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长歌 - xp1024.com
《大千长歌》


楔子

楚原尘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渐渐从修炼中苏醒过来,这是第几次冲击元婴失败?他记不得了。从赤域大陆最南端的枯荣海,到这最北面的万岭山脉,从风华正茂的少年,到如今的两鬓斑白,楚原尘换了无数道场,耗了百年光阴,却始终没能敲开元婴大道的门。

此生,怕是与元婴无缘了吧?

他起身走到洞府门口,望着这片他从未关注过的天地,只一眼,便沉醉其中:头顶的天空如海湛蓝,远处雪山安静地绵延万里,还有那耀眼的日光,将这世界照得清澈、透亮。百多年来,楚原尘不是在修炼,便是在寻找更合适的修炼场所,这是他第一次那么仔细,那么悠闲地去欣赏周围的景色,这更是他第一次知道,脚下这片赤域大陆,竟是那么美。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觉得,余生若能好好看一遍这亿万里河山,求不求元婴似乎也并没那么重要。

可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在那片无边无际的天空中,毫无征兆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伴着一阵轰鸣,一艘通体漆黑的战船从空洞中缓缓驶出,船上载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他们的身形,宛如利剑,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使得楚原尘有些不敢直视。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与楚原尘一样在万岭山脉苦修的修真者。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修炼地御腾空而起。望着战船,他们本能地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来者不善!与所有人一样,楚原尘亦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群不速之客可能做出的举动。

只是他未曾料想,此后所看到的一切,竟然成了他一辈子的噩梦。楚原尘清晰地记得那个领头黑衣人掷向地面的火球。那是一团蓝色的火焰,火球并不算大,散发着的光茫也并没有很刺眼,但在火球着陆的那一瞬间,一种震慑灵魂的力量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侵袭开来。

嗡———

火球的爆炸,没有带来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巨响,楚原尘只是看见满目蓝色的能量波动朝着自己迅速冲击过来。那一刻,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然后,他便再也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

日升日落,月盈月缺。

楚原尘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他只知道,当他苏醒之时,万岭山脉已是空无一人,没有赤域修士,也没有黑衣人,甚至连一具尸骸,一件残兵都找寻不到,只有周围无数灵力轰击所留下的痕迹,证实了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役。

这场战役孰赢孰败?其实楚原尘心中早已了然。万岭山脉灵气充沛,是修炼的绝佳场所,若是赤域修士胜了,此地怎会空无一人?只是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结局,或许人们只是觉得此处不再安全了呢?毕竟赤域大陆幅员辽阔,洞天福地数不胜数不是吗?于是,他决定南下,南下总会遇见些道友,一问便知,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数日调养后,楚原尘拖着依旧疲倦的身躯开始南下。而这一南下,却使他陷入了莫大的悲哀之中。他连日来所到之处,情况与万岭山脉如出一辙———死气沉沉,又满目疮痍。虚合谷、青悬山、化龙谭......甚至他所知道的拥有空冥境高手坐镇的莫名石窟,也已是一片狼藉。

此时此景,楚原尘的心头忽然涌起一阵绞痛。

这就是所谓的心痛吗?不是过了开光期就应该大彻大悟吗?修道不是应该是条忘情道吗?为什么我会那么心痛?莫非我迟迟入不了元婴,皆因道心不坚?

楚原尘苦笑了几声,再也不愿多想,若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都已被外族侵占,若赤域的同胞都已惨遭毒手,那纵然修为通天彻地又能如何?或许,我本就是凡人吧。念及于此,他开始继续往南疾驰......

一念极乐,一念炼狱,一念未来,一念过去。

任谁也未曾想到,楚原尘此时这一念,竟影响了赤域大陆数万年......

第一章 木府二少主

临海城的年,与赤域大陆别处略有不同。按这儿的习俗,落了雪便算是入了年关,每年漫天的白雪一落,全城便渐渐有了年味儿:开始置办年货的,托人撰写春联儿的,还有远游在外返城的修士———每日从城门中涌入的人群,虽说不上浩浩荡荡,但也绝对称得上壮观。

到了除夕,街面上就几乎瞧不见人影儿了,各坊市也都会早早关门,这一天,掌柜的须向自家老爷报一年的账本儿,是亏是盈,都得一一道来。而一些望族,生意通常交予族内分家打理,他们同样也选择在这一天进行合账,只是在这些大家族中,颇为讲究地将这报账、合账之事,称之为“汇本”。

此时,木府家主木震海,便端坐于书房,听着各分家家主的汇本。

“家主,今年城南丹房支出......营收.....城北.....”

“家主,今年当铺......”

......

待各分家汇本完毕,刘管家上前一一接过账本,双手转呈至木震海面前。

“老爷,全年丹房、器楼、当铺、拍卖行四业,共计营业总额为灵石五百三十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枚,刨去成本一百七十八万四千枚,总计盈利灵石三百五十九万五千四百三十一枚,较去年利润,提高了两成。请您过目。”

木震海打开账本,随意翻看了几页,便不再查阅。

“各位分家家主辛苦了,都先回房歇着吧。晚间团年宴时,咱们再多饮几杯。”

“谢过家主。”

几位分家家主道过谢,作了揖,便各自退去,只余刘管家一人还侍在一侧。

这刘管家虽说仅有炼体中期的修为,但跟着木震海已数十年之久,为人处世也都恰到好处,他自然是看出木震海的脸色,从一开始便不太好,可这家主究竟为何事操心,他却是拿捏不准,因此也不知方不方便询问。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木震海自己倒是先开了口。

“喜之啊,今儿外头落雪了吗?”

刘管家转身将身后的窗推开一条小缝,望了眼,答道:“回老爷,正下着呢,风雪都恰好,适合观景,老爷您这是要去后院儿观雪台吗?”

“不用,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倒当真。”木震海笑着说。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这一到除夕,你就忙个不停,府中大小杂事要你忙活不说,还得伺候我。我这个做家主的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难为你了啊!”

木震海这话倒也实在,木府作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名门,对于除夕团年饭的讲究自然也就多些,且不说食材挑选,菜品搭配这些细枝末节,单是本、分家上百人的席位安排,长辈、晚辈的入座顺序,就足以让人忙得焦头烂额。可这刘管家,偏偏就是有这本事,能将一切都置办得井井有条,而且数十年来从未出过任何岔子。

“老爷言重了,这本是喜之该做的。”听着木震海这接连几句,刘管家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越发不知这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木震海拿起桌上的杯子,呷了口茶,略有些无意似的问了句:“对了,今年的主、分家晚辈比试准备得如何了?”

此言一出,刘管家心头顿时敞亮了。怪不得看着木震海又是满心忧愁又是拐弯抹角的,原来症结在这儿!

木府本、分家晚辈比试的传统,说起来也是由来已久。这比试本是年年举行,往往在团年饭酒过三巡之时展开,最初设立,只是为了席间助兴,同时也算是对各家后辈的一种小考核,获胜者会被赐予一些奇特的小物件儿作为奖励,而落败方也会得到长辈的耳提面命。

直至四百多年前,木府面临青黄不接的状况。当时的家主木三省为栽培后辈,将这本是讨彩头的比试,设为每年除夕夜的重头项目,同时还制定了年年一小试,四年一大试的规矩,小试各家只需派三位晚辈做代表即可,而大试之时,本、分家凡十二以上,十八以内的晚辈均需参加。小试取头名、大试取头十名为优胜者,皆会奖以平时难得一见的法宝、灵器、秘籍之类,并会在成年之前,获得最好的修炼资源。正是在这样的机制下,木府迎来了迅猛的发展。可以说,木府能成今日雄踞一方之势,和木三省当时的改制不无关系。

而今年,正值四年一度的大试到来。当然,若是单纯的大试,倒也不至于让木震海感到头疼,真正让木震海难以启齿的,是他那将要参加比试的,不成器的儿子木易南。

既已知症结,刘管家倒也没有遮遮掩掩,他稍稍往前挪了一步,压低了声儿问道:“老爷,您是说,二少爷吧?”

“这......”被点中心事的木震海,也确是略显尴尬。叹了口气,回道:“老二你是知道的,他这状况去参加比试,只能是丢人。四年前,他未到生辰,不足十二,暂且免去了比试,此后年年小试,我又都刻意安排的二弟、三弟的孩子,可这次......”

刘管家眉头一皱,心中已有了思量。随即微微躬身,道:“老爷,喜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木震海点了点头。

“喜之认为,让二少爷稍稍吃些苦头,也未尝不可。”

刘管家看了看木震海深锁的眉头,又轻声补道:“二少爷是块璞玉,关键是看怎么打磨了。若是打磨不好,日后这家主的位置,怕是......”

“哎————”

听到这儿,木震海不由得长叹了口气。这道理自己又何尝不知呢?

话说这木震海,不似他的两个兄弟,纳有多房妻妾,因而子嗣众多。他这一生仅娶爱妻何红箐一人,膝下亦只有一女二子。大女儿木思文天生资质平庸,仅修到聚气后期便再无寸进;长子木希武倒是天资非凡,不满十岁便筑了基,更是拜入了赤域九大修真势力之首的太一门,可谓前途无量。但好景不长,数年前的一次山门试炼中,木希武误入绝境,从此再无消息。

而这二子木易南,说起来就真可谓是一段“传奇”了。论天资,他更胜兄长,是那种真正的惊才绝艳之辈:五岁启灵,正式踏入修真之道,仅用半日时间便达到练气初期,又数日,轻而易举地修成练气大圆满,最后以不满六岁的年龄成功筑基,轰动一时。当初木希武十岁筑基,便已被人唤作是十数年不遇的天才,由此,木易南的资质逆天,可见一斑。

谁料此子虽资质不凡,却个性散漫,尤其对修真一途毫无兴趣,筑基后不久,便疏于修行。偏偏何红箐又因长子的失踪,对这次子十分溺爱,平日里吃穿用度惯着不说,纵是惹出些麻烦,只要不伤人性命,便也都随他去了。若是木震海稍有微词,或是逼其修炼,何红箐便可与之大吵一架。有了母亲庇护,木易南自是有恃无恐,因此这么些年,他堂堂木家二少主便一直过着斗鸡走狗的纨绔日子。几年下来,他一身修为不仅丝毫未涨,还隐隐有跌下筑基之态。

沉思片刻,木震海缓缓起身,一旁的刘管家连忙小步上前拉开椅子,随后问道:“老爷,是去二少爷那儿吗?”

“嗯。”木震海先是微微点头,接着又是摇了摇头,然后自嘲似的笑了两声,颇显无奈地说道:“还是先去红箐那儿一趟吧......”

刘管家听了,愣了愣,迅速低下了头,忍着笑回了句:“老爷英明。”

听了这四个字,木震海可是真真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这顶“惧内”的帽子,是一辈子都摘不掉了。只好指着刘管家笑骂了句:“你啊你.....真是越老越不正经。”

刘管家咧了咧嘴,不再多言,随着木震海一同出了书房后,便以筹备团年饭的理由先行告退。可见着刘管家走远,木震海却又是转身悄悄折回了书房。

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世间的事儿大抵如此。

木震海担任家主数十载,处理族中大小事务向来是说一不二,加之一身九转元婴境的修为,在代表家族与外交涉时,亦是十分硬气。但不知为何,一遇见何红箐,他做起事儿来就显得畏首畏尾。譬如他刚刚还想着,不管为了家族还是为了木易南的日后考虑,今日都得找夫人好好谈谈了,而此刻,他又在担心自己这位夫人,根本不会同意她那宝贝儿子受一丁点儿委屈,倒是自己讨个没趣,还得挨顿骂。

“咚咚咚......”

正当木震海来回踱步,考虑着如何与夫人开口之时,书房外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爹,您在书房吗?我进来了啊!”还不等木震海做出任何回应,书房的门便被一脚踢开。

从门外进来的,是个中等个头的少年。这少年生得白白净净,相貌和善,眉眼间透着一股清澈的灵气,但偏偏是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不必说,这便是木府二少———木易南。

第二章 风雪除夕夜

心头正为木易南的事儿烦闷着呢,这木易南偏偏又冒冒失失地冲进门来,木震海这做爹的,脾气立时就上了来,皱着眉头,指着他便要开骂。

“你这又是吵嚷,又是踹门的,成何体统......”

可这“体统”二字尚未出口,木震海便瞥见从门外缓缓走来的何红箐,刚刚那股老子教训儿子的狠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形无踪。只见他那指着木易南的手迅速背到了身后,语气慈善地道:“爹不是说你,你这怎么着也是木府的二少主,规矩还是要讲的嘛,是不?”

说罢,木震海也是侧过老脸,不愿去看木易南满脸坏笑的样子。

“哟!教训儿子呢?”此时,何红箐已走入了书房,她边替木易南整着歪歪斜斜的衣领子,边冲着木震海打趣儿地说着。

木震海忙走到何红箐的身边,摆着一副极委屈的样子道:“夫人呐,我哪儿敢啊,我这不是......这不是看着今儿人多,怕易南失了礼数嘛......”

何红箐看着自己这身长八尺有余,肩扛整个木府兴衰的丈夫,此刻在自己面前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不由噗嗤得笑出声儿来。

“好了,你这一家之主有点一家之主的样子,我能吃了你吗?”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夫人请上坐。”

“坐呢我就不坐了,分家的那几位家主夫人都还在屋里等着。我来啊,就是和你说个事儿。”

何红箐这话一出口,木震海莫名地有些紧张。他深知自己这位夫人心思玲珑剔透,此时前来与自己说事儿,怕十有八九与那主分家比试有关。再看看一旁同来的木易南,他更是笃定了何红箐的来意。

“夫人......”

见木震海急着开口,何红箐并未理会,兀自说道:“照年龄,易南今年也是要参加那四年一度的大试了,虽说易南尚有筑基修为,但一应的招式、术法、绝学均未涉猎,这去了,怕也是要损你这大家主的面子的......”

“夫人说的是,可......”

“你先别可,若这不是木家先祖立下的规矩,我料想你自个儿也不愿易南上台。所以啊,我今天来是想说,这大试,易南会去参加,但是无论结果如何,你一不许甩脸子,二不许借口逼易南修炼,三......”

何红箐顿了顿,看了眼吊儿郎当地杵在一旁的木易南,才缓缓说道:“这三,过了年,你得准易南一年的假,任他外出游历,不得过问。至于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这......”

何红箐此话一出,木震海顿时语塞。若说之前两个条件是木震海早已预料的,那这第三个条件,就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想着要出门游历?此前也从不见木易南有任何想离家外出的想法,这倒真是出了奇了。

木震海满是狐疑地看着这母子俩,道:“你们这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你们这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说着他又盯着木易南,试探地问:“你小子......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呃......爹,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老想着我闯祸算个什么事儿啊?”虽说这木易南是个不务正业的主,但他却偏偏生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只见他嘴一瘪,眉一抖,脸上便似写着斗大的委屈,看了着实让人心疼。

木易南这模样一摆,也是让木震海的无奈到了极点,他又看了看一声不吭,却面带莫测微笑的何红箐,只得摊了摊手,叹着气答道:“怕了你们了,行,我答应。”

木震海这头话音未落,何红箐便已然绷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而木易南更是竖着大拇指,不断地夸赞着:“娘,姜还是您的辣!”

这戏剧性的一幕,看得木震海脑仁直疼,想来自己是又被摆了一道,偏偏被摆后还“无力反击”,可真是个哑巴吃黄连。随后,伴着“爹,儿先告退”,“老爷,我先回了”的告别声,这母子俩笑着消失在了木震海的视野中,只留得敞开的门、吹落的雪,与他这“寂寞”的人作伴......

......

离开书房后,木易南便径直回了自己居住的西厢房。虽途中偶遇各家堂兄弟烹茶论道,却也不曾加入,一来对方并无邀请,二来自己也对此无意,倒是他们看向木易南的目光,让他颇为不喜。

若是哥哥还在,应该会与他们相谈甚欢吧?木易南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回想起刚刚的眼神,不禁轻声感慨着。他忽然想,若此时哥哥还在,那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虽是同胞兄弟,但木易南与木希武的个性却截然不同。木希武不仅在修炼一途上相当勤奋,还十分热衷于交际,因此在同辈中有着极好的人缘。而木易南性格散漫无心修行不说,对打交道一事也是毫无兴趣。木希武尚在时,还时常带着木易南与族中精英碰面,木希武失踪后,木易南便几乎不与木府同辈来往。他开始远离木家形形色色的人,整日在外瞎逛,宁可花一整天与临海城中那些不务正业的二世祖一块儿逗蛐蛐儿,亦不肯花一丝时间去修行。很快,人们便渐渐遗忘了这个曾经的天才少年,偶尔遇见,这招呼也不知该从何打起。

但木易南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生活的方式有许多种,并不是只有修真才是唯一的出路,而交朋友,更应该凭心情,凭意气,违背本心的事,他不愿做,也做不来。只是生于大家族之中,许多事都无法依照自己的意志执行———比如下一任家主人选。

木家十分看重血脉传承,因此家主之位向来是由嫡长子继承,原本木希武是下任家主的第一人选,但随着他的神秘失踪,这家主之位,自然就落在了木易南身上。

早在数年前,族中便有长老频频建议家主,让木易南从西厢房移至东厢房居住———也就是“立次为长”,木震海每每总以“易南尚且年幼,暂不考虑”为由拒绝。木易南心中自然清楚,这不过是爹的借口。在木震海的眼中,木易南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家主二字,他或许真的无法承担。

想着想着,木易南便渐渐睡了过去,时不时嘴角还会微微扬起,似乎在梦中的他,正经历着什么有趣的事儿。

......

新历1904年,除夕,酉时。

木府一年中最盛大的宴会,此刻正徐徐拉开帷幕。宽阔的大堂内灯火通明,主、分家的成员,在相互问候中依次入席———家主入堂上主坐,其余主家入左席,而分家入右席,这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偏厅处有重金聘请的艺人吹拉弹唱,既隆重又热闹。

待各位坐定,木震海照惯例宣读完一些贺词,团年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整个宴会大约会持续一个时辰之久,倒不是说有上不完地菜,而是各家之间敬酒,寒暄,会占去大半的时间,而这也恰是木易南最不喜的地方。因为酒过三巡后的人,总爱开始“高谈阔论”:哪家的堂弟拜入了九大势力门下、某某堂姐进了皇都“无涯榜”、甚至是哪位兄长又盈利多少灵石,无一不是这些亲戚之间的谈资。说是谈资,更多的或许是炫耀,一种围绕着家族晚辈前途的炫耀。

这略有些嘈杂的宴会,木易南适应了十余年依旧没有习惯,他独自走出了厅堂,来到一处偏僻的台阶,拍了拍阶上的雪,便坐了下来。

下了一日的雪,此时渐渐小了下来,木易南抬头望着深蓝色的夜空,沉默着,不知究竟在思考什么。

“小易南,你在这儿呢?”正当木易南看得出神时,一个十分知性的女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木易南循声看去,一位长相清秀且气质不凡的女子,双手环抱着,站在风雪之中。

“君姐,是你啊。”木易南看着来人,勉强地挤出了些笑容。

祝君,木府十分特殊的存在。据说祝君是跟随何红箐一起进的木家,入府时仅有五岁,但至于她究竟是何出身,无人知晓。此后她便一直跟在何红箐的身边,何红箐也将她当成了亲女儿来对待,修炼资源也都按着主家的标准分配。因此木府的下人都尊称其为祝大小姐。而对木易南来说,祝君是除了哥哥木希武以外,仅有的能聊得来的同辈人了。

“听说,年后你要出远门儿?”祝君笑着问道。

“是,想出去看看嘛!”木易南耸了耸肩,表现得满不在乎,道:“这临海城虽说不小,但我想玩儿的也都玩儿了,听说皇都足有五个临海城那么大,可不得去见见世面嘛!”

“你啊!还是那么不着调!”祝君看着木易南的样子,笑骂道。

“哇,君姐,你是不知道,我听李家少爷说,那皇都最繁华的地段,有一条天池路,天池路上开着各色各样的馆子,那里的姑娘,据说个个儿都是色艺俱佳,尤其是醉心阁的那个力力心,啧啧啧,十里天池路,独一力力心,真想去看看,那力力心有没有咱们君姐好看。”木易南说得是手舞足蹈,哪里还有个名门之后的样子。

“天池路?馆子?姑娘?”祝君立马是明白了眼前这嬉皮笑脸的家伙在说些什么,脸上顿时是有些泛红。

“才多大啊你,就说这些,你也不害臊。”

“哈哈哈,好了君姐,这不是随口玩笑嘛。”木易南挠了挠头,闭了嘴不再胡闹。祝君看了他这副模样,也是暗生笑意。

“别贫了,大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娘让我来唤你回去。”

“这么快吗?”微微皱了皱眉,木易南站起身来,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也不等一旁的祝君,自顾自的向演武场走去。

看着木易南的背影,祝君也收起了笑容,几分不解与些许忧愁爬上了她俊俏的脸庞。

“你心里,还是藏着那么多不愿和他人提起的事嘛?”她自言自语......

第三章 登场

木府演武场有东、西之分,分别坐落于府内的东北、西北两侧,合计占据了有十余亩土地之广。西武场为小场,供刚入修道之门的子弟修习与训练;而大场东武场,平日里是木府主、分家精英子弟的修道场所,而每逢主、分家比试之时,东武场便会在中央空地,搭起一座五丈见方的擂台,以供使用。

当木易南抵达演武场时,比试已过两局,他也不讲究席位座次,随意寻了一处角落的位置便入了座。

大试的比斗参与者众多,故采用了抽签的方式来选择对手,因此运气,也成了晋级的关键。比如木易南首轮抽签轮空,可以直接晋级,这是就是好运。而此时台上的主家子弟木江炎,运气显然不是太好。

论实力,木江炎一身筑基境大圆满的修为已属不俗,真要排起来,跻身前十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偏偏他选中的对手,是木天琴。

木天琴虽是分家子弟,但于修道一途有着颇高的天赋,年方十八,便已初窥金丹门道,看他一手惊雷诀,也是习得融会贯通,因此开局仅一个照面,木江炎便已招架得十分吃力,颓势尽显。

“你已是半步金丹的境界了?”大口喘着粗气的木江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下去吧。”

那木天琴说话声并不大,可台下的木易南却从他那简短地话语中,听出了一股的寒意———是的,不是自信,亦不是高傲,那是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

木江炎虽心有不甘,可在这真实的差距面前,也不再言语,咬了咬牙,施了个礼,飞身下台而去。木天琴见状,也未多做逗留,不等报幕,便径直下了台。

“本局获胜者,分家,木天琴。下一局,主家木远,对分家木学礼......”

“木天琴,有点意思。”木易南看着坐回分家席位的木天琴,微微一笑。

“怎么,你想和他练练?”

“啧!君姐,你老这么神出鬼没的吗?”木易南憋着嘴,没好气地对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祝君说道。

祝君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平日从不关心修炼,就连每年的比试都不曾来看,自然是不会知道,分家这几年,涌现出了数个天资卓绝的后辈,以前那种主家占绝对优势的情况,早已不存在了。”

“君姐,你也知道我不关心修炼,和我说这个有意思吗?”木易南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呛了祝君一句。

祝君倒也不气,拿食指戳了戳木易南的脑袋,笑骂道:“就会嘴上逞能。”

......

第一轮的比试,结束得比木易南想象得要快上不少,而比试结果,也是极为出人所料:首轮之后,主家除了自己这个因轮空而得以晋级的“异类”以外,其余二十五人中,竟只有一人入围。

主家,已落寞至此了吗?木易南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他下意识地朝主家长辈席位的方向望了一眼,意料之中的,自己的父亲和几位叔叔,此时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的难看。

......

第二轮比试的前几局,均是分家之间的对抗,整个过程中规中矩,并无什么亮眼的表现,算是有些索然无味了。直到第七场,主家木紫琦,与分家木语琴的对阵,方引起了众人的兴致。在他们眼里,木紫琦是这次主、分家比试中主家仅存的“硕果”,若她也败了,那么此次大试的前十名,将尽皆被分家包揽,这可是木府建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说话间,木紫琦与木语琴便已在台上站定。远远看去,这二人所散发出的气势竟是截然不同:只见木语琴稍稍施礼后,便立在原地一动未动,周身流转着一圈淡蓝色的灵力,如水似波,令人看了分外舒适;而木紫琦两手正分别凝着不同的手诀,一道道火焰般炙热的淡紫色灵力迅速从指尖蔓延至整个手臂,散发着难以掩盖的战意。

“近来新习得一套术法,还请语琴妹妹赐教了!”

简单一句,木紫琦便算是打过招呼,接着掐动灵诀,就要冲着木语琴袭过去。

“木紫琦,或许要输。”看到这一幕的木易南,淡淡地对一旁的祝君说道。

“你能看得出来?”

“你要说修为、术法的玄机我确实不懂,但我能看出木紫琦有些急了。比斗前行礼是木府基本的规矩,她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如此自乱阵脚的行为,显然已是输了一筹。你再看那木语琴,自上台起,便面带微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所以我觉得,木紫琦胜算不大。”

木易南的言论,令祝君暗暗一惊:这小子,若是肯好好修炼,不知能达到怎样的高度。祝君自身修为不俗,自然是能从灵力波动中瞧了些端倪,这木语琴虽寸步不动,但覆在身后的左手,早已默默打了灵诀,等着对手自投罗网。但她不曾想到,木易南竟然光凭着一些小小的举动,便将一切看了个透,活脱了像个身经百战的高手。

事实上,在场有不少木府老一辈高手,亦如他二人一般早早洞悉了这场比试的结果,因此此后数十回合的争锋,变得毫无意义。

果不其然,贸然进攻的木紫琦,先是中了木语琴一计暗击,吃了不少亏,随后的防御又屡出漏洞,仅半刻钟左右,原本实力还略高于木语琴的木紫琦,此刻已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便彻底败下阵来。

“我输了。”

哎————在木紫琦一声告败后,台下响起了一片叹气声,对这样的结果,主家子弟们自是难以接受。

木易南看着这一切,心头暗自有些好笑。据他所知,哪怕同为精英子弟,主家所分配到的资源亦要比分家多上那么一至两成,如今落得这个败像,只能怨自己不够努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似乎并没有资格这样评价他们,毕竟他才是这整个木府,最不勤奋的了。

“本局获胜者,分家,木语琴。”

“下一局,主家,木易南,对分家木卢凡......”

主家还有人吗?主家,木易南?他竟然参加了这次比斗?———台下的叹息声,在报幕后忽而转为了各样的窃窃私语。木易南,这个既熟悉,又“久远”的名字,在此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人嗤之以鼻,有人不可思议,但更多的人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等着木易南的登场。

“嘿,你爹娘正看着你呢!”祝君拿手肘碰了碰木易南,温柔地笑着,此时的她,忽然对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着许多的期待。

木易南“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起身走上了擂台。

“站在擂台上的感觉,是和台下完全不同的,你会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像沸腾了似的!”木易南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兄长木希武第一次打完擂后激动的话语。

他忽然也是很感慨,曾经无比厌恶打斗的自己,此时竟也站上了擂台。

“你就是木易南?”

站在木易南对面的,是一个有些稚气未脱的少年,他双眉紧锁,两个拳头紧紧地攒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令木易南有些想笑。

“是我,怎么?”

“谢谢你。”

谢谢我?木易南顿时愣住了,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实在想不起与他有过什么交集,更不明白这谢从何来。

“虽然感谢你,但这一局,我不能输,”边说着,木卢凡边行了个了礼,道:“承让了,易南哥。”

木易南听着木卢凡的话,也跟着回了个礼,脸上泛起了一丝郁闷:这还没开始呢....就“承让”了?

不等他多想,贴身而来的木卢凡,立即将木易南拉回了眼前的现实。

那木卢凡并未急着使用任何术法,仅仅在手掌上凝起一层火属性的灵力,然后化掌做刀,冲木易南劈来。

“这股灵力波动,得是筑基境后期的修为了?”木易南匆匆侧身躲过一击,连忙拉开身位。疏于练习的他,在这第一个回合的交锋中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一击未能得手,木卢凡也是有一丝诧异。木易南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筑基境初期,未习任何术法、招式,且有十年时间不曾修炼。无论境界还是基本功,自己都有着绝对的优势,这样的情况下,竟然失手了?

不等木易南站稳,木卢凡凌厉的掌刃又是迅速袭来。

“哇!你刚还谢我来着,这也不见你对我留情啊!”面对木卢凡的攻势,木易南吓得连连后退,毫无比斗经验的他,被追得满擂台瞎跑。

“这也算比斗?这不耍猴吗?”

不知谁突然蹦出一句,惹得台下掀起一阵大笑。主家席位上的木震海,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随着笑声越来越大,也是变得铁青铁青。若不是碍于一旁的何红箐,他怕早已拍案而起。

台下的笑声,令台上的木易南和木卢凡都有些尴尬,一时间,二人只得停下脚步,相视而立。若比较起来,木卢凡的尴尬怕是更多一些,原先担心木易南受不住术法攻击,打算用简单的近战招式迅速结束比试,不料不仅没成功,反而落了个难堪。

木易南自然是不知木卢凡心中所想,只是自顾自的后怕不已。算起来自己应该还比木卢凡虚长几岁,如今竟然一招都不敢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还真是有些丢脸。

他深知,哪怕继续照这样的方式来打,不出几招自己也得败下台去,虽然败了并无所谓,但输得太难看总归不好。

稍一寻思,他便计上心头。只见他对着木卢凡喊道:“小老弟,咱们这么打也不是个事儿,我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要不然我们换个比试法?”

第四章 归来

“好,你说吧!”木卢凡不知是耿直,还是艺高人胆大,压根儿没想过木易南会藏什么暗招儿,点点头便是应了下来。

“这样,我原地不动,接你三招,要是我接住了,就算我赢,若我中途逃走,那便是你胜了!”

“嚯————”台下立时便是一片哗然。连近战攻击都被撵得到处跑,何论术法?众人或是摇头,或是长嘘,唯有不远处的祝君,却是狡黠地笑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哪有人会主动选择对自己不利的局势?望着木易南那有些无赖的样子,她倒开始为木卢凡感到可怜起来。

木卢凡皱了皱眉,半晌未说话,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这一犹豫,可把木易南愁坏了:自己这法子本就已是孤注一掷,若是木卢凡不同意,那他就真可以麻溜儿地下台去了。

“易南哥,若你扛不住,千万要下台啊!”

木卢凡突如其来,且一脸认真的劝告,令木易南有些“猝不及防”。

莫非他思考良久,是担心我的安危?木易南终于有些动容,与他相比,自己这点小聪明还真是放不上台面。

“我知道了,你尽管来吧。”

说罢,木易南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开始调动体内的灵力。

“哥哥,他为什么闭着眼调动灵力呀?”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家伙,拽着身旁胖乎乎的少年问道。

胖少年仿佛回忆着什么似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说:“因为他......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啊。”

“噢......”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胖少年则看着木易南,眼神有些迷离。

他始终记得那天在他面前修成筑基境的木易南,那天的木易南,也是像这样缓缓闭上了双眼,然后又缓缓地调动着体内的灵力,那种风采,他没法描述,只是那样的画面,他再未从其他人身上看到过。

稍稍调息后,木易南的周身开始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金光不是很盛,但却十分凝练,仿佛是为他穿上了一件金甲。

而木卢凡此时也是掐好了灵诀,蓄势待发。

“易南哥,我这术法,名曰炎爆,虽不玄妙,但威力不俗,你可小心。”

“嗯,来吧。”

见木易南不再多言,木卢凡便变换了手势,将这一计炎爆冲他轰了过去。

“砰!”只见一道赤红色的火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木易南周身的金光之上,随即便如放了个哑炮似的,不再有任何动静。

“这......”不论台下众人,这样的状况,哪怕是对木易南抱有巨大期待的祝君,此时也是看得有些愣神。

“这简直,太儿戏了吧?”木卢凡微微张着嘴,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这炎爆的威力他自己最为清楚,虽不能开山断江,但碎石穿墙还是极为轻松的。他原以为,木易南纵然能够抵挡,也该耗去不少气力,照这样看来,实在是低估他了。

分家弟子席上,木天琴星眸微缩,神色有些许凝重:“扮猪吃老虎吗?”

“哥,卢凡能赢吗?”端坐于木天琴左侧的木语琴轻声问道:“我看那木易南很有些古怪。”

“木易南的天赋远胜于我,虽自甘堕落,但也实在不可小视,况且他这个人确实非同寻常。你川哥曾与我说,当初木易南进阶筑基境时所吸收的天地灵气,是常人的十倍不止。”木天琴的右手摸着下巴,眉头紧锁,继续道:“照理来说,咱们欠他一个人情,让他一局亦无妨,但这样一来,卢凡的牺牲就太大了些,不能进前十,就没有最好的资源,没有资源,咱们的修为,很难再有寸进。”

木天琴抬头看了木易南一会儿,含着些许歉意,自说自话似的道:“对不住了,若有机会,我木天琴定会当面对你道谢!”

“吱————”一语说罢,木天琴忽然朝着台上的木卢凡吹了个口哨,并迅速使了个眼色。

正掐着灵诀准备第二次攻击的木卢凡立时会了意。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撤去原本打算施展的术法,然后调息凝神,仿佛在做着什么准备。

木卢凡的这一举动,亦引起了木易南的注意,他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熊......”

只见那木卢凡掐动灵诀,瞬间在面前凝出三团炙热的火球,火球以“品”字形排列,且分别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一品术法————三元离火术!”台下不少人惊呼了起来。

一品术法?木易南听了脸色微变。远处的木震海更是猛地站起身来,口中默默念着:“三元离火术?分家年轻一辈中,已有人能修炼入品的术法了吗?”

赤域大陆中的术法、绝学、秘术可谓是浩如烟海,但其中绝大部分都不入品。只有真正拥有不凡威能、玄奇特质的术法之类,方有入品的资格。而入了品的术法、绝学,亦有一至九品之分,品阶越高,威能越大,修习所需的条件也就越为苛刻,譬如这木家独有的三元离火术,不仅需要施法者拥有筑基境大圆满的修为,更需要寻三种不同火焰,配合灵诀,于三种火焰之中焚身七七四十九日,方得小成。但这种苛刻所换来的,是实力的暴增,任何一种入了品的术法,哪怕是最低的一品,所蕴含的威力,也远不是那些不入品的术法能比拟的。

“易南哥,这三元离火术,乃是一品术法,你若能挡住,不必出接第三招,我自会认输,若接不下,你可要尽快逃开,以免重伤。”木卢凡的语气有些吃力,似乎这一品术法已经抽走了他体内大半的灵力。

“不好对付啊。”隔着数丈远,木易南依旧能感受到火球的无比灼热。他咬咬牙,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比斗,便遇见了这样的情况,原本还想讨个巧,或许能赢个一招半式也未可知,现在看来怕是不可能了。好在木易南原本也就没有非要战而胜之的心,这一品术法都被逼了出来,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此时下台亦无伤大雅。

“等等!要不试试那个?”刚想举手投降的木易南,蓦地想起了些什么,自言自语道:“老林头儿,我信你一回,要是今儿个小爷我赢了,开年还请你上聚仙楼喝酒吃肉!”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下,木易南忽然盘坐在了台上,他将双手置于胸前,不断地掐着什么灵诀,那灵诀看起来极为繁杂,但随着灵诀持续不断的完善,一只金色的洪钟开始在木易南的周围凝聚起来,只是这洪钟若隐若现,忽明忽暗,始终没有完全成型。

这是什么术法?木家有这样的术法吗?揪着心的何红箐抓着木震海问道。

木震海亦是满脸的疑惑,事实上,在木卢凡使出三元离火术的那一刻,他便想开口喊停,但当他看见木易南聚起的金色大钟后,却忽然收住了口,他虽不知自己儿子施的是哪门术法,但他分明从那只洪钟里,感受到了一种悠远绵长的气息。

眼见木易南坐下,木卢凡心头也是一惊:他这是准备硬抗这一品术法吗?

其实木卢凡并未锁定木易南的气息,为的就是在自己出手时,木易南能轻松地躲下台去,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准备逃跑。

而这术法,他也只是小成,远不到收放自如的程度,若现在强行收手,轻则身受重伤,重则修为大退。

迟疑片刻后,木卢凡最终还是闭着眼将这一击轰了出去。此时,他亦只能寄希望于木易南凝成的大钟能抗住这一招了。

看着火球向木易南袭去,在场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三颗炙热的火球,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汹涌上前,而木易南周身的金色洪钟只是静静地泛着光华,再无过多的变化。

火球距离木易南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听“当————”的一声,三元离火术撞击金钟所发出的巨响,实是有些振聋发聩,使得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双耳。但相比这巨响,台上正发现生的一切,才更令人震惊。

有如大军压境的三团火球,并没有摧枯拉朽地将金钟摧毁,反倒是那金钟,岿然不动地将火球挡在了木易南身前两尺的地方。

“这样......这样算我赢了吗?”

