢,没到二十的进士,实在太年轻,实在太稀罕了。

但是问答之后,给考官们的感觉就是,如果不给李日知前三的名次,似乎就对不起李日知了,而且也对不起他们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科考的目的,科考不就为国家选取人才么,而李日知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绝对是一个人才!

主考官和两个副手低声说了两句,他们三个打定了主意,如果李日知先前的那篇关于泰山封禅的文章做得也好,那么,必须取他为前三!

李日知出了内堂,却听到有官吏在叫赵建的名字,但是,赵建却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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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必须公平公正

问答之后,其实就已算是考完了,但考完的士子也仍旧要继续等着,要等所有人都对答结束之后,国子监的大门才会打开,士子们才可以一起出去。

李日知坐到了自己考试的那张桌子之后,就听旁边有两个士子在说话,看样子他们都是已经问答过的。

就听一个士子说道:“这次科考是如此,不知下次又会变成什么样,记得前次是当今天子举行了殿试,这次却又由考功员外郎主持,这次复试却是不如上次风光了!”

另一个士子却道:“每次科考都有变化,我已经参加了五次,次次都不一样!”

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到他,这士子又道:“听闻当今天子厌政,朝中的事情也要武皇后来做决定,这科考自然也不例外,女人嘛,总是喜欢变来变去的,这是天性……”

前一个士子连连点头,道:“变来变去的,对我等应试之人不利,如能形式固定,出题目的书籍固定,那我们也好能有的放矢,不至于象现在,今科不知明科的事,这考起来可能多难!”

另一个士子也道:“可不是么,我考了五次,前一次的经验,后一次都很难用得上,要不是我这次行卷投得好,估计还是进不了复试,又得止步于礼部试了。”

李日知在旁听着,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俩一眼,见两个人都是四十岁朝上了,心想:“我可不要象他俩这样啊,要是真的考五次,或者更多,我可是受不了的,还不如回家去开医馆算了!”

那两个小声议论的士子见李日知望过来,便不再说话,他俩见李日知年纪甚轻,心中都不是滋味,要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嫉妒也是白嫉妒。

又过了好半天,问答才算结束,国子监大门打开,士子们鱼贯而出,大门外等候的人一拥而上,纷纷问考得如何,有没有把握。

其实这种时刻,无论问谁考得如何,谁也不敢说很好,万一没被取中岂不丢人现眼,但也不想说很差,因为这不吉利,所以大门口的士子们被问了之后,全都是一个回答,都是点着头,说着嗯,还行,还行!

傅贵宝他们也迎到了李日知的跟前,傅贵宝问道:“大哥,考得如何?”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嗯,还算行吧!”

傅贵宝松了口气,笑道:“大哥你长得这般俊俏,当然是会行的!”

陈英英却道:“长得也不咋地啊,要论长相日知就是个一般人,没我长得好看!”

成自在拖着长音,咦了声,道:“英英姐,你是女的啊,要是我师兄长得比你还好看,那他可真就不是一般人了,你也不是一般人了呀!”

李日知笑道:“行了,此次科考也算是考一段落了,我也算是可以休息一下了,咱们这便回去吧,我现在就洗把脸,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见李日知很是疲倦,傅贵宝他们也不在多说什么,跟着他一起返回陈宅了。

此种情景,在国子监的门口反复上演,士子们个个疲倦,纷纷返回了自己的住处,吏部复试的考试难度不如礼部试,但奈何心累,士子们要承受的压力远超礼部试了。

不仅士子们如此,里面的考官的同样也是如此,考功员外郎现在就觉得心累,干完这任员外郎之后,一定要申请调职,干这活儿体力上的压力也就算了,心理上的压力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因为复试的士子并不是很多,六七十人的卷子对于三个考官来讲,那还是很容易批完的,但就和写文章是一样的,难的不是在写出来,而是在于改出来,更加重要的还是要改好几遍。

而最让考官们头疼的是,改好几遍还改不好,只要一个大人物说几句应该如何,或者不应该如何,那么考官们便要修改结果,搞来搞去,一直搞到月上枝头,士子们的名次他们也没搞出来。

取中的进士名额没有限制,如果有一万个士子考得好,那么这一万个人全都取中才好呢,国家不怕人才多,但实际上能取中的士了顶多二十几个,甚至还有只取中十几个人的时候,那么复试中一大半的人,是要被直接刷掉的!

有些人是很好刷掉的,文章一般,投行卷没投好,没人替这个士子说话,或者犯了什么错误,那么直接被刷掉就容易得多,比如说赵建,他礼部试答得再好,但吏部试没来,那就天经地义的要被刷掉,让出一个名额来。

但这样能直接刷掉的士子并不多,三个考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淘汰掉了二十来个,最后一查,他们没办法刷掉的人竟然还有四十多个!

六品小官当考官,这确实是难为他们了,他们真的是谁也得罪不起啊,就算得罪得起士子,他们却得罪不起士子后面的靠山,考功员外郎这时候都想用脑袋去撞墙,干脆把自己给撞死算了。

这时候,对着一张卷子,两个留着长胡子的官员正在争吵,一个白胡子大官说道:“这张卷子答得很好啊,本官认为答得很好,如果放在前二十名里,这个名次本官是认可的,公平且公正!”

考功员外郎听了这话,连忙道:“是是,下官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便将这个士子录取为第二十名。”

白胡子官员却道:“本官只是提个建议,绝没有干涉你们评卷的意思,是不是要取中这个士子,你们自己作主,自己作主!”

考功员外郎只好唯唯连声,心中却想:“你说一堆,然后却说让我们自己作主,以后要是出了麻烦,也是我们自己解决呗,你倒是可以撇清关系了!”

可另一个黑胡子大官却说道:“我看不妥,这个士子的卷子还凑合,但他在问答时表现得太过慌张,而且他长相不好,面貌丑恶,俗话说面由心生,他长成了那个样子,肯定心术不正,依本官看,取中他,还不如取中这个士子,你们看看他的卷子,虽然普通一些,但他长得好看……”

白胡子大官不高兴了,道:“你这话是何用意,本官看他长得不错,起码五官端正,你推荐的这个士子才不好,卷子答得毫无出采之处……”

两个人立时便一顿争吵,都说要取中自己推荐的士子,没办法,名额有限,他们不争不行,而且如果平常要是互相之间有点儿小过节,那么此时就更是吵得厉害,互相攻击,争得脸红脖子粗。

如果光是高官们自己争吵,那考功员外郎只需要竖着耳朵听就好了,谁吵赢了,他就取中谁推荐的士子,然而,他想得美,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高官们往往是吵不出结果的,利益所在,谁也不会让步,那么吵不出结果,高官们往往会对考官们说:“本官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具体该取中谁,你们自己作主,本官不干涉!”

更有过份的高官会说:“为国取士,评卷一定要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绝对不能存有私心,你们一定不要辜负朝廷对你们的信任!”

说完这些话之后,高官们就会瞪着眼睛,一副监督你们的样子,看看你们到底想要取中谁!

考功员外郎望向了内堂中的大柱子,心想:“我要不要撞过去,就此了断了自己?”

他看向自己的两个副手,见两个副手也都在望着大柱子,看他们三个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想用脑袋去撞一下柱子,嗯,那根大柱子还是很粗的,同时承受三个脑袋,没问题!

内堂之中的几个高官,包括马致远在内,都在摆事实讲道理,讲述着你们一定要公正,谁要是不公正,我就跟谁没完,但是,在你们公正的同时,我还是要给你们提一下建议的……

唯一一个没有下场争吵的人,便是大太监童贵奴了,他这次来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李日知,只不过他看到了李日知,便出言为李日知说说,而李日知是已入进士名单的人了,他自然也就不会和别人浪费唾沫星子了!

童贵奴见高官们口沫横飞地争吵,心中暗骂一声:“一群贱人!”

他对高官们相当地瞧不起,一个一个的都在讲着要公平公正,嘴上喊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却个个龌龊无比,哪象自己这么淡定!

童贵奴咳嗽一声,道:“各位,各位都安静一下!”

高官们立即闭嘴,一起转头看向童贵奴,别看童贵奴不是朝中的官,可他说话比朝中的官可要好使的多,因为他背后是武皇后,他的意思极有可能就是武皇后的意思,所以是必须要认真聆听的。

童贵奴叫过考功员外郎,道:“今天都有谁没有来参加复试?”

考功员外郎微微一愣,道:“回童大总管的话,有两位士子没有来参加复试。”

童贵奴道:“都是谁啊?”

没来参加复试的人,考功员外郎是记得极清楚的,因为这种人太少了,而且让人费解,初试都过了,复试干嘛不来?

考功员外郎道:“一人名叫赵建,乃是郑州士子,一人名叫洪理,长安士子。”

停顿了一下,考功员外郎又道:“其中名叫洪理的士子履历很是奇怪,似乎他也没有参加礼部试,有他的考案牌,但他似乎并没有到场,可卷子却不知为何交了上去,并且还被取中了……”

他的意思是那个叫洪理的人,并没有亲自参加礼部主持的考试,没有进考场,但卷子却交上来了,并且还取中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明显就是有人作弊嘛,而且作弊的人本事通天,竟然可以人不来,卷子来,并且还取中了,这本事大不大?

高官们听了,立时就把眼睛都瞪了起来,纷纷喝道:“岂有此理,怎么会这样,这不公平这不公正,科考大事,为国取士,怎么可以有人这样……”

高官们正义感爆发,他们向来是要求别人公平的,结果他们喊了半天,还没喊出个结果来呢,最不公平的事情就发生了,还是被内廷大总管亲自爆出来的,他们岂有不愤怒之理!

高官们纷纷表示,这股歪风邪气绝对不能长,一定要严厉打击作弊之人,还大唐科考一个朗朗乾坤!

马致远没有表态,他看向了童贵奴,问道:“童大总管,这位名叫洪理的士子,真实身份,要不要和诸位说清楚?”

童贵奴点了点头,道:“各位,你们要这位士子是谁,只需把洪理二字,反过来念一下就可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敢不从命

内堂中的高官们纷纷喃喃自语,洪理,理洪,李鸿,李红……李弘?

哪个李弘?

难道是那个李弘!

刚才大叫必须要严惩作弊,要严惩洪理的高官们差点儿集体晕过去,这下子可嘴欠了,说错话了!

有几个高官已经把目光转身了堂中的大柱子上了,他们现在的想法,和刚才考官们的想法差不多了,要不用脑袋撞一下大柱子试试,也许挺好玩的!

天底下叫李弘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但是可能使唤得动童贵奴的李弘却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大唐的当今太子李弘,武皇后亲生的太子殿下!

李弘今年不过十三岁而已,就算使劲说他生日大,把年纪往大了拉,也才仅仅十四岁而已。

但是,可千万不要小看李弘年纪不大,这位大唐太子不但以仁德著称,而且学识相当不错,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夸赞他,在世人的眼中,这位大唐太子除了经常得病,身子骨不太好之外,剩下就全是好的,再没有缺点,非常完美了。

李弘十分重视治学,前几年他命令许敬宗、许圉师、上官仪、杨思俭等人收集古今文集,选录五百篇编集成《瑶山玉彩》,为此还得到了当今天子的赏赐,赏赐了他绢帛三万段。

现如今李弘正是青春期少年,又是身为太子,自然是意气风发,做出匿名参加科考的事情,也不算稀奇,但他毕竟太年轻了,以后的时代,有没有这样的少年来考进士,先不去管,这个时代是没有的,那太引人注意了。

不过没关系,太子殿下想要试试自己的文章水平,在天下士子中究竟排在什么位置,那么他是不需要亲自来考场的,反正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他自己把考题给答完就可以了。

自会有人来替李弘把一切都安排好,比如说童贵奴!

知道洪理就是李弘的人很少,象考功员外郎这样的六品小官,当然不会知道了,这里的高官也不知道,但现在需要让他们知道了。

原因很简单,大唐太子这也算是参加了科考,那么他的文章必须被取中,而且必须是第一,这不但是要让李弘自己高兴高兴,而且也要让皇帝和武皇后也高兴高兴,如此一来,考功员外郎不想知道也不成了。

考功员外郎忽然啊地一声,他发现自己刚才震惊了一下,然后就咬到舌头了,他道:“童大总管,你说李……李士子,是,是就是……”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话,更加不敢把李弘的名字说出来。

童贵奴都没多看考功官外郎一眼,他只是对高官们说道:“太子殿下参加一下科考,试试文章水平,诸位没人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吧?”

“不会不会!”高官们一个个把头摇得象波浪鼓似的,这能有什么不对,太子读书有积极向上之心,这该夸奖才对啊!

童贵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圆筒,打开圆筒,从里面取出一份卷子来,对考功员外郎道:“这是太子殿下做好的卷子,你来看看,可否取中啊?”

考功员外郎接过卷子,打开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副手也一起过来观看,高官们也都凑了过来,一起看李弘写的文章!

片刻工夫,文章便看过完了,众人一起抬起头来,个个脸上都露出欢喜的表情,似乎是看到了天下最好的文章,长了很多的知识,所以非常欢喜!

知识和姿势哪个更重要,这个不要别人教的,必须欢喜啊!

考功员外郎这时也不要节操了,他手捧卷子,眼泪都流下来了,激动的,他道:“下官曾学习过圣人的话,朝闻道,夕死可矣,可当时学习的时候不能真正的理解,现在下官终于理解了,现在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这篇文章,下官觉得胜读十年书啊,就算是下官现在死了,也是死而无憾了!”

主考官这么说了,两个副主考也得赶紧表态啊,可话全让主考官说了,他俩急切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新词儿来,只好把程度加深了一些,主考官说胜读十年书,那他们两个就胜读二十年!

马致远摸着胡子,叹道:“看过太子殿下这篇文章,本官觉得,这辈子的书都是白念了啊,这篇文章是本官这辈子读过的最好的文章了!”

二十年算啥,马侍郎把这辈子都搭进去了!

其他高官也都纷纷表态,太子殿下的文章就是最好的,就算是其他所有士子的文章都加一块,也不及太子殿下的一点小丁丁!

童贵奴忍不住笑了,心中暗骂:“贱人,一群贱人!”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童贵奴点头道:“本监看了太子殿下的这篇文章之后,心中却是十分焦虑的,以至于昨晚彻夜未眠!”

众人一起奇道:“这是为何?”

应该是欢喜得一夜未睡才对吧,怎么会是焦虑的没睡呢,童大总管太不会说话了,在宫里要是不会拍马屁,你这官可当不长!

童贵奴不慌不忙地道:“因为本监在读了这样的好文章之后,怕以后要好几天才能再读到太子殿下的文章,这几天可怎么熬啊,所以才会如此的焦虑!”

众人听了心中一起暗骂:“贱人,马屁拍得这般无耻,倒也是少见!”

他们一起点头,原来是这个原因才焦虑的啊,有个高官迫不及待地道:“其实,本官现在也开始焦虑了……”

童贵奴对考功员外郎道:“太子殿下没法亲自来此,和你进行问答,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由本监转述给太子,等太子回答之后,再由本监回复你。”

考功员外郎忙道:“不必不必,童大总管言重了,太子殿下仪表堂堂,仁德博爱,世人皆知,哪里还用得着对答呢,童大总管所言,实在是羞杀下官了!”

童贵奴点了点头,心想:“你知道就好!”

童贵奴又道:“那么你认为,本次科考第一名为谁?”

“自然是太子殿下!”考功员外郎毫不犹豫地道。

童贵奴却道:“是士子洪理,当为今科一甲第一名!”

“对对,是士子洪理,为今科一甲第一名!”考功员外郎立即改正错误,反正童贵奴怎么说,他就跟着怎么说。

周围的高官们也都一起点头,人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幸亏你这个六品小官识相,要是你敢不让太子殿下成为今科第一,那么我们就跟你没完,本次科考一定要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不可以有任何的营私舞弊行为!

童贵奴见众人意见统一,当然不可能不统一,他便又道:“你一定不懂该如何说这件事,便由本监来教你一下。你要说,本次科考有一人成绩非常出众,虽然没有参加对答,但是光凭文章就已经稳稳当当是第一名了,此文学识渊博,无人可及……”

众人一起点头,确实如此,这点大家可以作证,谁要敢说不是这样,那我们就和他没完!

童贵奴接着又道:“但是,你们不知这位洪理是谁,所以无法点他为一甲第一名,这时,本监就会对皇上和皇后娘娘说,此洪理便是太子殿下的化名,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一个惊喜,这之后的事情,便由本监来做了。本监现只问你,明不明白该怎么做了!”

考功员外郎连忙点头,他当然明白了,这要还不明白,那他就算是没到退休的时候,也应该告老还乡了!

说完了这些,童贵奴看了看马致远,又接着看向考功员外郎,道:“那你认为一甲第二名,应该是哪位士子?”

考功员外郎微一犹豫,心想:“洪理没有亲自来,结果是太子,那么另一个没来的是赵建,不知他是谁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道:“或许,应该是赵建?”

“赵建是谁?就是那个没来考试的?”童贵奴眉毛立起来了,斥责道:“他没来考试,怎么可以取中,本次科考还有没有公平公正了,你是怎么当的主考官,还有无节操!”

这话他说出来简直就是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意识到话里面的语病有多大!

考功员外郎差点儿就哭出来,这是逼着我去用脑袋去撞大柱子啊!

立即端正态度,考功员外郎道:“如果以文章和问答的成绩来论,最佳者应为荥阳士子,李日知!”

这就是按着考试的成绩来了,李日知的文章水平当然是很好的,严格来讲,比太子李弘的文章要强上很多,而且问答时,他答的是《唐律疏义》,已经达到了最难,所以他成为第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马致远立即点头,道:“李日知如得一甲第二,确实是名至实归,本官很是赞成!”

童贵奴也道:“本监也是这么认为的,皇后娘娘早就发现他是个人才了!”

说着话,童贵奴站起身来,道:“后面的事,你们商量着来吧,该取中谁,不该取中谁,一定要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则,不可懈怠,这可是为国取士,绝非儿戏,各位需当谨慎!”

“敢不从命!”考功员外郎连忙答应。

童贵奴离了国子监,回皇宫去了。

大太监一走,高官们又纷纷给起建议来,我认为这个士子不错,我认为那个士子不错,我只负责给些建议,取不取中是你们考官的事,但不管怎么样,你们一定要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

瞬间,考功员外郎又有拿脑袋去撞大柱子的念头了!

考功员外郎有多为难,那都是他的事,毕竟他当的就是这个官,而李日知回了陈家之后,饱饱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他叫来了傅贵宝他们几个。

李日知道:“昨天复试,不知为何,赵建竟然没有去参加考试,大家辛辛苦苦从郑州来到长安,他已过了礼部试,到了复试时却没有去,这个太奇怪,可能是他出了意外,我觉得我们去得道院去看看吧,问问情况!”

傅贵宝道:“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落榜之后马上回家才对,毕竟就算是在寺庙里住着,每天仍旧要有开销,只是不知全束方走没走。”

李日知道:“咱们去看看吧,不管赵建在不在,咱们总得去看看,尽到同乡的情谊!”

他们吃了些早点,然后让仆人准备了一大食盒的酒菜,提着大食盒,骑马出城,一起又去了得道院。

等到了得道院之后,发现大部份的士子已经离开了,毕竟落榜了,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但还有少数几个人留了下来,全束文便是其中之一,他是没走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得知噩耗

全束方见李日知忽然来了,他很是惊讶,道:“李兄,你怎么来了,复试的结果如何?”

李日知道:“还没有出结果呢,哪能这么快!全兄,可见到赵建了吗?那日复试他竟然没有到场,这也太可惜了,是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啊?”

全束方听了,大吃一惊,道:“赵兄没有去参加复试?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是从郑州辛辛苦苦来长安的,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科考取中,从此进入仕途,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可考一半不考了,这是为什么,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了!

李日知奇道:“全兄,你不是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么,怎么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去?”

全束方嗨了声,摇头道:“那天赵兄说他考得很好,估计能中,所以要去亲戚家借钱,一来是还我钱,二来中进士之后也要有所开销,所以便去栎阳的亲戚家,但是他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那日咱们去芙蓉楼吃酒,他便没来,可我却没有想到,复试他竟然也没有去,这肯定是出事儿了啊!”

“难不成是在去栎阳县的路上出了意外,碰上劫道的了?”傅贵宝叫道。

成自却道:“现在的道上这么不安全吗,这里可是京畿地区啊,栎阳才离长安多远,要是赶得快,当天便可来回吧!”

李日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赵兄没有参加复试,除了出意外,还有就是突然得了急病,或受了重伤,如果不是这种严重的事情外,几乎没有可能让他耽误复试,咱们得找找他才行,不如去一趟栎阳吧!”

全束方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确实应该去一趟栎阳,我也有马,咱们一起去吧!”

众人出了得道院赶往栎阳,路上,李日知问道:“全兄,你打算何时回郑州?”

全束方道:“暂时不会回去,想在长安找个活儿干干,然后等到下科再考,要不然回家,然后下科再来,光是路上就要耽搁不少时间,所以干脆不回去了,就留在长安吧,反正在得道院里住着,我还挺习惯的!”

现在的全束方已经比在郑州时好相处多了,在郑州时因为他算是郑州的有名学子,难免心高气傲了些,但来到了长安之后,才知天下之大,象他这样一州有名的士子,在这里真是什么也算不上。

受了打击之后,人自然也就更加成熟,所以全束方已然不象刚出郑州时的样子了,也愿意和别人多说话,并且乐于助人了。

李日知道:“全兄找到活儿了么?”

“还没呢,在长安,找份称心如意的活儿可不容易呢,我找了两天,发现要么钱少,还不够生活的呢,要么就是不稳定,是些零碎的活儿,所以挺发愁,我发觉读了十几年书,我竟然还没有寺里和尚的日子过得舒服!”全束方自嘲地道。

李日知道:“要是全兄不弃,小弟倒可以介绍你进长安县的县衙里去帮忙,虽然不能做正式书吏,但赚的钱却足以生活,并且能长不少的经验,空闲时间还能复习功课,以便迎接下次科考!”

全束方听了眼睛顿时一亮,他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李兄帮忙,小弟感激不尽!”

李日知笑道:“全兄客气了!”

他前段时间跟着吉大通处理坊间事情的时候,就问过了,能不能进衙门帮忙,他想如果自己考不中,那么进长安县当个书吏什么的也成啊,当时他是有这种想法的。

吉大通说这个简单,只要和县令彭季说一声就行了,长安县管着半个长安城,几十万人的京县,衙门里面一直缺人,有职司的职位那是别想,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但领份薪俸的编外书吏,却是没有问题的。

李日知觉得自己能考中,那进长安县衙门里面混口饭吃的好事儿,送给全束方便是,也算是大家同乡一场,这个机会对全束方来讲,是万分珍贵的,所以是真心感谢。

路上奔行,过不多久便到了栎阳县,栎阳县城不大,他们进了城后全束方便想去找姓赵的人家,但却被李日知拉住了。

李日知道:“如果赵建是在栎阳出的事,那我们去县衙打听就成了,如果打听不到,那么再想办法去找姓赵的大户也不迟,没必要立即去找!”

全束方一听,大感钦佩,这个方法,他就没有想到,看来李日知能过礼部试,而自己过不了,说明李日知不是靠运气,而是他就是比自己强!

众人立即又到了县衙,向守门的公差打听了一下,这才太好打听了,只给了公差一吊小钱,公差就把干什么话都说了,而且说得非常详细。

李日知听罢,大吃一惊,虽然他猜到赵建可能会出意外,但却没有想到是死了,这已经是所有结果里面,最恶劣的一个结果,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啊,还考什么进士啊,连家都回不去了!

李日知急道:“这位差官,你肯定那人叫赵建吗,是从郑州来的士子?”

公差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叫赵建那是肯定的,这是赵铁根认出来的,是他家的亲戚,是不是从郑州来的,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去长安参加科考的,听赵铁根话里的意思,这个赵建考得还挺好,估计能中!”

这基本上就是赵建了,李日知连忙问清了赵铁根的地址,和傅贵宝他们一起赶了过去。

等到了赵家,仆人给开的门,打听之后,这才知道,原来赵铁根进京去打官司了,越级上告,但具体是去哪个衙门,仆人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家老爷赵铁根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进京告状去了。

赵建的尸体还停在侧院当中,李日知表明身份,是赵建的同乡士子,要看看遗体,仆人们倒是相信他的话,毕竟认尸这种事情,不会有谁冒充同乡,为的就是看一眼尸体的,领着他们去看了已经盛放到棺材里的赵建的尸体。

打开棺材后,李日知看向里面的赵建,就见赵建的面上有伤,但表情是正常的,他转过身,赵家的仆人道:“是不是请人专门为赵公子整理过容貌了?”

一般情况下,在人临死的时候都会很痛苦,表情还有身体都会扭曲,在放入棺木之前,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都会请专门的人来,为尸体进行整理,使得表情尽量正常,而身体的姿势也同样正常,如果能让尸体的表情和姿势,同正常人睡觉时一样,那是最好的。

仆人点头道:“回李公子的话,是专门找过人整理过了,不过,县衙里有专门的验尸记载,要不然衙门也不能让我们把侄少爷的遗体抬回来啊!”

李日知哦了声,心想:“那暂时就没法去查记录了,得等我找到赵铁根之后才行。”

一旁的全束方眼泪都掉下来了,毕竟他和赵建一起住了很久,眼见赵建毙命,躺到了棺材里,他岂有不伤心之理。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过来观看,就连陈英英也过来看了看,傅贵宝道:“赵兄的脸上有伤,这是被人殴伤致死的啊!”

仆人唏嘘不止,如果不是赵建被人殴伤致死,又是死在道边,那么他家老爷也不致于如此的愤怒,竟然冒着得罪县令的危险,跑去长安越级上告了。

李日知知道现在没法验尸,看仆人的样子也不会允许他动尸体的,如果是赵铁根在这里还好说些,为了给赵建报仇,尸体当然要再好好检验一遍,但仆人是怕摊事的,所以根本不会让他动尸体。

李日知道:“你家老爷相貌如何,我们打算回长安找他,知道了相貌也好寻找。”

仆人忙把他们又请回了正堂,拿了张赵铁根的画像给他们看,又说了自家马车的标记,李日知一一记下,便即告辞出门,返回长安。

路上,傅贵宝道:“没想到赵兄遇害,他可是进入复试的士子,在考度期间遇害,这怕是要惊动皇上了吧?”

如果赵建没有通过复试,那么他遇害,可能还不会惊动太多的人,只会当成是普通的案子来处理,赵建通过了复试,已经算是半个进士了,那身份就不一样了,他的遇害是一定会被重视的,而且也是要由尚书省上报给皇帝知晓。

李日知也不知道会如何,他道:“无论怎么样,赵兄之仇我们都是要给他报的,这也是朋友之义!”

众人一起点头,快马加鞭地赶回了长安,进城之后,立即赶往长安县衙门,别的地方李日知不熟,但长安县的衙门,那他可是太熟,前段时间天天都要过来,然后跟着吉大通去处理坊间事务。

李日知进了县衙,找了个认识的书吏,想托书吏去帮忙打听一下,赵铁根是去哪里告状了,长安城里这么多的衙门,总不能挨个找过去啊!

书吏倒是很愿意帮忙,他道:“如果你说的那个赵铁根要是糊涂,那他就可能去刑部,如果他不糊涂,先找人打听一番,那他就会去雍州府,当然,就算是他糊涂,去了刑部,那他也得被赶出来,所以现在还是会在雍州府!”

李日知听了这番话,道:“我估计也会是在雍州府,但那里我不是进不去么,想请仁兄带我去看看!”

书吏一笑,道:“那也成,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这书吏也算会做人,他知道彭季对李日知不错,而且李日知极有可能今科取中,进士出身的士子可了不得,升官都要比别人快好多啊,普通官吏那是拍马也赶上不的,所以李日知相求,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他便欣然答应。

雍州府衙门离着长安县衙门不远,出门走了不大会儿的工夫就到了,两个衙门的书吏都是相熟的,毕竟打交道的机会太多,想不熟也不成。

书吏找来了个他的熟人,打听一番,那熟人听了之后,便道:“姓赵的,叫赵铁根,从栎阳来越级上告的对吧?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查一下!”

熟人进了衙门,隔了一会儿,出来了,道:“确有此事,咱们衙门把案子已经受理了,不过,这可是越级上告,要杖三十的,我们长史的脾气,你也明白的!”

百姓越级上告从原则上来讲,那肯定是不允许的,至少在武则天没有开始大规模排除异已之前,是不允许的,但其实并没有严格规定,说百姓要是越级上告了,那就要给予什么样的惩罚,这个时候还没有制定。

对于雍州府来讲,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是打三十大板,但如果所告属实,那么这三十板子可以不打,也就是要等到案子审得差不多时,才会决定打不打板子,在唐初时代,这种处置越级上告者的方式,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但本任长史不行,他脾气大得很,他不是事后打板子,他是事先打板子,不管有理没理,谁敢越级上告,就先打谁三十大板。

书吏自然知道长史的脾气,他一咧嘴,问道:“打了?”

“打了呗!”

“打得怎么样?”

“三十大板打完,直接就抬医馆去了,你们要想找他,得去医馆才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姜于医馆

书吏听了之后,谢过了熟人,便回身找到了李日知他们,说道:“状子这边是接了,但长史大人发脾气,狠拍了赵铁根一顿,现在赵铁根还在医馆里躺着呢,你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刚才在书吏和熟人说话时,李日知离得并不远,他们二人说的话,李日知隐隐也听到了一些,尤其是打板子的话,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日知道:“当然要去看看,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要找他的。”

想了下,他又问道:“这种越级上告的案子,就直接呈报给长史大人了?”

雍州府的长史是非常厉害的存在,因为雍州牧是由亲王担当,但只是挂个名而已,处理府中事宜的人是长史,所以长史才是雍州府里的实际掌舵人。

别说长史先打了赵铁根三十大板,就算是打完再给扔到大牢里去,让赵铁根好好反省一下,谁借他的胆子竟然敢越级上告,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那也没谁敢说长史半个不字儿!

正因为长史此时的权力极大,所以一般的案子长史是不会审理的,都由手下官员去做,比如说司法参军等等,所以书吏说长史打了赵铁根,李日知有点儿纳闷儿,长史应该不会直接过问这种事情吧!

书吏道:“这个我却不知了,总不好再去问一遍,有什么话你去问赵铁根自己吧!他应该就在那条街上的一家医馆里,那家医馆的坐堂医,在治疗跌打损伤这些外伤方面,本事了得,每逢我们这边有人要治外伤,那都是去那家医馆的。”

李日知哦了声,顺着书吏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没有见过什么医馆,估计得拐个弯才能看到!

李日知忙回头示意,傅贵宝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金子,塞进了书吏的手里,书吏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声道:“太多了太多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嘛!”

书吏拿到了超出想象的好处,于是话便又多了一句,道:“那家医馆的主人乃是府里司户参军的亲戚,消息最是灵通,要是你有什么事情想打听,去那里打听准没错儿。不过,嗯,要想问出点儿啥来,那得买点儿药吃!”

说罢,书吏冲着李日知一笑,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回衙门去了。

全束方听了书吏的话,奇道:“怎么回事,打听消息还要买药吃?那要是没病,为了打听消息,也得吃点儿药不成吗?”

那书吏说的话,实在是让他很是惊讶,他算不上是孤陋寡闻,但见多识广肯定更加算不上。

李日知听了,道:“可能是那司户参军想要收取贿赂,便想了这么个法子,由亲戚代收银钱,不过却说成是药费,这样又能收钱,又不会让人说成是贪赃,估计那家医馆里的医师,也应该会有一些本事的,否则这生意也做不长久,司户参军岂不是还要想别的法子么!”

全束方听了之后,几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收受贿赂竟然会用如此的方法,这真是完全的意想不到了!

傅贵宝看着他惊讶的表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要走的路,还很漫长啊!”

这话说得又深沉又深奥,很有在家乡时,傅家长辈对他苦口婆心的架势,虽然傅贵宝从来不听这种苦口婆心,但这不妨碍他对全束方也如此的苦口一番。

“医馆不就是在前面吗?”全束方更加惊讶地问道。

傅贵宝脸色一黑,呃了声,心想:“我早就知道,苦口婆心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李日知已然顺着街道往前走了,傅贵宝他们赶紧跟上,全束方连忙也跟了上去,没走多远,只不过拐了个小弯而已,便看到了医馆的招牌,医馆不大,招牌名号也不甚响亮,姜于医馆。

到了医馆门口之后,全束方说道:“就是这家医馆吧,离着也不远啊,谈何漫长?”他还没有搞明白傅贵宝说的那句话。

傅贵宝心中暗骂了句书呆子,却也不再理会全束方。

李日知见医馆虽小,但进进去去的人还不少,看来这家医馆的生意还是相当不错的。李日知进了医馆,就见堂屋里面的布局和自家的六分医馆差不太多,但面积却小了不少。

在西边靠墙的地方,有方桌一张,后面坐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子,头上用灰布包头,身上穿的也是灰色的袍子,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样子,正在给一个壮硕的大汉看胳膊,旁边还有好几个大汉围观。

李日知走到近前,见那大汉的胳膊耷拉下来,完全不能动弹,就象是胳膊不是大汉自己的似的,看样子是脱臼了。

那大汉满头大汗,但强忍住不叫,以李日知的经验判断,只要中年人一开始接骨,就算这大汉再怎么想装英雄,也照样得疼得嗷嗷大叫不可,不直接晕过去,就算他忍耐力非同一般了。

李日知道:“这位先生,在下是从府衙那里刚过来的,找您打听个人,你这两天有没有接过一个叫赵铁根的病人,他伤在……臀部!”

那几个大汉听到他说臀部,忍不住一起笑了出来,就连那个脱臼的大汉也吭嗤了一下,中年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这里天天有屁股被打的人送来,有没有人叫赵铁根,我却是没有注意过,你自己去后院看看吧!”

李日知哦了声,见这中年人没有要让自己买药的意思,他便转过身,冲着傅贵宝他们使了个眼色,一起往堂屋的后门走去。

就在李日知刚要出后门时,就听那大汉哎呀呀的叫了起来,接着便是一声轻响!不用回头,李日知便知道中年人把大汉的脱臼给治好了!

李日知心想:“这人的医术还不错,至少在治跌打损伤方面,马马虎虎算是个合格,就算他不替司户参军‘卖药’,光凭这手医术,日子也照样过得红火!”

来到了后院,这姜于医馆的后院却是相当地大了,竟然有五六间正房,又有十几间厢房,这些房间都住满了人,看样子都是来找那中年人看病的。

李日知大声道:“赵铁根,栎阳县的赵郎君,可在此处休息?”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间厢房里有人应声,出来一个仆人模样的人,正是赵家的管家,管家问道:“是谁找我家老爷啊?”

李日知大步上前,道:“我是赵建的同学,听说他出了事,特地来问问赵郎君,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管家忙让开门口,让李日知进了门,就见床上趴着一人,年纪不小,脸朝下,屁股朝上的趴在床榻上,屁股上面涂抹着药膏,黑乎乎的一片,却是没有穿裤子,也没有盖被子。

李日知心想:“这人就是赵铁根吧?三十大板竟然能打成这个样子,这下手得多狠啊!”

他到了床边,俯下身子,道:“这位可是赵老丈?在下李日知,我和后面的几位同学都是赵建的同乡,都是从郑州来长安应试的,赵建通过了礼部试,但复试却没有去,在下听说他出了事,便去了栎阳赵老丈你家,看到了赵建的尸首,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不得不一路寻来,想问问赵老丈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铁根啊的一声,抬头看向李日知,道:“你们是我侄子的同学?啊,快坐快坐!可怜我的侄子啊,千里迢迢的来考试,还考中了,我赵家正盼着他能光宗耀祖呢,却不成想出了这档子的事儿!”

赵铁根这两天心中就一直憋气,如果光是心里头不舒服也就罢了,现在是屁股上更加的痛苦。

他在雍州府衙里挨了三十大板,事发突然,他甚至连疏通一下差人的时间都没有,也没法递上些好处,让打板子的差人们手下留情,结果三十大板结结实实地挨到了屁股上,把他打得连床都下不了,裤子都穿不上了!

在李日知的追问下,赵铁根便把这几天的经历说了出来,在栎阳的经历说完之后,便说他来长安,一直说到他到了雍州府衙的外面!

当时的赵铁根举着状子要告状时,府衙里面立即就出来人了,一个穿着绿色袍子的官员到了赵铁根的跟前,拿过状子看了一遍,然后便带着赵铁根进了衙门,让赵铁根站在门里面等着,而管家不许进衙,只能在外面等着。

赵铁根见他一喊告状,里面便有人出来接待了,心中欢喜,看来越级告状不象是传言中的那样,会被上官狠狠地修理啊,这不是挺容易的么,他一喊告状,立刻就被接待了,等着打官司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儿啊!

然而,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倒霉的时候在后面呢!

今天府衙里面正在升堂,长史在交待事情,因为科考的礼部事结束了,为了防止落榜的士子闹事,所以长史亲自把属下都招集起来,交待一番,要属下们把治安问题放在心上。

正因为长史在衙门里面坐着呢,所以赵铁根一喊告状,里面马上就有人出来了,把状子拿给了长史观看。

长史看完之后,随即便很生气,他正在说要防止士子们闹事,结果却死了一个士子,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心情要是还能好得起来,那岂不是奇哉怪也了么!

长史脾气相当不好,这状子呈到了他的案上,他不接不行,虽然可以交给属下去办,但他心里头不痛快啊,既然赵铁根让他心里不痛快,那他就得让赵铁根的屁股上也不痛快,否则如何显得出长史大人的手段!

一根火签扔了下去,差人们立即出来,把还在门口高兴的赵铁根给按翻在地,就在院子里面,扒下了赵铁根的裤子,吓得赵铁根大叫不要,不要啊!

差人们都是会看眼色的,长史大人生气,他们谁都看得清楚,如何敢对赵铁根手下留情,三十大板结结实实地打了下去,打得赵铁根巨痛难当,这板子打得非常有水平,赵铁根疼归疼,但却没法晕过去,想要靠晕过去来忘掉疼痛都做不到!

板子打完之后,一个官员出来,对赵铁根说了他为什么要挨板子,以及回去等消息的话说了,便打发赵铁根离开,管家把赵铁根扶上马车,立即去找医馆,便来到了这家姜于医馆,因为这里离得最近!

李日知听完之后,皱眉道:“你只是把状子递了上去,但实际并没有过堂,更加也没有看到长史,之后就挨了打,然后就一直在这里养伤了?再然后就没了,就让你等消息?”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找个好仵作

李日知连着问了几句,赵铁根听了之后连连点头,确实就是这么点儿事,过程非常简单,一点儿都不曲折,唯一复杂的地方就是他现在光着屁股趴在床上,疼!

李日知想了片刻,道:“长史那边的用意是很明显的,他是想把官司发还回栎阳,仍由栎阳县令审理,但之所以现在没有直接发还,是怕你不服栎阳县令的判决,接着再来长安告状,现在科考还没有完全结束,榜单未发,所以长史肯定是不想节外生枝,这才拖着你,不让你接着搞事情!”

这两天里,赵铁根也算是弄明白了不少的事情,尤其是在医馆里趴着的这些时候,这里的消息太灵通了,他现在也知道越级上告,还是要打回原籍去审理的,只不过会限定破案的时间,否则会给县令一个很差的考评!

但是,对于一个明显要告老还乡的老县令来讲,差评那东西是一点儿约束力没有的,白厘可以直接就说他破不了这案子,差评就差评呗,还指望白县令害怕不成!

赵铁根一拍床板,气道:“白厘那个狗官,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等我伤好了,我要接着告,连他一块告,绝不向他低头!”

傅贵宝在旁叹了口气,道:“你长了双下巴,想低头也难!”

全束方却看着傅贵宝,道:“你的话我总是听不懂……”

赵铁根却费力地抬头看向李日知,道:“李郎君,各位小郎君,不知你们可否帮我一个忙,在你们回郑州的时候,把赵建的事情转告他的家人,让他的家人来接棺木回去,落叶归根,总不能让赵建的尸体埋在异地他乡!”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这个忙,我们还真的难帮上,我们都是打算留在长安的,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会回郑州了,所以赵老丈要想托人送信,还得另找别人才行。”

想了一下,李日知又道:“赵老丈说的那个白县令,倒也不一定是非要拖着不破案,他是估计这个案子他破不了,所以干脆就拖着,如果这案子有破掉的希望,那么估计他还是会愿意配合的!”

赵铁根愁眉苦脸地道:“他是县令,他才是管破案的人,别人也没法破案啊,这种事情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傅贵宝笑道:“要说破案子,这事儿简单,你求我,这案子我就帮你……介绍一个人,帮你破!”

说笑之际,忽然想起这案子里死的人是赵建,傅贵宝立即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看向赵铁根,等着他开口恳求。

全束方却比他实诚多了,道:“我们这位李同学,便是最擅长破案的,而且他也过了礼部试,这次复试也有可能通过,那时可就是新科进士了,你求他把案子帮你破了,绝对没问题!”

傅贵宝很是生气,这个全束方为人书呆子气十足,而且还欠嘴欠舌,着实令人讨厌,他忍耐不住骂道:“棍儿刮!”

棍儿刮的意思就是去茅房方便,上完大号后用小木棍去刮屁股,不用纸的,也不用厕筹,属于非常隐晦的骂人词汇。

全束方心想:“棍儿呱?他是在学青蛙的叫声吗?这个人说话怎么总让人听不懂啊!”

赵铁根现在有病乱求医,听了全束方的话后,连忙道:“李郎君会破案?那太好了,我家赵建既是你的同学又是同乡,大家又是一起过的礼部试,李郎君帮帮忙,给我家赵建报了这个大仇吧!”

一边说着话,赵铁根还伸出手,扯住了李日知的衣服下摆,满眼乞求地望着李日知,他现在是毫无办法了,就算有心再不停地告状,可也得有人去破案才成,问题是现在他除了李日知,也找不到别人去破案了啊!

李日知点了点头,安抚赵铁根道:“赵老丈,赵建的事,在下必定是要帮忙的,如果在下不想帮忙,那干脆就不会来这里了,所以你放心,这个案子怎么破,咱们商量着来!”

赵铁根听了大喜,虽然不知道李日知的本事,但终于有人肯为赵建的案子出份力了,他这心里也算是能好受了些。

李日知又道:“要想破案,还得回栎阳才成,首先我得好好给赵建验尸,我估计栎阳县的验尸记录是不会让我们看的,我虽然懂些验尸的手段,但终究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所以如果能请到一个好些的仵作,那么也许对案子会有所帮助!”

赵建是死在大道边上的,那里人来人往,就算有什么痕迹,也很快就会被毁掉,所以去大道边上找证据,很有可能什么也找不到,那么就只能从尸体上面查找线索了。

在验尸方面,李日知还是有些本事的,但事关重大,如果能找到一个经验丰富的仵作,那么就等于是加大了破案的几率,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一直站在门口伺候的管家听了,连忙说道:“这家医馆的坐堂医以前就是个仵作,不知犯了什么事儿,所以不当仵作了,这才在这里开了个医馆,听说他有很硬的靠山,要不然当年犯下的事儿,估计都得让他掉脑袋!”

李日知哦了声,回过头去,道:“可知他当年犯的是什么事儿?”

管家犹豫了一下,这才回道:“好象是喜欢把死人给开膛破肚,也不知他是喜欢吃人心人肝,还是喜欢吃肠子什么的,反正就是特别的恐怖,要不是小人后来才听说的,事先不知道,小人才不会把老爷送到这里来呢!”

李日知听了这话,心想:“原来这里的坐堂医是一个懂解剖的,不知他研究的是血管经脉,还是骨骼肌肉,或是内脏器官,但我大唐终不是上古黄帝时期了,靠解剖尸体来获得医术的手段,我大唐百姓可是接受不了的!”

但有一点,在这个时代,如果一个懂得解剖的人做了仵作,那么他的验尸水平,肯定不会弱,甚至会远远超过同行。

李日知道:“那我便去会会这位坐堂医,请他出手帮忙!”

他又返回了前院,进了堂屋,就见堂屋里面已经空下来了,中年人正在喝水,先前那些个大汉已经不在了。

李日知上前道:“在下李日知,荥阳人氏,来长安赶考的书生,敢问郎君如何称呼?”

“姜九桢,阁下找我何事,是问挨了板子之后,要多久才能下地是吧?”中年人名叫姜九桢,说话还算是爽快,但就是态度不太好,斜着眼睛看人,而很明显,他并不是眼睛有毛病。

李日知皱了下眉头,他可以感受到姜九桢的不耐烦,这个人似乎并不怎么好相处,不过,这也正常,基本上有点儿怪癖的人,都是有怪脾气的,这年头喜欢解剖尸体的人,绝对会被所有的人认为是有怪癖的。

姜九桢不等李日知开口,但又说道:“那个谁谁,他必是触怒了打板子的公差,所以差人们下手没有留情,这顿板子虽然打的是屁股,却也伤筋动骨,估计得养足一百天,如果提前下地乱动,小心这伤好不利索,以后阴天下雨遭罪,你们照顾他时,小心些别让他得褥疮,就行了。”

说罢,姜九桢摆了摆手,示意李日知离开。

李日知却道:“听闻姜郎君以前是位仵作,在下的同学遇害,这件案子里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仵作,和我们一起去一趟栎阳,不知姜郎君愿意随我们一起去吗?费用方面……嗯,出诊的费用方面,一切好商量,我们这边不怕花钱!”

姜九桢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日知,用鼻子哼了声,仍旧很不耐烦地道:“我不缺钱,你找别人吧!”

不缺钱!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强大了,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但如果一旦钱不好使了,那解决起来必定会很麻烦!

“十贯!陪我们去一趟栎阳,回来就给你十贯诊费!”李日知说道,他不好说验尸费,只说是出诊费。

这个年代,郎中出诊一次,大都是几十文钱,有一些名医可以收上百文,甚至几百文,就算这次出诊是去栎阳,但十贯也是天价了。

姜九桢又哼了声,摆手道:“一百贯也不去,这种事情你应该找官府才行,你当仵作是郎中么,挂个招牌就能干这活儿!”

李日知想了想,对待非常之人,就得用非常的手段了,他道:“你喜欢研究人体的经脉吧?你觉得新科进士和普通坊民的经脉,会不会有所区别?”

姜九桢咝的一声,他坐直了身子,看向李日知,眨巴了眨巴眼睛,没有立即回答,他不是一个会掩盖情绪的人,只这么一个动作,便显示出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自从当今皇帝登基以来,科考都没有举行过几次,别说提能有多少新科进士了,民间此时已有说法,称新科进士为文曲星转世,个个都是天下星宿下凡,与普通百姓是完全不一样的!

姜九桢确实喜欢研究人体的经脉,当然也不是光喜欢研究经脉,他把《黄帝内经》奉为圣书宝典,他更是解剖过不少犯人的尸体,不过,身份高贵的尸体,他却是没有解剖过!

医学的发展,需要大量的实践,姜九桢有这个心,可却没有这个条件,毕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的人,是无法接受这么恐怖的事情的,姜九桢为此还丢掉了仵作的差事。

李日知道:“这次你随我们去栎阳,去给受害人验尸,他就是一位新科进士,而且排名还在我之上……”

姜九桢却突然打断他的话,道:“还未放榜,如何称得为新科进士,你这是在蒙我!”

李日知嘿然道:“如果我中了,那他必中无疑,可他现在却死了,当然,如果他榜上有名,那么此案哪还轮得到你来当仵作?这种机会,你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姜九桢半晌无语,忽然,他抬头道:“验尸之后,尸首随我处置?”

李日知摇头道:“不可能,你除了仔细验尸之外,不可以做任何的事情,而且如果没有必要,我同学的尸体也不能允许你研究!”

姜九桢怒道:“那你是在消遣我吗,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让,那我何必跟着你们跑一趟!”

李日知却道:“你考虑一下吧,我也要考虑一下,让你跟着一起去栎阳,要不要收你钱,要收多少!”

“还要收我的……钱!”姜九桢大怒,跳起身来,手指李日知。

李日知嗯了声,转身,背起双手,悠哉悠哉的出了堂屋,又回后院了。

第二百三十章 随本监进殿

李日知回了赵铁根的屋子,说道:“赵老丈,刚才去问了,你的棍伤很严重,估计得养足一百天,以免留下病根儿!”

赵铁根啊地一声,道:“是要我在这里住满一百天吗?啊呀,这个郎中可真够狠的,这是把我当成肥羊了啊!”

傅贵宝立即一旁点头道:“不错,够狠,你要么在他这里住满一百天,多给他药钱房钱,要么提早回家,不过,因为你是提早走的,所以这棍伤要是没有治好,留下了病根儿,他也可以推说这事儿不怪他,谁让你不听医嘱的了!”

赵铁根连连点头,李日知嘴巴张了张,却没出声,他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但此时却也不宜为姜九桢作辩解,没这个必要!

全束方在一旁听了,却大吃一惊,他大声道:“这,这,这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郎中!”

全束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连听见这都是第一次听见,在他的心中,完全难以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医者,不是医者父母心么?

管家跑到了赵铁根的床边,道:“老爷,这家是黑店啊,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待了,还是换家医馆吧,要不然,回栎阳也成啊,这棍棒伤哪里不能医,何必留在这里呢!”

李日知想了下,道:“我家在荥阳也是开医馆的,在下的父亲曾是御医,我虽学医不成,但对于棍棒伤方面还算了解一些。”

赵铁根听了大喜,道:“原来令尊曾是御医,那就请李郎君给我看看伤吧,可不是要比那个庸医强上太多了么!”

李日知是御医之子,御医是给皇帝看病的,而姜九桢以前是干仵作的,仵作是给死人验伤的,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御医和仵作完全没法比啊!

李日知点了点头,他把想让姜九桢和他们回栎阳的事说了,赵铁根听了之后,道:“非要用他吗?其实回了栎阳之后,我想想办法,让本县的仵作帮帮忙,疏通疏通也还是可以的!”

“那样也好,倒也不一定非要用这个姜九桢,再次验尸时,我多留下心吧!”

李日知心里清楚,如果是同一个仵作做尸检,上一次要是仵作敷衍了,那么下一次做的时候,他仍旧会敷衍的,而不会主动去改变验尸的结果,因为结果一旦改变,就意味着他的本事不行,或是第一次没用心,没有哪个仵作会笨到暴露自己不认真的,所以只能靠他留心了。

赵铁根却是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心急给侄子报仇,在床上挣扎了两下,道:“管家,去套车,咱们现在就走,回栎阳去,这地方咱们不待了!”

管家立即跑了出去,片刻功夫,便又跑了回来,找人把赵铁根抬上了马车,离开姜于医馆。

出门时,陈英英对李日知道:“日知,咱们去栎阳来得及赶回来么,再过一天可就要张榜了,咱们等张榜之后再去栎阳,时间上也应该来得及吧?”

陈英英和赵建不熟,为赵建报仇去破案缉拿真凶,这事她是赞成的,但如果这事耽误了李日知的大事,那她就不愿意了,毕竟赵建对她来讲,顶多也就是不算陌生人罢了。

李日知摇头道:“赵建是死在大道边上的,身上有伤,必是被害无疑,这样的案子,越是早破早好,时间只要一拖,就有可能永远也破不了了,看榜而已,你让仆人们去替我看一下也成,并非是一定要我亲自到场的!”

陈英英嗯了声,这才和李日知一起出了门。

众人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后面有人叫喊,追上来一人,李日知回头一看,竟然是姜九桢,这位曾经的优秀仵作追赶了上来!

就在李日知他们忙着要去栎阳的时候,皇宫当中的一众大臣们也在忙着。

甘露殿外,台阶下,三个大臣等着皇帝召见,为首者正是吏部的考功员外郎,他手里捧着一卷名册,而他身后的左右两个副手则捧着士子们的卷子,一个副手捧的是取中的考卷,而另一个副手则捧的是落榜的卷子。

他们三个大臣已经在殿外等了很久,通禀的人早就进去了,可不知为什么皇帝迟迟没有召见他们,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三个站得脚疼腿麻,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了小时候求学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老师经常打他们的手板,还罚站,而现在皇帝是仁慈的,起码没叫人出来打他们的……手板!

一个副手小声说道:“早闻陛下厌政,以前咱们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天这么一等啊,我信了!”

另一个副手却道:“以前咱们也没机会见着陛下啊,今天要不是来送卷子,估计也还是见不着,当然,现在不也仍没见着呢么!”

考功员外郎想了想,低声道:“说不定陛下在里面忙着呢,没工夫见咱们,得排队!嗯,说不定殿里也有人排队,排的时间比咱们还长!”

这么一自我安慰,三人的心里同时都好受起来,只要有人比自己还倒霉,那现在的罚站情况,他们就能接受,他们还是很容易被安抚的!

殿的门口那里,一根盘龙柱旁,站着童贵奴,而童贵奴的身边则站着一个小宦官,小宦官弯着腰,老老实实地站着。

这个小宦官就是刚才要进去禀报皇帝的人,但却被童贵奴给拦着了,实际上,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有三个大臣求见,皇帝虽然厌政,但大臣们求见,说的又是科考的事,就算他再不想理,也会尽尽皇帝的义务,至少他会把一甲前三名是谁听完的,而不会对大臣罚站!

又等了片刻工夫,一个小宦官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弯着腰对童贵奴道:“大总管,皇后娘娘已经往这边来了,马上就到!”

童贵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去东宫看看,吏部侍郎马致远到没到!”

这个气喘吁吁的小宦官连忙答应一声,擦了把汗,又往东宫方向跑了去。

童贵奴之所以不让小宦官进去报信儿,是因为他要等武皇后到来,武皇后今天被别的事给绊住了身,没法儿立即就过来,

站在童贵奴身边的小宦官羡慕地望着过去小宦官的背影,能被大总管支使,这就是信任啊,紧抱大总管这根粗腿,以后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

小宦官想得太多了,而且想得挺入神,只是没怎么想明白,他都净了身了,以此身份,如何能光宗耀祖,他祖宗不被气活过来就不错了,但他想得很专注!

忽然,小宦官听到童贵奴语气恶劣的说道:“想什么呢,小畜生,去通知他们进来啊,你要本监说几遍!”

小宦官这才回过神儿来,他连忙道:“是是,小奴这就宣他们进殿!”吐了吐舌头,小跑着去通知考功员外郎他们了。

童贵奴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看看那遭瘟的样儿,这辈子就配当个奴才!”

这话骂得理直气壮,完全忽视了他是一个奴才头子的现状,弯下了腰,迈着小碎步进了内殿,道:“启奏陛下,今科科考取中的士子名单出来了,考功员外郎在外面等着,想要呈给陛下御览!”

皇帝正在打瞌睡,被童贵奴这么一说话,他猛地点了下头,这才坐直了身子,奇道:“科考已经结束了吗?这次倒是考得快啊!”

“回陛下的话,这次科考的规矩是皇后娘娘制定的,为的就是又快又准的找出能为国家效力的栋梁之材!”童贵奴说道。

皇帝被他逗乐了,笑道:“又快又准,难道就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了么,你倒是说得直白,好,叫他们进来吧!”

童贵奴是读过书的,而且读书的本事还算过得去,要让他提笔写文章,长安的科考他不见得能被取中,但州试他绝对能过,而且说不定还会名列前茅,在宫里的宦官当中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别的宦官都是刻意的装文雅,而他则有时候说话故意说得很直白,而且还会故意偶尔说上几句粗鄙的话来,皇帝还就吃他一套,甚至武皇后也吃他这一套,认为他为人粗鄙,但却性格直爽,是个虽然有点儿二,但却诚实可靠的人!

童贵奴答应一声,立即出内殿,而这时候,考功员外郎等三人正好走进了外殿,童贵奴几步便到了跟前,他看着考功员外郎,把考功员外郎看得心头发毛,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童贵奴哼了声,道:“进去之后,怎么说话,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考功员外连忙说道,他就算是再笨,遇到这种大事,也懂得该怎么说的。

童贵奴点了点头,道:“本监会在旁边提醒你的,你一定要表现得好一些,皇后娘娘会记得你的!”

他没说皇帝会记得你的,他只说武皇后会记得,以暗示如果以后考功员外郎得了什么好处,那也是武皇后的恩典!

童贵奴却也没有让考功员外郎立即进去,而是看向了他手里的名册。

考功员外此时尴尬之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童贵奴,但童贵奴要想看看名册,那他也是无论如何不敢让看的,排名出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不是皇帝,反而是个太监,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童贵奴却并没有要看名册,而是听到内殿中传来了武皇后的笑声,说明武皇后已经到了,他这才道:“尔等,随本监进殿吧!”

于是乎,三个尔等跟在童贵奴的身后,进入了内殿。

内殿当中,皇帝仍是坐在坐榻的主位上,不过身子却侧到了一边,而武皇后到了之后,坐到了坐榻的另一边,身子也微侧,从坐的姿势上来说,夫妇两个是平等的,并不以谁为主。

莫说在帝王之家,就算是在一般的勋贵大臣之家,这种情况也是很少见的。

武皇后笑道:“陛下,今天臣妾早上听到了喜鹊喳喳叫,心里还纳闷儿呢,这是有什么喜事儿么,原来应到这上头了,新科进士出来了,国家又多了一批栋梁之材啊!”

皇帝却道:“那好啊,那咱们年年都开科,年年都有新进士,那皇后就能年年都能听到喜鹊叫了,要不然咱们天天开科,皇后你天天开心?”

说到这里,皇帝笑了起来,童贵奴连忙也陪着笑了两声,可下面的三个大臣,却是不敢笑,皇帝这人明显不靠谱儿啊,他和武皇后说笑,太监听得,太监笑得,可他们听得,却笑不得了,谁让他们不是太监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洪理的好文章

武皇后听了皇帝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却笑得花枝乱颤,说道:“那喜鹊不得天天跑到臣妾的宫里去叫么,喳喳喳的还不得吵死臣妾么!”

皇帝却道:“什么死呀死的,不要乱说!”表情上佯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武皇后忙道:“是是,臣妾不说了!”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皇帝的手,皇帝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童贵奴对这样的皇帝皇后的温馨小把戏早就习以为常了,但考功员外郎他们却没有,他们官职太小,可是没有机会能总见到皇帝和武皇后的。

他们三个人心中都想:“其实,陛下和娘娘,也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恩爱!”

皇帝对武皇后话是不少,但转过脸面对考功员外郎他们,却没话说了,很有一种“你们读名字吧,念完就赶紧出去”的表情!

武皇后却是很关心的样子,道:“把名册呈上来吧,让陛下和本宫看看今年的新科进士都是谁!”

皇帝却道:“皇后看吧,看完了和朕说一声就行了!”说罢,他还打了个哈欠,看来他今天有点缺觉。

童贵奴忙把名册接了过去,交给了武皇后,武皇后翻开名册,看到的第一个名字便是“洪理”,她笑道:“今科一甲第一名叫洪理,还是长安人氏,以前怎么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头?”

考功员外郎忙道:“微臣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个人的名头,而且此考生无人举荐,只是凭文章排名第一的,微臣也很想看看他呢,到底是如何的一位才俊,竟然能写出这般的好文章来!”

在复试里,是有面试这一个环节的,是武皇后亲自要求的,所以考官是不可能没有看到“洪理”的,但武皇后却没有问,为什么你没有看到过这个考生呢,难道你面试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么?

但武皇后偏偏就没有问,而是去看下一个名字,她笑道:“李日知,荥阳李日知,这不就是上次破了积豆观案子的那个年轻人么,说起来,他也算是救了咱们轮儿一命呢!”

皇帝哦了声,道:“李日知,这个年轻人朕可是记得呢,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文章也做得这么好!不过,他为什么不是第一呢?”

考功员外郎忙道:“陛下,李日知文章出色,而且面试之时,他竟然对《唐律疏义》了解颇深,对于微臣们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不要说其他的考生了,就算是微臣们也都钦佩不已,而且他气质非凡,相貌端正,所以他为本科的一甲第二名,绝对是名至实归,第三名考生的水准都要照他差得远矣!”

他身后的两名副手一起点头,甚至一个副手的表情丰富,那一脸的表情竟然人联想到,那个李日知会不会是数十年来,难得一见的大人才啊!

可考功员外郎越这么夸李日知,皇帝就越奇怪,当然他不是奇怪李日知如何如何了,他是见过李日知的,他只是奇怪,李日知都已经这么强了,那么那个洪理还要排名在他之上,那岂不是更是厉害,洪理是谁呢?

刚才皇帝就听出考功员外郎话里的“漏洞”了,为什么没有看到洪理模样,难道洪理没有被面对面的问答过吗?如果没有问答过,那么又如何能够排名第一呢?

皇帝刚才懒得问,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武皇后问的,然后再问武皇后去解决,他才懒得管呢,可这次偏偏武皇后没有问,皇帝的好奇心便被吊起来了,只好亲自过问了。

皇帝问道:“你见过李日知了,他问答时答的是最难的《唐律疏义》,可你却说想见一见洪理,那就是说洪理没有参加过问答了,那他怎么会名列第一呢?”

考功员外郎一脸的崇拜之情,身为考官,他怎么会对一个考生有了崇拜之情,这也很让人莫名其妙的一件事!

考功员外郎道:“只因这位名叫洪理的考生实在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他的卷子答得实在是超乎所有人的,即使是第二名李日知如此的优秀,却也难及这位洪理的一成……不,是连半成都难以及上啊!”

皇帝失笑道:“这怎么可能,那李日知有什么本事,朕可是一清二楚,依朕看,这世上不可能有比他强二十倍的人,就连强十倍的也不可能有!”

武皇后也连连点头,道:“陛下说得对极了,那李日知已然是我大唐立国以来,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了,这世上能强他一成半成的人都少,怎么还有可能强他十倍二十倍的人呢,你身为考功员外郎,不可以如此的信口开河!”

听了武皇后的话,考功员外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是一变,由本来的满脸崇拜,变成了满脸的悲愤,他很是着急,象是如果他不使劲儿夸一下考生洪理,那么大唐朝廷就要失去一个栋梁之材,甚至大唐帝国就会变得国将不国一样!

考功员外郎大声道:“陛下,娘娘,微臣一心为公,怎会信口开河,那洪理的本事确实是远超李日知,娘娘说微臣信口开河,微臣不服!”

武皇后转头看向皇帝,笑道:“哟,他还不服呢!”

皇帝啊了声,道:“那个洪理真的很厉害吗?”

童贵奴一直在旁静静的看着,他本来想等着考功员外郎表演不好的时候,他出声帮忙,好共同拍一记大马屁给皇帝和皇后。

但他却没有想到,考功员外郎竟然如此的入戏,脸上表情变化之快,简直可以用得上风云莫测来形容了,说变就变,而且还变得很彻底,至于马屁,根本不用他帮着拍,考功员外郎一个人就全都包了,脸皮奇厚,表情夸张!

童贵奴心中暗道:“幸亏这个家伙没有当太监,要不然以他的马屁神功,怕是要对我取而代之了,他当文官顶多也就是个六品,升也就能升个五品,可他要是当太监,估计得和我平级,得是三品!不行,不能再让他一个人表演了,该我说话了!”

趁着皇帝和武皇后说话中的间隙,童贵奴对考功员外郎道:“你既然说得如此肯定,那便把洪理的卷子呈上来,让陛下和娘娘御览,那你说的是真是假,岂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皇帝拍手道:“不错,口说无凭,你把那洪理的卷子拿上来,朕要看看,看看他到底怎么个厉害法儿,竟然比李日知还要强上十倍二十倍的!”

武皇后点头道:“嗯,是得看看!”

平常,武皇后是极有主意的,对于处理事情,基本上都是她主导,等把事情解决了,她才会问皇帝,臣妾这样做行不行啊?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再问行不行,那不就是废话么,所以皇帝一般都会说行,事情也就按着武皇后的意思去办了!

但今天这个事情不一样,武皇后没有主导事情的发展,而是由皇帝主导的,武皇后一直在随声附和,一直按着皇帝的性子来,那卷子呈过来的时候,武皇后也没有抢先看,而是由皇帝打开观看,她则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趴到了皇帝的身边,探头和皇帝一起看。

皇帝是很享受武皇后这样“小鸟依人”的表现的,可能平常总也享受不到吧,所以他心情愉快,把卷子打一看,忍不住他就咦了一声!

卷子上的字迹,他认得啊,而且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这明明就是太子李弘的笔迹啊,难道说考生洪理,就是太子李弘?

皇帝立即道:“这笔迹不是弘儿的么?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是如此笔迹的人吧!”

李弘做为大唐太子,从小受着最好的教育,写字自然有名师指导,从小就练习,所以在书法方面是超乎常人的,虽然笔法还不成熟,但绝对独具特色,假以时日,李弘成年后绝对会成为一名书法家,这点是确定无疑的!

武皇后也惊讶地道:“这,这明明就是弘儿的笔迹啊,陛下不会看错,本宫也不会看错的!”

武皇后转过头,对童贵奴道:“童爱卿,你也来看看,这是太子的笔迹吧?”

童贵奴虽然在身份上仍旧是一个宦官头子,但做了殿内省监,地位上就是大臣了,虽然童贵奴仍自称小奴,但却不能一直还把他当奴才看待,所以武皇后称他为爱卿!

童贵奴连忙上前,假装很仔细地看了看卷子,再然后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才点头道:“小奴以为,这就是太子殿下的笔迹!”

趁他们说话的时间,皇帝已经把卷子上的文章看完了,他笑道:“果然是好文章,写的好,写的好啊,比李日知强得太多了,以朕看,别说十倍二十倍了,就算是一百倍,也是有可能的!”

卷子上的文章,不但笔迹是太子的,而且文风和用词,统统都是太子李弘的,对于皇帝来讲,这样的文章当然是越看越顺眼了,那当然更是好得不得了了!

武皇后笑道:“你还没有看过李日知的文章,怎知会比他强过上百倍呢!把李日知的文章拿来,本宫先看他的,然后再看这洪理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子必须是第一

考功员外郎急忙找出李日知的卷子,呈给了武皇后,武皇后拿起卷子看了起来,不过,一旁的皇帝却对李日知的卷子不关心,反而是把太子李弘的卷子反复地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开心。

实际上,对于皇帝来讲,他对哪个考生的卷子都不感兴趣的,但如果卷子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写的,而且还排在第一位,考官们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太子的文章,只是单凭写的很好,就给排的第一,那么他会更加的开心!

在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很多事情皇帝都不在乎,不关心,但太子李弘的事,却是皇帝非常在乎,而且非常关心的!

武皇后看完了李日知的卷子,心中暗道:“这真是一篇好文章,就算是李日知没有救过我的幼子,光是凭借文章,他也一样能中进士的!”

武皇后放下了李日知的卷子,道:“李日知的文章很有想法,做为臣子,他应该是算得上年轻有为了。好了,现在让我看看洪理的卷子吧!”

皇帝把卷子递给了武皇后,武皇后接过卷子看了起来,只看了几行,她便呀的一声,道:“这,这篇文章当真是写的比李日知的要好啊,要好得多!”

皇帝笑道:“如何,朕没有夸大其词吧!洪理,洪理,李弘,呀,洪理二字倒过来念,可不就是李弘么,难道真的是咱们的弘儿?可是,可是他怎么会去参加科考呢?”

武皇后看完了李弘的卷子,说道:“确实写的要比李日知好,但陛下说强一百倍,臣妾地觉得夸张了些,还是大臣们说得对,也就强上二十倍吧!”

考功员外郎心中叹气,太子殿下的文章,其实只能算是中上,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呢,在见识还是有所欠缺的,要说比李日知的文章强,那真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李日知的文章一看便知是有过实践的,在考生当中,他这样的文章极少,再加上问答时选的是《唐律疏义》,难度要远超其他考生,所以让他当第二,名至实归。

不过,之所以李日知不能成为一甲第一,那是因为他不是武皇后生的,如果武皇后是他亲娘,那情况肯定就不一样了!

武皇后问道:“这洪理到底是谁,这卷子上写的是长安人氏,到底是哪个里坊的,你们知道吗?陛下和本宫倒是都想看看他!”

这时候,童贵奴走上前去,跪在了考功员外郎的身边,大声道:“小奴有罪,小奴知情不报,罪该万死!”

皇帝微微一愣,道:“童爱卿何罪之有?”

童贵奴磕头道:“陛下,娘娘,考生洪理,便是太子殿下的化名,只因太子殿下很想知道自身的文章水平,想要下场考试,被臣给拦住了,臣不敢拂太子殿下之意,便只好替太子殿下报了名,又拿了太子殿下的文章,偷偷放进了考生们的卷子当中……”

他把事情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实际上不用说得很详细很具体,因为皇帝根本不在乎,皇帝在乎的是,这份一甲第一名的卷子,竟然是太子的,并且真的是太子的!

皇帝只关心这个!

皇帝拍手笑道:“朕的弘儿果然了得,平日里他读书写字,总觉得自己不行,朕也曾多次对他说,他已然学得很好了,不用那般劳累,他身子骨弱,还是以调养身体为上,可他总是不听,总是认为自己还学得不够好,现在看看,朕的弘儿一出手,就考了个一甲第一名!”

武皇后也做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她拍手笑道:“要是臣子们知道这是弘儿的卷子,那么必定会列他为第一,但他们事先并不知晓,而且,有李日知的卷子在这里做比较,这也是说明,臣子们没有奉承弘儿,他的第一就是第一!”

皇帝也乐呵呵地道:“不错不错,别的考生有什么本事,咱们还不晓得,但李日知有什么本事,咱们是再清楚不过了,弘儿的文章比他做得还好,那就真好!”

考功员外郎他们见皇帝和皇后都开心得直拍手,连忙堆起笑容,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能把李日知都给比下去,那当然就是真好了,因为李日知就已经够好了嘛!

童贵奴在一旁也是开心得咧着嘴笑,他还凑趣地说道:“那李日知本事不小,本来可为今科第一,但有了太子殿下的文章,他就只能屈居第二了,他这也算是生不逢时了!”

皇帝哈哈大笑,道:“乱用成语,李日知哪能是生不逢时,朕一定会补偿他的!”

武皇后也是点头笑道:“不错,那个李日知当然得好好地补偿,这个以后再说不迟。陛下,咱们不如就去弘儿哪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你看如何?”

皇帝兴致极高,竟然站起身来,道:“对对,咱们这就去东宫,去给弘儿一个惊喜!”他拉起武皇后的手,夫妇两个一起往殿外走去。

童贵奴对考功员外郎他们三个,低声说道:“三位,咱们这便一起去吧,等一会儿,你们也要好好表现才是!”

考功员外郎连声答应,跟在童贵奴的身后,一起往东宫走去。

东宫,崇贤馆。

此时的崇贤馆还没有改名叫崇文馆,但作用是相同的,就是太子的读书之处,此时殿中坐着两个人,一个便是大唐的当今太子李弘,而另一个则是吏部侍郎马致远。

马致远坐在一只雕花红墩,后里捧着碗茶汤,用嘴轻轻吹着,一边吹着茶汤,他一边看着太子李弘。

李弘今年不过十三岁,就算是使劲往上加岁数,也就能加到十四岁了,绝对青葱少年一枚,不过,年纪小没关系,堂堂太子就算是年纪小,也是一样可以以仁德著称的。

李弘长相斯文,但身子骨比较柔弱,比同龄人要差一些,用武皇后的话来讲,那就是怀李弘的时候,她正在感业寺里出家当尼姑,少了滋养,所以李弘是胎里弱,要后天补养才行。

因为武皇后总说对不起李弘,让李弘从还没生下来就受苦,久而久之,连皇帝也这么认为,也心怀内疚,所以对李弘加倍的疼爱,所有的皇子当中,没有任何一个能比得上李弘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李弘

李弘的相貌随武皇后,从少年的角度上来讲,算是非常清秀了,再加上读的书多,身上自然有了一股书卷气,端坐在书案之后,让人一望,便觉得这位大唐太子很有学问,很儒雅。

李弘低着头,在看书案上的一份卷子,而这份卷子子正是李日知的考卷,由马致远亲自抄录,呈给李弘观看。

考功员外郎便是吏部的官员,而马致远身为吏部侍郎,想要得到一名考生的卷子,那实在太容易了,现在的科考又不糊名字,完全没有保密意识,要说谁的文章好,那恨不得人手一卷,一起欣赏,然后品头论足一番。

马致远很会做事的,官做到了他这个份上,什么事都见过了,什么事都知道该怎么办,今天是新科进士名册送进宫的日子,马致远挑了这个时间,带着李日知的卷子来找太子李弘,不是为了让李弘好好地品评一下李日知的文章,而是为了和皇帝皇后偶遇,马致远还是很想再进一步的!

李弘看过了李日知的卷子,脸上有些潮红,他抬起头来,对马致远道:“马卿,这名叫李日知的士子,他写的文章,似乎要比孤写的,嗯,比孤平时写的文章……差不多吧!”

其实,李弘觉得李日知的文章要比他写得好,但他正是少年之时,虽然谈不上心高气傲,但身为太子,轻易向别人低头认输,却也是不现实的,他说差不多,其实就是认输了,不说出口罢了。

马致远心想:“哪可不能差不多,要差很多才行,这样一会儿皇帝和武皇后来了,我这马屁才能拍得上啊!”

马致远摇头道:“非也,殿下所言差矣!”

李弘哦了声,抬头看向马致远,道:“孤错了,为什么错了?”

其实,他挺希望自己错了,也许只是自己认为李日知的文章比自己强,可别人不是这么认为的呢,要是大家都不这么认为,那就说明自己还是比李日知强的!

马致远道:“李日知的文章是从下往上写的,从民间写到朝政,文字虽好,格局却小,这和他的眼光太低有关;而殿下的文章却是从上往下写的,从朝政写到民间,高屋建瓴,大气磅礴,这正好显示出了殿下的高瞻远瞩,所以殿下和李日知的文章高低上下,几乎立可判断出,殿下却说李日知的文章好,所以老臣才说殿下所言差矣!”

这马屁拍得过于明显了,李弘脸上又是一红,他想了想,摇头道:“马卿,孤还是觉得李日知的文章写的好,孤还要把他的文章,推荐给父皇和母后……”

马致远叹了口气,道:“殿下如果执意如此,那老臣也无话可说,这位名叫李日知的士子,便是前些日子破掉积豆观案子的那个人啊,算是救了殷王殿下的性命。”

殷王便是李轮,李轮是李弘的八弟,也是李弘同父同母最小的弟弟,李弘很喜欢这个幼弟。

李弘听了之后,奇道:“孤听说过这个人,李日知,啊,原来就是这个李日知,怪不得孤听到这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原来他不但会破案,文章还写得这般好,孤倒是想好好地见一见他!”

李弘对李日知破案救了李轮一事,是真的心存感激,这个不是虚伪做作,要是有机会的话,李弘是真的很想见见李日知,好好地感谢一番。

马致远又道:“殿下难不成是因为李日知救过殷王,所以心存感念,便故意说李日知的文章写的好,以便替李日知扬名?”

话还能这么说吗?

李弘稍稍一怔,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刚才他连此李日知,是彼李日知都没有搞清楚,哪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马致远放下手里的茶碗,万分诚恳地道:“殿下,万万不可啊!我辈读书人,需当实事求是,殿下的文章比李日知的强,那就是强,不能因为李日知救了殷王,殿下为了感激他,便故意说李日知比殿下强,殿下虽有此心,奈何天下百姓幽幽之口……”

马致远一打开话匣子,便是吧啦吧啦一大堆,非要说李弘心地太善良了,非要报答李日知不可,但就算是要表达感激之情,也不能这么个表达法啊,这其实是害了李日知。

因为天下百姓早晚会看到李弘和他的文章,那么一比较,就会知道真相,知道李日知的文章是并不如李弘的,如此一来,大家当然要批评李日知啊,说李日知脸皮厚,欺世盗名,等等。

总之,如果李弘要是非说李日知的文章更好,那就是害了李日知,所以李弘万万不可做这样的事啊!

身为吏部侍郎,马致远自然是满嘴道理,说着说着,最后连李弘自己都动摇了,李弘心想:“难不成,我的文章确实是比李日知写的好,但我却不自知?”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宦官飞跑进来,道:“殿下,皇上和娘娘往这边来了,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李弘啊了声,立即站起身,正了正衣冠,迎接出殿,他是仁孝的太子,父皇母后来了,当然要亲自迎接出去,而马致远则长长呼了口气,也一同迎接了出去。

片刻功夫,皇帝和武皇后便到了,皇帝笑道:“弘儿,今天父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看到了马致远,咦了声,又道:“马爱卿也在这里,好巧啊,你们在说什么?”

武皇后看了眼马致远,冲马致远笑了笑,马致远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最是清楚不过了,不就是想当吏部尚书么,这容易的很,只要听话懂办事,别说吏部尚书了,就算是宰相也一样当得!

马致远忙道:“老臣久闻太子殿下最喜文章,本次科考老臣得一上佳文章,乃是考生李日知的,所以特呈来给太子殿下观看!”

说话间,众人进了殿内,皇帝笑道:“又是李日知的考卷,弘儿,你看了他的文章之后,觉得如何?”

李弘微一犹豫,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要放在平常,他直接就说李日知的文章写的好就可以了,但刚才被马致远一通忽悠,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敦厚的太子

不过,身为太子,李弘如果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他就不用回答,因为自有臣子为他效劳,绝对不让身为太子的他费神费力。

马致远见李弘没能立即吱声,他便接过话茬儿,道:“陛下,刚才在陛下和娘娘未来之前,老臣正在向太子殿下进行劝谏,正是因为太子殿下看过了李日知的文章。”

“哦?这是为何?”皇帝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疑惑地看向马致远。

马致远道:“太子殿下仁德,他听闻李日知便是破了积豆观案子的士子,所以他竟然欲替李日知扬名,说李日知的文章胜过殿下自己的!然,老臣以为,此举不妥,即使殿下有兄弟之情,愿替殷王殿下答谢李日知,但也无需使用这样的方式,对李日知的褒奖当由陛下和娘娘作主才对!”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但却是结结实实的马屁,既在大夸太子殿下的文章做得好,远超李日知,又在夸太子殿下特别顾及手足之情,友爱弟弟,最后又有另一种方式,在说李日知还是应该有所奖赏的!

马致远欠了李日知一个人情,现在他这么帮忙,这人情也算是还得清了。

果然,听了马致远这番话后,皇帝龙颜大悦,笑道:“不错,马爱卿劝谏的极是,弘儿,你就算要感谢李日知,但也不必用这种方法,你的文章要远比李日知的好,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你强行为他扬名,怕是反而让他尴尬啊!”

武皇后也道:“弘儿,那李日知是本次科考的一甲第二名,你猜猜第一名是谁?”

刚才马致远可没和李弘说科考名次的事情,武皇后这么一说,李弘便知道他是一甲第一名了,他感到挺不好意思的。

其实,当这次科考刚开始时,李弘只是想看看这次科考的题目,听说这次科考的题目是母后审核的,所以他就想看看题目,便派了童贵奴去问问。

童贵奴很快就弄来了题目,便自己也做了一份卷子,看见题目,随便答答,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但童贵奴便撺掇着他,说把这份卷子混进士子们的卷子当中,和士子们比比,看看李弘的文章到底怎么样。

李弘少年心性,也没感觉这事儿有什么出格的,他是太子,大唐皇位的合法继承人,也不存在什么出格不出格的,所以童贵奴一撺掇,他就同意了。

童贵奴立即就亲自去办,童贵奴出手,那这事情就变得简单得不得了,而做为武皇后的心腹,童贵奴自然要把事情的经过和武皇后讲。

所以武皇后是知道这事儿的,但武皇后假装不知,一来她是要让皇帝也高兴高兴,二来她也是为了巩固李弘的皇太子身份,让天下人都知道,李弘是绝对有资格当太子的,换了别的皇子可就不一定了,别的皇子都比不过李弘!

李弘并非是皇帝的长子,而皇帝以前是有太子的,但因为武皇后的关系,原来的太子被废掉了,李弘是武皇后生的长子,武皇后掌权,李弘这才当上的太子。

正因为武皇后干掉过以前的皇后,又干掉过以前的太子,所以她才害怕自己的儿子也被废,但如果太子仁德之名传遍天下,那么就算是以后她失宠了,新皇后想废李弘也难,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李弘嘴巴动了动了,道:“母后问的是一甲第一名吗?这个,儿臣猜不出!”

他毕竟还是一个青葱少年,虽然心气挺高,但脸皮却薄,让他自吹自擂一番,说本太子文章天下第一,这种话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武皇后微微一笑,道:“是一名叫洪理的士子,弘儿,这个洪理,你认不认得啊?”

皇帝哈哈大笑,道:“弘儿,这个洪理就是你的化名吧?童爱卿已经都对父皇和母后说了!”

皇帝远不如武皇后,他一点儿关子都没卖,他只顾自己高兴了,反正他向来是自己高兴就成,而今天他实在是太高兴了,李弘越有出息越好,这也可能是和他这辈子都没啥出息有关,他在当皇子的时代,向来是不受重视的,他不希望李弘也这样!

李弘脸上一红,稍有腼腆地道:“难不成儿臣是本科的一甲第一名?那,可是对不起李日知了!”

如果他不让童贵奴把自己的卷子塞进考生的卷子里面,那么,这次的一甲第一名,就是李日知的了,而李弘又不会去做官,所以这次是真的挺对不起李日知了,毕竟一甲第一名的名头,对于士子们来讲,还是很风光的!

皇帝却笑道:“嗯,是要好好补偿李日知,皇后,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

武皇后微微点头,李日知是该要好好地补偿,他先是救了李轮,现在又巩固了李弘的太子之位,还真算是两个儿子的福星,她现在对李日知满意极了,当然要好好地奖赏一下。

皇帝又好生夸了李弘一番,说了不少的话,说得饿了,便命人传膳,马致远很会拍马屁,拍得皇帝舒爽之极,竟被留下来一起用膳,考功员外郎和两个副手也跟着借光了,也被留了下来。

席间,武皇后暗试了一下,如果吏部尚书要换人,那么她会首先考虑失马致远的,马致远兴奋的竟然多吃一碗饭!

武皇后示意考功员外郎,这次一甲第一名还应该是洪理,但洪理是谁,不需要说明,也不需要露面,让外面的百姓猜去,最后总会猜到太子殿下头上的,太子的名声早晚会传遍天下。

这个时代还没有状元、榜眼、探花这些称呼,而是只有一甲第一名,一甲第二名等等这样的称呼,这才是正式的称呼。

所以李日知应该是一甲第二名,但不是榜眼,可如果他能代表新科进士游园夸耀,那么便可称为探花郎,这才是此时一科进士里最风光的人。

此时的探花郎并不是指科考第三名,这个称呼和科考名次无关,而是指最年轻最英俊的进士。

用膳之后,皇帝和武皇后高高兴兴地走了,考功员外郎和马致远也走了,崇贤馆里只剩下了李弘和童贵奴。

李弘说道:“孤总是觉得对不住李日知,童卿,你能不能找到李日知,让他来东宫,和孤说说话,孤想好好认识一下他!”

第二百三十五章 广运门和崇贤馆

李弘从品性上来讲,远远超出同龄的少年,至少要比他的兄弟姐妹强上太多,他能从别人的角度看待问题,这是皇室子弟不多见的优秀品质。

如果李弘以后能当皇帝,继承大唐帝国,那么他和太宗皇帝是比不了的,但要是和他的父皇,现任皇帝相比,那真是甩他父皇好几条街了,父子两个那就是真没法比了。

童贵奴听李弘说对不住李日知,还要见一见他,心中感叹,以后等太子殿下登基,那么当臣子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其实,现在的皇帝在位,臣子们的日子应该是最好过的,因为皇帝不管事儿,可却有位武皇后,武皇后却是什么事都管的,所以臣子们的日子反而相当的不好过。

但有一点,只要是支持武皇后的人,那日子会好过很多,而且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绝对要比别人快得多,比如童贵奴自己。

童贵奴做出感激的表情,道:“殿下,那您是要在张榜之前见他,还是在张榜之后呢?”

李弘道:“什么时候张榜?”

童贵奴想了下,道:“今天是陛下和娘娘批卷,定一甲的名次,明天是三省共同评定除一甲之外的新进士的名次,所以大概要在后天张榜,告知天下!”

李弘咦了声,道:“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一起评定?今科怎么会是这样?”

童贵奴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可能是为了泰山封禅做准备吧?到底因为什么,小奴也不太清楚!”

李弘皱了皱眉头,对于朝廷里的事情,他还是懂一些的,泰山封禅是母后一手推动,并且非常看重的事情,难道说这次科考是母后想要选拔人才,然后由她安排到三省六部去?

想到这个,李弘便道:“在张榜之前见李日知吧,你派人去找他,说孤想见见他,嗯,和他讨论一下学问!”

童贵奴答应一声,想了下,又道:“殿下,如果您想把一甲第一名的位子让给李日知,怕是不妥,现在民间管这一甲第一名叫状头,也有叫状元的,当然也就是民间叫一叫,倒也不见得流传多广,但既然有了这个名头,怕是殿下要让给李日知,会让娘娘不快的。”

童贵奴对李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便提醒了一下,武皇后是希望李弘有这个名头的,虽然她没想让这个事情传入民间,但起码得让大臣们知道,知道她养了一个好儿子。

科考第一名,次次科考都有,是哪个士子夺了这个名头,无关紧要,反正就是一个臣子呗,只能证明这个士子这一年考试学问最好的。

但对于太子来讲,这就不一般了,是可以变相地证明李弘的学问极好,而这与武皇后有很大关系的,武皇后养出了有史以来学问最好的太子,这不就证明她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皇后么!

对于泰山封禅,武皇后有非常明确的政治目的,而李弘被赞美,是她很看重的一环。

至于她的这一番良苦用心,会被后人如何评说,史书如何记载,她是不在乎的,反正后人她也看不到,随后人怎么说去,她才不在乎,至于会不会有人承认“洪理”的第一名,她也不在乎,她只需要皇帝在乎,然后让那些反对她去泰山的大臣们闭嘴,就可以了。

谁说女人不可以去封禅,武皇后说可以,那她就一定找得到理由,证明自己可以去,让别人都闭嘴!

童贵奴说完之后,看着李弘的表情,李弘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别看他年轻,但很多事情看得也算是明白!

好半晌,李弘才道:“只要母后满意便成,委屈一下李日知吧,以后,以后,孤会补偿他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的李弘,还是不敢忤逆武皇后的,相反,补偿李日知就比较简单了。

童贵奴诺了一声,这才离开崇贤馆,派人去找李日知了。

童贵奴先是回了自己的住处,提笔给李日知写了张字条,告知李日知进宫,估计等李日知快到时,他会先在广运门那里等着,亲自接李日知入宫,把纸条放入一只小竹筒之中,然后找来一名小宦官,让这个小宦官去找李日知。

童贵奴打发走了小宦官,他这才躺倒在了床榻上,感觉特别累,他每次伺候武皇后之后,都会感到特别累,比伺候皇帝和太子还要累,甚至是加在一起那么累!

童贵奴心想:“伴君如伴虎,但用母老虎去形容武皇后,那是不对的,因为她猛于虎也,老虎实在是比不过她啊!”

那个去报信儿的小宦官出了后宫,在门口叫了两个待卫陪着他一块去,走到半路时,他忍耐不住好奇心,把小竹筒打开了,取出纸条看了看,心中惊讶,童大总管会在广运门那里等着,那岂不是说大总管要领着李日知去见太子么,这李日知是干什么的啊?

广运门是东宫的南门之一,外臣要是进东宫,一般情况下都是走这个门,因为李日知是无法进入东宫的,只能由童贵奴领着才能进。

李日知住的地方却是不难找,便是陈英英家在长安的宅子,好找得很,小宦官到了地方,一打听就找到地方了,可问了陈家仆人之后,他才知道李日知不在长安了,是去了栎阳县那里。

栎阳县离着长安不远,可毕竟要出城,小宦官可不愿意出城,算了一下时间,要是他去栎阳县的话,别说能不能找到李日知,就算是找到了,要回来也得是明天的事儿了。

于是,小宦官便带着两个侍卫又返回了皇宫,他是宦官要想进皇宫,应该从西门行进入掖庭宫,然后再从掖庭宫进入太极宫,去那里找童贵奴,不过,从西门进宫有些绕远。

这小宦官有些小聪明儿,他便想着,要不然他走得慢些,拖一下时间,然后不走西门,直接去广运门,童大总管不是说要在那里等李日知么,自己到广运门那不就能看到童贵奴了么,到时候说李日知去栎阳县了,童大总管知道了,然后自己的差事也就办完了。

他是这么想的,想得挺好!

第二百三十六章 没找到

广运门,既然是宫门,当然很大,童贵奴坐在门里,屁股下面是一只胡凳,手里拿着拂尘,不时地甩一甩,广运门这里没有什么蚊虫,他只是习惯性的动作。

童贵奴在住处歇息了一会儿,便到广运门这里来等李日知了,他这般重视李日知,当然还是因为武皇后看重他,而且现在太子也开始重视了,他当然也要跟着重视,童贵奴对于揣摩上意还是有点儿心得的。

童贵奴虽然是宦官,但做到了他这个位份,身份上已经属于大臣了,在这个时代,太监可是尊称,不是谁都能称为太监的,要是想拍太监的马屁,那一般会叫声大监!

守卫宫门的禁军校尉,见童贵奴不停地甩着拂尘,他便过来巴结,先是大声叫了句:“童大监!”然后才满脸堆笑的道:“卑职这儿有扇子,给您老人家把把扇?”

童贵奴正想着事儿呢,被校尉突然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抬头看了眼校尉,摇头道:“多谢了,本监就在你这儿坐一会,等李日知来了,本监就要带他去见太子殿下了!”

校尉哦了声,心想:“李日知?没听说过!不过,能让童大监坐在这里等的人,就算现在没什么官职,以后却也必会有锦绣前程的,这帮子宦官是最会抱大腿,李日知肯定是一条很粗大的腿!”

看童贵奴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校尉便往前凑了凑,问道:“童大监,那个李日知是谁啊,竟然能劳动您的大驾,让您在这里等他,您可得和小的们说说,以后我们也能巴结巴结他啊,至少不能糊里糊涂地得罪他,您说是不!”

童贵奴笑了,道:“也好,以后说不定他得经常进宫,你们会有不少机会打交道!这个李日知是今年新科的进士,而且名次靠前,以后封侯拜相也是极有可能的,正是你们要好好巴结的人物啊!”

校尉恍然大悟,他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儒生,新科进士嘛,而且年岁还靠前,那十有七八是个小老头儿,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李日知的胡子不是花白的呢!

校尉便说道:“要想封侯拜相,那不熬二十年,那是甭想了。李进士要是年纪不小了,当不了二十年的官儿,那他不就没可能当宰相了么!”

童贵奴嗤了声,道:“那怎么可能,那李日知的年纪可是……”他本想说是进士里面最年轻的,但又想到太子李弘的年纪更轻,所以李日知绝对不能说是最年轻。

于是,他及时改口,道:“可是今年新科进士里面,比较年轻的,而且相貌堂堂,等你见了他,你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校尉的脑海当中,立即又出现了另一种人的模样,国字脸,面皮白净,留着五绺漂亮的胡须,表情很是严肃的儒生,这种模样的人,应该就是童贵奴说的那种比较年轻的进士!

不但是校尉这么想,他旁边站着的那些禁军士兵也是这么想的,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在正常人的正常认知里,新科进士不可能是二十岁的人,就算是三十岁,也肯定得是三十“多”岁!

就在这时,远处小跑着过来一个小宦官,后面还跟着两个禁军,这小宦官看样子是挺着急的,他跑到了广运门这里,看到了门里坐着的童贵奴,连忙上前!

小宦官道:“大总管,小的回来了!小的没有找到李日知,听他家的仆人说他去栎阳县了!”

童贵奴一愣,问道:“他去栎阳县做什么,他难道不知最迟后天就要张榜了么?”

这个小宦官办事不牢靠,他去陈家找李日知,陈家仆人告诉他李日知去了栎阳县,是去打官司的,但是谁打官司,打什么样的官司,他却没有问,反正听说李日知不在,他就当完成了任务,回来向童贵奴报告了!

小宦官听童贵奴这么一问,他立即就说道:“小的听说他是去栎阳打官司的,应该是很着急的官司吧,要不然他也不能走!”

童贵奴皱眉道:“他会破案是不假的,但这么急着走了,难道是自己的官司?这却是不可能的,他能在栎阳有什么官司呢,估计是帮着别人打官司吧!”

他自问自答,说的话还声音还挺大,而且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嘴里叨咕着,往东宫里面走。

小宦官和校尉看着童贵奴,心中都想:“这是要去见太子殿下,不会是特地向太子殿下说李日知的事吧?是太子殿下要见李日知?”

小宦官立即就后悔,要早知道李日知这么重要,那他就问得仔细些了,而校尉则在心里默默地把李日知名字念了三遍,记在心头,打算以后要好好地结交一下!

忽然,童贵奴转过身,大步回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再去问问清楚,后天进士榜就要张榜了,在此之前,太子殿下是一定要和李日知见上一面的,你们速去搞清楚是什么官司,嗯,要是时间来不及,那么直接就去栎阳,把李日知找回来就成了,让他速回长安!”

童贵奴说罢,转身又走,往崇贤馆走去,他要向李弘回禀此事,告诉李弘不必再等李日知了,估计李日知最快也得是明天才能回来!

但,童贵奴没把事情说清楚,实际上,他也用不着说清楚,只要让那小宦官按着他的吩咐办事就行了,他怎么能有心思向小宦官解释什么呢!

可他没说清楚,就没法不让别人乱猜了!

门口的校尉看着童贵奴迅速消失在层层殿宇中,便转过脸,问那小宦官道:“这位中官,刚才童大监是和咱俩说话呢么?他说你们,这个你们,是指你和我?”

小宦官挠了挠脑袋,他也没搞清楚刚才童贵奴刚才说的“你们”指的是谁,他道:“可能是吧,估计大总管信不过咱一个人去办事儿,所以让你和咱一起去,也能帮衬着咱一下!”

校尉点了点头,他正好想要结交李日知一下呢,这种机会当然要把握住,他笑道:“那正好,我正好快下值,这便请中官等我一等,咱们一起走一趟栎阳!”

第二百三十七章 验尸

校尉转身回到禁军的卫所,叫过自己的副手,道:“我要早走一会儿,你先替我把位置子顶一顶!”

副手忙道:“别啊,这还有半个时辰,你现在就走哪行,你是不想干这差事了,还是不想要命了!”

校尉嘿嘿一笑,道:“现在有个好机会,我得把握住……”他把刚才童贵奴的事说了。

副手眼睛一亮,笑道:“那要是童太监派你去的,那这就没事儿了,你去便是!不过,为什么直接去栎阳,你最好先去李日知的家,把事情问得一清二楚,然后再去找他,如果这事儿你能在长安替他给解决了,那这人情他想不承都不行啊!”

校尉立即就兴奋了,他一拍大腿,大声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多谢兄弟提醒,这事儿要是办成了,我得了好处,定然忘不了兄弟你!”他拍了拍副手的肩膀,大步出了卫所。

副手跟在后面,说道:“那李日知以后要是发达了,说不定就能沾上他的光呢,这人情你可一定要卖得好啊!”

副手心中暗想:“你一定要沾上光啊,你升官升上去了,我好能接你的位子啊!”

校尉和小宦官一起离了广运门,依着小宦官的意思,立即就要去栎阳县,早点儿把李日知找到,他好早点儿交差,他倒是没有想过巴结李日知!

校尉心中暗骂:“死阉人,一点进取心都没有,我祝你下辈子还被割一刀!”

心里骂归骂,但身边守宫门的禁军,当然不会去得罪宦官了,校尉笑道:“要不咱们再去李日知家里问问?看童太监的样子,似乎是很在意李日知的,要是咱们差事办好,讨得童太监的欢心,那说不定他能中官你一个管事差事干干呢!”

小宦官啊了一声,奇道:“这就能给管事的活儿?”

他无品无阶,就是一个跑腿打杂的小宦官,只是因为当时他站班,所以这找李日知这个差事才落到他的头上,本来他对这事儿不上心的,可要是能当上管事,那他就算是拼了命,也得把童贵奴给弄开心了啊!

校尉道:“咱们先去李日知家!”

“咱知道,咱给你带路!”小宦官这回可来精神了,骑上马在头前带路,飞奔向前。

校尉笑了,这才对啊,咱们大家都得卖力气办事才行,叫上了两个手下,跟着小宦官一起去了陈英英的大宅子。

且说李日知他们,出了长安城后,走得飞快,不久便到了栎阳县,进了县城,先去赵铁根的家。

李日知带着姜九桢到了停放赵建棺木的屋子,道:“我那同乡的遗体便在棺木之中,你可以做尸检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日知便征得了赵铁根的同意,要给赵建的尸体做一下全面的检查,希望能找出死因来,当然,光找出死因来不够,还要找出是怎么死的,是怎么造成的死因!

不过,赵铁根同意归同意,但他还是表示,如果不用太“折腾”赵建的遗体,那就手下留情,别让赵建人都死了,尸体还要“遭罪”!

姜九桢答应了,如果不用解剖就能得出结论,那他就不会给赵建的尸体解剖,虽然他很想看看,新科进士身体里的结构,和普通老百姓的结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家属要是不同意,那他还不是不会真的去解剖的。

姜九桢让赵家的仆人把尸体从棺材里面抬出来,平放在一张大桌子上,然后姜九桢亲自动手,去解赵建的衣服!

赵家的仆人大吃一惊,心中都想:“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把死人的衣服都给脱光了,是真的脱光了啊!”

赵建的遗体是做过“美容”的,但也仅限于看上去顺眼些,但尸体上真正的伤痕,是无法掩盖掉的,但对于整理过遗容的尸体来讲,就必须要由专业的仵作来验尸了,李日知在这方面的手段,还差了些,尚需要学习才行。

姜九桢把赵建的衣服脱光,连短裤袜子都没有剩下,然后,他并没有动手,而是仔仔细细地观察,观察赵建尸体上的不妥之处。

赵家的仆人见状,见姜九桢两眼放光地看着赵建的尸体,更是惊讶,有的人甚至已开始哆嗦起来!

李日知也在观察赵建的尸体,但双眼放光,如姜九桢那般投入,却是绝对没有的,他对观察尸体并无特殊的偏好,当然,就算不是尸体,赵建还活着,他也对脱光了的赵建,没什么嗜好!

李日知抬起头,看到了赵家仆人的惊讶之色,他便道:“放心,只是看看,不是要吃掉你家小郎君!”

吃,吃掉!

赵家的仆人们差点一起晕倒,好吧,看现在的情况,他们也只能相信,赵建少爷不会被吃掉了!

姜九桢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赵建的尸体,然后这才拿出一副白色的手套,戴在手上,开始“抚摸”赵建的尸体!

是的,在赵家仆人们的眼里,姜九桢确实是在抚摸,而且是眼睛放光,嘴边还要滴口水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吧,实际上并没有要滴口水的表情,但这也不能代表姜九桢现在的表情很可爱!

终于,一个仆人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客人,请不要亵渎我家小郎君,如果你再这样,我就……”

李日知道:“你就脱光了让他摸?”

姜九桢却呸了声,道:“我不摸活人,少臭不要脸了!”

傅贵宝冲那仆人说道:“看,你这么主动,会被人说成是臭不要脸!”

这仆人又惊又怒,便想跑出去,去找赵铁铁根,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赵铁根!

可就在这时候,姜九桢忽然说话了,他道:“从伤处上看,还有断骨的位置,可以断定是脚踢的内伤,直接踢破了内脏,但人不是马上死的,头发也有不少被扯下的痕迹,这说明是正面冲突,不是背后袭击!”

李日知道:“只有这一处伤?”

“不是,但有些地方看不出伤来,只是有些痕迹,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你来看这里,你同乡的小腿这里,看他这条小腿的后面!”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去现场

李日知顺着姜九桢手指的地方看去,但没有看出什么来,他的验尸技术照着姜九桢,还是要差一大截的。

姜九桢指着赵建的后小腿,上面有一处淡紫色痕迹,不大,如果不仔细看,倒是很容易忽略去,姜九桢道:“这是一处,还有一处在这里!”

这回姜九桢指的是赵建的后腰那里,后腰也有一块类似的痕迹,但比后小腿那里的痕迹稍大。

姜九桢道:“你们不会把这些都当成是尸斑吧?”

李日知摇头道:“没有。只不过,我在检查时,并没有象你检查得这么细。这些痕迹看上去是他在死前被殴打所致,但却不是致命伤。”

姜九桢点了点头,接着把赵建的尸体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把检查到的可疑之处,都详细的记录到了纸上。

李日知全程观看,从姜九桢的检查手法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当然,尸检这种事情,要想精通,除非热爱,或者检查得次数多了,熟能生巧。

李日知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热受,那也便只能靠熟能生巧了,但这种事情如果做得多了,说实话,也是很影响心情的。

做完这些之后,姜九桢看着赵建的尸体,好半晌才道:“原来新科进士也于常人无异,把他的遗体解剖,我看就不必了,死因已经查明,便到此为止吧!”

说罢,姜九桢竟然并不多做停留,把验尸记录交给了李日知,随后拱手告辞,离了赵家,竟然直接返回了长安。

姜九桢走了,赵家的仆人们都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把衣服重新给赵建穿上,人人心中都想:“那个看见小郎君遗体就眼睛发亮的男人,终于走了!”

傅贵宝凑到李日知的跟前,小声说道:“那个姜九桢很怪,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找他吧,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看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李日知嗯了声,歪头看向傅贵宝,道:“那你来验尸啊!”

傅贵宝想了想,摇头道:“太费钱,要我验尸的话太费钱了!”

赵家的仆人们一起望了过来,难不成这个稍胖的青年也会验尸,而且要的价格更高,因为他的技术更好?

嗯,看这个家伙的样子,似乎更回变态一些!

李日知离了院子,他手里拿着验尸记录,边走边想事情,从验尸记录上来看,是可以推断出不少案发时的情况的。

成自在道:“你费钱,你怎么费钱,你觉得你技术很高吗?”

傅贵宝摇头道:“我在看光屁股男人这方面的技术不高,但要我来验尸,我却是要恶心想吐,吃不下去饭的,那就要吃补品,什么千年人参,万年首乌这样的好东西,要吃不少,那岂不是太费钱嘛!”

成自在说道:“要是你把补品吃下去,再吐出来,然后怕浪费,又吃下去,会闹肚子,那便会浪费纸!”

陈英英做了个恶心的表情,道:“这你可说错了,小杰上茅房可不一定会用纸,有根棍儿就行了!”

李日知忽然回过头来,道:“别开玩笑了,我想去现场看看,这便去见一下赵郎君,你们先等我一下!”

赵铁根回到了家之后,仆人们当然要细心照顾,又请了本地的医生来,赵铁根的伤势较重,但不是疑难杂症,只要开对了药,然后细心调养就成了。

李日知进了屋子,对赵铁根道:“赵郎君,我想去案发现场看看,可否派人带我去?”

赵铁根听了,忙道:“让赵小福派李郎君一起去,他知道地方!”

他说的这个赵小福就站在床边伺候着,连忙应声,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仆人,脸上透着精明,冲着李日知行了个礼,一起出了屋子。

众人出了赵家,出城赶往案发现场,路上,李日知问道:“赵小福,你当时去看现场时,那里情况如何,因为是在道边上,是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赵小福呃了声,他挠了挠后脑勺儿,道:“小的也不知道什么是线索,不过,那是回长安的大道,人来人往的,除了知道地方外,小的便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线索,但心中还报着万一的希望,所以这才有此一问。

傅贵宝却道:“你叫赵小福,那你爹叫啥,赵大福?”

赵小福点头道:“是,小的爹是叫赵大福!”

“那你爷爷叫什么?”

“叫赵福!”

“那你儿子叫什么?”

“小的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赵有福,小儿子叫赵多福,以后要是生个三儿子,那就起名叫赵全福!”

赵小福倒是个健谈之人,同傅贵宝说得热火朝天,这一路上倒也不算寂寞,赵小福还讲了关于他家小孩子的笑话,虽然这是去看赵建被害的现场,但赵建毕竟不是赵铁根家的人,所以赵小福对他没什么感情,该说什么还说什么,并没有假装悲伤。

并没有走太久,便到了一处岔路口,在通往长安的大道上,分出几条小岔道,因为这里是京畿地区,人烟稠密,村镇众多,所以每隔不远,就会有一条岔道,而且岔道和岔道之前,离着都挺近的,所以如果只从岔路上看,那是无法分辨出凶手是从哪个方现过来的。

李日知看向周围的环境,路边有树林,但树林并不浓密,树林稀疏,但树都还算高大,如果凶手是事先藏在树后面的,那么黑灯瞎火的,还真是不好发现。

赵小福一指前面的一个小岔道,道:“当时小郎君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是在道边上发现的。”

他快步跑到了发现赵建尸体的地方,道:“就是这里,小郎君是仰面朝天躺着的,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气绝身亡,尸体都已经凉了!”

李日知下了马,走到跟前,就见这条岔道边上,并没有什么树林,单棵长的大树也没有,顶多有些低矮的灌木,但灌木也不多,要说凶手是埋伏在这里袭击过路的行人,似乎不太可能,这里不是藏人的好地方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推断

李日知往周围望了一圈,离得最近的,可以藏人埋伏的地方,离这里也要有百余步的距离,这距离在起冲突时,可绝对不能算近了,就算是追逐打斗,跑出上百步,也是挺困难的一件事情。

陈英英看向大道,这时大道上行走的人可着实不少,不能说是每时每刻都有行人路过,但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有行人,甚至还能看到商队,毕竟这是通向长安的大道,行人是不会少的。

陈英英道:“日知,这条大道上还算热闹,我看到附近也有村庄,那么晚上也应该有走夜路的人吧,不可能光秃秃的大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这附近没有藏人的地方,我估计不象是有强盗专门在这里拦路抢劫,倒象是凶手临时起意,害了赵建的性命!”

成自在跳下马,向四周看了看,他也道:“有可能是赵建钱财露白了,有钱人赶夜路,总是会很危险的。”

这次傅贵宝倒是没和他抬扛,点头深表赞同,他就是有钱人,所以晚上能不出门,他是尽量不出门的,就算要出门,也尽量不是一个人,防的就是被人半路打劫,看来赵建是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也许平常并不是很有钱的原因吧!

李日知看向岔道通往的那个村镇,道:“也许真的是临时起意,这案子可难破了。”

如果是职业盗匪,那定有蛛丝马迹可寻,但如果是临时起意,那凶手的范围就会放大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太好办了。

李日知看向赵小福,道:“你当时看到赵建的尸体了吗?嗯,你应该没有看到,那有人和你说过他的尸体是什么姿势吗?”

赵小福连忙道:“知道知道,小的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却听看到的人说起过,而且是听好几个人说的,说的都是一样,所以肯定是没错的!”

说着,赵小福也不顾地上肮脏,他便躺倒地,仰面朝天,但身子却是侧向佝偻,一手护胸,另一手伸展,似乎是想要抓什么东西,两条腿是伸直的!

这个姿势一摆出来,不要说李日知看明白了,傅贵宝和成自在也都看明白了,甚至陈英英和全束方也都变了脸色,明显他们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姿势。

很明显,赵建不是被当场打死的,他是受了致命伤,而没有得到救助,所以他是疼死的,死前是有过挣扎的,气绝身亡,蹬腿而死!

这种死法是非常痛苦的!

虽然李日知和赵建并不熟,但到底是同乡一场,又是一起进京赶考的士子,现在知道他死的时候这么痛苦,李日知也是心里难受。

李日知叹了口气,示意赵小福起来,问道:“赵建遗体的具体位置在哪儿?就是这里吗?我指的是具体位置,不是大概!”

赵小福爬起身,向左右看了看,道:“当时的赵郎君在什么地方,小的没有亲眼看到,但后来我家郎君特意打听过,县里有衙役领着我们来认过地方,就是在这块儿!”

他忽然一指二几步远的地方,道:“在哪儿,小的过去试试看!”

说完,赵小福跑到了他指的地方,面朝远处一棵小树,然后歪着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接着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才转过头,大声道:“李郎君,就是这里了!”

李日知走上前,道:“你这是用什么方法确定位置的?”在没有使用任何工具的情况下,赵小福能这么“精准”的把位置给确定了,这本事可是不小,便自己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赵小福嘿嘿笑道:“小的在知道了这个地方后,便面朝那棵小树,正正好好地面对好,然后侧过头,再找一个能和自己肩膀在一条线上的物事,就是那块石头了,所以这位置就确定好了,就算是这路上有再多的人路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那小人也还是能确定好位置,就是这里肯定没错!”

李日知哦了声,道:“其实你就是用的两根筷子的交叉点,用这种方法来确定位置的吧?”

赵小福想了想,他会确定位置,但为什么这样能确定,他就不明白了,听了李日知的话,他这么一想,可不是么,真的就是两根筷子的交叉点,他正面对的方向就是一根筷子,而肩膀就是另一根筷子,而他自己就是那个交叉点。

赵小福一拍脑门,道:“今天学了一招儿,读书人就是了不起,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啊!”

李日知道:“方法是你想出来的,方法为什么会好使,才是我想出来的!”

赵小福心中却想:“为什么我能想出方法,却想不出为什么好使呢?我连方法都能想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好使,这没道理啊!”

瞬间,他自己就把自己给搞懵了,这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李日知转过身,道:“这里离着大路有几步路,大路这般宽阔,赵建又是走夜路,他没有理由走路边,那么应是他和凶手在搏斗中到了这里的!师弟,你来装成凶手,而我装成赵建!”

成自在应了一声,站到了路边,而李日知则返回了大道,快步往前走,成自在跳到大道上,喝道:“站住!”

李日知顿时一愣,然后后退一步,成自在则上前一步,道:“把钱拿出来!”

李日知转身就跑,成自在随后便追,没追几步,李日知便停下,叫道:“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成自在停下脚步,想都没想,道:“离得不算远,我追上来了,只要跳起来,在后面踹你一脚,师兄你必定倒地,我要是强盗,我当然是求财,所以打伤你,最快速度抢走包袱才是最上策,至于伸手抓住你,却是不必,因为动手抓你,会使你回身和我厮打,反而对我不利,所以我在你后面,不会用手抓,而是会飞脚踹你!”

李日知从怀中取出验尸记录,指着上面的一处记录,说道:“不错,这个推断是正确,赵建确是后腰有伤,和你说的正好吻合!”

第二百四十章 各种线索

李日知和成自在现在进行的事情,其实是属于现代的案情重演,通过排除各种不可能性,从而得出可能性的,进而推演出结果,缩小调查的范围。

在现代的各种和影视剧里面,尤其是福尔摩斯夏洛特之类的神片,如果不用上推演情节,那就无法表现出主角的“神”来,就无法震惊四座了!

不过,在唐朝时,能用上推演这种手段破案的人,极少,极少,而且手段很不成熟,基本上都是跟着感觉走,往往走错,错的次数多了,根本就极少有人用的推演,慢慢就变得更少了。

李日知用推演这种方法,实际上他也得用验尸记录才行,要是让他凭空的推演,变成李尔摩斯或者是李洛特那样的人物,那他是真没那本事!

推演出赵建是被人在后面踹倒的,众人都挺开心,认为这是侦破案情进展了一大截的表现,是突破性的进展!

傅贵宝大喜之下,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去附近的村镇上,找家酒楼,好好庆祝一番吧!”

赵小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成自在却道:“庆祝个屁,庆祝这个踹的一脚吗!”

李日知这时做了个向前跌倒的动作,他道:“当时赵建是跌倒了,还是没有跌倒呢?”

他又看向手里的验尸记录,道:“后背方面,倒是再没有伤处,主要是内脏受伤,师弟,咱们在推演一下,咱们先推演跌倒的!”

李日知并不管地上肮脏,向前扑倒在地,这时成自在立即冲上前去,作势对李日知进行踢打,成自在这么一动手,李日知在地上根本就无法站起,为躲避拳脚,他只能背对着成自在,然后挣扎着站起,这还得是他能站得起来的前提!

陈英英拍的道:“如果赵建当时跌倒了,那么他的背上肯定不止一处伤痕,他要是站起来,后背必遭拳脚,如果站不起来,那也只能用手抱头,然后蜷缩了身子,这样后背还是会受到伤的!”

李日知慢慢站起身,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在黑灯瞎火的夜晚,突然遭受袭击,而且是被踹倒在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反击,那人往往就会选择自保,抱头蜷身,是很正常的反应,但只要这么一做,后背就不可能不再遭受殴打,也不可能只有一处伤痕!

李日知道:“这和验尸记录不符,赵建当时应该是没有跌倒,而且不但没有跌倒,还能反过身和凶手进行了搏斗,但他的身后,在腿窝处的下方也有一处痕迹,这应该是给人踢中了这里吧,但踢中了这里应该也是要跌倒的!”

他招了招手,成自在立即上前,两个人又推演起来,但无论怎么推演,成自在也不能先给李日知的腿窝来上一脚,随后的殴打却不涉及后背,因为腿窝是在身后,能踢到这里,没道理不再给赵建几下子狠的!

这个就奇怪了,这个伤痕至少现在没法推演出来,除非这个伤痕不是在打斗时留下来的,要不然没法解释,更没法推演得出。

那便只能推演别的,赵建的头发有被撕扯的痕迹,那就说明凶手是抓住过他的头发的,并且赵建口脸有伤,而致命伤更是在胸腹,如果对此进行推演,倒是很容易推演出来当时的情况!

成自在伸手作势抓住李日知的头发,李日知把头低下,成自在道:“如果我用力的话,师兄你现在只能弯腰!”

李日知便把腰弯了下来,这时成自在抬脚作势去踢,很容易就能踢到李日知的口脸位置,并且也很容易踢到胸腹的位置,这和市井百姓打架非常相似!

全束方大声道:“弄了半天,这就是揪着头发,抬脚踢人嘛,这样的姿势我见过,我见过好几次呢!”

这也算是打架的必备姿势之一了,很是常见!

李日知皱眉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打的,而赵建又是被踢死的,那凶手在腿脚上的力气,可是着实不小的啊!”

成自在想了想,道:“我腿脚上的功夫还可以,但要想用这样的姿势踢死一个,踢碎一个人的内脏,说实话,我也觉得有些难办,我踢伤人没问题,但踢碎内脏,把人给踢死,这个我几乎可以说是做不到的!”

成自在虽然武艺不错,就算是入伍参军,那也绝对是一把好手,但要说到如此杀人,其实也不能说完全做不到,只是较难做到罢了!

推演到这里,傅贵宝一直在旁看着,他道:“大哥,如果按着这样的推演,那么就和之前的推演有矛盾了,竟然凶手的腿脚非常有力,那么怎么可能从后面,没有踹倒赵建呢?”

李日知沉默片刻,点头道:“不错,这说明我们推演得有错误,凶手不可能从后面踹不倒赵建的,更加不用再补一脚,那腿窝处的伤痕,应该就是补的那一脚,就算是后背上那一脚踹不倒赵建,那么补的这脚也肯定能踹倒,毕竟那可是腿窝啊,这处地方受到了袭击,不可能不倒地的!”

这说明他们刚才的推演有误差,案发时的情况,应该和他们推演的不一样!

李日知皱眉苦想,成自在和傅贵宝也是一起在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就连赵福也歪着头,想着既然凶手腿脚有劲儿,咋就踹不倒赵郎君呢,难道赵郎君的下盘很稳?这明显不可能啊,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罢了!

忽然,陈英英道:“我觉得,如果凶手不是一个人呢?你们刚才都是在推演凶手是一个人,可如果不是一个人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日知一拍脑门,道:“钻牛角尖了,刚才真是钻牛角尖了,谁说不是呢,凶手不一定非得是一个人啊!”

陈英英这么一提醒,再进行一遍推演,情况就和刚才不一样了!

如果在后面追赵建的凶手之一踹了他两脚,而凶手之二便堵在赵建的前面,趁赵建跌倒之时,揪住了赵建的头发,之后揪着头发,把赵建提起来,然后用脚一通踢,那么赵建身上的伤,便可以说得清楚了,与验尸记录相吻合!

李日知和成自在又将经过推演了一遍,这次加入了傅贵宝,三人推演之后,陈英英道:“对,这次应该对了,就应该是这样的!把赵建打倒之后,抢了他的包袱,两个凶手跑了,而赵建便死在道边!”

虽然推断出了赵建当时死去的情景,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什么高兴的,因为这场推演只得到了三个结果。

一个结果是这是场临时起意的抢劫,第二个结果是行人是两个人,第三个结果是其中一个凶手,也就是和赵建正面打斗的那个凶手,腿脚上的力气非常大!

但这三个结果,都是无法圈定凶手范围的,除非还有别的线索。

李日知只好又拿出验尸记录,仔细查看,他看到了一条,尸体的指甲缝里有棕色的麻布丝!

赵建的尸体是经过“美容”的,是被擦过身的,也许指甲缝里的麻布丝是擦身用的抹布,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李日知叫过赵小福,问道:“当时给赵建的遗体擦身时,用的是什么颜色的抹布,是麻布做的吗?”

赵小福一愣,随即答道:“白色的,是那种没有染过色的南方细布,不是麻布,我家主人从不用麻布,所以自然也不会给赵郎君用,再说那是擦遗体的,也不够尊重啊,在这方面我家主人很讲究的!”

李日知听了,道:“不是棕色的麻布,你确定吧?”

赵小福连连点头。

李日知道:“赵建手指缝里有棕色的麻布丝,也许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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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穷地方

李日知虽然和赵建不是很熟,但赵建是不穿麻布衣服的,这点李日知却是知道的,穿麻布衣服的都是穷人,近乎赤贫,而赵建绝对不穷,读得起书,支付得起上京的路费,怎么也不能说是近乎赤贫的。

李日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凶手的,那么说明凶手很穷,近乎赤贫。当然,如果是有钱人,也不会半夜出来拦路抢劫,但这个范围就缩小了!”

傅贵宝道:“不错,大哥说得是啊,咱们去探寻一下,这附近有谁本来很穷,突然间富了,不就行了么,那凶手肯定是那个人!”

李日知摆手道:“突然得了那许多的钱财,十有七八会先藏起来,不可能立即就拿出来花销,说不定会等上个一年半载的,我们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

赵小福凑了上来,道:“小的听几位郎君说话,觉得又是穷,又是腿脚有力气的人,那会不会是轿夫啊,或者脚夫苦力?”

这个赵小福倒是挺机灵的,李日知冲他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只能是其中一个是如此,另一个人算是普通,无法判断出做什么的。”

说完这些,李日知便低下头,在附近的路边草丛里寻找起来,想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的线索,不过,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这里是大路旁边,人来人往的地方,就算当时有什么线索,估计现在也消失了。

这片地方草木不太旺盛,顶多有些低矮的灌木,所以就算是找不到线索,但查看起来,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李日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寻找,但找了片刻,竟然草丛里找到了半只骰子,他捡起这半只骰子,发现这骰子很有些特别,大小和普通骰子一样,但却断成了两半,断口处很新,应该就是这几天断裂的。

傅贵宝凑了过来,他倒是不太喜欢赌博,但骰子却是有几副的,都很名贵,是用来收藏的,他看了李日知手里的这只骰子,道:“这是用牛骨磨出来的骰子,是专门用来作弊的那种骰子。”

就见这半只骰子是用牛骨制成,因为断裂了,所以能看到里面的结构,这骰子里面被挖出个小洞,小洞里面有个小小的铅块,铅块很小,但铅比牛骨重,所以如果扔骰子时,那有铅块的那边重,会先着地,从而达到作弊的目的。

李日知拿着骰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说道:“找找另一半,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处!”

傅贵宝他们几个立即分开,各找一片,片刻功夫,陈英英叫道:“找到了,这里还有半只!”她捡起那半只骰子,跑了过来,交给了李日知。

李日知把两半骰子合到一起,果然是完整的一只,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断裂成了两半,他道:“这骰子会不会是凶手掉的,如果是凶手掉的,那这凶手可就是烂赌鬼了!”

能用作弊骰子的,一般来讲就是烂赌鬼了,这个时代没什么太多的娱乐活动,就算是要败家,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几样,不过是吃喝嫖赌而已,这骰子可不就代表着赌么!

查找凶手的范围又小了一圈,穷,近乎赤贫,腿脚有力,烂赌鬼,这么几样一综合,一个凶手的轮廓,大概地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了。

李日知看了看远处的那个村镇,又往四周望了望,离得最近的就是那座小村镇了,虽然别的村镇也离得不太远,但离这里最近的,就只有那一个村镇了。

李日知道:“我们去那个镇子里看看,看看镇子里有没有赌坊,也许能查到一些线索!”

他又转过头,对赵小福道:“你先回家吧,不用跟着我们了,你嘴巴严一些,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不相干的人听,以免走漏风声。”

赵小福挺想跟着去看看的,但听李日知这么说,他只好答应一声,离开大路,返回栎阳县城了。

李日知往那处镇子走去,说道:“一般来讲,兔子不吃窝边草,就算有强人想要劫道发财,也不会在自己家门口做这种事情的,但烂赌鬼就不同了,这种人可是什么事情都敢做的,而且也不计后果!”

傅贵宝道:“咱们这么多人去查探,很容易打草惊蛇,不如装成是赌客,去大赌一番,那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我身上带了些金银,正好可以露露白,引起别人的注意!”

成自在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但我觉得不可能这么容易吧!你去赌场露了白,然后就被凶手看到了,凶手便跟出来劫你,然后被我们抓住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傅贵宝笑道:“你别看这招简单,越简单的越好使,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抓住凶手呢!”

陈英英却站到了成自在的一边,道:“万一那个凶手不是这个镇子里的人呢,万一他今天没去赌坊呢,万一你钱财露了白,没让凶手看到,却引出了别的恶人,然后把你给劫了,那该怎么办?”

成自在笑道:“万一那恶人劫完了钱,又想劫你的色,你该怎么办?”

“劫我的色?唉,那恶人的眼神得多不好啊,要真如此,那我也只好从了!”傅贵宝摇头叹道。

全束方跟在他们几人的后面,一直不发一声,这时候,他道:“就算眼神好,可黑灯瞎火的,却也很难分出美丑的!”

傅贵宝瞪起眼睛,道:“你是在说我长得不好看吗?好,那今天吃饭,我不付钱了,谁长得好看,谁付好了!”

“我付!”陈英英得意洋洋地道。

不多时,便到了这处镇子,镇子属于中等,镇外有一道能到人肩膀的土围墙,把镇子围了起来,这围墙不是用来防人的,是用来防狼的,年久失修,好几处地方已经倒塌了,但这不影响安全,京畿地区早就没有狼了。

镇子里的房屋低矮破烂,似乎以前这里是一个驻扎军队的地方,至少在隋朝以前是这样的,现在军队早没了,变成了普通百姓人家,但住在这里的百姓,明显都不是太富裕的。

进了小镇,不大会儿的功夫便走了一圈,然而,让他们都很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赌坊,甚至镇里连男人都很少,大多数是老人和女人,还有满地乱跑的小孩!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以身做饵

镇上只有一家杂货铺子,还兼有小饭馆的职能,店外有一个木制的平榻,榻板未上油漆,上面只有一张小桌,桌边有几个草编的蒲团,就当是饭馆的家什了!

李日知上前去,冲铺子里面坐着发呆的老汉说道:“老丈,可卖酒食?”

老汉站起身来,看向李日知他们几个,嗯啊了两声,这才尴尬地道:“几位贵人,小店里只有杂粮粥和咸菜,酒倒是有一些,不过都是掺了水的劣酒,怕是入不了贵人的口!”

李日知笑道:“老丈你倒是诚实,酒里兑水了,竟然如实说了出来,不怕卖不出去么!”一边说,他一边在那张平榻上坐了下来。

老汉见他不介意,神情这才放松了些,说道:“平常来小店的客人都是镇上的邻居,能有余钱在外面吃饭就不错了,有酒喝更是神仙过的日子一般,哪还会管碗里的酒兑没兑水,再说小店只卖兑了水的酒,童叟无欺,从来不骗人的!”

李日知哈哈大笑,傅贵宝他们也乐了,人人点头,这老汉说得太好了,酒不兑水绝对不卖,人人皆知,谁敢说他卖真酒,他就跟谁急!

李日知道:“我们几人饿了,烦劳老丈拿些杂粮粥和咸菜来给我们吃吧,酒先不喝,有热水喝就成!”

老汉道:“这个简单。”他转过身去取了几只大碗和木勺,在水缸边用力刷洗,这才盛粥端上来。

李日知问道:“老丈,这座镇子看上去不太热闹啊,这里可是京畿地区,什么生意都好做的,怎地会这般萧条?”

老汉道:“听客人的口音是外乡人吧,不知我们镇的规矩,这个镇子以前是俘虏营,住在这里的都是俘虏,老汉的父亲也是!”

说完之后,老汉给他们每人又倒了一碗热水,然后便坐到一边去,接着发他的呆去了。

虽然老汉只说了这里是曾经的俘虏营,但事情基本上也就说清楚了。

俘虏并不一定是战俘,也有可能是战俘的家属,有些战俘会被重新编入军队,但在战斗中会被派出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所以伤亡巨大,很多战俘可能再也没法和家人团聚了,家属的日子当然也就不好过。

俘虏就算战后恢复自由身,但要地没地,要钱没钱,只能是越过越穷,穷人通过努力变富的励志故事,现实中必竟并不多见,至少在这个镇子里是没看到。

李日知吃了点杂粮粥,又吃了两根咸菜,肚子不再饥饿,便不再吃,他们几人当中,除了成自在把粥和咸菜吃光了,别人都只动了一口两口,连全束方都没多吃。

李日知又道:“老丈,老丈!请问一下,我要是想找些腿脚有劲儿的汉子,帮我干点儿力气活,你们镇上有吗?”

老汉转过脸来,道:“有啊,这镇子里面有三百多个壮丁,其中二百九十多个是苦力,尤其以脚夫最多,就算背着七八十斤的东西,也能走一口气走上二十里,一天管三顿饱饭,走五六十里绝对没问题,工钱也不多,绝对比你雇牛马省钱!”

李日知微微点了点头,傅贵宝和成自在则互视一眼,众人心中都想:“这里果然是有脚夫,背着七八十斤的东西,一天走五六十里,嘿,这腿脚要是没力气,另说五六十里了,五六里都走不到!”

成自在道:“我有一次背了上百斤的东西,一天一夜,走了八十里,一顿饭没吃……”

老汉看了他一眼,见成自在果然是一副武人模样,他却摇头道:“贵人能天天如此吗?”

成自在略有尴尬:“这怎么可能……”

老汉道:“镇上的小伙子们却能,嗯,象小老儿先前说的那样!”

李日知心想:“要是这镇子上都是大多数人都是当脚夫苦力讨生活的,那么这个范围就太大了,但总不见得人人都好赌吧!”

他问道:“老丈,你们镇上有没有好赌之人,当脚夫苦力很是辛苦,有没有人特别想发财,所以特别好赌,还赌品不好,喜欢作弊?”

“人人都想发财,当苦力的,好酒的多,好赌的也不少,加打老婆的人也不少,小老儿这三样毛病也都有,客人想问什么?”老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

见突然间老汉就反感,李日知有点儿纳闷,这老汉脾气有点儿古怪啊!

傅贵宝见状,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倒出十几颗金豆子,往桌上一扔,道:“这是饭钱,我大哥有话问你,你当如实回答!”

傅大少性格最讨人喜欢,一言不合,立即就撒钱,金豆子在桌子上乱滚,闪闪发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老汉自然也不例外,他是穷汉,哪见过这许多的金子,咽下口唾沫,喃喃地道:“贵人……贵人是想买谁家的女儿,还是要买小奴?”

李日知听了这个才明白,原来这老汉是把他们当成是买卖人口的人了,说不定还以为他们是人贩子呢!

他心想:“看来是问不出什么,那么小杰又已钱财露白,要不然,我们就也当一只肥羊,看看有没有人想要宰肥羊,抢了我们?”

心念如此,李日知便道:“刚才在镇子里转了一圈,见了些许小儿,无论男女都不甚合心意,等晚上大人都会来了,让他们领了孩童过来,让我们挑选,只要孩童长得好,可以转手卖个好价,那我们是不会吝惜多给些钱的。”

陈英英看了李日知一眼,心想:“怎么装起人贩子来了,真是让人反感。”

老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金豆子,叹口气,转过了脸去,金银虽好,但要卖儿女的必是赤贫人家,又是邻居,谁看了也不会心中好受。

李日知冲傅贵宝他们使了个眼色,然后道:“我们便在这里喝酒,等傍晚时分,镇上的人都回来了,那时再挑孩童。”

傅贵宝嘿嘿两声,道:“定要多挑几个。”

想了下,李日知又道:“不如你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我一个人留下,他们这破地方,我估计也挑不出几个来,我一个人全能对付得了!”

这是要以身做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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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引蛇出洞

傅贵宝点头道:“那也成,不过,咱们可得讲好,要是有了上好的女娃子,可得留给我先挑,不能你一个人都吞了!”

李日知哼了声,道:“到时再说!”

傅贵宝当先离开,他也没有收起那个钱袋子,桌子上的那些金豆子也没收拾,就那么扔在了桌子上。

成自在看向李日知,冲李日知点了点头,他打算埋伏在镇子外面,总之是不会让李日知出危险的。

全束方则脸上带着几丝犹豫,但此时他也明白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成自在的后面走了。

陈英英走在最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要是有上好的男娃子,你得给我留着啊!”

李日知正喝一口热水,噗地一声全都喷了出来,他连连咳嗽,擦了擦嘴边的水,点头道:“好,男,男娃子我给你留着,留上好的!”

陈英英这才转身离开,屋里的老汉却望着陈英英的背影,连连摇头,心中暗道:“世风日下,真真是世风日下啊!”

李日知在桌旁等了好一会儿,虽然店铺这里人来人往,但大都是老弱妇孺,极少有壮年男子路过,但到了傍晚之时,所有壮年男子从镇外回来,甚至其中有十几个都是那种体态魁梧的彪形大汉,但这些壮年男子都是衣衫褴褛,看样子确实都是些做脚夫苦力的。

李日知往木榻上一躺,打了个哈欠,装成是打瞌睡的样子,基本上每个路过杂货铺的壮年男子,他都要偷偷打量上几眼!

桌子上的钱袋和金豆子没有收起来,路过的男子们都看见那些金豆子了,大多数人都脸带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开之后,远远地看上几眼。

可也有些比较油滑的人,见李日知在打瞌睡,便走近桌子,仔细看看那些金豆子,但终究是没敢拿起来,更不要提偷走了。

这时,有个身材矮小,长得瘦小枯干的中年男子,一边看着打瞌睡的李日知,一边凑到老汉的跟前,小声问道:“这人是谁,怎么到咱们这儿来了,那桌子上的金豆子都是他的?”

老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还认得那是金豆子,你见过金子么你?”

瘦小汉子嘿了声,道:“干嘛没见过,我摸过的金子,比你见过的都多!”

老汉没再说和他抬扛,而是瞥了装打瞌睡的李日知一眼,压低声音道:“外地来的,人贩子,要童男童女!”

瘦小汉子听了,脸色瞬间大变,看向李日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低声道:“混账王八蛋!”甩了甩破衣服袖子,离了杂货铺子。

李日知虽然装着打瞌睡,但周围众人的表情,他却是大多数都看在眼里的,至少瘦小汉子的表情,他就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日知心想:“这里贫寒人家众多,估计那个瘦小汉子家里,也有过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过吧!”

微微叹了一口气,李日知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假装醒了过来,他问那老汉道:“有没有人过来卖孩子啊,我可等了半天了!”

老汉没好气地道:“没有,我们这里没人卖孩子,你还是赶紧走吧!”

李日知拿起桌上的那个钱袋,假装没有拿好,袋子里的的金豆子哗啦啦地都掉了出来,足足有几十颗金豆子,掉得满桌都是!

金豆子大小不一,李日知拿出其中一个很小的金豆子,扔给了老汉,道:“权当做是饭钱吧,毕竟我在你这里睡了好半天,我还要等我的同伴,再等一会儿,要是他们还不回来,那我就只能启程回长安了。”

老汉接住了金豆子,他微微一愣,拿起金豆子好生观看起来,心中暗道:“这人贩子出手好生大方,这么一颗金子,足够我干上小半年的了。”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杂货铺子做的是穷人生意,利润极低,老汉除了能维持自己的温饱之外,日常节余极低,李日知给他的这颗金豆子,当真能抵得上他小半年的了,只多不少,他岂有不开心之里。

李日知又等了一会儿,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然大黑,虽然还不到月上枝头的地步,但却也着实不早了,李日知让老汉又弄些粥和咸菜来,那种兑了水的劣酒,他也要上了一大碗。

酒足饱饱之后,李日知说道:“看来我的同伴是先回栎阳了,那我也先去栎阳吧!老丈,多谢你的酒饭和木榻,我这便走了,我过几天再来,那时如果有卖孩子的人,我一定要卖走几个才成!”

说罢,他把桌上的金豆子都装进了钱袋,这才下了木榻,一摇三晃地出了小镇,看方向似乎真的是去了栎阳县,此时天色已晚,去长安是时间不够的,但去栎阳却是绝对没有问题。

李日知心想:“只能赌凶手是在这个镇子里了,毕竟从这里到案发现场是距离最近的,所以可能性最大,只是希望那凶手能看到我这一番做作,心中忍耐不住,尾随在我后面,想要半路下手!”

且说那瘦小汉子离了杂货铺子之后,便去了镇子的入口那里等待,只等了一小会儿,便见外面进来一个彪形大汉,这大汉身高八尺开外,皮肤黝黑,膀阔腰圆,手里拿着根扁担,衣衫破旧,穿着一双草鞋,大步进镇。

瘦小汉子连忙迎了上去,截住大汉,说道:“大宝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是等了你半天了。”

大汉咝地一声,转头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这里,他便道:“这段时间,咱们两个不要往一起凑合,以免别人起疑,你怎地不听话呢!”

瘦小汉子忙道:“马家哥哥,你且听我说,我本来没找你,但今天看到了一只大大的肥羊,实在忍耐不住了,便想要找马家哥哥,怎么样,有兴趣再干一次吗?”

大汉挠了挠后脑袋,道:“什么人啊,叫什么,现在在哪儿?”

瘦小汉子回头,看了眼镇内,道:“就在铺子那边,是一个外乡人,人贩子,听说还想在咱们镇子里面买童男童女,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杀了他,不但不会有菩萨怪罪,还会夸咱们替天行道呢啊!”

大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走,这便和我去看看,那个人贩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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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做案

这姓马的彪形大汉名叫马大宝,瘦小汉子名叫肖果子,马大宝靠当脚夫苦力为生,而肖果子则是有什么活儿就干什么活儿,有时候还在赌场里混日子。

这两个人都没有成家,原因只有一个,因为穷!

两个人的身材上完全不同,性格上也不一样。

马大宝虽然身高体壮,但因为他是有正当营生的,所以生活还算比较稳定,脚夫是苦力不假,他穷也不假,但生活中并没有谁对他不好,他干多少活儿,就拿多少钱,吃干还是喝稀,全凭力气,所以他的性格就比较老实。

而肖果子是正好相反,他是总想着能突然发一笔大财的,而且好逸恶劳,只要肚子还不饿,他就不想干活儿,经常去赌场里鬼混,总想着能赢把大的,但挨揍倒是经常的,可发财却是一次都没有,每天想发财都要想疯了。

那天晚上,马大宝下工较晚,走夜路回家,而肖果子则是从外村的赌场回来。

肖果子今天手气不错,靠着灌了铅的骰子赢了半贯钱,对于肖果子来讲,这可是一大笔钱,他便买了三斤烤羊肉,还买了一坛子酒,是那种没有兑水的好酒,兴冲冲的回家,打算一醉方休。

两个人正好在半路碰上,正好又都饥肠辘辘,象他俩这样没有家室的人,只要兴致来了,在哪儿喝都一样,肖果子便拿出酒肉,请马大宝一起吃喝,两个人就在道边上,坐在一片草地上,大吃大喝起来。

他俩都不是有钱人,无论是烤羊肉还是不兑水的酒,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喝得上的,这一晚上过瘾了,又吃又喝,舒爽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过不多时,两个人就都喝迷糊了。

马大宝打着酒嗝,口齿不清地说道:“果子,咱们从小长到大,过年都没今晚吃得这么开心,要是天天,嗯,天天都能这样,该有多好!”

肖果子也一样的口齿不清,他道:“大,大宝哥,天天这么吃喝当然好,要是家里能有个女人,那不就更好了,咱俩再喝酒就回家去喝,在院子里面喝,让女人伺候着!”

马大宝点头道:“对对,那样真好,要是能再生上几个小娃子,传宗接代,那就更好了,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所以说,还是得有钱,没钱说啥都是白扯,有钱才行啊!”肖果子感叹道。

马大宝深有同感,他道:“不知干什么营生,能多赚些钱来,现在我当脚夫,虽然温饱还成,但却剩不下钱来,别说娶媳妇儿了,连卖双新鞋,都要存上一个月的钱才行。”

肖果子嘿嘿笑道:“这世上最赚钱,并且稳赚钱的买卖有两样,卖药的,劫道的,这两样都是好买卖!”

“卖药的我知道,有病就得吃药,这个钱省不得,省钱了,命没了!不过,劫道的却不是好买卖,被官府抓住了,是要蹲大牢的啊!”马大宝摇头道。

“那你不让官府抓住不就得了!”肖果子笑道。

随即他又说起来,要是有钱后该怎么样,听得马大宝又是向往,又是无奈,两个人说着说着,竟然说得哭了起来,两个人都掉眼泪了,都为自己的贫穷人生感到不满。

这时候,忽然远处走来一人,这个人便是赶夜路的赵建,他并没有看到道边有两个酒鬼,还在专心赶自己的路。

肖果子看到了赵建,他吐了口酒气,道:“看,前面有个人过来了,说不定身上有些财货,咱们把脸蒙上,过去把他抢了,然后逃走,谁能知道是咱们干的,抢来的钱岂不就是白来的么!”

马大宝听了,立时也热血上头,平常他是万万不敢抢劫的,但今晚又喝了酒,又被贫穷日子给刺激到了,心底的乖戾之气诱发,他站起身来,道:“好,这便干一场!”

这时候赵建已然走到了近前,他忽见道边有两道人影,心头一惊,加快脚步,想要赶紧离开此处,可那个肖果子却冲了出来!

