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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第一厨》 第一章 穿越小山村 冬至刚过没两天，青山村就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势很大洋洋洒洒的下了三天，等雪停时，整个村子以及远处的青山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今年收成好，即便下了这么大的雪，也丝毫没影响村里人能过个好年的好心情。 老顾家的宅子就在村口，同其他人家的喜气洋洋不同，这里安静的有些怕人。 顾老太太的大孙女顾明贞前几天上山砍柴不慎跌落了下来，摔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在房里躺了三天，大儿媳叶婧容便在她床边不眠不休的守了三天。 早上二儿媳李氏不过说了一句贞丫头不知能不能挺过去，叶氏便从房里冲了出来，跑到厨房拎着菜刀追着李氏，一副要剁了她的样子，她手上有刀，谁都不敢上去拉，最后还是老二顾忪打了二侄女顾明妤一把，将她打的哭了出来，叶氏才停了下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房里没有点灯，小女儿顾明妤被小姑子带着，大女儿依旧不省人事，丈夫顾恂自从六年前中了秀才之后就甚少回家。 叶氏手脚冰凉的坐在炕边，呆呆的盯着窗外的一点亮光，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猛的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她呆坐的时间太长，起的又太猛，双腿僵硬一下没缓过来，扑倒在炕上，压在了顾明贞身上，这一变故使她立刻慌了起来，不顾自己的手肘被撞的发疼，急忙撑着炕沿站了起来，细细的检查起顾明贞，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是气息已经稳了下来，才放下心来。 顾明贞其实早在叶氏拎着菜刀追着二婶娘李氏满院子的跑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但是看着灰蒙蒙的房顶以及脑袋里忽然多出来的记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现代的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灵魂活在古代一个十四岁的农村少女身上。 现代的她父母早亡，留下她和妹妹相依为命，靠着勤工俭学和保险赔偿金两姐妹顺利读完了大学，工作几年好不容易生活有了起色步入正轨，两姐妹合力在工作的城市付了首付买了房，顾明贞却发现她跟在同事身后随手买的彩票，居然中奖了，好巧不巧的，去领奖那天恰巧被一个亲戚给看见了。 那些在顾父顾母死后没伸手拉过两姐妹一把的所谓的亲戚全都上了门，张口就是要借钱，顾明贞倒还算冷静，但妹妹顾明瑜却是个烈性，当即就跟亲戚们吵了起来，人数太多场面混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起来，顾明贞眼看着一个亲戚的巴掌就要招呼到妹妹脸上，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那亲戚推了出去，拿出手机就要报警，一群老家过来的亲戚全都慌了，双方拉扯间，顾明贞被人用西瓜刀插进了心脏，一命呜呼。 再睁眼时，她已经成了青山村的十四岁小姑娘。 青山村乃是大周朝宁国府下辖的一个小山村，因原身读过几年书，对这个朝代也还算了解。 五十年前这个世界的历史还跟顾明贞了解的一样，乃是则天女皇当政，武皇驾崩后，却是太平公主登上帝位，而如今正是太平公主的第二女长宁公主当政，是大周第三位女皇。 而被自己穿越的小姑娘跟自己同名，也叫顾明贞，从父母健在这一点上来说，她似乎比自己幸运很多，但是躺在床上大半天翻遍了她所有的记忆，顾明贞可以肯定她比自己不幸太多。 现代三十岁的顾明贞虽然前期生活的很苦很累，时刻都要努力拼搏，但她起码看到了希望，事业上一帆风顺，而古代十四岁的顾明贞前途却是一片绝望。 顾明贞的祖父顾七柱小时候家里穷，他娘六年内生了七个儿子，三对双胞胎，顾七柱排行最小，养到八岁上，因家里人口太多实在养不起，把老六和老七卖给了人牙子。 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顾七柱从小聪慧，被卖之后努力吸收一切可以学到手的东西，东家虽然待他不错，但他想的远，给人当下人始终不是长远之计，拿了全部存款给自己赎了身，到了青山村定居。 他能说会道不仅识字还是个手艺人，即使年纪大了，想嫁他的姑娘也大有人在，同本村的姑娘结婚之后，日子倒也过得顺遂，成亲两年便有了大儿子顾恂，没过几年又相继添了二儿子顾忪，三儿子顾怀，等到顾恂十五岁可以说亲之时，他三十来岁的媳妇又怀了一个，因着媳妇念了一次想吃冬笋，顾七柱不顾严寒，上山挖笋，却不料脚滑摔下了山，被人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 被人抬回了家时，顾老太太大着肚子看着满身是血的丈夫，当场吓的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儿，一边要照顾女儿，一边要照顾丈夫，顾老太太短短几天之内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但即便她忙的昏天黑地，顾祖父还是只剩下了一口气。 后来不知哪个来看望的人说了一句冲喜，顾老太太病急乱投医，把这当做了最后的办法，大儿子顾恂读书很有天分，人又长得俊俏，私塾的先生叶秀才有意将独女许配给他，这时候上门虽有些不好，但为了丈夫，顾老太太还是托人上门提了亲。 叶秀才虽然疼爱女儿，但若这时候不同意这桩亲事，不论顾恂的父亲好或不好，以后恐怕女儿跟顾恂也不会好，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了婚事。 喜酒摆的很匆忙，叶婧容嫁到顾家的头两天，她老公公的气息的确强了不少，但第三天早上，顾老太太给女儿喂完奶去查看丈夫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全身僵硬死了多时了。 丈夫的死对顾老太太的打击很大，她不吃不喝的在屋里守了丈夫的尸体好几天，最后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人看上去阴沉沉的，活像个死人，她不能接受丈夫是为了给自己挖笋而死，便把责任推到了小女儿和大儿媳身上。 她给小女儿取名顾悔之后，就开始对她不管不问，小小的人儿经常饿的哇哇大哭，叶婧容实在看不过眼，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屋里养着，那时叶秀才身体还行，顾老太太再不高兴，为了几个儿子也不敢轻易磋磨叶婧容。 叶婧容和顾恂成亲第二年就生下了顾明贞，大约是受了小女儿的刺激，顾老太太很不喜欢女娃，叶秀才夫妇便主动将外孙女接到身边带着，可才六七年，两个老人家也忽然病逝了。 老丈人不在，顾恂的本性暴露了出来，他能中秀才凭的是年轻时候的一点天分，和老丈人的教导，老丈人一死顾恂便狂妄了起来，对待妻子也没以前的温柔小意。 顾老太太更是开始磋磨大儿媳，可叶婧容为了两个女儿只得忍受，将近十年的苦日子过下来，她原本细腻的肌肤看着比同龄人还要老上不少。 顾明贞想到这里微微睁眼，叹了一口气，替叶婧容和原身两姐妹感到不值。 她一出声，原本打算出去打热水替女儿擦拭身体的叶氏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顾明贞，见大儿女正看着自己，眼睛里也有了光彩，高兴的一下哭了出来，眼泪刚流出来，她又手忙脚乱的抬手擦了擦，喜道：“饿不饿，娘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等顾明贞说话，叶氏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顾家现在还没分家，老三也没娶媳妇，所以做饭的事是两个儿媳妇轮着来，两天一轮，今天正好轮到叶氏，但是顾明贞重伤在床，做娘的哪还有心思去做饭。 顾老太太心思阴沉总令人琢磨不透，要是平时叶氏不做饭，她早就开始教训人了，但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老婆婆不开口，李氏再横也不敢多说什么，嘀嘀咕咕的在院子里骂了一圈，就弄了点东西端回屋自己一家五口吃了起来。 顾明贞想了半天的事，觉得头上的伤口又有点隐隐作痛，正想伸手摸一摸，却被手心一颗红痣给惊住了。 说是痣其实也不对，看着更像是一个胎记，隐在皮肤之下。 原主是没有这个小胎记的，顾明贞盯着它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一些穿越小说，用左手大拇指在那个小小的胎记按了一下，很突兀的，一个虚拟的空间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里面的布置跟她上辈子的房子一模一样。 顾明贞彻底呆住，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可一般的空间都可以让主人随便进出，那么自己这个空间呢？ 顾明贞闭上眼打算试一试。 可眼睛才闭上，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她以为是自己头痛产生的幻觉，但过了好一会，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烈起来。 顾明贞睁开眼，忍着痛动了一下，往门口看去，正巧看到有个头发花白脸色阴沉的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正是这具身体的奶奶，顾老太太。 顾明贞这具新身体十分年轻有活力，不像上辈子熬夜读书坏了眼睛，这具身体视力好的不能再好，哪怕现在头有点晕，屋内光线很弱顾明贞还是清楚的看到了顾老太太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冷意，厌恶，恶毒以及愧疚？ 愧疚？ 顾明贞愣了愣，随即想到这种情绪在顾老太太身上也是正常，她再怎么推卸责任，也不能推掉她丈夫是死在给他挖笋的路上这个事实。 顾明贞想了想正准备出声，就听屋外传来了叶氏的声音：“娘，您吃过了吗？我煮了点粥，您要不要喝一碗？” 顾老太太没回话，再一次用一种阴森冰冷的眼神看了顾明贞一眼之后，转头就走了。 叶氏端着粥碗走了进来，先将油灯点亮，确认了外面没人，才低声道：“她刚才过来干什么？” 顾明贞就着顾氏的手喝了一口粥。 原来叶氏用着敬语的时候，她还在想这娘真是个包子，软弱可欺，嫁过来十几年一直屈服在顾老太太的淫威之下，早就被调教的不知道反抗了，现在看来她虽然怕顾老太太，但显然她也还在防着老太太。 一口粥吃完，顾明贞才慢慢道：“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走了，妹妹呢？” 想到顾明妤，顾明贞的眉眼就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既想着要是妹妹能跟自己一起过来那该有多好，又想着妹妹花一样的年纪，何必来这里受苦，不说她刚升职加薪，就是中彩票的钱只要她不大手大脚的乱花，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叶氏没她想的多，听顾明贞这么一问，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已晚，这两天大女儿病着，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管小女儿，一直都是小姑子带着她，可按照平时的习惯，这会也早该回来了，可现在…… 顾明贞又喝了一口粥，看着叶氏脸上的担忧，便主动接过了粥碗，道：“娘出去看看吧。” 有了原身的记忆，这声娘叫的也不算难。 叶氏点了点头，大夫说过只要顾明贞能醒过来，就算脱离了危险，不用一直守着了。 “那娘出去看看，你还伤着就不要乱动了，有什么事等娘回来了再说，知道吗？” 顾明贞乖乖的点点头，叶氏才出了门。 第二章 渣爹回来了 天色已黑，家里仅有的两个灯笼都在顾老太太房里，叶氏在正屋门口来回走了两圈也没敢进去要灯笼，只得摸着黑出了门，索性因为雪下的厚，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没下雪时，各家个户吃过晚饭还会串串门子，但雪下的这么厚，便吃完饭早早睡了，为数不多还点着灯的人家屋内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叶氏顺着别人走过的地方走，雪不算厚，虽穿着木屐但很快鞋也湿了，冰凉的雪水渗进鞋内，很快就把一双脚给冻麻了。 顾家住在村头，两姑侄出门前交代了今日要往村尾的珩琅山外围转转。 叶氏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大半个村才看到有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往这边而来。 又瘦又小的自然是小女儿顾明妤，个头高些但同样瘦弱的是小姑子顾悔，两个人身后背着背篓，手里也提着东西，显然今天收获不错。 三人很快汇合到了一处，叶氏捂着小女儿的双手呵了两口气搓了搓，又给小姑子搓了搓手，接过两人的背篓掂量了一下，才问道：“今日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明妤早就冻的麻木，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顾悔低声道：“今日运气很好，捡到了好东西。” 她这么一说，叶氏就不再问了，三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又回了顾家。 之前给顾明贞煮完粥，叶氏就在锅里放了热水，现在正好用来洗漱，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两姑侄做了个回屋的手势，叶氏就去了厨房。 顾悔领着顾明妤回了屋，大雪天的，顾明贞又是伤患，叶氏心疼女儿，不顾李氏的咒骂烧了炕，顾悔和顾明妤一进屋就被热气熏的打了个喷嚏。 喝了粥不敢试空间怕被人发现，躺在热炕上睡的迷迷糊糊的顾明贞一下惊醒，起身看了过去。 顾明妤一见，立刻喜上眉梢，差点激动的尖叫出声，手里拎着的东西随手一丢，就冲到了炕边。 顾悔年纪大点，比顾明妤稳重得多，但脸上的喜色也显而易见，姑侄俩双双趴在炕边，想伸手摸摸顾明贞，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手脚冰凉，又把手缩了回去。 顾明贞见了主动往里挪了挪，炕不可能一直烧着，等屋内温度上来了，顾氏就没再舔柴，现在整张炕就属顾明贞睡着的地方最热。 她叫了一声小姑，才把视线放在顾明妤身上。 现代的妹妹顾明瑜十岁时候长的什么样，顾明贞记不太清，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和二十多岁的顾明瑜有七分像。 顾明贞看着妹妹不说话，顾明妤却喜道：“姐你什么时候醒的？” 顾明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晚饭前的时候醒的，这么冷的天，出门怎么不多穿一点，” 记忆中，这个妹妹有点内向，在人前话不多，就算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只有自家两个人在，她才会明显活泼不少。 说到出门，顾明妤脸上的笑容又多了点，叽叽喳喳的开始说着今天出门的收获，还没说两句，叶氏已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大女儿的清醒令她脸上也有了笑容，将水盆放在桌上，就招呼几人过来洗漱。 顾悔温声道：“我和阿妤刚回来，让阿贞先洗吧！” “小姑和妹妹先洗，洗完赶快上炕来暖和暖和。” 叶氏笑道：“不用推让，阿贞说的对，你和阿妤在外面冻了一天，先来洗吧，洗完上床暖暖，别冻坏了，我锅里还烧着水，你们洗完我和阿贞再洗。” 听她这么说，顾悔也不再推让，和顾明妤先后洗了脸，把水倒入脚盆之中，叶氏又拿着脸盆去了厨房。 顾明妤坐在凳子上一边泡着脚，一边扭头朝顾明妤说道：“感觉就是上天对姐的眷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姐姐今天刚醒，我和小姑就收获了不少东西……” 她话到一半，就被一声巨响给打断了。 不同于叶氏每次开门关门的小心翼翼，门被人猛的一把踹开，恰巧外面起了风，凛冽的寒风夹着清新的雪气一下灌了进来，顾明贞裹着被子倒还好，顾悔和顾明妤换了干净的衣服泡着脚，身上才有了点暖意，被这风一吹又散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在门口，摇摇晃晃的往里走了两步，顾明贞从被子里探出头眯着眼看了一眼，在洗脚的两个人却已经三两下擦了水，起身扶住了来人！ “爹……” “大哥……” 是原主的渣爹，顾明贞又躺了回去。 很快顾恂就到了炕边，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笼罩了整个炕，叶氏听到动静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顾恂一看到叶氏，立刻将小女儿和妹妹推开，摇摇晃晃的居然站稳了。 “容娘……家里的钱呢？都……都拿出来……为夫有用……” 他的话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叶氏要上来扶他也被他一把推开：“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县里吗？这么晚怎么回来了？” “嗝……今天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嗝……容娘啊，为夫的好日子就要到了，明年乡试主考官乃是陈兄的姨夫，钱呢？钱在哪？” 这个家还没分，叶氏日常做绣品卖的钱全部都上交给了老婆婆，偷偷摸摸藏下来的私房钱，这次也都用在了给顾明贞看病上，哪还有什么钱。 顾恂见叶氏不言语，索性自己翻了起来。 他虽看着白净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但农忙的时候也要下地帮忙，一身的力气本来就不小，加上喝了酒手下更是没了轻重。 顾悔和顾明妤站在一边不敢上前，叶氏壮着胆子上去拉了一下，却被顾恂一把推倒在地。 两声惊呼响起，叶氏被一左一右的扶了起来，很快小小的屋子就被翻了个遍，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只剩下了顾明贞睡着的炕还没遭到毒手。 顾明贞冷眼看着渣爹，摔破的头被他翻东西的声音吵的隐隐作痛，眼看着渣爹翻完最后一口箱子，准备转身来掀炕，这下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在对面几人诧异惊讶的眼光中赤脚下了床，两步跨到渣爹身后，抬起脚朝着他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脚。 顾恂被踹的一个趔趄，双手空抓了两下，重重的面朝下扑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叶氏和顾悔像见了鬼一样，看向顾明贞的眼神满满都是不可置信，随即顾悔就扑向了顾恂。叶氏则带着这种不可置信把顾明贞重新扶上炕，顾明妤也跑了过来。 “阿贞，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你爹？这样被别人知道可怎么得了。” 顾明贞懒得理她，看向一边的妹妹，见她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双眼发亮，就知道渣爹平时对这个妹妹也不怎么样，且这小丫头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软弱。 两姐妹无声的以眼神交流，叶氏说了一通见大女儿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气道：“顾明贞，你听到没有？” “听到又怎么样？娘这次准备拿什么东西去当？女儿要是记得不错，外公给你的陪嫁，现在就只剩下一对银镯子了吧！哦，当然还有外婆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弄丢的玉佩。” 顾明贞话里的讥讽毫不掩饰，叶氏不傻自然能听得出来，往常被婆婆和弟妹骂她都能忍，但现在…… 不等她开口，顾明贞又道：“刚才他说什么娘听明白了吗？自先皇登基整改考风，乡试主考官便由陛下直接任命，先不说私下行贿会不会被人揭发，只说这花费，娘觉得十两八两就行？”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妹妹聚精会神的听着，叶氏的神情也平静了下来，才缓和了语气接着道：“我摔破了头，娘有叫人去告诉爹吗？” 叶氏点头道：“这么大的事你爹理应知道。” 顾明贞一猜就是这样，叶氏虽然软弱，连弟妹都敢对她出言不逊，但她爱女如命，闺女摔得头破血流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她没了主心骨，一定会叫人通知顾恂。 “但他收到了消息，三天也没有回来，只当路上雪势太大不便出行吧，可今天他回来问都不问女儿伤的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张口就是问娘要钱，娘手里有没有钱，有多少钱，夫妻十几载他心里不明白吗？” 叶氏虽诧异大女儿怎么忽然这么会说，但她的怒气也被女儿这一番话说的消散无踪，看了一眼已经被扶上炕倒在一边呼呼大睡的丈夫，犹豫的开口道：“你爹他或许只是酒喝多了头脑不清醒。” 顾明贞不欲同她多说，像叶氏这么软弱的人想要改变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那等爹明天醒了再说吧！这酒气熏的我头痛，我回自己屋睡。” 顾家的院子呈凹字形，最里面两间正房加一间堂屋，其中一间是顾老太太住着，另一间隔成了两间顾悔兄妹住着，而两边的厢房则分别住着顾恂和顾忪一家。 顾明贞和顾明妤两姐妹平时就住在隔壁，但那房顶前几天下雪的时候就被压塌了一块，现在这么冷的天，炕也没烧住进去怕是要冻得半死。 她掀开被子就作势往外走，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走的意思，要是顾明贞没伤没病的，叶氏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现在自己是个伤患，她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回隔壁。 果然，她话音一落，把女儿当成命根子的叶氏立刻开口道：“不用不用，你还伤着别来回折腾，阿悔来帮把手，把你大哥扶到隔壁去。” 一直闷声不响的顾悔温声道：“隔壁房顶漏风二哥一直没空来修补，嫂子，还是让大哥去睡三哥的床吧。” 老三顾怀长的最像他爹，脾气也一样，最得顾老太太喜欢，叶氏扶着顾恂略一犹豫就壮着胆子和顾悔去了正房。 第三章 居然有空间 顾明妤一溜烟跑过去把门插上，就上了炕，因顾明贞有伤在身，她也不敢挨得太近，另抱了一床被子睡在了旁边。 顾明贞起身替她仔细的掖好了被子，见她双眼发亮眼里全是崇拜的看着自己不由笑道：“一天不见，难道不认识了？” 顾明妤摇了摇头：“感觉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具身体都换了一个主人了，当然不一样，但这话不能说出口：“那你喜欢现在的姐姐，还是以前的姐姐？” 顾明妤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现在的姐姐。” 她说着又想到了今天跟小姑出门的收获，一把从炕上爬了起来，将两个背篓拖了过来。 