虽然这钟将三元离火术挡在了外头,可此时的木易南也已是油尽灯枯,他完全没有料到,仅仅是张开这小小的,甚至还有些不成形的金钟,便耗去了他所有的灵力。

木易南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他能远远地看见木卢凡嘴唇一开一合地在说些什么,耳朵却怎么也听不见。他还看见周围的金钟色泽越发的淡了,看见父亲、母亲、君姐都飞速向自己赶来,还有那三个颜色各异的火球,正挣扎着想要撕开最后那点微弱的防御......

是的,体力不支的木易南,终于无法继续维持金钟的存在,而没有了金钟的阻挡,三元离火术脱了缰似的迅速袭向他。

这算是我不勤加修炼的代价吗?木易南忽然有些想笑。

“轰————”

正当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时,他猛地发现自己被一道银色光束牢牢地笼罩着,光束里除了自己,还有一杆流光溢彩的银色长枪和一个神采奕奕的俊朗男子。

木易南奋力地抬头看着男子的脸,忽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哥。”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五章 怒

或许许多年后,木府中人都会对这一年的主、分家比试津津乐道吧?分家子弟出人意料的强势,木易南时隔多年后的重来,还有那个在人们心中早已死去的木希武的回归......这桩桩件件,如同早已写好的一出戏,叫人看得是心惊肉跳,也是拍案叫绝。

......

木易南苏醒后的第一眼,看见的是正在为自己擦拭脸颊的祝君。

“醒啦?”见木易南苏醒过来,她略有些惊奇,搁下手中的方巾,扶起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木易南。

“君姐,我躺了有多久了?”木易南背靠床屏,稍稍舒展了会儿有些僵硬的肢体,虽还有些酸痛之感,但显然已无大碍。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道医刚来过,说你这两天应该就能醒过来,没想到这么快。”边说着,祝君边为木易南把被子扯了扯:“你刚恢复,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你爹娘送道医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这几天啊,可把他们担心坏了。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让膳房给你准备。”

“好啦,君姐,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哆嗦的?”木易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答道:“吃的嘛,来一碟杏仁酥,再配一盏七芯莲子茶吧!”

又是这幅模样。看着木易南这德行,祝君也算是宽了心,一面起身,一面道:“哪有身体刚恢复就吃杏仁酥,喝莲子茶的?你好生躺着别下地,我去给你弄点紫玉粥。”

“君姐!”正当祝君想要转身离开时,木易南忽然叫住了她。

“你是想问你哥的事儿吗?”不等他开口,祝君便笑着问。

“你是说,我昏迷前看到的不是幻象!我哥他真的回来了?”

木易南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若不是祝君制止,他怕是险些就要从床上蹦下来。

“你要是再胡闹,我就不让你见你哥!”祝君瞪着杏眼,详装生气。木易南憋着嘴,老老实实地把刚要下地的双脚放回了被子里。

看着木易南难得吃瘪的样子,祝君心里也是别样的舒畅:“你姐和你姐夫也回来了,我这就去把他们都叫来。你,老实待着,不许乱动!”

“好嘞!”木易南哧溜一声躺进了被窝,装得那叫一个乖巧。纵然是见惯了木易南稀奇古怪的举动,祝君依旧有些哭笑不得。

......

木易南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刻钟有余,他时不时地看看房门,却始终没有动静。

又过了小半刻钟,他实在是躺不住了,便悄悄起身走到门前,打算偷溜出去。正当他准备推门而出之时,却突然被门外路过之人的谈话吸引了。

听声音,谈话之人的年龄应与木易南相仿,但所说之话,却很是趾高气昂。

“这木卢凡也真是不自量,天赋高有什么用,伤了主家子弟不照样受罚,何况还是家主的儿子,他可真是活腻歪了。”

“谁说不是呢!近来,这些分家的家伙们,是越来越不是东西了,大试之时,竟然毫不给咱们主家留面子。今天挨打的他木卢凡,下次逮着机会,可要好好的,一个个儿的教训教训他们......”

听了这番话,木易南心中既惊又怒。惊的是自己体力不支造成的后果,竟要木卢凡来受过,怒的是主家子弟竟然如此专横跋扈,仿佛视分家子弟为草芥,难道木府的执法堂,从不加以管束吗?他猛然间得有些头疼,退了两步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用手撑着脑袋使劲儿揉着。

“吱————”

此时,木易南的房门被了推开来,木震海、何红箐等人一股脑似的进了来。只见他们各个儿面带喜色,想来是因听闻木易南醒来的消息,而心情大好。

“易南,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快快快,回床上躺着去......”

见木易南在凳子上坐着,木震海赶忙上前要将他扶回床上,但这走近一看,方才发觉自己儿子的神色有些不对。

“易南,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一旁的何红箐小声的问道。

“有些头疼。”木易南只淡淡地回了句。

“南弟,让你姐夫给号号脉,他虽不是道医,但也懂些粗浅的医理。”木易南的大姐木思文也是十分关切,转头对自己丈夫石山说道:“山哥,你快去给南弟看看。”

“唉!”

石山刚欲上前,却见木易南抬了抬手,道:“姐夫,不必了,我这头疼无非是气急所致,不碍的。”

木震海闻言,不禁有些诧异:“气急?怎么好好的就气急了呢?”

木易南抬头看了眼木震海,沉声问道:“爹,与我比试的那个木卢凡,现在何处?”

“这......”木震海一时语噎。

话说这木卢凡与木易南的一战,据他二人所商定的来说,最终获胜者当是木易南。但木震海爱惜其才,想单独给他一个进入东武场修炼的机会。不料这小子不仅不要这个机会,还恳请木震海能允许他照顾木易南,直至其苏醒。这样淳朴的个性,也令木震海对木卢凡是赞赏有加。可如今忽然问起他的去处,木震海可真是不清楚。

“这个时辰,他应该是在西武场修炼罢?”见木震海语塞,何红箐接过了话茬儿。

木易南摇了摇头,心中的气愤不由溢于言表:“娘,你不知道,我刚听人说,木卢凡因为失手伤了我而受了罚。且不说我原本就只是力竭昏厥,哪怕他真的失手伤我,那也无非是比斗之中在所难免的事儿,他怎么就......”

“还有这事儿?”木震海脸色一沉,亦是对此大为震惊。

“确有其事!”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门外出传来,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木希武了。

只见木希武越过众人,走到木易南的面前,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微笑着。

木易南曾无数次幻想过失踪的哥哥会再回来,可他却从未想到过,哥哥一回来,便救了自己一命。

“哥。”

“弟弟。”

有那么一会儿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何红箐的眼眶更是噙着泪,或许做父母的最幸福的事儿,就是能见到自己的儿女平安喜乐,无灾无难罢。

最后还是木希武先打破了这种平静。

“爹,木卢凡被罚,确有其事,而且似乎已持续两、三日了。”

“什么?”

木易南与木震海都是双眉紧锁,怒目圆睁。

“刚祝君与我说易南醒了,我寻思着,木卢凡那孩子一直对易南晕倒的事儿自责不已,干脆带他一块儿过来看看易南,也算了他一桩心事。可我寻了演武场,也去了分家子弟的卧房,都未见到他,”木希武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我询问了个知情的分家子弟才得知,这几日木卢凡都是在执法堂过的。”

“执法堂?”听见这三个字,木震海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木府执法堂,是木府执行家法之地,自木府建立起便已存在。执法堂监管着上到家主,下至家仆的一切行为规范,乃木府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通常来说,执法堂在执法前会请示家主,并公开布告,以示公正,但木卢凡的事儿,木震海显然是毫不知情。若说无故用刑是重罪,那这藐视家主权威的罪过,就更为严重了。

“易南,你好生休养,我和你哥去趟执法堂,你放心,木卢凡不会有事儿的。”木震海强行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气,对木易南说道。

而木易南也是心思机敏,此事若父亲并不知情,那就意味着这里头大有文章。

“易南,你听爹的话,这事儿交给我们去处理。”

想到这事儿或许并不简单时,木易南便已不想过多询问,虽胸中还是怒意难平,却也是点了点头。

木震海向来雷厉风行,简单吩咐了几句便是带着木希武先行离开。

“好了易南,先回床上休息会儿吧。有你爹他们过去,问题不大。”何红箐对自己这个二儿子的脾气极为了解,虽看着行事不甚靠谱,但却心地善良,且嫉恶如仇。莫说这事儿是发生在自家,哪怕这是发生在旁人家庭,若被他知道,也是免不得要管上一管。想到此处,何红箐心头却是泛起了一些担忧。

在娘亲的搀扶下,木易南也是躺回了床榻,只是看着神色,依旧不太好。

“思文,你与石山先回房去吧,我和你弟再说两句。”

“唉!”木思文应了一声,转头对木易南叮嘱道:“易南,你听娘的话好好歇息,姐夫给你带了岭南特产,晚些时候再给你拿来。”

“那就先谢过姐姐姐夫了。”木易南点点头,稍微露出了些笑容。

木思文夫妇离去后,屋内便仅剩木易南他母子二人。何红箐靠着床沿坐了下来,看着木易南,满脸的慈爱。

“娘,你这是怎么了呀。”被盯着看了会儿,木易南也是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何红箐轻轻叹了一声,道:“娘年轻的时候啊,和你一样,遇上不平之事,总要插一手。你这性格啊,随娘。”

“那可不,亲生的嘛!”木易南咧了咧嘴,他这倒是第一次听自己的娘说起以前的事儿。

“后来遇见了你爹,娘这脾气也是丝毫没改。记得有一次啊,娘为了救人,身受重伤,若非你爹及时赶来,可能就没有你们姐弟几个咯!”何红箐说话间,眼神还流露着满满的爱意。

“后来呢?”

“后来啊,娘就有了你们三个。都说女人一有孩子,脾气性格就会变,我起初还不信”何红箐替木易南捋了捋头发,道:“没想到是真的。”

“娘,您辛苦了。”木易南看着娘亲略有些斑白的鬓发,有着说不出的心酸。何红箐金丹大圆满的修为,拥有三百余年的阳寿,如今她不过百岁,竟已有了白发,皆是操劳子女所致,这些木易南自是明了。

“老大思文嫁的早,也嫁得远,不过好在石家在岭南一带,也是有牌面的修真世家,石山为人也忠厚,娘倒也放心。”何红箐顿了顿,继续道:“希武啊,娘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了,没想到,他竟然有惊无险地从那九幽绝境闯了出来,还颇有些奇遇,现在的修为,都快赶上你爹了。”

“大哥他遇见设什么了?您快给我说说呗!”木易南连声问道。

第六章 小娘子,你贵姓啊?

“这些啊,你得了空,自己问他吧!”何红箐先是笑了笑,随即又有些忧愁:“其实我最不放心还是你了。你不像你姐,嫁个好人家就可以无忧无虑;也不似你哥,做事面面俱到,沉着稳重。你这样的性格在家还好说,这真要出去了,该怎么办呦!”

“那要不,我年后先不走了?”木易南看着娘亲的愁容,也实在是有些不忍。

“傻孩子。”何红箐拉起木易南的手,轻轻拍了拍,道:“男孩子要志在四方,你出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在外不比在家,为人处世都得小心着来。其实许多事你爹不懂,但娘都明白。比如你为什么提出要请一年假,比如你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接下那一招......”

木易南微微张开嘴,有些吃惊地看着何红箐。心中暗想,父亲常说娘亲心思玲珑剔透,平时不觉得,此时看来,真是比父亲所言犹有过之。

“你不用这样看着娘,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懂你谁懂你?”说着,何红箐起身走向桌子旁,从果盘儿上取了个凝神果回来,边剥着皮儿,边道:“道医说了,你常年不修炼,这次一次性耗光了全部的灵力,不仅身体难以承受,神魂也会有所受累,来,把这凝神果吃了。”

“吱———”

木易南接过果子正要吃,祝君又是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碗热腾腾的紫玉粥。

“君儿,你来得正好,先把盘子搁一边儿,来我这坐。”何红箐见祝君进来,忙冲她招手。

“唉!”祝君应了一声,放下盘子便走到何红箐身边坐下。

何红箐拉着祝君的手,又指着木易南,道:“我和你君姐说好了,年后啊,她同你一块儿出发,一路上也有个照应,不然就你那点儿修为,我还真不放心。”

“啊?娘,你说的自有安排,就是说君姐啊?”

“你别不乐意,你当我愿意让君儿陪你吗?君儿走了,我身边连说个体己话的人都没了。”祝君虽不是何红箐的亲女儿,但却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若非必要,何红箐也的确不愿让祝君离开:“你君姐此次出去,除了护你周全外,还有别的事儿要办,你到时候可别拖她后腿。”

木易南听了,知道拗不过,瘪了瘪嘴也不再多言。

......

此后的十数日里,木易南过得都还算平静。木卢凡的事儿,在木震海与木希武的介入下很快得以解决,私设刑法者也是被逐出了木府。许久未见的兄弟俩,常常促膝长谈,仿佛要将这近十年未说的话都说回来似的。木希武给木易南讲了自己是如何迷失在绝境中,又是怎样误打误撞解开绝境内某处大能遗留的传承,听得木易南直呼过瘾。相比较而言,木易南的生活就琐碎的多,无非是些市井故事和坊间传闻,但木希武却同样听得津津有味儿。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就像一切都未曾变过。

......

早春二月,草长莺飞。

木府的大门外,备着马匹,聚着数人,看样子像是在为谁送行。

“出门在外,凡事小心,多听你君姐的话,还有你虽然身体无恙了,但神魂还未彻底恢复,给你带的凝神果记得吃啊!”

“娘,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这好歹也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木易南满口答应,说着些让何红箐宽心的话。

“你就没个正经样儿!多学学你哥,要处事谨慎,为人谦和......”

“爹,你别这么说易南,他心里清楚。”见木震海准备“教训”弟弟,木希武忙上前插话道。

“海叔,箐姨,你们放心吧,我会看好易南的,”一旁的祝君也立刻接话道。

“哎————小君啊,这混小子就托你照顾了。行了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出发吧!”木震海摆了摆手,语气颇有些无奈,又带着不舍。

“海叔,箐姨,那我们就先走了,希武,我和易南不在家的日子,二老就劳烦你照顾了。”

“放心吧。”木希武边说着,边冲着祝君点了点头。

待木易南与道过别后,二人行了个礼,便骑上马,离家而去,直奔皇都......

“总是不放心你弟啊!他要是有你一半儿的本事,我也就不操这个心了!”望着木易南远去的身影,木震海心中依旧多有担忧,不禁摇着头对身旁的木希武说道。

何红箐听了,面色多有不满,也是跟着摇了摇头,然后对着木震海呛声道:“你啊,根本就不了解你儿子!你当易南真是出去玩儿的?懒得理你!”说罢,便甩下木震海,转身回了府。

“不是去玩儿?”木震海先是一愣,接着忙追上何红箐的步伐,喊道:“唉,夫人你别走啊,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

看着离去的二人,木希武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

离家不到半日,木易南一行便已走出三百余里的路程,此时天色已晚,恰巧前方有一处名为清风镇的小镇,二人便打算进小镇寻个客栈先行住下。只是当木易南与祝君牵着马走进这小镇时,才发觉这地方略有些诡异。此时不过酉时,小镇内却已是家家房门紧闭,街道上亦空无一人。

“看这街道上街灯长明,此处不像是无人居住,怎么会一个人都瞧不见?”木易南环顾着四周,嘴上犯着嘀咕。

“再往前看看,你跟紧我,别离太远。”祝君蹙着眉,心中对这镇子也是颇为捉摸不透,于是边往前走,边暗自掐起了一道灵诀。

沿着镇子中央的大道走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在街边看见一家灯火通明的客栈。

这客栈规模不小,足有三层楼高,在这清风镇中算得上是气派的建筑了。

“云溪小筑,”祝君念着客栈的名字,心中也是有些喜欢:“小易南,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头一次出远门儿的木易南,此时已有些困倦,虽然总感觉这小镇怪异非常,但四下也别无去处,加上祝君伪元婴境的修为,他倒也不甚担心有什么闪失,于是随口应道:“都行,那就进去看看吧!”

祝君将手中的马缰递给木易南,自己则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来嘞————”屋内很快就响起了吆喝声,一名穿着麻木长衫,长相稚嫩的店小二为祝君开了门。

小二一溜小跑到了木易南的面前,接过他手中的马缰,道:“二位快请进,我先将马带去马厩,一会儿便来。”

木易南二人点点头,便是先行进了客栈。只见这大堂当中摆着桌子六七张,椅子数十条,另有各式盆栽作为装点,看着倒是有模有样。

坐下没一会儿,刚才那个小二便已喂马归来。

“二位打尖儿呢,还是住店呢?”

“先上些小菜,再开两间客房。”祝君简单的吩咐道。

“好嘞————小菜若干,上房两间————”店小二大喊一声,随即又转向二人,满面笑意地问道:“二位客官还有何吩咐?”

“小二,你们这......”

木易南刚欲开口,祝君便从桌子底下轻踢了他一脚,然后结过话说道:“你们这儿,怎么就你一人?不见掌柜,也不见别的跑堂?”

那店小二“嘿嘿”一笑,将手中的白布往肩上一搭,问道:“二位客官想是远道而来吧?不瞒您说,这店里啊,就只有我和厨房的魏厨子,我再和您二位说,在这个时节来我们清风镇,甭说咱们客栈,哪怕是整个儿清风镇,怕也是找不出几个人来!若不是因为咱们店是官栈,必须营业,您二位怕是连我俩都见不着!”

“哦?这是为何?”木易南心中甚是惊奇,对那店小二说道:“来,你且坐下,好好说道说道。”

“哟!这哪儿敢呀,蒙您看得起,小子我知无不言。”那店小二顿了顿,继续道:“咱们这清风镇啊,以前可不叫清风镇,而叫云溪镇。咱们这镇里啊有一绝,叫勤绝,是说这镇上的人啊,但凡能修炼的,甭管天赋怎样,个个儿都是勤奋有加。因为这儿勤奋成风,故又被人称为‘勤风镇’,这叫久了呀,就叫成了“清风镇”了。”

祝君听了,默默点着头,问道:“那这和小镇无人有何关系?”

“这啊,都是因为......”

“这都是因为皇都天府纳新.....嗝.......嗝......”

正当那店小二说的兴致勃勃之时,只见一怀中抱着酒坛子,喝的醉醺醺的锦袍男子,从

客栈楼梯上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边插着话,还边打着酒嗝。

那锦袍男子歪歪斜斜地走向木易南与祝君,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这小镇子里的人啊,嗝......都指着入选天府,然后......嗝......就能草鸡变凤凰呢......所以就一股脑儿涌到皇都去了呗......嗝......”

“小二,这人是谁啊?”木易南侧身靠近店小二,小声地问道。

“前两天来的客人,说是来清风镇找东西的,每天晚上都要喝的大醉才肯罢休。”

“你,你说什么呢你,你个不长眼的店小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嗝......喝醉了?”那锦袍男子走到桌边,将那小二一把拉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二位客官,这......”小二面露难色,此情此景他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去忙吧,这儿不用管了。”木易南笑着对小儿说道。

这事儿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早已大发雷霆,但木易南从小混迹于市井,反倒觉得面前这男子,还颇为有趣。倒是祝君,闻着这浓重的酒气,娥眉早已蹙起。

“这位仁兄,在下木易南,你怎么称呼?”

锦袍男子舔了舔嘴唇,看了看木易南,道:“什么仁兄不仁兄的,别客气,我,水鱼从!茶水的水......红烧鲤鱼的鱼......”

这自称水鱼从的男子边说着,还边舞动着双手,像是醉的厉害,木易南正想听他描述“从”字之时,水鱼从的目光却完完全全落在了祝君身上。

只见他瞪大了双眼,大张着嘴,结结巴巴地冲祝君问道:“小......小娘子......你......贵姓啊?”

第七章 浪子水鱼从

祝君憋了一眼烂醉如泥,胡子拉碴的水鱼从,心中有些不喜,便淡淡的对木易南说道:“易南,我先回房了,你一会儿吃完也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说罢,也不等木易南回应,便找了店小二取了钥匙,上了楼去。

“嘿,兄台,这人都走了,你对着一团虚空发什么呆呢?”木易南拉了拉水鱼从的衣袖,暗觉好笑。

那水鱼从这才缓过神来,晃了晃脑袋,猛地抓住木易南的胳膊,道:“哥,刚才那位小娘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能否一一告知?”

木易南被这一顿询问,也是彻底懵了,此时他内心唯一地想法就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才离开家数百里,就遇见了这么个有趣的人,这在临海城可是决计碰不到的啊!

恰巧此时店小二端着几碟小菜过来,木易南便想着借这机会再与着水鱼从攀谈几句,可谁知这水鱼从反倒招呼起他来了。

“木兄弟,来,你吃菜,咱们边吃边聊,不着急......小二,再来两坛好酒!”

“这又不是你点的菜,好意思嘛你......”小二对水鱼从的行为多有不满,轻声抱怨着。

“说什么呢你!去去去......”

水鱼从也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只是连连催着小二。小二见木易南也是首肯后,这才转身去酒窖取了两坛上好的木须酒。

“木兄弟,你快尝尝这木须酒,这可是用顶好的木须果才能酿出来的味道。虽然这木须果只能起到简单的洗髓作用,但酿酒可是一绝,你还别说,这种味道,我还真就只在这儿尝到过。”水鱼从给木易南斟了一碗酒后,便是直接抱着坛子豪饮了一口。

见水鱼从如此推崇,木易南也是端起酒碗尝了尝,没想到这酒确如其所言,入口醇厚,酒意绵长,加上这木须果本身具有的洗经伐髓的功效,这一口便是解去了木易南半日奔波的劳累。

“好酒!”木易南亦是忍不住赞了一句。

“哈哈哈!没想到木兄弟也是同道中人!好!”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颇有些酒逢知己的味道,不多时,便已是半斤酒下肚,这酒一喝够,话匣子,打得就更开了。两人忽而勾肩搭背窃窃私语,忽而连连拍案放声大笑,好不快活。

......

翌日,当木易南醒来时,发现自己昨日竟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桌面杯盘狼藉,而那水鱼从却是不见了踪影。

木易南揉了揉还有些犯晕的脑袋,找来店小二,要了清水做了洗漱,待一切收拾完毕时,祝君亦是下了楼。

“哟,咱们二少爷起这么早呀?”祝君见平日里总睡不够的木易南竟已在楼下等候,不由得打趣道。

“君姐,你这可就不好了,尽爱揭人短。”木易南轻哼一声,又对着小二道:“小二,把我们的账结一下。”

“好嘞!”一声吆喝,小二满面笑容地打着算盘,然后说道:“二位客官,总共是六枚灵石。二位谁付账?”小二满面笑容地回答。

“君姐,结账!”

祝君没好气地看了木易南一眼,纤手一翻,凭空取出六枚六边形的碧色玉石,递给了小二。小二双手接过灵石,连声道谢,随即便带着二人前去取马。

......

出了清风镇,再往前百里,便是赤域大陆久负盛名的忘归谷。忘归谷盛产各类药材,是名副其实的宝地,但由于此处地势多变,异兽众多,寻常修士往往不敢单独入内。若非此处为去皇都的必经之地,祝君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带着木易南进这危险之地。

木易南自是不知祝君心中的担忧,依旧如没事儿人似的扯着些闲话。

“哇,君姐,你别说,这储物纳戒,可真是好用,凭空取物,简直潇洒!要不是修为不够,我也想搞一个玩儿玩儿。”

“行啊,不就是金丹境嘛,以你的天赋,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祝君随口回答着,心中却是在祈祷着进了谷别遇见些难缠的异兽。

“木兄弟!小娘子!等等我啊!”

祝君一语未罢,木易南便听着从背后方向传来的一阵叫喊声,听这声音,这莫不是昨日遇见的那水鱼从?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紫色长衫,面容俊朗的男子,正骑着头驴,“哼唧”而来。

“哈哈哈.......水兄,你这造型挺别致啊!”爆笑不止的木易南,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而祝君见了这一幕,亦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哎,还好你们走得慢,不然凭这头驴啊,是肯定追不上你们了。”终于赶至木易南二人身边的水鱼从与驴,均是气喘吁吁。

“没想到,你这好好收拾一下,还算能看。”祝君低头瞧了眼驴背上的水鱼从,缓缓说道。

此时的水鱼从,刮干净了胡子,配上了得体的配饰,看着确是精神不少。

水鱼从闻言,心中喜不胜收,暗道这一早上没白忙活。他整了整衣冠,坐直了身子,道:“这位小娘子过奖了,在下水鱼从,听闻姑娘一行要往皇都,恰巧与在下同路,咱们不如结伴而行,也好排解途中寂寞。”

水鱼从这话仿佛早已烂熟于胸,那是张口就来,不带任何犹豫。

只见祝君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可以啊,如果你们追得上的话。小易南,咱们走。”说罢,便是骑着马飞奔而去。

木易南也是个爱瞧热闹的主儿,假惺惺地对水鱼从瘪了瘪嘴:“唉,家姐之命,难以违背,水兄,我们在前头等你。”说着便是给了马儿一鞭,紧随祝君而去。只留水鱼从一人,在原地郁闷:“这......这,这什么兄弟啊,昨晚的酒都白喝了?”

......

水鱼从的同行虽然大大延误了行程,但也正如他所言,这一路倒是多了些乐趣。相处了小半日,祝君心中亦是对此人有了个大致的了:此人虽油嘴滑舌,但似乎颇有见识,对这忘归谷的了解也远超自己,考虑到这一点,祝君也是默许了水鱼从的同行。只是此人修为,她始终是看不透。

“老水啊,没想到,你竟然和我同岁,看着可完全不像啊!”木易南虽和水鱼从喝了一夜的酒,但酒桌上的话大多都是些废话,直到这一路的交谈,两人才有了多一些的了解,又因为“臭味相投”,更是互相感叹着“相见恨晚”。

原来这水鱼从年方十六,若是论出生月份,还比木易南小上半个月,但由于长得人高马大,衣着又偏于老成,故而有些显老。当然,对修真者而言,外貌常常无法代表年龄,因为当修士的修为达到金丹境时,这体态样貌均可随心而易,到了元婴境,更是会容颜永驻,不再衰老。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必要,赤域修士通常并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容貌。

“这事儿咱们就别说了,越说越尴尬,长得高是我的错吗?”水鱼从一脸无奈。

“那穿衣风格肯定就是你的错没跑了。”

木易南这一句,确是令水鱼从吃了个瘪。

“你这衣服也不见得多好看啊......”

“我给他挑的,怎么?有意见?”一旁听了许久的祝君,此时也是顺嘴插话道。

“没意见,好看,多好看啊!”水鱼从一边自认倒霉,一边想着怎么把这话题扯开:“话说,南哥,你们此去皇都是做什么?也参加那天府纳新吗?”

祝君此时也是看向了木易南,因为这个疑问也一直困扰着她。相处多年,她自然知道木易南的性格,祝君是绝不相信他真是为了去皇都见世面这么简单,但木易南又从未主动与她提起这事儿,因此她也就不愿多问。

只见木易南微微笑了笑,答道:“你对那天府纳新了解多少?能和我说说吗?”

“你竟然真的要去参加天府纳新?”

祝君与水鱼从俱是一脸震惊。

第八章 不一样的木易南

木易南看着二人“扭曲”的表情,略显无奈的说:“这也没那么令人难以接受吧?”

“不是说难以接受,而是......”水鱼从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同为修真者,水鱼从一开始便看出了木易南的修为不过初入筑基,以十六的年纪修成筑基,这天资实在称不上好。

“而是什么?”见水鱼从迟迟不说,木易南便追问道。

“唉———”水鱼从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对木易南道:“木兄,恕我直言,以你十六岁筑基境初期的修为,若去参加天府纳新,确实也会被录取,但你最终加入的,或许是天府下属的一个分院———卫天宗。”

“卫天宗?”木易南有些疑惑,水鱼从此时所说的,与他所知的显然有所出入,天府之名世人皆知,而这卫天宗从何而来?他是闻所未闻。

“其实,这算是秘辛了,”水鱼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天府这处帝国最高级别的修真官学,其实给了世人许多错觉。咱们寻个地方坐下来说吧,若是听完我的话木兄执意前往,咱们再赶路也不迟。”

“那就这样罢,刚好我也有许多事要问问你。”良久未说话的祝君,此时对着木易南说道。她其实并不在乎天府究竟怎样,但她敏锐地感觉到,木易南或许遇见了什么前所未有的麻烦。

看着祝君的眼神,木易南明白今日是必须把话说清楚不可了,于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寻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将马与驴拴在树上,便席地而坐。只是起初的数分钟内,三人都不知如何去展开这场谈话,因为这三人的心中,都有着不同的思量。

“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水鱼从,皇都人氏,同时也是天府学员。”最终,还是水鱼从打破了这种平静。

木易南对此倒并不太吃惊,能知晓天府内幕的,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我接下来要说的,希望二位可以对外保密。”水鱼从郑重其事地说着。在见到二人点头后,他继续道:“世人皆知,天府作为帝国最高级别修真官学,亦是整个赤域大陆公认的九大修真势力之一。天府于每年六月,均会面向整个赤域帝国召收一批新学员,由于天府的纳新不似各大宗派规矩繁多,不看年龄,且不问出身,只需通过简单的文、武两项应试便可,故能吸引大量有志于修真,却难以加入宗派的修士。譬如之前清风镇上,近乎全镇的人都赶去了皇都,为今年的天府纳新提前做准备。

“也正是天府这种‘英雄不问出处’的作风,令天府拥有了其他九大修真势力忘尘莫及的学员数量,”水鱼从便摆弄着手中的树枝,边道:“然而,庞大的人员数量,必然带来资源的分配问题,若是所有天府学员都统一标准发放修炼资源,不说天府,哪怕是号称第一修真势力的太一门也经不起这种程度的消耗,但天府不仅支撑下来了,而且在各大势力看来,它支撑的还并不吃力,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卫天宗’的存在......”

在水鱼从长达半个时辰的介绍中,木易南逐渐了解到了关于天府“一视同仁”背后的原因。

事实上,在天府众多学员之中,只有十之二三,才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弟子,也只有这一群人,才能获得天府的一系列传承,这群人,或是世家子弟,名门之后,或是天赋卓绝,修真奇才,而其余的人,皆只能加入天府分院———卫天宗。

卫天宗名义上亦是属于天府,但其中弟子所能使用的资源却少得可怜,若是想要获得更多资源,只能通过师门任务的方式换取。这些倒也尚属正常,毕竟各大修真势力,几乎都会有内门与外门弟子的区别,但卫天宗的弟子,除了资源稀少以外,还需以神魂起誓,终身不得透露卫天宗的存在,终身不得判出天府,终身为赤域帝国而战。这实质上,就是为帝国以学为名,在常规军队之外,私设的另一支修士大军。

“所以老水啊,你是名门之后呢,还是天资卓绝呢?”听完了水鱼从的话,木易南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哇,我的南哥哟,你这重点抓错了吧?虽然这话不是很好听,但以你的资质,若是加入了天府,只能是进入卫天宗,进入卫天宗就意味着你将一生受制于人,我看你衣食无忧,何必趟这趟混水呢?”水鱼从显然是有些着急,他虽与木易南刚结识不久,但却十分投缘,所以他也是实在不愿意木易南去走这样一条道路。

木易南微微一笑,并未多做回答,这样的反应,令水鱼从很是生气,他摔了手中的树枝,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口中还一直骂着木易南不知好歹。

“所以,十年都不曾修炼的你,怎么就忽然想着要去天府纳新呢?”思索了许久,祝君终于开了口,她此时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有疑惑,有担忧,有顾虑,有惊奇,却没有为木易南重拾修真的欣喜,她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问题,只是自己想不通,亦是不敢想。

而听了祝君的话,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水鱼从,顿时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祝君,确定她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又看了看木易南,心中已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十年不曾修炼?就是说,木兄你......六岁就已是筑基境了?”

六岁筑基,这是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的?他忽然觉得,自己与木易南是如此的陌生,眼前这个并不是太起眼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只见木易南缓缓起身,拍了拍水鱼从的手臂示意他坐下,随后略有些苦涩地说道:“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才很久了。”

祝君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明白木易南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她的预感对了。

“水兄,多谢你直言相告,既然如此,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木易南,来自临海城木府。”木易南对着水鱼从行了个礼,缓声道。

“你竟真是木府中人!”木姓在赤域帝国并不常见,其中最大的家族便是临海城内的木府,水鱼从之前也曾想过木易南的家世背景,这倒是与他猜测的相差不大。

木易南稍稍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祝君说道:“君姐,你知道当初我为何忽然放弃修练吗?”

“不清楚,但应该与你哥有关。”

祝君的语气似乎带着些怨恨。许多年来,祝君其实一直对木易南放弃修炼的做法多有怀疑,因为他的放弃,像是戛然而止,虽然她也知道,木易南本身,确实也是对修为的追求并不强烈,但也不至厌恶如斯。

“不完全是吧。”木易南长长地嘘了口气,道:“其实,在我哥还未失踪之前,家中便有长老提议废长立幼,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绝对的实力,能给家族带来无限的希望。当时的我虽然小,但是也知道这对哥哥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胸中抱负难以实现的愤懑,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屈辱。

“本来这事儿只是几位长老私下与父亲商量的,毕竟事关重大。可我哥不知从何处听得了这个消息。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特地从太一门回了趟家,说是参加山门试炼,特来与家中告知,但他私下找了我,对我说,他想要去追求更高的境界,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开始我不懂,知道后来他误入九幽绝境的消息传来时,我才知道,他哪里是误入的绝境,他分明是知道在那绝境中虽九死一生,但亦可能一步登天!”

祝君吃惊地听着木易南地话,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原来这中间,竟有那么多的故事。

“当时的我,一度痛恨着自己的天赋,因为我觉得是我的天赋害了哥哥,若非如此,他又怎会铤而走险?于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排斥修炼,再高的境界又能怎样?我不是还是失去了哥哥?”木易南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仿佛又经历了那样一次痛苦。

“不止如此,你还担心若你继续修炼,哪怕你哥有一天回来了,发觉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及你之时,会做出更极端的事罢?”祝君的脸色稍微平静了一些,她知道,此时再多说什么,再多劝什么亦是无用。

“也有一些吧,”木易南也不否认,继续说道:“就这样过了八年样子,我开始意识到我哥可能再也回不来了。那时我也开始明白,我这样的行为,对于我自己来说或许无所谓,但对于父母,对于木家,可能就有着不一样的含义了。所以,我想试着慢慢恢复修炼,尝试着做一些改变,只是......”

“只是什么?”祝君忽然有些紧张。

“只是我忽然发现,我再想去感知天地灵力的时候,竟变得无比的困难,我曾经的天赋,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九章 异兽霖鹿

“消失?天赋怎么可能消失?若是夺舍,你早已没了性命,可你现在明明还好好的啊!”水鱼从显然是有些激动,这般怪事,纵是凭他的见识,亦是闻所未闻。

相比水鱼从,祝君的反应则要平静的多,不是她不震惊,而是她明白,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惋惜也不是惊讶。而是先将这其中的原由弄清楚。

“是的,就是凭空消失了。为此我翻遍了族中藏书,也不曾找到原因。”

“所以你就打算拜入天府,希望从天府藏书中找寻答案,是吗?”听了木易南的话,祝君自是猜到了他的用意。凭他后来的修为,想要进入别的大势力自是极为困难,唯独这天府,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可如今听了水鱼从的一席话,似乎入天府的路,也被封上了。

“怕是要令你们失望了,”水鱼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天府藏书三十八万余卷,凡是奇闻怪谈,神话异志类的我尽数读过,从未看见过你这样的情况。”

“是这样吗?”木易南似乎有些纳闷,追问道:“你确定你全都看了?”

“我确定,况且像是天赋消失这样奇特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倒是不好说,或许在别的书里也会有记载?比如医书之类?”祝君见木易南略微失望的神情,不由得宽慰道,顿了顿,她忽然冲木易南问道:“对了,你说你现在感应天地灵力已是很困难了?”木易南点点头,道:“是的,实际上,自从那次主、分家比试至今,我体内的灵力依旧没恢复多少,如今我吸纳灵气,只能是一丝一缕,而将这些灵气转化成灵力的速度,也是极为缓慢,我现在的状况,不会比那些无法修炼的人好上多少。”

“我还有一个疑问,”祝君忽然说道:“既然现在木希武已经回来了,你为什么还是那么迫切地想找回自己的天赋?”

木易南愣了愣,仿佛根本没有料到祝君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是不是你也觉得,你哥有些不对劲?”祝君咬咬牙,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木易南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从不相信什么奇迹,也不相信什么巧合,哪里可能这么巧,千钧一发之际,失踪了十年的人忽然赶到,并且恰好将我救下?”他咬了咬嘴唇,继续说:“此外,我总觉得我哥回来后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和谐,但又说不上奇怪在哪儿。”

祝君听着木易南的话,点点头说道:“原来你也这么觉得,希武我接触的也不少,他还未入太一门前,一直是我陪他修炼的,但这次他回来,我总觉得他......”