赵建想要逃走,却被肖果子先是踹到了后腰上,但赵建没有跌倒,踉跄着还能再逃,可肖果子又从后面追上,再次踹到了赵建的后腿窝处!

马大宝这时已经堵到了赵建的前面,抓住了赵建的头,便是一通暴打暴踢,直接就把赵建打得无法动弹,瘫倒到了道边!

马大宝打人之后,夜风一吹,他的酒劲儿就过了,看到瘫倒着的赵建,他已然傻了,吹牛是吹牛,不满归不满,但真正的动手之后,乖戾之气发泄之后,他就懵了,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肖果子这时候却是兴奋无比,这么一折腾,他的酒劲儿也过了,但他是没懵的,也不害怕,反正就算是这个过路的人被打死了,也不是他打死的,是马大宝动的手,就算以后万一被抓,砍脑袋的也是马大宝呀!

肖果子跑过去就要解下赵建的包袱,可马大宝却突然拉住了他,力气用得大了些,竟然把肖果子给甩了出去,肖果子摔倒在地,硌到了一块石头上,疼得他痛叫一声!

马大宝脸色惨白,道:“果子,果子啊,好兄弟,咱们,咱们不能干这种事儿,这,这是犯法的,要吃官司的啊!”

肖果子却道:“大宝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事情已经做下了,这官司已然吃定,你这时候反悔,已经晚得不能再晚了!”

肖果子忍住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爬到赵建的身边,解下了包袱,他打开一看,顿时又惊又喜,道:“这,这是金条吧?以对,这一定是金条!还有,还有这些是金叶子吧,天哪,竟然有这么多,这都够咱们两个人吃一辈子的了!”

马大宝也被金子耀花了眼,他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救助赵建,但此时完全没有了,有了这么多的金子,他再也不用受苦了,还能买田买房娶媳妇生儿子,这一切都能实现!

既然如此,那么地上躺着的这个人,死就死吧,谁让他走夜路呢,这是他自找的,死了也是活该!

肖果子重新系好了包袱,对马大宝道:“咱们快走,这包金子得赶紧藏起来,咱们不能马上花,这金子可不是好兑换的,得等过了风头才行,到时咱们再分金子!”

马大宝连连点头,他现在有些六神无主,所以也就都听肖果子的了。

两个人拿了金子,远远的逃开,把重伤的赵建留在了当地,没过多一会儿,赵建得不到救助,便即命丧黄泉!

第二百四十五章 擒拿

肖果子和马大宝逃开之后,找了个地方,把金子埋了起来,两个人约好这几天不要多见面,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白天尽量外出,这样就算有官府的人来询问,因为见不着他俩,所以当然也就不会问他们什么了!

可这才过了没多久,肖果子便又来找马大宝了,马大宝此时却也不象以前那样胆小了,杀了人之后,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想着再杀一个人,应该也没什么!

何况杀的还是人贩子,所有的人贩子都该死,对人贩子不需要有任何的同情,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他俩正往村镇里面走,没走多远,就看到李日知出来了,李日知衣着虽不如何的华丽,但一看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不愁吃穿的那种公子哥,正是肖果子和马大宝最反感的那种人!

肖果子冲着李日知怒了怒嘴,小声道:“大宝哥,看到没,就是这个家伙,看他那有钱的样子,就很该死!”

马大宝哼哼两声,道:“那咱们今晚只能替天行道了!”

此时天色已黑,也用不着等什么,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就跟在了李日知的后面,一起出了镇子。

李日知出了镇子,几乎是立即就发现后面跟上了两个人,后面那两个人完全不懂什么隐蔽的技巧,就那么直愣愣地跟出来了!

李日知走出十几丈的距离,忽然,假装停了下来,打了个哈欠,转过了身,自言自语地道:“天这么晚了,要不要回去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回栎阳呢?”

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大了些,而且是突然回身,马大宝和肖果子都没立即反应过来,都愣了一下,然后才赶紧装出抬头看天啊,东张西望看风景啊这些表情!

李日知看了他俩一眼,太假了,这黑咕隆咚的有什么风景好看,他又转回了身,道:“我还是赶夜路回栎阳吧,给守城门的一点好处,说不定能开条小缝,让我进城去呢!”

说着,他往前赶路。

马大宝和肖果子听了,心中都松了口气,只要这个该死的家伙赶夜路就成,今天晚上把他给替天行道了,就没有半点问题,他俩接着跟在李日知的身后。

走出了好远,又道了那处岔路口,此时天上月色明亮,大道之上已然没有别的行人了,虽然地处京畿,但赶夜路的人也不多,天一黑就都回家了。

李日知走在前面,心想:“后面那两个会是杀害赵建的凶手么?看他们的样子很是笨拙,如果案子真的是他们做下的,这倒是和临时起意杀人劫财的推断是相符的,只不过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前几天刚做了案子,今晚便又想再做,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马大宝和肖果子又跟出了几十步,来到那晚他们害死赵建的地方,两人互视一眼,都取出了一块破布,蒙到了脸上,同时加快脚步,和那晚一样,肖果子去追李日知,而马大宝则负责堵人!

后面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李日知便知道,后面那两个人发动了,他回过身,叫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肖果子一声狞笑,道:“做什么,当然是要管你借点儿钱了!”

李日知大声道:“我没钱,只有金子,但不打算借给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肖果子尖声叫道:“要的就是金子,还有你的命!”叫喊声中,已然跑到了李日知的跟前。

李日知并没有身逃走,而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大道中间,就等着肖果子跑到跟前,等到肖果子真的跑到跟前,他哼了声,抬脚就冲肖果子踹去!

如果放在东北那边的村子当中,象肖果子这样的人便属于二流子,二流子别的不行,打架骂人耍赖的功夫向来是都不错的,而肖果子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打架功夫堪称可圈可点!

肖果子见李日知踹了过来,立即就往旁边一躲,然后竟然跳了起来,想用飞脚去踢李日知,他跳起来的姿势竟然还可以称得上是优美!

远处有大树,近处是大道,明月当空,月色皎洁,肖果子飞身踢人,很有一代大侠的风范,如果不看他那张猥琐的脸的话!

就在肖果子跳起身时,忽然不远处飞来一物,看上去象是石块,石块冲着肖果子的脑袋就打了过来,咚地一声响,正中肖果子的脑袋,那石块四散飞溅,尘土飞起,原来不是石块,而是一个土块!

虽然是土块,而且也没有肖果子的脑袋硬,但肖果子也受不了啊,他又是尖叫一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跌落尘埃,姿势奇特,四肢扭曲,正好跌在李日知的跟前!

这时候,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跳出来四个人,有三个立即往这边跑来,领头的一人从腰间抽出了长刀,而跑在中间的一个微胖青年则在高声叫嚷!

微胖青年自然就是傅贵宝,他叫道:“怎地这么半天才出来,我都快被蚊子叮死了,马上就要被吸成人干了!”

不远处的马大宝立即停住了脚步,他本来跑得挺快的,他既然想要堵住李日知,那当然就要先超到前面去,可却没有想到事情并不顺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马大宝跳得高,跌得重!

又见跑出来三个人,马大宝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战术,以他的智商也没法立即反应过来,他是中了埋伏了,但他却知道,如果此时不跑,那恐怕就跑不掉了,以四敌一,他肯定是不行!

马大宝绝不恋战,转身便跑,他是做脚夫的营生,靠的就是腿脚吃饭,一旦飞奔起来,李日知他们当中,除了成自在之外,谁也追不上他!

李日知上前把肖果子按倒,抽出肖果子的腰带,把他绑了起来,而成自在提着刀,向马大宝猛追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眨眼的功夫就跑了半里多路去,马大宝当然不敢往自家的镇子里跑,那不等于自投罗网么,他是顺着大道跑的,也就是往长安方向跑的!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似乎有一队人马在赶路,而且人数不少,大半夜的,为什么会有人骑马赶路,这个马大宝不去想,也没功夫想,但他发现自己很快就要被后面那个拿刀子的人追上了!

马大宝放声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拿刀子杀人了,有坏人要杀好人啊!我,我是善良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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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小宦官落马

马大宝跑得飞快,但后面的成自在追得更快,脚步声响,马大宝不用回头,也知道追兵离他不过三丈距离了!

马大宝心里害怕得很,他终究不是那种专门干杀人越货的积年老贼,他顶多算是一个偶尔干过一次恶事的新晋坏人罢了,索命阎王就在身后,他岂有不害怕之理!

马大宝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双手手掌和膝盖都摔破了,疼痛和恐惧交杂在一起,使得他这个身高体壮的魁梧大汉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成自在见他跌倒,便即放慢脚步,改跑为走,手中横刀也举了起来,刀背冲下,打算一刀背先把马大宝拍晕,等捆绑好了,再把马大宝弄醒不迟!

可就在这时,前面那队人马,已然奔到了近前,领头的是一名穿着军服的校尉,后面跟着两名士兵,再后面则是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文士,而队伍的最后面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宦官,正被疾驰中的马给颠簸得直翻白眼!

那领头的校尉正在赶路,忽听前面有人叫救命,然后便见一个汉子跌倒在地,而汉子的身后走来一人,手提横刀,看样子是要杀人!

如果没碰上,那就罢了,但碰上了,要还是假装没看见,身为大唐武将,那就于身份不符了!

这校尉在马上刷地就把刀给抽了出来,叫道:“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然要行凶杀人,不怕王法么!”

他的后面的两个士兵也都刷刷地抽出刀来,一起勒马站住,刀尖全都指向成自在。校尉和士兵都是军旅中人,面对危险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

当然,他们能做出这种一起勒马,同时拔刀的动作,是受过训练的,可他们行,别人就不行了,比如说后面的小宦官!

那个穿便服的文士骑术也不怎么样,立即勒马站定,他是没这个本事,但调偏马头,斜里冲过去,避开前面的人,那还是很容易的!

但最后的那个小宦官却是万万不行了,他的骑术很差,做宦官的成天在宫里,很少有机会骑马。骑,是没有问题的,但骑得好,那就是扯淡了!

小宦官正纵马疾驰,被颠簸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顾着自己不要从马上掉下去,别的什么都顾不了了,至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没搞明白!

忽然,小宦官听到前面有人叫道:“中官,中官,听,听听,中官你快乐吗!”

小宦官大怒,我都被颠得快散架子了,我还快乐,我快乐个屁啊,还听,听什么呀听!

马跑得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也来不及了,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是停停,中官你快勒马,搞得他以为是问他快乐吗?

小宦官这才看到前面地上爬着一个人,而这人的后面还有一个人,后面这个人手提寒光闪闪的一把横刀,看上去很有强人的架势!

这个时候,小宦官可没有本事停住马了,他尖叫着冲向了地上的那个彪形大汉,可他骑的马非常好,冲到了马大宝的跟前,突然停下,人立起来,完全不用小宦官去勒住马缰绳!

马大宝是不会被踩到了,但小宦官却掉下马来了,他哪有本事稳稳当当的骑在人立的马上,直接就掉了下去,摔倒在地,离着马大宝还挺近的!

马大宝见快马疾驰而来,眼看着马蹄就要踩到他的身上,已然吓得心胆俱裂,把眼睛一闭,别的也等不到了,只能等死了!

可当马大宝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那匹疾驰而来的马并没有踩到他,相反,自己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这人躺在地上正尖声大叫着,嗓门响亮,表情扭曲,看样子是摔得不轻!

校尉和士兵见状,无不吓得脸色惨白,一起叫道:“中官,你没事儿吧?”

看起来象是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

虽然小宦官在宫里无品无级,只是一个被童贵奴差来差去跑腿的,但那是在宫里,在宫外就是了不得的存在了,得尊称他为中官才行,现在中官躺在了地上,这个就未免太显得他们保护不利了!

校尉和士兵一起跳下马,冲着小宦官奔去,却见那个持刀的强人上前一步,叫道:“不要扶他,让他先躺在,不要动他,不要动他……”

成自在眼看着那小宦官从马上摔下来,他想救助,却是万万来不及的,他也顾不得地上的马大宝了,还是先去救人要紧!

成自在拜了李正纯为师,虽然还没有正式学习医术,但看得多了,对于普通的跌打损伤,总是知道怎么回事儿的!

校尉和士兵已然跳下了马,他们也都知道这时候不要去动小宦官,以免动得不对,反而使骨头错位,骨头要是接不正,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可后面那个便服文士却是不懂,他叫道:“小心,这个强人要劫持中官,抓住他,抓住他!”

而这时马大宝见无人理他,慌忙爬起身来,借着夜色的掩护,往道边的黑暗处逃去,他是本地人,对于周围的环境熟得不能再熟,只要躲起来,想抓住他就不容易了。

成自在却抬头看向文士,道:“我可不是什么强人,从来没有劫过道,我只是见这位受了伤,这种伤不能移动,先要观察下才好……”

说着话,他把横刀收入刀鞘当中,上前查看小宦官的伤势,校尉和士兵见他并无恶意,而那个彪形大汉却爬起来跑掉了,他们估计着,那个大汉才不是好人,有可能是恶人先告状,喊什么救命一类的话。

成自在低头查看小宦官的伤势,发现小宦官似乎是摔断腿,便扭过头,冲后面大叫道:“师兄,师兄,这里有人摔断腿了,你快过来看看!”

李日知这时候已经绑好了肖果子,听到喊声,他大声道:“我这就过来,是谁摔伤了?”

成自在看了眼小宦官,又看了看校尉和后面那个便服文士,叫道:“是宫里的一位中官,还有守宫门的禁军校尉和两位禁军兄弟,还有……嗯,一位便服文官,品阶五品以上!”

他这么一叫完,校尉和士兵还好,而那位便服文士却大惊,叫道:“你,你是谁,你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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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接骨

成自在跟着李日知久了,对于案件推演等太难的手段,他是没有学会的,但对于简单的推测,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能认出来地上的人是小宦官,这个太容易了,宦官的服色和普通人的不一样,而且除了宦官之外,没有别人会穿他们的衣服,所以只要穿着宦官衣服的,那就一定是宦官,这点是绝对肯定的。

而校尉和两个士兵都是禁军,虽然官兵的军服是一样的,但却还有微细的差别,都有各自的标志,校尉和士兵都带着禁军的标志,校尉的军服也反映出他的品级了。

所以最难猜的那个人就是穿着便服的文士,什么标志都没有,而且还是黑灯瞎火,只有月亮光照明的半夜,严格来讲,相貌都不见得能看得多么清楚,如何能一下子猜出是什么品级的官员来,这不是奇事一桩么!

其实,成自在猜出便服文士是个五品以上的官员,凭的就是现在便服文士现在还骑在马上这一点,就这么一点,就把便服文士给吓住了。

那校尉是带的标志显示是守卫宫门的禁军之一,那么品级当在六品,而便服文士在出了事时,还端坐在马上吆五喝六的,那必然也是官员无疑,文士打扮应当是文官,比六品高,那不就是五品以上么,当然,也包括五品!

成自在抬头看了眼便服文士,摇头道:“不认得,在下刚刚进京不久,还没来得及认识太多的贵人,以前也没有见过您!”

便服文士惊讶莫名,见成自在并无恶意,他便也从马上慢慢的下来,虽然他并不把一个宫里的小宦官放在眼里,但人家受了伤,他再怎么端架子,也得下来看一眼才成,否则那岂不是太没人情味儿了么!

只是片刻功夫,李日知就过来了,他走到跟前,先看小宦官的伤势,小宦官叫得惊天动地,满头大汗,这种疼痛法儿,基本上可以断定是骨折了。

李日知看过之后,道:“这位中官,你的左腿小腿骨断了,这个现在就得对正骨位,把骨头接上,要是救治的时间短了,那极有可能留下残疾,比如说这伤腿可能要比原来短一小点,所以就算是再疼,你也忍耐一下,在下给你接骨!”

校尉对于这种骨伤也有些了解,点头道:“不错,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中官,你可得忍住,要不然,你先把这个咬在嘴里,免得待会太疼,以至于咬断了舌头!”

他从道边捡了根树枝,让小宦官咬在了嘴里,接骨他不会,但却是看过接骨的,那可是真疼啊,骨折的疼痛,那是难以形容的,这小宦官又不是什么坚强的人,等一会非得嗷嗷大叫不可!

李日知刚把手放到小宦官的断腿上,小宦官便惨叫起来,而且双手乱抓,很有些张牙舞爪的架势。

李日知忙道:“先把他的手按住,以免他伤人,嗯,伤着自己也不行啊!”

两个士兵连忙一人一只手,把小宦官给按住了,那个校尉则赶紧按住了小宦官的腿,都给按好了,李日知这才敢接骨。

他接骨的水平比较一般,毕竟虽然他是家学渊源,但这些年他的主要精力还是用在读书上,医术水平只能算是一般,接骨这种要凭借大量经验的医术,他明显是要偏弱一些。

他连接了三次,这才把骨头接正,又让成自在去找来树枝,削成直直的木棍,给小宦官绑好,而这时小宦官几乎疼得要晕过去了。

其实,小宦官是很想要晕过去的,这样他就感觉不到疼了,但是,他就是晕不过去,所以所有的疼痛,他一点都没落下,都得受着,挺不住时就只能咬嘴里的那根树枝,都快被他咬断了。

忙乎完之后,李日知道:“最好是先躺在这里别动,叫人去附近的村镇里要一张门板,然后由人抬着,小心一些,不要太颠簸,这样才好去栎阳县城,在那里好生养养,那时是回长安,还是要做别的什么,再决定不迟!”

校尉道:“找门板让人抬着?不能用马车牛车是吧,那车比较颠簸?”

李日知点头道:“对,不用担心找不到好的脚夫劳力,那边那个村镇里,这样的人有不少呢!”

校尉点了点头,派出一个士兵去找门板和雇佣脚夫,就在这时,小宦官总算是缓过一点儿劲来了,他对校尉说道:“不要因为咱耽误了正事儿,咱走不了了,但你们还能动啊,速速去栎阳,务必找到李日知!”

李日知听了,咦的一声,道:“找谁?你们去栎阳是要去找谁?”

他也算是小宦官的半个救命恩人了,至少挽救了小宦官的腿,小宦官便又道:“李日知,我们来这里,是来找李日知的……啊,还没有请教小郎君的高姓大名!”

李日知犹豫了一下,道:“不知几位找李日知,是为了什么事啊?”

以他的估计,即然是小宦官出来办事,那么极有可能是好事儿,不过,猜别人的事好猜,猜自己的事难猜,他可猜不出是什么好事,所以只能出言相询。

小宦官说道:“咦,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认得李日知?”

“认得,在下便是李日知!”

“啊,你就是李日知?”周围几个人一起惊呼道。

无论是校尉还是小宦官,甚至是后面那个便服文士,都以为找到李日知会有一番小小的波折,总之不会一下子就找到李日知,结果没想到还没到栎阳,在半路上就遇到了!

“你是李日知,你在这里干什么,这深更半夜的!”这次说话的,却是后面的那个便服文士,他一直没说话,现在上前一步,和李日知说起话来。

李日知道:“在下在这里抓凶手,抓杀害我同学的凶手,已经抓住了一个,另一个逃走了,就是那个大块头!”

“可,可是他逃掉了,是杀害赵建的凶手么?”校尉惊讶地道。

李日知道:“放心,他逃不掉。只是,只是不知道几位找在下,所为何事?”

小宦官道:“是童大总管让咱来找你的,说是太子殿下想要见一见你!”

便服文士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日知,道:“杀赵建的凶手抓到了?是谁派来的?”

他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李日知微微一愣,摇头道:“尚未审问,不知是谁派来的,不过,以在下的浅见看,似乎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杀人抢劫案,不见得是谁派来的!”

小宦官忽然道:“这位,这位是雍州府的楚司法,他叫楚天贵,也很懂破案的!”

李日知心想:“雍州的司马?那可是四品的官职,也算是很有实权的官员了,他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和宦官一起来找我所为何事,这个可真不好猜了,难不成是想让我进雍州府,当个小官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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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讲道理的楚司马

楚天贵听小宦官直呼他的姓名,心中大怒,他是属于看不起宦官的那种人,而眼前这个小宦官似乎又是个无能之辈,被这样一个人直呼姓名,他岂有不怒之理!

不过,楚天贵也只是脸上怒色一闪,并没有当面发作,他已经做到了雍州司马的官职,城府够深,虽然做不到完全的喜怒不形于色,但怒色只闪一闪,那还是能做到的。

见楚天贵态度不善,李日知便明白,这是个来找茬儿的,小宦官没有看见楚天贵那一闪而过的怒色,但李日知却看到了,心中明白,这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对于这种人不能深谈,公事公办也就可以了,足够了。

李日知站起身来,对着楚天贵拱手施礼,道:“学生李日知,见过楚司马!”

楚天贵冲他点了点头,这时他看向后面,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还有一个做女公子打扮的少女,押着一个摇摇晃晃,象是喝醉了酒的猥琐汉子,一起走了过来。他便道:“这人是谁,可是那凶手的同党?”

李日知微一皱眉头,心想:“怎么用上同党这个词了,顶多也就是同伙吧!”点头称是,只是说这是凶手之一。

肖果子了现在虽然醒过来了,但脑子仍旧疼痛,迷迷糊糊的,别人说什么,他也是充耳不闻,完全反应不过来。

楚天贵又道:“刚才跑掉的那个粗壮汉子呢,他被……他被尔等给放掉了,如果再害别人,那此责任应当由尔等来负!”

李日知大感惊讶,怎么忽然弄出这么一句来,这位楚司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时候他不说赶紧去追人,而说要负什么责任,这是在搞什么事情?

李日知道:“楚司马息怒,那个人跑不掉的,我有一个朋友已经去追他了,而且,那个人肯定是要先去挖他以前藏起来的金子,所以只要在藏金之处等着他,必能堵到此人!”

楚天贵道:“金子?什么金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跑了,这责任要你们来负,本官是万万不会包庇你们的!”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竟然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李日知他们刚刚哀求过他,逃犯逃脱之事,需要让他帮忙隐瞒一般!

这个人连案子的起因是什么都不知道,却在口口声声地说负责,这让李日知很不解,他虽然擅长推理,但楚天贵说话毫无道理可言,他自然也就没办法推理出来了。

小宦官在地上啊啊了两声,问道:“门板还没找来啊?李郎君,你不用负什么责任的,不,不要听楚司马吓唬你……”

说了这句话后,他便又哎呀呀地叫唤起来,旁边的校尉见状,连忙安慰了几句,转头看了眼楚天贵,然后便对李日知说了起来,当然,校尉说得很简单,但李日知听音知意,稍一琢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校尉和小宦官先去了陈英英的宅子,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日知为什么突然间就去了栎阳呢,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啊!

管家就说了,李公子的一个朋友被害了,而这个朋友是过了礼部试的,而且排名还在李公子之上,所以极有可能中进士,却在过了礼部试,马上就要参加的吏部试这最后一关时,被人给害了,是在去栎阳的路上被害的。

校尉和小宦官这才明白,原来有个准新科进士被人给害了,这可是大事儿啊,大唐立国数十年,可从来没有发生过准进士被害的事情,但这个准进士被害,李日知却往栎阳跑,是为了什么,处理后事吗?

管家便又说出,赵建的亲戚进京告状,结果被雍州长史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给狠狠打了一顿,结果只能先去医馆养伤,根本就告不成状了,所以李日知只好护送赵建的亲戚回栎阳,顺便去查查案子。

校尉和小宦官两个人都不是文官,都不是地方官所在的那个系统,对于雍州长史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两个人甚至连雍州长史的面都没见过,不认识!

所以他俩对于越级上告要打板子,而雍州长史喜欢先打的脾气,完全不知,两个人出了陈家,商量之后,要想具体的回复一下童贵奴,那就得去雍州府衙门问问,为啥不许赵建的亲戚告状啊,得有个说法吧!

这两个人有点儿愣头青,直接就跑去雍州府衙门,去问问究竟了,不过,他俩去的时候,雍州长史并不在,但司马却是在的,楚天贵是长史的副手,由他接待的校尉和小宦官。

当然,如果来的人仅是校尉,那楚天贵理都不会理,但来的人是一位宫里的宦官,他就得见见了,那小宦官可是代表宫里的人的,谁知代表的是谁呢!

然而,同样是一件事情,陈家管家描述起来,和小宦官描述起来,就不一样了,陈家管家认得李日知,当然就要说李日知的好话,所以陈家管家描述的重点就是,李公子很会破案。

但小宦官就不一样了,他并不认识李日知,讲一个不认识人的好话,这个就有些不现实了,所以他描述的侧重点是赵建的身份,即“准新科进士”!

楚天贵听了这样的描述,差点儿就晕过去,这件事情,在他听来,可以这么理解:一个准新科进士被害了,那么,是不是有人想要他这个名额呢,所以把他给害死了?

科考取士,进士科一年只取二十余人,这名额可是珍贵得很呢,为此杀一个人,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人命是别人的,无所谓了,但进士名额却有可能是自己的,那这就很重要了,所以人命和进士名额比较起来,在许多人的眼里,还是进士名额更值钱些!

楚天贵见多了阴谋诡计,尤其是武皇后崛起之后,朝廷中的阴谋诡计就更多了,有时候小小的一宗案子,能揪出一大批的官员来,然后被武皇后一个一个的给收拾掉,只要武皇后想动手,就连长孙无忌这样的大人物都挺不住,何况旁人!

所以楚天贵听了小宦官的描述之后,心中暗道:“不会是有人想要干掉长史吧,所以设了这么个局,准新科进士的一条命,可是能换不少大臣的脑袋呢,我看长史的脑袋就有点儿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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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卖

做为长史的副手,如果长史的脑袋够呛,那么楚司马的脑袋也一样保不住,就算他不和长史是一伙儿的也不行,因为如果有人要干掉长史,那么误伤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长史出外公干,一两天之内不会回来,就算楚天贵想要报信,他也找不到长史,所以楚天贵急了,用别人不放心,他就只好亲自跟着小宦官和校尉出了长安,一起赶往栎阳县。

楚天贵都想好了,他比栎阳县令的品阶高,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阴谋诡计”,那么他也好能及时制止,栎阳县令可是归雍州府管的,他楚司马说话还是管用的。

谁知,一路连跑带颠的走出了这么远,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李日知,而李日知正好刚刚抓住了一个杀人疑犯,而另一个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掉了,楚天贵顿时就急了,无别管那个逃走的疑犯是真是假,但责任却是要第一时间推出去的,这个万万不可拖延!

当然,这些经过,校尉当然不会叙述得如此详细,关于楚天贵的想法,他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他又不是楚天贵肚子里的蛔虫,楚天贵怎么想的,他哪里会知道!

但校尉这么一说,李日知把前因后果在脑海里一串联,便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尽管他猜不出楚天贵已经把这个案子的高度,上升到了朝堂斗争中了,但他也知道,可能是赵建身份的关系,可能是雍州府里的官员不想担责任,所以才派了楚天贵来。

李日知对小宦官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个贫穷惯了的人,如果突然得了一大笔财富,那么他的想法一定和平常不一样,得不到这笔财富,那也就罢了,但既然得到了,他怕这辈子再也无法得到第二笔,所以为了保住这第一笔,那就算让他拼了命出去,他也一样会去做的。”

小宦官痛得冷汗直流,说道:“那咱们快些去……那你们快些去堵住他吧,把他给抓起来了,反正那个家伙长什么样子,大家都已经看过了。”

就在这时候,村镇那边飞奔过来五六个人,正是士兵把村里的脚夫给叫了几个过来,还抬着一副担架,这可比门板要好多了,至少躺在担架上不会硌得疼。

小宦官上了担架之后,还不忘鼓励一番,让李日知他们赶紧去抓贼,脚夫抬着他进了村子,而楚天贵跟在后面,也进村子去了。

李日知看向肖果子,见肖果子这时候已经清醒了,便道:“你们是劫道的,杀过人吧?就在刚才你碰见我的地方杀的人,对不对?是你下的手,对不对?”

肖果子并不怕李日知他们,认为这就是一群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可他看到了校尉和士兵,便知道事情不妙,他这是落到官府的手里了,后果严重,估计得要砍脑袋,给那晚那个书生抵命!

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肖果子不加思索地道:“不是我杀的人,我只是路过,看别人杀人,总不犯法吧!”

李日知却道,有人看到你杀人了,并且报了官,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抓你呢!”

肖果子顿时就急了,他大声道:“怎么会是我杀人,明明是马大宝杀的人,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下手没轻没重的,把那个读书人给活活打死了,那是他做的事情,与我有何干系,而且那晚明明没有别人,谁能看到我?还说是我杀的?”

得了,他为了撇清自己,结果一下子把实话全都说出来了,小聪明够用,大智慧就是半点都没有了!

在场众人,校尉和士兵全都目瞪口呆,他们三个,心中都想:“不会吧,还没用刑呢,他就全招了,他和那个马大宝是仇人吗?”

李日知呵呵一笑,这个人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地痞无赖,而且还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地痞无赖,这种人只会在表面上喊着讲义气,而且是让别人讲义气,而是他们自己,则是很少会讲义气的,起码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们肯定是不会讲义气的!

肖果子虽然把实话都说了出来,但他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也没有认为这是出卖了马大宝,他和马大宝又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既然没有过命的交情,那么他当然不需要陪着马大宝去死了,这不是很天经地义的嘛!

李日知冲他点了点头,道:“那些金子埋在哪儿了?反正这金子你是得不到的,马大宝杀人,跑了,把你留下来,让我们抓住,然后他去挖了金子再跑掉,以后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买房买地,娶一堆大小老婆,然后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而你却是要在大牢里度过余生了,或者说不用去到去坐大牢,而是直接被砍脑袋。你觉得这种结果如何?”

他话里挑拨离间的意思非常明显,一点掩饰都没有,赤果果的表明,现在你要倒霉了,如果你不拉上马大宝,那么,以后就是你自己受罪,而马大宝吃香的喝辣的。

虽然这是最直接的挑拨离间,非常初级,完全没有技术含量,但是,此时此刻,却是非常好用的,比起那些婉转的,很有技术含量的话,更能打动肖果子,使得肖果子更进一步地出卖马大宝,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招!

肖果子却说道:“你们要想抓住马大宝那也成,我可以带路,不过他去挖金子,可是却挖不到的,因为那些金子已经被我挖出来,又重新埋了个新地方,把那些金子给我,我就带你们去抓马大宝,马大宝可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李日知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了金子归你,你带我们去抓马大宝吧!你的要求,不就是那点儿金子吗,无所谓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成自在和陈英英他们也都跟着点了点头,看他们的样子,都是很赞成李日知的话,并且从他们点头的态度上来看,那些金子确实是很不重要。

他们表演的实在是太过逼真了,使得肖果子瞬间就上当了,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拿金子,官府的人抓住马大宝,关于眼前的这几个人,是不是官府的,答应他的事情会不会兑现,这些他都没有想清楚,也没有开口问!

实在是因为,没有人能想到,肖果子胡乱开价,而李日知就敢胡乱的答应下来。

校尉和士兵目瞪口呆,他们两个人从刚才起,就不停的保持着这个动作,三个人,三脸懵逼。

肖果子听李日知答应了,他便说道:“我们一开始把金子埋在了坟地里面,坟地那种地方,很少有人敢去的,埋在那里会比较安全,不过,那个坟地,因为坟头太多了,我们怕记不住是哪个坟,所以挑的便是马大宝祖先的坟,这样记得就比较清楚了。”

李日知听了之后,说道:“然后你就去把马大宝祖先的坟给刨开了,然后把金子拿走了,是不是这样啊?”

肖果子呃了一声,有些尴尬,然后才说道:“大概是这样子的,那是马大宝家的祖先,又不是我的祖先,所以做起这种事情来,我是无所谓的!”

李日知道:“那咱们就去那片坟地看看吧!”说着转头看向校尉和士兵。

校尉立即说道:“那我们便跟着他走一趟,如果这家伙敢骗咱们,那咱们就把他抓起来,当成是杀人凶手,押到刑场上直接砍脑袋!”

两个士兵押上了肖果子,让他带路,一起去找那片坟地,看看马大宝是不是还在那里刨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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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去见太子

这回肖果子倒是老实了不少。虽然也谈不上有多么合作,但是在指路的方面还是可以的,肖果子其实也知道,就算他不指路又能如何,这里的坟地又不有很多,稍微打听一下不就行了。

一路往北走,并没有走多远,顶多也就一里路,便到了一处树林繁茂的地方,肖果子指向前面,说道:“坟地就在那边。”

这里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但也不是那种乱坟岗子,只能说是穷人埋尸骨的地方,大概有那么百八十个坟头,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而就在一个坟头的旁边,正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手里挥舞着铁锹,看样子是在挖坑。

不用问这个人是谁,肯定是马大宝无疑!

李日知他们正要过去抓人。却看到傅贵宝小跑着过来了,刚才就是傅贵宝,跟在马大宝的身后,一直跟踪馬大宝,馬大宝竟然没发现。

傅贵宝跑到李日知的跟前,微笑着低声说道:“那边那个人的脑子好像有点问题。我跟在他后面,见他竟然先跑回了家,这下子我知道他家住哪儿了,然后看他从家里拿了一杆铁锹出来,接著一路跑到了这里,找到个坟头就开始刨。我估計著呢,那些金子就藏在这里了,我没有过去打扰他,让他慢慢刨去吧,要不然等一会儿我们抓他。那金子还得我们自己费力气刨!”

李日知嘿了一声,向马大宝那边看去,见马大宝正在呼哧呼哧地干着活儿,离着老远都能听见他那粗重的呼吸声。

李日知回过头,问肖果子道:“你们把那个金子埋得很深吧,我看他干得热火朝天的,如果埋得淺的话,这时候早就应该挖出来了!”

肖果子说道:“那么多金子呢,够活一辈子了,当然得埋的深点,馬大寶是有力氣的人!”

其实,现在他们所站的位置和正在埋头苦干的马大宝相距并不很远,但是马大宝却在专心致志的干活,并没有发现他们。

李日知心中清楚,对于一个一直貧苦的人,突然间有了一笔巨额财富,那么他心里只会有这笔财富,对于其他事情,反而不会再关心了。

而在此时,如果这个人发现自己将要失去这笔巨额财富,情绪激动之下,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也就是说丧失理智,現在馬大寶基本上就是這種情況。

李日知看了一眼肖果子,说道:“你喊一声,告诉那个马大宝,就说官府派人来了,都是来抓他的,让他快点跑!”

肖果子正要开口喊话,身旁的校尉卻使了一个眼色,一名士兵抽出腰刀,架到了肖果子的脖子上,刀锋寒冷,肖果子吓得直哆嗦,可不敢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肖果子叫道:“马大宝,官兵来了,来抓你了,你快跑啊!”

马大宝听到了喊声,回过头来,看到了李日知他们,他退后两步,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但当他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很多的时候,马大宝竟然握紧了铁锹,高高的举了起来,他竟然并没有逃走!

校尉一看,呀呵了一声,把手一挥,带着两个士兵就冲了过去!

马大宝抡起铁锹,虎虎生风,看他的样子,竟然是想以一敌三,和校尉他们进行决斗。

这就未免有些搞笑了!

虽然马大炮身强体壮,但他终究是一个普通百姓,而校尉他们三个人,卻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职业军人,武艺方面,能有多高强不见得,但肯定不是混饭吃的,这点却是肯定的。

校尉他们三个人冲到马大宝的跟前,四个人乒乒乓乓的乱打了一气,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马大宝便被砍伤在地,两个士兵把马大宝绑了起来。

李日知他们这才走了过来,校尉亲自动手,把那包金子挖了出来,用手点了点,校尉说道:“不少,但为了这点儿金子杀一个人卻是不值!”

校尉出身富贵人家,是功勋子弟,对于这点金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不过同样是这些金子,对于别人来讲,为此杀人,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一说。

马大宝被抓,并不喊什么冤枉,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金子,两只眼睛赤红,连身上的刀伤都不在乎,他只在乎那些金子。

李日知见状,心中暗想:“看样子,这个马大宝就是凶手了,而肖果子确定是帮凶无疑,真是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是这么破的,也幸亏是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的经验,否则的话,还真的不容易抓到他们!”

摇了摇头,李日知不在想着两个人,因为如何审理他们,已经和他基本上没有关系了。

李日知问那个校尉,说道:“这位将军……”

校尉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将军,不过你叫我将军,我倒是爱听这个口采!”

李日知笑道:“不知将军和那位中官,来找在下,所为何事啊?”

校尉咦了一声,说道:“我们可没有说是来找你的呀,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李日知道:“实不相瞒,我与童大总管认识,刚才那位受伤的中官,知道在下的名字,那在下估计,他可能就是童大总管派来的了。”

校尉点头道:“不错,就是童大总管派那位小中官来找你的,而我們只是陪着他来的,似乎是太子殿下想要见你,至于是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李日知哦了一声,心想:“那位小中官和这位校尉不可能知道什么的,他们只是来报信的人而已,那么那个楚天贵呢,他是来干什么的?”

他问了校尉两句,校尉说道:“就是为了这个案子,不过,楚司马可是大忙人啊,为了这个案子,他竟然亲自跑到了这里,这个为什么我就不晓得了,你要自己问他才行,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专门来找你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这点他也发现了,如果楚天贵是专门来找他的,这个时候就应该在这里,而不是随着那个小宦官,一起去村子里休息了。

众人赶去了村镇,找到了那个小饭馆,那个小宦官和楚天贵就休息在那个杂货铺子里,整个村镇,房子像点样的地方,也就是这个杂货铺了,他们想去别的地方休息,也没有地方啊!

李日知问了小宦官,到底童大总管找他有什么事,小宦官便把太子殿下要见他的事说了,不过具体是什么事他也不知道,反正看起来像是挺着急的样子。

太子殿下李弘是帝国的储君,是大唐帝国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李日知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太子殿下扯上什么关系,毕竟他只是一个从外地来赶考的士子而已。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中官,是太子殿下让童大总管派你来找我的吗?”

小宦官摇头道:“是同大总管派咱来的,但是不是太子殿下让的,咱就不太清楚了。咱把话给你带到了,你现在自己回去见太子殿下吧,咱的腿受伤了,就不能陪着你跑這趟了。”

看他的样子,也不可能明天就启程回长安,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调理,那么伤腿很容易留下病根,小宦官才没那么傻,为了公事把自己的腿搭进去。

李日知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把傅贵宝成自在和陈英英找来,他们四个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事情商量了一下。

就算李日知非常会推演,对事情的预测堪称半仙儿,但是,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见他,他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傅贵宝他们也猜不出来。

因为科考内幕,他们是谁也不清楚的,就算是让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李弘竟然亲自答了一下考卷,还被评为第一,他们想不出这个,自然也就想不出,李弘为什么要见李日知。

商量不出结果,时间上又不敢耽搁,李日知只好告辞,他们四个人一起赶往长安,而全束方则留下来处理案子的事情。

那个楚天贵楚司马,确实没有再来烦李日知,而且他见凶手只不过是两个穷苦之人,顿时便对案子没了兴趣,对李日知当然也就更没有兴趣了,直接就找地方睡觉去了。

李日知连夜返回长安,奔到长安城门时,正好天亮,城门打开,他进了城门,直接就奔往皇宫,到了东宫门口,说要请求拜见童贵奴。

童贵奴乃是宫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守门的士兵哪敢耽搁,轉忙转给当值的小宦官,而小宦官则飞跑着去通知童贵奴了。

童贵奴昨天和太子李弘好好的谈论了一下,当然,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提了李日知的事情,后来便聊到这次科举的规矩,还谈了不久之后就要去泰山封禅的事,话里话外的当然离不开武皇后。

虽然太子李弘是一个很孝顺的少年,但对武皇后的所作所为,他难免有些微词,武皇后制定本次的科考规矩,武皇后推动去泰山封禪大典的计划,什么都是武皇后做的,反而显得他们李家的男子不行,对于太子李弘来讲,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聊了很多,聊完之后,童贵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早上起床之后,又去武皇后那里当差值班,等到日上三竿之时,忽然有小宦官前来报告,说李日知到了,在宫门外等候童大总管传见。

童贵奴心中一喜,李日知,可算是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师弟

童贵奴现在是很想看到李日知的,作为太监总管,他对于武皇后是无比忠心的,对于太子李弘也是一样,而在现在,最合武皇后与太子李弘心意的人,便是这个李日知了。

童贵奴也很清楚,李日知进入了武皇后和太子李弘的眼中,那么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李日知又是最年轻的进士之一,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说不定还会登上文官的最顶峰,成为执政的宰相。

现在有了一个卖好的机会,童贵奴当然不会放弃,如果这么小的机会他都抓不住,那他又怎么可能成为內廷大总管呢!

正好此时童貴奴并不很忙,他放下手里的事儿,亲自到了宫门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李日知。

李日知看到了童贵奴亲自出来,心中立刻放下了大半,自己受到了如此的重视,那么肯定是好事儿,而且这个好事应该是和太子殿下有关,至于怎么个有关法,这就得等童贵奴为他解惑了。

童贵奴一出来,便对李日知笑道:“来来,随本監一同去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找你有话说。”

李日知更加放心,却又忍不住,又有了一点小小的期望,他问道:“童大总管,不知太子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童贵奴说道:“你是本科进士里面,最年轻的,嗯,其實是第二年轻的进士,这很了不起啊,这非常的了不起,这说明你的才华,是天下第二的,虽然比天下第一要差得很远很远,非常远,但起码比别的进士要强上很多很多,非常多,那么你说像你这样的人才,太子殿下要不要见见你,再和你说说话呢!”

童贵奴象說繞口令似的,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把李日知听得莫名其妙,李日知心想:“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什么很远很远,又很多很多的,听起来这话不像是夸我,而像是在夸那个第一名啊!”

李日知跟随在童贵奴的身后,一起进了东宫,直奔崇贤馆,去见太子李弘。

李弘这个人比较偏宅,不喜欢运动,这和他身体不好有一定的关系,但虽然不喜欢运动,但他却喜欢读书,而且读得还相当好,文章水平很高。

但这只是和他同龄人相比较,太子李弘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要说他的文章有多么的深奥,有多么务实,其实是完全谈不上的,但辞藻华丽这一点却是一等一的,如果单从这一点上来讲,那么李日知这个“天下第二”,还真是比太子李弘差得很远很远。

童贵奴把李日知一直领到了崇贤馆外,在路上,他并没有对李日知说什么,有些话他提前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还是要由太子李弘说出来,才更有意义。

到了殿门口,童贵奴回头笑道:“李进士,你且在这里稍候,本监进去通禀一声,太子殿下很快就会招你进去。”

李日知立即拱手道:“有劳童大总管了。”

童大总管对他这么热情,李日知感到很不自在,也说不出为什么不自在,总之就是浑身不得劲儿。

童贵奴进了大殿,大殿里面端坐着太子李弘,另外还有几个穿绿袍的官员,这些官员都是崇贤馆里的博士,平常陪着太子李弘读书的。

如果李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便由他们来讲解,但他们并不是李弘的师傅,想当太子殿下的师傅可没那么容易。

童贵奴说了李日知已到,太子李弘立即兴奋起来,放下手里的书本,微微一笑,对童贵奴说道:“那便请李日知进来吧。”

接着他对几个博士说道:“今天便到这里吧,几位爱卿请回。”

太子李弘说话很客气,对臣子也用了一个请字,几位博士立即站起身,躬身行礼,出了大殿。

到了大殿门口,那几个博士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李日知,一起冲李日知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李日知连忙回礼,心想:“看来确实是有好事,但却是什么好事呢?实在是猜不出来呀!”

一个小宦官从大殿里小跑着出来,问道:“你就是李日知吧?快随咱进殿来,太子殿下在等着你呢!”

李日知立即正了正衣冠,跟着这个小宦官,进了崇贤馆。

进了大殿之后,李日知向四面观望了一下,见整个崇贤馆,就如同一个大书房一样,他心里便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性格,有可能是比较内向的,喜欢读书,但可能不太擅长与人交往,当然,他是太子殿下,也不必去和别人交往,别人自会来拜见他。

李日知被小太监引到了太子李弘的桌前,李日知立即躬身行礼,嘴里说道:“草民李日知,见过太子殿下。”

这个时节,并不流行跪拜磕头,就算是平民百姓见到太子,也不用趴在地上磕头。

太子李弘竟然微微欠了欠身,对着李日知笑了笑,说道:“你就是李日知,嗯,果然很年轻。”

李日知心想:“太子殿下,你比我还要年轻啊,怎地说起话来,竟有点老气横秋呢!”

太子李弘确实是不太擅长和人交往,就像李日知想的那样,他也不需要和别人交往,他能做到对别人客气,就已经很不错了,让他说一些亲热的话,或者转弯抹角的话,对于别人来讲,可能很简单,但对于太子李弘来讲,就比较困难了。

说完见面打招呼的话后,殿内竟然一片寂静,太子李弘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李日知也不敢主动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呀!

童贵奴见状,连忙挥手,让殿内伺候着的小宦官和宫女们都出去,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童贵奴见太子李弘默不作声,他便连忙说道:“李日知,殿下找你来,需要和你说说科考的事情。”

童贵奴起了个头儿,太子李弘这才说道:“李日知,李爱卿,孤有些对不住你,因为本来一甲第一名是你的,但因为孤的原因,竟然变成了孤,所以你只能成为一甲第二名了,你不会怪孤吧!”

李日知轻轻啊了一声,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根本就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太子问了这话,他立即便说道:“草民不敢,草民也从来没有怪过太子殿下,以後也不會。”

太子李弘听了这话,脸上才微微露出了一点点笑容,而童貴奴冲着李日知点了点头,还好,算你会说话。

太子李弘,把抱歉的话说了出来,心里顿时一松,情绪一放松,他说话变顺溜了起来,让童贵奴,给李日知搬来一只胡凳,让李日知坐着说话,就坐在他的书案旁边。

太子李弘说道:“其实孤也没有想要下场,只是让童大监把孤的卷子放进了你们的卷子当中,想要看看孤的文章水平和你们比起来,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层次上,可却不曾想竟然取得头名。”

停顿了一下,太子李弘看向李日知,又说道:“但是,科考对于孤来讲,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孤又不做官,而这个一甲第一名,本来是李爱卿你的,对李愛卿你来讲卻是很重要的,所以孤觉得很对不住你,特地请你来,向你说一声抱歉。”

虽然太子李弘把事情说得不清不楚,没头没尾,但是李日知听了,心里面便明白了一个七七八八。

想必是太子李弘读书读得多了,但却不知道自己的文章水平,平时那些伴读的人,还有太子师傅都只会说,太子读书读的好,但实际上真的好不好,估计太子李弘自己是并不清楚的。

所以少年心性,太子李弘便想着和今科考试的士子们比比文章,他便也答了题,然后把卷子混杂入了士子们的卷子当中。

而至于说到主考官们批卷子定名次,要是不知道那是太子李弘的卷子,那才是奇怪了呢,他记得清清楚楚,最后一场的时候,主考官门的背后可是有一个大屏风的,那屏风后面坐着的谁,估计就有童贵奴吧!

想清楚了事情,李日知便笑道:“太子殿下,您这是抢了草民天子门生的名头啊,如果草民成为一甲第一名,那草民就是天子门生,是皇上的徒弟了。”

这句话说的便是有点兒搞笑了,太子李弘还能在乎天子门生这个名头吗?人家可是天子儿子。

太子李弘也知道这是玩笑话,他笑了起来,说道:“好啊,李爱卿,孤是很愿意补偿你的,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孤有的,孤就都赏赐给你,如果孤没有的,那么孤向父皇和母后求来,也一样赏给你!”

太子李弘还是太实诚了,连这种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的话都说了出来,要是换了别人,这时候肯定要狮子大开口,狠狠的让太子殿下出一把血,说不定连个爵位都能要出来的。

可李日知却表情严肃的说道:“太子殿下,您现在是一甲第一名?是天子门生,而如果草民成为了一甲第一名,也是天子门生,那么,太子殿下和草民便是师兄弟了,太子殿下名次高于草民,认识天子的时间,也长于草民……”

聽到这里,太子李弘笑了,旁边的童貴奴也笑了,太子李弘只是比较宅,只是比较实诚,只是不太擅长与人交往而已,但他并不是傻,相反他比别人还聪明一些,李日知话里的意思,她已经听明白了。

太子李弘说道:“李爱卿,你不会是想,以后就管孤叫师兄吧?”

李日知一本正经的摇头道:“非也非也,草民只会叫太子殿下为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却要草民叫师弟,草民觉的,这样才公平合理嘛!”

童贵奴笑道:“李大才子,你还真是会算账啊,这让你一算,竟然变成了公平合理了!”

李日知当然是不敢管太子李弘叫师兄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失礼的,所以他说只会管太子李弘叫太子殿下,但相反,太子李弘却可以叫他为师弟,听起来这可以是戏称,但却可以无限的拉近两个人的关系,这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李弘微微犹豫了一下,他有很多个师傅,也有很多个伴读,但是,教他读书的师傅,从来也不敢真的以师傅的身份自居,而那些伴读,当然也不敢真的认为他们和李弘是师兄弟,那也太胆儿肥了,欠修理!

犹豫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太子李弘便点头道:“好,李爱卿,哦不,师弟,从现在开始起,你便是孤的师弟了,咱们都是天子门生。”

李日知心中大喜,成为太子李弘的师弟,这可比什么一甲第一名的虚名要强得多了,这是终身的保障啊,太子李弘果然是从谏如流,特别特别的,善解人意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梅花小印

一甲第一名,每次科考都有,但太子殿下的师弟至今为止却只有李日知一个,虽然李日知比太子殿下还大上了几岁,但是先入门者为兄,太子李弘认识皇帝,肯定比李日知认识的时间要早,所以李日知,叫太子李弘一声师兄也是天经地义的。

认了李日知做师弟,太子李弘感到非常兴奋,他很少有这么兴奋的时候,心里一高兴,他便拿出来一方小印,递给李日知。

太子李弘说道:“师弟,这方小印是孤设计的,然后让人刻了出来,孤很喜欢,现在就把这方小印,送给师弟你了。”

李日知不敢接这方小印,道:“此物乃太子殿下的心爱之物,草民哪能夺人所爱,草民不敢收这方小印!”

太子李弘很高兴地说道:“就因为孤很喜欢这方小印,所以才要送给师弟你呀,如果是孤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拿出来送给你的,你可是孤唯一的师弟呀!”

李日知对太子李弘的好感大增,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厚道人,太子李弘的心中就是认为,我喜欢的东西,我认为的好东西,我才会拿出来与你分享,因为我当你是自己人。

李日知心中感动,接过了这方小印,翻过小印,见印上面并没有字,而是雕刻着一只梅花,这支梅花雕刻得十分精美,难怪是太子李弘的心爱之物。

太子李弘高兴地道:“师弟,不如你留下来,陪孤用膳吧,你想吃什么?孤让厨房去做!”

李日知倒也没有客气,想了一下,说道:“草民在郑州时常听人说,长安的烤全羊,是天下一绝,草民来长安这么长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尝过,太子殿下要是请草民吃饭,那,那就请吃烤全羊吧!”

童贵奴在旁边笑道:“你倒是真会挑,一挑就挑了一个最大的菜,这烤全羊做起来麻烦之极,要提前一天准备的。”

太子李弘却摆手道:“孤也想吃这道菜呢,让厨房去准备吧,厨房肯定有事前准备好的烤全羊。”

童贵奴微笑着答应,叫过一名小宦官,让小宦官去通知御厨房了。

果然,御书房是什么都有的,就算是烤全羊这样的大菜,可只要是太子殿下吩咐下来,那么顷刻之间就能让太子李弘吃上最热乎的烤全羊。

顶多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四个小宦官便抬着一张桌子,进入了大殿,桌子上放着一只烤全羊,后面还跟着几十个小宦官,拿着各种器具,他们都是伺候太子李弘和李日知吃烤全羊的。

李日知惊讶的道:“这烤全羊这么快就能烤好吗,还有这些大小的盘子都是干什么用的,草民还以为吃烤全羊,就是拿刀把肉割下来,然后放在盘子里,切成小块儿,然後一塊一块的吃呢!”

太子李弘道:“其实也差不多,那些盘子里装的都是调料,还有酱料,不少都是西域来的调料,在羊肉上撒上这些调料,味道会非常好的。”

童贵奴在旁边说道:“殿下,这烤全羊太油腻了,而且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您还是少吃一些吧!”

太子李弘点了点头,对李日知说道:“孤的脾胃有些弱,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但孤还是挺爱吃这个的,不过如果吃得不多,你却不要拘束,你使劲儿吃你的,你要是能把这只羊全给吃的,那……那孤就再赏你一只羊吃!”

这只烤全羊着实不小,李日知可没有本事把它全都吃完。

童貴奴亲手切下来两块羊肉,一块儿呈给了太子李弘,一块递给了李日知,李日知看向自己盘子里的那块羊肉,说道:“这羊肉似乎没有烤熟,上面还带着血丝呢!”

太子李弘笑道:“看来師弟以前是真的很少吃烤全羊,皇宫里的烤全羊用的是突厥人的方法,烤出来的羊肉不带血絲的,可是远远及不上带血丝的味道,不信你就尝尝!”

李日知笑道:“师弟还是喜欢吃味道好的,师兄说带血丝的味道好,那就一定是这样的,师弟就吃这带血丝的肉了。”

他用叉子,叉起盘子中的一块羊肉,放入口中咀嚼,味道果然鲜美,他以前当然是吃过烤全羊的,但是要说味道,那是完全没法兒和御厨房的手艺相比的,御厨房的手艺好到没边儿了。

李日知大口大口地吃着烤羊肉,太子李弘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一高兴,竟然比平常也多吃了一些。

童贵奴还拿来了一瓶葡萄酒,给太子李弘和李日知都倒上了酒,李日知只感这酒的味道好极了,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太子李弘的身体并不是特别的健康,但也还算可以,喝了两杯葡萄酒之后,他便开始迷糊起来,烤羊肉也不吃了,身子斜歪在靠背上,昏昏沉沉的,看上去似乎除了睡觉之外,别的他什么都不想了。

童贵奴扶着太子李弘,把他放到了床榻上,让太子李弘睡觉,他则返身出来见李日知。

童贵奴对李日知说道:“李进士,今天便到这里吧,你回去等待开榜,嗯,当然,你不愿意等也没关系,反正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名次了。”

李日知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拱手抱拳,说道:“草民绝不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

童贵奴送李日知出宫,李日知便把赵建的案子和他说了,他着重说了那个小宦官的事情,说那个小宦官很是帮忙,还有那个校尉他也说了,毕竟这两个人都還算是能配合他的,尤其是那个校尉,还帮着他去抓马大宝和肖果子这两个凶手。

至于那位楚天贵楚司马,李日知便只带过一句,别的并没有怎么提,他和楚天贵也不过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也没什么好提的。

在宫门口,李日知告辞离开,童贵奴回了东宫,接着去照顾太子李弘。

走在回去的路上,童贵奴便想:“那个楚天贵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堂堂雍州府的司马,竟然大半夜的出城往栎阳县跑,这里面有事儿啊,是不是雍州长史也有点儿事呢?”

得查,这个必须得查,那个雍州长史并非是武皇后的心腹之人,如果这次查出事来,换一个听话的人上去管理雍州府,也能让武皇后少操些心啊!

童贵奴瞬间就决定了,要给雍州长史穿上双小鞋兒,可怜雍州长史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仕途就要走到终点了。

出了东宫大门,李日知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往外走,没走出多远,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陈英英他们就一起迎了上来。

傅贵宝大步上前,道:“大哥,你中午吃的什么?看你的样子是吃了好东西啊,会不会是烤全羊?”

而陈英英却问道:“日知,太子殿下叫你进去干什么?”

李日知笑道:“太子殿下是想送给我这个,让别人转交,他不放心,还和我说了一些话。至于烤全羊,还真让小杰给猜对了,刚才太子殿下请我吃的就是烤全羊,还喝了葡萄酒,这顿饭真是吃的痛快啊!

他从怀里取出那方小印,让众人观看,傅贵宝拿过小印,对着阳光观看,不停地赞道:“果然是块好玉啊,这是真正的和田美玉,绝对不是假的。”

陈英英抢过小印,斥责道:“蠢材,看玉不是这样看的!这可是太子殿下赐的宝玉,哪可能是假的!日知,我给你编根小绳,你把这块小印挂在胸前吧,可以辟邪!”

“辟邪……这个……”

成自在却问道:“师兄,太子殿下和你说了什么!”

李日知笑道:“还是我师弟问到点子上了,太子殿下告诉我,我中了进士,一甲第二名!”

“谁是第一?”众人齐声问道。

李日知道:“便是东宫之主,太子殿下!”

众人立时全都呆住,过了片刻,见李日知不象是在开玩笑,他们这才一起啊了出来,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李日知笑道:“我看你们的表情,象是憋足了气似的,象后突然发泄了出来,情况很象是急着找茅房,找到之后,蹲在坑上,哗啦一声之后的表情!”

他的形容倒是很形象,和傅贵宝他们此时的表情很符合,但用在现在这种情況,大大地不妥当,但也没人去管这种话,因为众人都被先前那句给震惊了!

傅贵宝拉住李日知的手,急道:“第一名是谁?我,我刚才听着好象是太子殿下,我没有听错吧?”

成自在也道:“太子殿下怎么会是第一名,他也不需要参加科考啊?”

李日知道:“你们先去吃饭,等吃饱喝足了之后,我再详细说给你们听!”

傅贵宝性子很急,他道:“大哥,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你快说呀,你要是不说……”

“你就要在街上大便吗?好,你来吧!”李日知叹了口气,又道:“你真恶心!”

傅贵宝差点儿哭出来,大哥,到底咱俩谁恶心啊,在这种关键时刻,咱能不能不讲这些玩笑话。

陈英英跺脚道:“能正经点儿不,到底怎么回事,日知你快说说清楚啊!”

李日知这才笑道:“好,那我就说,这确实是一件很让人惊讶的事,哦,对了,现在太子殿下是我的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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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报喜

这句话又让陈英英他们大吃一惊,怎么太子殿下又成了李日知的师兄了?那他们的师傅是谁啊?

李日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这也算是和太子李弘扯上关系了,弄上了师兄师弟的关系。

成自在象是受了刺激似的,他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喃喃地说道:“太子殿下是师兄你的师兄,那不就也是我的师兄么,要是以后见了太子殿下的面,那我该管他叫什么呢?直接叫师兄吗?”

傅贵宝大感羡慕,道:“就怕他不认你这个师弟,就算他认了,估计天子也会嫌徒弟太多,不肯收你了!”

几人说说笑笑,回了陈英英家的宅子,让厨房开出酒席,他们几个人对坐喝酒聊天,都是年轻人,对于以后的生活,是充满了幻想的,尤其是对李日知考中了进士这件事,更是人人高兴。

傅贵宝性子急,他想现在就派出人去回荥阳,把李日知中进士的事告知家人,但李日知说还是等等吧,也不差这几天,等榜出来后再派人不迟,越是大事,越要稳得住。

皇宫中。

武皇后端坐在书案后面,正在给一道奏章写批注,而书案的侧前方,站着童贵奴,童贵奴躬着腰,在低声向武皇后做汇报,他说的事情,就是赵建的案子。

其实,一桩人命案子,原本是不会向武皇后报告的,武皇后对这种事情的兴趣不大,就算有兴趣,也是想要通过这种事情,利用起来,达到她想要的目地,至于赵建是谁,没人会在意的。

但是,赵建却刚刚获得了一个身份,那就是礼部试过了的士子,并且排名在李日知之上,而李日知是一甲第二名,这其实就等于是说,赵建是一名准进士!

当然,他吏部试的时候会不会被刷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参加吏部试就死掉了,那么如果事情传扬出去,就只会把他当成是准进士!

在现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样的命案,对于武皇后来讲是很不利的。

对于武皇后来讲,现在最重要的有两件事,一件事便是生下肚中的孩儿,多子多福,对于她来讲,每一个孩子都是皇后地位的保障,所以孩子是第一位的,她希望这胎是一个女儿。

第二件事,就是泰山封禅,她很想通过这次封禅,把自己的地位抬高到和皇帝一样的高度,就算是抬不到那种高度,但也要让天下人,不止是大臣们明白,而是天下人都要明白,她是仅次于皇帝的存在!

并且,她这个存在,不仅仅是替皇帝打理宫廷,还可以打理朝廷,这就是她要通过这次泰山封禅,所要向天下人表达出来的信息。

二圣临朝,这是上天的旨意,别人就不要再反对了!

听了童贵奴的叙述,武皇后放下了笔,抬起头,道:“这有可能是一桩阴谋,是某些别有居心的人,想要对付本宫的阴谋!”

童贵奴立即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又道:“但李日知把案子给破了,抓到的人,只不是两个无关紧要的脚夫苦力,这案子却是可以结了!”

武皇后哼了声,道:“表面上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但实际上,却一定是背后有人谋划,哪可能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大唐建国至今,还没有发生过准进士被谋害的事情,当然,就算是发生了,那以武皇后的脾气,也只会认为这是一桩意外,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谋害了赵建,仅此而已。

但是,武皇后在积极推动泰山封禅的关键时刻,发生了这个案子,那么再以武皇后的脾气,她能认为,这只是一件意外吗?

把总有刁民想害朕这句话,套到武皇后的身上,也是可以的,总有恶臣想害本天后!

童贵奴一听这话的意思,便知道武皇后要收拾掉一批臣子了,这话他可没法接,所以干脆沉默是金,并不接话。

武皇后做决定向来很快,她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说道:“雍州府的长史,并非本宫的亲近之人,这个案子中,他行为反常,就算不是主使,也是知情者,需得换掉,还有他的那些爪牙也要一并换掉。”

童贵奴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话,他还是要说一说的,他道:“雍州府掌管京畿地区,实在是非常重要的位子,换掉长史,倒也不难,可换谁接替呢?”

武皇后说道:“那个李日知不错,年轻有干劲,而且擅长破案,重要的是,他是本宫的亲近之人,值得信任。”

童贵奴大吃一惊,这个可不能沉默是金了,他慌忙说道:“娘娘,那李日知刚刚考中,年纪又轻,以前还没当过官,直接让他当雍州府的长史,老奴以为,这万万不可啊!”

武皇后斥责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可能让他当长史,他顶多也就是进雍州府里观政,学习如何做官而已。”

说罢,武皇后想了想,雍州府长史的位子太过重要,但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拿不出像样的人选,只能先找个代理的长史,从对她忠心的大臣里选择的话,许敬宗是最适合的。

武皇后道:“让皇子李轮任雍州牧,由许敬宗任代长史,辅佐李轮处理京畿地区的事宜。”

皇子李轮现在还是一个幼童,根本无法办公,但雍州牧这样的官职,本来也不是实职,都是由亲王来担任的,更多的只是一种名义上的象征称号,实际办事的都是府内的长史。

童贵奴听了,连忙遵旨,正要起草旨意,又听武皇后说道:“让李日知以承务郎身份进雍州府观政。”

承务郎是从八品下的文散官,没有具体职务,也就是说李日知虽还没有实际的官职,但直接就有了从八品下的散官品阶,如果以后授官,那也一定是从此品阶起步的。

一般情况下,新科进士都会授予从九品的官职,大概是从九品下,或从九品上,基本上不会授予正九品的官职,而李日知起步就是从八品下,也就是说它比其他进士,至少要高两级,这是相当特殊的好待遇了。

童贵奴将旨意写好之后,便拿去了尚书省,再由尚书省下发到吏部,由吏部去通知李日知。

当尚书省的官员,看到旨意上面,竟然罢免了雍州府长史,只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高官,说罢免就罢免,这简直是太过跋扈了!

不过没有人对武皇后的决定提出质疑,因为谁也不是傻子,现在朝廷里谁说了算,他们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一天之后,尚书省公布了新科进士名单,一张大红榜单,就贴在吏部衙门的大门口,无数的京城百姓都去观看,在这一天里,吏部衙门的大门口是最热闹的。

但大门口却是没有参考的士子在看榜,这时候的士子们中进士,还是和以后有所区别的,因为进士科录取的人数太少,一科基本只录取二十余人,有时候二十餘人都录取不足,不似后世每科就要录取二三百人。

所以,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士子都要品尝到落榜之痛,尤其是那些多次参加考试,还没有考中的士子,并且在考前拼命扬名,到处投行卷,把自己搞得名声很大,非中不可的那种士子。

对他们来讲,看榜之时,几乎就是受罪,受折磨,有些士子甚至会失态,嚎啕大哭,或者晕倒等等,诸如此类的症状,面子上实在是无法承受!

对于很讲究气度的士子们来说,这是万万不可以的,就算是要失态,也不能在别人面前失态,就算是要痛哭,那么自己躲在被窝里哭就成了,不需要让别人看到。

正因为如此,于是大多数士子们并不亲自前来看榜,而是等在住处,等着人去通知他们,而他们得到通知之后,便知道自己是中了,然后便从住处出来,汇集到一起,该干嘛干嘛!

这种情况要在则天女皇执政时期,将科举考试进行了完善之后,才会有所改变,那时候的科考相对算是比较公平了,士子们在心理上也能承受得住了,便就敢来看榜了。

而士子们不来看榜,便催生出一个产业,就是谁要是能去通知考中的士子,那谁就能得赏钱,于是乎,不少平时街上的小混混在这个时候是最活跃的!

红榜贴出,有人叫道:“一甲第一,洪理……这个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便不知道住哪儿,便没法去讨赏钱,不过,想讨赏钱的人却是不会拘泥于谁是洪理,而是立即往后看,一甲第二名便是李日知!

“李日知!我知道他,我知道他住哪儿!”有人叫喊起来。

李日知就很有名了,虽然李日知并没有大肆为自己扬过名,但在本科的士子当中,最务实的便是他,而且能和官府扯上关系,比如说去长安县里“实习”的士子,只有他一个人,士子当中,他是最出挑的!

有两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向南面飞奔,这两个人是知道李日知住处的,可惜,他俩太不会隐藏了,他俩应该偷偷地出来,然后先离人群远点,等众人都不注意他俩了,他俩再跑起来。

这样,他俩不就能先到李日知那里了么,李日知可是一甲第二,这样的大好事儿,赏钱还能少给么!

可这两个人这么一跑,别的人就发现了,也都跟着他俩跑了起来,让他俩带路,呼呼啦啦的,竟然一起跑起了几十人!

半路上,有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啊?”

“去向新科进士报喜,讨赏钱!”

竟然有这种好事儿!

好么,还没等到陈英英家的宅子呢,报喜的人就上百了,等进了坊之后,街坊邻居一起过来凑热闹,大门之外,竟然围了三四百人,把陈家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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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观政进士

陈家大宅里面,李日知正坐在堂屋正中,今天是发榜的日子,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也难免有一些小小的紧张,害怕事到临头,却又发生变故。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两边,他们两个比李日知还要紧张,而陈英英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性格却比他们三个还要急,她正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呢。

陈家大门是关着的,而在大门里面,陈家管家正趴在门缝上,正在往外看着呢。

忽然外面传来了嘈杂声,由远及近,管家回过头,紧张地说道:“大小姐,外面来人了,是往咱们府这边来的,估计是给李公子来报喜的。”

李日知这才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说道:“先别开门,等他们敲门时再开,免得他们不是给咱们报喜的,咱们先把门开了,闹出笑话来。”

他话刚落,外面就有人喊了起来:“这里是李讳日知郎君的住处吗?”

管家在里面回道:“是啊,有什么事吗?”

他这么一回答,外面立即就喧哗起来,似乎有上百人在乱喊:“李日知郎君,中了进士了,是一甲第二名,仅次于第一名的存在,还请李郎君把门打开,让小人们给您报个喜!”

李日知哈哈大笑,没有意外发生,很好,非常好,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大笑一场了。

管家立刻就把门打开了,就见门外,人山人海,怕是足足有四五百人站在门外,难不成这些人都是来讨赏的?

这报喜的人未免有些太多了!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陈英英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要多少钱要多少钱,陈家的仆人们,用竹筐装满铜钱,抬了一筐又一筐,足足二十几筐铜钱出来,把钱撒向人群。

这出手大方的,整个长安城也没谁了,那些来报喜的,还有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就抢疯了,手要是快一点呢,都能抢够一个月的饭钱。

李日知穿上一身簇新的衣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傅贵宝和成自在的陪同下,出了陈家大宅,往尚书省赶去。

陈英英也换上了一身男装,跟在李日知的马后,再往外,则是二十余名陈家的精壮仆人,簇拥在李日知和陈英英他们的周围,保护着他们。

一路上,百姓们议论纷纷,这就是本科考试第二名吗,长得还行,只是不知有没有成亲,要是能招到自家来当女婿,那可真是发了。

一路招摇,一直招摇到了尚书省,那些考中了的士子,便是要在这里集合,然后一起进去,拜见尚书省里的官员。

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六部官员只要是能来的,基本都会来到这里,官员们都想看一看新科进士,当然,也是让新科进士看看他们。

本次科考,共取中进士二十一名,其中第一名进士洪理,并没有现身,李日知到来时已经是最后一名了,所以现在只到来了二十名新科进士,新进士们都很自觉,主动便以李日知为首,只要洪理不到,那么李日知便是众人的首领。

进了尚书省之后,二十名新科进士,便是拜老师,拜官员,等等,诸如此类的拜见,而官员们也主动的和这些刚刚踏入仕途的进士们攀谈,这也算是一场社交活动。

不过李日知却是没有拜老师,因为他没有老师,虽然一甲第二名应该是拜主考官为老师的,但因为洪理的关系,大家心照不宣,没人肯当他的老师,而李日知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那显得他多没有默契啊。

在尚书省里,李日知看到了阎立本,他上前行礼,说道:“阎翁,学生不负阎翁教导,终于考上进士了。”

阎立本很是欣赏李日知这个年轻人,又沉稳,又有本事,而且书读的还好,这样的年轻人其实并不是很多,他这么些年来也没有见到几个。

阎立本说道:“李郎君,你可有表字?”

李日知现在有承务郎的文散官官阶,绝对可以被称为郎君了,但称郎君还是有见外的意思,便不如称呼他的表字了。

李日知是没有表字,还没有起,关于这点阎立本是清楚的,如果李日知有表字,那么他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会自报出来,而不是要由阎立本现在来问,所以阎立本现在问这个,其实就是要有给李日知起表字的意思。

李日知当然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如果,他的表字能有阎立本来起,那他是求之不得的。

李日知连忙说道:“回阎翁的话,学生还没有表字,如阎翁不弃,学生想请阎翁,为学生起一个表字。”

阎立本摸着胡须,笑道:“好,那老夫便给你取一个。日知为智,老子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那便退而求之,不求知人,只求自知,老夫,便送你一个表字,知明,你看如何?”

其实这个表字的意思,就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要骄傲,不要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这个表字其实是有自谦的意思在里面的。

李日知听了,立即拱手行礼,一躬到地,道:“多谢阎翁赐字,学生以后的表字,就叫知明了。”

旁边的进士们见了,连忙过来贺喜,有些进士心里颇为嫉妒,恨不得也能让阎立本给他们起一个表字。

但大多数进士对李日知还是很佩服的,他们并不知道李日知和阎立本以前就认识,而是以为就刚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日知就能拍上阎立本的马屁,并且还能成功让阎立本给他起了一个表字,这份本事,他们可是万万都及不上的。

在尚书省里热闹了一通之后,接下来,当然就是要去外面宴饮,反正现在大唐的风气就是,只要有喜事,就要出去大吃大喝一番,然后找些金发碧眼的胡姬来跳舞,大家吃饱喝足之时,还要做诗,如果谁会武艺,那么拿着兵器上前耍几下子,也会博得一阵掌声。

反正是在这样的宴会上,谁有什么样的才艺,都要尽情的表现出来,展现自己,这才是大唐文人的豪迈风范。

此后几天,这样的宴会天天都会有,第二天还要去拜见皇帝和皇后,然后跨马游街,向长安百姓,显示新科进士的风采。

再然后皇帝和皇后赐宴,接着大吃大喝,接再着表演各种才艺,前一天在尚书省宴会上的各种表演,就算是预演彩排了,而在皇帝宴会上的表演,才能算是真正的表演。

如此的表演之后,意气风发,第二天,新科进士们还会去曲江池,接着在大吃大喝,再作诗,在表演各种才艺。

这回的表演,就是面向广大百姓了,向广大百姓们表示他们中了进士之后的各种风采。

此时还没有雁塔留名这个习惯,否则新科进士们一定会由李日知带头,去大雁塔那里,在墙上涂涂抹抹留下各种墨宝,但现在他们是别想了。

因为玄奘法师还在世,大雁塔是翻译佛经的佛门宝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就算他们是新科进士也不行,所以雁塔留名的事,过个几十年再说吧。

再之后,便是放假了,新科进士们有三个月的假期,在此期间可以回老家一趟,如果家离得近,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那么也要用此时间,来调整心态,做好从读书人转变为官员的准备

忙活完这些,已经在数日之后了,李日知连日宴饮,身体颇有不适,酒喝的太多了,胃疼,感觉要生病一样。

这天他便没有出门,而是躲在陈家大宅里,想要好好休息休息。

忽然,有陈家仆人来报,说宫里来人了,是一名小宦官,说是童贵奴派来的,要见李日知。

李日知听了,连忙出来迎接,一看巧了,这个小宦官便是那天去栎阳县找他的那个。

李日知笑道:“中官,腿上的伤可好了些,当时,在下看着你的伤可是挺严重的,只不过因为要办事,没能陪在中官的身边,还请中官万万不要见怪!”

小宦官笑道:“当时,咱也觉得腿上的伤很严重,但其实没那么严重,养几天也就好了,回来向童大总管交了差,事情办得还算漂亮。李郎君你也别说什么见怪的话,咱有啥好见怪的,那天你走了?还是咱让你走的呢,咱能见怪啥!”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这也算是认识了,算是熟人了。

李日知陪着小宦官进了堂屋,小宦官说道:“咱这次来是给你带了个口信儿,皇后娘娘让你去雍州府衙门里报到,去做个观政进士,顺便向新上任的长史大人,学学如何处理衙门里的事宜。”

李日知忙道:“长史换人了,换了谁?”

小宦官道:“是许敬忠许大人,不过他也不是正经的长史,而是代理的,听童大总管说,等过段时间还得换人。”

李日知喔了一声,说道:“雍州府长史这个位置,向来是难坐得稳,由许大人这样的名臣来代理这个位置,在下相信,一定会从他身上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他这算是打官腔了,他不过是一个新科进士而已,当个文散官的承务郎,还是从八品的小官,他能跟许敬忠这样的大人物学什么呀,估计许敬忠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吧!

他打官腔,但小宦官却没有打,反而笑道:“许大人脾气好的很,很喜欢提携后辈,说不定真能教给你许多东西呢,那你可是赚到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表字知明

小宦官还说,童贵奴已经派人去郑州通知李日知的父母了,所以李日知不用特地派人回去禀报了,并且,因为李日知离家并不很久,所以童贵奴认为,李日知不必现在就回去探亲。

李日知早一点去雍州府衙门报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日知笑道:“童大总管心思缜密,这样的安排,正好符合我现在的情况,请中官转告童大总管,学生李日知感激不尽。”

小宦官微微一笑,一脸神秘的说道:“其实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很看重李郎君啊!日后李郎君飞黄腾达,可不要忘记咱,要多多提拔咱啊!”

李日知心想:“你是宫中的宦官,我怎么提拔你呀,难不成让我也进宫里当大宦官去,你还不如好好的拍童贵奴的马屁,这才是正经。”

李日知嘴上连连称是,着实的客气了几句,也是要让小宦官以后照顾照顾他,他看小宦官骨骼精奇,日后必有大出息,说不定就是接替童贵奴,当上大总管的料呢!

陈英英从后面出来,叫管家给小宦官拿了两锭金子,每锭黄金十两,两锭二十两,这可真是好大一笔的赏钱,小宦官拿了钱之后,喜不自胜,差一点儿就要拜陈英英为干姐,如果陈英英拿再出几锭金子来,估计小宦官就得拜干娘了。

送走小宦官之后,李日知对傅贵宝和成自在说道:“武皇后倒是挺照顾我的,还专门派人回郑州去通知我父母了,她还让我明天去雍州府的衙门里报到,明天我去报到,然后看看衙门里,有没有什么差事,到时候找机会把你们也弄进去,如果能弄到差遣实职,那就太美了。”

傅贵宝笑道:“那可不是太美了吗,这雍州府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地方衙门了,直接就管长安城啊,要是能在这里当差,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陈英英呸了声,说道:“没出息,要是给你个巡街的差事,那也能算是光宗耀祖吗?”

成自在笑道:“当差巡街,那也是威风的很啊,要是能在朱雀大街上横着走,那也能算是光宗耀祖吧!”

成自在出身贫苦,所以要求不高,能有个差事就行。

李日知想了一下,他舅舅可是荥阳县的县令,他从小就知道衙门里的人事安排,想了片刻,他说道:“我虽然是承务郎,但却没有实际差遣,光有虚衔没有实职,如果我进了衙门之后,不受上次待见那么说不定真的会派给我一个巡街的差遣,这种事情,也未可知啊!”

傅贵宝听了啊的一声,说道:“那,那岂不是还不如在长安县呢吗!”

成自在和陈英英也都担心起来,都很害怕李日知不受上司待见。

陈英英说道:“你们刚才说话,我都听到了,那个代理长史是叫许敬宗吧,要不我派人去打听打听他住在哪,咱们晚上去给他送些礼物,他一高兴,说不定就会给日知安排个好差事了。”

李日知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许敬宗乃是宰相,他只是代理一下雍州府的长史,想见他一面却是不易的,不过,我既是新进士,又是武皇后亲自让进雍州府衙门的,所以,许大人应该能见我一面吧,但给我安排什么差遣,却上不一定了,只能明天具体看情况了!”

第二天一早,李日知便穿上承务郎的绿色官袍,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带着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去了雍州府衙门。

等到了衙门的大门外,李日知只能自己进去,傅贵宝和成自在是不能跟进去的,他们两个并没有官身,又不是要进去办事,所以只能在外面等。

傅贵宝眼泪汪汪的道:“大哥,我真的是舍不得你,从此以后,你就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了。”

李日知笑骂道:“小杰,你真是个混账,这种时候装什么多愁善感啊,我是去做官,又不是去送死,你掉什么眼泪。”

成自在说道:“师兄,小杰是在说,以后你是官了,而我们还是民,他是在忌妒你呢!”

傅贵宝摇头道:“你们都误会了,我是在提醒大哥你,苟富贵,勿相忘啊,大哥,你要是得了差遣,可千万不要忘了给我们也弄上差使,越快越好!”

李日知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原来并不是多愁善感,早知你不是这块料。”

说罢,李日知进了雍州府衙门,按他的想法,许敬宗既然是宰相,那么定然是事情非常多,估计许敬宗应该是先上完早朝,然后去他自己的衙门里办事,然后才来雍州府衙门转一转,估计他来的时候,应该是下午了。

可他刚一进衙门,找了一名主事,报上姓名之后,那主事说道:“哦,原来你便是李日知,我是前两天才听到你的名字,年少有为,很了不起啊!”

这主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然带了一丝讨好的微笑,而且还站起身来,拉着李日知的手,去帮他把各种手续办了。

李日知问道:“不知许长史什么时候回来,下官想要去拜见一下他。”

许敬宗会不会见他,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有想拜见许敬宗的想法,这才是一个做下属的应该有的态度。

这名主事是听了,啪地一拍脑门儿,说道:“你看看我这记性,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我这是未老先衰啊。李郎君,你现在就去见许大人吧,他早就吩咐了,只要你一来就要去见他,我刚才把这个事给忘了。”

李日知微微一愣,这种事情还能忘,这忘性可够大的,他道:“许大人已经来了?”

主事嗯了一声:“天没亮就来了,大概五更刚过一点儿吧,许大人做官向来勤勉,李郎君速速去见他吧,我引你去他的公事房。”

李日知跟在这名主事的身后,心想:“许敬宗怎么来的这么早,他只是代理长史而已,年纪又不小了,用不着这么拼命吧!”

长史公事房中,许敬宗正坐在大案之后,翻看着卷宗,桌子上放着一壶浓浓的茶汤,许敬宗不时地拿起来喝一口浓茶,他在此处看卷宗,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甚是疲倦。

要说懂武皇后的心思,许敬宗要是自称第二,那没人敢称第一。

许敬宗在从前太宗年代的时候,并不是很受宠,甚至还一度遭受到冷遇,不过自从他搭上了武皇后这艘大船,那便一路顺风,腾云直上,一发不可收拾。

许敬宗现在已经成为了宰相,堂堂宰相,现在去兼职雍州长史,这个很有降职的味道,如果换在别人,就很可能有其它想法,但是许敬宗没有,他认为这是武皇后对他的信任,而且,武皇后也不可能让他真的成为这里的长史,不会真的给他降级的。

反而,让他来接任这个长史,实际上是对他的信任,武皇后不想在泰山封禅之前,长安城里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才让他来此坐镇,他很懂事,非常重视这次来坐镇的重要性,所以一大早就来了,并且开始翻阅卷宗。

许敬宗做官的原则就是,我办事,武皇后你尽管放心!

听闻李日知到了,许敬忠满脸微笑的,竟然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摸着花白的胡须,微笑着看着走进屋来的李日知。

结果,李日知一进公事房,便看到一个胖胖的胖老头,正摸着胡子,满脸慈祥的笑容,神态很亲热地看着自己。

主事低着头,说道:“这位便是许相爷,许相爷,这位是李日知,是来咱们衙门里观正的新科进士。”

许敬忠笑道:“李日知,李知明,老夫自然是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表字还是阎尚书给你取的,老夫已经听说了。来来,知明,到这里坐,坐在老夫的身边。”

此人便是许敬宗,果然是跟传言中的一般无二。

许敬宗身居相位,是武皇后跟前的大红人,关于他的事迹,李日知当然听说过的,别看许敬宗现在满脸慈祥的微笑,实际上,他是不是真的慈祥,那可真是不一定了。

不过,许敬宗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感到他非常好相处,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胖老头。

李日知行过礼后,坐到了许敬宗的身边,而许敬宗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微微点头,说道:“老夫早闻知明少年成名,对于侦破疑难案件方面有独到的见解,积豆观的案子破得精彩,皇后娘娘对此很是赞赏,老夫对此也是深感钦佩啊!”

李日知忙欠身说道:“许相缪赞了,下官只是误打误撞破了那桩案子,要说实际本事,那是万万没有的,都是运气,都是运气。”

李日知已经听出来许敬宗话里有话,许敬宗是何等人物,就算许敬宗为人圆滑,擅长说好听的,但他也实在没必要对自己这样一个新科进士,又抬又捧的,但他既然这样做了,那么十有八九是有事让自己去做,并且估计是比较棘手的事情。

许敬忠笑道:“知明不要过谦,过谦就虚了!”

李日知忙道:“不是过谦,是实话,下官说的是大实话。”

许敬宗心中暗道:“呀,这是一个小滑头啊,像个泥鳅似的,竟然滑不留手,还没等我给他安排事儿呢,他就先往外推,不简单啊!”

许敬宗不再说什么客气话了,他打开一份卷宗,其实就是最上面的那个卷宗,他刚刚看的就是这份。

指着卷宗,许敬宗问道:“知明,你可认识贺兰家的人吗,比如说贺兰安闻?”

李日知摇了摇头,他并不认识贺兰安闻,不过,既然许敬宗问了,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很有名的人吧。

许敬宗道:“这个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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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贺兰安闻

许敬宗说这个人死了,一副非常惋惜的表情,就好象死的是他家的亲戚一样!

李日知犹豫了一下,他是真的没听说过贺兰安闻这个人的名字,但现在看许敬宗的表情,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还请许相……节哀顺变!”

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妥,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果许敬宗只是看着卷宗说话,那么李日知自然不会这么说。

可问题是现在许敬宗满脸的悲伤,这个表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都搞不清楚这个贺兰安闻到底是许敬宗的什么人,以至于让许敬宗这么悲伤。

许敬宗听了李日知的话。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心里便明白了。原来是他的表情太过逼真。以至于让李日知误会了。还以为这个贺兰安闻是他许敬宗的什么人呢!

许敬宗的表情瞬间便恢复了正常。他心想,这里又不是皇宫,我又不是面对武皇后。我干嘛要表现的这么伤心?结果还让这李日知给误会了。

咳嗽了一声,许敬宗说道:“这个贺兰安闻乃是武皇后的一个远房亲戚。还算是能得到武皇后的喜爱,至于说到他本人嘛,反正这么说吧,他也是有一点能力的,你懂老夫的意思了吧?”

他这么一说,李日知就明白了,其实说白了,这个贺兰安闻,就是武皇后的一个还算受宠爱的远房亲戚。

然后,这个亲戚也算是有点能力,可能是在武皇后的众多亲戚里,算是比较显眼的一个。

结果呢,这个还算是有点能力的亲戚被人给害了,所以,武皇后肯定是要注意到这个案子的,要不然许敬宗也不会把这个案子,放在心上。

现在许敬宗把这个案子拿出来,就是想让他给想想办法,这个案子能不能破掉,抓住凶手,给贺兰安闻报仇,以讨武皇后的欢心。

别看许敬宗已经做到了宰相,但讨武皇后欢心的事情上,他仍旧老当益壮,绝不落于人后。

李日知连忙说道:“下官明白,这位贺兰安闻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关于他的案子,应该优先别的案子,要先把他的案子侦破了才行。”

许敬宗立刻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现在他再看李日知,便感觉顺眼了许多,确实有那么几分少年英才的感觉,先前都是随便说说的。

许敬宗道:“你说的不错,这个贺兰安闻确实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武皇后甚至还想封他为侯,封一个县给他,你想想,这个贺兰安闻是不是很受皇后的重视!”

李日知咝地抽了口凉气,武皇后竟然还想给这个人封侯,那这个人应该不能算是远房亲戚了吧,这是很受宠爱的亲戚了。

许敬宗又说道:“关于泰山封禅的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不过,你清楚了也没什么用,但是,皇家如果要去泰山,东去所行之路,总不能坑坑洼洼,所以自然要修路,而这位贺兰安闻就是先前被武皇后指定的,主持修路的人。”

对于武皇后来讲,去泰山举行封禅大典,是所有事情里面最重要的那件,是万万不能有一点疏忽的,也不可以有意外发生,关于这点,朝廷上下不能说是所有,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大臣都非常清楚这点。

而许敬宗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就在要去泰山封禅的前夕,主持修路的大臣死了,而且这个大臣还和武皇后有一点亲戚关系,那么,是不是有人针对武皇后呢,想要破坏泰山封禅大典?

所以,这件案子是必须要查清楚的,许敬宗刚来,马上就开始翻阅这个案子的卷轴。

不过,许敬宗并不擅长破案,所以就算他看过了卷宗,也是云里雾里的,并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才能破掉这个案子,抓住凶手,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日知默不作声,沉默了片刻,他心里想:“这样的案子,如果很难破的话,那么就应该转到刑部衙门去,而不是非要留在雍州府衙门里,凡是这样的人命案子,拖得越久,被侦破的可能性就越小。”

许敬宗很有耐心,见李日知沉默思考,他便也不催,重新低下头去看卷宗,当然,他也仍旧没有看出什么来子丑寅某来。

片刻之后,许敬宗抬头看着李日知,见李日知还是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思考,他便说道:“知明,你要不要看看卷宗,这卷宗上面,记录的还是很详细的。”

说着,他把卷宗递给了李日知。

李日知接过卷宗,就见这份卷宗,写的非常详细,而且几乎没有什么主观判断,基本上都是实事求是,查出什么样的线索了,就按什么样的线索来做判断。

但是,虽然这份卷宗写的非常客观,可是也很明显,那就是记录卷宗的人,根本就不想掺合这件事,属于有什么就写什么,但要是想让这个人破什么案子,那就是休想了。

李日志心想:“写这份卷宗的人应该是一个积年老吏,这记录写的真是滴水不漏,甚至用词也是花团锦簇,然而,却大多数都是废话,想要从中得出什么线索来,那就相当的不容易了。”

李日知看完了卷宗,这才抬起头看向许敬宗大,说道:“许相,那么这个案子,现在是怎么判的呢?”

许敬宗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宣判,不过看卷宗上面写的,他的妻子嫌疑是最大的,所以,这才把他的妻子抓来,现在就关在大牢里面,嗯,卷宗的最后面有写这个,你看完之后就明白了。”

李日知把卷宗又快速的看了一遍,这才把卷宗又还给了许敬宗,说道:“许相,下官觉得贺兰安闻的妻子嫌疑并不是最大,因为她并不是这个案子里面的受益人,而且,她干嘛要伤害自己的丈夫呢,并且还把毒药亲自给丈夫送了去,看着丈夫把毒药喝了个精光,这与常理不符,所以下官觉得关押不关押贺兰安闻的妻子,其实意义不大的,完全不需要如此!”

许敬宗道:“这份卷宗你可以拿去看看,想一想这个案子怎么破,如果需要帮手和协助,只要和老夫说一声就可以了,老夫尽力给你调配,只要能尽快破案就行了,一个月的时间,你看够不够?”

许敬宗说话就很好听,你要什么帮助,尽管说就行,但案子你得给我尽快破了,而且限定了时间,一个月!

李日知顿时大感为难,贺兰安闻是谁他也不知道,当然这个应该很好打听,可关键是他怎么去调查啊,贺兰家的人会不会配合,还有他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至少要几个帮手才行。他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许敬宗听了,道:“这个简单,老夫给你写一封手令,你拿着手令去查案即可。还有,你不是需要帮手么,你是要让自己人安排,还是让老夫安排?如果你要安排自己人,那老夫都给他们加上中书省令史的差事,这可是流外一等,再往上一步便是有品阶的官员了!”

许敬宗是兼任雍州府的长史,实际上他是右相,也就是中书令,管的便是中书省,所以令史这样的流外官,他是完全可以作主,直接就能给出来的。

流外官是大唐充任各衙门里的办事员,也叫做吏员,便是官吏中的吏,流外官有九等,一等最高,最往上就是从九品下的官阶了,也就是可以由吏转官。

李日知心中一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可以给傅贵宝和成自在他们都弄个官身了,嗯,流外官也算是官身啊!

李日知说道:“下官确实有几个帮手,他们都是没有官身的人,如果能有流外一等这样的好差遣,那么他们定然会竭尽全力,为许相效力的。”

许敬宗笑道:“不是为我效力,而是为武皇后效力,你把那几个你的帮手带到中书省去,自然会有人为他们登记注册。”

李日知连声答应,他拿起卷宗,告辞出了公事房,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许敬宗说道:“一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不是三十一天。”

当然,破案这种事,也不会在乎那多一天少一天的,许敬宗只是在提醒李日知,既然来雍州府衙门里观政,那就得好好干活,这样以后才能有更好的前途。

其实,这年头所谓的观政,就和民间普通店铺里的学徒制差不多,就是一些干活的人,而李日知现在就等于是被许敬忠抓苦力了,让他使劲的干活.

李日之立刻跑出了衙门,他见傅贵宝和成自在还等在外面,两个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待在衙门外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店里,在那里喝茶聊天,两个人不时发出一阵笑声,也不知他们在说笑些什么。

李日知大步进了小店,傅贵宝和成自在见他过来,两个人都惊讶起点,傅贵宝道:“咦,大哥,你怎么不在衙门里呆着,却跑了出来?”

李日知道:“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我给你们两个求来了官身,算是中书省的令史,现在咱们就去中书省,给你们办手续吧!”

傅贵宝叫道:“令史,还是中书省的,这是很大的官吧,中书省不是宰相呆的地方吗?”

成自在也是满脸兴奋,兴奋的脸都红了,说道:“有官服吗,是衙门里发官服,还是咱们自己去买?”

第二百五十七章 流外一等

李日知笑道:“等登记造册之后,自然就会有官服了,不过,你们的令史官职,却比长史小得多了,是流外一等,算不上是官,只能算是最高等的吏。”

傅贵宝和成自在却很兴奋,他们是一直帮着李日知破案的,也和许多官员打过交道,可不论他们帮过哪个官员,却都没有谁给他们一身官服穿穿,他们帮忙也是白帮!

可现在,许敬宗都没有看到他们,就直接给他们一个流外一等的最高吏员官职,还是中书省的令史,这能不让他俩兴奋么!

傅贵宝道:“许相爷真乃好官也!”

成自在连连点头,道:“是咱们见过最好的官了!”

李日知却道:“那咱们就立即去中书省那里,反正离着也不远,今天就把这事儿给办好了。不过,我得提醒一下两位,许相让你们帮我去破一个案子,限期一个月,如果破不出来,那他给官服,说不定还得再脱下来。”

傅贵宝和成自在齐声问道:“什么案子,怎么又有案子?”

傅贵宝更是焦急,他要是没有得过官身,那就无所谓了,什么样的案子他也不在乎,反正是李日知去破,他只是在旁边打下手罢了,可现在知道自己有了官身,再让他还回去,那可就是等于要他的命了!

成正在也立即紧张了起来,他和傅贵宝不同,傅贵宝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而他却是赤贫出身,所以他对于改变自身命运的事情,比傅贵宝是还要更加在意的。

李日知道:“是追查一个叫贺兰安闻的大人物,他被人给毒死了,据说是武皇后的亲戚,差点儿就要被封为侯爵,封地是一个县,好象是在封侯的前夕,被人给毒死了,这事儿很严重,许相专门要求必须在一个月之内破案。咱们先去办手续,路上边走边说。”

他们三个立即赶往中书省,路上李日知把卷宗的内容和他们说了。

雍州府衙门里,许敬宗叫来衙门里一名司马,问道:“贺兰安闻的案子你是知道的,对吧?嗯,不必跪拜,这又不是在朝堂上!”

这位司马便是楚天贵,他刚刚从栎阳回来,得知原长史被处置了,他做为原长史的心腹,当然害怕也被处置,正处在惶恐之中,忽听许敬宗传唤,他以为是要处置他呢,心中满是酸楚,自己的仕途就要到此为止了么?

当楚天贵进门之时,他甚至有给许敬宗跪下磕头,只求不要被处置,他眼泪已然在眼圈当中打转,进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正要号哭一声,却听是贺兰安闻的案子,他这才放下心来。

楚天贵答应一声,慢慢爬起了身,站到一边,他想了想,这才小心翼翼地道:“下官知道贺兰安闻的案子,这个案子,嫌疑最大的是他的妻子,已经把他的妻子关进大牢里了,不过,他妻子却是嘴硬得很,无论如何用刑,就是不招啊!”

许敬宗哼了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不是他妻子下的毒呢?如果是别人害死的贺兰安闻,那么他妻子当然不会招供了。”

“这个,这个案子当时并非是经的下官之手……”楚天贵颇有些心惊肉跳,他已然感觉到有些不妙了。

果然,许敬宗道:“如果这案子交给你去破,你打算要用多长时间?”

楚天贵呃了声,心想:“我打算用多长时间?这个案子根本就破不了,要说时间,十年二十年估计也不够啊!”

武皇后和皇帝并称二圣,一同处理朝政,但朝中很多人是不服的,尤其是李氏皇族,不服的人更多,而贺兰安闻是武皇后的亲戚,又是负责修路的,修长安去泰山的道路,那么贺兰安闻会不会是被李氏皇族的人给弄死的,以此来警告武皇后,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这样的案子怎么查?根本就没法查,而且根本就不应该深究,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反正把贺兰安闻的妻子给处死,算是给武皇后一个交待,那不就成了么!

原长史就是这么处理的,但没有想到,许敬宗代理了雍州府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查这案子,楚天贵甚至有种感觉,会不会是许敬宗以此案为借口,找个茬儿,把他给修理了!

许敬宗见楚天贵吭哧吭哧的不回答,他脸色一沉,道:“问你呢,你打算用多长时间破这个案子,一个月时间够不够?”

楚天贵大吃一惊,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想破这个案子,开玩笑呢吧,许相爷是不是喝多了,在说醉话呢,这案子就应该稀里糊涂的混过去就得了,反正贺兰安闻的妻子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把她给砍了,不也是让他们夫妻两个在阴间相会么,这也算是做好事了!

楚天贵陪上笑脸,虽然笑脸很勉强,只能算是强颜欢笑,他道:“许相,这案子不是已经破了么,只需要得到王氏的口供也就行了!”

许敬宗看着楚天贵,道:“你是这么认为的吗?”他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仿佛他只是在问一句很普通的话。

楚天贵却知道,自己他敢逆着许敬宗的意思说话,那他就完蛋了,今天就得被扫地出门,许相爷看起来很慈祥,但手段之狠辣,在本朝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下官……不是这么认为的,下官认为这案子别有隐情,如果要下官去破这个案子,那么,需要一年……不,只需半年时间就可以了!”楚天贵非常识时务地说道。

半年时间,能不能破掉这案子就再说吧,估计那时候许敬宗也不会再代理长史一职了,新来的长史只要脑子不进水,那就一定不会再彻查此案,那时他也就能蒙混过关了,所以这案子得拖,拖来拖去就拖黄了!

许敬宗当了大辈子的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的官员没见过,一看楚天贵的模样,他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想的是什么。

许敬宗摆手道:“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把这件案子破了,出去吧!”

楚天贵只好灰溜溜的出了公事房,他心中叹气,三个月的时间,这案子他一定破不了,要不要直接告老还乡,辞官回老家呢?舍不得这官位啊,要不然,豁出去了,就拼一把,把这个案子给好好地侦破一番吧!

许敬宗看着楚天贵出去,几十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别看楚天贵很不愿意,但只要把他给逼急了,那么他也会拼命办事的,而贺兰安闻的案子,是必须要破掉的,不可以拿贺兰安闻的妻子去糊弄武皇后。

是不是政敌在背后搞鬼,这是一定要查清楚的,给武皇后一个交待。

许敬宗心想:“就看是李日知破案快,还是雍州府里的官员破案快了,如果李日知能更快的把案子给破了,那么此子能力超群,我当向武皇后好好地保举他,好好地提拔一下这个年轻人!”

李日知带着傅贵宝和成自在去了中书省,当然不是进了皇城的中书省,而是位于承天门外面西南方向的中书外省。

李日知是承务郎,再加上有许敬宗写的手令,所以给傅贵宝和成自在办手续,便少了许多的麻烦,只用了两个时辰,便把两人成为令史的各种手续给办好了。

两个时辰听起来挺长,几乎是一下午了,但其实已经是飞一般的速度了,如果没有许敬宗的手令,那么办完这些手续,别说两个时辰了,就算是两天,甚至是两个月都算是正常速度了。

出了中书外省,傅贵宝手捧着一袭土黄色的袍子,激动地道:“大哥,兄弟我也算是朝廷的人了,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我得赶紧给我爹娘写封信,告知他们才成。嗯,我得找画师来给我画像,然后把画给寄回去,让爹娘好好高兴高兴!”

成自在却捧着自己的土黄袍子,道:“原来,令史是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以前再咱们荥阳,却是从来没有注意过。”

他们两个迫不及待地把官服换了上去,虽然有些不合身,还需要改一改才成,但他俩已然是心满意足,也顾不得合不合身了,生平头一次穿上官服。

三人这次再返回雍州府衙门时,李日知便把贺兰安闻的案子卷宗,详细地和他们说了一遍。

这个案子听起来很简单,就是一个叫做贺兰安闻的人,是武皇后的亲戚,大概五十来岁,由于有武皇后当靠山,所以有一个肥差,有着颇多的收入,家境富裕,并且妻妾成群,过着幸福无边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贺兰安闻坐在自家后花园的葡萄架下,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他的妻子王氏给他端来了饭菜,非常丰盛,色香味俱全,贺兰安闻便享受起来,可吃完了饭,没过多久,贺兰安闻便死了,经查实是被毒死的。

这样一来,王氏便被扣上了一顶谋害亲夫的罪名,被抓了起来,现在就在雍州府的大牢里面关着呢,估计她就等着被砍脑袋了!

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个案子,而且要是照谁拿来的毒药,谁就一定是凶手的说法,王氏基本上就被断定谁是凶手了!

傅贵宝道:“肯定不是王氏,她是贺兰安闻的妻子,贺兰安闻要是死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成自在也这么认为,贺兰家大业大,王氏要想害死丈夫,尽管找别人就行了,没必要亲自端了毒药过去啊!

李日知点头道:“我心里面有数,咱们现在就去大牢里面,看看王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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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贺兰夫人

三个人又回了雍州府衙门,这次傅贵宝和成自在却可以进衙门了,因为他们身上都穿着官服,象他们这样的流外官,雍州府里有很多,而且还有不少其它衙门的流外官来办事,出出进进的,没人会拦着。

傅贵宝和成自在挺胸抬头地进了衙门,简直可以称之为豪气万丈,跟在李日知的身后大摇大摆,巧得很,他们刚到第二进的院子里,便碰到了楚天贵。

楚天贵并不知道李日知也得了许敬宗的命令,许敬宗让李日知也要把贺兰安闻的案子给破了,楚天贵的层次还是低了些,没法理解宰相一级重臣的心思,他甚至还打算着蒙混过去呢!

楚天贵慢慢在往门外走,他心中琢磨着:“许老头儿是代理长史之位,估计顶多也就能代理三个月,长史之位如此重要,岂能让他一直代理,这不合朝廷的规矩,所以我只要熬过三个月不就成了,这个案子嘛,我要先装做积极的在侦破,那个贺兰安闻是吃什么死的,好象是鹌鹑吧,那我便去查一查卖鹌鹑的商贩,然后做些记录,上报给许老头儿,以示我正努力地干活儿……”

忽然,楚天贵听到有人说道:“那个人不是楚天贵么,特别会吹胡子瞪眼的那个家伙!”

这话说得其实声音不大,但楚天贵却正好听见了,他鼻子差点儿气歪了,是谁竟然敢直呼自己的姓名,而且还以家伙称之,是在称呼他吗?

楚天贵大怒,抬头一看,见周围左右好几个人,刚才那话是谁说的,他却是没法分辨出来,他怒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刚才说话这人,正是傅贵宝,傅贵宝觉得自己说得挺小声的,却不想被楚天贵给听到了,但这没关系,傅贵宝有一项特长,那就是说话如放屁,放屁看别人!

傅贵宝听了楚天贵的问话,连忙左右张望,做出一脸的茫然之色,仿佛这事儿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成自在很自然地先看了一眼傅贵宝,见傅贵宝正在左右看,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也左右看,不过,他脸上却没有茫然之色,这个装起来太困人了,他学不会!

李日知却皱起了眉头,冲着楚天贵拱了拱手,道:“楚司马,下官李日知今天来此观政,想请问一下楚司马,府内可有大牢?”

楚天贵知道找不出刚才叫他家伙的那人,谁也不会承认的,见李日知岔开话题,这也算给他个台阶了,有台阶就下吧,他没好气儿地道:“这里是雍州府,当然有大牢了,在西跨院,你自己去寻找吧!”

说完,楚天贵一甩袖子,气乎乎地走了,心情儿正不顺呢,现在更加不顺了。

成自在叹道:“这个人的脾气真是不好,上次在栎阳那边看到了他,他也是这副德行,现在还是,咱们没得罪过他吧?”

李日知却道:“咱们初来乍到,说话还需谨慎,莫要祸从口出。”

说到栎阳,他们便想起赵铁根了,都说赵铁根可成了名人了,因为告状结果被原先的长史给打了一顿板子,可长史打了他,却被告老还乡了,赵铁根的屁股比一个长史的前程还要重要,这事儿简直是可以编成剧目了。

傅贵宝笑道:“依我看,赵铁根得改名,不能叫铁根了!”

“那叫什么?”成自在奇道。

“叫铁屁,赵铁屁!”

说话间,他们三个来到了西院,西院很大,建筑众多,不过,最重要的也就是大牢了,据说牢里面要是关满了人,能足足关上千人,不但长安县和万年县的犯人会转押到这里来,京畿诸县的犯人,往往也会押解到这里。

京畿地区共有二十三个县,人口数百万,作奸犯科者从来都不是个小数目,所以监狱也修得格外大些。

李日知到了牢门口,自有狱卒拉住了他,他便拿出许敬宗给他写的手令,让狱卒看了,狱卒很是惊讶,换长史的事情他当然知道,李日知拿了许敬宗的手令,这说他是许长史的心腹啊,狱卒哪敢怠慢,连忙报告了牢头,由牢头亲自陪着李日知,进大牢去见犯人。

牢头身穿皂服,腰间戴着一大串的钥匙,点头哈腰的过来,问李日知道:“李官人,您这是要提审哪个犯人?”

李日知道:“不能算是提审,只是想进牢去看看贺兰安闻的妻子王氏,还望牢头行个方便!”

牢头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此事方便得很,小人给李官人带路便是!”

众人进了大牢,大牢里面的空气浑浊,牢门一打开,光线进入大牢,便听到大牢里立时便响起一片冤枉之声!

道路两旁所有的牢房里,全都有人把手伸出来摇晃,牢房里面的犯人大声叫着冤枉,个个喊得声嘶力竭,仿佛整个大牢里面关的全是好人,一个坏人都没有似的!

这声势把李日知他们三个给吓了一跳,虽然李日知也进过大牢,但规模这么大的,犯人们喊得这么响的情景,他还是头一回看到。

牢头回过头,冲着李日知道:“关在这里的犯人,没有一个不喊冤的,就好象不喊冤,就是吃了多大的亏一般。”

接着他一声狞笑,对着犯人们喝道:“喊得这么大声,中气挺足,想必定是吃饱了撑的,那么今天晚饭便不给你们准备了,刚才都谁喊了,来来来,报个名上来,让咱也听听,你到底是怎么个冤枉法儿!”

话音刚落,大牢里瞬间就安静了许多,不少牢房里立即就没有了声音!

关进牢房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罪有应得,但有一少部份确实是被冤枉的,不过,大家都知道,喊冤对着牢头喊,是没有用的,还会被克扣口粮,这就不值当了,所以便即安静下来。

牢头领着李日知他们并没有走多深,拐了两个弯,便到了一处相对还算安静的地方,这里都是单人房间,牢头指着其中一间,说道:“贺兰王氏便住在里面那间,那间牢房有气窗,算是牢里最好的房间之一了,小的们不敢虐待她!”

牢房是分三六九等的,贺兰王氏待的这间几乎算是最好的了,不但有气窗,而且还有木榻,木榻上面还有成套的被褥,并且还有吃饭的桌子,不仅如此,牢房里面还点着一炉檀香,用来驱除牢里的恶味。

李日知站到了牢房门口,牢头冲里面说道:“贺兰夫人,有人来看你了!”

木榻躺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面朝里躺着,看起来象是在睡觉,听到喊声,这个老妇人肩膀动了动,慢慢翻过身来,往外面看来,却是不认得站在外面的人。

李日知隔着栅栏看向老妇人,见这老妇人似乎年纪也不算很大,顶多也就是五十出头,但却显得苍老,估计是坐牢坐的,虽然牢里的条件还算不错,看来她的家人为她花了不少的钱,要不然哪可能得到这种优待。

但肉体上没有受折磨,却不代表心里面没有受折磨,而心理上的折磨,要比肉体上的折磨更能击垮一个人,老妇人的神色非常憔悴。

这个老妇人便是贺兰安闻的妻子王氏,贺兰安闻和王氏夫妻两个人年纪相仿,都是五十来岁,两个人有好几个儿子,另外还有很厉害的亲戚,其中一个亲戚名叫贺兰敏之,极是受武皇后的宠爱,也曾来看过王氏,那个香炉便是贺兰敏之送给王氏的。

李日知冲着王氏拱了拱手,道:“贺兰夫人,本官来此,是要问你几个问题,是和案子有关的,还请贺兰夫人如实回答。”

王氏哦了声,无精打采的道:“那你问吧,不过,就算是老身回答了,你们也不信。”

李日知道:“案法那天,卷宗上写的是贺兰主事是吃了有毒的鹌鹑,然后才中毒身亡的,本官想知道,这鹌鹑是谁做的?”

王氏嗓子有些沙哑,她叹了口气,道:“是老身做的,也是老身端给郎君的,这些不是都问过了么!”

王氏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她自己没有看明白,但也会有人进牢来,向她说明白的,虽然没人知道那只鹌鹑为什么会有毒,也没人知道贺兰安闻是谁毒死的,但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件针对武皇后的案子,这案子是查不下去的,水太深,而现在王氏也知道了。

王氏并不知道李日知是个什么官,但她本能的认为,李日知可能就是来最后确定一下供词,然后就要把她给判刑的人了!

王氏此时已然绝望,也许是李氏皇族的人出手,害死了她的丈夫吧,却要她来当这个替罪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完全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她没有害死自己的丈夫。

李日知猜也猜得出王氏此时的心情,她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表现出来了。

李日知又问道:“贺兰大人平时都和谁交好?”

王氏微微一愣,以前倒是没有官员这么审过她,都是问贺兰安闻有什么仇家,却不是问和谁交好!

王氏喃喃地答道:“没和谁特别好,只是和自家亲戚走动得多些,象贺兰敏之就和我家郎君关系最好。”

李日知不知道贺兰敏之是谁,便追问道:“贺兰敏之,是你家的亲戚?”

牢头在后面一咧嘴,心想:“不会吧,这位李官人连贺兰敏之是谁都不知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贺兰敏之

李日知正好此时回了下头,看到了牢头的表情,他心想:“贺兰敏之是什么大人物吗,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没有说话,他们也看到牢头的表情了,只因为牢头的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

李日知没有追问贺兰敏之是谁,而是又问王氏道:“那在你家中,平常和你关系不太好的家人,有吗?”

凡是大家族,家中人口多了,总会有些不和睦的,既然那个贺兰安闻很是得势,而眼前的王氏明显年老色衰,那么要说贺兰安闻家中没有小妾,李日知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王氏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家郎君大半生蹉跎,只是近年来才发达的,家里的人口都是这几年新添的,时日不长,还没有谁敢和老身过不去的!”

一旁的傅贵宝听了这话,立即点头,他也是大家族出身,家里狗屁倒灶的混账事多到数不清,宅斗严重,但如果是刚进门的家人,却是不敢立即就开始宅斗的,怎么着也要熟悉了情况之后才敢。

成自在则面无表情,他和傅贵宝的家境正好相反,所以对于宅斗一无所知,只能靠猜!

李日知表情很郑重的问道:“那么,贺兰主事的子嗣当中,有没有非夫人亲生的呢?”

王氏看了李日知一眼,道:“这位小官人,你到底要问什么?”

李日知道:“贺兰夫人不可如此称呼,官人便是官人,不要在前面加个小字!”

“好吧,小郎君,你到底要问什么?”

李日知皱着眉头道:“本官是想问,贺兰主事被害之后,夫人你又身陷监牢,那么家里面都有谁受益,这个受益人要和夫人你没什么关系,本官就是要问这个!”

不能说是所有情况,但大多数情况下,谁受益那谁的嫌疑就会大些,李日知想问的就是如果贺兰夫人完蛋了,那么家里哪个妾室所生之子会受益,嫡母一般不会对庶子有多好,反过来也不会指望庶子有多孝顺吧!

王氏想了想,这才道:“小郎君要问的就是老身家里,有没有儿子是小娘养的吧,何必问的这么文绉绉的,害得老身想半天才想明白。家里没有小娘养的,没女儿,全是儿子,都是老身一人所生!”

王氏出身贫寒,没受过什么教育,说话的风格……可以称之为很豪爽,当初贺兰安闻也是个穷光蛋,穷光蛋哪可能娶到白富美,能讨到老婆就已经不错了,他自己都不是个知书达礼的,还能指望王氏多么文静贤淑么!

李日知点了点头,心想:“贺兰安闻年轻时没钱,除了王氏也没有女人肯给他生孩子,等他发达了,年纪也大了,就算有女人肯给他生孩子,他也生不出了。”

李日知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他冲王氏拱了拱手,便和傅贵宝他们出了牢房,留下王氏一个人接着在牢房里面发呆。

出了大牢,傅贵宝便道:“这个贺兰家的老太太,脑袋有点儿不大好使,怪不得要拿她当替罪羊,她不入地狱,那地狱得多伤心呀!”

成自在却道:“师兄,要是她家没什么人能得到好处,那会不会是那个贺兰敏之?不过,既然他家有好几个儿子,那似乎也论不到贺兰敏之继承家产吧,难不成要是判了她杀害亲夫,那她生的几个儿子就不能继承家产,只能让亲戚来继承了?”

忽然后面卟的一声,有人在笑,三人回头看去,见是一直跟在后面的牢头,牢头笑道:“你们怀疑谁,也不该怀颖贺兰敏之的,象他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在乎这点家产,再说,贺兰主事之所以能发达,靠的就是贺兰敏之给他说了好话,谋得了差事,所以各位还是不要瞎猜了!”

牢头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走了。

傅贵宝一本正经地道:“那家伙看咱们的眼神,分明就是这三个英俊无比的少年,光靠着相貌就可以震惊长安了,但却非要展示才华,这样就不仅是震惊长安,而是……”

“而是惊吓长安吗?我看那人牢头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咱们三个不会破案,只会乱猜,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成自在道。

李日知一直皱着眉头,心中暗道:“有时候,越是看着不象的人,越是需要好好的怀疑一下才对。”

三个人离了雍州府衙门,李日知道:“我们去贺半安闻的府上去看看,去看看他的家人!”

成自在道:“师兄你还是怀疑他家里的人吧?”

李日知点头道:“贺兰安闻在自己的家里被害,他家里的人当然要好好查一查,而且他家的仆人都是新近几年买来的,更是值得怀疑!”

三人上马赶往永阳坊,贺兰安闻的府邸便在永阳坊,这永阳坊地处长安城的西南角,是紧靠西城墙和南城墙一个坊,犄角旮旯,指的就是这个坊。

永阳坊离曲江池很远,离东西两市很远,离着横穿长安城的所有大小河流都很远,甚至离着城门也很远,别看长安城有好多座城门,但永阳坊离着哪个城门都不能算近。

贺兰安闻是新近才窜起的贵人,属于爆发户,底蕴不足,无法在繁华的里坊购置产业,他要想住进大宅,那只能是在这种偏僻的里坊才行,不过他这种突然间富起来的人,应该在暂时一段时间里,只关心宅子的大小,要过一段时间后,才会关注地段的。

当李日知到了贺兰宅子的时候,果然见是一座巨宅,比陈英英在京里的宅子还要大,并且无论是围墙还是大门都是极尽所能,装修得极是豪华,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似的。

到了府前,李日知下马,没等他上前敲门,府门却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相貌英俊,衣着华丽,这年轻人看了眼台阶下的李日知三个人,但也只是看了这一眼,接着便是完全无视,就站在台阶上,等着仆人牵来马,他翻身上马,在仆人前呼后拥之下,离开了贺兰安闻的宅子。

李日知等他走了,这才上了台阶,看门人见是一名官员,不敢怠慢,上前行礼,李日知问道:“刚才那位公子是谁?”

看门人很是惊讶,忙道:“那是国公爷啊,官人竟不认识?”

李日知心想:“我应该认识他吗,难不成他是贺兰敏之?”

傅贵宝却不在乎,他大声问道:“他是贺兰敏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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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妾室

看门人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道:“可不敢称呼国公爷的名讳,不过这位小官人倒是说得没错,不过小官人以你的……那个啥,还是对国公爷尊重些得好!”

傅贵宝却哼了声,望了望贺兰敏之后背影,道:“跟我比,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说完,一甩袖子,就要往府里走。

看门人心想:“半斤八两,他也是一位国公爷?京里有他这个小国公吗,以前没听说过啊!”

李日知也进了府门,对看门人说道:“本官是许相指派破你家案子的人,你去叫府里主事的人过来回话,本官要查点一下府中人口。”

看门人一愣,显然他没想过官府会派人来府里查点人口,以前的官员都很给贺兰家面子,所以从来没有派人来过,哪成想今天贺兰敏之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官吏上门清查了。

李日知穿过院子,直接就进入正堂,居中坐了下去,这个举动很不客气,但也无需客气,傅贵宝和成自在一坐一右坐在他的两边。

成自在道:“小杰,你刚才说半斤八两,人家可是国公爷,你只是个流外一等,这怎么比啊?”

傅贵宝道:“我说的是长相!”

正堂外面快步走来一人,看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穿着深青色缎袍,面相敦厚,看样子应该是管家之类的。

这人站在正堂的门槛外面,拱手行礼,道:“见过三位官人,小人是府里的管家,官人叫小人贺兰福就好了,不知官人到来所为何事,需要小人如何配合。”

这人说话不是特别得体,但礼数上是不缺的,估计是心里不痛快,毕竟谁家要是来了几个人,说要查点人口,换谁心里也痛快不起来。

李日知却是有许敬宗手令的,无需在乎一个管家的心情,他拿出手令,然后冲着贺兰福道:“去把你家所有的人都召集到这里来,包括女眷,本官有话要挨个问他们,速去!”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或者你可以拖延一下时间,然后派人去找贺兰敏之回来,让贺兰敏之去找许相讨说法儿,当然,他去讨说法儿,可本官还是要查点你府中人口的。”

贺兰福脸色变得通红,就如同喝醉了酒似的,他刚刚心中就是这么想的,想要去搬贺兰敏之这个救兵,但却被李日知给说破了,这也说明李日知并不怕贺兰敏之。

贺兰福也搞不清楚李日知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不敢反抗,只好答应一声,回去叫人了。

堂上三人坐着,傅贵宝不满地道:“连茶水都不给端壶过来,这家人不懂待客之道啊!”

成自在却道:“他们现在哪有心情给你倒茶啊,就算给你倒了,你敢喝么,不怕他们往茶里吐口水么!”

傅贵宝点头道:“有道理,你竟然说得我一点儿都不口渴了!”

李日知笑道:“你想一想对方的口水,就能止渴,倒是和望梅止渴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你想到什么会不饿呢?”

“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我怕你也不饿……”

正说话间,后院过来不少的人,约莫有四五十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领头的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女子,相貌很是漂亮,但却颇有些风尘的味道,这个漂亮女子的身后,还跟着六七个十七八到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个个都很漂亮,甚至里面还有一个金发碧眼胡人女子。

在这群年轻漂亮的女子后面,跟着的才是贺兰家的仆人,这些仆人的脸上都有畏惧的表情,当然,前面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子脸上也有相同的表情。

李日知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感受,男主人被毒死了,女主人被当成是凶手抓进了大牢,那么他们这些人以后的命运如何,必定是让他们忐忑不安的。

傅贵宝轻轻哈了声,小声道:“快看,竟然还有个胡人女子,长得不错,一看就是个好人。”

李日知也看向那个胡人女子,确实很漂亮,金色的头发,两只蓝色的大眼睛,皮肤雪白,身体高挑,在长安这样的胡人女子不少,并不稀奇,但绝大多数都是女奴,这个胡人女子虽然衣饰华美,但看她那往别人身后躲的样子,估计也是个女奴,只不过是被贺兰安闻当成了小妾,所以身份高些罢了。

这么一大群人都等在正堂之外,只有那个领头的女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对着堂上三人翩翩行礼,姿势优美,仿佛单单只是这么个行礼的动作,她便练习过千百次似的,完美无暇。

领头的女子行过礼后,说道:“民妇菊香,见过三位官人,不知官人来寒舍有何贵干?”

这个叫菊香的女子声音非常娇媚,又嗲又糯,说话慢慢的,尾音上挑,听起来颇有诱惑感,仿佛她说话的声音,也是练习过千百次似的,她自称民妇应该是没有诰命,却也不是女奴,所以自作聪明,自称起民妇了。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这个菊香如此娇嗲,那贺兰安闻年纪又大了,身子骨能支持得住么,就算不被人毒死,过不了两年也得累死!

可一旁的傅贵宝却兴奋起来,说道:“你叫菊香,果然很香,你一看就是个好人,好女人!”这话可是不太庄重了。

顺着这句夸奖,菊香又是行了一礼,说道:“谢官人夸奖!”边说边冲傅贵宝挑了挑眉毛。

傅贵宝乐不可支,正要再调笑几句,却见李日知正对他怒目而视,他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李日知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过头,对菊香道:“你是贺兰主事的什么人?”

菊香道:“民妇是老爷纳的第一房妾室,夫人不在府中,这府里便由民妇暂时管事啊!”

“和你同样身份的人都有谁?”

菊香一指身后那七八名女子,示意这些女子都是。

李日知心想:“贺兰安闻可是太不知保养了,他纳了这么多的小妾,年纪又大了,说不定不是被人毒死的,而是什么隐疾发作,加上些外因,由此而一命呜呼了!”

他问道:“那么你便算是二夫人了,本官问人你,在你家老爷遇害,夫人被抓走这段日子里面,可有从府中逃走?”

菊香摇头道:“无人逃走,都在这儿呢,这府里所有人,包括民妇在内,都是有卖身契的,逃走能逃到哪里去?”

大唐对于逃奴的惩罚是极重的,如果贺兰安闻的死真的和府中众人无关,那他们确是没有必要逃走。

李日知一指菊身后的那几个女子,说道:“一个一个上来,本官有话要问。”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真要照顾这一家子吗

菊香很是诧异地看了李日知一眼,但也只是诧异了下,便退后一步,倚门而立,而她身后的那些漂亮女子面面相觑,竟然谁也没有上来,估计她们之间并无大小,所以也并不知道谁该先上,菊香也并不提示。

李日知道:“三夫人是谁?如果没有,那便按服侍贺兰主事门的时间长短来吧,时间长的先进!”

这便好排顺序了,漂亮的女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进了正堂,接受李日知的询问。

李日知问的问题很简单,不过是来府里几年了,老爷喜不喜欢你,还有夫人喜不喜欢你,除了老爷和夫人之外,你和谁最亲近,诸如此类的话,听起来很有些象废话。

而这些漂亮女子回答的话,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都是老爷很喜欢她,夫人也很喜欢她,除了老爷和夫人之外,她和谁也不亲近,答案非常统一,就象是事先约好了似的,要是按着她们的回答来看,个个都是乖宝宝。

就连最后进来的那个金发碧眼的胡姬,竟然也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原口音,说老爷和夫人很喜欢她,而她除了老爷和夫人之外,和谁也不亲近。

听着她半生不熟的口音,傅贵宝哈哈大笑,道:“看你长得这般漂亮,我便算你是个好人!”

他这话和刚才同菊香调笑是一样的,只不过菊香能答声谢官人夸奖,可这个胡姬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脸茫然,可能都不知道傅贵宝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忽听大门那里有人喝道:“哪里来的无耻小吏,竟然欺到贺兰家的头上!”

顺着话音望去,就见大门口站着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贺兰敏之,他的身后还望着一个穿着青衣小帽的人,估计是报信儿的人。

贺兰敏之喝罢,大步进门,边走边道:“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如果答得让某不满,那某可就要让你们吃点苦头了!”

贺兰敏年轻气盛,又深得武皇后喜爱,更加深得武皇后母亲的喜欢,被封为周国公,相当的嚣张跋扈,再加上相貌俊美,性情风流,所以是长安城中最著名的公子哥之一。

可堂上三人此时却并不在乎他是个国公,虽然都知道他挺有身份的,却也没有太当回事独立,空头国公罢了,傅贵宝笑道:“好个风骚少年!”

贺兰敏之大怒,跳进正堂,正要发飙,质问傅贵宝这个不入流的官吏,说谁风骚呢,却听傅贵宝又道:“我这么自己夸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啊!”

这话说得相当及时,正好把贺兰敏之要质问的话给噎了回去,贺兰敏之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只感胸中气闷,却又无法发泄出来,他总不能非要捡骂,说傅贵宝说他风骚呢吧!

李日知站起身来,冲着贺兰敏之拱了拱手,道:“下官是雍州府代长史许相派来查案的,带有许相的手令,不过阁下是谁,来此有何贵干,为何私闯民宅,打断下官审案?”

他反客为主,直接抬出许敬宗来,一是表明他是来问案的,二是要试探一下这个贺兰敏之到底是多高的身份,三是要测试一下贺兰敏之的脑子好不好使。

毕竟他对贺兰敏之一无所知,没有必要冒然得罪,如果贺兰敏之是个不讲理的,那他便以回去向许敬宗请示为由离开,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和贺兰敏之直接发生冲突。

结果,一二三这三点他一下子就全都测试出来了,贺兰敏之哪想到他说一句话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贺兰敏之已然进入了正堂,他大声道:“你来问案?那又能如何,某要先问问你!你说的是许相是许敬宗吧,某自会去找他理论!”

说着,贺兰敏之转身冲着门外的人划了个圈,又道:“某堂叔家里的人,由某来照顾,你不可骚扰!”

这话说得相当有所势,而贺兰安闻府里的人则人人脸上露出喜色,就算是最懂交际的菊香也按捺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估计是想等着贺兰敏之把李日知给赶出去。

府里可没有人愿意被审问的,贺兰安闻是爆发户,不懂治家,所以家里表面上看起来欣欣向荣,但实际上府里有很多龌龊事,府里的人很怕被问出来,有些龌龊事就算自己不说,可不能保证别人不说呀!

李日知看了眼大包大揽的贺兰敏之,又看了眼后面的那些仆人,还有那几个小妾,心想:“他们是很希望看到我被赶出去的吧?哼,天真无邪,我哪有那么容易被赶走的!”

李日知很客气,很有礼貌地道:“这府里的人都由这位公子来照顾,也包括贺兰主事的这几个妾室?不知这位公子,你想要怎么个照顾法,可否说来听听?”

他这话说得颇有些小无赖的味道,反正就是扯皮呗,既然是扯皮,那就要一点一点的,从内心深处往外,挖掘一些最不想外人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堂侄和堂叔的小妾之间的小秘密!

贺兰敏之刷地就变了,先是瞬间变得通红,明显是气的,但随即又变得苍白,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立即反驳。

原来,贺兰敏之是武皇后的外甥,他的母亲是武皇后的姐姐,但他的母亲和皇帝有些不清不楚,而他的妹妹也和皇帝不清不楚,而他本人竟然和武皇后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外祖母有些不清不楚,至于怎么个不清不楚法,就不足为外人道哉了,反正表面上看大家都是很纯洁的,表面上清楚,这也就足够了。

李日知笑了笑,冲着贺兰敏之拱了拱手,道:“下官不敢打扰公子照顾小堂婶……嗯,是小堂婶们,这便告辞,回去禀报许相,让许相另派别人前来。”

他冲着傅贵宝和成自在一使眼色,三个人满脸都是我们“很识趣的”表情,做势就要离开。

可贺兰敏之却突然道:“你审你的案子,这是公事,某不干涉,某还有事要办,等明天再来,如果你要是审的不好,到时某定会收拾你!”

说罢,他一甩袖子,离府而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背影孤寂,不胜唏嘘。

府中的小妾和仆人们目瞪口呆,请回来的救兵跑了?贺兰敏之不是人称长安第一公子么,怎么怂了呐,画风不对啊,难道说刚才来的那个是假的贺兰敏之?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后花园

李日知本来已经做好了扯皮的准备,但却没想到贺兰敏之说走就走,脾气倒是干脆得很,这倒是挺出乎意料的。

但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贺兰敏之肯定是遇到了麻烦事,而这个麻烦事是和男女有关的,不想更麻烦,所以干脆走人。

做为亲戚贺兰敏之能来贺兰安闻的府上看看,表示一下照顾,就算是有情有义了,但要说他非替一群小妾和仆人出头,那未免就夸张了。

李日知又坐了回去,对堂外仆人们说道:“不要再目瞪口呆了,一个一个进来说话。”

仆人们排着队,硬着头皮进来回话,因为是公开的问话,所以每个人的回答几乎都差不多,而李日知也没有问什么私密的问题,就是大概的问一下而已。

统一的问题,统一的答案,倒也挺好混的,没多大会儿的功夫,李日知就把府里几十个仆人都问完了。

李日知可没有想通过这种方法问出来什么的,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他只是在观察每个人的反应,观察之后,他发现府中的仆人并没有特殊的反应,基本上都是在哪儿都当仆人,无所谓,离了贺兰家,还有贺红贺绿贺青贺紫家呢!

反而是那几个小妾,表情都不怎么太自然,包括那个二夫人菊香在内。

李日知站起身,道:“贺兰主事是在哪里中的毒,带本官去那里看看!”

傅贵宝道:“本吏也要去看!”

成自在道:“嗯,同去!”

菊香心想:“这三个人怎么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一个城隍爷爷带着两个哼哈二将呢!”

她道:“那便由民妇带三个官人去后花园,我家老爷就是在哪里中的毒,好可怜的老爷啊!”说话时,她的眼圈竟然红了,还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李日知道:“你家老爷的公子呢,怎地都没在府中,却让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

菊香道:“几位公子原本都被老爷派出去巡查道路了,都不在长安,老爷过世之后派人去给他们送信儿了,可他们谁也没回来,真是不明白,公事再重要,还能比亲爹亲娘还重要啊!”

李日知心中暗道:“不敢回来才对,爹被杀了,娘被当成了替罪羊,这明显是仇家下的手,那几个公子要是回来,怕也得遭殃,武皇后没保住他们的爹,也就不见得就能保得住他们!”

李日知道:“刚才那位公子是贺兰敏之吧,他这段时间总来府上吧,也是由你接待的?”

菊香忙道:“民妇倒是没想到官人不认得国公爷,嗯,国公爷这段时间来过好几次府里,都是由民妇接待的。”

李日知笑道:“那管家贺兰福可轻松了,贺兰国公倒是更喜欢照顾你呀!”

这话说得暗指意味明显,可把菊香给吓了一跳,她顿时急了:“没没,国公爷可没有照顾过民妇!哎呀,官人好坏,怎地吓奴奴呢,奴奴胆子可小着呢!”

心里一急,她竟然不再自称民妇,而叫起奴奴来了,风尘味道扑面而来,都不用问,就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李日知冲她点点头,道:“本官还是相信你的,毕竟你长得这么水灵!”

傅贵宝接话道:“快擦擦汗吧,水太多了!”

菊香一愣,没怎么听明白这话的意思,这位李官人是在调笑自己?看起来不象啊,如果是这个小吏倒是有可能,嗯,这个小吏长得还行!

忍耐不住,菊香冲着傅贵宝打了个媚眼,顿时把傅贵宝看得眉花眼笑,对李日知道:“大哥,这案子肯定和菊香奴奴无关,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日知道点头道:“就依你!”说着,他冲跟在后面的那几个小妾扫了眼。

菊香虽然风骚,但也正因为如此,贺兰敏之是不会看上她的,绝对不会冒着风险在这种时候还跑到这里来找她,而菊香要是想跟着别人私混,看她的样子应该手段很高超,不会让贺兰安闻知道的,贺兰安闻有这么多的小妾,也不见得会把她放在心上。

所以这个菊香基本上就应该是个旁观者,那么会和几个小妾里的谁有关系呢,刚才倒是没发现贺兰敏之对谁的关注多些。

说话间到了花园里,李日知四处观看,成自在凑到他的近前,小声问道:“师兄,我看了这半天,感觉要是有人值得怀疑,那必在那几个小妾当中,而那个金发胡姬嫌疑最大,毕竟是个番邦之女,非我族类啊!”

李日知小声道:“贺兰安闻的死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反对武皇后的人害死的他,那肯定是要派人来害他的,派来的人必为亲近之人,那几个小妾嫌疑都不小,或者不是反对武皇后的人杀他,那这种就好判断了,谁跳得最欢,那谁嫌疑就最大!”

“贺兰敏之?”

李日知道:“暂且先怀疑他吧,也不一定!”

李日知转头望了眼那个金发胡姬,见她站在花园的月亮门那里东张西望,却并没有进来,她正好看到李日知在看她,吓了一跳,象个小兔子似的慌张起来,一副想要逃掉,可以不敢逃的样子。

傅贵宝同菊香说完话,又和别的侍妾说,但侍妾们都躲着他,没谁愿意和他聊天,傅贵宝满脸的悻悻然,走到了李日知的跟前。

傅贵宝小声道:“大哥,这些侍妾里面,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金发胡姬,也不知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话都说不清楚,还躲躲闪闪的,别的侍妾都不象她那样。”

李日知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了。”

他冲着不远处的菊香招了招手,道:“贺兰主事是在什么地方中的毒,你指一下给本官看看!”

贺兰安闻的宅子大,花园也大,不但有个小池塘,树林也多,在院子一边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大片的葡萄架,估计贺兰安闻很喜欢吃葡萄吧!

菊香一指墙边的葡萄架,说道:“我家老爷那就是在葡萄架下用的晚餐,然后就中毒死了,老爷很喜欢坐在那里想事情,也经常在那里吃饭喝酒。”

李日知向葡萄架那边看去,就见架上绿意盎然,架子搭成了一座巨大的凉棚,四周又搭出回廊,在这花园当中算是相当独特的一景,凉棚下面摆着一套矮榻,榻上有张小桌子,在天气好的时候,主人既可以在此乘凉喝茶,也可以躺在榻上小憩,算是好享受,也难怪贺兰安闻会喜欢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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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金发胡姬

李日知到了葡萄架底下,抬头向四周望去,就见四周全是绿色的藤蔓和叶子,但却没有葡萄,如果对于水果不了解的人,光看这些藤蔓和叶子还真猜不出这就是葡萄。

李日知脱鞋上榻,把自己想象成贺兰安闻,往榻上一躺,翘起腿来晃了晃,心想:“好享受,果然是好享受!”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学着他的样子,都上了小榻,也都躺好,幸亏小榻并不真的小,躺他们三个还都绰绰有余。

傅贵宝翻身坐起,道:“这要是有壶小酒,有两盘小菜,再有一个小妞儿唱个小曲,这日子岂不是赛过神仙了!”

成自在道:“主要是这个葡萄架好。”

李日知叫过菊香,道:“你们这些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夫人,谁会唱小曲儿,唱一个来听听!”

菊香脸色难看,要说唱小曲儿,她们这些侍妾个个都会唱,尤其以她唱得最好,不过,现在她正处在丧期,毕竟丈夫死了,可查案的官员却让她们唱小曲儿,这个就好说不好听了。

李日知哼了声,道:“你不会唱就找个会唱的过来,平常谁给贺兰主事唱小曲儿,就让谁过来唱,我们正在查案,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否则,哼哼,后果自负!”

菊香却道:“官人好凶啊,民妇能自负什么啊,官人这么一说,可把民妇吓得心肝直跳呢!”

“不跳你就死了,少废话,叫人过来唱曲儿!”李日知一副大爷的表情,对菊香也不象刚才那么客气了。

菊香想生气又不敢,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些侍妾都是躲躲闪闪的,谁也不想过来伺候李日知他们三个,这三个人怎么看都不象是太靠谱儿,而且都是小官小吏,谁稀罕伺候这样的人啊!

菊香扫了眼,她也知道众侍妾的想法,便道:“官人说了,要平常给老爷唱曲儿的人给他们唱,那就只好辛苦阿允娜了,你给三位官人唱几个小曲儿吧!”

阿允娜便是那个金发胡姬,她听到菊香让她过去唱曲儿,脸上立即露出要死掉的表情,凄苦无比,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在月亮门那里犹豫了好半天,这才下定决心,以慷慨就义的姿态走进了花园,然后站到了小榻的前面,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李日知看着阿允娜,心想:“果然是她,看来贺兰安闻平常还是很宠爱她的,也许是因为她是胡姬长相特别,贺兰安闻贪图新鲜,又或者是她确实小曲儿唱得好。”

傅贵宝道:“看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定是在害怕,害怕咱们吃了她,不过看她细皮嫩肉的,应该会很好吃吧!”

他这么一说,那金发胡姬更害怕了,身体抖得更厉害,男人看了她的这副模样,很容易觉得她是一只金毛小猫咪,要抱在怀里好好地疼惜一番。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心想:“此女子天生媚态,如果再有媚骨,那便是传说中的极品美人了,如果她是别人派来的,那想要害死贺兰安闻简直是太容易了!不过,贺兰安闻有那么重要么,要害死他,需要派这样的女子来么,这个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傅贵宝眼睛发亮,大声道:“哎哟哟,这小美人儿以前的名字肯定叫楚楚,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可怜呢……”

成自在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小杰,你能庄重点儿不,咱们现在再怎么样也是官家人了,有身份有地位的,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要是听别的,那傅贵宝非要反驳不可,但听说是官家人三个字,他立刻就正经起来,把面孔一板,用他认为最严肃的表情,开始庄重起来。

无论金发胡姬阿允娜是多么的楚楚可怜,李日知都不会就让她这么离开的,小曲儿是必须要唱的,而且他还要吃些小菜,喝点小酒。

李日知对阿允娜道:“唱吧,平常是怎么给贺兰主事唱的,现在就怎么给我们唱。还有,去给我们弄点小酒和小菜,就挑贺兰主事平常爱吃的弄,快点儿,要是慢了,小心本官再加把劲儿的折腾你们。”

后面的一句,他是对菊香说的。

菊香只好转身,出了花园,叫过来贺兰福,让这位管家去准备小酒和小菜,必须要以前老爷最喜欢的那些样式。

贺兰福恨恨的走了,叫过来厨子和厨娘,一起去了厨房,厨子也是相当的不满,那三个官家人跑来这里折腾,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毫无办法,但如果要吃要喝,那就算是落到他们这些下人的手里了。

厨子和厨娘他们进了厨房,迅速就做了几个小菜出来,都是平常贺兰安闻爱吃的,还拿出一小坛酒,倒了满满一壶,厨子把酒壶和小菜都放在了托盘上,便想让厨娘端过去。

贺兰福却道:“等一等,那三个当官的太嚣张了,得给他们些颜色看看,给他们的酒菜里加些料,恶心恶心他们!”

厨子和厨娘就等着他这句话呢,他们早就想给酒菜里加些料了,但管家不发话,他们便不敢,现在管家发话了,那他们还客气什么。

厨子首先开始挖鼻孔,挖出了不少的鼻涕,混入了菜中,又往酒壶里吐了好多的口水。

而厨娘想了想,她把手伸起了裤子里面,象是在摸屁股,也不知是怎么个摸法,然后把手拿了出来,手指在菜里面搅和了几下,再然后很憨厚地笑了笑。

贺兰福道:“你们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怪不得咱们家的菜总是重油重盐,是在掩饰什么味道吧?”

厨子和厨娘连忙一起摇头,表示他们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并且一起用最憨厚的笑容面对贺兰福!

贺兰福呸了声,道:“真是恶心到家了!”

他亲自端了托盘,又回花园去了,当他站到了小榻旁,想要把酒茶放到小桌子上时,就听为首的那位李官人说话了。

李日知道:“管家辛苦了,这些酒菜就赏给你吃吧,吃光,不得剩下,否则掌嘴!”