屋内温度不算冷，顾明贞并不担心妹妹会着凉，抱着被子看她把背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首先拿出来的就是一大串用树叶盖着的蘑菇，顾明贞看了看都是平菇，蘑菇下面是几根还沾着湿土的山药。 这么冷的天，雪又下的那么厚，要把这几根山药挖出来恐怕费了大力气。 顾明妤把背篓里的东西掏干净又换了另外一只，上面依旧盖着树叶，但树叶拿掉之后，露出来的东西却让顾明贞十分诧异，里面是一条比成年男子巴掌大点的鲫鱼和一只个头不大的兔子。 “怎么来的？”要是平时顾明贞还没这么惊讶，但现在大雪初停，到处都被雪覆盖着，怎么抓兔子？更别说鱼了。 顾明妤一手拎着冻的僵硬的兔子一手拎着鱼，喜滋滋道：“今天小姑说下了雪大家都不出门，所以我们往山那边走走，才到山脚就看到这只兔子一头撞在大树上，这条鱼是陈二哥给的。” …… 厉害了我的妹，这种傻兔子居然真的存在，顾明贞不由多看了那只兔子几眼。 但陈二哥？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个陈二哥是村里正陈大柱的二儿子陈予安，比原主大三岁，小时候曾在叶秀才那边启蒙，一起读过三年书，与原主的关系也很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今已经十七岁还没娶亲，在县里他大姑家的酒楼里做着二掌柜，乃是十里八乡找女婿的热门人选。 “他有说什么吗？” 顾明妤想了想：“说是让姐姐好好养病，明日再送一条鱼来。” 呵呵……来者不善啊！ 现在农闲村里也没啥事，下着大雪傻子才往村里跑，顾明贞怎么想都觉得这陈二哥是碰上了叶氏请往县城送信的人才回来的。 陈予安作为女婿热门人选，自然也在叶氏的考虑范围内，两年前她就替顾明贞考虑过这件事，但顾恂却觉得下一届乡试，他定能中举，顾明贞生的又好，到时候用闺女来联姻铺路再好不过。 陈予安自然不知道叶氏有这打算，但这并不妨碍他中意这个青梅竹马的明贞妹妹，每每从县城回来，总会带点小玩意送给原主，他长的白白净净，斯文有礼，原主那种单纯的小姑娘自然不能抵挡他的魅力，早就芳心暗许了。 顾明贞盘腿坐在炕上，盯着地上那条鱼，把鱼还回去是显然不可能的。 顾恂虽然中了秀才，但除了免除徭役赋税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处，反而每年还要从家中拿钱去县学读书，二叔一家还有闲钱偷偷开小灶，叶氏偷摸攒下的私房钱却是恨不得一文掰成两文花。 顾明贞转头就将陈二哥抛到了脑后，看着喜滋滋的妹妹考虑着兔子和鱼该怎么吃。 顾明妤转头看到姐姐看着鱼不说话，奇道：“姐你想吃鱼啦？” 顾明贞看她一眼，视线又落在鱼上：“有二叔家那几个在，这点东西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那几个的战斗力顾明妤显然也清楚的很，听姐姐这么一说，脸立刻垮了下来。 顾明贞看着好笑：“妹妹，你先将兔子和鱼埋到屋后的雪堆里，现在天这么冷，多放几天也没关系。” 顾明妤听了姐姐的话，乖乖的穿上衣服，把兔子和鱼拿出去埋了。 原以为这鱼得过几天才能找着机会吃，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喜从天降。 头天晚上，叶氏和顾恂睡在了顾怀的床上，顾明贞两姐妹睡着热炕。 等顾明妤睡熟了，顾明贞才敢偷偷试了试空间，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声进去，下一秒整个人就出现在了脑海中那个空间里。 这里的确是她上辈子的房子，默念了进去之后，整个人出现在厨房之内，顾明贞喜爱做吃食，是以这个厨房很宽很大，小到各种道具，大到烤箱面粉搅拌机，几乎什么器具调料她都备着，上辈子死的时候，她跟妹妹才吃过饭没多久，顾明贞打开空间里的电饭煲，里面的饭果然还是温的，电饭煲还通着电，保温的指示灯亮着，这间厨房就是她死时候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又在刀架上找了找，一套刀具只有那柄刺穿自己心脏的西瓜刀不在。 想来就是那柄西瓜刀让自己不仅重生，还将这个厨房带了过来。 顾明贞想想这些就觉得心酸，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鼓起勇气打开了厨房的门，门外是客厅，除了那些所谓的亲戚和顾明瑜，这里几乎就跟自己死前没差别，桌上水杯里的水还温着，顾明贞握着杯子溜达到了院子里。 跟其他人家喜欢在院子里种花不同，顾明贞的小院子种着许多盆栽蔬菜和水果，角落里的架子上还整齐的摆着一些工具和一包包的种子。 等给这些蔬菜水果浇完水，她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去，原本的蓝天白云已经变成了一层墙纸样的东西低低的悬在了院子上方，也不知哪来的光将这里照的跟白天一样，发了会呆，她回到屋里，径直打开了大门，门外果然也像院子的上方一样变成了墙纸，怎么推始终都纹丝不动的挡在前方。 在空间内待了一会，顾明贞担心妹妹假如醒来找不到自己麻烦，就又出了空间，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屋内没有点灯，隐隐有昏黄的灯光透过窗纸映到屋内。 顾明贞往身边一摸，发现妹妹不在床上，她想想拿过叶氏放在一边的衣服摸黑穿了起来，好在古代的衣服不用套头，避免了碰到头上的伤口。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拉开门的一瞬间还是被外面的冷气冻的哆嗦了一下。 开门声成功打断了外面众人的谈话。 瘦小的顾明妤裹得严严实实站在叶氏身边眼泪汪汪的看着顾恂。 顾老太太正从正屋出来，二叔顾忪也哈着冷气往外走。 看到顾明贞几人反应各不相同，叶氏两步跑过来就要将她往屋里推，顾明贞躲了一下。 顾老太太眉心一跳，直觉不好，还没开口呵斥，就听大儿子开了口：“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披头散发的像个什么样子！” 顾明贞慢慢道：“我头上摔了这么大个口子，爹看不到吗？不披头散发还能怎么着？这山我也是从小爬到大的，要不是顾明丽背后推我一把，我能摔？” 她往后捋了一下头发，露出下面包了好几层的白纱布。 昨日正逢顾恂回家，叶氏没来得及细问，此刻听顾明贞这么说立刻就满脸怒容了：“真的是明丽推的你？” 二婶娘李氏原本在屋内收拾东西，听了这话一把拉开门骂道：“捉贼拿脏，贞丫头你可不要乱说，你摔下山那天，我们明丽可是在家绣花的，门都没出。” 顾明贞斜倚在门上：“前几天二叔去县里办事，回来的时候带了个红色的头花，明妤想看一下，明丽却说她的手太脏不让她碰，还把她骂了一顿，二婶看看是这个吗？” 她把抱在胸前的手一摊，露出一朵红色的头花来，李氏脸色一变，却还强自狡辩道：“我说这头花哪去了，原来是被你偷了。” 叶氏气的发抖，顾明贞拍拍她的手，又从兜里掏出一块碎布来：“且不说明丽把那头花当宝贝一样，就算那是我偷的，那这块布呢？” 嫩黄色的碎步，一看就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摊开也就是巴掌大小，原来是叶氏攒了半年的私房钱，买来准备给顾明贞姐妹做新衣用的，后来却被李氏给硬抢了过去。顾老太太偏帮李氏，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叶氏拿过碎步一看，果然是自己当初买的，“明贞有什么她都要抢，往日里娘总说当姐姐的要让着小的，好……我们明贞处处让着，现在连明贞的命她都想要了吗？” 叶氏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顾恂脸色一沉，他虽对顾氏十几年也没生出儿子来心有怨气，从而对两个闺女不管不顾，但他顾恂的女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李氏一见顾恂脸色不对，忙嚷道：“娘，我看贞丫头肯定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她从小到大哪会这样高声讲话，怎么瞧怎么不对！” 顾老太太顺着李氏的手看向顾明贞，见她披头散发的，本来就白的一张脸因为前两天流血过多，更显得苍白，此刻正看着李氏挑了挑眉，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角，在暗淡的光线下看着活像个女鬼。 顾老太太觉得浑身一凉。 顾恂喝道：“吵什么，养不教父之过，老二你怎么管教明丽的，都敢对姐姐下手了？” 顾明贞心中冷笑，二叔虽然软弱惧内，但他没少三个孩子一口吃喝，反观自家渣爹，自从两个孩子出身，他甚至根本没有抱过一次，更别说父爱了。 顾恂清楚的看到了顾明贞眼里的轻蔑，眉头一皱不自在的别过了眼。 顾忪看看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老娘和婆娘，再看看板着脸的大哥，喃喃道“小丽她肯定不是故意的，这孩子心不坏。” 叶氏恨不得现在就进西厢把顾明丽痛打一顿：“心不坏就敢背后下黑手，要是个黑心的是不是要把我们娘三个都杀了？” 这里动静不小，旁边几户人家也被吵了起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顾老太太当机立断：“吵什么，事情已经发生还能让明贞也推明丽一次不成？老二家的，回头你买点东西给明贞补补身子，老大还要赶去县城，先就这样，谁再敢闹事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这就是在警告自己了，顾明贞冷眼看着渣爹和老太太走出了院子，二叔满脸羞愧的去套了牛车，小姑顾悔因为今日要去上工也走了，二婶李氏则满脸得意的回了屋。 院子里转眼就剩下了自家三人。 叶氏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顾明贞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手脚开始冰凉，顾明妤用自己的双手捂着姐姐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娘，外面冷，我们先回屋再说。” 第四章 大河里救人 上辈子她跟妹妹没有依靠什么事都靠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遇事只会哭的女人，但看着叶氏她又心软了，叶氏这么软弱，在丈夫和婆婆的双重压迫下却还敢为女儿出头。 母女三人回了屋，叶氏吹灭了油灯躺在顾明贞身侧，小女儿的呼吸逐渐平稳很快就睡着了，黑暗中叶氏听到大女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娘，你听说过陈世美吗？” 叶氏摇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黑暗中她摇头女儿看不到，只得轻声道：“没听过，是什么人？” “是个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进京赶考，没了音讯，后来他妻儿进京寻他，才知道他两年前就中了状元，被皇帝招为驸马，陈世美嫌弃发妻粗鄙，抛妻弃子将他们赶出了家门，还派了一名杀手前去杀人。” 黑暗中顾明贞的声音十分轻柔，几乎没有什么起伏，叶氏从小跟着顾秀才读书识字，虽生在乡野却知书明礼，她不笨，女儿这段话毫不遮掩，她本能觉得顾恂不是这样的人，想要替顾恂辩解，但神使鬼差的她顺着顾明贞的话问了下去。 “后来呢？” “前去杀人的杀手见她们孤儿寡母不忍下手，但这样回去他恐怕也难逃一死，两厢抉择之下，杀手自尽以求义，可这样反而将把柄递到了陈世美面前，他污蔑发妻杀人，在他的授意下，发妻被流放边疆，并且嘱咐押解的官差中途杀了她。” 叶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道：“她死了？” “当然没有，她被一位为国为民的大人给救了，知道了她的冤屈之后决心替她申冤，多方查证之后，终于找到了陈世美抛妻弃子买凶杀人的罪证。” 叶氏松了一口气，“陈世美被定罪了？” 顾明贞轻笑一声，略略停顿，才缓缓道：“陈世美被定罪了，大人要砍了他的头，但公主和太后知道后赶来阻拦，在权利的压迫下，陈世美被无罪释放了，她的发妻知道后，在家中自尽了，留下儿子受尽折磨，没两年也死了。” 陈世美当然没有被释放，他被包大人送上了龙头铡，但这世道，陈世美比比皆是，包大人举世难寻。 顾明贞和顾恂没怎么接触过，但只凭昨夜的事和原主留下的记忆，也知道顾恂不是什么好人，读了这么多年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屋内又陷入了安静，顾明贞睁着眼看着黑暗的屋顶，想着以后得打算，等到迷迷糊糊的要睡着的时候，叶氏又开口说话了。 “你说你爹会变成陈世美吗？” 顾明贞没回答，顾恂有没有那个运气变成陈世美她不知道，但叶氏的日子不好过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天也不知道是因为顾老太太不在家，还是顾明贞晚上说的话叶氏听了进去，一直到太阳升的老高，她还躺在床上不动。 顾明贞起的最早，二婶娘李氏已经领着三个堂弟妹去了她娘家。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们娘三个总是吃的最少，做的最多，但事实上顾家虽不算富裕，但也绝对没穷到省吃俭用的地步。 顾明贞进了厨房到处看了看，米缸差不多是满的，一边的架子上还挂着一些腌制好的腊肉和咸鱼，角落里是几个坛子，分别腌制了一些豆角萝卜和白菜。 上辈子因为从小父母双亡，顾家两姐妹所有的事都靠自己，小到洗衣做饭，大到换灯泡修水管，几乎所有的家务都会，后来从学校毕业后，为了省钱也是兴趣爱好，平时下班放假在家的时候，也都是在自己家里开火做饭，顾明贞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柴房就在厨房边上，顾明贞拎了一捆柴过来，准备生火，这种土灶台她是没用过的，虽然原主以前经常给顾氏打下手，但有的事情还是要自己亲手做过才算做过，顾明贞循着记忆弄了半天才把火升了起来，把之前洗干净泡着的半碗米倒进了锅里大火开始煮，她又从坛子里捞了一些萝卜出来，这些都是叶氏腌制的，手艺是嫁过来之后跟在顾老太太身后学会的，虽没有顾老太太腌制的好吃，但味道也很是不错。 把萝卜条洗干净切好，又放了些调料拌了一下，想着等顾老太太她们回来，恐怕就没这么舒心的日子过了，又跑到后面菜园子摘了一把蒜苗，回来切了一块腊肉一起炒了。 等到所有东西都弄好，灶台也收拾了干净，粥正好煮到浓稠，顾明妤打着哈欠从东厢走了出来。 “睡醒了？娘醒了没有？”顾明贞打了盆温水，又将顾明妤洗漱用的东西备好。 “没有呢！奶奶好不容易不在家，姐你不多睡一会，怎么这么早？”顾明妤边走边从房檐下抓了一把雪糊在了自己脸上，原本晕乎乎的精神立刻清醒了。 “哎呀，做这么多好吃的呢！就怕奶奶回来会说。”她来不及刷牙，就直接捏起一块腊肉片放进了嘴里，一脸的满足。 顾明贞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看着妹妹，“那你吃不吃呀！” “那当然吃呀，要不要把娘叫起来？” “不必了，娘一年到头也睡不了几回好觉，二婶带着顾明丽她们回娘家了，现在家里只有咱们三个，娘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菜饭我一会单独留出来，放在锅里温着，起来就能吃着。” 姐妹两个围在灶台边吃了饭，顾明贞将洗碗这件大事交给了妹妹，回自己屋又加了件棉袄，溜达着出了门。 青山村在附近十里八乡算是大村，有一百多户人家，古代不像现代寸土寸金的，宅基地都圈的很大，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个院子和菜园子，等顾明妤洗好碗喂好鸡和猪出来，顾明贞也才逛了一半。 原主在村中的名声很好，是出了名的勤俭持家聪慧能干，加上长的又好，看上去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很招大婶大妈的喜爱，姐妹俩一路走来收获了无数问候，顾明贞耐心十足，任谁来来问话，都能跟人聊上一会。 等逛到村尾已经日上三竿了。 青山村因村后的珩琅山而得名，山下一条名泾溪的大河途径而过，名虽为溪，但此河河身宽广，春暖水涨波涛汹涌有如大江。 顾明贞站在河埂上，远远看着河边有一群人围在那不知道在做什么，不等她看明白，人群中便有一位少年往这边狂奔而来，中间隔着百来米，那少年眨眼间已经到了近前，顾明妤闪躲不急，被他撞了个正着。 “撞了人就想跑？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看着眼熟应该是本村人，眼见着他撞了人就要跑，顾明贞一把揪住了他的后拎，将人扯了回来。 那少年瞧着跟顾明妤差不多年纪，见自己被扯住挣了两下没挣开，急的满脸通红！ “明贞姐姐你先放了我，回头我再去给你们赔罪行不？” “你先说说前面发生什么事了？”顾明贞眼瞅着妹妹从地上爬了起来，没什么事的样子，手松了一点，但依旧没有放开。 少年急的眼泪都出来了，顾明妤拍了拍屁股上的雪水，奇道：“柳二郎，你不跟着你哥在家读书来河边干嘛？” 听到柳二郎这个名字，顾明贞才算彻底知道了这人是谁。 六年前他和他哥柳愚跟着寡母来青山村落的户，住在村东。 柳愚这人不仅是秀才，还是廪生，吃的是公家饭，不仅上学不用交学费，朝廷每年还会给他发银子，加上柳何氏刺绣工艺精湛，常常给县里大户人家绣些东西，他们家的日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好。 柳二郎抹了一把眼泪：“我哥掉河里去了，我得回去找人来救他。” 顾明贞手一松，少年郎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回了村。 顾明贞微微眯眼看向远方，靠近河中央的地方果然有一个黑影不断的扑腾，想必就是柳愚。 “妹，快回家叫咱娘煮一锅浓浓的姜汤，把炕烧起来。” 她顺着已经被人踩结实的雪地小路往下狂奔而去。 顾明妤开始不懂她说这些什么意思，跟在后面往河边跑了一段路，见快要到河边的时候，顾明贞开始边跑边脱棉袄，等到了河边已经脱的只剩下了里衣和中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个箭步窜进了河里。 顾明妤来不及惊呼，调头就往来路狂奔。 顾明贞一入水就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全身上下一下就被冻麻木了。 岸上众位衣冠楚楚的书生们叽叽喳喳的像一群麻雀一样，顾明贞丝毫不受影响，试着游了两下，发现河水虽然冰冷，但水流却不急，在河里泡了这么一会，水温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跳水的地方选在柳愚的斜上方，游到他身边不算太吃力，等到了面前才发现，这柳愚之所以浮浮沉沉一直没有被冲走，却是因为河中心有一株枯树，柳愚一只手仅仅抓着树枝。 顾明贞游过去抓住树枝，双脚试着在水里勾了勾，没一会就勾在了树干之上，她放开手试了一下，感觉还挺稳，这才一手从柳愚腋下穿过拖住了他，一手开始解他的衣服，正值严冬，柳愚穿的这么多，这样拖着他回去无疑自寻死路。 古人衣服没有纽扣，都是系带且还都是活结，好解得很，顾明贞没一会就将柳愚扒的只剩下了亵衣亵裤，脱下来的衣物一脱手就被流水卷着打了一个转，消失在了茫茫河水中。 第五章 上门来道谢 一切准备就绪，顾明贞喊了一声柳愚，但对方没有丝毫回应，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要不是紧贴着他前胸的胳膊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心跳，顾明贞几乎要以为这人已经溺毙，当下再不迟疑，双脚一松，拖着柳愚顺着河流往下，慢慢往岸边仰游。 拖着一个人，动作必然没有单独一人来的轻松自由，游到后来，顾明贞已经完全麻木，四肢靠着惯性机械的动作。 快到岸边时，村里已经来了人，两名看着就很强壮的男人下了水来接应，顾明贞哆哆嗦嗦的开口：“动作轻点，把他的头和背摆直避免脊髓损伤。” 脊髓损伤是什么，古人自然听不懂，但仅凭她一个弱女子就敢下水救人，就值得众人敬佩，两名男人很自觉的按着顾明贞说的去做。 几人一上岸，顾明贞就冻得瑟瑟发抖，水里那点冷跟湿身上岸完全不能比，她身材高挑曲线苗条，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引得不少人目光投到了她身上，顾明贞来不及呵斥，之前脱下的袄子已经被人披在了她身上。 顾明贞抬头一看，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她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大脑供氧有点慢，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正是昨天才给自己送了一条鱼的陈予安。 “柳大郎没呼吸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顾明贞一惊看向躺在地上的柳愚，腿脚有些僵硬的蹲了下去，两指扣住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果然已经没了跳动。 顾明贞深呼一口气开始给他进行胸外心脏按压，按了几下柳愚也没反应，顾明贞抬头飞快的扫视一圈周围，发现人虽然很多，但论认识和可靠度，还是非陈予安莫属。 “陈二哥，还请帮忙给柳大郎度几口气。” 顾明贞捏着柳愚的鼻子隔空做了一下示范，这种办法虽然闻所未闻，但陈予安并没有半分迟疑，立刻就按顾明贞说的办了。 顾明贞也没歇着，继续进行胸外心脏按压，按了有二十多下，柳愚才抽了一口气，恢复了心跳重新有了呼吸。 “好了，将他翻个身肚子垫高头朝下，把肚子里的水倒出来吧！”顾明贞往后退了几步一下瘫坐在地，累的精疲力竭，拢了拢身上的袄子，也没特意对谁说。 现场人这么多，陈予安退了两步没往前凑，到了顾明贞身边。 “明贞妹妹，我背你回去吧，天这么冷小心着凉生病。”他蹲下身示意顾明贞上来。 莫说是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私下，顾明贞也不会要他背自己，古代不是现代，姑娘家稍微做点什么，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顾明贞一边摆手说不用一边往外看，正巧妹妹明妤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姐，你没事吧，走走走，家里姜汤在煮了，炕也烧起来了，咱赶快回家。” 陈予安还待再说，顾明贞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就着妹妹的手站了起来，挤出人群，两姐妹一路往回走。 叶氏得了消息一早煮了姜汤烧了炕等在了门口，远远看见小闺女搀扶着大闺女往家走，立刻迎了上去。 她想骂几句顾明贞不知天高地厚，那么多人在场，还都是大老爷们，哪轮得到她一个又瘦又弱的小丫头下水救人，但看着她冻得发白的脸走一步抖三抖的小身板，又骂不出口了，心里怒气全变成了心疼。 娘仨回了家，东西已经备好，顾明贞擦干了水，来不及穿上干净衣物，就上了炕抱着被子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叶氏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去了厨房盛了姜汤过来放在了顾明贞手里：“你说说你，自己都还是个病人，还要逞能下水去救人，头怎么样？痛不痛？” 顾明贞一口姜汤下肚，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我注意着呢，伤口没浸到水，娘且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下水救人的。” “就你能耐！”索性女儿没事，又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该是长了记性了，叶氏不想再多苛责她。 顾明贞嘻嘻一笑，又喝了一大口姜汤，天这么冷，姜汤一出锅就开始变凉，喝到嘴里正好：“方才回来的时候，我远远瞧着柳大婶似乎也赶去了河边，她家中怕是什么也没有准备，娘不如送佛送到西，装一盅姜汤送过去，也让女儿将这好人做到底。” “哪还用你说，刚才我已经装了一罐让阿妤用袄子包着送了过去。” 