祝君一语未毕,忽然从三人眼前数十米处的地方闪过一道白光。

“霖鹿!”三人一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古有异兽,形体似鹿,头生龙角,身有花斑,常泛白色光华,长鸣数声,能使天降大雨,连绵数日不绝,故谓之霖。

“此处竟然还有这等上古异兽!”水鱼从面带喜色,心中激动不已。

“愣着干嘛,快追啊!”木易南边说着,边撒开脚丫子冲了出去。

水鱼从亦是紧随其后,蹭蹭两步赶了上去。只有祝君,看着拼命奔跑的两人,露出得意的微笑。只见她树剑指于胸前,略一发力,一道长约三尺的淡蓝色光华横在祝君胸前一尺的位置,光华淡去,露出的,是一柄极为素雅的飞剑!

“去!”祝君剑指一转,同时纵身一跃,竟已是御剑飞起!这御剑飞行的速度,岂是脚力能及?只一瞬间,祝君便已从木易南与水鱼从的头顶掠过,看着二人气急败坏的样子,祝君不禁莞尔。

那霖鹿亦不愧为上古异兽,奔跑的速度竟然不比祝君御剑飞行慢多少,足足追出二里由于的距离,祝君方才在一处山洞洞口将那霖鹿拦住。

“禁身术!”将那霖鹿掉头就要走,祝君迅速在指尖凝起一道灵力,隔空往它身上点了两下,那鹿哼了两声,便再也动弹不得。

“好漂亮啊!”祝君抚摸着霖鹿,喜笑颜开。这霖鹿确是生的极为精致,一双明眸如宝石般闪亮,通体皮毛似锦缎顺滑,祝君是越看越欢喜,怕这鹿被禁身术困得难受,竟是出手解开了术法。

那霖鹿亦是颇有灵性,见祝君并无敌意,倒也不再逃跑,任由祝君抚摸。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木易南与水鱼从才匆匆赶到。

“哇,君姐,你这御剑飞行的速度,可真是快啊,我看你照这个速度赶路,怕是几日时间就能到皇都了。”水鱼从这一路跑得尚算轻松,但木易南体内灵力枯竭,力有不逮,此时已是气喘吁吁。

听了木易南此言,祝君竟是笑出了声:“傻弟弟,凭我的修为,体内灵力能御剑百十里便已经是极致了!怎么飞去皇都?”

木易南一听,也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而一旁的水鱼从,见祝君竟能如此随意抚摸着霖鹿,不由惊奇道:“祝姑娘,你与这鹿有缘啊!《古异志》中记载,这霖鹿性高傲,若非有缘,不随意与人亲近。书中还说,这霖鹿最适合当坐骑,成年的霖鹿,不仅风驰电掣,还能御空而行,我看这鹿的角,还未完全长开,体型也不算大,应该还未成年,不然咱们也拦不住它。”

“君姐,你骑上它试试,看它是否愿意做你的坐骑!”木易南闻言,立马对祝君说道。

“好!”祝君听了,点了点头,翻身便是要骑上去。只是这霖鹿一见祝君想要骑到它身上时,竟是猛烈地挣扎了起来,祝君只好作罢。

“这......这是什么情况?”水鱼从见状,亦是有些不解,照书中所写,这霖鹿受人抚摸,便是与之有缘,为何想要骑它的时候便困难如斯?

“因为这霖鹿,早已有主,阿弥陀佛。”

只见前方山洞处,一名身着破旧纳衣的年轻和尚,领着一个扎着两头马尾,容貌极为可爱的女童出现在洞口,那和尚打着佛号,行着佛礼,面带微笑,自是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三位施主,这霖鹿,乃是我身旁这位嘟嘟小友挚爱的灵宠,可否交还予她?”

那和尚望着木易南三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十章 洞穴奇人

“这秃驴也要参一脚?”

水鱼从口中念着,抬手便是要上前责骂,不料却是被木易南伸手一拽,拉到了后头。他心中甚是不满,轻声对木易南骂道:“你傻啊!这臭和尚分明就是看上好东西要抢,你拉我干什么!”

木易南也是不做理会,行了个佛礼,对那年轻和尚说道:“在下木易南,这两位分别是家姐祝君,与好友水鱼从,不知这位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贫僧并无法号,施主称贫僧俗家名索引便可。”那叫索引的和尚微微躬身,对木易南回答道。

水鱼从一听这索引并无法号,瞬间乐癫了,高声说道:“你连个法号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和尚!想要这霖鹿就直说,还非得拉个小女孩当挡箭牌!真是好不要脸!”

水鱼从此话一出,木易南与祝君皆是变了脸色,心中暗骂这水鱼从说话没遮没拦。好在那索引并未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那看起来约莫四、五岁的女娃,竟奶声奶气地指着水鱼从大骂起来:“坏人!抢我的小霖不说,还要骂大和尚,你是大大的坏人!”

没成想,嘟嘟一开口说话,被祝君抓着霖鹿竟挣扎着想要冲那女孩而去。

“莫非这鹿真是那女孩的?”祝君看着木易南,将信将疑地问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嘟嘟小友,切不可出口伤人。”索引低头安抚着嘟嘟,旋即抬头看向木易南,道:“木施主,贫僧看你与这位祝君女施主均是明事理之人,断不会做那夺人所爱之事,对吧?不如这样,此鹿有灵,听见我这嘟嘟小友地声音,便是知道主人就在身旁,若你二人不信,大可放开这霖鹿,看它何去何从。”

“我信你个鬼!”索引这话,口口声声说着木易南与祝君是明事理之人,却将他水鱼从给略过,这分明在暗骂自己不讲道理,水鱼从哪里受得了这气,上前一步,指着索引直接又是破口大骂起来:“世间万物有德者居之,你这假秃驴凭什么要这鹿?”说罢,水鱼从将双手抱在胸前,头一抬,一副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模样。

索引见水鱼从如此,极为无奈地摇着头说道:“这位施主恶口不断,实在不该。”边说着,那索引边是结了个佛印,只见一道金光大盛地佛门“卍”字,带着威压轰向水鱼从。

“不好!”水鱼从一见那“卍”字,便从中感受到一股不凡地威力,心中大惊之下,将距离自己不远的木易南一把推开,然后迅速掐了道灵诀,只见一片湖蓝色的灵力,化为一幅阴阳八卦,横在水鱼从的面前。

“砰!”

在那八卦结成的一瞬间,“卍”字手印便重重地与其撞在了一起,二者相撞所发出地灵力余波,险些将木易南推倒在地,而水鱼从更是被震得连连退后两步,嘴角甚至流出了一丝殷红的鲜血。反观那索引,竟毫发无损,依旧岿然不动。

“老水,你没事吧!”木易南见水鱼从受了伤,忙上前问道。

水鱼从摇了摇头,拭去嘴角的血迹,面色略显凝重地道:“和尚,你使的可是那释迦五印中的降魔印?”

“释迦五印?”祝君闻言亦是变了脸色,转头向水鱼从问道:“可是那九大修真势力中珈蓝寺的不传秘术?”

“哼!何止不传,据我所知,珈蓝寺在数千年前就已遗失了释迦五印的后三印,只留得说法印与禅定印。”水鱼从冷哼着,目光直视索引。

听水鱼从这样一说,木易南与祝君皆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哟————”或是发觉到祝君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了,那霖鹿忽然一声鸣叫,从祝君手中逃脱了出去,直奔嘟嘟。

“小霖回来啦!”嘟嘟见霖鹿跑回了自己身边,两只小手拍得好不欢快。只见那霖鹿凑到嘟嘟身边,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跪了下来。

只见索引将嘟嘟轻轻抱起,然后放在了那霖鹿背上,待嘟嘟坐稳后,它方才缓缓起身,然后冲着天空“哟哟”地长鸣了几声,似乎极为开心。

木易南三人面面相觑,皆是满脸尴尬。只是他们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那霖鹿竟然真属于嘟嘟。

索引仿佛看透了三人心中所想,念了个佛号,笑道:“刚才这位水施主也说了,世间万物,有德者居之,这并没什么好吃惊的。”

“切!”见索引用自己的话来反驳,水鱼从心中自是不快,呛声道:“那你又是何德何能,将那释迦五印据为己有?”

“阿弥陀佛,水施主严重了,相比于水施主修行的七候书,贫僧这释迦五印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你竟认得七候书?”水鱼从此时是彻底震惊了。

索引笑了笑,并不作答,只是道:“三位施主,随贫僧一起进这山洞稍作休息吧!霖鹿长鸣,一会儿免不了一场大雨。”说罢,他便领着嘟嘟转身进了山洞,木易南三人互相看了看,也是跟着进了去。“哗————”只见三人刚在山洞站稳,滂沱大雨,顷刻便至。

这山洞之中虽大,却只有卧榻一张,蒲团一个及青灯一盏,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看这样子,僧、童二人生活得也是清苦的紧。

“索引师傅,今日霖鹿之事,是祝君无理了,还望海涵。”祝君虽惋惜没能将这霖鹿收做自己的灵宠,但却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刚在洞外一直没机会说明,此时进了洞,她便是主动上前致歉。

“祝施主言重了,这霖鹿平日贪玩儿,常一去十数里,让旁人见了觉得是无主之物亦属正常。”

“索大师,敢问这霖鹿,是否是双目失明?”

木易南突然的一问,令在座的人都十分惊讶。

“小易南,你弄错了吧?我见那霖鹿双眸如星,明亮得很。”祝君看了看那霖鹿,实在是不解木易南为何会有这样一问。而那水鱼从也是在一旁随声应和着。

唯有索引缓缓开口问道:“木施主何以见得?”

“我见你二人刚从洞中出来时,这霖鹿并无太多反应,直至嘟嘟开口时,它方才表现得颇为激动。”木易南的几句话,令祝君与水鱼从大卫震撼,回忆当时的情景,竟真是这样。

“木施主实在观察入微,这霖鹿确实双目失明,甚至只能识得嘟嘟一人的声音,贫僧甚至奇怪它平时是怎么找回这洞穴的。”索引边说边摇头,甚至露出了些笑意。

“对了和尚,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认得七候书的呢!”水鱼从冲索引挑了挑眉,问:“还有你那释迦五印跟谁学的?不是都失传了吗?”

而一旁的木易南亦是跟着问道:“这释迦五印我听说过,乃珈蓝寺十大秘术之一,但是这七候书,究竟是什么?竟比那释迦五印还珍贵?”

只见索引朝木易南笑了笑,道:“木施主或许不知,这七候书,可远比释迦五印珍贵得多!”

第十一章 三日谈(一)

木易南闻言,心头亦是一颤。七候书之名,他从未听说,但这释迦五印确是真正的佛门至高秘术,此时索引竟说它远不如七候书!

“索引师傅,你这话恐怕有失偏颇了吧?”颇有见闻的祝君对此同样持着怀疑态度。因为不仅是木易南,她同样对这七候书一无所知。

“嘿!你们这一个个的,瞧不起我这七候书是吧!”水鱼从见状,心中老大的不舒服,想着自己曾经为得到这七候书所付出的艰辛,他更是倍感心酸。

“哈哈哈,阿弥陀佛,二位可别小看了这七候书,”索引见这三人的模样,不由放声大笑,随即道出了这七候书的玄机:“若真要说起来,称这七候书是术法、绝学或是秘术均是不全面的,因为它实质上是一种独特的修真体系!”

“修真体系?”

“不错,正是修真体系。”索引点点头,道:“二位是修真之人,自是知道当今修真,分启灵、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九大境界,而修佛、修魔、修妖之类,无非是在此基础上进行的演化,其本质并无不同,而此套修真体系,又是传承自远古与上古时期,算是赤域大陆古往今来的正统修真。”

“正统修真?索大师的意思是,除了我们如今的修真方式之外,还有非正统的修真手段?”

木易南也算是尽读家中藏书,他自是知晓,如今广为流传的修真体系,乃是经过前人无数次摸索探究,才最终确定的。据史书记载,数万年前的远古时期,修真仅有炼精化气、练气化神、炼神化虚、炼虚合道四个阶段,由于这种修真方式晦涩难懂,也导致了在那个年代,极少有人真正得证大道,而在经历了数千年的演化下,赤域大陆的修士们逐渐形成了开光、灵虚、辟毂、心动、元化、元婴、离合、空冥、寂灭、大乘的十境修真,而这套十境修真的出现,不仅成了划分远古与上古时期的标志,更是为现今修真体系的最终成型打下了基础。

“不错,赤域大陆不仅有过你口中的非正统修真手段,还曾一度极为繁盛,甚至……”索引微微笑了笑,道:“甚至这样的时期,还有过两次。”

“两次?”这一次,不仅木易南与祝君,连水鱼从亦是瞪大了双眼。

“是的,两次。”索引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和尚,你这说的也太离谱了吧!我水鱼从也读过些史书,据我所知,赤域大陆确实曾有过修真之道层出不穷的时代,可你说有两回,怕是在蒙人哦!”对索引的话,水鱼从甚是不以为然。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世间之事,并非你不知便不存在,水施主若是不信,大可不听。”索引对水鱼从也是毫不客气,简单的一番话,便是将他说得哑口无言。见水鱼从冷哼一声不再多说,索引便继续道:“早在万余年前,赤域大陆便有过一次修真文明的大繁荣,而那一次的大繁荣,说来也是极为悲壮。”

万余年前?木易南略一思索,有些迟疑地问道:“索大师,可是指那万余年前的赤域浩劫?”

赤域浩劫,赤域大陆与所有赤域修士永远的伤痛。

赤历前1053年,一支来历不明的异族修士大军,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赤域大陆极北之地的万岭山脉,并将万岭山脉中潜修的修士杀的尸骨无存,史称“万岭劫”。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加之当时的修行理念中,盛行忘情道,赤域修士互相之间又鲜有联系,使得万岭山脉中所发生的一切竟然无人知晓。直至异族在万岭山脉集结了数百万大军,并于赤历前1052年南下发动了对赤域大陆的全面侵略时,赤域修士方如梦初醒!他们意识到,这片安逸了千万年的土地,从此不再太平。

此后的八百余年里,赤域大陆上爆发了大大小小数万场战役,赤域修士们从分散作战,到合力驱敌,在腥风血雨中,他们逐渐感受到了对这片厚土深深的归属,感受到了对身旁至亲好友的眷恋,而正是这种归属与眷恋,激发了赤域修士的潜能,从而诞生了一大批惊才绝艳之辈,也书写了一个又一个传奇。

然而,纵使赤域人竭尽全力的抵抗,最终也没能挡住源源不断的异族战士。

赤历前179年,当时的赤域军统帅水寅祁,在忘归谷发动了孤注一掷式的最终一战。此战中,十万赤域军近乎全军覆没,水寅祁为掩护剩余将士撤离,战至力竭而亡。

同年腊月,异族兵临七海城,八千里七海,赤域人最后的营地,无限的大好河山,如今只余这弹丸之地,哀之大,莫过于此。就在赤域修士们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时,一位自称楚原尘的年轻赤域修士,凭空出现在七海城下,他捡一枝木棍为兵刃,孤身作战,凭一己之力,将气势汹汹的异族大军杀得溃败而逃。

随后数十日,楚原尘不仅着手重建残败的赤域军,更是分享了大量卷轴,这些卷轴中记载着的,是赤域修士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术法、绝学、秘术......

赤历前178年,楚原尘所率领的赤域军,开启了收复失地的战斗。这一次的征战,势如破竹,不出七日,赤域军便收复了断天河以南的所有土地,又三日,赤域军攻下万绝山脉,完成了对赤域大陆的完全收复,至此,这场长达875年的浩劫,终于落下帷幕。

......

听了木易南的猜测,祝君亦是有些明悟:“据书中记载,赤域浩劫之时,大陆曾涌现出一大批极为出众的人物,莫非他们之中便有自创修真体系之人?”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甚是智慧,”索引默默说道:“赤域浩劫虽是赤域之耻,但客观而言,它也确实促进了大陆修真文明的发展。那八百余年里,赤域大陆所创造出的各式术法,竟比之前数万年所创的总合还要多得多,同时,正如二位所猜测的,在那场浩劫中,亦有许多惊世奇才开创出了全新的修真之道。”

“所以七候书,便是自那时流传下来的吗?”木易南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错,七候书正是在那场浩劫中诞生的,不仅如此,这七候书的创造者,是赤域历史上极为著名的一位人物!”水鱼从听得那叫一个欢喜,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叫祝君看了是极想冲他脸上打上两拳。

木易南则是仿佛从水鱼从身上看见了自己平时的样子,不由笑着接了水鱼从的话,道:“请问水兄,是哪位著名人物啊?”

水鱼从见木易南极为配合地一问,心中已是将他夸了无数遍,只见他挺着胸脯,开口答道:“那就是......”

“明天再说吧,今天乏了,咱们都先休息吧!”

水鱼从话未说尽,祝君立时是淡淡一句将其打断,还顺势打了个哈欠,随后便是开始闭目小憩去了。

水鱼从看了看强忍着笑意的木易南,看了看默不作声地索引,又看了看洞外被大雨浸湿的黑夜,心中一片凄凉......

第十二章 三日谈(二)

翌日清晨。

祝君怀中抱着嘟嘟睡得正香,一旁地霖鹿趴在地上,偶尔抖动两下耳朵,水鱼从的鼾声依旧打得震天响,索引端坐在蒲团之上看不出是入定还是入眠,只有木易南早早地便醒了过来,他看了看洞外依旧倾盆的大雨,不禁有些怀念起在木府的日子。这才离家两日,自己竟起了归家的念头?说起来,离了家的他,似乎连睡眠的能力都差了不少。想到这儿,木易南又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木施主是第一次离家吧?”

木易南闻声猛一回头,只见那索引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贫僧刚离家之时,也是你这般模样,睡也睡不踏实,还老爱看着些什么东西发呆,那时,贫僧不过七岁,这一晃,竟已过了二十二年。”索引并未等木易南回应什么,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语气,不同于往日般严肃,更多了些温情。

“索大师这二十余年里,便再未回过家吗?”木易南内心的惊讶溢于言表。赤域修真,对家文化极为看重,虽说修真无岁月,转瞬百千年,但赤域修士极少会在外数年不归家。

“贫僧......”索引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心中似有千般情绪,却难以诉说。

“是在下鲁莽了。”木易南见状,自是知晓这其中必有隐情,忙对索引抱歉道。

“哎———”索引叹了一声,有些自嘲似的说道:“依旧是我修为不够,是我佛法不精,怨不得旁人。”语罢,他便是转身回了蒲团,盘腿静坐,默颂佛经。

......

又过了许久,众人方才在嘟嘟的喊饿声中醒来。索引从卧榻下取出一只老旧的布袋,又从布袋中翻出一个纸包,从纸包里拿出两块干巴巴的麦饼,一块递给嘟嘟,一块递给木易南,然后边收拾着包裹,边道:“木施主修为尚浅,还是吃一些东西的好,祝施主与水施主应该早已能够辟谷,贫僧便不予你们这干粮了。”

木易南接过那麦饼,才发现腹中早已空空,他转头见嘟嘟抱着这饼啃得十分开心,也是不由得胃口大开,抓着麦饼就是狠狠地咬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太饿,这卖相不佳的饼子,味道居然还算不错,水鱼从看着木易南大快朵颐的样子,咽了咽口水,满怀期待的盼望着木易南能分一些给自己,不成想,仅两三口,木易南便是将整个饼吃下了肚。水鱼从只好翻了个白眼,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索引师傅不必客气。”祝君边回应着索引,边一一给自己、木易南还有嘟嘟各施了一道净字咒,算是略作清洁。

水鱼从见了,又是凑上前去,舔着脸对祝君道:“给我也施一道呗?”

“别废话,接着你昨天没说成的话题呗,你那七候书,是哪位大人物留下来的?”施完法的祝君在一旁坐定,一脸优雅,对水鱼从的请求却是毫不理会。

再次受到“打击”的水鱼从,此时的“气焰”早已嚣张不起来,耸拉着脑袋,道:“就是那赤域军刚组建时,位列三大神将之一的顾风烟。”

“竟是他?”水鱼从所说之人,有些出乎木易南的意料。因为顾风烟此人,虽极有名望,但史书中从未提起他实力超群或是天赋异禀,顾风烟之神,神在其对于阵道的造诣。传闻顾风烟所布置的阵法,拥有鬼神莫测的威能,常能在大战的关键时刻起到一锤定音之效。

“不错,正是顾风烟。”水鱼从点点头,道:“世人只知顾风烟阵道天下无敌,却不知他其实在修道上同样是世间罕见的天才。”

听了水鱼从的话,祝君内心的疑问不减反增,她一脸疑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谁似的说道:“你说七候书乃顾风烟所创,这事咱们先不论真假,我好奇的是,顾风烟一生,弟子也没少收,他的阵法尽数流传了下来,为何偏偏这七候书被隐匿了?甚至于我们尽然连赤域浩劫时,有不同修真体系的出现都不曾知晓?”

“......这......”水鱼从面露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自己竟也不知?”

“阿弥陀佛,并非水施主不知,而是水施主对此有些难以启齿。”面对祝君对水鱼从的询问,索引默默接过了话:“首先,这七候书确为顾风烟所创,而更为关键的时,顾风烟所留的阵法,只有修炼七候书的修炼体系,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而顾风烟的那些各徒弟,无一得其七候书真传,这也就造成了‘风烟之后,再无阵道’的状况。

“其次,如今赤域大陆鲜有人知赤域浩劫时出现过修真体系的繁盛,原因有三。这一,是因赤域浩劫死伤惨重,惊世之才几乎尽数陨落于战火之中,因此不止是修真体系,甚至连许多术法都已绝迹;其二,是因为楚原尘,也就是后来古赤域国的建立者,将自己对正统修真的改进分享给了所有赤域幸存者,这套修真体系,第一次将筑基与金丹境这两个特殊的境界摆了出来。由于新体系极易上手,且由于金丹境的存在,修成元婴的几率要比之前高出许多,故这套包含了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十一个境界的修真体系,成了古赤域国初期,用来替代之前十境修真的正统修真。”

“那这第三呢?”见索引戛然而止,不再继续,木易南不由追问道。

“阿弥陀佛,”索引打了个佛号,缓缓说道:“这第三,则与那赤域第二次非正统修真的繁盛有着密切的关联,这里头有着许多大陆秘史,盘根错节,极为复杂。”

水鱼从一听索引又是提起了所谓的“第二次繁盛”,一丝不屑的神态立时表现在脸上。

索引将水鱼从的表情看在眼里,默默说道:“水施主,你大可不必如此,说起这第二次修真体系的繁盛,从开始到消亡,都与你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修真手段的绝迹,你水家也是很有几分功劳!”

“水家?哪个水家?”木易南与祝君皆是被索引的话所镇住了,水姓于赤域大陆乃是大姓,莫说皇都,仅临海城便有百余家水姓,索引所指的水家,究竟是哪一家,他二人真是一头雾水。

只是水鱼从接下来的反应,更是令木易南与祝君目瞪口呆!

只见他怒目圆睁,站起身来,指着索引破口大骂:“你这山野和尚,休得在此信口雌黄,我水家声誉,岂是你可辱没?

第十三章 三日谈(三)

水鱼从边骂边掐起灵诀,周身的灵力汹涌翻滚,将他的衣袍吹得乱舞起来。本在一旁玩耍的嘟嘟,显然是被这一幕惊吓到了,竟是“哇————”地哭出声来,边哭边跑着躲到了索引身后。

“你够了!”

祝君终于有些忍不住,抬起头对水鱼从喊道。

水鱼从亦是满脸的震惊,他收起了术法,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祝君,那眼神中带着一些埋怨,又带着一些不解,甚至还有一些委屈,他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依旧没有说出口。

水鱼从低着头,转身朝洞口走去。木易南见状,立刻准备起身追上去:“老水你去哪儿?”

“反正从来也没有人喜欢我,去哪儿不一样?”他没有回头,就这样走入了大雨之中。

看着水鱼从离去的背影,木易南站起的身躯忽然停住了,那个背影,那么孤独,孤独的让人不忍直视,这究竟是经历了怎样人生,才会孤单成这样?

“君姐,索大师,你们聊,我去和他谈谈。”木易南正欲往前走,却被祝君一把拉住。

“还是我去吧。”冲木易南笑了笑,又朝着正安抚嘟嘟的索引点头示意后,祝君抬手为自己打了一道护体诀,冲进了大雨之中。

木易南看着祝君消失在视野之中后,又坐回了原地。

嘟嘟也已在索引的安慰下平静了许多,现在正坐在床榻上数着脚趾玩儿。

“索大师,我这朋友性子冲动了些,心不坏,刚才的事儿你别放心上。”朝着索引稍稍躬身,木易南算是替水鱼从向索引道了个欠。

索引手中盘着佛珠,脸色略显沉重,沉吟片刻后,他开口道:“木施主,该说抱歉的,应该是贫僧。不瞒你说,贫僧已许久不曾与别人交流了,甚至已忘了该如何与人打交道。有些话,是我不该乱说。”

“索大师......”

“木施主别再称呼我为大师了,那真是折煞贫僧,称索引便可。”

木易南皱了皱眉,随即也只好点点头,道:“索引,方才你所说的水家,莫不是镇国公水无垠的水家有关?”

“木施主猜得不错,正是那声名显赫的皇都水家。”

纵然猜到了,木易南同样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皇都水姓世家绝不在少数,但敢称皇都水家的,却仅有镇国公水无垠一脉。皇都水家,起源于赤域浩劫时期,因家族成员战功赫赫,在古赤域国刚成立时便赐下了世袭的镇国公爵位。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最为令人乍舌的是,皇都水家,人人天资不凡,且每一辈总能出几个威震大陆的人物,故而皇都水家也是成就了赤域四大家族之一的美名。

“你是为何能肯定,他便是那皇都水家之人的?”木易南心中实在好奇,他好奇水鱼从的身份,却更好奇索引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他与水无垠长得太像了。”索引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缓缓说道:“许多年前,贫僧曾远远见过水无垠一眼,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哪怕隔着数丈开外,依旧分外明显,因此这么多年以来,贫僧一直忘不了。”

对索引的这番话,木易南只是将信将疑,他的直觉告诉他,索引并未完全说实话,但他又无法从这番话中找到不妥,无奈之下,他也只好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木施主,有些事,不必追根问底,知道的越多,或许会越发痛苦,你说呢?”索引忽然一句似有所指的话,叫木易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只得点点头,不再询问。

......

祝君找到水鱼从时,他正背靠着一颗大树淋着雨。见祝君来了,他也没打算走,但也并不理睬。

“你知道我为什么出来找你吗?”祝君上前两步,为水鱼从打了一道护体灵诀,雨水瞬间避开了属于从,向四周洒去。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我忽然发现,你和小易南真的很像。”祝君慢慢坐了下来,自顾自地说着。

水鱼从心中有些好奇,问道:“哪里像?我做事冲动,他思维缜密,我不觉得我们哪里像了。”

祝君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他,只是继续说:“你们两个,都不喜欢对别人说心里话,因为你们的心里有太多的苦,你们怕这些苦会让关心自己的人难受,让旁人听了笑话,所以你们把自己的心关起来,然后用打诨插科也好,吊儿郎当也罢,来装得对一切毫不在意。”

水鱼从笑了笑,又吸了吸鼻子,最后揉了揉眼眶,却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你们又不太一样,你好像,比他更孤单。”

祝君温柔的双眸,让水鱼从有些迷失,这样清澈的眼神,他多少年不曾见过了?

水鱼从不知从哪儿取出了一支笛子,那笛子似是玉石制成,泛着淡淡的碧色光华。

“你会吹笛子?”

水鱼从又是不言不语,只是摆好了架势,动情地吹了起来。

那笛声绮叠萦散,飘零流转,仿佛能牵动落日的余辉,恍若长空里万点的花瓣纷纷飘落,将凝重的图画点缀成一副梦的意境。

一曲罢了,祝君竟然浑然不觉,深深沉醉其中。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时时带在身边,时时提醒自己记得母亲对我最后的叮嘱,她说,鱼从啊,你可以不做一个出众的修真者,但你一定要做一个快乐的自己。可是,可是我越提醒自己,却越快乐不起来,那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说着说着,水鱼从便哽噎了起来,接着他又放声大哭,像是个孩子一般......

......

祝君带着水鱼从回到山洞时,木易南正在洞口张望着,洞内的嘟嘟已经玩累了睡了过去,索引则是闭着双眼默默念着佛经。

“这么久才回来,你可真会耍小性子啊。”

木易南故意调侃了水鱼从一句。

水鱼从咧着嘴傻笑着,回答说:“下次不敢了。”

那一夜,洞内没再传出别的谈话声,大家都极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仿佛他们互相之间,都清楚对方在思考着什么......

第十四章 三日谈(四)

这已是进山洞的第三日了,外头的雨势虽依旧很大,但已有了明显转小的迹象,看样子,至多再有一日,这雨便能停住。

木易南依旧是那个醒得最早的人,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再去望着洞口发愣,而是盘腿而坐,静静地闭上双眼。他努力地感知着这周围:他能听见雨滴的声音,能感受到从洞口吹来的风拂过脸颊,还能嗅到湿透的泥土中青草的香气,独独是无法感知到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

天赋,完全消失了吗?木易南脸色一沉,心头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楚。自两年前发觉自己的天赋变得极其平庸之时,木易南也同时发现了,哪怕自己体能仅有的这点修炼的能力,也在缓缓流失,离家之前,他尚能感知到一丝一缕的天地灵气,而如今,他尽然已完全感知不到灵气的存在。

许多东西,只有在你拥有后又失去,失去后又需要之时,才会懂得它的珍贵,物也好,人也罢,还有这一身的天赋,其实皆是如此。此时要是有人问他一句,若当初知道自己的天赋会消失,还会不会放弃修炼的话,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因为人生不可能重新再来一次,就算能够重来,所得到的结局也未必会更好......木易南不再多想,侧躺下来,闭上眼再次睡了过去。

......

待木易南再度睁开眼时,发觉众人正在谈论着些什么,他细细一听,方知是祝君正帮他询问着自己天赋的事儿,心头顿时一暖。

“所以以索引师傅的见识,也不知易南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吗?”祝君的眼神略有些失落,但依旧是对索引表示着谢意。

索引摇了摇头,看上去十分的惋惜。

“贫僧确是不曾听闻这般古怪之时。说起来贫僧初见木施主之时也甚是奇怪,木施主生的一副好骨像,眉眼间又隐有灵光,照例来说,当是极为难得的奇才,但偏偏修为仅有筑基。如今听二位所言,方是解了心头的疑惑。”

祝君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好。这几天的交往看来,索引虽久居山林,但却博闻强识,尤其对一些秘辛,似乎知之甚详,可纵然如此,在木易南的问题上,他同样是束手无策。

“君姐,你不必失落,这事儿我本就没有打算能很快解决,咱们慢慢来,不急。”木易南起了身,凑到祝君身边,笑着安慰道:“如果实在不能修炼,其实也无所谓,那我就心安理得的做我的二少爷,天天混吃等死,对了,还得娶上一房漂亮媳妇儿!哈哈哈~”

“你啊你,真是活该你倒霉!”祝君也是奇怪,为什么木易南总有办法逗她,或者说是逗所有人开心,原本心中还愁云密布,被他这么一闹,倒是好了许多。

“和尚,我南哥这事儿,麻烦你多上上心,你们珈蓝寺的典藏也不少,说不定还真有介绍。”一旁的水鱼从此时也是说道。

“阿弥陀佛,木施主与贫僧有缘,他的事我自会常记在心,不过水施主或许有些误会了,贫僧并非来自珈蓝寺。”

“你不是来自珈蓝寺?”水鱼从饶是有些惊讶,“那你这释迦五印是......”

“水施主也说了,释迦五印,珈蓝寺已失其三,而贫僧使的恰好是其所遗失的印法,那这怎么会是传承自珈蓝寺呢?”

索引的话,立时点醒了水鱼从,他此刻极想继续追问索引那遗失印法的来历,但他却也知道,人人都有自己的机缘,也都有自己的秘密,问得太多,自是不好。

“对了和尚,我还有一事,烦请你告知。”水鱼从又是说道。

听了他这话,木易南倒是有些意外,这几日来,水鱼从与索引最是不对付,此时尽然说出“烦请”二字,看来所问之事并不简单。

“阿弥陀佛,水施主请问。”

水鱼从犹豫片刻,道:“昨日你曾说赤域大陆有过第二次多修真体系存在的时代,并与我水家关系莫大,还请详细告知!”

索引放下持着佛珠的手,道:“此事说来话长,若真要说,或许三位今日便是走不了了。”

此时,三人方才发现那连下三日的大雨,不知何时已是停了。

“无妨,正好我也有兴趣,就当是个故事,听了再走不迟。”木易南笑着道。

索引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这“故事”烘托气氛。

“不知三位是否知道,其实不同的修真体系会铸就不同的修真文化。”

“修真文化?”

木易南三人不曾料到,索引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将他们震住了。

索引似乎早已料到三人的反应,哈哈大笑了几声,继续道:“譬如远古时期,由于修真体系晦涩难懂,若是一人独自修行,往往历十余载而不得其门,因此就有了群体修真的文化,当时的修士,常常三五成群,边钻研边修炼,亦时时分享经验。而到了上古时期,十境修真体系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种格局。由于十境修真在某种程度上,已将修真境界剖析得十分完整,故而修士之间不再需要那种群体式的修炼方式。另外,若你们仔细去看过这十境修真,便会发现,这十境修真,着重于对心灵和肉体的锻炼,如开光境要人看破红尘,知晓天命,辟榖境需不食五谷,饮露吸风......这无形之间,便造就了修道艰难,若要得正果,便需忘却世间种种,一心只求大道的思想,久而久之,修士们便将修行当成是修一条忘情道,若想登天门,必须断爱忘情。那时的修士,最常做的事便是独自寻一僻静的处所,一闭关便是十余载。互相之间,若非必要,鲜有问候。”

祝君听到此处,不由得问道:“依索引师傅你所言,那如今的赤域大陆对血脉亲疏,家族观念的极其重视,也同样是受如今的修真体系所影响咯?”

“祝施主所言,只能算是对了一半,”索引对祝君微微颔首。

“莫非,又是赤域浩劫?”

“不错,正是那赤域浩劫,”索引笑了笑,道:“赤域浩劫令原本各自苦修的赤域修士重新走到了一起,令赤域修士开始重视起那些与自己有些血脉关系的同胞,这是造就如今这种修真文化的大前提,而真正使家族文化在赤域繁盛起来的,是楚原尘与他带来的新的修真体系。

“楚原尘在赤域浩劫之后,建立起了赤域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个国度,并众望所归地成了第一任国君。这楚原尘确实是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他对当时在赤域浩劫中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家族进行了论功行赏,有的封地为王,有的世袭高爵,这在当时,起到了极好的巩固国家的作用。除此之外,他还制定了许多条例与制度,比如以灵石作为货币,比如每年过“年”以庆祝赤域浩劫的胜利等等.....当然,他最为厉害,还是将新的修真系统带入了赤域。楚原尘曾公开分享过他这套修真系统的理念,归结起来就是八个字:先入凡尘,方知天道。他认为修真最重要的是明本心,而明本心最重要的,便是先去体会七情六欲,去经历生离死别。”

言止于此,众人皆是恍然大悟。虽然古赤域国时代的修真体系与如今的体系并不完全相同,但其基本的理念确是相似的。

“贫僧之前所言,尽是在说修真体系对于修真文化的影响,但不知三位是否想过,修真文化同样会影响修真体系呢?”

第十五章 三日谈(五)

索引此时的言论,无疑是彻底震撼了木易南三人,他们从未想过,在单纯的修真背后,有着如此繁杂的世界。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相互勾连的,”索引看着三人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在修真体系促使修真文化形成的同时,修真文化亦会对修真体系产生巨大影响,甚至当某种修真文化系统化了之后,会让新的修真体系悄悄萌芽。”

在此后的数个时辰里,索引向众人讲述了一段被埋藏了数千年的赤域往事。

这段往事,起于楚原尘破碎虚空、平地飞升后的一千年,彼时的赤域大陆,修真文明高度发达,大小宗派不计其数,术法、绝学更是浩如烟海,而正是这种繁荣,促使了赤域的精英修士渴望追求更完美的修真体系,比如有人提出修道应该返璞归真,认为最原始的四境修真才是真正的大道,楚原尘所建立的体系虽然加快了修炼速度,却降低了修炼的质量,是旁门左道;也有人表示,修真应当推陈出新,原有的修真体系还是过分拘泥于形式,应当大胆变革;更有人觉得,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最独特的一面,修真的方式也应该千变万化,无论是哪个时期的哪一种体系,都只是参考,人人都应该拥有一套最适合自己的修真体系......

这样的思潮,很快就席卷了整个赤域大陆,尤其是那些天资绝代的修真天才,他们无一不想在这场思潮中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在这样的思想趋势下,仅仅百余年,赤域大陆竟然多出了百余种修真体系。但这样思潮,却侵害了古赤域国的实际掌控人————以楚家为首的一大批古老修真世家。因为他们极度担忧,今日这种对修真体系的怀疑,迟早有一日会演变为对古赤域国统治权的怀疑。为此,当时的国君楚业成,秘密召集了苻、水、周、徐四大家族之人,商议着应对之策。最终,在水家家主水净生的提议下,古赤域国以叛国罪,对思潮的相关宗派及相关修士,展开了残暴的关押与屠杀!那场劫难中,包括归元宗在内的无数修真门派,或被强制解散,或被集体灭门!所有记载了有关修真体系的卷轴、书籍,均被付之一炬!