贺兰福顿时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酒菜竟然会赏给他吃,这些可都是加了料的啊,一想到刚才给酒菜里加料的情景,他几乎立即晕倒的趋势!

李日知并不理会管家的想法,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听阿允娜唱曲儿。

葡萄架下,绿意如织,金发胡姬,歌声呜咽。

第二百六十四章 唱曲儿

阿允娜满脸都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非常不情愿地,但却乖乖地站在小榻前,唱小曲儿给李日知听,曲调虽然优美,但明显不是中原的曲子,想必是她家乡的胡曲,听起来很好听,别有一番风情。

李日知听了一曲之后,又让阿允娜唱第二首,一直听了七八首之后,他才问道:“平常贺兰主事就是听这几首吗?本官觉得,他听不出好坏,所以他肯定听曲是为了睡觉,你唱一首平常他听了就能睡着的小曲儿吧,看看本官听了之后,能不能睡着!”

阿允娜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两只蓝色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象见了鬼似的,这位李官人是如何知道贺兰安闻的习惯的?

菊香和一众侍妾,还有旁边那个端着托盘愁眉苦脸的贺兰福,全都惊讶地看向李日知,他们也都很奇怪,这个人以前认得老爷?这明显不可能啊!

傅贵宝笑道:“那个谁,你怎么还不喝酒吃菜,你是在等着挨抽呢么?”

贺兰福一哆嗦,他可不想真的吃那恶心的加料酒菜,有心想把托盘假装失手扔地上,正有这个想法,却听李日知又道:“管家,如果你把酒菜都掉到了地上,那也一样要吃光的,就算你跪在地上舔,也要舔干净,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在酒菜里做了什么手脚!”

贺兰福直感一阵恐惧,惊骇地看向李日知,为什么他心里想什么,这个当官的都知道,,这个当官的是妖怪吗,是什么东西变化的人形,据说狐狸最聪明狡猾,难道这个当官的是一只公狐狸精?

李日知再怎么会推测,他也推测不出自己在已然变成了一只狐狸精,还是公的,他看向阿允娜,道:“唱吧,你不想唱,难道是想跳?”

阿允娜哆嗦了一下,顾不得委屈了,连忙又唱起小曲儿来,这回她唱出的小曲儿却和刚才的不太一样了,前面几个小曲儿有的轻快,有的欢乐,总之都算是比较常见的曲子,毕竟长安城中能唱胡人小曲儿的歌姬很多。

但现在唱的这只曲子,却是婉转悲伤,李日知闭上眼睛听曲子,虽然他听不懂歌词,但却发觉这个曲子似乎是情歌,而且是悲伤的情歌,阿允娜歌声婉转,犹如夜莺低鸣,曲子很长,足足唱了半刻钟之久。

待阿允娜唱完之后,李日知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去,就见傅贵宝也是刚刚睁开眼睛,而成自在则是看着周围,不停地打量贺兰府中的人,两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傅贵宝虽然平常的行为比较粗鄙一些,但那是性格使然,他本是受过这时代最好的教育的,所以他就算听不懂歌词,但却听得懂旋律,和李日知基本上是一样的。

但成自在便不是了,他出身贫苦,少年时代为生活所困,虽然后来改变了不少,但他终究是没有受过完整的教育,尤其在音律上,他完全是个门外汉,听不懂也不会装着有兴趣,所以他便观察众人。

李日知摆了摆手,对阿允娜和众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本官安静一会儿,那个管家,你不肯把酒菜吃掉,是吧?”

贺兰福见李日知表情严肃,他知道这次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本想恶心别人,结果恶心到自己头上了。

他把心一横,让菊香端着托盘,他拿起酒壶,一口气把酒全给灌进了口中,不敢品味儿,那太恶心,然后又用手抓着菜,大口大口地吞,也不敢咀嚼,只不过片刻功夫,就把酒菜一扫而光。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你竟然真的吃了,其实我本来是想试试你,看你有没有在酒菜里加入什么脏东西,看你这般大吃大喝,我就放心了,看来你是诚实的,没有在酒菜里面加脏东西,这很好!”

贺兰福听了这话,差点儿气晕过去,这个当官的竟然是在试探他,早知如此,那他就少吃一点了,就算恶心,也只是小小地恶心一下,现在却好,恶心东西全被他给吃下肚子里去了,会不会生病啊!

李日知道:“你再去准备一些好酒好菜来,我们等着吃,速去速去!”

贺兰福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菊香她们也连忙跟着走了,阿允娜跑得最快,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等花园里只剩下三个人时,李日知这才对傅贵宝和成自在说道:“刚才曲儿你们听了,也在这里躺了一会儿,可发现什么蹊跷没有?”

傅贵宝道:“阿允娜小曲儿唱得很有特色,但要说天天听却也不必,那个贺兰安闻宠爱她,不见得是她会唱小曲儿。”

成自在点了点头,他压低声音,用眼睛瞥了眼葡萄架旁的花园围墙,小声道:“刚才,在阿允娜唱小曲儿的时候,围墙那边有声音,估计是有人偷听,但没有趴墙头!”

李日知微微一愣,道:“围墙那边?花园外面是道路吗,还是另一户人家?”

从进门到刚才,李日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一般这样的大宅,后院都是小巷子,小巷子一般又都不会有行人,也就是那种死胡同,隔着小巷子才会是另一户人家,极少有两座大宅共用一堵围墙的,都住上这么样的大宅了,还在乎划出几步的距离,修条小巷子么!

他站起身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成自在一指葡萄架的尽头,道:“就是从哪里传过来的,藤叶太多,我只能听见声音,却是看不到人影了!”

李日知道:“会不会是狗洞,你听到的是狗的声音!”

说着话,他已经走到了葡萄架的尽头,就见这一块的花园围墙爬满了藤条,绿叶把围墙结结实实地盖住了,拨开绿叶,却并没有发现有狗洞猫洞之类的大洞。

傅贵宝则顺着葡萄架爬到了墙头,向墙外看去,他嘿了声,道:“外面不是小巷子,是另一户人家的花园,那花园漂亮得很,而且也有一个葡萄架,竟然是和这边的葡萄架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中间隔着这堵墙,那这两座葡萄架就要连在一块了!”

李日知嘿了声,道:“这还真是奇了,要是两座小院子共用一堵墙,这个不稀奇,可两座大宅共用一墙,这还真是少见!”

忽听成自在说道:“师兄,你看这里,墙上有一个小洞,藏在叶子的缝隙中!”

第二百六十五章 隔壁的花园

李日知到了那个小洞跟前,见是一个大拇指粗细的小洞,隐藏在树叶当中,这也就是成自在在仔细寻找线索,否则一般人还真难发现。

从这个小洞看过去,是可以看到对面那座宅子的,不过,对面宅子的小洞却被叶子挡着,这样就使得对面的宅子能看过来,而从贺兰家的小洞却望不过去!

李日知道:“这堵墙倒是不厚,看上去只是一层砖横着砌,然后墙外再抹了一层粘土,虽然石灰粉刷得还好,但怎么看都是一堵临时的墙,怎么会用来分开两座这么大的宅子呢?”

在这个时代,盖房子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基本上都是要留给子孙的,所以怎么结实怎么盖,而外墙不但是用来防贼的,也是用来显示宅院气派的,恨不得用整条的石砖来砌,尤其是大宅更是注重这些。

而两座大宅只用一堵薄墙隔开,就算是在地价高昂的长安城,这也算是很夸张了,象贺兰安闻这样的爆发户,是绝不能接受这样的围墙的,除非他不知道这墙这么薄,否则他一定会推到重建!

李日知攀着葡萄架,爬到了墙头上,往对面的大宅望去,就见也是后花园,而且这个后花园更大,比贺兰家的后花园要大上三四倍,并且里面有假山池塘,还有回廊和水榭,种着各种的名贵花木,其奢华程度远远超过贺兰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趴到了墙头上,傅贵宝道:“乖乖的,这比英英家的花园还要阔绰,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园林啊!”

成自在很没有见识地说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英英家有钱的人!”

李日知道:“你们说的英英家,不过是她家在京城的一座别墅而已,而她家本宅的后花园什么样儿,你们是没有见过的,当然,我也没有见过!”

他从墙上跳下来,发出咚的一声大响,道:“我明白了,这两座大宅以前是一座巨宅,可能是前隋的豪门,改朝换代便没落了,现在一巨宅被分隔成了两大宅,而贺兰安闻买的是两大宅中,那个偏小一些的宅子,毕竟他刚发家没多么嘛!”

傅贵宝也从墙上跳了下来,同样发出咚的一声大响,道:“不会是王府吧?要是本朝的豪门这个倒还好打听,要是前朝的豪门那就得费些力气了!”

成自在见他俩下墙了,便也想跳下来。

李日知站在葡萄架下,又看了看那个小洞,寻思了一会儿,他道:“我认为这案子肯定是内贼做案,可现在贺兰府里面的仆人并无逃走,这说明是有恃无恐,或者说还没到杀人灭口的地步,幕后主使的人认为贺兰夫人必死无疑,杀人灭口可以缓缓再做,以免暴露线索,那么我们可以用打草惊蛇的方法,提前让杀人灭口的事情发生,暴露出到底谁是那个内贼,然后按着线索,顺藤摸瓜……”

这时,墙上正要往下跳,却还没有跳下来的成自在轻轻地咦了声,声音虽小,但立即引起了李日知的注意,他立即飞速再次爬上了葡萄架。

成自在用手一指池塘地面的月亮门那边,李日知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深红颜色衣服的背影消失在了月亮门后,但离得太远,根本就看不清背影是男是女。

成自在道:“刚才师兄你和小杰跳下去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不小,我也想跳下去,可就在这时候,就看到葡萄架那边的花丛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先是窜进了小林子里,然后往月亮门那边跑,有林木挡着看不出男女,但跑得那么快,应该是个男的吧!”

李日知道:“他刚才躲在那边的花丛里?离着可不远啊,这墙又这么薄,那咱们说什么就算他听不太清,可也能听个七七八八了!”

傅贵宝道:“他一定以为咱们下了墙,他又害怕得很,所以慌慌张张的逃走,他为什么要逃走,又为什么要慌慌张张的,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这家查查?”

李日知摇了摇头,他们既然在贺兰家什么也查不出,那么去了隔壁一样还会是什么都查不出,查得出什么才奇怪呢!

李日知道:“你们说,刚才我说到打草惊蛇时,那个人会不会听到?”

成自在立即道:“不会听到,因为那时他已开始跑了,而且师兄你说的声音又不大,他不可能听到的。”

“嗯,我想想,先想想!”李日知趴在葡萄架上,眼望着对面的花园,手指轻轻敲打墙头,开始琢磨起来。

贺兰福被逼着吃完了加料的酒菜,带着一肚子的气,回了厨房,他先对着泔水桶哇哇地吐了一气,然后这才恶狠狠地看向厨子和厨娘。

厨子和厨娘两个吓得够呛,实不知管家怎么会这样看他俩,厨子哆嗦着说道:“管,管家,这是怎么的了,是不是小的们做错了事?”

“你们两个竟然往酒菜里加了那么恶心的脏东西……”贺兰福怒气冲冲地说道,脸上全是要打人的表情。

厨子和厨娘立刻就懵了,那些脏东西不就是贺兰福让放的么,要不然他俩怎么敢放,现在怎么反而怪上他们了?

贺兰福恶狠狠地呸了声,道:“你们两个再做些小菜出来,要放更多的脏东西,如果放少了,小心我扒了你们皮!”

厨子和厨娘吓得连声答应,忙不迭的去准备食材,等他们开始做菜的时候,贺兰福竟然亲自到了锅前,往锅里面又是甩鼻又是吐口水,并让他们两个也如此,他俩不敢违背管家的命令,只能跟着照做。

厨娘心想:“这菜最后被谁吃了我们管不着,可这口锅却得好好刷刷了,给我们自己做菜也用的是这口锅啊!”

贺兰福却仍不解恨,他想了下,对厨子说:“你长得恶心,脚上必定臭泥很多,搓下一些,扔到菜里,快快!”

厨子心中不忿,他怎么长得恶心了,岂有此理,只好脱脚除袜,使劲儿搓脚,然后把搓下来的泥,扔进了锅了!

厨娘在旁看着,心想:“完了,这锅刷不出来了,得扔!”

不大会儿的功夫,菜做好了,又倒了一大壶酒,贺兰福端着托盘便想给李日知送去,可他却留了个心眼儿,对厨娘说道:“由你端着,去花园那三个官人送去!”

厨娘答应一声,端起托盘,便向花园走去。

贺兰福心中冷笑,那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官人,虽然很小心,但已经试探过一次了,并且以为酒菜是没有加料的,那么这第二次,他不可能再试探了,就算是试探也没关系,反正这次端酒菜的也不是他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走后门

李日知趴在葡萄架上,手指敲打墙头,想了好半晌,这才又从架子上下来,这回三个人都下来了。

李日知低声道:“那个穿红衣服的人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开始查贺兰家了,如果他和案子有关,那么必定害怕,但我想他不会声张,他也不是傻子,也应该怕被灭口的。”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点头,杀害贺兰安闻的幕后人物,极有可能是李氏皇族的人,就算不是李氏皇族中人,那至少也是贺兰敏之这个层次的,这样身份地位的幕后人物,要想杀人灭口,那是很容易的。

动手杀人的小鱼小虾也不可能不明白这点,只不过因为没有暴露,所以还存在侥幸,以为不能被查出来,可一旦被查出来,必死无疑!

李日知道:“咱们白天这么一折腾,要么是今晚,要么是明天,府里的内贼和隔壁府里的外贼必定会有所联系,咱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行了,当然,不能让这两个宅子里的人知道。”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点头,这个倒是不难,只要这两座宅子里面别养狗就成,要是晚上把狗放出来,那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月亮门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三人回头看去,就见月亮门那边站着一个中年妇人,李日知记得她,这中年妇人是贺兰家里的厨娘,二百多斤的体重,好记得很。

厨娘举了举手中的托盘,道:“三位官人,要小酒小菜不,刚出锅的小菜,热乎着呢!”

李日知招手道:“端过来吧,还有,叫你们管家过来一下,本官有话要问他!”

厨娘答应一声,过来把托盘放下,转身便去叫贺兰福了,厨娘挺高兴的,这三官人很和气嘛,并没有逼着她试吃酒菜,不过,好心总是没好报的,他们不让她试,那他们就要自己倒霉了。

别看厨娘长得胖,但跑得可不慢,跑出花园她找到了贺兰福,让他去花园,贺兰福问她有没有被逼着试吃酒菜,厨娘摇着头说没有,那三个官人和气着呢,没兴趣对她怎么样,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离开了。

贺兰福心想:“对你没兴趣……看你的样子好象还很遗憾似的!”他又去了花园。

等到了小榻旁边,贺兰福见桌上放着的酒菜没有动过,心里便是咯噔一下,脑门上不由自主地就冒汗了,真吓人啊!

李日知道:“管家,本官想吃狗肉,你家有狗么,这就宰掉炖了吧!”

原来不是让他试吃酒菜,贺兰福这才放下了心,他道:“回官人,府里没有养狗,要不小的带人去街上打一条回来?”

李日知道:“隔壁有养狗吗?”

贺兰福道:“隔壁不知,但从没有听过他家传来狗叫声,官人一定要吃家养的狗?是嫌街上的狗不够肥?”

李日知嘿了一声,笑道:“算了,本官也没有特别想吃,你这人不错,这些酒菜便赏给你吃吧!”

贺兰福差点儿就跪地上了,赶情儿,到底是没跑掉,还得要吃这些加了料的酒菜,这都是今天的第二顿了,会不会中毒啊!

李日知却不管他的表情如丧考妣,接着说道:“你们府隔壁的宅子是谁家的,怎么花园竟然是连在一起似的。”

贺兰福道:“隔壁?哦,隔壁的主人是个胡商,我家老爷生前和他关系不错。其实这两个宅子以前是一座大宅,是前隋的一座国公府,国公的后人为了多卖钱,便把一座宅子分成两半来卖,但只卖出去隔壁那个宅子,这边的宅子一直空着,直到我家老爷买下它,因为老爷快要封侯了,所以想着把隔壁的宅子也合并过来,这样侯府才够大够气派,胡商也同意卖了,所以这围墙便没修新的,到时候拆掉,两宅合并成一宅就可以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道:“你家老爷和胡商关系不错,怎么个不错法儿,胡商叫什么名字?”

贺兰福回道:“说是姓阿史那,汉姓史,叫史巴依,刚才为三位官人唱小曲儿的那个阿允娜,就是他送给我家老爷的,老爷很喜欢这个金发胡姬!”

李日知表情不变,但傅贵宝和成自在却一起哦了出来,三人心中同时想道:“那个胡商又打算把宅子卖给贺兰安闻,又送美女过来,这妥妥的是有目的啊!”

李日知问完了,便指着桌上的酒菜,道:“你把这些酒菜全都吃了吧,或者跟我们回雍州府衙门,你自己看着办!”

贺兰福当然不愿意去衙门,谁知道去衙门要干什么,他眼中含着泪花,端起了盘子,这回他没有先喝酒,而是把菜都大口大口地吞进嘴里,使劲儿往下咽,等被噎着时,他这才喝口酒,把加了料的食物咽下肚去。

李日知早看出来贺兰福是个油滑之人,最喜欢自作聪明,那就治治他好了,也免得晚上他们来查案的时候,这个贺兰福再起什么妖蛾子。

李日知很有耐心地等着,等贺兰福把酒菜都吃干净,然后,他道:“明天一早,本官还来,你准备好早餐吧,听着,要用心地去做!”

话说完了,当先走人。

傅贵宝拍了拍贺兰福的肩膀,道:“要用心地去做,我很看好你!”

而成自在则道:“你吃得太多了,吐一吐吧,免得撑坏了肚子!”

两人跟在李日知的身后,出门扬长而去。

贺兰福弯下了腰,哇哇大吐,吐得满地狼藉,他只感自己生病了,全身上下不舒服,一定是吃了加料后的酒菜后中毒了,这一吐停不下来,要不要准备后事啊!

李日知出了贺兰府,这才道:“今晚咱们便来,仍去后花园,我看那个葡萄架就是最可疑的地方。师弟,你去叫英英来,说不定她能帮上咱们的忙,就在贺兰府的后门汇合。”

成自在道:“后门在哪儿?”

“肯定有后门的,顺着墙找就好了!”

成自在答应一声,立即回陈府去找陈英英,而李日知傅贵宝则找了座酒楼,包了雅间,叫些饭菜饱饱地吃了一顿。

天色黑了之后,李日知和傅贵宝顺着贺兰府的围墙找到了后门,就见门边上站着两人,正是成自在和陈英英。

第二百六十七章 偷会

李日知到了后门这里,皱了皱眉头,后门这里比较偏,在墙根儿附近的地方,尿味儿不小,看来平常到这里来方便的人不少!

陈英英见了李日知便埋怨道:“你看看你选的这个地方,等了你们没多一会儿,就要把我给熏死了!”

李日知嘿嘿两声,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儿,看来天底下大宅的后墙根儿都一个样儿,全都有这股味儿,要不你们写封信回家,让家里也清理清理后墙根儿!”

傅贵宝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陈英英却呸了声,道:“我家可没有邻居,围墙外面是护庄园的河!”

傅贵宝又道:“对啊,我家也没邻居!英英,咱们两家好巧啊,竟然都没邻居!”

“巧你个头,快点儿进去吧,啰哩吧嗦的,这里的味儿很好闻吗?”陈英英道。

成自在攀上了墙头,翻墙进去,随后打开了后门,众人一起进院。

后门离着花园很近,走不多远便到了那座月亮门前,后花园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也没有灯火,幸好今晚有明亮的月光,否则这里真的有可能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进了后花园,李日知小声道:“我估计这府里的家贼就是那个金发胡姬阿允娜,隔壁府里的人是谁,这就猜不出了,但隔壁府里的主人嫌疑最大,今天白天我们折腾了一通,估计阿允娜和她的同伙都得害怕,所以今晚有可能就要商量对策,而他们见面的地点,无疑是这里最好!”

他其实是在向陈英英解释,陈英英点了点头,她来之前成自在就和她说过了。

两座宅子以前本是一体,只隔着一堵薄墙,而葡萄架却是跨越薄墙的一个连接点,李日知估计如果阿允娜要和别人见面,那十有八九要爬上葡萄架,这样就可以和隔壁宅子里的人直接说话了。

等了好久,已然月上中天,薄墙这里也没有什么声音,但众人却都清楚,不等两个宅子里的人都睡着了,阿允娜是不会出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隔壁宅子那边传来一阵乐声,似乎是笛子的声音,但又不象,声音不响,曲调怪异,似乎是胡人的乐曲,可李日知从来也没有听过。

傅贵宝和陈英英都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他们家中都养着歌舞姬和乐师,可以说这时代有的曲子,他们基本都听过,但此时两人的脸上也都露出茫然之色,他们也没听出这是首什么样的曲子。

李日知小声道:“是胡人的曲子,什么乐器,哪个部落的胡人?”

傅贵宝和陈英英一起摇头,对此完全陌生,无法回答,成自在却道:“很久以前,我小时候在街上听到过这样的曲调,似乎和杂耍有关,但我没有挤进人群去看,不知道是什么乐器!”

李日知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杂耍人吹的曲子,成自在小时候求生艰难,哪会有闲心看杂耍,所以不了解也正常,但傅贵宝和陈英英对此也不了解,那么推测与这个曲子有关的杂耍,应该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否则他们两个人差不多就应该看过。

曲子只吹了片刻便停了,但过了片刻,就又开始吹了起来,然后间隔一会儿,就又再停,断断续续的不知在干什么,但这种乐器并不吵人,再加上花园巨大,所以传不到住人的院子里,不会把人吵醒,甚至都不会让人知道有人在吹曲子。

李日知从藏身处出来,到了葡萄架下,轻手轻脚的梦着葡萄架爬上了墙头,借着月光,他看到隔壁的花园里,水池旁边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远,这个人的衣着相貌统统看不清,如果不是乐曲声从那里传过来,他甚至都不能发现那里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手里拿着乐器在吹,是什么乐器也看不清,在这个人的面前,放着一个大罐子,也可能是竹篓,当然也有可能是腌咸鸭蛋的坛子,这个人正对着这样一个东西吹曲子!

莫名其妙,难道这个人就是阿允娜的同伙?未免有些脑袋进水的样子!

李日知摇了摇头,正想要从葡萄架上下来,却忽然听到月亮门那边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快,明显这人要进花园。

阿允娜来了!

她来得太突然,仿佛是突然就出现在月亮门那里的,而此时李日知还没有下来,为了不发出声响惊动了阿允娜,他只能站在葡萄架上,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学了声猫叫,然后轻轻地从葡萄架上下来,躲到了黑暗处!

阿允娜吓了一跳,她停步不前,往这边看了看,然后这才又走,她手里没有提灯笼,就是这么摸黑走过来的,看来她对于花园里的布局非常熟悉,而且她的胆子足够大,如果换了胆子小的女子,这么黑的夜里,哪敢一个人跑到花园里来!

阿允娜到了葡萄架下,撩起裙角,爬上了葡萄架,向隔壁的花园探过头!

黑暗里,李日知他们四个人都抬头看着她,真是一点儿都没有猜错,内贼果然是她,而且见面的地点也正好是葡萄架这里,李日知料事如神的本事又精进一步!

阿允娜探过了头之后,竟然也学起了猫叫,喵喵喵三声,随即,隔壁花园里,也传来三声猫叫,接着,有沙沙的声响,有人也爬上了葡萄架,但此时,那古怪的曲子并没有停止,听声音,也并没有来到墙边!

李日知心想:“看来那个吹曲子的人不是正主儿,但也是知情人,是个放风的,不过放风的时候吹曲,这个倒也稀奇了,这不是更容易让人发现么!”

就听墙头上,阿允娜说道:“刚才那声猫叫是你学的吗?”

墙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是,可能是野猫吧!对了,今天有官差来了,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阿允娜道:“说了一堆的废话,搞不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后来他们到了花园里,要酒要菜,还要让我给他们唱小曲儿,听说他们明天一早还要来,他们太坏了,欺负人!”

说到这里,阿允娜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而不远处的那个人还在吹曲儿,曲音呜咽,竟然象是给她配音一般。

年轻男子道:“这些狗官,害人不浅,却是苦了你,看来只有等你孝期过了,我才能够娶你,只是不知他家的大妇会如何,要是那个菊香当家,那倒好说了!”

李日知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听话里的意思,这两个只不过是一对情人,最多算是偷情,与贺兰安闻之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正要跳出去抓人,又听阿允娜说道:“你哪有钱赎我,那个菊香看似好说话,其实心肠坏得很,我跟你说,整个府里最坏的就是她,我看到过她和贺兰敏之私下里说话,也不知说些什么!”

那年轻男子嘘的一声,道:“莫提那人的姓名,他可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李日知听了这话,又蹲下了,菊香和贺兰敏之私下说话?看来两个人真的有关系啊,但白天自己却是没有看出来,难道是走眼了!

阿允娜道:“我害怕,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保重,这几天都可能不会见面了!”

年轻男子却道:“再留一会儿,放心,你那边没人会来,而我这边只要笛声在,谁敢过来,不要命了么,你怕啥!”

阿允娜却非要走不可,她爬下了葡萄架,小跑着离开了花园,那边年轻男子叹了口气,也跳下葡萄架了,随即,那边的曲声停止。

第二百六十八章 阿巴尔

等两个人都离开了,李日知他们才从藏身之地出来,李日知把刚他看到情景说了一遍。

陈英英奇道:“那个人对着一个坛子吹笛子?那是为什么,也许是一个桶呢,小杰,你最了解桶了,你说对不对?”

傅贵宝胀红了脸,道:“为什么我会了解桶这种东西,你想要说什么!”

李日知摇头道:“不会是马桶的,问小杰也没用。只不过,为什么那个人一吹笛子,也许是笛子吧,看不清楚,为什么那个人一吹笛子,别人就不敢过来呢,怕丢了性命,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那笛声之中蕴含着内力,有魔音穿耳之力,听到笛声的人会七窍流血而死?”傅贵宝赶紧岔开桶这个话题。

李日知指着傅贵宝的耳朵,叫道:“也许吧,我们三个还好,只不过小杰你,你的耳朵里流出了黑色的东西,是血,是血,你已经两窍流血了!”

陈英英吓了一跳,道:“日知,你叫得这么大声干嘛,你不怕这家的人听到么?”

李日知嘿然一笑:“知道又能如何,他们现在起床穿上衣服来抓咱们,难不成还能抓住么,连看都看不到我们的,我白天都问好了,他家没养狗!”

四个人姗姗然的出了花园,从后门离开了贺兰府,李日知道:“今晚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咱们去拜访一下那个胡人富翁,试探一下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和害死贺兰安闻有关!”

傅贵宝道:“其实,我还是怀疑那个贺兰敏之。”

李日知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想过了,贺兰敏之不会看上菊香的,如果他看上了,以他的身份早就收回自己家了,哪可能会跑到这儿来私会,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找骂呢么,他够嚣张,但并不傻!”

四个人回了陈英英的家,睡觉半晚,第二天正常时间起床,李日知他们都穿上了官服,而陈英英则换上了男装,带着一众家丁仆众,骑着高头大马再次前往贺兰宅,不过,这次他们去的却是隔壁。

到了隔壁的大宅门口,陈家的家丁冲着门里大声呼喝,门房便飞奔着进去禀报,只不过片刻功夫,宅子的主人史巴依便小跑着出来了。

史巴依只听门房说了声有大唐的官员来了,他便感觉不妙,昨天有官员去了贺兰府查案,他已经听说了,今天官员来他家,他就有些头痛,他在长安居住,最怕的就是官员找麻烦,毕竟大唐虽有律法,却不保护胡人,如果官员为难他,他除了求饶,还真没别的办法。

史巴依迎出大门,用几尽哀求的语气说道:“小人史巴依不知几位官人来到,有失远迎,还望几位官人恕罪,小人已备好重礼,几位官人万请笑纳!”

李日知见这史巴依很懂做,心中暗自点头,怪不得史巴依一个胡商竟然能在长安城里混得这么好,就凭他这懂做的劲儿,伸手不打送礼人,别人也不会怎么难为他!

不过,李日知不是来收礼的,哈的一声,笑道:“你叫史巴依?好名字!你一上来就给本官送礼,说明你心中有鬼,这是想要贿赂本官啊,看来贺兰主事的死和你是有很大关系的!”

史巴依一阵眩晕,几乎当场瘫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隔壁府里出了事,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儿会硬扯到他的头上,就可就不是送些礼物的问题,而是要砍脑袋的啊!

大唐的官员绝对是特权阶级,对于大唐的普通小老百姓有绝对的权威,而史巴依是个胡人,连大唐小老百姓都算不上,如果当官的要难为他,不需要他真的犯什么罪,只需要“怀疑”他犯了什么罪,就能把他弄得家破人亡,除非他现在就逃离大唐!

李日知当先进了史府,史巴依摇摇晃晃的在后面跟随,傅贵宝和成自在左右跟着,而陈英英最有气势,被一大群家丁簇拥着,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史家的人都在纳闷儿,这位女公子是干嘛的,看样子怎么感觉她才是这伙人的头儿呢!

李日知进了正堂,居中而坐,那史巴依不敢坐下,他挺大岁数的人了却只能站在一旁,双手垂下,腰弯着,满脸陪笑的等候吩咐。

李日知笑道:“本官姓李,现于雍州府许相案前听命,今天本来是要去隔壁查案的,隔壁贺兰家的事你听过吧?”

史巴依连忙点头,道:“知道知道,但,但实在是于小人无关的……”

李日知道:“本官知道和你无关,但听说你府上有人能歌擅舞,说不定和他们有关,所以本官今天特来审查,你还不速速去叫他们过来施展一下才艺,谁跳的最不好,那估计就和谁有关了!”

满室,鸦雀无声,目瞪口呆!

这番话要是被许敬宗听见了,非得踹李日知不可,太不象话了,一点都不文艺,太丢读书人的脸了!

许敬宗的人品绝对算不上好,贪财好色生活奢靡,敲诈勒索收受贿赂,这些事情他统统都干,但他在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向来是道貌岸然,神态严肃,十足十的正人君子表情,并且说出来的话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极有水平。

象李日知说得这么没有语言的艺术气息,找遍整个长安官场,估计他也是独一份了!

史巴依听了这番天雷滚滚,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话,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却反而放下心来,并且脸上露出了笑容,是真的笑容,不是那种假笑。

史巴依心想:“这人虽是雍州府的官,但明显是个雏儿,当官的水平也太差劲了,估计是刚从乡下来的土鳖,没见过世面,可把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麻烦大了呢!”

史巴依瞬间就对李日知产生了轻视,并且对李日知带了这么多人来,弄出这么大的排场,也颇有些瞧不起,太土鳖了!

“原来李官人是想要审问那些舞姬和乐师,这容易得很,不如去后花园审问,小人准备下酒席款待李官人,如果李官人看上了哪个舞姬,尽管带回家去,就算是小人的一点点心意!”史巴依放下心后,说话都顺当了不少。

李日知表情严肃地道:“本官为官清正,绝不吃请,绝不收受贿赂!”

“小人不敢,小人知道李官人清正,乃好官中的楷模,小人只是略表寸心而已!”史巴依冲着管家一挥手,道:“摆筵席,上歌舞!”

一行人进了后花园,李日知便在那葡萄架下的小榻上端坐,只不过片刻功夫,酒菜便上,十几个乐师坐在场边,又有几十名的美貌女子入场献歌献舞,场面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史家的排场虽大,可也大不过陈英英家,连傅贵宝家的排场都不如,就连成自在都不怎么太在意,除了他还能东张西望一下之外,李日知他们都是面无表情。

史巴依心中纳闷儿,这个李官人看起来粗鄙不堪,公然享乐,怎么却对如此奢华的歌舞不感兴趣呢,是太难伺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李日知忽然转头,对史巴依道:“这些都看过,你家有的别人家都有,你家有什么稀罕东西吗,比如胡人特有的玩意儿?”

史巴依微微一怔,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官人不感兴趣,原来是要看特殊的,他忙道:“叫阿巴尔上来!”

接着,他对李日知笑道:“小人这里有一个天竺来的奴隶,会一手绝活儿,小人这便让他耍出来,给李官人和诸位官人看个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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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非要严刑拷打不可

说话间,花园的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皮肤黝黑,身材矮胖,看长相明显和中原百姓不同,头上用布包头,光着脚,裤脚挽起,左手拎着一只小木箱,而右手则提着一只大竹篓,那大竹篓已然快有他一半的身高了!

这人走进花园后,李日知道:“这人是从天竺来的吗,看起却有点儿象昆仑奴!”

史巴依忙道:“差不多,都是奴隶!”

李日知待那天竺来的奴隶向他行礼,他又道:“天竺是在极南的地方吧,看看这人,晒得这般黑,想必以前是种田奴隶,所以才晒得这般黑,史老兄是想让他表演种田的特殊技能吗?”

史巴依心想:“不学无术,这人是怎么当上官的,想必是靠家里的关系!不过,越是靠家里的,越是惹不起!”

史巴依指着这个天竺奴,道:“那倒不是,这人不会种田,却会吹笛子,非常的古怪,李官人一看便知!”

说着,史巴依冲着天竺奴拍了拍手,天竺奴立即把手里的大竹篓放到了面前的地上,然后他也坐到了地上,双腿盘起,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支造型古怪的笛子,这笛子外形象葫芦,上面有两只竹子做的吹管,天竺奴捧着这古怪的笛子,呜呜地吹了起来!

李日知这时候已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天竺奴就是昨天晚上那个,他现在只想看看,为什么那个年轻人说只要笛声在,就没人敢过来,过来就是不要命,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古怪是在天竺奴面前的那个竹篓里面?

随着笛声,忽然,竹篓里面冒出了一只蛇头,这蛇头极大,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大,呈三角形,一望便是那种巨毒蛇的蛇头!

原来,竹篓里面是一条蛇,这可真是事先没有想到的事了!

陈英英是女子,她事先没有准备,猛地见到竹篓里面冒出一只蛇头,吓得尖叫一声,从自己的座位上跳起来,躲到了李日知的身后!

李日知连忙安慰,他知道那虽然是条巨毒的蛇,但不会过来咬人的,既然史巴依能把这个当成是节目来看,那就说明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不会有危险!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都吓了一跳,这样的把戏他俩都没见过,成自在虽然从小打猎,但这么大的毒蛇却也是头回见到。

成自在道:“史老丈,这条毒蛇是叫饭铲头吧,脖子那里会膨胀起来,上面的花纹象是魔鬼的眼睛似的,在中原这种蛇可是很少见的!”

史巴依见成自在也穿着官服,连忙客客气气地道:“正是,不过官人不必担心,这蛇被驯得极好,非常温顺,不会咬人的!”

他看向陈英英,连忙又补了一句:“这位女公子不要害怕,这个戏耍看得就是惊心动魄,但实际上毫无危险!”

陈英英哼了声,道:“你该提前说一声的!嗯,提前说一声这个把戏就没意思了,本公子饶你这一次!”

她转身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过,她不喜欢蛇,所以就算天竺奴耍蛇耍得再精采,她也不想看!

李日知看那蛇在笛声的催动下,做出各种不同的动作,过了一会儿,那个天竺奴竟然腾出一只手,用手指去点那毒蛇的嘴,而毒蛇吐着蛇信,竟然也没有咬他!

李日知心想:“这条毒蛇看起来驯练得极是听话,而贺兰安闻却正是被蛇毒给毒死的!”

虽然雍州府里的案卷记录得含糊不清,但那只是对“嫌疑人”记录得含糊,全靠猜测,可对于贺兰安闻是中什么毒而死,却记录得很清楚,绝非猜测!

贺兰安闻是吃了被下了蛇毒的鹌鹑之后,被毒死的!

李日知看着那条背部有两只魔鬼眼睛花纹的巨大毒蛇,会不会就这条蛇呢?

戏耍一会工夫就结束了,这条巨大的毒蛇又钻回了竹篓里面,天竺奴封好竹篓的口,正想要退下,却被李日知叫住。

李日知道:“你叫阿巴尔,是天竺人,你这条蛇叫什么名字,养了多久了?”

阿巴尔是听得懂中原话的,想必他到中原已经很久了,对着李日知行礼,说道:“小奴名叫阿巴尔,是天竺人,这条蛇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是小人平常叫他魔鬼之眼,养了五年了!”

李日知点了点头,从阿巴尔的答话上就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人,上位者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不多说一句,这样的奴隶一般都是非常听主人话的,主人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

昨天晚上,李日知听到的年轻男人声音,肯定不是史巴依的,声音他记得很清楚,如果现在一个一个的问过去,他可以分辨得出来。

李日知一指天竺奴,道:“这个阿巴尔长得太丑了,一看就不象是好人,所以本官怀疑是他杀害的贺兰主事,要把他带走,严刑拷打,这样他才能说实话!”

陈家的家丁听了,立即就有了当官差的觉悟,虽然他们现在还只是家丁,一起冲了上去,把阿巴尔给抓住了,当然,那个大竹篓没谁敢碰,远远地扔在一边!

史巴依大吃一惊,他道:“怎么,怎么这就抓人了,小人觉得,这事儿和我家的这个天竺奴没什么关系吧……”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日知便冲他瞪起了眼睛,喝道:“你这老头儿,满嘴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和他没关系,你和他白天吃在一起,晚上睡在一块吗?”

史巴依见李日知突然翻脸,吓得脸色苍白,心中暗道:“这乡下来的土鳖真是不讲理,竟是个酸脸土鳖,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怎么会和这个黑乎乎的天竺奴睡在一块,当我也是土鳖吗!”

史巴依面目僵硬,连声道:“没有没有,小人……也觉得和他有关系!”

李日知把眼睛瞪得更圆了,接着喝道:“他是你的奴隶,和他有关系,就是和你有关系,本官也要把你带走,严刑拷打!”

“真的跟小人没关系,小人,小人……有重重的礼物送上,一定让李官人和各位官人公子满意!”

面对酸脸的土鳖官员,史巴依优越感尽失,无可奈何,只能认怂,讲理讲不过,就只能讲礼了!

李日知却大声道:“不行,今天本官一定要带走两个,这个天竺奴算一个,还要再带走一个你的家人,要男的不要女的,要年轻的不要上岁数的,把你家的年轻男子全都叫来,如果谁不来,那就和谁有关系,天下通缉,抓住之后,严刑拷打!”

史巴依感觉这个李官人除了叫嚷严刑拷打之外,什么本事都没有,可就是这么一个本事,他就没法破解,除非他现在反抗,那后果就更严重了,他不敢!

硬着头皮,心中怒骂,史巴依只能叫来他的儿孙,没有谁敢不来,一共两个中年人和四个年轻人,都来到了后花园里。

李日知看向陈英英,道:“刚才那条蛇把你吓了一跳,现在给你出气,你看谁不顺眼,咱们就带谁走,回了衙门之后,严刑拷打!”

陈英英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李日知这是想听声音,其实昨晚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她也记得,也能分辨得出来。

陈英英一挥手,道:“这两个人长得不好看,都带回去严刑拷打!”

她指的人就是那两个中年人,看样子是史巴依的两个儿子,昨晚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应该不是这两个中年人!

听到这种说法,两个中年人自然大急,急忙辩解,其实他们长得还是可圈可点,不算太丑的,而那四个年轻人也都急了,连忙主动上前,说他们才是长得丑的,不要带走他们的父亲,还是带走他们吧!

每个年轻人都很有孝心,至少表面上是!

第二百七十章 史五车

李日知仔细分辨,发现过来的这六个史家儿孙,声音全都不对,没有昨晚那个年轻男子,难不成那个年轻男子不是主人?可如果不是主人,那个天竺奴又怎么会那么听话呢?

李日知又看了一眼那个天竺奴,就见天竺奴被绑了起来,跪在地上,他很老实,没有半分挣扎把他按倒在地,让他跪着他就一直跪着,这很明显是一个奴性非常强,而且非常温顺的奴隶!

这样的奴隶是懂分寸的,就算是愿意助人为乐,但如果知道可能会给主人带来麻烦,那也不会去做的,所以昨晚那个年轻人,一定不是仆人,必定是主人,就算不是史巴依的儿孙,也应该是侄子或者外甥一类的人,这样也可以使天竺奴听命令。

李日知忽然很不耐烦地道:“史巴依,本官看你这个人太不老实,你家里肯定还有男人,比如你的私生子什么的,或者是你家亲戚的私生子,反正和你有关,如果你再要包庇,那本官就只能带你回衙门了,严刑拷打!”

史巴依心中怒骂:“狗官,除了严刑拷打之外,你还会什么!”

但心里不管多愤怒,脸上可不敢真的表现出来,万一这个很土鳖的狗官真的把他给抓回去严刑拷打,那他做为一个胡商,可是真的有冤没处喊了!

史巴依苦着脸道:“倒是有一个侄子,不过,刚才李官人你是让小人叫儿孙上来,他只是侄子,所以便没有叫他,小人这便叫他来,决不敢包庇!”

他冲着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飞跑着去叫侄子,而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模样,估计如果把侄子给抓起来,严刑拷打,那他倒是不怎么心疼!

李日知看了眼史巴依的样子,心想:“这事儿看来和史巴依没关系,他并不知情,否则哪可能会有松口气的表情,反而应该是更紧张才对!”

这回叫人却是隔了好大一会儿的工夫,也不知是管家找人浪费了时间,还是那个侄子磨蹭,史巴依在一旁陪笑脸,脸都快僵了,这时候那个侄子才到来。

这是一个长得很文弱的年轻人,虽然样貌是胡人,但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却完全是中原士子的模样,很英俊,也很紧张,走得挺慢,并且东张西望目光飘忽,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年轻人刚刚过来,还没等他行礼,李日知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果然是你,来人啊,绑了,抓回衙门,严刑拷打!”

他这话喊得特别突然,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而那年轻人更是吓得猛地打了个寒颤,接着浑身哆嗦,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叫道:“不,不是学生,贺兰主事不是学生害死的,和学生无关啊!”

听声音,和昨天晚上的是一模一样,看来就是这个年轻人无疑了!

李日知嘿然道:“看你长得獐头鼠目,就差脸上写着贼人二字了,你说和你没关系,那和谁有关系,和阿允娜有关系吗?”

他又突然间提出了阿允娜之名,年轻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身子晃了晃,忽地仆倒在地,竟然是吓得晕了过去!

这下子,就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就算年轻人醒来之后再怎么狡辩,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就连史巴依都不会相信的!

史巴依目瞪口呆,他都快吓傻了,怎么会这样,难道说隔壁贺兰安闻的死,和自己侄子有关?

贺兰安闻的死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官场上大家都不明说,只靠各种暗示,但民间谁会管这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史巴依并非是消息闭塞之人,贺兰安闻的死极有可能和李氏皇族有关,这他是知道的,如果侄子和这事扯上了关系,那真的是要完蛋了,史家满门都要给他陪葬!

史巴依心里再也不敢想着李日知是土鳖了,也不敢骂他是酸脸官人了,这明明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啊,这李官人昨天去了一趟贺兰府,然后今天来了一趟自己家,再然后就把凶手给抓出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他还敢瞧不起?

史巴依扑通一声,也给李日知跪下了,连连磕头,叫道:“李官人,小人真的不知道这事啊,这人名叫史五车,虽是小人的远房亲戚,但只是暂住在小人家里,他做过什么,可都和小人无关啊!”

说着话,他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是真的害怕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胡商罢了,竟然扯进了李氏皇族还有武皇后之间的事情里去,这不是找死么,他全家人都在长安,要死的话,真是死全家啊!

史家的儿孙也全都跪下磕头,他们也都害怕,贺兰家的事他们都知道,本以为是贺兰夫人顶罪,不成想真正的罪人在他家里借住,大家和这个史五车真的不是很熟啊!

李日知可不和他说什么废话,见目的达到,他跳起身,大声道:“把这个史五车和阿巴尔全都抓回衙门,还有,咱们现在就去抓那个阿允娜,不可让她逃了!”

陈家家丁一拥而上,把史五车绑了,连同阿巴尔一起押出了史家,立即又扑向旁边的贺兰家!

这次李日知再进府,便没那么客气了,进门之后,便叫人去抓阿允娜,而闻声而来的菊香则吓得全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抓阿允娜比抓史五车容易得多,史五车好歹还算是半个史家的主人,但阿允娜只是贺兰安闻的一个侍妾,陈家家丁问清楚了她的住处,片刻功夫就把她抓住押到了前院!

这时候,贺兰福被人扶着出来了,菊香到了关键时刻不行,只能他来回话,就见这位贺兰管家脸色苍白,象是大病初愈一般,两只手还捂着肚子!

李日知看了眼他,道:“管家,怎地只是一晚时间,你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吃错药了吗?”

贺兰福心想:“你还问我,就是你逼着我吃了那两托盘酒菜的。好吧,要不是我加料,就算是我吃了,也不会这样的,我这算是自作自受!”

李日知说了这句,却并不等他回答,说道:“你去通知贺兰敏之吧,就说我把阿允娜带走了,有可能和他叔叔的死有关!”

贺兰福大吃一惊,家里的侍妾被人抓了,他当然会去告诉贺兰敏之,但他却想不到,内贼竟在是阿允娜!

李日知带着众人出门,骑上马扬长而去,赶往雍州府衙门,他打算立即向许敬宗报告此事,这个案子事关重大,他现在的身份毕竟只是一个承务郎,由他来问案明显是不合适的,万一问出什么不该他知道的私密之事,那岂不糟糕!

所以,嫌疑人由他来抓没问题,但由他来审,那就没必要了!

雍州府衙门,许敬宗今天正好在里面坐衙,他打算上午在雍州府,下午去中书省,别看许敬宗人品马马虎虎,但他这种人却真的办事,可不象有些官员嘴上全是清高,但事情上什么事不干,光会动嘴,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实干派!

而实干派最讨厌的就是虚头巴脑的家伙,此时许敬宗的跟前,就有这么一个人,正是雍州府司马楚天贵。

楚天贵也被许敬宗安排去查贺兰安闻的案子,不过,楚天贵却没有去查,他最擅长的是放嘴炮,而非干实事,再说他聪明得很,认为这个案子没法破,那做为一个聪明人,岂有去做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呢!

楚天贵正在向许敬宗诉苦,说这案子有多么的难破,简直就是困难重重,难到没边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他行吗

楚天贵道:“许相,下官已经全力去查案子了,但是发现此案并无疑点,所有的线索脉络清晰,统统都指向贺兰王氏,所以此案必是王氏谋害亲夫,证据确凿,无需再审了!”

做为雍州府的司马,楚天贵肯定属于官场中的精英,就算他放嘴炮的本事远远大于他办事的本事,但和普通官员比起来,他仍旧是精英!

可他的精英本事,主要是放在雍州府里面了,格局还是太小,对于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不够了解,所以才会对于查这个案子有所抵触!

可许敬宗是了解朝堂的,现在朝堂谁说了算?不是皇帝,而是武皇后,就连奏章都是武皇后批复的,李氏皇族势力看着大,但在也就是看着大罢了,有哪个皇族中人能跳出来主持大局对抗武皇后?

没有,一个都没有!

而且就算有又能如何,难道哪位亲王还是郡王能在朝堂上玩出花样儿来吗?

就算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样的顶级大臣,都被武皇后给玩死了,其余的人……消停消停吧!

武皇后现在说这个案子要好好地查一下,她不相信是贺兰王氏杀的丈夫,那么,就得好好地去查,许敬宗之所以能当上中书令,全是因为他投靠了武皇后,在他的心里,武皇后的话是要排在皇帝圣旨之前的!

许敬宗冷冷地看着楚天贵,言简意赅,语气冰冷地道:“接着查!”

楚天贵试图再拖一拖,道:“许相,要是一定得查出些东西来,那至少得小半年的时间,那才有可能……”

他估计着,再过半年,许敬宗肯定不会还代理雍州府的长史了,那么新来的长史除非脑袋坏了,才会要接着查呢,他能把案子拖到那时,也就算是过关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个皂衣小吏来报,说李日知到了,还抓了好几个人来,说是有关贺兰安闻的案子。

许敬宗心想:“这才过了两天时间,李日知就有线索了?这也未免有些太快了些,年轻人就是性子急啊!”

楚天贵说破案要小半年的时间,当然还不一定能破得了,许敬宗觉得时间太长了,可李日知才过了两天,就抓了好几个人来,他又觉得太快了,两天时间就能找到什么线索,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许敬宗命人带李日知进来,随即打击了楚天贵一下,道:“你说要小半年?可你看看,不过才两天时间,就有人找到了线索,你是太老了么,没有了办差的心思?那不如告老还乡吧,老夫自会批准!”

楚天贵大感难堪,心中更是恐慌,许敬宗连让他告老还乡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明显是对他不满,原来那个李日知也命令去破案了,而且还这么快的找到了线索,是胡乱抓的人吧,就为了请功?

片刻功夫,李日知便进来了,傅贵宝和成自在都跟了进来,他俩还押着阿巴尔史五车和阿允娜,他俩可是中书省的吏员,算是许敬宗的正经手下。

许敬宗一看押进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还有一个类似昆仑奴的家伙,心中便有些失望,脸上表情在瞬间流露出来,但很快便掩盖了下去,可正好被楚天贵给看到了!

许敬宗见史五车和阿允娜,便知这是一对有私情的男女,估计女的可能是贺兰安闻的侍妾一类的人物,而这个年轻男子估计不是青梅竹马,便是风流浪子,想要勾引此女,结果被李日知给逮到了,说成是线索!

楚天贵心中大悔,深感自己脑子糊涂了,拖时间并不一定要说案子不好破啊,可以是乱找线索,然后一一排除,这样又能显得自己办事努力,又能同样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这样的好办法,自己怎么没想到!

李日知进门行礼,然后不提案子,却先向许敬宗介绍傅贵宝和成自在两人,说是他破案的两个帮手,现在是中书省的令吏!

许敬宗微微点头,心中暗道:“李日知虽然性子有些急躁了,还需磨练,但他对朋友却是很讲义气,不但为这两个人在我这里求了官,而且还寻了这机会来拜见,所以要单说人品,李日知此人可以信赖!”

傅贵宝和成自在忙上前给许敬宗行礼,他俩心中都很兴奋,这位老大人就是宰相啊,看起来胖胖的,真富态,一看就是位很慈祥的老爷爷!

李日知道:“许相,贺兰主事是死于蛇毒的,而这个天竺奴却会驯蛇,并且驯的是巨毒的大蛇,如果那大蛇顺着宅子中的葡萄架爬进贺兰家的后花园,是绝对可以使贺兰主事中毒的。”

他转过身先指了指那个天竺奴,然后又指了指史五车和阿允娜,又说道:“这个男子是名叫史五车,是贺兰主事的邻居,而这个女子叫阿允娜,是贺兰主事的侍妾,并且这个侍妾是史五车的叔叔史巴依送给贺兰主事的,所以,下官以为,阿允娜和史五车以前就有私情,并且在阿允娜进了贺兰主事的家之后,两个暗中还有来往!”

这番话都是用猜的,可以说是半点证据都没有,李日知在没有得到许敬宗的首肯之前,他是不会越权的,不会去审问,他也没有获得供词的想法,如此大案,应当许敬宗亲审才对!

许敬宗听出来了,暗暗点头,李日知很懂分寸,只找线索,不先审疑犯,难怪武皇后很欣赏他,而太子殿下也颇看重他。

可楚天贵就没听明白,他听李日知说的话都是猜的,他便以为李日知是胡乱抓人,就算不是胡乱抓人,也是和案情无关,只不过是来邀功请赏,哗众取宠罢了!

不等许敬宗说话,楚天贵就先喝道:“李日知,你又胡闹,你刚才说的这些可有证据?此女只不过是一个侍妾罢了,如果她和这人私通,只需私奔即可,何须害死人命呢,除非背后有人指使她这么做,但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楚天贵认为阿允娜极有可能是李氏皇族派进贺兰府的,而年轻人就是帮手,至于这个天竺奴,应该是帮凶吧,做些体力活儿什么的!

楚天贵一直认为他当的是大唐的官,所以就要为李氏皇族的人着想,不就是死了个贺兰家族的人么,又不是武皇后的武氏家族,死就死了呗,还能怎么样!

可他真就想错了,他为啥只能当个司马,以前可以说他能力不足,可现在却很直截了当地表现为:汝站错队了!

许敬宗哼了声,道:“为什么明显不可能,楚司马,你知道些什么,如果你不能说出来,那老夫便认为你在包庇这三个疑犯!”

楚天贵顿时就懵了,怎么回事,他现在怎么感觉许敬宗并不想帮着李氏皇族,而是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呢?难道说天要变了?

许敬宗看向地上跪着的三人,那个天竺奴很是温顺,几乎是用五体投地的姿势在跪着,而阿允娜低声哭泣着,史五车则是眼泪汪汪,满脸的无措。

许敬宗心想:“我先对谁严刑拷打,能最快的得出供词?不过,看起来他们三个不象是李氏皇族派来的人,如果是的话,怎么到现在也没有被灭口呢,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许敬宗一时之间也有点发蒙,不知该如何入手,毕竟他并不擅长破案,不过,没关系,这里不是有擅长的么!

“知明,这三个疑犯是你抓来的,不如便由你来审问一下吧,审问当中,如果你有力不从心的地方,可以请教老夫!”许敬宗叫起了李日知的表字。

楚天贵猛地抬头看向李日知,让他审!

就见堂上站的李日知,穿着绿色的官服,真正的惨绿少年,他行么?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分开审

许敬宗是知道李日知在审案子方面有些本事的,不过,李日知以前不是官员,所以从来没有主持过真正的审讯,今天这算是第一次,他怕李日知露怯,所以给鼓了鼓劲儿!

李日知却是大大的兴奋,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可以啪啪地拍惊堂木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也开始兴奋起来,这会不会是许相爷在暗示,打算要再给李日知升一升啊,他们可等着借光呢,急,站着等呢!

这时候,楚天贵可算是回过神儿来了,他不会觉得自己脑袋进水了的,他只会认为别人脑进水,就算这个人是许敬宗也不例外!

对于楚天贵来讲,贺兰安闻算老几啊,如果是被李氏皇族的人给杀了,也算他死得其所了,而李氏皇族为什么要杀他,不就是为了吓唬武皇后么,这叫做敲山震虎,武皇后就是那只老虎!

可是,就算武皇后凶猛,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一个妇人罢了,仗着皇帝的宠信,所以能无法无天地干预一下朝政,但又怎么可能长久?

这世上岂有女子干涉朝政的道理,谁听说过?

以当今皇帝多情的性格,不用过几年,武皇后就会被冷落,那时会有新的美女得到宠信,所以武皇后也不就是昙花一现而已,这是万分肯定的事!

楚天贵看了眼许敬宗,这个老糊涂竟然站队站到了武皇后那里,他以为巴结一个妇道人家,富贵权柄就能长久吗?他脑袋里面一定进水了!

楚天贵大声道:“许相,下官以为此案就算要审,也是下官主审,这李日知不过是名承务郎,并无实际差遣,岂能坐堂审案,这不合规矩!”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楚天贵自认很是占了道理,并且他认为许敬宗脑袋进了水,竟然支持武皇后,那就是反对李氏皇族,而自己这时一定要立场鲜明,只要自己支持李氏皇族,那么李氏皇族岂有不支持自己的道理,传到皇帝耳中,那么自己说不定就会是下一任的雍州长史呢!

雍州府的长史啊,这个名头,这个官位,想想就让人兴奋呢!

一般情况下,楚天贵这样的下官置疑上官,那么上官一定要和下官讲讲道理,为了缓和对立,说不定还要安抚一下,当然,暗地里下刀子这种事还是要做的,但那终究是暗地里的事,明面上还是要保持一团和气的!

官场嘛,大家都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也要暗地里动!

楚天贵就是吃准了许敬宗不敢把他怎么样,这才提出要审此案,他是一定会支持李氏皇族的,他要刷李氏皇族的好感,他要升官!

然而,许敬宗不吃他这一套,许相爷只哼了声,说道:“老迈昏庸,满嘴胡言,停职查办,来人啊,将楚天贵叉出去!”

这太狠了,直接就停职了,这年头,下官要是被大上司给停了职,那基本上就等于是罢官了,就等着走流程被就撸到底,回家吃自己去吧!

楚天贵顿时就傻了,他想和上司吵,他想刷声望,他想升官?

别作梦了,人家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外面侍立着的差役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从屋子里面的说话声,直接就可以判断出来,楚天贵的仕途到此终结了,别看许敬宗是代理雍州长史,但人家可是正经的中书令呢,一个小小司马敢和中书令叫板,那他的下场一定是……蛋碎!

外面立时进来了两个差役,看向楚天贵的表情都是:你完蛋了!他俩一左一右,架起了楚天贵,把他给架出了屋子!

楚天贵这才反应过来,他用辛苦半生才爬到的高位,就在刚刚的瞬间,跌到了泥地里,他被停职了,等着他的就是免职!

“许相开恩,下官知错了,许相饶过下官这一回吧,下官再也不敢了!”楚天贵大叫起来,没用,他甚至被一直叉出了雍州府的大门,被扔到了街上,现实就是这么的残忍!

李日知看了全过程,心中震撼,许相爷手段狠辣,对于排除异已者干净利索,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果然了得啊,十分值得我辈学习敬仰!

傅贵宝望着楚天贵被拖走的背影,心想:“蛋碎的东西,让你和我大哥不对付,该!”

成自在连头都没回,楚天贵是谁?

许敬宗看了看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李日知,问道:“知明,你想怎么审?”

李日知想了下,道:“分开审,许相,下官想对他们进行严刑拷打,想先打死一个,这样可以么?”

阿允娜和史五车听了这话,差点吓晕过去,他想要打死谁?天竺奴还是满脸的温顺,保持着标准的五体投地的姿势!

许敬宗嗯了声,点头道:“你是想先打死一个,让剩下的两个明白,你不是在空言恐吓,而是真的会打死他们的,这样他们就能招供了,你是这样的想的吧?”

李日知连忙点头:“许相明鉴,下官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在犹豫,要先打死谁!”

他们两个就当着地上三人的面这么说,那天竺奴无所谓,估计这和他的信仰有关,也不知道他到底信的是什么,可阿允娜和史五车却受不了了,一起叫了起来,他们愿意招,马上就招!

许敬宗哈哈大笑,摸着胡须,低声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让李日知审案,本来还怕李日知应付不来呢,可没想到李日知连堂都没坐,更没有真的使出什么严刑拷打,但就记疑犯争先恐后的要招了!

李日知却微微摇头,道:“不审他们二人,下官要先审这个天竺奴阿巴尔,不过,却也不着急把他给打死!”

许敬宗笑道:“虽是蝼蚁,但终究也是一条命啊!”

李日知借了间空屋子,把天竺奴带了进去,傅贵宝和成自在也跟着进去了,三个人把门一关,一起看着地上趴着的天竺奴!

隔了好一会儿,李日知才道:“是你给贺兰主事下的毒吧,是谁指使你的,你且实话实说,免得受皮肉之苦!”

天竺奴阿巴尔极是配合,出乎意料地,他什么也没有辩解,听了问话之后,竟然便说道:“奴才有时偷懒,便让蛇自己去找食吃,那天它顺着葡萄架,爬到了隔壁老爷的家中,第二天便听说隔壁老爷去世了,想必便是被蛇给毒死了!”

李日知啊地一声,这回不是他震别人了,而是被震住了,这天竺奴就这么招了?还是要替谁顶罪?

李日知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阿巴尔回道:“从没有人问过奴才!”

“那你知不知道,贺兰主事因你而死,你是要给他抵命的!”

阿巴尔很认真地道:“奴才知道,奴才不怕,身体本是臭皮囊,没了就没了,只有早升西天,那才是极乐净土,可以除去烦恼!”

“也许你会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李日知哼了声。

阿巴尔还是很认真地道:“那也是奴才的命罢了,生又何欢,死亦何憾!”

他的这番话李日知是不信的,说什么偷懒没有喂蛇,这要经过证实才行,不过,看阿巴尔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李日知道:“把他押到别的房间去,嘴巴堵上,双手双脚都绑好!”

成自在立即上前,把阿巴尔押了出去,阿巴尔仍旧温顺,半点也不反抗,难能可贵的是,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面带微笑,难不成这就是心有菩提,面现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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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胡乱招供

不管天竺奴是面现莲花,还是面现微笑,成自在把他扔进了另一间屋子,李日知又让人把阿允娜给带了进来。

阿允娜非常害怕,她出身低微,从小便无自由,还被人当成是礼物送来送去的,史巴依就是把她当成了礼物,送给了贺兰安闻。

李日知看了看阿允娜,道:“你知道贺兰主事是被谁害死的吗?”

阿允娜连忙摇头,急道:“奴婢不知,不知老爷是被谁害死的!”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他忽然想到了刚才天竺奴的回答,于是,他便换了种问法:“你知道贺兰主事是被什么东西害死的吗?”

他把“谁”换成了“什么东西”!

这回,阿允娜竟然点头了,她道:“奴婢知道,是那条毒蛇,它从葡萄架上爬过了墙,然后毒死了老爷!”

啊哈的两声,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叫了出来,他们可真是没有想到,只不过换了一个词,阿允娜竟然立即就招了,当然,现在也不能证明她说的就是实话,可她终于不回答说不知道了!

傅贵宝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招,那以前为什么不说实话?”

阿允娜大感委屈,她道:“以前也没人这么问过奴婢啊,奴婢也从来都是问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不会乱说话的,从小就是这么被教的,要不然哪还有舌头在!”

李日知心想:“难道是我土鳖了,这些胡人奴隶从小受的调教竟然是谁不说实话,就割谁的舌头?不过,看阿允娜和阿尔巴的样子,似乎还真的是那么回事,都温顺得很啊!”

成自在小声道:“以前听说过,似乎有些被拐了的孩子,为了防止他们说话说出家乡亲人,所以就把他们给弄哑,似乎有割舌头这一说!”

这可是特别残忍的做法了,人贩子都是残忍的凶徒,在他们身上是找不出善良的,割掉舌头或者弄哑幼儿,这些常人想想都恐怖的行为,他们却一直在做,这种行为不可饶恕!

李日知打算等会去问问许敬宗,他让成自在把阿允娜带出去,把史五车带了进来。

史五车乃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要说骨气……那实在是太奢侈了,骨气这种东西在酒喝多了的时候可以大谈特谈,但如果把刀往脖子上架,那史公子立即就跪,谁敢和他谈骨气,他就和谁急!

史五史进门之后,立即跪下,邦邦邦先磕三头,叫道:“官爷开恩,不要杀学生,学生是冤枉的啊!”

李日知笑道:“他们可都没说你冤枉,不过你自己喊冤也算正常,总不能指望别人替你喊,那你说来听听,你是怎么个冤枉法儿的!”

史五车愣住了,他摇头道:“怎么,怎么阿允娜会说学生有罪?这,这不可能啊!”一脸的茫然。

李日知用手指点着史五车,道:“你装出这副样子想要干什么,是想拖延时间么?没用的,你要是再不回答,那就要对你严刑拷打了!”

史五车哆嗦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起头来说道:“这位官人,贺兰主事的死,真的和学生没有关系,但这案子学生也有所耳闻,估计是非要找人来顶罪,才算是给贺兰主事和各位官人们一个交待,学生不傻,学生都懂的!”

李日知微微一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这样很不谦虚啊,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史五车叹了口气,说道:“学生打算杀害贺兰主事……啊,不是,是学生已经杀害了贺兰主事,这案子是学生做的,要杀要剐,要给贺兰主事偿命,就都由学生来吧,此事再与别人没有关系!”

“和阿允娜也没有关系?她可说和你有关系的!”李日知看着史五车,道:“你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认下罪,你觉得值得么?”

史五车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却重重地点了下头,睁开眼睛,道:“学生自愿,官人不必劝说!”

李日知语气中带上了好奇,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我是知道的,也时常听说一些民间男女之间的追求之事,男子仰慕女子,有送花的,有送钱的,还有送田宅的,这些我都听说过,但送命的,这个我倒是头一回听说,你让我涨见识了!”

傅贵宝也在插话道:“到底是阿允娜有罪,还是你有罪,你想明白再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史五车表情绝非作伪,他真的是很伤心,很难过,摇头道:“阿允娜没罪,别人都没有罪,如果这事非要有一个人出来当替罪羊,那么就由学生来当吧,只愿学生来世再与阿允娜重逢,平安喜乐,不再遭此生死离别之苦!”

李日知看他这副慷慨就义似的表情,就知道凶手不会是他,也不见得是阿允娜,说道:“好,那你便说说看,你是怎么杀害的贺兰主事的?”

史五车愣了愣,想了一下,才道:“我恨他霸占了阿允娜,所以便翻墙过去,毒死了贺兰主事!”

“本官问的是你怎么杀的他,不是因为什么,具体过程,怎么下的毒!”

史五车又想了想,道:“在他的酒里下了毒!”

“他并不是喝了毒酒而死,你在酒里下毒没用的!”

史五车哦了声,贺兰安闻是怎么死的,只有官府的人才知道,官府的人可不会跑来通知贺兰家的人,当然更不会通知史家的人,就连阿允娜也只知道贺兰安闻吃了有毒的酒菜而死,是酒是菜连她都主不清楚,史五车更不可能知道了。

史五车便又道:“学生刚刚说错了,其实是把毒下到了菜里!”

“哪个菜?”

“这个……学生忘记了,反正就是一盘菜!”

李日知呵呵两声,看着史五车,笑道:“是什么毒?”

“蛇毒!”这回史五车答得却快,因为家里就养着一条大毒蛇呢,这个肯定不会答错的。

“用什么装的蛇毒?”

“瓶子啊!”史五车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不用瓶子装蛇毒,还能用手捧着么,或者是含在嘴里,翻墙之后,对准贺兰安闻的菜里,卟地,把蛇毒吐下去?那他是想杀贺兰安闻,还是想自杀啊?

“谁的瓶子,是你向阿巴尔要的吗?”

史五车啊了声,这怕是要连累阿巴尔了,其实阿巴尔真的是一个好人,连累他,良心上过不去,虽然阿巴尔只是一个奴隶,但他从来没有看不起阿巴尔,他是把阿巴尔当成是朋友的。

他道:“不是,是我从他屋子里面偷的,他不知情!”

“他为什么要收藏蛇毒,他想要害谁?”

史五车此时已是满头大汗,李日知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出来,都是按着他回答的顺序来的,他都要被问得懵了,他自己的事还好回答,但别人的事他不能乱答啊!

“学生……学生说错了,那瓶毒药其实是学生自己取的毒,反正那条大毒蛇的毒很多……”

“你是怎么取的毒,用手抓住毒蛇的什么部位,它才会张开嘴,你取的是上牙的毒,还是下牙的,还是从蛇的什么器官当中取出来的毒?”

李日知家里是开药铺的,就算他没取过蛇毒,但却是听说过的,这么一问出来,顿时就把史五车给问懵了,目瞪口呆!

李日知哼了声,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在撒谎,人不是你杀的,那定是阿允娜杀的,把他拉出去,再把阿允娜带进来!”

成自在和傅贵宝立即上前,把他给拖了出去,傅贵宝还说道:“刚进屋时你说什么来着,你什么都知道,这回还骄傲不了,回答不出了吧,这就是不谦虚的下场……”

第二百七十四章 抢着认罪

史五车被拖了出去,他泪流满面,叫道:“真的是学生做的,真是我做的,我只是脑袋磕到了石头上,记不得是怎么做的了,但是我做的,不要连累别人啊……”

傅贵宝和成自在把史五车扔进了一间屋子,然后又把阿允娜给提了出来。

阿允娜听到了史五车的叫嚷,她很害怕,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奴,现在竟然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儿,她都要吓死了!

李日知看着去而复返的阿允娜,说道:“史五车说是他杀的贺兰主事,不关你的事,你认为他说的对吗?”

阿允娜就如同史五车一样,此时也是泪流满面,她道:“不关奴婢的事,可也不关他的事啊,怎么老爷的死,非要往我们身上扯呢!”

李日知摇头叹息,道:“谁让你们两个私通呢,嫌疑最大,本来要一起判的,但他非要一个人扛,也只能由他了,现在只要你说一句话,是他做的,那我们这边就结案了,你不要犯傻,替他做什么伪证,你还有大好的青春……”

阿允娜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流了下来,然后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睁开了眼睛,道:“其实,贺兰老爷是奴婢害死的,不关别人的事,只和奴婢一人有关!”

李日知笑道:“你们两个是事先商量好的吗,竟然连表情和说的话都一样,不过,本官不信,你说贺兰主事是你害死的,那你说吧,你是怎么害的他!”

阿允娜立即道:“奴婢是毒死老爷的!”

“毒下在哪里?”

“酒里!”阿允娜并不知道是哪道菜。

因为官府抓走贺兰夫人的原因是她做了菜之后,亲自端给了贺兰安闻,至于是哪道菜,或是酒里有毒,那官府可就不会说了,这种事情极有可能涉及到李氏皇族,谁会乱说,再说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贺兰夫人抵命这个结果,所以具体细节没谁会关注。

没人说,阿允娜自然不知,自然也就答错。

“那人不是你杀的了,因为毒并不是下在酒里的!”

“是下在菜里的,奴婢刚才说错了!”阿允娜改口非常快。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被她给逗乐了,这个阿允娜本来是你不问她,她就不说,你问错了,她就按着错的答,说是怕被割舌头,现在倒好,胡乱答,还答得飞快,都说女人善变,果然如此啊!

李日知也乐了,他按着刚才问史五车的方法,再问阿允娜,他道:“是哪个菜?”

阿允娜擦了把眼泪,却道:“忘记了,奴婢脑袋磕到了石头上,记不得当时是什么情况了,但老爷是奴婢害死的,这个却是记得的,和别人没有关系,也是记得的,官人不必非要往别人的身上扯!”

啊呀呀,这个女人先前看起来又胆小,又软弱,现在什么都豁出去了,竟然突然就厉害起来了!

李日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阿允娜,笑道:“你说的别人就是史五车吧,你是想着替他顶罪,是吗?”

阿允娜摇头道:“奴婢没有要替他顶罪,他本来就没有罪,是奴婢犯的罪!”

“你是从小就受过训练吧,必须问什么答什么,要是敢胡说八道,就要割舌头,你不怕本官割了你的舌头么?”

阿允娜看了眼李日知,她先是做了个紧紧闭嘴的动作,显见是很害怕割舌头,但随即却道:“官人不要费事了,直接就砍奴婢的脑袋吧!”

李日知哈地笑了出来,道:“真没看出来,原来你竟然是如此的伶牙俐齿,好吧,那便成全你吧!”

挥挥手,成自在便把阿允娜拖了出去,而傅贵宝刚去又把阿巴尔给拖了进来。

李日知看着阿巴尔,道:“你这个天竺奴,看来平常人缘不好,阿允娜和史五车都说贺兰主事是你杀的,可能是看你是个奴隶的关系,所以命贱,死了也不可惜,本官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了!”

他故意激怒天竺奴,就算是奴隶,也不愿意让别人这么鄙视吧!说罢,他盯着天竺奴,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天竺奴很不争气,让李日知失望了!

就见天竺奴脸上竟然露出了喜色,还微微点头,道:“如果能让他俩都好,那么小奴便也死得其所了,甚好,甚好!”

他的口音浓重,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确,反正就算是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也没关系,看他那一脸的满足,全套平安喜乐的表情,就知道他很愿意替阿允娜和史五车抵罪。

李日知干笑两声,只好让成自在又把阿巴尔再带了出去。

等成自在回来,李日知道:“这三个人我是拿他们没法儿了,不用严刑拷打,就统统非要认罪不可!”

傅贵宝道:“那对男女爱得死去活来,互相顶罪还算能接受,可那个天竺奴是怎么回事儿?我看他脑子里面不是进水了,比进水还严重,应该是进屎了!”

李日知道:“他满脸都是满足的样子,就连要被砍脑袋都要满足一下,那谁也拿他没办法了!”

“所以他是个屎脑子嘛,师弟,你说对不?”

成自在想了想,先是嗯了声,随即说道:“我不是你师弟!”

“好吧,你不是我的师弟,小师弟!”

李日知去找许敬宗,把刚才审问的经过说了,因为问话的时间不太长,所以许敬宗还没有离开,但也打算走了。

听了经过,许敬宗皱眉道:“要是照这样看的话,难道贺兰安闻的死只是一场意外?是那条毒蛇自己爬过去咬死了他?”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不会是咬死的,验尸的结果没有验出有伤口,而是服用了毒药,那么下官认为,有可能是毒蛇爬过了那道菜,或者咬了一口,把毒液留在了鹌鹑上,可贺兰安闻并没有注意到,他仍旧把鹌鹑给吃了,如此便中了毒!”

许敬宗是知道贺兰安闻怎么死的,是吃了贺兰王氏做的一道鹌鹑的菜肴,但具体的是怎么样的,他便不知道了,听李日知这么说,感觉有些道理,但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了,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许敬宗道:“这案子朝廷内外,虽然众人都不明说,但却也都认为是某些人针对皇后娘娘的,你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他没把李氏皇族说出来,不需要说,李日知明白,点了点头。

许敬宗又道:“可你现在调查出来是这么个结果,你让皇后娘娘怎么想呢,说不定娘娘心里会不高兴呢,你想清楚了,要不要这么上报?”

李日知大感为难,他不太明白,贺兰安闻是死于意外,并非人为害死,为什么会让武皇后不高兴,难道是人害死的才高兴?

但有一点他明白,虽然他不想参与进朝争,但他既然进入了仕途,那么就不能畏首畏尾,这不敢,那不敢,哪行!

李日知点头道:“便这么上报吧,烦劳许相了!”

许敬宗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已然是中午了,他道:“倒也不急,你便把他们三人带进来,老夫亲自审问,看看会有什么新的起色!”

等到阿允娜三人被带进来后,许敬宗一问,虽然他是中书令,但却也不比李日知强,照样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反而让阿允娜和史五车见到了面。

两个人抱头痛哭,互相安慰,要对方好好地活下去,他们都非常肯定,他们这辈子虽然没有在一起,但下辈子肯定会在一起的!

至于天竺奴阿巴尔,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盘膝坐在一边,满脸的平安喜欢,很满足的样子!

实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满足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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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鼓励攀咬

许敬宗看着抱头痛哭的一对小情人儿,说道:“既然你们两个爱得死去活来,那当初史巴依将阿允娜送给加兰安闻的时候,为什么史五车你不反对呢,只要你说喜欢她,你叔叔还能故意拆散你们不成?”

史五车哭着道:“当时学生外出,等回来之时,她已被送入贺兰府中,木已成舟,无法更改了!”

许敬宗摸着胡须,想了想,又道:“要是按你们所说,贺兰安闻的死是和你们没关系的,那么你愿意把阿允娜赎出来,娶她为妻吗?”

史五车不停地点头,那他太愿意了,这次他不会再不好意思了,上次就是因为他不好意思向叔叔开口,所以他叔叔不知道他喜欢阿允娜,便把阿允娜当成是礼物送给了别人,这次他可不能再犯上次一样的错误了。

阿允娜也没有想到峰回路转,这个看上去非常有威严的老大官,话里的意思竟是要释放他们,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这个老大官比旁边那个年轻的李官人,可讨人喜欢多了!

许敬宗保持摸胡须的姿势不变,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看着眼前的这对热恋中的男女!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有些感动,他们也觉得史五车和阿允娜不象是凶手,阿允娜胆小怕事,而史五车着实窝囊,阿允娜没被送走之前,他不敢和叔叔说,送走之后,他又不敢去找贺兰安闻索还,现在又只会哭啼!

如果不是阿允娜只是一个女奴,是不可能找到什么相亲相爱的好丈夫的,那么她看上史五车也就罢了,如果她是大唐良家女,那绝对不会看上这种窝囊废的。

而这种窝囊废连索要都不敢,又哪敢下毒杀人,实在是太高抬史五车了!

许相爷能看出这点,并且想要促成两人的美好姻缘,当真是一个有爱心又心软的慈祥老者,但这和他的朝堂大佬身份,颇为不符啊!

李日知却皱眉,心中暗想:“这两个人有罪无罪,应该先上报给武皇后才对吧,许相岂能独专,他没权力直接放人啊!”

许敬宗慈祥了片刻,说道:“你们真是一对痴男怨女啊,但却男子英俊女子美貌,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不能在一起,确是人间惨事,让人不胜唏嘘啊……”

傅贵宝和成自在连连点头,有情人终成眷属,美哉妙哉!

阿允娜和史五车也都是欣喜惹狂,两个人匍匐在地,已然要向许敬宗磕起头来,他们是欢喜,是真的感谢上面这位老大官!

许敬宗却接着说道:“但老夫却无法让你们在一起,总要有人顶罪嘛,可老夫不能让你们活着在一起,却可以让你们死在一块,尸体埋在一起,不能活着做夫妻,那便在九泉之下做一对亡命鸳鸯吧,老夫能为你们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倒也不图你们的感激!”

这番话他说得语气平缓,态度真诚,如果不是他话里的意思,那是怎么也听不出他的恶意的,只会觉得他是一位善良且慈祥的长辈!

真狠啊,许敬宗这是先给了史五车和阿允娜最大的希望,然后却突然夺走了希望,再然后把他俩重重摔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几脚,还搓了搓!

史五车承受压力的能力不行,他猛地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急火攻心,淤血上头,身子晃了一晃,当场扑倒在地,竟然晕了过去!

而阿允娜被打击得目瞪口呆,她既哭不出来,也忘了去查看史五车,只是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李日知转头看了眼傅贵宝和成自在,就见他俩也有点发愣,许敬宗确实给他俩上了一课!

转过头,李日知心想:“这就对了,这才符合许敬宗的身份,堂堂宰相不可能是邻家老汉,成人之美的事怎能指望他,实在是想太多了!”

许敬宗对于审案并不在行,但他对人心的把握却非常在行,他见阿允娜和史五车被打击得几近崩溃,心里很是鄙视,年轻人就是靠不住啊,不过是两句话而已,就让他们这般要死要活的了!

许敬宗放下摸胡子的手,等着阿允娜和史五车的情绪爆发了一下,稍稍平稳之后,这才道:“用你们的命来顶罪,这个已是必然,你们想想看,平常你们的朋友或者亲戚,再或者……就算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成,有没有姓长孙的,或者姓李的,或者姓褚的,好好想一想!”

李日知在旁听了,脸色刷地就变白了,这是在鼓励攀咬,这是要牵连啊,这是酷吏的行为,怎么可以这样,许敬宗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崩塌!

武皇后现在还没真正的掌握朝政,而真正的酷吏时代也并没有开启,而许敬宗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要和之后的那些酷吏比起来,他真的算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品德之种事情,要看和谁比较才行!

阿允娜只是一个女奴,但史五车却也歹算是一个读书人,许敬宗很是希望他能攀咬几个辉煌大姓,然而,史五车虽然窝囊,但人品却好,只是摇头,不肯攀咬别人,也许他认为,他和阿允娜之间事,为什么要牵扯别人呢!

天竺奴阿巴尔脸上也露出诧异之色,在他的心里,应该认为和毒蛇打交道更加简单些吧,人心太险恶了!

不过,好在许敬宗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趣,他是干掉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种顶级大臣的高手,对于贺兰安闻这样小官的案子,如果不是武皇后特别在意,他是连问都不会问一句的!

许敬宗摆了摆手,道:“知明,老夫要去内中书省,你带上他们三个人,同老夫一直去吧,娘娘也许会问起此事,你进宫禀报便是!”

李日知答应一声,回头示意傅贵宝和成自在,两人押起阿允娜他们,跟着许敬宗出了雍州府,前去内中书省,当然,那条毒蛇是不能带着的,只能先放在雍州府里,由差役们看管着。

许敬宗选这个时候进宫是有原因的,他知道武皇后的习惯,这个时候武皇后一定没有用膳,而他说因为贺兰安闻的事求见,那武皇后一定留他用膳,而用膳这个信息传递到了朝中,那就会成为他极受宠的凭证,那么朝中原本那些和他不对付的大臣,往往就不敢真的动手。

这种手段许敬宗玩得炉火纯青,以至于他在活着的时候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而那些和他不对付的大臣只能在他死了之后,才敢对他反攻倒算,可惜,还没反攻成功!

许敬宗活着时候风光无限,死了之后依旧无限风光,皇帝为他举哀,三天停止上朝,诏令文武百官到他家去哭丧,还一通追封,还准许他陪葬昭陵。

别管许敬宗是忠臣还是奸臣,他当大臣能当在这个份上,都是成功的,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李日知出门汇合了外面的陈英英,只能让陈英英先回家,陈英英老大不愿意,对李日知道:“你们都当了官,都可以进宫,还可以进出官府,只有我不能,只能在外面等你们,要不你这次进宫,求求皇后娘娘,求她也给我一个官当当吧!”

李日知却咧嘴道:“我替你求个官当当,你当我是谁啊!”

陈英英却道:“你长得挺好看的,去向娘娘撒个娇,说不定就能成了!”

“好……吧,那我尽量试试吧!”

李日知想象了一下如何向武皇后撒娇……画面太猥琐,不堪想象!

第二百七十六章 要如何利用这个案子

一行人进了内中书省,许敬宗交待了一番,便进宫求见武皇后了,内中书省的小吏有认得李日知的,便过来巴结,问李日知要不要吃饭。

李日知知道中书省是有小食堂的,不过那是给坐衙的官员准备的,他并不坐衙,就没资格吃小食堂的。

小吏却笑道:“李官人你得许相爷看重,一顿饭食又能算得了叙,卑职见你们共来有六人,可是人人都要备上一份饭食?”

李日知回头看了眼阿允娜他们,点头道:“要是不麻烦,那就请仁兄给准备六份吧,还没请教仁兄如何称呼?”

小吏道:“卑职也姓许,李官人稍候,卑职去去就来!”

只过了片刻功夫,许小吏便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仆役,端来六份饭菜,饭菜份量不大,但却极是精致。

这时候衙门里的小食堂,还没有变成几十年后的公厨,饭菜质量还是很好的,绝对没有难吃到把韩愈吓住,只能自称自己牙口不好,真的不能吃公厨了,并还做诗一首来辩解的地步。

傅贵宝看着精致的饭菜,心中欢喜,问许小吏道:“这便是廊下食吗?我在荥阳的时候,可是听说过的,只有朝中大臣才有资格吃这廊下食啊!”

许小吏笑道:“这不是廊下食,这是内中书省的公厨……”

“这廊下食果然名不虚传,好生精致啊!”

许小吏连忙接着解释:“官人误会了,这真的不是廊下食,廊下食是在宫里,那是给五品以上的高官享用的,由宫里的御厨烹饪……”

傅贵宝却仍旧道:“今日得食廊下食,当真是好采头,看来这是预示我要飞黄腾达啊!”

许小吏见他仍旧执迷不悟,又道:“这真的不是廊下食……好吧,官人说它是什么,那它就是什么!”

成自在却不管是什么,有东西就要吃啊,磨叽着说什么废话,他刚想要提筷吃菜,却被傅贵宝给拦住了!

傅贵宝一本正经地问道:“许官人,这内中书省可有画师?”

许小吏愣了愣,摇头道:“这里没有画师,不知官人找画师要做什么?”

傅贵宝往桌边坐好,然后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找画师来,把现在这副场景画下来,我和这些菜都要画好,嗯,我背后的景观嘛……”

他回头看了看背后的白墙,摇头道:“我背后的景观就改成宫里的廊下吧,上面还要提字,我就餐于廊下,某年某月某日!”

许小吏莫名其妙,问道:“这是为何,为什么要画这样的画?”

傅贵宝道:“拿回家去,向亲戚朋友们显示一下……”

李日知却坐了下来,道:“许官人不要听他胡说,我们吃我们的,你且忙去吧!”

许小吏哦了声,慢慢走开,心中却暗道:“这样的画倒是满不错的,不如我也照葫芦画瓢,炮制几幅这样的画,叫人送回家乡,在父老乡亲们的面前显摆显摆,反正我老家在岭南,离此千里,画上画的真假别人无从得知,至于画上的背景,更是想怎以改,便怎么改啊……”

傅贵宝看着饭菜,叹气道:“舍不得吃,要是能保存起来可有多好,送回老家去,让我爹娘也尝尝这廊下食,还要叫亲朋好友来看他们吃,做个纪念!”

成在自也叹了口气,道:“饿!”

李日提起筷子,道:“吃!”

两人不管傅贵宝,大吃起来,忙乎了这么半天,早饿瘪了,傅贵宝不敢再自叹,也吃了起来,再不吃就没的吃了!

皇宫宣政殿,皇帝李治和武皇后都在殿中,李治最近不太喜欢上朝,实际上他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只不过今天由于武皇后要说泰山封禅的事,他才会来此待着!

皇帝是真的在这里待着,纯待,无论事情的巨细,只要武皇后说了个意见,皇帝就会点头,道:“此事便由皇后作主吧!”

对此,武皇后早就习以为常了,虽然现在大多数的政朝都是她来处理,可有些事情还是要由皇帝同意的,皇帝要是不同意,那么象泰山封禅这样的大事,就没法进行,就算是走个形式,也得由皇帝点头才行。

听了一上午的事情,皇帝已然是不耐烦之极,偏巧这时许敬宗来了,皇帝站起身来,对武皇后道:“朕头疼得很,许敬宗要说什么,皇后听听便是,大事告知朕便好,小事皇后作主吧,朕要去休息了!”

武皇后送皇帝从后门出殿,目送皇帝离开,她这才转过回了殿内,对伺候在旁的童贵奴道:“让许敬宗进来吧!”

片刻,许敬宗进了大殿,见了武皇后,道:“娘娘,贺兰安闻的案子告破,他的死因有些离奇!”

他把审出来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他只是单纯的描述,没有任何的偏向,他可是老滑头,在武皇后没有下决定前,他是不会表态的,如果非要做表态,他会把李日知拉进来,让李日知表态。

武皇后听完之后,道:“这么说,这件事情,只是一场意外,是那条毒蛇自己爬过去,毒死了贺兰安闻?”

许敬宗道:“审出来的结果是这样子的,娘娘要是想问的详细些,那不如让李日知进来,他现在就在内中书省等候。”

武皇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她道:“叫他进来吧!不过,许卿,你觉得该如何利用这事呢?这次去泰山封禅的事,李家不少的人反对,想要阻止本宫成为亚献,当真是可恶之极啊!”

说这话的时候,武皇后的面上露出恼怒的神色!

对于泰山封禅武皇后是很期待的,这是提升她的政治地位的重要一步,只有这样她的地位和影响力才会进一步增长,她甚至还想要策划“二圣临朝”,也就是她和皇帝一起上朝听政,她还想要加“天后”这个尊称,她甚至还想要摄政。

可这些事情都要由泰山封禅来做基础,如果她不能和皇帝一起封禅,不能得到上天的认可,那她就没办法实施后面一系列的计划,她是女子,就算是无法雄心勃勃,但雌心勃一勃的,还是可以的嘛!

李氏皇族的人当然反对,对武皇后的雌心厌恶之极,自然而然的也就做出些让武皇后恼怒的事来!

许敬宗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武皇后才不在乎贺兰安闻是死于意外,还是死于谋杀的呢,她只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清洗一批反对她的李氏皇族,而清洗的手段就是硬说李氏皇族的人,是谋杀贺兰安闻的凶手!

贺兰安闻可是朝廷命官,不管谋杀他的是谁,都是要偿命的,这叫国法无情,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娘娘无情!

武皇后现在还没有使用酷吏,没有尝到酷吏给她带来的好处,所以现在办事还算是讲究,没脸厚到直接无中生有,只能找机会,而在泰山封禅之前,仓促之间,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的机会了。

许敬宗是武皇后的心腹大臣,所以武皇后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许敬宗道:“娘娘,这事儿简单,只需要让李日知认为这案子他破得不够完美,还有很多事情他没侦破出来,也就可以了,连让他闭嘴保密都不需要!”

武皇后却道:“是个不错的少年人,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可寒了他做事的心!”

许敬宗又摸起胡须来,转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向大殿门口。

殿门外的台阶上走来两人,前面的是童贵奴,后面跟着的是李日知,童贵奴弯着腰,进了大殿。

李日知站在门口,外面阳光透亮,少年一袭青衫,风度翩翩!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怒气冲冲

武皇后和许敬宗都看到了门外的李日知,两人一起心中暗赞,果然是少年英才,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

李日知此时心中正在梳理着案件的脉络,他虽然能隐隐猜到,武皇后可能是要利用这个案件打击一下政敌,但他只是认为如果没有李氏皇族的人参与,那么也就不用打击了呗!

他可没有想到,武皇后要想打击谁,借口可以无中生有,而过程可以随便胡编,哪有他那么实诚,还要真的去破案,去查到底谁是凶手!

忽听童贵奴道:“宣承务郎李日知觐见!”

李日知连忙正了正衣帽,踏进了大殿,对武皇后行礼,道:“微臣李日知,拜见皇后娘娘!”

武皇后看着李日知,相当满意,她本来就喜欢英俊少年,而李日知是又英俊又有本事的少年,这是很少见的,甚至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了贺兰敏之。

武皇后之所以喜欢贺兰敏之,并且有想法让贺兰敏之改姓武,成为她武家的继承人,贺兰敏之的相貌也是很大一部份原因,甚至以后贺兰敏之那么作死,武皇后也能容忍,直到最后贺兰敏之作死作得上了天,武皇后这才宰杀了他,让他去了西天极乐世界。

现在面对一个远超过贺兰敏之的年轻人,武皇后岂有不喜爱之理,何况这个年轻人还救过她儿子的命!

武皇后摆了摆手,道:“李卿免礼,来人啊,给他个座位,还有许卿!”

许敬宗笑道:“臣这是借了知明的光了!”

童贵奴搬来两只雕花红墩,许敬宗和李日知一人一只,坐了下来。

武皇后道:“李卿,贺兰安闻竟然不是死于谋杀,而是意外,这个结论就让本宫感到很意外了,具体情况如何,你且详细说来听听!”

李日知便把过程说了一遍,因为他并没有用刑,而是通过旁敲侧击,寻找线索来破的案,所以和时下常规审案的过程不一样,但武皇后却觉得,还是李日知的方法更加靠谱儿些,比那些打板子得来的结论,可信程度更高。

听完李日知的叙述,武皇后心里已经有了结论,那就这个案子,确实是一场意外,如果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谋杀,那么侦破过程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武皇后心想:“能把案子破到这种地步,李日知确实是个人才,但我不能用他的结论,有些委屈他了,需当好好补偿,是给他散官品级升一升呢,还是给个实缺,这个倒要好好想一想了!”

就在这时,外面跑来一个小宦官,这小宦官的脸上有一个巴掌印,看样子是被人给打一记耳光,这小宦官很是委屈地跑了进来。

他道:“启禀娘娘,周国公求见!”

说着话,这小宦官用手揉了揉脸,似乎是在提醒武皇后,至少也要提醒一下旁边的童贵奴,他可是受了委屈了,被周国公打了一记耳光!

但武皇后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而童贵奴守规矩得很,并不看他,这下子小宦官更加委屈了,不过,小宦官发现殿上的一个少年官员,正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他这才心中稍有安慰,对少年官员大生好感!

李日知看着小宦官脸上的五指印,心想:“你还是快点去回禀吧,要是耽误了时间,估计另一边的脸上也得挨上一记!”

武皇后皱了皱眉头,道:“让他进来!”

小宦官答应一声,觉得大家都没有关注他,更加委屈的出殿去了,脚步未免慢了些。

武皇后道:“李卿,你以为已经破了这个案子么?”

李日知微一愣神儿,心里琢磨了一下,他觉得没什么破绽,这才抬头道:“微臣以为,从疑犯的观察上,还有花园葡萄架的布局,以及那条毒蛇的习性,种种分析下来,案子的结果就应该……嗯,几乎就是这样的了!”

武皇后摇了摇头,道:“还是需要彻查的,这案子的后续你就不要管了,本宫给你安排一个新的差事,许卿,可有什么职位出缺?”

许敬宗微一沉吟,他是中书令,管的是中书省,他是给皇帝和皇后出谋划策的,管官位的是吏部,归尚书省管,有什么缺,他倒不是太清楚,但听武皇后的意思,是想给李日知安排一个实职,这得让他好好想想了!

就在说话之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贺兰敏之到了,而那个小宦官紧跟其后,再后面,竟然还有一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人,竟然是楚天强!

他们两个不知怎么会凑到一块的!

李日知看向那个小宦官,就见小宦官的另一面脸上也多了一个巴掌印,看看,他没料错吧,太磨蹭是会挨抽的啊!

再看贺兰敏之,这位有着国公爵位的漂亮男子,此时脸色铁青,眼珠子直往外鼓,显见是非常生气,这人的脾气很不好,象条疯狗一样,李日知可不想和他多做接触,便把脸扭到了一边,正好看到了最后面的楚天强。

就见楚天强蓬头垢面,头发披散,身上尽是泥土,象是在地上打过滚似的,手里还拿着他的官帽,一副狼狈之极的样子。

李日知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邻居,想要在街上打条流浪狗吃,结果被狗给咬了,那副倒霉的样子,和现在的楚天强特别相似!

象是疯狗一样的贺兰敏之,和象是被狗咬了的楚天强,两人一进大殿,就听许敬宗喝道:“楚天强,你衣冠不整,竟然还敢进这宣政殿,你是在藐视皇后娘娘的天威么!来人啊,将他乱棍打出去,关入雍州府的大牢,等侯发落!”

武皇后脸色不快,她当然是很讨厌楚天强这种行为的,而且她也极讨厌贺兰敏之的行为,看看人家李日知多懂规矩,站在门外不宣他进殿,他就老老实实的等着,这才是知礼数有教养的人,哪象贺兰敏之如此的毛躁,幸亏现在皇帝不在,否则可是大大的失礼了!

殿外的值殿武士听到许敬宗的怒喝,往里面看来,见武皇后默许,便立即冲进殿来,抓住了楚天强!

楚天强刚刚叫了声:“皇后娘娘,臣有本启奏……”就被值殿武士堵住了嘴巴,拖出殿去。

开玩笑一样,如果再让他乱喊乱叫,那就成了值殿武士失职,就要受罚了,值殿武士哪会给他叫喊的机会!

李日知站在一旁看着,就见楚天强呼呼地跑进殿,然后呼呼地被拖出去,至于什么大声喊冤,描述过程,据理力争,说服皇后,惩罚奸臣,获得升赏,等等的诸如此类的好戏统统没有上演,因为——没有机会!

许敬宗根本就不给下属反抗的机会,直接就把楚天强给投进大牢,想怎么修理就怎么修理!

贺兰敏之回头看了眼被拖出去的楚天强,并没有出声求情,他和楚天强不过是在雍州府的衙门外见着的,当时楚天强正在大门跪在地上嚎哭,见了贺兰敏之便自称对案子有重要的见解,贺兰敏之这才带他来的,现在楚天强惹恼了武皇后,他却是不会为之求情的!

贺兰敏之给武皇后行礼,道:“外甥见过姨母!”

武皇后却道:“这里是宣政殿,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贺兰敏之只好又道:“臣贺兰敏之见过皇后娘娘!”他知道惹姨母武皇后不高兴了,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的。

贺兰敏之转过身,一指李日知,道:“他是个奸臣,他想要害死臣的婶娘王氏,非要说是婶娘杀害的叔叔,臣要和他决斗!”

李日知啊地一声,决斗!和我?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朝散郎和长安县县丞

李日知看着眼珠子发红的贺兰敏之,微微撇了撇嘴,以示不屑,道:“这位郎君,不知姓甚名谁?”

贺兰敏之大怒,李日知和他是见过面的,而且两个人还吵过架,怎会不知姓名,再说就算是当时不知,事后难道还不打听么,竟然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贺兰敏之,实在是太过藐视他了!

贺兰敏之最受不了的就是被蔑视,他吼叫道:“本公贺兰敏之,你听清楚了么!”

武皇后在上面皱起了眉头,对于这个外甥,她是报了很大希望的,希望他能改姓武,并且继承武家的香火,不过贺兰敏之的种种表现着实让她不满,尤其是现在,简直是个莽夫,冲动易怒,实在让人失望。

许敬宗在旁一言不发,表情严肃,他当然知道贺兰敏之在武皇后心中的地位,他也不会得罪这么一个人的,但要说他多么看得起贺兰敏之,那就还是算了吧!

李日知恍然大悟,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脸上表情真挚,道:“原来是周国公,下官李日知见过国公,如有失礼之处,还望国公见谅!”

“你——”贺兰敏之一口怒气没喷出来,憋在了心里,那股难受劲儿就象是岔气了!

许敬宗微微一笑,贺兰敏之不过一匹夫罢了,而李日知却是今科第二名,如果没有太子凑热闹也参加了考试,那么李日知就是第一名,这样的人才,岂是贺兰敏之能比的。

武皇后心中也想:“敏之这孩子,有些草包了,不过,长得还是不错的!”

贺兰敏之更加愤怒了,李日知越恭敬,他就越生气,其实他并非是真的草包,只是性格乖张而已,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但并不是傻子,李日知不怀好意,他还是看得出来,只不过,他就是忍不住!

贺兰敏之大声对李日知道:“你这奸臣,某要杀你祭天!”

贺兰敏之和贺兰安闻的关系很好,他也很尊重王氏,并且他根本就不相信婶娘会杀害叔叔,这明显是李氏皇族的阴谋,但他却又找不到主使之人是谁。

李日知告诉贺兰福去通知他,贺兰福当然第一时间就去了,但他却没把话说清楚,所以贺兰敏之先入为主,认为李日知也是来“欺负”贺兰家的,李日知姓李啊,那肯定和李氏皇族有点关系!

贺兰敏之心急火燎地跑到了雍州府,却没有见到许敬宗和李日知,听说去了内中书省,他便想赶着进宫,可却在门口,看到了楚天贵。

楚天贵是认识贺兰敏之的,但贺兰敏之却不认得他,楚天贵知道他要是再不挣扎一下,那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他也顾不得再帮着什么李氏皇族了,立即去抱贺兰敏之的大腿,胡说八道一番,让贺兰敏之误以为李日知想要致王氏于死地,他岂能干休,立即便进宫来了。

贺兰敏之大叫要杀李日知祭天,李日知却摇头道:“周国公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要非说下官是奸臣,那你杀奸臣祭天,这就是对上天的不敬啊,你应该杀忠臣祭天才对,下官看国公你就是一个大大的忠臣,不如自尽……”

贺兰敏之几乎要气迷糊了,打嘴仗他怎么可能是李日知的对手!

武皇后啪地一拍桌子,喝道:“贺兰敏之,不要胡言乱语,李卿几时说过要杀王氏,你不知内情,胡乱叫喊什么!”

在武皇后的心里,贺兰敏之还是一个孩子啊,是孩子就难免犯错,只要能知错就改便好,不过,李日知如此一个少年英材,被贺兰敏之当众吼叫,却也是受了委屈,当好好补偿才好。

瞬间,武皇后就决定了,她本来想给李日知一个高些的文散官名头,或者一个实职差遣,但现在她决定两样都给了。

武皇后道:“李日知破案有功,案子能查到一半,已然是超乎本宫的预期,本宫当有赏赐,晋李日知为朝散郎,补长安县县丞实缺!”

许敬宗心想:“长安县县丞出缺了吗?”

李日知可没想到自己会升官,他刚刚当了承务郎才几天的工夫,现在又升为了朝散郎,还能当县丞,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今科的新进士当中,他算是一飞冲天了,难道说这是因为他和太子殿下是师兄弟的关系?

先别管为什么,先把恩谢了,把实际好处拿到手再说!

李日知上前一步,大声感谢,武皇后冲他和颜悦色地道:“李卿,你先回去准备吧,明天便去长安县里上任!”

童贵奴亲自送李日知出了宣政殿,还叫了一名宦官管事,专门陪着李日知去办手续。

贺兰敏之却大惊失色,虽然他一向都很作死,但他却知道自己能活得如此嚣张的原因,就是因为姨母的宠爱,如果失了姨母的宠爱,那他就是个渣,姨母不但没有责怪李日知,还给他升了官,这是不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啊!

现在的贺兰敏之还没有几年后的疯狂,他现在还是分得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立即就老实了下来,委委屈屈地道:“姨母,您这是不相信孩儿说的话么!”

武皇后见外甥老实了,似乎眼中还有泪花,她的心也软下来了,叹道:“敏之,你太鲁莽了,事情没有搞清楚呢,就胡乱发脾气,实在让姨母失望,让童贵奴送你出去,你好好反省一下!”

贺兰敏之只好告退,由童贵奴送他出宫,半路上童贵奴把案子的经过说了个大概,他和李日知交好,当然要向着李日知说话了,这事摆明了是贺兰敏之误会了,他不但不应该责怪李日知,反而应该感谢才对。

可惜,贺兰敏之这个人的性格很是乖张,甚至还可以称之为乖戾,听了童贵奴的解释之后,竟然还是暗恨李日知,就因为李日知对他没有毕恭毕敬,并且竟然还要迁怒童贵奴!

到了宫门口,贺兰敏之对童贵奴竖目道:“你这个奴才,你收了李贼多少好处,竟替他说好话,某看你也不是个东西!”

说罢,他一甩袖子,便在宫门口骑上座骑,直奔大街而去,也不管会不会撞到人,骑着马就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完全不把路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童贵奴眼望贺兰敏之的背影,他脸上肌肉跳动,心中暗恨,这个狗娘养的畜生,竟然敢管他叫奴才,他现在可是中御府太监,是太监,太监是臣,不是奴才!

童贵奴心中暗道:“贺兰猪狗,早晚有一天,本监要让你死得很难看,非常难看,你千万别让本监等到机会!”

童贵奴怒气冲冲地往回走,在路过内中书省时,竟见李日知站在路边,微笑着冲自己行礼,他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知明,你怎地还在这里?”

李日知笑道:“下官是在这里等大监,想求大监一事!”

虽然在称呼方面,可以叫得更加亲切一些,但客气归客气,实际上官场中人还是称呼官名更好些,只有这些关系才能更加长久的相处好,尤其是对宦官这种人,更需如此!

果然,童贵奴听李日知称他为大监,心情瞬间变好,单手抚胸,他也就是没胡子,要不然非得学许敬宗那样,摸来摸去不可,他刚才被贺兰敏之气得不轻,比较之下,越看李日知越顺眼。

童贵奴道:“是什么事情,你且说来听听!”

李日知道:“这次破案有个人帮了很大的忙,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奈何她是个女子,不能在朝中为官,只能做女宫,所以下官想要求大监,看能不能求求娘娘,赏她个女官的职位,让她能继续为娘娘效劳!”

童贵奴顿时乐了,笑道:“红颜知己?”

第二百七十九章 掌珍女官

李日知大大方方地道:“算是吧,从小就认识的,交情极好,只不过她没有个身份,也没法进宫,或者进衙门,做起事来颇多不便!”

童贵奴笑道:“就算她有了身份,进出大内,也还是不方便的啊,仍需备注,嗯,当然出入衙门应该是不必备注的。”

童贵奴眨巴眨巴眼睛,想着宫里哪个女官得罪他了,可以借此机会罢职,然后换上李日知的红颜知已。

片刻,童贵奴道:“本监这里有个掌珍女官,为人脾气暴躁,经常和本监顶嘴,非常的不是个东西,本官看她就快要把宫里的珍宝弄丢了,等她一犯错,本监立即就重重地责罚她,然后让你的红颜知己顶她的位子!”

李日知哦了声,感觉有点儿尴尬,为了给陈英英求个官,就得让一个女官犯错,这好象有点儿说不过去,赶情女官的位子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得出缺才行!

童贵奴看着李日知,乐了,道:“知明,看你的样子是心软了呀,这是何必呢!反正本监估计,那个混帐东西今晚就得犯错,反正惩罚她是肯定的了,空出来的位子你不要,有的是人要,你想清楚啊!”

“要要,那当然要!”李日知明白童贵奴是要找那个女官出气,这没办法阻止的,和他也没关系,他又问道:“那,今天晚上就能出缺儿?要不要告知皇后娘娘一声,毕竟女官是宫里的差事!”

“放心好了,那个混帐东西今晚肯定会弄丢东西,你明天就带着红颜知己来找本监就成了,这种小事,乃是本监职责所在,无需告知皇后娘娘!”

掌珍女官是正八品,正是归童贵奴管辖,这么小的女官补缺升降,哪可能去问武皇后,未免小题大作了。

掌珍女官是干什么的,以后再问不迟,李日知对着童贵奴深施一礼,道:“下官多谢大监!”

童贵奴点了点头,又单手拍了拍胸口,心中满意,还是李日知懂礼数,哪象那个贺兰敏之,粗暴无礼,简直就是一只孽畜!

李日知告别了童贵奴,又回了内中书省,他把阿允娜、阿巴尔、史五车三人交给了内中书省的小吏,至于小吏们是怎么处置这三个人的,那他就无权干涉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陪着李日知出门,两个人都是兴奋异常,李日知又升官了,升得超快的,这证明他俩也能跟着借光,进了长安县之后,还不得给他俩安排个实缺差遣么!

成自在问道:“师兄,那个贺兰敏之太粗暴了,他要是真的和你决斗,那该怎么办?”

李日知笑道:“决斗这种事情,就是比谁有本事,也不只是打打杀杀的,他提出要决斗,但怎么个比法,就应该由我提,我要想赢他易如反掌!”

“师兄要和他比什么?”

“我看比吹牛就行了,他一定吹不过我!”

三人哈哈大笑,出了宫门之后,李日知道:“我觉得皇后娘娘似乎不太相信我破的案子,说是案子里面会另有凶手,你们觉得呢,这案子我是不是破的有些草率?”

傅贵宝道:“草率这个算不上,但离奇是肯定的,说实话,要是让我接受这么个结果,我恐怕也难,毕竟一条毒蛇自己爬到隔壁去,把一个朝廷高官给毒死了,怎么着都象是瞎白话,糊弄人的啊!”

成自在想了想,却道:“不算离奇啊,我以前打猎的时候,比这离奇的事都见过,我还看到过驴咬死狼的呢!”

“你那是神驴吧!”傅贵宝笑道。

李日知道:“我们回一趟雍州府吧,把那条毒蛇拿着,去史家看看,这条毒蛇会不会真的自己爬过去,咱们把当时案发时的情景还原一下!”

三人回了雍州府,把那条毒蛇拿走,毒蛇放在这里根本没人敢动,反正本来就是他们拿来的,现在他们拿走,并没有人拦着。

他们先是返回了陈府,李日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还说为陈英英求官了,是掌珍女官,到底是干什么的不太清楚,反正是女官。

阿英英大喜,她立即派人去打听,掌珍女官是干什么的,打听到后,立即回报!

等李日知说到他有可能得罪了贺兰敏之时,陈英英道:“日知,要不要我花钱找几个轻侠,在街上堵住那只贺兰孽畜,直接把他给打死算了!”

李日知笑道:“你吹牛的样子如此严肃,让我感觉你在说真话一样!算了吧,贺兰孽畜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打死就不必了!”

“半死呢?”

“你真要派人打死他?”

“没有啊,我只是这样说,希望能让你的心里好受一点,毕竟人家是国公,你只是一个还没上任的小县丞,在心里想一想暴打贺兰孽畜,认为自己占了上风,也就可以了呗!”

陈英英很认真地安慰着李日知。

李日知叹道:“好吧,我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怎么战胜他了,还能怎么办呐,人家可是国公,武皇后的外甥啊!”

说说笑笑,他们用过了饭,这时候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说掌珍女官是正八品的品级,主要是负责保管皇宫里的珍宝,属于是个闲职,因为真正管珍宝的人是宦官。

所以这个女官的位子,往往是让一些贵夫人,或者是没有出阁的豪门少女来兼职,这样可以在武皇后出游时,跟在后面,捧个玉器什么的,这也是身份的象征嘛!

不过,如果珍宝丢失,或者在使用时有所损坏,那背锅的人往往就是掌珍女官,但这种事情极少发生,除非是故意整人。

并且在现在这个时期,漂亮的女官有品级,却不用当值,这是武皇后的命令,因为她现在正怀着孕,可不想有哪个漂亮女人趁虚而入,夺了皇帝对她的宠爱,所以现在的女官长相一般的可以进宫当值,而漂亮一些的,那真是干拿一份俸禄,什么事都不用做的!

陈英英相貌极美,所以她就算是当上了正八品的女官,却也不用天天进宫当值,就算要当值,童贵奴也不会把她往武皇后或者皇帝的身边派的,可以说武皇后和皇帝根压儿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漂亮女官。

李日知打算明天就去找童贵奴,把陈英英的事情搞定,不过今晚他打算先把贺兰安闻的死因完全搞清楚。

吃罢饭后,李日知带着三人还有一众家丁,前呼后拥地又去了史巴依的府第。

史巴依在家里正后悔呢,如果他早知道侄子喜欢阿允娜,那他肯定不会把阿允娜送人的,他府里美貌歌姬有好几十人,换一送给贺兰安闻不就行了,哪成想送错了个女人,结果弄出这么一件祸事来,也真够倒霉的了。

史巴依现在还认为是阿允娜和史五车私通,然后害死的贺兰安闻,并没有人给他讲案情,他自然就会乱猜。

有管事来报,说那位李官人又带着一大群人来了,气势汹汹,比上次还要威风!

史巴依本来就胆小害事,听了这话,几乎当场吓病,他把心一横,叫家丁从地窖里抬出两大箱的金银珠宝,又找了非常美貌的混血的少年和少女各一对,打算送给李日知,只求李日知不要再折腾他了!

不等史巴依出门迎接,李日知带着人直接就进了前院,他打算去后花园查看一下,而且还派人去了隔壁,让贺兰家的人把案发那天的酒菜预备好,这样才好还原当时的情况。

可却见后面快步走出史巴依,就见史老爷到了近前,卟通就给李日知跪下了,叫道:“李官人,还请高抬贵手!”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只大箱子

李日知用力拍了拍墙壁,那条大蛇感受到了震动,也不知它是害怕,还是以为主人在召唤它,并不在葡萄架上多做停留,而是返回了史家这边,爬下了葡萄架,慢慢游动回了竹篓旁边,钻进了竹篓里面!

这条大蛇非常“听话”,没什么危险,就是从竹篓里面钻出来,在花园里面逛了一圈,对着鹌鹑流了些口水,然后又钻回了竹篓里面,非常“乖”,就差自己把竹篓的盖子盖上了!

李日知趴在墙头上,看完了整个过程,半晌无语,他并不是非常相信天竺奴所说的话的,认为天竺奴说的话里面,很有一些神话色彩,而且看天竺奴脸上那副总是不知所谓的平安喜乐表情,也感觉他不象一个正常人!

但现在他信了,天竺奴阿巴尔还真不是胡说八道,这条有着巨毒的大蛇,果然可以自行爬去隔壁,可这也说明天竺奴失职,没有看管好大蛇,所以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就算他再平安喜乐,也一样要被砍脑袋的!

傅贵宝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就算别人怎么和我说,我也是不信的!”

陈英英却道:“哼,现在反过来,你去和别人说,别人却也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李日知嗯了声,他估计他是没法让武皇后或者许敬宗来看毒蛇表演的,所以就算他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会相信,除非让他们派出心腹来观看,可就算是心腹来了,看过了,把真实的情况带回去了,又能如何呢?

武皇后似乎不太关心有没有凶手,她好象只关心凶手是谁,而这个谁却是要由她亲自来定的!

李日知还是能猜出来的,他也没法改变,人在官途,身不由己,当官真累啊!

颇有无力感,他叹道:“真累啊!”

傅贵宝连忙点头,道:“是累啊,硌屁股啊,这墙头上的砖头太硬了!”

李日知跳下了墙,然后扶了陈英英一把,让她也顺利下来,成自在跳下来后,立即跑到竹篓跟前,把盖子盖上,免得大蛇再自己跑出来。

从后花园出来,回到了前面,李日知见史巴依在正堂里走来走去,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焦躁,不但颇颇跺脚,甚至还有打自己嘴巴的动作,看样子是很悔恨!

李日知道:“史巴依,本官查完了,是这条大蛇自己爬到隔壁去的,但……”

停顿了下,不知武皇后是怎么想的,李日知觉得这时说话还要留三分才行,便又道:“但这案子接下来要怎么查,就不是我能管的了,是不是有人指使,这个……你就等通知吧,或者去长安县衙门里问!”

史巴依如同五雷轰顶,身子晃了晃,几乎晕倒,他的儿孙们连忙上前扶住,史巴依苦笑道:“李官人说得轻松,衙门口里小人哪有熟识的人,如果有的话,小人何至如此担惊受怕啊!”

李日知道:“你可以去试试,也许有呢,以前没有,又不能代表以后也没有!”

说罢,他带着人离开,把史巴依送的金银珠宝带走,但那两对美貌的混血少男少女,就还是给史巴依留下吧!

送走了李日知,史巴依被儿孙们扶上了床榻,他的长子问道:“父亲,要不然咱们离开长安吧,返回草原去,长安这里实在不是我们这种没权没势的人可以待的!”

次子却道:“离开?现在还离开得了么!如果现在离开,官府必会说咱们心虚要逃,那时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

一个孙子端来碗酥油汤,史巴依喝了口浓浓的汤水,精神稍稍恢复了些,这才说道:“老二说得对,不能逃,只能找人疏通,那位李官人让咱们去长安县打听,那咱们就派人去,也许事情会有所转机!”

史家的儿孙们却一起摇头,史老爷想得太简单了,那可是官府啊,官员们对史家这样的人家只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各种鄙视看不起,另一种是当成肥羊来宰,这两种情况都不怎么样!

李日知出了史家,陈英英问道:“日知,怎地不和他们明说,就说你是新县丞,也好让他们好好巴结巴结!”

李日知回头看了眼史家的大门,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可能不会涉及到他家,但他家破财消灾是必定了,如果他们来找我,我就帮帮他们,如果不来,那么便自求多福吧!”

傅贵宝道:“这就是命啊,不服是不行地,做人就得要认命!”

成自在却道:“师兄,这些金银珠宝怎么办,是要分给穷人吗?但咱们要是这么拿回家,要是被人发现,硬说这是咱们受贿得来,那可有嘴说不清了!”

李日知道:“不如这便去一趟长安县吧,我在那里也算人头熟,行把这些财宝入库,至于如何使用,可以和彭县令商量着来。”

因为这两箱财宝只能在公家的地方过夜,所以他们只能转道去长安县,等他们到了长安县衙门时,天色早就大黑了!

李日知认识守门的差役,说了原由,当然他没说自己成为县丞的事,毕竟正式公文还没下来呢,只说有两箱东西要存放在县令的公事房里。

差役知道李日知很受县令的器重,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事一桩,当然要卖这个人情,便让他们把箱子抬进了县令彭季的房间。

李日知还把那只装着大蛇的竹篓放在了衙门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条大蛇,估计大蛇难逃一死,或被炖了,或被烤了,扒皮抽筋,蛇胆泡酒,必去阴曹地府无疑。

办完了这些事,四人便回转陈府,该干嘛干嘛去了!

今天,贺兰敏之从宣政殿出来后,认为自己受了武皇后的轻视,先是骂了一通童贵奴,然后便找了家大酒楼,叫了几个美貌小娘陪着,大喝一通,喝多了耍酒疯,打骂小娘,把肚子里的火气都发在了女人的身上!

之后他又吐得满屋子都是,美貌小娘都躲得他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贺兰敏之醉倒在木榻上,昏睡到了天亮。

等贺兰敏之醒来之时,发现外面天色还没放亮,他坐起身,只感头痛欲裂,忽地想起那个敢不给他面子的李日知,心中更加烦躁,他本来就是一个做事不记后果的人,现在恨上了李日知,便想要报复。

外面他带来的仆人见他醒了,连忙进来,道:“郎君,可是要回家吗?”

贺兰敏之摇头道:“却不回家,你去打听一下,就是那个李日知,他到底住在哪里,某要去他家里,好好玩耍玩耍!”

仆人倒是知道李日知,只是不敢确定,问道:“郎君说的可是新科进士李日知,咱们在贺兰府见过的那个?”

“除了他还有谁,此人太过嚣张,某要好好地教训他一下,最好是他家里有姐妹,某不介意玩弄之!”

仆人深知贺兰敏之的为人,那就是一个色中饿鬼,他嘿嘿干笑两声,道:“坊间不少人传言,说那位李进士前段时间经常去长安县衙门,可能是彭县令的亲戚吧,很受彭县令的照顾,要不小的去那里打听打听?”

贺兰敏之奇道:“他是彭季的亲戚?好,那咱们便去彭季那里,堵不着他,就堵彭季!”

他宿醉难受,叫仆人拿水来,咕咚咕咚灌了满一肚子,这才出门,带着仆人,气势汹汹地赶去长安县,等到了衙门时,天刚蒙蒙亮,县里的官员们还没上值。

贺兰敏之直接进入衙门,闯进了彭季的公事房,入目第一眼,便看到了屋子里面放着的那两个大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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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绝招

彭季顿时一愣,他道:“两箱珠宝,李县丞你是要行贿本官?那应该在半夜送到我家去,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李日知连忙呵呵两声,道:“县尊说笑了……”

“你听出来就好!”

“县尊,那位胡商史巴依,就是那个住在贺兰主事隔壁,自称是阿史那族人的胡商,因下官连着去他家查案,所以他便送了下官两箱珠宝……”

李日知把经过说了一遍,那条大蛇的事情说出来还真怕别人不信,不过,彭季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听罢只是摇了摇头。

彭季道:“这个案子究竟谁是凶手,真不是你做个推演就能得出结论的,谁是凶手,有多少凶手,要看上面的想法了,你我这个品阶的官员,无能为力!”

说了这话后,彭季又感觉有点打消李日知的积极性,毕竟这么年轻又这么能干的进士并不多见,年轻就是本钱啊!

彭季便又道:“但你能主动去查个究竟,这比别人要强上许多了,只要好好做,那么前途不可限量,本官这可不是敷衍你,是说的真话,只要你一直努力做官,那到了本官这个年纪,何愁不立于朝堂之上,不被尊称一声宰相呢!”

李日知笑道:“这个……家学渊源,其实,下官最擅长的还是卖药!”

彭季哈哈大笑:“顽皮,卖药的,劫道的,这是民间最赚钱的两个营生,不过,这两个营生都怕当官的,所以还是要好好当官,只有做官才是正途!”

李日知连连点头,又道:“那这两箱珠宝,县尊要如何处置,是被差役给送到库房去了吗?”

彭季皱眉道:“这个得叫人来问问,我也是刚到,和你脚前脚后进的屋子。渭水有段河口道淤堵了,这笔钱正好可以疏通河道,造福百姓!”

彭季叫来衙役,可衙役却并不知道那两只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说刚才贺兰敏之来了,不知有什么事,但走的时候却把两只箱子抬走了,看方向象是去了皇宫!

彭季奇道:“贺兰敏之?此人与我不熟,他来找我要干什么,而且还敢抬走箱子,不告自取,这是偷盗啊!”

李日知有些尴尬地道:“可能是下官得罪了他吧,这人颇有些莫名其妙,竟然会找到这里来!”他把怎么遇见的贺兰敏之简单说了几句。

彭季嘿然道:“这个贺兰敏之十足草包一个,但却极有女人缘,非常得武皇后的宠爱,还有一些年轻女子看得上他,真是不知所谓!”

彭县令说这话时,满脸的愤愤之色,仿佛年轻女子只看上贺兰敏之这样的草包,实在太不象话了,为什么没有看上他呢,他可是中老年有为——大大的有为!

见上司似乎很介意这事,李日知只好道:“不错,这些轻浮女子都太过份了。县尊,那个草包是不是去皇宫告下官了呀,他肯定是以为这两箱珠宝是下官贿赂您的,他想连您一起告!”

彭季重重地哼了声,看着李日知,道:“你不用激本官,就算你不拉本官下水,本官也要去会一会那个草包,他偷了胡商捐给本县修河道的善款,本官岂能与他善罢甘休,为民请名,定要与他理论,你和本官一起进宫!”

李日知连忙点头,看看,老官僚说话就是不一样,瞬间就给贺兰敏之定了偷窃之罪,并且自称是为民请命,这是要进宫刷声望啊,彭县令很有进取心,这是要争取进步啊!

两个人立即前往皇宫,彭季是五品官,品阶是够的,又是实权县令,就算是大朝会他也有资格上朝参政,就算不是大朝会,他也有资格进内中书省,当然需要通禀,可这并不是难事。

彭季说要向许敬宗汇报修渭水河道的事,走了个形式便进来了,还带了李日知进来,至于修河道的事不去找工部,却跑内中书省来,倒是没人问他!

等进来之后,便看到正在和一群宦官厮打着的贺兰敏之了,彭季当即大喝一声,吓唬吓唬贺兰敏之!

李日知在旁看着却是摇头,心想:“这个贺兰孽畜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就这么点儿能耐,竟然同一群宦官打闹,还没打过,不够爷们,太娘!以后不要叫他贺兰孽畜,也不要叫他贺兰草包,干脆叫贺兰小娘算了,倒也贴切!”

彭季大喝之后,贺兰敏之看了过来,他和彭季不熟,也从来没有把一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但他认得李日知,李日知对他不够恭敬,而且嘴皮子上的功夫太厉害,可谁规定只能打嘴仗的。

这时候的贺兰敏这怒气勃发,反正已经动手了,那便一不作二不休,他甩开一众宦官,冲着李日知便冲了过来,打算动手,用拳头和李日知讲讲道理!

对方已经打过来了,是上去迎战,还是战术迂回,先避避风头,这是一个难题目,但有些话却是要先讲清楚的!

李日知大声道:“贺兰国公,你这是要干什么,看你的样子,是想要动手打架么?本官奉劝你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记得这句话,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贺兰敏之一言不发,双手握在一起,指关节被他捏得发出嘎巴嘎巴的轻响,看来他是想狠狠地痛打李日知一顿了。

有这么大的仇恨么,至于么!

李日知站在当场,一动不动,斜眼瞥着贺兰敏之;这种眼神让贺兰敏之很受伤,竟然有人敢瞧不起他,这让他无法忍受!

不过是十数步的距离,眨眼就走到了,贺兰敏之挥拳就要打向李日知,谁李日知站着不动了,象个木头桩子似的,木头桩子就是用来打的啊!

可就在两人相距三步之遥时,李日知忽然鼓起腮帮子,卟地一声,吐出一口不稀也不浓的痰,这口痰吐出,啪地一声,正中贺兰敏之的眉间正中,然后顺着鼻梁往下滑动,瞬间就滑到了嘴唇上!

这下子把贺兰敏之给气得晕了,是真的晕了,他顺手一擦,手上全是痰,真是恶心之极,他哪受过这种肮脏气,气血瞬间上涌,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正好就摔在李日知的脚前。

转瞬间,整个宣政殿周围静悄悄的,大家都震呆了!

宦官们:高手,这招简直无敌了!

彭季:果然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比动手狠多了!

童贵奴:大招,刚才我怎么就没想到!

宫女心想……远处有看一个热闹的宫女:坏人,竟然敢对贺兰哥哥脸上吐口水!

贺兰敏之气血冲头而晕,但也只是晕一下罢了,摔倒在地后,随即便清醒过来,也不用人来救助他,便想要爬起身来,他一边擦脸,一边咒骂,等站起身来他便想要扑上去!

李日知转身就跑,边跑边叫:“杀人啦,有人要谋杀朝廷命官!”

李日知跑得飞快,贺兰敏之在后追赶,却压根追赶不上,而且此时宦官们反应过来了,一起上来围追堵截,又对贺兰敏之拉拉扯扯,贺兰敏之想要打到李日知,就要先打散这些宦官,但这是不可能的!

有的宦官还叫道:“你不是骂额们是妖人么,那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妖!”

宦官们不怕贺兰敏之秋后算帐,一来贺兰敏之现在还只是个嚣张的纨绔罢了,还没几年后的小小权势,二来只要童贵奴护着他们,那他们就没什么好怕的!

童贵奴叫道:“叫羽林军进来,把这个闯宫的人……”

叫到一半,他觉得这事儿不能扩大,毕竟贺兰敏之是很得武皇后宠爱的,还是先进去禀告一声为妙!

就在这时,有人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混乱?”

李日知回头一看,竟然是太子李弘,李弘脸上的表情很不高兴,也不知是对谁不高兴。

第二百八十四章 斥责

李日知连忙上前,行礼道:“臣李日知见过太子殿下!”

李弘看向李日知,脸上的表情这才变好了些,他道:“知明,孤听说你当上长安县的县丞了,还没有向你道贺呢!”

李日知连忙道:“谢殿下,臣还没有上任,却碰上了件糟心事,实在是一言难尽……”说着话,他转过头看了眼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这时候已经老实下来了,他虽然嚣张,但也只是和普通臣子嚣张,对上了太子李弘他便没资格嚣张了,当然,他做出丧心病狂的事,那也是几年后的事,现在他可不敢当着李弘的面得瑟。

贺兰敏之也上前给李弘行礼,叫了声道:“臣贺兰敏之见过殿下!”

虽然他俩算是亲戚,但却没表哥堂兄的乱叫,李弘不喜欢贺兰敏之,表现得很明显,贺兰敏之心里清楚,他也算是个骄傲的人,并不是非要往李弘的跟前凑合。

贺兰敏之的生活经历,使他的性格乖张,同样,李弘的生活经历,使他的性格方正,性格相差太大,所以平时他们见面也就是保持一下礼仪,要说多亲近,那是纯扯淡。

李弘不喜欢特立独行的人,所以他挺瞧不上贺兰敏之,尤其是现在贺兰敏之衣冠不整,模样颇有狼狈,还跟一群宦官拉拉扯扯的,简直就是有失体统!

只瞥了贺兰敏之一眼,李弘便对李日知道:“既是一言难尽,那慢慢说不迟,孤今天有事,正好要去见父皇母后,知明,你为何来这里?”

李日知知道李弘心软,是一个能感受,也愿意感受民间疾苦的人,便“实话实说,专挑重点地说”,他道:“臣听说渭水有河道淤堵,给百姓生活带来不便,如果夏季雨水过多,还有发生水灾的可能,为了防患于未然,不让百姓遭灾,所以臣募集到了一笔善款,放在了两个箱子当中,想要辅助彭县令修河道,却不成想,这笔善款被人给偷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彭季,示意这时候该彭季上来说话了,李弘也看了过去。

彭季刚才没有第一时间上来,只是站在不远处对着李弘拱手行礼,见李弘看过来,他便上前两步,道:“李县丞所言不虚,前段时间他看臣熬夜办公,便问起缘由,臣便和他说起过渭水河畔百姓的生活,想要帮助他们,可县里的经费却颇紧张,不想李县丞记在心里,昨天竟筹得了一笔善款,正要和臣说这笔善款该如何使用,却不成想装善款的两个箱子被人偷了,只好出来寻找,却不成想在这里找到了那两只箱子,但臣和李县丞终究是文官,不擅打斗,所以这善款现在还没有要回来……”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贺兰敏之,这一眼可把贺兰敏之给惹毛了,一下子就怒了起来,正中圈套!

此时,就能看出来官场上的经验了,谁是老滑头,谁是小新嫩,谁是二百五!

李日知是小新嫩,他只不过是把事情的过程反过来说,吹嘘一下自己的功劳,真实的过程应该是先有两箱珠宝,然后才说起修渭水河道的事;他反过来先说修河道,然后说有了这两箱珠宝。

听了这话的人会认为李日知是个好官,心里装着百姓,并且有能力办好事,并且他不独揽功劳,还抬了一下彭县令,这叫做团结同僚,是好官,懂做人!

而彭季更高一筹,他不但给自己表功,熬夜办公心系百姓,也抬了一下李县丞,而且最后还不指名道姓,却让大家谁都明白的前提下,狠狠踩了一脚贺兰敏之,如果这时候贺兰敏之不能好好地解释清楚,那便会引起李弘极大的反感。

要想坑贺兰敏之,不需要让他受多少的惩罚,只需要让太子对他有不满的情绪就可以了,这就算完成任务!

至于谁是二百五,那看谁急眼呗,急了,就输了!

贺兰敏之怒道:“你们两个不要血口喷人,谁知道那是善款,你们两个说得动听,某却说那是贿赂,是李日知送给彭季的贿赂,想要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日知道:“你在哪里发现的两个箱子?”

“就是在彭季的公事房里,衙役说是你半夜送来的,你还想狡辩么!”

李日知问得飞快:“哪个衙役,你能说出姓名来吗,不会是你杜撰的吧!”

“看到的人多了,不是哪个,是所有的衙役,都可以为某做证!”

贺兰敏之能感觉出来李日知是在狡辩,他很愤怒,认为自己为朝廷抓出了两个蛀虫,可这两个蛀虫竟然还敢反咬一口,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了。

然而,贺兰敏之虽然认为自己非常有理,可李弘听了之后,再看向他的眼神却更不满了,甚至还有了一些嘲讽!

刚才李日知和贺兰敏之的问答,虽然才几句话,可李弘却听出来了,李日知和彭季完全有理,贺兰敏之是在无理取闹。

贿赂不往家里送,却往公事房里送,还让一大群的衙役看到了,这是在说李日知傻,还是在说彭季傻,还是在说整个长安县里的衙役都傻,难不成是在说听到这个事的李弘傻吗?

李弘有些厌恶地摆了摆手,道:“贺兰敏之,你要是认为这件小事是真的,那就去尚书省报给吏部吧,让吏部转给刑部去查,不可在这里喧哗,竟然还动手打架,太不象话了,不要以为母后喜爱你,你就可以如此放肆!”

“某没有——”

贺兰敏之只感胸里憋了口恶气,这口气把他憋得不但胸口疼,全身上下都疼,今天他被李日知吐痰吐得满脸都是,还没打过一群小宦官,被彭季告刁状,现在又被李弘训斥,他这一辈子受过无数的委屈,但一天之内受了这么多的,还头一回,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暴发了,受不了了,要疯!

李弘却对李日知招手,道:“知明,走,和孤一起进宫去见父皇母后,说一说清理河道的事,这是要紧之事,不可耽误,嗯,那笔善款找回来就好,如果钱不够,不够的数额,孤给添满!”

童贵奴可找到机会了,连忙跑过来,道:“老奴给太子殿下引路!”说罢,主动在前面走,把后腰侧对着李弘。

“孤认得路,你的脸怎么了,还有腰上怎么有一个大脚印,你和别人打架了?”

“老奴不敢和人动手,身上脸上的伤是摔的!”

“摔的?把脚印摔到身上的?看你的样子是受了委屈!”

“老奴不委屈,老奴疼!”

“是贺兰敏之打的吧?”

“不是,真是摔的!”

“你不用害怕他,孤去向母后说,给你讨还公道!”

李日知走在最后,听着对话,心中对童贵奴大感钦佩,童太监太厉害了,不佩服不行啊!

看看人家童太监,只露了下脸,露了下后腰,然后一个字儿都没提贺兰敏之,却成功地告了一状,这状告得可比彭季还要刁,如此口才,如此经验,当真是值得人好好学习啊!

贺兰敏之望着三人的背影,他简直都要气炸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无视他,他也是来见皇后娘娘的啊!

彭季在旁看着连连冷笑,他很会做官,如果此事放在几年后,贺兰敏之改名叫武敏之,成为武家的继承人时,彭季一定不敢惹他,但他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几年后的事呢?

所以现在彭季不但敢惹贺兰敏之,而且还深以为斥责豪门纨绔,实在是刷声望的好机会,需当好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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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要生了

武皇后并非是喜怒无常之人,相反她是非常冷静的人,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着了,也许是刚才被皇帝给刺激到了,或者因为肚子太疼的关系,总之,她现在并不如何理智,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但她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也没能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李日知听武皇后语气当中有点异常,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眼武皇后,就见武皇后脸色微微有些潮红,身体往后靠,一手按着后腰,一手捂着肚子,表情很是有些焦躁。

李日知心想:“不会是要生了吧,看娘娘的样子,可是足月了,这时候最不能受刺激,我还是消停些吧,等一会儿贺兰孽畜来了,我让一步便是,免得出事!”

李弘对女人生孩子这样的事,那是半点都不了解的,就算是要生孩子的女人是他亲娘,他也无法了解,可他也看出武皇后不舒服了。

李弘道:“母后,可是身体不适?那孩儿这便告退,母后好好休息吧!”

武皇后微笑道:“弘儿体贴,母后没白疼你,不过,该今天办好的事,就不要拖到明天!”

片刻功夫,贺兰敏之被带了进来,进殿之后,他立即跪倒,给武皇后行礼,别看他在外面嚣张,但到了武皇后这里,那就是一个乖宝宝,很乖很可爱!

他明白得很,他之所以能在外面横行霸道,靠的就是武皇后的宠爱,如果有一天武皇后不喜欢他了,那他的死期也就到了,他得罪过的人能把他给撕了!

见外甥礼数周全,武皇后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问道:“敏之,你怎么把长安县用来疏通河道淤泥的钱给抬走了呢,速速把钱还给长安县,免得耽误了开工的时间,还有,向李县丞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吧!”

武皇后虽然很想把在魏国夫人身上生的气,都撒到贺兰敏之的头上,但一见到贺兰敏之,心又软了,毕竟她还是很看重这个外甥的,她打算把火气压一压,暂时就不修理贺兰敏之了!

可贺兰敏之的火气却上来了,他认为那两箱金银珠宝是贿赂,虽然李日知和彭季谁也不承认,但那是他俩狡猾,并不是他判断错误,他可是替朝廷揪出了两只硕鼠,现在不但没有半点功劳,还得向李日知道歉!

这世上还有天理了么!

觉得自己有理,做事不顾后果的脾气就上来了,他脖子一梗,顾不得讨武皇后的欢心了,大声道:“姨母错了,那些财宝可不是用来修河道的,那是李日知行贿用的,要不然怎么会半夜偷偷摸摸的抬进长安县衙的呢!”

武皇后被顶了这句,心情更加烦躁,肚子也更疼了,她感觉不妙,是不是要生啊,她怀孕已经足月,算算日子,肚里的孩儿大概就在这几天会出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要生,都得小心些才行!

武皇后就想赶紧把这事儿给解决掉,然后好把他们轰出去,她不想耽误时间了,也不再想讲道理了!

武皇后喝道:“此事本宫已经知晓,你不必多言,命你去长安县赔礼道歉,还不速速退下!”

还给贺兰敏之留了最后一丝颜面,李日知就在这里,而彭季就在外面,不用在这里道歉,反而让他去长安县衙门里,其实他会不会真的去,也没有会追究!

这事儿到现在,只要贺兰敏之服个软儿,退出殿去,也就算翻篇儿了,到此为止,武皇后还是护着他的!

然而贺兰敏之却象是吃错了药似的,就不服,就不想受这个委屈,哪怕只是言语间的委屈,他也不想受,他只要想起李日知那一口不稀不干的痰来,他今天就过不去了!

贺兰敏之间然上前两步,大声抗辩道:“姨母,此事不公,某不服,那明明就是贿赂,某抓出了这两个国贼,怎地变成是某错了,如果姨母硬要某陪礼,某便去向陛下揭发两人!”

他态度非常不好,额头青筋暴露,双手握拳,看样了竟然是市井无赖,想要动手打人前的样子似的!

也许贺兰敏之并没有对武皇后如何的想法,只是他嚣张惯了,便象是对别人那样,一生气了便想要理论理论理,可这种表现是不可以对着武皇后使出来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刻!

李日知立即上前三步,挡在了武皇后的身前,喝道:“贺兰敏之,你想要干什么,是在威胁娘娘吗,还不退后!”

贺兰敏之却叫道:“你这恶贼,朝廷中有了你这种人,从此之后,国将不国……”

正在他语无伦次的时候,李弘再也忍不住了,就算他是彬彬君子,可眼见着有人敢在母后面前放肆,他也是不能忍的!

李弘上前挥手便向贺兰敏之打去,想要打他一个耳光,他喝道:“放肆,你胆敢君前失仪,其罪当斩!”

皇帝和皇后一体,在臣子面前,武皇后也是君!

贺兰敏之的身手却比李弘好得多了,他一伸手就抓住了李弘的手腕,向外一甩,叫道:“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某!”

李弘身体单薄,要说动起手来,四五个李弘绑在一起,也打不过一个贺兰敏之,他被甩得转了半个圈子,几乎当场摔倒!

李日知大怒,叫道:“你敢打我师兄,我跟你拼了,看脚!”

要说比武过招,单打独斗,李日知也不见得贺兰敏之的对手,但要说打烂架占便宜,那贺兰敏之就反而不行了!

李日知喊的是看脚,但他只是抬了下脚,紧接着卟的一口痰,吐了出去,贺兰敏之哪想到他又出这个损招,躲闪不及,这口痰吐到了他的左眼上,糊住了眼皮,他立即抬手去擦!

李日知的这脚这才踹到,正中贺兰敏之的肚子,顿时把贺兰敏之踹倒!

一时之间,殿内大乱!

可就在这时,武皇后一声惨叫,她被气着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了,要说打架,当年她在尼姑庙里的时候也不是没打过,武皇后彪悍着呢,一个人可以打得赢一群小尼姑!

可是现在不行,她怀着孕呢,而且这几天就要生,她被气着了,儿子和外甥打架,里面还夹着个李日知,她被气得现在就要生了!

武皇后这么一喊,所有人一起转过头来,就见武皇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出现,手捂肚子,表情很是痛苦!

李日知大吃一惊,糟糕,这是要生了,怎么偏偏在这节骨儿眼上要生!他立刻对着宦官们叫道:“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童贵奴连忙上前想要去扶武皇后,他也尖声叫着传太医,早有小宦官飞跑着去找太医了,此时殿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武皇后要生了!

李弘扑到了塌前,叫道:“母后,母后,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是儿子不好,儿子不该在你面前和别人起争执,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他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而那个别人,也就是贺兰敏之,他吓得跪了下来,如果武皇后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他再有理,也一样要被杀头的,皇帝可不会惯着他!

可太医并不能马上就到,这里是后宫,如果不是武皇后搞特殊,允许大臣们来此觐见,那么大臣们也是不能来的,太医要想迅速到来,除非靠飞!

突然,李弘叫道:“这,这塌上怎么湿了,母后你的衣服也湿了,这这,这……”

武皇后声嘶力竭地叫着,她的羊水破了,不过羊水破了也不是马上就会生,但她受了刺激,会不会马上就生,这个就说不准了,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万分紧急!

李弘叫道:“师弟师弟,你快来帮忙,想想办法!”