顾明贞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同娘说明白，我救那柳大郎也不是白救，他是附近村子唯一一名廪生，才学尚在爹之上，只要运气不太差，中举该是没有问题，我想结这个善缘，等晚上柳大郎情况稳定，最迟明天，柳大婶一定会上门致谢，柳家家境不错。她来肯定不会空手，娘推脱几下便好，东西还是要收下的。” 叶氏心地善良，觉得邻里间帮一下也是常事，顾明贞让她收下谢礼让她觉得有点为难。 “娘你想，若不是我下水救人，就柳大郎那身板早就被水冲走了，一点小小谢礼换她宝贝儿子一条命，难道不值？” 这样一说似乎还挺有道理，叶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顾明贞在炕上穿好衣服焐了一会，浑身都洋溢着温暖，去送姜汤的顾明妤才回来。 “姐……姐……姐，那柳大郎落水不是意外，你猜怎么着？”顾明妤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满脸的眉飞色舞。 顾明贞一手指向桌子，示意她将桌上的馒头拿过来：“还能怎么着，不是意外就是人为呗！了不起就是他的同窗嫉妒他的才学，想置他于死地呗！” 顾明妤一脸佩服道：“姐你就跟亲眼所见一样，可不就是这样嘛，他那名同窗正跪着求柳大婶原谅呢！” 顾明贞对这些小说里写烂了的套路不太感兴趣，找了个理由把妹妹支了出去，吃了两个馒头就趁着炕还热乎着睡觉了。 等她一觉睡醒，外面天色已暗，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小油灯不时发出一点声响。 被窝里太舒服，她连炕都不想下，扯着嗓子朝外面喊了一声：“娘，明妤，你们在不在？” 叶氏的声音远远传来，过了一会房门被人推开，叶氏领着柳愚的娘走了进来。 顾明贞坐了起来朝她打了个招呼：“柳大婶怎么来了？” 柳何氏长的十分端庄秀丽，因是个手艺人不用做粗活，明明年纪比顾氏大，看着却比她年纪还小好几岁的样子，柳愚跟她长的还有几分相似。 但此刻她脸上满是倦容一脸的疲惫，“大郎被人送回家之后一直烧着，我到现在才有时间来看看你，明贞，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大郎他此次多半凶多吉少了。” 顾明贞摆摆手：“大婶就不用说这些了，往常柳大哥从县城回来还时不时给我妹妹带些画本子，这个恩情我一直记着呢，再者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帮把手也是人之常情。” 柳何氏苦笑一声：“哪有什么人之常情，不过是你心善罢了。” 顾明贞扯了扯嘴角，问道：“之前听明妤说，柳大哥落水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柳何氏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家本不是青山村人。” 这话题转变的有点快，但顾明贞选择默默听着没去打断。 “大郎落水要从我年轻的时候说起，我家原本住在隔壁县，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也就是大郎他爹，比我大两岁，我及笄后我们理所当然的成了亲，过后几年两个孩子出生，他中了举进京赶考，谁知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我当时想去京城找找看，但我公婆身体不好身边离不开人，拖了两三年才去，我料理好两个老人的身后事，带着孩子上了京才发现他当年就中了探花，和一位县主成了亲！” 一直陪坐在一边的叶氏听到这里眉心一跳，脑中闪过一个名字——陈世美！她转头看向顾明贞。 顾明贞发觉了她的目光，扭头朝叶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随即转回目光听柳何氏继续说。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带着他们找上了门，却连他面都没见上就被轰了出来，人生地不熟我盘缠用尽，连客栈都住不起，带着两个孩子找了间破庙准备凑合一晚，第二天再去找他，谁知道没等到第二天杀手就来了。” 说到这里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眼中满是戾气：“正好有过路的猎人救了我们，得救之后我一刻也不敢多待，领着孩子当夜就出发回家，可等我到家，我爹娘却因为一条说我红杏出墙被休弃的谣言而自杀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柳何氏呼出一口气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在村里再也待不下去，想过自杀，但我两个孩子何其可怜，他们已经没了父亲，要再没了母亲，恐怕也活不下去了，我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打点，才将户口迁来了青山村，对外只说死了丈夫，家里兄弟妯娌容不下我们母子三人，原以为这事就这样了，可谁知大郎今年才中了秀才，那边就那么迫不及待了。” 叶氏嘴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握着她得手拍了两下。 这事跟顾家没什么干系，顾明贞救柳愚完全是因为看中他是支潜力股，想要他承自己这个情，现在看来这步棋走的很对，柳愚就是不为自己，只为了辛苦养育他的柳何氏也该努力成才，但他们家这摊子烂事却不能沾手了，她叹了一口气，一开口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叶氏被她吓了一跳，从凳子上一下跑到了炕前替她拍背顺气。 柳何氏是个十分有眼色的人，等到顾明贞咳嗽停了，立刻站起身就要告辞：“嗨，瞧我这都说了些什么，明贞，你好好养着，想吃什么让人去我家说一声，晚上要有个疼痛脑热的也只管告诉我，听二郎说他今日冲撞了明妤，明日我再带他来向明妤赔罪。” 顾明贞连忙道：“赔罪就不必了，事出有因，明妤也没那么娇气，大婶回去之后，还是要注意一下柳大哥，今晚最好留个人不要睡。” 柳何氏道了谢，叶氏将她送了出去。 第六章 明贞的打算 顾明贞睡了一下午，觉得头有点晕，想着也该吃晚饭了，干脆穿了衣服起床了，刚拉开门叶氏便已经送了柳何氏回来了，一见她要出门立刻将她往里推。 “别胡闹，刚才还咳的那么厉害，站在就要出门吹风了？” 顾明贞一脸无奈：“娘，刚才我是装的，你看不出来吗？你看看我这张脸白里透红，精神奕奕的哪像生病的样子嘛？可以吃晚饭了吗” 她的肚子适时的响起了空城计，叶氏再绷不住脸，笑着锤了她一下，母女俩走出屋，不等叶氏去叫人，顾明妤已经非常自觉的家来了。 她额头上带着薄汗，脸上也带着绯红，顾明贞奇道：“干嘛去了？” 顾明妤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讪讪道：“姐姐今日不是救了柳大郎吗？赵三他们就来找我问问情况，姐你不知道，他们现在可仰慕你了，觉得你比村里那些大哥哥们还要厉害。” 顾明贞哈哈一笑：“那是，我可是你姐，能不厉害吗！” 叶氏抿嘴笑着，觉得这样开心的两个闺女真是好，笑的发自肺腑，不像婆婆和丈夫在家时那么拘谨不自然。 这个念头一出，她就愣住了，心里有了一种想法蠢蠢欲动，叶氏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看着手挽着手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儿，狠狠甩了甩头跟了上去。 她这番小动作，顾明贞自然不知道。 叶氏已将饭菜做好，锅里放了水，温着已经盛在小木桶里的饭，灶膛里还加了柴，简单的三个小菜摆在锅盖上面盖着。 顾明贞一揭开盖子，就有点不可置信，腌的一手好咸菜的叶氏烧出来的菜居然这么的色相全无。 一盆白菜炒的泛黑，看着一点油水也没有，对于顾明贞这种吃遍全国各地的人来说，下筷子都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一边叶氏已将菜端上了桌和顾明妤吃了起来，见顾明贞呆呆的扶着灶台不动，问道：“阿贞，刚才不是还很饿吗？怎么不吃？是菜不合胃口吗？” 的确是菜不合胃口，但话不能这么说。 顾明贞想了想，转头问顾明妤：“妹，陈予安送的那条鲫鱼呢？” 送鱼这件事两姐妹和顾悔都没提过，叶氏并不知晓，现在被顾明贞提了一下，她眼光一闪，漫不经心的问道：“哎呀！陈家二郎送鱼来了啊！他不是在县城吗，怎么回来了？” 顾明贞一看叶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原本想将女儿嫁给陈予安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了，眼看着顾明妤要开口接这话，连忙道：“妹，快去把鱼扒出来，我现在没什么味口，就想喝点鱼汤。” 顾明妤点点头，又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一溜烟跑了出去，没一会就把鱼和那只兔子一起带了回来。 叶氏匆匆吃完饭就要来杀鱼，顾明贞摆摆手：“娘且吃着，我自己来就行。” 古代的刀没有现代刀具轻便，屋内还有顾氏和妹妹在，不好将自己的刀具拿出来，顾明贞将岸上的菜刀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感受了一下刀的重量，才将鲫鱼放在热水里烫了一下，化掉了最外面一层冰，开始刮鱼鳞。 这活她驾轻就熟，没一会就做好了，又将叶氏放在一边的葱姜蒜洗净切好，找了个叶氏看不到角度，控制着空间里的油瓶，往里面倒了一点调和油。 这空间具体怎么使用，她昨晚已经弄清楚了，空间里面的东西只要不连着瓶罐拿出来，用掉了就还会再生，如果连着装调料的瓶瓶罐罐一起拿出来，再放回去，这样调料就不会再生了，以后用一点就会少一点，而里面的东西可以用意念控制，凭空出现在掌心。 等油烧热了，将葱姜蒜丢进锅里爆了一下，顾明贞又将鲫鱼丢进去将两面煎至金黄，才加了些料酒和清水旺火开始煮，等将汤煮沸了，撇去浮沫，再用小火慢慢熬。 中间过程略为无聊，顾明贞端着小凳子坐在灶膛前，一手支着下巴，垂下的鬓发正好挡住叶氏的视线，聚精会神的整理着空间内的东西。 她十分喜爱厨艺和武术，上学的时候一直在勤工俭学，加上还要念书，空下来的时间只够上一个武术班，但因为有父母的保险赔偿金，她们姐妹两个其实并不算穷，从学校出来之后，她就给自己报了一个厨艺班。 空间厨房内的东西，是她才补的，连一般家里做菜不会用到的鱼露花椒油这些，她也备了两瓶。 等将空间内的东西整理了一遍，汤正好可以起锅，顾明贞往锅里加了盐和味粉，撒上葱花，将鲫鱼汤盛入了汤盆之中。 顾明妤早上吃了姐姐炒的菜一直念念不忘，见鱼汤出锅立刻围了过来：“呀，这汤居然是白色的，看着就好好喝啊。” 她凑上前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的陶醉。 叶氏闻言放下手中洗了一半的碗，也走了过来，见果然是白的，不由啧啧称奇：“以前你从不做饭，我只当你不会，没想到这汤倒是炖的好。” 顾明贞将娘和妹妹推回桌边，又将鱼汤端了过来，顾明妤舀了一勺开始喝，根本没工夫说话。 顾明贞用汤泡了饭，一顿饭也是吃的心满意足。 吃完饭叶氏催着两姐妹洗漱，她自己去把兔子给处理了，顾明贞原意是将兔皮拿去卖了，但叶氏坚持将皮子留下来做个小围脖给女儿用。 事情全部做完，母女三人回房睡觉一夜好眠。 因头天晚上吃了顾明贞的菜，顾明妤一直嚷嚷着好吃，是以早饭依旧是她掌勺，兔子已经剁成了块，顾明贞原本想做一道麻辣兔丁，但可惜英明神武的穿越女王太平公主并没有将辣椒这样的好东西带过来，空间里面倒是有，但现在不是时候，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只得改了想法做了一道红烧兔肉。 顾明妤带回来的山药还有平菇，则跟柳何氏送来的排骨一起炖了汤，再清炒了一个白菜，煮上米饭就齐活了。 “娘，小姑去哪里上工？两日没见她了。”顾明贞扒着饭抽空问叶氏。 “就是村北你顾奶奶，因为是本家，对我们家也算照顾，你小姑不是一直给她打下手吗？这几天杨树湾有户人家娶媳妇，要办三天流水席，地方不算近，所以早出晚归你也看不到。” 顾明贞哦了一声，又道：“娘知道这样的宴席做下来，有多少银钱吗？” 叶氏抬头看她：“这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你小姑一日的工钱有六十文，怎么，你想做这门生意？不能够的，这十里八乡的，别人只认你顾奶奶，你一个小丫头，没人举荐，不会有人用你的。” “可姐姐做饭很好吃啊。”顾明妤不解。 顾明贞在心里算了算，这里的物价大概是肉包两文，素包一文，猪肉二十五文一斤上下，而太平公主上位之后就开始改了货币制度，银子已经提前登上了历史舞台，换算成人民币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大约便是一千块左右，而看叶氏刚才的口气，这六十文的工钱显然已经算多的了。 “不是说这顾奶奶是本家人吗？明日早起我与小姑一道去看看。” 叶氏满眼含笑：“你去试试好了，看你顾奶奶会不会理会你。” 吃了早饭，顾明贞依旧领着妹妹在村里晃悠，顾老太太不在家的日子，对于顾明妤来说简直是天堂，才两天，她脸上的笑容就多了不少。 等晚上吃了饭洗漱好，顾悔才顶着一身的寒露回来了。 顾明贞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听推门声，立刻跑了出去，喊道：“小姑，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悔停了下来，满脸疑惑。 顾明贞跑了过去，忽略掉她身上的油味，挽着她胳膊往厨房走：“不能耽误正事，你边洗漱我边说。” 二人到了厨房，顾明贞热情的给她打了水试了水温，等顾悔洗了脸，坐下开始泡脚才道：“小姑，我明天想跟你去顾奶奶家看看。” 顾悔垂在水里洗脚的手一顿，但没抬头，顾明贞见她可能误会了自己，忙道：“小姑你别误会，我这可不是要抢你的活，我只是想去见识见识。” “我不是那个意思，早上五更便要起，你还伤着，我怕你受不住，而且顾奶奶那里有她的规矩，你能不能跟着一起去上工，还要看她的意思。” 顾悔坐直了身体，顾明贞见她眼神清澈，并没有丝毫芥蒂，知道自己刚才小人之心了，叉手给她赔了礼，“谢谢小姑，要不然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吧，五更是有点早了，我还真有点怕自己起不来。” 顾悔自然不会说不行。 因要早起，等顾悔洗完脚，两姑侄也没怎么说话啊，炕没烧，盖着一床被子就睡了。 等顾明贞被顾悔叫醒，还有点懵懵的在炕上坐了一会，顾悔年纪大些，也没催她，自己去烧了热水，热好晚上叶氏留下的饭菜，才回屋招呼了顾明贞。 两人匆匆吃了早饭，顾悔不知从哪摸了个灯笼点上，穿上木屐，就领着顾明贞往村北去了。 第七章 顺利去上工 因两家住的比较远，也没什么往来，虽是本家，原主也对这位顾奶奶没什么印象，顾明贞走进这座小院的时候很是诧异了一番。 院子不是很大，房子也只有两间，右边那间屋顶上还有一座烟囱，这顾奶奶难道是一个人住？ 屋内亮着灯，但顾悔没有擅闯，站在外面喊了一声：“婶子。” 一道人影印在了窗纸上，随着她的走动，门口出现了一个老妇人，年纪看着还没有顾老太太大，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梳的十分认真，一丝不苟，微微下陷的眼窝里，是一双锐利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消瘦的身形称的衣袍十分宽大不合身。 顾明贞认真的行了一个礼，道：“阿婆。” 这种奇奇怪怪的称呼，顾奶奶不置可否，嘴角略微动了动，问道：“你是恂小子家的大丫头。” “是。”总觉得眼前这个老太太不一般，顾明贞下意识的对她带着尊敬。 顾阿婆点了点头，回屋吹灭了烛火，拎着一盏灯笼出来锁上房门，道：“走吧！” 哎？ 顾阿婆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道：“你这个时候跟着悔丫头来，不就是想跟着上工，正巧你庆嫂子昨夜摔了一跤，脚肿了不能来，缺了一个人。” 这还真是狗屎运。 一行三人走在寂静的雪夜里，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下咯吱咯吱的雪声，天色渐白的时候，三人才到了杨柳湾孙家。 这孙家在本村相当于地主一样的存在，院子建的很大，三人到了偏门，顾阿婆敲了门，没一会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三个人跟在一个下人后面七拐八拐的才到了厨房，一路上除了早起打扫院子的下人，并不见其他人，厨房内也空空如也，今天办宴席要用的菜倒是已经整齐的摆在一边了。 正式的酒席第一天已经吃过，后面两天的菜式就要随便一些，但孙家有钱，娶的还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即便是流水席，也是分量十足。 顾阿婆看了一眼地上的菜，要做什么菜式心里已经有了数，转头问道：“会切菜吗？” 切菜对于一个经常泡在厨房的人来说，是最基础的技能，她不仅会切菜，还会雕花。 见她点头，顾阿婆又道：“这些萝卜削完皮之后，一部分切块，一部分切丝白菜梗和叶子分开，等我来了再说。” 交代完这些，她就径直出了厨房。 顾悔已经从井里打了水上来，开始洗菜。 冬天井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甚至带着一点点温，姑侄合力很快便将几大框萝卜洗了出来，又一人拿了一把刀开始削皮，顾明贞削的比顾悔还要快些，削完一半将剩下的活留给顾悔，开始咚咚的切萝卜丝。 等顾阿婆回来的时候，萝卜和白菜已经切完，顾悔领着顾明贞将剩下的菜也洗了出来。 “刀工倒是好。” 老人家话不多，夸了顾明贞一句便也开始干活。 本就是流水席，加上又是冬天蔬菜不多，顾阿婆勉强配了六荤六素，巳时末开始烧菜，顾悔在灶膛前烧火，顾明贞帮着打下手，一直忙到申时外面催菜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顾明贞摆完最后一道菜，终于松了一口气，昨天夜里还在感慨六十文工钱挺多，现在才明白这哪是挣钱啊，完全就是拼命的架势。 她捏着拳头捶了捶酸胀的腰，一转头就看见顾悔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看着顾阿婆炒她们仨的菜，而正在炒菜的顾阿婆腰杆依旧跟早上来的时候一样直，拿着铜勺翻菜的动作丝毫不见慢。 等炒完一盘萝卜丝，见顾明贞有气无力的靠着案板，顾阿婆不苟言笑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转瞬即逝：“想做这一行啊，体力还得要跟上，尤其是臂力，想成为出色的大厨颠锅是基本功，你看你姑姑，太瘦手上没力，老婆子我早就劝过她改行，但这丫头性子倔，一直不愿意。” 顾明贞懵了一下，没想到在古代还能听到颠锅这个词，古代都是用的土灶，烧的是柴，颠锅这种动作一做起来，柴灰肯定扬的到处都是，但顾阿婆现在既然说了颠锅，那这件事肯定就是真的。 顾明贞看了一眼顾悔，她正在半低着头在摆弄即将要下锅的一条鱼，听了顾阿婆的话头也没抬，但脸上表情不难看出倔强。 “厨子也不一定都要烧热菜，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前朝就有一位大厨以冷菜闻名于世，一手雕花技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小姑臂力虽然不行，但她手巧，学起冷菜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顾悔眼中猛的蹦出光芒，抬头望着顾明贞。 顾阿婆失笑：“想法倒是不错，但能请的起几名厨子的必是大富大贵之家，悔丫头这样的，恐怕没个十几年磨炼，没人会请她。” 顾明贞嘻嘻笑道：“这不还有我嘛，我热菜手艺不错，小姑再把冷菜手艺练出来，我们跟着阿婆磨炼几年，等您老了接过你的饭碗，还能给您养老呢！” 之前洗菜的时候，顾明贞已经趁着顾阿婆不在，向顾悔问过她得情况。 顾阿婆早年丧夫，独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但儿子们相继从军，死在了军营里，她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倒是给我以后得生活也安排上了，会雕花？” 顾明贞点点头。 顾阿婆看了看周围，捡了一只没切完的萝卜头摆在桌上：“来一个？” 给人办宴席，很多厨子都会自带道具，因为用的顺手，顾阿婆对这方面没什么需求，雇主要是提供这些，她一般不会自己带，而孙家并没有可以用来雕花的刀。 顾阿婆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将早上带来的小包袱解开，露出里面看上去已经很陈旧的皮制工具包，包里面是一套刀具，看着种类还挺全。 “选一把。” 顾明贞准备雕的是月季，并不需要特殊的刻刀，随便选了一把小刀，拿起萝卜头在上面比划了几下就开始下刀。 她上辈子虽然专门去学了厨艺，但雕花只是买了全套课程之后赠送的课程，学回来之后偶尔放假在家会拿苹果胡萝卜这些练练手，手艺放在现代勉强算入门，雕出来的东西中规中矩，但即使这样，也让顾悔看直了眼。 一般村里人红白喜事，能有八荤八素已经说明主家大方，像雕花这种精致的物件，真是听都没听过。 顾悔一瞬不瞬的看着顾明贞五指翻飞，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间，萝卜头上碎屑掉落，一朵月季花已经初俱了雏形。 越到花心部分，顾明贞的速度越发的慢了下来，顾悔随着她的刀起刀落，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顾明贞落下最后一刀，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花只有小孩拳头大小，但花瓣层层叠叠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顾阿婆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种功力，可见是下过功夫的，但她轻易不会夸奖别人，只淡淡说了一句尚可，就拿起筷子坐在一边开始吃饭了。 尚可的意思就是有待进步，顾明贞也没气馁，她本来也没有专门去学过这个。 将刀洗净擦干放回工具包，顾明贞自己去盛了饭，见顾悔还在看那朵花，喊道：“小姑，先来吃饭吧。” 顾悔应了一声，将花拿到吃饭的桌上，一边吃饭一边看，显然是对雕花起了兴趣。 顾明贞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看着连吃饭都一丝不苟的顾阿婆忽然道：“阿婆的刻刀这么全，想来是个高手才是，阿婆收徒弟不？” 顾悔闻言视线也离开了雕花，落在了顾阿婆的脸上。 但她没有立刻回答，细细的嚼着嘴里的米饭，等一口饭尽数吞下，才转头朝顾悔道：“想学？” 那自然是想的，顾悔点点头，眼神里全是期待。 顾阿婆道：“等你娘……等你嫂子得空让她领你过来一趟。” 虽没明说过去干嘛，但顾悔跟在她后面做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人领着去，那必然是拜师学艺了，但要嫂子领着过去，这又是为的什么？ “恭喜阿婆，喜得爱徒啊。”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不影响收徒。 “少贫，赶快吃完，今日是最后一天，主家说了今日可以早些回去。” 顾明贞当即不再说话，飞快的吃着饭，原本吃了叶氏做的饭，令她对这个世界的食物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话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叫猪食啊，但从中午忙起来之前吃了顾阿婆做的饭菜之后，顾明贞又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 厨房里的东西不用收拾，吃完饭三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没有遗漏，便又跟着一个小厮往外走，走到二院外，恰巧一对新人送客回来。 那新郎长相颇为憨厚，看着像是个老实人，倒是新娘弱柳扶风颇为美艳，瞧着不像是个乡下人。 