“叛国罪,呵,老衲是实在无法想像,这叛国的罪名是如何定下的!”纵然身为出家人,再说起此事时,索引亦是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意:”由于楚业成与四大家族手段雷霆,加之那股思潮主要是在大宗门的精英弟子之间传播,也并未真正成气候,故而当时的普通修士们对此事亦是看法不一。再后来,楚业成颁布禁令,禁止修士之间议论此事,久而久之,这一切便被掩埋了。如今时隔数千年,古赤域国尚且再因重重原因演变为了如今的赤域帝国,连曾经使用的赤历纪年,都已换作了新历,那些本就未被写上史书的陈年旧事,自是无人知晓了。“

听完这些,木易南三人的心中是各有所思,其中水鱼从自然是最激动。

“水净生?这怎么可能?”水鱼从无法相信,那个在家族中备受推崇,甚至身死道消前还念着赤域大陆未来的水家先祖,竟是屠杀的提议者。

“索引,你怎么就能确定这是水家的提议?”木易南亦是有些疑惑,索引所说的这段往事,有许多隐秘处都不应当是外人能知晓的,而他却仿佛设身处地的参与过似的,这不免令人惊讶。此外,听索引的讲述,这段历史虽然听上去真真切切,甚至也都能找到佐证,但其中的关节处似乎逻辑并不严谨,许多地方都有不少疑点,这也使他心生怀疑。

索引听了木易南的疑问,又看了看水鱼从的反应,摇摇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所说的,皆是我所知,无需去诓骗谁。”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想了,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啊。”发觉场面略有些尴尬的祝君,忙从中打着圆场。

木易南与水鱼从也并非愚钝之辈,见祝君这般说,便也都是点头称是。

“阿弥陀佛,我等相识也是一场缘分,过了今夜,再要相遇,不知是怎样的光景了。”索引有些感慨,这三日他说的话,似乎要比过去二十余年还要多,更为关键的是,他隐隐地感觉到,与木易南三人的这场相遇,将对他未来的修行产生莫大的好处。

“是啊,这三日,我们在这洞中听到了许多外头听不见的事,真是长了见识!”木易南发自内心地说道。离家数日,他渐渐对自己这一年的游历充满期待起来———先是水鱼从,然后是索引与嘟嘟,这一路遇见的人,听见的事,都是如此精彩。

此后,众人又稍微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便各自休息了。那一晚,是木易南离家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不用思考太多,只需安静地等待新的一天的到来......

......

待木易南三人一觉醒来时,发觉索引、嘟嘟还有那头霖鹿竟然都已消失不见。

“嘿!你们快来看,索引和尚给我们留了字儿!”

木易南与祝君听了水鱼从的叫唤,也是忙靠拢过去。只见在山洞的一处石壁上,索引似乎是用指力,生生在墙上写下四行小字。

“一念心清净,处处莲花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那小字的每一笔每一划上,还流转着淡淡的金光,看上去竟有些庄严之感。

“这是什么个意思?”水鱼从显然是被这段偈子弄迷糊了。

祝君心下觉得好笑,瞧了眼水鱼从,笑道:“这是在劝你善良!”

“啊?是......是这个意思吗?”水鱼从更是有些晕头转向了。

木易南自是立刻明白,这不过是祝君的调笑,便也是对水鱼从抖了抖眉,坏笑道:“我姐说的没错,人家索引是在劝你好好做人。”

“这......”

看着水鱼从的一脸无辜像,木易南与诸君相视一眼,大笑着往洞口走去。

此时方有些察觉自己被诓了的水鱼从,一脸郁闷地追了上去,心中早已将他二人“咒骂”了无数遍......

连续三天大雨的洗刷,这忘归谷看上去竟也清爽了不少。三人照着来时的路赶了回去,毕竟两匹马,一头驴还在树上拴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木易南一行便快接近当初栓马的空地了,或许是赶路无聊,水鱼从忽然向木易南询问道:“南哥,你说这马和驴淋了三天雨,会不会染上风寒啊?”

“嗯......”木易南沉吟了一会,眼神略显忧郁地回答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可能没机会知道了......”

“为啥?”

只见木易南忽然停住了脚步,抬手一指,道:“你看,我们的马和驴......不见了......”

水鱼从顺着木易南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原本栓马和驴的树上,此时仅剩下三根马缰,而那马和驴,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第十六章 玫瑰园中小玫瑰

木易南一行走上前去,发现地上虽然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但马缰上却有着被利齿撕咬的痕迹,看着这马与驴,应当是被一些凶猛的异兽咬死带走了。

“哎,这偷鸡不成蚀把米,咱们这是要走着出去吗?”水鱼从一脸的沮丧:“我那毛驴,小是小了点儿,骑着还蛮舒服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而祝君的心情则是复杂得多,既然马匹会被吃,说明此处应当是在林中异兽的活动范围之内,若真要说起来,雨天依旧到此觅食,或许此处距离异兽的洞穴亦不算太远!

祝君看了眼还在东张西望的木易南,赶忙说道:“易南,别看了,咱们抓紧时间赶路,不然天黑前找不到下个洞穴,咱们就只能在露天休息了。”

“哇!有你说得那么可怕吗?”木易南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随即便跟上了祝君的步伐,水鱼从见状,也是紧随其后。

......

许是心中担忧,祝君的脚步便一直很快,水鱼从倒还好说,可这就很难为木易南了。快速地赶了半里路程,木易南已是又饥又渴,实在是有些走不动道儿了,便一屁股瘫坐在一块青色的大石头上,再也不肯起来。水鱼从见状,也是立刻坐了下来,他虽然并不觉得累,但他也乐得多休息一会儿。

“水鱼从,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见水鱼从也随着木易南坐了下来,祝君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君姐,我实在是太累了,咱们还是休息会儿再走罢!”木易南这回是打定了主意,不管祝君说什么也不肯起身了。

说实话,见木易南这模样,祝君也是有些心疼,思索了片刻,她便冲着水鱼从说道:“你去四周看看,若有异兽活动的踪迹就回来汇报。”

水鱼从一听,瞪大了双眼,老大的不高兴,道:“凭什么是我啊!”

祝君轻笑着,缓缓说道:“那不是你去,你是想让易南去呢?还是想让我去呢?”

“这......”水鱼从顿时哑口无言,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吞了口唾沫,然后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边走边阴阳怪气儿地说:“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木易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水鱼从喊道:“老水!顺便看看有没有野果之类的,带些回来啊,我饿了!”

“知道了!”水鱼从头也不回,挥着手,大步向前......

......

见水鱼从走远,祝君靠着木易南坐了下来,她习惯性地给木易南整了整衣领,道:“这么大地人了,衣领歪了自己也不知道整一整。”

木易南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傻愣愣地笑了几声。

“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祝君抱着双膝,一脸认真地看着木易南说道:“照水鱼从的说法,你要进天府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相对于祝君的严肃,木易南则满是轻松地回答说:“不去皇都,咱们也没有别的准确目的地,那不如就去皇都看看,毕竟那里汇聚了最多的能人异士,拥有最多的可能,君姐,你说呢?”

祝君听了不置可否。木易南有木易南的道理,但她也有她的担忧,一年的时间实在不算长,若毫无头绪地调查,能打听到结果的可能性并不高。

“君姐,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很多事情呢,冥冥中都自有安排,何况我去皇都,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见祝君依旧愁容满面,木易南也是做了个自鸣得意的神情说道。

“你去皇都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祝君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有些明悟,问道:“难道你去皇都是有人指点?”

“君姐,你还记得......”

“喂!你们跟我走啊!前面有个好地方!”

正当木易南打算开口解释时,外出巡视的水鱼从一手拿着一个馒头,一路活蹦乱跳地回朝他们跑了过来。

馒头?莫非前面有人家?木易南与祝君皆是感到惊奇,这忘归谷中,竟然还有人居住?

“前头不远处有个木屋,屋子里正蒸馒头,这馒头啊,我刚替你们尝了一个,真香!”水鱼从乐呵呵地将手中的馒头递给二人,道:“你们快吃!味道真的不错!”

木易南接过馒头,捏了捏,顿时面露尴尬,悠悠地问道:“老水,你这馒头,是偷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水鱼从又惊又懵。

祝君闻言,也是拿过馒头捏了捏,又小心尝了一口,随后便是皱起了眉头,“啪”的一声将剩下的馒头砸在了水鱼从怀里,骂道:“你这馒头里头还是生的你吃不出来啊?这要是人家给的,能是半生的吗?”

“那......那咱们再去换......换两个熟的?”水鱼从空嚼了几下嘴巴,委屈巴巴地说。

......

在木易南的提议下,三人最终还是去了水鱼从发现的那处木屋,那木屋建在一片临河的空地上,只约两丈见方的大小,但屋外却有一片小半亩地大的院子,院子内种着些不知名的花儿,这会儿花还没完全盛开,但光是花骨朵的模样,就分外妖娆。

“咦?这居然是......玫瑰?”认出花名的祝君好生好奇,不由得靠近院子仔细看了看。

“君姐,这玫瑰是种什么灵药?我怎么从未听说?”木易南听得祝君的话,不由问道。

“这你就没文化了吧!”水鱼从捋了捋鬓发,挺了挺胸脯,道:“《本草杂说》里记载,这玫瑰,乃是赤域帝国初年,由异士路云,于虚合谷一处秘境内发现。此花喜光、耐寒、耐旱,清而不浊,和而不猛,对无法修行之人,有着轻微的柔肝醒胃,疏气活血之效。但是这花殷红妖娆,馥郁芬芳,深得女性修真者所爱。”

“呦呦呦!”木易南将水鱼从自上而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拍着手道:“水道友真是厉害啊,对这花也是颇有研究,可以,太可以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花极难种植,每一束都值上千枚灵石。”祝君看着得意洋洋的水鱼从,笑着问。

“啊?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啊!”木易南与水鱼从真是被这玫瑰花的价值吓得有些瞠目结舌。

“那是别的玫瑰,我种的这些玫瑰,价格得翻上十倍不止。”

此时,一个翠若莺啼的女声从三人的背后传来。

三人循声看去,只见眼前的这名女子,头戴斗笠,脸围轻纱,身着青低白花长裙,手挎竹篮,静静地站着。

“我是小玫瑰,你们三位,怎么称呼?”那女子缓缓开口。

第十七章 火玫瑰

水鱼从见来人是个姑娘,虽因带了面纱看不清容貌,但身材却玲珑有致,当即便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张着嘴,抬着手,迈出脚,想要上前搭话,但他余光一瞥不远处的祝君,硬是将这种冲动给抑制了下去,顺手推了木易南一把,说道:“南哥,人家姑娘问你话呢!”

被一把推出去的木易南也是十分无奈,只好清了清嗓子,为那小玫瑰姑娘做了简单的介绍,并也说了来意。

“这么说,三位是在去皇都的路上没了干粮?”小玫瑰听完,倒也没为水鱼从“偷馒头”而生气,只是点了点头,边朝木屋走着边说道:“那跟我进来吧。”

“多谢姑娘。”木易南抬手行了个礼,便与祝君、水鱼从一同,跟着那小玫瑰进了木屋。

小屋虽小,可五脏俱全,居家摆设,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差。进了屋,小玫瑰先是安排三人坐下,自己则是取了斗笠,放下竹篮,走到蒸屉边看了看,又拿了些糕点,才过来坐下。

小玫瑰边为木易南三人倒上茶水,边说道:“馒头还要一会儿才能熟,你们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面对眼前这位姑娘的热情,木易南三人还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玫瑰姑娘,刚才我朋友不问自取的事儿,实在是抱歉。”木易南饮了一口茶,说道。

“不碍事,拿几个馒头而已,人总有饿的时候嘛,又不比那些金丹境以上的大人物,靠一口气便能活着。”小玫瑰毫不在意地说道。

“啧啧啧!看看,这气度!这风范!”水鱼从见小玫瑰给自己留足了面子,立马是喜形于色。但这副德行,看得木易南与祝君是一阵尴尬,甚至有些“羞与为伍”的感觉。

小玫瑰倒是并无不喜,反而“咯咯”地笑个不停:“这位公子还真有意思,说起话来怪逗的。”

“令姑娘见笑了。”木易南见状,也只好端起茶杯,一副以茶代酒的谢罪模样。

“哪里哪里,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我一个花奴,终日在此照看这片玫瑰园,平日也不见什么人儿经过,今日倒是难得有些欢乐了。”小玫瑰端起茶,向木易南回了个礼,然后撩开面纱,轻轻呷了口茶水。

坐在一侧的木易南此时才算将这小玫瑰的容貌瞧个真切,只见那小玫瑰柳眉杏眼,鼻梁高挺,朱唇轻红,本当是个美人坯子,可偏偏左侧的脸颊处,有块褐色胎记,无怪乎要戴上面纱,想是不愿以这般模样示人。

仿佛是察觉到了木易南的目光,小玫瑰赶忙将那面纱放下,随即便是低下了头。

“小玫瑰姑娘,你方才说你种的这玫瑰价值远胜普通玫瑰?”木易南怕这气氛变得尴尬,便立马找了个话题来聊。

小玫瑰似乎也是明白木易南的用意,答道:“这玫瑰不同于普通玫瑰,这玫瑰是经过我家小姐改良,每五年才能开一次花,开花后不仅模样更胜寻常玫瑰,还能在不施加任何灵力护养的情况下盛开半年之久!而且这玫瑰还有一奇特之处,将花瓣晒干,以火焚之,其香能绕一室,可半年不散。”

“什么?你是说,外面那一院子,就是火玫瑰?而且......火玫瑰居然是你家小姐改良的?”

这火玫瑰的名头,木易南与祝君或许不知,但水鱼从却知之甚详。因为这火玫瑰不仅只在皇都售卖,且每一次售卖,都会在皇都天池路最富盛名的醉心阁进行拍卖,而竞拍者必须一次性购买所有、共计一千九百九十九支火玫瑰,据说迄今为止,火玫瑰最低的成交价格,都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枚灵石。正因如此,每五年一届的火玫瑰拍卖,都成了皇都最盛大的节日。

“水公子听过这火玫瑰?”小玫瑰此时倒是有些诧异地打量起水鱼从。

“我家住皇都,自然是听说过火玫瑰的大名。”水鱼从点头答道。

“原来如此。”小玫瑰听了略点了点头,道:“那咱们还是半个老乡了。”

“你也是皇都人氏?”水鱼从听了略有些兴奋地问道。

“只是皇都近郊的地方罢了。”小玫瑰轻笑了一声,说:“如我这般连启灵都未启成的普通人,皇都的大门哪容得我进啊。”

“呃......”木易南三人当即意识到这个话题似乎并不太合适。

好在这小玫瑰实在是个心态极好的姑娘,自言自语道:“后来为了谋生,我就开始种玫瑰、买玫瑰。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见了小姐,小姐觉得我在种玫瑰方面颇有天赋,便传授了我这火玫瑰的种植方法,并将这一处玫瑰园交予我管理。”

“你家小姐,真是个大好人!”水鱼从又是打诨插科似的来了一句,逗得三人哈哈大笑。

随后四人又闲谈几句后,蒸屉处传来的馒头香也愈发地盛了,小玫瑰便起身走到蒸屉旁,取了十数个馒头,分了两张纸包好,给木易南他们拿了过来。

“这里是十二个馒头,你们带路上吃。从这儿出发,往东北方向走大概半日的路程,你们便能看到一个山洞,出了山洞,便是一座叫青岩城的小城镇,青岩城有去皇都的马队,你们随马队一同出发,会比在这忘归谷中行走要快上四、五日的时间。”

“小玫瑰姑娘,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小玫瑰的话,令三人心中一暖,尤其是祝君,,她本就在为往后几日的行程担忧,这样一来她便可以放心不少了。

“小玫瑰姑娘,我们身上盘缠不多,这支发簪就送你当礼物了,你可不能推辞。”祝君从发髻上取下一直金色的簪子,递到小玫瑰的手中。

“不不不,就是一个小忙而已,不用那么客气。”小玫瑰见状忙是要推辞,但祝君却牢牢地抓住小玫瑰地手,道:“你要是不收,那这馒头我们收着也不安心,你还是收下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个旧簪子罢了。”

小玫瑰低下头看了看那支簪子,沉默了片刻,终于不再推辞。

简单的道别后,三人便往小玫瑰所说的那方向继续前行,一路有说有笑,不亦可乎。

此时,站在木屋门口,目送三人远去的小玫瑰,摸着手中的簪子,默默说着:“中品灵器吗?这手笔可真不小。”

......

第十八章 客栈里的争执

正如小玫瑰所言,离开木屋向东北方向走了不到半日,木易南三人便寻到了一个似是人工挖掘出的山洞。洞口被一些灌木挡着,如不是仔细瞧还真有些不太好找。那山洞内,两侧石壁上各挂着一排夜明珠,将这山洞照得如同白昼。

这山洞颇长,木易南一行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方才走到出口,进洞时天色还亮,出洞再看,天已渐渐合暮。顺着小路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木易南三人终于是到了青岩城。

青岩城虽以城为名,但就其规模来看,也就比一般的小镇大一些。三人进了城,随意找了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客栈,要了些吃的,又开了三间上,吃饱喝足,便各自回房休息,打算明日一早再兴出发。

几日都未在床上好好休息的木易南,此时躺在床上可以说是心满意足了。本以为今日是可以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了,可没成想,他才小眯了一会儿,这客栈楼下便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木易南皱了皱眉头,将脑袋钻进了被窝,想着这吵闹声应该一会儿就能过去,结果足足一盏茶时间过去了,这吵闹声不降反升,气不打一出来的木易南,嗖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披上外衣,就要出门去看个究竟。

“我分明看见偷了我东西的贼进了客栈,你们居然说没有!”

木易南打开门,正要看看是何人在楼下喋喋不休,可尚未见着人,却已先听得了一个娇蛮任性的声音。走至栏杆低头一看,他发现说话之人竟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那姑娘虽个头不高,但模样却生得十分精致,可此时,木易南却无心在意这些,因为他认出那姑娘身着的素色金纹的长袍,竟是来自太一门。

“太一门的天云金丝袍?”木易南心中有些诧异,这偏僻的小城,竟出现了太一门的人。

“这位小姑奶奶,我这小店儿就这么点地儿,你看这哪儿来的人啊!”一个掌柜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满脸无奈地对那小姑娘说道。

“好,既然如此,你就让我进去搜一搜,若真没有我要找的人,大不了我陪你些灵石。”那小姑娘不依不饶,边说着边向楼上走来。

那掌柜自是不肯,忙上前拦道:“哎呦喂,这可使不得,房间里住着客,您可不能这样儿啊,您要是就这么搜了小店,那小店可就开不下去咯!要不这样,您丢了什么东西,我陪您,我陪您总行了吧!”

木易南看着不禁摇了摇头,很是为这掌柜抱不平。他正想下楼替这掌柜解解围,却见从门外走来五六个同样身着天云金丝袍的年轻男子,为首的一个手拿折扇,腰间别着一支玉笛,看上去很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可偏偏是那双眼睛,透着一丝阴狠,令木易南十分不喜。

“绾绾师妹,既然掌柜的都这么说了,你就别为难他了。”那为首的男子摇着折扇,走向客栈掌柜与他那“绾绾师妹”。

掌柜的见状,以为那为首男子是在为自己解围,忙应和着:“是是是,您丢了什么,小店陪你就是。”

谁知那为首男子冷笑一声,对掌柜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本九品秘籍,不值几个钱,掌柜您就随便给个几百亿灵石就行。”

“啊?!九品秘籍!”那掌柜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这男子摆了一道,九品秘籍,那一本不是被大宗门当镇派之宝供着,怎么可能再次出现,他不禁气得捶胸顿足,大声喊道:“你们这简直就是欺负人!”

木易南沉思了一会儿,虽然太一门的人着实不好惹,但也不能看着他们这般仗势欺人,这样想着,木易南边是要走上前去,可这次,他又被“绾绾师妹”的话“拦住”了脚步。

“张沐秋,我徐绾绾的事儿,不用你管!你别像个跟屁虫似地带着一群人跟在我身后!”徐绾绾似乎对那为首男子张沐秋十分厌恶,不但骂得咬牙切齿,双眸中也含着怒意。

嘿,这可真有点儿意思。木易南见状,也是乐的看热闹。

“哎呀,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伴着“吱———”的一声开门声,水鱼从从木易南隔壁的房间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楼下的人似乎也听到了水鱼从的话,抬头望了上来。

“张沐秋?!”“水鱼从?!”

“你们……”木易南见状倒真有些错愕,看着模样,水鱼从竟与楼下那张沐秋是老相识。

水鱼从往木易南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南哥,这张沐秋是太一门这一辈中罕见的天才,你别看他穿的人模狗样,心思坏的很,咱们可得小心点儿。”

“水少爷,你和你身边的朋友嘀嘀咕咕说我坏话了吧?”张沐秋摇着手中折扇,冲水鱼从嘲道。

“对,说你心眼儿小,坏的很!”水鱼从听了,也是毫不示弱得回敬了道:“凡是你在的地方啊,就没得安生日子过。”

“哼!想不到一年不见,水少爷的嘴上功夫依旧了得啊!”

“彼此彼此,张兄你也不赖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所以水少爷你在这小客栈里做什么呢?”

“你眼瞎啊,我当然是住店啊!倒是你,在下面吵吵嚷嚷的,烦不烦!”

那张沐秋倒也不气,合上手中的扇子,幽幽地说道:“我在此地,是为给我绾绾师妹找偷她东西的贼,不知水少爷有没有看到可疑之人啊?”

水鱼从转头看了一眼徐绾绾,他虽未见过徐绾绾,但太一门“第一女魔头”的名号,他可是如雷贯耳,据说这徐绾绾是太一门掌教的独女,且天赋不凡,因此备受宠爱。虽长得十分可爱,但偏偏又以戏弄师兄弟为乐,真是又爱又恨。

“我看这整个客栈最可疑的,就是你自己了!”水鱼从冷哼一声,不再多说,毕竟他也弄不清这里头的原委,多说多错,还不如尽观其变。

“好了,你们别吵了!”徐绾绾此时也是有些不耐烦起来,先是自己的东西被偷,接着这甩都甩不掉的张沐秋的搅和,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水鱼从和张沐秋吵得不亦乐乎,看得她实在心烦。

只见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冲张沐秋说了声“走”,便自顾自地往门外走去。

“走?不追贼,不找东西了吗?”张沐秋愣了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们在那儿说了那么久,就算有贼也跑了,还等着你去抓!”徐绾绾留下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客栈。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在这丢人现眼吗?”

张沐秋也是没好气地冲着他身后的那群太一门弟子说道,随后他瞥了眼水鱼从,便转身离去。

见楼下的人都已离去,木易南也是摇了摇头,本想”行侠仗义“一会,可没想到就这么草草收场,想想还是有些小婉惜的。

“老水,我先回房睡了。”

“真是晦气,在这地方居然都能遇见张沐秋这个家伙……”

说话间,两人便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唉,这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木易南这样想着,便拖着疲倦的身躯往床走去。可下一幕,却令他下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身着麻布衣的毛头小子,正赫然躺在自己的床上……

第十九章 玉佩与秘籍

“哟!小哥你回来啦?”那毛头小子见了木易南,咧着嘴笑道:“来,我把床还给你,我睡地板就成!”

边说着,他边是从床上“噌”地跳了起来,顺势还做了个“请”的动作。

“啊?”

见自己床上躺着个人时,木易南本就已是十分惊讶,此时听这毛头小子的意思,竟还打算留宿一宿,他更是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不必问,木易南也能知道,眼前这小子,应该就是方才徐绾绾口中所说的“贼”无疑了,可他却有些想不明白,这小子为何不逃跑,他更是想不通,他为何选择留在他房内。

“我也不白睡你的!我可以给你灵石!”毛头小子见木易南半晌不说话,忙接上一句,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把碎得不成样子碧绿碎石,伸手递给了木易南。

“这……“

毛头小子手中的碎石,木易南曾在临海城见过一次,那东西其实并不是灵石,灵石乃是世间奇物,天然呈六边形,晶莹剔透,内含灵力,可供修炼使用。而那小子手中的碎石,实际上是灵石矿中靠近灵石的一些碎石,受灵石的影响,其中确也会含有些许灵力,但不仅数量不多,且质量也并不佳,更不能像灵石一般作为硬通货,只有资质平庸且穷困潦倒的修真者,才会用它来修炼。

看着木易南怪异的表情,毛头小子的脸也是逐渐红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灵石,可他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这些碎石了。

“咕噜……”偏偏此时,毛头小子的肚子又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原本微红的脸,此时已是涨得通红。

“饿了?”

“嗯。”小子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

“在这儿等我,别乱跑。”见那小子点点头,木易南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便下了楼,去吩咐店小二送些吃的上来。

回到房中,木易南见那小子果然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心中又是多了几分明悟。

其实几句话聊下来,木易南并不觉得这毛头小子是那种鸡鸣狗盗之徒,于是他上前坐在了那小子身旁,打算好好询问一番。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没偷东西,因为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不等木易南开口,那小子却先自己说了起来。

“好,那咱们先不说你偷东西的事儿,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为什么进我的房间?”木易南也毫不含糊,立时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毛头小子似乎有些尴尬,挠了挠脖子,道:“我叫牛蛋,至于怎么进的你房间,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进的你的房间。”

“好,你说。“木易南倒也不为难这叫牛蛋地毛头小子。

“因为我看到你桌子上放着和紫川哥哥一样的玉佩!紫川哥哥曾经和我说,这玉佩一共有两块,另一块在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哥哥手里!”牛蛋斩钉截铁地说道。

“玉佩?”木易南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地那块龙纹玉佩,轻声念了两声:“紫川?紫川?”

“你说的紫川,现在人在哪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木易南忽然瞪大了眼,问道。

“紫川哥哥两年前就离开村子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牛蛋似乎与那紫川的关系非常之好,说道此处,尽然还抽起了鼻子。

“还有我拿的这本秘籍,也是我紫川哥哥的,我以前见过,也不知怎么落到了他们手上!”

“还真是本秘籍?”木易南听了倒是有些意外,他原以为那张沐秋说丢的是本秘籍是骗那掌柜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牛蛋边点头,边从怀里取出一本破旧的线装书,小手一指,道:“喏!就是这本!”

“《九品剑歌》?”读着这秘籍的名字,木易南还真有些想笑,原来这“九品秘籍”竟是这么来的。不过想笑归想笑,木易南心中的疑问却更大了。太一门乃是当今修真势力之首,各类秘籍不说最好,但也都是顶尖的,为何会对这么一本并不起眼的《九品剑歌》所吸引?莫非这里头,有什么秘密?这么一想,木易南对这本秘籍的兴趣就更大了。

“这秘籍,可以给我看看吗?”木易南小心地问道。

牛蛋皱了皱眉头,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那破旧的秘籍往木易南面前一推,道:“你是好人,我信你。”

“什么叫好人?请你吃顿饭就叫好人?”木易南边拿起那《九品剑歌》,边笑着说。

牛蛋天真地说道:“紫川哥哥说你是好人,你就一定是好人!”

木易南笑着摇了摇头,随手翻开一页,只看了一眼,他便发觉这里头记载的并不是术法,而是各式各样的剑招。

“剑之修真者?”木易南小声嘀咕了一句。

剑之修真者,俗称剑修,与普通修真者以气入道不同的是,剑修以武入道,这倒不是说剑修不需要感受天地灵气,而是说剑修在正式进行修真之前,需要有一个漫长的习剑过程,待到能用白刃挥出出剑气之后,再引气入体,并将天地灵力化为一道道剑气,注于全身,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最为神奇的是,等到金丹境后,剑修不仅可以结出元婴,还可结出剑胎,并以之作为自己的本命神兵,剑胎的强横程度,会随着剑修本身的实力增强而增强,理论上来说,若有剑修能得道成仙,那么其剑胎,也能随之进化成仙器!但剑修一道,不仅需要花费更为漫长的时间,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剑修的剑胎一旦在打斗中彻底断裂,轻则修为折半,重则身死道消,因此自古以来,剑修的数量都极为稀少。

因为从未习过剑术,木易南并不能判断这秘籍所记载内容是否高深,皱了皱眉头,便将这书合上了。正当他准备将书递还给那毛头小子时,忽然看见封皮“九品剑歌”的正下方残缺处,竟还有半个“下”字!

“牛蛋,你那紫川哥哥的秘籍上,也有这个‘下’字吗?”木易南指着那残缺处问。

“这......”牛蛋扑闪着眼睛,忽然也是有些疑惑看了看那秘籍,又看了看木易南,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我也不清楚。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见牛蛋犹豫不定地样子,木易南已有了九成的把握,是他偷错了东西。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要的饭菜来了。”

第二十章 张沐秋之死

“快把秘籍收起来,躺到床上去!”木易南先是嘱咐了牛蛋,看着他把那《九品剑歌》揣进怀里,又爬上了床后,方去打开了房门。

“客官,您要的饭菜。”

门外,小二端着盘子,堆着一脸的笑。

“辛苦你了。”木易南接过盘子,便匆匆将房门关了起来。

“嘿!”门口这店小二见状颇有些不乐意,白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边往楼下走,边念叨:“大晚上的给你送吃的,也不意思意思,真不懂规矩,切!”

而木易南对此,自是全然不知,将一盘子的饭菜往桌上一摆,道:“出来吃吧。”

“嘿嘿!来啦!”原本还躺在床上的牛蛋,像个窜天猴儿似的立即跳了出来,看着桌上的饭菜,馋得直咽口水。

“快吃吧,吃完了我还有话问你。”

“没事儿,我边吃,你边问,不碍事儿!”说着,牛蛋便伸手抓住了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等你吃完了我在问你,现在你先好好吃饭,我先去躺一会儿,你吃完了叫我。”

木易南说完,便是走到床边,躺了下来。他闭上眼回忆着一些往事,试图将一些事儿串联起来,紫川,龙纹佩……难道真是分家那个人吗?

“小哥,我吃完了。”

木易南正想得投入,牛蛋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哦?“木易南闻言坐起身来,稍稍思索了下,问道:“牛蛋,你能和我说说你那个紫川哥哥的事儿吗?“

“紫川哥哥?”牛蛋想了想,说:“其实紫川哥哥不是我们村的人,他是许多年前,被陈爷爷带回来,”

“哦?”木易南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记不得了,五六年前?反正回想起来,还挺可怕的,当时紫川哥哥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大人们说,他的命都是捡回来的。”牛蛋说得绘声绘色,也十分认真。

“那你知道,陈爷爷是从哪儿把他带回来的吗?”

“不知道,陈爷爷没有说,紫川哥哥也没有说。”牛蛋摇了摇头。

“看来,真是木川。”木易南自言自语着,笃定了自己的猜想。木川,哪怕在木易南天赋最鼎盛时期,依旧能稍稍吸引人们目光的木府分家天才。只是木易南实在有些不明白,木川在被逐出木府前,虽然确实是被废去修为,又被杖刑一百,但他明明是找了上好的道医为他医治后,找人送他出了临海城,可为什么在牛蛋的口中,他被那陈爷爷发现之时,依旧是身受重伤呢?

“啊!”

突然传来的一声惨叫,打断了木易南的思绪。

“窗外?!”

木易南敏锐地感知到了惨叫传来的方向,他立刻起身跑到窗边,将窗稍稍推开一道缝,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在自己窗口左下方的地面上,有一个人倒在了血泊中,最为关键的是,木易南认出了那血泊中的人,正是刚才与水鱼从斗嘴的张沐秋!

“吱———”随着几声开窗声,不断的有房客探出头来张望,不一会儿,水鱼从与祝君也是打开了窗。

“张沐秋?”水鱼从惊呼一声,当即从窗口一跃而下。

“你去找个地方藏好,我不回来,你就别出来。”木易南一面吩咐着想要一起看热闹的牛蛋,一面也是紧随水鱼从跳了下去。

方才远看并不觉得什么,此时近距离看着张沐秋的尸体时,木易南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见那张沐秋瞪大了双眼,神情惊惧,心脏的部位更是被洞穿,死相极为恐怖。

“取人心脏,一击必杀。”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祝君默默地说道:“这种死法,像是’风华’所为。”

“风华?”木易南似乎并未听过这号人物。

“是的,杀手’风华’,这其实只是个代号,一个一脉单传的代号。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在历代’风华’换人的时候,会在皇都贴一告示,以示天下。’风华’杀人,取人心脏,一击必杀。”水鱼从眉头紧锁,虽然张沐秋他也十分讨厌,但他毕竟是太一门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弟子之一,此次’风华’将他杀了,事情算是闹大了。

“可我有些想不明白,据说请’风华’杀人的代价极大,张沐秋虽人品不怎么样,但为人机警,应该不至于和什么人结下死仇,究竟是谁要杀他?”水鱼从心中很有些疑惑。

木易南听着水鱼从的分析,深以为然,张沐秋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修为应该也就与水鱼从相仿,能杀他的人应该不少,非要找这’风华’吗?或是说,只是有人模仿了’风华’的杀人手法?想了一会儿,木易南忽然左顾右盼起来。

“咦,怎么这么久不见太一门的人来?”木易南疑问道。

“对啊!张沐秋不是和他那群小跟班师弟在一起的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经木易南一提,水鱼从也跟着疑惑起来。

“这事儿咱们别管了,不然惹得一身骚,这尸体发现在客栈后的胡同,一会儿让掌柜的向这青岩城城主汇报一下吧。”若非见木易南和水鱼从下来,祝君其实并不想凑这个热闹。

水鱼从想了想,也是点点头道:“对,咱们走吧。”

“等等!”木易南看了看尸体,忽然说道:“死者为大,别让他’死不瞑目’了。”说着他竟是走上前,弯下腰,伸出右手要将那张沐秋瞪大的双眼合上,在一旁的祝君想叫都没能叫住。

可当木易南的手将将触及到尸体时,他忽然感受到有一股凉凉的东西忽然涌入了体内,吓得他连忙跳开。

“怎么了?”祝君见状忙是上前。

“没,没事,就是被吓到了。”木易南说得有些结巴,他看了看手掌,那种凉凉的感觉,此时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怀疑刚才那只是幻觉罢了。

“叫你别管了,你非不听!”祝君像是真生气了,冲木易南道:“赶紧上楼去,晚上不准再出来!”

“哦......“木易南略有些悻悻然地答道。随后一跃而起,翻回了屋子。

回到屋内的木易南,又看了看手掌,心中不禁疑惑道:刚才那股凉意,真的是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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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盘查

回到房中的木易南,始终有些神情恍惚,那当真是幻觉吗?

不!木易南直接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此清醒的意识下,自己的感官怎么可能出现差错,方才自己与张沐秋尸体接触的一刹那,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此时的木易南,并未觉得身体有任何异样,因此也完全无法做任何推测,只得摇着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暂时不去想这些。

“牛蛋,你出来吧。”木易南揉着微酸的后颈,喊道。

可过了好一会儿,牛蛋都未出现。

“牛蛋?”他又喊了一声。可依旧没人理会,他不由皱起了眉头,立刻跑到房门处仔细看了看,确认门锁完好后,方才稍稍安心。

“呼噜,呼噜......”

忽然,从床底下传来了一阵鼾声,木易南趴下一看,可不正是那睡得正甜的牛蛋嘛!

“这小子......”木易南笑着摇了摇头,将牛蛋摇了摇。

“嗯?哦,小哥你回来了,我不小心睡着了......”牛蛋睡眼惺忪,边说着便从床底下爬出来。

“你赶紧先不要睡了,张沐秋死在这儿,必然会引起关注,到时候说不好城主府的人会来查房,你来历不明,又身怀秘籍,必然会被当成嫌犯,你趁现在赶紧先走。”

木易南的话显然让牛蛋颇为慌张,说起话来也是打着磕巴:“那,那,那我现在就,就走......”说罢,他便是慌慌张张地跑向窗口,想要从窗口处跳下去。

可刚一开窗,牛蛋就傻了眼,只见张沐秋尸体旁,围着一队城主府的侍卫,正检查着尸首,吓得他立马将窗关了回来。

“小....小哥,城主府的人已经来....来了!”

“这么快?”