李日知答应一声,立即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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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接生

李日知这时候也很发蒙,但在没有太医到来的时刻,他算是整个大殿里面,第二明白生产的人了,第一明白的是武皇后,毕竟她很有经验,前提是没有被气着!

可在怒火攻心,结果导致突然生产的经验,武皇后就没有了,而且她现在疼痛之极,比前几次生孩子还要疼痛得多,毕竟,她也确实是年纪大了,生过这个孩子之后,她还能不能再生,也不一定了!

李日知当然没有接过生了,他连看别的妇人生孩子都没有看过,谁家有这种事儿,还能让他去旁观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别看他小时候卖“必男丸”,但谁家生孩子也不会邀请他去现场指导的!

可李日知有一个好母亲,他的母亲郑氏,极为擅长接生,就连他的父亲名医李正纯都远远不如郑氏,如果遇上难产的妇人,李正纯都是要和郑氏一同出诊的。

当年郑刚令决定好好培养李日知,就在做决定的那一天,李正纯和郑氏便出诊,郑氏给一位胎位不正的妇人接生,忙乎了一整天,接生出一对双胞胎,两个大白胖小子!

郑氏并没有教给李日知如何接生,毕竟李日知很难得到这样的实践机会,但关于如何接生的技巧,却是教给过他的,什么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些本事还是要学一学的,万一用得上呢!

李日知上前,他也和李弘一样,跪在了塌边,但他可不敢上前去按武皇后的手,只能在李弘的边上看着,他叫道:“娘娘,可是巨痛难当?”

武皇后现在就是没法起来,要不然非挠他不可,废话,她都这样了,你说疼不疼!

武皇后脸上全是汗水,头上的首饰也凌乱了,额前的头发散开,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的贴在脑门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满脸通红,如同喝醉一般!

她的痛呼声在大殿里回响,一声比一声高,就算是殿外的宦官和宫女,也能从她的叫声里,感受到她的疼痛!

很显然,这次突如其来的生产,让武皇后遭了大罪,情况非常危急!

李日知也是满头大汗,他心里明白,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止痛,否则武皇后有昏厥过去的危险,那麻烦可就大了!

努力回忆,李日知想起了母亲郑氏和他说过的接生技巧,还真让他想起来了,郑氏和他说过,如果想要妇人在生产时减轻疼痛,只要会正确喘气就行了,这是郑氏接生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绝对可靠!

李日知是一个外臣,别的忙也帮不上,但是教教武皇后喘气,还是没问题的,完全可以!

于是,李日知叫道:“皇后娘娘,臣有一个祖传秘方,可以减轻生产时的疼痛,娘娘且听微臣的指示,微臣怎么让你吸气和呼气,娘娘跟着做就行了!”

李弘此时已然是汗流浃背,眼泪也流了不少,吓的!他听到李日知的呼喊,叫道:“生产这种事情也有祖传秘方!”

李日知道:“有的有的,臣祖祖辈辈的孩子都是生出来的,臣对天发誓,绝对可靠!”

李弘此时也顾不得这话的语病了,有病乱求医,有孩乱找接生婆,他立刻就相信李日知了,叫道:“母后,且听儿臣师弟的秘方,听他的指示!”

武皇后使劲点了点头,别看她生过好几胎,可如今再生,仍旧疼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李日知道:“娘娘,你现在全身尽量放松,眼睛注视一点,嗯,看臣的脑门儿就行了,臣让你吸你就吸,让你吐你就才能吐,现在吸气,吐气……”

武皇后可是做不到放松,她现在疼得几欲晕去,但听了李日知的话,便吸了口气,然后吐了出来,她每时每刻都在呼吸,但旁边一旦有人指导,她便稍有放松!

也许是心理上的作用,也许是对祖传秘方有信心,所以武皇后竟然感觉稍微好了些!

李日知又叫道:“吸气,一二三四,吐气,一二三四;再吸气,一二三,吐气,一二三;吸气,一二,吐气,一二;吸气,吐气……”

不要小看这样的呼吸方法,只要呼吸方法使用得正确,那么的确会使产妇减轻疼痛的,并且可以顺利生产,减少生产时的危险!

武皇后倒也配合,她此时想不配合也不成,实在是疼的厉害,而且她发现,她接着李日知的指导,开使如此的呼吸,竟然疼痛有所缓解,身体的疼痛感减轻了,脑子就开如清醒了!

武皇后刚开始恢复理智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贺兰敏之出宫,去宫门那里跪着,押他出去!”

可想而知,她现在有多么的愤怒,多么的气恼,多么的厌恶贺兰敏之!

童贵奴立即答应一声,尖着嗓子叫道:“来人啊,把贺兰敏之押出去,不许他再说话,不许他再气娘娘了!”

此时此刻,童大总管要是不落井下石,那就怪了,他才不肯让贺兰敏之张口求饶呢,一定要把他押出宫去,好好地羞辱他一番!

立即拥上来几个小宦官,抓住贺兰敏之的手臂,把他给强行拖出了大殿,此时的贺兰敏之已然吓傻了,他可没有李日知的本事,会教武皇后怎么喘气,他啥也不会啊!

李日知回头看了贺兰敏之一眼,心想:“滚开吧,孽畜!”

他回过头来,又道:“娘娘,咱们继续!吸气,吐气;吸气一,吐气一;吸气一二,吐气一二……”

又开始指导武皇后的喘气之法,武皇后跟着照做,情绪稍稍有气缓和,不象刚才那么激烈了!

贺兰敏之被几个小宦官强行拖出了大殿,在大殿的门口时,贺兰敏之突然想道:“我和姓李的犯冲,这点确定无疑,皇帝姓李,同时欺侮我的母亲和妹妹,太子姓李,李日知也姓李,现在那个要了生的孩子还是姓李,他们都姓李,尤其是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还没来到人世呢,就让我受此羞辱,要去宫门跪着,难不成我和这个孩子最犯冲,以后会因他而死吗?”

贺兰敏之就要被拖下台阶时,突然叫道:“姨母,你糊涂,你糊涂啊!”

他这么一叫,殿里的武皇后当然听到了,武皇后本来脾气就大,现在又是在此紧急关头,突然被贺兰敏之这么一喊,她怒火攻心、攻头、又攻肚子,就算会呼吸法也没用了,她现在就要生,马上就要生!

武皇后叫道:“挺不住了,等不到太医来了,李卿,你懂接生,便由你来接!”

李日知啊地一声,他脑袋上的汗也流下来了,不但流汗,连眼泪都飙出来了,他给武皇后止止痛也凑合,要让他真的接生,他也不会啊,真不会,不撒谎的!

可事到临头,硬着头皮也得上了,好在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又是大唐时代,不是后世假道学盛行之时,要命的时刻谁还顾得上男女大防啊,谁行谁上,不行也得说自己行,然后上!

李日知叫道:“宫女,过来帮忙!”

殿里的宫女连忙过来,但都是一些年纪幼小的宫女,而且长得都比较瘦小,因为武皇后不肯用丰满且成熟的宫女,以免被皇帝看上,所以用的都是这些小宫女,现在只能认倒霉了,要是换了大一些的宫女,好歹时候也能多帮些忙,只能全靠李日知了!

宫女们手忙脚乱的解开了武皇后的下衣,颇耽误了些时间,武皇后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了!

李日知看去,叫道:“头露出来了,头露出来了,皇后娘娘用力!”

李弘脸色惨白,身子摇晃,几乎就要摔倒,但他还是强忍着,叫道:“母后,母后用力!”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小太平

李日知看到婴儿的头了,千幸万幸,这次生产并非是难产,只是因为武皇后动气而突然发生而已,所以武皇后遭罪肯定是要遭的,情况也是很危急,可一旦真的开始生产,反而比较顺利了!

武皇后毕竟生过好几胎了,并且她身体健壮,虽然在古代,妇人生产是到鬼门关转了一圈,是非常危险的,但这话并不适用武皇后,她不但精力旺盛,而且体力过人,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应付此次生产,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片刻功夫,李日知又叫道:“头出来了,头出来了!”一边叫着,他一边接住婴儿的头。

李弘在旁边看着,几乎要晕过去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生儿育女这样浪漫的事情,竟然如此血腥,如此的恐怖,他的心理留下了阴影,心足无措之余,他竟然想大哭一场!

李日知也想哭啊,可他这时候要哭,就没人干活儿了,这活儿还没法停下来!

只片刻工夫,婴儿便生了出来,李日知手捧着湿乎乎,红通通的婴儿,忽然急中生智,道:“要剪断脐带,还要准备热水,这些事大家快去准备啊!”

童贵奴叫道:“这个有准备,有准备!”

他用早就准备好的一段红绳,这段红绳是武皇后早就准备好的,是用来勒断脐带用的,双手直抖,但这位宦官头子仍旧用这红绳勒断了脐带,然后,他往旁边一瘫,呼呼喘气!

武皇后喘着粗气,问道:“是,是男是女?”

李日知忙道:“是个女孩儿,是位小公主!”

武皇后很是疲惫,但却露出一丝笑容,道:“小公主好,好,封号太平,弘儿,你好好照顾妹妹,母后休息一会儿!”

李弘这时已然回过神儿来,连声答应!

李日知把婴儿倒了过来,啪啪地打她的小屁股,李弘立即正义感爆发,想起做兄长的义务了,叫道:“师弟,你这是做什么,不许打孤的妹妹!”

李日知却道:“得让她哭出来啊,不哭出来可不行的!”

“哦哦,要哭出来啊,那你轻点儿打啊!”

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响亮,从哭声就可以判断出来,长大后必定同母亲武皇后一样,也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女人!

李日知连忙把婴儿正过来,小小婴儿却顺势尿了泡尿,正中李日知的官袍!

看着婴儿,李日知心想:“你好,太平公主,欢迎你来到大唐!”

他把太平公主递向李弘,道:“殿下,你也抱抱她吧!”

李弘又开始手足无措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太平公主,忽道:“她好臭啊,是每个婴儿出生时都这样吗?”

“应该是吧,洗洗就好了!”李日知道。

这时候,外面呼呼地跑进来了一群太医,个个跑得满头大汗,太医们终于到了!

李弘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来得真是及时啊!”

太医们都吓傻了,孩子生下来了,可他们却都没有在场,这幸亏是没出大事,要是真出了意外,那他们这些人全都跑不了,都得被满门抄斩了不行!

太医们来得其实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晚到一步,他们人人害怕,有的太医脸色苍白,因为年纪太大了,身子摇摇欲坠,就象要随时跌倒一般,李日知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替他们难过。

太医们的地位不高,当年李正纯也是太医,只因犯了事情,而且也是忍受不了当太医重压,这才辞官回老家荥阳的,想必现在这些太医也都有告老还乡的想法了吧!

李日知冲太医们拱了拱手,道:“晚辈李日知,见过各位前辈,家父李正纯曾经也是太医,辞官久矣!”

太医们年纪都不小了,虽然李正纯很多年前就回老家了,但他们却全都记得,一起啊了出来,这个年轻人是李正纯的儿子,那这是自己人啊!

李日知又道:“刚才所幸晚辈在场,要不然真是要出麻烦了,剩下的事情,还请各位前辈施予援手,帮忙处理好吧!”

太医们连忙答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起上前帮忙,李日知顺势这才能脱身。

李弘把正在哇哇大哭的太平公主交给太医,然后对李日知说道:“她好能哭啊,看来以后一定是个话多的!”

李日知笑道:“也许是唱歌好听呢!”

“嗯,说得有理,师弟你说话总是让孤很爱听!”李弘非常开心。

李弘以前不想在公开场合叫李日知为师弟,但现在却主动叫起来,而且他认为今天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心情特别的好,比他看到一百本好书,还要让他心情愉快!

这时候,殿外传来脚步声,皇帝飞快地跑了进来,叫道:“媚娘,媚娘,你还好吗?”

皇帝的语气十分焦急,在他心里,也许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不是儿子,而是妻子,当然,到底是不是这样,恐怕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吧!

在皇帝的身后还跑着一个宫装女子,这女子十分年轻,相貌极美,但她的脸上却没什么焦急的神色了,跑得快完全是因为她想跟上皇帝!

李日知和李弘正在洗手,小宫女们端来不少的热水,他俩正好洗洗干净!

李日知见皇帝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宫装女子,他立即后退几步,垂手站到了一边,身子微侧,态度很是恭敬,他毕竟是臣子,基本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李弘却哼了一声,然后这才上前,道:“父皇,母后刚刚生下一位小公主,说是封号太平,健壮得很,母后也还好,父皇不用担心!”

皇帝连声哦哦,他不先看太平公主,而是到了塌边,这时武皇后已经睁开了眼睛,轻声叫了声陛下,两人的手握到了一起。

皇帝道:“媚娘,怎地朕才走,你便突然生了,这和前几次不一样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武皇后现在可没有精力修理贺兰敏之,这事缓缓不急,但修理一下贺兰敏月却是要可以的,这事儿让儿子李弘出手就行!

她道:“出了点意外,差点要了臣妾的性命,不过,倒也没什么,陛下不用追究了,现在臣妾累得很,想要休息一下!”

皇帝听了大吃一惊,道:“什么事竟能出这样大的意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头看了一下大殿内,除了一群正在忙乎的太医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大臣,这个大臣他是有印象的,这不就是新科进士李日知么!

皇帝对李日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语气颇为不善,他以为意外是李日知造成的呢,而且此时此地,也不应该有外臣在场。

这里是内廷范围,虽然武皇后住的比较偏外,很靠近宣政殿,而且她为了处理政务方便,经常会叫进一些大臣,李日知又是李弘带进来的,大殿又成为了产房,所以按规矩来讲,李日知是绝对不可以出现在这里的!

李日知立即道:“回陛下,微臣是来帮忙的!”

李弘很是护着他,立即解释道:“父皇,是儿臣让师弟来帮忙的!”

“弘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呃,儿臣也是来帮忙的!”

“你们都是来帮忙的,那意外是怎么出的?”

皇帝一边问话,一边从太医手里接过了太平公主,说来也怪,太平公主一到皇帝的怀里,立即就不哭了,还睁眼看了一眼皇帝,虽然迅速又闭上了眼睛,但这也让皇帝龙心大悦!

皇帝向来是精神不太集中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他从寻找意外,立即就变成了看太平公主,赞叹道:“好个乖宝,真是可爱,小太平与朕有缘!”

李日心想:“这话说的,没缘能成你闺女么!”站在一边连连点头,深表赞同,皇帝说得太对了,很值得他用表情大拍马屁!

可李弘的注意力却没有转移,他气愤地道:“都是贺兰敏之惹得祸,差一些害了母后和小太平,他在宫门外跪着呢,父皇定要重重罚他!”

那在后面一直看热闹的宫装女子却尖声叫了起来:“什么,管我哥哥什么事,太子你不要胡说八道!”

此女说话很不客气,连基本礼仪都不在乎,嚣张程度和贺兰敏之有得一拼!

李日知吃了一惊,心想:“这态度,很没脑子啊,此女死货一个,命不久矣!”

第二百八十九章 监察使

这个宫装女子便是魏国夫人贺兰敏月,她现在是表面上最受皇帝宠爱的女子了,她人长得年轻漂亮,青春有活力,本身就深得皇帝这样的中年大叔的欢喜。

而且,贺兰敏月捡了个大便宜,武皇后怀孕,并且武皇后把宫里的漂亮女子都给打发出去了,皇帝身边无人陪伴,结果就便宜她了,她是武皇后的外甥女,武皇后虽然并不怎么宠爱她,但也不会把她给咔嚓了,至少以前不会,以后会不会——连李日知都看出她命不久矣了!

贺兰敏月竟然敢和太子李弘互怼,这就属于不知死活了,就算皇帝再宠爱她,但她敢怼太子,敢怼帝国的继承人,都是皇帝不能允许的!

不过,还没等皇帝说话呢,李日知便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此女君前失仪,需当严惩,先帝时有此实例,宫女君前失仪,杖毙!”

够狠,直接就要把贺兰敏月打死!

皇帝本来是想回过头,呵斥贺兰敏月几句,可听了李日知的话,就不好呵斥几句了,但杖毙也是不可能的!

皇帝对贺兰敏月一甩袖子,道:“还不退下,去花园里对着池塘反思反思!”

贺兰敏月脾气却也不小,听皇帝让她离开,她竟然用更响的声音对着皇帝也一甩袖子,道:“你们不要想污蔑我哥哥,都是坏人!”说罢,扭着腰肢就走了。

很傲娇的一个小女子,中年大叔以及闷骚少年的最爱!

李弘绝非闷骚少年,他为方正得很,对皇帝说道:“父皇,母后此时身体虚弱,需要休息,还请父皇移步,去侧殿说话!”

皇帝为人挺没主意的,基本上就是老婆说啥就是啥,要是老婆不说话,那儿子说啥就是啥,于是点点头,回身让武皇后好好休息,又让童贵奴好好照顾小太平公主,便跟着李弘去了侧殿。

武皇后刚才一言不发,这时忽然睁开眼睛,道:“陛下,李日知诚实可靠,值得信任!”

皇帝嗯嗯两声,只是认为因为李日知帮了忙,所以武皇后才会赞他,其实李日知一个外臣,给武皇后接生,皇帝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虽然他对男女大防从来也不放在心上,但自己老婆被李日知给看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开心!

到了侧殿,李弘道:“父皇,那个贺兰敏之是个狼心狗肺之人,母后是那么的照顾他,可他却气母后,如果不是他乱叫,那母后哪会有此意外,这也就是我师弟在,要不然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忍言的事呢!”

他把刚才殿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因为读书读得多了,所以他复述起来声情并茂,听得皇帝连连惊呼,犹如身临其境一般,当李弘说完之后,皇帝竟然擦了把汗,他太紧张了!

这回皇帝看向李日知的眼神就变了,皇帝对哪个臣子都不太上心,但这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李日知,点头道:“这次多亏了李爱卿,那你跟贺兰敏之是怎么吵起来的?”

李日知道:“微臣现任长安县县丞,与县令彭季共同凑了一笔善款,要去疏通渭水河段的淤泥,却被贺兰敏之当成是贿赂拿走,微臣和彭县令追讨到此,彭县令等在宫外,微臣跟着太子殿下进宫,找贺兰敏之理论!”

他这番话的确是在陈述事情,也不能说他说的错了,但是却是在有意误导,话里提到的贿赂他可没说清楚是谁的贿赂,可听起来却象是贺兰敏之向长安县的官员索贿,而李日知彭季却是清廉又负责的官员,一路追讨到此!

这番话听在皇帝的耳朵里,自然而然的就理解成为,贺兰敏之拿了长安县的公款,然后为了甩脱长安县官员的追讨,他躲进了皇宫,请求武皇后的庇护,但武皇后却批评了他,贺兰敏之就象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竟敢和武皇后顶嘴,结果就把武皇后给气着了!

皇帝心想:“刚才媚娘说李日知诚实可靠,值得信任,那么看起来他说的是真的!唉,这可真是一个好臣子啊,年轻有为,还对皇家极为忠心,朕该怎么奖赏他呢?要不要朕现在回去问问媚娘,可惜她在休息!”

一时之间,皇帝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奖赏李日知,忽地问道:“弘儿,你为何叫李日知为师弟?”

李弘笑道:“儿臣取了李日知的进士头名之位,心中愧疚,所以便替父皇收了他做学生,儿臣和他都是天子门生,所以称他为师弟!”

皇帝哈哈大笑,对李日知道:“好啊,都是天子门生,朕收下你这个学生了!”

李日知连忙谢恩,不过,他还是只能称皇帝为陛下,称李弘为殿下,他也没法称呼别的。

皇帝想了想,道:“朕写一道诏书,送去李爱卿的家里,表彰你的父母,另外,皇后很信任你,那,那朕便封你为监察使,从长安出发去泰山,代天子巡查地方,看看有没有人违法犯纪,或者想要弄出些什么阴谋来,破坏封禅大典,朕赐你一把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这是对李日知绝对的信任了,刚才武皇后也就是没有多说一句,要是再加一句需给李日知好好封赏,那皇帝没准都能给他封了侯,武皇后只说了信任,所以皇帝就按着信任来安排!

反正老婆说什么,李治就按什么来,老婆没说什么,他也不会多事,绝对听话的好丈夫,具有大唐男子的传统美德!

李日知连忙跪下接旨谢恩,心中却想:“监察使是几品,这应该是派遣之职,原品级不变的吧?倒也没关系,先有了派遣的差事,还怕品级升不上去么!”

李弘却着实替他欢喜,着实替李日知欢喜,他道:“师弟,父皇的诏书就由孤给你起草,好好地向你的父母夸一下你!”

皇帝笑了笑,自认为非常圆满地处理了一件事情,他转身就回去看太平公主了,可爱的小女儿,他还没看够呢!

三个人都没再提贺兰敏之,李日知是有意,李弘是无意,而皇帝是干脆就没想起来,都把贺兰敏之给忽视了,所以贺兰敏之就在宫外跪着吧,一直跪着,因为没有接到让他起来的旨意,他要是敢起来,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李弘兴致勃勃,他对李日知道:“师弟,孤还没有起草过这样的诏书,来来,咱们商量一下,该怎么样夸你才好!”

李日知道:“如实说就好,毕竟这诏书是让臣的父母高兴的,而臣是个什么样的人,父母再了解不过了。嗯,要是殿下不嫌麻烦,那能不能再给臣的舅舅郑刚令,还有授业恩师郭有皆也各写一道诏书吧,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李弘笑道:“诏书可不能乱写,孤起草诏书是代替了中书省的职责,但写完之后,还是要交给门下省审核的,这都是有规矩的,颇有些麻烦,不如孤以个人名义,写信给你的舅舅和老师,这样更显亲近!”

李日知当然愿意,他想了一下,又道:“臣有几个帮手,一个名叫傅贵宝,一个名叫成自在,但成自在没有家人了,不过他是臣父亲的弟子,还有一个女子名叫陈英英,殿下不如也写信夸夸他们?估计他们的家人收到信后,都不敢相信是殿下给写的,估计得懵,然后确定之后,还得再大排宴席,四处吹嘘,嗯,说不定还得以此为理由,重新修修祖宗祠堂!”

李弘更加高兴,他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连玩笑平常都不开,做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可现在发现原来写信会这么好玩,他立即答应下来,不就是写信么,简单得很。

李弘道:“孤要派宫里的宦官去送信,到时要看看他们的家人是不是真的会去修祠堂,回来说给孤听听,让孤也开心开心!”

李日知连连点头,又道:“等咱们写完信,就去宫墙上看看贺兰敏之去,他在下面跪着呢,也不知有没有晕!”

李弘哈哈大笑,心情舒畅,开心得很,越来越喜欢和李日知待在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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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晕倒

李弘起草了诏书,让小宦官送去了中书省,告知许敬宗,之后中书省会把诏书送去门下省,这就等于是进入了流程,诏书会一直送去荥阳,想必童贵奴会格外照顾,专门派宦官去的。

至于说到书信,李弘还真没给陌生人写过信,身为太子,他倒是经常写信,但都是写给认识的人,给陌生人写信,这还是头一回,写第一封信时手还比较生,第二封就顺了,他一口气把几封书信都给写完。

李弘看着信,笑道:“没想到,孤还挺擅长写信的,听说写信也是一门手艺呢!”

李日知把信都收好,点头道:“那是,写信绝对是一门好手艺,并且还受人尊敬,在臣的家乡荥阳,每次赶庙会的时候都有读书人摆摊,替人写书信,按字收钱,十个字一文钱,生意好到不得了,一天写上几千字,半贯钱就到手了,买酒买肉回家和老婆孩子吃吃喝喝,欢声笑语,那日子别提过得多舒服了!”

李弘哦了声,他想象了一下,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还要欢声笑语,那是怎么样一个场景,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所以完全想不出!

叹了口气,李弘说道:“孤要不是太子就好了,便可以去民间过老百姓的日子!”

李日知笑道:“殿下,这个还不容易么,只需要微服私访就可以了!”

“微服私访?你是说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去街上吃羊肉泡馍吗?还有月牙馄饨!孤听说街上做的味道和宫里的不一样,而且还可以和卖馄饨的少女调笑!”李弘立即双眼放光,兴奋起来。

李日知倒是没有想到,堂堂太子,平常总是那么的一本正经,可是说起出宫,想到的竟然只是吃,还有和少女调笑,幸亏只是想到少女,而不是少年!

李日知道:“不如有机会,臣陪着殿下出宫去走走,去感受一下民间百姓的生活,体察民间疾苦!”

“好啊好啊,孤好好找找机会,争取能早点出宫转转……嗯,去体察民间疾苦,这个词用得好!”李弘连连点头。

李弘在偏殿等着,李日知则飞跑着去找童贵奴,把书信交给童太监,想托他派小宦官送去荥阳,由宦官送信,这样才显得有派头嘛,童贵奴含笑答应,这点儿小忙当然要帮,何况信还是太子写的呢!

李日知跑回偏殿,陪着李弘去了外面的宫墙上,去看门口跪着的贺兰敏之,他俩站在墙头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了贺兰敏之,只不过架兰敏之脸朝着地面,看不到他的表情。

李弘颇感无趣,他总不能在墙上喊一嗓子,让贺兰敏之抬起头来,让他看看吧,那未免有幸灾乐祸的嫌疑,身为太子岂能做这种事,要做也是让李日知去做。

李日知忽地问道:“殿下,那监察使和什么官的差事相似呢,臣也好回去做个准备,要不然干什么都不知道,离京之后,臣怕闹出笑话来。”

李弘道:“可能就是御史一类的差事吧,不过可以自行问案查办的那种,比御史的权力要大一些。师弟你不知道,现在朝中的官职有些混乱,叫法很多,都是母后建议的,但其实差事都差不多,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李日知道:“叫法很多,这个臣是知道的,比方说县令要叫大令,属官还要称之为县尊,对了童大总管,也可以称之为童大监,或者童太监也成!”

李弘笑道:“还是叫大监比较好些,他可没有下面那一点儿!”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不过,表情瞬间又恢复了正常,李弘道:“母后想把官名都给改了,先从六部开始改,吏部尚书改叫天官尚书,户部叫地官尚书,礼部叫春官,兵部叫夏官,刑部叫秋官,工部叫冬官,不过父皇没答应,可按着母后的性子,估计她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提,父皇没准儿就答应了。”

李日知倒是头一回听到这个,阎立本便是工部尚书,那以后就要改叫冬官尚书了?

李日知告别李弘出宫,出了宫门时,他抬头望去,就见李弘还站在原地,见他抬头,便冲他挥了挥手。

李日知心想:“太子是个很孤独的人,其实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古板。”

李弘此时心中却想:“和师弟在一起,感觉我变坏了啊,连取笑别人的话都说出来了,不过,变坏的感觉,还真挺不错呢!”

李日知在经过贺兰敏之的时候,特地站住了,咳嗽一声,引起贺兰敏这地注意!

此时的贺兰敏之已然跪得头晕眼花,膝盖巨痛,身子已经打晃了,要是再跪一会儿,估计他就得趴在地上了!

听到咳嗽声,贺兰敏之抬头看去,见是李日知,顿时他就清醒过来,两只眼睛犹如冒火一般,怒火高炽地看着李日知,如果眼光有实质的话,那估计李日知已经被这怒火给炼化了!

李日知没说话,斜眼睛看了一眼贺兰敏之,哼了声,甩了甩衣袖,没带走一丝怒火,姗姗然地走了,只留给贺兰敏之一个后脑勺儿!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一声哼,却是极气人的,只要是有点儿脾气的人,都受不了!

贺兰敏之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满心都是无力感,他本来已经快晕了,此时热血上头,身子一晃,身子软倒,侧躺到了地上!

羽林军连忙上前,大呼小叫地想要救助贺兰敏之,李日知回过头来,叫道:“往他脸上喷些冷水,他会立即醒来的!”

这种方法倒是简单易操作,有羽林军立即跑进哨所,含了一大口冷水过来,对准贺兰敏之的脸,卟地一大声,就把水喷了上去!

贺兰敏之满脸都是水,他吭哧一声醒了过来,羽林军笑道:“果然喷水好使,立即就醒了!”

贺兰敏之听了这话,抬手擦了把脸,发现满脸都是水,想到这是从羽林军嘴里喷出来的,里面有这人的口水,他就恶心得不行,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另一个羽林军叫道:“这回换我来!”

他也跑回哨所,含了一大口冷水回来,接着又是卟地一声——往国公爷的脸上喷水,真是开心,不但心里很满足,而且喷醒国公爷,还会很有成就感!

李日知先去了长安县衙,彭季已经回来了,李日知见了彭季,便道:“县尊,我恐怕近日要离京,不能再来当值了,不过,具体是哪天离开,还说不准。”

彭季大吃一惊,他还不知宫里发生的事情,他急道:“怎会如此,难不在皇后娘娘偏向贺兰敏之已经到了这地步,不还那两箱财物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你驱赶出京?不行,这事我得去申辩,不能让你就这么含冤离开!”

说着话,他立刻就起身,看样子是要进宫。

李日知心中感动,虽然彭季官僚作派严重,但对他却是极好的,他连忙道:“没有没有,皇后娘娘并没有偏向他,反而让他在宫门那里跪着,我回来时他还跪着呢,都跪晕了。是陛下委派下官当监察使,先去泰山,去监察封禅大典的各种事宜,有没有准备好!”

彭季啊了声,道:“有监察之权的是御史,但你却不受御史台的约束,尤其是外派,这是你要升官的先兆啊!我本以为你少年早发,已然是不得了了,却不成想,只要有想不到,却没有做不到,你这升官的速度,真是羡煞旁人啊,你是如何做到的,可否把秘诀介绍一二!”

很明显,那个旁人就是他自己,他也很想嗖嗖地升官!

李日知心想:“我的秘诀就是帮着武皇后生孩子,生下一个小小的太平公主,这个你可真学不来!”

他笑道:“可能是,因为下官长得还算耐看吧!”

“竟然是与相貌有关?”彭季随即便明白过来,笑道:“你这人竟然开玩笑,好吧,你不想说便不说,不过,以后如果真的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老朋友啊!”

李日知自然没口子的答应,告辞出了衙门,他要回家去把好消息告诉傅贵宝他们,收到太子的信之后,要不要回一封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御用宝剑

李日知告别彭季,返回陈家,傅贵宝他们都没有出去,见李日知回来,纷纷过来,都说李日知出门太早了,他们还没起床呢,下次出门之前,定要叫醒他们。

陈英英道:“日知,你今天去上任,都做了些什么,可有坐堂审案?”

李日知摇头道:“没有,昨天晚上那两箱珠宝惹了些麻烦,被贺兰敏之给抢走了,还跑到皇宫那里想要告状,说我给彭季送贿赂,我这县丞差点儿还没上任就被撤了!”

众人都很惊讶,不过,看李日知的样子便知事情解决了,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陈英英道:“我派人去打听过了,那个贺兰敏之乃是一品的爵位,而且极得武皇后的宠爱,而且他为人极是嚣张,得罪了他,怕是会有些危险!”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点头,傅贵宝道:“不如在江湖上找个爱钱不要命的轻侠,趁贺兰孽畜不注意的时候捅他一刀,倒也一了百了!”

成自在却道:“找外人难免会走漏消息,不如我去好了,如果不能靠近捅他,那么远处用弓箭也成!”

李日知看他俩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没那个必要,此人虽然嚣张,但却很粗鲁,这种人极易犯错,而且我看他就是一个短命相,用不了几年估计他就得身遭横死,不信你们就看着吧!”

几人一起笑了起来,人人都知道,刺杀一品国公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说说就行了,可不敢真的去做,所以不如幻想一下贺兰孽畜倒霉,在意识里面过过干瘾,满足一下心理就可以了。

李日知接着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当他说到给武皇后接生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听傻了,实在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来,给皇后接生,千古未闻之事啊!

说完之后,李日知这才说了他的新差遣,并且还告诉他们,太子亲笔写了书信夸他们,已经派出宦官送到他们家去了,成自在的书信是送到六分医馆的!

陈英英还好些,她本为就是南朝的皇族后裔,成自在兴奋得直喘粗气,而傅贵宝乐得一蹦三尺高。

傅贵宝埋怨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我得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回家去,把消息告诉父母,然后算好时间,就在宦官快到我家时,大排酒宴,这样才有面子,另外还要安排祭祀祖先,把那封书信供起来,告慰傅家先人,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准备的啊!”

陈英英叫来几个仆人,让他骑快马去报信,各家都要通知到,早做准备,毕竟能让太子写信夸赞的事,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一回了。

四人都很欢喜,而表达欢喜的方式,就是大吃大喝,在府里摆开宴席,四个人都喝多了。

李日知大着舌头道:“监察使,不是监察御史,所以我是不归御史台管的,我直接就归陛下管,我乃天子使者,你们说地方官该怎么称呼我?”

“叫你天使,李天使!”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叫道。

李日知哈哈大笑,举杯道:“不错,要叫我天使,我就是李天使!”

四人此时统统意气风发,对于泰山之行充满期望,至于这个监察使会不会受到地方官的尊重,还是受到地方官的敌视,他们全都不在乎,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干嘛!

宫门外,终于从门里走出一名宦官,到了贺兰敏之的跟前,此时贺兰敏之已经清醒了,可他觉得还不如晕着呢,双腿巨痛,连带着全身都痛,可他又不肯瘫倒,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那名宦官快步到了跟前,道:“周国公,皇上有旨,让你回家闭门反思,从现在开始,如无旨意召唤,不得进宫,你可听明白了?”

贺兰敏之咬着牙道:“听明白了,臣遵旨!”

这宦官办完了差事,立即上前,把贺兰敏之给扶了起来,巴结着说道:“国公爷,是魏国夫人求了陛下,陛下这才让小奴出来传旨的,国公爷快点回家吧,找太医看看膝盖,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贺兰敏之道:“是陛下要某走的,不是皇后娘娘?”

他语气中颇多失望,竟然是妹妹求的皇帝,而不是武皇后放的他,难道说他真的失去了姨母的宠爱?

见宦官摇头,贺兰敏之着实烦恼,如果他失了姨母的欢心,那可就完蛋了,妹妹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少的权势和地位,主要还是得靠姨母!

贺兰敏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宫门,他带来的仆人远远见状,连忙过来,还特地给他叫了顶轿子,把贺兰敏之给抬回了府去。

那宦官目送贺兰敏之离开,一直等贺兰敏之走远,他才呸的一声,本来他出来传旨,还是挺高兴的,希望能得一笔赏钱,结果别说赏钱了,连声谢都没有,这个贺兰孽畜实在太不会做人了!

贺兰敏之回到府中之后,立即叫人找来太医,给他看了膝盖上的青肿,敷上了草药,及时治疗,免得留下什么病根。

这时,他的管家来了,对贺兰敏之说道:“郎君,今天又有几个官员来求见,都是小官,也都备了礼物,只求郎君能在皇后娘娘的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以便他们能早点升官!”

停了一下,管家又道:“只有一个官是派的副手来的,因为这个官是在泰山那边当官,所以没法亲自来,但所备的礼物却是最多的,看来是诚心想投靠郎君,让郎君当他的靠山,郎君可要看一看礼单?”

贺兰敏之正烦着呢,挥手道:“你先收着吧,等某有时间再看,泰山那边的官怎么找靠山找到某这里了,真是莫名其妙!”

他也没往更深的地方想,打发下去了管家,便开始想着怎么报复,他现在不但想要修理李日知,还恨上了李弘,甚至连彭季也恨上了!

但可惜的是他只有一个空头爵位,并无实际官位,而李弘就不要说了,彭季和李日知一个是县令,另一个是县丞,都是手有实权之人,合起伙来给他穿小鞋还差不多,他是没办法当真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的!

这便更让他苦恼了!

第二天,童贵奴亲自来了陈府,他带了陈英英的女官印信,掌珍,正八品的女官,还带来了一柄御用宝剑,李日知亲自出迎。

童贵奴先要见见陈英英,陈英英换上女装出来,童贵奴见了,叹道:“以陈掌珍的相貌,进宫当值是不可能的了,皇后娘娘不太喜欢相貌有颜色之女,不过掌珍向来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有司内女史负责也就足够了!”

他对陈英英讲了些女官的注意事项,主要就是注意礼仪方面,但这些都是在皇帝和皇后驾前要注意的,如果陈英英不在宫里当值,那么这些就都对她用不到。

她是女官,并不是宫里的嫔妃,虽然现在女官的名头还没当成是荣誉乱赐,没到泛滥成灾的地步,还算是值钱,但其实也没什么太多的特权,顶多也就是行动方便罢了。

当然,李日知求的也就是这个行动方便,他可不敢真让陈英英去皇帝身边转悠,听说皇帝现在饥渴得很!

童贵奴指着他带来的那柄宝剑,又道:“这是尚方剑,因为你是监察使,也不知道是不是陛下说错了,少说了个御字,应该是监察御史,咱又不能再去问,但你肯定不归御史台管,这点是肯定的!”

李日知道:“那我是归陛下亲管?”

“你想得美,归陛下亲管的都是宰相,还有一个本监!”童贵奴道:“本监去替你问过许相爷了,让你先挂名到他中书省,他同意了。”

李日知大喜,和许敬宗配合还是很舒服的,他拿起尚方剑,刷地把剑抽出鞘,寒光闪闪,当真是一把好剑,喜道:“此剑用来捅人,绝佳!”

尚方剑,在汉代叫做尚方斩马剑,民间也称之为尚书宝剑,能获得尚方宝剑的大臣,都是皇帝最信任的,可以先斩后奏,按法诛奸!

注意,这里面有个文字游戏,按“法”诛奸,按法的话,判一个人有罪,并且是死罪,要层层上报,然后下达指令,处斩犯人,这样才是一条完整律法链条,所以在按法诛奸的前提下,先斩后奏属于扯淡!

直接用尚方宝剑捅人的事情,要么发生在戏曲里,要么发生在明末三大征之后!

童贵奴又道:“这剑是用来表明身份的,以示你是钦差,地方官要配合你的行动,但你不能真的用它来捅人啊,不懂就问,别自作聪明,凭空想象!”

李日知连连点头,表示明白,陈英英送上名贵礼品,童贵奴心满意足地走了。

拿着尚方宝剑晃了晃,李日知道:“不如我们先去贺兰敏之家,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去捅了他吗,这剑不是不能用来捅人么,这么锋利,真是白瞎了啊!”傅贵宝道。

陈英英想了想,道:“要不,咱们拉上太子殿下,让他微服私访一下?”

李日知笑道:“行,果然当上女官,就会出主意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路上小心

午饭之后,李日知便去东宫,守宫门的羽林军知道他在李弘跟前正当红,当然不会为难,立即便派人进去禀报,只片刻工夫,便有小宦官出来,引着李日进了东宫。

李弘正坐在殿里读书,看样子很是疲倦,他笑问道:“师弟今天来,是想要陪孤一起去微服私访吗?”

李日知笑道:“正有此意!”

李弘却摇了摇头,叹道:“怕是不能成行,昨天孤将此事和师傅们说起,他们都反对,说白龙鱼服混迹市井,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又说了些君子不涉险境之类的话,孤以前却不知,原来我长安的市井竟如此的危险,犹如龙潭虎穴一般!”

他脸上表情无可奈何,身为太子却没什么自由,倒也是无趣的紧。

李日知忙安慰道:“臣即将东去,路上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都写在信上,给殿下你送来,这样殿下足不出宫,便知天下趣闻了!”

李弘唉了声,点了点头,皇帝和武皇后去泰山封禅,他做为太子是要留守长安的,民间百姓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也只能等李日知给他写信了。

李弘道:“师弟,你便是孤的眼睛,替孤去民间看看吧!”

这是对李日知的绝大信任,李日知连忙点头答应,他现在可以说是最铁杆的太子党了!

“对了,师弟你知道这次东去是要干什么的吗?”

李日知心里一紧,难道真正的任务和他自己想的不一样,他想起童贵奴和他说的话了,不懂就问,别自作聪明,凭空想象,这恐怕就是提醒吧!

他连忙道:“还不是特别清楚,还请殿下教臣!”

李弘道:“昨天我去母后那里问了问,监察使这个临时差遣其实是母后想出来的,并不是让你真的去查案……”

“不是让臣去搞事情的?”

“绝对不是,反而是要让地方上无事情可搞!唉,你为什么要用搞这个字呢,真是别扭!”

“家乡方言!”

李弘嗯了声,又道:“母后对这次的封禅大典非常期待,不想出任何的差错,你想如果仪仗队走在路上,忽然有人拦路喊冤,那不是给母后添堵么,天下还有百姓喊冤呢,并没有共享太平,还怎么好意思祷告上天啊!”

李日知这才明白,他喃喃地道:“共享太平,共享太平,小公主的封号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母后已经派人去暗示各地的地方官了,不许他们搞事情,谁搞事情就灭了谁,在仪仗队所经途中,处处要歌舞升平,不能有任何的冤屈,你就是去监督察看地方官们有没有办好这样的事情!”

李日知微感觉失望,原来如此,反正不是共享太平,就是粉饰太平,总之就是要天下太平,这样才好向上天祈福!

好吧,那把尚方宝剑其实就是一个信物,让地方官老老实实配合的信物,就如同童贵奴所说,并不是真的让他拿剑去捅人的!

李弘又和他说了些武皇后的喜好,这才让李日知离开,离了东宫,李日知再去拜访许敬宗,毕竟监察使这个差遣是挂在中书省的。

许敬宗听李日知他将东去河南道,忍不住摸着胡须,说道:“知明少年早发,倒是让老夫想起了自己少年之时,也是如你这般早早进入仕途,意气风发,只不过大隋二代而亡,所以老夫没能象你这样早登高位。”

李日知忙道:“只是一个监察使的名头,并没有升下官的品级,还是从七品。”

许敬宗摆手道:“品级好说,关键是能否主政一方,先为县令,再当刺史,然后入京进三省六部,先做辅官,再做堂官,只要不出错,就算是熬资历你都能熬成尚书,要是再有些功绩,那依老夫看,你不到五十就能坐上中书令的位子,真真是青年有为啊!”

李日知连连点头,对于中书令的位子,五十岁就算是年轻力壮了,不过,看武皇后的样子似乎特别喜欢年轻人,所以说不定他不用熬到五十就能坐一坐中书令的位子,比如说四十九岁……

许敬宗并没有提什么实质上的建议,只是画了一通大饼,让李日知好好办差而已,但在临走之时,开了一道手令给李日知,做为他这个监察使是中书省官员的凭证。

出了中书省,李日知又去了工部拜见阎立本,阎立本听了他这段时间的奇遇,尤其是听到他给武皇后接生,不由得大为感叹,李日知和皇家关系如此之好,以后的仕途必将通顺,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了。

最后,阎立本道:“知明,老夫认为你当努力争取主政一方的机会,在一个离长安远一些,但却很重要的县当县令,老夫看博城县就不错,这是离泰山最近的一个县,这次封禅大典之后,这个县就要改名为乾封县,年号也要改为乾封,此县由工部派人重新修过,算是一座新城,所以你要是能谋到这个县的县令之职,那对你是有大大益处的,到时老夫会助你一臂之力!”

博城县在封禅大典之后改成了乾封县,但两年后当乾封这个年号不再用时,便又改了名字,并且随着岁月流失,县城的位置也改变了,所以并不是现代的泰安,但大体方位并不是相差太远。

李日知谢过之后,返回了陈家,众人开始收拾,两天后启程往东边的河南道赶去,唐朝全国的行政区划分不是以省份划分,而是以“道”来划分,比如现代的山东那一块就叫河南道,还有河东道,京畿道等等。

在出京畿道之前,路上相当平安,而且所经各州县治安都好到没边儿,那真是处处百姓安居乐业,放眼之处全是歌舞升平,官府整治地方治安的力度极大,别管这是粉饰太平,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在表面功夫上,京畿各州县的地方官做得极好,这是在讨武皇后的欢心呢,但这不丢人,如果他们敢不讨武皇后的欢心,到时被罢职丢官,那才丢人呢!

一直出了京畿道,李日知也没能查出什么来,如果这一路都是如此,那就相当不错了,成了游山玩水之旅了,不过,查不出什么来,李日知也没什么功劳。

路上非只一日,终于进入了河南道,但河南道可就不太平了,这里自古民风就剽悍,而且很多地方地势险要,比如说有什么高山,还有什么水泊,都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官府虽然已经用尽全力的去征剿了,可收效却不大,除了能保持官道上的太平外,只要是离城超过五十里,那基本上遇贼的几率就会成倍增加了!

李日知一行人走在官道上,他们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还带了两辆马车,马车又能装行李,又能休息,只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行,强盗最喜欢这样的富人,称之为肥羊,如果富人的年纪不大,那么便称为小肥羊!

后边马蹄声响,李日知回头望去,就见后面奔来一匹健骡,这骡子很高大,奔行迅疾,马上骑者操着一口本地口音,叫道:“借光借光,俺这骡子受惊了,撞着人俺可不管啊!”

众人都把马往道边让了让,李日知看向那骑者,就见这人长得五大三粗,面露凶相,手里拿着一根皮鞭,正在狠狠地抽打那匹骡子。

李日知大声道:“你这骡子是被你抽得受了惊吧,你不抽它不就得了!”

骑者到了近前,哈哈一笑,停止了抽打骡子,骡子立即就放慢了脚步,不再狂奔,骑者笑道:“竟然真的是这样,它不乱跑了!好啊,这说明咱们有缘,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李日知摇头道:“这位陌生人,你说笑了,我是男人,你不是女人,咱们怎么可能有缘,还是各走各的吧!”

这骑者来得蹊跷,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日知哪敢和他同行,万一这人不怀好意,那岂不糟糕,出门在外,还是多留个心眼儿比较好些!

这骑者也不生气,又是哈哈一笑,道:“明智,谨慎,不过没啥屁用,你们路上小心吧!”

他又狠抽那骡子,骡子便又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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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甄蒙德

那骑者一走,陈英英便问道:“日知,那人是谁,为什么不让他和我们一起走?”

李日知摇头道:“不知是谁,但看上去不象是好人,估计应该是探子一类的人吧,我们有可能被强盗盯上了!”

陈英英吓了一跳,她向四周看了看,就见官道畅通,虽不算是行人如织,但来来往往的旅客却也不少,并没有那种山高林密,月黑风高的可怕景象。

“这光天化日的,强盗能在这儿拦路吗?”陈英英急道:“咱们这一路上来都安稳得很,怎么偏偏到了这里出了意外呢,地方官是怎么当的,日知你要好好的骂他才行!”

“骂谁?”

“骂这儿的地方官啊,还能骂谁!”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道:“这里应该是归衮州管的地界,那刺史可比我官大,我哪敢骂他,咱们还是稍安勿躁吧!”

傅贵宝也道:“是啊,这不是没出意外呢么!”

一行人又往前走,过不多时,见前面有一座小镇,镇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镇墙不过才一人来高,并且很多地方都倒塌了,镇子口那里有一座大棚子,看样子是又当饭铺,又当茶肆的,众人正好肚饿,便准备去大棚子那里休息,买些新鲜食物来吃。

棚子里面有几个老汉,几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都是那种很旧的军服,看样子这几个人以前都是府兵出身。

李日知进了棚子,坐在板凳上,板凳很硌屁股,他看向几个老汉,见他们的平均年纪差不多都在五十朝上了,他问道:“几位老丈,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的吃食?”

一个老汉过来,愁眉苦脸地道:“肉馒头刚卖完,现在就剩下糙米饭和咸菜了,客官要吃吗?”

“行啊,那就上这些吧!”李日知道。

老汉们把糙米饭端了上来,每碗饭上面铺着几根咸菜条子,也不知是什么菜腌制的,黑乎乎的卖相极丑。

陈英英傅贵宝他们都是大富出身,不吃这种东西,让仆人拿了干粮来,管老汉们要了些开水,慢慢吃喝。

李日知吃了几口,感觉味道不那么差,而成自在是半点不在乎的,呼呼吃了两大碗,又要了第三碗。

李日知吃了一碗之后,便停下不吃,问一个老汉道:“老丈,我看这里山不少,最有名的山是哪座啊?”

老汉看了眼李日知,道:“泰山!”

李日知点了点头,这话回答得很对,又问道:“我是说这附近,可有山高林密之处,这里有不少的响马吧?”

“有,多!”老汉言简意赅,绝不说废话。

“在哪座山里有响马?”

“梁山!”

李日知哦了声,原来已经进了梁山地界,梁山他是知道的,离着泰山已经不远了,但梁山上有响马,这就他就不知道了。

傅贵宝从怀里取出枚银豆子,往桌上一扔,道:“老丈,不要说得这么少嘛,我们是赶路的旅客,问你这些是为了路上安全,你就多答些呗!”

老汉拿起银豆子,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挺满意,这才道:“梁山还有那个大水泊都有不少响马,不过最近响马闹得不欢,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不脱离官道就成!”

收了钱,他总算是多说了些话。

陈英英奇道:“响马?就是强盗的意思吗?”

李日知嗯了声,道:“这里的强盗用响箭为号令,而且大多骑马,马脖子上挂铃铛,所以被称为响马,从汉朝开始就这样了!”

老汉笑道:“那是强人们从前的作派了,现在可不是,最近这几个月官府剿得厉害,强人们被逼得急了,做买卖的时候已经开始用暗箭了,你们这些人需当小心些,可不要被强人们一通乱箭射过来要了性命,再被剁成肉馅儿,那可不值当了!”

旁边另一个老汉却道:“年轻人不要听他吓唬你们,梁山这里现在太平得很,最厉害的强人早就跑了,顶多有些小毛贼,却也是不敢劫你们的!”

李日知嘿嘿两声,冲着几个老汉抱了抱拳,道:“谢几位的款待,咱们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几个老汉也都嘿嘿两声,却没多说什么,目送李日知一众人离开。

片刻工夫之后,一个老汉道:“这要放在以前,直接给他们下药,放翻了之后,剁成馅儿,做成鲜肉馒头,必定味美可口,可惜啊,爷爷我早就金盆洗手了,慈悲心发作,放他们一条生路!”

“木盆洗手吧你,买得起金盆么!”

几个老汉纷纷叹气,都有种放走了小鲜肉,当真是好可惜啊的感觉,他们没敢下手害了李日知他们,绝不是慈悲心发作,而是刚才李日知他们有的吃饭,有的不吃,就算下药也没用,不可能全部放倒,所以他们才没动手。

一行人走出好远,李日知道:“咱们先去衮州,把这里的情况和刺史说一声,让他派兵来把那几个老汉给剿了!”

陈英英大吃一惊,问道:“他们是强盗,是,是那种什么响马吗?”

“那么老的响马?那咱们动手就能把他们给剿了啊!”傅贵宝道。

“就算是当响马劫道,也是他们年轻时干的事情,那么一大把年纪,也就能下药害人了,那几个极有可能是强盗的同伙,动了他们可能会引出大队响马,所以得由州里派兵才成!”

李日知带着他们一路急赶,终于在天黑之时,进入了衮州州城,直奔刺史府。

兖州又名鲁郡,仍是河南道的大州,下面有十个县,此次泰山封禅的终点博城县,便归兖州管辖,而李日知刚刚路过的梁山,也归兖州管辖。

等到了刺史府,李日知拿出官印,对守门卫士道:“本官中书省监察使李日知,从长安来,特来拜访你家刺史,烦劳你进去通报一声。”

守门卫士听了,立即点头哈腰地将李日知请进了衙门,一直请进了正堂,然后飞奔向后,去禀报兖州刺史了。

兖州刺史名叫甄蒙德,六十出头的年纪,他是从小吏做起进入仁途的,没什么做官的本事,但运气超好,总能碰上缺,一路升上来,竟然在升到了刺史之位,堪称官场奇迹,让人不得不佩服。

甄蒙德刚做小吏还不到半年的时候,那时候天下并不太平,尤其是梁山那里,因为地形的关系,所以有很多强盗在此聚集,甄蒙德的上司带人前去围剿,结果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只逃回来了一个甄蒙德,他是因为被上司派回来报信,所以才躲过一劫。

就剩他一个了,他当然了就成了资历最深的了,重新招人之后,他便成了头目,熬来熬去由吏员熬成了官员,他刚当上小官不久,顶头上司因为喝多了,从马上掉下去摔断了脖子,死了,他便顶了缺儿。

隔了几年,县令出城体察民情,结果竟然遇到了强盗,被强盗给咔嚓了,县里不能没有县令啊,就算是代理的也得有一个,于是便推了他上去,他的资历是不能当县令的,只能暂代。

然而,新县令在上任的途中,却遇到了野兽,也不知是什么野兽,反正把新县令全家都给吃了,尸骨不全,于是甄蒙德只能再代理!

可没等又一任新县令到来呢,偏偏这时候长安那边换皇帝,朝政不稳,新皇帝登基之后为了稳定局面,所以对于外地的官员,只要以前没有反对过他,那大多数都留任,干的好的接着干,干得不好,但只要不惹事儿,那也暂时接着干!

甄蒙德就属于那种干得虽然不好,但他不惹事,所以接着干,并且由代理县令,也就是假县令,去接了前面的假字,假就是代理的意思,变成了县令!

甄蒙德逢人便说,我是个没本事的,我不配当县令,你们还是找能干的人来当县令吧,而且他真是没啥本事,他治下的地方总出现强盗,始终无法根治,而且强盗似乎特别喜欢劫当官的,很多路过此处的官员都被弄死了,官府剿匪不利。

如此一来,兖州官员都知道甄蒙德所在的县是个险地,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谁和他抢,于是甄蒙德就一直干着县令,直到今年,他竟然升了刺史,因为大家谁也不想当兖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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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特别会装傻

武皇后想要跟着皇帝登泰山封禅,她对这件事非常上心,自然便对泰山当地的官员要求很高,而皇帝和武皇后登泰山之地,便是博城县,也算是行宫所在,那么这里的治安当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然而河南道这地方总有响马出没,还没法剿灭干净,官员们估计着可能会出事,出事就得有人倒霉,那就得提前找到了个背黑锅的,找来找去,除了甄蒙德本人以外,其他官员都认为他最适合背黑锅。

于是,众官员一致推选甄蒙德当兖州刺史,吏部的上官正为响马的事头疼,忽见河南道官员共同推举了一位新刺史,心里便明白了,这人是给武皇后出气用的,响马剿不干净,武皇后必会生气,一定会有人倒霉,那么这个倒霉蛋儿就是——甄蒙德!

吏部立即顺水推舟,下达任命,让甄蒙德做了兖州刺史,打算万一出事,那么便借甄蒙德人头一用,给武皇后消气!

但甄蒙德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他为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当上刺史非常高兴,每当有人来祝贺他,他便会得意洋洋地自谦,说道:“俺能当上刺史,全是靠蒙的,真蒙的,就象俺的名字一样,甄蒙德!”

听到他这话的人都哈哈一笑,心里虽然都明白怎么回事,也很同情这个粗鄙的人,但谁也不想提醒他,只等着他用人头供武皇后出气的那一天!

可是,事情却并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自从甄蒙德上任以后,兖州附近的响马竟然消停了不少,虽然还能不时地听到响马的动静,但官道上却变得非常太平,而武皇后和皇帝要走的路就是官道!

也就是说,封禅的道路上不会有任何的麻烦,武皇后也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因为甄蒙德办事得力,给他一些封赏。

这下子河南道的地方官都有些不淡定了,响马没有剿灭干净,什么时候再猖狂起来还不一定,他们得留着甄蒙德,关键时刻还得借他的脑袋用一用。

但官道上的响马消失了,却又意味着甄蒙德会得到封赏,而别人则捞不到什么好处,这未免就让人嫉妒了。

河南道的官员们非常纠结,都说甄蒙德运气好,当官不凭本事全凭运气,全靠蒙的!

甄蒙德听说李日知来了,连忙亲自迎接出来,李日知监察使的身份并不是保密的,他早就听说了,这个差事应该算是检查验收,看看封禅道路上的各种事宜有没有准备好,所以李日知应该算是随时可以向武皇后说某某人坏话的那种宠臣,需当好好地巴结。

在正堂见了李日知,甄蒙德立即一躬到地,把礼行足了,这才抬头,满脸堆笑地道:“李天使,俺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可把俺给盼的啊,就象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俺的婆娘也盼着天使来!”

李日知听得脸都绿了,他并不知道甄蒙德当官的经过,心里只是想:“这人怎地如此粗鄙,满嘴胡柴,他是怎么当上的一州刺史?就这水平都能当上刺史,后台得多硬啊!”

傅贵宝和陈英英一起撇嘴,心中都暗道:“粗鄙!”

成自在面无表情,比这粗鄙的人他见得多了,甄刺史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又听甄蒙德说道:“李天使,俺听说你是今科的新进士,最年轻的进士,小小年纪就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俺想巴结你,俺婆娘也是,想把孙女送给你当婆娘,以后也能混个封妻荫子啥的,你看怎么样?”

傅贵宝和陈英英大吃一惊,就连向来都面无表情的成自在听了,都只好目瞪口呆一下了,在他心中的粗鄙排行,甄刺史瞬间进入前十。

李日知听了这话却笑了,装的,这位甄刺史的粗鄙绝对是装出来的!

不管甄蒙德是真粗鄙还是全靠蒙,能做到刺史的官位,都会有一定水平,他和其他刺史比可能水平较低,但却绝对高于一般百姓,而一般百姓都不会说出来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出来呢,这明显是装出来的,还装过火了!

李日知拱手道:“多谢甄刺史美意,下官愧不敢当,只不过朝廷派下官来行监察之事,要是受了甄刺史的巴结,那说不定朝廷会迁怒于你,于甄刺史你不利啊!”

甄蒙德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李日知会这么回答,随即哈哈大笑,道:“那好吧,那俺就不巴结了!”

这时候,兖州刺史之下的官员纷纷来到,监察使是干什么的他们并不清楚,以前也没有过这个职位,但李日知是武皇后的宠臣,并且和皇太子关系极好,这些小道消息,兖州虽远,但他们也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消息。

兖州属官明显和甄蒙德不对付,他们见到李日知后,自然也要拍马屁,但他们的马屁手段却要高明得多了,不但让李日知听得如沐春风,就连傅贵宝他们都听得眉花眼笑,半点都不象甄蒙德那么粗鄙。

甄蒙德被冷落,却也并不生气,反而总是没话找话,不停地和属官们说起他想把闺女送给李日知当婆娘,但李日知却拒绝,不许他巴结的事,就好象他的粗鄙和愚蠢,不被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心里不痛快似的。

属官们对甄蒙德这个上官殊无尊重之意,有的人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鄙视之态表露无疑,而甄蒙德仿佛完全没有看出来似的,一点都不介意!

寒暄了好一阵,李日知这才找了个机会,把他在梁山遇到的事说了出来,要甄蒙德派人把那几个老汉带回衙门审问,据他看这几个老汉必是响马或响马的同伙无疑。

这个要求一提出来,大堂之中立时便鸦雀无声了,刚才还狂拍马屁的官员们一起看向甄蒙德,而甄蒙德则是满脸严肃。

甄蒙德说道:“李天使说的梁山,俺是知道的,整个兖州地界没人不知道梁山那个地方,那里的响马多啊,估计是整个河南道响马最多的地方,梁山山下还有一处很大的湖泊,地势复杂,以前官军屡次围剿,都无法剿灭干净,不过俺上任以来,那里倒是没有出过什么事,估计响马们读了几本书,所以不再做恶了吧!”

他这话里面明显有讽刺的味道,强盗不会因为读了几本书,就不去劫道了,应该是在讽刺兖州的地方官们不做为,只会欺压百姓,算是读了书披上官皮的响马。

李日知看了甄蒙德一眼,这位甄刺史很会装傻,这人刚才说什么要送孙女巴结李日知,又逢人便显示一下他的愚蠢,实际上他这是在告诉别人,他是想巴结监察使的,但没有巴结上,他和监察使只是公事上的来往,仅此而已。

至于他装傻会不会被人瞧不起,会不会只干这一任就滚蛋,看来他是不在乎的,年纪不小了,又不象是读过很多书的人,估计他自己也知道干不长,那么有些事情当然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可刚才那番话却说得有条有理,梁山有响马,“以前”官军剿匪失败,但在他上任后响马老实了!

李日知微微一笑,问道:“不知甄刺史今年高寿?”

甄蒙德嘿嘿一笑,很直白地道:“高得很,都快老掉牙了,俺有自知之明,等干完这一任刺史,俺便要告老还乡,回老家逗重孙子玩去了!”

李日知看向周围的官员,就见有的官员面无表情,有的官员则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很明显他们也都知道甄蒙德干不长。

这里头有事儿!

李日知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还请甄刺史派人再去把梁山附近肃清一下,震慑宵小!”

甄蒙德笑道:“那是自然,俺这就派人去,李天使莫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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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古怪的村子

甄蒙德倒是很配合,但也仅仅是配合,让他真的用行动来巴结,却是并没有的,解决了李日知的要求之后,他便让人安排李日知去住驿馆,然后他自己该干嘛干嘛去了,竟然并不相陪。

幸好别的官员巴结,好生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宴给李日知,要不然李日知只能去驿馆里对付一口了。

待官员们散去之后,夜色已然深浓,李日知进了驿馆给准备的房间,正要洗漱睡觉,傅贵宝却推门进来。

傅贵宝道:“大哥,我看那个甄刺史有些问题,刚才和官员们聊了会,发现这个人运气好得逆天,小吏出身却做到了刺史高位,现在又不是战乱之时,怎么会如此升迁,简直是莫名其妙!”

李日知道:“我也听到了,甄刺史应该是被推上去的,然后等着背黑锅的,因为兖州这里的响马总是剿不干净,但甄刺史上任之后,响马反而消停了,如果一直如此,那么甄刺史或高升或以三品致仕,他要是让武皇后高兴了,没准还能得个爵位,所以兖州的官儿们眼红了!”

傅贵宝叹道:“他不应该叫真蒙的,应该叫真好运才对,这运气好到我都嫉妒了,要是我也能从小吏做到刺史,那真开心了!”

“那你以后改名叫真开心得了!”李日知笑了笑,转而表情严肃,道:“我怀疑这个甄蒙德就是一个强盗头子,他是一名强盗刺史!”

傅贵宝转念一想,点头道:“好象确实是这么回事,他剿匪有功,上官就得一直用他,但他却剿不干净,手下小响马仍能发财,他这是黑白两道通吃啊!”

李日知哼了声,道:“兖州这么多的官员不可能都看不出来,只不过是想利用这个响马头子罢了,以为甄蒙德当上了刺史,就能消停些,在封禅的时候不出妖娥子,哼,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当真可笑之极!”

傅贵宝道:“那些看出他身份的人想要利用他,而那些没有看出来的人是想让他背黑锅,也是想利用他,这兖州上上下下的官员都不怎么样啊!”

李日知坐到桌后,道:“我当如实上报,将兖州的情况告之长安,我写信给许相,怎么处置甄蒙德让他做决定吧!”

他把信迅速写完,信封押上火漆,交给傅贵宝,道:“派你的仆人送信,今晚就去城门那里等着,等明天一早城门一开,立即出门,一路狂奔,等出了兖州地界,再正常赶路不迟!”

傅贵宝拿了信出去,找仆人送信去了,这封信不敢通过驿站传递,谁知道驿站里面有没有响马的眼线!

第二天一早,李日知便又去了刺史府,向甄蒙德告别,他要去博城县看看,那里是他此行的终点,也是皇帝和武皇后登泰山的出发地,是重中之重,在所有州县之中,排名第一。

甄蒙德听李日说要去博城县,皱眉道:“李天使要去博城,需小心此县的县令,此人俺看不象个当官的,做起事来说不出的别扭,反正你自己小心吧!”

李日知立即拱手,道:“多谢甄刺史告之,下官会小心的!”随即告辞出了刺史府,出城赶往博城县。

出了城门之后,阿英英弃车骑马,和李日和并肩而行,问道:“甄响马和你说什么了!”

李日知道:“他让我小心博城县的县令,说县令不象个当官的,办事很别扭,可能他们以前有过什么过节吧,我多谢他的提醒,赶紧离开,免得他节外生枝,毕竟我暗地里告了他一状!”

陈英英哎哟一声,道:“他说别人不象当官的,其实他才不象,他就差在脑门儿上写三个字儿,劫道的!”

“你也看出来了!”傅贵宝叫道。

“我看出什么?”

“我昨天晚上和大哥分析过了,他有可能就是个响马头子……”他正要详细说说,显摆一下,但陈英英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还用分析么,他长得那么难看,就带着一股凶狠劲儿,你们没有看出来吗?”

李日知回想了一下,点头道:“相由心生,细想起来,甄蒙德确有凶恶之态,英英说得倒也不错!”

兖州州城到博城县城大概二百来里,因为官道都是新修整好的,利于车马前进,李日知他们紧赶慢赶,却仍旧没能在日落之前进入博城县城。

当离着博城县还有二十多里时,李日知看了看日头,道:“等咱们到了县城,城门也关了,咱们总不能在墙根儿下面过夜,这便找地方求宿吧!”

博城县附近算得上人烟稠密,只不过又前行了二里地,便看到前面有好大一座村镇,这村镇光看南北的坯土围墙就有小一里,如果东西也是如此,那这村镇便有会几百户人家,至少一千多口人了!

李日知打马到了围墙前,见围墙虽不足一人高,但修得整齐,这说明围墙是用来防野兽的,而不是用来防响马的,这里的治安应该不错。

越过围墙向村镇里面望去,此时天色还不是全黑,借着夕阳余晖,村镇子里情况尽收眼底,里面的房屋清一色的全都是砖瓦房,而且全是独立小院,按着院墙的长度算,大多数应该是二进院子,甚至还有三进院子的。

这样漂亮又富有的村子,李日知走了一路,他也没见过同样的,他看到的村落总是会有穷有富,哪会全都是富户,要从外表上看,这个村镇里面所有的百姓全是富户,能住上二三进的青砖瓦房,哪不是富户还能是什么!

李日知骑马绕着围墙走,片刻工夫便到了门口,就见大门有三人高,很是气派,左右各挂着数只灯笼,把门口照得通亮,两扇大门关着,但左边的大门上却还开着一扇小门,小门是打开的,门口并没有门房,空无一人。

李日知心中更是诧异,他从马上下来,往大门里面望去,就见笔直的大道,足可以供两辆大型的马车并行,道路用石板铺成,道路两边,每隔一丈左右的距离,便会立一根直直的木柱,柱子上面挂着一只点亮的灯笼,这算是一等一的豪华街道了。

但是,街上面仍旧无人,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灯笼微微摇动,便如同这是一座鬼村似的!

李日知只感头皮发麻,这种怪事他头一回碰上,难不成天刚黑就碰见鬼了,这鬼未免厉害了些!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从后面跟了上来,他们同样跳下马,向门里望去!

傅贵宝奇道:“这村子感觉阴森森的,难不成是一座鬼村?天刚黑,鬼就敢出来,那必是道行高深的厉鬼啊,人是男的猛,鬼是女的厉,想必着一村子的鬼都是女鬼!”

成自在却没他这么多的废话,他手按腰刀,道:“师兄,我进去看看!”说罢,抬脚进了大门。

傅贵宝在后面点了点头,道:“自在一听里面全是女鬼,他就心下骚痒,忙不迭的进去了,也不想想,女鬼也不全是漂亮的,也有难看的呢!”

后面陈英英的马车跟了上来,她下车躲到了李日知的身后,歪头探出,向大门里面望去,她的侍从也都围了过来。

就见空空荡荡的大街上,成自在一个人孤独的走着,他一直走出了十几丈,这才停下脚步,返转回身,又到了大门口。

成自在道:“只有街上有灯,道两边小院子里面无人居住,没有亮光,全是空着的房子,这个村镇让人感觉特别碜人!”

李日知犹豫了一下,道:“我既然做了监察使,遇到怪事总得进去探查一番才行,英英,你在外面……嗯,不行,咱们要一起行动,不可分散!”

他进了大门,一众人都跟在他的身后,在街道上走出不远,忽然间,一处黑漆漆的小巷子里面,传出沙沙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来势迅速之极!

李日知立即转身,刷地抽出宝剑,而傅贵宝成自在他们也都抽出了刀剑,刀光剑影都指向了那处黑黑的小巷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打更人王大好

只不过眨眼工夫,就见黑黑的小巷子里面突然窜出一条狗来,这是条大狗,而且是条很聪明的狗,这条狗见街上一大群的人,还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剑,立即就啊呜一声,夹着尾巴,转身又跑回了小巷子里!

李日知道:“这里肯定不是**,这狗明显是有人养的,认得刀剑!”

这时,小巷子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跑了过来,这人一冲出小巷子,便叫道:“谁,谁啊,你们都是谁啊?”

跑出来的这人是个大概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光着膀子,下身穿着肥大的裤子,他手里提着一根木棒,惊慌失措跑出了小巷子!

这人看到了李日知他们,叫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不许进来的!”

李日知冲他拱了拱手,道:“我们是过路的,想要去博城县寻亲,现在天黑了无处投宿,见这里有个村子,便想进来求个方便,小哥你是这里的里正?”

这人稍稍松了口气,道:“我不是里正,这里没有里正,我只是个打更的,就是每天晚上点点灯笼什么的!”

他一指大门那边,又道:“你们得出去,这村子盖起来是给贵人住的,里面不留平常百姓住宿,这可是县令大老爷下的命令,你们要是赖着不走,小心吃官司,到时把你们抓起来做苦役,可不要怪我没有提前和你们说明白!”

李日知见这个人有点儿愣乎乎的,估计也不是个紧要人物,但能在这里打更,也是代表他会知道一些事情,便笑道:“这位兄弟,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这村子里面既然没有别人,那么你行个方便,让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上,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说着,他走上前,拿出几粒金瓜子,放到了这人的手里,这几粒金瓜子就当是住宿费了,对于一个打更人来讲,这可是好大一笔钱了,相信这人应该会让他们留下的。

谁知,这人看了一眼金瓜子,眼皮都没眨一眨,便把金瓜子又塞回给了李日知,表情非常严肃地道:“你们得出去,快点出去吧,要不然我可放狗咬人了!”

李日知小感惊讶,这个打更人胃口不小啊,连金瓜子都看不上,难不成他是想要金锭吗!

这时,后面的成自在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小串的铜钱,大概有一百多文,在手里掂了掂,故意让铜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成自在对这人笑道:“哎,这位兄弟,要是你给我们行个方便,那这串钱就是你的,怎么样,够意思吧,这串钱至少有一百多文呢!”

这人看着这小串的铜钱,咽下一口唾沫,说道:“你们得先给我钱,要不然你们明天早上跑了,我找谁要钱去!”

成自在道:“好,那就先给你钱,兄弟怎么称呼?”说着,把这小串铜钱扔给了这人。

这人接过铜钱之后,眉花眼笑,连忙把钱揣进了怀中。

李日知心想:“赶情儿,这人是不认识金瓜子啊,只认得铜钱。”

这人道:“我姓王,你们叫我王大好就行了,这就是我的称呼!”

边说着,王大好一指道边的一个小宅子,道:“你们住这里吧,地方够大,足够你们这些人住了,不过,不可以在宅子里面升火做饭,有干粮吃干粮,没干粮就挺一晚上,等明天进城之后再好好地大吃一顿吧!”

李日知让陈英英他们先进宅子,而他却把王大好拉到一边,笑道:“王兄弟,再行个方便吧,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总得吃点热食才行啊,还得升火做饭才行,你是怕失火吧,我们小心些也就是了!”

王大好却摇头道:“不是怕失火,这村子里点着这么多的灯笼,哪可能是怕失火,我告诉你啊,这里的房子里都是用砖石盖出来的,而且每个房子都有距离,就是不怕失火,我不让你们做饭不是因为这个,是怕弄脏了墙壁。”

李日知奇道:“怕弄脏了墙壁,然后就不升火做饭?这个倒是第一回听说,里面有什么原由,王兄弟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他这次从口袋里取出一小串铜钱,塞进了王大好的手里,王大好双眼放光,面露喜色,连忙把钱塞进怀里,钱拿得多了,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王大好道:“客人可知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个新建的村子吗?以前这里可是没有的!”

李日知摇了摇头,等着王大好自问自答。

果然,王大好很是得意地道:“因为这个村子盖起来是为了接驾啊,你知道是要接谁的驾吗?”

李日知当然知道,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满脸求知表情。

王大好卖了个关子,然后这才说道:“当然是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驾了,这个村子就是盖起来让他们住的,你想啊,皇上和皇后娘娘那是什么身份,哪可能住旧的房子,当然要盖新的了,我可听别人说了,这算是小行宫,行宫,明白不,你们能住在这里,那真是天大的造化了!”

李日知心想:“这算什么行宫,只不过是个歇脚的地方罢了,这里的地方官倒是真会巴结,为了讨皇帝和皇后的欢心,竟然生生地盖出一个新村子出来。”

他笑道:“王兄弟能在这里打更,那也是有造化的人啊!”

王大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种说法,又道:“咱们这里的路不太好走,县令大老爷发动民夫新修的道路,还有,等皇上和皇后娘娘来时,再找些富户人家的子弟过来伺候,能伺候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那绝对是他们的造化,简直造化得祖坟都冒了青烟了!”

这个古怪的村子是给皇帝和皇后歇脚用的地方,所以才会不住人的,弄明白了这个,李日知便没了兴趣,想要回去休息。

但就在李日知要进宅子时,就听王大好又嘀咕了一句。

王大好道:“这次县令大老爷刮地皮三尺,收了那么多的钱,都够盖几十个这样的村子了,可实际上只盖好这么一座,他落入口袋的钱财得有多少,估计他十八代祖宗的祖坟一起冒青烟,才能冒出这么大的造化吧!”

李日知脚步一顿,心中暗道:“县令收钱了,还收了不少,这不就是打着接驾的幌子敛财么,真没想到,走了一路,最后竟然到了这里,才发现一个贪官!”

他回转身,说道:“县令大人收了很多钱吗,他加税了?”

王大好却摇头道:“没有,既没加税,也没有加赋,县令大老爷只是把见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机会给卖了,卖给县里的富户,还有富户献上来的不少珠宝什么的好东西,他都保管着呢,只等皇上来了,就给皇上送去,让皇上也高兴高兴!”

李日知轻轻啊了声,看来这个博城县的县令很有头脑啊,竟在连这种机会都能利用得上,看来是个人才,只可惜,聪明劲儿没用到正地方!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博城县

王大好虽然说的话不多,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却非常明显,那就是县令是一个很会敛财的人,只不过用皇帝和皇后做为幌子来收钱,这个可是很犯忌讳的。

这时,陈英英从宅子里面出来了,她道:“日之,吃饭了,你要喝点酒不,解解乏?”

李日知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王大好说道:“王兄弟,要不你也进来吃点喝点,我们刚从兖州来,带的食物充足,有不少好的熟食,酒也不错!”

他看王大好的样子,象是一个喜欢贪小便宜的人,而且嘴上没什么把门的,如果给他喝上几两小酒,说不定王大好就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王大好咽下一口唾沫,他见李日知等人衣着华丽,随从众多,行李更是用车拉的,想必是有钱人,有钱人出门吃什么东西,他还真没见识过,既然人家现在好意邀请,如果拒绝,那岂不是不给面子!

“好好,那就一起吃点喝点!”王大好连连点头,一边进院子,一边还假装不好意思地道:“真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破费了!”

“不破费,只不过多一双筷子而已,又能费得几个钱,王兄弟千万不要介意!”

堂屋里面有两张桌子,随从们一张,另一张傅贵宝他们围坐,桌上摆着不少的吃食,风鸡腊肉等一应俱全,傅大少爷对吃是很讲究的。

李日知让王大好坐下,亲自给倒了杯酒,劝吃劝喝,态度热情,傅贵宝见了,便知李日知是想要套话,他也热情非凡地一通猛劝。

只不过片刻工夫,王大好就喝下去七八杯酒,说起话来舌头都大了,他是个贫寒的小人物,平常虽然也偶尔喝点儿小酒,却都是些兑了水的劣酒,哪里喝过傅贵宝带来的好酒,他连过年过节都是没有喝过的。

见喝得差不多了,李日知这才问道:“王兄弟,你们县令这次为了接驾,收了多少银钱,你估计估计,能买多少头牛?”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王大好还是一个很朴素的人的,倒没有耍滑头的想法,再加上喝多了,本来不敢乱说的话,这个时候就敢说出来了。

王大好挠了挠头,道:“收了相当不少,把库房都装满了,连厢房都堆满了,那地方还不够呢,几辈子都够花了!”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倒是不太相信王大好的话,如果是送的珠宝,那不可能会塞满库房,如果送的是一般东西,就以王大好的眼光来看,估计刷了漆的桌子他都会认为是好东西的,那么就算装满库房,也并不会值多少钱!

见李日知有不信的表情,王大好急道:“公子是不信我的话吗?我以前是管仓库的,我爹爹也是管仓库的,干了快两代人了,向来手脚最是干净,仓库里的事情没什么能瞒得住我的,只不过县令大老爷看不上我,换了自己的心腹管仓库,这才把我打发到这里来打更,他娘的……”

接着,王大好便骂骂咧咧起来,看来是对博城县的县令有诸多不满,毕竟从管仓库的小吏被打发到这里打更,这算是发配流放了,王大好要是心里没点想法,那反而是不正常的。

不过,不管王大好怎么骂骂咧咧,也不管李日知怎么询问,他都说不出来库房里到底堆满了什么样的东西,想必他并没有真的看到过,应该是在县令开始收钱之前,他就被打发出来了,对于仓库的事情,不过是听了些谣言而已。

见再问不出什么,李日知只好作罢,见王大好喝醉了,便叫人送他回去休息,他赶路也疲乏了,吃饱之后,也进屋休息,一觉到天明。

第二早上吃罢干粮,李日知等人告别王大好,准备往博城县走,此处离着县城差不多二十里,这个距离正正好好是车马半天就能走到,并且还不会很累,所以很明显,博城县县令在此处建个新村,是通过精心计划的。

王大好目送李日知等人离开,忽然觉得自己又吃又拿的,挺过意不去的,他便叫道:“公子尽管赶路,现在的道上可太平了,以前这里响马就不多,最近更是一个也不见了,安全得很!”

李日知在马上回头笑道:“最近,是有多近啊?”

王大好微一愣神,他没想到李日知会反问这么一句,想了想,这才叫道:“从县令大老爷上任开始,就再没见过响马了!”

说罢,就连王大好都感觉奇怪,难不成县令大老爷是个很有震慑力的人吗,可也没见过他剿匪啊,并且对于治安也不太上心,要不然这么大个新村,怎么会只派自己一个人打更呢,除了每天点灯笼之外,也没活儿可干!

咦,为什么要天天点灯笼啊,多费蜡烛啊!

王大好挠挠头,想不明白,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李日知走在路上,心中开始分析,如果按着王大好的说法,那现在这个博城县的县令肯定不是个好官,在当今大唐的官场之上,几乎可以算是没有下限的贪官了,正常官员几乎都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收取好处,竟然还是以皇帝和皇后的名义收好处,这简直是不要命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官员,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事反常即为妖,博城县的县令如果不是想捞完这一票就辞官,那他肯定不会这样,而据他所知,这个县令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哪可能想着捞了钱就跑,天下之大,就算他跑,还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王大好的话里面,有很大的水份,甚至极有可能是诬陷,毕竟王大好丢了好差事,心中暗恨,这使得他说县令的坏话,不是不可能的!

李日知又想起了兖州刺史甄蒙德,这位特别能装糊涂的刺史大人曾说要李日知小心博城县令,而甄蒙德本身就象是个强盗,所以如此可以反证,博城县的县令应该是个好官。

然而,实际上也许并不是这样,反证法在此时,根据得到的各种信息来看,并不怎么好使,就李日知现在认为,刺史和县令都不象是好官,至于是不是好人,哪就更不一定了。

路上想着,天色尚未到中午,一行人便到了博城县外,路上果然安全得很,别说遇见响马了,就连流浪狗都没看到一只!

通往博城县的道路平整,而县城的城墙更是高大巍峨,已经不象是普通县城的城墙了,竟然和州城的城墙差不多了,城砖簇新,城门上的漆面光可鉴人,看来都是刚刚修缮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博城县县令吴鹏辉

城门那边保卫森严,大门两边竟然站着二十余个兵丁,都是全副武装,手持长枪,腰中带刀。

虽然这些兵丁队列站得不齐,颇有些七扭八歪,但胜在人多,这么一大群兵丁站在门口,进出城的百姓都有些害怕,人人低头,默不作声,进出城门时脚步都会加快。

李日知带着众人到了城门口,他下了马,拉住一个刚刚出城的百姓,问道:“这位老伯,今天城门这里守卫倒是很严啊,是城里出事了吗?”

这百姓摇头道:“没出什么事情,自从新县令上任之后就这样了,听说过些日子要更严,整个县城只开这一个城门,其余的城门都要修缮,什么时候能修好还不一定呢,进出城都要绕路呢!”

唉声叹气,这百姓挑着担子走远了。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博城县的县令这么做,从官员的角度来讲没什么错,毕竟他是大唐的县令,大唐皇帝和皇后要来,他修城墙和城门,还加强警戒,这是没错的,但提前这么久就开始戒严有必要么,未免过份了些。

牵着马,李日知到了城门口,其中一个看似兵丁头目的上前,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博城县干什么,看着面生,可不象是城里人,哪儿来的,要干什么,给耶耶说清楚!”

这兵丁头目说的话莫名其妙,完全不象是一个当兵,更不象是一个守城的士兵。

要说大唐的兵丁,最会看人的就属城门守兵了,而且最会说话的也是城门士兵,就算是新人当差,也会有老人教给他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的,毕竟城门守兵都需要明白一点,那就是有些人可以欺负,有些人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所以得有眼力价儿!

可这个兵丁头目却似乎完全不懂“行规”一般,上来就得罪人,这就挺让人感到意外了,不象是兵丁,倒有几分象拦路的土匪。

这个时候,最好是公事公办,不要给兵丁塞什么“辛苦费”,那样反而会使事情变得复杂,并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李日知道:“本官是中书省派至博城县的监察使,来此有公事要见吴县令,县衙在何处,你头前带路吧!”

李日知官架子一端,立时就把那兵丁头目给吓了一大跳!

就见这兵丁头目后退两步,脸忽然变得通红,犹如喝醉了酒一般,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也说不出他是在害怕,还是在震惊,还是在防备,还是想要冲上来捅李日知一刀,反正各种表情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李日知也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回事,干嘛这么大反应,没见过穿便服当官的么!

他这个时候就想拿出自己的官印来,证明自己虽然没有穿官服,但的确是官员,可不是假冒的!

可这个兵丁头目却似乎是太紧张了,竟然忘记了,或者可能是干脆就不知道要检验官印这种事,他竟然叫道:“你是什么官,从什么省来的,没听说过啊!”

兵丁头目后面上来一个小兵,这小兵也是满脸的惊骇,但却能忍得住,没有表现得如同这个头目一样精彩。

这小兵道:“就是从长安来的,反正是长安派出来的官!”

兵丁头目连声哦哦,看样子他是想起什么来了,对着李日知一瞪眼睛,道:“你们在这里等着,耶耶这便进去通报!”

他把手一挥,让手下兵丁把李日知他们给围了起来,他自己则撒腿往城里跑去!

这回不但李日知感觉太不对劲儿了,傅贵宝他们一起走了上来,他们都感觉不对劲儿了,这个兵丁头目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还是被城门夹的,还夹得挺狠!

如果这时候是在县衙门口,那么让他们在大门口等候,然后有人进去禀报,那么不管是县令得到通知后,是出门迎接,还是让李日知他们直接进去,都算是正常的途径,区别只是在于尊不尊敬了!

可这里是城门口啊,就直接让他们等着了,还派了一队兵丁围着,想干嘛,难不成是想杀官造反吗,还是替县令招人恨呢,不知大唐官场里要花花轿子人抬人吗,这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李日知感觉这件事情非常蹊跷,但越是蹊跷的事情,就越不能表现出来惊讶。

李日知尽量将自己的表情保持如常,也没大惊小怪的,反而带着众人往城门口边上站了站,免得挡了进出城门百姓的路。

那些围着他们的兵丁并不是十分的听命令,他们见李日知这些人并不反抗,便即放松了警惕,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都散开了,并非是见到李日知他们之前那样在城门口站着,而是各忙各的去了。

这些兵丁给人的感觉就是毫无军纪可言,并且,他们似乎就是等着李日知等人到来,也许他们等的是别人,而是把李日知等人误会成了他们要等的人。

成自在小声对李日知道:“师兄,这些人看起来并不象是正规士兵啊,会不会是响马假冒的?”

李日知皱起眉头,道:“感觉有点象,难不成响马把整个博城县给占了?但这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城中百姓往来正常,并且这种情况已非一日,如果真是响马占了县城,即使甄蒙徳不管,但别的官员却是会管的啊,哪可能听之任之!”

成自在和傅贵宝一起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陈英英却道:“会不会是县令被响马们给绑架了,逼着县令干这干那,县令不敢不从,要不然响马们就要杀了县令,或者是杀了县令的家人呢?”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李日知道:“说不定便是如此,我们就在此处等候,随机应变吧!”

没过多久,一刻钟不到,就听街上马蹄声响,一大群穿着官服的人来到,为首一人穿着绿色官袍,看样子估计便是博城县县令。

李日知一见这县令的模样,心中暗道:“这位吴县令可不象是响马,地地道道一个读书人啊!”

博城县县令名叫吴鹏辉,进士出身,以前是旧燕地的一位县丞,治理辖地有功,升迁到此做了县令,要从出身上说,那可以算得上是和李日知一样的,进士出身的官员,只要不出错,前途有多光明不敢说,但仕途通顺积年升迁却是可以保证的。

就见吴鹏辉面皮白净,五官清秀,看年纪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可以算是非常年轻的了,举止潇洒,如果脱了官服,换上儒衫,那还真是可以当得上一个风流士子的称呼!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懂规矩的吴县令

吴鹏辉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城门口,看到了李日知等人,他立即跳下马来,大步上前,冲着李日知抱拳道:“这位便是李监察使吗,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他礼数周到,而且文质彬彬,给人的第一印象极佳。

但是,他的话里面,却是有一个明显的漏洞,他怎么会知道李日知姓李呢?

李日知在城门口时,可没有报上自已的姓名,只说是中书省派来的监察使,因为他的差遣就是挂在中书省的,所以说是中书省派来的也没错,总比说是皇后派来的要正式些。

可李日知却没说他姓李啊!

现在吴鹏辉却张嘴就叫他李监察使,那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州里有人来通知他了,而且还是用最快速度来通知的,要知李日知他们走的就不慢了,要想超过他们,那一定是日夜兼程跑来报信的。

谁能把监察使最当回事,最需要第一时间知道监察使到来的?那一定是犯了事儿的官员啊,否则何必费那么大的精力呢!

李日知心想:“这人在兖州官府里有同伙,他肯定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不小,我得小心些才行,会不会那甄蒙德就是他的同伙呢?未可确定啊!”

心里有了怀疑,自然就不能露出真实的想法,李日知的脸上立即就堆上了笑容,道:“有劳吴县令出城相迎,这可真是折杀本官了!”拱手还了一礼。

他和吴鹏辉品阶相当,又是从京里来的,所以身份上对比吴鹏辉是有优势的,表现得亲热些无妨,但要是毕恭毕敬,那就没这个必要了。

李日知是知道吴鹏辉的履历的,但吴鹏辉却是不应该知道李日知的,一来李日知是新科进士,还没有什么可以到处宣扬的履历,二来他成为监察使之后,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四处巡视,自然也就不会有官员去研究他,就算是想研究,时间上也来不及。

关于这些,李日知能想明白,傅贵宝他们自然也能想明白,又不是多难理解的事情,所以他们都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和李日知拉开距离,免得吴鹏辉想和他们认识认识,非逼着李日知介绍,那样反而麻烦。

吴鹏举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让李日知做介绍,而他也象是忘了似的,竟然也没有给李日知介绍他县里的属官,官员之间的见面流程竟然简化至此,倒也真是少见。

吴鹏辉笑道:“李监察使,咱们这便进城吧,本官在县衙里准备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宴席粗陋,还望李监察使不要嫌弃!”

李日知忙道:“吴县令太客气了!”

众人纷纷上马,跟着吴鹏辉一起进城,顺着大道走不多时,便进入了县衙,不过,县衙里面却没有什么酒菜宴席,明显是还没有准备呢,吴鹏辉不过是说了句客气话而已。

吴鹏辉把李日知请进了二堂,分宾主落座,虚情假意地客气了几句之后,吴鹏辉便道:“李监察使是有所作为之人,这次来博城县所为何事,可是为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泰山封禅之事吗?”

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李日知点头道:“正是如此,但一路走来,路上倒是平静的很,所以就算本官想要有所做为,却也没法真的有什么作为!”

吴鹏辉微微愣了一下,道:“如果路上不太平,那么李监察使便会有所作为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象反问,带有找茬儿的味道,可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还真没有为难李日知,进行所谓的诘问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发问,仅此而已。

李日知笑道:“如果路上不太平,那自然是有响马了,本官便可以协助当地父母官剿匪,除掉那些作恶的响马,顺便立一些小小的功劳!”

吴鹏辉哦了几声,便即沉默不语,仿佛有点心事,李日知见他不吱声,便也不说话,他现在越来越感觉吴鹏辉不对劲儿,极有可能这位县令大老爷和响马是有联系的,说不定勾结在一起发些不义之财都是有可能的。

官匪串通,这种事情也不算稀奇。

过了好一会儿,吴鹏辉这才又说话,他道:“李监察使是来检查账本的吧,这次皇上和皇后娘娘来封禅,所需物资和费用最终都会到这博城县,毕竟皇上和皇后娘娘是要从这里上山的,财物过多,账目也过多,光账本就有一箱了,李监察使现在就要看看吗?”

李日知微微一皱眉头,心想:“我可不管查账的事,而且就算要查账,也是要把州里的账目和县里的账目放在一起查才对,光查县里的账目有什么用,你给我一本假的,我没有对比,想要查出问题来,就算不用半个月,五六天总是需要的,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啊!”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李日知却道:“本官有些饿了,先填饱肚子吧,查账之事,晚上再说不迟。”

吴鹏辉听了这话,这才回过神来,他感觉刚才有点失态,态度立即便热情起来,拉着李日知去了后院,此时酒菜已经摆上,非常丰盛,非常精美,几乎可以媲美长安有名的大酒楼了。

吴鹏辉端着酒杯笑道:“因为要迎驾嘛,所以本官特地从洛阳那边聘请了最好的厨子,到时候专门给皇上做饭,为了考较厨子的手艺,咱们就先替皇上试试酒菜,得咱们吃好了,才能给皇上吃嘛,还有这盘子还有碗,看看,都是最好的,这都是县里的富户献上来的,算是他们对皇上的一片孝心!”

李日知听了这话,只感头皮发麻,心想:“糟糕,坏事了,这个吴鹏辉绝对不是进士出身,他甚至都不见得是一个真的官员!”

吴鹏辉的话听着还是满有道理的,平常百姓人家要是说话也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了,比如说给家里的长辈请个好厨师,或者想要带着长辈出门吃饭,晚辈们提前去找饭店,饭店的菜品好不好,晚辈提前试试,这没毛病啊!

但皇帝出行都是带着御厨的,而且给皇帝置办膳食,可真不是哪个厨师都可以的,就算是某个地方厨师有拿手好菜,按着规矩,也得是先教会了御厨,然后让御厨做给皇帝。

并且餐具也是要使用御用的,并不会随便用地方献上的,地方献上的礼物一般是要先收起来,有进出记录,并不会直接拿给皇帝使用的,开玩笑一样,以为皇帝用膳和村里摆酒似的,还要拼桌吗,然后自带饭碗和筷子,这种想法未免太民间了!

虽然这样的规矩并不见得会真正一直的贯彻执行,但守不守规矩是一回事,知不知道有这个规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三百章 不安

很明显,面前的这位博城县县令吴鹏辉,他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的。

对于进士出身的官员来讲,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如果连这个都不懂,那么就势必不知道皇家的各种禁忌,不知道各种禁忌就无法避讳,那么在考卷上就难免会漏洞百出了,就这水平,还想考上进士,那不是扯淡呢吗!

李日知强忍下心中的不安,他这个时候可不敢翻脸,身在虎穴,如果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出不去了。

吴鹏辉对于劝酒是一个好手,各种劝酒的词,成套成套地说出来,言辞中,如果李日知不喝他劝的酒,那就是看不起他,就等于是和他有了过结一样。

李日知酒量不错,但吴鹏辉的酒量显然比他更好,两个人推杯换盏,过不多时,两个人几乎各自都喝了两三斤的酒。

李日知说道:“我还能喝不少,但是肚子里实在装不下了,这便去茅房吐一吐,等我吐完了,回来再和你一较高低,如果不把你喝到桌子底下,那我今天李字倒着写!”

吴鹏辉哈哈大笑,说道:“你只管去吐好了,我是不用吐的,就坐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咱们接着喝,看看今天,到底是谁能把谁给喝到桌子底下去。”

李日知从后院出来,他见傅贵宝和成自在他们被一群小吏围着,也在喝酒,而这里的劝酒行为显然更加野蛮,傅贵宝竟然被按着肩膀,被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书吏灌酒。

不过,成自在还是清醒的,刚看到李日知从后院出来,便借口上茅房也跟了出来。

成自在追上了李日知,见左右无人,他便说道:“师兄,我感觉这事儿不对劲儿呢,这些人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官员啊,我还真是头一回看见这么豪放的文官。”

李日知嗯了一声,小声说道:“这里不能久留,但我是走不了的,估计我们大多数人都走不了,你带着英英找个机会逃出去吧,可不敢让她留在这里,你们去州里搬救兵,注意不要和那个甄刺史单独说,要向所有官员公开说,以免甄刺史是有问题的,把你们给害了!”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又说道:“如果你发现甄刺史有不对头的地方,别管他怎么说,该翻脸时就翻脸,该出手时就出手,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你放手去做便是。”

成自在说道:“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师兄,你们都在这里,要千万小心。”

李日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擒贼先擒王,如果一旦开始动手,我争取绑了吴鹏辉,走一步看一步吧!”

师兄弟两个分开,成自在又回去跨院了,而李日知则去了茅房,用手指抠咽喉,哇哇一通狂吐,把肚子里的酒水能吐多少就吐多少。

要说难受,那是真的难受,但要说李日知就此醉倒,那也是不可能的。

又回了后院,李日知清了清嗓子,对吴鹏辉说道:“你刚才趁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偷偷的吐了?”

吴鹏辉嗤的一声,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高高鼓起的肚子,说道:“刚才谁吐了,谁是孙子!”

李日知嘿嘿一笑,说道:“你没吐就好,因为刚才我也没有吐,咱们两个再喝,这才算得上是公平!”

两个人坐了下来,接着喝,一直喝到掌灯时分,他们两人各自又喝了好几斤酒,虽然大唐的酒度数很低,但再低的度数,也是有度数,不能算成是白开水的,再说人的肚子能有多大,就算是使劲装,也撑不下太多的酒。

李日知也不去茅房吐了,就在餐桌上大吐,而吴鹏辉也没法再保持酒神的表情,他也手抚桌案,哇哇一通大吐,两个人吐完之后,便都挺不住了,翻个身,躺在坐塌上呼呼睡去。

且说跨院之中,博城县的小吏众多,而且看起来个个酒量都不错,他们轮番上阵,想要把傅贵宝和成自在灌倒,当然陈英英他们本来也是不想放过的,但陈英英翻脸比较快,小吏们倒也不敢得罪,看得出这是位女公子,所以便没敢强灌。

傅贵宝却是脸皮极厚,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么多的小吏想要灌倒他,那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他酒量如海,那也不顶事儿,而他的酒量别说如海了,连如桶都没有。

喝多了就得吐,傅贵宝不去茅房去吐,而是对着桌子上的菜吐,还会冲着酒坛子吐,如果旁边的人没躲得及时,那他还会把酸臭之物吐到人身上!

结果,小吏们灌酒灌他到一半,就发现此人酒品太差,人人都离得他远远的,甚至都不和他一桌了,傅贵宝算是躲过一劫!

成自在刻意不肯多喝,谁怎么劝也不成,他心里有事,自然要保持清醒。

如此一来,被灌倒的只有陈英英带来的随从,博城县的小吏们分不出谁才是重要人物,之前李日知又没做介绍,所以小吏们还以为傅贵宝他们只是普通随从呢,倒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天色见黑之后,成自在他们被分配到厢房休息,他找到陈英英和傅贵宝,把必须逃走的事情说了,傅贵宝和陈英英倒也没有感到惊讶,三人偷偷出了院子,寻找机会溜出了县衙。

随从就没法带了,不过,只要他们没事,随从们自然也不会出事,事情还没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博城县的官吏不见得会下狠手。

县衙里的守卫情况非常松驰,成自在三人顺利逃出了县衙,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如此容易,县衙里的衙役们到底有没有防范意识啊!

出了县衙,陈英英道:“我们回去救日知吧,他可是监察使,我怕万一出意外的话,那个吴县令会拿他当人质!”

“那个吴县令到底是真县令,还是假县令,现在还无法确定,但我师兄留在那里有危险,这个却是很确定的,你们先走,我再潜进县衙,伺机救出我师兄!”

陈英英虽然不想离开,但此时此地却不适合儿女情长,为了不耽误救人,她和傅贵宝离开,成自在则返回了县衙。

成自在往后院潜去,在经过一处厢房时,就听屋里有rén dà着嗓子说话,听声音竟是白天和一起吃喝的县中小吏!

就听屋里一个小吏说道:“要,要不要派些弟兄去门口守着啊?”

另一个小吏则道:“守,守守谁啊?”

“守坏人啊,万一,有人进来偷东西……”

“我们就是坏人啊,只要我们不去偷东西,谁还能来偷咱们啊!”

“我们不偷,我们是靠,靠抢的……”

成自在大吃一惊,这些人肯定不是县中小吏,而是响马,他们自己都承认了啊!

第三百零一章 响马窝

成自在头皮发麻,他想再听听,看看能不能听出些消息,但那两个响马却不再说话,呼呼大睡起来。

成自在心中暗想:“怪不得县衙里的守卫如此松驰,这些响马本身就是强盗,这里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强盗窝了,又是官府,又是强盗窝,这样的地方当然安全了!”

往后院潜去,待成自在进入了李日知和吴鹏辉喝酒的那个院子,却见杯盘狼藉,乱七八糟,没有人收拾,可李日知和吴鹏辉却不见了,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休息。

无可奈何,成自在只好四处寻找,找了好半天,却既没有找到李日知,也没有找到吴鹏辉。

找不到吴鹏辉这个倒是不意外,这样胆大包天的响马头子,要是能随便一找就被找到了,那才是怪事,但李日知去了哪里,是不是已经被绑了,就实在让人揪心了。

又找了一通,成自在发现,陈英英的随从也不见了,不知是被安排到了别处休息,还是被抓了起来!

成自在把心一横,埋伏在了去茅房的路上暗处,只不过等了片刻,就抓到了一个起夜上茅厕的衙役,是不是真衙役也说不准,反正是穿着衙役的衣服!

成自在按住这个衙役,掏出短刀,压住衙役的喉咙,道:“你喊,你大声喊,只要你一喊,我就捅死你!”

衙役很明显是喝多了,但这时被按在地上,利刃加身,他的酒劲儿瞬间就醒了,他倒是光棍得很,嘶哑着嗓子说道:“别别,爷爷可别捅小的,你要问什么直接问就成!”

成自在道:“今天和你们一起喝酒的那些人,都被你们给弄到哪里去了?”

衙役立即回道:“跑了三个,剩下的都被关进大牢里了,爷爷放心,都没受伤,这些人都是上好的肉票,我们伺候得精心着呢!”

成自在心想:“幸亏我和小杰英英跑得快,要不然也得被关进大牢里去。”

他又问道:“那么李监察使呢,也被关进大牢里了吗?”

衙役想摇头,只稍微动了下脖子,就不敢再动了,刀子可在脖子上架着呢,他道:“那位李监察使滑头得很,把我们县令给灌倒了,然后他自己却跑了,不知去向了!”

成自在皱了皱眉头,道:“你们为什么不去追赶,反而还睡大觉,难不成你们不怕州里面派人来抓吗,你们都是响马吧?”

“这个,倒是不怕,那位李监察使逃不远的,就算逃到州里,也没法活着搬来救兵!”

至于为什么搬不来救兵,这个衙役却答不出,成自在又问了几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便将衙役打晕,堵上嘴巴,绑起来扔进花丛当中。

刚才找人时,成自在是经过大牢的,但没进去过,哪会想到响马抓官员的随从,然后是关到大牢里呢,那里该是关响马的地方才对,这帮占了县衙的响马,还真把他们自己当成是官家人了!

潜入大牢的院子里,见值班的班房里亮着灯,里面有四个穿着衙役衣服的响马,正在喝酒聊天,聊的就是白天的事情。

其中一个响马说道:“要我说,反正咱们也捞了不少了,这便回了寨子,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岂不是好,这天底下无论是什么事儿,都是见好就收,这才是上策!”

“你的这个上策,是听谁说的?”

“我娘说的啊,我娘说的很有道理,见好就收,要是见好一直不收,那很容易输得掉裤子!”

“看来你娘还是个爱赌的!”

响马们呵呵地笑了起来,先前的那个响马也不以为意,自己也跟着笑了两声。

成自在在外面听着,心想:“寨子?是什么寨子?听说这附近最有名的响马是梁山那边的,难不成这些人就是梁山大盗?”

班房里取笑了几声,又有响马说道:“在皇帝到来之前,还要有一批财物送来,听说光是金银就有两大车,是皇帝用来赏赐百官的,对了,还有赏赐番邦什么的,我听首领说起过,到底是什么我也搞不清楚,但都是最好的物件,这是肯定的!”

有一个响马说道:“对,当然都是好东西,不能丢了朝廷的脸面,更不能丢了咱们天朝上国的脸面啊,尤其是赏给番邦的东西,更得光鲜体面才行!”

“唉,番邦的人倒是占了便宜,只要来磕个头,就能拿走一堆好东西,咱们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到头,税赋一点儿不少,反而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官府的狗官们都是混蛋!”

“所以说,当百姓不如当响马,吃香的喝辣的,这日子可不逍遥自在么!”

其中一个响马大发感慨,之后又道:“等干完了这一次,也不用回寨子了,还当什么响马啊,拿着分到手的钱财,远离兖州,随便找个地方,买上几百亩好地,盖个大宅子,娶上一房大屁股的婆娘,生上几个胖儿子,既对得起祖宗,又对得起自己,这才是好生活!”

响马们纷纷点头,都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干完这次,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只不过还得等几天,那最后一批财物才会运到博城县,他们还得耐心等待才行!

成自在听得有些心焦,这几个响马说事,只说钱财,却没说今天监察使的事,他便有种冲动,要不要冲进去,把这几个响马dǎ dǎo,然后挨个逼问,但又怕招来其他响马,那样反而救不出人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响马问道:“等事情办好了,牢里的那些人怎么办?都宰了吗?”

成自在心中一紧,连忙仔细倾听,响马们却沉默了,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过了片刻,一个响马才道:“应该不会宰了的,皇帝来封禅,这是头等脸面的大事,如果一个县的官儿都被杀了,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如果官儿们没死,只是财物没了,那为了不丢脸面,长安的那些大官反而会尽力压下此事,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动作的,这样就给咱们离开争取了时间,等皇帝封禅之后,他们再动手,咱们早就逃得远了,他们想抓也抓不着了。”

几个响马听了,无不点头,都说这么做是最好的,这个响马能分析出这些,简直聪明得如同半仙儿一般。

那响马却笑道:“我知道个屁啊,我只是听咱们首领说的。再说,咱们就算不杀那些当官的,那些当官的也活不了多久,给皇帝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就算皇帝能饶了他们,那些大官们却也不能放过他们的,他们死定了!”

“今天那个监察使什么的可是逃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能逃哪儿去,不就是回兖州么,只要一回去,他也就没命了,落到咱们老首领手里,没他的好果子吃,板刀倒是可以给他吃个够!”15

第三百零二章 好几十人

响马们一起哄笑起来,看来他们对于修理官员这种事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可能是以前经常被大唐官吏修理的关系吧。

再之后,响马们说的话,就只和他们以后的生活有关了,无非是吃香的喝辣的,娶漂亮的女人,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些。

但他们一致都表示,这次做的没本钱买卖实在是太大了,做完这次买卖之后,就要洗手不干,以后就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这种话被别人听见,一定会感到非常可笑,当了半辈子强盗,捞到了足够的钱财之后,才想着要重新做人,只想要过好日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想得美吧!

成自在不能确定李日知是不是被关在大牢里,但无论如何,他也得进大牢里去看一看,哪怕只是救出陈英英的随从,那也是值得的呀,总不能不管随从了。

看天色已经不早,成自在不想再等了,他在外面学了声猫叫,屋子里面立即安静了下来。

一个响马说道:“衙门里面有猫吗?我怎么从来都没看见过?“

一边说着,这个响马站了起来,走出屋子,想要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猫,他还是挺有好奇心的。

这个响马出来,成自在便决定不再手下留情,这些人都是强盗,已然确定无疑,而且犯下了如此巨大的罪行,想要被赦免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被推上刑场砍头,是他们能获得的唯一的结果。

而且现在救人要紧,如果不把这几个响马小喽罗给解决了,那么他不仅救不出人来,而且很容易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成自在从暗处闪出,手握短刀,用刀割断了这个响马的喉咙,响马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即丧命。

可这里离门口太近,房门又没有关,里面剩下的三个响马,把外面发生的事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三个响马非常之惊骇,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甚至都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成自在冲进了房里,一刀扎进一个响马的胸口,直接了结了他,随即把短刀拔出来,冲向第二个响马。

可这个时候,两个响马已经反应过来了,其中一个响马,赤手空拳地向成自在扑了过来,而另一个响马则去找刀。

成自在哪可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全力结果了第三个响马,而此时第四个响马已经抓起大刀,冲着成自在砍了过来。

成自在侧过身躲开大刀,接着一刀刺中了响马的前胸,也解决了这个响马。

打斗过程虽然激烈,但所用时间并不长,几乎可以说,成自在在瞬间之内,就解决了四个响马的小命儿。

而这四个响马也都并没有放声大叫,打斗过程中虽然发出了声音,但是说要惊起衙门里其他的响马,倒也不至于。

这样的结果对于成自在来讲,算是万幸了,他需要的也正是这种结果。

成自在出了班房,立刻往大牢那边跑去,牢房门口这里,并没有响马守卫,估计响马们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劫大牢。

响马们劫大牢倒是有可能,可别人来接响马的大牢,这种事情就不太可能了,别说响马们想不到,就是别人也不容易想到。

打开牢门,这倒是很容易,成自在举了一根火把,就进入了牢房。

本来按照成自在的想法,他进了牢房之后,就先要找李日知,还有陈英英的随从,人数并不多,就算是挨个牢房找过去,也很快就能找到。

可万万没想到,当他进了牢房之后,却发现博城县,本来还算是挺大的牢房里,竟然满满登登的,每个牢房里面都有人,看上去,至少得有好几十人,小小一个县城,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犯人,是这里的治安不好,还是乱抓无辜?

成自在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响马们为了维持治安,还真的在大街上抓了许多违法犯纪的百姓不成?

牢房里的人本来都已经睡下了,牢房里面只有几盏小油灯,灯光如豆,昏暗无比,牢房里的人,除了睡觉,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等楼房的大门打开,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这人手里还举着明亮的火把,牢房里的人一起惊醒,都向牢门这里看了过来。

火把明亮,牢房里的人一时之间竟无法适应,急切之间都没有看清楚,拿着火把的成自在的模样。

没搞清楚,成自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成自在心中惊疑,他慢慢走下台阶,向道路两旁的牢房里面望去,就见牢房里面全都是蓬头垢面的人物,绝大多数都是男子,只有少数几个牢房里面有女子,女子也都是蓬头垢面的。

成自在大声说道:“师兄……啊,李监察使在这里吗?“

他搞不清楚牢里面关的到底是什么人,所以只好称呼李日知的官名,如此一来,就算是李日知这时候人昏迷了,无法回答他的话,那么别的犯人也会指认,让成自在顺利找到李日知。

然而,成自在没有等到李日知的回答,却听牢房里面有人叫道:“是成少爷吗?成少爷,我们在这里,我们是我家小姐的随从啊!“

听说话的声音,竟然是陈英英的那几个倒霉随从,原来他们被关押到了这里。

可还没有等成自在顺着声音找到这些随从,忽然,靠着门口的一个牢房里,有人叫道:“你是官府的人吗?你是官府的人,还是普通百姓,还是响马的同伙?“

又有人叫道:“他不像是响马呀,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成自在听这种问话,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牢房里面关押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博城县的官吏。

他立刻大声回道:“我是长安来的,是中书省的令史,你们是这博城县里的官吏吗?“

话音刚落,牢房里面轰的一声,所有的人都扑到了栅栏上面,人人面露喜色。

有人叫道:“天啊,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就是博城县的官吏啊,是外面那些强盗用阴谋诡计,把我们给抓了起来,你快来放我们出去!“

成自在看着满大牢里好几十个人,心中惊骇无比,这么多的人被抓进了大牢,难不成是整个博城县的县衙,被响马给一窝端了?

这应该算是响马们特别厉害,还是要算成博城县的官吏们,特别窝囊呢?

这事儿越想越不对劲儿啊!

第三百零三章 获救

牢房里的官吏们一起叫嚷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喊的话也都不一样,听得成自在头晕脑胀。

成自在叫道:“各位稍安勿躁,我这就把你们解救出去。“

他到了一间牢房的门口,正想用短刀砍断锁链,忽然,二楼的外面传来吵嚷声,似乎有很多人往这边赶来。

成自在心想:“这个时候来的人肯定不是救兵,应该是响马听到了声音,赶到这里来抓人了。”

成自在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多人一起救出去,而这时,如果他打开牢门放出几个官吏,而这时响马冲了进来,那么这几个官吏势必会被响马乱刀砍死,他自己也有可能无法脱身。

这就不是救人了,方法未免太愚蠢!

成自在当机立断,转身就跑,而牢房里的那些官吏们有的开始叫了起来。

“壮士,请去告知我们的家人,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被关在大牢里面。“

成自在听到了他们的喊声,心中暗想:“你们已经这么久没出现了,家里人竟然还没有怀疑,你们的家人是不是有点儿心太大了?“

成自在跑得飞快,就在响马们还没有进入大牢的院子里时,他就已经从另一侧的门跑掉了。

只不过片刻工夫,院子里面跑进来几十个响马,这些响马乱成一团,有的跑过去去看班房里那四个已经死去的同伙,有的直往大牢里冲,乱七八糟的,一点也不像是可以劫持整个县衙的精英强盗。

只不过片刻工夫,那假扮成县令的响马头子吴鹏辉便也进了院子,吴鹏辉的样子很显然酒劲儿还没过,有些思维不够爽利的感觉,但是他一进院子,响马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吴鹏辉喝道:“慌什么,看看有没有人逃掉,有人逃掉了就去追,没人逃掉就把门关上,这有什么好乱的!“

响马们相当听他的话,立刻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吴鹏辉走到了班房的外面,看到了死去的手下,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把眼睛一眯,稍稍沉默了片刻。

他转过头,叫过来一个响马头目,吩咐道:“马上给州里报信,就说事情已然败露,此地不易久留,我这边无法等待最后一批财货到了,今晚就离开。“

响马小头目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开。

忽听吴鹏辉又嘱咐了一句:“叮嘱弟兄们,不要弄出人命,咱们犯下的事儿看起来挺大,但是却不见得会被揭出来,只要大家小心些,以后还是有好日子过的。“

那响马小头目看了一眼地下死去的同伙,说道:“当家的,咱们可死了兄弟了,不能就这么白死啊!“

吴鹏辉却说道:“这就是不小心的结果,这是他们命不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里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快去办事吧!“

响马小头目果然不再多说什么,转身飞跑出去办事了。

吴鹏辉办事相当的果断,既然决定要离开,那就半点时间都不浪费,立刻离了大牢的院子,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整个县衙里的响马们,并没有成自在想象中的到处搜捕他,而是都在各干各的,别看响马们平时里乱七八糟的,但是在对于收拾东西离开这件事上面,却是做得飞快,竟然颇有些训练有素的样子,看来这件事情是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甚至提前操练过了。

待到天明时分,县衙里的响马们已经完全准备妥当,开始分批离开。

也不过是早饭刚刚过去的时辰,整个县衙里面竟然已经空空荡荡,响马们已经尽数离开,一个不剩,就连那几个死去的响马,他们的尸体也被带走了。

等到响马们都离开了,成自在这才重新返回了县衙,直奔大牢,这回却是没有人再阻止他,他顺利打开了牢门,把里面关着的博城县大小官吏放出来。

大小官吏们被放出来之后,首先是放声大哭,看样子他们是想把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一起发泄出来。

成自在找到了那几个陈英英的随从,问了李日知的情况,得知李日知并没有被抓进大牢,确定了这点之后,他才放下了心。

这时一个官员走了过来,当然,此时这个官员并没有穿官服,而且碰头垢面的,他对着成自在行了一礼,报上了姓名和官职,这人竟然是博城县的县丞。

成自在当真是大吃一惊,县丞已经被抓住了,那说明博城县的大小官吏确实是被一锅端了,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问题呢,这当真是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这个县丞倒是蛮会做官的,起码在打官腔,说起场面话来着实是一等一的水平。

县丞说道:“敢问这位壮士如何称呼?县内的盗贼可否全部伏法,我等愿戴罪立功,剿灭盗贼,使我博城县的百姓免受盗贼之苦!“

这话充满了为他们自己辩解,又想着能将功抵押过的意思,其实也是在试探成自在是什么身份。

这县丞看成自在单身匹马的来救人,又在牢房里面听了那几个随从的说法,知道成自在是从长安来的,应该算是中书省的红人。

他想要好好巴结巴结,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他已经不指望能继续当官了,但脖子上的脑袋还是要留下来的,他不想死啊,也没有人想死。

成自在报了姓名官职,又说道:“县里倒是平静如常,那些盗贼并没有祸害百姓,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不过县衙里面的财物怕是要损失不少,这件事情怎么弥补,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的。”

县丞脸色苍白,禁不住流下泪来,他心里当然是清楚的,耽误了皇帝和皇后的封禅大典,他要是还能有好果子吃才怪呢!

这县丞嘴唇哆嗦着说道:“如何能将功补过,还请成大人给予明示!”

成自在哪有什么好招,但他却说道:“如果能找到我师兄,那么他可能会有好办法,我师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特别看重的人,如果你能立下功劳,再让我师兄为你说情,那么性命方面有可能会保住,但其他的也就不能再指望什么了!”

县丞连忙说道:“这个下官明白,这个下官明白!”

大小官吏们被刚刚放出来,大多数人都想立即回家看看,他们被关在牢房里面,这许多天,家里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但县丞却叫住他们,告诉他们要想保住性命,就要先找到一个叫李日知的人,如果找不到李日知,那么大家就会一起玩儿完,事关重大,万万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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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王二好

李日知到底去了哪里?

白天,李日知与吴鹏辉喝完酒之后,两个人拼酒拼到筋疲力尽,都躺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

不过,李日知却比吴鹏辉醒得更早,在饮酒之前,他已经服用了随身携带的醒酒药丸,是自家医馆配治的,真材实料,效果极佳。

李日知醒过来之后,他便想把吴鹏辉给绑起来,吴鹏辉是响马头子,如果能把这个响马头子抓在手里,当作人质,那么之后的事情可能会好办一些。

可是,不巧的很,就在李日知想要动手的时候,偏偏有小喽罗进来,估计是想看看他们喝酒喝的怎么样了。

李日知并不敢继续伏在桌下装醉,万一小喽罗一时兴起,把他给绑了,那他是反抗呢,还是不反抗呢,反正吃亏的都是他,不如这时躲开,方为明智之举。

李日知闪身进入了后宅,发现后宅并没有家眷,房间很多,但空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这倒是方便了,方便他躲藏。

可过了一会儿,李日知正在各个房间的翻找,想要查找一些线索,起码得弄清楚这些响马是从哪里来的。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极快,眨眼工夫,便进入了后宅,这人轻声道:“李郎君,李郎君,你在吗“

听声音是一个男子,而且是一个年纪较轻的男子,有可能是个年轻的响马。

李日知并没有吱声,他藏好身形,心中暗道:“这个人是不是接着要喊,你不用躲了,你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

但外面那个人并没有这样喊,而是接着小声说道:“小人是王二好,小人的哥哥是王大好,和李郎君见过面的呀!“

李日知心想:“王大好,那不是城外村子里的那个打更人吗?这个王二好是他的弟弟吗?他们兄弟看起来可不像是响马!“

稍微迟疑了一下,李日知决定还是出去见见他,反正如果响马们想要搜查,他还是跑不掉,相反如果王二好不是响马,那么反而会给他一些帮助。

李日知出了房间,招手叫道:“你是王二好吗?我认得你哥哥,来,到这里来说话。“

王二好赶紧跑进了屋子,对李日知说道:“李郎君,你赶快逃吧,这里是响马窝,外面那些人不是真正的官儿,都是些响马,我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的,不敢跟别人说,只敢偷偷跑来告诉你。“

李日知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哥哥王大好呢,他是进城来看你,然后和你说的事吧?“

王二好连忙点头,小声说道:“小人的兄长今天进城,和我说家里有钱了,还问我管仓库的差事,能不能以后接着干,然后我们便谈起了李郎君你们,说李郎君你特别大方,赏钱给的重,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李郎君你们是长安派来的官员,小人这便就跑来给你报信儿了。“

李日知看着王二好,虽然王二好说的有鼻子有眼,但是真是假可不一定了。

李日知说道:“本官出手,向来大方,给了你兄长不少金瓜子的赏钱,足够你家买上十几亩好地了。“

王二好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李郎君是记错人了吧,我家两个人管仓库,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但我家的祖训是宁可拿小的细水长流,也不可以拿大的一次就玩完,所以小人的兄长是一定不会拿金瓜子的,他顶多只拿铜钱。“

李日知点了点头,这算是相信了王二好的话,看来他的确是王大好的弟弟。

那日李日知给王大好赏钱,见王大好不拿金瓜子只认铜钱,还觉得王大好很可笑,现在才知道,人家并不是不认识金瓜子,而是生存智慧,拿铜钱既能得到好处,又不会带来什么祸事,尤其是对于王大好这样两代都管仓库的人来说,这种生存智慧就尤为重要了。

李日知问道:“你知道怎么逃出去吗?不过本官现在倒不着急出去,想要查查清楚,这一伙响马是从哪里来的。“

王二好说道:“像是从梁山那里下来的响马,他们的人数很多,不但把衙门里的官们都给抓了起来,有一些官员的家眷因为感觉不对劲,所以来衙门里询问的时候,发现了破绽,也被这些响马给抓了起来。“

“小人因为兄长的差事,被响马头子给撤了,所以特别注意收集响马头子的罪证,想要把他给扳倒,哪成想,他竟然不是真正的县令,而是一个响马头子伪装的。“

李日知问道:“那真正的县令呢,只是被他给害了吗?他难道和原来的县令长得一模一样,还是说他有很高强的易容术?“

王二好摇了摇头,说道:“原来的县令高升了,去州里做刺史了,然后来了吴鹏辉这么一个新县令,告身文书还有各项文书什么的都是齐全的,所以谁也没有想到他是假的。“

这个时候,在后宅说话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响马们随时有可能进来,而王二好也说了,刚才有响马进来把吴鹏辉给抬出去了,吴鹏辉会不会很快醒过来,那可实在说不准了。

两个人便即离开后宅,王二好说县衙里的大小官员都被关在大牢里,问李日知要不要去救,李日知微一琢磨,光凭他一己之力,救人是不现实的,要想救人,就得先要自救,他自己都没安全呢,如果去救别人呢!

李日知道:“响马们把官员关起来,而不是杀人灭口,那就说明他们是想拿官员们当成人质,万一逃不走,他们用官员们做威胁,和前来剿灭他们的官军谈谈条件,所以大牢里的人暂时并无性命之忧,这点倒是可以确定的。”

王二好忙道:“小人知道一些官儿们的家眷在哪儿,有些家眷觉查出不对劲儿了,便来县衙里面询问,结果反被响马们给抓了起来,关在城外,小人偷偷地探听出来,可以带李郎君去城外救人!”

这倒是可以的,只要出了城,那么不但自身安全了,而且也可以展开救人行动,说不定还可以和成自在他们汇合,李日知当即答应。

王二好在头前引路,他是当地百姓,又在县衙里当仆人,对于此处再熟不过,非常顺利地领着李日知逃离博城县,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而在路上,王二好还把最近一段时间博城县发生的事情,一一向李日知说了出来。

第三百零五章 灯下黑

博城县发生的一连串的怪事,要从前任县令甄蒙德开始说起,对于博城县的百姓来说,甄蒙德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官,但要说差到哪里去,却也不见得,只能说是一个办事拖拉,得过且过,并且非常糊涂的庸官。

这样的官员到处都是,甄蒙德混在其中,倒也显不出什么特别的不同之处来。

甄蒙德对于博城县的赋税向来不怎么上心,顶多是加收些防盗钱粮,数目不是很大,平摊到百姓头上,每个人的负担也并不重,博城县这里响马一向不少,所以收些防盗的钱粮,大家也不多说什么,反正日子能过得下去就行。

而且,每当在要收防盗钱粮之前,博城县附近必闹响马,还会闹得很欢实,可防盗钱粮一交完,响马就不欢实了,也不闹了,县城附近的治安会好上很多。

博城县的百姓私下里开玩笑,都说防盗钱粮不象是交给官府用来防盗的,却很有些象给响马上贡的,响马们倒是很讲信用,收了钱粮之后,便不会再来闹事,收钱粮之前却也懂得闹一闹,提醒一下,算是催钱粮了!

听到这里,李日知心中叹气,他本来还存有一丝侥幸,认为甄蒙德有可能不是响马,但现在听起来,就算甄蒙徳不是响马,也是和响马有关系的人,响马们坐地分赃时,少不了得给他一份。

王二好接着往下说,也正是因为有甄蒙德在,所以博城县每年的考核在州里算是过得去,甄蒙徳也能一直在博城县当官,但本地的官吏却是不怎么喜欢甄蒙德,因为他升不上去,别人也升不上去,这等于是挡了本地官吏们的上进之心了。

所以博城县里面有点儿上进心的官员都调走了,反正在哪儿当官不是当,博城县又不是什么上佳的当官之处,调离这里还能升官快点儿,所以也没必要留恋不走。

如此一来,时间久了,能够在博城县里当官的人,基本上都是混日子的,虽然很多人都看出甄蒙德是有问题的,可谁也不愿意找麻烦,大家就是能混就混了,反正工食银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甄蒙德对于发工食银这方面是非常讲究的,从来不克扣,也从来不拖欠,该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该发多少就发多少,从上司的角度来讲,他绝对到位了。

再加上甄蒙德得过且过的性子,又不催着官吏们干活,所以别管老百姓怎么看,反正在一众混日子的博城县官吏的眼里,甄蒙德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上司。

听到这里,李日知心想:“这些话虽然有很大一部份是王二好自己琢磨出来的,但也不能说不对,上梁不正下梁歪,甄蒙德有意放纵了大小官吏,而大小官吏同时也放纵了甄蒙德,所以他们被集体关进好大牢,算得上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象甄蒙德这样的官儿,能保住县令的位子就不错了,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就在前些日子,甄蒙德竟然无缘无故的升官了,当然,对于普通百姓来讲,甄蒙德确实是被莫名其妙的提拔了。

甄蒙德升了官之后,当然就要有新的县令接任,便从外地调来一个进士出身的人,名叫吴鹏辉的人来接替甄蒙德的位子,而新来的这个县令,在脾气秉性上和甄蒙德完全不一样,行事作派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李日知心中暗道:“进士出身的吴鹏辉,一定是在来博城县的路上,被响马给劫了,然后响马头子假扮成吴鹏辉的样子,带着一帮手下小响马跑到博城县来当官,说不定那个假的吴鹏辉就是甄蒙德的同伙,一个在州里当刺史,一个在县里当县令,端得是日子过得舒爽了!”

吴鹏辉当了县令之后,不但增加了赋税,而且还大兴土木,比如说盖了城外的那个村子,还有城墙的修缮,除此之外,对于登泰山的山路的修缮,还有封禅台的修建,他更是上心,督促县里的官吏拼命办事,同时对于百姓的征发也加重了。

当然,吴鹏辉并没有把百姓逼得没活路,象隋末那种强度的征发肯定是没有的,但和他的前任相比,征发力度的加强,也给百姓加重了负担,引发了许多的怨言,甚至是憎恨。

但百姓并没有反抗,毕竟尚在能忍耐的程度之内,只要能忍就没人愿意多事,再说他们想多事也困难得很,连见吴鹏辉一面都难。

可是官吏们却有办法,他们当然是可以和吴鹏辉说得上话的,有一些有头脸的官员便去求吴鹏辉,想派给他们一些轻松的活儿。

在这点上吴鹏辉办事倒是很讲究,只要有人来求他,他就一定会满足对方的要求,不是想要轻松的活儿么,有啊,比如说负责修台阶,或者殿堂房梁上的图画,还有监督泰山上面各种建筑的墙面粉刷,这些差事都属于监工,容易论功,而且都和采购有些关联,算得上是油水丰厚,如果手头不干净些,捞上一笔,也是非常容易的,但就有一点不好,这些肥美的差事,都是要离开博城县的,都算是出公差。

并且,出公差的时间很长,至少要等到封禅大典圆满结束后,他们才可以回家,和家人团圆,毕竟他们负责的事情是面子活儿,有关面子上的差事,当然面子要做足,提前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不行的。

其实不需如此,但吴鹏辉非要如此,否则就不要想得到好差事,大小官吏们也没办法,只好认同。

在刚开始的时候,能得到的差事,当然都是最好的差事,得到差事的官吏欢欢喜喜的和家人告别,出城办差去了,当然一去就没回来,可却也不必担心,因为大家都知道回来的日期,不就是封禅大典结束的时间么。

求吴鹏辉讨差事的官吏越来越多,等到超过一半人得了差事离开时,剩下的一半人就坐不住了,从众心理爆发,除了几个完全没有上进心,并且差事也没有加重的吏员之外,几乎所有的官吏都出了外差。

而那好几个不肯出外差的吏员,没过几天,就被吴鹏辉以各种借口给打发了。

那些得了差事的官吏哪可能有好果子吃,一出城,就被响马给劫了,然后装车再运进城,关进大牢里,灯下黑,大小官吏就被关在县衙里面,谁也想不到,谁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因为太匪夷所思了!

就这样,在博城县大小官吏的强烈请求之下,分批次的,都被关进了大牢里,在此之前,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过,就算是别人说给他们听,他们也不见得会信!

因为王大好虽然父子两代人看仓库,但却并不是在县衙的编制之内,再加上看仓库能累到那里去,所以王大好也没主动要求出公差,但却也因此躲过一劫,被打发出了城,只是去那个小村子打更,每天点点蜡烛而已。

第三百零六章 官吏们的家眷

李日知道:“那个小村子修建得还不错,看得出来是用了心了!”

他心里着实纳闷儿,响马们不把财物搬走,却还不怕费力气的大力建了个给皇帝和皇后休息的村子,这是在讨皇帝和皇后的欢心吗?

强盗讨皇帝的欢心,这个当真是闻所未闻了,如果强盗有尽忠之意,那还何必当强盗,从理论上来讲,这说不通啊!

王二好把李日知带到了城外三里多地的一座驿所里,这驿站孤零零的建在道边,看面积不算小,因为有防备盗贼的用途,所以围墙比较高,进出只有一扇大门,大门的里面还挖出一扇小门,小门上面并且还有小窗,此时门窗都关着,周围也没有行人。

王二好指着驿站,道:“那些家眷就被关在这里。”

看了周边的环境,李日知倒是相信官吏的家眷是被关在这里的,可相信归相信,怎么进去呢,他们就两个人,没法冲进去救人的!

大道那边忽然传来马蹄声,李日知和王二好连忙躲进路边的树后,就见一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骑马奔过,一直奔到了驿所的门口,这人跳下马来,砰砰地砸门。

小窗打开,里面有人探出头来,叫道:“怎么的了,出什么事儿了?”

外面这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上马,又从原路返回了。

不大会儿的工夫,驿所大门打开,从里面奔出五六个人来,都是穿着衙役的衣服,骑马奔出,每个人的马背上都带着包裹。

出门之后,其中一人想要把大门重新关上,可被另一人喝止,大门便没有关,反而打开了一半,几人纵马奔驰离开,从骑姿上来看,这几人都是马术娴熟之人,一般的衙役可没他们这么好的本事。

目送那几个人离去,李日知从树后出来,道:“估计这伙响马要逃,这是开始撤离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可以进去救人了!”

王二好小跑着到了驿所的门前,道:“这些响马竟然连门都不关,他们不怕有人进去吗,那不就把人都给救走了么!”

李日知哼了声,道:“他们就是要让别人进去救人的,如果没人进去救人,那万一里面的人被饿死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官府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可如果不出人命,那事情总会有遮掩过去的可能!”

王二好也算是在县衙里讨生活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仆人,但起码的见识还是有一点的,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到现在为止,博城县衙门里面还真没闹出人命,至于那个真县令是不是被害了,他就不知道了。

进了驿所,就见院子里面很干净,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两人穿过前院,到了后院之后,就见后院几间正房都上着锁,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有没有人。

李日知上前拍了拍窗子,问道:“里面有人吗?”

屋子里面没人回答,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李日知推了推窗子,没推开,他又道:“响马逃走了,本官是长安派来解救你们的,你们是博城县官吏的家眷吧?”

屋子里随即便有人小声说话,过了片刻,说话声音大了起来,又有哭声传了出来,接着有人大喊救命,有人撞门窗!

王二好连忙在院子里面找来一块石头,把门锁砸开,屋子里面黑漆漆的,里面有不少的人,阳光照射进来之后,这些人全都手挡眼睛,发出惊呼。

李日知也看清了屋里的人,都是女子和小孩,大概有十多个人,从衣着上来看,都还算整齐,似乎并没有受到虐待。

李日知冲着屋里面叫道:“你们都是博城县官吏的家眷吗?有谁不是?”

里面的女人和小孩没有人回答这句话,如果说现在的情况是默认的话,那么这就说明他们都是博城县官吏的家眷。

接着李日知又问了一句:“那么你们谁是博城县官吏的家眷?”

这句话立刻就得到了回应,屋子里面所有的妇人同时都大哭了出来,小孩子们看到女人哭了,他们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李日知粗略地扫了一眼屋内妇人们的表情,发现所有妇人的表情都是真情流露,绝非作伪,他便放下心来。

李日知让妇人们带着小孩都出来,然后对王二好说道:“你去厨房找些热水来,让大家都洗洗脸擦擦手,还有如果有热汤或者吃食,你也一并端来!”

王二好有心劝李日知,赶快离开这里,毕竟这里还算是险地,留在这里恐怕有危险,万一响马们去而复返,那岂不是糟糕,直接就能把他们堵在驿站里面,想逃都逃不掉。

可是,李日知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摆了摆手,让王二好立刻去做事,王二好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端水找食物了。

李日知让妇人们带着小孩来到了院子里面,站在院子里面,空间变大,妇人和孩子们心里的恐惧这才有所缓解,情绪也慢慢地恢复正常起来。

李日知皱起眉头,问道:“你们既然都是博城县官吏的家眷,那么怎么会被一起关在这里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且说给我听,我是长安中书省派来的监察使,我姓李,你们有什么委屈可以说给我听,我可以为你们做主!”

他这话说得大包大揽,但是听在妇人们的耳中,却是让她们大大地放下心来。

于是妇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事情的经过来,她们都亲身经历了可怕的事情,所以讲起来当然也非常的苦情,几乎到了说一句,便要哭一声的地步。

李日知并不插言,基本上妇人们说什么,他都只是默默地听着,只是偶尔哼哈几声,代表着他还在听着,而且还算是同情妇人们的遭遇。

其实如果把妇人们所说的话,其中的苦情部分去掉,那么这些妇人们可以算是又可怜又可恶了,只不过她们的行为连累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却是无辜的,算是跟着她们倒了霉。

这些妇人们的丈夫全都是博城县的官吏,而且都是职位比较高的官吏,这些官吏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从吴鹏辉的手里得到了一份美差。

第三百零七章 我知道李监察使在哪儿

博城县的官吏都是在甄蒙德手下做过事的,而且都是做了很多年的,并且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都是些没本事,成天只想着混日子的人。

说他们没有本事,每天只想着混日子,这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也不是在侮辱他们,而是事实。

因为任何一个有本事的人,都不可能愿意在甄蒙德手下做事的,甚至可以说稍微有点儿廉耻心的人,都不见得愿意在甄蒙德的手下做事。

如果甄蒙德只在博城县做了几年的官,那么他是没有本事改变博城县官场的风气,可是他在博城县干了小半辈子,从外表上看,他就是成天糊里糊涂的混日子。

可是呢,他混来混去竟然混上了县令,而且一当就是好多年。

那么,这就难免给博城县的官吏们造成一种假象,就是不需要干活儿,只需要哼哼哈哈的混日子就行了,反正只要不出错,那么有缺就能上,最后成为一个成功的官场人士。

在唐朝的这个时代,交通并不发达,信息的传播也并不快速,甚至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家乡,这就决定了,大多数人的见识是有限的。

在甄蒙德这个县令的熏染之下,县里面的不少人以为当官就应该这么当的,除非是外派来的官员,但毕竟是少数,而且外派来的官员,来得快,走得也快,没人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

甄蒙德当县官这么久,在他的手下凡是要点儿脸的,有点儿本事的,大家都看出来了,在他这里是没什么前途的,便都想办法离开了。

那么什么样的人能留下呢?也就是不怎么太在意脸皮的,也没什么本事的人,才能在甄蒙德手下混上一份工食银。

当然,说这些官吏完全没有本事也是不对的,他们在捞钱的本事上面,还是有点儿小手段的。

这些得了美差的官吏,当然要去外出公干了,因为吴鹏辉分给他们的美差,就是外出公干。

可当这些官吏们离开家出外公干的时候,却一直没有人送信回家,当然也没有送钱回家了。

信都送不回来了,钱就更别提了,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是对于这些官吏们等在家里的家眷,就觉得很不高兴了,既然都得到了美差,而且还是油水很大的那种肥美之差,那么不把钱送回家里,这就是混蛋行为了,难不成在外面养着其他妇人?

这些家眷们当然要想办法打听了,可她们能找谁打听呢?也就是向吴鹏辉和他的手下们了,结果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就被关进来了。

妇人们痛哭流涕地讲述着,她们是怎么上当受骗的,吴鹏辉那个家伙不但骗了他们,而且还把她们全家都给骗来了,简直是罪大恶极,应该被千刀万剐。

李日知面无表情,他听了一会便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那些官吏们就算不往他们脑袋上写“贪婪”二字,那么“无能”或者“愚蠢”,这样的词安在他们的头上也是毫不冤枉的。

至少他们的妻子可以证明这点,都被关成这样了,她们的丈夫要是不愚蠢,难不成还要用聪明来形容他们吗?

王二好端来了热水,让妇人和孩子们洗手洗脸,接着他又跑到了厨房,去做了一锅热汤,然后端来给妇人和孩子们喝。

当然这锅热汤并不是响马们留下来的,而是王二好自己做的,做个汤也不会费多少时间,而且他也是很同情这些妇人和孩子们的。

王二好心里面有种想法,他这也算是跟着长安来的大官,救了官吏们的家眷,而且还这般殷勤地伺候,那么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官吏们会不会对他进行感谢呢?

应该是会的吧,那他王二好以后岂不是发达了,说不定也能混个小官当当!

李日知不再听妇人们发泄似的倾诉,他走到了驿站的大门口,向门外张望着,就见道路之上竟然还有行人路过,行人们似乎对驿站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李日知招手叫过一名行人,他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塞到行人的手中,说道:“本官想要托你办件事,你进城去找到县衙,在大门口大叫‘我知道李监察使在哪’就可以了,自然会有人问你李监察使到底在哪里,你把这些人领到我这里来就可以了,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一两金子!”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冲着行人晃了晃。

行人有点迷糊,县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官场上有什么变化,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他是不可能知道的,李日知让他干的这个事情他也无法理解,不过理解是一回事,手里的铜钱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铜钱可是货真价实的。

行人说道:“这位公子,你是位官老爷吗?你让小人去县衙门口大喊大叫,这个倒是不难,只要你给我钱,你让我在哪儿叫我就在哪儿叫!但是有个事儿我得提前和你说清楚,万一衙门里的差役他们看到我大喊大叫,然后出来揍我,那我该怎么办呢?这汤药费我怕一两金子不够啊!”

李日知笑了,没想到自己找来的人,竟然是一个想法儿还挺多的小青皮,这家伙很有点无赖的气质,竟然能想到汤药费方面,倒也是值得表扬一句,看来以前没少要汤药费。

李日知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打你的,如果万一打了,那么汤药费我出十倍给你,一两金子不够,我给你十两!”

这行人啊地一声大叫:“好好,那我马上就去!”他撒腿就往县城那边跑去。

李日知转身进了驿站,他现在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响马是不可能回来了,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么根据贼吃贼越肥的道理,这个时候,说不定响马们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内讧了。

不过响马头子的计划还真是够大胆的,在大胆方面,就连李日知都不得不钦佩他们一二。

那个得了铜钱的行人,一路狂奔,奔跑速度之快比他打架失败后还要快,跑到了县衙门口,不过他倒是没有立刻就大喊大叫。

这行人心中暗想:“反正我已经拿了这一串铜钱,如果我只拿钱不办事呢?反正不管我办不办事,这串铜钱都归我了!

如果我这个时候在县衙门口乱喊,被打一顿也就罢了,万一被关进牢里那岂不是糟糕,我又怎么能知道那个给我钱的人是真的官员呢,万一他只是开我的玩笑,是有钱人拿我们这些穷人耍着玩儿的玩笑,那我岂不是倒霉,根本不可能拿到剩下的金子啊!”

他这么一犹豫,就耽误时间了,他在县衙的门口徘徊了好半天,这才一跺脚,富贵险中求,他要是如果不冒险,哪可能得到金子花呢?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总之还是试一试吧!

他站到了门口,放开喉咙叫道:“我知道李监察使在哪儿,我知道李监察使在哪儿!”