许是顾明贞的视线太过赤裸，一对新人往这边看了过来，新娘低声向身边小厮问了一句什么，便径直往这边走了。 到了近前那新郎施了一礼，道：“原先便听人说顾婶子的菜做的极好，这次又推了李家来了寒舍，小生心中感激，这是谢礼，还望不要推脱。” 顾阿婆不是圣人，且这钱是靠自己双手挣的，即便是打赏，说出去也没甚难听，福了福身，便接过了那只钱袋子。 顾明贞以前在小说中看过，一些大户人家会专门做一下表示吉祥如意的银裸子，装在小袋中逢年过节赏赐下人，想必就是眼前这个。 第八章 极品的二婶 三人辞别了新人，走出了孙家，外面天色已经略暗等到从杨柳湾赶回青山村，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顾阿婆年纪大了，不说顾悔，就是顾明贞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两姑侄又先将她送了回去。 等送到了地要走的时候，顾阿婆却又忽然出声叫住了她们：“等等。” 她从腰间解下那只小钱袋，远远朝站在院门外的两人抛了过去，顾明贞一扬手接了个正着。 “这种小玩意还是你们年轻人收着玩吧。” 说完就关了院门。 两姑侄面面相觑，顾明贞将钱袋子给了顾悔，见她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很小很小的福字银裸子颠了颠：“一个得有三钱。” 顾明贞捏着一个在手中，完全感觉不到重量，也不知道顾悔是怎么颠出来有三钱得到，但是按在古代的计量法，一斤等于十六两，那么三钱银子大约就是顾悔三天的工资。 这可真是天上掉钱！ 姑侄俩喜滋滋的回了家。 古代条件太差，要什么没什么，尤其是农家，冬天想洗个澡比登天还难，顾明贞来了两三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随便洗了洗顺便拒绝了顾悔想要深入探讨一下雕花艺术的提议。 许是因为这两天太累，第二天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外面动静挺大，说话的人不少，其中嗓门最大的，就是自己的二婶娘李氏。 她从娘家回来了？ 顾明贞穿好衣服，打着哈欠出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二婶娘那圆润的身形，才两三天不见，她似乎又胖了一圈。 “现在可还没分家呢，就敢在家吃独食，不想着我们也就算了，还不孝敬点娘，两天不在家我看你们可是胖了一圈呢。” 李氏说着就要伸手去扯顾明妤的脸，小丫头在蛮横的李氏面前似乎又变成了那个胆怯懦弱的小丫头，顾明贞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这具身体小时候大概是吃高乐高长大的，虽然只有十四岁，身高却比一般成年女人还要高上不少，站在身形颀长的顾恂身边也不会矮上多少。 李氏发现手被人抓住，使劲挣了挣，见挣不开索性扬起另外一只手就要往顾明贞脸上招呼。 顾明贞再怎么说也是练过几年柔道的人，自然不能被这一巴掌打中，一伸手非常轻易的将李氏这只手也架住了。 “二婶，我可是个病人，伤的还是脑袋，你这一巴掌下去，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麻烦你去给我找大夫，做侄女的替你着想，有什么对不住您的，给您陪个罪，这一巴掌还是免了吧。” 顾明贞微微一笑，捏着李氏的手往前一堆，将她推了个趔趄，一下跌倒在地。 下一秒，院内就响起了她杀猪般的叫声：“顾明贞，我是你婶婶，你敢对长辈动手，明荣明耀明丽你们都是死的吗，没看到有人打你娘了吗，还不来帮忙！”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双胞胎和顾明丽还沉浸在顾明贞随便一下就将李氏推倒的震惊之中，闻言立刻从房前跑了过来。 顾明丽从小只会虚张声势，跟她老娘一样，看着珠圆玉润的，其实根本不顶用，但双胞胎明荣明耀却是村里的霸王，斗鸡遛狗打架骂人样样在行，因是男娃子，连顾老太太这样阴沉的人也格外偏宠他们，才十二岁已经长得又高又壮了。 单来的话，顾明贞自然不怕，怕就怕这群不讲道理的一拥而上，凭他们四个的体重，压死自己娘仨简直轻而易举。 顾明贞心思急转，也朝李氏走去，边走边高声大喊：“二婶，你可不能冤枉我呀，你看我这还是个病患，那天被明丽推下山流了那么多血你不是没看见，就我这小身板就是再来两个也推不动你啊。” 李氏气的吐血，顾明贞这死丫头自从摔了脑袋醒来之后就邪门的很，那天不仅敢跟她老爹高声讲话，今天居然还有了这么一把怪力，明明看着没用什么劲，却能一把将自己推倒，她看了看外面越来越多的人，暗道不好，高声骂道：“你不敬长辈推了我就算了，居然还往明丽身上泼脏水，她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整天跟你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你这个黑心肝的，居然张嘴就污蔑她。” 顾明丽姐弟已经到了她身边，但因为她体重过重，拉了一下没拉起来。 顾明贞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上拉。 太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李氏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这邪门的丫头嘴角微扬，脸上带着冷笑，原本红润的唇色不知什么时候变的跟一口白牙一样白了，李氏忽然想起来前天早上她那副鬼样子，下意思的推了一下她的手。 顾明贞被她这一推，立刻向后连退几步，扑通一下摔到在地，装模作样的喊痛声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身边已经响起了两声惊呼。 “阿贞！” “姐姐！” 顾明贞一边喊痛一边由叶氏搀扶了起来，手上暗中用力，带着她一瘸一拐的往大门口走了两步，郑重行了一礼；“奶奶不在家，还请各位叔伯婶子评个公正，之前堂妹明丽推我下山，摔了个头破血流差点没了性命，我已经不追究了，但今日二婶污蔑我娘带着我姐妹俩吃独食，这一点我却是不想忍了。” “我娘是个什么人，左邻右舍都知道，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什么都听我奶奶的，但凡她能像其他人一样自私一点，我摔了头之后，也不至于因为请不起大夫差点一命呜呼，可即便这样，二婶还是要污蔑我娘吃独食，敢问二婶，我娘哪来的钱买独食？” 李氏冷笑一声，“鬼知道她哪来的钱，厨房那些猪肉排骨我可是看的真真的，你以为我眼瞎了不成？” 顾明贞也跟着笑了：“二婶这两天不在家，恐怕是不知道，这肉是别人送的。” 李氏明显不信：“那么大块肉腌在盆里，起码有三五斤，你真当你是天仙，笑一笑就有人送肉给你吃？” 卖笑就有人赏饭吃的，那是青楼里的姑娘，顾家这两个儿媳是什么样的人，村里人都清楚，眼见着李氏说话越来越浑，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了。 “阿忪媳妇，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先不说这些肉确实是人送的，咱们大伙都能做个见证，就算不是别人送的，明贞丫头被你闺女害成这样，吃点肉还犯法了不成？” 说话的是村里一位辈分挺高的老人，顾明贞见她为自家讲话，便又朝她做了个礼。 李氏可不管这位老人辈分高不高，张嘴就骂：“哪个挨千刀的在外面败坏我家明丽的名声，谁说的？看见了吗？徐婶子，顾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帮着她们娘仨来欺负我们？” “徐奶奶不过是帮着说句公道话，就叫欺负，那二婶青天白日的把脏水往大嫂和侄女身上泼那又叫什么？” 顾明贞还要再说，人群外面有声音传了进来：“吵什么？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吵的恨不得整个村子都知道，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大白天听着也渗着一股阴沉的声音，是顾老太太。 顾明贞暗道一声不好，这老太太虽然私下里对自家几个人不太好，但她在村里的风评还不错，跟她一个人拉扯大两小的功劳相比，因冲喜失败而对大儿媳的不喜实在算不了什么，何况在外人面前，这老太太从来不刁难顾氏。 果然她领着顾忪挤出人群，随便说了几句让大家见笑了，没事都散了的话，围观群众就都散了。 “老二，把院门关上。” 顾忪立刻把院门关了起来，李氏一见撑腰的人回来了，立刻干嚎道：“你这个死鬼总算知道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媳妇闺女就要被人逼死了！” 顾老太太眼风一扫，李氏自觉闭了嘴，她又向叶氏这边看了过来。 叶氏低声喊了一声娘，顾明贞往她面前站定，她身量高一下就将身后的叶氏挡的严严实实。 谁知顾老太太转身就进了正屋，她没骂叶氏已经说明了态度，李氏不敢撒泼，一手一个拧着双胞胎的耳朵骂骂咧咧回了西厢房。 事情再一次不了了之。 顾明贞看着又一次只剩下自家三个人的院子，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古代人普遍不能长寿了，天天活着这种环境了，满肚子都是火气和委屈能活的长才怪了。 拉着老娘和妹妹回了自家东厢，顾明贞看着这一大一小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 她往兜里掏了掏，将顾阿婆给的那一粒银裸子拿了出来：“娘，妹，看看，这是我昨天的工钱呢！” 两个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顾明贞将银裸子递给顾明妤，又拿出串在一起的六十枚铜钱递给叶氏。 “娘，这些钱咱不交上去吧？改明儿带明妤去县里逛逛，她不是喜欢头花吗？给她买两对。” 叶氏闻言诧异道：“谁跟你说要交了，你们这几个小的若是有本事挣钱向来都是自己收着，娘也不拿你这个钱。” “奶奶有这么讲理？” 叶氏道：“你小姑再不得她喜欢，也是她亲生的，已经到了能说亲的年纪，手里总得有点私房。” 那倒也是。 第九章 酒楼初相见 顾明贞将铜钱和银裸子收进了空间，想想今天顾老太太的神色，都不觉得不对，还是得早做打算。 古代不像现代那么多工作岗位，这个年代要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很难，刺绣她是不会的，原主也不会，所以不用担心暴露，种田倒是可行，但现在没分家种的再多，只能混个温饱，顾明贞想了想，好像除了厨艺，她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技能了。 将精神沉入空间之中，顾明贞到处看了看，调料很多，但似乎能拿去卖的很少，顾明贞挑来挑去最后挑了鸡粉和美极鲜，但东西有了怎么卖出去也是个难题。 “妹，陈予安回县里了吗？” 顾明妤好奇道：“姐怎么忽然想到陈二哥了？好像没有吧！早上我听小颜说他好像要在家吃过午饭再走。” “有点事情找他，娘，我出去一趟，吃饭前就回来。” 顾明贞交代了一声，拔腿就出了门，顺着记忆中的路找到了陈家。 陈予安的爹是村里正，这个村里的头号人物，尽管家里人口也不算多，但他们家的院子收拾的又宽敞又明亮，土堆的院墙上爬满了常春藤，绿意盎然给这个冬天增加了不少颜色。 顾明贞捏着门环叩了三下，高声问道：“有人在家吗？” 里面一道温柔的女声道：“谁啊？” 随即脚步声由远到近，门拴声响起，露出了陈予安眉清目秀的一张脸。 看到来人是顾明贞，他显然很诧异又带了几分惊喜，往旁边让了让，道：“明贞妹妹。” 堂屋内里正的媳妇杜大娘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是明贞呀！吃过了吗？就在我家吃吧！” 原主聪明能干长的又漂亮，村里大婶大娘们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杜大娘也不例外。 顾明贞这才注意到他们一家人已经在吃午饭了，现在时间这么早，可能是为了陈予安要回县里的事。 打扰别人吃饭显然不好，可县里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除了陈予安她想不到第二个能帮自己的人。 陈予安显然注意到了她的迟疑，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能帮你的？” 对方主动开了口，顾明贞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道：“是有点事想找你问问，你先吃饭，一会我再来找你。” “不用，我已经吃完了。” 他朝屋里喊了一声：“娘，我一会回来。”就带上了院门。 两人随意走着，顾明贞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陈二哥能跟我说说县里的酒楼都有哪几家吗？” 陈予安道：“大酒楼的话一共六家，云来客栈，归林居，积香居，丽景苑，福来喜和胡姬酒肆。明贞妹妹是想找份工，还是有吃食想卖？”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何况有求于人不该藏着掖着，顾明贞老老实实道：“是我自己做了一些调味品，可以给菜品增味提鲜，想拿去卖了，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奶奶不待见我们，前几天我出事医药费太高，我娘出不起我差点死了，我就想着还是自己兜里有点钱比较好，起码遇事不慌，陈二哥谢谢你的鱼。” 她将自己的情况描述的惨了点。 陈予安看了看她，慢慢道：“鱼是小事，你我从小到大的情谊不必为了一条鱼来道谢，县里这几家酒楼，胡姬酒肆专卖胡酒，吃食与我们这里也不太相同，中原的调味品不太适合她们，云开客栈和丽景苑主营客栈生意，吃食是附带的，剩下归林居积香居福来喜倒是可以试试，积香居是我姑姑家的店，我还能说得上几句话，你要是相信我，可以来找我，若是味道可以，价格上绝对让你满意。” 顾明贞满脸感激：“听说二哥你马上就要走了，现在已近晌午，我去了县里晚上怕赶不回来，明日去找你行不行？” 陈予安唇角一弯：“自然可以，积香居在民安坊外的顺义街上，你到了就能看到，我与小二说一声，你到时候报名字就好。”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顾明贞又再三感谢了陈予安，才心情愉悦的回了家。 今日轮到李氏做饭，别看她人长得不怎么样，但饭确实做的比叶氏好，饭桌上她一脸的喜悦洋洋，李氏看不惯刺了她两句也没计较。 吃完午饭，顾明贞就又溜达着出了家门，顾悔这小姑娘大概是兴奋的无法自拔，一大早顾氏就瞧见她顶着俩巨大的黑眼圈去了顾阿婆家里。 到了地方，顾明贞将明天要去县里的事说了一遍，顾悔倒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顾阿婆想的广：“你跟贞丫头一起去看看也好，陈家小子是二掌柜，可以带你们去他们后厨看看，你去看看长长见识。”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顾明贞就被叶氏叫起了床，她在现代因为住的跟公司很近，又是九点才上班，一向起的很晚，现在穿越过来才四天，就已经起了三天早了，生物钟实在有点扛不住。 等她洗漱完无精打采的到了院子里，才发现妹妹顾明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收拾好了，跟顾悔站在一起。 叶氏道：“将阿妤也带上吧。” 宠妹狂魔顾明贞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原本不叫她，是觉得现在天这么冷，能在被窝里多待一刻都是幸福的事，现在她既然起来了，想跟着一起去，那就一起去呗。 顾明贞将鸡粉和美极鲜分别装在了瓦罐里盖上了盖子，用个小背篓背在了背上，姑侄三人裹得严严实实，脚踩木屐迎着微微晨光往县里去了。 春谷县与青山村相隔并不算远，但若不坐牛车光靠两条腿走过去，起码也得一个多时辰，换成现代时间就是三个小时。 顾明贞走到一半，就觉得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只会机械的往前走，正要提出歇一歇，后面就有一辆牛车过来了。 顾悔的意思是能省就省，顾明贞却一下就拦住了车：“老伯，去县城吗？” 牛车上已经坐了几名妇女，赶车老伯瞅了瞅姑侄仨的体型，见都是瘦子，挤一挤也是能坐下的。 “上车吧，你们两大一小给五文就成。” 带着两个侄女出门，当姑姑的当然不能够让侄女掏钱，顾悔拿出五文抢在顾明贞前面付了车钱。 牛车又在路上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春谷县，这县城城门建的很高，跟顾明贞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些小城相差无几。 顾明妤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镇上，进了城门立刻被这里的繁华给镇住了，只恨不得自己长了十双眼睛。 顾明贞一路走一路逛，快到饭点的时候才找人问了顺义街的地址。 这条街是条商业街，道路两旁小楼林立行人不断，看着热闹非凡，怕是整个春谷县最繁华的地段了，陈予安姑姑家能在这里开酒楼，显然家里也是很有钱了。 而积香居果然如陈予安说的一下就能看到，走过街口的牌坊进去，第一间就是。 积香居是栋三层的酒楼，看着装修的也挺有档次，顾悔看了看自己三人朴素的旧衣犹豫不决，顾明贞没这些顾虑，拉着妹妹的手就走了进去。 一楼是个大厅，摆放的桌子不多，但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三人才进大门便有一名小二迎了上来，笑容热情，并没有因为三人简朴的衣着而有任何看清。 “劳烦小二哥帮忙递个话给陈掌柜，就说顾明贞找。” “好咧，您请楼上稍坐一会。”显然是得了吩咐，将三人领上二楼坐在了斜对大门的位置，小二就哒哒哒下楼找陈予安去了。 桌上备着茶，顾明贞伸手一摸见是温的，就倒了三杯，等茶水喝完，陈予安才领着一个人匆匆而来。 双方一见面相互打了招呼见了礼相对落座，陈予安才介绍道：“明贞妹妹，这一位是我们积香居的大掌柜叶承恩，表哥，这一位就是方才我提过的顾明贞。” 叶承恩二十左右，长的不丑，看着很是稳重，脸上挂着生意人特有的笑容：“顾姑娘喜欢下厨？” 顾明贞笑道：“喜欢倒也说不上，闲来喜欢捣鼓一些小玩意。” 她话音一落注意力就被门口进来的人给吸引了。 一行十几人前呼后拥，被拥簇在最中间的是名二十左右的青年，眉目生的极为精致俊朗，举手投足间可见风华，但脸上神色淡淡，薄唇微启正同身边一名少年低声说着什么。 大厅里的小二已经迎了上去。 叶承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明镜楼的少东家，顾姑娘认识？” 顾明贞摇了摇头：“并不认识，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见他长的好看，才多看了两眼，这明镜楼是什么地方？” 如此坦荡的夸一名男人好看，叶承恩发现这位顾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 陈予安道：“明镜楼东家江忠义原先以赌坊青楼生意起家，道上的人都称他一声江三爷，他的名头很多时候比当官的还好用，楼下这位是他先夫人生的大少爷，江煜辰。” 顾明贞挑了挑眉，又看了江煜辰一眼：“既占了嫡又居长，黑帮的太子爷啊。” 恰在此时楼下已经说完，小二领着他们往上走，那青年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听到了这边的话，抬头往顾明贞这边看了一眼，二人目光短暂相接，顾明贞镇定自若丝毫没有背后议论人，被人当场抓包的心虚感。 高冷青年淡淡一瞥，便收回了视线，由小二引着上了三楼包厢。 第十章一道红烧肉 叶承恩等人都被这句黑帮太子爷说的愣了愣，自太平公主上位之后，民主言论就自由了很多，这样的说法并不算藐视皇家不会被定罪，但敢直接了当的说出来的，还真的第一次见，仔细一想这黑帮太子爷形容的还真的恰到好处。 叶承恩笑了笑：“顾姑娘还真是有趣，若是江三爷的先夫人还在。这个比喻倒还算恰当，可惜啊，江三爷现在老了，生意上的事一半是这大少爷在管，另一半却是他如今的夫人在管。等江三爷仙去，这家主之位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 顾明贞也笑了：“方才我看他颧骨明亮丰隆此乃贵相，眼尾驿马骨尤为饱满，则表示他机遇异于常人，此生不甘于平庸，未来家业稳定兴旺蒸蒸日上，眉眼清秀，眼中黑白分明，丰满不破，想必这江少爷的机遇从少时便已开始，一直到中年时成就更高，乃是少年得志，中年发达之相，这样的面相还能叫他那继母抢了家财，那只能说明他大约是上辈子恶事做尽，这辈子受苦受难来了。” 桌上几人被她的说法吊起了兴趣，叶承恩更是双手置于桌上往前微微俯身：“竟不知顾姑娘才学如此渊博，连骨相也会，这江大少束发之年离家独自打拼，如今怕是家资颇丰，还真是少年得志了，姑娘不妨帮在下也看一看？” 顾明贞哪会看这个，说的这些不过是上辈子从网上看来的而已，再说这江少爷幼年丧母，不仅能在继母手里顺利长大，自己有了大片资产不说，还稳稳把拒着明镜楼半壁江山，显然不是个善角，继任家主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一个柔弱女子哪会这个，不过是上次跟在我爹身后听了两嘴，照本宣科而已，我这次来的目的，想必陈掌柜已经和叶掌柜提过了，这便是我想卖与贵店的调味品。” 她拎起地上的背篓将两只瓦罐拿出，放在桌上揭开了盖子！ 两只罐子里一只装着黄色的粉末状物体，研磨的极为细腻，另一罐看上去跟酱油差不多，颜色要淡一点。 顾明贞将两只瓦罐往叶承恩面前推了推，“叶掌柜试一试味道？” 在此之前叶承恩从未见过顾明贞，即便这两罐东西是她带来的，也称得上是来历不明。 叶承恩笑了笑，伸手招来一名小二哥，让他拿了两副碗筷并汤匙过来。 黄色的粉末盛在褐色的汤匙之后，愈发显得细腻，顾明贞见他准备把两道菜剂量的鸡粉一下吃掉，连忙出声阻止：“这鸡粉味道极鲜，试味的话蘸一点即可，不需要这么多。” 叶承恩闻言便拿筷子在杯中浸湿，沾了一点粉末送入嘴中。 粉末入口即化，带了点微微的咸味和一股无法言喻的鲜香，跟以往试过的调味品完全不同，令人眼前一亮。 咸味转瞬即逝，只留了鲜味在舌尖缠绕，叶承恩微微眯眼细细回味着这个味道，陈予安见状便知顾明贞这调味品是入了表兄的法眼了。 叶承恩回味完这个味道，又用汤匙从瓦罐中盛了一点美极鲜捏在手中，问道：“刚才这个粉末叫做鸡粉？那这个又叫做什么？” “美极鲜。” “美极鲜？” 叶承恩将汤匙送入嘴边，红褐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嘴中，初次尝试味道略微有些怪异，能吃出一点酱油的味道，但又比寻常的酱油鲜美无数倍，等到这美极鲜吞入腹中，便又觉得这点怪异的味道在鲜味面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反正他自己是能够吃的惯这个味道的。 “果然很鲜，现在正好是饭点，索性用这调料去试试菜吧，顾姑娘意下如何？” 顾明贞本来就是要来卖调味品的，叶承恩能够主动提出试菜，这鸡粉和美极鲜卖出去就没什么大问题了，重点就是试菜后怎么谈价格。 一楼的大堂内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之前在外面闲逛的时候，顾明贞就趁着买小吃的功夫问过路边的小商贩，这积香居在春谷县的名声相当不错，不论是世家子弟还是贩夫走卒，积香居都会笑脸相迎，虽然菜品价格略贵，但用料很新鲜，从没出过什么不好的传言。 一行人下了楼，往厨房走去。 积香居的厨房并不在楼内，而是在整座酒楼后面的院子里。 尽管现在已经寒冬，但是跑菜的小二哥依然穿的单薄，头上渗着汗，足以证明这家酒楼的生意有多好。 叶承恩走在最前，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着招呼，他都一一微笑点头回应，到了院子内，厨房内的动静清晰的传了过来，顾明贞三人走在最后，顾悔一手拉着顾明贞，手心全是汗。 顾明贞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给予无声的鼓励。 