木易南实在有些惊讶青岩城官府的办事效率,这前后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城主府竟然就已经来了人?不过稍一思索,倒也正常,毕竟这张沐秋乃是太一门中人,若事情不能得到妥善处理,城主怕是免不了要被问责。

刚想到这儿,木易南便听得从楼下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他顿时暗叫糟糕,这应该是城主府的人前来客栈进行盘问了。

木易南此时真真叫个热锅上的蚂蚁,只希望盘查的人员不要搜查房间才好。

牛蛋见木易南的神色,也是跟着慌张起来:“小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要是被抓了,怕是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别慌,城主府的人并不一定就会搜查房间,咱们不能自乱阵脚。”木易南口中虽然如此说着,但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

“这样,你还是去床底下趴着,我出去看看。”

若不想形势过于被动,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应敌。纵然木易南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儿,此时心里也是毫无准备,但他依旧是整了整衣冠,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说来也巧,木易南这一推门,正巧撞见了正要敲门的侍卫,那侍卫生的高瘦,脸上一个硕大鼻子极为引人注目。他看了木易南一眼,说道:“这位道友,我乃城主府侍卫陆仁甲,奉城主之命前来盘查。”

“道友想必也已知道客栈附近发生了命案,此事青岩城城主府已经介入,还请道友配合。”

“这是自然,陆道友里面请。”木易南边应着,边向四周环顾,发现每间客房前竟都有两名侍卫把守,看来城主府对此事的关注,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不必进去了,我只简单问几个问题便可。”陆仁甲抬了抬手,道:“道友在案发前后,可有发觉什么异常之处?”

木易南不禁有些错愕,感情这城主府摆出这样的阵仗,只是做做样子?

“不瞒陆道友你说,这前前后后,我都并未发觉有任何异常之处,只是听到一声惨叫响起,推开窗一看,就发现有人倒在了地上,再不久,你们就过来了。”木易南假装思索了一会后对那陆仁甲回答道。

陆仁甲点点头,似乎并未怀疑木易南的话。

“那你是何时住的店,又准备何时离开?”

“今日傍晚刚住下,明日一早便离开。”木易南简单的回答着,心中有些拿捏不准眼前之人的想法。不搜查房间也就罢了,问的问题也都稀松平常,莫非这青岩城城主府的人,对这事儿丝毫不上心?还是他们觉得走个过场,便能把这事儿给交代了?

“这位道友,我的问题问完了,打扰了。”

那陆仁甲不再多问,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这反倒令木易南更紧张了些,直怀疑这背后藏有什么暗招,见陆仁甲走远,他才缓缓将门关上,深怕被人瞧出什么异样。

走到床边坐下,木易南越想越不明白,城主府的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赶来,又是验尸,又是盘问,照理来说应该是及其重视这事儿的,可偏偏盘问的过程却是如此随意,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凭什么抓人!”

门外忽然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连串这样的叫喊,似乎城主府的侍卫抓了不少人走,这使木易南心里一揪,此刻他更确信,这盘查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可这么多人被抓,也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木易南极想出去一探究竟,但他看了看床底,终究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过了好一阵,叫喊声才渐渐停下去。可木易南依旧不敢轻易出门查探。

“不知君姐和老水他们怎么样。”他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味道。不管如何,他今夜都是不能再出门了,谁也说不好门外会不会有城主府的眼线,谁也说不准城主府拿人的标准,他能做的就是等待天亮。

......

伴着几声鸡鸣,青岩城的早晨也就到来了。一夜未合眼的木易南此时毫无困倦之意,在他的脑袋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祝君与水鱼从的情况,接着,便是怎样把牛蛋给安全带出房间。

顾不得洗漱,木易南便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先是走到了祝君的房门前,轻轻扣了扣。

“君姐,你起了吗?”

过了一会儿,屋里毫无动静。木易南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其实以祝君一转元婴境的修为,平日里很少会真正进行睡眠,更多时候只调息入定便可,哪怕真的熟睡,修炼之人的感官极为敏锐,木易南刚才敲门声,足以将她唤醒,可现在过了那么久,屋内依旧没有消息,木易南可就真有些紧张了,莫非君姐她......

第二十二章 祝君的下落

木易南有些慌了,莫非君姐真的也在被带走的修士之列?

稍一迟疑,他抬起手想再用力敲敲门,若是还无回应,再破门而入也不迟。可没想到,木易南只稍稍用力地敲了一下,门竟然就被敲开了!他心头一凉,知道自己最不愿发生的事儿或许已经成真了。他立刻跑进房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圈后,终于确定,祝君是真的不见了。

“别急,别急,冷静下来!”木易南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努力让情绪稳定下来。感到稍微平静了一些后,他赶忙跑去了水鱼从的房间。

“砰砰砰!”

下手用力敲了门,发现门依旧反锁着时,木易南算是放心了不少。

“谁啊!大清早的!”

水鱼从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房门。

“南哥啊,你怎么起这么早啊!”见到门口的木易南,水鱼从的眼神无比的“幽怨”,似乎是正做着美梦,被强行唤醒。

“君姐不见了。”

“君姐......”水鱼从先是还未睡醒似得眨巴了几下眼睛,下一秒才忽然惊呼起来:“你说君姐什么?!不见了!”

“是的。”木易南点点头道:“我怀疑和昨晚的事儿有关。”

“你是说君姐被盘查的人带走了?”水鱼从稍一琢磨,便明白了木易南心中所想,摇着头说道:“依我看,可能性不大。”

“怎么说?”木易南难得见水鱼从如此认真,不由得问道。

“所谓金丹易结,元婴难成。元婴境是修真之路的分水岭,只有踏足了元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真者。但凡达到元婴境的高手,在赤域帝国中都是有记录的。这群人享受着一系列的特权,其中就包括了拘捕权。”水鱼从知道木易南对许多修真上的事不甚了解,所以说得极为仔细:“所谓拘捕权,就是说在证据并不充分的时候,元婴以上境界的修士,是可以拒绝逮捕的。祝君虽然只是一转元婴境,但却也是享有这样的权力。”

木易南边听边点头,根据水鱼从的说法,祝君起码不是被强行带走的,既然如此,那大致上可以保证其生命安全,想到这里,木易南才算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你再休息会儿,我现在去一趟城主府,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睡什么呀,我这都毫无睡意了,我陪你一块儿去吧!”说着水鱼从便是要转身去取外套。

“别急,我让你留下来也是为有个准备,”木易南忙叫住水鱼从,道:“你留下来,万一君姐回来了见我不在,有你告知她我的行踪,她也不会太担心。”木易南顿了顿,继续说:“还有就是,万一我一整天没回来......”

“行,我懂了。”不等木易南开口,水鱼从便心领神会地答道。

木易南点点头,神情有些严肃,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们一行三人必须赶在太一门派人到来之前离开,否则事情将会变得十分麻烦。

与水鱼从道别后,木易南并没有急着前往城主府,而是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处理牛蛋的事儿。

可当木易南回到房间,走到床边时,首先看见的,却是放在被褥上的一封书信和一本秘籍。他眉头一皱,立刻俯下身往床底下看了一眼,只是此时,那床底哪还有牛蛋的影子!

有些失措的木易南慌慌张张地拆开那封信,快速地读了起来:

小哥:

牛蛋不辞而别,心中甚是有愧,来日若能相见,必当面谢罪。此书昨夜端详已久,应是错拿,还望小哥替我物归原主,谢谢。

牛蛋

读完信,木易南又拿起放在一旁的那册《九品剑歌》看了又看。

“真是块烫手的山芋。”木易南一脸的无奈。原本他打算让牛蛋赶紧离开,随后便立刻去城主府打探祝君的消息,可现在,牛蛋不仅趁他出门时就偷偷离开,还将这本从徐绾绾那儿偷来的秘籍留了下来,事情忽然就变得复杂起来。

不行!决不能让人知道秘籍的事儿!木易南此时笃定,若是让人误会自己是那偷秘籍之人,那么说不定就会连着将杀人之事也栽赃过来。

念及于此,木易南忙找来明火将那手中的信烧的一干二净,又将秘籍贴身藏好,待屋内焚烧东西的味道散去一些后,他才起身准备前往城主府。

......

青岩城的城主府,位于青岩城北面,论规模,比木府要小上一半,各种花卉树木,亭台水榭也都十分随意,但正是这里,此时却聚集了青岩城几乎所有金丹强者,为首之人更是拥有着三转元婴境的修为。这群平日里一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的大人物,如今都是规规矩矩,甚至是有些谨小慎微地,在城主府大堂前的空地依次站好,仿佛在迎接着什么。

“城主,你确定太一门的大人们是辰时到吗?”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是上了年纪的金丹境大圆满修士,小声地询问着身旁三转元婴境的中年男子,脸上挂满了无限的期待。

那三转元婴境的中年男子则是表现得淡定得多:“飞梭信上是这样说的,可太一门据此处足有万里之遥,我也实在说不准他们能不能准时到,不管如何,咱们在此候着总是没错。”

“对对对,城主所言极是,”那花白头发的老头连连应和。略一偏头,那老头又是小声地问道:“城主,昨日那个一转元婴境的女娃,真的也要一并交给太一门的人处理吗?我听闻,她好像来自临海木家啊。”

那中年男子一听,脸色微变,转过头质问道:“你把祝小姐和别的那群人关到一块儿了?”

“小人哪里敢啊!别说您没下令,就算您下了命令,这青岩城中除了您以外,也没人能强迫她去牢房了呀!”老头一脸委屈地解释道。

“险些被你吓死!”中年男子这才算松了口气,继续道:“她是本案的报案者,请她和太一门的大人们见个面还是有必要的,至于旁的什么,就不是你我可以管得了的了。”

“是是是,城主所言极是。”

老头正迎着,忽然,半空中传来了一阵即为明显的空间波动,波动如涟漪一般散去,竟然是有人从虚空中缓步而出......

第二十三章 长青子

“挪移术!”

众人惊呼!

这挪移术虽称之为“术”,但实际上并不能算是术法,而是修为达到炼虚境之后的一种特质。这个阶段的修真者,已经窥得些许空间规则,故而能够施展一些简单的空间手段,这挪移术便是其中之一。

“竟是炼虚境的大能!”

为首的中年男子心中惊骇,他原以为太一门纵使来人,应该也就是元婴境修士,可如今竟有炼虚大能前来,如此看来,这起命案的严重程度远超预期。

只见那空间波动处,身着紫金长袍,仙风道骨的长须老者,带着一名火红长裙,模样冷艳的女子踩着虚空,拾级而下。

“青岩城城主郭广大,率众恭迎太一门诸位到来!”

那为首的中年男子见状,忙深深弯腰,行着大礼。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跟着作揖,嘴里念着恭迎大驾之类的话。

“嗡!”众人话音刚落,猛然间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袭来,将他们压的直不起腰来,那郭广大更是心中大惊!炼虚境只比元婴高了两个境界,但所散发出来的威压,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元婴九转,尚且一转一重天,更何况是炼虚境!凭尔等的修为,能在老夫的威压之下站立不倒,已属难得。”那老者仿佛看破了众人心中所想,默默说道。他的言语不怒自威,充满着上位者的强势。在场之人听了,无不信服得连连点头。

“大人所言极是。”郭广大嘴上应得轻松,内心却早已叫苦不迭,二月的天气,额头已是渗出了汗珠,来自老者的威压确实令他支撑得十分辛苦,再看看其余几人,此时站得已是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跪倒在地。

那老者微微点头,右手凭空轻轻一抚,郭广大等人顿时觉得身上一松,刚才那般威压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谢大人!”意识到是那老者收敛了自身的气势,郭广大等人又是带着谢意深深一躬。

老者摆了摆手,道:“老夫太一门长青子,乃是张沐秋的师伯,这为是张沐秋的师姐刘欣怡。”

“原来是紫霄绝刀长青子前辈!请再受晚辈一拜!”郭广大听得老者自报家门后,立时惊呼着又是行了个礼。紫霄绝刀长青子,赤域大陆成名已久的强者,据说一生公开战绩为三百七十一战,三百七十胜,一平,而平的那一局,对手更是一名合体境的老怪物,也正是那一次的越级一战,使得长青子一时风头无二,但纵然如此,那也已是百余年前之事,而今日的长青子,修为恐怕比当时又精进不少!

“都是些虚名而已,郭城主不必如此客套。”长青子缓缓说道:“此次之事,本该由张沐秋的师父,也就是老夫的师弟同枯真人自己前来,但他正闭死关,不便打扰,故而便由我陪着欣怡过来瞧瞧。还望郭城主能给个交代。”

纵然长青子的话说得十分客气,但郭广大可不敢将这客气当做福气。方才因为太过惊讶长青子的到来而忽略了刘欣怡,如今听得长青子的介绍,郭广大才注意到眼前这年轻美颜的女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竟比自己还要强上不少。

“长青子前辈,欣怡姑娘,二位大可放心,此事我青岩城城主府上下定当竭尽全力配合!”不敢多考虑,郭广大便忙是一口应下。

“有郭城主这句话,那我便放心了。”长青子微微点头,道:“那现在,先带我和欣怡去看看沐秋的尸首吧!”

“尸首已安放在内院,请二位移驾。”

听得长青子要求,郭广大亦是立刻侧身让出一条道,请长青子先行。

“好,有劳城主了......”

“报———”

正当郭广大打算带长青子前往内院时,一名侍卫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启禀城主,门外有个少年,说是前来寻人。”

郭广大不由得皱了皱眉,似乎内心有些不喜。此次太一门所来之人已是远超他所料,此时他所希望的,就是这事儿别再节外生枝。如今寻人这等小事,也问到城主府来,他实在是有些恼火。

“哦?郭城主还有别的公务要忙?”长青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您误会了,想是那少年找错了地方,找人怎会往我城主府来呢!”郭广大忙回应道,随后吩咐那来报的侍卫:“你与那少年说,我今日有要务,寻人的事,让他改日再说!”

“可......”

“还不快去!”见那侍卫犹犹豫豫,郭广大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那少年说他来自临海城木家,我怕......”侍卫一脸的为难,对于他来说,木家同样是自己吃罪不起的。

“木家?!”

一直未曾开口的刘欣怡,在听到临海木家时,出了声。

郭广大一听,想起之前祝君的事儿,心中自然是恍然大悟,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临海木家?”长青子忽然苦笑了两声,冲郭广大道:“我与木家有些渊源,还望郭城主卖老夫个面子,让那少年进来如何?”

听闻长青子如此说来,郭广大自然是不好再拒绝,忙扶手作揖道:“前辈说笑了,晚辈这就命人将那少年请进来!”说罢便是对那侍卫示意:“去,将那位木家公子请进来!”

“是!”

“老夫曾有一劣徒,出自木家,天资不凡,心性也不错,可惜误入绝境,再无消息。”见郭广大差人去请那少年,长青子便开始自顾自得说了起来:“说起来老夫对木家也是有些亏欠,那劣徒失踪后,我总想抽空去趟木府,但门内事务繁多,总也不得空闲。”顿了顿,长青子忽然对一旁的刘欣怡说道:“欣怡,我要是记得不错,希武当年似乎与你还有一番约定?”

“是的,师伯。”刘欣怡双眉紧蹙,眼眸中泛着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点了点头。

长青子正欲说些什么,却看见那侍卫已是带着那寻人的少年走了过来。

“希武......”长青子看着那少年,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木希武,口中不禁默默地念了起来。

只见那少年从容不迫地走上前来,略一施礼,开口道:“晚辈木家木易南,见过各位大人。”

第二十四章 嘴脸

“好好好!是这样的!当年希武也是这样的!”

不待旁人说话,长青子便是连连叫好。这神态,这气度,虽与木希武有所不同,但又那样神似,他是真的喜欢得紧。

“您......与家兄......”木易南见状,虽有些不解,但却分明感受到了眼前这位老者对自己的喜爱。

“希武是你兄长?”长青子显然也有些惊讶,本以为来的只是普通木家子弟,但如今听着少年的口吻,似乎并非如此。

“家父木家家主木震海,木希武正是小子兄长。”

“怪不得!怪不得!”听着木易南不卑不亢的回答,长青子对他的喜爱更深了几分,走上前,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木易南一番,笑着问道:“小家伙,你可知道老夫是何人?”

这一问倒是将木易南给问倒了。自打进来之后,他便看见众人都对眼前老者毕恭毕敬,原以为这应当就是青岩城城主,思索片刻后,木易南摇了摇头道:“小子不知,还请前辈告知。”

“我便是你兄长木希武的师父,长青子。”长青子的话语极为和蔼,木易南听了却心头一跳!

“长青子前辈,小子替兄长向您请安了。”说着,木易南便是扶手恭恭敬敬地

做了个谢师礼。

“哈哈哈!好好好!”长青子大笑着,伸手将木易南扶起,真是越看越欢喜。

“木少爷,你说你要寻人?”郭广大此时也是主动上前搭话。他自是看得清楚,长青子对着木易南似乎十分喜爱,此次前来要人,他也只能乖乖将人请回去,所幸自己本就没有亏待祝君,否则才真是个罪责难逃。

长青子亦是点了点头,道:“这是青岩城郭城主,你要寻什么人只管与他说便是。”

木易南听闻,心中大喜,既有着长青子的关照,那君姐的事儿应当是能顺利解决了,他忙朝郭广大一拱手,道:“郭城主,我所寻之人乃是家姐祝君,就是昨夜向城主府报案之人,您可有印象?”

“木公子是说祝姑娘啊!”郭广大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昨夜与她问了许多问题,见天色太晚,我便命管事的将她安排在府上稍作歇息。”

“对对对!正是如此,城主本命我等晚些时候送祝姑娘回去,恰好木公子您就来了!”旁边一老头忙接着郭广大的话说道。

二人一唱一和,听着这话似乎毫无破绽,可木易南却在心中冷笑,君姐最是细心,依她的做事风格,不管询问结束有多晚,她都会赶回客栈,以免大家为她担心,说什么安排在府上休息,恐怕只是借口罢了。但此时木易南也并未多说,只是道了声谢,便要郭广大带他去找祝君。

郭广大则是看了长青子一眼,询问道:“那您老说,是先去看尸体呢?还是......”

长青子也是分轻重缓急之人,此次他本就是为的张沐秋之死前来,调查死因才是最为重要之事,他沉吟片刻,拍着木易南的肩膀道:“小家伙,你且先去寻你姐,老夫尚有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我自会找你一叙。”

郭广大听闻,不等长青子吩咐,便立刻道:“对对对!木公子的事儿,我让管事陪他去便可,前辈您大可放心!许佑,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是,城主!”方才说话的那老头立时应道。

“那就麻烦你了。”长青子听了,也是略为满意地点着头。

简单告了别后,木易南便随着那许佑往城主府北面走去。几经辗转,才来到一处颇为偏僻的房屋。不过虽然位置偏僻,好在这屋子从外头看上去还算不错,想来君姐也不至于受委屈,想到这儿,木易南也算是安了心。

可走着走着,那许佑忽然在屋子前数十米处停了下来。他先是嘿嘿一笑,随后弓着身子对木易南说道:“木公子,前面便是祝姑娘歇息之处了。”

木易南被这举动弄得有些尴尬,但也是立刻微微行礼道:“多谢许管事。”

“所以木公子是不是......”许佑见木易南似乎并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冲他伸出了一只手。

竟然是问我要东西?!木易南恍然大悟,原来这许佑竟是问自己讨要“带路费”来了!

“可......我出门走的急,并没有带什么灵石在身上。”木易南心中虽然讨厌这种行为,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也不愿多生是非,若不是身上真没有灵石,给倒也就给了。

岂料那许佑咧嘴一笑,道:“没有灵石,护身法宝之类的也可以啊!你堂堂木家少爷,这些小玩意儿一定是有的吧?”

“你......”见着许佑这幅嘴脸,木易南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名金丹境修士,又是城主府管事,怎么说也是个体面人,此时竟表现得如此不堪?!但木易南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不能得罪这老家伙,万一君姐根本不在这屋内呢?若是没有长青子的出现,木易南此刻还真不敢得罪许诺,毕竟是人在屋檐下,木家虽声名在外,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此时却是不同,木易南自是不愿理睬许诺这般无赖的要求,只见他狡黠的一笑,道:“我身上的东西都不是太好,不如这样,一会儿我替你向长青子前辈美言几句,他老人家要是一开心,赐你个上品灵器那都是小事儿!”

“这......”

木易南一番话,将许佑老儿说得哑口无言,他哪里听不出,木易南这话里话外都在拿长青子压自己,他是气也不是骂也不能,只能陪着笑脸,说着不用不用。

“许管事,那我就去找我君姐了?”木易南调侃似地说道。

“是是是,木少爷您请。”

昂着脑袋,木易南大摇大摆地先走向不远处的屋子,心里也是乐开了花。于此同时,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实力的重要。木易南的内心是庆幸的,若非长青子的出现,他今日寻人之时,决计讨不了好。

......

走到房门处,木易南轻轻扣了扣门,里头果然传来了祝君的声音。

“是许管事吗?进来吧。”

木易南偷偷一笑,“砰———”地一声将房门推开,然后操着年迈的口音说道:“是啊,许管事来了!”

“小易南!”

祝君见到大步走来的木易南,又惊又喜,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她抓着木易南看了又看,道:“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木少爷是特地来找您的。”一旁的许佑此时脸上堆满了笑容,说话声也是有些谦卑。令祝君大为惊奇。

这城主府虽然没有为难她,但也并未对她太过客气。还以等待太一门的人名义请她“暂住”于此。祝君也是实在不愿意与太一门闹出误会,才无奈的再次等了一夜。而此刻许佑左一句木少爷,右一声您的,可把她弄得有些奇怪。

“他们没有难为你?”祝君小声问道。

“没,城主府的人啊,对我可事客气呢!是吧许管事?”木易南又是借机呛了一句。

“对对对,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许佑忙连声道:“木少爷,祝姑娘,二位是在此等候长青子大人呢?还是回客栈等候?”

“长青子?太一门的长青子?”祝君惊声。内心也是十分震撼。她原先并不知道张沐秋的身份,但此时,却也是猜得出死者必定是太一门极为重视的天才之辈,不然怎么可能会惊动长青子这样的人物。

“我们回去等吧,还劳烦许管事帮忙转告长青子前辈一声。”

毕竟怀揣着一本来历不明的秘籍,木易南心中也是有些忐忑,除此之外,木易南虽庆幸长青子的到来,但他之前那种“若不尽早离开,便会有极大麻烦”的预感,却是愈发严重了......

第二十五章 有趣的误会

出了城主府,木易南与祝君便直奔客栈,一路上祝君问了木易南到城主府要人的经过,在听说长青子乃是木希武的师尊时,方才明白木易南此行为何能如此顺利。

这一路上木易南始终在想着该不该将牛蛋与秘籍的事儿一并讲给祝君,但他权衡之下,最终还是选择先将这件事儿隐去,他知道,依着祝君的性格,是极不希望自己去淌这趟浑水的,找个地方将这秘籍一丢,任凭有缘人取之,便是祝君认为最好的办法。可木易南却不这么想,物,总该归于原主,哪怕这中间的过程会艰难复杂些,但一不负人所托,二也算是做了件善事,何乐不为?

不过一刻钟,木易南与祝君便回到了客栈。只是刚到客栈门口,二人就已是听得砸桌子声、摔椅子声、混杂着各种尖锐的叫骂从里头传了出来。

木易南与祝君听着这刺耳的声音,皆是暗道糟糕,相视一眼,立刻快步冲进门去。只见客栈大堂处,赫然站着一群年轻修士,木易南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昨夜随着张沐秋一同前来的那帮太一门弟子吗?他又仔细瞧了瞧,发现这群人中,并没有那徐绾绾的身影。

“这事儿是在你们客栈底下出的,你们想赖账?”为首一个膀大腰圆,面目生的略显狰狞的太一门弟子指着客栈老板高声叫嚷着,从口中喷溅而出的唾沫星子清晰可见,那模样,哪里像是出自名门正派,倒更像是市井无赖。

客栈老板怎会不知道这群人就是诚心来找事儿的,可人家毕竟是太一门人,他不想惹,也惹不起,只能是反复说着城主府已经将涉案人员带走,很快就能有交代。时不时瞧一眼那些被砸得稀烂的桌椅,眼角也是一抽一抽,想是无比的心疼。

“嚯!我当是谁呢!这般大吵大闹,怎么?没了张沐秋,你庞大柱准备称王称霸了?”

一声揶揄从上方传来,围观的众人都是哈哈大笑,那为首的太一门弟子则是涨红了脸。

木易南抬头看去,不禁笑出声来,只见水鱼从坐在栏杆之上,摆着双脚,磕着瓜子,好不快活。

“你!你!”庞大柱两个你字出口,也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他虽看着粗蠢,实际上却颇有心思。他自是知道,张沐秋敢和水鱼从叫板,那是因为他乃太一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地位自然不同,像是自己这样的普通弟子,面对皇都水家的少爷,哪有半点底气?尤其是,这少爷还是水鱼从。

“水鱼从,你瞧不起我没关系,可我现在是在为太一门讨公道!你这般胡说,是不把太一门放在眼里吗?”庞大柱憋了半天,终于憋出这么一句。

这蹩脚的说法,逗得水鱼从哈哈大笑:“庞大柱啊庞大柱,你可真是看得起你自己啊,你这一个人就代表了整个太一门?你怕是脑子叫异兽吃掉去了吧?”

“哈哈哈哈———”若说方才围观的人们碍于太一门的名号不好表现什么,那此刻,在水鱼从的一番话下,众人实在是绷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听着周围连绵不绝的笑声,庞大柱恼羞成怒,本就狰狞的面孔,此时更显凶狠,他双拳紧握,一道道细小的电光在拳头上噼里啪啦的炸开,似乎下一刻,他便会将这怒意轰出去。

木易南见状,嘴角微微一扬。

“咳!”

突兀响亮的咳声,令客栈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循声看向木易南,多少有些疑惑。祝君也是有些吃惊,看着木易南,不知他想干什么。

“南哥!祝君!你们回来啦!”水鱼从眸子一亮,身体一倾,便是直接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跳到了二人面前。

“楠哥?”庞大柱听了浑身一颤,紧握的双拳立刻松了下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木易南。

“对啊!我南哥,怎么了?”水鱼从看着庞大柱,眼神有些鄙夷。

听着水鱼从又是重复了一遍,庞大柱心里算是有了底了,能让皇都水家最骄傲的水鱼从心甘情愿叫哥,还是叫“楠哥”的,应该只有那一位了吧?可仔细一瞧,庞大柱却又只能从木易南身上感受到筑基境的修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人不是号称十五岁便踏足元婴了吗?难道是可以隐藏了修为?

“庞道友。”

正当庞大柱心里直犯嘀咕时,木易南幽幽地开了口:“方才我在城主府,遇见了贵派长青子前辈,由他老人家出面,我想这事儿,定会水落石出。倒是诸位,不知长青子前辈见到现在这幅场景会做何感想?”

“长青子长老!”一众太一门弟子都是惊呼一声!

“多谢江公子告知!我等立即离开!”庞大柱哪会听不出木易南的弦外之音,立时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率着一众人,在阵阵倒彩声中迅速离开,此时他也是完全相信了,这样的气度,又能与长青子搭上话的,不是江楠,更是何人?

“江公子?”

待得庞大柱等人走后,木易南才是若有所思的念叨着:“他怕是认错人了吧?”

“哈哈哈!这头蠢驴啊,一定是听着我叫你南哥,就错把你当成江楠了!”水鱼从与江楠颇有交集,自然是猜到了庞大柱的想法。

“江楠?”祝君也是有些疑惑,看这庞大壮的样子,对江楠的忌惮甚至超过了水鱼从,那此人必不是无名之辈,可她却总也想不起,这是哪一号人物。

水鱼从嘿嘿一笑,道:“这其实啊,也算是个秘密。话说皇都的‘无涯榜’你们应该都听过吧?那是坊间对混迹于皇都的年轻修士实力的排行。实际上,在九大修真势力之间,也有一张榜,叫做‘星宿榜’,这张榜记录了九大势力三十岁以下的最强二十八人,而这江楠,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那你是第几?”木易南忽然好奇地问了一句。

“唉!南哥,你会不会抓重点!”水鱼从此时竟有些脸红起来,道:“你不是应该问的是江楠是什么修为吗?怎么就问到我头上来了!”

“哦!我知道了!你没进榜!”木易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边点头边说。

“你......”

第二十六章 暗流

“好啦,你们两个这时候还贫。”祝君看着眼前这两个活宝,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把抓住二人,连拖带拽地往楼上客房走去,边走边说:“你们上来,我有事儿要和你们说。”

就这样,木易南与水鱼从被拉上了楼,进了祝君的房间。

“哎呀,小君,你有什么事儿不能温柔地说嘛!非要这样拽我!”水鱼从看着祝君,阴阳怪气地说道。

“哇!老水,你可真够恶心的了。”木易南当即就是甩了个鄙夷的眼神过去。

“别闹了!我有正事儿和你们说。”祝君一脸严肃,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木易南很少,或者说从没见过祝君这个样子,在他的记忆中,祝君从来都是面带微笑,哪怕偶尔严肃,也能感觉地到别样的温柔,可此时,她却是愁眉紧锁,言语中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滋味,看来这次的事儿,确实是有些麻烦了。

木易南立刻正襟危坐,水鱼从也是跟着皱起了眉头。

祝君见二人认真起来,才开口道:“张沐秋的死,十分蹊跷,原本我以为,他这样的死法,必定是‘风华’所为,可后来你们走了之后,我又仔细看了眼尸体,才发觉有些不对。

“‘风华’是一击毙命的杀手,因此留下的创口,必定极为平整,可我见张沐秋的那个伤口,并不平滑,倒像是刻意穿凿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杀张沐秋的凶手可能并不是‘风华’,”木易南眼珠子一转,接着道:“甚至客栈楼下的小巷子,都不一定是第一案发现场?”

“是的。”祝君沉声。

不停来回踱步的水鱼从,也是有些不解:“如果说,这儿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凶手为什么不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抛尸,偏偏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来到这闹市区呢?虽然楼下那处小巷是比较昏暗,但周围都是街道,灯火通明,凶手就真的那么胆大包天吗?”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吗?是一声惨叫!这就说明,凶手想让尸体趁早被人发现,除此之外,说不定他还有别的不得不将尸体放在这儿的原因。”木易南摸了摸鼻子,接着水鱼从的话说道。

水鱼从听了,心中顿时明悟,道:“若是按照这样说来,凶手杀张沐秋甚至可能早有预谋!”

“不错,而且,就像易南说的,我怀疑,凶手抛尸在此处,不仅想让人们尽早发现,而且还另有图谋。”祝君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她似乎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张了半天的嘴,才说道:“莫非,凶手是想将罪名嫁祸给客栈里的某个人?”

“完了!”木易南听了祝君的话,刚拿起的水杯“咣当”一下从手里脱落,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南哥你怎么了?”水鱼从被木易南的反应吓了一跳,忙是关切的问道。

“看来易南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难道说......”水鱼从看着二人的模样,又想想之前说的内容,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整个客栈,虽然抓了不少人走,但真正能与张沐秋扯上直接关系的,或许只有水鱼从一人,而且张沐秋的尸体所在,又恰好与他房间的位置不远,这一切,或许都不是巧合。

这是三人都已经想到了的,而木易南心中却更为慌张,他开始怀疑,牛蛋究竟是谁,这起命案,会不会是从自己怀中的这本秘籍开始的......若是这样,凶手想嫁祸的对象,可能不是水鱼从,而是自己。可要是嫁祸给自己,又有许多地方说不通,修为差距便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点。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水鱼从猜到自己可能就是被嫁祸的对象,难免有些六神无主,此时只能向木易南与祝君询问。

“走肯定不能走的,一是走不掉,二是你一走,就会被人说是心虚。”祝君默默说道。

“走!我们去城主府!”木易南猛地起身。

“南哥,你这是要直接把我送进去啊?”水鱼从大惑不解。

木易南转头对水鱼从说道:“老水,我们能想到的问题,不说城主府的人想不想得到,长青子一定能想到,若是我们在他来找我们之前主动与他解释,他或许还能相信一二。如若不然......”

“说得好!”

木易南话未说完,从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随后,门便被“砰”地推开,门外,长青子正负手而立,一脸赞许。

“长青子前辈!”

三人俱是一怔,随后立刻行了个礼。

“好了,这些礼节就免了吧。”长青子走进屋内,大袖一挥,房门便是立刻关了起来。

找了张椅子,长青子一撩长袍,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待他坐定,却见木易南三人还是毕恭毕敬地站着,不由笑道:“还站着干嘛,赶紧坐下啊!”

“是,前辈。”

回应了一声,三人便就近入座,虽说是坐下,可他们却是如坐针毡。他们心里十分明白,长青子既然来了,那边是对这事已有了怀疑,可他对此时究竟是何态度,三人心中依旧没有杆秤。

“小家伙,你是叫木易南,对吧?”

长青子看着木易南,一手捋着胡子,问道。

“是,小子木易南。”

“啧!那可就有些奇怪了!”长青子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曾听希武说,他有个弟弟,天资胜他十倍百倍,修炼一途上,可谓是日进千里,他说的可是你?”

“正是小子。只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六岁之后,小子的修为便一直停滞在筑基境,寸步未进。”木易南也是大大方方承认道。

“哦?还有这事儿?”长青子听了,显然也是有些惊奇:“你这寸步不进是何缘故?”

问起这事儿,木易南倒是真有些尴尬了,但此时对长青子扯谎,似乎并非是个明智之举,因此他也就只能讲实情说于长青子听。

岂料长青子听后,脸色铁青,竟然张口怒骂起来:“愚蠢!简直愚蠢!你这天纵之资,怎可如此荒废?”

“我......”

“你将手伸来。”长青子道:“老夫粗通道医,且替你看看你这天赋消失是何缘由。”

“咯噔!”

听得这番话,木易南的心头一跳,突然开始紧张起来。难道长青子能让我恢复天赋?这样想着,木易南忙是将手伸了过去。

只见长青子伸出两指,悬在木易南手腕上两寸处,稍一用力,一道紫色的灵气从他指尖缓缓而出,与木易南的手腕相连。

“你!”

简单号脉后,长青子猛然惊讶地看着木易南,道:“你竟是玄阴圣体!”

“什么?!”水鱼从闻言,同样震惊地看向木易南,但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些惊恐,似乎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第二十七章 命悬一线

“怎么了?”木易南见水鱼从与长青子这般吃惊,不由开口问道。事实上,木易南自己也有些惊讶。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自己的体质,是玄阴圣体。早在木易南出生之时,族中便为其测过体质,只是据道医当时所说,从木易南的脉象中竟然是什么也感知不到,也就是毫无体质可言。

体质与天赋略有不同,天赋决定了一个人能否踏上修真一途,以及往后修炼进度的快慢,而体质,则决定了此人在修道一途中,该走怎样的道路。若是水系体质,那修炼起水系的术法,便游刃有余,若是火系体质,则对火的掌控就会更为得心应手。当然,并不是说水系体质之人就无法修行火系术法,只是修炼起来极为困难便是。

赤域大陆上已知的体质,按大类来分可划分为:阴阳、五行、风、雷四大类,而根据体质好坏,又可分为凡、灵、圣、神、道五个层次,虽有五个层次之分,但赤域大陆有明确文字记载,曾出现过的最强体质,也仅有神体,并且也只出现过一次,那便是拥有硕风神体的楚原尘,甚至连道体的存在,也是楚原尘根据自身体质,进行的一种推测。

“南哥,你拥有圣品体质,我并不感到稀奇,但你知道......张沐秋也是玄阴圣体吗?”水鱼从皱着眉头说道。

“张沐秋也是玄阴圣体?”木易南此刻的惊讶甚至远大于水鱼从,他联想起了那一夜自己触碰过张沐秋尸体后的奇异感觉,内心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长青子摇了摇头,收回了手,深吸了一口气,对木易南说道:“圣品体质极为罕见,千万人之中,都不敢说能出一个,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小子不知......”

“那是因为圣体有灵,同一时代里,是不可能有两种同样的圣体留存于世的。”长青子缓道:“也就是说这世间拥有圣体的,至多不过九人,而张沐秋即为玄阴圣体,那么你,便不可能再拥有同样的体质,除非......”

“除非什么?”木易南忙问道。

“除非抽魂夺魄!”

长青子的语气突然犀利起来,眼神凶狠地瞪着木易南,右手迅速聚起灵力,隔空抓住木易南的喉咙,更是“噌”地一声将他拎了到起来。木易南大惊,只觉头疼欲裂,令他几乎麻木,想叫都叫不出声来。

“长青子!你想干嘛!”

水鱼从拍案而起,指着长青子道:“此事虽然蹊跷,但我南哥绝不是这样的人!你要查真相我们陪你便是,但你要滥杀无辜,哼!别人怕你,我水鱼从可不怕你!”

“水鱼从,今日就算是你爹水呈来了,也要卖老夫几分面子,更何况你认为水家真的会为你出头吗?你竟然在这儿和我大呼小叫?真当我不敢对你动手?”长青子丝毫不顾及水鱼从的话,冷冷地回应道。

水鱼从听了此话,忽然间整个人便木了起来,你真当水家会为你出头吗?水家......

“前辈,三天,只三天,我们一定给您找到凶手!”此时祝君突然开口说道。

可长青子依旧无动于衷,冷哼一声,道:“凶手既已在此,何须再寻?”说着,又是加重了手劲。

“唔!”