第三百零八章 找人

这行人已经想好了,他这么大喊大叫,衙门里的差役肯定是不能让的,非得出来收拾他不可。

到时候,他就装疯卖傻,说自己脑袋被马给踢了……还是不要被马踢了,马的力气太大了,不能取信于人,还是被驴踢了吧,就说自己的脑袋被驴踢了,所以不好使,开始发疯了。

想来差役也就是把他当个笑话看,不会把他给怎么样的,这样他也不算是失信,也算对得起给他这串铜钱的那个年轻公子了。

可不成想他这么一喊,衙门里面立刻就有了声音,从大门里面呼啦啦的跑出来好几个身穿官服的人。

领头一个人,竟然便是本县的县丞,就见县丞大人冲出门来,叫道:“监察使大人在哪里?李监察使在哪里?”

这行人别人不认得,但是本县的县丞大人他还是认得的,见县丞大人如此着急,一叫就跑出来了,他顿时心中一喜,看来自己还能得到一点儿金子,这次跑腿跑的很值。

这行人连忙上前说道:“回禀县丞大人,小人知道李监察使在哪里,就在城外的那个驿站里面,离这儿不远,也就三里地。”

他刚说完这话,就见县丞大人了一蹦三尺高,叫道:“你认得路,那太好了,那么你在头前带路,来人啊,备马备马,本官要去驿站迎接李监察使!”

其他的官吏也都喳呼起来,院子里面乱成一团。

可是,片刻工夫就有人叫道:“县丞大人,衙门里头现在没有马了,咱们这里的马都被那些……那些,嗯,就是反正被人给骑走了,就剩下后面柴房里面的一头驴,你要不要骑驴呀?如果不骑驴那就得去百姓家里找马了,那就耽误时间了!”

县丞稍一犹豫,便急忙叫道:“那,就把那头驴牵来,本官骑驴去驿站,至于诸位同僚,你们要么留守在县衙里面,要么就跟我一起去,辛苦你们在路上走一走了,反正三里地也不远。”

这县丞在牢里面关了许多时日,身体自然不是特别好,要让他跑三里路去找李日知,这已经算是难为他了,所以就算是有头驴能骑,他也要骑的。

至于别的官吏有没有驴骑,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如果别人都去不了,只有他能去见李日知那才更好,别人的官位保不保得住无所谓啦,他的官位能保住这就行了。

自然有人拍他的马屁,给他去找驴了。

这时候,又从门里快步走出来几人,正成是自在和傅贵宝,后面还跟着陈英英。

陈英英人还没到,她就先喊了起来:“是谁说知道日知在哪里的,是谁说的啊?”

那行人连忙说道:“是小人知道的,是一位年轻公子让小人来通报的。”

他把李日知的样子说了出来,成自在也急了,大声说道:“我们现在就去那个驿站吧,不可耽误时间。”

说完,他便往城门那边跑去,傅贵宝连忙跟上。

陈英英则大声命令自己的随从,让他们去给自己找辆马车或者找匹马,只要能骑就行。

他们都是骑马来的,可是马都被那些响马给骑走了,他们现在也无马可骑了。

此时,县城的大门还没有被打开,因为没有人守门了,响马对于这么重要的地方,平常当然都是他们自己人守着的,但现在响马都跑了,城门自然就没人管了。

不少想要出城的百姓等在门口,心里还纳闷呢,怎么这城门还不开呀!他们是不敢擅自去开城门的,就算是城门没有上门栓,也不敢!

县丞带着一群官吏跑到了城门口时,自有人上前把大门给他们推开,一众人呼呼啦啦的,冲出了城去。

三里路要说远那肯定是不远,但要说近,就凭县丞和那群官吏的身子来讲,却也不能算是近了,毕竟他们都在大牢里面关了有段时间了,就算响马们做事留有余地,没有怎么虐待他们,可是他们的身体也不会像平常那样了。

县丞大人骑驴跑在最前面,他身后的官员们已经稀稀拉拉的了,没有几个能跟得上他了。

李日知派出那个收钱的行人之后,他便回到了驿站里面,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便坐在堂上等着。

李日知心中琢磨着,那刺史甄蒙德和县令吴鹏辉肯定是一伙的,两个人做下着好大的案子,肯定是打算从此以后金盆洗手,收手不再做响马了,他们在得了这大笔的钱财之后,过上几辈子都够了,自然不可能再想着当什么响马劫道这种事情,那还真的不如当官赚钱呢,尤其是只捞钱的假官,更是无本的好生意。

李日知先分析出了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犯下这大案的结果,然后从后往前推,既然这两个人敢犯这么大的案子,那么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肯定会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想到。

那么其中有一点,是他们必须要想到的,那就是如何保密。

因为两个人想着要金盆洗手,去找个没人知道他们的地方去做富家翁,那么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情况,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在这个案子里面,知道他俩事情的人却是非常多的,那些响马要是加起来的话,就算是没有二百人,可一百来人总会是有的。

人多嘴杂,这么多的人分赃物,且不说能不能分得公平,就算是分得公平,人人都满意,那么也不见得人人都能守得住这个秘密。

万一有哪个人喝多了,说漏了嘴,把事情泄露了出去,那么一个人倒霉,就会牵扯出一大群的人,找来找去,就算是甄蒙德和吴鹏辉隐藏得再好,也是有被找出来的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为什么说这种可能性极大呢,因为这两个人是想要过好日子的,那么必然要去土地肥沃的膏腴之地,这种地方必然繁华,可既然繁华,如果一旦被人出卖,那么被抓也是相当容易的。

李日知望着堂外,就见阳光灿烂,今天的天气不错,他心中暗想:“如果想要让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没有后顾之忧,那么他们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灭口了,事成之日就是他们杀光手下之时,说不定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喊道:“师兄,师兄,你在这儿吗?!”听声音是成自在到了。

李日知立刻站起身来,叫道:“师弟,我在这里,你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成自在和傅贵宝两个人跑了进来。

见到了李日知,成自在这才放下心来,他上前说道:“师兄,我没听你的话去州里报信,而是想要救你,却不曾想把这县城里的其他官吏都给救了出来!”

第三百零九章 回城

李日知听了,点头说道:“那好的很,你救了县里的官吏,而我正好救了他们的家眷。”

他指指堂后,这个时候王二好探头探脑地过来,王二好问李日知道:“李大人,要不要小人做些饭菜来吃,那些夫人和少爷们都说饿了。”

李日知摆了摆手,说道:“倒是不用着急,让他们暂且忍耐一下,等一会儿一起回城,那时在吃早饭不迟,如果有人实在饿得挺不住,那么就找些干粮,给他们垫垫肚子就好。”

成自在说道:“那些官吏们随后就到,领头的是本县的县丞,他的家眷不会也在这里吧?”

李日知说道:“应该就在这里的,县丞的家眷肯定是要最先被控制起来的,不过我昨晚倒是没有问!”

说话间门外又是一阵喧哗,却是陈英英到了,她的随从给她找了辆马车,一路驾车狂奔而来,只比成自在晚了一点点。

陈英英跳下车跑进院子里,看到了李日知,她的表情明显是放松了下来。

陈英英叫道:“日知,你没事吧?”

李日知笑着迎了上来,说道:“英英,我还怕你有事呢,怎么你没有去州里?”

陈英英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响马并没有大肆搜捕,他们得知走漏了风声,便立刻逃出了县城,并没有杀人,这点倒是好奇怪啊!”

李日知嗯了一声,说道:“这些响马的计划非常周密,而且他们很明显是不想把事情掀开来说,因为他们知道这座县城里的其他官吏,我说的是那些真正的官吏,会为他们全力掩盖的,甚至如果我们没有来的话,说不定就当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陈英英想了想,却摇头说道:“不会吧,就算是那些响马逃了,然后把这些官吏和家眷都放了出来,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会没有人说吗?而且他们的县令吴鹏辉不管真假,只要他逃走了,博城县就没有了县令,这件事怎么会瞒得住呢?”

李日知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博城县的县令是吴鹏辉,这点肯定是没有错,而这个吴鹏辉绝对不是响马,而且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官员,而这个最好的官员为了操办封禅大典,竟然就在圣驾来临之前活活累死了,朝廷会吝啬给他追封吗?肯定不会啊,那岂不是就皆大欢喜了嘛,这只不过是找个地方,修个坟立块碑的事儿而已!”

傅贵宝在旁边嘶的一声,他抽了口冷气,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只要那些官吏们说吴鹏辉死了,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吉利,但是死无对证,不但他们能逃过一劫,而且因为他们都有被抓起来,所以互相之间也不会乱攀咬,这案子说不定就真的会被压下去。”

李日知说道:“就算被压下去也只能是暂时的,但只要是暂时的也就足够了,他们来得及逃跑,处理手尾事宜,至于其他的事情,也肯定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英英大吃一惊,说道:“日知,这是你想出来的计划,还是那些响马们想出来的计划,竟然如此周密,此时正是需要粉饰太平的时候,就算是真的,有人看出来,恐怕也不敢说出来呀,就算是事后想要找那些官吏们的麻烦,可那终究也是封禅大典之后的事了。”

傅贵宝说道:“制定这个计划的响马头子,可是了不得呀,绝对是个人才。”

正说话间,门外又是一阵喧哗,一个骑驴的人冲进了驿站大门,这人叫道:“监察使大人在哪里,监察使大人在哪里?”

李日知脸色一沉,说道:“本官在此,你是何人?”

那县丞从驴上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李日知的脚下,双手紧紧抱住李日知的一条大腿,叫道:“监察使大人,下官总算是见到你了,你可要为下官做主呀!”

成自在在旁边说道:“这人是博城县的县丞,是我从大牢里把他救出来的。”

驴的后面又跑过来一人,这人便是那个去报信的行人,这行人大叫道:“县丞大人是小人找来的,还有后面很多人也一起过来呢!”

这行人跑到了李日知的跟前,两个眼睛放光地看着李日知,他还等着那一两金子呢。

李日知倒也大方,说给的钱绝对不会耍赖,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金瓜子在手里掂了掂,大概有二三两的样子。

李日知问道:“你在衙门口大喊大叫的,没有人出来修理你吧?”

这行人叹了口气,非常遗憾地说道:“没有,没有人修理小人。”

他心中暗想:“要是有人修理我,把我按在地上狠揍一顿那该多好啊,只要是脸上身上有了伤,我就可以管这个年轻公子要汤药费了,他可是说过汤药费能给十两金子呢。”

李日知不再多说什么,只把手里的金瓜子往这行人的手里一塞,说道:“那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不可在此多留。”

这行人接过了金瓜子,掂了掂,感觉竟然有二三两之多,心满意足,立刻便离开了,他也怕这些当官的翻脸,因为他看出这事似乎有点不对劲,身为小老百姓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最好都不要听到。

这个时候,后面陆陆续续地有博城县的官吏来到,而驿站里面的妇人和孩子们也都到了前面,官吏和家眷相见,无不哭哭啼啼,哭完之后便破口大骂,骂那个假县令吴鹏辉的十八代祖宗。

李日知一甩袖子,喝道:“都闭嘴,不许再说话,有失体统,你们还嫌丢人不够大吗?”

官吏们立刻闭嘴,一个个的都低着头,全身发抖,像鹌鹑一般。

李日知说道:“大家把仪表都整理整理,不要如此狼狈,如此模样进城,让百姓们看到还成什么样子,难不成你们还想把事情搞得更大吗!”

说完李日知也不搭理县丞和其他官员,他上了陈英英坐来的马车,顺着大道返回了博城县。

此时博城县里人来人往,虽然街面上并不见得如兖州那般繁华,可终究也是一个县城,想要街上无人观看,那也是不可能的。

县里的百姓们看到刚才呼呼啦啦跑出去的那些官员,本来已经啧啧称奇了,现在看到这些官员又呼呼啦啦地回来了,他们心里面更是奇怪。

这些官员都是本地人,县里的百姓要说不认识吴鹏辉是有可能的,但是说不认识这些官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这些官吏听说都是外出公干了,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们了,怎么忽然间全都回来了,而且一个个的看上去都是面黄肌瘦,精神萎糜的样子,难不成他们真的在外面吃了无数的辛苦?

可根据他们以前为人处事的表现来看,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没问题,可要让他们吃辛苦,那是大大的不可能了。

第三百一十章 县丞的叙述

李日知进了县衙之后,往大堂上一坐,便让那个县丞进来。

县丞唯唯诺诺地进来,满脸都是凄苦表情,他琢磨着自己的仕途到此为止了,不过作为一个不怎么在乎脸皮的人,他还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的,说不定这位李监察使也是一个糊涂蛋呢,比升官当了刺史的甄蒙德还要糊涂,那他自己没准儿就能蒙混过关了。

李日知看着堂下站着的县丞,问道:“你就是博城县的县丞吗,如何称呼?”

其实,他在来之前,博城县的官员,至少是有品级的官员,名字和履历他都知道的,可是现在他也不耐烦去挨个对名字了,这些人以后肯定都不能用了,所以干脆直接点儿,让他们自己报名字就行了。

县丞连忙弯腰拱手说道:“回监察使大人的话,下官汤报恩,表字敬德。”

李日知嗯了一声,说道:“本官在离京之时看过你的履历,你原本并不是叫这个名字的,怎么,是后来改的名字吗?”

汤报恩急忙说道:“是的是的,是小人后改的名字,因为小人非常感激刺史大人,甄刺史原本便是本城的县令,他在升刺史之时,提拔了下官当本县的县丞,下官为表明心迹,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所以便把名字改成了报恩,至于表字改成了敬德,自然是尊敬刺史大人的意思了,刺史大人的名讳里面便有一个德字。”

李日知心想:“此人是一个马屁精,拍马屁已经到了没有下限的地步,竟然连自己的名字和表字都可以改,他还有什么不能改的,这种人以后万万不能再使用了。”

李日知说道:“改名字和表字,需要向吏部报备的,你记得把手续补上。另外,你把县里的事情和我说一遍,你是个聪明人,从你改名字改表字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你是很识时务的,那么本官现在就要让你说实话,因为不说实话你可能会倒大霉,你明白吧?”

汤报恩此时头昏脑胀,有些思路不清。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说谎,可能真的会倒大霉的,因为这个长安来的李监察使,一点都不随和,看样子就是一个很不好说话的人,而且既然可以问他这个县丞,也就可以问其他的人,如果自己不说实话,结果别人说了,那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干嘛要自己倒霉,然后让别人讨好这位监察使大人呢,那自己不成傻子了吗?

汤报恩说道:“不知监察使大人是想让下官说些什么,下官这段时间被奸人所害,一直无法处理县中公务,所以还得监察使大人提醒一二,下官这才知道要往哪个方面多说,或是哪个方面不说!”

李日知哼了一声,心中暗道:“这个人果然是个混日子的,我问他问题,问的笼统,就是要让他所有方面都说,他竟然还让我提醒一下,要不然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简直就是一个庸碌无用之辈,混账东西一名!”

傅贵宝在旁边说道:“姓汤的,你是不是脑子里面进水了?”

汤报恩立刻跪倒在地,脸上表情凄苦无比,竟然流下眼泪,而且眼泪还流个不停,他万分委屈地说道:“监察使大人,下官虽然糊涂,但却是个诚实肯干的人,要不然刺史大人也不会信任下官,还望监察使大人手下留情,看在刺史大人的面子上,就饶了下官吧!”

傅贵宝在旁边连声冷笑,说道:“问你话你不答,可是求饶的话却是说得顺溜,看来你还真是个人才呀,要不要再把你关进大牢里,给你去去火?让你明白明白,一个人才是该怎么回答上官的话?”

汤报恩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个李监察使绝对不是个糊涂蛋,不能用对付甄蒙德的手段去对付他,还得老老实实地配合才行。

汤报恩立刻说道:“监察使大人,下官早就看出来,那个吴鹏辉是个响马头子,本来下官正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然后把他绑到州里去,可是却被甄蒙德阻拦,所以没有能拿下吴鹏辉,结果反受其害,下官实在是冤枉,实在是委屈啊!”

这家伙十分的油滑,刚才还在大说着自己是刺史大人的心腹,可是转眼间就把刺史大人给出卖了,按着他话里的意思,他不但无罪反而是个功臣,而所有一切的罪责都应该是甄蒙德的。

李日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竟然敢攀咬本州刺史,你就不怕刺史会报复你吗?”

汤报恩连忙说道:“不怕不怕,下官乃是朝廷命官,不是他甄蒙德的私属,甄蒙德有了不轨之举,那么下官自然要检举揭发,绝不容情!”

汤报恩做人是没什么底线的,他做官属于没本事的,但是在耍滑头方面还是有些小本事的。

他刚才用甄蒙德的名义向李日知求情,却发现李日知根本不给这个面子,他便知道那甄蒙德有可能要倒霉,既然要倒霉,那么他当然就不会再说甄蒙德有多好了,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才是正常的,他得要保住自己才行,别人就顾不上了。

李日知冷冷地看了一眼汤报恩,然后说道:“那么,你把你知道的,认为有疑点的地方都说出来吧。”

于是,汤报恩便开始诉说起前段时间的事情来,尤其是关于吴鹏辉的事,他说得更是详细。

甄蒙德当博城县的县令有段时间了,好不容易升官,像汤报恩这样的人当然是欢喜无限了,因为只有上司走了,他这样的才能也跟着进一步。

而甄蒙德对他们也算是够义气,临走之前确实给他们升了官,至于说到吴鹏辉,他是从外地过来的。

要是从赴任的时间上来讲,那个吴鹏辉路上所用的时间算是非常少的,几乎可以说是用了最短的时间,便到了博城县接任了县令一职。

本来如果放在平常,那么一个县令赴任这么快,大家肯定是要聊一聊的,甚至说有可能会笑话笑话那位县令大人,竟然官迷到了如此地步,毕竟升官时是有假期的,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会在升官时休假,走走人情,或者是回家乡看看父母妻儿,但吴鹏辉却没有,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这其实是有点反常的。

可是当时大家都以为升了官而心情正好着呢,而且又因为要准备封禅大典,所以谁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甚至还因为吴鹏辉来得快,所以大家还挺高兴的。

吴鹏辉到了博城县之后,刚开始时,并没有如何安插自己的心腹,反而特别的随和,没有为难县里面的任何一个官员,这让大家也都是很安心的,认为这是吴鹏辉给甄蒙德面子。

而且吴鹏辉这个人办事特别讲究,他还出了个主意,让大家跟着他一起发财。

这个主意便是贩卖见皇上和皇后的机会,谁想见皇上和皇后,那只要交钱,县里面便会给他安排位置,如果交的钱多的话,还可以安排他和皇上或者皇后说上一两句话。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本县的财主和富户,只要是家里有点闲钱的,都特别的欢喜,都想能得到一个见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机会。

第三百一十一章 给老财们立个排行榜

当汤报恩说到让县里的富户交钱的时候,李日知皱眉问道:“博城县也算是一个大县了,县里的富户自然不少,但是让他们交钱,恐怕也不会交很多吧!毕竟让普通百姓得见天颜,对他们来讲,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可如果让他们真金白银的拿出来太多,恐怕他们也是不愿意的,在本官的家乡,地主老财是最抠门的,想必你们博城县这里也不会例外。”

汤报恩连连点头,说道:“监察史大人所说不假,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地主老财,这些不识抬举的东西,竟然还真的不肯往外掏钱,但是那个吴鹏辉也没有逼迫他们,而是只要是想见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一个人只要交上一百贯钱,就能得到这个机会,消息传出去足足三天,也不过几十个人来交钱,剩下的那些地主老财抠门得很,他们竟然想着如果大家都不来交钱,那么吴鹏辉会不会着急,他会不会降价?由一百贯钱改成几十贯,最好是几贯钱,那才是合了那些抠门地主老财的心意呢!”

李日知没有接着往下问,他算了一下,一百贯这个数字已经不小了,对于普通的地主富户来讲,能拿得出来这么多现钱的,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毕竟这年头,地主老财们的主要财产还是土地和粮食,像现钱这种东西,不见得会有多少。

堂上,陈英英和傅贵宝听着,两个人却忍不住一起摇头,几千贯的钱对他们来讲,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为了这点儿钱,竟然就敢铤而走险,在他们看来是很不值当的。

但实际上对于普通百姓来讲,甚至是普通的地主富户,或者是响马来讲,几千贯的钱,基本上就算是天文数字了,有可能是他们一辈子甚至几辈子人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汤报恩接着往下说道:“那吴鹏辉见收到的钱不是很多,他却也并没有生气,而是找了几个平常拍马屁拍得最邪乎的地主老财,每个地主老财让他们多交二十贯钱,然后他便告诉这些人,等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圣驾到来之时,他允许这些人跪在最前面,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眼就可以看到他们。”

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其他的地主老财顿时就急了,本来是大家都一样的事儿,可是由于只多交了二十贯钱,那几个人就可以凌驾他们之上,所以其他人就忍不住了,也都纷纷跑到吴鹏辉的跟前,要求多交钱,然后在排名次的时候,一定要往最前面排。

他这个话一说出来,堂上众人一起暗暗点头,看来那个吴鹏辉还真的是很有头脑的,这其实就是等于给县里的地主老财们列了个排行榜,地主老财们谁要是想排在前面,那你就多交钱吧,交得越多就可以排得越往前。

而且这个事情,吴鹏辉办得最漂亮的地方就是,他已经让那些地主老财交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排名钱,最先交的那一百贯铜钱,肯定是不会退给地主老财们的,只能算是入门费,等把地主老财们圈进了门,然后再开宰!

这其实就等于把博城县的那些地主老财们都给绑到了一条船上,他们这时候要想下船的话,那就必须要舍弃那最开始的一百贯钱!

可哪个地主老财会舍得呢,而他们如果舍不得,那就得继续往里添加,而当钱越加越多的时候,就更没法下这条船了,就算是硬着头皮,甚至卖田卖房,也得跟进了。

果然,汤报恩接着往下说,正好证实了堂上众人的想象。

随着这些先交钱的地主富户们,把如何能见到圣驾这件事情,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其他的地主和富户们就坐不住了,如果大家都没什么机会见到圣驾,那也就罢了,这事儿他们就会当成一个笑话看,可是如果这种机会真的会出现,而且越传越像真事的时候,那剩下的人如何还能坐得住呢。

虽然此时土地兼并的苗头还没有出现,但是同一个县城里面土地买卖的事情却是经常发生的,在这个时代,人们把土地看得比命都要重要。

如果一个县里面,某一些家族昌盛起来,那么势必要兼并土地,那么其他家族受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如果说某一家族是因为别的事情昌盛起来,比如说家里出了一个进士,那么其他家族也只能羡慕嫉妒恨了,培养一个读书人,并且是可以得到功名的读书人,这是很困难的事情,不是一般家族能够达到的,所以其他家族也是无可奈何没办法的事。

但如果说是某些家族的繁荣昌盛,靠的只是花些钱财,而且这笔钱财是明码标价,只要一百贯,或者说只要多出来一点点的话,那么其他家族并不认为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至少他们也是可以搏一搏的。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可以说整个县里面能拿出一百贯现钱的人家,几乎全都参与进来了,有些人家拿不出这些钱来,但是靠借,也要参与进来。

就算是排不到前面那么排到后面,能看看皇上和皇后娘娘,等到有赏赐的时候,能给他们一些,那不也是很好的一件事么,说不定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远远要超过一百贯钱呢,那么他们岂不是赚了嘛!

听到汤报恩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日知皱起眉头,说道:“那个吴鹏辉不但说可以见到圣驾,而且还说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会有赏赐下来,你们就都信了?”

汤报恩稍一犹豫,这才说道:“下官以为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皇上和皇后娘娘就算要赏赐的话,也只能是赏赐我们这些地方官,或者是本地乡亲们的代表人物,不可能人人都给赏赐的,但这不是为了让那些抠门的地主老财拿出钱来嘛,所以吴鹏辉是这么说的。

嗯,下官当时就看出了吴鹏晖的谎言,想要揭穿他,正在搜集证据之时,却被吴鹏辉先下手为强了!”

李日知哼了一声,心中暗道:“吴鹏辉捞钱捞得狠,其实当时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肯定会认为这些钱会分到你们的手里,所以必会推波助澜,人人都是帮凶!什么想要检举揭发收集证据,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允许你们戴罪立功

李日知问道:“博城县算得上是大县了,不过就是你所说的那种拿得出来一百贯的地主富户,恐怕也不会很多吧,那毕竟可是现钱。”

汤报恩想都没想,直接就说道:“还算是不少,足足有一百多户,下官被吴鹏辉那个恶人骗进大牢里的时候,来交钱的地主富户就有一百多户了,之后的时间里估计还会有人来交,说不定能达到两百户人家,博城县虽然是大县,但是两百个地主富户也算是达到极限了,想要再多的话,也实在是多不出来了。”

当他说出两百户这个数字的时候,陈英英在旁边说道:“那么就算是每户交一百贯的话,那岂不是也有两万贯的巨财了。”

这回就算是陈英英也有点儿吃惊了,陈家是巨富不假,可是两万贯也绝对不是小数了,就算是在京畿地区,能够拥有两万贯财富的人家,也绝对是不多的。

李日知说道:“这等于是集一县之财富,交到了响马头子之手了。”

汤报恩却摇头说道:“恐怕不止两万贯,因为有一些地主老财们还多交了钱呢,并且尤其是县里面最大的几个老财主,他们为了争到最前面的位置,想要得到皇上和皇后娘娘最多的赏赐,所以他们竞争的非常激烈,甚至有两家已经开始卖田地了,而剩下的几家把祖上留下来的书画古玩都送给吴鹏辉了,这些金银财宝什么的,如果算成铜钱的话,再加上之前的那两万贯,总数怕不是得有三万贯那么多。”

说到这里,就连汤报恩都砸吧砸吧嘴,三万贯的钱啊,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数字,如果兑换成银子的话,那就是三万两的白银。

当然真要兑换的话,肯定是不会一贯铜钱兑换一两银子的,实际兑换从来不是这么算的,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数,而这么大一个数字,基本上可以让人疯狂了。

三万贯铜钱,这么一大笔钱,响马们几乎是不可能带走的,那么肯定是要兑换成金子银子或是其他珠宝古玩等物。

李日知说道:“本官问你,你有没有注意到吴鹏辉派人去过外地,把现钱兑换成金银珠宝什么的,或者是类似的行为?”

汤报恩想了想,摇头说道:“下官倒是没有注意过,不过因为在牢里的时候和别的同僚说起过这个事情,倒是有其他同僚看到过吴鹏辉派人把现钱送去州里,有可能是去州里兑换吧,太具体的情况下官就不是很了解了。”

一说到州里,汤报恩忽然着起急来,他说道:“监察使大人,县里的这个事情,大人你有没有告诉兖州那边啊?”

汤报恩是很害怕这个案子的,如果李日知把事情通知给兖州了,那么他不但仕途无望,说不定还要掉脑袋。

李日知却说道:“本官还没有向兖州那边说,因为怕打草惊蛇,那个甄蒙德极有可能和吴鹏辉是一伙的,如果消息传过去,那么事情反而会向坏的方向发展,说不定有更大的麻烦。”

汤报恩对着李日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说道:“监察使大人,还望你老人家手下留情,只要给下官和同僚一点点时间,下官和同僚愿戴罪立功,只要是你老人家吩咐下来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日知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他这么一沉默可不要紧,把下面跪着的汤报恩给吓了个半死。

汤报恩全身哆嗦,由于他这些日子在大牢里面过得相当凄惨,身体当然就不怎么好了,而且又颠簸了一夜,这个时候再被这么一吓唬,竟然再也无法保持体面,他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日知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对汤报恩说道:“本官倒是愿意为你们遮掩,也允许你们戴罪立功,可你是这个态度,那么其他人呢?他们是怎么想的,本官却还不知,要不然这样吧,你出去和他们商量一下,想要如何戴罪立功,等商量好了再回来和我说。”

李日知虽然对这件事情感觉到很厌恶,所要面对的要么是一群响马,要么是一群贪婪的官员,这些人都不能算是好人,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且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如果想要什么都不做,任凭这个案件发展下去,那么恐怕最难受的还是朝廷了,不但皇帝和皇后会很难受,朝中的那些大臣哪个也不会心里头好过。

当然免不了会有人幸灾乐祸,可那毕竟是少数人,李日知就算再厌恶这个案子里的人,他也必须此时做些什么,毕竟他是朝廷的官员,就算是再不想粉饰太平,这个时候也只能粉饰粉饰的,没别的办法。

陈英英问道:“日知,这个案子你想怎么弄,感觉这个案子破起来不难,可要是收拾好首尾,却是相当麻烦的。”

李日知慢慢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说道:“封禅大典在即,结果出了这样一个大丑闻,让朝廷脸上无光,作为臣子的,这个时候,也只能做一些平常不愿意做的事了。”

陈英英知道李日知说的是实情,遇到这种倒霉事情,也真的是没什么办法了,最可恨的便是甄蒙德和吴鹏辉这两个家伙,读了书的强盗是最让人痛恨的了,比那些只知道出蛮力的强盗要坏多了。

片刻工夫,汤报恩带着其他官员一起进了大堂,他们纷纷给李日知跪下。

汤报恩说道:“监察使大人,下官们商量好了,此次事情下官们戴罪立功,无有不愿,一切以监察使大人马首是瞻,还望监察使大人不弃,给下官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日知点头说道:“既然你们商量好了,那本官也不再说废话,现在有三件事情要你们去做。

你们都是本地人,那么对本地的地形肯定熟悉,你们先想一下,如果响马们分批离开博城县,那么他们要是汇合的话,大概会在哪里会合,这是第一点要你们去做的。

还有第二点,那就是你们要立刻去查看本县所负责封禅大典的各项工程,有什么样的工程还没有完成,那你们要拼命去完成了,这是第二点你们要做到的。

至于第三点,那就是县里那些想要面圣的财主和富户了,要如何安抚他们,这就是第三点了,你们现在就想吧,本官要去休息一下。”

李日知一甩袖子去了后堂,成自在和陈英英傅贵宝他们连忙跟上,大家都辛苦了一夜,现在也该歇歇了,头疼的事,让汤报恩他们去想吧。

第三百一十三章 狐尾沟

李日知在后宅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他便进去休息,陈英英他们也都各找地方,人人现在都只是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前院的汤报恩他们此时已经开始议论开了,在场的官员全都是博城县的本地人,连一个外派的官员都没有。

按道理来讲,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发生的,如果一个县的官员都是本地人,那么对于朝廷在此处的统治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可是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在博城县就偏偏出现了,当然,这些本地的官员被响马们给一勺烩了,便也就是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产生的恶果了。

汤报恩让人把大堂的门关上,他对其他官员说道:“整件事情,应该是瞒不住的吧,咱们的事情怕是一定会传出去的,对不对?”

这个时候,其他的官员已经对于他们在大牢里面,这段时间衙门里发生的事情,大概上都有一些了解了,该问的事情大概都已经问得清楚了。

有一个官员说道:“县丞大人,其实整件事情如果换一种说法的话,估计对咱们的仕途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也不见得会瞒不住。”

汤报恩喔了一声,看向这个官员,说道:“此话怎讲,你打听到了什么事情?”

这个官员在大牢里面遭了不少的罪,他斜歪着身子坐在榻上,喘了好几口粗气,然后才说道:“这段时间里,咱们衙门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吴鹏辉的那些手下,都是响马,咱们衙门里的那些老人其实还真没有剩下多少,甚至可以说干脆就没有,他们都被外派了,至于其他的一些仆人,因为身份太低,所以有些事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衙门里面所有重要的地方,吴鹏辉根本就不让他们靠近。”

汤报恩咝地抽了一口气,他说道:“要是按照你打听来的消息说,那吴鹏辉行事非常小心,可正是因为他行事小心,所以咱们被关进大牢里的事情,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个官员连连点头,又道:“也许会有人猜到,但肯定不多。因为咱们的家眷也被骗了,想要追根究底的人被关进了驿站,而不想刨根问底的人又都在家待着呢,所以从表面上来看,县里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咱们出事了。”

汤伯恩的两个眼睛瞪大了,他哎呀了一声,说道:“竟然会是这样,那看来咱们还有希望,没有被逼到绝路上,只要好好运作一下,那么博城县还是咱们的天下!”

官员们纷纷点头,又有一个官员说道:“只不过今天咱们在县里的大街上走了个来回,咱们的狼狈模样肯定是被不少人看到了,会不会有人起疑心呢?”

汤报恩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个估计是无所谓的,只要咱们说是因为督促各地工程太辛苦了,所以才会如此的憔悴,不要说是狼狈嘛,要说憔悴才好,那么这个事情还是可以掩盖过去的,倒也不是特别要注意的事情!”

官员们再次纷纷点头,他们都并不是有什么特别大本事的人,平常的主意也并不是很多,汤报恩在他们之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既然县丞大人这么说,其他人也当然就认为是对的了。

汤报恩说道:“那么现在的麻烦是,一个是咱们县里的那些财主,另一个就是州里的事了,我看那个甄蒙德也不是一个好东西啊!”

一个官员说道:“兖州城那边的事情,自然会有那边的人去摆平,甄蒙德是怎么当上的刺史,别人心里没数,他们自己心里还没数吗,如果甄蒙德不是一个好东西,那么谁最害怕,不就是他们最害怕吗,他们自己肯定会想办法的,根本就不用咱们替他们操心!”

众官员听了,一起点头,这人说得太对了,既然是州里官员们要操心的事,那么他们当然就不用再操心了。

大家对于甩锅和推卸责任,还是很有些心得的,只要有人说这件事情不用他们管,那么他们就会真的不管,包括汤报恩在内,也是如此。

汤报恩想了一想,说道:“那么监察使大人安排下来的三件事情,你们觉得做起来如何,我感觉难度好像不是很大呀!”

众人立刻开始说起博城县这里什么地方最适合响马们汇合,他们都是本地人,此地生此地长,对于博城县的地形再了解不过了,根本就不用拿地图,光靠嘴说大家就知道什么地方最适合。

汤报恩说道:“要我说这些响马,如果是想要离开咱们博城县,那么要去的方向十有**是梁山方向,咱们只要往这个方向想就可以了!”

官员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不过虽然人多嘴杂,可是他们说的地方却都是同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叫做狐尾沟,正是在去梁山方向的路上。

狐尾沟地形复杂,有山有水有密林,非常适合隐匿和逃跑,狐尾沟这个名字是来源于一个古代传说,据说是远古时代有一个狐狸精,极有可能是妲姬的师姐或师妹,反正是很厉害的,有九条尾巴,是一只九尾灵狐。

这只九尾灵狐祸害人间,结果被神仙给打死了,从天上落到地下的时候,九条尾巴就变成了狐尾沟,当然狐尾沟并不是里面有九条道路,而是指里面的道路非常复杂和繁多,远远不止九条路。

一个官员说道:“只要这帮响马进了狐尾沟之后,他们便可以化整为零,四散逃命了,那个时候想要抓住他们,几乎上就不可能了,而这些响马的嘴巴肯定是不会怎么严的,说不定就会把事情给说出去,那个时候要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还是得倒霉!”

汤报恩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就召集自家的仆从,一起去狐尾沟那里看看,如果能把响马们一网打尽,那是最好,要是抓不干净,那也得起到震慑作用,让那些响马以后不敢乱说话!”

官员们当即表示同意,接着他们又开始讨论起其余的两件事。

博城县的封禅大典工程方面似乎并没有耽误进程,吴鹏辉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工程该怎么样进行,还是怎么样进行,甚至连工程款项,他都没有贪污多少,当然也可能是没有来得及大肆贪污。

官员们讨论到这里,汤报恩忽然一拍大腿,他恍然大悟地说道:“那个吴鹏辉好厉害的心思,从头到尾,他竟然只骗了县里的财主,却是半点没有得罪朝廷,也没耽误封禅大典,如此一来和他结仇的,不过就是咱们这些人,还有县里的那些财主们而已,而咱们为了平息此事,还不敢检举揭发,万一真要是他能逃掉,那岂不是真的会逍遥法外了嘛,咱们哪有能力四处追捕他,咱们连发出海捕公文通缉他都不敢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出发

博城县的这些官员,他们越分析越觉得这个案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说得直白一些,这个案子里面也不过就是一群响马骗了一群地主老财罢了,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可是他们讨论了好一会儿,其中有一个官员却说道:“如果光是这么点儿事儿,那当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吴鹏辉,他肯定不是真正的吴县令,真正的吴县令应该是被他给害了,这可是大事啊,杀害朝廷命官,这不是打朝廷的脸吗,这事儿我看可不是小事儿啊!”

汤报恩说道:“这个事情也可以暂时压下来,就说吴鹏辉吴县令得了急病死了,这不就得了吗,谁还会能真的去查吗?只要能把封禅大典这一关混过去,之后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可以解决的。”

众官员纷纷点头,直到此时,他们的意见算是统一了,便由汤报恩去了后堂向李日知禀报结果。

此时李日知已经醒了,他让汤报恩进来,听了汤报恩所说的话之后,便问道:“那个狐尾沟离此地有多远,如果现在召集兵丁前去剿匪,胜算能有几何?”

汤伯恩感觉嗓子有些发干,他勉强咽下一口唾沫,然后说道:“回监察使大人的话,要说胜算,倒是有个五六分,响马们虽然嚣张,但他们已经拿到了钱财,所以不见得会拼命,下官估计这次剿匪,咱们是一定会赢的,只不过赢到什么程度,下官就不清楚了。”

李日知说道:“那你先出去,把事情交代下去,去召集壮丁和差役,都要可靠之人,你先出去把这件事吩咐下去,大家开始办吧,等人手召集齐了,就在这县衙里面集合,然后大家一起出发。”

汤报恩连忙答应一声,出去交代事情了,片刻工夫他又回来了,然后他把当地财主富户的情况和李日知说了一遍。

李日知听了之后不置可否,他想着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其实要想安抚那些财主和富户,倒也不难,他们不就是想见到皇帝和皇后娘娘吗,这事并不难做到的。

皇帝和皇后来到博城县之后,因为这里是出发登泰山的起点,那么皇帝和皇后自然要接见一下本地父老乡亲的代表,那么安排一下这些财主和富户,让他们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也就可以了,难道他们还敢挑三拣四不成。

过了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衙门里面便聚集了三四百人,都是博城县的青壮,都算是信得过的人,至少是值得官员们信得过的人。

汤报恩焦急地问道:“监察使大人,现在人手已经招齐了,要不要咱们现在立刻出城去狐尾沟那里,说不定还能堵上那些响马,那些响马是拿了财货的,不见得会走得很快,咱们走得快些,说不定能追上他们!”

李日知却说道:“你确定狐尾沟那里是最适合响马们汇合的地方吗?”

汤报恩说道:“别的地方也想不出来呀,要说最适合,也就是狐尾沟那里了,咱们现在要不要立刻就出发?”

李日却说道:“不着急,先让大家吃饭,等大家填饱了肚子再出发。”

汤报恩大吃一惊,这已经是耽误了很多时间了,竟然还说不着急,如果再不赶去的话,说不定响马们真的要跑回梁山去了。

可是李日知既然这样说了,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逼着长安来的监察使大人一起去和他们抓贼吧,万一把监察使大人给说得不耐烦了,到时候一翻脸,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博城县的大小官员嘛!

汤报恩只好出来,吩咐下去,让大家立刻吃饭,也不要在县衙里面做饭吃了,直接去街上买就可以了,只要是能吃得越快越好。

外面等候的大小官员听了,无不惊讶,纷纷上前来问汤报恩,既然人手都已经召集齐了,而且又已经浪费了这许多时间,那么现在为什么不能立刻出去追赶响马,反而还要吃饭,大家弄些干粮,在路上对付一口不就行了吗,吃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浪费时间。

汤报恩说道:“我已经说了,可是监察使大人执意如此,他是长安来的,那是我等的上官,他的吩咐,我们可是不好违背的,他让咱们吃饭,那咱们吃就好了,这饭不也就是吃到咱们自己的肚子里么,又没有便宜别人。”

有的官员哀声叹气,压低声音说道:“这位监察使大人年纪轻轻,便已做到如此的高官,想必是一个极有背景的,像咱们这样的地方官员,人家可能根本就看不进眼里,所以咱们的安危人家也不在乎的。”

有的官员便随声附和说道:“是的,你看他的那几个随从,个个都是极有钱的,就连他自己赏人钱,赏给那个报信的人也是拿金子赏的,可以想见,他的出身是多么的豪富,必是豪门贵胄无疑!”

官员们议论纷纷,心里有所不满,嘴上当然就会说出来,他们都不是什么能够藏得住话的人,也不是什么城府深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是有些城府,有些本事,那也不至于被人关到牢房里了,一般来讲,出了问题之后,他们除了会抱怨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了。

自然有仆人给李日知和陈英英他们送进来食物,都是新鲜热乎的饭菜,李日知他们吃得满头大汗,算是好好地补充一下体力。

这顿饭吃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吃完之后,李日知才叫进汤报恩,说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出发,那狐尾沟本官虽然没去过,但刚才却研究了地图,离这里倒是并不远,咱们日落之前肯定是能赶到的!”

汤报恩点点头,他是本地人,当然知道狐尾沟离这儿有多少距离,博城县总共才多大,他连忙跑出去,让众人都做好准备,立刻出发。

李日知带着这一大群人出了县城,直奔狐尾沟,果然在日落之前便赶到了这里。

但是李日知并没有让大队人马直接进去,而是让大家躲进了路边的大树林里。

狐尾沟地形非常复杂,有几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乱石山,乱石山的周围则全是树林,又有几条小溪,小溪里面全是石头子鹅卵石,顺着这些小溪,又分出了许多条小路,弯弯绕绕,如果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进了狐尾沟之后,很容易迷路。

第三百一十五章 点名

狐尾沟这里虽然地形复杂,但是却从来没有强人在此开山立柜,一向太平得很,而且这附近也没有百姓居住,实在是因为溪水太浅,里面没有什么大鱼可捕,而周边的土地里面碎石过多,长杂草和树木还是可以的,但是要说耕种,那就不太适合了,除非周边耕地被占光了,否则没有谁会愿意开发这里的。

李日知把成自在叫了过来,说道:“师弟,你进去看看,如果我所料不错,那我估计此时里面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该死的都已经死光了,而没死的也正想着该怎么离开呢!”

成自在答应一声,他让汤报恩找了两个身手比较好的人,和他一起进入了狐尾沟。

时间倒退,且说响马们逃走之时。

在县衙里面,事情败露之后,吴鹏辉的手下自然就把他给弄醒了,吴鹏辉听到手下的话,他却并不十分惊慌,因为在事前他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做好了万全的打算,而今天出现的意外情况,他们在事先都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只需要按照原计划执行就可以了,不需要过于惊慌。

吴鹏辉立刻把命令一道一道地发出去,让手下的大小响马们行动起来,跟着他一起出城。

小响马们当然并不知道吴鹏辉的计划,但是吴鹏辉的心腹,那些响马头目却是听吴鹏辉说过,也大致地了解吴鹏辉所说的发财大计,并且响马头目们发现这个发财大计,直到现在都进行正常,而且现在看起来只差最后一步,大家就可以发大财,然后金盆洗手,从此过上地主老财们的幸福生活。

于是乎,响马头目们立刻约束手下,都按着吴鹏辉的计划,向狐尾沟聚集。

一路之上倒也顺利,不但无人阻拦,甚至都没有人怀疑,当然就算有人怀疑,对于响马们来讲也无所谓了,反正一天之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远走高飞,从此以后再不相见了。

当然打算是这个打算没错,而且从县城到狐尾沟这段路上,更是一点儿麻烦没有,众响马们一起到了狐尾沟。

狐尾沟这里有几座不高不低的石头山,山上有石头洞,在以前这里的石头洞是被本地的猎户安栅栏拦起来的。

石头洞并不大,只要在石头洞的洞口加上一道木栅栏门,那么石头洞就可以当成是一个临时的屋子来住了。

猎户们有时候会在石头洞里歇息,或者有时候进沟打柴的人也会在此处歇歇脚。

不过前段时间,响马们已经把石头洞夺了过来,派了专门的人在此处守护,基本上再有猎户或者打柴人路过,都被他们给赶走了,说是官府征用,要在此处采石料,给县衙门修台阶用。

什么事情只要一涉及到官府,普通百姓便立刻会躲得远远的,而且狐尾沟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别说石头洞了,就算整个狐尾沟也没有老百姓进来了。

响马们把他们在博城县里得到的财货藏在石头洞里,严密看守,一直到现在,也从未出现过差错。

吴鹏辉带着手下响马来到了石头洞,他倒是并没有立刻打开石头洞,然后大家一起分财货,而是把手下几个响马头目一起叫到跟前,让他们开始点名,看看落下了谁,有哪个响马没有及时赶到。

响马头目们立刻召集手下,开始点名,其实对于响马头目还有小响马们来说,这个点名实在是毫无必要。

因为现在大家来到狐尾沟是干嘛来了?是分钱来了,如果有人还没到的话,那就等于他自己放弃了这份财货,他都已经自己放弃了,那别人还要非给他不可吗?少一个人来,大家就可以多分一份财货,这可是大好事啊!

为什么还要点名,难不成是想知道谁没有来,然后把财货还给他留下吗这可不太好吧,也没有人愿意留下来等他们呀!

有的小响马就把这话给嚷嚷出来了,当然把这种话嚷嚷出来的,肯定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因为这话虽然都是大家心里头很赞同的,可是嚷嚷出来就不对了,毕竟这个话太不够义气了,大家出来做这种没有本钱的生意,当然还是要以义气为先的。

但是吴鹏辉把眼睛一瞪,大声喝道:“混账东西,大家出来做下这等大案子,人人都承担了好大的风险,现在好不容易拿到了这许多的财货,以后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怎么能落下了谁呢,咱们出来混江湖的,不能说是有危险大家一起上,有好处就是自己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个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吴鹏辉把这个话说得大义凛然,响马们听了也都连连点头,不管怎么说,讲义气还是很重要的,而且大家都会分到很多的财货,足够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既然如此,当好处足够分的时候,讲讲义气当然就是应该的了。

响马头目们没用多长时间便点完了名,他们各自的手下已经全都到来了,一个都没有落下。

当然这事想想也是不可能有人落下的,除非是死了,否则的话就算爬,响马们也会爬过来的,这可是分好处的关键时刻。

等响马头目点完了名,吴鹏辉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他就站在山洞的洞口处,让响马们都站到他的周围。

吴鹏辉大声说道:“弟兄们,既然大家都已经来了,那么接下来大家就可以分钱了,不过在分钱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咱们这次得来的财货,大概有多少?”

说到大概有多少钱,响马们立刻就激动起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具体数字,可是这些时日出出进进的,大家就算在各自的心里面,也会有一个数字的。

有性子急的响马就喊道:“两万贯,肯定不能低于这个数!”

他说的这个数,其实就是博城县的地主老财们献上来的面圣费,一个地主老财献上一百贯,那么大概一百多个地主老财,再加上有些人多交了一些钱,那么估算起来大概就应该是两万贯这个数字了。

吴鹏辉哈哈一笑,摇头道:“不对,不是这个数字,大家接着再猜!”

有响马叫道:“是往多了猜,还是往少了猜啊?总不会是往少了猜吧,还没有到两万贯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散伙酒

如果是低于两万贯,那么响马们难免就会有点失望了,因为大家的心理预期几乎都是两万贯,没有谁会低于这个数。

这时有一个响马头目大声喝道:“看你们都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低于两万贯,你们还发不了财吗?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子,你们当中有谁一次见过五十贯的,举手让我看看?”

响马们嘻嘻哈哈的,谁都没有举手,他们当中是有人见过五十贯是什么样子的,那是要用袋子背的,不过那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是穷过来的,要是不穷,能豁出命来当响马吗,干这行的被官府抓到,可是要掉脑袋的。

吴鹏辉却摆摆手,说道:“不是往低了猜,是往高了猜,这次咱们得来的财货是比两万贯还要多的,大家再猜!”

有的响马变壮着胆子大声叫道:“那么两万五千贯,这个数差不多了吧?”

吴鹏辉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对,还得再往上猜!”

响马们轰的一声,大家全都激动起来了,非常的激动,比两万五千贯还要多,那么是不是要三万贯?如果达到了三万贯,那岂不是大家能多分一半的财货,这个就超出大家的预期了。

有一个响马头目忍不住了,他大声说道:“三万贯,我猜有三万贯!”

吴鹏辉哈哈大笑,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对,还是没有猜对,比三万贯还要多!好了,不用大家再猜了,我就告诉大家吧,这次咱们得来的财货,前前后后加起来我算了一下,大概是三万八千贯!”

响马们更加激动了,这可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猛然间知道自己将拥有这么多的钱,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该怎么花呢,完全没有想过啊!

盖房子,买田地,找婆娘,生孩子,对于响马们来讲,他们也就能想到这些了,暂时还想不到更多的。

不过,这个时候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响马,心中却想:“三万八千贯的财货,那得多大一堆呀,虽然这里的山洞不小,可是要想装下那么多的财货,基本上也不太可能了。”

就像是回答这些想法似的,吴鹏辉接着大声说道:“这段时间,我托人把这许多的财货全都换成了黄金和白银,黄金和白银好啊,不占地方,否则的话,铜钱太多,大家也没法拿呀,所以这次给大家分的,就是黄金和白银,大家想要黄金的拿黄金,想要白银打白银,拿好了便走人,从此大家相忘于江湖,能不见面就再也别见面了,大家各自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娶个大屁股婆娘,生一大堆的儿子,传宗接代这才是正经事!”

响马们哈哈大笑,每个人都对以后的幸福生活充满了憧憬,应该说今天是他们一生当中最开心的一天。

吴鹏辉转身打开了山洞的门,他对响马们说道:“黄金和白银都在这个山洞里,还有我在这里备上了几坛子好酒,咱们大家一人一碗散伙酒,喝完了就散伙,回家过好日子去喽!”

响马们激动万分,有几个性子急的人当先奔进了山洞里,把那几坛子好酒都搬了出来,酒坛子旁边还放着很多的酒碗,他们也都搬了出来。

吴鹏辉叫手下头目们抱着酒坛子,给酒碗里斟上酒,然后他则让小响马挨个上来,小响马们每人喝一碗,吴鹏辉则喝一口。

吴鹏辉大声说道:“弟兄们,如果我和大家一人一碗,我是没什么事儿啊,千杯不倒,可是我的肚子却装不下这么多酒,而且也没预备下那么多酒。”

响马们现在正是十分激动的时刻,听吴鹏辉这么说,他们都哈哈大笑。

响马们挨个上来和吴鹏辉碰碗,这也算是散伙酒了,喝完之后,大家拿了金银,便会各奔东西了。

有的响马上前,竟然还流下了几滴眼泪,叫道:“寨主,咱们这么一别,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兄弟我舍不得寨主你啊,说别的也表达不出我对寨主你的尊敬,那么今天我就连喝两碗。”

这响马说完便连喝了两碗酒,这才擦着眼泪离开,换下一个响马接着上来喝酒。

这个响马这么一拍马屁,后面自然就有好几个响马也跟着这么学,要不是抱着酒坛子的响马头目大喊着这么个喝法可不行,大家还要赶路呢。

那么说不定响马们此时极有可能会席地而坐,大家吆五喝六地划起拳来,狠狠地喝上一顿,大家现在的兴致高得很呢。

好半天的功夫,响马们这才挨个上前和吴鹏辉喝了散伙酒,吴鹏辉接着又和几个响马头目也喝了酒,只不过这回响马头目每人连喝三碗,而吴鹏辉每人喝一碗,这也算是对响马头目们表示重视了。

每个人都喝完酒之后,吴鹏辉这才对响马们说道:“来吧,大家排好队,谁也别争,谁也别抢,人人都有份,拿了金银,骑上你们的马,大家就各奔东西吧!”

响马们哄笑了起来,倒也真的没有人往前挤,竟然都乖乖地排好了队,等着领钱。

吴鹏辉忽然脸上现出了伤心的表情,他把手挥了一挥,对响马头目说道:“你们来分钱吧,我现在心里难受得很,一想到要和大家分开,这心里面就像被刀割了一样,我去那边一个人静一静,你们把钱分好之后,就都走人吧,也不要和我告别,以免徒增悲伤。”

说完,他转身便向树林里面走去,响马们此时都想着分钱,而且见吴鹏辉如此伤心,看上去真的是很难过的样子,既然大寨主想要自己静一静,那么他们便也都没有过去劝解,或许他们当中有人在想,等拿到了金银之后,再去劝解一番,顺便和大寨主郑重其事地道个别。

响马头们开始分金银,分这些东西,其实是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情,毕竟不像是铜钱,查个数就行了,至少铜钱可以穿成一串,这样计数也好计算。

但金银往往要上秤,这就浪费时间了。

但是响马们谁也没有催,毕竟大家也都想把帐算得清楚一些,这可是提着脑袋做下来的案子,风险大家都已经担了,现在分钱的时候如果马虎了,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父子

可是,时间并没过多久,金银还没开始分呢,只不过刚清点了个数的时间而已,有些身体不太强壮的响马,便开始感觉不舒服了,感觉肚子开始疼了起来。

有些响马就开始说了起来,肚子怎么忽然疼起来了,难不成是吃坏了肚子,可是也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啊!

随着肚子疼的响马越来越多,这些人就算是再粗糙,再怎么脑子转弯转得慢,可也开始感觉到不妙了。

一个人两个人肚子疼也就罢了,现在所有人肚子都开始疼了起来,这里面要是没有事儿那还真是奇怪了。

有的响马就开始冲响马头目叫了起来:“那酒里是不是有问题啊,咱们是不是被大寨主给下毒了呀?”

这时候,忽然间一个响马头目双腿一软,先是跪倒在地,接着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便全身抽搐,开始满地打滚,大声嚎叫起来,这个响马头目刚才喝的酒最多,因为平常他和吴鹏辉的关系最铁,散伙酒自然要多喝些才好,所以他的反应最大!

这下子,响马们全都开始慌了起来,这不仅仅是看到那个响马头目满地打滚,因为他们也切身感受到肚子越来越疼了,而且这股疼劲儿越来越邪乎,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估计他们也很快就要满地打滚了。

一个响马头目刷地把刀抽了出来,他叫道:“咱们被大寨主给下毒了,他是想独吞这些财货,所以就想把咱们都给毒死,这是何等狠毒的心肠,咱们找他算账去!”

“他一定是事先吃了解药,这才骗咱们喝的毒酒!”

“他现在躲起来了,怕咱们找他算账!”

响马们现在都明白过来了,他们肯定是被大寨主下了毒,刚才给他们喝的那些酒里肯定是有毒药的!

吴鹏辉和他们一样也喝了酒,所以这毒药肯定有解药,他们马上去抓吴鹏辉,强迫他拿出解药,然后砍死他,如果吴鹏辉没有解药,那么他们就直接砍死吴鹏辉,然后大家就一起死好了!

响马们凶性大发,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分金分银了,就是要找到吴鹏辉,他们拎着刀冲向吴鹏辉消失的那片树林里。

然而,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吴鹏辉,吴鹏辉早就躲得没影了,响马们扑了个空。

一个响马头目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靠着一棵大树慢慢坐倒,他对别的响马说道:“找不到了,大寨主想杀咱们,他就不可能留在这里,不可能让咱们找到他!算了算了,我这辈子坏事做了不少,今天被更坏的人给毒死,也算是得了报应,不多想了,也不想着报仇了,就是能死的痛快一点吧,少受活罪!”

这响马头目说完这话,把手里的刀往脖子上一横,直接就抹了脖子,对他来讲,反正都是一个死字,还不如死的痛快一些,少遭一些活罪。

这个响马头目一死,其他的响马更加慌张起来,也觉得肚子更加的疼痛,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响马都有决绝自尽的果断,他们都还想着,如果万一能抓到吴鹏辉呢,心存侥幸,当然都不敢自尽的,于是他们遭的活罪也就更多了一些,却还是要死!

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响马们想要再自尽也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他们痛得连刀都拿不住了。

狐尾沟里面全是响马们在临死之前的惨叫声,这一百多个响马,没有一个人跑掉,全都躺在了地上,过不多时,惨叫声都停止了,这些响马全都被吴鹏辉灭了口。

又过了好久,树林里面这才慢慢地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吴鹏辉。

吴鹏辉面无表情,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遍地响马的尸体,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他这才像山洞那边走去。

吴鹏辉进了山洞,看着山洞里面几个大木头箱子,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吴鹏辉才变得激动起来,他上前打开了每一个木头箱子的盖子,就见里面有一些金块和银块,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什么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不过看上去却也还算是珠光宝气。

吴鹏辉拿起一个金锭,在手里上下抛动,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足足四万贯啊,这要是去了南方,可以盖好大一座宅院,买几千亩的好田,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这样的好日子我自己过就可以了,诸位弟兄们,你们要想也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等下辈子再投胎吧!”

吴鹏辉说完这个话之后,他便把金锭扔回了箱子里面,然后自己又走出了山洞。

吴鹏辉做事非常仔细谨慎,他深怕有响马没死跑掉,所以他竟然又去挨个尸体的认人,以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因为响马们四处乱跑,所以尸体也并不集中,吴鹏辉查了好半天,又拖又拉,这才确定并没有响马逃走,已经被他干净利索地全都灭了口。

吴鹏辉这才又回到了山洞,喘着粗气,擦着汗,坐在箱子上面,看他的样子是在等人。

这一等便是等了好久,刚开始吴鹏辉还能坐得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焦急,竟然在山洞里面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地站到洞口那边,向远处眺望。

终于,就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有一个人骑着马沿着崎岖的小路,进了狐尾沟,直奔山洞这边而来。

吴鹏辉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个人,他伸出手来向那边拼命挥动,而骑马的那个人也看到了他,同时也举起手来向他挥动。

过不多时,骑马的人到了山洞洞口,马上的人哈哈大笑,说道:“儿子,事情都办好了吗?”

说话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原博城县县令甄蒙德,这位现任的兖州刺史单骑来到了狐尾沟,而他正是吴鹏辉的父亲。

吴鹏辉笑道:“爹,事情都办妥了,干净利索,现在咱们只要把财货都拿走就可以了。”

甄蒙德下了马走进山洞,打开那几个木头箱子,看了看里面的金银珠宝,他点头微笑,说道:“不错,有了这些东西,咱们父子以后就可以长享富贵了!”

吴鹏辉说道:“马车这里是现成的,只要把东西装上车,咱们赶着走就可以了,只不过这里的尸体怎么办?爹,你怎么自己来的,没有把那几个当铺的掌柜一起带来呢,没有他们帮忙,这些尸体咱们可是埋不了啊,未免太多了些。”

甄蒙德哼了一声,说道:“我在州里日子不是特别好过,自从那个长安来的监察使和我见了面之后,州里的其他官员就开始和我不对付了,本来我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只不过实在是没有时间,放过他们也罢。

可就在我要带着那几个兑换金银的当铺掌柜来找你的时候,那几个王八蛋竟然问我这段时间财货的来路,看来他们是已经起了疑心,竟然有想翻脸的意思!所以没办法,我也只好灭了他们的口,这才随后来找你,时间上耽误了一点。”

第三百一十八章 前因

大唐司刑丞正文卷第三百一十八章前因吴鹏辉听甄蒙德说把给他们销赃的当铺掌柜都灭了口,他便说道:“那这些尸体怎么办,如果咱们不掩埋的话,那么要等着野兽来吃吗?那肯定是不行的,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势必是要暴露的,这个事情要是捅大了,兖州那帮废物不肯再遮遮掩掩,咱们可就不好走了。”

甄蒙德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明白,但是事情眼看就要败露,如果不把那几个掌柜的及时处理掉,我怕是都不能来见你了,要不然咱们把尸体堆到一起,然后放火烧了吧,我记得山洞里面是放了两罐火油的。”

吴鹏辉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也只能如此了,只不过咱们得动作快点,争取天黑之后就能出了这狐尾沟,不敢再耽误时间了,我怕兖州或者是博城县那帮废物找来,虽然咱们不怕他们,但是被这些废物缠上,也是够麻烦的。”

他们父子两个立即去搬尸体,连拖带拉把响马的尸体都堆到了一处,上面浇上了火油,然后点上了火,开始焚烧。

在火光的映照下,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分外狰狞,这时的两个人才真正的像两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都是响马头子,但其实两个人并不是亲生父子。

数十年前,甄蒙德的名字还叫做甄饼,而那个时候吴鹏辉还没有出生,但是吴鹏辉的父亲吴二却和那时的甄蒙德是兄弟,两个人算是臭味相投,于是便磕头拜了把子,一起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由于两个人心狠手辣,在梁山那边也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可是时间久了,两个人觉得一辈子当强盗似乎没什么意思,于是便花钱给甄蒙德在博城县里找了个差事,于是甄蒙德便由响马摇身一变,成了博城县里面的一个小吏。

此后吴二和甄蒙德发现当官匪勾结在一起的时候,发财是真的太容易了,比纯粹的当响马劫道来钱要快的太多太多了。

于是,两个人便制造出种种的意外,使得博城县周围匪患不断,老百姓都不敢离县城太远,否则的话就总能遇见响马。

当博城县闹响马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甄蒙德便出手了,他每一次出去剿匪,总能立上那么一点点的小功劳,他的运气总是比其他剿匪的官差要好。

这种事情时间长了,久而久之,甄蒙德升官的速度自然要远远超过其他人,而甄蒙德官做得越大,吴二和他两个人发的财就越多。

可惜,过了一些年,吴二在发了财之后,却得了重病,人没救过来就死掉了,吴二却留下了一个儿子,这便是吴鹏辉。

那个时候吴鹏辉还年幼,吴二便让吴鹏辉认了甄蒙德为义父,从此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便以父子相称。

从此以后,吴鹏辉成为了响马头子,而甄蒙德逐步升到了博城县县令之职,一直到了前段时间,甄蒙德竟然被莫名其妙的任命成为了兖州刺史,这个时候吴鹏辉便认为机会来了。

因为甄蒙德能当上刺史,其实就是当替罪羊,只要是封禅大典出的事,那么整个兖州地界,第一个被砍脑袋的就是甄蒙德这个刺史。

吴鹏辉和甄蒙德私下商量,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兖州刺史这个官位虽好,但肯定是当不长的,只要封禅大典一结束,那么甄蒙德肯定要被踢开,与其如此,那么不如他们狠狠地捞上一票,然后离开,从此金盆洗手,去过富家翁的生活。

在唐朝的这个年代,当响马其实是过不上那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好生活,大多数响马过的都是苦哈哈的生活,而响马们又都想着能够过上普通百姓的生活,当然他们想的那种普通百姓的生活,指的是富户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有房有田有老婆孩子,如果过不上这样的生活,那么还不如当响马,但如果能过上这种生活,在当响马那就是傻蛋了。

所以当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把计划做出来之后,只是稍稍透露给手下几个响马头目,便得到了积极的响应,响马头目全都愿意发这么一笔大财,没人反对。

甄蒙德办事小心,这和他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是有关的,他便派心腹手下去了一趟长安,给现在长安的大红人贺兰敏之送礼,当然他的心腹手下是不可能见到贺兰敏之的,甄蒙德也明白此点,但是他也不需要真的和贺兰敏之搭上关系,只需要探听一下和封禅大典有关的事宜就行了。

谁知,甄蒙德派出的心腹手下,连贺兰敏之的国公府都进不去,想要送礼,人家贺兰国公还不见得愿意收呢。

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给贺兰国公送礼吗?简直就是搞笑一样,不自量力,就算是想送礼,也得看送礼的人是什么身份才行,身份太低的话,贺兰敏之才懒得搭理呢。

那个时候甄蒙德还没有正式当上兖州刺史,因为公文向来慢腾腾的,所以从身份上来讲,他还只是博城县的一个县令而已,一个小小县令想要巴结上贺兰敏之确实是有些困难的,而且他备的礼物也不见得有多少,毕竟只是一个投石问路罢了,让甄蒙德下血本儿,他还不肯呢。

甄蒙德派出的那个心腹手下,只好在长安等候,想要寻找机会进入国公府,可是这个机会却等了很久,非常的耽误时间,直到李日知和贺兰敏之发生冲突之时,甄蒙德派出的心腹手下,才有机会把礼物送进了国公府。

可由于礼物数量不多,所以只是由国公府里的管家,还不是大管家,只是一个普通管家接见了甄蒙德派出的心腹手下,几句话的功夫便把他给打发走了。

但也不过就是短短的几句话,心腹手下便探知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飞马奔回兖州,把情况向甄蒙德报告了。

甄蒙德想要得到的消息其实很简单,就是他想确定如果在这个时间段,也就是封禅大典开始的前一段时间,如果他做下了大案子,那么官府会不会粉饰太平,咬紧牙关先把案子缓一缓,免得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丢面子。

现在,甄蒙德得到了确定的消息,那就是官府一定会粉饰太平的,这点确定无疑。

第三百一十九章 响马的美好愿望

本来甄蒙德和吴文辉的原计划里面,是留有退路的,也就是说万一他们的发财大计没有成功,他们还可以退回梁山去,接着当响马头子。

可是当他们在博城县得到的钱财越来越多,而且钱财来得非常容易,他们只需要把面圣要交钱,然后排名,谁的排名靠前面,谁就得多交钱,这样的消息一放出去,那钱就像山崩海啸一样的往他们怀里涌,想拦都拦不住。

面圣很重要吗?

排名很重要吗?

其实对于局外人来讲,这些事情似乎都并不是特别重要,当然还是重要的,只不过不是那么特别的重要而已。

可是看热闹归看热闹,这是一种心情,可是如果一旦参与进来,那么就是另外的一种心情了。

那些地主老财们,平常抠的很,对于自家的长工一毛不拔,要多吝啬就有多吝啬,可是当他们入了甄蒙德和吴鹏辉的这个局之后,想停都停不下来了。因为他们一停下来,别人就会跑到他们前面去,那么就等于他们前期的投入都白费了。

所以地主老财们都红着眼睛拼命往前挤,也就只能向吴鹏辉多交钱了,就等于是掉进甄蒙德和吴鹏辉给他们挖下的大坑,掉下去就上不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甄蒙德和吴鹏辉想的只是狠狠地捞上一票,最起码也要达到家趁万贯,富甲一方的程度,这样他们金盆洗手之后,后半辈子才有保障。

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个面圣排行榜竟然如此的火爆,很快他们捞到的钱就超过了万贯,接着超过了两万贯,再接着又超过了三万贯,最后一路朝着四万贯奔去。

甄蒙德和吴文辉两个人几乎都懵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弄到这么多的钱。

幸亏他们在提前做计划的时候,把如何进行销赃计划得很周详,由甄蒙德出手,向兖州城里几家当铺销赃,事情还算是办得很顺利。

可事情办得越是顺利,钱捞得越多,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的想法就和最开始的时候不一样了。

如果钱少一些,他们还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钱这么多了,再说无所谓,那就是假话了,他们也会心疼的,而且当他们发现官府肯定会粉饰太平,不会立刻追究的时候,杀人灭口的想法便在他们的心中形成了。

反正他们要灭口的都是响马,只要把他们手下的响马都处理掉,官府肯定不会追究的,毕竟就算是跑了哪个响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响马不会去报官的。

直到现在为止,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的计划当中,唯一出现的一点瑕疵,就是甄蒙德干掉了几个当铺掌柜,那几个当铺掌柜都是有钱人,也都是有关系有背景的,那么会不会牵扯出来一些麻烦,使吴鹏辉和甄蒙德无法顺利逃走,这里面便有了一些变数。

甄蒙德和吴鹏辉处理完了响马们的尸体,两个人便把山洞里的几个大木头箱子搬了出来,搬到了马车上面,装了两辆马车。

甄蒙德说道:“小心一些,这里面有珠宝和古玩,珠宝也就算了,那古玩可是值钱的很啊,是可以当成是传家之宝的!”

吴鹏辉说道:“传家之宝,好啊,没想到咱们也有传家之宝了。”

甄蒙德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以前的时候,哪能想到咱们这样的人也能有传家宝,咱们这一代人也就算了,等到下一代时,咱们一定要让他们念书,多念书,这样才能去考科举,做一个真正的官儿!”

吴鹏辉却笑道:“我倒是希望后代能成为将军,考科举当官什么的没啥意思,像那个吴鹏辉,被我抓住之后,什么屁的本事也没有,就会讲道理,他娘的,和响马讲道理,也不知道他那脑袋是不是有毛病,肯定是读书读傻了,还敢跟我顶嘴,最后还不是让我一刀把他给砍了,所以说光读书没啥用的,还得是手底下有硬功夫才行。”

甄蒙德却笑道:“只要咱们能过上好日子,后代会很多的,一半的后代让他们当文官,一半的后代让他们做武将,文武双全互相扶持,会越来越兴旺的。”

响马吴鹏辉,自然不是那个本来可以当上博城县县令的进士吴鹏辉,只不过两个人凑巧都姓吴罢了。

甄蒙德并无后代,他收吴鹏辉为义子,所说的后代自然是吴鹏辉的后代,两个人其实已经合二为一了。

两个人说到高兴的时候哈哈大笑,一起赶着马车,便要往狐尾沟的外面走。

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中,成自在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吴鹏辉和甄蒙德,离的距离有点远,那两个人在说什么,成自在听的并不清楚,但两个人开心的哈哈大笑,这个却是毫无疑问的,就算离得再远,也知道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成自在带着两个壮丁进了狐尾沟之后,很容易就找到了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很好找的,因为这两个人当时就在山洞那里抬箱子,动静挺大的,想不发现他俩都难。

当时,成自在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在观察着甄蒙德和吴鹏辉,想要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帮手,可是他带进来的那两个壮丁却是非常的慌张。

这两个壮丁虽然在平时也是素有勇猛名头的,可毕竟他们只是街头霸王或者是乡村霸王之类的勇猛之士,欺负老实人是向来没有问题的,可是真正凶残的事情,他们确实从来没有见过的。

一个壮丁指着不远处黑烟滚滚的地方,语调发颤地问成自在:“官爷你看,那边好像是在烧什么东西,不会是在焚烧尸体吧?”

而另一个壮丁满脸都是恐怖的表情,看他的样子似乎随时都有大叫一声,然后转身就跑的趋势。

成自在摆了摆手,对两个壮丁说道:“不要慌,那不是在焚烧尸体,只是甄蒙德和吴鹏辉想要放火烧山,想要掩盖他们犯罪的证据而已。”

先前那个说话的壮丁又说道:“那些什么证据,不会就是尸体吧,从味道上面……”

成自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从味道上面怎么样,你能从味道上面判断出什么?你焚烧过尸体,你是想告诉我这点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 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可是,甄蒙德喊的声音不小,却是没有人搭理他,反而是有人向他扔了一块石头!

甄蒙德虽然还是一个响马头子,但毕竟年纪大了,动作方面已然不及年轻人那么利索,他竟然没有躲开,被这块石头砸中了额角,顿时鲜血迸流,甄蒙德也从马车上掉了下来,跌到了路上。

紧接着就有无数壮丁扑了上去,把甄蒙德按倒在地,他们生怕甄蒙德跳起来反抗,便采用叠罗汉的形式,一个又一个的压上去,甄蒙德刚开始还能大叫几声,可只是片刻工夫,声音就没有了,估计是被压得晕了过去。

吴鹏辉见势不妙,他却并不和壮丁厮杀,也完全没有救甄蒙德的意思,而是立刻跳下马车,回身便跑,看样子他想要返回狐尾沟!

可是他的后面也有壮丁围着,吴鹏辉和壮丁们打斗,他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玩了命似的乱砍,势如疯虎,可比围着他的壮丁们凶猛多了,壮丁们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拦不住他。

毕竟,吴鹏辉是在舍命逃跑,可是壮丁们谁也不肯舍命阻拦,一时之间,一群壮丁竟然奈何不了吴鹏辉一个人,迟迟不能把他打翻,但是吴鹏辉也逃不出包围圈。

就在这个时候,汤报恩突然间跳了出来,他是需要有一些英雄表现的,这样才能算是将功抵过,虽然能够保住官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却还是有这种可能性的,所以汤报恩决定拼一拼。

汤报恩跳到了一块大石头上面,手里拿着一把宝剑,用宝剑指着吴鹏辉,大声喝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化妆成本县县令的模样,还敢在博城县里面搞东搞西的,今天本官汤报恩带人来抓捕你归案,你还不束手就擒!”

汤报恩没敢说什么吴鹏辉冒充县令的事,因为他们带来的壮丁里面有很多人并不知道此事,他怕万一传扬开来,对他不利,但是还是要喊一下的,长安来的监察使就在身后呢,他无论如何也要表现一下的,就算是硬着头皮的表演,也必须要表演一下,这是态度问题。

可此时那吴鹏辉已经急红了眼睛,本来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什么都是计划好的,可是现在却突然出现了这个意外情况,荣华富贵且不说了,就算他想要逃回梁山继续当响马,看来也是很困难的。

突然间,吴鹏辉看到了汤报恩在那里咋咋呼呼,他嗷地一声大叫,玩儿了命似地挥舞钢刀,冲向了汤报恩,一副要把汤报恩直接砍成两段的样子。

吴鹏辉这么一拼命,竟然真的杀出了重围,冲到了汤报恩的跟前,汤报恩大吃一惊,吓得从石头上面掉了下来,他可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围着一个人打,竟然还让这个人冲到他的跟前,这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

就在吴鹏辉挥刀向汤报恩的脑袋上砍去的时候,忽然远处飞来一箭,正中吴鹏辉的手腕,吴鹏辉手中钢刀落地,紧接着后面扑上来无数的壮丁,把他也给按翻在地,接着堆罗汉,把吴鹏辉也给压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了。

射箭的人正是一直跟在后面的成自在,成自在一箭放倒吴鹏辉,便即跑了过来,对李日知说道:“师兄,那狐尾沟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其他的响马应该是被他们两个都干掉了。”

李日知望向狐尾沟,就见里面还在冒着黑烟,焦臭的味道随风飘来,就算不用亲自去看,想也能想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汤报恩已经压着甄蒙德和吴鹏辉过来了,汤报恩说道:“监察使大人,这两个案犯已经抓到了,这事要怎么处理呢,还望监察使大人示下!”

李日知对这两个人现在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但这两个人一定不能死掉,否则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封禅大典,对于皇帝来讲也许没什么,可是对于武皇后来讲,这就是打脸的事。

在封禅大典期间,武皇后可能会暂时把这个案子压一压,不会理会,可是封禅大典之后,她一定会重新翻起来,狠狠地修理一批跟案子有关的人。

如果甄蒙德和吴鹏辉死了,那么便成了死无对证,万一被武皇后认为李日知是杀人灭口,是想替什么人掩盖案情,那岂不是糟糕,李日知会平白无故的卷入到朝廷的风波当中,这是很不值当的事情。

李日知犹豫了一下,看向甄蒙德和吴鹏辉,就见两个人都已经晕过去了,不过却都还有呼吸,肯定不是死了。

李日知说道:“把他们的嘴堵上,然后放到马车里面,我们回博城县,不要让沿途百姓看到。”

汤报恩连忙答应,吩咐手下人去做,他则一直跟在李日知的身边。

汤报恩心情忐忑,他试探着问道:“监察使大人,这个案子下官觉得是可以压下去的,只要给这两个人报上一个猝死就可以了,又不会真的有人来查。”

李日知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县丞大人,你是怎么当上的官啊?难道你不知道官员在任上猝死,吏部会派下人来调查的吗,如果发现官员死得有蹊跷,那么还会让刑部来介入,事情会越搞越大的,你认为这两个人死了,而且都是一起猝死的,吏部会查不出来?就算吏部查不出来,那么你认为刑部也查不出来吗?”

汤报恩听了这话顿时便愣住了,他还真的不知道有这种流程,他还以为只要是抱个猝死,那么尸体一解决,也就完事了呢,只要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的家人不来找麻烦,当然就没有事了。

而甄蒙德和吴鹏辉两个人的家属怎么可能来找麻烦呢,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李日知说道:“事情该怎么处理,本官自有计较,你不必多言,本官让你干什么,你按照吩咐去做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汤报恩只感嗓子发干,他以前并没有经历过官员在任上猝死的事情,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都是他自己靠想象臆造出来的,现在听着竟然有这种流程,他也束手无策了,只能答应,李日知让他干什么,他就只能干什么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商量怎么遮掩

兖州的官员们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甄蒙德是响马头子的,虽然有一部分人能隐隐约约猜出来一些,但是他们也不会说出来的,这种事情假装不知道是最好的。

李日知的案子破得非常快,消息并没有传开,所以官员们也不知道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有一些官员都不知道这个案子。

李日知把官员们都叫了来,他也没有立刻说这个案子,而是以监察使的身份,对这些官员挨个问话,了解一下他们在封禅大典当中要负责什么事宜。

这个其实倒是很简单的,李日知面目和蔼地在上面问,官员在下面小心翼翼地回答,总之看上去极像一个官样文章。

李日知挨个问完之后,发现在所有的官员里面,只有长史的表情是不太自然的,甚至长史还多问了几句甄蒙德的话。

至于其他人的表情,那么基本上都是一致的,除非是李日知谈几句刺史的话,否则官员们提都不会提甄蒙德这个刺史。

很显然,绝大多数的官员都认为甄蒙德只是一个替罪羊似的存在,不必对他多加关注,反正封禅大典之后,甄蒙德也不会在兖州任官了,就算他自己不肯走,他们也会踢他走的。

李日知做到了心中有数,这才把大家又召集到一起,连同这博城县的官员,给大家开了一个大会,无外乎就是让他们立刻去检查关于封禅大典的各项事宜,尤其是泰山上面的各项工程,完成的进度如何,是否合乎标准,如果不合标准,那么该返工返工,该修补修补,总之在封禅大典之前必须全部完成,谁负责的工程没有做好,那么谁就等着处罚吧。

最后,李日知说道:“大家先去检查,本官两日之后要去检验,检验结果本官会写信给中书省的许相,如实汇报,各位请好自为之。”

说罢,他打发走了官员,只留下了兖州的长史。

官员们临走的时候,兖州的官员们还好一些,对于封禅大典的工程,他们并不负责多少,而且由于一直是在督促的,所以完成的进度和质量都相当不错,他们并没有什么负担。

可是博城县的官员们就有一些心事重重了,一来他们需要戴罪立功,二来他们也不相信工程会进行得多好,那些响马们怎么可能会去监督工程呢,他们只会把工程款项都划拉进自己的钱袋。

虽然钱款都找了回来,并且还多出了不少,但从时间上,博城县的官员们都怕来不及。

李日知只留下了兖州长史,他也不客套,对长史说道:“那个甄蒙德身为朝廷命官,却和响马勾结,想要洗劫博城县这个事情,长史大人知道吗?”

长史猛地一愣,他难以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个事情本官还真的是不知道,但有人暗报本官,说是甄蒙德本身是响马头子,这点是不错的,而且那个博城县县令吴鹏辉,同样也是个响马头子,他们现在都不在此处,难不成本官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他们两个见事情败露所以逃走了,至于说到他们要召集响马来洗劫博城县,这个本官还真的只是刚刚才听说,不知监察使大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长史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绝非作伪,李日知突然诈了他这一下,就算这个长史的演技再高超,也没法不露出一点破绽的。

李日知心想:“看来这个长史和甄蒙德不是一伙的,而且这个长史是和博成县的官员有牵连的,肯定有博城县的官员给他报信儿了,想要求他帮忙,那么自然会把具体情况说给他听,所以这个长史脸上不相信的表情,不是不相信有这个事情,而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李日知冲着长史拱了拱手,说道:“抱歉,刚才本官糊涂了,把昨天晚上睡觉时做的梦给说了出来,说的是梦话,当不得真的。”

长史混迹官场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可是听了李日知的这个理由,还是忍不住咧了咧嘴,但随即点了点头,说道:“监察使大人初来博城县,从长安到这里路途辛苦,晚上还要好好休息才是。”

反正不管怎么样,李日知是长安来的,又是中书省下面的属官,所以长史肯定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不管理由多么可笑,但是他都必须要接受,而且还要适时的表现出来关心才行。

李日知说道:“甄蒙德和吴鹏辉那两个人已经被抓住了,长史大人不要误会,吴鹏辉是假的,是害死了原县令吴鹏辉,而后乔装改扮的响马头子,他的名字叫做吴不富。”

他说到这里,长史的脸上并没有现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皱皱眉头,这说明他已经提前知道了,确实是有人向他报信,但具体细节可能不清楚。

李日知又说道:“狐尾沟那里,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因为死的都是响马,民不举官不究,所以这个事情倒也不必过多重视,本官自会向上官报告,长史大人可以当它没有发生过。”

长史松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得出来,李日知的话里面是说他这个长史也不见得能做多久了,毕竟出了这么大一个案子。

不过没关系,他可是有靠山的人,不像是那个甄蒙德无根无基,就算是这次的事情会让他罢官,可是以后运作一下,说不定还可以东山再起去别处做官,反正这次只要不把命搭进去就行。

李日知说道:“至于甄蒙德和吴鹏辉这两个人这段时间不在衙门里面,该如何对外解释呢,本官在这方面经验极少,所以不得不求助长史大人,此事事关朝廷的脸面,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啊!”

长史摸了摸胡子,说道:“泄露出去,倒也不至于,博城县的人没有谁会傻到把它说出去,而兖州那边知道的人又少,所以暂时遮掩一段时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封禅大典结束之后,谁要是再敢翻这个事情,那么咱们就让他好好地喝一壶,这些都不是难事,至于说到这段时间,刺史和县令跑到哪里去了,甄蒙德这边好说,吴鹏辉这边却有些困难。”



第三百二十四章 响马修的工程竟然更好

长史说道:“那原县令吴鹏辉是有家属的,他是一个进士出身,来博城县做县令没有带家属,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的家属势必会找来!

如果这个事情发生在其他时候,那么我们如实相告便也罢了,可是偏偏发生在封禅大典要举行的前夕,如果我们对他的家属说实话,那么就势必会牵扯出一系列的问题,那么牵扯就会越来越广,麻烦会越来越多,而且这个事情一旦翻出来,会让朝廷脸上无光。

甚至本官认为,以后平民百姓讲到这次封禅大典的事,可能不会记得当时大典的盛况,只会记得发生在这个时候的一个大案子,如果真要是有了这样的后果,那么可真的就是糟糕之极了,这口大黑锅,咱们谁都背不起!”

李日知默然无语,他当然不想出现这样的后果了,就算他不想粉饰太平,可是现在他也必须要给眼前这个太平化化妆,这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一个封建官员必须要做的事情。

长史看了看李日知的脸色,说道:“本官对于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谈,只是不知监察使大人是否有了计划,可否说出来给本官听听,咱们也好一起商议商议?”

李日知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官其实有一个想法,就是说县令吴鹏辉是因为操劳过度而亡,这样的话,他死在任上,朝廷也会给他一份褒奖,如此一来,他的家属并不会追究,也不会影响到这次的封禅大典,只是如此一来,吴鹏辉的家属就不会知道他的死亡真相了,这样对他的家属会不会有些残忍?”

长史听李日知说的前半段话,手摸胡须,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可是听到后半段话的时候,却忍不住看一下李日知,心中暗想:“这怎么能算是残忍呢?对于吴鹏辉的家属来讲,知不知道真相又能如何,人总之是没有了,给他们一些实际上的好处,才是最关键的,不信你可以问吴鹏辉的家属,问他们是想要真相,还是想要好处!”

长史说道:“那么尽量为吴鹏辉的家属多要一些好处吧,比如荫一子,这样的话,吴鹏辉的后代如果想要进入仕途,那么也会比其他人起步高些。”

李日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毕竟人死不能复生,那吴鹏辉虽然无辜,可是死都死了,除了替他报仇之外,给予他的家属最大的好处就是封妻荫子了。

两个人商量完之后,又商量了一些关于封禅大典的各项事宜,李日知这才送走了长史,然后他把当天发生的事情又记录了下来,打算以后再送到许敬宗那里去。

此后的几天,李日知四处巡视,查看关于封禅大典的各处工程。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

李日知发现各处的工程,兖州官员负责的工程当然都是没有问题的,都合乎标准,但也仅仅是合乎标准,要说做得有多么好,多么的出彩却也不见得。

可是博城县负责的工程,却不仅仅是达到标准了,让李日知非常吃惊的是,这些工程完成的都非常出色,全都是超标准的,简直可以说算得上是样板工程!

李日知感到很是纳闷,博城县的工程肯定是响马们负责的,可是响马们会尽心竭力地给皇帝和皇后修工程吗?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呀,可为什么响马修的工程,却比正常官员修的工程要好得多呢?

李日知便去问了那些修工程的工匠,结果工匠们的回答,让他更是大吃一惊!

负责博城县工程的工匠,告诉李日知,并没有人对他们进行监工,因为他们都是收工钱的工匠,并不是强行拉来的民夫,而且其中就算是有县里征发来的民夫,也都是给算工钱的,总之大家既然收了钱,肯定就是要好好干活的,有没有监工是无所谓的,更加不会出现有人逃跑的情况。

这和抓壮丁修长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情!

负责博城县工程的工匠们都说,县里面的差役给他们工钱,都是给足的,说给多少就给多少,每旬结一次工钱,一个子儿都不少,所以大家干活也就都出力气,工程怎么好便怎么做。

可当李日知问到兖州官员负责的工程时,工匠们一开始还吞吞吐吐地不肯说,直到李日知再三追问下,他们才说出实情,说是兖州官员给他们的工钱不足,语言当中都是有很多的抱怨。

要说响马会不会贪污工程款,那么答案是百分之百肯定的,他们肯定会贪污,当然这也不能说是贪污,因为他们是响马,并不是官员,所以他们抽走工程款,应该算是抢劫。

可即使是响马们很贪婪,就像是甄蒙德和吴不富那样,但是贪婪的程度还是有些底线的,他们给工匠和民夫的钱,其实上已经是扣了一半了,等于是哥俩见面一人一半,响马们直接抽走一半工程款,把剩下的一半钱才给干活的人。

但响马们的这种贪婪,还是和官员们没法比,官员们竟然是把工程款项直接抽走七成,然后剩下的三成才给干活的人,可就算是这三成也没有给足,负责经手的小吏和差役也要抽走一成半,所以最后到了干活儿人的手里,工程款项其实只剩下了一成半。

仅仅用了一成半的款项,能把工程合乎标准的做完,这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也可以想象得出工匠和民夫们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样做工程,岂能不让老百姓憎恨呢!

李日知不由得感叹,想要发财快当强盗都是不行的,还得是当官儿啊!

在唐朝的这个年代,敢于明目张胆贪污的官员并不多,不过也仅仅是不多而已,有还是有的,只不过有可能得到贪污的机会不多,在得不到机会的情况下,官员们贪污的情况自然就会少很多。

可是博城县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工程,那官员们就能够上下其手,大捞特捞嘛,结果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官员们修的工程,还没响马修得好呢,甚至于响马们都没有进行监工。

李日知心中气愤,这件事情他是没法写成公文上报的,毕竟朝廷脸面要紧,而且武皇后的面子更加要紧,但是他可以告诉许敬宗,这事可以暂且不提,等到封禅大典结束之后,秋后算账,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第三百二十五章 许敬宗的主意

这天中午,成自在从长安返回了,他带回了许敬宗的亲笔书信。

李日知让成自在好好休息,毕竟从长安到博城县千里迢迢,一路奔行,就算成自在的身体再好,那也是消耗不起的。

李日知打开了书信,就见这封书信有好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来许敬宗的忧虑。

许敬宗对于李日知上报的这个大案子,表示十分震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博城县竟会出现响马当县令的事情。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隋末大乱的时代,倒也算是正常,那是一个拳头比道理大的年代,响马头子是相当了不得的存在,那时有的响马别说管一个县了,管一个州的也有,甚至管几个州的都不算稀奇。

可现在是太平盛世,虽然朝纲逐渐败坏,可也不至于说地方上竟然会有响马当县令的事情发生。

尤其是在封禅大典就要举行的时候发生,这不是在打武皇后的脸吗,武皇后的脸要是挨了打,猜猜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许敬宗在书信里面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说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响马头子,或者两个响马头子能计划得出来,并开始实施的,而且还差点实施成功,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一定是朝争的结果,是武皇后的政敌们,想要扳倒武皇后所进行的计划。

所以根据这种猜测,许敬宗给出的第一个建议就是这件事情暂且不要往下查了,先这样过去,暂且忍耐,等到封禅大典之后,武皇后的位子坐稳了,再慢慢处理,这样的事情不能急躁,要小心把武皇后的政敌们逼得狗急跳墙,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接着许敬忠宗又给出了如何处理甄蒙德和吴鹏辉的建议,兖州刺史的职位算不上多重要,但在封禅大典举行的这段时间,却是重要无比,现在从长安派来一个刺史,已经不现实了,只能从原地选拔。

许敬宗让李日知立刻选一个能稳住兖州局势的人,这个人最好是知道一些内情的,知道内情就会有畏惧之心,就不会乱搞,就不会惹出更大的麻烦,但是这个人一定不能掺合进李氏皇族和武皇后的斗争当中去。

当然,许敬宗没有把这个话说得特别清楚,毕竟这是落于纸笔的话,他只是说要对武皇后保持一颗尊敬的心,其中意思李日知当然是懂的。

至于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其实并不重要,因为等封禅大典过后,武皇后自然会派得力的官员来接任兖州刺史这个位置。

博城县县令的位置,李日知可以暂代,吏部会把公文手续随后派人送来。

至于说到甄蒙德的处理,这个混账东西必须要活着的,因为要从他的嘴里得知,到底是谁让他干出这样大的事情来的。

对外宣称就是甄蒙德被急调回京了,至于是什么理由被调回京的,到时候会有吏部的人过来说明,这个无需李日知操心。

吴鹏辉的处理方法比较麻烦,但可以把吴峰辉说成是鞠躬尽瘁的好官,积劳成疾,死在任上,可以让地方父老给他立个碑。

最后说到那些被骗了钱财的博城县地主老财,这些人虽然是又让人同情,又让人厌恶,但也必须要安抚好,否则的话他们四处胡说八道,会给武皇后的名声造成一定的损害!

因为许敬宗认定这些人同武皇后的政敌有勾结,所以许敬宗认定这些人一定会胡说八道!

根据这种有罪推论,许敬宗就要给这些地主老财挖一个坑,让他们跳下去,等封禅大典过后,找个理由把他们全给咔嚓了。

许敬宗准备的这个大坑,就是让地主老财们集体献上一个祥瑞来!

祥瑞是什么呢?

在各个时期,祥瑞有各种的说法,不过大概不变的说法就是祥瑞是一个吉祥的东西,祥瑞的出现,往往有两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出现在太平盛世,比如说圣天子在位,天下大治,歌舞升平,歌功颂德,你好我好大家好!

别一种情况出现在国家要出现一些重大的变故之前,如果出了祥瑞,就说明这个重大的变故是正确的,一般来讲,祥瑞都是人为的。

比如说陈胜吴广造反,他们买条鱼,鱼肚子里面就有一块布,上面写着“陈胜王”,这对于陈胜来讲就是一个大大的祥瑞,在这个祥瑞的刺激下,其他的人才会跟着他造反,当然这个祥瑞对于大秦帝国来讲,就是糟糕之极的不祥之物了。

而这个祥瑞就是陈胜自己安排的,让大家跟着他一起造反!

现在许敬宗说的祥瑞,就是要让博城县的地主老财们也献上一个类似的东西,不过这个东西当然不是要让地主老财们团结在一起造反。

比如说这个吉祥物一出现,代表着某些事情,例如说李氏皇族应该多封几个王,然后这些王爷再多封一些土地什么的,反正理由随便编,修理政敌而已,只要有个理由就行,至于理由有多么严密,那是不需要的,不用太认真!

然后呢,当地主老财们献上这个祥瑞之后,再派人去查出来这个祥瑞是假的,是人造的,那么接下来就要清算了,献上这个祥瑞的地主老财们一个都跑不掉,都要被关起来,他们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这样,武皇后就可以慢慢地修理这些地主老财,当然地主老财是不会进入武皇后的法眼的,她是要找出“幕后的指使者”,看看是谁要和她作对,很有可能查出来的就是那些李氏皇族的人。

武皇后对待政敌的手段向来是很极端的,从来不见她手下留情过,李氏皇族的人会有很大一批就此倒霉!

当然,这个坑是许敬宗设计的,不过要挖坑的话,还得李日知去挖,由李日知去骗那些地主老财们上当。

李日知把许敬宗的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看完之后,领会了信中的意思,他把信拿到火上烧掉了。

李日知心中相当地为难,有些事情他是事先预料到了,比如说甄蒙德和吴不富的下场,虽然猜得不十分准确,但也**不离十,还有关于兖州和博城县的官场情况,他也能猜到。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许敬宗竟然想要把博城县的那些地主老财们给一锅端了,还要牵扯进去李氏皇族的人,这未免就有些太过份了。

那些地主老财们有在整件案子里面做错什么吗?其实他们并没有害人,他们只是虚荣一些,并且为虚荣支付了很多的钱财,但仅仅就凭着这个,就要把整个博城县的地主老财们全给收拾掉,李日知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

还有那些还不知是谁要倒霉的李氏皇族,这便是属于朝争了,李日知不想掺和进去,朝廷上的风波,还是躲得远点比较好些!

第三百二十六章 按手印

李日知叫来了兖州长史,告诉兖州长史,他前些日子写信给中书省的许敬宗许相,推举他成为兖州刺史,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有吏部的任命下来,而且还可能有皇上的圣旨一并到来。

当然这就是李日知在胡说八道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让人相信就成,兖州长史算得上是官场的老油条,怎么做官,他是很有心得的,但要说办事的能力嘛,也就马马虎虎,反正他甩锅的能力,肯定要高于办事的能力。

兖州长史听了李日知的话,立刻就说道:“兖州虽然离长安很远,但也算是一个重要的地方,尤其是刺史一职,更是马虎不得!”

李日知挑了挑眉毛,斜眼看着兖州兖州长史,说这个话你也不知道害臊,如果说刺史这个位置真那么重要,你们能把甄蒙德给推上去吗?

你们能把一个废物推上去,然后朝廷还批准了,这就说明朝廷根本就不怎么太重视这个地方,所以也就不要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兖州长史却脸不红不白地接着吹,他说道:“如此重要的职位,让本官去做,本官实在怕担负不起这个重担啊,所以本官想问一问监察使大人,本官现在要是接了兖州刺史这个位置,那么等封禅大典结束之后,本官能被派往何处为官呢?”

李日知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看来这是个明白人呢,修起工程来,这个兖州长史恐怕算不得什么好官员,可要说起官场上的这些弯弯绕绕,他还真是个明白人呢,可惜当初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甄蒙德是一个响马头子呢,干脆就没往这方面想吧!

李日知说道:“好,长史大人既然是一个明白人,那么咱们对着明白人就不要说糊涂话,本官问你,现在长安那边有风声传出来,认为武皇后干政,谣言满天乱飞,各种造谣,现在本官就问长史大人,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兖州长史听了这话,顿时又是一愣,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直接了,而他平常最喜欢的就是弯弯绕绕的话,各种暗示各种揣测,这才符合他平时当官的气质,可现在李日知竟然把话这么直愣愣地说了出来,还真让他有点儿适应不了。

可是兖州长史的反应也是奇快无比的,他只不过愣了愣神儿,紧接着就说道:“本官以为,谣言就是谣言,根本就不可信,而且本官甚至认为就算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

皇上乃是圣天子,与当今皇后娘娘乃是夫妻,夫妻自是一体,皇后娘娘替皇上批奏章又能怎么样呢?关别人什么事呢?要别人胡乱说什么话呢?

这种谣言谁要是敢在本官面前说,那么本官老大的耳刮子抽他,绝不轻饶!”

李日知也懒得和这样的老官僚多说话,满嘴谎言,没有一句是真的。

他说道:“既然长史大人有这份心思,那不如写下来,白纸黑字,然后摁上手印,再然后由本官交给许相,你看如何?”

兖州长史抽了一口冷气,口头上说说没关系,怎么说都没问题,只要事后自己不承认就行了,可是一旦落于纸笔,那可就是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了。

见兖州长史迟疑,李日知便又说道:“长史大人想在封禅大典之后到别处做官,这种小事,皇上肯定是不会过问的,要说谁能说了算吗,那肯定是许相说了算,今天这个话呢也是许相让我问的,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李日知知道兖州长史肯定会屈服的,这个所谓的保证书他也肯定会写的,李日知对许敬宗的心狠手辣有所不满,对眼前这个兖州长史的厚颜无耻也有所不齿。

就让许敬宗和兖州长史这两只臭鱼烂虾,搅和到一块儿去吧,他实在懒得和这种只会务虚的官僚周旋。

果然,兖州长史脸上的表情各种变换,看模样像是在心里做出了一番苦苦挣扎,然后他竟然真的提起笔来,写下了所谓的保证书,坚决支持武皇后,写完了之后,竟然咬破了食指,按下了血手印。

李日知认真地看了看兖州长史的脸,此人如此厚颜无耻,站队又如此的坚决,看来是前途无量的,只不过就是年纪大了点,看样子都六十多了,就算马屁拍得再狠,他也没有几年官好当了。

李日知将纸折好收入怀中,对兖州长史说道:“关于甄蒙德和吴不富如何处理,长史大人有什么想法吗?”

兖州长史听了之后,表示这些都是小事一桩,把事情交给他去办就可以了,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两人把这些都说好之后,这才拱手告别,兖州长史带着其他的兖州官员回了兖州,他们不能在博城县停留太长的时间。

接着李日知把博城县的县丞叫来,对他说道:“你去把县里那些地主老财们都叫来,我指的是给吴不富那个响马头子交钱的地主老财,如果是没有交钱的就不用来了!”

县丞听得一愣,他很是惊讶地说道:“监察使大人,你是想要把钱退给他们吗?下官以为这个万万不可,就算是大人你把钱退给他们,也是没办法让他们闭嘴的,他们仍旧会胡说八道,甚至会胡猜乱猜的,那个时候反而麻烦!”

李日知反问道:“那如果不把钱退给他们,你有其他的什么好主意吗?可以让他们闭嘴的!”

县丞汤报恩顿时额头上就见汗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下官,下官没有什么好主意,一切全凭监察使大人吩咐!”

李日知哼了一声,这才说道:“把那些人都叫来吧,本官倒也不是说要把钱退给他们,钱既然已经交到了这里,那就要充入县里的库房,因为他们的钱已经算是脏银了,本官不算他们一个资匪之罪,就已经很仁慈了,把钱退给他们那是白日作梦,当然这话不能告诉他们!

你只要对他们说,本官有办法可以让他们面圣,而且还能得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夸奖,就可以了,别的不要多说!”

汤报恩实在是想不出来,李日知会有什么好方法,不过既然李日知是长安来的,那么想必有办法能让县里的那些地主老财们真正地看到皇帝和皇后娘娘吧?

但是,还要财主们得到夸奖,这个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既然监察使大人这么吩咐的,他也只能这么去照做,出主意他不行,可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地主老财们最好吓唬

汤报恩做别的事不行,可是在招集人手方面还算是凑合,很快就把博城县的财主富户们都叫了过来。

那些财主富户们一叫就来,关键也是在于他们都交了钱,而且还交了不少,而且县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虽然不知道,可是听说有长安来的监察使大人,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倒也能得到信儿,他们生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所以汤报恩一叫他们,立刻就到。

当汤报恩向李日知报告的时候,李日知正在后院写信,他把博城县的事又写了一封信送去给许敬宗,当然这封信就不是特别紧急了,可以由陈英英的随从送去。

李日知让汤报恩把到来的地主老财们叫到后花园,将近两百来个地主老财把后花园挤得满满当当的。

李日知站到了假山上,让地主老财们都看到他,地主老财们看到了李日知,都觉得这位从长安来的监察使大人实在是太年轻了,这么年轻就担任了这么高的官职,恐怕是家里背景很大吧,应该是某位权贵的子侄。

李日知看了一眼院子里面满满登登的财主们,他大声说道:“前段时间吴县令向大家收了一笔修路钱,想必大家都交了吧!”

财主们都愣了一下,他们交的那些钱可不是什么修路的钱,而是要面圣的钱,并且还是要在面试的时候排名的,谁交的钱多谁就要跪在前面。

面圣的钱他们是肯交的,因为这事涉及到了他们自己家族的利益,还等着用这个事情光宗耀祖呢!

但如果说是修路的钱,他们可就不愿意交了,就算要交的话,每家出几百个铜钱,顶多出个一贯两贯的也就到顶了,让他们出上百贯的钱,那简直就和要他们的命一样啊,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交的。

听李日知这么一说,这些地主老财们立刻就急了,也不管李日知的监察使身份了,他们就都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有个五十来岁的财主,他的声音叫得最响,这个财主叫道:“这位监察使大人,我们交的那个钱,就是交给吴县令的那个钱,可不是什么修路的钱啊,那是要面圣的钱,就是见圣驾的钱!

监察使大人,你懂不懂啊?就是面见圣上的意思,圣上就是皇上,还有皇后娘娘,我们可都是抄了家底儿交的钱呢,可不是什么修路钱,监察使大人,你可千万不要搞错啊!”

还有一个地主叫的声音也很大,他叫道:“监察史大人,你刚到俺们博城县,可能还不太了解情况,要不然你叫吴县令出来说话吧,钱是吴县令收的,吴县令说的话俺们都信!”

李日知冷冷地看了眼叫喊的财主们,他面无表情,说完一句话之后便不再吱声,背着手看着下面吵嚷的财主。

财主们叫了片刻工夫,看见李日知的脸色不善,慢慢地,便都不敢再吱声了,不敢再叫喊了。

博城县的地主老财们也是分等级的,第一等级的地主老财,他们家里是有读书人的,而且读书人还得到了功名,甚至在外面做官,这算是第一等级的地主老财。

第二等级的地主老财,就是家里有地,地还很多,也正在培养读书人,但是还没有得到功名。

第三等级的地主老财就是家里有地,但是地还并不是很多,而且也还没有开始培养读书人,只比普通的百姓地位高那么一点点。

第一和第二等级的地主老财们叫喊的声音比较大,而第三等级的地主老财他们属于大多数人,可是他们却不敢怎么叫喊,只能在人群的外围干着急,他们只能等着前面的人喊出个结果,然后他们才敢跟进,他们属于最怕事儿的那种人。

等地主老财们安静下来,李日知这才用不大的声音说道:“就是要修去面圣的路啊,如果你们不修路,你们有什么资格去面圣,你以为你们是谁呀,花几个小钱就想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你们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你们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大不敬,就是对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不尊重,你们知道这种不尊重的后果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来,谁和本官说一下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李日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有站在前面的地主老财们听到了,而后面的地主老财们只看到李日知的嘴巴在动,知道他在说话,可是说的是什么却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站在前面的财主自然是第一等级的,只有他们才能靠近李日知,第二等级的地主老财则站在他们的身后,虽然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可是他们却是两百来人的主心骨,后面大多数的人都是根据他们的态度,来判断事情的走向。

站在前面的财主们,听了李日知的话之后,瞬间就想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干脆也不想再叫了,甚至连叫喊的心思都没有了,因为对皇权大不敬的结果也就只有一个,而且他们这个时候需要想到的是如何把罪名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以避免连累家人和他们身后的家族。

院子里面鸦雀无声,只有地主老财们沉重的呼吸声。

李日知指向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财主,说道:“你站在最前面,那么现在你说一下,本官就问你后果是什么?”

这个中年财主额头上已见汗水,他顾不得去擦汗水,而是拱手说道:“回监察使大人的话,草民,草民不清楚,不过草民的兄长在扬州那边为官,乃是县尉,算起来也算是和监察使大人同朝为官……”

李日知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说了,你犯了大不敬之罪,这是要株连九族的,你那个兄长也逃不了!”

这个中年财主吓得全身哆嗦,竟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实在忍耐不住了,竟然哭出声了。

后面的财主们见他如此表现,也全都给吓懵了,因为这个中年财主便是本县最有势力的一个财主了,家里面有做官的兄长,向来算是财主们的首脑,他要是害怕了,别的财主们想不怕也难。

李日知这才说道:“你们都犯了大罪,现在本官给你们一条生路,谁要是还敢胡说八道,那么该怎么治罪便怎么治罪,本官也不管你们了,不要命了,你们就接着胡说八道,或者是现在就回家去,准备后事吧!”

财主们一个个都被吓得如同菜鸡,哪还敢顶嘴,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竟然全都跪下,请求李日知放他们一条生路。

第三百二十八章 什么样的祥瑞

李日知很是了解这些地主老财们的心理,如果和他们讲道理,那么什么道理都是讲不通的,这些地主老财应该是世上最不讲理的那些人,欺负老实的,害怕凶狠的,这是他们的共性。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即使这个希望非常的渺小,但只要有这个希望,那么他们就是不敢反抗的,这就是他们和一无所有的赤贫之人最大的不同。

所以只要告诉他们,你们犯了死罪,但是还有一点点希望可以让你们不死,那么绝对可以吓唬住他们,这些地主老财,只要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的家产,那么嘴巴向来是最严的。

李日知说道:“吴县令发现了一处祥瑞,想要献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但是这处祥瑞却不能移动,只能由皇上和皇后娘娘移驾去看这处祥瑞,但是去看这处祥瑞的道路非常崎岖,总不能让皇上和皇后娘娘行路太颠簸吧,那么当然就要修路了,而修路的这笔钱是由你们捐献上来的,所以你们守在祥瑞之地,等到皇上和皇后娘娘来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看到了祥瑞,自然也能看到你们,到时候论功行赏,你们谁修路,谁贡献最大,那么谁跪在最前面,现在你们懂了吧?”

这个话说得非常直白,地主老财们没有听不懂的,既然听懂了,自然也就不怎么害怕了,财主们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有一个财主战战怯怯地问道:“监察使大人,您说的那处祥瑞不知在何处,吴县令以前并没有对草民们说过祥瑞的事,所以草民们刚才才会失态,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还请监察使大人原谅!”

李日知看了眼这个财主,表情变得悲伤,他叹了口气,说道:“本官现在为难的就是,那处祥瑞在哪里,吴县令并没有和本官说,吴县令积劳成疾,重病难治,已然去世了,所以那处祥瑞在哪里,本官也是不知道的!”

他把吴县令去世的消息一说出来,地主老财们轰地一声全都吓得叫了起来。

吴县令虽然到任的时间不长,可是为人却非常的和蔼,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而且非常愿意听到民间的声音,当然这位吴县令收起钱来也真的是超狠的,从博城县的历史上来看,捞钱最狠的县令,基本上吴县令是可以排进前三的。

但是,吴县令捞钱归捞钱,可问题是捞的钱是这些地主老财的,如果吴县令死了,那么对于这笔钱,眼前的这位监察使大人会不会认账,会不会让他们接着再交,这就也未可知了。

所以地主老财们哪可能不害怕,眼前的这位监察使大人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和蔼可亲的。

李日知等地主老财们安静下来,他才又说道:“本官叫各位来,并不是说让各位再多交什么钱,因为你们已经交了修路的钱,所以本官愿意接着完成吴县令的遗愿,把本县的祥瑞献给圣上,那么现在就请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想一想咱们博城县这里,有没有什么祥瑞可以献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你们可以往表现夫妻情深的方向上想,想想有没有这样的祥瑞!”

地主老财们顾不得惊讶了,吴县令人虽然好,但是死了就死了,总不能因为吴县令和蔼可亲,他死了,众人就得为他哭丧,更不能因为眼前的监察使大人一点都不好说话,他们就敢跟着顶牛,就敢不听话,地主老财们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人都没有。

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但也只是片刻工夫,就有一个财主说道:“监察使大人,咱们这儿有一个大池塘,名字叫做鸳鸯湖,里面有很多的鸳鸯,多了不敢说,几百对肯定是有的,只是去鸳鸯池的路并不难走,离县城也不是很远,所以不知道合不合监察使大人你的意!”

李日知说道:“那鸳鸯湖离县城有多远?”

那个财主说道:“出城往东大概一里多地,每年踏青的时候,那是咱们城里人最愿意去的地方,景色优美,湖边还有大片的草地,如果在草地上面野餐,看着湖里面的风景,那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李日知摇了摇头,说道:“离城只有一里多地,这实在是太近了,而且大池塘里面有鸳鸯,这在长安城也能见到,实在算不上特异的风景,更加算不上祥瑞了。”

财主们只好又七嘴八舌地说起他们心里认为的祥瑞,但他们所说的祥瑞都实在是太低端了一些,实在是不能献给皇帝和武皇后,造假造的实在有点太明显了,基本上还是保不住这些财主们的命。

商量了好半天,那个刚刚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中年财主,他爬了起来,对着李日知说道:“监察使大人,草民倒是知道有一棵大树,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祥瑞。

这棵大树就在离鸳鸯湖五里来地的地方,在一座山丘之上,这棵大树分为左右两边,先是一根主干,在两人多高的地方,主干分成了左右两根分杈,只不过这两根分杈也是很粗的,两个人合围都抱不过来,这两根分杈往上长着,大概长到五六个人高的地方,又重新长到了一块,纠缠到了一起,像拧麻绳一样,又往上长了五六个人那么高,然后是一个大大的树冠,像房顶一样,非常壮观。

草民小时候随着父亲外出,曾在一个雨天,在这棵大树下面避过雨,所以印象深刻,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祥瑞,能不能表现出来夫妻情深。”

李日知听了,想象了一下这棵树的形状,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应该算是一处祥瑞,也算是能显示出夫妻情深,只不过这处祥瑞要去看的话,那么行走的路是不是很崎岖呢?”

中年财主摇头说:“不是特别的崎岖,但是也不太好走,骑马和走路都可以到,但是坐车就费劲了些,毕竟那棵大树是长在密林当中的,普通老百姓也不会专门去为了看这棵树而跑到树林当中,毕竟咱们这儿可是有狼的,密林当中算不得非常安全。”

李日知点了点头,说道:“这算是一处祥瑞,大家接着再想,看看还有什么能想得出来的祥瑞,这个时候大家就要使劲想了,否则各位可就有麻烦了。”

地主老财们只好开动脑筋,接着使劲想,又想出来几个所谓的祥瑞,以供李日知挑选。



第三百二十九章 长相奇异的大树

最后,地主老财们说出来可以算得上是祥瑞的,一共只有六处,地主老财们都是本地人,如果他们说不出来,那么基本上就可以判定是没有了。

李日知让地主老财们回家,告诉他们这段时间不要离开,以便有事的话,立刻能找到他们,并且告诉他们,如果确定了祥瑞的地方,那么也不用他们再出钱了,只是到时候他们要到那处祥瑞前一起刨个坑,然后埋上一块石头,在石头上面刻上字,把他们的名字都刻上去,这也算是给他们立了个碑,算是他们发现的祥瑞。

说到让地主老财能挖坑,差点把他们给集体吓得晕过去,还以为是要把他们给活埋了,后来听说是要埋石头,算得上是立碑,还要刻上他们的名字,这些地主老财们的心思立刻便活跃了起来。

在石碑上面刻名字,那么谁会刻在前面,谁会刻在后面,这可不就是有说法了吗,到时候大家按照石碑上的排名往地上一跪,那么皇帝和皇后娘娘来看祥瑞的时候,当然就会看到他们了,说不定还会和他们当中的人说话呢,这也算是献上祥瑞了,那么皇帝和皇后娘娘岂能没有赏赐,那是肯定要有赏赐的呀!

原来当初吴县令是这么个意思,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呀,只可惜吴县令已经死了,非常遗憾,死在了功成名就之前,真是让人禁不住唏嘘呀!

地主老财们纷纷回到家,他们倒是很听话的,谁也不敢离开博城县,监察使大人告诉他们必须随叫随到,那么他们就必须要做到随叫随到!

可是他们不逃,却并不代表他们不害怕,为了以防万一,很多个地主老财把自己的儿子都送出博城县了,到外地去避避风头,如果家中无事,那么儿子自然可以回来,如果家中有事,也算是为家族保存了一点香火。

李日知并不管地主老财们怎么想,他立即让汤报恩派出人去,去那几个地方查找祥瑞,主要是看看那些祥瑞离县城有多远,路途是不是崎岖,而且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祥瑞,就是可以献给皇帝和皇后娘娘的那种祥瑞,不能一看就是假的。

博城县也并没有多大,派出去的人很快就都回来了,向李日知报告了那几处祥瑞的具体情况。

李日知听了之后发现,除了那个中年财主说的大树祥瑞之外,其他的几处基本上都是不合格的。

于是李日知便和傅贵宝、成自在,还有陈英英他们一起去了那处山丘,去看那棵大树了。

在路过鸳鸯湖的时候,他们发现这里的景色确实是十分美丽的,而且湖里面除了鸳鸯之外,还有其他各种禽鸟,并且在湖边远眺的话,还能看到泰山,不从祥瑞上面来说,单论景色,竟然要比长安的曲江池还要美上三分,或者说是各有千秋。

他们接着往前走,其实道路并不是很难走,只要修一修的话完全可以行驶马车,就算是在密林里面也是有道路的,并不是那种杂草丛生的原始密林,至于树林里面有没有狼,这个就不清楚了,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野兽。

等到了中年财主说的那座小山丘之前,他们只要一抬头便可以看到那棵大树,因为那棵大树真的是做到了木秀于林,然而风并未摧之,那棵大树长得非常好,郁郁葱葱,充满了活力。

就见这棵大树底部是一根粗大的树干,上面果然是分成了两杈,而两杈往上再长的时候,又纠缠到了一起,最后形成一颗巨大的树冠,果然和那个中年财主描述的一模一样。

李日知大声赞叹了一声,他笑着指向那棵大树,说道:“这就是祥瑞啊,这棵树长成这个模样,它不是祥瑞的话,那么什么才是祥瑞呢!”

傅贵宝也说道:“看到这棵大树,皇上会不会喜欢,这个咱们不敢确定,可是皇后娘娘却是一定会喜欢的!”

就连陈英英也点着头,说道:“别说皇后娘娘了,就算是我看到这样的大树,我也是很欢喜的,用它来形容夫妻感情,不离不弃,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日知,你说对吗?”

李日知点了点头,说道:“非常正确,这就是咱们要找的祥瑞,而且到这里并不费什么力气,如果修建道路的话,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花费多少钱财,路上也不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吃多少辛苦,对于这个大案子来讲,这也算是一个能够接受的结局了。”

成自在看了看周围,说道:“这片林子里面不知道有没有狼,不过无所谓了,就算是有狼的话,有那么多御林军护驾,别说是狼了,就算是老虎都不敢过来。”

李日知说道:“在修路的时候,要把整个林子扫荡一次,所有野兽都要清除干净,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来看祥瑞的,又不是来狩猎的,自然不能让野兽惊扰了圣驾。”

几个人上了山丘,围着那棵大树转了几圈,这才离开。

等回到了县衙,李日知立刻让汤报恩派人去保护那棵大树,这棵大树万万不可以有事,如果谁敢破坏这处祥瑞,那么就请他进大牢,吃牢饭吧。

汤报恩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去保护那棵大树,并且还通知那些地主老财,让他们第二天一起去那棵大树前面汇合。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等到第二天,李日知和那些地主老财们都到了那棵大树下面。

看过了大树,确定了就是这处祥瑞之后,李日知便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想必吴县令生前所要选定的就是这棵大树,那么咱们就要把路从这里一直修到城门口,这点大家没有异议吧,谁有异议,现在就说出来。”

地主老财们当然不会有异议了,这处祥瑞本来就是他们提出来的候选之一。

李日知便又说道:“那么现在大家就在这里刨个坑,然后找时间在这上面立个碑,或者说是找一块大石头,磨平了一面就可以,在上面记下发现这棵大树的经过,并且把各位的名字都刻上去,现在这棵大树嘛,咱们不要给它起名字,等圣驾来临之后,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给这棵大树起个名字,各位你们看如何呀?”

地主老财们一起点头,各自转动心思,在思考着名字的排名,会不会还按着谁交钱多,谁就排在前面的方法来排,这也算是吴县令的遗愿吧,不知道监察使大人愿不愿意替他完成遗愿!

第三百三十章 关于排名

出主意的那个中年财主立即上前一步,对着李日知拱手弯腰,满脸陪着笑容,他说道:“监察使大人,倒也不必寻找一块大石头,以小人的拙见来看不如直接就立上一块石碑,这块石碑一定要高大庄严,这样才显得符合祥瑞的气派,如果监察使大人不嫌弃的话,那么让草民来准备这块石碑,不知监察使大人可否答应?”

李日知哈哈一笑,他就知道有人会跑出来揽下修石碑的任务,一块石碑也花不了多少钱,反而谁捐献的石碑,谁的名字肯定会在排行榜上靠前,这样的好便宜,这些地主老财们肯定是要抢着占的。

李日知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表示你是一个很识时务的地主老财。

李日知竟然拱起手来,对着中年财主回了一礼,说道:“那好,便由你来去雕刻石碑,石碑上的乡亲排名嘛,本官做主了,你就排在第一位吧,就算以后有人捐的修路钱比你还多,但是名字也不能超过你去,谁让你这么懂做的。”

中年财主连声称谢,其实他是本县最大的财主,是第一等级的第一名,本来在排名上面,他就是第一,他献上的钱也是最多的,只不过李日知现在这么说,就等于是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多多少少的,他也必须要承李日知这个人情。

其他地主老财听了,人人心里都想:“以前他们按照谁交钱多,谁就排名靠前这个规矩,但这个规矩是以前吴县令定的,谁知道现在的这位监察使大人会不会认呢?监察使大人也许会认的,但是不见得会认得有多痛快!”

捐献石碑的事由中年财主抢去做了,其实也花费不了多少钱,算是让他捡了个便宜,就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捡些便宜,比如说修建一个石台,可以让皇帝和皇后娘娘坐在石台上面,观赏这棵祥瑞大树。

果然,接下来李日知便说道:“本官看了看这边的地形,在这里如果能修建一个石台,起名叫做观祥台,等皇上和皇后娘娘来看此祥瑞的时候,可以坐在石台上,而你们可以站在石台的下面,等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问起此祥瑞的发现过程,便由你们当中的谁,上去向皇上和皇后娘娘禀告,你们看如何呀?”

地主老财们听了这个话,瞬间便激动起来,如果能捐一个观祥台,或者是大家合起伙来捐这么一个观祥台,那这不仅能拍上皇帝和皇后娘娘的的龙屁和凤屁,还能作为一项美谈,记入到地方志当中去,这便宜着实可以占上一占!

虽然这等于是变相地又让他们往外掏钱,但是这次地主老财们却掏得心甘情愿,这位监察使大人要钱的手段,可比那以前的吴县令手段高超多了。

监察使大人很是了解他们的心意,让你们拿钱是不假,但是这钱却不是给我自己的,而是献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并且这钱要花在哪里,也是能让大家看得到的,并且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的掏钱法也让大家掏得安心。

地主老财们立刻纷纷上前献殷勤,表示这个观祥台就由他们来修建,一点儿都不需要监察使大人费心,保证把这个观祥台修得非常的庄严气派,绝对会符合皇家身份,无论花多少钱都由他们一力承担!

李日知当然点头答应,并且表示按照谁花费的钱财最多,出的力气最大,那么谁的排名就可以往前!

不过具体要怎么个排名法呢?李日知表示他并不干涉,由地主老财们自己去商定,大家一定要心平气和的商量,都是乡里乡亲的,万万不可以伤了和气。

李日知这么一说,财主们更加放心了,监察使大人办事实在是太地道了,比以前那个吴县令简直要好得太多了,都没法形容了,至少要好个几十倍。

监察使大人让他们自己决定谁的排名靠前,那岂不是就等于告诉他们,你们谁在县里的地位高,谁更有钱,那么你们就可以谁的排名在前,这就是比较符合地主老财们的需求了。

因为这样的排名肯定是谁有钱谁势力大,谁就能排到前面去,这样其实就等于不会出什么意外,不像以前谁出的钱多,谁能排到前面去,和势力没有关系,主要是由吴县令去排名,如此一来有很多可能势力不够强大的财主,咬着牙多捐钱,没准儿排名就能在更前面,这就让人不舒服了,可是现在就是谁有势力同时谁有钱,两项综合起来决定排名了。

这就简单了,除了县里面少数几家财主势力差不多,排名也差不多,那让他们几个争吵去,其余的财主们排名基本上都是固定的,这样还真的就不用伤和气,就算伤和气也是极少数的人,如果他们吵得太凶的话,其他的地主老财还可以出来当裁判,而且肯定是排名在前面的人来当裁判,这不就更让人心情愉快了嘛!

除了少数几个财主心情不太好之外,其余的财主们个个都是喜笑颜开,排在前面的人心中放下了块大石头,而排在后面的人也用不着多伤心,本来就是势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甚至有的地主老财竟然还大发感慨,为什么监察使大人不早点来呢,如果早点把这个规矩定下来,那么大家不就用不着担心这么多天了。

人人都是大夸监察使大人,是百年一遇的好官,他们一定要把监察使大人的事迹,写入到博城县的地方志中去,让此地的父老乡亲永远地记住监察使大人的名字。

不过在地主老财们当中,也有少数几个心中却想着,监察使大人看上去非常的和蔼,至少是刚才的表现非常地和蔼可亲,但实际上感觉他比以前的吴县令可要黑多了。

监察使大人等于是让县里的排名并没有发生变化,那如果不发生变化的话,大家干嘛还要多交钱呢,甚至说大家为什么要多交钱呢?

嗯,好吧,还是要交钱的,因为你不交钱的话就不能到观祥台的下面站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在看了这查祥瑞大树之后,也就没有了看到他们的可能,所以其实他们也就是花钱买了一个站着的位置。

还是当官好啊,当官的只卖了一个位置,就可以让他们拿出那么多的钱来,这个世上什么生意最赚钱?

就是当官!

那几个把事情想明白的地主老财,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培养家中的孩子念书,只有念书,才能光宗耀祖,才能发大财呀!

第三百三十一章 纠结的黄公公

李日知看着下面一众地主老财激动且感恩的表情,他心里还算满意,这些地主老财虽然不怎么地道,算得上是又可怜又可恶,但是他们都还算是识时务,并且也都算是配合,自己想方设法地救他们的性命,倒也算是值得了。

其他的事情李日知并不多说,全都交给县丞汤报恩去做,汤报恩做这种事情比他这个监察使大人还要积极,而且生怕做错,有多大的力气就使多大的力气。

当然,只是修个道路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基本上也不需要李日知再怎么操心了。

此后几日,李日知按部就班地处理着博城县里面的大小事宜,而长安那边也派来了信使,而且还一并派来了一名小宦官,信使是代表中书省和吏部前来的,小宦官则是代表武皇后前来的。

那信使的差事倒是简单得很,就是去了兖州,向兖州长史送去了吏部的公文,让他暂代兖州刺史一职,如果干得好,那就接着干,如果干得不好,那后果可就不一定是什么样子的了。

之后,信使和小宦官又来到了博城县,信使又给了李日知公文,让他暂代博城县县令一职,又给了一封书信,是许敬宗给李日知的私信,交代完这些之后信使便既回京,并未多做停留。

至于那小宦官则没有回长安,他是武皇后派来查看博城县各处工程的,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事,好能及时向武皇后汇报,当然这不是武皇后不信任李日知,而是她确实需要一个心腹宦官留在博成县,以便随时观察情况。

小宦官姓黄,其实说是小宦官,并不是指他年纪轻,而是他的职位比较低,黄宦官其实已经三十多岁,将近四十了,如果他不进宫当宦官,那么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当爷爷了,在这个年代,快四十的人都可以自称是老朽了。

信使管黄宦官叫做黄公公,至于黄公公叫什么名字,估计是个贱名儿,他并不向别人说明,李日知倒也识趣地并没有询问,免得尴尬。

黄公公带来了武皇后的口谕,无非就是勉励李日知,让李日知好好在博城县办事,不要让封禅大典出现半点的意外。

最让李日知开心的事是黄公公还带来了太子李弘的一封书信,李弘在书信里面并没有说什么实质上的事,只是问了李日知兖州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有让李日知注意身体,小心水土不服,不要生病什么的,都是家常话。

黄公公和李日知坐在花厅里面,他很有耐心地等李日知看完了书信,这才笑着说道:“李监察使,咱看你是深得太子的宠信,以后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啊,咱就在这里提前向你祝贺了!”

说着话,这位黄公公竟然很是郑重地站起身来,冲着李日知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李日知连忙起身还礼,他也笑着说道:“黄公公一路辛苦,本官今晚当为黄公公接风洗尘。另外,路途遥远,黄公公路上想必花费不少,这都是为了本官才有的花费,本官岂有让黄公公破费之理,还请黄公公回房休息,本官要为黄公公备上一份薄礼,以表谢意,还请黄公公务必笑纳!”

黄公公听着这话心里高兴,当官是千里为官只为财,而宦官对于财更加的看重,他对李日知恭敬得很,主要也是在长安听说过,李日知为人非常的大方,向来出手豪阔,赏人经常都是用金豆子银豆子打赏的,这种传言听得多了,他自然希望李日知能好好地酬谢一下他,不管怎么说,他是给李日知带来了好消息。

黄公公喜滋滋的,去了给他准备好的房间,进了屋子之后,自然有仆人送来了洗脸水和手巾。

黄公公刚刚洗完了脸,还没等擦干净呢,就听屋外有人说道:“黄公公,小人是监察使大人的随从,给黄公公送来一点小小的心意。”

黄公公心想:“这么快,看来传闻不假,这位李监察使真的是很会为人处事的!”

他连忙打开门,把外面李日知的随从迎进屋子,随从手里捧着一个小木匣,进了屋之后把小木匣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躬身行礼,倒退出屋,出去之后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黄公公非常期待,他看着那桌上的小木匣,心中暗道:“这里面大概有多少的心意,二十贯?三十贯?不会是四十贯或五十贯吧?那可真是发大财了!”

黄公公在皇宫里面的地位不高,但是因为他刚刚得到童贵奴的赏识,所以品级上面还会再往上升的,但是他穷得久了,对他来讲几十贯的心意绝对属于一大笔财货了,已经很能让他心满意足了。

手有点儿发抖,黄公公打开了小木匣,就见木匣的里面放着十个小小的金元宝,每个金元宝看样子是十两,那么这匣子金元宝就是一百两的金子。

一百两的金子!

这是黄公公想都不敢想的一大笔好处!

如果光靠他当宦官拿的那点儿工食银,那他这辈子也得不到一百两金子,这么大的数字,已经让他有晕倒的趋势了。

黄公公哆哆嗦嗦地拿起了一个金元宝,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下,哎呀,好疼,牙硌得生疼!

但是牙疼归牙疼,不管是谁的牙,就算是牙再结实,用它去咬金属的话,也照样会疼的,可是再看那金元宝,就见金子上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十足真金,十足真金啊!

黄公公眼珠子变得通红,呼吸也粗重起来,他心想:“李监察使给了我这么多的金子,他想干什么,他想让我替他说什么话?

哎呀,我要不要把金子还回去啊?

他给了我这么多的金子,肯定是要让我说不得了的事情,我要不要替他说呢?如果说他让我说的话是假话,我说了之后会不会受到牵连,会不会被砍头啊?”

黄公公有心把金子退回去,可是却实在舍不得,他这一辈子见过的金银珠宝多了,可是属于自己的却是一点都没有,而眼前这些金子只要他愿意收下,那么就是他自己的了,他舍不得,他是真的舍不得啊!

黄公公纠结无比,他坐在屋子里面,直愣愣地盯着那匣子里面的金子,足足盯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黄公公心想:“就算是被砍头,那么这一百两金子也是我的了,我的命值不值一百两金子呢?我的这条贱命哪值一百两金子,就算十两金子都不值!

那我还纠结什么?收下这些金子便是!”

第三百三十二章 确定这是好祥瑞

黄公公把小匣子的盖子关上,他抱起这匣子的金子,心想:“我要把金子藏在哪里呢?”

藏在床底下,还是藏在枕头底下,或者是放在包裹里面?

可是他只带了一个小包袱,如果把这匣金子放在包袱里面,那别人只要把包袱一拎,直接就能拿走了,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到底藏在哪儿呢?实在是太纠结了!

黄公公接着纠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以前穷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很豁达,可是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一大笔的金子,他再也豁达不起来了,无时无刻地不在纠结,然后他便又足足地纠结了一个时辰。

等到晚上,李日知来找他的时候,竟然发现黄公公的眼睛通红,脸上竟然现出了几分憔悴!

李日知不由得心里面有些纳闷,这位黄公公到底怎么了,他赶了上千里路,从长安来到了博城县,都没有见他有疲惫之色,可怎么就一下午的时间,竟然就憔悴到了如此地步,莫非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李日知将黄公公请到了后宅的花园里,园子里面已经摆上了丰盛的酒菜,而且李日知还叫了县里面歌舞坊的舞姬和乐师前来助兴。

黄公公在宫里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宦官,以前向来是很不得志的,只是最近才得到了大总管童贵奴的赏识,但是时间却还短的很,对于奢侈的生活,向来只是用旁观的,自己要说享受,那是以前一次都没有,眼前这是头一次。

黄公公又惊又喜,他欢喜的是自己竟然也有吃着酒席,看着歌舞的一天,而他惊讶的是李日知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要让自己干什么事情啊,他实在是有些害怕,怕李日知让他做的事情太大,他无法完成。

黄公公对李日知说道:“李监察使,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想让咱替你去办的,你明说就好,你最好是现在就说,要不然咱这心里面发慌,这酒啊这菜都没法享受了,这歌舞咱更是没法看了,有什么事儿你就快点说吧!”

李日知微微一怔,他其实倒是并没有什么事情要让黄公公去做,至少现在是没有的,之所以对黄公公送礼物,又摆上酒席,主要就是因为黄公公是从宫里来的,还给他带来了太子李弘的书信,所以他想表示一下,这属于很正常的应酬,在此之前他还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不过他看黄公公这样慌里慌张的样子,心念一动,便说道:“倒是真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黄公公,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黄公公听说确实是有事儿,他反而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有什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李监察使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就行!”

李日知这才说道:“在博城县的县城外,本官发现了一处祥瑞,只不过黄公公你也知道,这天底下的祥瑞太多了,所以本官也不知道这个祥瑞有没有和其他地方的祥瑞重复,所以这便想向黄公公求教一下。”

黄公公更加放下心了,他笑道:“李监察使,你要问别的,咱可能还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要是你问的是祥瑞,那么咱还真的知道不少呢!说实话,最近十年来,天底下报上来的祥瑞,咱都记在心里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样的祥瑞?”

“是一棵大树,长得很奇特的大树!”

李日知把大树的模样描述了出来。

黄公公听了之后,摇头说道:“这样的祥瑞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毕竟大树要想长成这个样子,也是相当不容易的,而且如果放在以前,这样的大树也顶多算是奇异景观,要说成是祥瑞,倒是不太可能!”

说到这里,黄公公压低声音,说道:“但是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感情深厚,所以这样的大树放在以前不算什么,但是放到现在,就完全可以说得上是祥瑞了,而且又是在封禅大典之前发现了这个祥瑞,所以这可是大大的吉祥之物啊!如果能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想必皇后娘娘定会大大地奖赏李监察使,咱也能借得一点小光,得些小小的赏赐!”

李日知笑道:“那可实在太好了,这处祥瑞离城有一点点距离,而且路不是太好走,本官正在修路,并且还要修一个观祥台,如果皇上和皇后娘娘能够去看看这处祥瑞,那这绝对算得上是咱们的一个功劳,到时如果娘娘愿意的话,还可以请娘娘给这棵大树起一个名字,这也算得上是封禅大典之前的一点佳话了!”

黄公公立刻点头,表示他明天就去看看这处祥瑞,如果祥瑞确实是没有问题的话,他就给长安那边写信,报告大总管童贵奴,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向皇后娘娘禀报,到时就有童贵奴去做好了。

两个人说好了这件事,李日知便很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了黄公公,一来是给黄公公找点儿事做,二来他对于汤报恩其实还算不上十分信任,但是黄公公就不一样了,黄公公对这件事情肯定是会非常上心的,绝对会干得非常漂亮的。

第二天,黄公公真地跑去了那棵大树下,把大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没想到这位黄公公竟然在画画方面有些造诣,他把整棵树临摹了下来,并写了一封书信,把画附在后面,一起寄回了长安。

长安,皇宫。

童贵奴接到了黄公公给他的信,打开一看,立刻十分的欢喜,如果书信上写的事情是真的,那棵大树也真的像画上临摹的一般,那么这个消息对于皇后娘娘来讲是很大的好事,而且还会给封禅大典加上那么一点色彩,有这是上天注定的含意在里面。

童贵奴立刻去见了武皇后,武皇后看了这幅大树的临摹画之后,同样也是大大的欢喜。

武皇后对童贵奴说道:“如果这棵大树真的存在,那么绝对算得上是一处祥瑞,本宫决定要在封禅大典之前去这处祥瑞看看,到时皇上也会去的,你写信给李日知,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童贵奴当即答应,他回了自己的住处,写了书信给李日知和黄公公,派信使快马加鞭地出发送信。

数日之后,李日知收到了书信,他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封禅大典之前要注意的事情,到此差不多也就告一段落了。

而那黄公公则更加积极,他几乎住到了那棵大树之下,每天监督工程的进展,要说态度之积极,就算是博城县的那些地主老财全都加一块,也不及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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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武皇后来了

大唐司刑丞正文卷第三百三十三章武皇后来了此后的一段时间里面,博城县没有发生任何的案件,不要说县城附近出现响马,就算县城里面连小偷小摸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和博城县的官员们全体出动,玩了命似的搞治安是有很大关系的,县里的官员们实在是被关的害怕了,他们害怕再出现任何的问题,只要是能把封禅大典这件大事熬过去,他们就谢天谢地了,甚至有的人都不想再当官了。

李日知和兖州刺史又见了几面,把甄蒙德和吴鹏辉案子的手尾都处理得干净了,整个案子只上报给了许敬宗,并没有向刑部汇报,大家都已经做好打算,就如此地粉饰太平吧!

李日知去了几次那棵祥瑞大树下观看,从城里到这棵大树的路已经修好了,工程之快,质量之高,真的是可以记入地方志中了,此路成为整个兖州一百年内修的最好的路了。

那座观祥台还没有修好,不过单从框架上来看,也算得上是气势恢宏了,完全是按照皇家标准修的。

原本按照李日知的想法,就是修一个石质的平台,等皇帝和皇后娘娘来到的时候,就站在平台上看一看这棵奇异的大树,然后让文官们写上几首诗来称赞一下也就可以了,原本李日知就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到了黄公公这里,他的想法就实在是太奇妙了,不但把平台修得足足有三十丈方圆,这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上面竟然还盖起了亭子,一大两小三个亭子,并且那个大亭子竟然还是两层!

李日知感觉这个观祥台盖得实在是有些过分夸张了。

李日知问过黄公公,把这个观祥台修成这个样子,会不会被御史弹劾,只为了看一眼这棵大树,就要把台子修成这个样子,未免有些浪费了。

可是黄公公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李日知的疑问给怼了回去。

黄公公说了:“咱们修这个台子是为了让皇后娘娘喜欢,而不是为了让御史们喜欢,御史算老几?”

就这样,李日知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回了博城县,他每天梳理博城县的户口以及地方情况,逐渐对博城县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李日知知道他现在虽然是代理博城县县令,但是等封禅大典之后,博城县会改名叫做乾封县,而那时他就要正式成为乾封县的县令。

据他估计,他至少要在这里做上一任,然后才有可能调到别处去,既然要在这里呆上好几年,那么自然要将县里的情况搞清楚,以方便他以后治理。

博城县要和京畿地区的诸县比起来,那肯定是不能算大,但在兖州地界上也就不算小了,无论是粮食产量或者是商业税收,都算是中等偏上。

李日知是很怕治理不好这里的,因为就像甄蒙德这样的人,什么事儿都不管,就是混日子,美其名曰无为而治,都能让博城县混了个中等偏上,要是换了他来治理,却不进反退成了中等偏下,那岂不是丢人现眼了吗!

终于长安那边传来了消息,皇帝和武皇后已经起驾,从长安出发要来到博城县进行封禅大典,大概在冬天十二月的时候到达博城县。

消息一传来,整个兖州地界全都紧张起来,从兖州刺史以下所有官员都开始忙活起来了,当然就算是偷懒,可是也要表面上让别人看出来他们在忙活。

关于封禅大典的各项事宜,其实已经准备了很久,检查了无数遍,从技术层面上来讲,基本上也就这样了,主要费心思的地方就是怕有人出幺蛾子,当然说的“有人”不是光指的响马,或者是小偷小摸等等这些事情。

而是要小心会不会有那种不要命的人,或者说是受了冤枉的人,等到圣驾到来之时,突然间冲到街上,对着圣驾大喊冤枉,请求皇上和皇后娘娘给他们做主申冤。

对于地方官来讲,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因为这种事情,一来他们是实在无法掌控,二来是这种事情一旦发生,那么不管地方官是否处理得当,全都要倒霉,这种事情只有坏的结果,不可能有好结果。

兖州刺史下达了命令,让整个州里面的各县全都开始排查案件,只要发现案件里面有可疑的地方,那么不管原告还是被告,全都要控制起来,免得他们出幺蛾子。

当然兖州刺史说的把案子处理好,不是指的把案子完美地破出来,而是不许案子里面涉及的人和事,在封禅大典进行时出现任何的反复。

如果有些案子里面的人,不管是原告还是被告,只要表示配合,不在封禅大典时乱喊乱叫,那么这些人只要控制起来就可以了。

如果有人表示不配合,或者是嘴上表示配合,可很有可能到时候不配合,那么兖州刺史直接下令把这些人全都关进大牢里面,让他们在里面好好地吃吃牢饭,到封禅大典结束之后再放出来。

兖州地面上的官员们全都行动了起来,结果只用了半个月时间,整个兖州地界各县各乡各村,全都是一片歌舞升平,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么就只有用太平盛世这个词来形容了。

李日知自然也是如此,不过他倒是没有往大牢里面抓人,他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想要在圣驾到来的时候出幺蛾子,博城县从整体上来讲还算是太平。

日子过得飞快,皇帝和武皇后的圣驾终于进入了兖州地界,预计在兖州休息一日,然后便向博城县进发。

李日知已经提前几天来到了兖州等候圣驾,在皇帝和武皇后到来之时,他是第一个被叫进去见驾的人,兖州刺史都没有排到他之前。

李日知进了刚刚修好的行宫,就见殿上的龙榻上面躺着皇帝,坐着武皇后。

皇帝见李日知进来,斜歪着坐起身,对李日知说道:“李爱卿,朕身子不太舒服,你有什么事就向皇后禀报吧!”