几人进了厨房，里面一共两位大厨，正忙的热火朝天，对于大掌柜二掌柜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其余诸人也只是打了声招呼就又投入到了忙碌之中，唯有一边一名打荷的小哥抽空凑了过来。 “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 叶承恩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去看看能不能空出一个灶台来。” “得咧！” 打荷小哥转身往里跑，叶承恩微微笑道：“现在有点忙，两位大师傅忙着炒菜，其他人我又怕手艺不好，埋没了顾姑娘这上好的调味品，姑娘能制出这么妙的调味品，想必厨艺十分精湛，来一个？” 顾明贞笑了笑：“精湛真是太抬举我了，不过勉强能够入口罢了。” 二人这边闲聊了几句，那边打荷小哥已经在里面找人腾出来了一个灶台。 这大周朝的厨房跟现代那些酒店饭点的设计有点像，几个灶台是一字排开摆成一排，灶台后面是一溜的案板桌面，打荷小哥腾出来的这灶台，在整个厨房的最里面，不会影响到其他两位大厨。 之前去杨柳湾孙家上工的时候，顾阿婆曾经说过这个朝代的厨师也很需要臂力和腕力，当时怕自己露馅顾明贞没敢问，现在到了这积香居的后厨一看，所有的锅果然不是固定在灶台上的，锅沿上就像现代酒店后厨的炒锅一样有两个环，两位大厨子正用一条手布捏着环在颠锅，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灶下的柴灰并没有因为颠锅的动静扬上来，显然是有厉害的人给这些土灶进行过改良了。 顾明贞扭头看了一下切配人员，年纪大的有三十多岁，年纪最小的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但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好在现在是女皇当政，只要是自己手艺好，应该不会受到多大的阻碍。 “叶掌柜，我姑姑和妹妹能否在这边四处看看，您放心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 厨艺这种东西并不是随便看看就能偷师的东西，况且很多材料都是事先调制好的，也没什么好担心，叶承恩点头表示同意，顾悔喜上眉梢，凑到了一位正在摆盘的冷菜师傅面前。 顾明贞跟在叶承恩和陈予安身后到了灶台前，随便打量了一下，烧菜的调料不多，但以这个朝代的水准来看，备的还挺齐全，用一个个小碗装着整整齐齐的码在灶台上。 案板前的切配师傅已经停了手上的活，等在一边。 “顾姑娘看看，要用什么配菜，只管拿就是。”叶承恩双手交握站在一。 顾明贞便几步溜达到案板后的架子前看了起来。 积香居不愧是县里的大酒楼，架子上的菜比杨柳湾孙家办酒席的时候多不少，甚至还有很多反季节的蔬菜出现，顾明贞挑了一圈，最后还算选择做个红烧肉，她上辈子爱吃辣，所以做菜都是辣菜比较多，但现在没有辣椒可以用，还是选一个比较在行的才好，况且美极鲜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烹制肉类比较多，反季节的蔬菜固然稀奇，但却少了当季的一种味道。 “煮一道红烧肉吧！” 好心拒绝想要帮忙的案板师傅，顾明贞亲自捡了一块五花肉开始切。 积香居选的都是上好的肉，五花三层分明，肥瘦肉厚度相当，顾明贞掂着刀在肉上比划了两下，斜着下刀，将一整块肉切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方块。 肉切好，旁边有人将肉拿出去洗了，顾明贞道了一声谢，又找了大葱切段生姜切片用小碟子装起来放在一边备用。 等五花肉洗干净拿了回来，原本那位打荷小哥已经非常自觉的坐在了灶膛前把火生了起来。 顾明贞往锅里加了水，这种烧火的土灶火势虽然没有现代厨房开了风机大，但相比起一般人厨房里的煤气灶，已经算大了，火势凶猛很快就将一锅水烧开，顾明贞把切好的五花肉倒进过来开始沸水，煮了约两三分钟将肉捞了起来洗干净放在一边备用。 一般家常烧红烧肉都是用酱油上色，但顾明贞没有选择这么做，往洗干净的锅里倒了一勺油，又放入一把冰糖开始小火炒糖色，冰糖在锅内逐渐融化，颜色慢慢加深，等到炒成深褐色时，锅内已经开始冒烟，顾明贞将切好的大葱蒜片沥干水，和八角一起放入锅内翻炒，没一会香味就伴着焦糖的香味冒了出来。 旁边灶台的一位大厨烧好最后一道菜也无声的站到了边上开始看顾明贞炒菜。 五花肉倒入锅内小火煸炒了一会，肉内的油脂被炒了出来，表层均匀的上了色，放入适量的盐、鸡粉、酱油、料酒、美极鲜翻炒了几下，便将准备好的清水倒入锅中，该上锅盖开始开始大火焖煮，原本在现代做红烧肉并不需要放鸡粉和美极鲜，但现在为了卖东西，她就一样放了一点进去做个样子。 第十一章 红烧肉风波 虽然菜还没烧好，但是红烧肉的香味已经淡淡的传了出来。 大火很快就将锅里的汤汁烧开，顾明贞揭盖看了一眼，吩咐打荷的小哥转小火慢慢焖。 “做菜这事最急不得，这道红烧肉还有些功夫才能出锅，叶掌柜要是有事不妨先去忙，等肉出锅了，再叫人通知你。” 叶承恩吸了一口气，他虽不会做菜，但家里是开酒楼的，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当即点头道：“正好也是饭点，要顾姑娘不嫌弃，不如一起吃点？” “那就多谢叶掌柜好意了。”顾明贞没推迟，积香居家大业大的，吃他一顿饭也算不得什么。 叫了顾悔和顾明妤，正要跟着走，那位在一边看了一会的大厨却出声叫住了几人。 “这位姑娘，我有个问题，还请姑娘解惑！” 顾明贞看了一眼叶承恩，对方一脸笑容但没开口说话，顾明贞想着自家三人马上要吃人家一顿，便点了点头：“请问。” “方才我看姑娘炒糖，这么做是为的什么？” 原来是为的这个，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就算现在自己不说，积香居的厨子自己多试几次，也就知道为什么了，还不如现在说出来作个顺水人情 “炒糖色的功效不仅可以让这肉色泽红亮，而且炒过的糖也带了点焦糖的香味，这是用酱油上色无法替代的，当然了，炒糖过程不是很愉快，也是因人而异，可能也有人不喜欢吃这种口味。” 大厨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如此，多谢姑娘。” 小火焖的时候也不需要怎么看顾，顾明贞交代了几句，就拉着小姑和妹妹跟在两位掌柜后面出了厨房。 酒楼里，一楼和二楼已经坐满了人，因着三楼包厢还要另外收费，是以客人人数不多的情况下，会选择包厢的人不多。 吃饭的一共才五个人，坐下喝了几口茶，便陆续有菜上了上来，一共三荤三素还有一个汤，米饭煮的软糯适中，是顾明贞自己喜欢的口味，顾悔和顾明妤从未来过这种大酒楼难免紧张，很少伸筷子夹菜。 顾明贞看着吃相斯文，但没一会两碗饭就下肚了，她现在莫名其妙的多了一身的力气，吃的也多了起来，加上这一顿是穿越过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一下子没忍住暴露了本性。 “那叶掌柜你们先吃着，我下去看看红烧肉。” 顾明贞擦了擦嘴交代了一声，就下了楼，小二们依旧还在忙碌，大堂里的客人已经少了几桌，顾明贞也没在意，一出门就看到院子里，一名俊俏的青年的正闭着眼睛端坐在一边。 顾明贞记性很好，且这青年长得太好看，哪怕他闭着眼，最吸引人的双眼不露人前，顾明贞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明镜楼的少东家江煜辰。 顾明贞这人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标准的颜控声控晚期，虽然不至于因为美色在前做出什么不能把持的事来，但是长得好看的人来求她办事，多半都能成功。 就江煜辰这样的长相放在现代，完全可以靠颜值就能轻松出道，顾明贞的脚步慢了下来，等走到他正前方，刚刚停顿了一下，对面的人就忽然睁开了眼睛。 江煜辰的眼中全是蒙蒙水汽，没了之前的清明，眼睛周围一圈都变成了微微的红色，像是上了眼妆一样。 四目相对，没人说话，顾明贞正觉得有点尴尬，厨房里一个之前见过的少年已经端着一只碗跑了出来，看到顾明贞站在一边也没说什么，将碗塞到了江煜辰手里。 “九哥，醒酒汤做好了。” 原来是醉酒。 手里端着汤碗，江煜辰的视线终于从顾明贞身上移了开来，落在了碗中。 这醒酒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得，即便他此刻喝的有点多，还是下意识的抗拒这股味道，少年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见他久久不动，便哄道：“九哥，快趁热喝吧，喝了头就不痛了，咱们就回家了。” 也不知是哪句话说动了他，江煜辰终于慢慢端起汤碗开始喝，但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他就将汤碗放了下来。 “不好喝，我不喝。” 他的声线属于温润温柔型，但是这样的声线从他口中说出，却又带了几分清冷的味道。 顾明贞往他身边走了两步，伸头看了一眼，碗中的醒酒汤黑漆漆的，看上去似乎还有点黏糊，真是光用看的就够了，更别说喝了。 他不喝，少也没了办法，蹲在一边不说话。 顾明贞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但江煜辰这长相很合她的心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让这样的美人受罪，显然不是一个爱美的人应该干的事，醒酒的东西也不是非要煮汤，顾明贞笑道：“若是味道好，你喝不喝？” 听见她的声音，一大一小一齐抬头看了过来，江煜辰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那少年却是大喜过望。 “哎呀，这位姐姐会煮好喝的醒酒汤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叫莫非，这是我九哥，姐姐怎么称呼？” 顾明贞笑道：“我叫顾明贞，醒酒也不一定非要煮汤，我做一些醒酒的吃食，你让这位少爷吃了，也是有醒酒的功效的，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现在去做了拿来。” 她准备做个白菜醒酒，白菜现在正当季，也不费事，就算积香居要收钱，这一大一小的看着就是个有钱人的样子，也不差这点钱。 她一走，原本端坐在凳子上的江煜辰就站了起来，跟在后面进了厨房。 他穿的虽然素净，但身上的衣服料子看着就不便宜，跟这满是油烟气的厨房委实不搭，厨房里的几位师傅显然都认识他们，七八双眼睛盯着看，却没人出声叫他们出去，顾明贞啧了一声，刚准备开口，那名自称莫非的少年却双手抱拳，连连行礼，江煜辰肯开口已经是费了大力气，这时候把他支出厨房，再弄得他不想解酒那真的是麻烦了，等他明天自然酒醒，倒霉的还是自己。 顾明贞见状便将话又咽了回去，先去灶台边看了看自己的红烧肉，里面的汤汁已经少了一半，这要是在现代自家吃，肯定是要小火慢慢将肉炖的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但是现在主要是为了卖调味品，没有这么多时间慢慢炖，火势便稍微大了一些，眼看着离收汁完成还有一会，她将八角大葱等物夹出，便又将锅盖盖上，走到了案板前。 “这位大哥，我可否拿两片白菜叶子？” 众人都是亲眼见着大掌柜对着小姑娘的态度的，何况只是不值钱的白菜叶子，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当即便说可以。 顾明贞谢过了切配，选了两片菜帮子多点的白菜叶子洗干净，她刀工很好，咚咚咚的一下就将菜帮子切成了薄而透明的细丝，又问人拿了一只大碗，将白菜丝放了进去，加入适量的白糖和醋搅拌均匀，试了试味道，酸甜适中带着凉意，这位苏少爷应该可以吃的下去。 “这个菜要放一会才好吃，你们先稍等一会。” 锅里的红烧肉汤汁已经收的差不多了，顾明贞开了盖叫打荷的小哥加大了火，没一会汤汁为数不多的汤汁便开始翻滚着冒泡泡了，顾明贞拿起锅铲翻炒了几下，这道红烧肉便算做成了。 肉被盛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盘子里，上面撒上翠绿的葱花，醇厚的肉香味在厨房内回荡，莫非咽了口口水，紧紧盯着那盘肉。 顾明贞正要吃一块试试味道，旁边已经有一双筷子先一步伸了过来，顾明贞一抬头，正好瞧见江少爷将那块色泽红亮诱人的红烧肉放入嘴中，吃了起来，他的嘴略小唇色嫣红，嘴角边吃肉沾到了一点点汤汁，也在下一刻被他用大拇指随意的抹掉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江少爷身上，其他人都在关注他吃的这块肉，只有顾明贞在关注着吃这块肉的嘴。 随着江少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块肉很快就被吃完了，不等莫非问他这块肉什么味道，他的筷子再一次伸到了盘子里，第二块肉被夹了起来送入口中。 眼见着第二块肉下肚，他又伸出了筷子，顾明贞默默的将那盘肉移到了身后。 江煜辰的筷子停半空，一双水汽蒙蒙的眼睛淡淡的望着顾明贞不说话。 莫非一看，急的头上又开始冒汗，求道：“好姐姐，你把这盘子肉给他成不？再不成，你报个价，我买，我买还不成吗？” 身后打荷小哥也瓮声说道：“顾姑娘，你还是把肉给他吧，这江少爷可不好惹。” 顾明贞摇了摇头：“这道红烧肉是拿来试菜的，今天我这买卖能不能成，全靠这盘肉，那醒酒的白菜可以吃了，你还是叫你九哥先去醒酒吧，我走了。” 顾明贞端着红烧肉就往外走，她刚一走，江煜辰就拿着筷子跟了上去，莫非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拿起醒酒白菜也跟在后面出了厨房，只留下里面一群人面面相觑。 第十二章 第一桶金 几人一路进了酒楼，刚上二楼，就碰到了之前跟着江煜辰进来的另外几名少年，见这阵仗也是一头雾水，比了个手势想问莫非怎么回事，莫非却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等到顾明贞推开门进了原来的包厢，后面已经跟了五六个小尾巴。 江煜辰一跨进房间，里面叶承恩就站了起来。 “江少爷，莫少爷……这是？” 莫非欲哭无泪，指了指顾明贞手上那盘子红烧肉，气道：“还不是因为这盘肉。” 顾明贞一脸无辜：“叶掌柜，肉烧好了，请试一下味道吧。” 叶承恩不蠢，他跟江煜辰有过数面之缘，这江少爷拿着筷子追进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但这事不像是江煜辰能干的出来的，瞧着他举止虽然正常，但神态有些不对，应该是喝醉了酒。 叶家在县里虽然算得上大户人家，但是跟江家却是不能比的，叶承恩想都没想便道：“招待不周，这盘菜给几位少爷赔罪，今天这顿记在我的账上。” 莫非拱了拱手：“叶少爷太客气了，今日原本是我兄弟几人高兴多喝了两杯，积香居在县里的口碑如何众人皆知，这顿饭该多少钱便多少钱，但这盘肉倒是真的需要，多谢叶少爷。” 他接过红烧肉，指挥身后几名少年架着江煜辰，连拉带拽的将人拖了出去，门随之被带了起来，少年人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进来。 “不是，莫非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呢？” “刚才讨论谁跟着下去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你行你怎么不来？现在口才倒是好生了得了。” 少年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伴随着下楼梯的声音最终消失不见，顾明贞看看叶承恩再看看陈予安，最后又看了看自家小姑和妹妹，心里有一万句脏话想讲，但一想到这江少爷是自己招惹来的，只能硬生生的将满腹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叶承恩看她脸色不好，安慰道：“这江少爷是出了名的嘴刁，顾姑娘的红烧肉能入了他的法眼，自然是说明姑娘手艺了得的，当然这调味品的功劳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价格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积香居不会故意压价。” 叶承恩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顾明心里还是郁闷，虽然自己炒的菜味道确实不错，但叶承恩试都没试，就凭那江少爷喜欢吃就下这样的定论，多少也是看在江煜辰的面子上，这价格未必能谈的下去，辛辛苦苦跑趟春谷县，她可不是奔着百八十个铜板来的。 “还请叶掌柜再稍等一会，我下去炒个白菜，一会便好。” 醋溜大白菜做法简单，不费什么时间，取里面鲜嫩的白菜帮子斜刀切好，姜切成丝，拍几粒大蒜，锅内放油大火烧热，将姜蒜和几粒花椒放进锅内爆香，再将白菜放入锅内加入适量的醋快速翻炒一会，最后再次加入适量的醋、盐、鸡粉以及少量的糖翻炒几下，便可出锅。 因炒菜用的陈醋，使这盘白菜看上去更加的诱人，叶承恩夹了一口，味蕾立刻被这酸中带了点甜的味道攻占了，脆脆的白菜吃起来十分下饭。 叶承恩吃了一口便招呼厨房内已经忙完的两位大厨过来尝试，古代人心思到底纯正很多，即便勉强算是同行，但无一例外的，两位大厨全部都是夸赞。 听着此起彼伏的夸赞，顾明贞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这次的买卖十拿九稳了。 这个点正是客人吃完饭结账的高峰期，不能两位掌柜都离开，总要留一个在前面盯着，留了顾悔在厨房跟那位摆盘的师傅交流，顾明贞带着妹妹跟在叶承恩身后又回了酒楼大堂。 一进门，柜台后的陈予安就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 柜台边已经没了客人，叶承恩也没再上楼，笑吟吟道：“比起这调味品，我倒是更想问问顾姑娘有没有兴趣屈尊来我这小酒楼做个厨娘？” 顾明贞也笑：“叶掌柜真是太抬举我了，我这点微末的厨艺实在是献丑，主要也是叶掌柜第一次吃这放了鸡粉的菜，才会觉得不错吧。” 反正一切的功劳都是调味品的，跟她本人关系是不大。 叶承恩懂了她的意思，脸上笑意不减：“这莫非是用鸡肉制成？” 反正以现在科学水平，也做不出这样的鸡粉，放眼整个大周朝除了自己这个拥有空间的穿越人士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拿出鸡粉的人，顾明贞面对叶承恩看似随意漫不经心的提问，没有隐瞒，大方承认了。 “的确，主材料便是取了鸡身上最嫩的鸡胸肉，佐以些许辅料细细研制而成，只是这研制过程颇为复杂，这小小一罐便花了很长时间。” 言下之意是我做这点东西也不容易，你看着给价。 叶承恩点头道：“看得出来研制不易，物以稀为贵，我积香居愿出五惯钱买姑娘这两罐调味品，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虽然太平公主穿越过来之后提前让银子登上了历史舞台，但很多地方还是习惯性用铜板来交易，春谷县虽然繁华，但这周边的小山村里有钱人不多，自然是用不到银子的，五惯钱就是五两，换成人民币就是五千块。 几十块的东西转个年代就能价格飙升，就跟现在随便一个破瓦罐经历了岁月的风霜保存到现代成了古董一样值钱，顾明贞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淡淡点头道：“我第一次卖这些，陈二哥介绍我过来的，积香居做诚信生意，叶掌柜自然不会框我，多谢叶掌柜。” “予安取五惯钱给顾姑娘。” 陈予安脸上也满是笑意，他喜欢顾明贞自然是希望她的东西能卖出个高价，之前因为个人原因不方便帮腔，现在却真心实意的道喜：“恭喜你啦，明贞妹妹。” 没有陈予安的帮忙，东西不会这么顺利的就卖出去，顾明贞郑重的行了一个礼，真心实意的道谢：“不知道怎么感谢陈二哥才好，以后二哥要是有用得到小妹的地方，尽管开口。” 陈予安连忙将她扶起：“你我从小的情谊，不必为了这点小事道谢。”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二哥确实帮了我，只是这五惯钱若是背着回去实在太惹眼，可否帮我换成银子？” 要是不知道陈予安对原主有意思那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必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这次请他帮忙，本来就是无奈之举，以后若非必要，这样的人情债还是少欠为妙，有时候人情债欠着欠着就变成了情债，虽然刚利用完人家就要忙着撇清关系有点大猪蹄子。 她话里的疏离陈予安自然能听懂，更何况已经做了好几年生意的叶承恩，眼看着自己表弟的笑容变的有点勉强，叶承恩心里叹了一口气，可这种事情实在强求不来，自己也不好插手，便道：“叶某有个不情之请，说出来可能有点情人所难，但还是希望姑娘可以答应在下。” “叶掌柜请说！” “这鸡粉和美极鲜不敢要求姑娘只卖予我积香居，只求姑娘若再制出来，过段日子再卖。” 顾明贞想了想，这鸡粉本来就是拿出来应急用的，手上没钱实在心里不安，又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只能先试试卖调味品，现在手里有了钱，她就可以做点其他小生意了，这鸡粉可以不卖，但叶承恩这话，显然也说到了点子上，以后要是没有鸡粉卖给他，显然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这点叶掌柜请放心吧，这两样东西研制不易，或许要有段时日才能制出第二罐，这一罐若是用完，叶掌柜托人往青山村带个信，第二日我便送来。” 叶承恩放了心，交代了陈予安几句，匆匆的走了。 他一走，顾明贞也不再多待，强调了一下美极鲜给肉类提鲜味道最佳，还可以再做凉拌菜的时候使用，最好能和十三香这些调料在一起综合一下味道，便回厨房叫了顾悔，出来再次谢过了陈予安，姑侄仨出了积香居所在的顺义街，随意顺着外面的街道逛了起来。 顾明贞这次来县里，除了要卖鸡粉，还存着到处看看有什么适合的小生意的心思，古代人的智慧你难以想象，尤其是经历了一位穿越女皇之后，大周朝的生活习俗跟现代拉近了不少，路边花两文钱买根猪大骨，还可以问卖肉要到一副猪下水的煞笔故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猪骨头再便宜，它也是猪骨头，煮出来的汤带着肉味，一个菜包都要一文的年代，一根骨头两个铜板，可别做梦了吧，老老实实的找找有什么生意可以做才是正经。 一条街很快就逛到了头，中途看到一个铺子外挂着转租的牌子，顾明贞进去问了问，因地段好，屋子也挺大的看着宽敞明亮，如果改成饭馆，七八张桌子是好放的，所以房租也显得格外冻人，要十两银子一个月。 这房租还有三个月到期，因着老家有事急需用钱，连着店里剩下的杂货一起转掉，只需五十两即可。 顾明贞看着满屋子的杂货，略一估计，就不止二十两这个价了，转下这间铺子绝对稳赚不赔，可惜的是自己并没有这么多钱。 第十三章 顾怀提美食街 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杂货铺子，顾明贞一路叹着气。 顾悔见状，便问道：“阿贞，我看你这次来县里好像还有别的事？” 顾悔跟她亲娘顾老太太关系不好，从小就是叶氏在照顾，更别说是自私抠门的李氏了，除了顾恂一家，她也只跟老三顾怀的关系近一点，因为年纪相差只有三岁，还有些话说。 顾明贞也没打算瞒着她：“哎，小姑你看我这次生病，我娘存的那点私房钱全贴进去了，再有个小病小痛的也只能熬着，这样的日子可真是艰难啊。” 顾明妤点头表示同意，上次顾怀回来，她跟着去河里摸鱼着了凉，半夜里发起了热，就因为没钱，完全就是熬过来的，这种糟心的感觉真的是有了第一次就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顾悔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知道你有分家的想法，但是三哥现在还没成家，估计分家这件事暂时是没可能了。” 顾明贞诧异道：“小姑，我想分家这点小心思你都知道啊？” 顾悔抿嘴笑了一下：“我们虽然名义上是姑侄，但我也就比你大两岁不到，从小一起长大，你这点心思我还是明白的，说实话，我也想分家，这样嫂子和你们都轻松一点。” 顾明贞乐道：“二婶可是整天在别人面前说，咱们家都是二叔顶着的。” 