木易南此时只觉生不如死,咽喉处剧烈地疼痛,他发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有金星,头变沉,他能依稀看到水鱼从与祝君开始从长青子大喊大叫,甚至大打出手,可实力的差距,令他二人尽然丝毫进不了长青子的身。

“竟然是被人掐死的,呵,想起来也实在是耻辱。”

正当木易南这样想着,忽然脖子上传来了一阵暖意,一股极其浑厚的灵力,正不断地修复着他脖颈处的伤痕,他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下一刻,他便被缓缓地放在座椅上。随后,一个紫金色的身影瞬间闪到他的身边,将他扶好。

“小家伙,你没事儿吧?”

木易南的耳畔,传来了长青子慈祥和蔼的声音。

“这......”

水鱼从与祝君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疑惑,方才那凶神恶煞的长青子,和现在眼前这慈眉善目的长青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前辈,您......”木易南的状态此时已是无恙,他同样是大惑不解长青子的做法,不禁开口问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长青子边说边坐下。

“于情,老夫最不希望凶手是你。你兄长是我最疼爱的弟子,我本想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可没想到,他却误入绝境,十年过去了,竟再也没有消息。我本想立刻前往你们木家,一是为我没能带好希武谢罪,二是想再带个你们木家的孩子回去,将其培养成才。而当时,我的第一目标便是你,希武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提到过你,我也答应他,待下次山门纳新时,便将你收入门中。可后来宗门内出了些变故,我事务缠身,便再也走不开。”

“我哥......”木易南默默地念了一句,看了看祝君,发现她不动声色,自己便也是将话头咽了回去。他心中却也是十分奇怪,哥哥木希武平日里,除了爹娘,最敬的便是他师父长青子,他从绝境出来后,竟一直未通知自己的师尊知晓吗?

“那你为何还要对南哥动手?”水鱼从的语气依旧有些忿忿不平。

“哎———因为在张沐秋死的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有很大的嫌疑。”长青子长叹一声,道:“老夫执掌太一门律法,自问向来秉公办事,一生从未徇私,我不能在自己的事上就栽跟头啊!所以,我得确认易南真的不是凶手才行。”

木易南听了,瞬间有些明白过来,道:“前辈,您是怀疑我隐藏了修为?”

“不错!张沐秋乃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哪怕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筑基境初期的修士也根本不可能一击将其毙命。所以凶手的境界,起码应当与张沐秋相差不大。”

“所以你就制造了一个让南哥陷入濒死边缘的机会,想逼他出手?”听到此处,水鱼从也点了点头,剩下的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是的,因此,我虽然锁住了他的咽喉,却没有锁住他的手脚,就是想看看,他拼命反击时,到底是什么个修为。可没想到,他居然根本不曾想过出手。”长青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对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懊悔。

木易南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倒不是我不出手,而是我根本没有学过任何攻击类的术法,连防御的术法,也只学了一样。”

“这......”长青子实在有些意外,筑基境虽然只是入门,但多少也会学上几手保命的术法,可木易南竟然......

“哇!南哥,你居然比我想象得还要弱!哈哈哈哈!”逮着机会怼上木易南几句,水鱼从显得极为开心。木易南这次也只得耸耸肩,瘪瘪嘴,由他去了、

“对了,这位姑娘,你方才说,你能三日内找到真凶?”长青子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朝祝君问道。

“我那也只是缓兵之计......”祝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不过,若是给我们足够的权限,三天,事情或许能有些眉目。”

“哦?”“君姐你......”“哇!小君君!”

三人看着祝君,内心各有戏码,只是祝君一脸正经,极为认真......

第二十八章 祝君?

长青子颇为好奇地看着祝君,问了一句:“你便是易南口中的那位姐姐吧?听闻昨夜的案子,是你报的?”

祝君微微颔首,回道:“正是小女子。”

“那你对这案子,有何见解?”

“见解谈不上,但小女子倒是有几个想法,其一,我们发现张沐秋的尸体时,他除了胸口处有一血窟窿之外,其他部位完好无损,衣服也十分整齐,看不出有任何与人交手过的痕迹,同时他神情惊恐,似乎见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东西,而且他对自己的死,应该是毫无预感,因为他并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若是这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凶手是熟人?其二,我们方才分析,凶手将张沐秋的尸体抛在这客栈后头的小巷,极有可能是为了嫁祸这客栈中的某人,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模仿‘风华’的手段掏走那人的心脏?我想,要是能弄清这两个问题,那么这案子就将明朗许多了。”

说了许多,祝君似乎还意犹未尽,继续补充道:“此外,我现在还有一个疑问,如果凶手真是想将罪责嫁祸给某人,那他的目标,究竟是易南,还是水鱼从?亦或是这客栈中还有与张沐秋有瓜葛之人?”

“应该没有了。”

长青子起身,将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老夫来此处之前,已从那姓郭的城主处翻看了这客栈的入住记录,大多是些修为低下的散修,张沐秋性格高傲,最是瞧不起无出身无修为之辈,应当不会与这些人有来往。其实我在见到水鱼从的名字之时,也曾想过这事是否会与他相关,毕竟他与张沐秋之间,也算颇有恩怨。且以他的性格,争执之下,错手杀了张沐秋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若真是水鱼从出手,也必然不会趁其不备,因此张沐秋照理来说也不至于无还手之力,他的死,更像是被至亲好友所暗算。”

说道此处,长青子还瞧了水鱼从一眼,而水鱼从,竟是尴尬地低下了头。没有多管水鱼从的反应,长青子继续说道:“而除此之外,这客栈还有十余人达到了金丹境,也都已被收押,我粗粗看了一眼,这些人也都不像是亡命之徒,但事无绝对,所以我便让欣怡去审问他们。”

“欣怡?刘欣怡吗?”水鱼从眼睛一亮。

“刘欣怡?”木易南忽然记起之前立在长青子一侧的美艳女子,脑海中又回响起了木希武早年与他的玩笑话,“刘欣怡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哪天哥哥把她娶回来做你嫂子!”,太一门,刘欣怡,应当是哥哥说的那个人吧?

“对了,老夫还未问你呢!你既不在天府待着,也不在水家守着,怎么跑到这儿来凑热闹了?”长青子没有回答水鱼从的话,反而是质问起他来。

水鱼从翻了个白眼,砸吧了几下嘴,嘟囔了一句:“出来玩儿嘛!”

其实对于长青子,水鱼从还是十分尊重的。正如长青子自己所言,他一生公平公正,严于律己,在整个赤域大陆都有着极好的口碑,若不是方才木易南险些丧命他手,水鱼从断不会对他恶语相向,更不至于大打出手。

长青子听了这话,轻哼一声道:“距离下一届九门会武,可只有一年时间了,就你方才冲我出手那两下,似乎和两年前比没什么长进嘛!还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

水鱼从的不言语,其实更像是默认,只是他的脸色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木易南见状,赶忙想把话题扯开,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等刘欣怡的询问结果吗?”

长青子沉思了一会儿,答道:“你们走吧,此事再与你们无关!”

“什么?”

木易南三人对长青子的回答十分不解。

“老夫相信这事儿与你们无关,但这并不代表旁的人也相信,尤其是我那师弟同枯,他本就出了名的护短,如今死的又是他的关门弟子,他对这事儿必然会一查到底,伤及无辜也在所不惜,如今他尚在闭关,还不知此间之事,你们趁早离去,易南体质之事,休与外人提及,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至于水鱼从,只要回了皇都,同枯哪怕是想拿人,也会有所顾忌。”

长青子默默说着,仿佛将一切都已计算在内。

听了长青子的话,在场三人,除水鱼从面无表情外,木易南与祝君皆是皱起了眉头。

“若是如此,我岂不是要一辈子不明不白?水兄更是只能困于皇都?”

祝君也是应和道:“不错,况且纸包不住火,许多事,万一败露,不仅我们大祸临头,前辈您的一世英名,也将毁于一旦啊。”

“你们......哎......罢了罢了,”长青子摇摇头,似乎有些自嘲似地笑道:“没想到老夫想徇次私,竟还被拒绝了,哈哈哈。”

“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有何打算?”长青子饶有兴致地问。

“验尸!”

不等木易南与水鱼从开口,祝君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君姐?木易南颇为狐疑地看了祝君一眼。

“我们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能为易南与水鱼从两人脱罪的证据,找到真凶倒是其次。”祝君边说着,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长青子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不错,姑娘所言甚是。尸体就在城主府内,若是要验,最好现在就去,因为明日,我便要将张沐秋的尸体送回太一门问道谷安葬。”

“好,那咱们......”

“君姐,咱们迟片刻去吧,我肚子饿了......”木易南突兀的一句,打断了祝君的话。祝君转过头颇为诧异地看着木易南,眼神中有着一些埋怨,埋怨木易南不分轻重。

“噢!倒是忘了你尚且筑基,哈哈哈,好好好,那你们先吃些东西,我先去城主府,问问欣怡盘查的结果,你们抓紧时间。”长青子倒是难得的大笑起来,也是极为理解木易南,毕竟挨饿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说罢,大袖一挥,屋内并不宽敞的空间内,瞬间产生了强烈地空间波动,下一刻,长青子往那波动处轻轻迈出一步,便忽然消失在三人地视野当中。

“切,这么几步路,居然也用挪移术,真能摆谱!”水鱼从确定长青子真的走后,歪着脑袋道。

“南哥,你不是要吃东西吗?咱们走呗!”水鱼从嚷嚷着转过头来,却被眼前地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木易南与祝君,正四目相对,各自表情,都是极为严肃......

第二十九章 郁闷的水鱼从

二人足足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木易南先开了口。

“君姐,为我和老水脱罪,你有多大的把握?”

祝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但却立马恢复了脸色,道:“关于水鱼从的,我不清楚,但是易南你的,应当很好办。修士身死之后,其天赋、体质虽都无法再转嫁他人,可短时间内也不会立即散去。只要探查一下张沐秋的尸体,那一切皆会清楚。而水鱼从的话,或许只能从尸体上找线索了。”

祝君的话,并没有令木易南显得轻松一些,他只是低着头,愁容满面,久久不语。

“易南,说实话,我觉得你有些反常。”祝君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你最是有善心,也最是好替人鸣不平,可如今事儿到了自己头上,却总是瞻前顾后,又不想自己和水鱼从被冤枉,又是犹犹豫豫,你这是怎么了?”

祝君此言一出,木易南忽然深深地皱了一下眉,旋即立马抬起头,仿佛豁然开朗,道:“君姐说得不错,那咱们现在便出发!”

“不吃东西了?”水鱼从怔怔地看着木易南问道。

“不吃了,赶紧出发!”

“那刚才为啥不和长青子一块儿走?挪移术喂!少走不知多少里路呢!”

这吃也没吃,谈也没谈上几句,如今还要再跑上几里路,水鱼从这次也是顾不得祝君在场,直接是翻起了白眼儿,嘴上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这不是你说的吗?这么几步路,居然也用挪移术,真能摆谱!”木易南模仿水鱼从的口气呛了一声,水鱼从白眼翻得更加厉害了......

......

由于心中急切,脚下自是有如生风。木易南一行三人,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距离客栈数里开外的城主府。或许是长青子早已有所吩咐,门外侍卫并未如先前阻拦木易南那般阻拦三人,木易南三人也就十分顺利地进到了府内。

此时的城主府,前院处空无一人,远不如木易南来时那般热闹,三人也是未多做逗留,径直向内走去。只是穿过中庭,进了内院后,竟也是未见一人,仅有一具张沐秋的尸体,被放置在一张万青木制成的宽大桌子上。

“嚯!”水鱼从惊呼一声,快步走向张沐秋的尸体,摸了摸摆放着尸体的那张桌子道:“居然是万青木的桌子,看样子还是新打的,这木头每一两就是一块灵石的价格,他们可真是下了血本。”

“一两木头就是一块灵石?那这张桌子......”木易南着实有些惊讶,这质地的桌子,木府虽然也有,可他向来只当是普通物件,却从未想到这价格是如此惊人。眼前这张桌子十分宽大,少说也得有百斤重,折算下来,那也是数千灵石,莫说一般人家,稍富裕一些的家庭也未必消受得起。

“这木头有延缓物品腐败的效果,富贵人家常用来摆放灵果,现在居然被这群人拿来放尸体......这可真是暴殄天物!”水鱼从见木易南好奇,便是补充说道。

其实不止如此,通常命案尸体,都会被送往验尸房,像这样如同贵客般放置在府中内院的,那是绝无仅有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先看看尸体吧。”祝君此时也是走上前去,将挡在桌子前的水鱼从拉开,开始仔细研究起尸体来。而木易南却是十分紧张,他知道,自己这玄阴圣体,十有八九来自张沐秋,可自己要是说只是摸了他一下便得到了这圣体,怕是当即就会被人当成是疯子。

再看看祝君,只见她并未先行检查张沐秋的体质是否还在,倒是先看起了他心脏位置的那个血窟窿。

“奇怪......”祝君绕着尸体转了一周后,低声说道:“这血窟窿,既不像是神兵所致,也不像是被术法轰击出来的,那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君姐,这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木易南闻言,有些不解道。

“你看这血窟窿,疮口十分不平整,并不像是被神兵所穿,而若是被术法轰击的话,都应该会留下相应的痕迹,譬如说是伤口处有明显灼烧的,那凶手使得极有可能是阳系、火系和雷系术法,而我在这血窟窿的里里外外,都看不见有类似的痕迹,实在是有些奇怪。”

听祝君这样说来,木易南再瞧这尸体时,便有些茅塞顿开之感,只是若非使用了神兵与术法,那这血窟窿又是怎么形成得呢?

“那,万一人家用的是狼牙棒之类的神兵呢?”水鱼从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在一旁说着。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无论哪种类型的神兵,都是会有其伤口特征,但这个伤口,确实没有。”祝君摇摇头道。

“哇!小君君,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你以前不会是临海城的首席仵作吧?”水鱼从这一计蹩脚的马屁拍过去,令木易南笑得合不拢嘴。

或许是实在无聊,水鱼从又是摇起了头,对着张沐秋的尸体说起话来:“哎,张沐秋啊张沐秋,叫你生前不做好事儿吧,现在胸口被人穿个拳头大的窟窿,你要是有来生啊,好好做人吧!”

“拳头?”木易南忽然眼前一亮,难道说......

祝君听木易南这么一嘟囔,似乎也是想到了些什么,她看了看自己和木易南的手,又看看那窟窿,然后转头瞧了瞧水鱼从,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君君......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水鱼从惊恐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祝君,本能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过来嘛,别怕,姐姐带你玩个好玩儿的游戏!”说着,祝君一把抓住水鱼从的右手,然后将他拉到尸体前,“扑哧”一声,将他的手插进了那血窟窿。

“啊!!!祝君!你都干了些什么!!!”

水鱼从鬼哭狼嚎似的喊了起来,旋即便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蹦到了数尺以外,冲祝君大吼了起来,那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地哭腔。

而祝君则是随手施了个简单的术法,将溅在自己身上的一小些血水清理掉,然后若无其事地对木易南道:“虽然难以执行,但看来凶手确确实实是用手生生将其心脏挖出来的。

”是......是的君姐,你说是......就是。“木易南结结巴巴地说道。此时的他,真是十分同情水鱼从,想想这一日来的种种,他可真的是够郁闷的了......

第三十章 螳螂捕蝉

“他怎么了?”祝君看了眼不停嚷嚷着的水鱼从,脸上闪过了一丝嫌弃。

“你说怎么了!哪有抓着别人的手直接往死人身体里插的呀!”

水鱼从瞪着个眼睛,举着自己“血淋淋”的右手“哀嚎”着。

祝君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水鱼从,反而转头对木易南说道:“你也觉得我这么做不妥吗?”

木易南似乎并未想到祝君会这么问他,先是怔了怔,旋即打着哈哈道:“其实也没有,只是那一下太过突然,就显得比较......”

“哎......”祝君莫名地叹了口气,解释道:“你看你和我的手,若是塞进这血窟窿中,一定还空余许多空间,说明这凶手的手掌应当较大才对。你再看水鱼从的手掌,较之一般人都宽大许多,因此我才将他的手拿来做个了比划,可当我将他的手放入血窟窿中时,发现哪怕是水鱼从的手塞入其中,依旧会有不少的空隙。”

木易南顿时有些明白过来,忙道:“也就是说,凶手拥有一双非常大的手掌?是吗?”

“是,也不是。”祝君沉声道:“事实上金丹境修士的肉体强度,已是较为强横,不说别的,以我一转元婴境的修为,自问根本没可能在不用术法的情况下,徒手洞穿金丹境修士的身躯,因此相比较而言,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那是什么?”

水鱼从似是听得出神,也不再嚎叫,只是催着祝君快些说下去。

“拳套。凶手的神兵,应当是个拳套。”不等祝君开口,沉思了一会儿的木易南便是将话接了下去。

“哦呦!可以啊你南哥!这聪明劲儿,都快赶上我了!”水鱼从一听,当即茅塞顿开,提着右手冲着木易南,就是想来个勾肩搭背的动作。

“喂喂喂,注意你的血手!”木易南一边躲着,一边也是白了一眼水鱼从,没好气地说。

只是二人都未注意到,在他们嬉闹之时,祝君看向木易南的眼神,却是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犀利......

“你们这是已经验过尸体了?”

此时,一个略微有些冰冷的女声传了过来。

“哟!冰美人啊!”水鱼从循声望去,见来人正是与长青子同来的刘欣怡,立时是抖了抖眉毛,打起招呼来。

说起来,水鱼从与刘欣怡也算有些交情。虽师出同门,但刘欣怡与张沐秋的行事作风,确实迥然不同。张沐秋阴险狡诈,眼高于顶。而刘欣怡虽看上去冷若冰霜,也极少言语,但却十分明白事理。当初水鱼从与张沐秋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刘欣怡也曾从中调解,虽然效果甚微,但水鱼从却也是打心眼儿里感谢她。

刘欣怡冲水鱼从微微点了个头当做回应,然后又看了看木易南,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尸体算是验了一半吧!”

显然是有些被刘欣怡忽略了的祝君,淡淡地开口说道。

“哦?那你有什么发现吗?”刘欣怡此时才转过头,看了看祝君,似乎很有些惊奇,眼前这生得温婉动人的女子,竟然还懂验尸。

“暂时能知道的是,凶手神兵应当是一副拳套。”祝君礼貌性地微笑着说:“别的倒还未验。”

“你们也看出来了?”

刘欣怡心中多少有些惊讶。她自信眼前这女子的年龄并不会比自己大,但她竟然能凭借自己的分析,判断出凶手所用的神兵,那真是极为厉害了。因为若不是长青子告知,刘欣怡自知,单凭自己,是极难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是的。”祝君回答得干净利落。

“对了,请问刘......”

“叫我师姐便好。”见木易南对自己行礼问话,刘欣怡倒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些微笑。

“好!刘师姐,请问长青子前辈是否在府上?我等前来,还未通报于他。”木易南这话问得也巧,明着问长青子的所在,暗着实际上询问的是这府内为何空无一人。

刘欣怡自是听出了木易南的弦外之音,她倒也并未隐瞒,答道:“长青子师伯听说,昨夜绾绾师妹丢失了一本秘籍,曾一路追至案发的那间客栈,他觉得此事或许与沐秋师弟的死有一定的关联,因此刚回来不久便是折返回了客栈,而城主府的那些人,也都倾巢而出,说是去寻那个偷秘籍之人,仅留了府前侍卫。”

听到此处,想那秘籍此刻正在自己的怀中,木易南的心头不禁一颤。

“切,这哪里是去寻人啊,连下人都叫走,这明显是做戏给长青子看嘛!显得自己多么尽心尽力。我呸!”水鱼从边清理着右手的血迹,边骂着。

刘欣怡见水鱼从这般模样,似乎是有些不悦,道:“水鱼从,现在是你身陷命案之中,你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你的两个同伴却在帮你忙前忙后,你这样合适吗?还有,我现在对你尚算客气,是因为证据不足,若真是你杀的沐秋,我可不会顾忌皇都水家。”

“这......我......你......”水鱼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指责弄得有些迷糊,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而刘欣怡则是对木易南和祝君二人稍稍点头,便先行离去。

“这算什么事儿嘛!冰美人可真的是冰美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水鱼从极为无奈地摇摇头。

“但从她的话里,起码可以证明一点。”木易南默默说道。

“证明什么?她高贵冷艳?”水鱼从显然是被说得心生不快,说起话来也是带着点讥讽的味道。

“证明长青子前辈确实没有将易南体质之事告知他人。他应当是以你为借口,称我们将过来验尸,来为你脱罪。”祝君看着水鱼从,摇着头解释道。

“行行行,我背锅,好吧?那祝大仵作,咱们赶紧继续验尸呗?”

“等等!”

当祝君正要走上前去再次查探尸体时,木易南却突然阻止道。

“怎么了?”祝君颇为惊奇地看着木易南。

木易南看着祝君,忽然咧嘴一笑,道:“对你来说,验尸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对吧?”

“不对啊,南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说木易南这句话令水鱼从听了是一头雾水的话,那他下一句,却真真的是让水鱼从目瞪口呆了!

只见木易南朝着祝君走近了两步,低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风华’!”

第三十一章 黄雀在后

“风......风华?”水鱼从将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一脸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祝君。

只见祝君忽然绽开了如花的笑颜,然后在那张貌美的女性面孔下,发出了一个深沉的男性声音:“木家小子,在客栈的时候,你就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你......”水鱼从此刻彻底愣住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真如木易南所说的,眼前这人,并非祝君?可这姿态、这容貌、还有这说话的语气,简直与祝君一模一样。要知道,修士虽能随意改变容貌,也能掩盖修为,但气质,却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模仿出来,要说眼前这人不是祝君,他还真是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我确实早就怀疑你了,不得不说,你的伪装真的很厉害,若非我与君姐朝夕相处十余年,恐怕我也只能是被你蒙在鼓里。”木易南微笑着说道。

摇了摇头,‘祝君’自嘲似的叹道:“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厉害,我便不应该被你识破,还是学艺不精。不过我确实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我不对劲的?”

“哈哈哈哈,”木易南忽然笑了起来,随后认真地看着‘祝君’道:“若单凭直觉,其实我在那间偏僻的草堂里见到你时,就已经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哦?”‘祝君’似乎十分不解。

“你还记得见我时,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木易南顿了顿,自问自答似的说道:“你叫我‘小易南’,照理来说这没什么不对,因为君姐确实也常常这样喊我,只是我当时一直觉得怪怪的。”

见‘祝君’一声不吭,木易南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后来我才想到,是环境。”

“环境?”

“不错,像是小易南这样的昵称,大多会在轻松的氛围下喊出来,可我当时忽然出现在城主府时,作为我姐姐,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不应该先担心我的安危才对吗?可你的表现,却更像是......更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

“单凭这一点你就怀疑我了?”‘祝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自然不是,”木易南摇头否认道:“不过这却或多或少的让我在下意识里格外关注今天的你。但让我真正开始怀疑你的,是你后来煞有介事地将我和老水拉到房间内聊起张沐秋的案子。

“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这虽不能算是闺房,但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若是只有我也就罢了,可毕竟老水也在,君姐如此注重礼数,怎会不注意?”看着‘祝君’并不反驳,木易南便接着说道:“好吧,就算我姑且认为你是一时心急,那么接下来你所说的事儿,却真的叫我大吃一惊了,你或许并不知道,君姐最是不喜欢惹是生非,仗义相助的事儿她会干,但凑热闹的事儿,她决计不愿沾边儿。因此,我能想象得到,昨夜君姐在将我和老水赶回房间内的时候,做的唯一一件事儿,应该就是报案,而不是回头再去看一眼张沐秋的伤口,因为她根本不愿意掺和到这样的事情里来。”

“啪啪啪......”

那‘祝君’听了,忍不住拍起手来:“看来你实在是了解你的这个君姐,不错,她确实对这些事毫不关心,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哦?哪一点?”木易南问道。

“那一夜,你姐并不只做了报案那一件事,”‘祝君’的口吻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神秘:“她还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发现了我的存在,并和我做了场交易。”

“什么交易!”

木易南与沉默了许久的水鱼从,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可那‘祝君’却摇了摇头道:“先让我把你的分析听完,说实话,我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厉害的小年轻了。”说着,那‘祝君’竟是伸了个懒腰,然后便一屁股坐上了放着张沐秋尸体的那张桌子,此时‘她’的姿态,哪里还像是个温婉端庄的女子。

“你他娘的......”

木易南一把拉住操着脏话,举着拳头想要冲上前去的水鱼从,默默说道:“可以,那我便说给你听听。”

“真正让我确定你并非君姐本人的,其实还是长青子前辈想要将我杀死的时候,我想,你也未曾料到长青子前辈会突然对我动手吧?所以有些吃惊的你,根本来不及做出君姐会做的举动,直到老水冲着长青子前辈一通嚷嚷后,你才忽然说出了三日破案的话,你不觉得,这十分不合常理吗?

“而且,在我意识还没有那么模糊之前,我见你跟着老水一同冲长青子出手时,用的尽是些普通术法,君姐的绝技一样都未曾使出,那等情况下,若你真是君姐,怎可能还有留手?”

“妙极妙极,哈哈哈!”‘祝君’翘着二郎腿,拍手赞道:“在那等情况下,你竟然还有闲心思考这些,你可真不是凡人!那你倒是再说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猜的。”木易南坏坏地笑了一下。

“猜的?”

“而且是就在刚刚才猜到的。”木易南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顽皮,就像是赢得了糖果的孩童,笑得天真无邪。

“一直以来,你都极为关注张沐秋胸口的那个血窟窿,不仅在客栈,甚至到了城主府验尸时,原本我们只需探查张沐秋的体质是否尚在,可你却偏偏在那血窟窿处研究了许久。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个血窟窿,我想过许多可能,但唯一还算合理的,就是你是‘风华’!我原本只是想诈一诈你,说真的,你确实自己不承认,我还真的很难拆穿你,因为你模仿的君姐,实在是太像了。我敢说,若是多给你一些时间,我便根本找不出这些破绽。”

“哼!”‘祝君’的双手环抱在胸前,轻哼了一声。

“此外,既然你真是‘风华’,那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想,你愿听听吗?”此时的木易南无比的自信,似乎已经将这事件的前前后后都敲了个透。

“哦?说来听听!”‘祝君’仿佛也是极有兴致,因为‘她’也着实想瞧一瞧,眼前这少年能厉害到哪一步。

“我猜......”木易南摸了摸鼻子,道:“有人雇你杀张沐秋。”

“蹭!”‘祝君’顿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眼神中透露着杀意,恶狠狠地盯着木易南,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收起了那令人惊惧的眼神,露出极为无奈而又惋惜的神情叹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失去了天赋,真是天妒英才啊!”

木易南此时有些诧异,他不曾想到,假扮祝君的‘风华’竟然会突然为自己感叹起来。

“呵!”‘祝君’似乎从木易南的表情中读出了他的想法,冷笑一声道:“风华从来只杀该杀之人,这是原则;风华所杀之人,风华绝不否认,而风华未杀之人,也绝不默认,这,是尊严。张沐秋本就该死这没错,但他非我所杀,这也是事实,原则与尊严,对风华来说缺一不可,因为这不仅仅是我一人的名号,我担不起这罪。”

“所以你装扮成君姐的模样,是为了接近尸体,以便寻找张沐秋真实的死因?”木易南沉声说道。

“不错!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要杀张沐秋?”

“因为我从不相信巧合。一个人死于‘风华’独有的手段,而‘风华’本尊又恰巧也在,你说这是巧合,我可不信。这里可不是皇都,是偏远的小城镇,这种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大?”木易南默默说道。

顿了顿,木易南继续道:“所以君姐与你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她和我......”‘祝君’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只见他眉头一锁,道:“没想到你这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我和她的交易,你自己问她吧!我可得先走一步了!记住小子,以后别这么早暴露自己的底牌,万一我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你们俩早就没命了!告辞!”

当最后一个“辞”字出口时,‘祝君’的周身徒然生出黑烟,将其整个吞没。

“哪里走!”

突然,从木易南后方传来一声怒喊,随即便是一柄用灵力凝成的紫色霸刀从天而降,“呛”地一声劈在黑烟所在之处。木易南与水鱼从抬头望去,来人不是长青子还能有谁?

只见那霸刀的落下,瞬间震开了所有的黑烟,只是那黑烟散去后,哪里还有‘祝君’的身影存在?只是在那地上,留着一封信,和一小滩血......

第三十二章 尾声

“哼!这影遁术果真名不虚传!”

长青子轻哼一句,从半空中徐徐落下,似乎对方才未能留下‘风华’十分不满。

“前辈!”

木易南见长青子走来,忙是微微一行礼。他此时自然已是明白过来,方才那‘风华’所说的“黄雀在后”的含义了。想来他们在这城主府的一举一动,长青子皆是一清二楚。

“你啊你!既然早知道这‘祝君’有问题,在客栈的时候怎么不早说?这‘风华’亦正亦邪,行事古怪,难保不会对你们二人下杀手。”

长青子边走上前去拾起飘落在地上的信,边低声责备着木易南。其实对于此事,木易南如今想来也是有些后怕的,自己依旧太嫩了,虽有些小聪明,但没有实力,这些小聪明只会令他死的更快。

“这不有您在远处用神识暗暗窥探我们嘛,怎么会出事儿呢!”

水鱼从仰着个脑袋,满脸不服气地说道。而此话一出,一旁的木易南立刻是狠狠踩了水鱼从一脚。

“哎呦!南哥你踩我脚干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嘛!”

水鱼从憋着个嘴,一脸委屈地看向木易南。

“你要是有这闲工夫在这儿与我说这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九门会武吧!”长青子的话,立刻让水鱼从闭上了嘴,木易南见了心中暗自称奇。算上客栈那一次,长青子两次提到这九门会武,都是令水鱼从闭口不语,看来这九门会武对水鱼从来说,意义非凡。

“哦?”

木易南正想着,正看着书信内容的长青子突然惊呼了一声。

“前辈,这信......”

“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长青子便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木易南,木易南接过那页信纸,定睛一看,发现那信上的字,用笔方式极为特别,每一笔的起笔到收笔,都如同利刃出窍,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气。再看那信中所写的内容,木易南更是惊讶无比:

同枯老儿:

我受人所托,杀你爱徒,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但我却知晓此中内情,你若愿为我杀一人,我便将一切告知与你。你若愿意,一年后你爱徒的忌日之时,青岩城外青岩山,恭候你大驾光临。

风华字

“他竟然知道此事内情?”水鱼从先是木易南喊了出来。

木易南沉默不语,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事儿或许远比自己想象得,要来得复杂的多。

“很惊讶吧?但无论怎么说,有了这封信后,这一趟也算是有了交代。我明日便回太一门,你们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长青子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轻松。

木易南闻言,怔怔地问了句:“那......不用再验尸了吗?那我和老水......”

“不用了!忘了告诉你,我回来之后,便探过张沐秋的情况,不仅魂魄尚在,他的玄阴圣体也还在,说起来我也是十分惊奇,这世上为何会同时出现两种相同的圣体呢?至于水鱼从,有了这封信,我想同枯暂时也不会寻他麻烦,此事就先告一段落吧!”

长青子的一番话令水鱼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让木易南困惑了起来,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体质,一定来自这张沐秋,可如今张沐秋的玄阴圣体竟然并未消失?但木易南也不是个喜欢主动将麻烦往自己身上揽的人,既然长青子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再多想。

“呀!糟糕!”木易南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儿,道:“‘风华’没告诉我们君姐在哪儿!”

此时,水鱼从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冲木易南坏笑道:“南哥,你不是挺聪慧的嘛!怎么这回想不到了?”

“啊?”木易南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哎呀!你想啊,昨夜城主府的人到客栈盘查的时间,与发现尸体的时间间隔那么短,我猜‘风华’是来不及易容的,接下来小君君去城主府的路上,又有侍卫把守,也是不方便......”

“所以,‘风华’是在君姐进入了草堂之后,又潜入进去的。所以你的意思是,君姐很有可能,还在那座草堂内!”

水鱼从稍稍一点,木易南立时明白过来。

“老水,遇上我姐的事儿,你这反应速度......”

“你快告诉我那草堂在呢儿,我去找她!”

水鱼从忙打断木易南的话,但却压不住脸上冒出的两片通红。

“哈哈哈,好了,那你们寻到人之后便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长青子见这二人嬉笑打闹的模样,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前辈,我二人就先告辞了!”

在见到长青子点头后,木易南与水鱼从二人便是穿过中庭,向那草堂一路奔去。

......

此后的一切,都变得十分顺利。

木易南二人先是在草堂找到了祝君,经祝君的口得知,原来祝君在木易南与水鱼从走之后,便发觉附近有人藏匿着,当那人说明身份时,祝君当即便明白过来,张沐秋身死的背后,必然有着惊人的秘密。当‘风华’向祝君提出了‘借用’身份的要求时,祝君便同时提出了一个交换的条件。而当木易南与水鱼从再追问那条件是什么的时候,祝君却缄口不语。好在木易南明白,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既然君姐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询问。

随后三人又去了马市买了马匹,回客栈结账的时候,掌柜的说是要感谢木易南与水鱼从将上门来的太一门弟子“请”走,非不肯收灵石,拗不过掌柜的三人,只好取了行李,道谢离开。

“那咱们现在是去找往皇都的车队吗?”

水鱼从牵着马别走边问。毕竟从此处前往皇都的路,他们并不熟悉。

“若是照那小玫瑰的话来说,我们确是应该找个车队同行。”祝君点点头道。

“君姐,我们能不找车队同行吗?”木易南忽然插话道。

祝君微笑着看着木易南,道:“可以啊,那你想怎么去皇都呢?”

只见木易南停下了脚步,指着身边的一块告示牌道:“我们和他们一起去!”

第三十三章 押镖进城

祝君看了看告示牌,上头赫然写着:

急招镖师两名,前往皇都,要求金丹境,薪酬每日灵石一枚。

“易南你......”

祝君狐疑地看着木易南,实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觉得,这一路,应当过得有意义,跟着车队走,固然安全稳妥,但那就如我在木府、在临海城时一般,我永远见不到外面险象环生。”

木易南说这番话时,祝君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光华,像是一种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也像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雄心。祝君知道,这次青岩城之事后,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有了转变。

“好!君姐听你,咱们就当一回镖师!”祝君的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宠溺。

“啊?真当镖师啊?”一向最爱热闹的水鱼从,这次反而有些犹豫起来:“咱又不缺那点儿钱......”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呀?”祝君美眸一凝,语气忽然就淡了下来。

水鱼从见状,忙摇了摇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这种急招镖师的镖,多有古怪,且在青岩城这种金丹境都不常见的小地方,开口就招金丹修士,那就更值得怀疑了......”

“那你是怕了咯?”不等水鱼从说完,祝君便是插上一句。

水鱼从见祝君这次是铁了心要走趟镖,只得挠了挠后脑勺,不再言语,默默走上前,将告示牌上那招镖师的告示揭了下来。

“三位道友有礼了,你们这是揭了榜了,对吗?”

水鱼从刚揭下榜,旁边一个书生模样、体态微胖的少年便是走上前来。

“不错,请问阁下是?”

祝君边说着,边是凝神一瞧,发现这看少年竟然已是筑基大圆满,并且是摸到了金丹境界的门槛儿,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便是发这告示之人。”那微胖少年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倒像是世家出身。

“哦?那你所保何物?咱们何时出发?”木易南顿时觉得有趣,没想到这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竟然做起了押镖的买卖。

听了木易南的话,那微胖少年竟有些羞涩起来,他整了整衣冠,道:“保我,随时可以出发。”

“啊?保......保你?”

......

夕阳西下,天际透红。

四人骑四马,在空旷的平原并排前行,时不时还传来一些笑声,好不欢快!不需问,这正是木易南一行。

“哈哈哈哈!所以说,你是怕这一路上生出些什么好歹,断了你家香火所以才想到的招镖师是吗?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跟着车队走呢?”水鱼从在马背上笑得是前俯后仰,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车队沿途经过各个城池,都会停留一些日子,买卖货物,补给粮草,等到了皇都,起码也得两月有余了。虽然天府纳新在六月,我还是想早些到,多了解些情况,做最充分的准备。”那微胖少年小声解释道。

这小半日的接触,四人也是渐渐熟络了起来,这微胖的少年名为马小微,自称父亲曾在皇都谋到过一官半职,几十年下来也是有些积蓄,于是便回了老家青岩城,娶了媳妇,置办了些家业,后来家业越做越大,便也是在青岩城赚得了一些名气。至于后来他们家是怎么家道中落的,马小微却不愿再多说了。

“老水,你笑这么夸张作什么?这也没那么好笑嘛!”木易南见水鱼从笑成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太合适。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马兄弟,我水鱼从这个人最是耿直,你可别介意!”水鱼从马上挺直了腰板儿解释起来,只是这认真劲儿还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立刻崩塌了,他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而马小微的脸,则是越来越红。

“老水,你这......”

“木兄弟,不碍的,水兄这也是真性情。”马小微红着脸,轻声对木易南说道。

“姓水的,你是笑不够吗?”