停顿了一下,皇帝想到李日知毕竟是很亲近的臣子,于是他又加了一句:“李爱卿这些时日辛苦了。”

估计皇帝连李日知现在是什么官职都记不住了,可是能有这么一句话,对他来讲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其他臣子别说让他说这种话了,就算想见他的面都不容易。

武皇后却面带微笑地说道:“赐座,李爱卿,你坐下来说话。”

第三百三十四章 非说是秦汉时代的树

武皇后对李日知是非常欣赏的,这个青年臣子很有些本事,并且为人圆通,不是那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尤其是对自己还非常的尊敬,这对武皇后来讲尤为可贵,这样的年轻臣子自然是要好好对待。

武皇后对李日知说道:“李爱卿,本宫感觉这博城县的冬天,似乎比其他的地方还要更冷一些,是本宫的感觉错了吗?”

这个问题李日知还真不知道,他并不清楚博城县的冬天到底是不是比别的地方更冷,他以前又没有在这里过过冬天。

李日知说道:“回娘娘的话,臣倒是没有觉得博城县的冬天更冷,反而觉得博城县的冬天似乎比长安要暖和一些,也许是离泰山比较近的关系吧!”

武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也许是这样的吧,估计是因为博城县离泰山很近,而泰山之高,甲于天下,此山吸收日月精华,所以影响到博城县,从而使博城县的冬天比其他地方稍稍暖和一些吧!本宫初次到此,却是没有这种体会,如果不是李爱卿说明,那么本宫还以为这里的冬天更冷一些呢!”

武皇后实在是属于自说自话,看来她并不是想要说博城县的冬天到底是冷还是热,主要是想说泰山吸取了日月精华,所以跑到泰山这里来封禅,是非常正确的!

而做为帝国皇后,她如果能在封禅的时候,作为亚献祭祀天地,那么想必日月精华也会分给她一些,这样她以后再替皇帝处理起国政来,应该算是名正言顺了。

反正,现在武皇后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封禅大典上面靠拢,似乎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臣子们,只要封禅大典过后,臣子们就不要再质疑她批复奏章的合理及合法性了。

对于这种话,李日知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拍马屁他当然会,可是这么个拍法实在是有些太明显了,他也会感觉到不好意思的。

可是在旁边躺着的皇帝,这个时候却说道:“走了这一路,哪有暖和的地方,都是冷得很,尤其是到了这个博城县更是冷的要命,朕感觉都要受风寒了!”

这个话倒是好接,李日知忙说道:“陛下,您觉得越来越冷,是因为从长安出发的时候,还是秋天,走到了博城县这里,已然是冬天了,自然是越走越冷,这是季节变化的关系,倒不是因为博城县的冬天更冷一些,想必此时的长安也应该飘雪了!”

皇帝嗯了一声,说道:“那倒也是。对了,李爱卿,听说你这里有一处祥瑞,是大树是吧,那大树长得非常奇异,不知到底奇异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和图画上面得一模一样?”

关于那棵大树,武皇后已经对皇帝说了,毕竟只有皇帝去看那处祥瑞,武皇后才可以一起去,所以只要引起皇帝的好奇心,那么去看祥瑞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日知连忙说道:“回陛下,那棵大树确实是祥瑞,臣读过许多传记,也算是走过了不少地方,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异的大树!有时臣在想,这棵奇异的大树会不会是自秦汉时代就有了呢,那么秦皇汉武在泰山封禅的时候,会不会也见过这棵大树呢?”

武皇后听到这话大为满意,她笑着说道:“是吗?那棵树竟然是从秦汉时代就有了,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么在秦始皇和汉武帝来泰山封禅的时候,说不定他们还真的见过这棵树呢!”

武皇后说的这话,可是带着肯定的意思在里面的,刚才李日知说的是可能,而武皇后说的就是肯定了。

皇帝这时候也来了兴趣,他从床榻上面坐起来,说道:“那你们说这棵大树,会不会就是秦始皇当年种下的呢?”

皇帝的想象力更加丰富,竟然直接就认为这是秦始皇种下的树。

李日知很是识趣,他当然就要按着这个意思往下说了。

李日知说道:“臣以为极有可能,那棵大树之所以是祥瑞,就是因为它长得非常高大,而且树冠如盖,虽然是在隆冬时节,但由于树枝特别的茂密,所以即使树叶已经掉光,但是这棵大树的树冠看上去仍然像是伞盖,就像是秦汉时代的帝王车驾伞盖似的,所以臣想这棵大树,也许真的是秦始皇亲手种下的吧!”

皇帝拍手笑道:“那么明天一定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

武皇后对李日知说道:“李爱卿,你去准备吧,如果需要什么,那么外事可和许敬宗商讨,内事你可以去找童贵奴。”

李日知起身答应,出门去了。

武皇后转过身,见皇帝又躺下了,她便说道:“陛下,可是受了风寒,有没有发烧?”

说着,她伸手去摸皇帝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

皇帝说道:“就是很有些疲倦,别的还都算是挺好。”

武皇后想了想,说道:“那不如喝些热的姜汤发发汗,然后暖暖呼呼地睡上一觉!”

皇帝却道:“睡上一觉倒是不必了,不如叫舞姬进来,表演歌舞来看看。”

武皇后立阻止:“还是好好休息吧,要看歌舞的话,回长安再看不迟,封禅大典在即,还是需要好好地修身养性,斋戒沐浴的。”

皇帝无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住唉声叹气,可是武皇后就是假装听不见,反正上酒席叫歌舞,这种事情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皇帝愿意翻来覆去的,那就让他接着翻来覆去好了。

李日知径直去找许敬宗,两个人见面之后,把这段时间博城县发生的事情,面对面的说了出来。

说了一会儿之后,李日知说道:“许相,刚才皇后娘娘召见我,倒是并没有提起甄蒙德和吴鹏辉的案子,不知她以后还会不会追查下去?”

许敬宗说道:“皇后娘娘不会问的,这件事情已经和你无关了,等到封禅大典之后,回到长安,皇后娘娘才会把这个案子翻出来,不过那个时候就不是说什么甄蒙德和吴鹏辉这样的虾米泥鳅了,肯定是其他一些人了,这事你就不要再掺合了,对你没好处。”

李日知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要在博城县任职,短时间内不会回长安,看来是可以躲过朝中的纷争了。

许敬宗对那棵大树也是蛮有兴趣的,和李日知提了几句,等到明天的时候,打算要好好地欣赏欣赏这个大祥瑞。

第三百三十五章 武皇后的深情表演

武皇后表面上对明天去看那棵大树表现得很轻松,只是当一个趣事来对待。

但实际上,她是对此事非常重视的,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来讲,封禅大典是做给臣子们和天下百姓们看的,而这棵大树她是要给皇帝看的。

武皇后在刚刚得到这棵大树的消息,看到那图画上的大树时,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一定要把这个祥瑞献给皇帝。

她要在这棵大树上面好好做做文章,让皇帝知道夫妻本是一体,对于皇权来讲,皇帝的权力不就是皇后的权力吗,所以皇后替皇帝处理朝政,那不叫妇人干政,那叫天经地义,因为夫妻本是一体,那棵大树都已经长成这样的祥瑞了,难道别人看不见吗,这就是上天的明示!

当李日知告别许敬宗,想要去休息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找童贵奴,不过现在童贵奴应该是很忙的吧,所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就怕童贵奴太忙,见不到一面。

心里正想着呢,可是却不用李日知去找童贵奴,童贵奴直接就在行宫的门口等着他呢!

童贵奴看到李日知来了,冲他笑着道:“知明,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咱可是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现在因为李日知越来越得到武行后的重视,所以童贵奴便不再托大,而是直接叫他的表字,以表示亲近。

李日知在他的面前更加不敢托大了,童贵奴可是三品大员,别看他是一个宦官,可是既然已经坐到了太监这个位置上,就已经是大唐朝廷上正八经的臣子,而不再是皇家的奴才了。

当然,童贵奴自己还是很想当皇家的奴才的,给皇家当奴才,可比当大臣硬气多了。

李日知拱手笑道:“有劳大总管了,下官不知道大总管在这里等候,要是知道的话那就早点出来了,刚刚下官去见了许相,说了点博城县的事情。”

童贵奴和李日知并肩往外走,他问道:“有没有说到那棵大树啊,就是你报的那个祥瑞?”

李日知连忙点头,说道:“有的,许相特意问了这棵大树的事,还说明天很有兴趣去看一看。”

童贵奴说道:“那棵大树,皇后娘娘是很在意的,所以今天咱家就要去那里,要替皇后娘娘先看一看,如果有什么需要提前处理的事宜,那咱家就得提前先替皇后娘娘处理了,总不能明天出点什么意外。”

李日知笑道:“能有什么意外呀,大总管是怕有人破坏那棵大树吗?这倒不必担心,那棵大树的周围,有好几十个人看着呢,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它出事的。”

童贵奴嗯了一声,叫人备马,他带上了几个随从,然后对李日知说道:“知明,咱家要去那里看看,要是有什么情况的话,咱家就派人回来找你,你最好别乱走啊,免得到时找不着你。”

李日知啊了一声,他没有想到童贵奴竟然这么重视这件事,但看童贵奴并没有要自己一同随行,他便也不好开这个口,只能点头称是,目送童贵奴一行人离开。

第二天一早,皇帝和武皇后的仪仗队便向博城县进发,不过实际上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博城县,而是那处祥瑞。

李日知跟在队伍当中,心中也有些忐忑,他昨天见童贵奴那么重视这件事情,心里便有些担心,会不会是有人想利用这个祥瑞,然后进行攻击武皇后呢,他并不想卷入风波当中,可是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利用这个事情,那么他自己也只能奋起反抗了,反正不能让别人把自己给坑了。

可是一路之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仪仗队行进速度不算太快,一直到下午的时候,他们才走到了那处小山丘,离得老远,便看到了那棵大树。

李日知是跟在大臣们的队中的,他就听队里有人小声说道:“那个祥瑞指的就是那棵大树吗,也没什么稀奇的嘛,在本官的家乡,这样的大树有的是,甚至比这个大树还奇怪的树也有呢!”

说话的这个大臣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李日知听不出来他到底是哪里的人,但想必这个大臣说的不假,在极南边的地方,天气炎热,树木生长茂盛,在南方的大森林当中,可能像这样的大树有很多,这个大臣讲的应该是实话。

不过就算讲的是实话,但是在这个时候讲,那么也是很欠抽的,这算是非常的没有眼力价了,一点儿都不懂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这大臣刚说完,忽听有人低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就你话多,你这么想念你的家乡,那就不要在朝中当官了,回你的家乡摘果子去吧!”

那个南方口音的官员被申斥之后,一声不敢吱,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李日知听着那喝斥官员的人口音有点熟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贺兰敏之,而巧的很,这个时候贺兰敏之也正好看向李日知。

两人四目相对,贺兰敏之立刻立起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李日知一眼。

李日知面无表情,随即把脸转了回去,心中却是暗想:“竟然是这条疯狗,贺兰孽畜竟然也跟着来了,真是倒霉,还让他看到我了,这家伙向来是没事找事,喜欢找茬,得离他远点。”

车架之上,武皇后打开了车帘,向不远处的那棵大树望去,她惊讶地叫道:“陛下,你快看,就是那棵树吧,这棵树可真的是祥瑞呀,想必真的是秦始皇种下的呢!”

车里面的皇帝坐直了身子,向车外望去,也正好看到了那棵大树,长安城可没有这样的大树,皇帝这次算是看了个新鲜。

就见这棵大树不但分杈,而且两个树杈又纠结在一起,最后在顶端那里形成了一个像伞盖似的树冠,看上去确实有点像秦汉时代那种皇家的仪仗伞盖,单从这点上来来讲,确实是有点儿祥瑞的意思。

皇帝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这棵大树确实是祥瑞,是真正的祥瑞!”

忽然武皇后坐到了皇帝的身边,两眼含着泪水,伸手抓住了皇帝的手,轻声说道:“陛下,臣妾看到了这棵大树,不由得想起了臣妾和陛下。陛下你看这棵大树,那两根纠缠在一起的树杈,不就是像咱们一样吗,就像是夫妻一样,撑起了一片天地,为咱们的孩子遮风挡雨,也为整个天下的百姓遮风挡雨!”

第三百三十六章 财主们见驾

武皇后把这个话说得情深意切,语气真诚到了连她自己都感动的地步。

皇帝也被她感动了,瞬间就点燃了感动的情绪,连连点头,也了握住了武皇后的手。

本来皇帝并没有感动,他看到前面那棵大树,只是觉得这棵树的造型非常奇异,他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树,这次看了个新鲜,但要说到感动,那就不知从何而来了。

皇帝顶多就是在想,这棵大树如果是秦始皇种下的,然后汉武帝也看过这棵大树,那么自己以后如果史书留名的话,会不会也成为秦始皇和汉武帝那样的人呢?

当然这种想法就算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也就是心念一转随便想想而已,还没等他想完呢,武皇后情深意切的话便出口了。

武皇后实在太了解他了,该什么时候说话,还有说什么话,她都掌握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立刻就从秦皇汉武的展望当中,瞬间回到了现实,被武皇后感动的一塌糊涂。

皇帝握着武皇后的手,说道:“是啊是啊,朕现在也是这么想的,这棵大树可不就是和咱们夫妻一样吗,树顶上的那个树冠可不就是可以为咱们的孩子遮风挡雨吗?也可以为天下百姓遮风挡雨。”

对于皇帝来讲,为天下百姓遮风挡雨,这个实在是有点太飘渺了,他对于天下百姓的生活只停留在奏章上面,而最近他连奏章都不怎么看了。

可如果说到为孩子遮风挡雨,那他就很有感触了,这主要是因为太子李弘的关系,太子李弘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就连皇帝本人也觉得如果太子以后当上了皇帝,那么肯定是要超过他自己的,可是李弘的身体又不好,不是一个很健康的少年,所以这就使得皇帝对太子很是挂心了。

皇帝便又说道:“要是弘儿在这里就好了,让他也看一看这棵大树,这可是秦汉时代留下来的大树啊,让弘儿看了这棵大树,对他以后能做一个好皇帝也是很有帮助的。”

武皇后却没有接着这个话往下说,也并没有提太子李弘,太子李弘此时留守长安,基本上就是如果皇帝出了意外,那么太子李弘就可以在长安登基,稳住朝政,毕竟国中不可一日无主,朝中不可一日无君。

但是,这个话偏偏就是武皇后特别不愿意听的,武皇后现在位子还没坐稳呢,就算是替皇帝批阅奏章,还有那么多人反对,如果再加进来一个太子李弘和她抢位置,那她就更不稳了。

此时,车架已经行驶到了小山丘下,如果再往上走的话,那么就要下车步行了,幸好小山丘并不高,而且还新修了台阶,台阶上面甚至还铺了红色的地毯,一直通往那棵大树下面。

于是武皇后和皇帝两个人一起下了马车,两个人沿着台阶走上了小山丘,站到了那棵大树底下。

皇帝和武皇后指着光秃秃的大树,不住地发着感慨,天底下竟然能有树长成这个样子,还真的是让他俩感觉到很新奇,自然要感慨一番。

就当皇帝和武皇后发了一会感慨之后,大总管童贵奴便悄悄地走了上去,满脸都是微笑地站在旁边,很轻易地就让皇帝和武皇后都看到了他。

武皇后见童贵奴很配合地站了过来,便说道:“你去给陛下拿一个手炉来,站在这里还有点冷呢!”

童贵奴连忙答应一声,但是他自己并没有去,自然会有小宦官送上手炉来的。

童贵奴说道:“陛下,娘娘,这棵大树乃是罕见的祥瑞,既然到此,那不如请陛下和娘娘移步到旁边的观祥台上,然后再找些文采出色之士,写下诗词来纪念此次观祥盛事吧!”

这个建议提的实在是太应景儿了,当然这也是武皇后事先安排好的,只是由童贵奴来执行罢了。

武皇后立刻对皇帝说道:“陛下,你看那边还有一个巨大的石台,咱们去那个平台上面休息,然后让臣子们上来作诗作词,陛下,你看如何啊?”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好啊,这是应该的,等大臣们做完了诗词之后,不如摆宴席,叫歌舞……”

皇帝没别的什么爱好,就这点儿喜好,喜欢一边喝酒,一边看美女跳舞。

不过皇帝喜欢,可武皇后却是不喜欢的,所以皇帝喜欢也是白喜欢,听歌看舞就别想了。

武皇后陪着皇帝一边向石台那边走,一边说道:“陛下,在祥瑞之前听歌看舞恐怕不太好,不够庄严,所以臣妾以为不如把本地的乡亲父老召集一些来,和他们说说话,问问收成,这才是看祥瑞的时候,该做的事情啊!”

皇帝倒也并没有失望,冬天里面天寒地冻的,听歌看舞似乎有些不妥,不是因为不庄严,而是因为太冷,他也就是随口一提。

听武皇后说要让本地乡亲上来谈谈收成,他便点头说道:“好啊,那就多叫一些乡亲们上来吧!”

这个时候,就该李日知登场了,他刚才就已经找来了博城县的那些地主老财们,又嘱咐了他们一遍,让他们待会不要君前失仪。

博城县的地主老财们,一个个都紧张的不得了,甚至有的财主竟然紧张得一个劲儿地想要上茅房,只不过又怕耽搁了见驾,万一自己去茅厕方便的时候,队伍已经上了平台,见皇后和皇帝了,那岂不是就把他给落下了,所以就算是想要上茅房,可也不能去,只能是憋着,如果实在不行了,那么尿到裤子里面也就是了。

随着小宦官的一声喊,李日知便带着地主老财们一起上了平台,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幸亏平台足够大,否则还不够财主们跪的呢!

皇帝轻轻啊了一声,说道:“这么多乡亲宿老啊,倒是比别的地方要多上不少。”

其他地方的百姓要是见驾的话,都是派出代表,几个人顶多十几个人也就够了,可是博城县一出来就是一百多人,都快将近两百人,竟让皇帝也有些小惊讶了。

于是,皇帝便马马虎虎地问了几句有关收成啊,文教啊,本地习俗啊,还有这棵大树是谁发现的啊,诸如此类的问题,随便问了问。

就见皇帝每问一句话,便由一个本地财主出来回答,而且回答的时候竟然还能引经论据,甚至有一个财主还作了两句诗,显而易见,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不过皇帝是不在乎的,他问了几句便烦了,改由武皇后去问,又问了片刻的功夫,便让这些地主老财退下。

这个时候,大臣们已经做好了几首诗词,纷纷呈上来,让皇帝和武皇后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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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选拔县里的官吏

大唐司刑丞正文卷第三百三十七章选拔县里的官吏皇帝和武皇后那边在吟诗作赋,李日知便没有往跟前凑合,他作诗的水平马马虎虎,要说做出一首诗来没什么困难,但要是像那几个大臣一样做出好诗来,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了。

而且李日知也清楚,那都是官样文章,那几个作诗的大臣都是武皇后事先安排好的,那些诗估计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种事情就是歌功颂德,他往跟前凑乎也没什么用处,皇帝和武皇后也不缺他的那点儿马屁。

李日知看那些博城县的地主老财从石台上面走了下来,他便慢慢走过去,想要跟这些地主老财说说话。

可是,这个时候偏偏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李日知抬头一看竟然是贺兰敏之。

就见贺兰敏之横眉立目,满脸都是挑衅的表情,恶狠狠地瞪着李日知。

贺兰敏之压低了声音,就算他的性子非常嚣张,可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大声叫喊,万一要是扰了石台上面皇帝和武皇后的兴致,那估计他就得挨揍了,这段时间武皇后对他并不是十分亲厚,他就更得注意言行举止了。

贺兰敏之低声说道:“李日知,你可还认识某吗?”

看他的表情很明显还有很多话要对李日知讲,当然这些话就算是用猜的,也知道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话。

李日知说道:“不认得!”

很简单地说了三个字,然后他便绕过了贺兰敏之,继续向那些博城县的地主老财们走过去。

贺兰敏之可万没想到李日知竟然会回答这三个字,他顿时就愣在了当地,时间太短,他的脑筋转得又不是十分的快,竟然没怎么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可一转身,发现李日知已经离他好远了,并且已经走进了人群,他要是再想过去找李日知,已经是不太合适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李日知走到了那些地主老财们的中间,找过了领头的那个中年财主,问道:“陛下问了你们什么?”

那中年财主此时脸色通红,兴奋之极,看他的样子实在是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中年财主说道:“陛下问我,是谁找到的这处祥瑞,我便回答是我找到的,陛下对我好一顿夸奖,皇后娘娘还赏了我一杯酒,酒当场喝了,这酒杯我拿出来了,要留作传家宝!”

说着话,中年财主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只酒杯,像捧着珍宝似的捧在手里让别人看,而他周围的财主们无不发出羡慕的啊啊声,看他们的眼神,显然是对这个中年财主羡慕嫉妒恨,如果这是在人少的地方,说不定有胆子大的地主老财就敢上前去抢这个酒杯了。

李日知看了一眼那只酒杯,皇家的酒杯自然是十分精致,如果能留作传家宝,倒也还算是值得的,只不过这只酒杯被拿走了,皇宫里面的那套酒具就不会成套了。

李日知微笑着说道:“只有一个酒杯做传家宝的话,恐怕不太合适,要不然这样吧,本官认识宫里的大总管,等一会儿本官去向他把整套酒具都要来,送给你,这可是御用的酒具,留作传家宝,绝对是够用了,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孙。”

中年财主听了这话,激动万分,比刚才还要激动,他双腿一软便跪在了李日知的跟前,对着李日知咣咣咣的,就磕了三个响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顺溜了,只会说多谢监察使大人,多谢监察使大人。

李日知微微笑了笑,伸手把这个中年财主扶了起来,然后对他们说道:“来,咱们到一边说话,本官有些事情要和你们商量商量。”

财主们心中都想:“会不会又要我们出钱呢?不过出就出吧,只要我们出了钱,能让我们得到好处,那也行啊,这钱出得也值,就怕是我们出了钱,然后什么好处也落不到,那才让人难受!”

李日知找这些地主老财是有目的的,因为等封禅大典结束之后,他就要留在博城县里面任县令了,那个时候,县衙里的班底,就要全都彻底重新换人,以前的官员和差役肯定是都不能再用了。

李日知可没有胆量再用那些官员和差役,估计换了谁也没有胆子再用他们了,都能被强盗关进大牢里面,这样的人可真是没法用了。

县里面主要的官员当然要由李日知来指定,比如说县丞,县尉和主簿,最重要的这些位子可以由成自在傅贵宝和陈英英来做。

陈英英是个女子,但是由于她是宫中的女官,如果从童贵奴那边通融一下,代理一下主簿还是可以的,别的官员肯定是有很多反对的,但是只要童贵奴向武皇后说了这件事,武皇后十有八九会赞成的,而且也不必让陈英英真的做主簿,只是代理一下也就可以了。

但是,其他的官吏基本上就都要在本地进行选拔了,在这个年代,对选拔地方官吏的要求,识不识字肯定是要考虑的条件之一了,不可能让不识字的人进衙门里当官吏,低级差役可以是文盲,但普通的官吏是绝对不可以的。

在这个年代,识字的人几乎都是家有余财的,家里要是吃不饱饭,那就更不可能供养孩子读书了,唐朝高宗时代的教育还并不是特别的普及,不像后世宋朝和明清那样,能读得起书并且买得起书的人家,基本上都是富户,而财主家的子弟,大多数都是读书的,当然书读得好不好,那就另说了。

所以,李日知想要重新选拔官吏和差役,那么最好是从博城县的地主老财们家中选,正好这里几乎集中了整个县城里面所有的地主老财。

李日知和他们说一说,让他们推荐一下自己家中的子弟,对于能够顺利展开他对博城县的治理算是最快的方法,当然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可绝对是最快的方法。

李日知把自己的想法,稍稍透露给了这些地主老财,这些地主老财们几乎都要乐晕了。

县衙里面的那些官吏和差役肯定都是要换掉的,关于这点,那些官吏和差役自己也都是很清楚的,这段时间基本上能找退路的,都已经去找退路了,谁也不会傻傻地干等着。

而地主老财们算得上是消息灵通之人,他们对这件事情也算是有所了解,但是他们也只以为新来的县令会用自己的班底,却是没成想李日知竟然给了他们这样大的一个机会,这可真的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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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封禅大典结束

李日知见这些地主老财们如此欢乐,于是他便说道:“用各位家里的子侄来填充县衙,这当然是好事,只不过以前那些官吏和差役,他们当中有些人难免会有怨言,这个却不知要如何处理了?”

地主老财们听到这个话,连忙表示,这根本就不叫个事儿,那些人也都是本地的,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平常也都挺招人烦的,换掉了他们更好,至于什么怨言,这个请监察使大人尽管放心,这些人谁要是敢有怨言,完全可以交给他们去处理,不需要监察使大人操一点的心。

在地主老财们当中,有些人是和原本博城县的那些官吏和差役有亲戚关系的,不过一来这些人毕竟是少数,二来他们也没有必要为一个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事情去挣扎,万一监察使大人一翻脸,那岂不是把他们自己也给搭进去了嘛,那就犯不上了,大不了这个亲戚家的子弟被刷掉了,那么换另一个亲戚家的子弟上去不也一样嘛,哪一个家族都不缺少子弟的,换一换,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李日知和地主老财们商量好了,等封禅大典结束以后,皇帝和皇后娘娘的圣驾离开了博城县,那么他就可以开始选拔官吏和差役了。

到时候财主们一定要把自家出色的弟子推荐给李日知,反正择优录取嘛,能选上是最好,如果选不上的话,也没什么损失,至少还可以混个脸熟嘛。

他们在这边商量好了事情,而那边吟诗作赋也告一段落了,并且还有史官,特意把这件事情记录了下来,用于给武皇后歌功颂德,当然这也是武皇后事先安排好的。

武皇后对这次观看祥瑞很满意,算是完美地达到了她的政治目的,天气挺冷的,武皇后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呆,皇帝的身体不好,万一冻着了更麻烦。

可就在他们要摆驾离开的时候,忽然间天上飘起了小雪花,下雪了。

虽然雪下得并不大,可是却是真真正正的雪。

文武百官拍马屁的声音立刻轰然而起,瑞雪兆丰年,明年博城县这里肯定会有好收成的,尤其是在皇帝和皇后观看祥瑞的时候,下起了这场瑞雪,那么这就更算得上是祥瑞上面再加祥瑞,双重祥瑞,吉祥的不得了。

于是那些会作诗的大臣们,赶快又做了一首关于雪的诗,而武皇后安排的那个史官赶快也把这个事情记录了下去,仿佛这场大雪是上天为武皇后下的一样,功劳通通都是武皇后的。

武皇后心满意足地陪着皇帝下了观祥台,上了车驾,赶去了博城县的行宫。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完美。

之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基本上就没有李日知什么事儿了,而且皇帝和武皇后也没有再召见过他,当然,这并不是李日知不招皇帝和武皇后的待见,而是因为武皇后实在太忙了,没有时间再和他聊聊家常什么的了。

封禅大典,之所以叫大典,当然是非常盛大的,绝对不是皇帝和皇后跑到泰山来,然后爬上山去,在山顶上看个日出,对着上天祈祷一番,然后再看个日落,接着下山就算完事了,顶多在山上吃个便饭,野餐一把,封禅大典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事际上,封禅大典也是一场大唐帝国的政治秀,向天下各国展现大唐帝国实力的表演,为表示四海来朝,比如象是突厥、于阗、波斯、天竺国、倭国、新罗、百济、高丽等国的使节和酋长统统到来,跟着皇帝和皇后的仪仗,到泰山来观看大典,当然,为了表示内外有别,也是为了突出大唐帝国的威严,所以这些使节是没有资格观看完整个大典的。

使节和酋长的任务就是在泰山脚下对着皇帝和皇后娘娘磕头,然后再把封禅大典的盛况记下来,等他们回国之后,向他们国家的人宣扬,大唐帝国是多么的强大,他们这些蛮夷小邦能给大唐帝国当藩属,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了,所以按时上贡,不要想着骚扰大唐帝国的边境,就可以了,这就是他们的宿命,祈祷下辈子生为大唐子民,接受大唐皇帝的统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大唐帝国是向藩属如此表达意思的,但藩属是不是这么理解,并且真的回国去宣扬,那就不一定了,比如说高丽的使节,虽然表面上还算是恭顺,但实际上回国之后怎么向国王汇报的,那可能和现在的表现正好相反。

一个来月的时间,李日知把县衙里面的事情梳理得差不多了,县衙里的那些官吏也都知道他们干不长了,封禅大典之后,就得离开县衙,不过,倒也没有哪个人敢炸刺儿。

官吏们也不傻,如果他们敢和李日知叫板,那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谁让他们被响马给关进大牢里了,这件事要是捅出去,那他们谁都没好果子吃,能够什么惩罚都没有,只是不做官而已,已然是他们能够得到的最好结局了。

官吏们大多没什么本事,但有少数人算是有点儿小心思,便想着运作一下,去外县接着做官。

对此,李日知也不阻拦,那几个官吏能不能到外县接着当官,全看他们自己运作的本事,只是看他们上窜下跳的,李日知心里也清楚,他们不会成功的,最后的结果仍旧是回家吃自己。

以为外县的官吏都是吃素的么,把位子让出来给他们,开玩笑一样,有这种小心思没关系,但为了实现这个小心思,要花多少钱进去,要走多少的人情,那才是实力的体现,而博城县的官吏们,几乎没一个有这样的实力,否则也不会在甄蒙德手下当官了,真有实力的人,甄蒙德可是一个都不会用的。

至于县衙里面的差役,也是要被遣散的,这就更容易了,都不用李日知出手,那些地主老财们就替他解决了,保准一点状况都不会出的。

为了能让自家的子弟进入县衙,有个差事,吃上官家饭,地主老财们也算是拼了,非常地卖力,一点儿都不让李日知操心。

转眼二月到来,皇帝和武皇后登泰山祀天祭地。

第一天在山下封祀坛祀天,第二天登上山顶,封玉策登封坛,第三天到社首山降禅坛祭地,皇帝献礼之后,武皇后升坛亚献。

封禅大典一切顺利,算是圆满地完成了武皇后的心愿!

封禅结束后,皇帝下旨,改元乾封,改博城县为乾封县,李日知为县令。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选拔

皇帝和武皇后举行了封禅大典之后,便离开了乾封县,乾封县里恢复了平静。

皇帝和武皇后前脚一走,李日知便立即开始整顿县衙里面的事物,他首先把县丞,县尉,主簿统统罢官,这些人事先都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李日知一下命令他们也就走人了,算得上是好合好散,并没有找任何的麻烦。

接着李日知便把傅贵宝任命为乾封县县丞,把成自在任命为乾封县的县尉,至于主簿的位置,便由陈英英代理,至于手续什么的,他已经和许敬宗打好了招呼,都已经办妥了。

陈英英的手续比较麻烦一些,李日知向许敬宗说了这点,但是许敬宗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从表面态度来看,许敬宗什么态度都没有,而什么态度都没有,其实就等于是默认了。

至于说到童贵奴那边,童贵奴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他还挺乐意让陈英英出来代理个小官儿呢!

武皇后也知道了陈英英的事情,武皇后当然是持肯定态度的,本来她是很想明面上表示支持的,但是后来武皇后一想,这个时候刚刚进行完封禅大典,还是消停一点比较好,等回到长安之后,她把位置坐得稳了,能够正式对朝政进行干涉的时候,那么陈英英作为一个女子,当上一个县级的下属小官,在武皇后看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她甚至以后还想设立女官,让女官也成为朝廷中的要员。

当然武皇后是这么想的,至于他回到长安之后,还能不能再想得起来陈英英了,那就再说了,如果她实在想不起来的话,李日知还可以通过童贵奴,对武皇后进行一下提醒。

李日知对于选拔县衙里面的官吏,还是很认真的,他用的方法也就是现在最公平的方法,类似于科考一样。

只不过他举行的这种县级的科考,考试的内容多以乾封县的民生为主,县里面有什么事儿,他就出什么题,然后让考生们去答题,谁答得最好,谁的名字就靠前,而名次靠前就意味着可以得到官职。

地主老财们家里的子弟大多数都是识字的,念书当然肯定是念过的,但是念的好不好,从程度上来讲就参差不齐了。

乾封县里面财主家子弟的教育水平,是和财主们对教育的重视程度有关,当然也不只是乾封县这样,此时大唐的各个州县情况几乎都差不多,除了长安的教育水平能够高一些以外,越偏远的地方教学水平越差,教出来的学生水平当然也就越差。

乾封县这里的教育水平应该属于中等里面的最高一层,当然和曲阜那边的教育水平是没法比的,可读书人的数量比别的地方却要多上不少。

两百来家财主送来了大概一百名左右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的水平基本上属于中等,因为财主家里读书最好的子弟是要参加长安的科考,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县衙里面,当个小官什么的,除非是科考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中,前途无望,那样的子弟才会进到县衙里面当小官儿,否则的话,还是要以长安的科考为主。

另外,如果读书水平太差的子弟,反正也没办法从竞争中脱颖而出,无法当官,财主们也就不送过来了,也不丢这个人现这个眼了,还不如做做生意,得一个官商的名头,有了官府背景,做生意发财还是比较容易些的,这是看得见摸得着,最容易得到的实惠,财主们自然懂得取舍。

李日知举行的这个县级科考其实也就是考了两场,第一场刷掉一批,就是那种实在不行的,第一场就给刷掉了,不过李日知也没有亏待他们,至少也给个里长让他们干。

如果这些人里面有不愿意当里长的,那也没关系,因为乾封县有皇帝的行宫,行宫的一部分,根据皇后的要求改成了县学,李日知把这些读书人在县学里面安排了位置,愿意真在里面读书也可以,如果不愿意来此读书,那么在这里挂个名儿也可以,总之就是不让这些人白来考这么一回县级科考。

至于剩下的几十个读书人,李日知进行了第二次考试,按照他们的成绩给他们排了一下名。

排名靠前的读书人可以做吏曹,或者是主事,排名靠后的人则分到各曹,成为文职的吏员。

因为乾封县在乾封年间是和京畿诸县平等的,所以县衙里的编制当然就多了一些,至于等朝廷把年号给改了,不再用乾封这个年号,乾封县的地位降低,没法再维持那么多的编制了,那么这些读书人是要继续留在县衙里面当差,还是走科举,或者是回家,那就看他们各自的选择了。

不过,估计那个时候李日知已经调离了乾封县,所以也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其实最难选择的是县衙里面的差役,比如说捕快,这个读书人就不好使了。

对于捕快的挑选,一个来源是地主老财们家里那些习武的子弟,另一个来源就是县里的青壮。

李日知打算选二十个正式的捕快,其中有两个捕头,乾封县是一个大县,二十个捕快肯定是不够用的,所以说还需要有编制外的帮闲,就是那种帮着捕快做事的人。

大多数时候维持县里治安的人,并不是有编制的捕快或者是差役,而是这种帮闲,帮闲也穿着县里面官差的皂服,也拿着县里面发的一份工食银,但却并不是真正的官吏,只能算是官府的爪牙。

李日知选来选去,却只选出来十九个捕快,第二十个捕快,他是无论如何也选不出来,他对于捕快的要求是蛮高的,肯定是高于平均水平,可是能达到他要求的却不多。

实在选不出来,李日知倒也并不强求,十九个人分成两队,一队十个人,一队九个人,暂时没有选出捕头来,由成自在管着他们。

可能是由于封禅大典的关系,再加上甄蒙德和吴鹏辉这伙响马被剿干净了,所以乾封县的治安好得很,竟然两个来月都没有出什么案子。

一直等到了天气变暖,春暖花开的时间,这才出了一个案子。



第三百四十章 黄财主的家事

四月末五月初的乾封县,春意盎然,只要出城,视野所见之处皆是绿色,让人看着就特别的心情舒畅。

黄财主出城收账,骑着一头黑驴,后跟着一个背包袱的小厮,黑驴蹄子踏在硬土的官道上面,发出得得的声音。

黄财主心想:“这官道修得真好,估计就算是长安那边的官道,也就是这个样子吧,皇帝到这儿来一趟就是好啊,虽然花钱花得猛了些,但是事情确实都给办了呀,我们黄家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了!”

黄财主家在乾封县所有的地主老财当中,他算是中等的一个,家里有七八百亩地,城里有宅院,城外还有一个小庄子,除了田地之外,他还有一座油坊,他把油坊的一半收入给女儿,算是给女儿的嫁妆。

在乾封县的地主老财当中,黄财主算是很大方的一个,别的地主老财要是给女儿嫁妆,顶多也就是陪送个几十上百贯,或者再多一点,大方一些的,那就再给一些上好的家具,还有衣服首饰什么的,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给完。

但是黄财主不是,他把一半油坊收入给了女儿,就等于女儿每年都有钱入账,这样在婆家的生活当然会好很多,这是黄财主特别疼爱女儿的一种表现。

而且不但如此,黄财主当年在嫁女儿的时候,更是大大的给了好几套金银首饰,这些都不说了,上好的家俱就摆满了三个屋子,新衣服新鞋更是做了好几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百亩的上好水田。

这份嫁妆当年可是在乾封县引起了轰动,当地百姓都说黄财主嫁女儿,这份嫁妆是最体面的,着实引起了无数人的羡慕。

可惜好景不长,黄财主的女儿命运多舛,嫁到了夫家之后,只不过两年时间,她的丈夫便去世了,黄财主的女儿便就守了寡,到现在已经守寡守了四年了。

黄财主找算命的给女儿算命,结果算命的说,她女儿是个好命之人,以后会儿孙满堂的,根据算命先生说的这个话,黄财主便觉得他的女儿应该再嫁一次。

如果她女儿不改嫁的话,那么怎么儿孙满堂的,寡妇是不可能儿孙满堂的,他的女儿和女婿成亲两年,并无一儿半女留下,所以她女儿要想儿孙满堂,过上幸福的日子,那必须要改嫁,不改嫁是不行的。

黄财主的女儿长相俏丽,未出嫁之前,在县城里面便是小有名气的美女,成了寡妇之后,便有流言蜚语传出来,说黄家女儿红颜命薄。

黄财主对这个词儿就特别的不爱听,什么叫红颜命薄,他女儿是红颜不假,可是命却不薄,命薄的是他那个死鬼女婿!

所以他就特别不爱听这个话,谁要是敢在背后议论这个事情被他知道了,他很容易带着家里的长工打到对方家里去,非要好好地理论理论不可,如果对方不道歉,那么他就会站在对方家门口骂上一天一夜,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全给骂了。

鉴于黄财主爱女之切,一开始还有人喜欢说闲话,后来谁也不敢了,而现在,估计不但是现在,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敢了。

因为黄家从此已经开始发达了。

黄财主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两个儿子一个读书读得好,这次县衙里面选官吏,黄家的大儿子因为成绩好,所以当上了户曹,告身文书已经发下来了,户曹可是有实权的高官,专门管小老百姓的,在县里面绝对可以横着走的重要人物。

所以黄财主的大儿子是黄家几代人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而第二有出息的那个就是黄财主家的二儿子,因为二儿子喜欢舞刀弄枪的,小时候还给他拜了一个出家的道人为师,练了好几年,所以从武艺上来讲,二儿子在乾封县也算是个人物,在这次县衙招捕快的时候,二儿子相当出彩,成功入选了捕快。

所以黄财主家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进了县衙,而且都是有正式编制的官吏,在博城县的这一亩三分地,这可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全县所有的财主当中,只有他家是如此的,其他财主谁家都没有两个子弟一同入选的。

所以,黄财主这段时间相当地骄傲,连摆了好几天的酒席庆祝此事,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

可是黄财主是个闲不住的人,今天他想出城去收帐,顺便去城外的亲家去看看女儿。

黄财主这辈子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他疼女儿比疼两个儿子还要厉害,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出城去看女儿,如果女儿不开心,他还要接女儿回城住,如果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那可不得了,黄财主可是能扯下脸皮来和亲家对骂的。

不过黄财主决定了,以后也不打算和亲家对骂了,因为他觉得女儿应该改嫁,如果亲家想要阻拦的话,那么就得好好的理论理论。

他的亲家虽然也是一个土财主,但是家里面的儿子,除了自己女婿已经去世之外,剩下的几个儿子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这次县衙招人他们全都没有选中,只有一个三儿子读书还凑合,县令大人算是给他家面子,让刘家三子去当了一个里长。

所以黄财主现在觉得亲家的门第已经没有自家的门第高了,属于门不当户不对,亲家算是高攀自己家了。

以前女儿守寡他便心疼得不得了,但是也没办法,虽然想让女儿改嫁,但也只是暗示亲家,并不敢明面提出来,可是亲家相当不要脸,竟然听不懂他的暗示,就是不肯让他女儿改嫁,黄财主以前相当不满,可是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但现在不一样了,黄家现在飞黄腾达了,亲家要是再不识相,那黄财主决定就得给亲家点颜色看看,敢耽误他宝贝女儿的幸福,他这个当爹的绝对不能答应。

小毛驴在官道上走了不久,便转入了岔路,黄财主先去一户人家收了帐,也没多少钱,只不过一贯铜钱,收了钱之后,黄财主便去找他的亲家,他的亲家离此不远,骑驴走上两刻钟也就到了。

走到半路上,看到有一户人家在杀羊。

黄财主心想:“去亲家怎么也不好空着手去,不如割点肉带去吧,可是亲家那个老混蛋不配吃我买的肉,所以我不如买上一副羊肝,我那宝贝闺女爱吃羊肝,这样我上门去既不是空手,还能给我宝贝闺女带点儿好吃的。”

于是黄财主下了驴,去买了一副羊肝,让小厮提在手里,这才往亲家赶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黄美玉

黄财主的亲家姓左,住在小左村,家里面有一座三进院的宅子,田地方面大概有五百多亩地,虽然左家的田地没有黄财主家的多,可是左家的田地却都是上好的水田,种的都是水稻,收的全是大米,所以左家是十里八村特别有名的,号称只吃米的左家。

当初黄老财就是看上了左家的这点,认为自己的宝贝闺女嫁过来,就算别的福享不到,可是每天能吃米,这至少也是个底线,这年头每天都能吃米的人家,绝对是一等一的好人家。

在当年,黄财主认为自己家和左家算是门当户对,所以这才把女儿嫁过去的,谁能想到左家的大儿子竟然是个短命鬼呢,当初他可请算命先生给左家大儿子算过,那算命先生说左家大儿子可以长命百岁的。

那个算命的王八蛋竟然算得不准,黄财主再没找到那个算命的,要不然找到他,非得把他两条腿打断不可,他又找了其他算命的,可是每个算命的算出来的都不一样,该听哪个的,他自己都糊涂了。

且不说黄财主骑着驴去找亲家左老财。

此时小左村里,左家宅子的正屋,左老财正和他的老婆左大娘说话。

左大娘气呼呼地坐在席子上面,对左老财说道:“咱家的大儿媳妇又在耍大小姐脾气呢,特意给她做的菜,她竟然不爱吃,说肥肉太多,她只喜欢吃瘦肉。你说怪不怪,人家都喜欢吃肥肉,可她偏偏喜欢吃瘦肉,她是不是故意找茬儿啊?咱们可着好吃的给她,她竟然还敢挑肥拣瘦了!”

左老财却说道:“你这个婆娘真是见识少,而且这个事情我不是以前跟你说过了么,你怎么又提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嘛,那些吃肉吃多的人都喜欢吃瘦肉,而不喜欢吃肥肉,喜欢吃肥肉的都是肚子里面没有油水的,什么人肚子里面没有油水,那可不就是穷人吗,你哪只眼睛看见咱们家大儿媳妇是穷人?她老爹黄财主可是有钱得很呢!”

左大娘被训了两句,半响不吱声,过了一会儿,这才嘟嘟囔囔地说道:“可是我也喜欢吃瘦肉的,要是都给她吃的,那我就不够吃了!”

左老财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以后和大儿媳妇说话小心一点,他们黄家现在可是了不得了,咱家算是得罪不起他们了,他家那俩小子全都进了县衙里面,而且还全都是正式的官家人,这可比咱家老三强多了,你要是委屈了咱家的大儿媳妇,就不怕他爹带着两个哥哥来找麻烦吗,到时候是你去应付,还是我去应付?”

左大娘听了这话,更加不敢吱声了,黄财主家的事情她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就因为知道了,所以才会嫉妒,才会看到大儿媳妇不顺眼,想要打压一下。

大儿媳妇喜欢吃瘦肉,不喜欢吃肥肉,她当然是知道的,以前也都是给瘦肉,可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就给大儿媳妇送去了肥肉,结果人家大儿媳妇立刻就不要吃。

其实左大娘是得罪不起大儿媳妇,因为大儿媳妇有钱,人家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根本不需要和她这个当婆婆的商量,有时候吃的比她这个当婆婆的都好。

只不过大儿媳妇的脾气算是好的,虽然从小是娇生惯养的,但却也不是蛮横的性格,可以她这个当婆婆的,对她儿媳妇有点意见,当然大儿媳妇也不是个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所以和她自然也就不对付了。

在左家,左老财和几个左家的儿子都对大儿媳妇比较好,所以大儿媳妇和他们的关系也不错,只是和左大娘有点不对付而已。

左老财见左大娘不吱声,便又嘱咐了一句:“你以后对大儿媳妇好点,这对咱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左大娘很不服气,说道:“我对她好能有多好,她想要改嫁,我还能答应啊!”

左老财立刻摇头,说道:“改嫁是万万不可以的,进了我左家的门,就是我左家的人,这辈子就算是要死,也要埋进我左家的坟地里,改嫁这种事情,提都不要提!”

他们老两口正在说话呢,忽然外面有人高声叫道:“亲家,亲家你在吗,我来看你来了。”听声音竟然是黄财主。

左老财咦了一声,说道:“他怎么来了?这刚说他呢,他就来了,难不成他有顺风耳吗!”

左老财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面迎去,脸上已经堆上了笑容,大声说道:“原来是亲家,你怎么来了?哎呀,这怎么还拎着东西来的,这多不好意思啊,来就来呗,还拿东西!”

在左家的院门口,黄财主从驴背上爬了下来,他从小厮的手里拿过羊肝,冲着迎出门来的左老财笑道:“这是新杀的羊,新鲜羊肝,我看着不错,就买了下来,正好给亲家公和亲家母打打牙祭!”

左老财把黄财主迎进了正屋里,左大娘这时候也已经调整好心情了,脸上堆着笑容,对着进门的黄财主打了个招呼,都是熟人,又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也没什么避讳不避讳的,乡下人也没那么多的礼数,打个招呼,直接就说话。

黄财主说道:“我今天出城收账,顺便过来看看我家那闺女,她在哪呢,叫她出来吧,快半个月没见面了,她应该很想我了!”

左老财连忙对左大娘说道:“你快去后院把咱们大儿媳妇叫出来,说她爹来了。还有,把这份羊肝送到厨房去!”

左大娘答应一声,提着羊肝往后院走去,到了二进院的时候,她这才轻轻地呸了一声。

他们左家人谁都不爱吃羊肝,只有黄财主的女儿爱吃这个,黄财主上门看闺女,什么都不带,就带一副羊肝,这不摆明了就给他闺女吃么,别人谁都没份儿。

她先到厨房把羊肝放下,这才去了后面,去叫她的大儿媳妇。

后院一间正屋里面坐着黄财主的女儿,黄财主的女儿是有大名的,叫做黄美玉,可不像是小家小户的女儿,都没有什么名字,就叫一个大丫二丫什么的,黄美玉的这个名字,可是黄财主找读书人给起的,花了整整三贯钱呢!

此时黄美玉坐在床榻上,榻上有一张小桌,小桌前面摆着一碗饭。

饭是大米饭,饭上面还盖了一点菜,菜是葱熬肥猪肉,非常肥腻!

无论是饭还是菜,黄美玉都一口没动,她特别不喜欢吃肥肉,因为她有一个毛病,就是吃肥肉拉肚子,而且是大拉特拉,所以这碗肥猪肉大米饭,在别人家看起来是顶顶好的美食,对她来讲却就是泻药,是万万不敢吃的。

第三百四十二章 左家的婆媳

黄美玉自从嫁到左家来,一直就过得不顺心,就算以前她的丈夫没有去世,她和丈夫的关系也不好。

黄美玉的丈夫左家大郎,因为是左家的长子,所以自然就得到了左家最好的照顾,从小就花钱供他读书,用左老财的话来讲,这就是他左家的读书种子,以后是要做官的。

当初黄财主把她嫁过来,看中左家大郎是个读书人,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但是左家大郎虽然成天读书,可是读得却不怎么好,他总是看一些鬼怪小说,这种书是科考用不到的,属于杂书,读得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处。

而且由于左家大郎成天躺在床上看书,所以身体已经不好了,健康情况很糟糕。

黄美玉在刚嫁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这些,可是一个多月以后,黄美玉就发现了,他的这个丈夫竟然装勤快只装了一个月,然后每天只有上厕所的时候才会出屋子,就连吃饭也要在床上吃。

而且更让黄美玉不能接受的是,她的这个丈夫特别不爱洗澡,身上总是黑乎乎臭烘烘的,头发也非常的脏,并且还生了虱子。

每天他的这个丈夫就是躺在床上,看那些杂书,如果身上痒了就挠一挠,看到虱子就抓过来捏死,那种样子特别让她恶心。

黄美玉没有想到这个左家的麒麟儿,最有出息的长子嫡孙,竟然是这么一个德行的家伙。

她便把丈夫的情况和自己父亲母亲说了,黄财主夫妇听了之后也是大吃一惊,把事情和黄家的两个儿子说过之后,黄美玉的两个哥哥差点拿着棍棒打上左家来。

对于黄家的两个哥哥来讲,自己家心肝宝贝似的疼爱着的妹妹,竟然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这简直是让他们难以相信,也是无法接受的。

还好黄家的人都克制住了,并且黄财主认为左家的大儿子年纪还轻,应该是能够改得过来的,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现在成了亲,以后再有了孩子,那么时间久了,就算是再混蛋的东西,也会慢慢变好起来吧。

可是他们都想错了,左家的大儿子根本就没有慢慢来的想法,只不过成亲两年,就一命呜呼了。

左家的大儿子去世之后,黄美玉反而轻松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自己过日子,虽然寂寞一些,但总比看着一个恶心东西躺在床上要强得多。

黄美玉倒也想过要改嫁,可是她平常也不怎么出门,认识的人不多,自然也就认识不到年纪适当的男子,而且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小了,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基本上都已经成亲了,有的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所以黄美玉想要改嫁并不容易,她实在是害怕,如果改嫁的话,万一再嫁给一个象左家大儿子这样的恶心东西,那该怎么办呢,那岂不是要了命吗!

所以事情只能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现在。

黄美玉看着桌子上饭碗里面那油腻腻的肥肉,她心里想:“婆婆现在越来越难伺候了,家里买肉的钱还是我自己掏的呢,掏钱给全家买肉吃,结果呢,婆婆明知道我不爱吃肥肉,还偏偏把肥肉端了过来,我这是花钱也不讨好啊!”

黄美玉其实平常脾气挺好的,可是遇到了今天这样的事,当然今天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而是经常碰到,她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就算是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呢,黄美玉决定今天豁出去了,要和婆婆好好理论理论,如果婆婆以后还敢这样对她,那么以后左家再想吃肉,就让他们自己花钱买去,她是不肯再掏钱了,总不能贴自己的嫁妆买肉,然后还得不到一个好,大不了她以后不吃。

黄美玉从坐榻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心里想:“要是实在逼急眼了,我就回娘家,以后再也不回他们左家了,再也不在他家受这份气!”

黄美玉刚想去前院找左大娘理论,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左大娘却进了院子,对黄美玉说道:“老大媳妇,你爹来了,就在前面呢,你快点去看看他吧!”

黄美玉瞬间欢喜起来,原来是爹来了,那太好了,她本来还想和左大娘理论一番的,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见爹更重要,和婆婆理论的事情,再过一会儿不迟。

黄美玉立刻往前院跑去,脚步轻快,这份欢喜的样子,犹如出笼的小鸟一般,看在左大娘的眼里,心里头要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

左大娘实在忍不住了,她要是不说大儿媳妇几句,心里头就不痛快,今天晚上就得睡不着觉。

左大娘在后面说道:“你爹是空手来的,就拎了一副羊肝,都知道我们家不吃羊肝,他还拎了,这不就是等于什么都没拿吗!”

黄美玉听了这话,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咱们家怎么没人爱吃羊肝,我不是咱家人呢,我不爱吃羊肝啊,婆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当你家人了,要不然你怎么说这个话呢?”

黄美玉饿着肚子,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她自己的亲爹来了,而婆婆竟然还敢这么不着调的说话,她也算是忍无可忍了,便回顶了左大娘这么一句。

这个话被左大娘听了,她立时大怒,甚至有想上前殴打黄美玉的念头。

左大娘的儿子当中有三个娶了亲,黄美玉是大儿媳妇儿,也是她不敢管教的一个,因为黄家的势力够大,而且黄美玉有钱,在吃穿用度上,左大娘也拿捏不住黄美玉,甚至有时候黄美玉还拿出钱来贴补家里的伙食,所以左大娘在黄美玉面前,婆婆的气势就不是很足。

可是左大娘还有其他两个儿媳妇呢,她对于那两个儿媳妇,可就没有对黄美玉这么客气了。

如果那两个儿媳妇,敢要是不听话,那么她是说骂就骂的,虽然还不至于动手打人,但是让那两个儿媳妇不吃饭,关在屋子里面干针线活什么的,这样的小手段,左大娘倒是经常使出来,把那两个儿媳妇给修理得服服帖帖,一点都不敢在她面前炸刺儿!

左大娘平常不敢对黄美玉怎么样,黄美玉对她也还算客气,只不过左大娘有时候小动作太多了,也是挺让人恶心的,偏偏今天左大娘使小手段的时候,正好赶到了黄财主到来,所以矛盾激化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黄美玉根本就不搭理左大娘,转过身,走出了门外,去前院找她爹黄财主去了。

左大娘见大儿媳妇不搭理自己,心里头更加生气,可是,就算她再生气,她也不敢把黄美玉怎么样。

左大娘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从整体上来讲,是一个只知道进行宅斗的无知妇人,而且宅斗的水平还不怎么高,属于欺软怕硬的那种人,大儿媳妇家庭背景够硬,而且两个哥哥又都进县衙当了官儿,就算是左大娘再小心眼儿,再想着修理大儿媳妇,可是她也只是想想,要让她真的做出来,还是不敢的。

退一步讲,如果左大娘真的敢动手修理黄美玉,那么都不用黄财主出手,估计左老财就得狠狠揍她一顿,这不是给家里招灾吗!

黄美玉到了前院,看到了父亲黄财主,立刻便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爹。”

黄财主看到了女儿,立刻也高兴起来,但是黄财主把自己的闺女养大,那是着实费了很多心血的,女儿黄美玉要是心里想什么,就算是表情上不透露出来,他也能猜出几分来。

黄财主一看黄美玉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便知道宝贝闺女心情不好,那么他立刻就联想起来,是不是宝贝闺女在左家受了委屈。

这还了得,对于黄财主来讲,宝贝闺女就是心头肉,要是宝贝闺女被欺负了,受了委屈,那他就得和左家的人拼命。

黄财主说道:“闺女,你也脸色不太好,是怎么了,你中午吃饭了吗?”

黄美玉立刻摇头,说道:“没吃,实在是吃不下去。”

黄财主大吃一惊,宝贝闺女竟然真的没有吃饭,这是为什么呀?他立刻问了出来。

黄美玉说道:“实在是不想吃肥肉,我吃那个东西拉肚子拉得要命,哪敢吃呀!”

黄财主当然知道黄美玉不能吃肥肉,他还专门找过好几个郎中,给黄美玉看这个毛病,不过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不能吃肥肉,还拉肚子,这个情况郎中们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毛病。

郎中们给出的建议就是,既然吃肥肉会拉肚子,那么不吃肥肉不就得了,肥肉又不是生活必需品,不吃就不吃呗,还能怎么着,难道为了吃肥肉,还要买药吃吗?

黄财主腾地就从坐榻上面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怎么着,你婆家除了肥肉,就没有别的东西可吃吗?”

如果是放在平常,黄美玉还真不会当着左老财的面,把她在左家受到的委屈说出来,毕竟再怎么着也得给左家留点脸面。

即使是她的父亲,她也只会私下里说一说,而不会当着公公左老财的面说出来,黄美玉的家教还算可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然而,今天黄美玉是着实生气,而且刚刚还被婆婆左大娘讽刺了几句,再加上父亲就在眼前,让她还要像平常那样忍耐,她却是不肯的,她也是父母手中的掌中宝,凭什么到了婆家又要守寡又要受气呀?

黄美玉便回道:“除了肥肉,婆婆也没有给我吃别的呀,而且是我花钱去割的肉,割了全家吃的肉,结果最后轮到我这里,吃的还是肥肉!”

左老财这个时候真的是坐不住了,黄家的闺女嫁入了他左家,进门就是他左家的人了,可是想吃点肉却还得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而且还不是光给她自己买肉,是给全家人都买了,结果最后还沦落到了,不喜欢吃什么,就只给她端什么的地步,这个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左老财干笑了两声,连忙打圆场,说道:“老大媳妇,你也别生气,要说平常人家可不都喜欢吃肥肉吗,倒是很少有人喜欢吃瘦肉的,所以你那婆婆好心,以为你也爱吃肥肉,这便给你端了肥肉进去,你不爱吃肥肉,告诉你婆婆一声,下次她就给你端瘦肉了。要不然,等以后吃饭咱们在一起吃,就不分餐了,我们吃什么你也吃什么,我们肯定是不会亏待你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其实,左老财说的这个话,不是给黄美玉听的,而是给黄财主听的,他老婆左大娘那点小动作,他又不是不知道,黄美玉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他说这个话其实就等于是废话,但是却可以对黄财主进行安慰一下,不要当场闹起来。

左老财心里头很清楚,他现在是万万得罪不起黄财主的。

可是,黄财主可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当然以前他也不见得有多好说话,但是现在肯定是更不好说话了,有了官府背景的地主老财,那肯定是要横到天上去的!

黄财主瞪起眼珠子,大声对左老财说道:“亲家公,我们黄家的闺女不喜欢吃肥肉,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在我们当初下聘的时候,这个话可是托媒人跟你们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而且在成亲的时候,我和你也说过,我家闺女不吃肥肉,不是她挑食,而是她吃了以后会有毛病,你们喜欢吃肥肉,你们自己吃好了。

而且肥肉比瘦肉还贵,我宝贝闺女吃便宜的瘦肉,怎么着,这还碍着你们家什么事儿了吗?

更何况她吃肉花的还是我们黄家的钱,还不是花了你们左家的钱,亲家,现在你办出这种事情来,你脸红不脸红?”

黄财主气势汹汹,双眼圆瞪,一副要和左老财拼命的样子。

左老财顿时就怂了,他可没有什么官方的背景,而且光靠嘴巴说,他还真说不过黄财主,他只能是支支吾吾的辩解,嘴里含糊不清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看样子是向黄财主赔礼,只不过面子上有点抹不开,没有直接行礼作揖罢了。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本来黄财主和左老财吵一架,就能解决的事,或者说只是黄财主吵一架,把气撒出来,这事儿也就差不多能过去,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不用像今天这么当面的爆发出来,过后缓和一下,用其他方法说出来,也是可以的。

但是左大娘这个时候从后院过来了,正好听到了黄财主和左老财争吵,看着黄财主那气势汹汹得理不让人的样子,还有左老财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左大娘心头之火升腾,这个时候她觉得她很有必要为自家的男人争一口气,绝对不能让黄财主再这么欺负左老财了。

左大娘嗷地一声叫了起来:“你们黄家的闺女嫁进了我家,就是我左家的人了,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你要是想管,你就回家管你自己家的儿媳妇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著名泼妇

左大娘泼妇脾气爆发,竟然跑到了黄财主的面前大声地喊出了这番话。

黄财主的脸都被气绿了,他差点就要举起手来,上前抽左大娘几个大嘴巴子。

不但黄财主被气了个半死,就连左老财都差点被左大娘给气晕过去。

左老财心想:“这个败家老婆娘,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啊,竟然跑过来说这些话,她这是嫌得罪黄家得罪的还不够狠啊,这是要往死里得罪,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黄美玉也被左大娘突然发疯,吓得脸都白了,她赶紧站到了父亲黄财主的身后,她看左大娘的样子,竟有点想要上前咬人的样子。

这个倒也不是胡思乱想的,因为左大娘以前真的咬过人,而且还不止一次,更不止咬过一个人。

左大娘以前有一次和人吵架,是和一个外乡来做小买卖的货郎吵的架,那货郎也算是个半熟不熟的人,毕竟这年头做小买卖的人都走不远,也没那么多,所以能来小左村卖东西的货郎只有一个,卖的东西也不多,只不过是一些针头线脑,还有一些质量不怎样的胭脂水粉,都是卖给乡下妇人的,当然城里比较贫穷的大姑娘小媳妇,有时也会买他的东西。

在货郎上次来的时候,左大娘托他下次来时,给她带一点胭脂,这个胭脂不是她自己用的,是想要走亲戚,送给亲戚家的小姑娘用的,送胭脂水粉一来可以讨小姑娘喜欢,二来这也是一份相当体面的礼物,能给左大娘赚些面子。

这是生意,货郎当然愿意,再次来小左村的时候,他便如约给左大娘带来了一份胭脂,只不过这份胭脂质量比较好些,因为左大娘明确告诉他,胭脂是用来送礼的,货郎觉得既然是送礼用的东西,质量当然要好一些。

而质量好一些的东西,价钱上面当然也就会贵一点,这是很正常的,谁也不能说东西好,反而价钱更便宜,这样的好事不是没有,但肯定不多,货郎和左大娘又不是有啥好关系,更是没有必要特别便宜她。

可左大娘不高兴了,她看了胭脂之后,觉得挺满意,可问了价钱之后,便不满意了,认为太贵,货郎是在欺骗她,故意让她等了好几天,然后等她第二天就要去走亲戚,没有时间再去别人那里买胭脂,这样货郎就故意管她多要钱了,而她不得不多出钱。

货郎自然感到冤枉,他又不知道左大娘什么时候走亲戚,再说他的东西就值那么多钱,并没有故意趁机抬价什么的,毕竟是做的熟人生意,要是坏了名声,别人以后再不照顾他生意,那岂不糟糕。

于是两个人便争吵起来,当然,主要是左大娘在吵,货郎吵不过她,没办法只好说东西我不卖你了可以吧,便要拿走胭脂,可左大娘不许,拉住货郎,两个人便厮打起来,左大娘狠狠咬了货郎的手一口,咬得皮破血流,并抢过胭脂扔到了地上。

左大娘告诉那货郎,你的东西要是不卖我,那这东西你就谁也别想卖了,货郎被欺负了,可却没有办法,这里是小左村,他一个走街窜巷的小生意人,那可能得罪得起这样的地头蛇,只好挑着货担离开。

从此左大娘的战力得到了全村的认可,小左村的泼妇当中,她要说是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然而,黄财主又不是小左村的人,他可不怕左大娘,他右手一指左大娘,大声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婆娘,你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你信不信我叫我儿子把你抓进大牢里去,扒你的筋,抽你的皮,要了你这条贱命!”

骂人无好口,打人无好手,黄财主被刺激到了,也是气急眼了,所以说话根本就不会再考虑亲家这层关系了,直接就把狠话放出来了。

可是这边左老财也急眼了,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左大娘,是有不对的地方,是挺欠抽欠骂的,可是不管是欠抽,还是欠骂,那都是他左老财的事情,别人是不能骂他老婆的。

如果左大娘这个时候不进来,那么左老财说不定就要拉下脸来,拱手作揖给黄财主赔礼道歉,可是左大娘这么一进来掺和,左老财这个时候竟然把腰杆挺起来了,面对黄财主,他竟然难得的硬气了一把!

左老财对黄财主说道:“你以为县衙是你家开的,你以为就你家有背景,告诉你,我们左家也是有背景的人,我家的背景是在州里面,可不比你们姓黄的差,你还想抓我们家的人,你抓一个试试,你敢把我婆娘抓到县里的大牢里去,我就敢把你抓到州里的大牢里去,怎么样?你要比划比划吗!”

黄财主听了这话,鼻子差点儿没气歪,左老财竟然敢和他这么说话,还敢威胁他,这还反了天了呢!

“左老财,我也不和你说废话,你现在抽你婆娘两个耳光,然后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道歉,咱们这事儿就算了过去,你要是不这么做,我就让你全家好看,你还别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家好看得五颜六色的!”

左财主也瞪起了眼睛,对着黄财主大声喝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全家好看,你以为你是卖胭脂水粉的吗,还五颜六色,你个臭不要脸,只会吹牛皮的老王八蛋!”

两个土财主同时开启了不讲理模式,开始互骂起来。

左大娘本来万万没有想到,左老财竟然会帮着自己,她以为自己上来骂了黄财主,等黄财主走了,左老财说不定得狠狠地揍自己一顿,结果没想到,左老财竟然帮着自己,不惜和黄财主翻脸。

左大娘感动得差点儿哭了,有了丈夫给自己撑腰,那她还怕什么呢,左老财不敢动手和黄财主比划,但是她敢啊,有啥不敢的,不就是揪头发,打耳光,挠脸皮,吐口水吗,这些她全会啊!

左大娘最近也就是年纪大了,手脚不是那好么利索了,但她不管怎么样都是村子里面的著名泼妇,平常不动手,动起手来谁都敢打。

左大娘跳上前来,对着黄财主伸出手,上去就抓了黄财主一把。

可是她却没有真的抓到黄财主,因为黄财主身后的黄美玉这时候跳出来,伸手挡开左大娘的手爪,救下了自己父亲的脸!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亲家打架

左大娘这一动手,不仅把黄财主给吓了一跳,就连左老财都吓得差点儿坐地上。

两个亲家之间吵架归吵架,但动手是不可以的,尤其是自己这方动手,那就更不可以了。

左老财很清楚自己家是得罪不起黄财主的,吵架吵了也就吵了,过后赔个礼道个歉送点小礼物,也就那么着了,可是如果动手的话,尤其是自己这方先动的手,那么就等于给黄财主家也动手的理由了。

要论动手的话,黄财主他家那两个儿子还怕动手吗?

那可都是县衙里面的人物,等闲的人想要巴结他们还巴结不上呢,竟然还敢动手打他们的亲爹,黄家的两个儿子要是急眼起来,说不定都能把左家给抄了。

左老财激动之下,一把就把左大娘给揪了回来,扬手啪地一声,便给了左大娘一记大耳光。

这记耳光打得有些狠了,把左大娘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子,头晕脑胀,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左老财顾不得管左大娘了,他连忙对黄财主说道:“亲家,刚才都是误会,其实我这婆娘是看你身上有灰,想帮你掸掸,绝对没有想打你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已经替你教训她了,让她以后不能再这么鲁莽!”

黄财主大怒之下,叫道:“你骗鬼呢?她是想要打我,还是想要帮我掸灰尘,我难道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黄财主忽然心念一动,既然已经翻脸动手了,那我不如今天就把事情干干脆脆地做个了断。

他伸手一拉女儿黄美玉的手,说道:“闺女,这户人家咱们可不能呆了,这便随爹回家去吧!”

黄美玉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儿,她稍一犹豫,没有立刻作出决定,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想要她改嫁,而她也不想在这家待了!

可是如果就这么走的话,名声传出去恐怕会很难听,以后就算是她想改嫁,她爹给她安排亲事,那么恐怕也安排不到什么像样的,女人家的名声坏了,什么就都完了。

左老财立刻就急了,他抢步上前,拉住了黄财主的手,说道:“亲家,可不能这样,我家大儿媳妇自然是我左家的人,你嫁女儿就等于泼出去的水,这水泼到我家了,你还想收回去,这个事未免不讲理了,就算是你家衙门里有人,可是要打官司,我们也不怕你,你不要以为天底下没有讲理的地方,要是真打起官司来,我也不怕你!”

黄财主骂道:“放你的狗臭屁,我家的女儿我宝贝着呢,你家的儿子呢?死了,你要是让你家死掉的儿子活过来,那我就让姑娘留下来,你让他活过来呀!”

两个土财主都说话难听,而且是越说越难听,互相开始对骂起来,而且还拉拉扯扯的,谁也不肯松开谁。

他们两个争执起来惊动了左家的人,这里毕竟是左老财的家,住在这里的,可是没有黄家的人,除了一个黄美玉之外。

左大娘这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她大声叫喊着,把左家的长工叫来了好几个,长工可都是干力气活的,自然力气不小,他们上前就把黄财主给拖开了。

这时候的左老财热血上头,大声喝骂着,还指挥着家里的长工,把黄财主给推出了院门之外,砰地一声,把院门给关上了。

接着院门又一开,把黄家的小厮也给踢了出来,这小厮茫然不知所措,只能看着自己家的东家,可是黄财主这个时候也是狼狈之极,并且毫无办法。

黄财主在里面吵架,小厮自然是听见了,他见黄财主呆呆地站在门口,说道:“小姐被他们扣住了,这可怎么办啊?”

黄财主这才回过神来,他对于刚才发生的事简直是难以相信,他活了好几十岁,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情,对方竟然敢把他给赶出来,简直他连想都不敢想,可这事就是这么发生了。

黄财主气得一跺脚,他对小厮说道:“走,咱们回家去叫人来,我非得把他们左家给砸了不可!”

小厮连忙牵来了驴,黄财主爬上驴背,气呼呼的往家走去,一边走一边骂,不过虽然他骂得厉害,可是却并没有担心女儿的安危,毕竟黄美玉是左家的儿媳妇,就算是他这个当爹的和左家的两个老畜生动手,但是左家要敢把黄美玉怎么样,这倒是不会的。

黄财主估计,左家顶多就是把黄美玉给关起来,然后等自己来要人的时候,左家扣住人,不让黄美玉回娘家,顶天也就这样了,不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黄老财就是这么估计的,为了让女儿少受罪,所以他决定回去之后立刻召集人手,然后再到左家来理论,不过这次理论就是要用棍棒来理论了。

小厮在前面牵着驴,连跑带颠儿的,拖着黄财主一路跑回了城,回到了黄家。

黄财主一进家门,他的老婆黄大娘便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亲家没留你吃饭吗?是出了什么事吧?是不是咱家宝贝闺女出事儿了?”

在平常的时候,如果黄财主去看女儿黄美玉,那么左家肯定是要留他吃饭的,所以不可能回来的这么快。

这个时候黄财主就回来了,而且还跑得满头大汗,那么肯定是没有留吃饭,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黄财主气急败坏地说道:“那个姓左的一家子都不是好人,他那个该死的老婆竟然敢上来动手挠我,幸亏咱们女儿给挡了一下!

结果姓左的王八蛋也动手了,他竟然敢打我,还敢叫他的长工一起过来打我,还把我给扔出门来了,这简直是反了天了,没了王法了!”

黄大娘听了这话,一时之间都没敢相信,怎么自己家和左家就这么翻脸了,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黄大娘也着急了,赶紧问为什么。

黄财主怒气冲冲地说道:“左家的那两个老畜生竟然不给咱们家宝贝闺女吃饭,饿着她,还敢逼着咱们闺女拿嫁妆出来给他们家花,这简直是不要脸到顶了!”

黄大娘也是极疼自己的宝贝姑娘的,听到说黄美玉受到委屈,竟然不给她饭吃,左家的人竟然还敢谋算她的嫁妆,这可真的就是没法忍了!

黄大娘大叫一声,转身就冲回了后院,黄财主转过身,对着小厮说:“快去召集咱们家的长工,还有去告诉大少爷和二少爷,叫他们马上回来,带着人回来!”

刚说完这话,就见黄大娘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擀面杖,黄大娘大声叫喊着:“去左家,打死这家子不要脸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黄大娘想出来的办法

黄财主见黄大娘气势汹汹的样子,连忙拉住她,对她说道:“你不用去的,我已经派人去叫咱们家俩儿子了,让老大和老二带着人回来,然后我们爷仨带着人去把左家给抄了,还反了他家呢,他们不知道咱家老大老二在衙门里头也是人物吗,竟然敢把我赶出来,还敢虐待咱们家宝贝闺女,他们左家这是不想活了,那咱们就成全他们!”

黄财主这话说得大气,一副老子就是王法的派头,左家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然而,黄大娘却用手里的擀面杖敲了一下黄财主的头,把黄财主打得嗷地叫了一声。

黄大娘说道:“这叫什么成语来着?这个我听咱家老大说过,叫那个当头棒喝,就是你脑袋糊涂,我用擀面杖把你脑袋给砸一下,然后你就聪明了!”

黄财主捂着脑袋气道:“我这怎么就糊涂了呢,我看你才糊涂了呢,你也不想想,我脑子硬,还是擀面杖硬,你拿擀面杖打我,我不疼啊!”

黄大娘却说道:“你咋不糊涂呢?你这个老糊涂!你也不想想咱家老大和老二在衙门里头得了正经的差事,这是多重要的事儿啊,这还在衙门里头没干多久呢,你就让着他俩带人去左家,你就不怕他俩丢了差事吗?”

黄财主打了个激灵,说道:“哎呀,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他用手重重一拍脑门儿,表示后悔,可是这一巴掌正好拍到擀面杖打到的地方,他又疼的啊呀呀叫了两声。

黄财主一时气恼,所以他只想着怎么样带着儿子去左家报仇,却忘了想明白,如果他的两个儿子带着衙门里的差役去左家大闹,修理左家那肯定是很简单的事。

左老财那样的土财主欺负欺负佃户和长工那还行,可是如果被官府里的人打上门去,他是绝对不敢反抗的,估计立刻就得跪地求饶,黄财主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左老财的怂包模样。

可是,他修理左老财的事情一旦传出去,那么李县令肯定是饶不了她家两个儿子的,黄家老大和老二肯定要受到惩罚。

因为这事情属于明显的仗势欺人,无论是哪个上官,都不能容忍手下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属于挑战上官的权威了,敢于横行乡里的土霸王,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县令都不可能使用这样的人。

黄财主一时有点儿发懵,他对黄大娘说道:“那如果咱家老大老二不带衙门里的人回来,就是只有我带着长工去,那估计和左家顶多也就打个平手吧,不见得能把咱们闺女给要回来!”

黄大娘却说道:“说你是个老糊涂,你就真的是个老糊涂,谁说一定要能打得过左家了呢,你打不过他们才好,才能把他全家都抓进大牢里去!”

黄财主不明白了,他大奇:“你要是这么一说,我更糊涂了,咱家老大老二都不去,怎么能把他们给都抓进大牢里去呢?”

黄大娘哼哼了两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等到了左家,我在门口骂他们,等他们出来了,你就冲上去,然后让左家的人打你,最好能让你的脸上带点伤,然后你就往地下一躺,我就对着你大哭,然后咱们就派长工去县衙告左家一状,那个时候左老财不就得进衙门吗,咱们是原告,他是被告,你想想进了衙门,那个时候咱家老大老二才会说了算呢!”

黄财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连声说道:“对对,就应该这么办,还是你聪明,你脑袋好使,我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黄美玉虽然被左家给扣住了,但实际上黄财主想要告官,把女儿要回来是很困难的。

因为黄美玉是左家的媳妇,媳妇住在婆婆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黄财主要带黄美玉走,这才是无理的事。

所以,黄财主如果以想要回黄美玉为理由去官府告状,那就会很麻烦,甚至有可能告不赢,毕竟黄美玉是寡妇,虽然大唐并不禁止寡妇改嫁,但总得有个改嫁的人才行,现在不是没有这个人么,左家要是不同意,虽然黄家也不会怕他们,可就算是打赢了官司,黄美玉也不会少受了惊吓,最后受伤害的还是黄家的宝贝闺女。

可是如果黄财主被左老财给打伤了,变成了两个老头互殴,黄财主向左老财索要汤药费,用这个去告左家那是准赢的!

而且也不见得需要官司赢,只要左老财成了被告,进了县衙,那黄家的老大和老二有的是办法修理左老财,并且是合理且合法的收拾。

这时候一个长工跑了回来,这个长工就是去县衙里面报信儿的,给黄家的老大和老二报信儿,让他们带着衙门里的差役回来。

可是这个长工却是一个人跑回来的,他对黄财主说道:“东家,咱家大少爷和二少爷说,衙门里的事情太忙回不来,还问你有没有受伤,如果没有受伤的话,这个事情就先缓一缓,大少爷还说咱家小姐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得了的,所以不要着急,要想出好办法来,能把左家的人直接弄到衙门里的办法,这就行了!”

黄财主松了一口气,对黄大娘说道:“还是咱们家俩儿子懂事啊,可比我这个当爹的聪明多了!”

黄大娘说道:“废话,你能和咱俩儿子比吗,你简直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不自量力,对,你就是不自量力!”

夫妻两个带上了那个小厮,又带上了十几个长工,一大伙人个个手拿棍棒,气势汹汹地出城,又往小左村去了。

不过他们这么一耽误时间,天色已经不早了,如果他们不能及时把事情处理好,比如说黄财主被左老财给打了,那么从时间上,他们极有可能赶不回城了。

不过那也没关系,黄财主在城外也有一个小庄子,他们晚上可以去小庄子里面过夜。

黄财主老两口毕竟都上了岁数,出城走了一会儿便累了,黄大娘骑上了驴子,黄财主由一个高大的长工背着,连跑带颠儿地到了小左村。

来到左老财的家院门口,黄财主指使一个长工,拿着棒子上前去砸门,咣咣咣几声之后,左家的大门便开了。

左老财带着几个长工从院门里面出来,左老财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刚才的事情有点太得罪人了,黄财主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肯定得带着人回来报复。

左老财做事还算是谨慎,他赶紧派人去了兖州,想求自己在兖州的远房亲戚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和州里的官差扯上些关系,给自己壮壮底气。

第三百四十七章 黄大娘装死

见左老财出来,黄大娘立刻从驴上下来,窜到了前面,指着左老财的鼻子便是破口大骂!

要说骂人,黄大娘绝对不比左大娘差,而且还要更胜一筹。

黄大娘满口吐沫乱蹦地破口大骂,先骂了左老财是臭不要脸的,然后又骂左老财全家都得死绝,再然后又骂了左老财家的十八代祖宗,跳着脚地骂。

左老财被骂得恼羞成怒,他活了几十岁,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骂过,而且还是当面指着鼻子的爆骂。

他现在的感受就像是刚才黄老财被从他家里面赶出去是一样的,都是震惊的不得了,简直难以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时候左大娘也从门里面跑了出来,她冲到了左老财的前面,开始和黄大娘开始对骂,而且也是跳着脚的骂。

事情有点超脱黄大娘事先的计划,左家的人并没有动手殴打黄财主,也没有动手殴打她,可是他们又不能主动动手去殴打左家的人,因为这种事情,谁先动手谁没理,万一动手没动好,结果黄家成了被告,左家成了原告,那岂不是糟糕,就算是黄家在衙门里有人,这个原告和被告还是得分清楚的。

然而,左家的人说什么也不动手,左老财只是在旁边气呼呼地瞪着黄财主,而黄财主只能气呼呼地反瞪回去,两个老头儿谁也不先动手。

至于黄大娘和左大娘的互喷口水,也是干打雷不下雨,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她俩也没有互相动手,什么揪头发扇耳光,这种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们在这里一骂,小左村里的百姓全都跑了出来,一起围过来看热闹,全村上下几百口人全都赶了过来,都挤在左家宅院的前门这里,就像是平常赶庙会看耍猴的一样,村里的百姓无不看得兴高采烈,甚至还有的人跺脚鼓掌,鼓励黄大娘和左大娘骂得更加精彩些。

如果这个时候黄大娘和左大娘的跟前放上了一个破瓷碗,那么估计里面叮叮当当的得被扔进去不少铜板,算是打赏她们的了。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人群外面有人叫道:“哎呀,你们不要再吵了,丢不丢人啊,咱们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进院子里再说呢?干嘛要在大门前这么吵啊?”

众人一起转过头去,见回来的是左家的三儿子,也就是现在做了里长的那个儿子。

村民们连忙给他让开一条路,让左里长进入了人群当中,跑到了黄大娘和左大娘的中间。

左里长叫道:“别骂了别骂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在门口丢人现眼,马上进院子去,都进院子都进院子,进里面去说!”

左里长算是左家最有出息的人了,他说话左老财和左大娘还是都听的,左大娘果然不再骂人了,转过身就想进院子。

左老财刚才就有点后悔觉得太丢人现眼了,毕竟左家在小左村还是名声很不错的,可是出了这等丑事,实在是没脸面,这等于是免费让全村的人都看了场笑话。

可是左家的人听左里长的,但黄家的人却未必听了,而且黄家的人干嘛要听左家的呢?他们就是来找左家麻烦的呀!

黄大娘毫不气馁,手握擀面杖,一指左里长的脑袋,她高声叫骂道:“你是谁呀?老娘不认得你,你让我们进院子我们就进院子啊,你一定是存着什么样的坏心思,想把我们都骗进你家,然后把我们都给杀了,老娘早就看穿了你的险恶用心,老娘才不进去!”

黄财主连忙点头,说道:“不进去,我们都不进去,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门口说,让父老乡亲们给评评理!”

反正他们是在左家大门口吵架的,看热闹的也都是左家的村民,丢人这种事,左家的人在乎,可他们黄家的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黄大娘这么一骂,可把左里长给骂了个大红脸,左里长说道:“黄家婶婶,你怎么就不认得了我呢?我是左家的老三啊,在说我害你们干什么,我干嘛要把你们都给杀了,这从何说起呢?咱们两家是亲戚,可不是仇人啊!”

左里长当然不会和黄大娘一般见识,可是左大娘却是气急眼了,他可是会和黄大娘一般见识的。

左大娘叫道:“你敢骂我儿子,你这个死老婆娘,你竟然敢骂我儿子!”

对于左大娘来讲,骂他的三儿子比骂她自己的老公左老财还要严重,她实在忍不住要出手了!

左大娘冲上前去,一把抢过黄大娘手里的擀面杖,然后挥动擀面杖便冲着黄大娘的脑袋来了一记。

于是黄大娘的脑门上便挨了一下狠的,她也受到了当头棒喝!

这和黄大娘的计划完全不同,她的计划是黄财主挨揍,可是现在却变成了她自己挨揍。

不过,黄大娘也是个反应快的,她脑袋上挨了这记擀面杖之后,脑袋确实是很疼,她两眼一闭,立刻倒地,两腿一蹬,然后直挺挺地躺着不动了,就像是被一棒子打死了似的。

这下子可炸了锅了,黄财主高声叫道:“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左家的人打死人啦!”

他急忙扑了上去,抱住了黄大娘,由于黄大娘表演的太逼真了,所以他也不能确定黄大娘到底有没有出事,万一真被打死了,那可糟糕透顶。

黄大娘微微睁开眼睛冲他眨了眨,然后又把眼睛给闭上了,黄财主这才放心。

黄财主把黄大娘放到地上,然后叫道:“杀人啦,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是证人,你们看到左家的人杀人了!”

村民们都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是越大越热闹,越大越好看,他们一起跟着起哄都喊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这个老太婆被左大娘一棒子给打死了!”

不过,村民们也都看出来了,黄大娘是装死,吵架装死很常见,一会儿说不定嫌地上太冷,自己就得爬起来!

可当事人不这么想,左大娘这个时候都懵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棒子就能把黄大娘给打死,她刚才也没有使太大劲儿啊,别说打死了,就算连打伤都不至于吧!

她连忙把擀面杖扔掉,然后也扑到了黄大娘的跟前,叫道:“亲家母,亲家母,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呀!”

如果是一棒子打到了别的地方,那么伤势是可以看出来的,比如说打胳膊打腿什么的,可是打到头上,这个伤势就不太容易看出来了,只要黄大娘装得像,那么看上去就会非常严重!

黄财主叫道:“报官报官,马上报官,咱们进城去打官司,这事儿不能算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混乱的小左村

黄家的人在喊着报官,左家的人却在喊着叫郎中来,尤其是左里长脸都吓得变白了。

他拉过自己的父亲左老财,小声说道:“这事儿看起来又变得麻烦,如果一旦把官司打起来,那咱家可是得吃老大的亏了,说不定得把一半的家产给赔进去!”

左老财这时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后果了,他这个时候都快悔断肠子了,本来只是想硬气一把,不想掉面子,咽不下黄财主骂他的那股气而已,可现在却惹出大祸来了。

左老财把心一横,这个时候也别要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先把这事儿平息下来才行。

左老财上前一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黄大娘的跟前,他大声叫道:“亲家母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跟你一块死吧!”

黄财主一听这话急眼了,怎么回事?我老婆要是出事了,你也要跟着一起出事,你这是想干什么呀?说的这是什么话呀?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这个时候可是看到好戏了,他们一个一个兴奋得都没办法自制了。

有的村民竟然高声叫道:“好啊好啊,大家一起做个同命鸳鸯吧!”

“好一对鸳鸯啊,就是老了点儿!”

村民们轰轰地笑了起来,因为村民们都跑来看热闹了,所以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站在里面的村民自然是能看到真实场景,可站在外面的村民是看不到里面怎么样的,他们只能根据里面村民的起哄,猜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的村民便在外面说道:“怎么回事儿,这是通奸被抓住了,这是谁和谁呀?”

“是左老财和黄家的婆娘,好像是他家的亲家母,然后亲家公带着人打到他家来了,说要理论,然后左大娘就把亲家母给打死了,看左老财平常为人也还凑合啊,怎么连勾引亲家母的事情都干出来了,真看不出来,越老越风流啊!”

“哎呀,这是情杀呀,真是没想到这种戏文里面才会发生的事情,竟然出现在咱们村儿了,这简直是太难以想象了!”

“哎呀,咱们村子的名誉,以后会不会被左家的人给败坏了呀?不过这热闹倒是真好看!”

村民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全都是在幸灾乐祸,谁也没有上前去帮忙,当然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帮忙。

左里长上前赶紧把他爹给拉了起来,他心中暗想:“爹呀,这个时候你可就别再添乱了,什么事情一到你这儿,都非得给搞大了,越搞越乱!”

这个时候,黄家的小厮和一个长工已经挤出了人群,往县衙那边跑去了,他们当然是要去报官的,这都是黄财主吩咐的。

可是看此时的天色,估计就算他们进城报官了,那么官府的差役到这里来也得是明天了,除非现在黄财主让长工抬着黄大娘进城,否则的话,就算是他们,今天晚上也要在城外过夜了。

左里长急得直跺脚,他看出来了,黄家就是要把这事儿搞大,就是要和他们打官司,而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他的爹娘一旦被官府传唤,进了衙门之后,那就根本别想落个好,甚至说他这个里长的位置也会被撤掉,黄家的老大和老二可都是县衙里面的实权派,可不是他一个小小里长可以相比的。

左里长把心一横,反正这个事情已经不可能善了了,那么既然如此,自己手里头必须要有筹码才行,否则的话,左家岂不是就成了菜板上的肉,只能任他们宰割了吗?

而左家手里头能有的筹码是什么?

也就只能是黄美玉了!

这个左家的大儿媳妇可是黄家的心头肉,只要把黄美玉拿捏住了,那么黄家就不敢怎么样,至少不敢把事情做绝,再怎么着,谈条件的时候也得留点儿余地。

左里长拉过已经傻掉的左大娘,对她说道:“娘,你快点儿去后院看一下我大嫂,你和我大嫂在一块呆着,千万别出来,这个事情我们男人处理就行了,你们女人在院子里面呆着,不要出来看热闹!”

左里长说这个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他一来是要给左大娘听,二来也是给黄家的人听!

你们黄家不要以为在门口大吵大闹就能把我们左家给制住,我们左家可也有杀手锏的,就是你们家的宝贝闺女。

左大娘这时候可真的是傻了,她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黄大娘到底是受了重伤,还是死掉了,没有想到自己撒泼没有撒成,结果闯下了大祸!

她听儿子提醒他,这个时候终于算是回过点儿神来了!

对呀,只要黄家的姑娘还是左家的大儿媳妇,那么事情就可以谈的,如果黄大娘真的一命呜呼了,那么自己给她抵命就成,也不至于把整个左家都给连累了!

所以大儿媳妇一定要看好,千万不能让她跑回黄家去,如果黄美玉一旦回到黄家,那么黄家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非得下狠手,整死左家不可。

左大娘转过身就往院门里面跑,一不小心被门槛给绊倒在地,可是她毫不在乎,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摔倒之后,哎哟了一声便爬了起来,然后接着再往后面跑。

黄财主见左大娘跑进院子里去了,他忽然想道:“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受到虐待呀,他们两口子跑到这里来大吵大闹,还躺在地上装死,可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吗,如果宝贝女儿反而受到了虐待,那岂不是糟糕,等于是事情办的适得其反了!”

黄财主也顾不得别的了,他叫道:“快快,大家别在这围着了,进去,把咱家小姐抢出来,可不能留在左家,被他们左家给祸害了!”

黄家的长工立刻叫喊起来,一拥而上,就想冲进左家的院子里面,可是左家也有长工,左里长一声呼喝,左家的长工便也一拥而上,挡在了门口,不许黄家的长工进去。

围观的村民们更加兴奋了,刚才还只是大吵大闹,两个女人动下手而已,可是现在却是一群长工动手了,而且动手的人还不少,这热闹可是太好看了。

村民们更加起哄,由于起哄的声音太大了,整个小左村的村民无论是大人小孩,全都跑过来,围在了左家院门口看热闹,村子里面除了这里之外,其他地方的人竟然被抽空了。

如果这个时候村子里面进来了贼,那整个小左村的所有住户,当真是想偷谁家,就偷谁家了,根本没人管,都忙着看热闹呢!

第三百四十九章 黄美玉不见了

门口打闹成一片,但是左大娘却不必管这些,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后宅,跑到了黄美玉住的屋子外面。

从腰上取出一串钥匙,左大娘把屋门给打开了,她推门进屋,对里面叫道:“美玉啊,婆婆来陪你啦,咱们两个坐在一块儿说说话,不用管前院那些人乱吵乱闹的,那都跟咱们没关系!”

屋子里面没有点灯,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乌漆八黑的,左大娘也没看清楚屋子里面是怎么回事儿,她这个时候也实在做不到观察细节的地步了。

可是,她说完话之后,屋子里面却没有人应声,黄美玉一声不吱,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左大娘赶快上前把灯给点着,屋子里面有了光亮之后,左大娘看了一圈,却发现屋子里面并没有人,她的大儿媳妇黄美玉此时已经不在屋子里面了。

可是,刚才是左大娘亲手开的门呀,房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也就是说,黄美玉当时被她和左老财锁在屋子里面,肯定是没有出去的,那么屋子里面的人呢?

黄美玉呢,跑哪儿去了?

就在之前黄财主来闹过一顿之后,左老财和左大娘就把黄美玉给关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里面,不许黄美玉出来,算是惩罚,这也算是左家关小黑屋的传统了。

以前,左家的孩子要是不听话,那就把他们给关进小黑屋,饿上一顿两顿的,孩子哭闹一顿之后就会听话了,这招一直挺好使的,只不过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所以一直没有再使出来。

可是,今天左老财和左大娘被气着了,所以就算黄美玉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也仍旧把黄美玉给关了小黑屋。

可现在左大娘进了屋子,却发现黄美玉不在,这屋子总共也没有多大,里面有没有人一目了然,黄美玉不在屋子里面,那去了哪里?

左大娘赶快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很快她就发现窗户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闩,她和左老财在关黄美玉的时候,忘记把窗户也给封上了,当时他们也没有想过黄美玉竟然会跳窗户。

左大娘立刻跑出了屋子,在院子里面,开始找了起来。

对于左大娘来讲,她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平常连村子都很少出的,如果不是逢年过节,她甚至都不会去别的村子,去城里面的次数也是不多的,所以从见识方面,她实在是没什么太多的见识。

她直到现在还认为黄美玉是不愿意被他们关在屋子里面,所以从窗户跳出来,然后藏在家里面其他的地方,所以只要在院子里面找就行了。

然而,黄美玉并不是左大娘的小孙子,也早就过了玩捉迷藏的年纪了!

左大娘在后宅跑了一圈,却完全没有发现黄美玉的身影,只好又往前院跑,可是前院也没有黄美玉。

而且关键的是前院有人啊,如果黄美玉在前面的话,那么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不需要他去寻找。

家里面没有黄美玉的人影,这怎么办?

左大娘顿时就急了,这个时候她也没办法再保持镇定了,虽然她一直都不怎么镇定!

慌张之下,左大娘便跑到了院门口,对着左老财说道:“当家的,大事不好了,咱们大儿媳妇不见了,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虽然院门口这边还闹得厉害,可是不管怎么闹,不管怎么打,怎么骂,都是围绕着一个人物,那就是黄家的女儿黄美玉。

黄财主黄大娘他们到这里来,又要打官司,又要如何如何的,其实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把黄美玉带走,至于说到出气什么的,那也只是顺带着的了,并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而左老财和左里长也都清楚,只要他们能拿捏得住黄美玉,那么黄家的人就不敢把事情做绝。

否则的话,黄家的人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不让左家大大破财一次,他们肯定是不会收手的,而左家如果真的破财太多的话,那么可能家境从此就会败落了,所以关键的人物还是黄美玉。

而现在左大娘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大声叫喊着,说黄美玉不见了,那么这个事情就会变得非常严重了。

左大娘这么慌里慌张不顾一切地叫喊起来,门口正在吵闹着的人,立刻全都安静了下来。

最先着急叫喊出来的是黄财主,他叫道:“怎么回事?你刚才说什么?我家宝贝闺女不见了,她能不见到哪里去,她不就是在你们家吗?

哦,我知道了,你们就是想把她藏起来,不让我们见她,所以才会编这样的瞎话出来,你们真的是太可恶了,咱们这个官司打定了!”

左老财却是了解自己老婆的,他老婆虽然有时候也说瞎话,可是表情什么的不会这么真实,换句话说,左大娘没有装得这么像的本事。

左里长也是了解她母亲的,看他娘的样子,左里长就觉得可能是她大嫂真的不见了。

左里长立刻问道:“娘,家里面你都找了吗,大嫂会不会是在茅房里面?你有没有去看?”

左大娘急道:“都去看了,哪儿都没有,我还大声叫她呢,可是她也没有回我,她是跳窗户跑出来的,是不是趁咱们不注意,自己跑回娘家去了呀?”

她的表情非常真实,语气也真的是非常慌张,就算是不了解她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她这个时候没有撒谎,黄美玉确实是不见了。

这下子无论是左家的人,还是黄家的人全都着急起来了,就连村民们也都不再起哄了。

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这不管是人口走失,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这都不是小事情,如果人找到了也就算了,如果人找不到的话,这是必须要报官的,如果衙门里的人做事认真,那么可能村子里面所有的人家都要被搜查一遍。

而且很明显,黄美玉的家人在衙门里头是有点势力的,如果黄美玉真的找不到了,那么衙门里的人势必会在村子里面挨家挨户的搜查和盘问!

官差上门,不管能不能查出什么事情来,对老百姓来讲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光是左家的人和黄家的人吵架,村民当然是有心情看热闹的,可是如果事情涉及到了他们自己,那就一点都不好玩儿了,谁都没有心情再起哄了。

这个时候,就连黄大娘都不敢躺在地上装死了,她爬了起来,叫道:“我家的闺女呢,你们把我家的闺女弄到哪儿去了!”

有反应快的村民叫道:“这黑灯瞎火的,人要是走失了,可不是小事,大家赶紧去找人,快快,大家都去,谁也别看热闹了!”

第三百五十章 锁人

用不着谁特意吩咐,小左村的村民们立刻开始四下寻找黄美玉了,不过当中也有一些人顺便就回家了,并没有参加到寻找当中。

左老财和左大娘一起回了宅子当中,他们又开始寻找起来,黄财主和黄大娘也是如此,这个时候他们可顾不得和左家的人吵架了,还是先要把女儿找到才行。

至于找到人之后,是接着吵架,还是打官司,那就再说了,现在可没工夫计较这些。

但是,两家的人在院子里面足足找了两遍,又喊又叫的,可是却仍然没有找到黄美玉,黄美玉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痕迹,反正就是找不到人了。

黄大娘这个时候已经懵了,她本来脑袋上就挨了一记棒子,虽然打的还不至于形成重伤,可是脑袋却也晕得很,又急又怕之下,她哇地一下子就吐了出来,跌倒在地,这回可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晕了。

黄财主自然又是一顿呼天抢地地叫喊,不过万幸的是,这个时候郎中也被叫来了。

郎中立刻给黄大娘进行救治,当然他的救治手段比较单一,也就是掐人中,然后泼凉水,急救两板斧之下,黄大娘被救了过来。

黄大娘一醒过来,立刻就是嚎啕大哭,对着左家的人又是一顿大骂,可是这回左家的人却不敢顶嘴,更不敢动手了。

黄美玉不见了,不管是她自己跑的,还是被别人拐跑了,或者是被别人绑架走的,这都是大事,而且这个大事就发生在他们左家的院子里,这个事情不可能会善了。

就在这个时候,村外传来马蹄声,似乎有很多人骑着马来到了。

门外有左家的长工叫唤起来:“东家东家,官差来了,好多官差啊!”

左老财顿时就愣住了,官差来了,官差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

据他估计,官差至少要第二天才会到,毕竟从时间上来算,就算是黄家的人跑进城了,可也是没办法带着官差一起出来的,毕竟城门的开关是有时间限制的。

门外一片嘈杂,有一群人大步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黄家的老二,也就是成为了县衙里面捕快的那个。

黄财主的二儿子名叫黄武,平常最喜欢舞枪弄棒,这次县衙招人,他成为了捕快之一,是有正式编制的捕快,也就是可以指使帮闲的那种正式官差。

帮闲就是那种没有正式编制的差役,帮助捕快巡逻,平常也穿着捕快的衣服,只是在衣服的细微方面和捕快有些区别,如果老百姓的见识少了点,那么面对帮闲和捕快的时候,往往分不出来他们两种人之间的区别,以为都是正式的官差。

黄武这次连夜来到左家,是带了七八个帮闲的,而且他们都是骑马来到的,相当的有气势。

在之前黄财主派人通知他和他大哥黄文的时候,哥俩其实都挺犯难的,没有正式的官面儿借口,他们是没办法带人出来的,否则他们修理了左老财,却很容易在事后被县令大人给收拾了。

所以他们也只能派人回来,向黄财主说明,让黄财主再忍一忍,反正左家也不敢把他妹妹黄美玉怎么着了,所以先忍一忍,等找到了官面上的借口再秋后算账。

今天晚上本来已经散衙了,黄文和黄武两兄弟一起回家,可刚走到半路上,就被跑来报官的小厮给碰见了。

小厮把事情的经过一说,两兄弟立刻回衙门,黄文去做报官的登记,要把这事儿给做实了,而黄武则立刻召集了一批帮闲,骑着马紧赶慢赶的,在城门就要关上的前一刻出了城,赶往小左村。

黄武在路上并没有耽误时间,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家在找黄美玉。

黄武却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他大声说道:“有人报告说,打出人命了,是谁报的官,又是谁杀的人?”

黄武虽然叫的大声,可是他却看到了院子里面的黄大娘和黄财主,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

这个时候,他母亲应该躺在地上装死才对,这样他才好把左老财和左大娘一起用铁锁锁了,往城门那边一带。

晚上城门关了,不过没关系,就让黄财主和黄大娘带着铁锁在城门下边呆一宿,先把这两个老混蛋的精神给搞垮,然后等天亮了,进城之后进了衙门,那个时候再稍一用刑,基本上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

当然这个时候,黄武还没有想着把左老财和左大娘往死里搞,他现在只是想把左家的老两口狠狠地修理一顿,给自己的爹娘出口恶气。

这个时候黄大娘首先跳了起来,对着黄武说道:“老二啊,可是出了大事的,你妹子不见了,不知道被左家的人给弄到哪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杀了,还是卖给人贩子了!

我的闺女啊,你可是娘的心头肉啊,你可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出了事,娘可没法活了!”

黄武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他大声说道:“怎么着,左家的人把我妹子给藏起来了,藏到哪里去了?

来人,给我搜!”

跟着他来的差役齐声答应,分散开四下找人,他们都是官府的差役,对外可称为公差,搜查起房子来,就像是抄家似的,把东西扔得满地都是。他们为了讨好黄武,当然下手要狠一些,这好歹也是给上司出气。

左家才有多大,只不过搜了片刻的功夫,差役们就跑回来报告,说没有找到黄美玉,宅子里面并没有遗漏的地方,所以黄美玉肯定是不在这里。

这下子,黄武也着急了,再也不对左家的人客气,当然本来他也没有怎么太客气!

黄武叫道:“姓左的,你们竟然敢害了我的妹妹,这事儿咱们不能算完,来人啊,把他们左家的人都给我锁了!”

差役们立刻扑了上来,首先把左老财和左大娘给锁了,然后又把左里长给锁了,紧接着他们就扑向左家的主要成员,左家的二儿子,还有两个儿媳妇,几个小孩子全都被抓了出来。

因为差役带的铁链不够,没法全都锁起来,所以只能是把他们聚集到***押,如果黄武再有新的命令,那么他们用麻绳把这些人全都绑起来,也是可以的。

左里长叫道:“黄兄弟,别这样啊,你锁别人也就算了,可你别锁我呀,咱们好歹都是同僚,咱们是同僚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城外熬夜

黄武这时候暴怒,他不听左里长这么喊还好点,喊的这么大声,震得他耳朵都疼。

他怒道:“既然是同僚,那么为什么你们左家还这么祸害我的妹妹?

她嫁到你家就守寡,这么多年了,日子能好过吗?

你们家让她用私房钱贴补家用,这也就罢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竟然还要虐待她,不给她饭吃,你们这帮混蛋,你们把事情做绝了,猜猜看,我们要怎么报答你们!”

左老财和左里长这个时候都已经懵了,他家虽然属于地主阶层,可是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还是要少一些,就算是左里长最近有了个小差事,可也是最近才有的事,以前也没有过和官场上人打交道的经验。

最要命的是,他们不会说官场上的话,当然黄武说的那些场面话也是稚嫩得很,毕竟他也没当官多久!

可是他的话就能吓唬住左家的人,可左家的人却想不出类似的话来反驳他,尤其是在铁链上锁的情况下,他们更是想不出话来反驳,只能是苦苦哀求,可这个时候苦苦哀求是最没有用的。

左大娘这时候叫道:“不给我大儿媳妇吃饭的人是我,不管我家别人的事,再说我也没有不给她饭吃啊,我只是给她的饭,她不爱吃而已,如果这也是罪过的话,那这些罪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把我当家的和我儿子放了!”

她这么一嗷嗷叫嚷,都不用黄武训斥他,黄大娘在旁边就能把她给怼回去,黄大娘叫道:“你说光是你一个人的罪,就真的是你一个人的了?你说让放人就放人,你算老几啊?有本事你把我女儿还回来!”

于是乎,左家的人连忙又开始分辩起来,那个黄美玉真不是他们藏起来的,再说了那是他们家的大儿媳妇,他们把黄美玉留在家中是合法合理的,根本也不需要藏起来呀!

难不成他们费力气把黄美玉藏了起来,就是为了让黄家的人着急,然后他们左家全家就被锁在院子里面,还要进衙门吃官司?

他们吃饱了撑得吗?他们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干这种傻事?

就在两家人家缠不清的时候,外面跑来了不少村民,他们在村子周围找了一圈,却也都没有找到黄美玉。

当然,村民们找人也是没什么技巧的,就是四处乱看,然后连喊带叫等着黄美玉回答,黑灯瞎火的,他们也看不到什么,而且何美玉没有回答,那么他们就认为黄美玉已经不在村子里面了。

黄武没有办法,只好在谢了村民之后,大喝一声,让着手下差役押着左老财和左大娘,要带他们回城,至于那个左里长,黄武想了想,还是把左里长给放开了。

不管怎么说,左里长虽然只是一个最小最小的官面人,当然,甚至都不能算是官面上的人,可终究也是县令大人亲自选拔出来的。

他估计整件事情也不见得和左里长有什么关系,他要是真把左里长给押进城,那这面子上可实在是下不来了,估计他大哥都得说他行事鲁莽。

黄武让人把左里长给放开,然后让那些家眷也都回各自的屋里了,他只带左老财和左大娘进城。

左里长见这位同僚还算是给面子,至少现在还保持着清醒,并没有真把他们左家的人全给锁拿进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他不进去,那么在外面奔走,事情就总还是能有解决的可能。

在出村子的时候,黄武不甘心,又指派手下差役带着两家的长工,在村子里面,还有村子周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花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确定黄美玉真的是没有在村子附近,他这才带着人返回乾封县。

黄武让黄财主和黄大娘他们不要一起跟着去城门那里,毕竟要在城门那里呆上大半夜呢,这罪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他让父母去了城外黄家的小庄子,在那个庄子里面休息一晚,等明天天亮再进城去县衙。

黄财主夫妇没有办法,他们有些茫然无措,现在也只能听儿子的话,带着长工和他们去了城外的小庄子。

而黄武带着人,拉着左老财和左大娘一起往城门那边走,他们都是骑马的,而左老财和左大娘只能在路上走,他们两个本来就有了一些年纪,腿脚肯定是不利索的,根本就跟不上马匹的速度。

左里长只好哀求,他是一直跟在旁边哀求黄武,让他父母能有个平板车坐坐。

黄武气呼呼地答应了,毕竟是多年的亲戚,就算是一时翻脸,他也不能把左老财和左大娘往死里整,让这两个老家伙难受难受,受一受活罪那是可以的,但是要是折腾死了,这个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如此,左老财和左大娘这才坐上了一辆平板大车,拉着他们两个一起来到了乾封县的城门外。

乾封县因为是新修的城墙和护城河,所以外观上是很气派的,毕竟皇帝和皇后娘娘也来这里住过,但正因为气派,所以护城河够宽,而且吊桥也不会因为黄武到来而放下的。

所以黄武一行人只能在护城河的对岸等着,露天过夜。

黄武和差役们倒还好说,自有差役去了附近的村子,敲开小酒馆的门,买了一些酒和熟食,回来之后和黄武一起吃吃喝喝,虽然熬夜辛苦,但也还算过得去。

可对于左老财和左大娘来讲,熬夜那可真的是熬了,不能睡觉也就罢了,他们的心情简直是糟糕到了极点。

左里长叫长工也去买了点吃食,让左老财和左大娘吃一些,毕竟要保持好体力,这样的话上了大堂才好有精力为自己辩解。

可是左老财和左大娘哪可能吃得下东西呢,尤其是左大娘躺到了平板车上,不住地喃喃自语,有时还哭泣两声。

她现在是后悔到了极点,简直可以说是悔断了肠子,为什么非要对大儿媳妇使些小手段,恶心大儿媳妇呢?

结果现在好了吧,大儿媳妇找不到了,自己也要被送上大堂,而且小左村的村民们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他们左家的人丢人现眼,已经是小左村的最高顶点了。

左老财在一边唉声叹气,他甚至小声和左里长商量,如果这个时候他去给黄武跪下磕头,那么黄武会不会饶了他们左家。

左里长却说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是先把大嫂找到,然后才能说别的,你们把大嫂到底给藏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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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越想越害怕

儿子左里长的这句话,竟然直接就把左老财的眼泪给说下来了,本来左老财已经不哭了,可是听了儿子这句问话,他想不哭也不行了。

左老财哽咽着说道:“老三啊,你是怎么也不相信你爹了呢,我不告诉你了嘛,你大嫂不是我们藏起来的,是她自己跑掉的,咱们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呀,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至于和你娘一起受这份罪么,我们为的啥呀!”

左里长压低了声音,却说道:“大嫂她一个女人家,她能跑到哪儿去,再说她干嘛要跑啊?她娘家人这么厉害,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

她不跑,什么事情她娘家人都可以帮她解决,可是现在她跑了,这事情闹大了,这事情传扬出去,她自己脸上也是无光的,她何必要跑呢?这事情说不通啊!”

说着说着,左里长很是纳闷,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咱家也没有地方藏一个大活人呢,是藏到外面的田地里了?可是田地里只有给长工们休息的茅棚,那地方也没办法藏人呢!

或者是爹你派人把大嫂给送到兖州去了?

哎呀,爹,你可真是糊涂,现在的事情就是你扣住我大嫂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反而会更是麻烦呀!

这下子把你俩也都给搭进去了,要不然你现在说实话就得了,这样的话咱们也不用去衙门,这事情到此为止,就这么解决了算了,可别赌这口气了!”

左老财有口难辩,如果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他,认为是自己把黄美玉给藏起来的,那么别人更加不能相信了,他们左家的麻烦真的是大了。

左大娘却在旁边说道:“老三,我和你爹其实就是把你大嫂给关起来了,可是她却没走门,而是爬的窗户,从窗户爬出去了,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就在平常她也不怎么出门,能跑到哪里去呢,可能是跑到树林子里面去了吧!”

左老财也很是想不通,他说道:“咱们家附近也没有什么大树林子呀,都是小树林,顶多能砍砍柴,把树都快砍光了,就算她藏到了树林子里,可是那也很容易就被找到的呀,就算是她爬到树上去都没有用,那树才多高!”

他们三个人怎么想,也想不出黄美玉是跑到哪里去了,按理说应该是跑不了多远,因为从时间上来算,她根本也不可能跑得有多远,所以肯定就在这附近。

然而,他们在村子里面吵得这么凶,如果当时黄美玉就在附近的话,绝对是可以听得到的,那她再返回来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是她没有返回来,这就说明她并不在附近,那么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时候,左大娘突然间感到一阵恐惧,她几乎难以自制,全身哆嗦,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对丈夫和儿子说道:“会不会是咱们家大儿媳妇刚刚跑出去,就被人贩子给抓住了,人贩子一个个都是恶事做绝的坏人,咱家大儿媳妇人年轻,相貌也还过得去,这要是被人贩子给抓住了,那还能有个好?万一真的是被人贩子给抓住了,可就全完了!”

左老财和左里长听了,两个人也都是头皮发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黄美玉被找回来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而且就算是找回来,估计人也被毁了,那这仇可结大了,黄家要是报复起来肯定是不会留有余地的,估计他们左家非得有人给黄美玉偿命不可,否则这个事情不会了结。

三个人沉默了好久,对于这个非常恶劣的可能,他们实在是连想都不敢多想,可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是不想不行了。

好半天,左大娘才说道:“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都是我闯出来的祸,那么如果咱们家大儿媳妇真的出了意外,要偿命的话就让我去偿命吧,一命抵一命,他们黄家也没吃什么亏!”

左老财却哭丧着脸说道:“那可不一定,他们也许会觉得吃亏了呢,你都多大岁数了?可咱家大儿媳妇才多大岁数,就算你给她偿命,人家也会觉得不出气,说不定把我这条老命也给要去了!”

说到这里,左老财和左大娘老两口竟然抱头痛哭,哭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引起了周围人们的注意。

那边差役围着黄武,大家正在喝点小酒,吃点熟食,只不过黄武很有些心不在焉,他是非常疼爱自己的妹妹黄美玉的,妹妹出了事,他也是着急的不得了,但他却和左里长一样,都认为是左老财和左大娘把黄美玉给藏起来的,并没有认为黄美玉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没往恶劣后果上面想。

不仅他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一个差役对黄武说道:“黄二哥,左家的人为什么要把你妹妹藏起来呀,藏一个大活人有什么用呢,而且还是自己家的儿媳妇,这个让人怎么想也想不通啊!”

黄武喝了一口酒,喷了一口酒气,这才说道:“他们是不想让我妹子改嫁,这两个老混蛋想要谋夺我妹子的嫁妆呢,我跟你们说,他们家平常都不吃肉,如果要想吃肉的话,我妹子都得自己用嫁妆去买!”

差役们听了都是大吃一惊,这个年头,像黄武说的这种事情真的是极少会出现的,就算是婆家再怎么穷,基本上也不会去谋夺儿媳妇的嫁妆,因为儿媳妇的嫁妆一般都是给孙子孙女准备的,本来就是自己家的东西,所以也用不着去谋夺。

而且一般来讲,手头有不少嫁妆的女人,娘家肯定是有点钱的,这年头娶媳妇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所以婆家一般来讲也不会是多么的贫穷。

别的不说,左老财家就肯定不是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吃肉都吃不起,就算是天天吃顿顿吃,也不会把他家给吃穷了的,一直不买肉吃,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左家的人太抠。

另一个差役说道:“花自己家儿媳妇的私房钱买肉吃,这种事儿我还真的是听都没听说过,真是头一回!”

黄武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他们不但用我妹子的嫁妆买肉吃,而且还把肥肉给我妹子吃,我妹子有种病,就是吃了肥肉之后会闹肚子,所以她只能吃瘦肉,可是他们家明知道我妹子有这个病,却只给她肥肉吃,这不就是在逼她没饭吃吗?你们说说,欺负人有这么欺负的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最坏的结果

差役们听着这句更加的震惊,乾封县这里民风还是很淳朴的,而这个世上最难相处的关系之一,就有婆媳关系这个,婆媳关系没有问题的反而少见。

但是,既要谋算儿媳妇的嫁妆,又想把儿媳妇给饿死,这样凶悍的婆婆可真是非常的少见了,毕竟婆媳之间再怎么斗,也是有底限的,而谋财害命就属于没底线了。

差役们扭过头都看向了左大娘,感觉左大娘虽有一些泼妇的潜质,但是要说到凶狠,似乎倒也不至于,谁能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一个差役很纳闷地问道:“那个泼妇想要害死黄二哥你的妹子,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他就只是想为了害人而害人吗?”

黄武摇头说道:“这样恶人的心思,我上哪儿能猜去,如果能猜到的话,不也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嘛!”

差役们一起点头,这个话是绝对正确的,如果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么肯定不会让悲剧发生的。

另一个差役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黄二哥,你想会不会是这样?那个左家的老太婆想要让你那妹子生是他左家的人,死是他左家的鬼,你妹子要是改嫁了,就不是他左家的人了,所以趁着她没有改嫁之前,干脆就是想把你妹子给害死了,这样也就不存在什么改嫁的问题了。”

这个差役所说的话,虽然很是匪夷所思,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所有可能当中的一个,而且是非常恶劣的一个,如果这个可能被这个差役给猜对了,那么这个时候,黄美玉极有可能已经遇害了,尸体不知道被埋在哪里了!

黄武也想到了这点,惊骇之下,他手里的酒杯竟然掉到了地上!

黄武用颤抖着的语音说道:“我的妹子,我的妹子会不会真的是被害的?

哎呀,刚才我们在小左村搜查的时候,就应该看看有没有新土翻出,那样的话说不定就能证实黄家那两个老畜生,是不是真的害了我妹子!”

差役们却一起摇头,纷纷劝道:“黄二哥你也别着急,我们这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再说黑灯瞎火的,新土和旧土晚上根本分辨不出来,所以就算咱们搜查的再仔细,也是不会发现这个问题的。”

黄五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盯向了左老财和左大娘,手按住了腰刀的刀把,如果不是猜测还没有被证实,那他真的想过去,拔刀砍死这两个老畜生。

差役们纷纷劝解,拉着黄武又坐了下来,这个时候还应该以冷静为主,等明天进了县衙,该怎么解决这个事情,自然有县令大人做主。

左家的两口子都在这里,他们想要再去害黄美玉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如果他们已经害了黄美玉,那么现在着急也没有用,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黄武心急如焚,就等着天亮开城门了,这一晚上对他来讲,时间过得极慢,当真是难熬得很。

而那边的左家三口也是痛苦万分,苦苦熬着,幸亏熬夜也只是辛苦,而不会要人的性命,否则的话,左老财和左大娘估计这一晚上都不见得能保住性命!

好不容易他们才熬到了天亮,刚刚到了开城门的时候,黄武就跳起身,隔着护城河对城头上大喊,让守城门的士兵赶紧把门给他打开。

守城门的士兵也是新招的,他们也都认识黄武,而且昨天晚上他们看着黄武在城外等了一夜,便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儿。

黄武在下面一喊叫,守城门的士兵立刻就把大门给打开了,吊桥也放下了。

黄武片刻都不停留,立即带人押着左老财和左大娘进了城门,赶往县衙。

他们一到县衙,就见院子里面迎出来一个人,正是黄家的大儿子黄文。

黄文在衙门里面住了一宿,把案子的文书都写好了,他琢磨了一晚上,想着怎么能把妹妹从左家要回来,然后再给妹妹说门好亲,让妹妹再嫁人。

这些事情办好之后,他还想着要收拾一下左家,起码得从左家弄出几十上百贯的钱来,算是给妹妹黄美玉添加的嫁妆。

黄文是个文人,比较喜欢精打细算,而且也不喜欢吃亏,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妹妹在左家当了好几年的寡妇,对左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妹妹又没有生孩子,留在左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大唐的这个年头,对于寡妇改嫁没有丝毫的歧视,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而已,如果婆家非要阻拦,那么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猫腻,反而会让人感觉婆家不对。

想了一晚上,黄文把事情想得都挺透彻的,想着要怎么修理一下左老财,可是等黄武带着人来了,把事情一说,黄文顿时就傻了。

黄文怎么着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黄美玉会不见了,虽然听起来好像是黄老财和黄大娘联手,把黄美玉给藏了起来,可是黄文却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看起来像,但是却不一定是真实的,左老财和左大娘如果真的把黄美玉给藏了起来,就是不想让她改嫁,那么现在他俩都被用铁链子锁了起来,被押进了县衙里,以他对左家老俩口的了解,这个时候他们肯定都快崩溃了,肯定会说实话。

现在,左老财和左大娘神情憔悴,连站都站不稳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俩早就会有什么实话,就说什么实话了,可现在都并没有改口,看表情也完全没有承认他们藏起了黄美玉,那么说明了什么?

这极有可能说明了,黄美玉并不是被左老财和左大娘藏起来的,那么她现在在哪里?

黄文这么一着急,立刻就把黄武给拉到了一边,把他想的可能是最恶劣的结果说了出来。

黄武也说,他怀疑自己妹子是被左老财和左大娘给害了。

黄文说道:“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是左家那两个老畜生和咱们妹子吵架,结果一不小心,失手把咱们妹子给打死了,然后找地方把她给埋了,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两个兄弟想到这点,几乎都要晕过去了,就在这个时候,黄财主和黄大娘他们也赶到县衙了。

黄财主和黄大娘根本就没有睡,整个一晚上只是在猜着女儿黄美玉到底怎么样了?

猜来猜去,他们都往最坏的结果上想,而最坏的结果自然就是黄美玉被害了,这下子黄财主夫妇无法再淡定了,天一亮立刻就跑回了城,直接就来到了县衙。

第三百五十四章 审左老财

黄家的人见面之后,把各自的猜想都说了出来,结果互相印证之后,发现他们都是往最坏的结果猜的,最坏的结果就是黄美玉已经遇害了!

一家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下子可全都慌了!

黄文着急地说道:“我这边去催催县尉大人,让他赶快审了这个案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这次可不能因为什么亲家不亲家的,还要手下留情了!”

黄财主跺脚说道:“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亲家呀,如果真是好亲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吗!”

黄文小跑着进里面去找县尉成自在了,他知道成自在是在县衙里的。

其实,到现在为止,黄财主和左老财两家人的矛盾,还只是停留在亲戚之间的纠纷上面,黄美玉虽然找不到了,但是还没有到一整天的时间,还不至于立刻就报案,所以这个案子,其实县衙里面的曹官来处理就可以了,是不会劳动县尉大人来处理的。

但这不是黄文自己家里的事情么,黄文本身就是户曹,他肯定是要往大里搞的,在公文上面写得大了一点,严重了一些,结果就变成了要由县尉成自在来处理。

片刻工夫,县尉成自在便出来了,他看着在外面焦急等待的黄文,便说道:“怎么,是你家的事吗?我看案卷上面写是你家的一个亲家,把你娘给害了?这亲家打架竟然下死手,这可真是少见了!”

黄文说道:“回县尉大人的话,现在不是我娘被害了,而是我妹妹被害了!”

成自在大吃一惊,说道:“又害了一个,那这是两条人命吗?这可是大案子啊,这样的大案子,要由县令来审才行!”

黄文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够清楚,他连忙又说道:“不是不是,是这样的,我娘没有被左家的人给打死,只是受了伤,现在已经抢救回来了,可是我们发现我的妹妹,也就是左家的大儿媳妇被左家人给害了,也不知道是卖给人贩子了,还是害了之后找个地方埋了,现在就是不清楚,太让人着急了!”

黄家的人因为事情关系到自家,所谓关心则乱,所以他们便喜欢胡思乱想,这个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成自在可不会,他一听就明白了,便说道:“人还没有找到,那就不能说是被害了呀,不要胡思乱想,这么想,可是太不吉利了!”

黄文忙说道:“对对,是太不吉利了,只不过下官已经失了分寸,还请县尉大人主持大局,把我妹妹找到呀!”

成自在说道:“好,那咱们就上前面审审左家的人,那个左老财我是见过的,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凶悍之人啊!”

乾封县的衙门相当大,修得非常气派,房间众多,县丞县尉都有自己的公事厅,成自在便是在自己的公事厅里处理这个案子。

左老财和左大娘被带上了,左里长也跟着进来,三个人进来之后便一起跪下,齐刷刷地大喊冤枉。

成自在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既然你们喊自己冤枉,那么就说一说自己是怎么才能不被冤枉,说得清楚,辨得明白,本官也认可,那你们就可以回家过日子了!”

成自在的态度还算可以,这也让左老财和左大娘能稍稍地放下一点心,左里长则开始东张西望,希望能看到熟人,可以为自己说句话什么的,当然想在公事厅里看到自己的熟人,并且还能为他说话,这种可能性极小,但总也要试试才行吧!

左老财和左大娘开始叙述昨天发生的事情,当然他们说的话,都是往自己好的方面说,有一些小细节还故意隐藏了,比如说他们知道黄美玉吃了肥肉会拉肚子,可是他们却故意没有提,却反而夸大黄财主来左家找茬,然后和黄美玉父女两个要殴打他们左家的人。

因为黄财主和黄大娘并没有在堂上,只有黄文在这里旁听,可是黄文并不知道具体经过,所以也无法反驳。

成自在听了叙述之后,不置可否,他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你们既然已经说完了,那么这也算是一份供词,你们是要签字画押的。”

旁边的书吏拿过记录,让左老财和左大娘看了一看,然后便放了笔墨在他们跟前,这就要签字画押了。

左老财是会写自己名字的,正要签下名字,却听成自在在旁边说了一句话,结果他立刻就不敢签了,害怕地看向了旁边的儿子左里长。

成自在说的话是:“这是供词,不能造假,如果接下来发现你们说的话和这供词上面前后不一致,这便是招供假供词。

那么如果有罪的话,惩罚要加重,如果没有罪的话,但是按规矩也要打一顿板子,然后罚钱,这个话在你们签字之前,先和你说清楚,免得过后你们说不知道,公堂之上,可不兴不知者不罪这一套,得按法度办事!”

左老财和左大娘刚才说的话里面,可是不怎么诚实的,他们也没有上过公堂,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做假口供,所以被成自在一吓唬,他们立刻就害怕了,看向了旁边的左里长。

他这一看过来不要紧,差点把左里长给吓晕了,因为左里长当时也不在跟前,所以父母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里面有多少的水分,其实他是不清楚的。

可是,左老财这一眼望过来,他就知道了,这里面的水分看来是不小啊!

左里长心里这个急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不说实话,现在事情的重点,不是说把黄美玉给怎么着了,而是说黄美玉在哪儿,只要把黄美玉找到,以前的事情通通都无所谓。

可是,如果在黄美玉被找到之前,有什么话说得不清不楚,那官老爷要是一生气,可是要打板子的!

这衙门里可都是黄家认识的人,真要是打起板子了,还能有他爹左老财的好吗?

一顿板子打下来,就算只打二十板子,估计也能把他爹给打残废了。

左里长连忙说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细节给忘记了,你再和县尉大人说一遍,把细节什么的都说清楚,这可是白纸黑字落于纸笔的东西,咱们可不敢忘了什么不说的呀!”

说着话,左里长用哀求的眼光看向上面的成自在,想求这位县尉大人能给他爹再来一次机会,重新说一说,刚才所说的口供就算了。

成自在却摆了摆手,说道:“刚才没想起来的事,现在也不见得能想得起来,这样吧,你们先出去,等我问完了原告,还要看到这事的证人,等到最后的时候,你们再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不过,那个时候要是再说忘了什么事情,可就没这么客气了,那是要算戏弄官府的,那是要挨板子的,本官先把这话说清楚,免得到时候你们说不知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别说你不知道

左里长连忙把左老财和左大娘扶了起来,拉到了外面,他们刚一出门,便有两个差役走了过来,指定他们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不许关门,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在里面说话,而两个公差就站在门口。

左里长对左老财说道:“爹,这个时候要是还想藏着掖着,那可是真的要挨板子的,这里是官府,可不是咱们村里面,一顿板子下来,就算打不死也得扒层皮,黄家在衙门里面可有人,如果打板子的人下手狠点,说不定能把你给打残废了!”

左老财脸色苍白,满脸都是害怕的表情,他说道:“其实也没隐藏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我当时也没怎么在意,这个时候想不起来了,让你娘在旁边说说看,给我补充补充,看看我忘了什么?”

左大娘说道:“其实也没忘了什么,原本就是挺简单的事儿,而且当时是发生在咱们家里面的,也没有外人看见,就算那官老爷要找证人,他能找啥证人,不也就找咱们自己家的人么,咱家的人说话能不向着咱们自己嘛!”

左里长沉默了一下,感觉似乎也对,但是他仍旧要求左老财和左大娘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在细节方面一定要说清楚,这个时候不能撒谎,因为犯不上,反而撒谎如果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那么到时候,万一认定黄美玉就是他家害的,那岂不是糟糕!

公事厅里面,黄财主和黄大娘也被带了进来,他俩也开始复述昨天事情的经过。

因为他家是原告,所以在复述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但是他家在描述事情的时候,也和左家的人一样,都是拼命说对方的不是,非说自己家是完全清白无辜的,这就使得他们在经过描述上和左老财说的有很大的不同。

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第一次黄财主在离开左家的时候,黄美玉还是在的,那个时候黄美玉并没有消失。

成自在虽然在审案方面没有李日知厉害,但是听事情的描述,他也能判断出来。

其实黄财主和左老财两家人以前就有矛盾,就是黄美玉是否能改嫁的问题,只不过这个矛盾并没有爆发出来,直到今天有了由头,所以才彻底的爆发。

从黄美玉消失的角度上来讲,并不一定非得是左家人不对,也极有可能是黄美玉自己逃了,逃回到黄家,藏了起来。

然后,黄家反过来告了左家一状,使得左家不得不为此事负责,极有可能在黄财主的逼迫之下,就不要了黄美玉这个儿媳妇,比如说写下文书,退还嫁妆之类。

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黄美玉又被找到了,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挑新丈夫,她是寡妇之身,又不需要找什么身世显赫的青年才俊,要求不高,再加上有不菲的嫁妆,找一个相貌过得去,能够顶门立户的壮年男子,那是半点儿都不成问题的。

至于说到名声,也不可能有什么难听的名声,黄财主在找到她的时候,肯定会编出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

比如说黄美玉被婆家虐待,所以偷偷跑到了尼姑庵里面和尼姑们住上了一段时间,所以大家才没有找到她。

然后黄美玉又心灰意冷,想要出家为尼,这个时候偏偏黄家的某人去尼姑庵上香,结果看到了就要剃度的黄美玉,亲人相认,皆大欢喜,也不用出家了,回家拿着嫁妆去找壮年男子吧!

多大点的事儿啊,多好找的理由,像这样的理由,不用说黄家人了,就算是成自在现在也能编出七八个来,这完全不叫个事儿。

像听口供这样的事情,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而要综合起来听才行。

成自在听完了黄财主和黄大娘的口供,就让他们两个签字画押,这也算是原告的状词了。

黄财主和黄大娘却是没有半点犹豫,他们两个直接就按了手印,光从这点上看,可比左家的人痛快多了,也会给审案的官员一种感觉,那就是左家的人在撒谎。

等问完了黄财主,成自在便去吃饭了,趁着他吃饭的时间,他让黄武立刻派人去小左村带回来一些村民,还有左家的长工,并且左家的人也要带来,这些人要作为证人也要录一下口供。

当然,黄家的长工也要过来几个,因为在昨天黄财主和黄大娘去左家的时候,他们也是带着长工的,所以也需要黄家这方面的证人。

成自在吃过饭后,先问了黄家的长工,问完之后,左家的长工和村民也被带到了,正好接着问。

问这些人倒是不麻烦,因为事情和这些人本身关系并不是很大,就算是长工,也没有必要非得帮着东家不可,毕竟长工和东家只是雇佣的关系,又不是奴隶,如果长工敢做假证的话,那也是要被惩罚的,长工们心里明白着呢,谁也不会犯傻!

等这些人都问完了之后,成自在最后这才把左老财和左大娘一起叫了进来,接着又问了一遍。

左老财和左大娘又补充一些,但仍旧是无关紧要的方面,关于他们把黄美玉怎么关进屋子里面,黄美玉又是如何反抗的,他们都没有提。

似乎就是他们一关黄美玉,黄美玉就乖乖地听话,完全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半点都不敢反抗公公和婆婆。

这次他们把话说完之后,成自在又让他们签字画押,左老财和左大娘倒是没有再犹豫,直接就在供词上面画了押。

成自在接过供词,看了一遍,然后说道:“你们说黄美玉是个不孝的儿媳妇,在黄财主来的时候,她竟然还敢和你们动手,本官就在想,如此一个凶悍的女子,在你们关她的时候,她竟然轻易就被你们关了起来,仿佛赶羊入圈一般,这倒也真是奇了!”

左老财和左大娘听了这话,两个人几乎一起晕倒,当时黄美玉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故意不提罢了,可是没有想到,人家当官的一下子就提出了疑问,这不要了命嘛,他们刚才可刚在供词上画押了,已经白纸黑字了。

左老财连忙说道:“小人刚才是忘了,小人现在就说!”

成自在却一摆手,说道:“现在说可晚了,来人啊,带左家的人!”

黄武立刻就从外面带了一个人进来,一个小孩,这个小孩正是左老财的孙子,在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个小孩都在左家,有些事情,这个左家小孙子可能看不到,但他绝对能听得到。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板子和小板子

左老财见把他的小孙子给带到这里来了,当然是大吃一惊!

他连忙叫道:“县尉大人,这,这事情和小人的孙子没有任何关系啊,怎么把他也带来了?不至于牵连到他吧?”

成自在摇头说道:“怎么会牵连到你的小孙子呢,你这个人想事情想得特别古怪,我只是要问一下你小孙子几句话而已,如果你再大喊大叫的,我就要打你板子了,这可算得上是咆哮公堂了,必须要受罚的!”

左老财顿时傻了,搞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小孙子叫来,但是隐隐约约地,他是会感觉到不妙,相当不妙!

成自在和颜悦色地对左家小孙子说道:“昨天,你是一直都在家里的吧,有没有出去玩啊?”

左家小孙子还没到会说谎的年纪,而且胆子也是有点小的,怕见生人,小孩子差不多都这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指望小孩子一副见过识面的样子,遇到陌生人也能夸夸其谈,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成自在见左家小孙子害怕,不敢回答他,他更加的和蔼可亲,笑道:“你的祖父和祖母,哪个更疼你呀?”

左家小孙子想都没想,便说道:“祖母更疼我!”

他平常和左大娘呆的时间更长一些,左大娘当然是很疼她这个宝贝亲孙的,因为相处的时间更多,所以左家小孙子自然而然地,就答出了是左大娘。

成自在接着又说道:“现在你的祖母遇到了危险,你看她在旁边跪着,你想不想要救她呀?你是不是一个男子汉呀?”

左家小孙子显然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但是说到男子汉,他倒是立刻挺起了小胸脯,很显然,左家的人平常也对他说一些,你长大以后要当男子汉,要顶门立户啊,诸如此类的话,所以在左家小孙子的心里,是很希望要当个男子汉的。

成自在接着又问道:“昨天,你祖母和祖父把你家里的什么人给关了起来呀?”

左家小孙子说道:“是我家的大婶婶!”

成自在连连点头,说道:“好,你答对了,你就这么回答,就能救出你的祖母,你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左家小孙子一听,立刻就挺直了身体,也不怎么腼腆了,甚至还有一些跃跃欲试,想要接着回答成自在的问题。

成自在接着问道:“你祖母把你大婶关到了哪里呀?”

“关到了她的房间里,大婶睡觉的地方!”

左家小孙子立刻回答了出来,这个问题没有半点难度。

成自在接着又问:“那么,你的大婶婶有没有叫啊,有没有哭啊,她喊的是什么呀,有没有这些呢,还是说她一声都没吱,就被关进屋子里去了?”

左家小孙子说道:“有啊,大婶婶叫得很厉害,她哭了,好像还和祖母和祖父打架,听我娘说是这样的,但是她一个人打不过祖父和祖母两个人!”

左老财和左大娘在旁边听着,几乎都要晕过去了,这孩子说起来打架的事,那如果县尉大人想成了,他们把黄美玉给打死了,那岂不糟糕!

左大娘和左老财一起叫道:“不要胡说八道,快快闭嘴!”

左家小孙子被吓住了,不敢再说。

一般人家教孩子,都是教孩子做一个诚实的人,不会说让孩子故意撒谎的,左家也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可现在左老财和左大娘一起呵斥他们的小孙子,让他不要胡说八道,这明显就是斥责他在撒谎,而左家小孙子并没有撒谎,这就让小孩子在认知上面产生了矛盾,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或者干脆不要说话!

成自在冷冷地看了一眼左老财和左大娘,说道:“本官刚才告诉过你们,不要在公堂上大喊大叫,那是咆哮公堂,而咆哮公堂是要受到惩罚的,要打板子的,本官刚才告诉你们了吧,现在说不知道可来不及了!”

左老财和左大娘两个人一起说道:“是是,小人知道,只是这个孩子胡说八道,小人忍不住要教训他,不许他欺骗县尉大人!”

成自在说道:“他欺骗不欺骗本官,是由本官自己来做判定的,你们这样咆哮公堂,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是要挨板子的!”

说了这话,成自在对外面大喝一声:“来人啊,进来,把他们两个拖出去,男的打二十板子,女的打二十下掌心!”

外面立即有差役答应,进了堂中,把左老财和左大娘一起给拖了出去,噼里啪啦地就开始打了起来。

左老财自然是被按翻在地,噼里啪啦地开始打他的板子,打的是屁股,差役们都和黄文和黄武认识,知道这是他们家的官司,打起左老财来,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

一顿板子打下来,虽然只有二十下,可是照样把左老财打得大声呼痛,可是无论他怎么求饶,差役都没有手下留情,二十下板子结结实实地给他打完了。

而旁边的左大娘也是如此,被狠狠的打了二十下手心。

千万不要以为打手心比打屁股轻,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虽然私塾里面的教书先生打学生的时候,也是用戒尺打手心,但实际上教书先生无论多狠,也不会把学生打得如何,至少不会把学生打得连笔都拿不住。

可是差役们打手心就不一样了,如果差役下手狠一些,二十下小板子打下来,是完全有可能把左大娘给打残废的。

当然差役们并没有下狠手,真把左大娘给打残废了,但是狠狠地抽一顿,让左大娘十天半个月没法用手,这也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在打左大娘和左老财的时候,成自在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哇哇大哭的左家小孙子。

这年头可没有怕影响小孩子心理,产生阴影什么的说法,相反,认为小孩子很早就知道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从而产生畏惧感,这年代的人反而会认为这是好事。

成自在小时候受过的苦多了,所以他并不认为被吓唬住,然后哇哇哭就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如果李日知在这里,是由他来审案,那么可能就是另一种处理方法,可是成自在不是。

富贵人家的小孩就是娇气!

等打完了左老财和左大娘,差役把他们拖进公堂里的时候,成自在这时才对左家小孙子说道:“你看,就因为刚才你不说话,所以才害得你祖父和祖母受罚,你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么现在本官再问你话,你还要不要回答呢?”

左家小孙子吓得连连点头,而这个时候,左老财和左大娘已经没有力气阻拦他了。

就连刚才一直在替父母求饶的左里长,这个时候也不敢吱声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成县尉的小手段

成自在说道:“那好,本官现在问你,你的大婶是怎么叫唤的,她哭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哭声才没有的?”

左家小孙子抽抽噎噎地说道:“大婶在叫着杀人啦,杀人啦,然后便拍门,有咣咣的声音,我娘说我们家的门结实,就算大婶婶再怎么使劲,也拍不开的,大婶只哭了几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成自在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对在旁边一直听着的左里长说道:“你把这孩子带下去吧,可以直接送回家去,不要难为他,不要以为你爹娘挨打,是因为小孩子说的实话,实际上本官问谁,都会问出这个结果的,你爹娘挨打纯粹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左里长心中叹气,这道理他当然是懂的,可是如果说完全不怪小孩子,那也是很难做到的。

他把左家小孙子领出了公堂,一直领出县衙,让等候在外面的左家人,把左家小孙子抱回家去。

成自在冷冷地对左老财和左大娘说道:“本官也不需要再问什么了,你们说实话,是不是你们把黄美玉给害了,你们把她的尸体藏到了哪里?”

左老财和左大娘此时已经是精力憔悴,尤其是他们现在身上疼痛,实在是很难坚持得住。

可是对于成自在的话,他们两个却一起摇头,非常肯定的表示,他们并没有害死黄美玉,他们甚至都并没有和黄美玉如何的厮打,只是把她关进卧室里面,也就算是完事了。

左老财还说道:“小人家里和黄家是亲家,并无仇怨,虽然昨天是动手吵架了,可要说到害死我家大儿媳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左大娘也说道:“实在不行,就让她改嫁便是了,我们也知道黄家的人得罪不起,只不过昨天实在是面子上下不来而已,过后我们都后悔了,可万万不敢行杀人之事!”

成自在听完,并没有再往下审问,如果不去现场看的话,只靠审问,那么看左老财和左大娘的态度,基本上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如果再接着打下去,恐怕就会发展成屈打成招了。

成自在让人把左老财和左大娘带下去,暂且收押,然后又让人把黄财主和黄大娘带了进来,黄文和黄武也都跟了进来。

成自在回忆了一下,如果是李日知审案,那么这个时候李日知应该怎么做呢?

李日知应该是会仔细观察黄财主和黄大娘的表情吧!