顾悔摇摇头：“又不是二嫂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几年咱们渐渐大了，家里的田除了二哥三哥，就咱们和大嫂伺候的最勤快，除了力气上比不上二哥，大嫂做的也并不比二哥少，你既然想在县里找活计，不如我们去问问三哥好了，他怎么说也在县里做了两年活了，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 顾明贞想想也对。 顾悔以前来县里给顾怀送过几次东西，知道他在哪里工作，姑侄仨当即不再闲逛，由顾悔领着往顾怀工作的地方去了。 顾怀学的木工，他跟的师傅对他也不错，学徒的时候钱虽拿的不多，但包吃包住，起码不用花家里的钱，后来学了几年出师了，正好原来一位在师傅家上工的人走了，他索性就留了下来，如今每个月的基本工钱便是一两，剩下的按照做出来的东西抽成，只要是他做出来的家具物件，卖出去便可抽一成，有时候生意好起来，抽成甚至比工资还要多。 如今大雪才下了几天，路上有些泥泞，来县里的人少，活计也就不多，顾明贞三人进店的时候，顾怀正拿着小刀雕着一根木簪子，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妹妹和两个侄女，惊讶道：“天这么冷，你们怎么来县里了。” 顾怀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就走到墙边拿了杯子，拎起小炉子上的水壶给三人倒了水。 这个举动令顾明贞对这小叔叔的好感飙升，接过竹子制成的茶杯握在手中，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小叔。 顾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但她年轻的时候据说也是个标志的姑娘，生了四个孩子有三个像她，唯一长得像爹的，只有老三顾怀。 顾怀长得眉疏朗目鼻梁挺直，不似顾恂那般英俊，但看着就是比较务实，脚踏实地的那种人，而原主留下来的记忆中也确实是这样，这位小叔叔从小便恕以待人，不会在背后议论人长短及过失。 顾悔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热水，觉得满身的寒气消散不少，才道：“来县里有点事，阿贞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小生意可以做，三哥，你在县里时间长，你怎么说？” “小生意？阿贞想做哪一类的？” 顾明贞嘿嘿一笑，说道：“最近对吃食比较感兴趣。” 顾怀皱了皱眉：“吃食？若是想开一家铺子，怕是困难，县里稍微大一些的门面租金都很贵，若是只摆个小摊，地方也不太好找，现在管的严，一些街面之上要求干净整洁，乱摆摊被城管抓到，会连带着摊子上的东西一并收掉。” 顾明贞惊讶道：“还有城管？” 这可真是太前卫了，连城管都出来了！ “嗯，倒是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可行，但就是怕大哥大嫂不同意你过来。” 顾明贞一听立刻来了劲，渣爹一门心思想读书，自己现在想出来挣钱，他说不定还想等自己挣了钱从闺女手里捞几个银子花花，会阻止才有鬼，至于叶氏，只要顾怀说的这个地方真的可行，顾明贞有把握说服她。 “小叔，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三个人三双眼睛盯着，顾怀也没紧张，笑了一声才道：“去年宁国府那边兴起了一条美食街，里面只卖各种吃食，其他东西一概不卖，这不今年年初新上任的县令便下了令在春谷县也建了一条这样美食街，地方是官家的，租金也便宜，如果能租到也不用担心地痞流氓，但有一点，这条美食街只开夜市，白天是不做生意的。” 这不就是现代那种商业美食街？难道这个朝代除了太平公主和自己，还有别的穿越先驱？ “小叔，这个美食街谁想出来的啊？挺有才的！” 顾怀笑道：“据说是从先皇的遗物里找出了一本随笔，里面记了这个，当今陛下感念先皇，才下令建的，有没有才我不知道，但用先皇的话来说，这美食街促进了大周朝的经济发展倒是真的。” 原来还是太平公主的杰作，并没有什么穿越先驱，顾明贞心下略感失望：“小叔，这美食街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一看！” 顾怀站起身走到帘子边朝后院喊了一声：“红英，出来一下。” 红英？听着像是个姑娘的名字，三个捧着茶杯的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的眼中全是好奇之色。 顾怀的话音刚落，后院就有个清脆的女声应了一声，没一会，门帘被人掀开，一名看着十六七的少女拿着块抹布走了出来。 她穿的很日常，长腿细腰，双眉偏浓斜飞入鬓，双眼灿若朗星，大而明亮炯炯有神，跟红英这个名字十分的相配。 见到顾明贞三人微微一愣，顾怀忙道：“红英，这是我妹妹顾悔和两个侄女明贞明妤，来县里有点事，我要出去一会，你先替我看一下铺子。” 被唤作红英的少女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去吧，好好玩，铺子这边不用担心。” 顾怀朝她道了一声谢，拿起火炉边放着的长袄穿上就带着妹妹和侄女出了门。 一直到拐了个弯，家具铺子看不见了，顾明贞才八卦道：“小叔，刚才那位漂亮姐姐是谁啊？” 顾怀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师傅的女儿，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顾明贞嘻嘻一笑：“可不是乱想，小叔你过完年得要十九了吧，再一转眼就二十了，我爹像你这个年纪，我都能满地跑打酱油了，咱家也不是穷的给你娶不起小婶婶啊。” “我觉得阿贞说的有道理，三哥，你常年也不在家，不知道村里人背后是怎么说你的。”顾悔补充道。 年纪最小的顾明妤不甘落后，也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在村里听来的闲话。 顾怀听后却一点不气：“我都不急，你们也不要急了，成亲这件事是水到渠成的事，不能急，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我有没有毛病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顾明贞觉得顾怀说的很对，想起上辈子自己年纪三十连个对象都没有，每次回老家给父母上，都要被那些乡亲指指点点，更觉得不应该逼迫顾怀，但古代跟现代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在现代大城市里晚婚晚育甚至不婚不育的比比皆是，顾明贞只要不回老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而古代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顾怀看着好笑，正巧路边有卖炒板栗的，便停了脚步，问了问价格。 那卖板栗的一见他们人多，主动降了价：“也就剩下这么一点了，原本是卖三十文一斤，这里大概还有四斤的样子，几位要是一下全买了，便给一百文就好，天这么冷，我也想早点收摊回家吃口热乎的。” 顾明贞原本倒无所谓吃不吃，但走进了一看，见锅里的板栗个头虽不大，但粒粒饱满，外皮被翻炒的爆了开来，焦香味四溢。 顾悔还没来得及说不吃的话，顾怀已经拿了钱出来：“分四个纸袋子装着吧。” 他从钱袋子里数了一百文出来放在了炒锅边，板栗很快就被装在纸袋子里递了过来。 顾明贞又问那老板要了一个纸袋子装板栗壳。 几人拿着热乎的板栗边走边吃，很快就到了美食街外。 这条美食街从外形看，建的还挺高大上的，入口处是一座很高的牌坊，中间龙飞凤舞的雕着美食街三个字，大概是因为现在天色还早，后面的大门门户大开，远远的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房子都是统一建造，布局跟现代美食街相似，一排一排的，中间摆着桌椅。 第十四章 夜逛美食街 四个人顺着入口往里面逛了起来，可能是时间还早的缘故，门面虽然多，但开着门的很少，只有个别需要提前准备食材的店内已经开始忙碌。 大概是古代没有煤气灶的缘故，这些用来卖东西的门面建的比较宽，有的里面还盘着土灶。 顾怀双手拢在袖中，捧着那一袋糖炒板栗慢慢道：“这些桌椅全部都是官家的，不必花费另外的钱，而且这里的房子全部都是夯土建的，防火性比较好。” 顾明贞好奇道：“既然是官家建造，为啥不用砖房？” “一来这青砖制作成本比夯土高上不少，二来古时这青砖多用在陵墓建造上，老人说是死人用的不吉利，虽然前后两位执政者都在大力推广青砖房，但这老一辈思想根深蒂固，轻易怕是不能改变的。” 顾明贞啧了一声，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其余三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可惜什么，便又听到她开口说道：“那小叔，美食街这个门面如果要租的话，找谁？” 四人正好逛了一圈，又回到了美食街的入口处，顾怀指着一边立着的木牌道：“就是这里了，招租或者转租的会在这里贴出来！” 木牌之上空空如也，别说招租告示了，连张纸屑都没有，顾明贞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这上面什么也没有，是不是就是说明现在没有门面出租？” “嗯！自先皇执政之后，我朝民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田税降了一成不说，商业也呈现了多样化，这美食街一共五十六间门面，几乎一年到头都是满租状态，但隔段时间便会有人因为生意不好或者家中有事退租，所以盯得勤快点，门面应该不难租到。” 美食街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现在还没到点许多铺子都没开门，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而且天色也不早了，路上要是没有碰到可以搭乘的车，走回去还得要三个小时，想想都觉得崩溃。 “那小叔，其他也没什么事了，咱回吧，还得走一个多时辰呢。” 顾怀笑了笑：“你这丫头虽然从小就闷的很，但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不回，要是真的想做小吃生意，不妨今天晚上在县里住一晚，晚上夜市开了，再来看看。” 顾明贞闻言双眼一亮，还没说话妹妹已经先开了口：“对呀对呀，姐，咱在县里住一晚吧！” 顾明贞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我们要是不回去，娘要担心的，你要是想逛夜市，回头把娘叫上，咱们一起来。” 顾悔道：“你们两在县里住一晚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从春谷县到青山村，路上有几段路是没有村庄的，虽然对顾悔这个提议很心动，但顾明贞还是不放心她，要是早上人多还好，现在太阳西斜，一个青葱少女自己上路实在不安全。 可顾怀的这个提议确实让她心动不已，顾明贞看了一眼顾怀，这个小叔叔果然是个靠得住的人，立刻道：“小妹，你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两次县里，跟明贞她们一起留下来住一晚吧，回去报信的事情不用担心，柳大郎今日来了县学，让他带个信回去就行！” 顾明妤一蹦三尺高，这个小叔很少会许诺什么，但只要是他答应的，就没有做不到的，果然他话音一落，顾悔就迟疑着答应了。 叔侄几人一路闲逛着回了木匠铺子，店门已经被半掩了起来，三个小姑娘跟在顾怀身后进了屋。 屋内没有点灯，显得光线很暗，但通向后院的帘子被人勾在了一边，外面映射进来的光线足以看清路。 到了后院，几人习惯性的四处打量，这是一处很寻常的古代院子，地方不大但五脏俱全，最旁边一间疑似厨房的房间里有些动静，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里面正在忙碌的人出来看了一眼。 柳红英腰间系着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看到一行四人微微愣了一下，便笑道：“回来的正好，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顾怀笑了一下，将一直拢在袖中捂着的板栗递了过去：“趁热吃！” 顾明妤一手拉了拉姐姐的袖子，朝着前面一阵挤眉弄眼，顾明贞憋着笑挑了挑眉毛。 她俩这点小动静，顾怀自然看不到，但柳红英看的一清二楚，她虽然平日里做事利索，不爱在些许小事上同人计较，街坊邻居都夸赞她，但说到底年纪也不大，只比顾悔大两岁，如今也才十七岁，跟顾怀的事，家里老两口是默认的，但这样被人挑明了，还是第一回。 柳红英的双颊飞上了两抹霞色，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顾怀看了一眼就回了身，在两个侄女头上敲了两下，顾明贞连忙伸手捅了捅妹妹，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看向了别处。 柳红英接过了板栗转身又回了厨房，顾怀无声的用眼神警告了两个侄女，也跟了进去。 顾明妤觉得有趣，想进去看热闹被顾悔和顾明贞一左一右给拉住了。 妹妹年纪还小，顾明贞并不打算给她这些东西，姑侄仨围坐在院中的桌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板栗聊着天。 很快，顾怀就从厨房里端着一只小火炉进了旁边的堂屋里，三个小姑娘别的没有，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几个人一人端点，就将饭菜全部端到了堂屋里放好了。 “天太冷了，怕炒了菜还没吃就要凉，所以也就没烧什么菜，你们凑合吃，不要嫌弃才好。”柳红英抿嘴笑了笑。 顾明贞忙道：“这么好的菜，怎么可能会嫌弃，感谢还来不及呢。” 饭是用蒸笼蒸出来的，软硬适中香糯怡人，柳家二老不在，今天吃饭一共五个人，柳红英给每人都蒸了一小碗鸡蛋，另外还切了一盘腊肉蒸了，剩下就是一个炉子，菜看着虽然少，但是烫菜很多，炉子里是新鲜的猪肉打底，已经烫了一些白菜萝卜和粉条在里面，桌上还用小竹篮子装着一些荠菜香菜。 这样的伙食如果还叫没什么菜，那恐怕老顾家每天吃的就是猪食了。 柳红英不是个抠门的人，顾明贞也不怎么客气，一碗饭很快进了肚子，又非常自觉的自己去隔壁厨房添了一碗，回来扒了两口饭吞咽下肚，才想起来一个事：“小叔，我们三个人今晚不回去，住在哪里啊？” 顾怀没着急回答，细嚼慢咽的吞下嘴里的饭，才缓缓道：“你们三个今晚就睡在我屋，一会晚上我们从夜市回来，我去县学跟大哥挤一挤好了。” 朝廷现在的政策对读书人十分宽厚，不仅鼓励人人进学，像是县学府学这些国家设立的教学单位，对学子们更是抱了十二分的诚意。 顾恂这样的秀才在县学一年得学费是五两银子，而这个学费已经将学子们的食宿费包含在内了，而柳愚则更加厉害一些，不仅不需要交学费，朝廷反而每年会发给他银子。 顾明贞知道顾恂是另外交了钱的，由原本县学提供的双人宿舍升级成了单人间，但莫名的，她就是不想让这个渣爹知道她跟妹妹来了县里的消息，更何况她还想在县里做生意，顾怀虽然看着不像是个多嘴的人，可谁能保证两兄弟晚上关了灯，会不会突发奇想的聊聊天谈谈心？ 顾明贞皱着眉，“小叔，还是不要去打扰爹了吧！明年秋闱是他这辈子最关键的时刻，读书用功还嫌时间不够呢，县里不是有客栈吗？晚上我带小姑和明妤去开间房，跟爹的前程相比，这点钱远不算什么。” 话说的一本正经听着完全是在为顾恂考虑，顾悔也点头表示同意，顾怀还没开口，柳红英便道：“花这个钱干嘛，前面你们去美食街的时候，我爹托了人回来说了，姑丈那边的事还没忙完，今晚就不回来了，家里宽敞着呢，挣点钱也不容易，晚上你们睡我屋好了。” 顾明贞虽然不是个喜欢客气的人，但这事还真不能随便答应，她看了一眼顾怀，后者点了点头，她才道：“啊，那真是太谢谢红英姐姐了，一会吃完饭我们要去夜市逛一会，姐姐要是没什么事，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柳红英想想晚上也没什么事，也就答应了。 吃完饭，几人合力将碗筷收拾洗好，柳红英又烧了热水，几人泡了脚说了会话，等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才找了灯笼出来，五个人一起出了门直奔夜市。 晚间的美食街灯火通明，一眼望去全是人。 头顶上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用油布搭了起来，进到美食街里面，就感觉不到严冬的寒风了，加上旁边店铺里都烧着炉子和锅灶，温度倒上升了不少。 顾明贞上辈子逛过不少美食街，对这些东西早就适应了，但顾悔和顾明妤却只恨自己没有再多长一双眼出来。 美食街内卖的东西很多很杂，从小吃糕点糖葫芦到大鱼大肉应有尽有。 第十五章 卤菜店的风波 虽然才吃过饭没多久，但一路走着看着闻着香味，顾明贞还是不自觉的觉得自己饿了，但想想自家本来也没多少钱，又是吃过饭不久，能忍也就忍了。 几个大人能忍，年纪最小的顾明妤却是忍不了，偷偷的拉着顾明贞走在了最后，指着面前一间卖卤味的店就不肯走了。 这家店的生意在整条美食街来说，都是很好的了，店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妇人，店里只有一名五六岁的男童在帮忙，但店外已经排着十来人的长队。 顾明贞凑近看了看，这间卤菜店的品种卖的还算齐全，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着各式菜品的价格，最贵的是卤牛肉，要十二文一两，顾明贞想着现在即便是自己养的牛，也不能私自宰杀，杀牛必须经过官府同意，便觉得这近两百文一斤的价格也不算贵的。 第二贵的便是猪耳朵猪头肉猪肘子这些，价格在三十到四十文一斤不等，然后就是鸡爪鸭爪这些，二十五文至三十文的样子，素菜则要便宜不少，最贵的也不过十五文一斤。 姐妹两在店外看了一会，买素菜的占了大半，剩下的全是买猪肉鸡肉这些的，买牛肉的却是一个都没看到。 前面三个人见走着走着后面就没了动静，就又都折了回来，在卤菜店门口找到了姐妹俩，顾怀见小侄女眼巴巴的看着里面，二话不说就排到了最后面。 顾明妤一蹦三尺高，双眼不停的在牌子上瞄来瞄去，想着一会要吃些什么。 这店里卖的都是事先卤好的菜，只要顾客报出菜名和斤两，里面的掌柜的就会称好，速度倒也还算快，很快便到了顾怀，顾明妤却还在看牌子，虽然是顾怀掏钱，但她从下被教育的很好，吃过晚饭出来的，肚子本来就不算饿，里面的菜品那么多，不可能每一样都尝一尝，选择起来就格外的困难了起来。 柜台里面的老板娘擦了擦手，笑道：“实在想不好要吃什么，不妨每一样都切一点，尝个味道。” 她说的切一点，自然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每一样都来一点，也不太占称，顾明妤听了心花怒放，柳红英却道：“那样是否太过麻烦了？” 老板娘摆摆手：“开门做生意，哪里能用上麻烦两个字，几位客官能来关顾小店，小妇人已经非常感激了。” 老板娘明确表了态，顾怀也不再客气，撇去几人不吃的，剩下的每一样都来了一点，老板手上菜刀飞快的剁下，荤菜便被整齐的摆在了盘子里。 虽说是一样来了一点，听着不多，但是真到了最后，也弄了三盘，顾怀和柳红英虽然没有吃过这一家的菜，但美食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的付了钱，端着盘子领着小姑娘们就在卤菜店附近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顾明贞上辈子虽然是江南人，但因为一些外在因素，从小就爱吃辣，属于无辣不欢型，穿越到这里好几天了，吃的一直都比较清淡，嘴里淡的没味不说，食欲也全靠饭量在撑，但这些卤菜不一样，顾明贞不仅在这些菜里吃出了麻，还吃出了微微的辣味。 因为中国古代是没有辣椒的，所以上辈子学厨艺的时候，她就曾经研究过这些，花椒茱萸生姜这些都时以前辣味的必须品，但是因为各种原因，顾明贞虽然研究过但始终没有真正行动过，此时吃到了久违的辣味，不免有些激动，虽然这辣味跟自己记忆中的辣味完全不同。 其他几人完全不能明白她的想法，还只当她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卤味才激动的。 卤菜店门口的人越来越少，等顾明贞已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干掉了两盘子菜之后，店门口终于没人了。 那名长得颇为美貌的老板娘端着一小碟菜领着那名男童往顾明贞这桌走了过来。 “看这几位客人面生的很，想来是第一次光顾小店，这碟小菜是小妇人额外赠送的。” 柳红英笑道：“三娘这么客气，倒叫我这几个妹妹不好意思了。” 旁边一桌有人笑了起来：“有甚不好意思，这美食街谁不知道李三娘看到合了眼缘的便爱送些小菜给人吃，想我们哥几个隔三差五就来吃，也没见李三娘送过一碟菜，倒不知道你们是哪位合了她的眼缘了。” 有人开了头，周围坐着吃饭的人七嘴八舌的都开始说了起来，李三娘笑了笑没有回答，领着那名男童又回了店里。 顾明贞美滋滋的吃着李三娘送的卤大肠，随口问道：“红英姐，你们认识啊？” “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在县里的人恐怕都听过李三娘的名字。”柳红英夹了一筷子卤大肠。 顾明贞奇道：“这是为何？” 这李三娘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花头的人。 柳红英慢慢道：“她原本是县外东边李家庄的人，六七年前她舅舅家办喜事，晚上这李三娘惦记家里的家禽，想要回家看看，因两个庄子隔得极近，路都是走惯了的，也没人出声阻拦，谁知就是这点路就出了问题，没几个月她肚子就大了起来，虽然现在大周律法严明，但我们这些乡下地方还是有一些旧风俗没有被废除，未婚先孕那是要被浸猪笼的，李三娘的爹一辈子就这一个闺女，媳妇又死的早，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大闺女，为了闺女的活路自请出了族，带着她了县里。” 亲耳听到浸猪笼这种事，跟在电视上或者小说上看到感觉完全不同。 太平公主穿越过来数十年直到死，大周铁律增订了一条又一条，虽然女性的地位大大的提高了，可这种旧封建思想依旧根深蒂固。 顾明贞看了一眼正在低头跟男童说话的李三娘，说道：“那很好呀，旁的小男娃是她的儿子？” “嗯，据说那晚事发之后，那个男人给她留了一笔银子，所以这孩子才能顺利出生，这个小店才能顺利开起来吧。”柳红英感慨道。 不等顾明贞继续说点什么，卤菜店那边就传来了喧闹声。 众人齐齐望过去，却是一名肥头大耳的青年正带着几个人堵在柜台前闹事。 “三娘，上回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这小杂种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齐家也不缺这一口饭，你跟了我，以后保管吃香的喝辣的，那还用辛辛苦苦卖这劳什子卤味。” 说话的正是领头那位肥头大耳的青年，个子也不高，但看那一身的肉，起码得有两三百斤。 顾明贞皱了皱眉。 顾明妤紧张道：“姐，这难道就是话本子里经常写到的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小姑娘说的声音很小，只有自家几人听见，柳红英忍不住笑了一声，顾明贞伸手就在妹妹头上训了一下：“叫你平时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怎么就是不听。” 顾明妤嘟囔了两句没敢回嘴。 那边肥头大耳的青年见李三娘护着儿子躲在柜台后面不出声，便指挥手下几个人将那柜台拍的砰砰作响，方才还有说有笑显得很熟络的顾客们都没了声，孤儿寡母看着就是像寒风中的两根杂草，随时都有被劲风折断的危险。 顾明贞压低声音问道：“这死胖子什么人？不是说这美食街是县衙管着的吗？他还敢这么嚣张？” 柳红英这时脸上也没了笑容：“县令的小舅子，外面那些巡街的衙役不帮着他已经算是有良知了。” 顾明贞探头往出口那边看了一眼，几名巡街的衙役果然老神在在的晃悠着，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让他们往这边看一眼。 顾怀皱眉道：“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好在现在这齐少爷不敢真动手，嚷两句也就了事了。” “这又是怎么说？” 