祝君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水鱼从闻言,竟是立刻守住了笑声,吃了瘪似地说道:“不笑了,咱们继续走吧......”

“噗———哈哈哈......”这回水鱼从是没笑了,可木易南却大笑了起来,他指着水鱼从道:“我觉得,你现在这幅委屈极了的模样,也挺好笑!”

“南哥你.....”

“你什么你,赶紧走!”祝君那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水鱼从立马又是闭了嘴。

“哈哈哈,我觉得,木兄弟说的有点道理,哈哈哈哈”

这次,不仅是木易南,连腼腆的马小微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此时有人仔细看看祝君,那便会发现,她的嘴角,也是挂起了一丝笑意......

……

这趟“镖”注定是平静的。虽然未能像预期那样得到历练,但认识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同伴倒也不错,四人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将原本二十日便能走到的路程,走了约莫有一个月。而这一日,他们终于是来到了这久负盛名的赤域皇都!

“嚯!果真是皇都啊!光是这在城墙的气势就不得了!”立在皇都城门之外,木易南不由得赞叹道。

眼前这城门,足有临海城城门的两倍大小,城墙更是比临海城的高出不知多少。城楼红砖金瓦,建得那叫一个壮观。

“怎么?傻眼了?”看着木易南的神情,水鱼从有些得意起来,他指着城门上方一块蓝底金边儿的匾额,道:“这是皇都四大主门中的朱雀门,这还不是最大啊,最大的青龙门在东边儿!”

“这……这还不是最大的啊?!”马小微一听,眼睛瞪得是更大了。

“好了,别看了,赶紧进城吧!咱们还有好多事儿要忙呢。”

祝君虽嘴上说的淡定,但内心却也是有些激动。皇都她也是第一次来,光一个城门便如此恢宏,那这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必定是不少。

听祝君这么一说,三人也是点头称是。

“进皇都城门是不得骑马的,咱们牵马进去吧!”水鱼从边说着边下了马。

“还有这般规定吗?”木易南此时对皇都的一切都是感到新鲜。

“那是当然!不仅不能骑马、御剑,御空都是不被允许的,不然怎么显示皇家威严?”水鱼从答道。

就这样,一行人除了水鱼从外,都是怀揣着颇为激动的心情,与各种各样的期待,迈进了这座赤域最繁华的都城……

第三十四章 皇都风物

皇都的热闹不比寻常城镇,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自不必说,单是沿街各家店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便是比别处响亮得多。

“这里啊,是西市,也叫药事,与药有关的大宗买卖啊,都是在这儿进行的,比如灵丹、药材、丹方、药鼎之类批发。”水鱼从指着周围的店铺讲解着,颇有东道主的味道。

木易南则是瞧得入神,看见沿街摆出来的样品,还时不时地摸上一摸。

“再往前走一走啊,咱们能瞧见一座贼热闹的桥,那就是皇都极出名的楚风桥,是为了纪念楚原尘建造的,桥下的河叫秦河,也叫秦川,贯穿了整个皇都。”

进了皇都后,水鱼从的嘴就一直没停过,众人也是乐得听他如数家珍似的介绍。

果然,走了不过二百余步的路程,木易南便瞧见了一座虹形大桥,桥上人头攒动,行人如织。桥上两侧,还摆着许多小摊儿,有卖各类稀奇玩意儿的,也有卖秘籍残页、灵器碎片的,甚至还有算命的......实在是看都看不过来,这皇都,真如听闻中的一样的热闹非凡!

“老水,咱们晚上住哪儿?你有推荐的吗?”

木易南边四处张望着,便问道。

“早就想好啦!就住紫云楼!皇都一等一的客栈,离我家也近,方便!”水鱼从嘿嘿一笑,拍着木易南的肩膀说道。

“那......那我就不去了,我还是住鸿运轩吧,听说来皇都参加天府纳新的人都住那儿,我住那儿也方便打听消息不是。”马小微嘟嘟囔囔地说着,手还时不时地拉着身上的包裹。

“没事儿!鸿运轩就在紫云楼对面!”水鱼从摆摆手冲马小微说道。

“可......”

见马小微有些欲言又止,木易南像是看出什么似的,笑着说:“没事儿,灵石我这儿有,你就安心住吧。”

“别别别!南哥,你这可是打我的脸了,你们来了皇都,这开销花费,当然是我来了!”边说着,水鱼从边是朝马小微抖了抖眉毛,道:“咱们这也是朋友了,你就别客气了,住一起也有个伴儿嘛!”

“是啊,小微,就住一块儿吧。”此时祝君也是从旁插话道

马小微见三人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实在不好推辞,也就点头同意。

“这不就对了嘛!那咱们上马吧!紫云楼离这儿还有些距离。早些过去,你们可以先歇歇脚,我先回趟家,然后晚上带你们上醉天涯接风洗尘!”

“行,那我们可就等着你的安排了!”木易南心中欢喜,脸上也满是微笑洋溢。

说着,四人便翻身上马,顺着皇都的中央大道一路奔驰。

......

要说这皇都,却也是足够大,四人骑马,足足行了有半个时辰,才来到了水鱼从口中的紫云楼。此地已属皇城的中心区域,周围的景致也是较刚进城时来得不同,此地的建筑明显更为华丽,连地上踩着石板路所用的石材,都是宣化岩,这种岩石不仅纹路美观,更是极为耐用,像是车马、行人走在上面的,都不会留下划痕。

此外,木易南还在这皇都的中心,见到了许多稀有的坐骑:啸天兽、金毛犼、章峨山、蜃龙等等。相比之下,木易南四人的马就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而再说说这紫云楼,对比起周围本就华丽的建筑,这紫云楼竟还能更胜一筹,各种装饰,各种选材,堪称奢华,进出的修士虽不多,但都是些连祝君都看不透修为的高手,实在不愧是皇都数一数二的客栈。而在紫云楼对门儿的鸿运轩,虽然人满为患,但各方面都显得有些普通了。

四人一进紫云楼,便是有小厮一路小跑上来招待,那小厮似乎与水鱼从相识,张口便喊道:“哟!水少爷,您怎么来了!”

水鱼从点点头,道:“带我几个朋友来住店,都是贵客,你们可别怠慢了!”

小厮将木易南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忙是客客气气地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就要三间天字号上房吧!记在我账上。”

“哟!水少爷,这可不巧,”一听水鱼从要三间天字号上房,那小厮顿时面露难色:“今儿别说天字号上房了,连天字号中房都没了。只有地字号和人字号的了。您看要不让您这几位朋友将就将就?”

水鱼从闻言,颇有些惊讶,这紫云楼消费甚高,平日里难得会出现天字号房被抢空的状况,他不由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天字号房都没了?”

“水少爷,您这是......刚从外头回来吗?”小厮有些惊讶,瞪着眼问。

“不错,我出去玩了一段日子。”

“那难怪了,今儿可是十六啊!天池路花魁——醉心阁的力力心独演的日子啊!”小厮忙解释道。

“力力心?!”

听到这个名字,木易南与祝君都是有些哭笑不得,他们皆是想起了除夕夜之时,木易南所说的那句玩笑话。

“对啊!力力心!‘十里天池路,独一力力心’,将整个皇都都迷得神魂颠倒的花魁力力心啊!”小厮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竟然有些涣散,似乎被什么勾住了魂儿。

“啧!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水鱼从搓着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老水,那咱们......”

木易南这一说,水鱼从才缓过神来,道:“那什么,那先来三间地字号上房吧!明儿等那些蠢蛋退了房,你再将我这三位朋友换去天字号上房。”

“好嘞!地字号上房三间!”小厮一声吆喝,弯腰一个“请”,便是要邀木易南一行往内厅走。

“那什么,全桂,你帮我好好招呼他们,我晚些时候再来!”水鱼从先是对那小厮吩咐了一声,转头对木易南三人道:“那我先回家,你们好好休息。”

“行!你忙你的吧,我们也没什么事儿!”

道了个别,木易南三人便是转身走向内厅,可还没走两步,木易南就听见了水鱼从在背后唤他:“南哥,你来,我有事儿和你说。”

“怎么了?”木易南转过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过来,你过来我和你说!”水鱼从冲着木易南招招手,仿佛要说些悄悄话。

祝君看了,柳眉一皱,道:“易南,你去听听他要和你说什么。”

“哦......”木易南愣愣地走回到水鱼从身边,问:“老水,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只见水鱼从凑到木易南耳边,轻声说:“晚上,我带你去见见,什么叫做花魁!”

“你.....”

木易南听完,稚嫩的脸上,泛起了阵阵红霞......

第三十五章 木易南的猜测

送走了水鱼从后,木易南三人便随着那叫做全桂的小厮前往紫云楼的内厅。

一路上祝君没少问木易南水鱼从说了啥,木易南又不擅于扯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来,弄得祝君也是颇为郁闷。

进了紫云楼内厅,三人皆是眼前一亮,这内厅布置看似简单,甚至还不如大堂来的奢华,但却令人极度舒适,真真是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三位大人,请在这儿稍候片刻,我去取个房牌。”全桂陪了个笑脸,便转身向不远处一曲尺形的柜台走去。见他与柜台内的女修士交谈了几句,签写了东西,便是取了三块橙色的玉质房牌回来。

“三位大人,这是地字号上房的房牌,上头有房号,您三位拿好房牌,随我过来。”

木易南从全桂手中接过房牌,发觉这房牌虽是玉石质地,却是有些温热,房牌的正面篆书着一个“地”字,反面写着“一一零二”,想来应该就是房号了。

“三位大人请跟我来。”全桂说着,便在前头带路,从一侧的偏厅走过以后,木易南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布置有些奇特的房间。

这房间三丈长,两丈宽,地板的中央,三个圆形的古怪图案呈“一”字形排开。

“三位大人,请走到这圆圈之内。”

木易南三人虽有些纳闷儿,却也是照着全桂的话走到了怪圈内。

“然后朝你们手中的玉牌注入些许灵力。”

注入灵力?木易南皱了皱眉头,自己丹田内那一点快见底的灵力够吗?虽然这样想着,但他还是试着将那一丝灵力注入到了手中的橙色房牌中。只见灵力刚与房牌接触,那房牌便是亮起了光芒,随后,木易南看见脚底的怪圈也是跟着亮了起来,并慢慢在自己的周身形成一道光柱,那模样,他平生仅见。

“三位大人,欢迎入住紫云楼,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便是。”

木易南怔怔地听着全桂的话,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他便是发觉自己整个人在不断地往上移动,周围除了那光柱,什么都看不见。

“噔!”等木易南再次落地看见光柱外的景象时,他早已是身处于一个与方才相似的房间内,只是这里没有全桂,而门外,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待他站定不多久,祝君与马小微也是凭空出现在了这房间内,祝君的神情还好,可马小微却有些滑稽了。

“呀!吓死我了!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啊!”马小微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裹,双腿还打着哆嗦,

“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空间法阵。”祝君思索了片刻道:“这种空间法阵能模仿炼虚境高手的挪移术,进行短距离的空间位移,只是这阵法十分复杂,且费用昂贵,所以一直不曾得到运用,没想到这紫云楼中,竟然将这空间法阵做了如此运用!”

祝君说完,见木易南与马小微听得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微笑着摇摇头,道:“好啦,不说这些了,咱们快去看看这儿的房间吧!”祝君在见了这空间法阵后,似乎对紫云楼的房间,充满了期待。

说着,三人便是沿着走廊,开始寻找自己的房间。三人的房间间隔似乎并不算近,木易南的一一零二号房更是走了将近半刻钟才找着。

不过好在,这紫云楼的房间确实是没让人失望!虽然只是地字号上房,但这规格却十分之高。不过木易南对这些,却并不太关注,因为他现在心里想的,是水鱼从临走前说的:看花魁!

木易南此时对着花魁十分期待,不仅是因为身在临海城就听过力力心的大名,更是因为他无比的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然吸引得皇都外的人都跑来一睹芳容。在他眼里,君姐便已是生得秀美非常,但也不曾听说有人特地跑来临海城看她的,那比君姐还要貌美的女子,又该生成什么样儿呢?木易南实在有些想象不到。

甩了甩脑袋,木易南不准备在这事儿上多想,看看窗外天色,距离晚膳的时间还算早,木易南便打算小憩一会儿,于是便开始脱起了衣服。

“啪嗒——”当木易南脱去了外套与灵器护甲后,一本残破的秘籍掉在了地上,这正是被木易南揣在最贴身处的《九品剑歌》。

木易南忙拾起秘籍,拍了拍,又嗅了嗅,发现这《九品剑歌》的纸张上,竟然还沾了一点点自己的汗味儿,不由尴尬地笑了起来。

与马小微同来皇都的路上,为了走捷径,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风餐露宿,偶有路过荒野小城镇找地方歇脚时,木易南也是受了青岩城之事的影响,不敢脱去身上这件护甲灵器,因此,久而久之这秘籍也是被他给遗忘了。

此时看着秘籍,木易南似乎想到了,忽然灵光一闪,在床榻上盘坐了起来。只见他缓缓闭上双目,慢慢调整好呼吸,开始感悟起天地灵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木易南却依旧没有感受到半分天地灵气。若是往常,木易南或许便放弃了,但这次,他却继续盘坐着。

一刻钟......两刻钟......

“轰!”

忽然,木易南感到身体似乎冲破了什么壁垒,随之迅速朝自己席卷而来的天地灵气!木易南的身体,仿佛一只饥渴了许久的猛兽,此时贪婪地吸取着灵气,并迅速在体内转化为灵力,涌入木易南的丹田之内。虽然涌来的灵气与曾经的那种汹涌澎湃无法比拟,但木易南却无比的兴奋!

就这样足足吸取了半个时辰,木易南明显感受到,不仅丹田内的灵力已经十分充盈,更是隐隐触摸到了筑基境中期的边缘,这也是木易南第一次感受到境界的界限,曾经的他,修炼起来仿佛没有阻碍可言,似乎只要足够的天地灵气,他便可以无休止地进阶下去,这事实上也是他当初对修炼无感的因素之一。而如今,他觉得这样的一种界限感十分的有趣,让境界变得有了那么一些神秘感。

“呼———”木易南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觉得轻松无比。

“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我不仅继承了张沐秋的‘体质’,还一并收取了他的天赋。”木易南自言自语道。虽然长青子当初检查了张沐秋的体质,并告诉自己体质还在,但木易南始终相信,自己这玄阴圣体就是来自张沐秋。

木易南此时对自己的身体,愈发地好奇起来,天赋会流失,还可以吸收,这简直是怪谈。

“砰砰砰!”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旋即便是响起了水鱼从的喊声:“南哥!赶紧出来!咱们吃饭去了!”

“好!我穿个衣服马上!”

木易南一面应着,一面穿戴整齐,并将一旁的《九品剑歌》也是继续揣在了怀中......

第三十六章 花魁力力心

“哇!那个,你怎么磨蹭这么久!赶紧的,小君君和小微都在升降法阵等了你好久了。”

水鱼从见木易南好一会儿才开门出来,不由得有些埋怨。

“我在睡觉嘛!”木易南装作一副才睡醒的模样说道。

水鱼从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俯下身子,勾着木易南的肩,压低了声儿说道:“但咱们待会儿吃完啊,就让小君君他们自己回紫云楼,我就说带你去我家坐坐,然后......嘿嘿,你懂的!”

“这不好吧?”木易南闻言,忙是摇头:“我从来没骗过君姐,要是被她知道我撒谎,非生我气不可。”

“那你打算怎么说啊?难道直接说咱们去天池路看花魁?”水鱼从立马有些急了,道:“南哥,我这可是带你见世面!这花魁真的不一般,虽然我从没见过她的脸,但是单单听她的琴声,就......”

“就什么?”

“就欲罢不能啊!”

“啊?看不着脸啊?”木易南顿时有些失望,他想去看花魁,本就是想瞧瞧究竟是多么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女子,引得这天下豪杰竞折腰,这如今说只能听琴,那就不免有些无趣了。”

“看脸?”水鱼从似乎有些为难,道:“说实话,见过力力心真面目的人并不多,当初力力心争下这个花魁的位置,也不是凭容貌的。”

水鱼从边说边看了看木易南,发觉他这么说,木易南似乎对看花魁更提不起兴趣了,忙是说道:“可但凡见过力力心真面目的人,无论是筑基、金丹的小人物,还是化神、炼虚的高人,那都是对她更为痴迷了!你还别说,你要是运气好啊,今儿就能见她的真容!”

“哦?你没骗我?”木易南狐疑地看着水鱼从道。

“当......当然没骗你啦!”水鱼从拍了拍胸脯回答。此时,他当然不会告诉木易南要能目睹花魁芳容,就必须先得花魁青睐,毕竟他还需要个伴儿嘛!若是到时候木易南质问起来,那也就只能怪自己的魅力不够。心中算盘打得响亮,水鱼从自然不慌。

“那行,那就去看看吧......”木易南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应了下来。

“哈哈!好嘞!咱们吃饭去喽!”

水鱼从欢呼一声,便是与木易南跑向了那升降法阵。

......

晚膳所去的醉天涯,在皇都亦是闻名遐迩的,此处的食材无一不是天材地宝,加之此处的大厨烹饪手艺极其了得,能将食材内蕴含的灵气锁住不说,配合独特的技法,甚至能让每一样食材的先天精华发挥得淋漓尽致,令修士们吃后,对修炼也是有所裨益。因此,那些早就能够辟谷的修士,也常来此处光顾。

“哇!实在是太美味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快朵颐后的马小微已是幸福得有些“找不着北了”,他一面走出醉天涯,一面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别提有多舒坦了!

“确实不错。”祝君冲水鱼从笑了笑,算是难得给了他一个肯定。

“嘿嘿!那是必须的嘛!”水鱼从颇为得意,虽然这顿饭没少花灵石,但既然大家都吃得心情愉悦了,那便是值了!

“对了,你们是打算在皇都的夜市逛逛呢?还是直接回紫云楼?”水鱼从一副关切的样子问道。

“回紫云楼吧,一个月的车马劳顿,我也想先休息了。”祝君淡淡地回答。

“啊?我还想再逛逛……我到了房间后睡了一觉,现在精神还挺好。”木易南说话时的眼神刻意躲开了祝君,深怕自己扯的谎被瞧出来。

“你不……”

“那感情儿好啊!你要不上我家玩玩儿吧?”水鱼从见祝君有话要说,立刻上前插话。

“可……”木易南没想到水鱼从接话如此之快,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小君君,你看我带南哥去我家玩玩儿,你不介意吧?”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你家有什么好玩儿的啊……”木易南见祝君不吭声儿,心里有些慌,便想着要不就不去看什么花魁了。

正这么想着,祝君却是微笑着开了口:“去吧,你到处走走也好。但是要注意安全。”

“好嘞!保证毫发无损!”水鱼从一听,立刻是抓着木易南就要走,害得木易南连道别的话都只说了半句……

……

皇都的夜里,街上的人流依旧很大,加上今天又是“特殊”日子,那人群就更是拥挤了,而且可以这么说,今晚这街上绝大部份的人,都是在向那醉心阁而去。

走在这拥挤的人潮中,木易南与水鱼从好多次都被冲散,弄的木易南有些兴致索然。

“这么拥挤,至于吗这……”木易南冲水鱼从抱怨道。

“怎么不至于?你待会儿看了力力心的节目,你就知道值不值了!”水鱼从似乎对这花魁极有信心。

两人就这样在人潮中挤了有小半个时辰,才算挤到了头。前方便是天池路了,只见天池路两侧楼宇张灯结彩,门庭若市,而楼上楼下还时不时的有身着轻纱的美貌女子,在冲着人群揽客。

这就是......烟花之地吗?少不更事的木易南,脸又是开始发烫起来,这场面,他可真是没见过。以前在临海城,他虽然贪玩儿爱混,但却也不曾接触这些东西,顶多是听各家的少爷公子们嘴上说两句,如今自己真来了此处,那可真是心里发慌。

“噔!”

正在此时,突然在前方不远处,一道烟花直射天际。

“呯——”

那烟花在空中打开,五彩斑斓,如火树银花,煞是好看。

“呀!放烟花了!力力心要出场了!快快快!”

不知谁喊了一声,木易南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烟花竟是花魁力力心出场的信号。

“南哥,快走啊!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哦哦!好。”

木易南应了一声,忙是跟着水鱼从的脚步在人群中穿梭了起来,未过多久,二人便是到达了方才放烟花的楼宇。眼前这座楼宇的模样,实在有些出乎木易南的意料。

准确来说,这其实并不能算楼宇,充其量也就是座小楼,这小楼仅有上下两层,占地也并不大,当中悬着一块牌子,上书“醉心楼”三字,甚是普通。

且这醉心楼的女子也与别处不同,她们并没有嬉笑着揽客,反而都是姿态端庄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手中或抱着琵琶,或持长笛,那仪态,倒是更像是艺人。

此时,那醉心楼门口的人群,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人们都是露天站着,翘首以盼着花魁的出现。

“这地方......够朴素的啊。花魁就住这儿啊?”

找了个方便落脚的地儿,木易南便似笑非笑地对水鱼从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力力心就是那种无需过多装饰,便能惊艳尘世的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水鱼从对木易南话毫不在意,他深信,只要花魁力力心一出场,木易南便会知晓其中的奥秘。

“那好歹也给来看她的人安排个座位嘛,这拥挤成这样儿......”

“有座位!当然有座位!”水鱼从一本正经地向身后不远处一指,道:“你看,那座观景楼,就是专门为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修士准备的,你当所有人都和咱们这样站着呀?只有咱们这种元婴境以下的,才会在这儿傻杵着!”

这......木易南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看花魁,竟然还看出个三六九等来了。

“当———”

蓦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琴音,那琴音盈满天地,长鸣不停,又如清风拂面,沁人心脾,使得原本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里。

来了!木易南心头一颤,知道那被奉若谪仙的花魁力力心,已然到来......

第三十七章 琴绝

“叮———”

又是一声琴音,这一声与方才那声截然不同。若方才那声是旭日,那这一声,便当是骤雨。

木易南暗惊,他虽对音律不算精通,但也有所了解,像力力心这样仅拨弄了两个音,便幻化出两种不同的意境,在他的认知里,是绝无可能的。

当第二声的余音将将落下,琴声第三次响了起来,这次的琴声不再是单个音,而是嘈嘈切切的一连串。琴声重时如浪潮澎湃,琴音低时又似春雨润物无声,轻重交错,快慢相间,就构成了这世间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落。这一幕幕就如同亲眼所见,真实且自然。一曲毕了,众人依旧沉醉其中,久久无法自拔,大有“客心洗流水”之状。

此时的木易南,才是有些明白,为何这力力心纵然不露面,亦可摘下这花魁的头衔了。他不得不承认,方才那一曲,纵然称之为“天籁”,亦是毫不为过。

“怎么样?惊了吧?”水鱼从得意地冲木易南说道:“这还只是前菜,好戏还在后头呢!”

还在后头?木易南张了张嘴,神情有些古怪。比这一曲还要厉害的,那究竟是怎样的曲子?木易南无法想象。

“当!”

沉寂片刻之后,又是一声琴音响起,这次的琴音,平淡无奇,木易南甚至怀疑这还是不是力力心在弹奏。

“当!”

又是一记琴音,又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声。

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轰!”

就在木易南将要厌烦起这单调枯燥的琴声时,又是一记琴音响起,这一记琴音,木易南忘了品味它的变化,但是一种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感觉却迅速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儿?木易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没有醉心楼,没有人潮,有的是日升日落,是四季更迭,是冰封万里,是枯木逢春……他仿佛见到了这世间的轮回,仿佛领悟到了时间的真谛,虽然这一切都只是仿佛,但却异常真实……

木易南不知道自己沉醉了多久,只是当他再清醒过来时,望见醉心楼房顶之上,一名身着青莲色长裙的,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安静地盘坐着,她如脂玉般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只三两声,便叫人舒适无比。此时月光正好,轻轻泄在那女子的脸庞,那种美,遗世独立,令人惊叹!

“她便是,力力心吗?”木易南有些愣神,其实他并没有看清那力力心的容貌究竟如何,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有一种偏执,认为眼前这女子无人能及的偏执。

“方才一曲,乃是我家小姐的新作《三问》,我家小姐说了,若是能说出这曲子里都问了哪三问,她愿与知音小酌几杯。”

说话的女子虽称不上沉鱼落雁,却也是小家碧玉,而她所说的话,更是引起了一片骚动。

“看来力力心姑娘对这首曲子极为极为重视啊!”

“这曲子确实与众不同,与之前几次的新曲比还更胜一筹啊!”

“此中韵味,说不清,道不明,实在是高!”

......

一时间,人群中响起了阵阵议论,有对琴曲赞不绝口的,有故作深沉品评曲中深意的,可就是没有人站出来回答力力心所设下的问题。

“南哥,你不是很聪明吗?要不你去说说?”水鱼从坏笑着对木易南说道。

“这是两码事儿,你还精通音律呢,你怎么不说?”木易南回嘴道。

“力力心姑娘,我这儿有一解,你且看对与不对。”

这来自木易南身后那处观景楼的说话声,实在不算好听,但说话者的语气,却又十分自信。

木易南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发现那男子样貌倒还不错,只是打扮却显得有些邋遢,单看这形象,实在不像是已证道元婴的高手。

“崔兄,你可别凑热闹了!这么多年了,力力心姑娘的题,你次次都答,对过一回吗?”那邋遢男子的身边,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似乎是带着嘲弄的语气说着。

“哼!我不与你争辩!”邋遢男子受那男子一激,颇为恼火,但又不愿与之多言。

“崔强大人,”忽然,坐在那屋顶之上的力力心,缓缓开了口,那声音,并不如普通女子那般柔软,却大有蚀骨销魂之意,煞是好听,只听她幽幽地说道:“妾身每次出演,你每次都来捧场,照理说,我当与你同饮一杯,这样吧,今日若是无人说中这《三问》的内容,妾身便与您共酌。”

“哗———”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又一次沸腾了起来。

“这力力心抓人心的功夫,可真是厉害,不愧是花魁啊!”

木易南听了,点头称是:“确实,此话一出,又不知多少修士得死心塌地地追随着她了。”边说着,木易南边觉得有人在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衣袖,他转头一看水鱼从的手,正拉着自己的衣角,使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

木易南疑惑地顺着水鱼从的眼神方向看了过去,当即就被吓了一跳!

“君......君姐?!”只见女扮男装的祝君,此时正笑盈盈地立在木易南身后。

“谁是君姐?这里有女的吗?小生木府木竹,这厢有礼了!”祝君微微一笑,冲木易南欠身行了个礼,神情得意。

“木.....木竹兄,你好,你好......”木易南一脸尴尬,百口莫辩,只能灰溜溜地转过头去,不再看祝君。

可祝君却有些不依不饶,“噌”地将水鱼从挤开,站在了木易南身旁,不冷不热地说道:“我们家易南这是长大了啊,也学会骗人了,这是天生如此呢,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对!肯定天生就这样!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水鱼从仿佛是幸灾乐祸,又仿佛是推卸责任,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插着话。

“你谁啊?我和我弟弟说话有你什么事儿啊?”祝君狠狠地瞪了水鱼从一眼,吓得水鱼从再不敢说半个字。

“哎呀,不就,不就凑个热闹嘛......”木易南实在招架不住祝君的言语攻势,只得耍无赖似的说道。

“你也知道是热闹啊?这么好玩儿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带我!”

“啊?”木易南闻言,眼前一亮,立马是跑到祝君身后乖巧地为她捏起肩来,边捏还边说:“这不是怕打搅姐姐休息嘛!嘿嘿......”

“我......你......他.......”水鱼从见状,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中如同万千只高头大马奔腾而过。

“还有哪位大人想试着回答我家小姐的问题呢?”

此时,那小家碧玉的女子,再次开口说道......

第三十九章 赢家

在木易南见到祝君的这一会儿功夫,已是有数人向力力心表述了自己对于这曲子的理解,可力力心皆是笑而不答。

“君姐,你刚才有听那曲子吗?”木易南试探地问道。

“听了啊。”

“啥感觉?”木易南又问。

这回祝君思考了片刻,明显认真了许多:“我只感觉置身于丛林之中,我能看见树木枝繁叶茂,繁华零落成泥,我从曲子里听出了许多感悟,但是我觉得,我听到的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咦?小君君,你听到的是这些吗?”水鱼从疑惑地问道。

“你在叫我小君君试试?”祝君这次连正眼都没给水鱼从,水鱼从只好随便嘟囔了几句,不再言语。

而木易南听了祝君与水鱼从的对话,心中却是明白,原来每个人体会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那究竟谁听到的才是力力心心中所想的呢?

“若是无人作答,那这问答便到此结束。”那小家碧玉的女子又是说道。

“我有一答,力力心姑娘且听上一听!”忽然,从木易南右侧,走出一个一袭黑衣,修着干练短发的俊朗少年,他的声音极富磁性,只见他抬起头,直视着力力心,开口说道:“一问昼夜交替,何时停歇;二问天晴天雨,从何而来;三问星星之火,能否燎原。不知在下这三问,可合姑娘心意?”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力力心的开口,使得众人纷纷看向这黑衣男子。

“在下闵敬无,一介散修,不敢称公子。”那黑衣男子行礼答道。

“切,还一介散修,我还从没见过那个散修能直勾勾地看着力力心,还面不改色的,这肯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水鱼从对闵敬无的话嗤之以鼻,认定了这人不是个好东西。

“不会吧,我看不像。”木易南摸了摸鼻子,道:“你看他的衣物,看上去都挺老旧的,鞋子底也磨得厉害,说是散修,我觉得很合理。”

水鱼从忙道:“这叫做戏做全套嘛!南哥你还是不了解这世道的险恶呀!”

这一会,倒是轮到木易南哑口无言了,他看着闵敬无的眼神,那种自信中带着高傲的样子,确如水鱼从所说,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或许,自己真的看错了?

“公子不必谦虚,公子能对三问中的一问,已是能知晓妾身的一番心思了。”

力力心的话一出口,众人又是纷纷议论开来,而闵敬无亦是微微皱了皱眉。

“力力心这话的意思,这闵敬无也只说对了一问?”其实在祝君听了闵敬无的三问之后,凭她的感觉,这闵敬无所感受到的境界,应当远高于自己,可没成想,在力力心口中也只是对了一问而已。

而水鱼从对此,确实丝毫不意外,只见他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道:“力力心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好猜的!”

“你行你也去说啊,在这儿和我说有什么用。”祝君冷笑一声,对水鱼从的话不以为意。

“我......”水鱼从喘着粗气,似乎十分不满祝君冷淡的态度,赌气似的冲祝君说道:“说就说!”

只见水鱼从突然冲着力力心所在的方向喊道:“这家伙的一问昼夜交替,何时停歇,应当是对的!但这二问,问的当是大江东去何日复返;第三问,问的则是这世间的生生死死,因果循环!”

“哟!君姐,老水这次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啊!”木易南倒是真有些吃惊,水鱼从看着稀里糊涂,但还真是一鸣惊人啊。

“是皇都水家的水公子吧?妾身有礼了。”力力心微微点头,道:“听闻水公子精通音律,尤擅长笛。今日听了公子对《三问》的见解,想来公子在音律上的造诣,已是不再妾身之下了,不过可惜,公子三问,对了两问,还有一问却不是妾身心中所想。”

“这......”水鱼从憋着嘴,斜着瞄了祝君一眼,面露尴尬。

可祝君这次却并没有笑话他,反而转过头来将水鱼从看了看,道:“还不错嘛。”

“还行,还行!”水鱼从忙傻笑着回道。

“现有闵公子说出一问,再得水公子补充一问,请问还有哪位公子,能将这三问补充完整?”此时,力力心的声音再次缓缓飘来。

听得此声,木易南也是陷入了思考:自己方才所感,一为日升月落,四季更迭,这与闵敬无所说的类似,这二是冰封万里,枯木逢春,这应当就是水鱼从说的生死轮回。这二者,一问时间,二问因果,他倒是都有所感,可这第三问……他也是实在想不出来。

“易南,你在这曲子中都听出了些什么呀?”祝君突然好奇地问了句。

“嗯……”木易南沉吟片刻,道:“其实我只听出两种,并没有所谓的三问……”

像是其思索了一会儿,木易南摸了摸鼻子,继续道:“不过真要让我猜的话,我觉得在问了那么多玄乎的内容后,应该回归本心,问问自己吧?”

说道此处,木易南不由得的“哈哈”轻笑几声,似乎是在笑自己稚嫩的想法。

“也罢,有闵公子与水公子二人能理解出这曲子的大半含义,妾身也是应当知足,”那力力心忽然幽幽地开口说道:“闵公子,水公子,二位若不嫌弃,请在稍后将住址告知月奴,晚些时候,妾身一一登门造访。”

“哗……”

这已是人群第三次沸腾了。今日的力力心,真是大不相同,往日对酌,她都安排在这醉心楼之内,今次竟然说是要登门!此中所含之意,实在是难以琢磨。

“当——”

正在此时,那力力心又是兀自弹了一声琴音,而琴音一起,全场便是迅速安静了下来。

“今日天色也是不早了,妾身便最后再弹上一曲,此曲尚不完全,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说话间,力力心便已是轻抚着身前的素琴,默默地弹奏了起来。

“这……就结束了?”木易南似乎还有这意犹未尽,毕竟这才两曲,这力力心便说天色不早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天色是不早了啊,我方才都听见了打更的声音,一慢两快,已是子时了!”水鱼从此时心情大好,整个人似乎也是耳聪目明起来。

木易南微微吃惊,若是这样说来,方才那一曲,究竟是花去了多少时间?木易南心中又是止不住地惊叹了起来……

第四十章 迟到的消息

力力心的这场演出,就这样接近了尾声,在力力心飞身消失在夜空中后,众人或带着遗憾,或是意犹未尽地陆续离场。

“那咱们也走呗。”水鱼从的语气像是轻松,也像是得意。

“哟,你这是急着回家等力力心呢,还是别的什么啊?”祝君浅笑着挤兑水鱼从道。

“哪有!我就是......到点回家嘛!”水鱼从连连解释。

“嘿嘿,”木易南在一旁偷偷笑着,正想开口,水鱼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脸紧张地冲木易南摆摆手道:“南哥,你别开口!你开口我接不住!”

“额......”木易南意兴阑珊地瘪了瘪嘴,白了水鱼从一眼,便是将话头咽了下去。

“水公子请留步!”

三人正准备离开,只见方才那小家碧玉的女子朝着木易南三人一路小跑了过来。

“水公子,晚些时候,我家小姐会前来拜访,不知水府可否方便接客?”

水鱼从张了张嘴,他显然是未将这个因素考虑在内。

“老水,你走不走,不走我们可走了。”

木易南一本正经地在一旁催促着水鱼从。

可没想到,这木易南不催还好,这一催,倒是让水鱼从计上心来。

“你是月奴姑娘吧?那个我住在紫云楼地字号一一零二号房!”

“啊?!老水你......”木易南一脸诧异。

“麻烦你转告力力心姑娘,今晚不见不散!我们先走了啊!”说罢,也不等月奴回应,水鱼从便是推着木易南二人匆匆离开了天池路。

......

“老水,你这是什么情况,人家要见你,你把她约我房里来干什么......”木易南边走边埋怨着水鱼从。

“不是你之前说的,你要看力力心的真面目嘛!我这不是给你创造了机会嘛!”

对于水鱼从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木易南也是傻眼了。

“易南,既然人家有这番好意,你受着就是了,我看那力力心有些门道,不像是一般女子,你见见也好,就当见世面嘛。水公子嘛,世面见得多,也不差这么一次两次的,对吧?”

祝君的话漫不经心,水鱼从却不知为何,听得有些头皮发麻,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连声应着:“就是!你君姐说的没错!”

只是与力力心同饮的这种机会,哪里是轻易可得?水鱼从自然是不愿意就此罢休,因此嘴上满不在乎,眼睛却是冲着木易南眨了又眨。说实在的,他这次也的确是运气好,问到了个自己能答上几句的问题,若像往日,力力心出些诗句要众人接的时候,那他真是一窍不通。

天池路距离紫云楼并不甚远,而此时的大街上,也早已是少有行人,因此不一会儿的功夫,木易南等人便是到了紫云楼楼下。

“老水,那我和君姐便先行回房了,你就不必送了,早些回府吧!”木易南却也是乐得使坏,虽然早已明白水鱼从心中所想,可他偏偏想再为难他一番,谁叫这小子今日“摆”了自己好几道呢?

“哎!你......”水鱼从心中焦急,忙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可看了眼一旁的祝君,这嘴就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再说不出一言半语来。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却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会儿自己上楼找木易南时,他还能将自己拒之门外不成?

“对了易南,我一会儿先去你房间,我有些事儿要和你聊聊,咱们走吧。”

祝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着水鱼从的面又说出这么一句来,这可实在是叫他绝望起来,心中不由得哭喊道:这俩姐弟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啊!太可怕了!而心中这么想着,水鱼从这鼻子眼睛嘴,也都是拧在了一起,就差哭出声来。

“噗———”木易南见状,实在是绷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哟!水公子,你这脸怎么......”祝君故作惊讶,“关切”的对水鱼从问道。

“天......天冷.....冻......冻的。你们聊,我先回了......”说着,水鱼从便僵着个身子,默默无言地转身离去......