成自在对着黄财主说了一句:“根据本官刚才的审案结果,推断出你的女儿黄美玉,已经被左家的人给害了!”

这话刚一说完,就见黄财主和黄大娘一起愣住,再紧接着黄大娘呃地一声,然后身子一软,直接便摔倒在了地上!

而黄财主双眼发直,他看了眼摔倒在地的黄大娘,接着他双眼翻白,也摔倒在地,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这才晕倒。

黄文和黄武急忙上前抢救,摔倒的人是他们的爹娘,就算是他们两个平常还算是稳重,可是这个时候也没法不紧张慌手慌脚的,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把黄财主和黄大娘给救醒。

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句话,竟然是这个结果,成自在也慌了,他连忙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

成自在说道:“先把他们放下,不要这样晃来晃去的,让我来,让我来!”

成自在上前,用手指使劲地压黄财主的人中穴,黄财主啊了一声醒了过来,接着便是猛烈的咳嗽。

成自在让黄文照顾他,自己连忙又去救治黄大娘,接着按人中穴,把黄大娘也给救醒了。

黄财主和黄大娘两个人苏醒过来之后,便是放声大哭,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哭得死去活来了。

而黄文和黄武同样也是放声大哭,得知亲妹妹被杀害了,这两个人也是没法保持镇定的,黄美玉是他们两个的亲妹妹,从小被呵护疼爱,不但爹娘宠爱,他们这两个也是宠爱万分,现在突然间得知妹妹被人害了,哪里能受得了呢?

他们这一家人哭起来,把成自在搞得手足无措,他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根据他以往从李日知审案学来的经验,他这算是成功了吧,成功地试验出来,黄财主和黄大娘并没有把黄美玉给藏起来。

从他们黄家一家人的表现上来看,绝对不会是假装的,这样的表现是怎么假装也假装不出来的,刚才那老两口确实是真晕过去的,他亲自动手救醒的,这点是没法造假的。

不过试验是试验出来的,可是黄家人的表现也实在是太激动了,成自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尾了。

幸亏黄文还算是保持着一丝理智,他对成自在说道:“县尉大人,只是不知我那小妹被害之后,现在尸首在哪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得找到才行啊!”

成自在很是尴尬,他说道:“你们实在是太激动了,反应太剧烈了,我跟你们说,本官刚才是怀疑她被害了,不是她已经被害了,你们这么着急地哭干什么呀?”

黄家的人听了这话,便真的不哭了,一家四口人目瞪口呆地看向成自在,心中都想:“县尉大人,你这人是不是有点儿不太靠谱啊,生与死之间有大恐怖,这可不能靠猜的呀!”

成自在只好硬着头皮,把他刚才审左老财和左大娘的经过说了一遍,黄美玉在被关进卧房里的时候是哭叫着的,但是只哭叫了几声,便停止了。

按照常理来讲,怎么可能只哭叫几声呢,所以会不会遇害,还是真没法推断出来的。

黄家的两个兄弟当中,黄武是成自在的直属下属,他说道:“县尉大人,要不咱们去左家看看,去那个卧房里面找找线索,昨天下午去的时候,并没有仔细地搜查,因为左家故意隐瞒了很多事情,所以属下倒是进那个卧室了,但是具体怎么个查法,属下倒是没有进行!”

成自在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对于破这个案子,实在是有点为难,不如去找李日知,让李日知来破这个案子。

现在黄美玉人失踪了,找又找不到,有可能是被害了,所以应该也算是一件人命案子,那么让李日知这个县令来破案,也是正好的。

成自在出了公堂,去后面找李日知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李日知出手

李日知在正堂后面的二堂里面处理公务,这是县令处理公务的地方。

他知道成自在在前面审案,不过他并没有想要去干预的念头,毕竟成自在做的是县尉,那么他就要开始审案了,这是一个县尉应该做的事情,要试着习惯才行。

二堂外面脚步声响,成自在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说道:“师兄,这个案子有点儿棘手,摸不到头绪!”

李日知抬头看着他,说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成自在连忙点头,说道:“师兄你还猜得真准,确实是出了意外!”

他把刚才审案子的经过,详细地和李日知说了一遍。

尤其是他说到如何吓唬左老财,还有他是如何诈一诈黄财主的,细节方面说得更是详细,只不过目的达到了,可当事人却太激动了,不好收尾了。

李日知很认真地听着,其间并未插话,等成自在都说完之后,他这才摇头道:“你有点儿太着急了,口供这个东西其实并不着急问的,你应该带着他们去案发现场,让他们都离得远远的等着,然后你在现场的每一处地方都仔细查看,多做停留。

做完这些之后,你再审问他们,得到的口供可能就会和现在的大不一样了!”

停顿了一下,李日知又说道:“就算你在现场什么都发现不了,可是你只要装出你发现了一些东西,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能把他们全给吓唬住,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把他们分开审问,从中找出口供上的不同点,这样就算不用打板子也能得到想要的口供!”

成自在听完之后,说道:“师兄,今天案子来得有点儿仓促,我也是有点儿着急,所以平常都记得的东西,一到关键时刻就全给忘了,只记得怎么审讯拿口供了!”

李日知站起身来,说道:“那咱们一起去前面看看,看看要怎么接着审一审!”

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去了成自在的公事厅。

这个时候,郎中已经来了,给黄财主和黄大娘检查了一下,劝他们要节哀顺变,郎中也是挺不会说话的,还没确定黄美玉已经死了呢,就要劝黄家老俩口竟然节哀顺变,结果害得黄财主和黄大娘又要哭起来。

李日知进了公事厅之后,黄文和黄武立刻躬身行礼,黄财主和黄大娘也不敢再哭了,连忙给李日知行礼,口称县令大人。

李日知说道:“本官看你们哭得如此伤心,这脸上泪痕还未干,难道是消息确定了吗?”

黄文连忙上前回道:“消息还没有确定,只是看起来似乎很糟糕,下官和家人心急如焚,难以自制,打扰了县令大人,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李日知摇头说道:“并没有打扰到本官,只是本官在想,如果消息尚未确定,不能只凭三言两语就认定你家的女儿被害,我们还是应该去左家仔细查看,找出蛛丝马迹,说不定你家的女儿并没有被害,如果我们去找,还能及时把她给救出来了!”

这话说得就极有鼓动性了,黄财主和黄大娘一听,立刻就着急起来,急得马上就要出去,就要去把左家再搜查一遍。

黄武在旁说道:“大人,卑职在左家仔细搜查过,现场怕是已经被破坏了,当时卑职心急如焚,确实没有想过要保护现场,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都是卑职的错!”

李日知却摆了摆手,说道:“会不会查到什么线索,要去了以后才能知道,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的并没有什么用处,只会浪费时间!”

接着李日知便带着他们往门外走,黄武紧跟在李日知的后面,他说道:“大人要不要卑职现在就赶去左家,把左家的人都控制起来,以免他们消灭证据?”

李日知看了他一眼,却摇头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他们想要消除证据,那么早就消除干净了,你这个时候去也是晚了的!

嗯,对了,把左家的人也都带上吧,等到了他们家,本官说不定会有什么问题要问他们,要他们进行现场解答!”

黄武答应一声,亲自去牢里面提左老财和左大娘。

一直远远站着,不敢过来的左里长急忙也跟着黄武去了大牢。

李日知骑上了马,带着众人一起出城,赶往小左村,马跑得快,没用多一会儿便进了村子。

大白天的村子里面并没有什么闲人,这个时候正是下地干活儿的时节,就算是有热闹看,村民们也不会回来看热闹的。

村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几声狗叫,等到大批的马进了村子,村子里面狗叫的声音越发的大了,但是却没有一条狗窜出来挡路。

黄文带路,一直到了左家的院子前面,就见大门紧闭,周围连一个人都没有。

黄文下马,大步走到了门口,还没等他抬手敲门,大门便吱嘎一声打开了,左家老二在里面点头哈腰的,给黄文陪着笑脸。

左家老二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平常也老实巴交的,大多数时候还会和长工一起下地干活,当然他主要是监工。

现在左家出了这等大事,左家老二也没法下地干活,只能留在家里,他本来以为左老财和左大娘很快就会回来,结果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黄文上门,而且还带来了大批的差役,这等于是祸事上门了啊!

左家老二害怕得不得了,他站在门里面都没敢出来,只是点头哈腰地说道:“黄家大兄弟,怎么有空来我家?”

这个招呼打得实在是尴尬,可是此时左家老二也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话了,平常他就不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这个时候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黄文却没跟他废什么话,把手一招,立刻后面上来两个差役把大门推开,接着把左家老二拉到一边看管起来,左家老二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幸好这个时候,左里长陪着左老财和左大娘也回来了,左家老二这才是像见到主心骨一样,看着爹娘和三弟,但是却仍旧不敢推开差役过来和他们相见。

李日知进了左家院子,第一句话就问:“你们家有后门吗?”

左里长听到问话连忙跑了过来,说道:“有个后门,不过那后面是通往菜地的,小人家里没有花园,只有后面有一小块地,专门种一些时令蔬菜,不是拿出去卖的,都是自己家吃的。”

李日知嗯了一声,说道:“走先去看看那个后门,你在前面带路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 篱笆后院

左里长连忙答应一声,抢在李日知的前面,在头前带路。

县令大人一来左家,不是要先看那间出事的卧房,而是先要去看后门,这倒也是挺奇怪的,当然他是在想着黄美玉应该是从后门跑掉的吧?

左里长是肯定不相信黄美玉是被他爹娘害的,就算以前怀疑,但现在也不信了。

他开始认为一定是黄美玉自己跑掉的,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跑回黄财主的家了,所以要让他来审案子的话,他现在就要去搜查黄财主的家,而不是来他们左家折腾。

当然,他说了不算,想也白想。

穿过整座宅院,一直来到了后门,李日知笑道:“你们左家看来还是挺富裕的吗,这宅子可不小啊!”

左里长有些小骄傲地说道:“这是祖上给打的地基,盖起来的院子,小人家里这些后人都是修修补补,倒也没有盖什么新房子!”

左家当年是小左村里第一有钱人家,当然现在也仍旧是,可是要是比起当年的情况,却是稍有败落,左老财没什么本事,能守住家业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想让它再发展一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而左里长这一代人也都没什么有出息的,要非说最有出息的人,那也就是他自己了。

李日知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现在还没有分家吧?”

左里长连忙答道:“还没分家,父母健在,自然就不会分家了,乡下地方还是挺讲究这个的。”

李日知笑道:“其实就算是在城里,也同样要讲究这个的。”

这个时代,如果父母都健在的话,父母不发话,那么儿子们是不能分家的,一般情况下,只要家里不是矛盾太深,父母都还是愿意和孩子们住在一起的,所以基本上,大多数人家父母不会让孩子们分家的。

李日知语气更加随和,问道:“那么如果你们分家的话,这座宅子会分给你们当中的谁呢?”

李日知的语气是很随和的,而且他在问这话的时候,还用手去推后门,把木门推得吱吱嘎嘎直响,就像是聊家常似的。

可是,实际上李日知问的这个话,却是非常难回答的,稍不留神就会答错,如果一旦答错,那么再想修复,几乎是不可能的。

左里长便没有想那么多,听李日知问的会是谁,他的心态有些放松,尤其是在县令的跟前,县令问话了,他总不能等一会儿再回答,得立刻回答才能显示得出尊敬。

左里长顺嘴就说了出来:“应该是给小人吧,小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间停住了,因为他反应过来了,如果以后要分家的话,那岂不是就等于他爹娘把左家的基业传给他了吗!

那么他的二哥和四弟往什么位置摆呢,都要从宅子里面搬出去吗?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因为都是亲兄弟嘛,可这里面不还是有一个大嫂黄美玉呢吗,如果他得到宅子,那黄美玉住哪儿啊?

如果从这个角度上来讲,那么左里长这个时候应该是赞成黄美玉改嫁的,因为黄美玉改嫁了,就不可能再住在大宅子里了,也就不可能再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了。

可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左里长从来没有支持过黄美玉改嫁,他连这个意思都没有表露过,至少是从来都没有在外人的面前表露过。

那么,如果是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过,就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的话,那么如果他想单独得到大宅子,黄美玉就只能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掉。

县令大人刚才这一句话看似很随意,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大坑,左里长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成为了嫌疑人之一。

左里长一想明白,他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了,黄美玉的事真跟他没关系啊,他也没有想到回答县令大人的一句话,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左里长已经蒙了,可是李日知却并没有难为他,而是一边检查着后门,一边说道:“那以后你就是左家的家主了,你大嫂是在这个宅院里面失踪的,这个事情一定要很好地解决,否则的话,你以后住在这里,也住的不心安啊!”

左里长连忙称是,他偷偷地观察李日知的表情,见县令大人似乎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可能是他自己多想了吧,见李日知没有再多问,左里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李日知检查了后门,发现后门的门闩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后门上面也没有被脚踢石砸的痕迹,他便打开后门,走到了门外面。

其实后门的门外面仍旧是这家宅院的一部分,只不过是用篱笆围起来的,并没有修建院墙,只能算是一个比较齐整的篱笆后院。

篱笆后院里面种了一些蔬菜,绿油油的长势喜人,看样子就是种来随时吃的,在院子的一侧有一排鸡舍,院子里面散落着几十只鸡,咯咯的正在找食吃,在篱笆后院儿的最远处则是一处猪圈,但里面没看到有猪。

李日知看着遍地乱跑的鸡,说道:“院子里面种着菜,这鸡满院子乱跑,这不都把菜给吃了吗,都让鸡给糟蹋了,那你们吃什么呀?”

这是基本常识,一般人家如果养鸡的话,肯定是不会放在菜园子里面养的,菜会被鸡给祸害了,另一方面如果鸡吃青菜吃得太多的话会拉稀,所以虽然各地养鸡的习惯不一样,但都不会放在菜园子里面养的。

左里长连忙说道:“平常都是放出去,让它们自己找虫子和草籽儿吃的,今天因为家里出了事,所以没人顾得上它们了!”

李日知说道:“你们家顾不上这些鸡了,这要是外面来了小偷,随便抓两只鸡走,你们也找不到人啊!”

左里长却说道:“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没谁会偷鸡的,咱们这个村子里面家家户户都养鸡,养鸡下蛋,鸡蛋拿到集市上去,可以换一些油盐,家里的零花钱全都指望鸡蛋了,所以这鸡金贵着呢,谁家要是丢了鸡,那非得和小偷拼命不可,打折了手都是轻的!”

乡下地方小百姓们,没有什么额外得到现钱的机会,能得到些现钱的,也就是养养鸡,卖鸡蛋了,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基本上都会养些鸡,这些鸡主要是下蛋用的。

一般情况下,不到逢年过节,百姓门是舍不得杀鸡吃肉的,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或者家里有人生病的时候,或者是重大喜庆的时候才会杀鸡。

李日知却看了左里长一眼,说道:“你还是去数数鸡得好,看看有没有少,如果你不记得有多少只鸡,那就让记得的人去数!”



第三百六十章 左家真的丢了鸡

左里长感觉县令大人的要求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们正在这里研究黄美玉这个大活人是怎么没有的,可是现在县令大人竟然让他查查鸡的数量,难道是要从找大活人,变成找大活鸡了吗?

但是县令大人既然这样要求了,左里长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前院,他找了自己的老婆,让老婆去查查后院里鸡的数量。

左里长的老婆也是大吃一惊,县令大人带着这么多人来左家,气势汹汹,结果什么话都还没问呢,就先关心左家养的鸡,这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县令大人在暗示,今天中午他要在我家吃鸡?

左里长老婆不敢怠慢,连忙颠颠儿地跑到了后面,开始认认真真地数左家养的鸡,到底有没有少?

李日知接着查看篱笆后院,发现篱笆后院没有被损坏的痕迹!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如果篱笆墙被损坏了,那么院子里养的鸡恐怕都会从破洞的地方跑出去了,尤其是领头的公鸡更是能扑腾,有篱笆墙挡着还想往墙上扑腾,如果是没有篱笆墙,那岂不是早就飞出去,找别人家的母鸡去了。

刚刚查看完篱笆墙,就听那边左里长的老婆叫道:“哎呀,咱家真的少了鸡,而且还是少了四只,少了四只大母鸡呢!”

左里长顿时目瞪口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的鸡会丢,左家可真是流年不利,先是把大活人给丢了,现在发现还丢了四只大母鸡,这到底会是谁偷的?

村子里的邻居也不会做这种事啊,极少极少发生这种事!

李日知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左里长,说道:“你不是说你们村子里面从来不丢鸡吗?现在丢了,你说说会是谁偷的,或者说会不会是你家的大母鸡,跑到别人家去找大公鸡了呢?”

左里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心里头其实是对县令大人这种办事方法,很持怀疑态度的。

县令大人不是应该来找人的吗?

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替他家找大母鸡呢?

要是真这样的话,那么这位县令大人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或者说是在暗示着什么,左家应该给他一些好处?否则的话他就在左家不干活儿,不替他们找黄美玉,或者说要帮着黄财主家,好好地修理一顿左家?

李日知皱起眉头,对左里长说道:“本官让你去问,你就去问呀,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嗯,依本官看,让你家的娘子去是更好的,看看邻居的反应!”

左里长心想:“这怎么能是很重要的事情呢?这根本就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和黄美玉的事比起来,甚至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

可是,他并不敢和李日知顶嘴,县令大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去干什么。

但是他又不想离开,毕竟左家现在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还能有资格陪在县令的身边了,而且他也怕别人在李日知面前说错话,引得县令大人不高兴,左家本来就够倒霉的了,不能再更倒霉了。

左里长只好回过头,对他老婆说道:“县令大人让你去,你便去村里各家都问问,看看谁家养的鸡多了,是不是咱们家的大母鸡跑过去了,如果不是咱们家的鸡乱跑,那你问话的时候注意一下,会不会有人很慌张,如果很慌张的话,那就说明是他偷了咱家的鸡!”

他的老婆只好点头答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她自己也是挺想知道到底是谁敢跑到左家来偷鸡。

以前左家是村子里面的头号富户,现在左家的儿子里面又有人做了里长,那就更了不得了。

在乡下地方,老百姓平常是见不到当官的,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左里长这样的小人物,别看左里长已经是基层得不能再基层的人物了,但实际上他要是想收拾谁,那村里的百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抵挡得住,左里长实际上就是村里面的土霸王,这个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人敢偷左家的鸡。

左里长的老婆出去向村民们问话了,而李日知则接着检查篱笆后院。

这个时候,成自在也进来了,他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好了,便也过来看李日知勘察现场。

李日知把刚才勘察的情况和成自在说了一遍,然后他总结着说道:“这个篱笆墙没有破洞的地方,这就说明不会是村子外面的野兽跑进来偷鸡吃,所以要么是那几只大母鸡特别能扑腾,扑腾出了篱笆墙,要么就是被别人给偷走了。

如果在村子里面找不到偷鸡贼,那么就说明是村外来的,你想想,左家要是进来贼了,那么会不会和黄美玉有关系,甚至会不会把黄美玉给绑走了呢?”

成自在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倒是挺有可能的,那个黄美玉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都是挺有钱的,要是能把她给绑走,那么可是会着实发一笔小财的,甚至把她给卖掉,卖给人贩子,也能发一笔财的!”

李日知嗯了声,说道:“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要好好查一查,先让左家的人去问一问,如果有什么可疑情况,咱们再好好地审问!”

左里长在旁边听着,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县令大人并不是多管闲事,而是在真正地破案,并且还会因为偷鸡的事,推断出是不是村子外面来的人。

这简直就是断案如神啊,不,现在还不能说是断案如神,毕竟黄美玉还没有找回来的,他左家的冤屈还没有被洗刷干净!

李日知在篱笆墙的里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便打算从篱笆墙里面出来,不过篱笆墙上并没有门,要想出去的话,要么钻走鸡的小门,这是不可能的,要么跳过篱笆墙,这其实是很费劲的,篱笆墙也快有一个人那么高了!

或者就是回到院里,然后从左家的侧门,也就是从平常走厨房和柴房的那个小门出去,然后绕半个圈子,才能重新绕到篱笆墙的外面。

李日知和成自在便返回了院子,从侧门绕了过来,左里长在后面跟着。

他心想:“这是要看篱笆墙的外面了吧,不过我家墙的外面是水沟,其实真的是没什么可看的!”

李日知和成自在走到了后院,就见左家篱笆墙的外面是一条三步宽的小水沟,小水沟向外延伸,大概在三四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大水洼,大水洼有几丈方圆,明显是用来蓄水的。

乡村里面有实力的财主家,有的时候会修这样一个水洼用来蓄水,在天旱的时候浇地,尤其是对于水田,这样的水洼更是重要。

而左家的田地大多数都是水田,这样的大水洼就更加重要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水洼

李日知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个大水洼,并没有直接过去,他仍旧是向篱笆墙走过去,打算仔细地检查一下篱笆墙的外围。

但李日知人没有过去,可是却问了左里长一句:“你家那个用来蓄水的水洼,水深不深,会不会淹死人?”

左里长连忙摇头说道:“不会不会,我家挖的那个水洼,水深只到膝盖处,平常的时候在里面养了点泥鳅,还有黄鳝什么的,那些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好歹也是肉食,平常吃一吃也是不错的!

就因为水洼里面有泥鳅,所以经常会有村里的小孩子去抓泥鳅,我们家平常是不管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小孩子嘴馋想吃肉,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我们也就随他们的便了,就因为经常有小孩下去抓泥鳅,所以水洼也不能太深,怕小孩有危险!“

李日知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们左家在村子里面的人缘还不错,算得上是善良人家。”

左里长说道:“我们左家在村子里面肯定是没有什么仇人的,有了事邻居们也愿意帮忙,我刚发现我大嫂不见了的时候,就是村里的邻居帮忙找的,只是没有找到。”

李日知围着篱笆外墙转了半圈,转到猪圈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他指着猪圈外墙,说道:“你们看这上面有几处鞋印,这说明有人从猪圈这里翻墙进了后院,而且还极有可能不是一个人,估计最少是两个人。”

左里长连忙跑到了猪圈的外墙前,仔细一看,果然见到猪圈的外墙上有几个脚印,看来是有人蹬着猪圈的墙,然后翻进了篱笆墙里。

李日知看着那几个脚印,皱着眉头,说道:“一般的小偷小摸,要是想偷东西的话,怎么会翻猪圈呢,其实把篱笆墙一脚踹倒,不是更好吗?

而且院外有脚印,可是院内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么小贼进来之后,他们是从哪里出去的呢?”

左里长相当的茫然,虽然是小偷进了他家,可是进来了是进来了,那么怎么出去的呢?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成自在也跟着皱起眉头,说道:“那估计是走到的前院,这可真是奇怪了,这是什么小偷啊?偷了四只大母鸡,然后不翻更方便逃走的篱笆墙,却偏要走前院,还没被他们左家的人发现,这可真是奇哉怪也了!”

李日知没有说话,他又开始沿着篱笆墙走了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他查看完了整个篱笆墙。

除了在猪圈那里留下了几个脚印之外,其他地方都完好如初,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而那几个脚印,肯定不是左家人自己蹬出来的。

李日知说道:“看来是熟人做的案子呢,现在就等着查问的结果了,看看是不是你们村子里面的人,偷了你家的鸡!”

李日知说完了这话之后,便沿着水沟往那个大水洼走去,水沟是很浅的,里面的水只能到小腿肚子,连膝盖都到不了,水沟的旁边放着许多的竹子,都是一些粗大的竹子,竹子被刨成两半,这些竹子是用来接水的,可以使水从水沟里面流出来,流到想要浇水的田地里。

李日知从小生活在城里,虽然也在乡下见过农活,但是特别细致的,具体怎么做的农活,他就没有什么经验了,他看到那些竹子,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可是具体怎么用,就实在是不清楚了。

顺着水沟走到了那个大水洼,李日知见水洼里的水倒是并不浑浊,但是他却也没有看到什么黄鳝,或者泥鳅这些东西,可能是被村里的小孩给捞光了吧。

李日知说道:“你们村子里的小孩都很爱吃泥鳅吗?黄鳝我知道是好东西,不过泥鳅我倒是很少吃,这东西是怎么个做法儿?”

左里长一直跟在他的后边,听李日知问话,他便回答道:“黄鳝这个我们是不太让小孩子们抓的,不过有时候小孩子偷偷抓,我们发现不了也就算了,泥鳅倒是无所谓了,其实泥鳅很好吃的。

把泥鳅抓出来以后,根本就不用收拾,只需要把泥鳅放在清水里面,待上一晚就可以了,让泥鳅吐吐泥沙,排排粪便,然后等第二天的时候,就把泥鳅放到锅里,然后锅里面放上一块豆腐,锅里面加满水,这样慢慢烧水就可以了。

那些泥鳅怕热,它们就会往豆腐里面钻,等水烧热了,它们也就都钻进了豆腐里面,等水开了,再过一会儿,泥鳅和豆腐就一起熟了,那个时候把豆腐捞出来,泥鳅就都在里面钻着呢!

要是家里富裕的话,就多用点儿调料,如果家里不富裕的话,那么只用点盐一吃也就可以了,这泥鳅有土腥味儿,所以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吃的,只是有些人家平常并不吃肉,拿泥鳅来过过嘴瘾,尤其是小孩子,他们不挑食的,吃泥鳅可吃得欢呢!”

左里长把怎么做泥鳅详细地说了出来。

其实,他觉得县令大人的思维很跳跃,跑到这里来勘察现场,基本上不怎么太问黄美玉的事情,问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不是问他家养的鸡怎么样,就是问水洼里的泥鳅,只是不知道这次从泥鳅的身上能够推断出什么问题来。

李日知想象了一下,煮泥鳅时泥鳅往豆腐里钻的样子,看样子那应该是个挺大的豆腐,豆腐也挺贵的吧,不见得比泥鳅便宜多少!

这道菜到底是怎么个做法,他还是有点儿搞不清楚,应该是挺简单的,但估计拿块豆腐然后烧锅开水,就这么个做法,那泥鳅也不见得能好吃到哪里去!

只不过随便想了想,李日知便说道:“那你看这个水洼里面的水,虽然不是特别清澈,但也还算是能看到底,只是不知道下面的泥里,会不会埋着什么东西,你来推断一下,下面会不会埋着什么?”

左里长忽然间打了个冷战,黄美玉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然后她的尸体就埋在这个水洼里面,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祈求老天千万不要让黄美玉死了呀!

左里长走到大水洼的跟前,仔仔细细观察着水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这里面应该是没有埋着什么东西,下面的泥还是平滑的,没有什么鼓起来的地方,和平常看起来并无差别,小人以为下面应该没有什么东西!”

说着话,左里长脱下鞋,挽起裤脚,下了大水洼,在水洼里面好一顿寻找,足足找了一刻钟,他这才直起腰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县令大人,这水洼里面确实是没有埋着什么东西!”

第三百六十二章 问题不在村子里面

左里长刚才是真的很怕在大水洼的下面捞到点什么,万一捞出来黄美玉的尸体,那他估计立刻就得趴到水洼里头,干脆自己就死了算了。

黄美玉要是出了事情,那么他爹左老财和他娘左大娘一定是逃脱不了干系的,而且他们又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不是他们杀的黄美玉,说不定就会真的给黄美玉抵命了。

那么作为一个孝顺儿子,左里长还不如自己把罪名都担下来,干脆自尽算了,也省得连累家里的其他人。

李日知嗯了一声,说道:“没捞到东西就好,你家附近还有没有可以藏住像尸体这样东西的地方,本官看好像这种地方很少啊!”

小左村并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离着乾封县县城也不是很远,土地开发相对来说还是很充分的,能藏人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很多。

但是村子和村子之间的树林还是有的,但是树林都不大,大型野兽什么的,基本上都没有,这里并不是山区,大人吓唬小孩时,说树林里面会有狼,但实际上很多年已经没有看到过狼,狐狸也很少见,黄鼠狼倒是不少。

虽然在这个时代,人们还不懂得环境保护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们却明白,如果家园的附近没有成片的树林,那么他们不但会没有取暖的燃料,比如说干柴,甚至他们发现田地沙土化的程度会加重。

也就是说,上好的肥田,很容易变成下等的劣田。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说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却知道村子之间必须要有树林,即使是在平原地带,不能有大片的树林,但是小片的林子还是需要有的。

左里长向东边指了指,然后又向南面指了指,接着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又向西边和北边都指了指,说道:“这些方向都有树林,不过树林都不大!”

李日知笑了,说道:“你这么一通指,等于说任何一个方向都有树林了,那咱们要搜查的地方可太多了,几乎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排除掉啊!”

左里长尴尬地笑了笑,他爬上岸来,穿上了鞋子,他仔细地想,如果是他家真的遭了贼,那么贼逃走的话,往哪个方向逃跑,是最不容易让他们发现的。

这个时候,左里长的老婆回来了,左三娘子不是一个胆子大的女子,在左家的地位也不高,别看她的丈夫已经当上了里长,是她家最有出息的男人,可实际上左大娘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儿,该怎么支使她,就怎么支使她,对她的态度完全不像对黄美玉那样儿。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左三娘子的娘家只是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背景,所以左三娘子要是在左家受了委屈,是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的,如此一来,左大娘干嘛还要把这个三儿媳妇当回事呢!

左老财和左大娘在前面和黄财主家起冲突的时候,左三娘子不是不知道,她在后面听得特别清楚,可是她并不敢去前院看热闹,也不敢在后院儿去找黄美玉,和黄美玉说个话什么的,她根本不敢。

对于他来讲,左家和黄家的冲突属于神仙打架,只要不涉及到她这个凡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说到参与,她连想都没想过。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让左三娘子办起事来态度积极的话,那未免有些想得太美了,她顶多也就是县令大人交代什么,她去做一做也就得了,想让她再多做一点儿,根本就不可能。

李日知见左三娘子回来了,便冲她招了招手,叫她过来,李日知问道:“村子里面有人偷你家的鸡吗?本官认为不会有人偷你家的鸡,没有谁会傻得承认这个吧!”

左三娘子连忙点了点头,说道:“大老爷说的是,村子里面并没有人偷俺家的鸡,俺家家户户都去看了,谁家的鸡也没多出来,也没有人家杀鸡,像鸡毛什么的,也都没有找到,所以应该是没有人骗俺,没有人偷俺家的鸡!”

左三娘子嘴上是这么回答,可心里却想:“这个县令大老爷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呀,他既然都知道,村子里面不可能有人承认偷了我家的鸡,那干嘛还要让我去问呢?

他不会是想要暗示,他想吃我家的老母**?他要是想吃的话,我就做给他吃,这样也不错呀,他吃肉我还能跟着捞口汤喝!”

左大娘平时挺抠的,对于三儿媳妇可并不大方,所以左三娘子肚子里面的油水并不多,她可和黄美玉不一样,黄美玉不喜欢吃肥肉,可她就喜欢吃肥肉啊,而且还是那种吃起来没够的人。

李日知并不知道左三娘子心里面的想法,左三娘子到底会有什么想法,他也不在乎。

李日知接着问道:“那么,刚才你在挨家挨户去问丢鸡的事,你有没有发现村子里面谁的表情不自然,值得你怀疑一下的呢?

如果是你丈夫去问,那么心里有鬼的人说不定会躲起来不见,可是刚才却是你去问的,那么如果有些人心里头有鬼的话,他们不会躲起来,而是会向你探探口风的,你有没有发现这种人啊?”

这种问法其实倒挺符合乡下妇人的习惯,乡下妇人最喜欢做那种靠着墙根儿,聊着村子里面的事情,谁家怎么怎么样了,诸如此类的闲话,乡下的妇人基本上全都这样,偶尔会有例外,但是很明显,这个左三娘子肯定不会是例外。

果然左三娘子立刻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她的滔滔不绝,不是说谁没有嫌疑,而是说村子里面所有的人都有嫌疑。

甚至,她竟然连村子里面每户人家的反应,都要和李日知说一说,而且还说得相当详细,这个时候她一旦嚼起老婆舌,竟然连当官的都不害怕了,一通猛说。

左里长在旁边听着,真想上去抽她一个耳光,用得着这么啰嗦吗,用得着这么每户人家都说吗,几辈子没说过话了,现在竟然啰嗦个不停,而且还是对县令大人啰嗦,这个婆娘真的是很欠抽啊!

可是,李日知却非常有耐心地听左三娘子把话说完,其中有没听明白的地方,他还插嘴问了问,左三娘子便会更加详细地回答。

李日知听完之后,冲着左三娘子挑了一下大拇指,说道:“左家娘子,很好,你刚才说的这些东西对本官帮助很大,让本官明白了,你们村子里面的人其实是都没有嫌疑的,而且村子里面并没有人离开,是这样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远房亲戚

听县令大人如此问话,左三娘子却有儿纳闷了,因为她刚才说的不是村子里面的人没有嫌疑,而是村子里面的人,每家每户都有嫌疑,只不过这个嫌疑,她自己分析不出到底是哪家偷了左家的鸡而已!

可是为什么她讲了那么一大堆,县令大人听过之后,就说村子里面的人都没有嫌疑呢,这个县令大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左三娘子当然不敢明面说“县令大人,你理解错了”,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左里长看在眼里,心里头要多生气就有多生气,这个婆娘就算他现在无法上去抽,那么等下县令大人走了,事情过去了,他也非得好好修理一下这个婆娘不可。

左三娘子说道:“倒是没有人离开村子,最近也不逢年过节的,也没有庙会,用不着去赶集,所以村子里面的人都在家里伺候田地呢,哪可能离开呀,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

小左村的村民都是以务农为主,村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手艺人,也没有做生意的,就算是左老财家里面,也没有做生意或者是靠手艺吃饭的人。

全村都是这种情况,也就决定了小佐村的村民流动性极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流动性,谁的家里面要是多了个人,或者少了个人,那全村立刻就都知道了,什么事情都瞒不住。

李日知要的就是确定这点,让他去挨个审问村民,一来是没有这个时间,二来也是没有这个必要,而且他亲自审问的效果,可能还不如左三娘子出去问一圈了。

既然左三娘子替他把这个事情给做了,那么他夸左三娘子几句也就没有什么了,至少省了他很多的时间。

李日知围着大水洼转了一个圈,然后慢慢向离得最近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从地形上看,如果偷鸡贼想要快速逃走的话,那么往这片小树林里面逃,应该是最快的捷径。

但如果说他们同时绑走了黄美玉,那么这片小树林儿其实就并不是最好的隐藏之地了,因为离左家太近了,如果黄美玉开始叫唤的话,那么立刻就会有人来救她。

李日知转过头,对成自在说道:“做案的人既有可能是熟人,又有可能是村外的人,这个案子相当复杂,现在既没有头绪,又无法划定范围,甚至连黄美玉是生是死,都无法判定,这案子真的是相当棘手了。”

成自在无话可说,他干脆就什么都分析不出来,只能是跟着李日知走,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李日知也很为难。

李日知说道:“咱们先找鸡,然后从偷鸡贼这里入手,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黄美玉。”

就在他们认为这个案子相当棘手的时候,忽然左三娘子跑了过来,就见这个多嘴多舌的妇人,跑到了李日知的跟前。

左三娘子说道:“大老爷,俺突然间想起来了,这个村子里面确实是有人离开了。”

李日知喔了一声,立刻问道:“是谁离开了,是男是女?”

左三娘子说道:“是我家的一个长工,他是外地来的,人很老实,而且力气又大,我公公特别喜欢他,说这样的长工,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李日知接着问道:“他去了哪里?”

左三娘子说道:“他被我公公派去了州里面,说是我家万一要是吃了官司,那么还得请州里的亲戚给帮帮忙,别让俺家在打官司的时候吃太大的亏!”

李日知和成自在对视了一眼,其实左三娘子说的这个消息,并不是特别有用,因为那个离开的长工,是在黄美玉失踪之后离开的,而不是之前,所以这个长工作案的可能性极小。

李日知问左三娘子:“你们左家在城里面有亲戚吗?听你话里的意思,这个亲戚还有官府的背景,和哪位官员说得上话呀?”

这个话对于左三娘子来说就很有难度了,因为她也不清楚,州里的那个亲戚到底有什么样的势力。

左里长在旁凑了过来,说道:“回县令大人的话,小人家里面在兖州那边,确实是有一个远亲,不过真的是很远的远亲了,只不过都是姓左,所以便认了亲戚,要说真的有多亲近,那只能说是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了。”

李日知笑道:“好吧,那本官明白了,不过你家的这个远亲应该是有点儿势力吧,你说说看,也许本官也听说过他呢!”

左里长却说道:“那家亲戚以前也能算是有点儿势力吧,因为是开当铺的,所以认识了一些官场上的人,但也就是生意上的往来,州里面的官老爷,谁还能把开当铺当回事儿呢?

小人的爹就是有病乱求医,又不认识别人,只认识这么一个算是厉害的亲戚,也就只能去找他,请他帮帮忙了,不过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家亲戚要是真愿意帮忙的话,我家那去报信儿的长工早该回来了。”

李日知听说那家亲戚竟然是开当铺的,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在前段时间他破甄蒙德和吴鹏辉案子的时候,案子里面是涉及到几个当铺老板的,而那几个老板都遇害了,是甄蒙德下的手,那么里面会不会有左家的当铺老板呢?

李日知问道:“你家那个开当铺的亲戚,和你家的关系怎么样,是经常有来往啊?还是只会在逢年过节有来往呢?”

左里长想了一下,这才说道:“以前是逢年过节有来往,可这两个月来往却是多了起来,因为那个左老掌柜去世了,两个月前我爹还专门去兖州吊唁了他。

现在家里继承当铺的是他的大儿子,他大儿子为人倒是蛮和善的,为人也挺精明的,不但经营着当铺,而且还想在我们小左村置办些田产,所以来往便多了些,不过也都是派他的伙计来,他自己倒是没怎么来过,可能是因为事情太忙吧,伙计能做的事情,也犯不着他亲自大老远地来一趟。”

李日知听了这个回答,便不再问话,而是返身往左家宅院里面走,边走边说:“等你家那个长工回来,你让他来见本官,从时间上估计,就算今天晚上他回不来,那么明天他也该回来了,他一个报信儿的,不可能浪费时间。”

左里长连声称是,说道:“小人的爹,之所以派他去,就是因为他跑得快,而且耐力还长,我爹常说,养这么一个长工比养三头驴都强!”

第三百六十四章 珠花

李日知对左里长说道:“可不能把人和驴相比,等他回来了,便带他来见我!”

李日知进了左家宅院,他先是去黄美玉的卧房看了一下,出了事情以后,黄美玉的卧房是有很多人进来过的,所以这个时候要说找什么线索,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李日知就见黄美玉的卧房里面东西非常的多,大多数东西摆放得都很整齐,只有一小部份,也就是表面的东西比较凌乱。

李日知叫过左里长和他的老婆左三娘子,他指着屋子里面说道:“你们大嫂的房间平常也是这样吗?还是说出了事以后,有人翻过了她的屋子?”

这个问题左里长并没有回答,因为出了事以后,他就陪着左老财和左大娘去了县衙,这个时候也是才回来,黄美玉的屋子到底有没有被人翻过,他也是不知道的。

左三娘子却说道:“没有人进来翻过,当时进来的人,是他们黄家带来的人,要翻也是他们家人翻的,我们知道出了事以后,所有家里的人都不过来,等到黄家的人走了,我们就把这个屋子上了锁,并没有人动过它!”

李日知呵呵了两声,心想:“左家的人做事还是挺谨慎的嘛,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那么他家倒还是挺懂如何打官司的,不过极有可能她说的也不是实话,或者说是盗匪进来翻的东西。”

李日知冲外面叫了一声,让黄武进来,他对黄武说道:“这个房间,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吗?还是说你们已经翻过了?”

黄武看了一眼,房间里面有点儿凌乱,他连忙摇头,说道:“这个绝对不是卑职让人翻的!当时虽然忙乱,可是我们主要是进来找人,不是翻东西的,见屋子里面没人也就出去了,翻表面的东西,却是不可能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柜子和箱子,发现都是上好木料,而且刷的漆也都算是很昂贵,这些家具质量都非常好,属于用一辈子都不坏的那种。

李日知上前在箱子和柜子里面查看,他边查看边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大嫂喜欢把值钱的东西放在哪里呢?”

左三娘子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左里长,见左里长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说道:“屋子里就这么大,就算是要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也没什么地方好藏,顶多就是压箱子底儿,我家大嫂之前的东西不少,箱子里面可能装不下,估计柜子里面也有一些吧!”

很显然,左三娘子十有**偷看过黄美玉放贵重物品,看她说出来的样子,还有些扭扭捏捏的。

李日知指了指屋子里面的家具,说道:“那你过来帮个忙,把你大嫂之前的东西找一找,以便确定是不是遭贼了!”

左三娘子大感尴尬,她当然知道黄美玉有钱,并且好东西不少,平常她自己也是很羡慕嫉妒的,但要说翻一翻黄美玉的东西,这个念头她是从来也没有过的。

都是一个家里面住着的,就算她拿了黄美玉的东西,也没法使用啊,她又不是傻子,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去做了。

左里长见她不动地方,急道:“县令大人让你过去找东西,你就过去找啊,这很重要的,是可以洗刷咱们左家冤屈的!”

左三娘子这才答应一声,她在屋子里面翻了起来,翻的速度相当快,她总共就只找了三个地方。

黄美玉的屋子里面,光箱子就有十几个之多,各式各样的,大小不一,如果让李日知来找的话,他只能是十几个箱子每一个都翻一遍,看看箱子里到底压了什么东西。

可是,左三娘子翻得极快,她只翻了其中两个大箱子,从两个大箱子的底下拿出了两个小匣子,然后又在衣柜的一个角落里,找出了另外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匣子。

她把这三个匣子都放到了桌上,这三个匣子都是带锁的,锁并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说明并没有贼翻出来过,也就是说黄美玉并没有丢贵重的东西。

这三个匣子都不算小,如果非要把它们包到包袱里面,随身带走的话,应该是非常费劲的,也就是说这三个匣子都不适合随身携带,如果黄美玉想要独自走掉的话,那么这三个匣子,她基本都不可能带走的。

正确带走匣子里面贵重东西的方法,应该是把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包在一个包袱里面,然后背在背上,这样才是正确带走的方式。

而这三个匣子本身是极难带走的,至少以黄美玉自己的身段来讲,是很难带走的,毕竟她只是个女子而已。

李日知对黄武说道:“这是你妹妹的嫁妆吧,专门放贵重东西的匣子?”

黄武连连点头,这是他妹妹的嫁妆,虽然事隔很多年,但他仍然能够记得,当时黄财主和黄大娘为了给女儿置办嫁妆,那是费了很大的心思。

所以黄武是认得这些东西的,但是怎么打开这些匣子,他就不知道了,上面是有小锁的,但小锁倒是不难打开,只需要一敲就能掉下来,上面精美的锁头,装饰性更大一些,是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李日知道:“把匣子打开吧!”

黄武连忙上前,把匣子打开,他直接就把锁给撬掉了。

三个匣子都打开了,里面倒是装了不少的东西,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珠宝,毕竟黄财主还没有有钱到给女儿置办名贵珠宝这样的地步。

当然,匣子里面还是有一些金银首饰的,做工也还算精细,在乾封县这样的地方,绝对算得上是好嫁妆了。

李日知对黄武说道:“你看一下,这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少吧?”

其实,查不查匣子里面的东西是意义不大的,因为只要知道了东西没有丢,不是内贼做的案子也就可以了,再查一遍,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的手段罢了。

而事实上有的时候,以防万一的手段,往往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黄武看了一下箱子里面的东西,忽然他拿起了一支珠花,说道:“这只珠花,不是嫁妆啊,看样子还是挺贵的,应该也不是左家的人给她买的,他们左家哪舍得给我妹妹买这么贵的东西!”

左里长在旁边听着脸一红,这倒是实话,他们左家从来也没给黄美玉买过什么贵重的东西,黄美玉平常也不是乱花钱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买过这样的一支珠花。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三百六十五章 买卖珠花的凭据

黄武把珠花的事情说了出来,李日知听罢,便说道:“把黄家和左家的人都带进来,本官要问一下话。”

片刻工夫,左老财和左大娘,以及黄财主和黄大娘都被带了进来。

李日知拿起了那支珠花,说道:“你们来看一下这个东西,这是你们谁给黄美玉买的?”

他们四个人挨个地去看这支珠花,但是却都摇了摇头,这个珠花应该算得上是黄美玉三个匣子里面最贵重的东西了。

而偏偏就是这个东西,既不是黄财主给黄美玉置办的嫁妆,也不是左家给黄美玉买的。

他们四个人竟然都不认识这支珠花,很明显,虽然他们都是土财主,但如此名贵的珠花,也不是他们这些乡下财主能够置办得起的。

当然,也不是指完全买不起,花大价钱买的话是肯定买得起的,只是花了很多钱,买这个东西值不值得?

对于像黄家和左家这样的土财主来讲,珠花什么的,肯定没有金子和银子看着更让人觉得保险,所以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肯定会选择金银,而不会选择珠宝。

李日知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再说别的,而是亲自动手去翻那三个匣子,匣子里面除了首饰以外,还有别的东西,只不过别的东西都不是特别起眼,看着并不觉得贵重罢了。

然而,对于左家和黄家的人来讲,这个珠花的出现,却让他们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是谁给的黄美玉这么贵重的东西,或者说黄美玉是从哪里得到的?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有其他家的男人看上了黄美玉,想和黄美玉做下点儿什么好事来?

可是,黄美玉却是一个寡妇,而且左家人不许她改嫁,所以两个人是不是有想法,比如说想要私奔?

那么,这次正好是趁着黄家和左家的人打架,所以他们两个借此机会逃走了?

看来那个和黄美玉要好的男人,是一个相当有钱的,竟然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珍珠首饰,如果从家境上来推断的话,他应该比黄财主和左老财都要有钱。

左老财和左大娘虽然心里头有了这个想法,可是却不敢说出来,他们被打怕了,再说这种事情也是挺丢人的,毕竟是他们左家的儿媳妇找野汉子,所以既然这个事情是纸包不住火,早晚会被人知道,那么他们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连喊带叫了。

当然,现在不喊,不代表以后不喊,这个事情等到黄美玉被找到之后,他们是可以让黄财主家进行赔偿的,到那个时候要狠狠地管黄财主要一笔钱不可,以弥补左家的损失。

然而,黄财主和黄大娘却不是这么想的,女儿是他们生的,是他们养的,对于黄美玉的性格他们再了解不过。

黄美玉绝对不是那种找野汉子的性格,她是娇生惯养不假,可要说她找野汉子,做出什么后果严重的事情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只名贵的珠花是从哪里来的呢,总得有一个来处吧?

黄财主硬着头皮说道:“会不会是我女儿在外面赶集的时候,捡到的呀?”

黄美玉平常并不怎么出门,如果想要去人多的地方,一般来讲就是赶集了,但其实赶集也不见得能遇到什么有钱人,至于捡到珠宝首饰,那更是属于奇迹了。

左老财嘴巴动了动,但是没敢说话,左大娘眼睛立了起来,刚想要说什么,可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左里长,见左里长正冲着她打眼色,于是左大娘便就泄气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李日知在匣子里面找出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基本上都和这支珠花没有关系,可是当他翻到一个小匣子的最下面时,找出了一张纸,这张纸是折起来的。

李日知打开这张张,就见这是一张买卖凭据,巧得很,这张买卖凭据正好就是关于这支珠花的。

凭据很正规,上面有珠花的模样,然后又有价格,以及卖出这支珠花店家的印章。

这支珠花价值六贯,卖家是兖州的左堂当铺。

以这支珠花的精美程度来讲,价格肯定是要超过六贯的,十六贯都是极有可能的。

之所以黄美玉买得这么便宜,是因为她并不是在珠宝店买的,而是从当铺里买的,当铺里面的东西,都是用极低的价格抵押来的,所以如果在当铺里面有认识人的话,是可以买到又便宜又好的东西的。

很明显,黄美玉买的这支珠花,就是那种又便宜,质量又好的东西。

李日知看着这张买卖凭证,呵呵了两声,然后说道:“六贯买这么一支珠花,还真的是大手笔呀!”

黄武算是有点儿见识的,他看着那只珠花,然后对李日知说道:“县令大人,这支珠花恐怕不止六贯,虽然具体值多少钱,卑职说不出来,但这支珠花的价格,肯定是会远远超过六贯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可能会这样,毕竟是从当铺里买的东西嘛,不过黄美玉应该是很少去当铺的。

当铺这种地方,一般普通老百姓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很少有去当铺的,去当铺基本上都是拿着东西去抵押,而黄美玉就属于普通老百姓,她可不会轻易去那种地方。

至于说到专门到当铺里面去找好东西,还能够在远低于市场价的情况下,买到真正的好东西,那可就不是一般普通的老百姓了,黄美玉肯定是不属于这类人的。

李日知对左老财说道:“你不是有一个远房亲戚吗,是开当铺的,他家开的当铺是不是就叫左堂当铺?”

左老财微微一愣,看了眼那只珠花,虽然李日知没有给他看那张买卖凭证,但是他猜也能猜到,那应该是买珠花的凭证!

就算是这支珠花远低于市场价,但是六贯钱,同样也不是小数了,做这样的生意,尤其是当铺做这样的生意,基本上都会有买卖凭证的,当铺很注重这种凭证。

左老财说道:“回县令大人的话,小人是有家远房亲戚,他家开的当铺,也确实是叫做左堂当铺,不过老掌柜也就是我那个亲戚,前两个月已经去世了。

现在接手当铺的是他的大儿子,他大儿子其实也没有来过我家几次,而且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卖给小人的大儿媳妇珠花啊!

六贯钱的这个首饰,这可是大手笔了,俺们小左村的土地便宜,这么多钱都能买两亩最好的水田了,要是一般的水田可以买两亩半了。

要是当铺掌柜真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卖给我家大儿媳妇,那么他一定要和小人说的呀,小人竟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可真是奇怪了!”

左大娘忽然在旁边说道:“可能不是那个左小掌柜,那个左小掌柜看起来古板得很,而且咱家大儿媳妇也没有和他见过面,所以不见得是左小掌柜卖给她的这支珠花,不过倒有可能是他家的那个伙计,他家的那个伙计倒是伶俐得很,话特别多,为人特别活络,一看就是一个做生意的料。”

第三百六十六章 到底是不是私奔?

李日知笑道:“当铺的伙计能言善道,那看来是他的性格如此,否则的话当铺掌柜不见得会让他当伙计吧!”

左老财说道:“这个伙计不负责当铺柜台上面的事,而是负责左小掌柜家里田产的事情,还有在乡下地方收东西,免得有穷人没法进城,去当铺,那他就上门来收东西,为人活络得很,所以每次左小掌柜要和我家说事儿,都是派他来的!”

李日知这才点了点头,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对了。

当铺里的伙计不需要特别能言善道,普通老百姓去当铺那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当铺伙计对他们再热情,他们也不会下次再去的,除非万不得已。

所以,当铺的人一般来讲都不是很热情的,不做到冷言冷语就已经是相当好的态度了。

有这样的态度其实是多方面考虑的,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如果当铺的伙计太热情的话,那么便会有一些地痞无赖去当铺敲诈勒索,比如说当一个假货,然后等赎回的时候非说是当铺把真货换成了假货,非要让当铺赔钱,如果当铺的人走了眼,把假货当真货给收了,那真是要完蛋了。

甚至更有极品的无赖,进了当铺之后,当铺的掌柜或者是伙计要是敢冲他笑一下,他就说人家是对他幸灾乐祸,他都已经混到来当铺典当东西了,这些伙计竟然还敢嘲笑他,那可不得了,他就要闹事了!

这种事情可不稀奇,就算不对无赖笑,他都能找出茬儿来的,何况对他热情了,还敢笑一下,那更是要不得了。

所以,那个伙计竟然是一个活络热情,且能言善道的,从他可以把一个价值六贯的珠花,卖给一个还住在婆家的寡妇,并且还是在婆家的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这只珠花卖出去的,从这点上看,这个伙计就不是一般人了。

李日知说道:“花六贯钱这样的大价钱,买一支珠花,这可不是小数,那六贯钱可是好大一堆,你家的大儿媳妇是怎么把这笔钱给的那个伙计?

还有那个伙计,怎么可能把这只珠花便宜很多的卖给你家大儿媳妇?这些情况可得搞清楚啊,还有那个当铺的伙计一定要找到他!”

虽然李日知是对左老财说的这个话,但是黄财主在旁边也听得清清楚楚。

黄财主听了这个话,气得都快要吐血了,如果那个当铺的伙计,真是把那么贵重的首饰便宜卖给了自己女儿,说明他是自己女儿有好感,想要如何如何,那么这种表现是完全有可能的,那么是不是自己女儿真的和这个伙计跑了呢?

当铺的伙计再有出息,又能出息到哪里去?

黄财主肯定看不上当铺伙计的,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伙计,就算是寡妇改嫁也是不行的,除非是让那个伙计入赘,可是黄家并不缺儿子,所以入赘这种事情也是不行的。

黄武连忙在旁边应承道:“县令大人,那不如由卑职派人去扬州,把那个伙计带来,咱们好好审审他?”

李日知说道:“不见得能找得到他,不过还是要派人去找的,速度办吧,快马加鞭!”

黄武立刻答应一声,出去找手下去办事了。

李日知又看了一下屋子里面,发现黄美玉是有可能带一些随身物品的,但也没有带的太多。

但是,李日知无法确定,黄美玉带走的是不是随身衣服,或者是小件儿的更贵重的珠宝。

李日知再次叫过左三娘子,对她说道:“你看看,你大嫂带走的东西都是些什么,有没有比这只珠花还要更贵重的东西?”

左三娘子心想:“这支珠花已经贵到天上去了,我那个大嫂怎么还可能有更贵重的东西呢?”

她走上前去,翻了黄美玉的东西,只不过片刻工夫,她就回复李日知,说道:“并没有带走什么值钱的东西,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这些东西只是被翻乱了而已!”

李日知喔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她带走了什么东西呢,那既然她什么都没有带走,情况就不好判断了!”

至于情况怎么不好判断,他却没有说,而旁边的人开始各怀心思,都胡思乱想起来。

黄财主和黄大娘还有黄文黄武他们,首先想的是如果黄美玉没有带东西走,那就说明不是事先计划好的,如果是事先计划好的,那么贵重的东西肯定是要带走的,不可能会便宜左家呀。

无论黄美玉是跑回娘家,还是跟那个当铺的伙计跑了,她都不可能把贵重的东西留下来的。

甚至可以说,就算是黄美玉没有和那个当铺的伙计事先约好,而只是临时跑去找他,她都不可能把贵重的东西放在左家。

因为贵重的东西只要留下,那么黄美玉以后不管怎么样,左家都不会还给她,甚至可以说,这些嫁妆是黄美玉当初带走了的,已经不在左家了。

这样的情况不是有可能发生,而是一定会发生的,所以黄美玉只要是想走,那这些贵重的东西就一定要带走。

黄大娘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你一定是被人给绑走了呀,你要是出了事,可让爹娘怎么活呀?”

左老财和左大娘,还有左里长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当然是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上想。

他们甚至认为是黄美玉太着急想见那个当铺伙计了,所以匆忙逃走,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带,这说明黄美玉私奔改嫁的心思,已经远远超出了想象,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左里长硬起头皮,说道:“哪有人会跑到我家里来绑她走呢,再说如果绑走她的话,这个时候也该派人来送信儿了,是让咱们花钱赎她,还是到底怎么样,这个时候肯定是会有信儿的呀,不可能这么一直拖着!”

左老财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会不会是那绑匪见我们报了官,所以他不敢来了呢?”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李日知并没有吱声,这些人想到的事情,他当然早就想到了,绑匪绑走了黄美玉,然后见官府的人来查,所以不敢露面,这是一种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关键问题,不是说能不能猜出这种情况,而是如果出了这种情况以后,要怎么温和地去解决,使之不能刺激到绑匪,如果刺激到绑匪,反而使他们把黄美玉给害了,那岂不是糟糕,这可不是李日知破案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是,这种情况李日知是不需要和他们说明白的,谁知道这些人的嘴巴严不严,万一走漏了风声,说不定他们自己就反而把黄美玉给害了。

李日知说道:“依本官看,黄美玉是和那个当铺的伙计走了,但你们两家都想要找回黄美玉。

所以本官作主了,只需黄美玉回来,你们不但需要支付一笔钱财表示感谢,而且送她回来的人,如果想要和黄美玉成亲,你们也需要同意,只求黄美玉一切平安,你们两家不再受官司之苦!”

第三百六十七章 寻人启事

李日知这么一说,黄财主和左老财都挺震惊的。

按照李日知说的这个话,就等于是官府放弃了对黄美玉的寻找,这个案子也就不成案子了。

而是否能找回黄美玉,就看两家人对寻找黄美玉承诺的奖赏了。

花一点钱,对于黄财主和左老财来讲,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要能找回黄美玉,把这个事情解决掉,那么花点钱他们也是可以承受得了的。

但李日知后面那句话说,如果说找到黄美玉的那个人,愿意和黄美玉成亲,他们两家也必须答应,这个就实在属于强人所难了。

对于黄财主和黄大娘来讲,就算是女儿改嫁,那么要嫁的男人是好是坏,他们也要把把关的,肯定要他们满意才行,就算退一步讲他们不满意,还非得答应,那么那个人也得差不多才行!

如果是个强盗把黄美玉还回来的,难道他们也要让黄美玉嫁给强盗吗?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的,那岂不是成了引狼入室!

至于说到左老财和左大娘他,们对这个事情也是很尴尬的,左家的大儿媳妇成了寡妇之后,竟然和别人跑了,然后他们花钱找回来之后,还得让黄美玉和那个野男人成亲,那他们出的钱算什么,给大儿媳妇预备的嫁妆吗?

整个乾封县多少个乡村,当然也包括城里人在内,好像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吧,至少他们这辈子活了几十年,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这简直就是成了一个大笑话!

而且左老财和左大娘更是清楚,就算黄美玉是被人绑走了,但是找回来嫁了那个男人,别人也不会有什么好话的,只是会说黄美玉是和人私奔的,是他们左家丢了人现了眼,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好话。

如果这个事情是发生在别人家,他们左家肯定也是会这么看笑话的,也会这么随口乱说的,那么这件事情发生在左家,别人也这么说,又有啥奇怪的?他们想都能想的出来!

李日知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愿意答应,可是黄财主和黄大娘,还有左老财和左大娘,他们四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是能保住秘密的,所以有些话不能和他们讲。

李日知说道:“你们都出去吧,左里长和黄捕快留下。”

其余的人没办法,只好都出去了。

李日知这才说道:“本官觉得黄美玉极有可能是被人绑走的,只不过绑匪之所以要绑走她,极有可能不是事先计划好的。

本官猜测有可能是他们进来偷鸡,而这个时候你们两家正在起冲突,那偷鸡贼见有机可乘,所以便临时起意绑走了黄美玉。

本官觉得偷鸡贼不止一人,而且偷鸡贼极有可能是你们黄家的熟人,但是不是那个当铺的伙计,本官就没办法确定了,要看去兖州的人是不是可以把那个当铺伙计带回来。”

左里长说道:“那个当铺的伙计应该不会是偷鸡贼,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而且在当铺里很有前途,不会干偷鸡这样下三滥的事情,而且更加不会跑到我家来偷鸡,如果他要想吃鸡的话,到我们家来做客,我们直接杀鸡做菜,请他吃也就是了,哪里需要他来偷呢?”

李日知不置可否,他也没有必要对黄武和左里长说得太过详细。

摆了摆手,李日知说道:“本官对你们说的这些话,暂时不要对你们的父母讲,我看他们的嘴巴并不牢,如果一旦说漏了嘴,那个时候要再想救回黄美玉,估计是非常的困难了。”

黄武和左里长同时点头,他们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当然都是了解的,虽然他们认为父母应该可以保守秘密,可是谁也不敢打这个赌,因为赌注就是黄美玉的命,如此高昂的赌注,他们可没办法下手的。

李日知又在左家的宅院里面转了一圈,他特地又去看了侧门,他刚才从侧门出来过,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仔细勘察,这次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

李日知竟发现这个侧门就算是关上的话,也并不牢靠,门板和门框之间竟有一条半指宽的门缝,如果单从关门开门方面来讲,这半指宽的门缝其实不算什么,顶多也就是漏点儿风而已。

可是这个侧门是属于院子的,也就是说它并不直通某个房间,所以不怕漏风。

从侧门进了侧院,就可以到柴房和厨房,开这个侧门其实就是行走方便,运送蔬菜,粮食,还有干柴,都走这个门。

但对于贼人来讲,这半指宽的门缝儿,那就是相当够用了。

如果贼人在门外用一把刀,或者木片什么的,伸到侧门里面,是可以拨开门闩的,那么门闩一打开,贼人自然就可以从侧门进来了。

所以如果有贼人想从侧门进入左家宅院,然后在院子里面偷东西的话,撬这个侧门,倒是方便得很。

当然话是这么说,李日知查看了左家宅院之后,发现就算贼人不走这个侧门,其实跳院墙的话也不费啥事。

左家宅院就是一个乡村大户型,又不是什么深宅大院,那院墙能有多高?也不过就是一人来高而已,如果贼人想要进来的话,直接翻墙就可以了,还犯得着去撬侧门么,根本没这个必要。

没有什么更好的发现,如果要再进行排查的话,那么就要从周边可以藏人的地方来调查了。

毕竟如果绑匪带着黄美玉走,那么肯定是会露形迹的,不可能一个人都看不见他们,所以询问一下周边的村子,是否发现可疑之人,还是有必要的。

当然,是在排查掉那个当铺伙计的嫌疑之后,才有这个必要,毕竟每个村子去问,这个工作量太大,而且耗费时间过多,也会打草惊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去做了。

李日知带着人返回了县衙,回了县衙不久,黄文便写好了寻人启事,交给了李日知,问这样写行不行。

李日知看了寻人启事,大致上和他所讲是一样的,找到人后,两家财主各拿三十贯铜钱,这就等于赏金达到了六十贯,然后又说如果找到了黄美玉,情投意合的话,可以成亲,两家人都答应,不会为难。

李日知看了之后,点头答应,让黄文把告示贴出去。

黄文在写这个告示的时候是极其尴尬的,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告示可以这样写,实在是很有些丢人。

但既然县令大人这样吩咐了,他也只能照做,而且他也希望能够找回黄美玉,毕竟面子和妹妹相比,还是妹妹更重要一些。

第三百六十八章 看告示的反应

黄文把寻人启事贴出去之后,立刻就有无数的百姓围过来看,虽然大多数百姓都不识字,但是人群里面有识字的,识字的人把寻人启事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百姓们听了无不惊讶。

黄文和黄武两个人站在不远处,他们两个都不好意思走过来,看到围观百姓惊讶的表情,他们两个无地自容,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条地缝,那么他俩可能会肩并肩手拉手地一起跳进去。

黄武说道:“大哥,你说县令大人让咱们贴了这个寻人告示,这不是让咱们丢人嘛,以后咱们王家可就成了整个乾封县的笑柄了,以后要是有外地人来咱们这儿,问咱们这儿有什么稀奇事儿,那排名第一的,估计就是咱家的这个笑话了!”

黄文却摇了摇头,说道:“成笑话就成笑话,只要能把咱们妹妹找回来,就算是成笑话又能怎么样!”

黄武点头说道:“嗯,那倒是,面子这种东西没了就没了,咱们以后努力挣回来就是,可是如果和妹妹比,那什么都无所谓了,就算是让我现在替妹妹去死,我也是做得出来的!”

兄弟两个人一起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不想再看下去了,看别人笑话自己家,这到底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兄弟两个人打算派人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揭告示,那么立刻去通知他们两个,他们两个轮流守在衙门里面,直到等到结果为止。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发现告示那里并没有人起哄嘲笑,反而有很多人大声赞叹了起来,说黄家人有情有义,这样对待女儿,实在是大家做父母的楷模。

黄家两兄弟听了赞美之声,顿时都愣住了,两个人互视一眼,便派了个人过去打探,想知道为什么围观的人不但没有嘲笑,反而称赞他们。

那打探口风的差役片刻就回来了,他对黄家两兄弟说道:“看告示的乡亲说为了能找到女儿,什么都不在乎了,这样的父母才是好父母,面子那东西值几个钱一斤,能和女儿的命比吗?

如果不是绝望到了极点,谁会这样做呢?

所以乡亲们认为,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都是好样的,如果大家有了消息,肯定都会及时通知衙门的!”

围观的百姓都是最普通的人,很少有道学先生,而且这年头也不兴什么道学先生,那些鼓吹什么名节重于生命,家丑不可外扬的人,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全都是大傻子。

自己家的孩子谁养大的谁不心疼啊,就为了不让自己家的名声变坏,然后就不请人帮忙,就断绝了寻找到自家女儿的可能,对于普通百姓来讲,能做出这样事情来的人,都不是人,都是畜生。

就算是家丑不可外扬,那也得看是什么家丑啊,都是自己孩子的命了,那这家丑扬就扬呗,只要能找到孩子,其他的根本就不是事儿。

而且告示上面还写,只要能找到黄美玉,就算是让黄美玉和找到他的人成亲,他们也是同意的。

对于普通百姓来讲,如果不是当父母的绝望到了极点,送黄美玉回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人贩子。

黄美玉的家人已经对人贩都低头了,这得是绝望到什么情况!

在这个时代,有一些酸溜溜的读书人,往往会对一件事情指手画脚,说你们应该这样做,应该那样做,如果丢失的孩子残废了,或者是被**害了,那么找回来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不要,大不了以后给小孩报仇就行了。

之所以能说这样的话,那就是因为丢的孩子,不是他家的,他们只管评论,别的一概不管。

但对普通老百姓并不会这样,他们只会感同身受,同情那些遭受不幸的人,同时也希望这样的不幸,不要降临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黄家两兄弟听了,既是惊讶又是感动,没想到乡亲们都是这样明事理的,竟然并不嘲笑他们,反而同情他们,他们兄弟两个一起走到了告示跟前,冲着围观的百姓拱手行礼。

黄文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多谢各位,你们都是明事理的好人,我们兄弟两个在这里谢过各位,如果乡亲们知道我妹妹的下落,还望告知,我黄家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左里长也跑了过来,他也对着百姓们行礼,也说了同样的话。

说完之后,黄家兄弟和左里长互相点了点头。

两家人此时还没有和好,而且如果黄美玉找不回来的话,那么永远也不可能和好,说不定以后更加会大打出手,但是在这个时候,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想要找到黄美玉,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翻脸了,至少暂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黄文留在衙门里等消息,黄武则回了自己家,去见黄财主和黄大娘。

黄财主和黄大娘这个时候都憔悴得很,黄财主还算好一些,还能靠墙坐着,而黄大娘则干脆连坐着都坐不直了,只能躺在床榻上,额头上搭了一块手巾。

黄财主两只老眼无神,只是呆呆地看着墙壁发呆,而黄大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时地抽泣两声。

老夫妇两个都是茫然无助的样子,让人看上去非常心疼。

黄武进了屋子,看父母这样子,心里难受的不得了,他说道:“爹娘,你们还需保重身体才好,那寻人启事贴出去了,这个事情会传得很快,不用两天时间,全县的人差不多就都能知道,乡亲们都会帮忙的,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妹妹!”

接着,黄武把乡亲们看到告示的反应说了出来,这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

可黄财主和黄大娘却对这些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已,现在除了让他们立刻见到女儿之外,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法让他们振作起来了。

黄武怕爹娘出事,所以哪也不敢去,就守在黄财主和黄大娘的屋子外面。

一直等了好久,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外面回来人了,那个被派出去找当铺伙计的人跑回来了。

不过这个人是县里的差役,所以他回来之后第一先去了县衙,然后这才再来黄家通知消息。

这差役是骑马跑了个来回,晚上回来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是让人用大筐把他拉上城头的。

对于寻找黄美玉来讲,这个差役也算是出了大力了,黄武自然要好好感谢。

第三百六十九章 有人揭下告示

这名差役进了黄家之后,对黄武说道:“那个当铺的伙计没有找到,人不知道跑到哪儿里去了,听当铺掌柜的说,这个伙计在前几天就已经被辞退了,因为掌柜的看得严,所以这伙计在临走的时候,没能顺走当铺里的东西,听这么说那伙计应该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黄武大吃一惊,问这个差役:“那个当铺伙计是个贼?他偷了当铺的什么东西?”

差役连忙说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那个当铺伙计并不是贼,我刚才没说清楚,我指的是并不是偷东西的贼,而是偷东西贼的同伙!

那个当铺掌柜在查账的时候发现铺子里面多了好几样东西,是那个当铺伙计收上来的,这几个东西价格都不贵,看着也不算特别起眼,如果是放在以前老掌柜当家的时候,说不定就混过去了。

但是新掌柜因为是刚刚接手当铺的生意,所以查账的时候仔细了些,他就发现了这几个东西和正常价不一样,可却并不是说东西不好,而是东西很好,而收上来的价格不高。

那掌柜的说如果是一件两件的算是捡了个漏儿,这是好事,可如果好几件的话,那就不是好事了!”

黄武听了直皱眉头,他不是特别明白这个差役说的话,他说道:“好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而且收上来的价便宜,等再往外卖的时候,价格调高一些,不是会赚很多么,怎么就不是好事了?”

差役说道:“他们干当铺这行的,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他们一看这个东西是好东西,然后价格又便宜,而且都是死当,就是不往回赎的那种死当,那个掌柜的就明白了,这东西要么是赃物,要么是陪葬品!”

黄武喔的一声,恍然大悟,又便宜又好的东西,一件两件的,那算是捡了个便宜,说不定当东西的人是急要用钱,可如果是一堆这样的东西,那就不正常了,极有可能是赃物。

黄武心想:“我还是经验少啊,听到这样的情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黄武说道:“县令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了吗?这个时候太晚了,你们应该没有去禀报县令大人吧?”

这名差役连忙说道:“有没有去禀报县令大人,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只是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黄大官人,到底怎么办,由黄大官人来决定!”

黄大官人指的就是黄武的哥哥黄文,因为黄文在县衙里面是户曹,这可是结结实实的实权派,所以下边的人便巴结他,都管他叫黄大官人,黄武叫黄二官人。

这名差役又说道:“那个掌柜的听说出了事,他也害怕得很,这事儿他是推不了责任的,所以连忙就带个人去找那个当铺伙计,不过当铺伙计早就跑得没影儿了,根本就没找到,那掌柜的便让人画了图形,一起让我拿到了县衙,刚才已经交给黄大官人了。”

黄武说道:“好,有了图形就好办事,只不过既然那个当铺伙计有同伙,这个事情就不太好办了,明天得和县令大人好好商量商量,到底怎么个抓捕法!”

黄武为人大方,他立刻从家里面取了两吊钱,赏给了这名报信的差役,并且还说等事情平息了,更要好好地谢谢这位功臣,要请他去县城里面最大的馆子,好好地吃上一顿。

差役还挺高兴的,这趟总算是没白辛苦,拿赏钱这个是必须的,至于吃饭是不是去最大的馆子,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能巴结上黄家两兄弟,那以后他在衙门里的日子肯定会好过,说不定以后有了空缺,他还能转为正式的官差呢,那可就是赚大发了。

黄武又去了黄老财和黄大娘的屋子外面,见屋子里面还亮着灯,老两口竟然还没有睡觉,他便推门进去。

黄武把事情和爹娘说了一点,说是嫌疑人现在确定了,只要开始找人,估计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黄财主连连点头,说是只要确定了人,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起码是能看到了希望。

而黄大娘却说道:“那个当铺伙计被辞退了,想必是个贼人,可是怎么确定这个贼人就是绑走你妹妹的人呢?会不会不是他,而是别人呢?”

黄武却说道:“县令大人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当铺的伙计嫌疑最大,反正不管是不是他带走的妹妹,只要能找到他,估计顺藤摸瓜就能得到一些线索。

而且从时间上来算,那个当铺伙计不过才是几天前被辞退的,如果他想要做坏事的话,从兖州走到这里,从时间上可不就差不多吗,他总不可能刚一被辞退,然后立刻就跑到这里了。

我估计贼人可能是觉得左老财他家算是有钱,而且又在乡下,所以便跑来做了这个案子,他们带着我妹妹应该跑不远的,从时间上算,估计没有离开乾封县。”

其实,对于黄美玉是不是被那个当铺伙计带走的,黄武心里头也没有一个准信儿,在没有找到人之前,这些东西都无法确定,可是这个时候如果不这么安慰黄财主和黄大娘,他也想不出别的词儿了。

这么一家人只能互相这么安慰着。

第二天天亮之后,李日知刚刚起床,便有人来报告,当然就是黄文亲自跑来报告他的,说那个当铺伙计有了消息。

黄文报告给李日知的消息,和那个差役报告给黄武的基本上是一致的。

李日知听了之后,便立刻发出公文,让兖州那边配合,把当铺掌柜的传到乾封县来,他要亲自审问。

黄文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的去兖州那边,争取今天就要把那个掌柜的给带来,尽量争取不耽误时间。

等到日上三竿,李日知去了二堂处理公务的时候,外面又有人狂奔而至,狂奔的那个人又是黄文。

黄文满脸都是喜色,他对李日知说道:“县令大人,外面有人揭了告示,说是看见过我妹妹黄美玉,她确实是被人绑走的,而绑走她的是三个人,下官刚才让他看了那个当铺伙计的画像,这个人说那三人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当铺伙计。”

李日知顿时一喜,这个毫无头绪的案子,现在竟然有了人证,而且还是这么快就有了人证。

那说明办下这个案子的三个贼人,肯定都不是什么老手,既然被人发现了行踪,那么想要抓住他们三个,就不是什么费劲的事了。

第三百七十章 正阳村方向

李日知立刻叫把那个揭下告示的人带进来,黄文立刻就把他给带了进来,这个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就见进来的这个人很是健壮,个子不高,但却非常壮实,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儿的人,脸上的皮肤黝黑,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这个人进来之后,立刻趴在地上给李日知磕头,李日知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如此,你且站到一边,本官有话问你。”

这人答应了一声,爬起身来站到了一边,恭恭敬敬的,看起来像是见过世面的样子。

李日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这人说道:“小人姓邵,名叫邵山,是卖油的,平常走街串巷卖些菜油,赚钱养家糊口!”

李日知上下打量了一下邵山,见这人肩膀宽阔,而且非常的厚实,肩膀的衣服是打着补丁的,看外表还真的是一个卖油郎。

李日知又问道:“你揭下告示,是因为你看到黄美玉被别人绑走了,是吧?”

邵山连连点头,说道:“小人看得不是特别清楚,那三个人凶悍得很,而且还是在晚上,所以小人躲得稍微远了一点,没有凑过去仔细看,但是事情是发生在小左村附近的,而且小人回忆起来,被带走的那个女子样子,是和黄家大小姐差不多的,这事情连到一块,可不就是告示上写的事情了嘛!”

这个卖油郎外表壮实,看上去挺憨厚的,但是却还挺能说会道的,这可能是他做小买卖的关系,如果不是会说话,那么在别人买他油的时候,他笨嘴笨舌的,也卖不出去什么,或者是价格被压得极低,赚得钱太少,无法养家糊口。

李日知问道:“你怎么能断定那就是黄家的大小姐呢,而且听声音你就能判断出来是她,那你和她很熟吗?

据本官所知,黄家大小姐可是娇生惯养的,恐怕她不会和你这样的卖油郎有过什么接触吧?”

邵山笑了笑,又冲着李日知行了个礼,然后这才说道:“县令大人,您是不知道情况,黄东家家里有一个油坊,小人平时买油进货,就是从黄东家的油坊里进货的,而这个油坊的收益,黄东家是要给大小姐一半儿的。

而且打理油坊的人不是两位少爷,所以黄家的两位少爷不见得认识小人,但黄家大小姐却是认得小人的。”

说话的时候,邵山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黄文,黄文听着也点了点头,这倒是事实,他还真就不认识这个邵山。

邵山又说道:“黄家大小姐确实是娇生惯养,出嫁之后是当少奶奶的,像买东西这样的活儿让别人去做就可以了,但是唯独买油,黄家大小姐是要出来看看的。

因为他们左家的油,在大小姐嫁过去之后,就一直是买小人的油,所以小人去左家卖油,大小姐每次都要出来和小人说两句话的。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小人被那三个人给打了,还把小人的油桶给打翻了,小人没办法追他们,那估计就算是救不下大小姐,可是小人也能喊几声的。”

说这话,邵山撩起了头发,果然见他的额角有一块青肿,确实是被人打过的样子。

李日知说道:“你被他们三个人给打了?你不是离着他们挺远的吗,你上前去了?”

邵山说道:“倒也不是他们三个人全上,小人是跟着他们走的,因为感觉那个女子像是黄家大小姐。

有了这个怀疑,小人肯定是要跟过去看看的,只不过不敢离得太近,可是却跟着他们走,他们走得挺快的,小人挑着担子,就不是太能跟得上。

当时有一个人就回过身来,把小人给打了,用一个不知道是铲子,还是砍刀什么的东西,小人没看清楚,他用这个东西直接就把小人的两个油桶都给打漏了,翻在了地上,油全洒了。

那是小人吃饭的家伙,小人没办法扔下,再加上又挨了打,头晕脑胀地摔到地下,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走了,小人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今天这不就看到了告示,知道是黄家大小姐被人给带走了吗,所以赶快就过来把那告示给揭下来了!”

李日知又问道:“那你看他们三个人是往什么方向跑的?”

邵山回答说:“是往正阳村那边跑的,不过那里离正阳村还挺远的,还要穿过一片树林,他们三个人带着黄家大小姐,也一样会很难走的,黄家大小姐要是想穿过这片树林,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呢!”

李日知皱起眉头,说道:“正阳村,那不是泰山方向吗,难道说他们三个想要带黄美玉上泰山?”

三个劫匪带着人质往泰山上跑,这个倒是有点匪夷所思了,就算是泰山上面再好藏人,可是却也难走呀,尤其是带着一个女人质,那是非常容易被人发现的,看来这三个绑匪实在是太没有经验了,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向泰山方向,这就要去实地求证了。

李日知接着又问道:“你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卖油,那么那三个绑匪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个,其余两个你见过面吗?”

邵山摇头说道:“其实这三个人小人都没有见过,只是黄大少爷拿了图像来,这才认出来其中一个人,因为这个人还就是打小人的那个。

另外两个人他们都说话了,小人从声音上分辨,觉得他们都不是认识的人。小人的记性还算好,如果听过他们的声音和他们做过买卖,那应该是记得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那这就说明其余两个绑匪,极有可能不是乾封县附近的人,从卖油郎的活动范围来讲,他很难做到外县去,就算是他身子很强壮,但也没办法挑着油桶跨县做买卖。

但是,这点也不能非常肯定,因为如果有的人家是妇人负责买油结账,而男人根本就不管厨房里的事,这也是极有可能的,所以卖油郎也不见得能把每一个和他做过生意的人家都记住,因为他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见过某户人家的男主人。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有了线索,李日知站起身来,对黄文说道:“召集人手,本官要去正阳村那个方向看看,邵山你来领路吧!”

只不过片刻工夫,人手便凑齐,李日知出来,带着手下差役往正阳村那个方向,快马加鞭地奔去。

在临走的时候,黄文还拉着邵山的手,说道:“你好生带路,如果这次能找到我妹妹,我黄家必有重谢!”

邵山自然答应,不为别的,光是为了告示上的那些赏钱,他也得尽心尽力呀!

第三百七十一章 猪圈里的洞

正阳村离小左村并不算特别远,两村之间的树林也并不是特别大,如果放在别的地方,这个树林可能不会称为大树林。

但是,这片树林却比小左村周围,其他的树林要大一些,所以才被邵山称为大树林。

树林里面的路确实是难走一些,石头非常多,如果是天黑走夜路,而且还是黄美玉这样的女子走,那么恐怕就不是难受,而是相当的辛苦了。

看到这样的石头地面,黄文和黄虎两个兄弟差点一起掉下眼泪来,这样难走的路,妹妹肯定是会遭很多罪的,说不定腿脚还会受伤。

那些绑匪肯定是要拖着妹妹走的,总不至于背着她一起走吧,而且如果说是要真的背上黄美玉一起走,那估计就是要把黄美玉给打晕了,他们肯定会怕黄美玉挣扎喊人的,那么黄美玉会不会脑袋被打坏?

黄家兄弟两个只是想一想这种事,就都有要哭出来的感觉。

李日知只是在树林里面转了一小圈,然后便返回了小左村。

做现场勘查,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还原当时作案的场景,所以李日知肯定要把那三个绑匪是怎么进入左家宅院,然后又是怎么拖出黄美玉,这个经过都是需要重新演示一下的。

李日知亲自带人到了那个篱笆墙的外面,他仔细看着猪圈的外墙,查看外墙上面的那几个脚印。

外墙上面有六个脚印之多,从大小上看分为两种,一种是脚印稍大,另一种脚印稍微小一些。

这两种脚印都是前脚掌的脚印,但是同样也能分辨出大小来的,脚印上的泥土属于同一个地方,到底是哪个地方?要随后去找。

大一些的脚印只有两个,而小一些的脚印足足有四个之多。

这其实就是很明显了,这是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人估计就是正常的高度,但矮的那个人就很奇怪了。

其实左家的猪圈外墙并不很高,给猪盖的猪圈能有多高呢,而且左家的猪圈里头并没有猪,是一个空的猪圈。

像这样高的猪圈外墙,一个正常人如果想要跳过去的话,只需要在猪圈的顶上用双手一撑,两只脚蹬墙,就可以翻到猪圈上面了。

虽然说不翻篱笆墙而要翻猪圈的墙,进去偷鸡实在是有点多此一举,很有点儿脱了裤子放屁的嫌疑。

但是,既然这两个贼就是这么走的,那么也就只能从猪圈的外面开始推断。

李日知指着那猪圈外墙上的几个小脚印,对成自在说道:“这会不会是小孩子的脚印,是多大的小孩子?”

成自在在心里面推断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从这脚印上来判断的话,可能是10岁左右的小孩。不过10岁左右的小孩就能绑架黄美玉吗?就算是贼人的同伙,这岁数也是有点太小了吧!”

李日知接着把邵山叫了过来,问他道:“你看的那三个人有没有身高非常矮小的,大概十岁左右小孩的身高?”

邵山想了想,看他的样子是在仔细回忆,片刻,他说道:“好像是有一个人的个子不高,但是不是有十岁小孩那么高,小人实在是不敢说。因为当时小人离他们有点远,而那个个子矮小的人也并没有过来,所以那个人到底有多高,小人真的不敢说!”

李日知便没有再问,但从脚印之间相隔的距离,他是可以大约地估算出来,差不多是十岁小孩左右的身高,要不然也不会在墙上留这么多的脚印,很显然他登了好几下。

身为县令,李日知当然不会亲自去爬猪圈的墙,他让两个差役爬上了猪圈的墙,然后跳进左家的篱笆院内。

李日知忽然说道:“你们查看一下那个猪圈,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两个差役立刻往猪圈里面看去,猪圈并不大,而且里面挺干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一个差役为了在县令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他竟然钻进了猪圈里面,可他刚进去就叫道:“县令大人,这里面好像以前埋过什么东西,然后被人刨出来了!”

李日知心想:“我就知道是这样的,那两个贼人为什么不走更容易进来的篱笆墙,而非要从猪圈这边跳进来,这说明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进来过,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在左家的猪圈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不想让左家的人知道!”

那差役从猪圈里面爬了出来,接着又说道:“里面有个坑,这坑不算很大,也就有碗口那么大,但是却深的很,胳膊伸进去之后都探不到底,坑旁边的土,还算是新鲜,没有完全干透,这坑挖得非常圆,简直就像是碗边儿一样齐整,就算是让我去挖这个洞,都不可能挖得出来,所以绝对不可能是猪挖出来的,而且猪圈里头本来就没有猪!”

李日知进了篱笆院,他叫人拿了一盏灯来,端着灯,他也探身进了猪圈,去查看那个深洞。

就见这个深洞,果然是非常的圆润,洞口整齐,真的就如碗口一样,而且这个深度极深,拿油灯照着,由于角度的关系,所以看不到小洞的洞底。

他叫人拿过来一根木条点燃了,扔到了小洞里面,借着火光就见小洞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小洞很深,足有人的一条半胳膊那么深。

在猪圈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面,一个人是怎么能挖出这么小,又这么深的洞呢,这简直是难以相信!

而且挖这么深的一个洞是为了做什么呢?

就是为了藏东西吗?

在猪圈里面挖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小洞,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日知从猪圈里面出来,然后叫过成自在,说道:“你也进去看看,里面那个小洞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藏东西的,还是用来抓东西的?

莫非是一个陷阱吗?

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么小的陷阱是用来抓什么的?”

成自在答应一声,便也钻进了猪圈里面,他看了小洞之后,便从里面喊道:“这个小洞肯定不是用来抓东西的!

但是不是用来藏东西的,这个我就实在是猜不出来了,这么小能用来藏什么呢?”

成自在从猪圈里爬了出来,他和李日知两个人都摇了摇头,这算是碰到他们两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了,对于了解这种事物的人来讲,可能是非常简单的,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做什么的,可是对于他们这样的门外汉,那就是怎么猜,也猜不出来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左小掌柜

李日知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便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那猪圈里面的小洞,你们大家都进去看看,本官是不认识的,但是说不定你们当中有认识的。”

一起跟来的人,挨个进去看,但是无论是差役,还是黄家或者是家的人,全都不知道这个小洞是做什么的,甚至左家的人连他家的猪圈里有这么一个小洞都不知道,全都惊讶得不得了!

搞不清楚这个小洞是做什么的,李日知却也并不强求,也许这个小洞和整个案情并没有关系呢,这也是有可能的。

他接着将案件进行推演,走到了鸡窝跟前,左家养了不少的鸡,但他们家却并不经常吃鸡的,因为养鸡主要是为了收鸡蛋。

鸡蛋可是好东西,可以拿到集市上卖钱的,左家养了很多的鸡,这些鸡下的蛋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就算是左家经济状况比较好,可是也无法忽视这样一笔收入。

李日知走到了鸡窝旁边,看了一下那些鸡笼子,就见鸡笼子并没有被毁坏的痕迹,但当时他可听左三娘子说了,家里丢了四只大母鸡。

李日知说道:“看样子倒是一个偷鸡的好手,只是他们既然会绑走黄美玉,为什么又要顺手偷鸡呢?

对于绑架人质,索要赎金来讲,就算是四只大母鸡,可也只能算是蝇头小利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贼在做重要事情的时候,还要顺手偷鸡呢,实在是贪婪的无可理喻!”

接着李日知又在左家的宅院里面,开始寻找蛛丝马迹,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有任何的线索,仿佛那两个从篱笆院外头进入左家的贼,仅仅是在篱笆院子里面走了一遭,而根本没有进入左家的后宅似的。

李日知感觉这个案子十分棘手,如果从表面上来看,两个笨笨的偷鸡贼临时客串了绑匪,那么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的,可是他们除了猪圈墙上的脚印之外,其他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如果说他们不是笨笨的偷鸡贼,那么他们在猪圈里面挖的那个小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能挖出这样小洞的人物,就算是不当贼,干别的也会是很了得的一个人物了,肯定是比普通百姓要强上不少的,可他们在绑了人的时候,为什么要顺手偷鸡呢?

这两个贼的不同表现,简直就是不合逻辑,没有道理。

除非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两个贼不是一伙的,可是那个邵山不是说了吗,贼不但不是两个,而且还是三个,并且是一起逃走的。

李日知想了半天,只感头晕脑胀,他每推演到一个地方,得出来的结论都是毫无头绪,没办法把得到的信息联系到一块。

就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有差役前来报告,说是兖州过来人了,是左堂当铺的掌柜,一个叫左保平的中年人。

左里长在旁边听到了,连忙对李日知说道:“县令大人,这位左保平掌柜就是我家那个远房亲戚,我家都管他叫左小掌柜。”

李日知说道:“既然他已经来了,那便让他进来吧,正好本官有话要问他。”

差役把左保平带了进来,左保平很讲礼数,进来之后便给李日知行大礼,满口说着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诸如此类的奉承话,像不要钱一样地喷了出来。

李日知问左保平:“你叫左保平,是吧?你在兖州开的当铺,曾经雇过一个伙计,本官指的是谁,想必你也清楚,这个伙计现在犯了案子,有证人证明,就是他绑走的左家儿媳妇黄美玉,那你现在有什么话要说呢?”

左宝平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的年纪,正值壮年,而且他在当铺里待的时间长了,接人待物自然是很有分寸的。

他从兖州扔下生意,急着忙着跑过来,当然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个原因是很要命的。

就在前任刺史甄蒙德的案子爆发出来的时候,他的父亲左老掌柜在那个案子里面丧命,而且他父亲左老掌柜是白死的,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人想给他父亲报仇,连他自己也都不敢想!

他家再怎么开当铺,再怎么有钱,可也终究是老百姓,和当官的没法比,案子里面牵扯到了官场上的事,他爹死了也就死了,白死就是白死,如果他敢多嘴多舌地找麻烦,那么估计他也得死!

左老掌柜并非无辜,他死之前是帮甄蒙德销过赃的,而且还销了不少,正是因为投入太大了,所以在发觉有异常的时候,左老掌柜才会联合其他几个当铺掌柜一起去找甄蒙德,结果被甄蒙德全给宰了。

而甄蒙德的案子是被压住了,事关封禅大典,关系到了武皇后的面子,这个案子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讲。

当官儿的也不容易,谁都是爹妈养的,活着都不容易,谁也不可能为了几个犯法的当铺掌柜,而去得罪长安那边的大官。

所以这个案子根本就没有人提及,那几个死了的当铺掌柜死了就死了,如果是谁不开眼,敢到官府唧唧歪歪,那死的就不是当铺掌柜一个人了,他全家都得死。

其他几家当铺掌柜的怎么做事,左保平是不管的,他只管自家的事,他爹左老掌柜死得不清不楚,可是他并不敢去追究,所以才保得住一家平安。

可是这件事情,毕竟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使他对官府自然而然地就有一种厌恶,这种厌恶随着时间的推移,演变成了憎恨。

但是不管他怎么憎恨官府,他也必须要认命,除非他把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培养成了官员,否则的话,那么他就只能在自己家里咬牙切齿地憎恨,出了门,见到了官员还得行礼作揖,笑脸相迎,这就是现实!

当他得知自己几日前辞退的当铺伙计,竟然犯了案子,他就懵了,什么事情只要一涉及到了官府,一涉及到了官司,那就准没好事。

所以左保平一经传唤,立刻就扔下了生意,从兖州赶到了乾封县。

他跑过来帮着破案子,向县令汇报情况,并不是他有正义感,也并不是说想要照顾左老财这个远房亲戚,而是为了自己。

左保平清楚得很,如果想要不让官司牵连到自己,那么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进行撇清,不能让自己卷入到官司的漩涡当中。

当然左保平是怎么想的,李日知是不知道的,他也不需要知道,只要左保平能够配合,帮他找到那个当铺伙计,那一切也就都可以了,他甚至还会给左保平一些奖励,作为大唐的官员,他已经算是做得非常好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盗墓贼挖的洞

左保平在面对李日知的时候,小心翼翼,当他听到李日知问他话,他立刻回复道:“回禀县令大人,小人雇用的那个伙计,名字叫做乔金斗,他并不是兖州人,而是从洛阳那边来的,他的口音是那边的,这点没有错。

小人当初雇佣他的时候,是因为他对古董,尤其是秦汉时期的古董,特别的了解,甚至比小人知道的还要多,对于做当铺这一行的来讲,这可是难得的人才,所以小人便雇佣了他,而且雇佣了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让他去各处收古董,他也做得非常好。”

李日知说道:“这个人对秦汉时期的古董特别了解?那肯定是出身大家族呀,怎么会流落到兖州,并且在你的当铺里做个伙计呢?关于这些,你没有问问清楚吗?”

左保平有些惭愧,他说道:“小人当时是问过了,乔金斗只是说他家里出了些意外,所以他只能背井离乡地出来谋生,据他自己说是家里头吃了官司,他也没有办法,也不愿意出来谋生,毕竟背井离乡的,独自一个人在外很是不易,可是他也没办法,小人一时可怜他,便将他收留了!”

李日知嗯了一声,说道:“就算是你好心吧,这和案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你接着往下说吧!”

李日知其实心里头是清楚的,那个乔金斗肯定是来历不明,而左保平发现他对秦汉时期的古董了解甚深,所以便对乔金斗的来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实际上,左保平极有可能猜得出乔金斗是个贼人,而且还是有同伙的贼人,只不过左保平认为他可以控制住乔金斗,结果没想到没玩好,乔金斗还是犯了案子,并且跑掉了,所以左保平害怕了,怕乔金斗惹出来的祸事,由他来背黑锅,那就太倒霉了。

左宝平接着说道:“就在几天前,小人发现乔金斗做了假账,他低价收上来很多东西,都是些很贵重的东西,低价收上来好东西,这对于当铺来讲肯定是好事,但是小人却怀疑这些东西都是赃物。

于是,小人便对其中的几样东西,仔仔细细进行了检查,结果就发现这些东西都是陪葬品,然后让乔金斗解释,这些东西到底是从谁家收上来的,可是乔金斗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所以小人一怒之下便将他辞退了,却不曾想,他竟然犯了案子,并且还是祸害了小人的远房亲戚,小人义愤填膺,当然要来检举揭发,协助县令大人为小人的亲戚报仇雪恨!”

听他说完了这句话,李日知忍不住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成自在也是被他给气笑了,至于黄家的两个兄弟,则是气得瞪起眼睛,狠狠地瞪着左保平,左里长则叹了一口气,摇头不语。

李日知说道:“你既然发现了乔金斗是个贼人,竟然不报官,而只是将他辞退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包庇了,如果本官因此将你治罪,那么从理法上来讲也是说得通的!”

左保平立刻给李日知跪了下来,他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响头,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协助县令大人将那个乔金斗抓捕归案!”

李日知看他哀求得很悲情,但是却不为所动,左保平犯的事儿是知情不报,在唐朝的这个时代,这绝对是犯罪行为。

当铺伙计乔金斗,既不是左保平的爹,也不是他儿子,也不是兄弟,在非亲属,并且明显也不是朋友的情况下,不符合亲亲相隐的条件,左保平知情不报,在这个时代,这就是犯罪行为,这没有什么可说的。

而且左保平的行为是因为贪婪所致,他就是贪图乔金斗的本事,能给他带来质量又好又便宜的东西,只不过事情搞大了,他才害怕而已。

所以就算左保平再装可怜也没用的,李日知照样不会说他是无罪的,只不过要看他配合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从轻发落。

李日知把左保平带到了左家的篱笆院内,让他爬进猪窝去,去看猪圈里的那个小洞。

左保平刚开始还以为李日知是想要侮辱他呢,堂堂县令大人,用钻猪圈的方式来侮辱一个小老百姓,这也实在是特无聊了吧!

可是他听说猪圈里有一个很深的小洞,便知道这不是侮辱了,而是确实要让他看东西。

左保平爬进了猪圈,只是片刻工夫,他就爬了出来,然后对李日知说道:“县令大人,这个洞很显然是盗墓贼挖出来的,这天底下要说挖洞,最厉害的人就是盗墓贼了,像猪圈里的那个小洞,只有盗墓贼才能挖得出来,别人可真的是没有这个本事!”

李日知相当吃惊,说道:“小洞是盗墓贼挖出来的,他在这里挖洞干什么?难不成左家宅院的下面有一个古墓吗?”

左保平连忙摇头,说道:“左家的宅院下面不见得是有一个古墓,只是他家的猪圈里面没有猪,那么盗墓贼可能是用这个地方,藏一些挖出来的古董。

那个乔金斗不是和小人的亲戚认识吗,所以可能就是利用这里,来藏一些他们的赃物了。”

这个回答让李日知并不满意,他感觉仍旧很奇怪,接着问道:“如果要想藏赃物的话,那么到处都可以藏,比如说藏在树林子里面,或者藏在一些其他地方,这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藏在别人家里呢?这可是非常容易会被发现的呀!”

左保平连忙解释,他说道:“这是因为贼人之间互相也不信任,如果藏在一个虽然很隐秘,也很少有人去的地方,当然是可以的。

但他们两个肯定不可能时刻在一起,那么在分开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就极有可能跑去藏东西的地方,把东西给挖出来,然后卖掉。

所以对于贼人来讲,尤其是盗墓贼这行的人来讲,他们之间除非是父子,否则就算是亲兄弟,都不可以互相信任的,那么藏东西的方式,自然也就和别人不一样。

如果是藏在别人的家里,那么把东西挖出来,就比较困难了,有时候一个人来挖东西,根本都挖不了,必须要有人配合才行。

否则的话,如果单独一个人来挖东西,万一被堵住的话,那么肯定是要送官的,说不定在送官之前,还要暴打一顿,而盗墓贼进了大牢里面,也是最不受待见的人,说不定熬不到判刑,在大牢里面就被其他犯人给欺负死了。

对于互不信任的贼人来讲,把赃物藏在没人去的地方反而不保险,而放在第三方那里,必须要他们一起去,才能取出来,这才是最合适的藏物之处!”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两只绣花鞋

左保平对于盗墓贼的情况,解释得很清楚,这其实也是从侧面证明了,他对这个行业很了解,肯定是没少替盗墓贼销赃。

在唐朝这个时代,当然就算不是唐朝,对于盗墓贼的惩罚也是非常严厉的。

不但官府对于盗墓贼的惩罚很大,就算是民间,对这种事情也无法容忍,甚至在有些边远地区,百姓如果抓住了盗墓贼往往直接就打死,甚至是活埋,而根本都不去报官。

当然盗墓贼的同伙也是不可能去报官的,所以民不举官不究,官府往往对于民间惩罚盗墓贼持肯定态度,有些偏激的地方官甚至会说出来,把盗墓贼直接打死勿论的话。

当然,李日知是不会说这种话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按照法律办事。

李日知说道:“那么让你来推断的话,就是说盗墓贼乔金斗和他的同伙,在左家的猪圈里面埋藏了赃物,是吧?”

左保平连忙点头说道:“小人是这么估计的!”

李日知说道:“这样吧,你把乔金斗收上来的东西,你认为是盗墓所得的赃物,写一个名单出来,然后本官派人去你家里寻找,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挖出来的,如果可以找到被盗的坟墓,查一查是谁家的,也好把那些陪葬品还给人家。”

左保平知道肯定会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说赃物到了自己手里,就不会往外拿的,不出案子的时候,那肯定是自己留下来,可是现在出了案子,并且自己也被卷入了案件当中,那么这笔损失,就算是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左保平的父亲就是被甄蒙德害死的,虽然具体怎么害死的,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但是他也很清楚,千万不要和官府对着干,否则他爹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左保平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面拿出一张纸来交给县令大人,他道:“这是赃物的清单,小人都写在上面了,只是因为小人来的匆忙,所以那些赃物并没有随身携带,县令大人可以派人去小人的铺子里面,小人已经告诉家人,如果有差官来到,那么把准备好的赃物,按照名单如数交出,万万不敢有一点隐藏。”

李日知点了点头,这个左保平还是挺懂事的,如果他配合得好的话,倒是可以从轻发落。

接着,李日知让邵山在前面带路,他们去了那片树林子,那片树林子其实并不大,严格来讲应该算是两片树林,因为在树林子里面有一条小河,或者称为小溪也可以,把树林子分成了两块。

可能是有这条小河的关系,树林子里面非常多的石头,而越靠近小河,大块的,圆形的鹅卵石就越多,这些鹅卵石如果用来造房子的话,倒是相当不错的材料,至少不用花钱,是白来的材料。

邵山带着李日知等人,到了他发现黄美玉的那个地方,这地方其实并没有进入到树林子里面,还在树林边上。

邵山是一个卖油郎,他挑着担子也不会进树林子的,他只是路过这里,而且当天也并没有去小左村卖油。

邵山指着树林边说道:“小人就是跟在这里,然后那个乔金斗就跑回来把小人给打了。”

李日知在周围看了一看,这里虽然不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地区,但是也经常有人走动的,所以就算是有什么痕迹,也不见得能保留得住,而且就算是发现一些可疑的迹象,也有可能不是乔金斗他们留下来的,而是别人的痕迹。

李日知带着人走进了树林,忽然,成自在叫道:“看,那是不是一只鞋呀?”

顺着成自在手指的方向,大家看去,就见一棵大树的底下扔着一只绣花鞋,这只绣花鞋是白色的,上面用黑色的线绣着花纹,看上去并不鲜艳。

立时便有人跑了过去,把这只绣花鞋捡了回来。

左里长看着绣花鞋,立刻叫道:“县令大人,这鞋,这鞋就是小人大嫂的呀,她在我家守寡,所以并不穿鲜艳的东西,这双鞋就是她平常穿的,她的衣服大多数也都是这样子的。”

这只鞋的颜色和款式,倒是和黄美玉寡妇的身份相符,但这只鞋掉在这里,恐怕是黄美玉故意而为,是想让别人找到她吧!

黄家两兄弟看到了这只鞋子,却一起难受起来。

这片地方的路可是相当不好走,妹妹为了指路把鞋子掉了一只,那么她光着脚岂不是更难走了,岂不是要受很多折磨。

按着鞋子指向的方向,李日知等人继续往前找,一直找到了那条小河边。

但是在这段距离上,他们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发现其他什么指明方向的东西。

李日知他们过了小河再往前走,没有走多远,却发现了另一只鞋,颜色和款式和前一只一模一样,毫无疑问,应该也是黄美玉给找她的人指明方向。

李日知向前面看去,出了这片林子,下一个村子就是正阳村了,只不过正阳村地方比较偏,可以耕种的田地比较少,所以这个村子每年交的税也少,李日知在查看县里的账册的时候,是知道这点的。

正阳村的村民住的比较分散,不像小左村那样,村民都集中住在一个地方。

正阳村的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田地比较分散的关系,而且由于靠近山里,所以砍柴的樵夫和打猎的猎户在正阳村里都有,这些人没有固定的田地,白天又往往不在家中,所以要想找到这样的人还是很不容易的。

除非是一直等在这个村子里,等到晚上他们都回家的时候,这样才能挨个村民的询问。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一定能把整个正阳村的村民都问一遍,因为有的猎户可能晚上也不回来。

李日知对成自在说道:“要是想在正阳村里巡查,恐怕要着实浪费一些时间了。”

成自在却说道:“我感觉就在这附近有血腥味,血腥味不是很浓,但肯定有。”

李日知立刻叫手下的差役散开,在周围仔细寻找。

过了没多一会儿,就有差役喊道:“县令大人,这边有血迹,非常多的血迹,看来这里是发生过打斗,有人受伤了。”

黄文和黄武两兄弟听了,连忙向那边跑去,就见在一片到处都是鹅卵石的地上,有好大的一片血迹,如果这是人血的话,那么受伤的人应该是流了不少的血。

黄文和黄武两兄弟一时之间竟被吓得全身哆嗦,兄弟的表现都是一样。

第三百七十五章 偷鸡小贼王香火

李日知走到了那摊血迹跟前,真的是好大一滩血迹,不少石头上都沾上了鲜血,看上去应该是一场很激烈的搏斗。

然后,李日知向周围看去,再就没有看到黄美玉留下的什么线索了,可是也并不需要她再留什么线索,因为地上鲜血滴落,顺着地上的血迹,就可以发现贼人的行踪了。

这下子可不得了,黄文和黄武两个兄弟急得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也不用李日知吩咐,他们两个就顺着血迹拼命往前跑,仿佛立刻就能找到他们的妹妹似的。

地下的那一滩血迹,意味着可能会有人受到严重的伤害,所以众人们也都不再镇定了,就连李日知也大步向前。

血迹并不是向正阳村那边延伸的,而是像正阳村的一边,距离正阳村足足有半里多地的距离。

走了好一会儿,就见血迹的尽头是一座破茅屋子,这破茅屋子也没有院子,看样子只有两间屋子。

地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这座破茅屋子跟前,这说明受伤的人就在这座破茅屋子里面。

目标非常明确,这个时候黄文和黄虎两个兄弟一起抽出腰刀,像破茅屋子那边疯跑,等到了茅屋跟前,一脚便踹开破门板,兄弟两个一起冲了进去。

可是,当李日知他们跑到了破茅屋子跟前的时候,黄文和黄武两兄弟又走了出来。

他们兄弟两个呼呼地喘着气,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悲愤,而是仍旧焦急。

黄武大声说道:“县令大人,那茅草屋子里面只有一个受伤的男子,却并没有卑职的妹妹。”

黄文却说道::“那个受伤男子的旁边还有一只老母鸡,是一只死掉了的老母鸡,这个人肯定是去左家偷鸡的,是个偷鸡贼,而且应该是个高的那个!”

李日知立刻走进了破屋子,就见破茅草屋子里面空空如也,连张床都没有,只有墙角那里堆了一堆的茅草,算是一张茅草床,而茅草堆里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这男子破衣烂衫,腿上和手臂上都有伤痕,而且脑袋上也有伤。

从他的伤势上看,估计石头地上那一大滩血就是他的。

这个破衣烂衫的年轻男子,此时昏迷不醒,李日知上前查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年轻男子正在发烧,根据发烧的情况,如果不能得到救治的话,估计可能这个人将死在茅草屋子里面。

而且很明显,这个人在受伤之后,并没有人救助他,他要么是被同伙给抛弃了,要么就是和同伙火并的时候被打伤了,总之,这个年轻男子是一个人在这里等死的。

无论这个年轻男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此时却是必须要救助的,只有救助了他,才能得知黄美玉的下落。

李日知立刻让公差把这个年轻人抬出去,立刻去找郎中来看病。

李日知并没有随身带着药品,他没办法对这个年轻男子进行救治,年轻男子发高烧已经到了昏迷的地步,这算是很严重的情况了。

等差役把年轻男子抬出去之后,李日知便在屋子里面查看了一番,除了那只已经死掉的老母鸡之外,还找到了一些破东烂西,基本上都是破烂,看样子这个年轻男子是一个小偷,只是技术不怎么高超,所以过得如此贫穷。

当然这个年代,小偷要是想发家致富的话,根本不可能,就算是落草为寇的强盗,也不见得日子过得能有多舒服。

李日知在茅草屋子的周围转了一圈,再没有发现什么别的痕迹。

他估计在那片石头地上,那个年轻男子和他的同伙打了起来,然后年轻男子被打成重伤,那两个贼人便带着黄美玉离开了,这个年轻男子便挣扎着回到了他住的这个破茅草屋子里面。

如果不是李日知带着人来到这里,那么估计这个年轻人在这一两天之内,就会伤重而死。

就在这个时候,正阳村的里长跑来了,这里长听说县令大人到此,而且这里有可能要出人命案子,这里长吓得魂飞天外,着急忙慌地便跑了过来。

正阳村里长也是李日知选拔出来的,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出头,也是一个读书人,只是书读得不怎么样,所以没能进县衙当官,只能在村子里面当个里长,但这也就算不错了,至少里长也是一村的霸王。

正阳村里长对李日知说道:“住在这个破屋子里面的人姓王,因为是家中独苗,所以名字叫做王香火,这人家中无田,而且好吃懒做,平常总是出去偷东西,是村子里面最讨人厌的家伙,只是他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所以村子里面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让他这么混日子,毕竟乡里乡亲的,他又没犯什么大错,总不能把他给逼死吧!”

李日知说道:“他认不认识盗墓贼一类的朋友?不过以本官估计,像他这样的小贼是不可能认识盗墓贼的,如果他真认识盗墓贼的话,也不至于这么穷了!”

正阳村里长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王香火应该不会认识大的贼人,他是他们家几代人的独苗,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基本上他家就断了香火,他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就算是娶不上媳妇,生不出孩子,但是他也从来不做大的坏事,掉脑袋的事更加不会去做了。”

李日知微微点了点头,他慢慢在破茅屋子的周围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想着这个案子的情况。

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王香火他习惯于小偷小摸,所以要去左家偷东西,其实就是想偷左家的老母鸡,当时左家前院发生的事,村民和左家的人都在前院呢,这个王香火流窜到了小左村,发现了这种情况,他自然要去占便宜,便跑去偷鸡。

但是,他应该是先看到了其中的一个盗墓贼,从猪圈那里跳进了左家的篱笆院,这样他自然而然地也就跟着跳了进去,否则的话,以他这当小贼的习惯肯定是进篱笆墙了,不可能说去翻猪圈的外墙!

这个王香火发现了盗墓贼的秘密,肯定是要敲一笔的,就算他不敲一笔,也会没完没了地跟着盗墓贼一起走,而盗墓贼肯定也要修理他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王香火会被打成重伤,回到自己的破房子里面等死的原因了。

李日知心中暗想:“怪不得我怎么猜也猜不到,为什么有贼人在绑架黄美玉的同时,竟然还去偷鸡,原来贼人竟然真的不是一伙的。

这个王香火仅仅只是一个偷鸡的小贼而已!”

第三百七十六章 命贱

李日知离开破茅草屋子,去了正阳村,在正阳村里转了一圈,因为村子里的住户都比较分散,所以正阳村比别的村子大上个两三倍,转完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李日知问了几个村里的老人,这些老人都是没办法下地干活,每天只能聚拢在村头,聊天说闲话而已,而且由于年纪大了,晚上还经常睡不着觉,所以他们对村子里面的事情算是非常了解了。

可是这几个老人也说,他们村子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常的事情,那个王香火平常猥琐得紧,每当见到村子里面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想往前凑合。

因为他总这样,所以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揍了,可是他仍旧没脸没皮,甚至有时候,谁家要是敢揍他揍得狠了,他就躺到对方的家门口,或者拿着绳子,要在对方家门前上吊,除非对方赔他汤药费。

村子里面的人都讨厌他,大家也聚在一起商量过,要不然把他给打死算了,但大家也都只是说说,并没有谁真的动手,真想要打死他。

王香火便是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到处混日子,一直活到了现在。

听说王香火被打成了重伤,差点儿死掉,村子里面的人都不觉得奇怪,也都没有人同情他。

等李日知问完了一圈,确定了王香火肯定不会是盗墓贼同伙的时候,有差役来报告说郎中把王香火救过来了。

李日知立刻去见王香火,王香火就被安置在正阳村里长的家里,在厢房里面被郎中救醒了。

等李日知见到王香火的时候,就见王香火躺在厢房的床榻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阳村里长的老婆,一动也不动,就那么傻呆呆地盯着看,就好象是得到什么疾病似的。

正阳村里长的老婆满脸都是嫌弃,可是又不能出去,毕竟她现在得看着王香火,免得王香火突然死掉。

李日知进了屋子,看到王香火这个样子,他皱起了眉头,说道:“他的脑子被打坏了吗,现在已经被打傻了?”

正阳村里长说道:“不是不是,是救过来了,一切都正常,他就这样儿,见到女的就没魂儿了,一直就这德行,谁也拿他没法儿!”

说着话,正阳村里长冲他老婆摆了摆手,他老婆立刻就出去了,仿佛一刻都不想在屋子里面多待,被王香火盯着看,实在是太难受了。

而王香火的眼神一直跟着正阳村里长的老婆,直到这个妇人消失在视线里,他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李日知等人。

李日知说道:“本官看他的伤势很重,没成想,你们竟然这么容易就把他给救过来了,倒也让本官小小地吃了一惊,哪位是救治他的郎中?看来你的医术不错啊!”

郎中就在旁边站着呢,他听到李日知夸奖,连忙很谦虚地说道:“回县令大人的话,小人就是给王香火看伤的郎中,小人的手艺是祖传的,不过给王香火看伤,倒也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手艺!”

说着话,郎中一指王香火,说道:“这种人的命贱,命贱的人都好救治,而且这个家伙平常就总挨揍,每次不管挨揍,挨得有多狠,可他总是能活过来,认识他的人都说他的命太贱了,贱到连阎王爷都不想收的地步!”

李日知呵呵两声,这个王香火竟然是个很扛揍的人,这也算是一种本事的,而且这本事万里挑一,受伤都已经重成这样了,竟然依旧能醒,而且醒了之后就盯着女人看,倒也是奇葩一朵。

李日知问道:“你叫王香火是吧,你平常是做什么营生的?”

王香火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他腿上和胳膊上都有伤,只挣扎了几下,就呲牙咧嘴地又躺好了。

李日知说道:“你不用起来,你就躺在床上说话好了!”

王香火说道:“小人平常什么营生都做,最近是替别人哭丧,当孙子,这营生不错,小人顿顿都能吃饱,所以小人想着,以后是不是就专门干这个营生了!”

李日知皱了皱眉头,说道:“哭丧当孙子?这是个什么营生,三百六十行里面有这一行吗?”

王香火说道:“三百六十行,都有什么行当,小人是不知道的,但是当孙子能吃饱饭,这个小人却是知道的!”

正阳村里长连忙上前,跟李日知解释了起来。

王香火说的当孙子哭丧,这不算是个营生,估计三百六十行里面,也不会有这一行的。

有钱人家如果有人过世,是需要有人哭丧的,而有一些年纪大的有钱人,在临死之前,总是想给后人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尤其是一些特别迷信的有钱人,想把厄运都带走,不想留给自己的儿孙。

那怎么办呢?那就需要有人把厄运,替他们的儿孙带走!

这样的话,在有钱人下葬的时候,王香火便去哭丧,然后给有钱人装孙子,在坟前喊什么让他也死了吧,让他把厄运都带走吧,然后再假装死掉,用这种方式来欺骗一下阎王爷,以便让阎王爷不在惦记有钱人活着的孙子。

因为王香火命贱嘛,阎王爷见到这么贱的人,便以为是有钱人的孙子,嫌命太贱不收,结果就使得有钱人的孙子能躲过阎王爷的惦记,可以活得更久些!

正阳村里长说道:“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一个过程,也没人会把这个当真,就是安慰死去老人的一个事儿吧,有这么一个人当孙子哭丧,办起丧事来也热闹体面!

不过小人家里面是不信这个的,小人觉得这也就是巫婆神棍这种人用来骗钱的一种手段罢了,只不过这种事情有人愿意信,也愿意花这个钱,那就不关别人的事了!”

李日知看了一眼王香火,说道:“你经常去给别人当孙子哭丧,那是不是在有钱人办丧事的时候,看到过不寻常的人,比如说鬼鬼祟祟的那种人?”

王香火说道:“鬼鬼祟祟的人倒是没见过,不过别人都说小人鬼鬼祟祟的,不过小人越鬼鬼祟祟的,他们越高兴,说只有像小人这样的人,才能把厄运都给带走,所以小人会故意鬼鬼祟祟的,这样就能多得些赏钱!”

李日知说道:“前天晚上,你是去一户人家偷鸡是吧,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把你给打成这个样子的?打你的那个人是谁,你有没有在当孙子哭丧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呢?”

王香火想都没想,说道:“有的有的,前天晚上打小人的那两个家伙,可都是有钱人呢!而且他们还抓了一个漂亮的小媳妇,真的是很漂亮啊,要是小人能摸一摸那个小媳妇的手,真是再挨一顿揍,我也觉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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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敌奇葩

当这个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王香火,说出了这番话之后,整个屋子里面甚至屋子外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知道黄美玉下落的人了。

黄文和黄武立刻挤进了屋子,站到了李日知的身后,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想听这个王香火怎么说关于黄美玉的事情。

李日知和颜悦色地接着问道:“那你说说看,那天晚上的经过是怎么样的?”

王香火被所有人瞧不起,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本身就是一个无赖混子,而且还是无赖混子当中最低级的那种,尊严责任,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甚至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王香火说道:“小人知道了,大人们是想找那个被抓走的小媳妇对不对?”

李日知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说道:“也不完全是,还有别的事情,如果你回答得好,那么本官便让人把你的破房子修一修,然后那小媳妇儿的家人还会给你一笔馈赠,让你买上几亩地,这样的话,你有房子有田地,舒舒服服过日子岂不是好!”

这算是相当不错的承诺了,如果王香火提供的线索,能让他顺利找到黄美玉,那么相信无论是黄家还是左家,都会愿意出一笔钱酬谢这个王香火的。

谁知,王香火却摇了摇头,说道:“假的,你们有钱人和当官的,用着我的时候就会这么说,如果用不着我了,那就会翻脸了,才不会给我这些好处呢!”

李日知说道:“本官说话算话,答应给你的就一定会给你!”

可是,王香火仍旧摇头,说道:“就算大人你说话算话,可是你也没法保证你手下的人说话算话,就算把东西给了小人,他们也会想办法要回去的,这种事情小人见得多了,所以有好处现在就给,不要说以后!”

看来这个王香火饱受欺侮,被欺负得久了,自然也就不相信别人,而自己就会变得越发的无赖。

李日知也摇了摇头,说道:“你想要现在就能得到的好处,那就算是现在本官给你两贯钱,可别人仍旧可以从你这里拿走呀!

只要本官离开了,别人想把你的钱拿走,不还是一样会拿走的吗,如果照你说的那样,那么你是永远也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王香火的脸上露出了傻傻的笑容,他说道:“会有好处的,会有好处的,这位大人你只要把我们村里长的老婆叫进来,让小人摸摸她的手,那就行了,你想让小人说什么,小人就说什么!”

正阳村的里长大怒,如果不是屋子里头全是当官的,他现在就恨不得上去一脚踹死这个王八蛋,这个王八蛋竟然在想着他的老婆,这简直是太不可饶恕了!

李日知说道:“你是想摸女人的手,还是只想摸你们村里长老婆的手,如果只要是个女人就行,那么谁的都可以,你用不着怎么挑剔的。”

王香火的眼睛立刻放出光亮,他兴奋得连呼吸都变粗了,仿佛身上的伤,瞬间就全都好了。

王香火急着忙着说道:“随便哪个女人都行,只要是女人就行了,小人不但想摸手,还想摸脚,只要答应了小人这些,那问完话后,你们把小人打死了,小人也心甘情愿!”

看来王香火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回答完问题就没有用了,所以根据他以往的经验,那个时候别人就会狠狠地揍他,而现在眼前的人是当官的,当官的打人肯定不会像村子里的邻居那样,肯定会更狠的,所以这个王香火已经做好了,摸完一把就死掉的准备了。

还没有等李日知回答,黄武便上前一步,说道:“可以,只要你能回答出县令大人的问题,那么我从城里雇个女人给你,让你随便的摸,这总可以了吧!”

对于有钱人来讲,这实在不是什么难事,王香火的愿望,黄武绝对可以满足,而此时的黄武已经非常焦急了。

王香火的眼睛里面已经全是星星了,感觉他兴奋得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但是他却就是不晕!

王香火说道:“真的可以随便摸吗?那太好了,那等我摸完,你们打死我吧,直接打死我就成,我也不去你们家门口上吊了!”

众人听了他说的这个话,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个王香火的思维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和他简直就是没有办法正常交流。

黄武办事干脆,他也没有什么耐心和王香火再说了,他转过身,叫过来一名差役:“去城里找家青楼,雇个女人过来,现在就去,快快!”

那差役虽然一直站在门外,可是里面说什么话,他也都听见了,他说道:“要是给这个人摸的话,那何必去城里呢,还浪费时间,在附近找个土昌也就是了,那岂不方便得很!”

黄武不耐烦地道:“速去速去,越快越好!”

那差役连跑带颠儿地出去了。

李日知微微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他真是头一回遇到有这种要求的人,实在是有辱官威,无可奈何,只能假装看不见。

就算是生气,也没办法狠狠地打王香火一顿板子,人家王香火根本就不怕挨板子,并且主动要求打死他算了,对于这种烂命一条贱到极致的人,李日知竟然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而是经验的总结。

王香火等了片刻,有点无聊,他又用很严肃很正经的表情,对站在门口的正阳村里长说道:“里长,叫你老婆进来呗,我不摸她,你看我都动不了了,我头疼,现在就要死了,你要是不让她进来照顾我,那我就什么都不说,然后就死了,那你可摊事儿了,县令大人会打死你的,咱们俩一起死,我命贱,说不定阎王爷不收,只收你一个,结果我又活了,你却死了,你说你冤不冤!”

正阳村里长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暗想:“你头疼啊,你就要死了呀,那你快点死,你现在就死!”

王香火倒也不再纠缠,他躺在床上开始叫了起来:“哎呀,里长老婆,里长老婆,老婆呀,老婆呀,快点儿进来呀,你进来你家男人就打死我了,你快点进来呀,你男人把我打死了,你就不用再看到我了,就不用再烦我了,快来打死我呀!”

屋子外面的人一起摇头,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真是长见识了,或者说他们以前没有见过这种人,是因为活得不够久,见识太少了。

那王香火哎呀,哎呀地在屋里叫个不停,没完没了,他就叫着让别人打死他,他死了对大家都好,所以快点来打死他吧!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出去找人的差役终于回来了,还领回来一个粗壮的妇人,从长相上来看,实在是不怎么样,当然在这乡下地方想要找到美貌如花的也不太可能。

正阳村里长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想:“可算是回来了,要是再晚一会儿回来,我真忍不住要冲进去,真的要打死这个王香火了,他不应该叫王香火,他应该叫王八蛋!”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叙述

李日知认为这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所以他干脆走的远了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黄文和黄武两兄弟却非常地着急,他们见李日知走得远了一些,便立刻叫过那个粗壮的女子。

黄武对这个粗壮女子说道:“里边有一个穷光蛋,就是娶不起媳妇的那种人,你见没见过这种人?”

粗壮女子冲着黄武呲牙一笑,说道:“哎呀,官人还真找对人了,小妇人对那些有钱家的公子哥不太了解,但是对于这种娶不上媳妇的穷光蛋,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呢!”

黄武压低声音说道:“里面的那个家伙我们需要问他的口供,但是他非要摸女子的手才肯说,你进去之后满足他的要求,只要是他肯说实话,那么事后我们给你两贯钱!”

粗壮女子的眼睛里面立刻也出现了亮光,他的呼吸声也变粗了,说道:“两贯钱,官人你可不是在跟小妇人开玩笑吧?”

黄武说道:“谁他娘的有心思跟你开玩笑,你快点儿进去吧!”

他心情实在是很糟糕,忍耐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粗壮女子却是半点都不在乎,她大声答应了一声:“好!”便扭动着水桶般粗壮的腰肢进入了屋子。

躺在床榻上的王香火,刚才就已经听到了外面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他竟然挣扎着在床榻上坐了起来,虽然做得不是很直,可的的确确是坐了起来。

刚才他在面对县令李日知的时候,都没说能坐起来,可是一听到外面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他竟然就坐起来了。

黄武在门外看到了这个情况,心里头实在是忍耐不住,他转过身对哥哥黄文说道:“这个家伙真的是憋得够呛啊,感觉他怎么像是一头种猪似的!”

黄文听他说得粗鲁,只是哼了一声,却也并没有说别的,因为他也着急,也想让王香火快点儿说实话。

而且眼前的事情实在是有失体面,黄文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别的办法罢了,所以他希望结束得越快越好,不要再这么丢人现眼了!

王香火看到那粗壮女子进了屋子,立刻叫了一声:“啊,太好了,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我要摸你的手,我要摸你的手!”

黄文和黄武一起离得那门口远了一点,他们两个实在是看不出那个粗壮女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那个带着粗壮女子来的差役,小声说道:“乡下地方,这就已经算得上是绝色美女了!”

黄家两兄弟一起叹气,也难怪县令大人要走得远一些,就连他们两个都不愿意在屋子外面呆着了。

屋子里面的王香火受了很重的伤,他想做什么其实根本也做不了,只不过这个人已经到了想女人要想疯了的地步,任何女子在他眼里都是美若天仙。

那粗壮女子对于王香火这样的人很是了解,再加上她很期望能得到两贯钱作为报酬,所以自然是非常卖力气地讨好王香火。

王香火一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头晕脑胀,只不过片刻工夫就流下了鼻血,啊呀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粗壮女子连忙出去叫黄文和黄武进去,李日知也走了过来,重新进了屋子。

等把王香火再救醒的时候,李日知问道:“刚才你是很开心的,对不对?”

王香火连连点头,竟然张嘴问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是想现在就把小人打死吗,死就死吧,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李日知说道:“本官问你话,你只要如实回答,那么因为你是知情人,那个女子的娘家和婆家都有悬赏,赏金是会给你的,那样的话你以后就会有屋有钱,如果你还想再见到刚才那个女子,很容易的,你想不想再见到她呀?”

王香火连连点头,说道:“想想,实在是太想见到她了!”

说着话,他竟然又流出了鼻血,李日知皱着眉头把脸转了过去,黄武则上前用袖子给王香火把鼻血擦干净。

此时,屋里屋外的人包括那个已经出去的粗壮女子,心里头都在骂王香火是个贱人,可是大家现在偏偏都要求到这个贱人。

李日知问道:“你在以前给人家哭丧当孙子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昨天晚上打你的那两个人?”

王香火点头说道:“见过见过,不过小人当时见的是那个打我的人,而另一个特别矮特别瘦的人倒是没有见过,昨天晚上是第一次见到,而且那个特别小特别瘦的人也没有打小人,看他的样子,估计他也打不过我!”

李日知说道:“前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本官说说清楚!”

王香火便开始叙述起前天晚上的事,他这个人思维有点混乱,说话颇有一些颠三倒四,凡是有说不清楚的地方,李日知就多问几句,这样的话,王香火回答的就算是比较清楚了,再根据李日知查出来的那些情况,今天晚上的事,便大致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前天的时候,王香火睡了一天的觉,下午的时候被饿醒了,他喝了一肚子的凉水,便出门去找东西吃了。

王香火对于正阳村附近是很了解的,但他的活动范围肯定是不限于这里,因为正阳村的村民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看到他来了都躲他远远的,所以正阳村虽然是王香火的家,可是他反而在这里是最不容易找到吃的。

王香火便穿过了那片树林,找到了小左村,他以前并不经常来小左村,但他知道有一个地方能找到吃的,那个地方就是左老财家的大水洼。

那个大水洼里面有很多的泥鳅,小左村里的小孩子经常去那里抓泥鳅,王香火有时候也会去抓一些泥鳅来吃吃,但他不能总去。

因为以前他被左老财家的长工抓住过,把他狠狠地揍过一顿,虽然王香火一直记着这件事情,并怀恨在心,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王香火甚至想过跑到左老财家的门口去上吊,可是左老财家却并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耍无赖的地方,左老财家可是有好多长工的,抓住王香火之后,很容易侮辱他。

当然王香火是不怕侮辱的,可是如果逼着他吃猪粪,他就受不了了,这种事情基本上是没人能受得了的。

那天王香火来到大水洼,捞了几只泥鳅出来,他捞泥鳅的水平不佳,也仅仅是捞了几条出来,然后便拿去烤了吃了。

几条泥鳅而已,并且都是小泥鳅,能有多少肉,王香火又饿得很了,几条小泥鳅入肚之后,他反而更加饥饿了。

他是并不感谢左老财的,虽然他吃的是左老财家的泥鳅,可是他却想起了左老财家的人曾经打过他。

于是王香火便偷偷地跑到了左老财家的后院,想要进院子里面去偷鸡,就算偷不着鸡,偷几个鸡蛋也行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意外发生时

王香火对于偷鸡摸狗,还算是很有心得的,左家这个时候前院儿在吵架,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有了好机会当然不可以放过,可就在他想要偷着跳进左家篱笆后院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身材很矮小的人,正在爬左家的猪圈外墙。

王香火就见这个身材矮小的人穿着一身有点灰又有点棕的衣服,这种颜色的衣服说不出来的肮脏,就跟泥巴地的颜色差不多,估计也是个穷光蛋,和他一样。

但是这个身材矮小的人,身手却是很灵敏,只是蹬了几蹬,便跳上了左家猪圈的上面,再紧接着就跳进了左家的篱笆后院。

看到这个身材矮小的人跳进了院子,王香火顿时就着急了,因为他害怕这个人弄出声响来,那样他就不好偷鸡了。

于是,王香火连忙也跑到了猪圈外面,爬上了猪圈的顶棚,他也跟着跳进了篱笆后院。

如果放在以前,王香火跳进别人家院子偷鸡,他肯定不会跳猪圈的,对于他来讲,篱笆墙其实更好进入的。

对于一般人来讲,篱笆墙其实很难翻越,可是对于王香火这样以小偷小摸为生的人来讲,篱笆墙反而好翻,并且因为篱笆墙容易破坏,所以他在逃走的时候会更加方便些,不容易被堵住。

可是王香火的脑子并不是那么好使,他见前头那个人翻了猪圈,他便也跟着翻了进去,就忘了翻篱笆墙了。

正因为他做事和平常不一样,所以在李日知看到猪圈外墙上的脚印时,就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为什么偷鸡贼非要翻猪圈的墙呢?

万一猪圈修得不结实,他们跳到了猪圈的顶棚时,掉到猪圈里怎么办?不怕被猪给咬了吗?

当王香火跳进了篱笆后院时,却发现那个身材矮小的人不见了,可是篱笆后院就这么大,就算是那个人藏起来,他也依旧会看到的。

王香火便发现了,那个身材矮小的人竟然躲进了猪圈里面,而左家的猪圈里面是没有养猪的。

那身材矮小的人,着实受了惊吓,怎么也没有想到,后面竟然有人跟着他一起翻进了院子里面。

不过那身材矮小的人相当机灵,他只是看了一眼王香火,便知道这人是个真正的小偷,应该是来偷鸡的。

这身材矮小的人便挥了挥手,对王香火说了句:“各干各的,你不要多管闲事啊!”

王香火心想:“我吃饱了撑的会管你的闲事,我不管你的,你也别管我的!”

他便跑到了鸡笼子那里,抓出了四只老母鸡,这下子可真是发了,他也不想着偷鸡蛋了,抓住四只老母鸡的鸡翅膀子,就想再翻出篱笆墙逃走。

可就在他想要逃走,却还没有逃走的时候,就见那个身材矮小的人,从猪圈里面爬了出来,只不过他的身上还多了一个竹筒子一样的东西,这个竹筒子一样的东西背在了这个人的背上。

突然,左家后院的门开了,从门里探出一个人的上半身,这个人张嘴就说道:“怎么样,好了没?好了就赶紧走!”

巧的很,这个人王香火还真认识,但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王香火这些日子哭丧当孙子的时候,在葬礼上见到过这个人,而这个人便是左家当铺的那个伙计乔金斗。

乔金斗和王香火可不是一样的人,王香火在葬礼上是哭丧给人家当孙子的,可乔金斗却是主人家的宾客。

乔金斗是当铺伙计,是城里人,而且还经常来乡下收东西,对于乡下人来讲,乔金斗已经算得上是体面人了。

谁家要是有了红白喜事,只要乔金斗愿意来,即使他没有收到请柬,只要他来了,主人家也是非常欢迎的,因为乔金斗从来不空手来,必然会随上一份礼物。

所以乔金斗不见得认识王香火,谁会去注意一个哭丧装孙子的人呢,何况王香火在装孙子的时候还一直都是跪着的,如果不是特意去看,也不会怎么看清楚他长啥样子。

但是王香火却是认识乔金斗的,毕竟那可是体面人,是坐在席面上吃酒的人,而且王香火还不止一次看到过乔金斗,所以他对乔金斗是有印象的。

乔金斗打开门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看到了手里拎着足足四只老母鸡,贪婪得不象话的王香火,顿时他便一愣!

乔金斗反应极快,他立刻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手持匕首便朝着王香火走了过来。

王香火也是大吃一惊,他挨揍的经验丰富,经常被人拿着东西乱打,而且也经常有人拿着菜刀追他,可是王香火却知道就算是对方拿着菜刀,也不见得会真的拿菜刀砍人。

但眼前这个人不是,正朝着他走过来的乔金斗手里拿的是匕首,而且眼睛里的凶光已经明确地告诉了王香火,乔金斗是真的要捅死他。

对于普通百姓,王香火是可以耍无赖的,因为知道对方也没办法把他怎么样,可是对于真的要捅死他的人来讲,王香火可就不敢耍什么无赖了。

王香火立刻往地上一跪,说道:“爷爷饶命,我是贱命一条,你杀了我,你就要吃官司了,这个不值当啊!”

乔金斗并没有说话,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很想给王香火一刀,可是后面那个身材矮小的人说话了。

身材矮小的人说道:“别惹事,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先把他带上,等离了村子,再让他滚蛋好了!”

乔金斗眼睛里的凶光,这才稍稍有所收敛,他拿着刀冲着王香火打了个手势,说道:“你跟我们一起走,你要是敢出声,我就捅死你!”

王香火果然不吱声,老老实实地走在乔金斗和那个身材矮小的人中间。

三个人进了左家后宅,非常顺利地,就向厨房旁边的那道门走去,左家后宅根本就没有人,全都跑到前院去了。

乔金斗轻车熟路,头前带路直接就走到了侧门那里,刚想要推门出去,眼看着他们就要顺利地离开了左家,比翻墙还要容易无数倍,并且一点都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的时候……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后面突然间跑来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巧就是黄美玉。

至于黄美玉是怎么突然间跑到这里来的,王香火当然是一点都不清楚了,可是,王香火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一看见女人就会走不动路,就会呆呆地盯着人家看。

黄美玉虽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是相貌端正,皮肤也算得上白嫩,比普通的乡下妇人要强上很多。

王香火冷不丁地见到了这样的女子,顿时惊为天人,是真的惊为天人,他还从来没有离着美貌的女子这么近过呢!

王香火的口水立刻就淌下来了!

第三百八十章 阴差阳错

黄美玉到底在左家遇到了什么事情,王香火是不知道的,而他对女人的事情也不感兴趣,他只是对女人本身感兴趣而已。

所以,王香火到现在都把黄美玉的每一个表情,都记在心里,没有忘记。

在他复述的时候竟然说得清清楚楚,和他说别的话颠三倒四的,完全不同。

对于李日知来讲,王香火的这个特点还算是不错,至少他现在就是想知道关于黄美玉的事,而王香火恰恰能把黄美玉的事情,非常完整地叙述出来。

王香火记得清清楚楚,当黄美玉也看到了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惊讶!

黄美玉当时就问:“乔金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乔金斗并不回答,他立刻扬起手里的匕首,架到了黄美玉的脖子上,不让黄美玉叫嚷,也不让黄美玉动弹。

黄美玉冷不丁地遭遇到这个,她并不是什么反应快的女子,也不是那种遇到了袭击就会立即反抗的人,黄美玉立时就被吓傻了,竟然真的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叫唤。

而此时那个身材矮小的人,窜到了黄美玉的背后,用一个也不知道是棒子还是铲子,王香火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东西,身材矮小的人就是用这个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黄美玉的后脑勺儿,就把黄美玉直接给打晕了。

王香火当时大吃一惊,因为当时黄美玉的样子,不像是被敲晕,而是像被直接打死了!

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在王香火的心里已经是个仙女级别的存在了,竟然被两个男人给打死了,王香火顿时竟然有了一种要替黄美玉报仇的念头!

虽然这种念头实在是产生得莫名其妙,但他就是有了这种想法!

只不过他行动稍微慢了一点,还没等他想明白了,到底是不是真要给黄美玉报仇,就见乔金斗和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说了两句话。

乔金斗说道:“你怎么把她给打死了,这可是人命案子,了不得的大事,咱们两个一起发财可以,可是要被一起砍脑袋,我却是不干的,你自己挨刀子去!”

身材矮小的人却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死个人而已,找个地方挖坑埋掉就是了,放心好了,只要是我挖的坑,绝对不会有人找得到的!”

乔金斗扶住了黄美玉,摸了摸黄美玉的鼻息,又说道:“她还有气儿,没有死,看来只是晕了而已,那怎么办,要把她放在这里吗?”

身材矮小的人却说道:“你把她放在这里,咱们可就逃不掉了,我可不想成为通缉犯,我身材特殊,如果被通缉了,是肯定逃不掉的!”

乔金斗又问道:“那怎么办,你得出个主意才行!”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了主意,估计他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身材矮小的人说道:“先把她带走吧,到底怎么样再商量,先离开这里再说!”

于是乔金斗背起了黄美玉,而身材矮小的男子接过了乔金斗手里的匕首,抵住王香火,押着王香火一起出了左家的宅院。

当王香火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日知问道:“这个时候只要你想逃走,是完全可以逃走的,他们两个又要管黄美玉,又要押着你,如果这个时候反抗,你是完全可以摆脱他们的呀!”

王香火说道:“小人当时没想起来,再说小人不还想着要救那个女人嘛,等到出了门的时候,小人就更不想逃了!”

接着他便又叙述了起来,原来等出了门之后,乔金斗忽然间反应过来了,为什么他要背着黄美玉呢?

干脆让这个被他们抓住的偷鸡贼,来背黄美玉,这样不是更省力气吗!

于是,乔金斗把匕首又从身材矮小的人手里拿了回来,逼着王香火背黄美玉!

如果换了别人那肯定是不愿意的,肯定要想着法子逃走,可是王香火不会,反而他非常愿意,差点激动得哭了出来!

王香火在平常的时候,哪有机会碰女人啊,就算是他去最热闹的街上,或者在赶庙会的时候,想要趁着人多挤一挤,不小心碰上别的女人,那都是特别特别困难的,因为别说女人了,就算是男人一看他来,都躲得远远的,他想挤人或者被挤,都是有相当难度的!

现在竟然能有机会背一个女人,王香火简直太愿意了,他连老母鸡都不想要了。

可是老母鸡这个时候却是不能扔的,也没办法弄死丢掉,万一被村里的人发现了,搜查起偷鸡贼来,那他们可就逃不掉了。

所以由乔金斗拿着刀,看押着王香火,那个身材矮小的人,则抓着四只老母鸡,三个人一起往树林里面跑去。

王香火发现,如果路上他颠得厉害,那么他背上的那个女人也就颠得厉害,两个人的身体接触就会更加紧密。

这种感觉简直让他舒爽到了极点,恐怕那天晚上,就是王香火整个人生当中第二愉快的时候了,第一愉快的时候,就是刚才那个粗壮的女人在屋里的时候,在此之前背黄美玉就是他人生的巅峰了。

当王香火淌着哈喇子,说这段经过的时候,黄文和黄武差点一起拔刀把王香火给剁了。

当然,他们两个现在是肯定不能出手的,但是等事情过后,他们两个是不是还想要剁了王香火,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黄家兄弟对王香火的态度,是会根据能否找到黄美玉而变化的,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妹妹,那么王香火什么事没有,还能得一笔钱财,如果找不到的话,王香火基本上就会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李日知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颠簸得太过厉害的话,那么黄美玉是会醒的,在树林里面,你有没有发现她醒了呢?”