顾明贞不明所以，专门带了人来闹事，看那几个手下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嚷两句就完事的样子。 顾怀道：“本朝七品以下职官每年受朝廷考核，三年为一期，一般不出什么大事的，都能连任，而若能连得三年甲上，回京述职迁升不是难事，本县赵县令今年不过二十多岁而已，正当壮年，已经连续得过三年甲上，上一次却不知为何没有升走，这已经是第六年，只待今年考核成绩下来，高升该是板上钉钉的事，这种紧要关头这齐少爷怎么敢拖他后腿？” 这解释又让顾明贞诧异了一番，但仔细一想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凡读过几年书的人，都知道这些事。 毕竟刚刚才吃了人家的东西，而且李三娘还带着个小孩，顾明贞不免替她捏着一把汗，听顾怀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夹了一口卤菜送进嘴里，继续注意着柜台那边的动静。 大概真像是顾怀说的那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李三娘虽然面容严肃闭着嘴不说话，但看神色倒真没几分害怕。 第十六章 有事相询 在众人眼中只会干嚎的齐少爷这回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几名手下还在不停的敲打着柜台吓唬李三娘，齐少爷已经推开一名挡路的手下，一脚踹在了柜台旁边的小门上了，他长得又肥又壮，一脚下去，那门立时便跟门框分了家，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顾明贞给这一下吓了一跳，顾怀等人也是不明所以。 柜台里的李三娘一下就被逼到了角落。 齐少爷满脸不耐烦，一把抓住李三娘的胳膊就往外拉，想她一个瘦弱女子，即便全力反抗也不是齐少爷的对手，登时就被拖着往外走了几步，被她护在身后的小男孩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外面坐着吃饭的人总算是有人看不过去了，站起来大声指责了一声，但话还没说完便被齐少爷带来的手下一拳打在了脸上。 外面的衙役终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顾怀说了一句要坏事，起身就往卤菜店那边冲。 顾明贞紧随其后跑了过去。 衙役来的很快，但没有如众人所愿制止齐少爷，反而像是守护神一般拦住了想要上去帮忙的群众。 小男孩已经被齐少爷的一名手下强行拽了下来，拎在手上往外走，他双脚离地不停的挣扎。 这要是只有李三娘被欺负，顾明贞也就懒得管这闲事了，但她上辈子父母早逝，受过不少冷眼和欺负，但也有更多的人帮助过她们姐妹，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被人欺负而不管，还真是做不到。 她一身怪力这时候也显现出了作用，轻易便将柜台外的几名手下挤到了一边，一手抓住那名拎着小孩的手下手腕狠狠一捏，对方一声惨叫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顾明贞伸手一捞，将小男孩抱在了怀中。 大概小孩子天生就有一种能分辨人善意恶意的能力，小男孩虽然已经哭到声音嘶哑开始打嗝，但一到顾明贞怀里就停止了挣扎，双手紧紧揪着她的衣服一抽一抽的。 外面一群常来光顾生意的顾客见终于有人动了手，当即不再迟疑，一窝蜂冲了上来，齐少爷的手下和那几名衙役见了，忙挥动手上的棍子，双方扭打在了一起。 现场一片混乱，己方虽然人多，但对方有武器在手，一时很难分出胜负，周围人头攒动，顾明贞看了两眼也没看到顾怀在哪，李三娘被齐胖子带到了何处，只好护着怀里的小男孩开始往外撤。 周围不知是哪个人被棍子打了几下，急眼之下抡起一条长凳就往齐胖子手下头上打去，周围的人纷纷效仿。 顾明贞虽然力气大，但这么混乱的场合也不敢随意推人，生怕给人推倒了发生踩踏事件出人命，恰在此时，一名衙役被人推到了顾明贞跟前，一条长凳紧随其后而来，衙役倒在了地上，凳子却来势不减，顾明贞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手护着怀里的小男孩，一手就要去挡。 眼看着长凳就要落在到胳膊上，身后却忽然有人伸手架住了那条长凳。 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大概是架着长凳用了力，手背上青筋微微鼓起，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手腕，那只手掌往上一用力，长凳连带着人就被他推的往后倒退几步，周围的打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顾明贞弯腰往后看去，一张眉目俊朗神色淡淡的脸也正向她看了过来。 是江煜辰。 顾明贞站直了身体，道了一声谢，确认了怀里的小男孩没事之后，才将他放了下来。 李三娘已经被莫非带来的几个人救了下来，一把冲过来就将她儿子紧紧抱在了怀中，顾怀等人也挤到了顾明贞身边。 齐胖子在慌乱中被人打了几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束发的银冠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等看清了来人，几乎狰狞的骂道：“莫非，又是你个缺德玩意，怎么哪都有你啊，你特么没事干好好做你纨绔子弟不行吗？非得跟小爷杠上了是吧！” 莫非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笑眯眯道：“缺德玩意骂谁？” 齐胖子狠狠一口唾沫夹着血水吐出：“缺德玩意骂你。” 周围众人哄然大笑，莫非哈哈笑道：“可不就是你个缺德玩意在骂我。” 这种言语上的小羞辱令齐胖子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身边一名手下身上，骂道：“都是死人吗？给老子打死这小子。” 莫非与在场这些无权无势的民众不同，莫家诗书传家，自前唐立朝以来，几代人都在朝为官，唯独莫非是个例外，不喜诗书反倒对习武情有独钟，正逢莫家老太爷退了下来，便将莫非带回了春谷县老家亲自教养。 春谷县不论是去国都长安还是东都洛阳都山高水远，莫家的官做的有多大，在春谷县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这也不影响莫家在县里的地位。 几名手下蠢蠢欲动，但最终也没动，齐胖子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恨不得一脚将几名手下全部踩死。 莫非一脸戏谑，悠悠道：“胖子你可悠着点，你敢动我一下，不用我家老爷子请你姐夫喝茶，你姐姐第一个就得打断你的狗腿。” 这话听着有点夸张，但齐胖子相信自家亲姐真的能做的出来。 他姐弟俩生母早亡，齐氏带着弟弟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养成了一副泼辣性子，虽然疼爱这个弟弟，但更在意自己夫君和孩子，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对这个弟弟几乎有求必应，可要是涉及到夫君前程的事，六亲不认也是做的出来的。 看了一眼李三娘，齐胖子到底心中不甘，但想想在场的除了莫非这个春谷县一霸，还有个深不见底的江煜辰，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和着泪水吞下去。 眼见着齐胖子要走，顾明贞便赶紧用手指戳了一下莫非，隐晦的暗示了一番这附近的桌椅被打的稀烂，总要有人来赔，齐胖子一走，这些钱一准要落在李三娘头上。 但两人天生气场不和，心意无法相通哪怕一点，顾明贞眼睛都眨酸了，莫非还是没能明白这眨眼间的奥秘，反倒是身边的江煜辰先开了口。 “齐少爷这就走了？” 江煜辰的声音温润如玉，仿若春风拂面般令人沉醉，但听在齐少爷耳中却像是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他想走但不能走。 “江少爷还有什么关照吗？” 江煜辰微微摇头，嘴角上扬淡淡笑道：“关照不敢当，只是想问问若是县衙来人问起来，我等该怎么说？” 县衙的人就在这，能怎么说？该怎么说？说什么？ 齐胖子显然没听出更深层的意思，一名衙役见状连忙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齐胖子恍然之下更觉羞辱，说这话的人若是其他人，他能直接用手里的长棍招呼他，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江煜辰，憋了半天恨恨道：“小爷这点钱还是有的，就不牢江公子费心了。” 这回再没人拦他，齐胖子带着几名手下并衙役飞快的离开了美食街。 说话间，一片狼藉的惨状已经被众人合力收拾了一下，桌子倒是没有什么损坏，但凳子却被砸坏了几条，帮忙的人虽然被齐胖子的手下打了几棍，但看着也没什么大碍。 李三娘抹了泪，郑重的朝众人行了个大礼：“今日真的要多谢各位乡亲出手帮忙，我这人不会说话，今日大伙但凡有个不痛快要看大夫的，医药费我来掏，凡是我店里有的，今日全部不收钱。” 古代淳朴人居多，有那些爱占便宜的也是少数，挨了几棍子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免费的卤菜却是对了众人的胃口。 李三娘领着儿子回了柜台，开始切菜。 顾明贞看了一眼原来坐着的桌子，方才打起来的时候，因离得远些又是角落里，倒是一点都没被殃及到，桌上的几碟小菜还好好的在上面放着，顾明贞招呼了一声，几人打算坐回去继续吃。 还未转身，便听江煜辰开口道：“顾姑娘，在下有些事想问问姑娘，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顾明贞刚抬起的脚一下僵在原地，晌午在积香居已经知道了江煜辰是个不好惹的人，中午上去撩一下，完全是因为他醉了酒，更何况她又不傻，齐胖子这么嚣张的人也不敢得罪他，这人显然不是个善茬。 况且两人今天才见，到现在也不过见了三次，还有些事想要问问，问什么？难不成还能来问红烧肉的做法？顾明贞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强行压了下去，面上带了笑，非常自然的转了身：“不知这位少爷想问点什么？” 原本跟着莫非来的那群少年已经嘻嘻哈哈的散开了，只剩下江煜辰和他还在这里，周围没有那么多人盯着，江煜辰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还未开口，莫非已经抢先说道：“哎呀，姐姐是忘记我们了吗？中午在积香居，你还给我九哥做了一盘红烧肉呢？忘记了吗” 第十七章 又一个穿越者 提起红烧肉顾明贞心里又有了阴影，事情到底怎么样，这两个人心里就没点数吗？居然还有脸提红烧肉，心里再怎么吐槽，面上也不能露出半分，顾明贞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莫少爷。” 莫非还要再说，却被江煜辰挥手阻止了，“姑娘方便单独谈谈吗？” 顾怀听了一下站了起来，他虽在县里待了几年，但莫家和江家这样的门户，不是他能随便接触到的，只是在刚才齐少爷那件事上知道了这两人大概家世不错，可大晚上的单独谈谈，对于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怀虽然还没开口，但是脸上的不同意溢于言表，江煜辰觉出话里的不妥，解释道：“就在这边咱们寻张桌子，不用太久。” 逛了这么久又打了一架，时间已经过去挺久，美食街里的人慢慢开始减少，原本坐的满满当当的一块空出来了不少，江煜辰指的便是最里面的一张桌子。 这下顾怀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便由着大侄女跟这江少爷往角落去了。 等在凳子上坐定，顾明贞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看，这边是美食街最里面，两面是墙，旁边隔了七八张桌子才有人，在这边说话只要小声一点，顾怀那边确实听不到。 顾明贞收了目光看向江煜辰，可能是一天之内见的次数多了，这具身体已经对他的美貌产生了抗体，没有了中午的惊鸿一瞥之感。 江煜辰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天没有开口说话，顾明贞等了一会心里逐渐开始不耐烦，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率先开了口：“江少爷，有什么想问的还请直说，时辰不早了，我家人还在等我回去。” 江煜辰抬了头，脸上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俊俏的五官无端生出了一股凌厉感，顾明贞被他看的久了，心不由咚咚咚的一下跳的比一下快，感觉心都要跳出来的时候，江煜辰才终于开了口：“顾姑娘认识这个吗？” 他从袖中摸出一条手绢，折了一下摆在了顾明贞面前。 这手绢是个正方形看着不大，被折住的那一面看不到是个什么样，但露在上面的部分，绣着一株可能是兰花的东西，下面是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顾明贞莫名的觉得眼熟，凑近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那几个奇形怪状的正是几个字母XueYing。 绣这条手绢的人绣工显然很不好，几个简单的字母也绣的歪歪扭扭的，顾明贞第一下才没认出来。 但手绢上为什么会有字母？难道除了太平公主和自己，这个时代还有其他的穿越先驱？ 江煜辰问道：“姑娘认识？” 顾明贞看的时候，他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的，没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她那反应显然就是认识的。 顾明贞张嘴就想否认，但被江煜辰这样看着，否认的话居然怎么也说不出口，迟疑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话里带了几分急迫，显然是很关心这个事。 顾明贞拿起手绢，摸了摸绣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母，慢慢道：“应该是名字，薛迎？雪莹？大概是这个意思，具体是哪两个字我就不清楚了。” 江煜辰呼出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明显松了下来，从顾明贞手里拿过手绢，缓缓道：“是名字，姓薛，欢迎的迎，不知顾姑娘如何识得这种文字？” 这就不好说了，顾明贞啧了一声，没接话反问道：“不知江少爷如何知道我识得这种文字，你我今日才是初见吧？” 江煜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开口应道：“午时在积香居你做了一道红烧肉，那味道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吃过了。” 许多年没吃过也就是说以前是吃过，再结合中午积香居的大师傅请教炒糖色一事不难看出，自己的红烧肉跟这个时代的红烧肉做法是不同的，也就是说…… “你诈我？” 顾明贞眯了眼，上辈子在职场磨炼了几年又两世为人，没想到却叫这小子给诈了个正着。 或许是因为顾明贞认出了字母的关系，江煜辰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脸上也带了点笑意，见她心生不悦还拱手赔了个礼。 “在下是真心想学这种文字，任何条件姑娘只管提。” 亲自教是没办法教的，拼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但如果不亲自教根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直接拒绝又不太好，顾明贞有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实不相瞒，我外祖父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家里有些藏书，我小时候跟他学过几年字，这种文字便是在外祖家学的，只是不知道那本书还在不在。” 书是肯定没有的，但是现在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先这样糊弄一下。 “明日我就回家了，到时候我找一找，如果找到了便托人给江少爷送过来。” 江煜辰摇了摇头：“你明日何时回家？我与你们同去。” “这……好吧，明日吃过早饭，出去买些东西便回。” 直接跟过去也好，到时候将他带到叶秀才的书房找一下并不存在的书，就什么事都没了。 两人又说了一下住处，便起身往顾怀那边走。 为了等顾明贞，这一桌人已经吃了几碟卤菜，茶水也喝了两壶了，整条美食街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铺子也有大半已经关了门，李三娘因为感激顾怀等人的相帮之情还一直守在店没走。 顾明贞想了想朝顾怀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便伏在柜台上朝李三娘道：“三娘子这样终归也不是个事，今日好在莫少爷出手相帮，要不然即便乡亲们帮你，这事也不能善了，卤味很好吃，谢谢款待，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就招呼顾怀等人往外走。 她说这几句话其实是存着私心的，赚钱这事几乎迫在眉睫，可今天上午在县里逛了逛才发现赚钱真的不太容易。 大概是穿越前辈引起了蝴蝶效应，大周朝跟顾明贞想象中的古代相差还挺大，在青山村的时候还没多大感觉，到了县里这感觉就出来了，街上有一间专门出售香水洗发水沐浴露这种东西的店铺，甚至还有一家银楼里摆着个玻璃柜。 而作为一名文科生，她以往学的东西除了讨好教授所学的毛笔字，其他的在古代根本用不到，考科举她肯定不是这群古代人的对手，除了开店卖吃的，顾明贞想不到任何能来钱的生意。 而李三娘这个人，老父已死，只剩下孤儿寡母，她长相虽只是清秀，但身段窈窕自有风情，即便现在律法严明，守着这么个来钱的卤菜店也不是长久之事，除非嫁人，要不然这店迟早得关门。 顾明贞一路沉默的想着事跟在顾怀后面回了木匠铺子，等开了锁进了门，柳红英领着顾悔和顾明妤先回了后院。 “阿贞，今天那位江少爷怎么回事？”顾怀栓了门拎着灯笼没急着走。 “江少爷？哦，江煜辰啊！我自己弄了点小吃食，陈二哥给介绍了买家，今天中午在积香居见过江少爷。”顾明贞想着事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怀说的是谁。 “你从小就比阿悔主意正，但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什么，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去给你奶奶买点东西，你给带回去。” 虽然顾明贞不喜欢顾老太太，但这半天的时间接触下来，这个小叔倒真的是个好人，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顾家三兄弟，老大顾恂太过自私，心里除了他的功名，别说孩子老婆了，恐怕是他老娘也是要排在功名后面的。老二顾忪胆小懦弱一辈子都活在老娘和媳妇这两座大山之下，唯有顾怀算的上是个正人君子，品性过人。 回到铺子的后院，顾明贞先是跟着顾怀去他住的屋子看了下，房间大约只有六平米大小，房内没有造炕，只有一张双人床，但床上的被子看着很厚，春谷县地处长江以南，这么厚的被子盖着该是不冷的，剩下的就是一套桌椅和衣柜，东西不多但都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看来在木匠铺子过的不错，或许，再过不久柳红英便要成为自己的小婶婶了。 顾怀见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由好笑，将她推出门外，笑道：“行了行了，看也看过了，早点回去睡吧，之前出门的时候我往你们睡的那屋加了柴，现在相必炕还是温的，正好睡觉。” 顾明贞姑侄三人睡的是柳红英的屋子，炕上已经贴心的放了两床被褥，躺在床上抱着妹妹，温着被子上散发的阳光的味道，没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是不是穿越过来几天已经习惯了早起，第二天一大早不用人喊，顾明贞就自己醒了，温暖的被窝里，顾明妤还在睡，另一个被窝已经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边，顾明贞轻手轻脚的穿衣服出了门。 晨光熹微，小院里只有柳红英打水摘菜的声音，刚打上来的井水还冒着水汽，氤氲在柳红英周围，显得她整个人有种别样的静谧。 “英姐，早啊！” 第十八章 逛街 “早，怎么不多睡一会？”柳红英抬头问道。 “习惯早起了，再说今天要回去，一会还得去买点东西，我小叔他们呢？”顾明贞走到井边，找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开始帮柳红英择菜。 “你小叔小姑上街买菜去了，早上的猪肉新鲜，说是要买点给你们带回去，菜不多你先去洗漱吧，灶上烧着热水。” “好咧，那英姐我先去洗脸，马上来帮你做早饭。” 顾明贞进了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里面果然已经烧好了热水，一边的灶台上摆着一只洗脸盆，盆里放着崭新的毛巾和两只牙刷！ 得……连牙刷这种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都已经被穿越前辈们发明出来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厨子赚钱买车买房吧。 顾明贞想了想，反正现在天已经亮了，虽说今天是难得的睡懒觉的日子，但毕竟也是在别人家，况且吃完饭买完东西还是要回青山村的，便又回了屋将妹妹叫了起来。 顾明妤这小姑娘没什么起床气，顾明贞喊了她两声，小姑娘醒了懵了两秒就老老实实起床了，穿好衣服还非常自觉的叠好了被子。 两姐妹前后到了厨房，顾明妤看见盆里的牙刷也是一阵惊讶，“上次跟娘去镇上见着这种东西，要三十几文一只，我求了半天娘也没舍得买，姐，这两只看上去似乎是新的，咱这么用合适吗？” 牙刷柄是木头的，头部钻了几行孔穿着一种不软不硬的毛，复杂倒是不复杂，但看着挺费功夫，在古代这种资源匮乏的年代，三十几文其实也不算贵了，不过更多的还是叶氏那种能省就省点的人。 “没事，你们用吧，这都是自家做的，我拿了几只，一会你们回去的时候带回去。”柳红英择好了菜，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顾明贞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客气了，从盒子里沾了点颜色很奇怪的牙膏开始刷牙，她不说话顾明妤自然也不说话，两姐妹很快刷好了牙，柳红英已经将米倒进了锅里。 “早上吃粥，配几个小菜，有点简陋你们可不要嫌弃。” 顾明贞自然不会嫌弃，柳红英这样的小康之家说要吃粥，那当然是吃熬得很浓稠的粥，这样再搭配几个小菜，在这样的冬日里既养了胃又养了生。 “哪里简陋了，谢谢红姐的热情招待还来不及呢。” 顾明贞指挥妹妹将洗脸水端出去倒了，从柳红英手里接过了装着菜的盆，里面是一块腊肉和几根大蒜叶，剩下就是一把腌制好的雪里红。 “英姐，这怎么烧？” 柳红英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抬头回道：“腊肉切片蒜苗切段等会一期炒了，雪里红就切碎吧，等你小叔回来剁点肉炒一炒。” “行吧。”问明白了菜怎么炒，顾明贞也不再迟疑，拿着刀在一边的水缸上磨了几下就开始切肉，等到雪菜要切完的时候，正好顾怀顾悔买了东西回来。 顾明贞正切着菜就没出去，柳红英和顾明妤迎了出去，刚一出门就听顾明妤喊道：“呀，小叔你买好多东西啊。” 没一会，柳红英就拎着一块已经洗干净的瘦肉走了进来，顾明贞一把接过放在砧板上开始切，“英姐，等会你歇着，我来炒菜呗？” “行呀，我正好轻松轻松，我听你小叔说你打算来县里卖些吃食，想好卖什么了吗？” 顾明贞笑了笑，说道：“现在天气正冷，要是最近能租到铺面，我打算卖些锅子。” 