王香火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小人发现那个女人醒了,她还动了动用脚,蹭我的大腿,不过她上半身倒是不怎么动,还是在装晕,当时小人是感觉到了,但仍旧背着她走路,也并没有和她说话。她不动装晕是最好的,如果不晕了,也就不让我背了。”

李日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可真是阴差阳错了,虽然你这个人极为让人厌恶,但也正是你这个让人厌恶的特点,使得黄美玉这个时候还没有遇害,那么你是为什么会被那两个人打伤的呢?”

王香火竟然叹了一口气,他说道:“因为那两个人不让我再被这个女子了,他们两个说着话,说是要把这个女人处理掉!

到底怎么个处理法,小人就不明白了,可是他们不让小人背这个女人,小人不愿意,就和他们厮打起来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去抓捕

王香火虽然和乔金斗两个人厮打,尽管他并不是好心地去帮助黄美玉,但是他的这种行动却真实地帮助了黄美,不管他的想法是什么,但是帮助了人,就是帮助的了。

这个时候需要看的是结果,而不是非要研究王香火当时是怎么想的。

李日知说道:“你一个人和那两个人厮打,恐怕是打不过他们的,而且,你当时背上还背着黄美玉,那么你们在厮打的时候,黄美玉怎么样了?”

王香火说道:“刚开始打架的时候,小人不想把那个女人放下,所以挨了那个人好几下狠的,结果小人就被打倒在地了,然后那个女的趁机爬起来,然后逃走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黄文和黄武一起激动起来,他俩齐声说道:“你是说我们的妹妹逃走了,她这个时候并没有被那个两人抓住吗?还是说他们两个扔下你,然后去抓我妹妹了?”

王香火说道:“他们两个是想立刻去抓那个女人的,小人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你们的妹妹,不过小人当时拼了命也要拉住他们两个,不让他们两个去处理那个女人,也就是处理你们的妹妹!”

虽然王香火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含糊不清,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说话的真实性是很高的。

而这个时候他说拼命拉住了那两个人,那么应该就是拼命拉住,这个时候黄美玉应该是能跑出一段距离的。

王香火接着又说道:“但是他们两个是真下死手打我,看样子是真想把小人给打死,不过小人特别扛揍,而且小人还叫喊起来,他们两个就更害怕了,结果打得就更狠了,可能是想干脆把我打死算了!”

黄文和黄武心里都想:“你这么啰嗦,说话颠三倒四的,我俩都有把你给打死的想法了,不过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你终究是帮我妹妹逃脱了!这个人情,我们还是会记得的,以后必有报答!”

王香火又说道:“当时天黑的很,小人看到那个女人消失到再也看不见了,所以小人心里头就像松了口气似的,小人记得最后是狠狠地咬了那个高个子的人一口,死活都不松口,然后就晕倒了,晕了以后到底有没有松口,小人就不知道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什么人了,然后小人就爬了起来,偷来的那四只老母鸡都跑掉了,不过小人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只,已经死了,所以小人就把这只死鸡给拎了回来。

哎呀,对了,想起来了,我的老母鸡呢?我的老母鸡呢?”

黄武说道:“不要着急,我买一百只老母鸡送给你!”

李日知说道:“你记不记得那个身材矮小的人长得什么模样?如果本官叫画师来,你能不能让画师画出那个人的画像来?”

王香火想了想,说道:“大老爷,你们问了小人这好半天,能不能让那个女的再进来,让小人再摸一摸?”

黄武气道:“真是个没出息的!”

王香火却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小人就是个没出息的,小人还想摸那个女的,能不能让她进来?”

李日知转身出了屋子,黄文和黄武两兄弟也跟着出来。

临出去时,黄武回过头,对躺在床上的王香火说道:“这次如果我妹妹平安无事,外面那个女子,我替她赎身,送给你做老婆!”

李日知走到院子外面,对跟出来的成自在说道:“现在不能确定黄美玉被抓住了,而且我觉得,如果那个乔金斗和他的同伙既然是互不信任的话,那么两个人应该不会分开,因为一旦分开,他们两个人手中的赃物也要分开,如果不分开的话,那么两个人这个时候已经起了内讧,极有可能是一死一伤了!”

成自在说道:“本来那个乔金斗和他的同伙应该是势均力敌,那个矮个子贼人虽然说是身材矮小,但肯定手下很有几分功夫,所以乔金斗不见得能打得过他,如果能打得过的话,那么他早就应该把那个矮个子的贼人给灭口了,根本就不会和他有什么共分宝物的行为!”

李日知点了点头,说道:“可是王香火狠狠地咬了一口乔金斗,那么在短时间内,乔金斗应该是打不过那个矮个子贼人的,如果他们两个人内讧的话,得胜的人,应该是那个矮个子的贼人!”

随即,李日知转过身,叫过黄武,还有那个给王香火疗伤的郎中,问道:“咱们乾封县,应该说是咱们这附近方圆十里之内吧,最好的郎中是谁,治疗咬伤的郎中,最好的是哪个?”

黄武和郎中都是本地人,但要说看病治人,那还是郎中更加了解一些。

郎中说道:“回县令大人的话,咱们这一片倒是没有谁专门治咬伤,但要说医术的话,应该算是小人的师傅最好,小人的师傅姓谭,是方圆十里,甚至说是方圆二十里内最好的郎中了!”

李日知说道:“那个乔金斗经常下乡收东西,那么他也应该知道医术最好的是谭郎中,他受了咬伤必定挺不住,肯定会去找你师傅的!”

郎中想了想,却摇头说道:“想令大人,也不一定啊,因为咬伤这种伤,一开始大家都不会把它当回事的,以为把伤口洗一洗,然后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但实际上这种伤并不容易好,而且极容易化脓溃烂,如果不当回事儿,那极有可能恶化,那个乔金斗现在说不定在哪个地方躺着发烧呢,也不见得会去找小人的师傅!”

郎中很显然不想给自己的师傅招惹麻烦,所以便说了这么一番话,不过他说的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也符合实际情况。

李日知听了,点了点头,却不为所动,他转头对黄武说道:“那个乔金斗受伤时间并不长,案子发生之后,他应该先找一个地方藏起来,但因为他的伤口肯定会很疼,所以出来找郎中看伤是肯定的。

既然那个王香火说他咬得极狠,那么这个伤就不可能有多轻,所以他一定是在这附近某个地方藏着,为了能早点把伤治好,然后他好远逃,他一定会找郎中的,而且一定会找这附近最好的郎中,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你现在立刻带人去谭郎中那里,如果乔金斗已经去看过了,那么你要查明白他去了哪里,如果他还没有看过,那么你就带人埋伏在那里,等乔金斗出现,立刻就把他抓住!”

黄武大声答应,立刻带了几个差役,赶往谭郎中的住所!



第三百八十二章 抓住乔金斗

黄武是知道谭郎中住在哪里的,谭郎中在乾封县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尤其是在治跌打损伤方面,很有一套本领。

不过要说到治疗口齿咬伤,这个却还是不太清楚了,估计也应该是有一些本事的吧!

黄武带着人快马加鞭地奔往了谭郎中住的镇子,谭郎中住的地方还算是比较繁华,每逢初一和十五,这里便有集市,附近乡村的百姓会来这里买卖土产,而谭郎中也会在此时开诊,在家中的小药铺里坐诊!

当然,今天并不是有集市的日子,小镇上面也并没有多少做买卖的人,黄武他们快马加鞭地跑到了小镇子外面,他们把马匹留在镇外,黄武则带着手下分散开进了镇子,四面包抄,去了谭郎中的小药铺。

黄武脱了捕快的衣服,只穿了普通的短衣,进了谭郎中的小药铺。

一进门,他便看谭郎中坐在柜台后面,正在闭目养神。

谭郎中年纪大了,精力已经不如从前,只要是没有病人来看病的时候,他一般来讲都是闭目养神,有的时候眼睛一闭上,迷糊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见响声,谭郎中睁开了眼睛,一看进来的人竟然是黄武,他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想要爬起来,可是因为坐的时间太久了,腿有点儿麻,竟然没有爬起来。

谭郎中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不是黄捕快嘛,听说你进衙门当了官差,我这还没去恭贺你呢,你倒是先来我这里了!”

谭郎中和黄武是认识的,但要说多熟也不见得,顶多算是个点头之交,黄武也没有找过谭郎中看病,谭郎中说这个话纯粹是客气,也用不着当真。

黄武这时候可没有心情和他寒暄,直截了当地说道:“谭郎中,这两天你有没有治过一个被咬伤的人?”

谭郎中微微一愣,说道:“被咬伤的人?有啊,就在刚才我就治疗了一个,那人是城里当铺的伙计,名字叫做乔金斗,以前经常来我们镇上收破烂,嗯,那也不能叫破烂,而是叫古董!

纯属扯淡,咱们这小地方谁能家里头能有古董,就算有的话不都当传家宝了,谁还能卖给他呀!”

黄武却不管他说的这些话,直接打断,他说道:“你刚才给乔金斗看伤?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谭龙中突然间意识到,这个黄武现在可是县里的捕快,他突然间来找受伤的乔金斗,说不定是有什么案子,这个时候他得赶紧把自己摘出去,要不然给罪犯看伤,说不定也得吃点小官司呢!

谭郎中连忙说道:“好像是往西去了,他刚刚才走不久,连一刻钟都不到,应该是刚出镇子,你现在要去追,肯定追得上!”

黄武大叫一声,冲出了小药铺,对着手下喊道:“追,那个乔金斗就在这镇子附近,马上搜查,注意要活的!”

差役们听了这话,立刻散开,顺便在镇子上面拉住百姓,打听乔金斗的去向!

小镇子能有多大,不少人都看到了乔金斗,甚至有的人还和他打了招呼,现在听差役如此询问,立刻都给指路,都说是乔金斗向西边走了!

黄武带着手下的差役,立刻就向西边狂奔,这个时候乔金斗肯定没有走多远,他们一定能追得上。

果然,他们追出小镇,还没有追出一里地呢,就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包,正在往前走。

而这个人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过头来观看,见到一大群的官差正向他追来,这个人立刻撒腿就跑。

毫无疑问,这个人肯定就是乔金斗!

乔金斗一瘸一拐的,跑得并不快,虽然他是很努力地在跑了,可是却仍旧跑不过黄武和他手下那一群差役。

只不过是片刻工夫之后,差役们便追上了乔金斗,黄武飞起一脚,就把乔金斗给踹倒在地,紧接着差役们扑了上去,把乔金斗给五花大绑起来,绑得结结实实!

被绑的这个人正是乔金斗,不过此时乔金斗还存着一丝侥幸,他叫道:“差官差官,你们抓错人了,为什么要抓我,小人冤枉啊!”

黄武大声喝道:“你叫乔金斗,对不对?”

这个时候否认自己是乔金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乔金斗也是一个聪明伶俐之人,他当然知道这点,所以他也没有否认,而是叫道:“小人是乔金斗,可是小人没有犯案子,差官老爷们为何要抓小人啊?”

黄武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人是乔金斗,那么没抓错人,那就可以了!

黄武轮起拳头,对着乔金斗的那条伤腿,便是狠狠地一顿重锤!

这下子可把乔金斗打得直翻白眼,嗷嗷大叫,他疼得全身直哆嗦,这个时候再不敢叫冤枉了,而是大声求饶了!

黄武带着颤音,问道:“我妹妹呢,我妹妹黄美玉呢?你把她给抓到哪里去了?”

乔金斗立知不妙,他当然知道黄美玉有两个哥哥在县衙里面当差,他当时在左家宅院里面抓住了黄美玉,就是想直接灭口的,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黄美玉把他给说了出去,那么他一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黄家的人竟然来得这么快,竟然就在这里把他给堵上了。

乔金斗叫道:“小人没有抓黄美玉,真的没有抓啊,她被乔浩子给带走了,小人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呀!”

黄武急道:“乔浩子,他是谁?”

乔金斗说道:“他是我的同族人,是一个盗墓贼,所以大家都说他是打洞的耗子,是他带走了黄美玉,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

黄武问道:“确实是那个乔浩子带走了我妹妹吗?他住在哪里?”

乔金斗哭丧着脸,说道:“差官怎么就不信呢,小人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啊!

到底是不是他带走了黄美玉,小人现在也不敢肯定,他是去追黄美玉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追到!

小人抓住差官你的妹妹,也没有任何的用处啊,所以小人根本也不想去抓她,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这个话说得不清不楚,而且前后有些矛盾,急切之间,黄武也无法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黄武命人拖着乔金斗,立刻返回正阳村去见李日知。

等到他们回到了正阳村,李日知正好就要离开,忽见黄武回来了,而且还抓住了乔金斗。

李日知也是又惊又喜,他并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抓住了乔金斗,虽然他是做出了判断,可也没有想到,如此的顺利,如此的快速!

第三百八十三章 捕兽夹子

李日知立刻审问乔金斗,犯罪过程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要找到黄美玉的下落。

可是,乔金斗的回答和刚才他对黄武说的话是完全一样的。

他又一开始说黄美玉被乔浩子带走了,然后又说乔浩子去追黄美玉了,但到底有没有抓住,他并不知道!

总之,如果李日知对他态度缓和一些,那么他就把自己形容得完全无辜,如果李日知对他审问时态度严厉一些,那么他立刻就改变口风,把自己说成是从犯。

而且在乔金斗的嘴里,他是第一次做这个事情,并且是被乔浩子逼迫的,他也没有杀伤过人命,顶多也就是替别人销过赃而已。

李日知一看这个人就知道是个惯犯,非常会熬刑,而且善于利用屈打成招这个小手段,故意避重就轻,只要一打,他就胡乱说话,这样只要他不是被判的死刑,就算是被关进大牢,那么遇到朝廷大赦天下的时候,他就容易翻案,会是第一批被释放的人。

这人相当的油滑,当然就算是他再油滑,他也只能骗骗那些不会破案的人,李日知却是不会上当的。

王香火的供词上面,可是确确实实地说过,乔金斗就是一个凶悍的人,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要拔出匕首把王香火给杀了,这样凶悍的人怎么可能是从犯呢!

他和那个乔浩子肯定都是主犯,而且乔金斗毫无信用可言,出卖起乔浩子来,半点都不含糊的,这点倒是让人很钦佩。

李日知对付这种人是很有办法的,如果是一般的官员审案,遇到像乔金斗这样的油滑之徒,那真的是没有什么办法,可李日知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办法来。

李日知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这个案子是没法做的,线索到此为止,既然如此,那便结案吧!”

接着,李日知对乔金斗说道:“你伙同乔浩子绑架了黄美玉,勒索不成,便害死了黄美玉,那个乔浩子想要阻止你的杀人恶行,于是你便连乔浩子也一起杀了,杀完两个人后,你便毁尸灭迹,所以现在尸体是找不到了,这个案子破到这里,也就算是结束了。

来人啊,把这个乔金斗带回县衙,判处死刑,此人如此恶毒,当立即斩首,不可拖延,以免此人狡猾,胡编乱造,攀咬好人!”

后面一句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别人听不明白,可那个乔金斗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而且也深刻地理解这话里面的含义!

那就是说,这位县令大人感觉破不了案,那么就要抓替死鬼了,而乔金斗很显然也不是一个洁白无瑕的人,至少他是一个从犯,也算不上完全冤枉。

反正对于当官的来讲,无论是大贼还是小贼,反正都是贼,死了也就死了,无所谓的事。

乔金东之所以变得如此油滑,就是因为他见过了太多的糊涂官,正因为他见过了太多的,所以他知道,如果糊涂官草菅人命起来,那真的是毫无顾忌的。

眼前的这位县令大人如果发觉破不了案,一定要有一个倒霉的人,那么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他乔金斗。

乔金斗想明白这个事情根本就用不了太长时间,只不过在脑海当中转一转,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严重性!

乔金斗叫道:“大人大人,小人忽然想起来了,乔浩子是去追黄美玉了,而且好像也追上了,只不过他遇到了多管闲事的人,也许是跟他有仇恨的鬼!

大人你是不知道,乔浩子是一个盗墓贼,干过的缺德事情太多了,他最擅长的就是祸害别人家的坟,那和他有仇的鬼可多了去了,坟挖得多了,哪可能不碰见鬼!

小人当时是和乔浩子起了冲突,小人是个善良之人,从来不打人杀人,更是极少和别人打架,所以自然就不是乔浩子的对手,被乔浩子打倒在地,本来我们两个是必须在一起的,但他却一个人跑了……”

说到这里,乔金斗明显地一顿,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东西是不应该说出来的,于是他立刻不再往这方面说,而是说乔浩子的遭遇。

乔金斗接着说道:“黄美玉虽然跑得挺快,但是她终究是个女子,那个乔浩子虽然个子矮,可是跑得却快,也没有跑出太远,乔浩子好像就追上了黄姑娘,不过当时因为天黑,所以小人也没有看到具体的事情!

可是乔浩子却发出了一声惨叫,那惨叫的声音都不像是人发出的,再紧接着好像还有什么打斗的声音,估计是猛鬼抓他,想要吃他吧,也还有黄姑娘的惨叫声,也许是惨叫吧,小人当时听得不太真切,可能是厉鬼非常厉害,想把黄美玉也给吃了!”

李知之是不相信什么鬼不鬼的,但是别人却是相信的,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迷信,而且是相信有鬼魂存在的,这和任何一个时代的人都相信有财神的存在,是相同的道理。

黄文和黄武两兄弟听着什么鬼不鬼的,竟然都着急了起来,那个乔浩子是一个盗墓贼,他成天刨坟掘墓的,肯定是得罪了不少的鬼魂,里面肯定有很厉害的鬼,结果厉鬼找乔浩子报仇,竟然把自己的妹妹也给连累了,他俩当真是又气又急!

李日知说道:“那个乔浩子遇鬼的地方在哪里?你头前带路,带我们去找一找,如果真的是恶鬼作恶,那我们找些神棍和神婆来跳一跳,超度了那个厉鬼,也省了它以后再害人!”

黄武立刻拎起了乔金斗,让他在前面带路,虽然乔金斗身上带着伤,可是在黄武的皮鞭之下,他竟然走得也并不算慢。

乔金斗和乔浩子两个人在分离开的时候,其实已经离王香火受伤的地方很远了,这个地方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而且当时深更半夜的,乔金斗也实在记不清具体地方,只能说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黄武带领差役散开,向着乔浩子和黄美玉一起发出惨叫的地方寻找而去。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差役喊道:“找到了,这里有一大片的血,还有捕兽的夹子,还有陷阱!”

众人一起跑了过去,等到了地方,李日知向那滩血迹看去,就见真的是好大一片血迹,旁边还扔这一个坏了的捕兽夹子。

一个差役蹲下去看那个坏掉的扑兽夹子,说道:“好家伙,这个捕兽夹子是被掰坏的,这人的手劲儿得有多大呀!”



第三百八十四章 找到黄美玉

李日知看着那个捕兽夹子,说道:“这上面的血,是黄美玉的,还是那个乔浩子的?”

这个问题看似很难回答,甚至跟着一起来的人,有的人心里还在想:“这个县令老爷真的是糊涂,竟然问出这种问题,那捕兽夹子上的血,谁能分辨出来是黄美玉的,还是那个乔浩子的呢?要是上面有一条腿,就能分辨得出来了!”

可是,成自在上前看了看,然后问道:“黄美玉失踪的那天,她穿的是黑色衣服吗,或者是裤子裙子什么的,有黑色的吗?”

左里长连忙上前,说道:“没有,虽然我大嫂寡居在家,但衣服方面也只是颜色素净而已,并无黑色的衣裤!”

成自在便说道:“那这个捕兽夹子上面的血迹,应该是乔浩子的,夹子里面有碎布,碎布是黑色的,如果不是黄美玉的,那就只能是乔浩子的了!”

李日知说道:“那说明乔浩子受了重伤,而且是伤在腿部,他肯定逃不远,就应该在这附近。”

接着,李日知又去看了那个陷阱,就见陷阱是一个不大的圆形陷阱,也不算特别深,里面并没有装尖刺,陷阱里面并没有血迹。

李日知说道:“看来,是乔浩子被捕兽夹子给挟住的,而黄美玉是掉进了陷阱里面,所以两个人才突然间发出惨叫声!”

成自在点了点头,说道:“而且发出的惨叫声非常凄厉,就像是遇见了鬼一样!”

黄文在旁边问道:“可是他们人呢?”

案情随着李日知的侦查,一步一步地开始接近真相,找到黄美玉的可能也逐渐地在增加,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却仍旧不见黄美玉的行踪,这使得黄文非常的焦急,越快看到结果的时候,就会越焦急。

李日知和成自在一起笑了一下,不过随即表情就恢复了严肃,毕竟这个时候笑有点不太好,看看黄文和黄武都是那么的着急。

李日知说道:“去找安装这个捕兽夹子的那个猎户就成了,黄美玉和乔浩子不见了,肯定是被那个猎户给救走了,只不过想必那个猎户并不知道乔浩子是一个贼人,否则应该早就报官了!”

成自在也说道:“有可能是那个猎户见伤了人,着急帮忙救治,而黄美玉和乔浩子因为受伤过重,所以还在昏迷当中,这也是有可能的!”

只要知道这个事情需要找谁,那就好办了,黄文和黄武立刻带着差役去四处打听,很快就打听到了,安装捕兽夹子的人,名字叫做宋时,但他并不是一个猎户,只是一个很贫穷的砍柴樵夫。

不过宋时虽然贫穷,家里头也没有田地,但是为人相当不错,人缘也好,算是有担当的人,他家里头有一个老娘,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因为家里头实在是太穷,所以宋时已经快三十了,都没有娶上媳妇,但宋时为人正派,可不像是王香火那样,见着女人就跟不要命似的。

宋时平日里的营生就是砍柴卖钱,有时还会烧炭,并且他还会挖陷阱和装捕兽夹子,宋家母子两个人的肉食都是这么来的,甚至有时候多得了几只兔子,宋时还会拿到集上去卖,换来些铜钱,买些油盐酱醋。

但不管宋时是多么的勤快,他仍旧是很贫穷的,也照样出不起财礼,娶不起媳妇。

问到了捕兽夹子是宋时装的,黄文和黄武两个兄弟立刻又冲向了宋时的家。

这一次,他们终于没有白跑一趟!

等他们跑到了宋时家的时候,隔着柴门,就见里面有一个老婆婆正在屋外的小灶台上,从锅里面盛汤,盛出一碗汤之后,手里捧着汤碗,慢慢悠悠地想要进屋里去。

黄文和黄虎两兄弟紧张得,心都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他俩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柴门。

那个老婆婆这个时候发现了外面来人,她转过身看着柴门外面,看到了这么好大的一群人,不过老婆婆并没有什么慌张的表情。

反而,老婆婆大声说道:“你们是来找人的吧,是不是来找黄家姑娘的?”

听到这个话,黄文和黄武两兄弟差点哭出声了,听这个老婆婆的问话,那很显然她是知道黄美玉的呀,说不定此时黄美玉就在屋里面呢,而这个老婆婆盛了汤,就是给黄美玉喝的。

黄文当即回答道:“是啊,我们是来找黄家姑娘的,我们两个是她的哥哥!”

既然有了希望,而且老婆婆看上去很是和善,所以黄文和黄武并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站在柴门外面和老婆婆对话。

果然,老婆婆转过脸,对着屋里喊道:“黄姑娘,你哥哥找你来了,两个哥哥!”

屋子里面立刻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哥哥,哥哥是你们来了吗?”

听声音,竟然真的就是黄美玉的声音。

黄文和黄武两兄弟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同时大叫起来:“妹妹,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黄武推开了柴门,两兄弟一起走进了院子,直奔那间屋子。

李日知和成自在等人这时候也已经赶到了,他们一起进了小院子。

那老婆婆还手里端着汤碗,很惊讶地看着进来的这一大群人,她说道:“你们不会都是黄姑娘的哥哥吧,她竟然有这么多哥哥!”

李日知笑了,说道:“不是,我们不是黄美玉的哥哥,我们是县里的官员,都是来找黄美玉的!”

老婆婆看到了李日知等人的官服,能感觉出她是明白官服代表的品级,而且全都认识,乡下老妇竟然会认识这个,倒也有些稀奇。

老婆婆说道:“黄姑娘说了,她的两个哥哥都是当官的,看来果然如此,竟然有这么多好朋友过来帮他们一起找妹妹!”

李日知走进了屋子,就见屋子里面非常简陋,但是也非常的整洁,看样子这应该是老婆婆的房间,屋子里面只有一张看起来还不错的木床,木床的上面便躺着黄美玉。

黄美玉这时候已经坐起身来了,看她的脸上和手上都很干净,身上的衣服虽然很破旧,而且也不合身,估计是老婆婆的,但是却同样很干净。

从黄美玉的样子看,她应该是被照顾得很好,这是遇到好人了。

黄文和黄武看到了黄美玉,两个人竟然一起哽咽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妹妹,终于找到你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把咱们爹娘也给吓坏了呀,已经和左家打起官司来了!”

黄美玉却没有哭哭啼啼的,反而她很惊诧,说道:“这和左家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以为他家把我给害了呀,把我卖给过路的人贩子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附近有周朝的古墓

黄家两个兄弟一起摇头,他们两个互视一眼,再一起看向妹妹黄美玉。

黄文说道:“妹妹,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你怎么躺在床上不下来,是不是受了伤?”

黄美玉说道:“是受了伤,我掉进一个坑里了,好深的一个坑啊,真是把我摔得七荤八素,差点儿就见了阎王爷!”

老婆婆端着汤走到了黄美玉的跟前,很是自豪地说道:“那当然,那可是我儿子挖的坑,不管是谁,只要是掉进去,都得摔个七荤八素,就算是老虎掉进去,也得让它摔成了猫!”

黄武在一旁看着,见老婆婆说话的样子很得意,他便很是纳闷地说道:“你儿子挖的坑,把我妹妹给掉进去了,都已经摔得躺在床上养伤了,你竟然还如此的开心,老婆婆,你这可不对呀!”

老婆婆把汤碗交给了黄美玉,看着黄美玉喝汤。

她则很得意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要开心啊?我就是开心得很,你咬我啊!”

黄武说道:“咬你还不至于,但你把人家给弄伤了,总不至于这么开心吧!”

黄美玉喝了一口汤,然后抬头对着黄武说道:“二哥,虽然宋家哥哥挖坑,把我给摔伤了,可是他也救了我一条命呀!你也不想想,是我的命重要,还是掉坑里的这件事重要!”

黄武心情舒畅,他笑了出来,说道:“当然是命重要,你说的宋家哥哥就是宋时,对吧,现在他在哪里呢?我们想要当面好好地感谢一下他!”

黄美玉说道:“宋家哥哥去抓那个恶贼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还真的很担心他呢!”

黄文和黄武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听着黄美玉说话,似乎对那个宋家哥哥很满意,这点倒是让他俩很感意外。

李日知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这个时候慢慢地走进了屋子,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黄美玉立刻就能知道,这一定是官府里的官员,而且肯定是他两个哥哥的上司。

黄文说道:“妹妹,这位便是本县县令大人,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寻找你的,已经忙了两天了,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终于找到了你,你一定要好好谢谢县令大人啊!”

黄美玉听到县令大人亲自来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想给李日知行礼,可是腿上有伤,却是没办法下床。

虽然黄美玉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和王香火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受了重伤,都是下不了床,但别人对他们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李日知冲她笑道:“不必多礼,你身上有伤,就这么躺着吧,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你!”

黄美玉连忙说道:“请县令大人问吧,只要是小妇人知道的,一定好好回答!”

李日知并不着急问事情的经过,他先说道:“那个抓你的人,一个叫做乔金斗,他已经被本官抓住了,另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叫做乔浩子,他还没有被捉拿归案,你知道那个乔浩子跑到哪里去了吗?”

黄美玉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宋家哥哥去追他了,可能已经追到了,这都快两天了吧,宋家哥哥却仍旧没有回来,小妇人刚才还和哥哥们说起,实在是有些担心他呢!”

李日知大吃一惊,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发生了两天而已,可是那个宋家哥哥也就是宋时,追那个乔浩子竟然也追了两天,这个就有点儿不大对头了!

可是,当他看老婆婆和黄美玉的样子,发现她们两个人却并不十分担心,嘴上说担心和真正的担心表现是不一样的,真正的担心会有焦虑在里面。

李日知说道:“宋时追乔浩子已经追了两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了乾封县吧,说不定已经出了兖州了!但这不可能,那个乔浩子受了重伤,他不可能跑得太远,所以他应该就在附近,你们估计一下,宋时和乔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黄美玉和老婆婆这个时候却是一起摇头,她们是真的猜不出来,不清楚乔浩子躲到哪里去了。

但是有一点,看她们的表情,却是相信宋时一定打得过乔浩子,这点倒是挺让人纳闷的,难道那个宋时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吗?

可是如果一个人武艺高强,那么又怎么可能只是砍柴为生呢?

李日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古墓,或者说有钱人家的坟墓,那个乔浩子是一个盗墓贼,如果他要想藏起来,那么极有可能会藏到坟墓里面,坟墓本来是逝去的人住的地方,可是他这个大活人却也喜欢待进去,这个人实在是与普通人不一样!”

在场的人除了李日知和成自在之外,其余的人大多数都是乾封县本地人,这里有没有坟墓,他们大多数人还是知道的。

黄文说道:“回县令大人,要说古墓的话,这里似乎好像真的是有古墓,但是具体在什么位置,下官却不知道了!”

李日知说道:“真的有古墓吗,是什么人的古墓?”

黄文说道:“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人的古墓,因为不是单个人的,据老人们讲,在以前周朝的时候,咱们泰山这里是有国家的!

嗯,也不能称为国家吧,可能就是某些个大的部落,首领们死的时候会修建一些大的坟墓,不过在汉朝的时候天下大乱,那些坟墓好像都被盗空了,可有没有小一些的坟墓未被找到,所以还没有被盗,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

李日知哦了一声,说道:“原来这里还真的有古墓啊,不过如果是周朝的古墓,那么都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了,估计可能是都被盗空了吧!

你们再想一想,有没有年代比较近的坟墓!

你们想想看,黄美玉的那只珠花从样式上看,要么是本朝的,要么就是隋朝的,距离现在年月可并不遥远啊,而且那朵珠花上的珍珠,并不如何的发黄,顶多也就是几十年而已,怎么可能是周朝的呢?”

李日知这么一提醒,周围的人立刻都想起来了,就连黄美玉也想起来了,那只珠花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的陈旧,如果也是陪葬品的话,那么年代顶多几十年,不可能再久远了!

有句话叫做人老珠黄,如果珍珠放的年月特别久远的话,那么是会发黄的,可那支珠花并没有发黄。

想到那只珠花竟然是死人的陪葬品,黄美玉只感到一阵恶心,全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三百八十六章 宋时

黄文算是乾封县在场本地人当中学问最好的了,他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菠〞萝〞小☆说

黄文说道:“从我大唐开国至今,倒是没有什么高官贵族埋葬在此处,即使有,也并不是那种厚葬,本朝力行节俭,并无特别奢侈浪费之事发生!

那么,就只剩下隋朝的隋末天下大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咱们乾封县这里也有巨寇出现过,如果利用古墓隐藏钱财,倒也是极有可能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隋末大乱,如果有一个巨寇把抢来的钱财珍宝,都藏到了一座废弃的周朝古墓当中,这是极有可能的,而且这个巨寇如果在战乱中死掉了,那么他所藏的珍宝,自然也就无人挖出来了,这倒有可能会便宜了盗墓贼!”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都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但是问题现在就在于那个需要找到的古墓在什么地方,只有找到那座古墓,他们才能抓住乔浩子。

李日知问老婆婆,说道:“你儿子去追那个乔浩子了,看你的样子却是并不担心他的安危,他可是离家快两日了吧!”

老婆婆说道:“回这位大老爷的话,说完全不关心,那是不可能的,老妇人还是有一些担心的!

但是要说到我那儿子会遇到什么危险,却也是不太可能的,不是老妇人自夸,老妇人的儿子武艺高强,而且对附近的地形熟悉得很,那个长得像耗子一样的人,根本就占不到他的便宜!”

李日知喔了一声,问道:“既然你儿子对周边的地形熟悉,那么他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古墓呢?”

老婆婆摇了摇头,说道:“听祖上说这里曾经有过古墓,不过早就被挖光了,还听说前朝的时候,有什么大将军来到这里,但是埋在什么地方,我们就不知道了,乡下人对这个也不感兴趣,就是听个事儿,闲着的时候随便聊一聊而已!”

李日知看着老婆婆,说道:“听婆婆说话,似乎是念过一些书?”

老婆婆点了点头,说道:“念过几年书,前朝的时候,家里也出过当官的,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后来家道就败落了,到了老妇人儿子这代,能吃饱饭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别的也就不敢指望了,老妇人的儿子也认识些字,都是老妇人交给他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没有接着问宋时读书的事,而是说道:“那么,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形特殊的地方,你儿子去追贼人了,已经走了快两天,你估计一下他应该在哪里呢?这两天时间,他总得吃饭吧!”

老婆婆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说道:“确切在哪里,老夫人也不敢说,但是如果那个贼人是个盗墓贼的话,那么有可能是在离这里一里多地的一座山上面。

那座山很特别,别的山虽然上面长着草木,但这都是正常的长法,只有那座山上面的草木非常茂密,以前老妇当家的活着的时候就曾说过,那座山像是一个大土堆,不知道土堆下面埋着什么,现在想起来可能就是古墓吧。

不过以前听说那地方是个乱坟岗子,特别的邪门,所以便没有人买那块地,也没有人在上面种东西,只是老妇人的儿子胆大,所以去那边砍柴,别的人都不敢去的!”

李日知说道:“只有一里多地,那离这不远,我们这边去看看吧!”

成自在等人一起答应,黄文留下来照顾妹妹黄美玉,而黄武则跟着李日知等人一起去抓那个乔浩子。

一里多地离着不远,虽然山路崎岖,不太好走,但两刻钟时间,众人怎么也走到了。

等到了这座小山之前,李日知发现这不能说是一座小山,只能说是一个土丘,范围也并不是很大,方圆大概四五百亩的样子,土丘上面的林木非常茂密。

李日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觉得从风水方面来讲也不怎么好,如果说以前是乱坟岗的,那倒是有可能。

但如果说是古墓,可能性却不是很大,除非是周朝时候的风水和大唐的不一样,或者地势情况不一样,那这里才可能有古墓。

由于这个大土丘并不是很大,众人围着土丘的外围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既没有发现宋时,也没有发现那个乔浩子。

他们只好往树林里面走,可是树林里面草木实在是太旺盛了,而且还长着一种大家都不认识的灌木,灌木上面结了很多带刺的小球,人们从灌木丛中走过去,这些小球便粘在衣服上,让人很不舒服。

另外,树林子里面的各种虫子也特别的多,叮咬起人来,也实在是难受了一些。

差役们点着了火把,用烟雾来驱赶蚊虫,如此这样,大家才渐渐地走到了土丘的中心。

就在大家走得非常辛苦,非常难受的时候,忽然,有一棵大树上面有人说话!

这个人说道:“下面的人是官差吗,可是官府里的各位差官?”

李日知抬头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棵大树上面坐着一个壮年男子,看模样,大概三十来岁的年纪,面目黝黑,长相有点儿老,如果说是四十岁,估计也有人信!

这人穿着粗布衣服,腰里还别着一把斧头,估计这人就是宋时。

李日知说道:“不错,我们就是官府的官员,是为了找黄美玉来的,你就是宋时吧,刚才我们到了你家,看到了你的母亲和黄美玉!”

宋时顺着大树滑了下来,来到李日知的面前,给李日知行礼,说道:“小人便是宋时,那天救了黄家姑娘,只不过小人要抓住那个贼人,实在是脱不开身,没办法去报官!

可不曾想,那个贼人像是耗子一般到处钻地洞,小人想尽了办法却是无法把他抓住,已经两天时间了。”

李日知看着他说道:“你两天没吃没喝,却也还能挺得住,倒也着实是辛苦你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李日知回过头,问道:“你们谁身上带干粮了,给宋壮士吃一些。”

差役们面面相觑,他们出这趟公差因为距离近,所以也没有想着带干粮。

宋时连忙说道:“多谢大人美意,小人并不饿,既然各位差官来到,那么还是先把那个贼人抓住吧!”

李日知问道:“那个贼人现在在何处?”

宋时一指这棵大树,说道:“就在这棵树下,树下有一个小洞,那洞实在是太小了,小人钻不进去,可是那个贼人却钻进去了,他身材矮小钻洞倒是方便,小人本想用烟把他给熏出来,可烟进了洞之后,却并不反灌,实在不知道那个洞到底有多大,或者是别的出口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宋时的叙述

大唐司刑丞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七章宋时的叙述听着宋时的话,众人一起向这棵大树底下看去。

就见这棵大树的根部,宋时所指的地方确实是有一个小洞。

就见这个小洞,似乎只比狗洞大一点,但是,这个小洞的洞口非常之圆润,这绝对不是狗,或者任何一种野兽能够挖得出来的。

这个小洞和在李日知他们在左家猪圈里发现的那个小洞,从洞口的圆润程度上来看,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这个洞更加大一些。

虽然明知道这是贼人挖出来的洞,可是当众人看到了这个洞时,仍旧是忍不住低声赞叹了一下。

普通人别说挖出这么圆的洞了,就算画出这么圆的一个圈都不容易!

李日知说道:“果然是盗墓贼,这洞挖的漂亮,不过,挖这么漂亮的洞,有何意义呢?

对于盗墓贼来讲,只要挖个洞能钻进古墓里面去,不就可以了吗,至于说他们挖出来的洞是圆的还是方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时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挖的洞太多,所以不自觉的就能挖出特别漂亮的洞吧!

就像小人的母亲,她织布织了一辈子,虽然不是有意要织得特别好,可是她织出来的布,就是比别的人织出来的布要厚,上面的纹路也漂亮,这就是熟能生巧吧!”

众人一起点了点头,熟能生巧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现在看着这个圆圆的小洞,众人心中都是清楚的,这个洞他们谁都不可能钻得进去。

黄武说道:“县令大人,咱们人多,卑职这就去找些铁锹和锄头来,直接把这个洞挖开也就是了!”

李日知点头说道:“现在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只不过不知道乔浩子会不会从别的洞口逃走。

宋壮士,你说你之前想用烟把他给熏出来,可是却发现烟雾进洞之后,并不反冒出来,那这说明下边有其它的出口,是吧?”

宋时点头说道:“回大人的话,估计下面是有其他出口的,不过也不见得是出口,有可能是通风口。

因为小人在这两天里堵了那个贼人四五次,那个贼人总是想从这里逃出来。

这说明他想要从下面上来,只能走这个洞口,而且这个贼人受了很重的伤,所以估计他也逃不远!”

众人异口同声地喔了一声,如果乔浩子跑了好几次,都想从这个洞口出来,那么就说明里边是没有其它出口了,或者说其它的出口,只是通风口而已,并不能走人的!

乔浩子受了很重的伤,要想带着伤再挖出一条出口,估计是很困难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可能做不到。

在这树林里面,由于草木旺盛,蚊虫众多,待着很不舒服。

于是,李日知留下了两个差役看守洞口,他则带着其他人一起出来,有的差役则去附近寻找挖洞的工具,过不多时,便找回来一堆的工具,黄武带着差役们一起进了树林子去挖洞了。

趁着他们挖洞的时间,李日知问宋时,他是怎么遇到乔浩子和黄美玉的?

宋时说道:“小人平常会在密林深处下一些捕兽夹子,还有挖一点陷阱,这样能捕捉到一些小兽,能得到一些肉食供养母亲,多余的肉还能去集上卖换钱,买些油盐粮食,小人白天还要砍柴,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看树林里面下的夹子,只能晚上去看,因为路走得熟悉,所以晚上去树林里面,对于小人是没什么障碍的!”

李日知点了点头,关于这点,他认为宋时是不会说谎的,一来他没有说谎的必要,二来他本身就是一个砍柴的樵夫,对于树林子里面的路,肯定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宋时接着说道:“前天晚上小人在查看捕兽夹子的时候,就听见远处有人打斗,打斗的声音非常大,有人在大声地嚎叫,那声音在晚上听起来特别的清楚。

小人当时就想过去看看,也许是有走夜路的行人,晚上遇到了强盗,那小人得去帮忙赶走强盗才行啊。

可是,还没有等小人走到那边,叫嚷声便停住了。

再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叫嚷起来,只不过叫嚷的地方不是先前那个地方了,小人只好再次顺着声音寻去。

可能是小人走得慢了一些,或者是打斗的人跑得快了一些,所以小人还是又没走到地方的时候,惨叫声便又响了起来!

这回小人可听出来那个位置是何处了,就是小人放夹子的地方,那里不但有捕兽夹子,还有小人挖的陷阱,小人顿时就害怕了,连忙跑过去救人!”

听到这话,李日知连连点头,这和他先前听乔金斗说的话是吻合的。

成自在说道:“那个捕兽夹子是你掰开的吧,你可真有力气啊!”

宋时说道:“是,那个捕兽夹子是小人掰开的,当时小人是真的急了,看到捕兽夹子夹住了一个人,那人身材矮小,小人还以为是夹住了一个孩子,当时已经很晚了,这么晚还有孩子出来,那肯定是走夜路行人的孩子,被贼人给冲散了,而不可能是贼人呀!”

宋时苦笑着又道:“小人当时以为是行人被强盗追赶着,到了这里,结果被小人的捕兽夹子给夹住了,所以小人当时也没有仔细看那个被夹的人,就急着忙着把捕兽夹子给掰开了。

谁知,那并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这贼人就是林子里面钻地洞的那个人,小人刚把他救出来,他就拿着一把匕首要捅小人。

幸亏小人从小习武,这才躲开了那致命一击。

可是小人却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结果一不小心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面,不成陷阱里面竟然还有人!”

说到这里,宋时脸上的苦笑变了,并不怎么苦了,估计这和他说到女子有关!

他说道:“其实先前是听到有女子叫唤的,可是当时忙着救人,所以便忘了还有个女子的事,本来救了那个贼人之后,小人便想着要去救那个女子,可谁成想那个女子就在坑里,结果小人也掉进了坑里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李日知看了看宋时,感觉这个人相当不错,宋时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踏实可靠,而且有正义感,并且相当有决心和毅力。

就从他能堵住乔浩子两天时间,就可以看出这点了。

宋时接着说道:“当时坑里的黄姑娘被小人给压了一下,被压得够呛,还哭了起来,说她的腿被小人给压断了。

当时小人差点吓死,连忙给她看腿上的伤,不过发现他并不是腿上受伤,而是脚受了伤,一时半会儿的似乎无法治疗得好!”

李日知呵呵两声,心中暗道:“那黄美玉脚上的伤,可不一定是被你压出来的,你还真是个憨厚的家伙!

嗯,也不见得是真憨厚,极有可能是假装不明白,然后故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罢了,非要把左家媳妇儿,说成是黄家姑娘,这本身就是表明一种意思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收宋时当捕快

宋时将黄美玉从坑里救了上来。

这个时候他是没有办法去追乔浩子的,但是乔浩子由于腿上受了重伤,所以也不可能跑得很快!

但是宋时对于周围的地势非常清楚,虽然他对于地形的熟悉,并不能成为追捕乔浩子的优势,因为乔浩子同样也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

但是宋时有一个普通人并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他稍稍懂一点点案情重演的知识,虽然重演的并不专业,但因为乔浩子受了重伤,留下的痕迹也过于明显了,所以宋时还是很容易地就找到了乔浩子。

宋时先把黄美玉送到了自己家里,让她的母亲照顾,而他自己返回来,转了一圈之后,顺着乔浩子留下的痕迹,找到了这片大土丘,然后又找到了那棵大树底下的小洞。

因为乔浩子受了重创,所以他钻进这个小洞,其实也并不比宋时早到多久。

之后,便是宋时和乔浩子开始斗智斗勇,估计乔浩子是在古墓里面休息好了,并且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了,可是他要想出来,却被堵在洞口,所以乔浩子没有办法逃出来,而宋时却也无法离开,直到李日知他们找到了这里。

李日知听了宋时的叙述之后,笑着说道:“如果你们两个再僵持下去,那么最后赢的一定是乔浩子。

因为乔浩子是一个盗墓贼,那么他藏在那个洞里,估计可能就是他的老巢,说不定里面会有食物和清水。

你在这里和他耗了两天,你是饿的不行,可是他在里面说不定吃得饱,睡得好,伤口说不定也有所恢复,而你就没有办法再挺多久了!”

宋时连忙点了点头,他说道:“看那个贼人受的伤很重,说不定会发烧,如果一旦发烧,他就没办法出这个洞了,小人可以趁他发烧的时候,出去找点吃的,也能去报案,这样就有人可以轮换小人了!”

李日知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个宋时的思路很清晰啊,虽然明显缺乏经验,但是在这些方面似乎有人教过他,只不过缺少实践的经验而已。

李日知说道:“你想指望洞里的贼人发烧不能出来,这个可是有相当难度的,你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烧,有的人身体特异,本宫看那个乔浩子,就属于身体有特异之处的,万一他隔了好几天不发烧,或者说已经发完烧了,只不过发烧的时间很短,那你能跟他一直耗着吗?”

宋时挠了挠脑袋,说道:“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可是该怎么解决呢?这个小人倒是实在是想不出。”

李日知叹了口气,说道:“你鼻子下面长了张嘴,你喊呀!这里总会有人路过的,也总会有人愿意帮助你的呀,只要有人过来,那么你岂不是就能腾出身了嘛!”

宋时这才恍然大悟,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很愚蠢的样子,张嘴喊人帮忙,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不过宋时又有了一个问题,他说道:“这里平常路过的人很少,而且要想进入到这片林子里,还是很费力气的,万一没有人愿意进来呢?他们听到了,可是却不愿意进来帮忙,那该怎么办呢?”

李日知笑道:“你就喊抓到了一只狍子,还有一只野猪,你自己般不走,谁能过来帮你的忙,你就分他一只狍子腿,那不就得啦!

肯定有人过来帮忙的,而且说不定会过来一大群人!”

宋时听到这话之后,激动得直拍大腿,说道:“对呀,对呀,只要这么喊就可以了呀,小人竟然都没有想过!

不瞒大人说,小人的祖上有人当过捕快,还有人当过县尉,所以在抓贼方面是有一些手艺留下来的,小人在这方面也算是有点了解。

但是从来没有真的抓过贼,等到真抓起贼来时,就这么慌里慌张,失了分寸,变成了一个像傻子一样的人。”

李日知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的祖上竟有人也做过县尉,看来你对于抓贼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宋时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从先父那里听说了一些,平常也帮着村里面的邻居抓过一些小偷小摸的,倒也算是无往不利。

可是抓大一点的贼,只有这一次,结果还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那个贼人在洞里面歇了两天,而小人在外面忍饥挨饿待了两天,实在是惭愧,感觉对不起家中先人啊!”

李日知却摇头说道:“这怎么能算是笑话呢,如果是换了别人,恐怕是万万不能做到这点,不要说在洞外坚守两天了,就算是敢不敢追贼人,也还在两说之间。”

李日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宋时,说道:“本官前段时间选拔县里的青年才俊,但是在捕快人手方面还有欠缺,你愿不愿意进县衙当差?先做一名捕快,便如同你的家中先祖那般!”

宋时闻言一愣,他可没有想到,县令大人竟然会招他进入县衙当差,对于他这样要背景没背景,要家产没家产的人来讲,进入县衙当差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随即,宋时激动起来,他翻身给李日知跪倒,大声说道:“小人愿意,只要大人有所差遣,小人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日知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说道:“等此间事了,你便来县衙里面报道吧,找黄武就可以了,黄武便是你救的那个黄家姑娘的二哥,他还有一个大哥名叫黄文,现在黄文就在你家里面照顾黄姑娘!”

听到黄家姑娘的时候,宋时露出了一点点腼腆的笑容,他说道:“可小人把黄姑娘压伤了,她的哥哥们不会对小人有什么意见吧,等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小人一定要向他们好好解释,不要引起误会!”

李日知哈哈一笑,说道:“有时候有一些误会是故意的,你把黄姑娘给压伤了,这可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误会啊,要想解决,那可是会费很大周章的!

宋时有点没明白,李日知却也并不解释。

这时,有一个差役从树林里面跑了出来,满头大汗,脸上还有不少红色的包,看样子像是被蚊虫给叮了个够呛。

这差役跑到了李日知的跟前,叫道:“县令大人,那个洞挖开了,里面确实是古墓,黄捕快已经拿着火把进去了。”

李日知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走,咱们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年代的古墓,竟然让乔浩子这个盗墓贼当成了他的老巢。”

他当前走进了树林,后面众人一起跟上,宋时更是紧紧跟在李日知的身后。

第三百八十九章 乔浩子

进到树林里面之后,就见那棵大树下面,已经挖出了好大一堆的土,而那个小小的圆洞也已经被挖开了,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出来到底有多深。

李日知站在洞口往里面看,他叫道:“黄捕快,你怎么样啊,发现了什么?”

里面立刻就传出了黄武的声音,黄武叫道:“这洞其实并不怎么深,下面有一个石门,这石门好像是从里面往外开的,这从外面往里开,开不动啊,卑职根本就进不去!”

李日知说道:“你小心一些,这个古墓里面可能会有机关,会射出什么箭啊,毒针啊什么的东西,你不要触动了机关!”

成自在则在旁边也叫道:“这门肯定从外面能打得开,如果打不开的话,那个乔浩子是怎么进去的!”

黄武忽然叫道:“卑职听见了,这石门后面有动静,那个乔浩子肯定就在石门的后面,大家快进来帮忙啊!”

宋时立刻说道:“小人下去看看!”

他立刻顺着绳子下入了黑洞当中,他现在刚刚受到李日知的赏识,可以进入县衙里面当差,所以急需要立些功劳,自然就特别积极一些。

成自在也带着几名捕快,一起下了黑洞,只不过片刻工夫,成自在在里面喊道:“这个洞确实是不深啊,我看顶多也就是两丈多,不到三丈深的样子!”

李日知说道:“不到三丈的样子?那其实也不浅了,只不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而已,所以你们才会都说浅!”

李日知也顺着绳子下了地洞,等到了洞底的时候,发现有一片石墙,石墙形成了一个地道口,估计这就是古墓的入口了。

只不过这个入口并不恐怖,也没有什么遍地的尸骨,也没有什么长明灯,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石头砌的入口,仅此而已,一点儿都不恐怖。

石头通道也并不很深,顶多就是十来步便走到了尽头,而尽头这里就有一扇石门,这扇石门也并不高大,无论是长度还是宽度,顶多也就能进去一个人,两个人并排进去都会嫌挤。

李日知向石洞的周围看了看,既没有看到通风口,也没有看到什么有可能装着机关的地方,他便说道:“之前不是用烟熏过吗,那么烟是从哪里跑出去的?”

众人都无法回答,这个实在是属于太专业的问题了,众人们谁都没有修过坟墓,所以谁也没法回答。

黄武指着那扇石门,说道:“这门很难打开呀,难不成里面有门栓?这不是坟墓吗,怎么修得和普通老百姓的住家一样啊!”

李日知上前推了推石门,发现确实是不太好打开,但是这个石门却也不像是石墙那样,推一推仍是纹丝不动,如果使劲推的话,这扇石门还是会动一动的。

毕竟是一座古墓,修建的时候年代久远,这扇石门之所以还能挡住别人进去,应该凭借的是重量,而不是门闩什么的,这毕竟是坟墓,要门栓那东西干嘛,防止里面的鬼跑出来吗,那应该是外面上锁才对!

李日志退后一步,冲着众人说道:“估计里面是有什么东西挡着,但是那个乔浩子受了伤,他也不可能搬得动太沉的东西,所以大家一起上,使劲推,应该是可以推得开的!”

众人立刻一起上前,一起使劲推动这个石门。

果然,这个石门根本就没有往里开,还是往外开这一说,或许以前是有的,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门轴早就已经坏掉了,石门只是勉强挡在入口而已。

几个人一起努力,这石门便慢慢地向里面开去,石门里面果然是顶住了东西,但是顶门的东西并不十分沉重,极有可能只是一根粗木棍。

石门被众人齐心协力推动,那根粗木棍终于不堪重负,失去了顶门的作用。

石门终于露出了一条缝,而只要露出了缝隙,那么抓捕过程基本上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就听里面有人叫道:“饶命啊,饶命啊,好汉爷你饶了我吧,我又没挖你家的坟,你说你这么紧追着我干什么呀,你是不是想黑吃黑呀,想要钱财,你说一声就行了,何必如此逼迫呢?”

石门接着打开,黄武第一个便挤了进去,一进内室,黄武刷地就把腰刀抽了出来,喝道:“老鼠崽子,你竟然敢谋害爷爷的亲妹,看爷爷怎么把你剁成肉酱的!”

古墓内室里的人便是盗墓贼乔浩子,虽然他躲在墓室当中,对于外面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他也知道外面肯定是来了帮手,一起挖开他挖的那个盗洞。

实际上,从地面到墓室这段距离,以乔浩子的能力,不要说是现在,就算是以前他也没有这个能力,挖出这么长的盗洞来。

这么长的洞穴,实际上是以前的盗墓贼挖的,只不过以前的那些盗墓贼在拿走了金银财宝之后,把盗洞重新又给埋了起来。

但埋得并不是很深,估计可能是以前的盗墓贼想着以后再来,所以埋的不是很深,但终究他们是再也没有来过。

而乔浩子挖的那段小洞,实际只是地面和原来的盗洞中间连接的那一小部分。

乔浩子做盗墓贼不喜欢和外人合作,盗墓这种事情实在是也无法和外人合作,一般来讲都是父子作案。

一个人挖洞进入墓穴,而另一个人在上面望风接应,一般情况下进入洞穴的都是儿子,上面接应的都是父亲。

父子之间,父亲是舍不得放弃儿子的,所以就算是墓穴里面出现了意外,那么父亲也不会放弃儿子,会拼命相救的。

可如果换了父亲在下面的话,上面的儿子虽然也会相救,可是下面的父亲往往会害怕连累儿子,所以自己会放弃求生的可能,让外面的儿子赶快逃命。

盗墓贼很少和外人合伙,因为古墓当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而下入到墓穴当中的那个人,极害怕外面守风的人放弃自己,独自逃跑。

尤其是当下面的人把所得的财宝送到地面上之后,上面接应的人说不定还会害了下面的人,所以盗墓贼极少和外人合伙。

可是乔浩子没有办法,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而他自己又没有儿子,如果继续干盗墓贼这个活儿,那么是非得要有一个同伴接应不可的,所以他也只能选择了乔金斗。

虽然是同族之人,可是乔浩子和乔金斗之间互不信任,都深怕对方害了自己。

所以,在他们挖到了财宝之后,在来不及分赃之前,两个人宁可把财宝藏在第三方人的家中,以免对方害了自己,独吞财宝。

第三百九十章 古墓

也正因为互相不信任,所以乔浩子和乔金斗在挖出他们所藏财宝的时候,偏偏遇上了黄美玉的事情。

结果两个人都被卷入到了黄美玉事件当中,如果没有黄财主和左老财两家吵架,那么这两个人说不定已经分好了财宝,各自远走高飞,做他们的富家翁去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乔金斗和乔浩子再后悔也已经晚了,乔金斗已经被抓住了,而乔浩子现在就要被抓住了。

黄武手提着刀,慢慢地向乔浩子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听说你有一把匕首,在哪里呢?来,拿出来看看!”

墓室里面非常的昏暗,只点了一盏非常非常小的油灯,这只油灯发出如豆的光芒。

而黄武在挤进门来的时候,把手里的火把已经交给了其他的差役,所以此时墓室里面的光亮,除了这盏如豆的小灯之外,就是从门缝那边传进来的火把光亮,墓室里面的光亮并不是很足。

乔浩子看着面目狰狞的黄武,一步一步地冲他慢慢走过来,他忍不住叫道:“你是官府里的官差,对不对?你想让我拿出匕首来,然后就说我拒捕,这样就能把我给砍死了,对不对?你们这些当官的人心思最歹毒,我早就知道了!”

黄武哼了一声,说道:“竟然被你看穿了,那么也罢,那就暂且留你一条狗命!嗯,不对,你连狗都算不上,你只是一只会打洞的耗子而已!”

黄武走上前来,抓住了乔浩子,乔浩子也并没有如何的反抗,至于说拿出匕首来捅黄武一刀,更是没有这样!

乔浩子虽然只是一个盗墓贼,但是心思却非常的敏捷,脑子也好使,根本就不是一个傻子,他知道自己犯的罪不足以犯死刑,但如果这个时候反抗,那就很有可能被直接砍死了。

最先进来的这个官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恨他已经恨到了骨头里面,估计那个左家的儿媳妇,就是这个人的亲妹妹吧!

乔浩子被抓住之后,他却喊道:“官爷,你饶了小人吧,小人就是一个小贼而已,你家的那个妹妹,小人根本也没有把她怎么样,你看看小人这个样子,也不可能把那女子怎么样,小人根本就打不过你妹妹!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仇人的话,就去找乔金斗好了,那个家伙最不是东西,什么坏事都是他干的,与小人一点关系没有!”

这个时候,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地也都进来了,李日知走在最后,等他进来的时候,墓室里面已经点起了好几只火把,把整个墓室照得非常明亮。

李日知打量起这个墓室,就见这个墓室四四方方的,面积不是很大,但也不能说小,应该是有一亩多地的样子。

李日知看了一眼乔浩子,这人果然是身形瘦小,犹如不足十岁的童子,而且长得尖嘴猴腮,如果硬说他长得像耗子,那倒也能说得过去。

李日知说道:“看这个人长得就是一副贼人的模样,应当先把他的两条腿都打断!”

乔浩子子立刻大声叫道:“不要啊,官老爷,小人已经断了一条腿了,如果再把另一条腿也打断的话,那岂不是两条腿都断了,那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啊!

小人也没有犯什么要紧的案子,也用不着这么狠吧,打屁股就好了,不要打断腿呀!”

李日知哼了一声,盯着乔浩子,说道:“你要是不想把另一条腿也给打断了,那么本官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乔浩子明显犹豫了一下,作为盗墓贼他是有很多事情不想让官府知道的,而且他犯的又不是死罪,早晚能够放得出来,他还仍旧可以靠着盗墓为生!

至于说什么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那都是扯淡,不管怎么说盗墓是一门手艺,而且是一门能吃好喝好的手艺,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呢,里面有很多的秘密,他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但他也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很干脆地说道:“是,官老爷你问吧,小人知无不言,那个言什么不尽的,反正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那就没办法了!”

李日知呵呵一笑,笑道:“就凭你说的这句话,就知道你肯定有些事情不能说实话的,不过没关系,本官也不见得会问你不想说的事情!”

他指了一下这个四方形的墓室,问道:“这个屋子算是不小了,这是什么朝代的古墓,本官怎么没看到棺材呢?”

乔浩子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问他盗墓的手艺活儿就行,他说道:“回官老爷的话,这个古墓可能是周朝的,但具体是哪个人的坟墓,小人就搞不清楚了。这个屋子其实并不是什么屋子,而是这个坟墓的前院!”

李日知奇道:“你说什么?这里是前院,这里不是一间屋子吗?竟然是前院儿!”

乔浩子连忙点头,说道:“是的,这里是那个墓主人的家里的前院,这座古墓修得和墓主人活着的时候,家里的宅子是一样的。

有前院,还有后院,后院里面还有卧室,而且还修了茅厕,这些都不算,在侧院还有马圈,里面还有用石头刻的马,就连喂马的马槽子都有,还有鸡窝和羊圈,反正是有钱人家该有的东西,这座古墓里面全都有!

只不过,在卧室里面,停放着墓主人的棺材,但是棺材里却没有尸骨,不知道被谁给偷走了,至于随葬品更是没剩下什么,只有一些陶罐什么的,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不值得拿走,所以小人也只是待在这座古墓里面!

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只能算是休息一下,而且这是古墓,早就没有后人了,连墓主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不会有苦主来告发小人的,那么小人其实就等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连牢都不用做的!”

李日知没有搭理他,他让人拿着火把,陪着自己在这座古墓里面转了一圈,这座古墓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大,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可能比左老财家的院子只大了一点点,估计在周朝的时候,这样大的宅院就已经是豪门贵族了吧!

其实这座古墓里的陪葬品是有不少的,石马石羊或者用石头雕刻的各种家禽,还有不少陶制的盆盆罐罐,其实这些都是陪葬品,只不过对于盗墓贼来讲,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也不屑于去偷罢了。

李日知估计这座古墓里面应该是有一些青铜器,但是也不知道遭了多少次盗墓了,所以青铜器这种值钱的东西早就没有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一间牢房里

李日知在古墓里面查看了一圈之后,重新又回到了最前面的墓室,他说道:“这座古墓里面竟然没有什么尸骨,至于什么鬼怪僵尸,更是半个都不见踪影,为什么会这么干净?而且本官看这个古墓竟然也不潮湿,这倒也真是奇了!”

乔浩子说道:“估计以前是有这些东西的吧,不过应该是在好几十年前就被搬光了,修坟墓的人当然肯定是把坟修得要多好就有多好,挖坟的人发现有这么好的古墓,可以把它当成是藏兵器的地方,或者是藏粮食的地方。

小人刚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里面是有一些兵器和粮食的,但不是多,小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之后小人便在这里面住了下来,倒也很舒服!”

众人听了他说这个话,都禁不住摇了摇头,这个人竟然说在古墓里面住着很舒服,一般人真的是没办法理解。

李日知说道:“你在这里面住着舒服,那么想必你在地面上的时候住着便不舒服了,你很怕在阳光里面行走吧?”

乔浩子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是怕见到阳光,小人并不是鬼,自然不惧阳光,只不过在地面上住着的时候,小人确实会心绪不宁,感觉到不安,因为小人总怕晚上睡觉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这会让小人感觉到很危险!”

李日知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这个乔浩子的生活习惯还真的是和普通人不一样,非常的与众不同。

他在古墓里面住着,不怕半夜有鬼敲门,在地面上住着的时候,却怕外面有人敲门,他竟然不怕鬼,只怕人,看来他是认为人比鬼更可怕吧!

古墓里面待着毕竟不舒服,李日知在查看完之后,便带着人一起上到了地面,出了树林之后,大家一起返回了正阳村。

李日知让黄美玉指认了乔浩子,落实了乔浩子的罪犯身份,便带着众人一起进城返回了县衙。

黄美玉因为脚上受了伤,所以没有跟着回县衙,而是回了他自己的家,去见黄财主和黄大娘。

只不过在两天时间里面,黄财主和黄大娘都快老了接近十岁,担心女儿担心的不得了,本来就上了岁数,更加的憔悴了,但看到女儿之后,应该会很快好起来的。

李日知将乔浩子和乔金斗一起投入了大牢,并且还特意把他俩安排到了一间牢房里面,而且这间牢房还不大。

小浩子和乔金斗进了大牢之后,一人占据了一个屋角,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互相瞪着对方。

过了好半天,两个人互相瞪着,已经很累了,而且由于狱卒并没有给他俩送饭,所以他们两个都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乔金斗是一个心思敏捷的人,他主动不再瞪着乔浩子,而是说道:“那位官老爷把咱们两个关在一间牢房里面,就是想让咱们两个吵架,甚至想让咱们两个动手打架,这样的话,咱们两个在互殴之时,便会说出一些他在审问的时候,一定审问不出来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乔浩子哼了一声,并没有答话,而且也不搭理乔金斗。

过了片刻,乔金斗忍不住又问道:“我说兄弟,你把咱们的宝贝藏到什么地方了,没有被当官的给搜出去吧?”

乔浩子仍旧不理乔金斗,反正不管乔金斗和他说什么,他就是不吱声。

乔金斗见乔浩子不理他,便自圆其说地道:“好兄弟,你这样做是对的,你行事谨慎,刚才我问咱们的宝物呢,其实就是想考验你一下,看看你会不会乱说话!

好兄弟你要知道,咱们根本没有犯什么死罪,顶多是坐几年大牢就能出去,要是遇上朝廷大赦天下,那么可能两年都做不到!

咱们出去以后靠什么生活,当然是靠咱们的宝物了,只要有咱们的宝物在,那咱们吃香的喝辣的,过上老太爷的生活,那肯定是半点问题都不会有的!”

乔金斗罗啰嗦嗦地说了好大一通话,实在是让人心烦,乔浩子本来耐心是足够的,可现在也被乔金斗弄得不耐烦了。

乔浩子本来就受了重伤,他受的伤可比乔金斗要重得多了,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听乔金斗啰啰嗦嗦地说话,这简直就成了一种折磨。

乔浩子恶狠狠地低声说道:“老子把东西藏在哪里,关你屁事,你不用想套老子的话,老子实话告诉你,那个东西老子丢了,根本就找不回来了,就算是官老爷把我给打死了,那东西也仍旧是找不回来,怎么样?老子既然说出这个话,你这个孙子信不信呀?”

乔金斗咬了咬牙,仍旧好言好语地说道:“好兄弟,这是何必呢?我并不是想要套你的话,而且也不信你能把那东西给丢了!

兄弟你要知道,那宝物是咱俩的,就算你想要独吞,你也卖不出去呀,就你长的这个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挖坟掘墓的!

你真要敢拿那个东西出去卖,得找什么样的人?肯定得找有钱的人,那有钱的人把你给骗到个没人的地方,把你给整死埋了,来一手黑吃黑,那不很正常吗!”

乔浩子冷冷地看着乔金斗,说道:“老子长得什么样关你屁事,你还别说那些有钱人,就算是你,不也总想着把老子给弄死,然后埋了吗?嗯,老子说错了,你并没有想把老子给埋了,因为那太浪费你的时间和力气了吧!”

乔金斗连忙摇头,说道:“兄弟,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生意咱们得一直做下去啊,可不是一锤子的买卖,要是少了你,我上哪儿去弄宝贝去了,没有钱怎么买房子娶媳妇啊,你说是吧?

咱们两个是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所以趁着现在没人,咱们两个又都受了伤,谁也害不了谁,干脆就把话说说清楚,免得以后还互相提防着,那样的日子,我可不想再过了!”

乔浩子子却仍然说道:“你也不用再套话了,老子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认定判的刑比我少,肯定会比我先从牢里出去,你想先知道那东西藏在哪儿,等出去了直接就给挖出来,然后独吞,这点儿小心思老子是明白的!

可老子也真没骗你,那东西真的是丢了,老子当时受了很重的伤,又被人追着,当时能逃掉就已经很幸运了,东西丢了之后,哪还敢回去找呢!

你要是不信的话,那等你出了大牢,就顺着老子当时逃命的路再去找一遍,说不定就能找到了,那地方很少有人去,所以极有可能两年时间后,那东西还不会被人捡走,怎么样?老子现在这么说,你这个孙子满意了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乔金斗见乔浩子油盐不进,就是不肯说出那宝物的下落,他心里面已经恨得无法形容了!

可是表面上乔金斗还得装出一副好兄弟的样子,又是说兄弟情义,又是说两人是同族,甚至他把祖上有交情的事情都想起来了,都拿出来和乔浩子说了一通。

其实乔金斗是明白的,官府故意把他和乔浩子关在一起,说不定就是想让他们两个打起来,然后在激动的情况下,说出一些官府肯定问不出来的事情,就像他和乔浩子说的一样,其实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儿。

乔金斗虽然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是他也不得不往下跳,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现在他不问的话,那么以后也就问不着了,他总不至于和乔浩子以后一直关在一起吧!

而且乔金斗也没有把握,认为自己肯定能比乔浩子先放出去,毕竟当时绑了黄美玉走的人可是他,黄家的人指不定把他给恨成什么样子呢!

乔金斗也不指望能把藏宝物的地方,问得特别详细,只要乔浩子说出来个大概,就算是说得含含糊糊,那他猜也能猜出来,而且含含糊糊的话,官府却是听不明白的,听去了也是白听。

可无论乔金斗怎么套交情,乔浩子就是不上当,对于乔浩子来说,乔金斗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他们两个从来都是互不信任的,怎么可能在大牢里面反而成为真正的朋友呢,这更不可能了!

终于,当乔金斗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爆发了!

乔金斗咒骂一声,他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腿上也有伤,可是伤势却并不是特别的严重,至少和乔浩子相比起来,没有乔浩子那么严重。

乔金斗说道:“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给你脸你不要脸,爷爷好言好语地和你说话,你竟然当成了耳边风,那你现在猜猜爷爷是怎么把你打死的,猜啊,快点猜!”

乔浩子瞪着慢慢蹭过来的乔金斗,他身子矮小,并且受了比乔金斗要重得多的伤,如果两人在牢房里面动起手来,乔浩子很清楚,他肯定是打不过乔金斗,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因为乔金斗肯定不敢打死他,但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甚至乔金斗极有可能把他给打残废了!

作为监狱里的犯人,互殴致残,官府愿意管就管,不愿意管,受伤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也就是说现在乔金斗要是把他给打残废了,那么他也只能认倒霉。

乔浩子发出了野兽一样低低地咆哮声,凶狠地盯着乔金斗,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么现在乔金斗已经被乔浩子的目光给大卸八块了。

乔金斗贴着墙慢慢地蹭过来,他说道:“还敢瞪爷爷,看爷爷怎么把你两只眼珠子给挖出来的!”

就在乔金斗马上就要靠近乔浩子的时候,他马上就要动手打乔浩子了!

这个时候,乔浩子突然尖叫道:“官老爷,小人愿意招供,小人曾经挖到过宝物,愿意将宝物献上,以赎罪过!”

乔浩子把这话喊出来之后,便向后面的墙壁一靠,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下面的事情该如何,也无所谓了。

乔浩子受了重伤,他的一条腿估计是废掉了,就算是以后从大牢里出去,那么也是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残废,以后也不用想再靠着挖坟掘墓讨生活了。

但是乔浩子有一个优点,就是他活得像老鼠一样,经常藏东西,也就是说他有很多个老巢!

虽然说他藏的东西也不见得有多值钱,但是马马虎虎维持他过完这一生,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顶多也就是有吃有喝,过着一般普通人家的生活,想要成为富豪那是不可能了,当然乔浩子本身也没有这个指望。

至于能让乔浩子和乔金斗都成为富豪的宝物,乔浩子已经明白,他是不可能独吞的,甚至连平分都做不到。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自己享受不到这件宝物,不知道便宜了谁,要么就被乔金斗给抢了去,由乔金斗去享受。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没有保住这件宝物的想法了,还不如干脆交给官府,说不定还能少判他两年,反正这宝物他宁可自己不要,也不能便宜了乔金斗。

就在乔浩子喊完了这句话之后,就请牢房外面有人说道:“太快了,你招供得未免也太快了,还以为你们两个能互相殴打,至少死一个呢!结果你看看你,一点骨气都没有,还没等挨揍呢,竟然就招供了!好吧,既然你招供了,那么也就不能看着你挨揍了!”

外面那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牢房的门给打开了,慢慢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便是黄武。

黄武是非常憎恨这两个人的,他家里的事情都是这两个人引起的,所以他自告奋勇接了这个差事,就在牢房外面等着两个人起内讧,互相殴打。

李日知用的这招,其实是属于阳谋,也就是说,他用的这招很容易看穿,就算是乔金斗和乔浩子两个人不是官场上的人,但这样明显的手段,他们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可是,就算他们两个看出来这是一种手段,就是想让他们两个起内讧,互相殴打,然后说出不该说的话,那又能怎么样呢?

有的时候,明知道坑就在前面,可是却非得跳不可,而乔金斗和乔浩子两个人就是如此,他们两个人互不信任,而李日知又没有搜到乔浩子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李日知审案的经验丰富,他很清楚,如果直接审问乔浩子,乔浩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的,这事儿不管是换了谁,都会咬紧牙关不说的,根本就当没有什么宝物的。

可如果真的没有宝物,那么左家猪圈里的那个小圆洞,怎么解释呢?

所以要想让乔浩子说实话,那么正常的审讯过程是不容易实现的,如果真的把板子打下去,那么,很容易造屈打成招这种事,而且就算不是屈打成招,也很容易被人传成是屈打成招,这就犯不上了。

所以李日知便使出了这一招阳谋,乔金斗和乔浩子明知道这是官老爷的计谋,可是他们就没有办法不入这个坑!

乔金斗非常清楚,如果他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永远不可能得到那个宝物了。

反正宝物现在也不在他的手里,就可劲儿折腾呗,说不定就能折腾到自己的手里。

而乔浩子却是想:“我宁可把这宝物献给官府,我也不让你得到,咱们一拍两散,说不定我坐的牢时间还更短一些,反正已经这样了,我还在乎什么呢?”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三颗夜明珠

黄武进了大牢之后,把乔浩子提了出去,乔金斗这还被关在牢房里面。

在去二堂的路上,黄武对乔浩子说道:“你真是一个没有骨气的人,你应该好好熬刑才对,再什么问也不说,直到我们打你,把板子都打断了,那样你都不说,这才是条好汉子!”

乔浩子一点都不顶嘴,他立刻说道:“谢官爷提醒,小人下次一定好好熬一熬,不把板子熬得断两根,小人绝不说实话!”

黄武说道:“应该是把板子都熬断了两根,你仍旧不说实话!”

乔浩子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反正不管熬断多少根板子,小人就是不说实话,不过这次就算了,这次小人打算直接就说实话!”

黄武却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不把你和乔金斗关在一起,你仍旧是不会说实话的!”

乔浩子再次连连点头,反正不管黄武说什么,他都会点头赞同,他说道:“对对,官爷说的太对了,简直就是神奇妙算,知道小人最怕什么,小人一怕,这不就说实话了嘛!”

黄武把乔浩子带到了二堂,把他推了进去,李日知坐在二堂里面,正在处理公务。

见乔浩子进来之后,直接就趴到了地上,李日知便问道:“你的腿伤看起来很严重,而且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怕是以后要残废啊!”

乔浩子神色黯然,但也就是那么黯然了一下,他忙说道:“谢大老爷关心,小人只不过是烂命一条,从小就长得身材矮小,别人都说小人比残废还要残废,但小人是不服的,要论起生活来,小人吃得好喝得好,穿得也好,比同村的人活得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呢,那些笑话过小人的人,谁也不如小人过得好!”

黄武在旁边说道:“难不成你认为的活得好,就是吃好喝好吗?”

李日知却说道:“你自己认为过得比别人舒服也就是了,其实不必想得太多!”

乔浩子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小人是给自己活着的,又不是给别人活着,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成了!”

乔浩子既然决定把他偷到的宝物说出来,那么就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

也不等李日知询问,乔浩子便说道:“大老爷,小人在前段时间挖了一个坟墓,是那种废弃的坟墓,里面藏了一点金银宝贝,不过却都不是古物,顶多也就是隋朝的东西,这些东西有一部分小人交给了乔金斗,让他卖掉换钱。

但是最贵重的东西,小人却留了下来,那是三颗夜明珠,非常的明亮,就算是在白天也能看出它们能发出光亮,如果是放在坟墓里面,它们发出的光亮,简直可以和油灯相比了。

因为这些夜明珠是三颗,所以小人和乔金斗不好分配,但我们又互相不信任,所以小人便把它们放到一个竹筒里面,藏到了左老财家的猪圈里。

乔金斗在左老财家里很有面子,并且还把左家的大儿媳妇,就是那位黄姑娘,奉承得很开心,连赊账买珠花,却先给开出买卖凭证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所以那些夜明珠藏在左家的猪圈里,还是很安全的,不用怕被别人偷走!”

李日知说道:“如果是你们两个其中之一,单独去挖那些夜明珠,是没有办法成功的,对吧?是不是这样?”

乔浩子犹豫了一下,说道:“确实是这样,但小人其实想了个办法,就是从村外挖地道,一直挖到左老财家的猪圈下面,可以把那三颗夜明珠带走,独吞掉这三颗夜明珠,以后也可以金盆洗手,不再干挖坟掘墓的活儿了!”

李日知摇了摇头,说道:“你想从村外挖洞,那可不容易啊,本官可看到了,小左村周围没有什么可以隐藏泥土的地方,你挖洞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乔浩子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所以小人便没有真挖,如果真挖的话就好了,不但可以独得夜明珠,也不会断了这一条腿,现在还要遭受牢狱之灾了!”

李日知说道:“你来找本官,是不是就想说那宝物藏在何处呀?那么现在就说出来吧!”

乔浩子说道:“小人把夜明珠藏在那座古墓里,藏在侧院的鸡窝里面,只要掀开鸡窝里的石砖,就能看到一个竹筒,那三颗夜明珠就藏在竹筒里面!”

李日知唉了一声,摇头说道:“你不是把夜明珠藏在猪圈里面,就是藏在鸡窝里面,你是不是小时候养过猪和鸡鸭,所以便有了这么个习惯?有很多人喜欢把东西藏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你也是如此的吗?”

乔浩子非常严肃地点头,说道:“大老爷说的对,小人以前小时候就经常养猪和鸡,对于猪和鸡的习惯特别熟悉。

小人的父亲在教小人挖坟这门手艺的时候,就经常把东西藏到猪圈,鸡窝或者鹅窝里面,训练小人如何在不惊动这些东西的情况下,把他藏好的东西挖出来。

但是小人直到现在,也没有练成这门本事,其实小人听父亲讲,他也没有练成这项本事!”

李日知稍微犹豫了一下,道:“你能主动把夜明珠的下落告知官府,这也算是认罪态度良好,但是挖坟掘墓乃是本朝的重罪,所以本官只能酌情从轻发落,却是不可能判你无罪的,这点你需要明白!”

李日知派出差役,再次去了那座古墓,把夜明珠取了出来。

等到夜明珠被送到他的桌案上时,李日知打开竹筒,倒出了那三颗夜明珠。

这三颗夜明珠都很大,比鸭蛋还要大,发出微微的白色光芒。

这三颗夜明珠并不是珍珠,应该是某种会发光的石头打磨而成的,从欣赏价值上来讲,确实是很漂亮。

李日知看了一会儿,觉得也就是石头而已,就算是会发光,那也只是会发光的石头而已,没有什么值得翻来覆去看个没完的!

于是,李日知把这三颗夜明珠,重新放回到了竹筒里面,用火漆封好口,然后他便提笔写公文,将案子向兖州刺史那里汇报。

因为这不是人命案子,其实他是不用这么急着上报的,但不是有三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嘛,这三颗夜明珠他是不能放在自己这里的,万一要是丢了,那责任可要算他的了。

李日知把公文封好口,然后叫来四名差役,让他们立刻把公文和夜明珠送去兖州那里,路上万万不可有事,送的速度越快越好,只要事情办好了,夜明珠要是再出什么问题,那就是兖州刺史的事了。

四名差役都很紧张,他们拿了竹筒和公文,立刻骑马出发,快马加鞭地把东西送去兖州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告一段落

东西送走之后,李日知便把黄武叫了进来。

李日知说道:“那个宋时,在咱们这里,你把他叫进来,本官有话要对他说!”

黄武却说道:“大人,宋时他不在,他现在没有在衙门里,他去卑职的家里了,因为他救了卑职的妹妹,也算是救了卑职的爹娘,所以家里面想请他过去,好好地谢谢他,这个时候便没在衙门里面,大人要是找他有急事,那么卑职立刻回家去叫他过来!”

李日知说道:“倒是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本官想让他进衙门里当一名捕快,所以有些事情想要交代他一下,但其实也不需要我亲自交代,让成县尉或者你去教教他也是可以的,并没有什么其它要紧事!”

关于宋时能进衙门里当捕快的事,黄武已经知道了,对于李日知的这个决定,他当然是非常赞成的。

李日知见黄武想要退出去,他忽然问道:“黄捕快,你觉得宋时这个人怎么样?”

黄武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李日知会问他,宋时这个人如何,他哪有资格评价,这是上官的事,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便有些会错了意。

黄武说道:“卑职以为宋时这个人相当不错,为人既憨厚,而且身手又好,有些本事,为人又孝顺,家里的情况又简单,只有一个老娘。

而且卑职发现,宋时的母亲为人相当不错,对我妹妹也很好,当然这点是最重要的。

所以大人要问,卑职觉得宋时这个人怎么样啊,卑职觉得他这个人很好,如果有人来撮合的话,那么卑职倒是不介意要他这个妹夫,只是不知大人会不会介意?”

李日知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他知道黄武这是会错意了,黄武因为非常关心自己的妹妹,所以别人问什么事情,他都自然而然地会往妹妹身上去想。

所以黄武误会了,以为李日知是问,如果宋时和他妹妹成亲的话,他会有什么想法,甚至还怕犯了李日知的忌讳,因为如果宋时也进衙门当捕快的话,那么黄家就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婿,都在衙门里当差了。

一个家族竟然有三个人在衙门里当差,而且都是正职,这个家族那在县里面就等于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了,只要别的家族不出进士,那黄家完全可以在县里面横着走了。

一个县的县令愿不愿意让县里面有这样的家族出现,会不会忌讳这样的家族,身为当事人,黄武还是要好好考虑的。

李日知说道:“本官并不介意,本官招的是县里边的官差,其他的事情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对了,听你的意思,你家是有招宋时为女婿的想法,你们家里人都是这么想的吗?”

黄武点头说道:“嗯,小人的家里是这么想的。一来是在寻人启事上面这么承诺过。二来宋时这个人不错,对卑职的妹妹也挺好,人也有出息,如果能成为卑职的妹夫,那么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

李日知点头笑道:“那好,等你妹妹成亲的时候,不妨请本官喝上一杯喜酒,庆祝一下你黄家否极泰来!”

黄武连声称谢,告辞出门了。

李日知又叫进来成自在,让成自在审问乔金斗,等把乔金斗审完之后,这个案子也就算了结了。

黄美玉的这个案子,案情曲折,但是结局却还不错,并且在案子里面并没有死人,而且李日知还因此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捕快宋时。

黄财主和黄大娘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女婿,当然对他们最重要的是黄美玉不用再守活寡了。

其实对于乔金斗和乔浩子,他们这两个盗墓贼的结局,也算是比较好的了。

对于盗墓贼来讲,被官府抓住,比被民间的老百姓抓住,结果是要好一点的。

盗墓贼被官府抓住,只要他盗的不是哪个官老爷家的坟墓,那么官府按律治罪,他们也不见得会被判处死刑。

可如果盗墓贼被民间的百姓给抓住,那后果可不得了了,老百姓是非常恨盗墓贼的,毕竟谁家的祖坟也不想被刨了。

老百姓抓住盗墓贼之后,往往就是乱棍打死,也不会去报官,要么把盗墓贼的尸体扔到野地里面去喂狼,当然乾封县这里没什么狼了,要么就把盗墓贼直接给埋了,乔浩子要是被抓住的话,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至于乔金斗,别看他以前混得人五人六的,但是只要涉及到了盗墓这一说,没有哪个老百姓会对他手下留情的,所以他的结果和乔浩子是差不多的,不是被直接活埋了,就是被打死以后再埋了。

李日知等成自在审问完了乔金斗之后,便把案子写成卷宗,连同乔金斗和乔浩子一并押往兖州。

乔浩子和乔金斗是会被判处徒刑,分配到牢营里面去做苦力,以前乾封县也是有牢营的,但因为封禅大典的关系,牢营这种东西自然是要被取消的,所以都被合并到兖州那里去了。

乔浩子和乔金斗要是被判了徒刑做苦力的话,那么他们只能去兖州那边当苦力。

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伤,在苦力营里面会不会受到虐待,甚至是能不能熬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那这一切都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这个案子到此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几天之后,身体恢复了的黄财主和黄大娘一起来到县衙,感谢李日知和成自在,黄美玉也被带了过来。

而宋时也正式进入了县衙,成为了一名捕快,和黄武成了同僚。

宋时恳请李日知做媒,让他能够迎娶黄美玉,李日知欣然答应,亲自带着礼物去了黄家提亲。

黄财主和黄大娘自然不可能不答应,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

至于说到左老财和左大娘,这场官司里面,他们着实受了很多的惊吓,并且还被痛打了一顿,这些也就还都罢了,就连守寡的大儿媳妇也走了,以后不能再花大儿媳妇的私房钱买肉吃,这倒也算是一个很严重的损失。

不过左家的其他两个儿媳妇却是很高兴的,自从她们的婆婆左大娘受了这个教训之后,竟然老实了许多,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使过什么小手段来折磨儿媳妇,人品质量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此后的半个月内,宋时和黄美玉成了亲,黄财主高兴之余,竟然打算在宋时原来的老房子上再盖新房,至少要盖三间大瓦房,再盖四间厢房,还有一个小院子。

他认为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女儿,也配得上自己女婿官差的身份。

一场风波便如此落下了帷幕。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个好人

也许是因为乾封县刚刚经历过封禅大典的关系,这里的百姓被皇家气势震慑了一番,所以近段时间的治安,竟然出奇的好。

这段时间内,李日知竟然一直没有遇到有关杀伤人命的案子,县里面的案件基本上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大的案子也不过就是黄美玉的案子了,而这件案子里面也没有出现杀伤人命的事情。

陈英英对于这样平静的生活是相当满意的。

乾封县的风景非常不错,她每天都可以出去溜达转圈,县衙里的公务自然有其他的官员去处理,并不多劳她烦心。

官员们因为都是新招来的,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工作,根本就用不着监督,就能把活儿全都干完,陈英英到时候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了,事情好办得很。

作为一县的主簿来讲,她真的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了,幸亏她只是一个代理主簿,否则是真的会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当官不过如此。

这天,陈英英带着两个随从一同出门游玩,城里面她都已经转得差不多了,想要去远处走一走。

她想起了城外有一个湖叫做鸳鸯湖,据说那里的风景相当不错,很值得一去,于是陈英英便带着随从,一同骑着马,出了城门,赶去鸳鸯湖。

鸳鸯湖离县城并不远,骑着马不大一会儿工夫也就到了。

陈英英下马,在湖边走了一会儿,又让随从拿出食物来,她在湖边野餐,算是消遣,等到吃饱喝足之后,她又沿着湖走了一圈,接着便让随从在两棵大树的中间,给她系好了一个吊床,她躺到了吊床里面,睡了一个午觉。

等到陈英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觉得应该回到衙门去处理处理公务,只不过,衙门里的公务都被那些官差们给包圆了,她这个主簿实在是没什么活儿可干。

陈英英对她的随从说道:“哎,你们说,别人当官都累得要死,看看我这个官儿当的,都快闲得骨头发酸了!”

两个随从连忙说道:“大小姐,你可别开玩笑了,你这样的生活,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羡慕呢,你还说闲得骨头发酸,那不是得有很多人听了这话之后,都要嫉妒而死了!”

陈英英说道:“我才不用他们嫉妒我,如果他们嫉妒我就能死掉的话,那这个人活着也太窝囊了!”

两个随从连忙赔笑,他们心里却暗想:“能活得像你这么潇洒,这世上的人可不多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样的生活人人都想过的,就连他们两个也是想过的!”

三个人收拾了东西便往城里走,等快走到城门那里时,有一个小小的缓坡,这个小小的缓坡是因为当时挖护城河的时候,土堆的太多了,所以才形成的。

虽然并不影响行人们走路,但是如果行人有挑了重物的,那么在上这个缓坡的时候,确实是会吃一点力的,如果是拉车的人,当然指的不是用牲畜拉车,而是人力拉车的话,那么上这个缓坡便会着实费些力气的。

就见前面的路上有一对老夫妻,拉着一辆小小的平板车,车上面装了不少的蔬菜,看来是想进城去卖菜。

陈英英说道:“这个缓坡应该平平了,你们记得这事儿,督促人去办。

还有,你看前面有人拉车卖菜,这个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候了,现在去卖菜是不是有点晚了,卖菜不应该是早上吗,那个时候买菜的人才最多吧?”

一个随从说道:“这个时候进城去卖菜,并不一定是到集市上去卖,而是有一些富户订的,估计这对老夫妻便是如此,有富户订了菜,让他们每天送菜进去。

富户们一般家里的人口多,所以需要的菜也多,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大家都最重视晚饭嘛,所以要用新鲜的蔬菜,这对老夫妻应该就是给那些富户们,送晚饭需用的蔬菜!”

唐朝的人,饮食习惯和后世的人不一样,这个时候的人大多数都很重视晚餐,一来因为晚餐是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二来晚餐吃得多些,晚上也不会饿了。

这个时候,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讲究晚餐要吃得少,而大多数人都是希望晚餐能够吃得多些,就算是普通的富户也是如此。

富户一天吃三餐,穷人家一般只吃两餐。

陈英英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在郑州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专门给咱们送晚餐用的蔬菜?”

两个随从一起点头,他们在郑州住的时候,当然有人专门给他们送晚饭用的蔬菜,但是这种新鲜蔬菜,也只是主人家才会享用到,他们这些随从是不会享用新鲜蔬菜的。

当然这都是非常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富人家里面的管家,或者是仆人才会关注的,像陈英英这种大小姐是根本不会知道的,如果不是今天她看到这个事情,那么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她晚餐吃的新鲜蔬菜,竟是由别人专门送进来的。

陈英英正想让两个随从下马,上去帮一帮那对年老的夫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路边大步走来一个青年汉子。

这汉子大概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穿着一身并不算太好,但是却很干净的衣服,脚上的鞋却是新的,非常适合赶路的那种鞋,这双鞋比他一身的衣服都贵。

这大汉走到了平板车的后面,帮两个老夫妇推车,很快两个老夫妇拉着车,通过了缓坡,一直走到了护城河的前面。

这对老夫妇停了下来,回过身,感谢帮他们忙的这个青年汉子,而这个青年汉子只是摆了摆手,接着便过了护城河,走进了城门。

陈英英看了眼那个青年汉子,说道:“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两个随从连忙说道:“是呀是呀,这世上当然是好人多,刚才那个汉子能主动帮忙,而且还不需要那对老夫妇感谢,这才是真正的好人!”

他们三个一边说着话,一边也过了护城河,进了城,陈英英直接回了县衙,去处理她那点儿可怜的公务去了。

陈英英并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不过,那个青年汉子长得什么样子,她倒是记住了。

她甚至还想,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倒是可以表彰一下那个青年汉子,让青年汉子做为县里的楷模,让普通百姓都向他学习,这样以后说不定县里的风气会变得更好,这也算是李日知主政一方,所取得的政绩。

却说那青年汉子进了城之后,直接去了一个石匠铺子,进了铺子,他叫道:“刘师傅在吗?前几天,我让你雕刻的那两只石狮子,有没有雕好啊?”

第三百九十六章 蒋家叔侄

石匠铺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这老汉满脸都是褶子,身上全是灰尘,手里还拿着一只小锤子。

这老汉便是青年汉子嘴里的刘师傅。

刘师傅看见了青年汉子,便笑道:“这不是蒋家的二哥吗,你怎么今天就来了?咱们不是说好后天才交货的嘛,你家要的那两个石狮子,我还没有给你们雕好呢,还差一点收尾的活儿,今天肯定是做不完了,你要是着急的话,最迟也得是明天晚上才行,不过明天晚上和后天不也是差不多嘛!”

青年汉子姓蒋,名叫蒋老实,他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蒋忠厚,是兄弟两人。

不过虽然是兄弟,可是他们两家人的生活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蒋忠厚家的生活非常的富裕,因为蒋忠厚这个人特别的会做生意,不过蒋家老大虽然叫做蒋忠厚,可是做起生意来却是一点都不忠厚,相反还很奸诈,如果说要用奸商来形容一个人,那么用来形容蒋忠厚,那是一点都没有错的。

在做石材生意的行当当中,人们只要一提起蒋忠厚,便会说到蒋忠厚蒋忠厚,一点都不讲忠厚,只会用嘴巴讲自己忠厚,实际上应该叫做蒋奸诈!

当然没有人会当面这么叫蒋忠厚的,大家都只是在背后说说而已。

可是蒋老实却不一样,他是真的老实,而且喜欢助人为乐,他的助人为乐真不是嘴巴上说说的,而是真的喜欢帮助别人,所以同样是做石材生意的,别人都喜欢和蒋老实做生意,说他是一个真正的老实人。

可是,这个世道往往就是特别的不公平,蒋忠厚做起生意来非常奸诈,可是却赚了很多的钱,并且家里头取了一妻一妾两个老婆。

然而,蒋老实做生意,特别的守规矩,却赚不到什么钱,别人都喜欢他老实,但和他做生意时,却不会对他有什么客气的,他越老实越好,别人却不见得会对他多老实了。

蒋老实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虽然还没有到三十,可是却仍旧孤身一人,家里头连媳妇都没娶上,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别人看在眼里都替他着急。

蒋家两个兄弟,从小就没了爹娘,都是由叔叔蒋大锤养大成人的,蒋大锤的哥哥名叫蒋大斧,他们两兄弟也都是做石材生意的。

而蒋大锤受过兄长蒋大斧很多的照顾,所以当蒋大斧过世之后,蒋大锤便接过了抚养两个侄子的任务,把两个侄子抚养长大,虽然名义上是叔侄,但是情同父子。

蒋大锤做生意便是守规矩的,而且由于蒋大锤年轻的时候娶了一个有钱的寡妇,用寡妇的嫁妆,开始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虽然称不上是一方财主,但是家里头两三百贯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这还不算蒋大锤的房产,如果算上房产的话,那么再加一个两三百贯,也是没有问题的。

蒋大锤做的是石材生意,前段时间由于他接了封禅大典的活儿,虽然是经历了吴鹏辉的案子,并没有让他赚到什么钱,但是名声却打出去了!

谁家要是修房子,那么,首先要选的人就是蒋大锤,这使得蒋大锤接了不少的活儿,赚了不少的小钱,积少成多,估计几个月时间下来,光是纯利润就得有好几十贯,对于普通的生意人来讲,这可不是什么小钱了。

蒋大锤作为一个做石材生意的小商人,日子过得滋润,衣食住行基本上是都不缺了,可是他却独独缺了一样,那就是没有儿女。

蒋大锤早些年还想着要生儿育女,为此,他和妻子商量了一下,便从南边买了一个逃荒的女子,当成他的小妾,想让这个小妾给他生孩子,传宗接代。

可是养了好几年小妾,小妾非但没有生出孩子来,反而在有一年蒋大锤出门做生意的时候,这个小妾竟然打晕了蒋大锤的妻子,然后自己跑掉了!

这个小妾来到蒋家之后,蒋大锤和妻子也没有给她什么气受,更没有让她受什么委屈,好吃好喝的,在这个年代来讲,一个逃荒的女子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已经是相当好的了,如果她能给蒋大锤生下孩子,继承蒋家的财产,那么这个逃荒女子肯定是后半辈子都过得舒舒服服。

可是,却不知这个小妾到底为什么逃走!

后来听人说可能是和以前的情人见到了,也不知是以前的情人还是丈夫,总之小妾和那个人好像以前是认识的,然后两个人便一起跑了。

从那以后,蒋大锤和他的妻子就再也不敢提买什么小妾的事情了。

小妾在临跑的时候,是把王大锤的妻子给打晕了的,那也幸亏只是打晕而已,要是动手把王大锤的妻子给杀了,那王大锤在外面做生意,也没办法及时赶回来,这种事情还是得尽量避免的好。

所以蒋大锤和他的妻子,便把两个侄子当成是亲儿子一样的养,他对这两个侄子是一视同仁的,虽然蒋忠厚,实在不是个好人,但关键他也没有做什么大恶,所以,在蒋大锤的眼里,这还是一个好孩子的。

至于说到蒋老实,蒋大锤更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他甚至曾想把生意直接传给蒋老实,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后来又决定把生意平均分给两个侄子了。

蒋大锤给蒋忠厚说了一房媳妇,还出了彩礼,蒋忠厚倒是过得小日子不错,而且后来还自己纳了一房小妾。

蒋大锤本来也想给蒋老实说一门好亲,可是不知为什么,后来又作罢了。

旁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说是蒋老实对蒋大锤给讲的亲事不满意,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旁人就都不知道了,也没人会去真正关心,顶多也就是闲聊的时候说一说而已,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会真的把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但是石匠刘师傅却是对蒋家的事情,算是有所了解,他和蒋家的三个人,都挺熟悉的,但他还是愿意和蒋老实来往,因为刘师傅本人就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人,所以他也愿意和老实人来往,而不喜欢和蒋忠厚那样奸诈的人做生意。

刘师傅说:“最早也得是明天晚上来拿那一对石狮子!”

蒋老实听过之后,便说道:“我叔叔对这事儿挺着急的,想早点儿看到那对石狮子,家里的宅子重新修过了,想着早点把石狮子放在门口,可以镇镇邪,家里这段时间实在是邪门的事情太多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蒋家的破事儿

刘师傅立刻很感兴趣地问道:“有什么邪门的事儿吗?我觉得你家有你那个哥哥,就已经够邪门的了,难道还有比他更邪门的人?”

蒋老实犹豫了一下,说道:“唉,自己家的丑事,就不和刘师傅你说了!”

看来他是不想家丑外扬,而且看起来可能就是象刘师傅说的那样,蒋家里面邪门的事儿,就是他那个哥哥蒋忠厚搞出来的。

可是刘师傅却大感兴趣,他连声说道:“要是跟你那个哥哥蒋忠厚有关系,那就不算什么家丑,因为你哥哥的那些丑事,咱们所有人都知道,他就算是干出什么邪门的事情,再让人恶心,那也是无所谓的,因为反正大家都知道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你快点儿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蒋老实皱起眉头,说道:“这种事情如何能给出主意的,我兄长最近做了个石材生意,生意可是不小,足足有上百贯的生意呢!”

刘师傅哗了一声,说道:“上百贯的生意,那可是大生意啊!

这是和谁一起做的呀?要说咱们乾封县,敢和你哥哥做这么大生意的人,应该是没有的吧,他是不是在外县找了个人,开始糊弄了?”

听刘师傅说的有趣,蒋老实也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还真让刘师傅你给猜对了,他是在外县找到一个人,其实也不能算是外县,因为他之前也是咱们县的!

这个人刘师傅以前你可能听说过,他是姓双字姓的,姓北宫,叫做北宫太,他最近也做石材生意了,就是和我兄长一起做的生意,不过他们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那本钱还是向我叔叔借的呢,估计是不能还了!”

刘师傅听到北宫太这个名字,大声说道:“北宫太,是不是就是北宫太岁啊?这家伙我可是知道的,那可是相当不讲理的人了,应该算是咱们乾封县,最厉害的混混头子了吧!”

蒋老实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只不过以前他在咱们县里面横行霸道,也没人敢管他,前段时间不是封禅大典嘛,州里面想要把他给抓起来,他跑得快,就躲过了这一劫,现在风头过了,他便又回来了,但据说是在外县买了宅子,那应该算不上是咱们本县的人了吧?”

刘师傅却说道:“那却也不一定,只要他的户籍是在咱们县,那他还是咱们县的人,这和他住在哪个地方没什么关系,除非他把户籍也转过去,但是这手续可是麻烦得很,而且没有哪个县的人,会要他这种货色吧!”

蒋老实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倒说的也是!”

刘师傅说道:“我看那个北宫太岁和你哥哥两个人倒是臭味相投,都不是好东西!

他们两个人合起伙来做生意,还是向你叔叔借的钱,我看着他们两个就是合起伙来骗你叔叔,借出来的钱根本就别想再要回去了,你当时怎么不劝劝你叔叔呢,让你叔叔不要借给他们钱呀!”

蒋老实说道:“我叔叔原本也是不想借的,为此和我那兄长还吵了一架,差点儿动起手来,幸亏被我给劝住了,但是我叔叔还是把钱借给他了,我也是无可奈何!”

刘师傅很是惊讶,说道:“怎么着?你那个哥哥还敢跟你叔叔动手,他以前虽然混账,但也不至于如此呀!

我看你那个哥哥以前虽然混蛋,但是对你叔叔还是当成是亲爹一样的,再怎么样也不会和你叔叔动手的!”

蒋老实说道:“不是他和我叔叔要动手,是那个北宫太岁,那个北宫太岁和我兄长一起去找叔叔的,没说到一块儿去,所以那个北宫太岁竟然还想要打我叔叔,我当然不能让了,不过我也为此和我兄长吵了一架,他实在是不应该把北宫太岁这样的人,拉到我叔叔家去的!”

刘师傅说道:“你家的事儿,还真是别人说不得,我劝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哥哥啊,我看他早晚得出事!”

蒋老实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话。

刘师傅又说道:“那对石狮子,明天晚上你再来取,或者是后天早上来取都行,只不过今天让你白跑了一趟,你是要现在就回去,还是在城里面转转呀?”

蒋老实说道:“我平常也不怎么进城,这次来,也不能白跑一趟,干脆就在城里转转,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点心,我买些带回去给我婶婶,我婶婶最近因为大哥的事情很不高兴,我买些城里的点心带回去,哄哄她开心!”

刘师傅说道:“嗯,那成,那你就去转转吧!

咱们城里面多了一家点心铺子,听说是郑州那边来的商人开的,点心做得相当不错,舍得放油放糖,我前几天还买了一块点心,给我那小孙子吃,结果可是不得了了,我那小孙子吃了一块,便想要第二块!

我哪有那么多钱,总给他买点心吃啊,只能告诉他快点儿长大,然后自己赚钱,自己去买点心吃,那时候想吃多少就买多少,反正花他自己的钱,用不着替他心疼!”

蒋老实哈哈一笑,便转身出了石匠铺子,去街上转悠了,看来他是真的想去那家点心铺子,给他婶婶买些点心。

刘师傅转身回到店里,接着又开始干他自己的活儿了。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眼看着便快要关城门了,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刘师傅的眼神儿不好,天一暗下来,他就不能干活了,正想要关了店铺,回家里去吃晚饭,却看到蒋老实往这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估计这可能就是他买的点心吧。

刘师傅大声说道:“蒋家二哥,怎么着你现在还没有出城啊,看时辰你要是再不出去,估计今天晚上就得在城里过夜了!”

蒋老实说道:“我这便出城去,不过还没有吃饭,现在赶回家去,估计出了城之后得走夜路了!”

刘师傅想了一下,便说道:“蒋家二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店铺里面住一宿吧!

对付对付,反正我这店里面也没什么值得偷的,都是些石头,也不会有谁跑这儿来偷东西,你就在这儿放心地住,我回家吃晚饭,这铺子门就不关了,你也去吃点什么吧,要不干脆就去我家!”

蒋老实想了一下,说道:“在你这店里面住一宿,倒也可以,不过饭就不去你家吃了,平常忙得很,我也难得进城,这便去走走转转,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也吃上一口,等后天上午的时候,我再来你这儿取石狮子!”

刘师傅说道:“好啊,那就这么着吧!”

说完了,刘师傅把店门一关,并没有上锁,自己就回家去了,而蒋老实则提着他那包点心,看样子是去找饭馆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蒋大锤去世

第二天一早,刘师傅便来到了铺子里,他见铺子的门关着,推门便进了去,见铺子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想必是蒋老实一早就走了。

他走进铺子,就见铺子里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面上的石块和石屑都已经被扫到了一堆,堆在墙角那边。

刘师傅心想:“蒋家二哥还真是一个实诚人,不过是在我这石匠铺子里面住了一宿罢了,竟还记得把地面给扫干净,这地面我都一个月不扫一回,结果就这一回,还是让蒋家二哥给扫了!”

刘师傅笑着点了点头,他把店门打开,开始了一天的生意,一边等着客人上门,一边接着敲打蒋大锤让他做的那两只石狮子,这两只石狮子只剩下了收尾的工作,今天一天的时间肯定能做得完。

两只石狮子并不大,如果单从大小上来看,也就是狗那么大吧,就等于是两只狗大小的石狮子蹲在家门口,而且还不是特别大的狗,只不过外表是两只石狮子罢了。

普通老百姓也只能用这样大小的狮子,这个时候民间的等级还并不森严,普通老百姓还不至于连狮子这种动物都不可以用,只不过在大小上面,还是有所要求的。

毕竟石头雕刻的狮子并不是很贵,如果有某个财主,标出了两个比大象还要大的石狮子,然后摆在家门口,那岂不是把宰相家门口的狮子也给比下去了嘛!

这是肯定不可以的,所以还是要有规矩,石大锤便是很守规矩的,实际上普通老百姓都挺守规矩的。

不守规矩的人,往往就是那些制定规矩的人,敢逾越的人,往往就是达官贵族,普通老百姓谁敢?

刘师傅尽量把母狮子脚下的小狮子,雕刻得漂亮一些,毕竟,蒋大锤是做石材生意的,他这个石匠铺子要想进一些便宜的石材,说不定以后还需要用到蒋大锤,所以这石狮子雕刻起来,定然要细心才行。

蒋家村。

蒋老实刚刚进了村,就见一个村民跑过来,对他叫道:“蒋家二哥,你快点儿去你叔叔家看看吧,你叔叔家里出了大事的,你婶婶哭得惊天动地,好像说是你叔叔不行了!”

蒋老实大吃一惊,叫道:“什么,我叔叔不行了,怎么会突然间就不行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老实很着急,一边说着话,也不等村民回答,他就直接往叔叔蒋大锤的院子那边跑去!

因为最近蒋大锤赚了不少钱,所以他便拿出了一些,给自己的宅院进行修缮,他是做石材生意的,本来房子是修得非常结实的,所以这次修缮主要是以装饰为主,虽然没有雕梁画栋,这个还是太夸张了,但是宅子里面修假山,修小池塘,铺地砖,这些东西都还是有的。

因为还在修着,施工还没有完成,所以院子里外都还堆着一些材料,看上去有些杂乱,这个时候,院子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而院子里面,就听到蒋大锤的妻子正在嚎啕大哭!

蒋老实连忙跑进了院子里面,就见他的兄长蒋忠厚正站在院子里面,背着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老实问道:“大哥,叔叔这是怎么了,婶婶怎么哭得这么大声?”

蒋忠厚冲他一瞪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叔叔怎么了?我怎么能知道,我也是刚到这儿!”

蒋老实怒道:“你既然已经到了,为什么不去后面看看,婶婶哭得这般伤心,叔叔肯定是出大事了呀!”

这个时候,蒋家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宿老,也都走了进来,他们也算是蒋家族中的老人,虽然平常都是各过各的,也没什么来往,但是蒋大锤的妻子哭得这般大声,他们也没有办法当做听不见,所以也只能过来看看,正好瞧到了蒋老实和蒋忠厚两兄弟的对话!

蒋老实跺了跺脚,说道:“我不和你说话了,我要去后面看看婶婶!”

说着,蒋老实快步向后院跑去。

蒋忠厚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愿意和我说话,你当我愿意和你说话呢,混账东西,竟然敢和我这么说话,我可是你大哥!”

蒋忠厚扫了一眼村里面那几个老人,又哼了一声,他犹豫了一下,便也说道:“我也要去后面看看,那可是我叔叔,出了什么事,我也得管呢,不可能放手不管的呀!”

蒋忠厚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向后宅走去,完全不像蒋老实那般着急,而且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很不愿意过去。

村里的几个老人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等蒋忠厚穿过了跨门,他们这才小声说道:“这个畜生,他叔叔死了,他可以分到财产,说不定他现在还挺高兴的,说不定他还盼着他叔叔死了呢!”

村里的几个老人一起点头,他们平常也都是很厌恶蒋忠厚的,而且现在看蒋忠厚的这番做派,也使得他们更加厌恶了。

蒋老实跑到了后院,进了叔叔蒋大锤的卧房,就见蒋大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他的婶婶,正伏在床边嚎啕大哭!

蒋老实连忙到了跟前,问道:“婶婶,叔叔这是怎么了,是生了什么病吗?”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去摸叔叔蒋大锤的额头,但是手碰到额头之后,他大吃一惊,把手缩了回来,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叔叔的身体怎么凉了?”

接着,他赶紧又把手伸了过去,仔细地又试了试,摸索蒋大锤的额头,接着又去探鼻息。

然后,蒋老实便两眼发直,卟地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叫道:“婶婶,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叔叔怎么就这样去世了呢?昨天他让我进城去看石狮子有没有雕好,那个时候还好好的呀,怎么今天就去世了呢?”

这个时候,他的婶婶抬起头来,说道:“昨天他去采石场里要账,和别人打了一架,晚上我睡得早,也没有在意,结果今天早晨起来,我过来看他,看他还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去请郎中,结果发现,你叔叔他便死了,他这是被人给活活打死的呀!”

蒋老实听了这话,从地上爬了起来,叫道:“被打死的,我叔叔是被人打死的,是被谁打死的,是不是那个北宫太?”

此时,蒋忠厚也进了屋子,而后面村中的几个老人也一起跟着进来,他们看到蒋老实这番激动,而且还叫出这般话来,无不惊讶,但是表情却并不一致。

村中几个老人都是大吃一惊,蒋大锤在蒋家村里面,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富户,这样的人物,竟然会被人打死,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了。

可是,听到这个话的蒋忠厚虽然也是大吃一惊,可他却后退了一步,并没有立即上前查看叔叔蒋大锤!

他的这个反应和弟弟蒋老实可是截然不同的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尸骨未寒

蒋老实说道:“叔叔去采石场要账,是向谁要的帐?只不过是要账而已,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怎么就被人打了呢?而且还是往死里打,这个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啊!”

可是蒋老实嘴上这么说,他却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兄长蒋忠厚,而且脸上的表情已经展现出愤怒了!

村里的那几个老人也都一起看向蒋忠厚,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虽然蒋大锤家里的事情,太具体的他们不知道,可是大致上面有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

比如说,蒋忠厚和那个以前乾封县里面著名的混混北宫太,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就瞒不住别人,村子里面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当然,蒋忠厚和谁合伙做生意,都跟他们没关系,并且,蒋忠厚向叔叔蒋大锤借钱,这件事情他们也都知道,可是和他们也没有关系,所以他们只是在茶余饭后随便说说而已。

但是,以前是说说而已,可是现在蒋大锤被人打死了,这就是人命案子了,这可不能说说而已了,这是要报官的!

众人一起向蒋忠厚看了过来,蒋忠厚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叔叔,又看了一眼哭着的婶婶。

蒋忠厚怒道:“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叔叔又不是我打的,他可是我亲叔叔,从小把我给养大的,我就是再混蛋,也不能打我亲叔叔啊!”

说完了这句话,他便扑到了床边,同样也嚎啕大哭起来,看他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哭的声音非常响亮,如果单从表现上来看,那么他还真的是非常伤心呢!

可是别人说不出来他什么,他的婶婶却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叔叔被谁打的,你不知道吗?就算不是你打的,可是和你打的又有什么区别,打人的那个人就是北宫太,就是他把你叔叔打死的呀!”

蒋忠厚停止了哭声,他看向自己的婶婶,大声分辩,说道:“婶婶,你这可真是误会我了,昨天那个北宫太和叔叔起冲突的时候,小侄也是在场的,小侄可是立刻上前就拉开了北宫太,不让他打我叔叔的呀!

而且小侄也看到了,那个北宫太也只是吓唬吓唬叔叔,并没有真的下死手打,而且别说下死手了,就是连下重手都没有啊,别说把叔叔给打死了,就算是打成重伤也是不可能的,顶多也就是个轻伤,皮肉之苦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侄以后定会为叔叔报仇的,到时候狠狠地坑那个北宫太一把,不把他搞得倾家荡产,一定绝不罢休,绝对要为叔叔报这个仇的!

但是,小侄却可以肯定,昨天那个北宫太不管有多么凶狠,却是绝对没有下重手打叔叔的,叔叔绝对不会是他打死的!”

蒋老实却怒道:“有人打咱们叔叔,你竟然不帮着叔叔,这还不算,现在叔叔去世了,你竟然还帮着打叔叔的人说话,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呢?”

蒋忠厚大声喝道:“你说我不是人?我是你亲哥哥,我不是人,那你也不是人,你说我是个畜生,那你也是个畜生,你这个混账东西,我可是你哥哥,你不许乱说话啊!”

他们两个兄弟在叔叔的尸体前面吵架,只会让别人看热闹,村中那几个老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一个老人说道:“你们别吵架了,你们叔叔身遭横死,这可是大事,是需要报官的!你们还是赶紧进城去,击鼓鸣冤,把这个事情报给官老爷,到底是不是要去抓那个北宫太,还得由官老爷说了算,你们两个吵来吵去的有个屁用啊!”

蒋老实叫道:“对,一定要报官,一定要给叔叔报仇血恨,那个北宫太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竟然动手打死人,他一定要偿命!

还有大哥,你也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你和那个北宫太合伙做生意,还向叔叔借钱,那么就不可能发生今天这个事情,如果那个北宫太是主犯,那么你这个人就是帮凶!

叔叔把你养大成人,让你成家立业,还给你钱做生意,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蒋忠厚大怒,他叫道:“我怎么没有良心了,我又没有动手打叔叔,而且别人打叔叔的时候,我还过去帮忙拉开了那个北宫太,这不就是帮叔叔吗!

你们不能因为我和北宫太合伙做生意,就认为我是帮凶,当时我和北宫太做生意的时候,他还没有和叔叔起冲突呢!

那个时候,谁会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我又不是神仙,谁知道他这么混账!”

这个时候,他们的婶婶擦了擦眼泪,对着蒋老实说道:“老实,你现在就去城里报官,找人写份证词,一定要把那个北宫太给告倒,让他给你叔叔偿命,这是当务之急,别的就先不要再说了,先去办这个事情。

还有,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最后这句话,是她对蒋忠厚说的,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的不客气,有种恩断义绝的口气!

可想而知,婶婶对蒋忠厚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不过就算是再怎么厌恶,婶婶也没有说想要让蒋忠厚死掉的话,要说感情肯定是有的,毕竟,蒋忠厚和蒋老实这两个侄子,她都是当成是亲儿子一样养大的!

所以就算是蒋忠厚再混蛋,在婶婶的心里也是不希望他死的,这种心态就和母亲养了一个不孝的儿子是一样的,既憎恨这个儿子,又不想让这个儿子死掉!

蒋忠厚却说道:“婶婶,我再怎么混账,对,我自己也知道,我是个混账东西,可是我不管再怎么混帐,我也不会害叔叔的!

我当时真的是上去拉架了,而且,我看到那个北宫太也没有下重手,所以叔叔不可能是被他打死的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是不是叔叔和别人打了架,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晚上越想越生气,结果把自己给气死了呢?这也是没准的事儿啊!

婶婶,你把这个事情完全怪到我身上,这也是不对的呀!”

蒋忠厚和蒋老实都知道,其实叔叔和婶婶,平常是分开睡的,各自有各自的卧房,这是因为蒋大锤打呼噜打得惊天动地,虽然和婶婶成亲了很多年,可是婶婶却也始终受不了蒋大锤的呼噜声,所以婶婶和叔叔两个人是分开屋子睡觉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蒋忠厚认为婶婶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就责怪他,他当然觉得是非常委屈的,至少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

第四百章 蒋家婶婶

婶婶听了蒋忠厚的辩解,更加地嚎啕大哭,婶婶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蒋大锤又已经死了,一场官司折腾下来,就算是能给蒋大锤报仇,可是婶婶以后的日子也并不会好过的。

而此时,蒋忠厚就在叔叔的尸首前边和婶婶大声争辩,且不说孝顺不孝顺的问题,就是他这种推卸责任,没有担当,甚至还想把死亡原因,直接推到叔叔自己的头上,这种行为就已经让人非常的恶心了。

蒋忠厚自己怎么想的?也许和他说出来的是一致的,可是在场的人,却全都对他的行为感到了厌恶,甚至几个老人还有想动手打蒋忠厚的想法!

就算是他们年纪大了打不动,但是把儿孙叫进来,狠狠地揍一顿蒋忠厚,他们还是可以干得出来的。

蒋忠厚也明显地看出了这点,他叫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不好惹的,如果你们谁敢跟我动手的话,今天这是在我叔叔的灵前,我也不和你们计较,可是过了今天,咱们以后走着瞧!”

蒋忠厚的这番话,还真把村中的老人给吓住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蒋大锤自己家的事情,他们虽然看不过眼,可是如果真的想要参与进来,那也是不太好的,如果万一连累到了自己家的安危,那就更不好了。

蒋老实却并不和屋里的人多说废话,他对哭泣的婶婶说道:“婶婶,你切莫担心,我现在便要进城去,叔叔死得冤枉,这个事情一定要报官处理,一定要给叔叔报仇雪恨才可以!婶婶,你要在家里注意身体才行,万万不能再哭泣了!”

说完这个话,蒋老实便向门口走去,他对站在门口的那几位村中老人说道:“各位叔伯,还麻烦你们照料一下我叔叔家的事情,等事情过后,我一定重重有谢,绝不会让各位乡亲白出力气!”

几位村中老人连忙说道:“你不用客气,你快快去办事吧,报官这种事情还得好好去办才行,官府的人可不是好说话的!”

蒋忠厚这时也说道:“不过官府的人哪可能那么好说话,你去报官,得有状子才行,不如我现在写一份状子给你,你拿去城里报官,这样打起官司来也方便些!”

蒋老实怒道:“我自己也会写状子,不需要你多操心!”

说罢,蒋老实大步出了房间,赶往县城,这回他不是替叔叔去取石狮子了,而是替叔叔去报案!

他在出村子的时候,村民们纷纷向他询问,蒋老实只是摇头,最多说两句让他们去帮忙照顾他的婶婶,其他的话并不多说,直接出了村子,大步向前走了。

不少村民已经得知了消息,他们见蒋老实不肯多说,人人便都猜到,是不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哥哥被官府抓去啊?

毕竟,蒋忠厚那个坏蛋,可是牵扯到了案子里的,听说那个打人的北宫太,就是和他一起做生意的,而且还骗了他叔叔的钱。

村中百姓无不叹息,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蒋家的兄弟都是一个爹生的,又都是由一个叔叔养大的,性格竟然截然相反,倒也真是奇哉怪也了。

蒋老实跑去报案了,蒋忠厚却并没有动地方,他一直留在叔叔蒋大锤的卧室里面,他见那几个村中老人竟然也不肯离开。

蒋忠厚便说道:“各位叔伯,你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啊,现在还没到用你们帮忙的时候,不如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婶婶有几句话要讲!”

几个村里的老人一起看向婶婶,这个时候他们可不敢轻易出去,这万一要是再弄出一条人命来,那可不得了,这种事情可是村子里面的人都不想看到的。

有些时候,尤其是乡下村子里面,在家里主事的老人去世的时候,往往会发生兄弟争夺家产的事情。

甚至有时候会出现,年轻人逼迫老人的事,这种事情不常见,但是却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在蒋家村,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村里的老人有很多都看到过那种场面。

亲人之间要是翻起脸来,那真的是比对待仇人都狠。

而眼前的情况就是,蒋忠厚明显有威胁婶婶的意思,如果这几个老人一出屋子,结果蒋忠厚就把婶婶给逼出一个好歹的,那可真是作孽了!

屋子里的几个老人一起摇头,异口同声都说道:“那可不成,你要是有什么话,就当着我们的面和你婶婶讲,让我们出去那是万万不行的,你不能单独和你婶婶待在一起!”

婶婶这个时候抬起头来,对屋子里的几个老人说道:“多谢几位叔伯照顾,等我那侄子老实回来,我让他谢谢你们!”

婶婶的这句话说得特别明确了,就等于是把蒋老实确定成了她的继承人,而她的继承人就是蒋大锤的继承人,也是蒋家产业的继承人,这点是非常明确的。

因为蒋大锤以前就是一个穷人,只是因为娶了婶婶之后,所以才有了钱,发家致富起来,而且婶婶平常也比较强势,所以讲到蒋家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婶婶说了算。

所以婶婶是完全可以指定继承人的,而且她并没有指定外人做她的继承人,她指定的是自己的侄子蒋老实,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无论是村子里面的人,还是打官司到官府,最后赢的人一定都是蒋老实和婶婶。

可是,蒋忠厚听到这话却是大为激动,他简直愤怒得额头上都已经蹦出了青筋,他也没办法不激动,因为婶婶的这话,就是把他剥离出了财产继承人的范围。

蒋忠厚大声说道:“婶婶,你这是何意?我也是叔叔的侄子,为什么,为什么叔叔的事就不让我管了?”

可是婶婶却不想和蒋忠厚说话,她把手一指门口,说道:“你给我滚出去,我当年就是瞎了眼,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养,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赶紧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婶婶的脾气刚硬得很,她根本就不怕蒋忠厚,就算是蒋忠厚和别的混混头子勾结到一起,她也照样不怕,大不了打官司的时候,把蒋忠厚也一起给报了,对于婶婶来讲,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屋子里面的几个老人,对蒋忠厚说道:“你还是赶紧出去吧,不要留在这里气你的婶婶了!”

第四百零一章 北宫太

蒋忠厚见众人都厌恶他,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跺了跺脚,转身出了屋子。

蒋忠厚在院子里面转了几个圈,他连连摇头,唉声叹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不过蒋忠厚谁也不理,当然众人看他的样子,自然也没有人过去理他,相反,还离他远远的,把他当成臭狗屎一样。

蒋忠厚在院子里面转了好半天,看他的表情越来越焦急,最后,他干脆一甩袖子大步出了院子,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村子里面有个小孩,是屋里某个老人的孙子,看到蒋忠厚走了,便跑进了蒋大锤的卧室里面,告诉屋子里面那几个老人,说蒋忠厚走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屋子里面的几个老人商量着,要不要派人去跟着蒋忠厚,免得他逃走,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卷进了杀他叔叔的案子里面,虽然现在官府还没有派人过来抓他,但是如果他就这么逃掉了,村子里面的人也难逃干系。

可是,婶婶却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不用理他,他的家人孩子在这里,就算他想要逃,也不见得能逃到哪里去!”

一个老人说道:“弟妹,你自己养大的孩子,你自己是最清楚的,你这个大侄子可不是什么讲究亲情的人,万一他真的扔下了妻儿自己逃掉了,咱们上哪儿抓他去呀?”

婶婶却冷哼了一声,说道:“就算他舍得下妻妾儿女,可也舍不下这份家产的,所以放心好了,他根本就不会逃出多远的,早晚还得回来!”

几个老人互视一眼,想一想,婶婶说的也是对的,那个蒋忠厚怎么可能舍得下这么一大笔家产的,钱财对他来讲,可能是比命都重要的东西。

蒋忠厚跑出了村子,他向采石场跑去,昨天的事情就发生在采石场,而那个打人的北宫太,现在仍旧住在采石场那边,因为没有得到消息,所以北宫太也并没有逃走。

按道理来讲,此时,蒋忠厚是不应该过去找北宫太的,这等于是给北宫太通风报信了,可是现在蒋忠厚有些茫然无措,他非得要找个人说说事情不可,而他能找的人,也就剩下这个北宫太了,他打算两个人合计合计,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

采石场离着蒋家村有些距离,光靠走路的话,至少得走半个时辰,这还是因为蒋忠厚走的快,如果是像蒋大锤那样上了年纪的人,走一走歇一歇的话,那么,这段距离肯定要走大半个时辰的。

蒋忠厚一路上连跑带颠,他跑到了采石场,就见工地上面,不少的人正在敲石头,正干活儿干得热火朝天,而在工地的旁边,站着一条大汉。

这条大汉便是北宫太,北宫太有胡人血统,身材高大,足足比普通人高出大半头去,面相凶恶,而且还长着一嘴的黄胡子。

而且,北宫太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疤,由于他经常和人打斗,所以上半身的伤疤大大小小有十几处之多,看上去很是可怖。

北宫太就经常用这种方法去吓唬别人,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亡命之徒,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对别人进行敲诈欺侮了。

虽然这招非常的下贱,因为想要吓唬别人,首先他就得光着膀子转一转,在腊月寒冬他在吓唬别人的时候,得先把棉袄脱了,光是这种行为,就让人感觉到他挺恶心的。

北宫太站在工地旁边,大声吆喝着让干活儿的人,都再加把劲儿,说是只要大家好好干活儿,那么中午的时候人人都有肉吃,如果大家要是不使劲干活儿,那么中午就只能吃青菜了。

那些工地上干活儿的人,便轰笑道:“北宫老大,你这人说话向来不算数,不管我们干活儿是不是卖力气,你中午也都只是弄点儿青菜,顶多里头也就加点荤油,你也不用糊弄我们,干脆就说中午吃什么饭吧!”

北宫太笑道:“你们也别抱怨,我不是和你们吃的东西一样的嘛!

现在咱们干活儿,可是为自己干,能省点儿肯定是要省点儿的,而且咱们这不是没钱嘛,就算是做这笔生意的钱,还是借来的呢!

为了这事,昨天我还和来要账的债主起了冲突,你们又不是没有看到,大家好好干吧,要是这笔生意做成了,赚来的钱可以让咱们逍遥快活好长时间了,那个时候天天吃肉,才是吃得痛快呢!”

还没有等工地上的人回答,北宫太就听有人叫他,他转过头一看,竟然是蒋忠厚。

不管怎么样,蒋忠厚也是北宫太的合伙人,虽然北宫太看不起蒋忠厚,可是蒋忠厚来了,他还得是笑脸相迎,毕竟做石材生意,他想绕开蒋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北宫太大步迎了上去,说道:“兄弟,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叔叔又想管我要账啊?

哎,我这不是手头确实紧了,再说,咱们这里生意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生意做成了,还用得着为那百八十贯的钱着急吗,让你叔叔放心,我不会欠他钱的,我可是金盆洗手了,以后就要做正当生意谋生了,这欠钱不还的事情,我肯定是不会再做了!”

蒋忠厚跑得气喘吁吁,他说道:“我叔叔,唉,我叔叔……”

他喘着粗气,有一些着急,说话就难免有一些大喘气了。

北宫太笑道:“是不是你叔叔昨天挨了打,心里都不痛快,要不然这样吧,等到今天收工之后,我提着礼物去你叔叔家,向他赔礼道歉,到时候你在旁边也多说好话,把这事儿揭过去就算了吧!”

蒋忠厚终于喘匀了气,他大声说道:“我叔叔死了,是被你给打死的,现在,我婶婶正在哭,而我那个弟弟已经跑进城去了,他去报案了,估计官府就要派人来抓你了!”

北宫太先是一愣,随后大吃一惊,他激动地叫道:“你叔叔死了?是被我打死的?

这不可能啊!

昨天我动手到时候,手下是留了分寸的,你叔叔那么大岁数了,我也不敢真的动手狠狠揍他呀,万一揍出个什么好歹来,那也犯不上呀!

再说我只不过动了几下手而已,你不就把我给拉开了吗,我根本也没有怎么着他呀,是不是你叔叔有什么隐疾,所以被我打了几下之后,回家就触发了隐疾,他就死了?

哎呀,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真的没有想打死他呀,我连想把他打伤的意思都没有!”

蒋忠厚却说道:“你长得这么高大,下手肯定是很重的,你觉得轻,可是我叔叔哪受得了呢?现在事情出了,你想要怎么办啊,我跟你说,官府的人估计是快要来了!”

第四百零二章 蒋忠厚的心思

北宫太说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得出去避避风头才行啊,咱们这里的生意便交给蒋兄弟了,你可得替我看住了,等风头过后,我还得再回来的!

那个时候,这生意可不能黄了,到时候咱们兄弟两个分钱,大家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完了这番毫无营养的废话之后,北宫太转过身就走了。

他本来就是乾封县的混混头子,像是这种突发事件,以前经常遇到,说走就走,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至于说到什么回家收拾收拾东西,然后背着包袱在走,这个却是不急。

先逃走,让官府知道自己逃走了,一般情况下,官差都懒得很,发觉他逃走了,并不会及时去追的,而是会向上司报告,浪费不少的时间,而上官一般也只会画像通缉,这套流程下来,北宫太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北宫太对于避风头可是经验丰富的,说走就走,片刻都不停留。

蒋忠厚见北宫太的反应这么干脆,说走就走了,他心里面有些后悔,自己这算不算是通风报信了。

如果官府派来官差,结果没抓住北宫太的话,那么他这个通风报信的行为,会不会要被抓进去坐牢呀?

甚至要是北宫太逃得远,官府里的人抓不住他,会不会干脆就把他自己给当成替罪羊,替北宫太砍脑袋呀?

蒋忠厚想到这里,简直后悔得都快要吐血了,早知道北宫太这个家伙不讲义气,出了事情说跑就跑,那自己就不应该跑过来跟他说这样的事,干脆就让官府的人来,把他抓走不就得了嘛!

甚至,他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和北宫太这样的混蛋合作,本来只想着借他叔叔一笔钱,然后做一笔大生意的,结果现在可好了,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叔叔竟然也因为这件事情丧命了。

蒋忠厚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可是走到一半路的时候,他却突然一拍脑门,自言自语地说道:“糟糕,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糟糕了,我可能真的要被砍脑袋了!”

因为蒋忠厚突然间想到,如果官府认为是他谋杀了自己的叔叔,然后不但可以不用还叔叔的钱,还能把叔叔的家产给分了,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说不定官府真的会这样认为,那可真是太冤枉了,因为他真的是没有这种想法!

可是就算他被冤枉,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因为他拿不出任何证据,相反能证明他害了叔叔的证据倒是无数,而且看他婶婶的态度,估计直接就是把他当成凶手了。

但因为他是婶婶养大的,所以婶婶再怎么样,也不希望他死,但是让他受到一些惩罚,估计婶婶是很愿意看到的。

但是婶婶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她以为的惩罚和官府将会给他的惩罚,应该是不一样的,万一官府给的惩罚更重一些,甚至是砍脑袋,那岂不是糟糕,到时候他的婶婶也是没有力气改变的。

蒋忠厚左想右想,竟然不敢回家了,可是如果像北宫太那样逃走,他却是更不愿意!

北宫太才是凶手,他又不是凶手,连帮凶都算不上,哪能因为怕别人冤枉他,然后自己就先逃掉了,那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自己就把自己给害了呢!

蒋忠厚想了好半天,一直想到了下午的时候,他才突然间灵机一动,暗道:“我为什么要让别人告我呢,我可以也去告人啊,我就去告那个北宫太就可以了!

我就说,我亲自去了采石场,想要把北宫太给抓住,结果我没有抓住北宫太,因为这个家伙号称太岁,实在是一个特别强壮的人,我没有打得过他,就让北宫太给跑了,这可是有证人的,那些采石场的,干活儿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这么一说,不就是把我自己给摘出去了嘛,这样的话我就从被告变成了原告,官府的人就算是要抓人,也只会去抓北宫太,而不会再抓我了!”

这个时候,就不是什么讲义气的时候了,不过关于不讲义气这件事情,蒋忠厚还是很看得开的,因为刚才北宫太不就是很不讲义气么,听到消息之后直接就逃走了吗!

有一句话不是叫做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吗,既然如此,那还客气什么,直接去官府报案好了!

想完了这些之后,蒋忠厚连连拍自己的脑门,把脑门儿都给拍红了,他心中懊恼,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这个招数呢,这个招数应该是自己第一时间就想到的呀!

他立刻就往县城那边跑去,打算赶紧进城,然后去县衙里面报案,使自己成为原告,从而逃脱责任。

蒋忠厚连跑带颠儿,他这辈子就数今天跑的距离最远了,不停地跑来跑去。

幸亏他平常吃的很好,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就是这么个跑法,他仍旧速度不减,一路不停,虽然跑得快断了气,但终究还是跑进了城,而且还一口气跑到了县衙那里。

跑到了县衙门口,蒋忠厚立刻就冲着大鼓跑了过去,拿起鼓槌儿就想要敲鼓。

看门的差役大惊失色,立刻冲他叫道:“停下停下,住手,赶快住手,不许敲鼓!”

蒋忠厚没敢真的敲鼓,他转过头冲那名差役说道:“我是要报案的,为什么不能敲鼓啊,难道这鼓不是要报案的时候才会敲的吗?”

差役走了过来,冲他说道:“那也要看你报的是什么案子呀,要敲这个鼓,得是人命官司才行,你一敲鼓,县令大人就会升堂,你要是没拿状子,或者是报假案,那是要打你板子的。

如果你不敲鼓,直接进去报案,那么便会有别人来处理你的事,只要不是升堂问案,那么你的状子就可以后补,万一报错了案子,也不必打你板子了!”

蒋忠厚说道:“只有人命案子,才能敲这个鼓,对吧?”

“对的,这鼓不能乱敲的!”

蒋忠厚连忙说道:“我这就是人命案子啊,不过状子我却是没有写,一定要在进去告状的时候拿状子吗?”

这差役点头说道:“人命案子是需要的,别的案子倒是可以通融,你要是没有拿状子,那就赶快到一边儿上,找来纸和笔写一写就是了。

看到那边那个摊子没有,那就是专门替人写状子的,你要写状子或者是书信什么的,到那个摊子上,花个十文钱就能给你写一份状子,想要文采好一些的,那就往上加钱就可以了,上不封顶,就看你舍不舍得花钱了!”

那差役往县衙斜对面的一个摊子上一指,就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坐在摊子后面,正笑眯眯地看着蒋忠厚,就等着他过来交钱写状子呢!

第四百零三章 写状子

蒋忠厚倒是不必用那个山羊胡老学究写什么状子,他本身是认识字的,虽然说写文章的水平不咋地,要想参加科举,那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平常写个东西,还是能把事情的条理讲述清楚的。

而且状子这种事情,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至于文采什么的,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蒋忠厚是这么认为的,他便朝那个山羊胡老学究走了过去。

到了摊子跟前,蒋忠厚说道:“这位老先生,请借我两张纸用用,我写份状子,这便要去县衙里面打官司!”

山羊胡老学究摸着胡子,冲着蒋忠厚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看你的样子是个读书人,但是一定没有考中过科举吧,而且老朽猜你在念书的时候,一定经常被先生责打,肯定没少挨戒尺!”

蒋忠厚说道:“老先生,我只是借你的纸和笔用用,可是不是来找你算命的?再说你这是一个书信摊,又不是算命摊子,没事给我算什么算的,我是不会让你给我算算前途的!”

山羊胡老学究仍旧是摇头,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兄弟,你这个人不明事理,要去打官司的话,非说不可,我这可不是跟你说不吉利的话,而是说你一定会发生的事,你信不信?你要不要跟老朽打一个赌?”

蒋忠厚非常地不耐烦,他说道:“我只是来找你借东西而已,你跟我说这么一大堆废话,想干什么,是想找不痛快吗?我又没招你没惹你的,你不借就算了,我去找别人借,再说我又怎么不明事理了呢?”

山羊胡老学究冲着蒋忠厚一瞪眼睛,说道:“哼什么哼,老朽说你不明事理,你就是不明事理,你也不想想,你跑到我这儿来借纸和笔,那不要钱哪?”

接着,他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这都是要钱的啊,否则老朽在这里摆摊子,是陪你玩儿的吗,你想借就借,不给钱的,白借啊!”

蒋忠厚啊了一声,他说道:“原来你是要钱的,那你直接说就好了,干嘛说我不明事理,又说我打官司一定会输?”

山羊胡老学究笑了笑,说道:“你打官司想要写状子,是想要自己写吧?那肯定是不成的!

我告诉你,打官司所需要用的状子,那是非常讲究的,你不懂其中诀窍,所以你一写状子,只要往上面一递,那你这顿板子就肯定得挨了,被拍到屁股上不疼死你才怪!

老朽不瞒你说,上午就是有那么一个年轻人,也是跑来向我借纸笔,然后还不听老朽的话,非要自己写状子不可,结果呢,状子刚一递进去,就被县令大人给打了二十板子。

依着老朽的话来讲,这就是活该!

非要自己写状子,是因为什么呀,是想省那几十文钱吗?就那几十文钱,你说你是能发家呀,你还是能致富呀?

就非得要省,是吧?

写状子的钱是省下了,可屁股上的药钱却是花出去了,你自己说,值还是不值呢?”

这个山羊胡老学究,口才相当地好,虽然说话啰里啰嗦,可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在讲,如果状子不由他来写,那么打官司肯定得输,而且还有可能会被打板子!

虽然为什么会这样,他并没有说清楚,可是这话被蒋忠厚听着,他还真的不敢自己写状子了,干脆花几个小钱,让这个老学究写得了,看这个老学究的样子还是挺专业的。

蒋忠厚看了一眼县衙那边,他有点儿着急,他可是来撇清自己的,所以报案要报得越早越好,生怕耽误时间,可是他又怕自己写的状子真的不行,万一被县令大人看了之后,反而认为他是恶人先告状,那岂不糟糕,说不定真的会打他一顿板子!

蒋忠厚冲这个山羊胡老学究说道:“好,那状子便由你写,你想要多少钱?我刚才可听说了,你写一个状子要十文钱!”

这个山羊胡老学究笑着说道:“十文钱是最低价,你要想不挨揍那得二十文,如果想要状子写得让衙门里的官员赞同,那就得是三十文,如果是想要让衙门里的县尉大人看了也赞同,那你也就得翻一倍,给六十文,如果是人命案子,那起价就是一百文,因为这状子是给县令大人看的,所以文采必须要好,要想不挨板子,那你就得给我二百文,如果想得到县令大人的赞同,那就是三百文!

老朽写状子,收钱就是这规矩,童叟无欺,谁来都是这个价,你要是不用老朽写也行,那就像上午那个年轻人那样挨二十板子,然后再说事儿,那也可以呀,就看你屁股上的肉多不多,扛不扛揍了!”

蒋忠厚眼珠转了转,说道:“你说上午有个人挨了板子,那个人是不是和我长得差不多呀?”

山羊胡老学究仔细看了两眼蒋忠厚,点头说道:“嗯,长得是有点儿差不多,你俩是亲戚吗?”

蒋忠厚并不回答他这句,而是接着问道:“他挨打了吗,是挨了二十板子?”

山羊胡老学究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要不要写状子,要是不写的话就离得远点儿,不要耽误老朽做生意,至于上午的那个人挨了多少板子,你自己问他去好了,不要和老朽啰哩吧嗦的,听着就腻味!”

蒋忠厚心想:“是你啰嗦好不好?跟我说了这许多的废话,不过倒是告诉了我一个消息,那就是我那个倒霉弟弟挨了板子。

这样很好,如果是蒋老实挨打,就说明我再去报案,可能会得到官老爷的认可,因为我和他报案子的方法不一样啊,我知道的更多!”

蒋忠厚说道:“好,那我就给你三百文,你给我写一个官老爷一看就会认同的状子,我把事情的经过给你说一遍!”

蒋忠厚自认不是写状子的专家,所以干脆花点儿钱,让这个山羊胡老学究写就可以了,他把整个事件的经过说了一遍,但其实那里面的水分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是误导,他当然要按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来说了。

他说的经过里面,有很多都是不符合逻辑的。

可是,山羊胡老学究却也不管,反正是一边听他的叙述,一边龙飞凤舞地写字,等到蒋忠厚叙述完了,他也把状子写完了。

山羊胡老学究说道:“你把这个状子拿走吧,你记得两点,第一点是县令大人看了这份状子之后,肯定不会打你的板子,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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