柳红英惊讶道：“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县里除了那几家大酒楼，很少有人卖这个的。” 顾明贞道：“昨天我在夜市上看过，没有卖这个的，其实不瞒英姐你说，我觉得李三娘那个铺子就挺好，隔壁就是卖酒的铺子，旁边几家店也都是卖一些干货，串串什么的，不用专门坐下来吃，如果能租下这个铺子，前面那些公用的桌椅便相当于是私人的了，我看李三娘也坚持不了多久，齐少爷再来闹一回，她差不多就得关门了。英姐你能帮我注意着点吗？” 这件事其实本来应该要托付给顾怀，但是他毕竟是在人家打工的，虽然顾明贞觉得他迟早得是这一家的女婿，但现在毕竟还不是，而柳红英则不同。 “没问题，这都是小事，我一个玩的好的姐妹就在夜市那边，我与她说一声，不拘谁要转租铺子都来说一声。” 顾明贞得了柳红英的承诺也不再废话，在架子上抓了一把蒜头洗干净拍碎就开始炒菜，要炒的两个菜都不费什么功夫，外面顾怀三人东西还没整理好，两个菜已经炒出来来，柳红英闻着满屋子的香味，真心的夸了一句真香，顾明贞腼腆一笑。 菜盛了出来，锅里又被放上了热水，用灶膛里的余火慢慢烧着，一会好洗碗，顾明贞收拾灶台的功夫，柳红英又从一边的小瓦罐里夹了一碟香菜出来。 这种香菜并不是地里种的那种绿色的香菜，而是宁国府这边特有的一种叫法，是将那种大青菜洗干净切丝，然后再晒干腌制，里面放了一些大料，吃起来带点微麻微辣，再用香油一拌，清脆爽口十分下饭。 等三个菜上了桌，顾怀吃了一口也是赞不绝口：“阿贞这个手艺真是没话说，要是真的在美食街开了店，生意一定很好啊。” 余下几人都表示赞同。 一顿早饭吃的热火朝天，顾怀一脸喝了三碗粥才放下了筷子，柳红英在一边抿嘴笑道：“日日早上吃粥，从来都是两碗就停，看来今日这菜是真的对了你的胃口了。” 顾怀摸着头憨笑了一下：“第一次吃阿贞做的菜，总还是要给些面子，让她多些信心的。” 这话既夸了顾明贞又隐晦的像柳红英服了软，引得四个姑娘一起笑了起来。 吃完饭，顾明妤还想帮着洗碗，被柳红英一把推了出来。 顾明贞摸了摸口袋里装着的一袋铜板，想着怎么甩开妹妹一个人上街去，她空间里有好些现在没有的植物种子，想趁着这次进县里给过一下明路，为接下来的美食街开店做好准备。 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甩掉顾明妤，小姑娘却已经自己主动提出在这里等着她回来了。 顾明贞喜出望外，美滋滋的背着背篓出了门。 只是刚走出大门，就被外面站着的人给惊了一下。 江煜辰靠在一辆马车上正不知想着什么，看样子来了有一会了，顾明贞脸色一沉，不情不愿的上去打招呼：“江少爷这么早？吃过早饭没呢？” 她话音一落，便有一名青年拎着一只食盒走了过来，江煜辰嘴角微微一扬：“顾姑娘准备出门买东西？” “是呢，江少爷先吃着，我去去就来。”顾明贞心中庆幸不已，还好江煜辰的随从买了早饭来，要不然这小子要是跟着一起去，就没办法将空间里的一些种子拿出来了。 顾明贞脸上浮起一丝真诚的笑意，朝江煜辰打了一个招呼就往前走，后面原本要上车用早饭的江少爷却站直身体跟了过来。 顾明贞感觉自己迈出去的两腿都有点僵了，赔笑道：“江少爷还是先去吃饭吧，天气这么冷，要不然一会凉了。” 江煜辰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顾明贞不敢给他摆脸色。 “没事，想来顾姑娘去去就来也用不了多久，一会再吃也没什么的。” 顾明贞恨不得把背上那只背篓一把甩在江煜辰脸上，但她怂再借两个胆也不敢这么做。 有这尊大神跟着想把种子拿出来想来也是不可能了，顾明贞生无可恋的随意走在街上，现在老顾家还没分家，干什么都在一起，吃的东西顾明贞是绝对不会买的，二叔家那三个人吃的比猪还多，东西买再多回去，到自家人嘴里也剩不下几口了，还不如不买。 逛了一会，想着叶氏身上穿着的袄子已经补了又补，穿在身上也没多少暖意，便进了布庄打算扯点布回去，虽说在太平公主的强制推广下，棉花已经提前登上了历史大舞台，但纺织技术还不是那么先进，棉布的价格现在还是很贵的，但没有加工的棉花却相对便宜一些。 顾明贞问了价，上等的棉布要三十文一尺，棉花则是二十文一斤，想着手里的钱不多，说不定很快就要开铺子，顾明贞便只扯了一丈布，打算给叶氏做一身衣服，她跟顾明妤的衣服都是去年才做的，虽说有些许短了，但凑合凑合还能穿，而且自己开店也是要钱的，这种时候能省一点就省一点的好。 想着反正江煜辰有马车，又称了十二斤棉花，看看叶氏做衣服剩下的，还能不能再弹两床被子出来。 这一下便花了五百四十文，布庄老板眉开眼笑的将她的东西装了起来，东西虽然不重，但即便压得很紧实看着还是挺大一堆，顾明贞抱起卷好的布，朝江煜辰笑眯眯道：“江少爷帮把手呗。” 第十九章 叶家老宅 棉花塞在粗麻袋中，袋口用碎布头扎紧，拎在手中很大一堆，江煜辰倒是没说什么，但这两只麻袋跟他周身的气场违和感太强了，刚出布庄就引来了路上行人的围观。 顾明贞被这些火辣辣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咬咬牙就要从江煜辰手里接过麻袋，但他侧身让了一下，淡淡道：“还要买其他的吗？” 买个鬼哦，走在路上就跟个猴子一样被人盯着看，谁还有心情买东西。 顾明贞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来：“买完了，还是早点回去吧，江少爷贵人事忙，不好叫你久等。” 江煜辰点点头，转身朝着木匠铺子走，他人高腿长，一步能跨出人家两步远，顾明贞磨磨蹭蹭的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装作是个路人的样子，谁知前面的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越走越慢很快就跟顾明贞成了并肩而行。 原本落在江煜辰身上的视线大部分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顾明贞一阵沉默，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她这个子放在小姑娘堆里也算是个高个，用现代的算法也有一米六五了，但是跟江煜辰相比还是矮了他不止一个头。 顾明贞走的只差飞起来了，江煜辰却悠然自得仿若庭前信步， 两人刚走到木匠铺那条街，就见顾悔顾明妤已经站在了马车边上，江煜辰那名随从正搬着东西从铺子里出来，十分娴熟的将东西放进了车厢了，显然不是头回干这种事了。 顾明贞一脸懵逼，快步到了店门口，见店内有几名客人正在挑选家具，顾怀心不在焉的陪在一边。 “咋回事？东西怎么都搬出来了？”顾明贞拉着妹妹到了一边小声问道。 顾明妤显然也有点懵，摇了摇头，道：“姐你刚走没一会，这人就到了店里，问英姐要了一杯茶把他自己带的早饭吃了，就说先把东西搬到车上，等你买东西回来咱们就出发回家。” 两姐妹加顾悔三脸懵逼的看着江煜辰的随从将他手里两袋棉花接过放进了车厢。 “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出发吧，下午在下还有事要办，早去早回。”江煜辰说着就上了马车。 顾明贞看看顾悔，又扭头看看店里的顾怀，迟疑道：“跟小说打声招呼？” 顾悔摸了摸后脑勺，看了一眼已经放下的车帘，也有些迟疑：“刚才已经说过了，应该不用再说了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顾明贞还是朝着店里喊了一声：“小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跟英姐也说一声，得空了来青山村玩。” 顾怀正在给人介绍东西，听了这话抬手朝门外挥了挥表示知道了。 三人站在马车边推搡了几下，最后顾明妤第一个上了车，顾悔便第二个上车，这马车内的空间原本很大，中间隔着的一张小茶几上正放着顾怀买的一篮子猪肉，后面塞着一袋棉花，还有一袋棉花则放在车门这边，地方便只剩下了勉强落脚的地方。 顾明贞一上车，就发现小姑和妹妹坐了一边，四下一看还能坐人的只剩下了江煜辰身边的位置。 顾明贞觉得很为难，她一向信奉颜值即正义，但这几番接触下来，江煜辰显然不是什么无害之人，正为难间，外面的随从轻抖缰绳，马便开始往前走，顾明贞一时不察一下往前扑去，慌乱之下双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抓到，紧接着便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隔着几层衣服，顾明贞还是能清楚的听见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声一声的。 一只手能轻松架住一条板凳的人，能被一个身上没有二两肉的弱女子扑进怀里？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车已经走稳了，顾姑娘请坐稳吧。”江煜辰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胸腔随着说话微微震动。 顾明贞闭着眼狠狠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伸出双手用力撑着他的胸前在一边坐稳，然后面无表情的道了谢。 下面的路不管车走的稳不稳，反正顾明贞坐的很稳，马车出了春谷县一路往青山村而去，车外赶车的随从熟门熟路，甚至还抄了一条顾明贞都不知道的近路，等到了村口，顾明贞才第一次听到了他开口说话：“九爷，已经到青山村村口了。” 声音就是那种很一般很大众的，没什么特点。 江煜辰听了抬头看了一眼顾明贞，道：“顾姑娘给指个路？” 顾明贞默默的起身出了车厢坐在了车辕上，老顾家的宅子就在村口进去几步路，江煜辰这样的人来小山村一定会引起围观，尤其是顾明丽那种做梦都想嫁到县里的怀春少女。 “小姑，你们先把东西拿回去，我带江少爷去一趟外祖家的老宅子，一会就回来。明妤你问娘拿钥匙给我。” 顾悔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跳下了车，顾明妤在里面将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递。顾明贞默默的将背篓拿到了身边，虽然江煜辰现在还在，但他总要走，等他一走，顾明贞就打算将空间里的种子拿出来，然后跟叶氏说是在县里买到的种子。 叶家不是本地人，叶秀才当年带着妻女来青山村定居的时候，就不是个穷人，落户之后买了村尾两亩地建了房，因他答应开了私塾本村小孩只收一半束脩，当年的里正便又额外从村里公共的地划了一亩给他。 顾明贞循着记忆带着人到了叶家老宅，才知道传说中不是个穷人还真是一个很谦虚的讲法，院子建的很大，分了前院后院，都是青砖房，上面盖着瓦片，前院自然是以前的私塾，后院是自家住的地方，这样的房子按照现在的物价，没有一百两绝对造不下来。 顾明贞拿了钥匙开了门，那名随从留在车上并没有下来，只江煜辰自己跟在顾明贞身后。 叶秀才去世时，原主还小，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顾恂一家并没有住过来，这院子便被锁了起来，除了叶氏偶尔过来打扫一下卫生，旁的很少有人会过来，顾明贞想了又想才想起来叶秀才的书房在最东边。 在整间房中算是独门独户，门和窗开在南边，东边也开了一扇窗，地基垫的要比其他房间高不少，里面靠着两扇窗户各放了两张书桌，上面摆着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文房四宝，桌面上落着薄薄的一层灰，想来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忙，叶氏没有时间来打扫的缘故。 屋子里摆着四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这么多藏书确实称得上丰富了。 江煜辰眼睛一亮，显然也没想到一个山野的老秀才家里能有这么多藏书，随手抽出一本一看，却是一本资治通鉴。 书被保存的很好，页面看上去还很新，但翻开封面就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备注。 江煜辰对这类史书的兴趣不大，略翻了翻便放回了原处。 顾明贞显然也没想到叶秀才能有这么多藏书，这些书都拿去卖了，别说在镇上租一间铺子了，便是买一间铺子也不在话下，但显然，大孝女叶氏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顾姑娘说的那本书在何处？”江煜辰声调微扬道。 “就在这边，咦？怎么没有了？”顾明贞随意选了个书架走了过去，一手搭在架子上，一手翻了一下，惊讶道。 江煜辰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一下便不见了踪影，两步到了顾明贞身边，见那书架最边上确实空了一块出来。 “江少爷莫急，我上次来时年纪还小，许是我记错了地方也有可能，我再找找。”顾明贞面上带着急色心里早乐开了花。 江煜辰深呼了一口气，才淡淡道：“书名是什么？两个人一起找总要快一点。” 顾明贞点点头表示同意：“书名是中华字典，红色的封面，大概这么厚。” 顾明贞伸手比划了一下厚度给江煜辰，见他明白了，才转身开始找。 这找当然是做做样子的，书房内一共四排书架，顾明贞负责靠墙的两排，她自下向上一本一本的翻看书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书。 找着找着还真被她找到了一本，书很厚，并不像其他书那样竖着放，反而是平放在架子上，看着有点像现代那种里面有机关的书壳子。 顾明贞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里面该不会是叶秀才给叶氏留的遗产吧？ 叶氏夫妇去世时，顾明贞虽然小，但是也开始记事了，何况后来几年这件事还被顾老太太反复拿出来说过，所以原主清楚的知道，叶秀才除了这间院子和这一屋子的书，并没有给叶氏留下什么银子傍身。 所以，这里面会是银票吗？ 顾明贞屏息凝神，动作轻柔的打开了那本书，然而里面只有一把已经生了锈的钥匙，并没有想象中的银票。 叹了一口气，顾明贞将钥匙揣进自己兜里，觉得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天上掉馅饼想来也不会掉在自己头上。 第二十章 叶氏的身世 两个人翻起来速度很快，没一会四排书架上的书就都被翻了一遍，新华字典自然是没有找到的，江煜辰沉默的又将顾明贞找过的地方又找了一边，自然还是没有找到。 顾明贞随意的在椅子上抹了两下就坐了下来，眼看江煜辰的脸色越来越沉还没死心又想再找一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江少爷，别找了！我爹也是个读书人，这间书房他来的可比我多，我看还有其他几本也不见了，想来是我爹拿走了。” 江煜辰的脸上罕见的有些丧气，沉默的走到了窗边，椅子擦都没擦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顾明贞见他一副死了娘的表情，问道：“你那手绢是谁的？我看你十分珍惜。” 江煜辰沉默半天，才默默道：“是我娘的。” 很显然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这个娘恐怕早就死了，这就尴尬了，顾明贞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 “没事，我娘这个人很喜欢写随笔，但她称之为日记，从会识字开始一直写到去世还是错字连篇，昨天给你看的那条手绢，我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标记，但直到去年我有事回了春谷县老宅，才发现娘去世那一年的随笔，几乎全是这种文字。” 江煜辰的话里充斥着各种情绪，顾明贞听着觉得有点明白这位穿越前辈是怎么想的。 “江少爷，这新华字典大概是找不到了，如果没有人教，根本看不懂上面的东西，即便是我爹拿去了，想必现在也早不知丢哪去了。” 江煜辰点了点头，这种结果他已经在心里想过了无数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顾明贞打断道：“如果是想让我教你，那可能不行，这种文字学起来费劲，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江少爷如果放心，便叫人将那本日记送来，我平时没事的时候便帮你翻译过来。” 江煜辰笑了笑，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是我唐突了，家母平日里记得都是些日常发生的小事，倒没什么秘密，明日我叫人送来给你。” 顾明贞拍了拍手站起身往外走，江煜辰便也跟着一起往外走，走出书房，顾明贞将大门带上重新落了锁，一边放着的背篓也没拿，将江煜辰送出了院外。 马车旁等着的随从还是原来两人进去的样子，一动不动的靠在车辕上，等江煜辰上了车坐稳，他便也坐在了车辕上准备走，顾明贞转身就要回院子，刚转身便听后面江煜辰喊道：“顾明贞。” 顾明贞一回头看见江煜辰掀开了车窗上挂着的布帘正看来：“今日多谢你，他日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便叫人带个信到县里江宅，明日还是让江辉来送东西。” 顾明贞朝他挥了挥手，窗帘放下，叫江辉的随从一鞭甩在马背上，马车便行了出去。 顾明贞叹了一口气，终于将这尊大神送走了，但仔细想一想江煜辰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其实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是从小就在后妈手里讨生活的人，虽然很小年纪就自己出来闯荡了，但小时候的阴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忘记的。 顾明贞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甩出脑海，转身将院子大门插上，之前在书房找到的那把钥匙怎么想都觉得不是一把扑通的钥匙。 叶秀才费了那么多的劲找人做了这么一本书壳子，肯定是留了什么东西下来，或许他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顾恂这个人，所以另外留了银子不想让老顾家这一群人知道？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书房刚才在假装找书的时候已经细细看过了，没有什么机关暗格，墙面的厚度也正常不存在夹层，那么能用到这把钥匙的东西肯定就放在了其他地方，而前院一直都是用来教书的地方，人多眼杂，叶秀才不可能将东西放在那里。 这么看来东西必然还是在后院。 这整座宅子是典型的一正两厢式，与老顾家院子不同的是，叶家宅子的正房两边还建了耳房，再加上东西厢房，能住人的房间就有五间，东厢房是叶氏出嫁之前住的地方，后来原主跟着叶氏夫妻住了几年也是睡在东厢，这间屋子跟其他房间不同的是，窗户是明亮的玻璃窗。 顾明贞看着这玻璃就觉得感慨，叶秀才当年到底是多有钱，既然是原主住过的地方，那便从这间房开始找最合适。 叶氏原来没嫁人之时，是个很活泼的少女，房间内多是嫩黄淡粉色，屋内小物件挺多，但都摆的整整齐齐，哪里能藏东西哪里不能藏东西一目了然，顾明贞从床上开始找，没一会便将整间屋子翻了一遍，但别说是装着银票的盒子了，这屋里甚至连个带锁的东西都没有。 从东厢房出来，接下来便是要找对面的西厢，这里面大概是用来给客人住的地方，除了炕就只剩下了一套桌椅和柜子，大概是怕下雨回潮，柜子门正大开着，连找都不用找了。 接下来就是正房，一共三间房子相互打通，中间的做了客厅，左边的是原来老两口的起居室，右边是一间小书房，顾明贞没一会便将这三间房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剩下两边的耳房，用来做厨房的那间是不用找的，于是就只剩下了用来放杂物的那间。 顾明贞捶了捶自己的老腰，这间杂物间甚至连把锁都没有，门一推就开。 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多少年没有来过人，开门的瞬间吱呀一声，一股灰尘夹着霉味扑面而来，顾明贞抬手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等灰尘散去，才睁开眼打量起这间杂物间。 里面一如既往有叶氏的风格，屋内摆着两个架子，所有的小件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没有一丝杂乱，顾明贞一路翻过去，终于在屋子最里面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只小箱子，正面大小看着就是想一般的十五寸笔记本那么大。 顾明贞从兜里拿出那把生了锈的钥匙插了进去，用力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油纸，顾明贞小心的揭开了油纸，底下便是银票了，面额都是五十两一共十张，总共便是五百两了，这笔钱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对顾明贞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顾明贞激动的有点手足无措，捏着银票的右手一直不停的抖抖抖，顾明贞扬起左手用力给自己右手来了一下，右手吃痛一下停止了抖动，但紧接着就抖的更厉害了。 得……见钱手开的右手，拿它没法了，顾明贞将银票放在一边，又拿起下面叠起来的一张信纸，这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因为都是繁体字，看起来有些慢。 等看完开头两句，顾明贞便大概懂了，这纸上写的是叶氏的身世，她居然不是叶秀才的亲女儿，叶陈氏也只是叶氏的奶娘，而非亲娘。 叶氏原本出身长安名门，祖上几代都有人在朝为官，直至太平公主晚年，因几名皇子皇女争夺皇位而被牵连抄了家，那时叶氏才刚出生，便被家人秘密送了出来，奶娘陈氏带着她一路往东跑，后来遇到了叶秀才，那时他妻子刚死，陈氏便顶了他妻子的身份活了下来。大约是钱塞的足够多，直到陈氏去世，这件事也没被人揭发出来。 信的最后又着重的叮嘱了一件事：在临死之前留下这封信只是想告诉叶氏她的真实身份，并不希望她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正常生活，并且如果叶氏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封信，希望逢年过节能给她本家赵氏烧香烧纸。 顾明贞心情复杂的将信小心的折好放回了小箱子里，然后将箱子收进了空间。 以顾明贞这几天对叶氏的观察来说，她显然做不到陈氏希望的那样，若真叫她知道了这件事，恐怕眼睛都要哭瞎掉，再者信里也没有说明赵家的人到底是被砍头了，还是被流放了，以叶氏的性格，但凡有一点希望，也肯定是要去找的，这山高水远的到哪去找？ 顾明贞反复在心里提醒了自己几遍，一会回了家不要在叶氏面前露出异样，看完这封信她的心情平静了不少，但视线一接触那一叠银票，心情又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索性眼不见为净，将银票也丢进了空间。 做完这些她才静下心来仔细挑选准备拿到这个朝代来种的种子。 山芋产量高作用大，肯定是要拿出来的，玉米到时候开了店炖汤少不了，也要拿出来，土豆的用处就更不用说了，然后便是苦瓜洋葱西红柿，还有最重要的辣椒。 包种子的纸是一早趁着柳红英不注意的时候从她家顺来的，用这纸包种子不会引起叶氏的怀疑，顾明贞仔细的将要包的种子换了包装，连同山芋土豆一起丢进背篓，再将买给叶氏的布盖在上面，背着背篓锁好门回了老顾家。 第二十一章 吓唬二婶 《大周第一厨》第二十一章 吓唬二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 李氏被打 《大周第一厨》第二十二章 李氏被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休妻风波 《大周第一厨》第二十三章 休妻风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顾怀回家 《大周第一厨》第二十四章 顾怀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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