“老水!路上小心,不送了啊!有空来玩儿啊!”望着水鱼从萧索的背影,木易南又是缓缓地在背后“插上了一刀”。

听着木易南的“道别”,水鱼从“气冲冲”地加快了步伐......

“嘿嘿,这老水,真有意思。”木易南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又转过头冲祝君道:“君姐,那咱们也回房呗?”

“嗯,先去你房间。”祝君微笑着道。

“啊?你真有事儿啊?”木易南不禁有些诧异。

“怎么?我这做姐姐的,还不能和你谈谈心?”

“唔......”木易南一愣,但马上又是微笑着道:“当然能!那君姐,请吧?”

......

到了木易南的房间,祝君便是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木易南也是忙要给祝君倒茶。

“别倒了,我一会儿就走。”祝君拦了拦木易南,要他也坐下来。

“君姐,你想问什么?”若是以前,木易南断不会想这么多,只是离家的这些日子,自己身上徒然多了这么些秘密,他倒还真有些紧张。但他却也不是有意瞒着祝君,而是这些秘密,牵扯都颇大,他不想再多些人为此紧张。

而祝君则是不紧不慢地将木易南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手托着下巴,道:“小易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姐姐啊?”

木易南浑身一颤,心里闪过无数种想法,他不知道,祝君这么问他,是已经知道了点什么,还是单纯的试探?若是她知道些什么,那他究竟是知道了牛蛋,还是秘籍,抑或是天赋?

木易南看着祝君,咽了口唾沫,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还真有事儿瞒着我啊?”祝君聪慧,木易南这神情,她自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不......不是你说的嘛!我也好奇我有什么事儿瞒着你啊!”木易南闻言,知道君姐根本就是在诈自己,当即矢口否认,耍起无赖来。

“你个混小子,你当你君姐是傻子不成?从小看你长大,你撒没撒谎我分辨不出来?”祝君此时真有些恼了,她今夜前来,本是听到了些消息要与木易南说,可她一句玩笑话,竟然发现木易南真对她有所隐瞒。其实若是别的什么倒也罢了,只是木易南的性格她了解,无论大事小事,都会自己闷着不说,她真是极其担心自己这弟弟遇见了什么大麻烦。

“我......”木易南也知道自己瞒不过,不说点管用的消息,祝君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权衡利弊,他只能默默开口道:“我天赋......恢复了......”

“什么?!你......”此时,祝君彻底愣住了,她不知是该喜该忧,因为她不知道,木易南所说的这话代表了什么。

“也不是完全恢复,就是,恢复了一部分。”木易南补充着说。

“你这天赋,是怎么恢复的?你自己知道吗?”祝君皱起眉头问道。

“这......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最终,木易南也没说出自己的猜想,毕竟这想法太诡异。

轻轻呼出一口气,祝君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她看着木易南,有些心事重重地说道:“易南,你记住,你有事别自己担着,一定要告诉君姐,君姐没办法,还有你爹娘呢!”

“嗯,知道了。”木易南默默应道。

“那你天赋恢复了多少?”

“不好说,我现在的天赋,虽然无法媲美从前,但相比寻常修士,还是要强上不少的,若真要比,或许和我哥差的不多。”木易南思索了片刻答道。

“这事儿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水鱼从,知道吗?”

“老水他......”

“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说着,祝君凭空取出一枚不起眼的戒指,递到木易南的手中,道:“这是我以前淘来的小玩意儿,是用来隐藏修为的,不过仅对元婴境以下有作用,你拿着。”

顿了顿,祝君继续说道:“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儿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啊?”

祝君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听闻一个消息,在我们离开青岩城那日的夜里,有人潜入城主府,烧了张沐秋的尸体,还将长青子等人打成重伤!”

第四十一章 力力心的来访

“什么?尸体被人烧了,长青子前辈还被打成重伤?”木易南着实有几分震惊。不说尸体的事儿,这长青子被打成重伤,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将与长青子打成平手之人,在这赤域大陆尚且不多,击成重伤?

木易南沉默着摇了摇头,越想越不明白,这事儿前前后后,曲曲折折复杂离奇不说,似乎还牵扯甚广,原以为告一段落了,可这样看来,此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此事其实早已传开,只是我们一路马不停蹄,经过的也都是些消息闭塞的城镇,所以一直没有耳闻。方才你与水鱼从离开之后,我无意间听路人聊起此事,仔细一打听,才知晓我们离开后,竟然发生了如此严重之事。”祝君皱眉,此事会衍生出怎样的后果,她也无法预测,照理来说,她此时应当向木府告知情况,可她又何尝不是怕木震海与何红箐太过担心?

“那太一门对此没有什么动作吗?”木易南忽然问道。

经木易南这么一问,祝君才有些反应过来:“这我倒忘了问,照理来说,太一门应当是会有些大动作,无论是烧张沐秋的尸体,还是将长青子打伤,这都是极严重的事。”

“明日再问问吧,现在想太多倒也想不出个所以来,你也别太发愁。”祝君见木易南愁眉不展,也是露出了些笑意。

“嗯,好。”木易南虽点头应着,但依旧是愁眉不展。

“好了,早知道不和你说了,看你愁的这个样子。”祝君看着木易南的样子,着实有些心疼,一个多月前,他还是木府最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儿,而现在,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听祝君这么一说,木易南也是立刻嘿嘿地傻笑起来:“哪里啊君姐,不愁不愁,这不有你嘛!我是在想另一个问题!”

“啊?”祝君怔了怔,道:“你想什么问题?”

“唔......就是,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问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你......”木易南一脸懵圈地问。

“这......”祝君闻言,脸颊竟有些绯红:“姐就是关心你的成长,没什么。好了,我先回房了!”

“啊?你不和我一起瞧瞧那力力心吗?”木易南眨巴着眼问道。

说到这个,祝君红扑扑的脸渐渐冷了下来,道:“我就不看了,你和你房顶上那个人看吧!”

“房顶上?”

“你那个‘狐朋狗友’,在外头等了不知多久了。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后冲他说的那句‘有空来玩儿’是打的什么鬼主意,你姐就这么好糊弄?”

“呃......”木易南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木易南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那刚才我们说的话,岂不是......”

“你看看你,所以说你的阅历还浅得很。”祝君似笑非笑地摇摇头,道:“别担心,这紫云楼的房间,都有独特的结界,外头听不到屋内的谈话。”

“嘿嘿......君姐机智,小弟远不能及。”说着些“溜须拍马”的话,木易南将祝君送出了门,然后摸着怀中的秘籍,长嘘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木易南一歪脑袋,嘴角一扬,想起还在冷风中的水鱼从,心中感慨,走到窗口,推开窗,默默地说道:“我姐走了,你可以下来了......”

“嗖———”

果然,水鱼从在听了木易南的“召唤”后,忙不迭地跃进了房间。

“哇!没想到,这紫云楼的结界这么厉害,我居然完全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水鱼从一脸的郁闷,道:“要不是南哥你叫我,我估计得在上头蹲一晚上了......”

“话说,南哥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面的?”水鱼从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别喝边问。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君姐告诉我的。”

“噗———”

刚送入口中的茶水,被水鱼从一口喷了出来。

“她......她......她知道?”

木易南耸耸肩:“不然呢?”

“得得......这回算完蛋了......”

水鱼从没头没脑的一句,把木易南说的有些糊涂。

“什么就完蛋了?”

“哎,你小孩子,你不懂。”水鱼从的语气略显烦躁。

“砰砰砰......”

此时,木易南的房门被轻轻扣响,同时传来了力力心的那有些梦幻的声音:“请问,水公子在吗?”

“唔!”水鱼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整了整衣襟,还忙问木易南:“南哥,你快帮我看看,我这形象,还成吧?”

“成成成,你快去见吧,我一会儿出去逛逛,不打扰你。”木易南坏笑着道。

水鱼从一听,立马是严肃了起来:“不用!南哥你就在这儿待着嘛!不碍事儿!”

说着,水鱼从也不等木易南回话,便是走上前去,“开门迎客”。只是这一开门,水鱼从却是有些傻眼了:

门外的力力心,此时换了一身纯白色的长裙,搭着一条雪白的披肩,原本飘逸出尘的气质上,凭添了几分贵气,只是她脸上依旧戴着面纱,难以看清完整容貌。但单单那双如天上星辰,清澈,明亮的眼睛,便足以魅惑众生。

“噗嗤———”见水鱼从这呆呆的样子,力力心不由笑出声来:“水公子,我们不妨先进屋吧?”

“进,进进进!”水鱼从如梦初醒,忙是将力力心迎了进来。

“咦?这位是?”

力力心迎面见着木易南,颇感惊讶,不由开口问道。

“额……这位是,是……”水鱼从闻言,也是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倒是木易南,不慌不忙,平声静气地回道:“在下是水兄旧友,听闻水兄今日得花魁力力心的赏识,本是来凑个热闹,实在失敬。既然力力心姑娘已经来了,那我也就先走一步。”

“哦?水公子,是这样吗?”力力心那藏在面纱下的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单听这语气,实在是有些难以辨别。

“额……对,是的!我南哥仰慕力姑娘你很久了。”立在力力心身后的水鱼从,愣愣地看着木易南,似乎是想从木易南的眼神中得到些“说法”,可无奈木易南一幅古井无波的模样,让水鱼从越看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四十二章 不轻易吹奏的水鱼从

“既然如此,那这位......南公子,不如也一起饮一杯吧?我这带了上好的醉霜雪。”

力力心倒也是落落大方,见了这场面,便是轻笑着一语化解了尴尬。可水鱼从却立刻制造了下一个尴尬......

“我南哥他......他姓木......”

“哦......木......木公子......”这回,聪慧如力力心,也是有些接不上话了。

好在木易南也是个随意的主儿,“哈哈”一笑,随口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便算是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此后,三人在靠窗的位子分别落座,力力心则是从储物纳戒中取出了一支玉壶,三盏酒杯,先后斟满。

“水公子,木公子,妾身先饮一杯,聊表敬意,二位随意。”说着,力力心便是取了当中的一盏酒杯,一手微微遮挡着面部,一手将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这力力心,可真是小心谨慎。木易南看在眼里,奇在心中,他着实有些不解,眼前这女子,为何如此防备旁人瞧见自己模样?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增加朦胧感?

“既然姑娘你都干了,那我和南哥肯定也是干了嘛!”说着,水鱼从便是拿起桌上的酒杯,豪爽地一饮而尽。木易南见状,亦是跟着缓缓饮下一盏。

“咯咯咯.....”

二人喝完之后,力力心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边在酒杯中续上酒,边道:“水公子果真是性情中人,但这醉霜雪,得像木公子这般慢慢品才能品出滋味儿。”

“南哥那是文雅人,喝酒嘛!还是应该豪爽着来!”水鱼从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这酒盅太小,一口下去,确实没品出什么滋味儿来。”

“老水,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木易南指了指杯中的酒,道:“这酒入口后,唇齿生香不说,还有数种变化。除此之外,这酒还有淡淡的寒意,如口中含着冬雪,奇妙无比,不愧着醉霜雪之名啊!你说这样的酒,能不名贵?哪里是大碗大碗挥霍的。”

“看来木公子,也是懂酒之人啊。”力力心的口吻中带着笑,似乎对木易南的这番评价十分赞赏。

“哦?真这么玄乎?那我得再喝一口!”水鱼从忙是端起了酒杯,细细呷了一口。

“嗯!南哥!真的啊!”只一口,水鱼从便欢欣雀跃起来,道:“是的是的!这酒真有意思啊!”

力力心见状,心中也有些吃惊,水鱼从之名,在整个皇都也是十分“响亮”,不止因为他是皇都水家的少爷,更是因为他桀骜不驯的个性、还有那浪荡公子的形象。只是如今看起来,这水鱼从似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童真,一时间力力心亦是有些看不透这眼前的少年。

在为水鱼从又续上一杯后,力力心开口问了来到此地后的第一个问题。她朝水鱼从稍稍一欠身,问:“水公子,妾身早就听说你在音律上颇有造诣,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水鱼从一听,立刻就来了劲儿,抬着头,飒然一笑,说道:“别那么客气!我虽然达不到姑娘你这境界,但对音律确实也略有涉猎!”

唔......木易南在一旁听得实在有些想笑,水鱼从这嘴上谦虚的紧,但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可是自信得不得了。

“听闻水公子尤擅吹笛,妾身却恰巧也爱笛子,只是一直不得其法,今日想听公子演奏一曲。”力力心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请求,令人听了十分受用。

可水鱼从闻言,却面露难色。

“水公子这是......”力力心观其脸色,自是知晓水鱼从对此有些抗拒,便是想稍作询问,只是此时,水鱼从亦是开了口。

“实在不好意思,我擅笛不错,可我已经许久不吹笛了,还望姑娘谅解。”

说这番话时,水鱼从格外认真,甚至有些严肃。

木易南闻言,才忽然想起来,水鱼从虽然说起音律,说起笛子都是头头是道,但每次让他来一段儿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诿。木易南不由得好奇起来,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一月有余,又算是共患难过的水鱼从,究竟有多少秘密?或者说,有多少故事。

“当然理解。”力力心自然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见水鱼从说得如此恳切,倒也不再追问。

“不过若姑娘真的想学笛子,我倒可以略作指点。其实各类乐器殊途同归,只是一些技巧稍有不同罢了。”水鱼从见力力心似乎有些失落,忙接着道。

力力心一听,立时来了兴致,道:“水公子此话当真?”

水鱼从一愣,他不曾想到,这力力心的语气竟如此热切,似乎对学习笛子,极为期待。

“当......当然是真的啊......”

只见力力心忙拾起酒杯,道:“妾身在此先谢过水公子。”说着,便是一饮而尽。喝完一杯,力力心笑道:“达者为师,今日妾身在此喝了这杯‘谢师酒’,水公子你可要履行承诺哦。”

木易南听了,心中暗笑,看这样子,水鱼从算是收了个便宜徒弟啊!

“师傅可不敢当,但既然姑娘看得起,那这杯酒,我水鱼从也就愧受了!”说着,水鱼从也是饮完了自己杯中的醉霜雪。

“那不知水公子,何时有空指教妾身一二呢?”

“这几日或许不行,我南哥远道而来,我得陪他在这皇都先逛逛。过几日得空了,我定当前去醉心楼赴约。”水鱼从微微一行礼,冲力力心说道。

“那水公子,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力力心的声音温婉十分,水鱼从听了,竟是在一瞬之间,莫名地生出了一种爱慕之意,连带着神色亦是有些痴了。

亏得水鱼从定力尚可,心头一怔之后,便是缓了过来。而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木易南,朝力力心瞧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

“水公子,还有木公子,妾身今日还有闵公子那儿尚未去,今日便不再叨扰,改日二位若是来我醉心楼,力力心定当好好招待。”力力心此时这话,已是有了明显的去意。

“那,我二人就不远送了。姑娘一路走好。”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奇异感觉之后,水鱼从也不想再与力力心过多交谈,力力心这么一说,他立刻便是顺水推舟。

“那这壶醉霜雪,便是赠与二位公子了。妾身告辞。”力力心冲着二人稍稍欠身后,便是转身离去......

第四十三章 力力心与闵敬无

见力力心离去后,木易南与水鱼从竟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木易南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南哥,你在说什么一刻钟?”水鱼从闻言,略有些奇怪。

“那力力心,从进门,到离开,大约也就一刻钟。”木易南淡淡地答道。

“啊?只有一刻钟吗?”水鱼从在脑海中略回忆了一下力力心来后的情景,发觉确实是没过多久,他不禁有些愤懑,道:“这不就是敷衍人嘛!若是看不上,大可不必说同饮,敷衍了事算是怎么回事儿!”

木易南听了,摇摇头道:“我倒不觉得她是看不上你,皇都水家的名声,这赤域大陆能比拟的应当也是不多。比较可能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有旁的人在,她不愿多留。”

“旁的人?南哥你是说你吗?”水鱼从一听,心中更是有些不平:“怎么就是旁的人了!又是她自己说的不如同饮一杯。”

“不说她了,说多无益,你这不还答应了她过些日子要指点她一二吗?到时再好好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木易南笑着说道。

“哎!南哥,你还别说,我现在有些后悔当时嘴快说了那么一句。我总觉得,这力力心有问题。”水鱼从皱着眉头,似乎有着不小的心事。

“南哥,我和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往外传!”

水鱼从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凑到木易南身边,压低了声儿道:“方才力力心冲着我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发觉自己竟然对她生出了一种爱慕!”

“爱慕?”

“要说爱慕吧,其实也不算,但就是有一种痴迷?”水鱼从侧着脑袋细细回忆了一番,却发觉自己怎么也想不起当时的那种感觉,只得摇摇头道:“反正大概就是这种,诡异的很!”

“这事儿.....”木易南听了,立时是想到方才水鱼从神情极不自然的那一刻,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但却也没有把握。

而水鱼从见木易南愁眉不展,也是忙宽慰道:“哎,其实也没什么,不想这么多了,我下次去醉心楼的时候,再看看吧!”

木易南听着水鱼从的话,微微点头,瘪了瘪嘴,道:“那也行吧。”

“那......南哥,我也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行。”

二人互相道别后,水鱼从便是离开了紫云楼,结束了这场并不算愉快的见面。

......

却说那力力心离开了紫云楼之后,便是孤身一人来到了皇都城北的一处偏僻小屋。

这小屋看上去颇有些年头,力力心走到那小屋门前,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抬手施了一道灵诀,那门竟是开了出来!

力力心迅速闪入门内,又是迅速将门锁了起来。只见这小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可力力心却似乎十分熟悉这小屋的结构,也不凝些灵力做照明,便是径直走向前方。

走了不出三丈,力力心便是来到一堵墙旁,她伸出右手,往墙体上一放,只见自她手掌所在之处起,那墙开始一圈圈地勾列出神秘的符文,那些符文带着淡淡的红光,颇有些诡异。

“轰———”

符文勾勒到一定面积后,那面墙的一部分,突然间沉了下去,一条漫长幽深的隧道,出现在了力力心面前。

隧道中亮着昏黄的光,力力心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未过多久,便是来到了一处厅堂,厅堂中,一名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背着身,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待着力力心的到来。

“你来了?”那男子轻声说道。

“哼!吴境珉,你不在极北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力力心冷冷地说道。

“我来,不就是为了见你吗?我的好未婚妻!”

那男子边说边是缓缓转过身来,一张颇为俊朗的脸,在昏暗的光亮下,多了一丝莫测,此人,赫然便是那自称闵敬无的少年!

“别叫我未婚妻,我与你可没有关系!”力力心冷哼一声道。

“哦?当初你在化龙潭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闵敬无,或者说是吴境珉,看着力力心,说出了一句颇为值得玩味的话。

力力心听得此话,眼神一变,语气中更多了几分凌厉:“别和我提化龙潭!否则......”

“否则怎么?否则你要杀了我灭口吗?”吴境珉像是毫不畏惧,缓缓走近力力心,沉声道:“你动手啊!你杀我,那么你做的那些丑事儿,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没人会知道,赤域皇都大名鼎鼎的花魁力力心,都做过些什么下作的勾当!”

“闭嘴!”

力力心似是怒火中烧,横眉冷对,紧握双拳,暗红色的灵力,在其拳间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她便会冲着吴境珉下杀手!

“蹭蹭———”

吴境珉惊讶地连连后退几步,略有些不可思议,又是有些痛心疾首地问道:“沉央,你竟然真的要杀我?!”

听到吴境珉的一声沉央,力力心浑身一颤,一身的杀气瞬间散去,握紧的双拳也是渐渐舒展开来,她闭上眼,缓缓地摇了摇头,叹道:“沉央已经死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沉央,我,不过是皇都的一名琴姬,我叫力力心。”

“呵!好一个沉央已经死了,”吴境珉此时的脸色有些惨白,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所以我们曾经那些出生入死,你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了,是吗?”

“呼———”力力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吴境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很感激你在化龙潭不惜得罪魔尊,也要将我解救出来,这个恩情我会还的,只是不是现在。”

“只是在化龙潭救你吗?为了修复你的三魂七魄,我夜闯珈蓝寺偷无骨舍利,为了你我从苻家人手里抢来千年雪精髓,还有那次在大周,我险些丧命,就为了取那不过一两三钱重的火人参......为了你我几乎把能得罪,不能得罪的都得罪了,然后就等来你的不辞而别?现在我找到你了,你又对我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呵......”

吴境珉的自顾自地说着,语气越来越激动,说至最后,却是轻“呵”一声,不再言语......

第四十四章 往事

时间缓缓流逝,在很长时间里,力力心与吴境珉便这样相视而立,谁也没有先开口,二人只是互相望着,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是力力心先出了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很重要吗?若是有心寻找,自然便能找到。”吴境珉淡淡。

“这很重要!还有就是,我在这里的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力力心的语气颇为急切,像是在担忧着些什么。

吴境珉微微摇了摇头,答道:“你是想问魔尊知不知道你的行踪吧?你放心,他不知道。”

“除了魔尊呢?别人也都不知道吗?”

“别的人?”吴境珉有些不解,他本以为力力心这么问,不过是担心来自魔尊的追杀,可如今她却继续追问,那此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念及于此,吴境珉不由得问道:“沉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仇家?”

力力心沉默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沉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

“不该知道的,你最好不要知道。秘密是会害死人的。”力力心冷漠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吴境珉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数月以前,我有幸遇见了风玄子,他叫我直往皇都,自会遇见我心中所想。”

“金口神算风玄子?”力力心惊讶道。

这金口神算风玄子,乃是赤域大陆十大奇人之一,通阴阳,晓命理,传闻他能算出前后五百年内的一切因果。要知道,赤域大陆虽是修真大陆,且修真高手无数,但这种对命运的感知,却远远超出了寻常修道的能力范围,普通修真者在达到一定境界后,确实会对自身祸福有一定的预感,但要说准确推算,那恐怕只有仙人才能做到了。

而这,就显现出了风玄子的“奇”来了,正因如此,各大小修真势力,都想拉拢、讨好风玄子,而这风玄子,偏偏喜欢四处云游,并且,哪怕你偶然遇见了他,他也并不一定会答应给你算卦。因此在吴境珉出此话后,力力心着实有些惊讶。

“不错,正是他。”吴境珉摇了摇头,笑道:“说来也是有趣,若不是见到他非拉着一姑娘算卦,且口中所念之话,都暗合天机,我或许都不会怀疑他是风玄子。”

“你说风玄子硬拉着别人算命?”闻言,力力心心中的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没想到,风玄子竟然还会主动要求为人算卦。

“不错。”吴境珉点头,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那之后,我便是星夜兼程地赶来了皇都。当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你会不会已经回到了这个房子里,你是不是已经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只是到了皇都后,我却一直没能打探到关于你的半点消息。无意间听说天池路力力心琴艺超群,当时想到你也精通音律,便想来看看。虽然你弹的是琴,不是琵琶,半张脸也是遮着,但我知道,那就是你。”

力力心听完吴境珉的话,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吴境珉,你是公认的极北魔域第一天才,你可以拥有最好的未来,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但是请你相信我,许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力力心抬起头,看了看吴境珉的脸庞,继续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以前的桀骜。为了我,你都变得不像自己了,可这不值得,忘了我吧,真的不值得......”

面对着力力心忽然而来的动情,吴境珉的内心再也生不出对她的怨恨。

“我明白了,你的事,我以后不再过问。过去的事,就这样吧。”说出这番话时,吴境珉面带微笑,眼中含泪,他知道,自己与眼前女子的一切,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他并不是蛮不讲理,死缠烂打之人,既然话已至此,自己也不必再强求。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待会儿。”吴境珉再次背过身去,不再看向力力心。

“那......你保重......”

“等等......”

正当力力心准备离去之时,吴境珉忽然又是叫住了她。

“你......你还有什么事儿嘛?”力力心低声问道。

“你今夜弹的那支曲子,第三问,问的是什么?”

“其实......”力力心的心揪了一下,她看着吴境珉的背影,心中有着万般感慨,只是都不能说罢了。力力心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这第三问,我不过是在问自己罢了。”

“这么说......他猜对了?”吴境珉轻声地自言自语着。

可这声音虽轻,却完完全全被力力心听在耳中。

“你说什么?谁猜中了?”

“和水鱼从在一块儿的一个少年。是他,他猜中了。”吴境珉淡淡说道:“没想到我与你那么多年的相处,竟然不及一个少年的初初相见,哎,我依旧是不懂你......”

力力心听了,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冲着吴境珉的背影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

待吴境珉再次回过头时,力力心早已不见。他先是垂下了头,随后又是环顾了四周,这房子,承载了太多他与力力心———或者说是沉央,之间的回忆。只是这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

离开了那座小屋之后,力力心便是回到了醉心楼。此时已过子时,醉心楼早已是熄灯停业,力力心走到自己房中,关上门,也不点灯,借着从窗外投来的些许月光,她来到靠窗的椅子旁坐了下来,随后淡淡说道:“这儿没别的人了,你出来吧。”

“所以你心里,还念着那小子?”

忽然,一个沉闷,苍老的男子之声,凭空响起,随即,力力心面前腾起一团暗红色的烟雾,烟雾散去,显现出的是一个身高八尺,身披斗篷之人,透过宽大的斗篷帽,依稀能看到此人脸上戴着个鬼面具。

“念着他?当初是他将我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是他带着我隐居在皇都,也是他想方设法地恢复我的修为,重铸我的魂魄!没有他,我今天不会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而你呢?我落难的时候,你又在哪儿?蚩黎。”

“同样的问题,我不想再解释。”面对力力心的责问,鬼面男子蚩黎的话语,依旧冷淡,毫无波澜。

“呵!是,你永远都有任务!”力力心的话气,变得无奈且凄凉起来,她抬起手,轻轻扶住额头,似乎这一切,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行!还有,不要再和那小子见面,否则,我不确定他还能活多久!”

“行了,没别的事你就走吧,我累了。”

蚩黎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透过鬼面具,看向力力心,片刻之后,他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道:“我接到命令,会离开一阵子。皇都水家,既然你现在已然有了突破口,那便抓紧时间。别再让尊上失望了。”

“你......”

力力心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那蚩黎已是化作一团红烟,消失不见。

只得无可奈何地轻轻摇了摇头,力力心伸手推开了窗,她望着那轮明亮、皎洁的圆月,心中久久无法宁静,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头?她无从得知......

第四十五章 天一角

“呼———”

木易南吐出一口浊气,经过一夜的修炼,他非但没有觉得疲惫,反而精神抖擞。

“没想到,寻常修士修炼,进阶一个小层次都需要积累这么多。”

木易南自言自语着,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他的体内,灵气满满,奇经八脉也都生机勃勃,状态极佳。只是木易南本觉得这一夜修炼,突破到筑基境中期应该水到渠成,可真一夜修炼下来,却发现并非如此,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距离筑基境中期越来越近,可真正试着去冲击时,却总是差那么一星半点。

好在木易南也并不着急,他曾经天赋尽失,此时这种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问题,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下了床,整了整衣冠,木易南忽觉腹中有些饥饿。看看窗外天色,估摸着大概还不到辰时,木易南想了想,又掂了掂自己腰间的灵石袋子,便决定先不打扰君姐和马小微休息,准备独自一人去皇都街上找些早点吃吃。

如此想着,木易南便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只是到了楼下大堂,他却忽然想到,自己对这皇都不甚了解,也不知哪家铺子的早点味道好,还是得先找个人来问问。

正巧,此时那全桂迎面走来,看见了木易南,便是上前来打招呼。

“哟!木公子,您这么早就出门儿啊?”

“是,听说皇都早点别有一番风味,这不急着尝尝嘛!”

“哟!那您可千万得去天一角尝尝鲜!天一角的早点,那叫一绝,去了那儿,您只管随意点,点着一样味道不好的,你这早点钱算我的!”全桂一听,忙是热情地推荐了起来。

木易南一听,这不正给自己解决问题来了吗?连声问道:“哦?那这天一角在何处?”

“您出门右转,过两条街之后再右拐,就能看到天一角的招牌了!”全桂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过这会儿您可得快点,完了那可就没位置了!”

“行!那可谢谢你了!”闻言,木易南道了声谢,便是急匆匆地照着全桂的指点,往那天一角赶去。

“嘿!这木公子,可真是个直爽性子。”见木易南一路小跑,在原地看着的全桂笑着道。

......

虽说是跑过两条街,但如今体内灵力充沛的木易南,跑起来脚下生风,只一会儿便是来到了那天一角。

“哇!没想到这还相隔二十余丈远,便是香气四溢!”

木易南看着“天一角”硕大的招牌,嗅着扑鼻而来的香味,不由得食指大动,忙是加快了步子往那店铺赶去。

这天一角说是角,其实是座三层小楼,每一层都有着百十张桌子。此时虽然时间尚早,但天一角内已是坐满了人。木易南寻了许久,才在一处角落找着一张两人的小桌子,二话不说,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占了座儿。

在那桌上,摆着一张羊皮纸质地的菜单,木易南拿起一瞧,双眼顿时放出了光!只见那菜谱上的菜不仅数量众多,这名儿还十分好听:得汁鸳鸯筒、芝麻凤凰卷、七彩冻香糕、水晶鲜奶冻、月中丹桂、娇莺戏蝶......

有趣有趣!木易南心中大快,忙是冲着往来的小二喊道:“小二!点菜!”

“来了您呐!”

听得木易南呼唤,一个个头不高,生得憨厚的年轻小伙跑上前来,客客气气地问道:“客官,您看您来点儿啥?”

“要一道这个凤穿金衣,再来一个云河段霄,还有这个四喜饺,嗯......还拿一个一合酥!”

“得嘞!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报上去!”小伙的精神头极好,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倒是让木易南颇有好感,伙计如此卖力,说明这店应当确实不错。

看着这天一角内满是人的样子,木易南原本以为要等上好一会儿,没想到,只半刻钟,那小伙便是拿着四个精致的碟子快步走来。

“客官,这是您要的东西,都上齐了!”小伙将碟子一一放好,稍微迟疑了一会儿,道:“您这都是吃食,不需要配点儿喝的吗?”

木易南一听,才想起自己忘了点些汤汤水水来搭配,于是便顺着小伙的话问道:“那你这有什么特色推荐吗?”

那小伙一听,颇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有是有,不过客官,我听您的口音,不像是皇都人氏吧?”

“对,我确实不是皇都人氏,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木易南对这小伙的问话,有些好奇起来。

“是这样的,皇都早点有一道汤,名叫断肠汁,深受皇都本地人喜爱,若是离家久了,对这汤更是思念断肠,固有断肠汁这么一说。而这断肠汁又属我天一角做得最好,若是您喝的惯,那确实是上佳的选择。”

“那......那就给我来一碗吧!”木易南听着有趣,倒也想尝尝这断肠汁究竟如何“教人断肠”。

只是那小伙却又补充道:“不过客官我可先和您说了,这断肠汁可实在因人而异,多数外乡人是喝不惯的,我看您一人点了四道早点,想是吃中行家,这才推荐给您,您若喝了不喜,可不能埋怨小的。”

“哈哈哈,不会不会,你就给我上吧!”木易南越听越有趣,很是想试试这“外乡人喝不惯”的奇特汤汁。

“好嘞!那您稍等,这断肠汁卖得快,这下一锅还需一会儿才好,您先吃着。”

“那麻烦你了。”木易南笑着冲小伙点点头,那小伙也是鞠了个躬,然后便是忙活去了。

“哇!终于能吃了!”

看着桌子上的菜品,木易南搓了搓手,拿起筷子,便是要大快朵颐一番!

“你好,请问你这对面有人吗?”

正当木易南准备冲四喜饺下手之时,耳畔传来了一个冷峻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看着颇为高挑的少女正站在他身边。

“唔......没有。你不介意的话,咱们可以拼桌。”说着,木易南也是主动将那眼前的碗碟挪了挪。

“谢谢。”那少女淡淡地说了一声,便是坐到了木易南的对面,并拿起了菜单看了起来,菜单挡住了她的半边脸,木易南也看不清她究竟长得什么样儿。

不过木易南本也就没打算理会这少女,毕竟品尝美食才是头等大事儿!于是他便埋着头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只是奇怪的是,此时再吃东西,心情却是完全没有方才那般开心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拘束感,一直环绕在木易南的心头.....

第四十六章 少女

虽然稍稍败了些兴致,但好在这天一角的吃食确实不一般,在吃下第一只四喜饺时,木易南的心情便是好了起来。那四喜饺是用四种不同异兽的肉做的馅儿,味道极其鲜美不说,对低修的修士还有一定的锻体效果,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第二口,木易南夹了一筷子“云河段霄”。一口下去,木易南的双眼顿时放出了光芒!这里头竟然有临海城的特产珠宝蕉!实际上,“云河段霄”正是由珠宝蕉作为主要原材料制作的一种甜点,口感浓郁细腻,美妙十分。

“嗯......你好,请问,这点心好吃吗?”

正当木易南沉浸在思乡心情中,打算再吃一块“云河段霄”时,对面的少女又是打断了他的“好事”。

两次扰人,还是在吃得面前,木易南心中多有不喜。但是碍于对方是个女子,也就不便多说。

“好吃,当然好吃!”木易南头也不抬,随口应了句后,夹起一块“云河段霄”就是美美地咀嚼了起来。

“这为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您可能要稍微等一会儿了,我们预备的早点都已经售完,现在正在做着,您先喝杯茶润润嗓子?或者我帮您把单子退了也成。”

此时,那跑堂的小伙的声音传到了木易南的耳畔。

“需要等多久?”说话的正是与木易南拼桌的少女。

“少则一刻钟,多......”

“那......”那少女看了眼正吃得美滋滋的木易南,道:“我等等吧......”

木易南闻言,心中不由得暗笑,想来这少女是见自己吃得香,也是心痒痒吧?这么一想,刚才扫去的兴致,如今倒是全“找补”回来了!心情舒畅的木易南,想想方才自己在心里嘀咕这少女的不好,倒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嗯......那个,姑娘,我点的比较多,要不先一起吃点儿?”木易南碟子往那少女面前推了推,道。

“那......”只见一直保持着冷淡语气的少女,此时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轻声地说道:“那一会儿我的来了,你也吃点儿。”

最是少女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木易南忘了从哪儿看得这句诗,但此时的他觉得,这人说得简直对极了。看着那少女拿起一双筷子,一手轻轻夹起一块“凤穿金衣”,一手在底下小心接着,然后慢慢送入口中,木易南看得竟不自觉得笑了笑。

好好瞧了瞧这姑娘,木易南发觉她竟生的十分貌美:肌肤如脂,眉若轻烟这些自是不必说,最令人感到舒适的,是她流光的星眸,闪烁着一种这张容颜算不上倾城倾国,可是却越看越好看。

“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也吃啊。”那少女见木易南盯着自己看,似乎有些害羞起来,这倒是与她冷峻的语气十分不符合。

“哦,我也吃。”木易南嘴上说着,眼睛却还是盯着那少女看。

“你......”少女似乎有些不悦,但总归吃人家嘴软,只是淡淡说道:“你为何老是盯着我看。”

“嗯......说来有些冒昧,在下其实有一事不明。”木易南冲那少女一点头,说道。

“你说。”

“我见姑娘相貌生的亲切,可为何说话时的语气,却有些不近人情?”

那少女闻言,表情一僵,把筷子一放,颇为不悦地说道:“这为公子,这似乎与你无关吧?”

木易南眉头一皱,他未曾想到,这少女的脾气竟是如此阴晴不定,时冷时温,忽好忽坏,一时间也是无从回话。

“客官,您要的断肠汁来了!”

正当此时,跑堂小伙端着一碗颜色灰绿色的汤汁儿快走过来。

“啪!”小伙将那断肠汁往桌上一放,道:“客官,趁热喝,要是喝的惯呐,这可绝对是极品!”

可木易南哪还有吃东西的心情,“噌”地站起身来,对那小伙说道:“小哥,你帮我把这些都打包了吧。”

“好嘞!”那小伙闻言,动作也是麻溜,取了油纸,便是将吃食装好,便装边问:“公子,那你这断肠汁怎么办?咱们这儿可没法装。”

“那我喝了就是。”

大概是出于对天一角美食的“信任”,木易南也不多想,端起盛满“断肠汁”的瓷碗,便是“豪饮”一口。

可这断肠汁入口,木易南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这是泔水吗?!此时此刻,木易南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这断肠汁的滋味又酸又臭,实在难以下咽,可一眼看到那少女正瞧着自己,似乎要瞧自己的笑话,弄得他又不好吐回碗中,这一时间吞亦不是,吐又不得,弄得木易南尴尬无比,这脸也是胀成了猪肝色。

“客......客官,您要是喝不惯......便吐了吧......”

那小伙见木易南这模样,凭借着他多年的“跑堂经验”,自是明白,这又是一个喝不惯断肠汁的客人。

木易南听这小伙一说,也是实在忍不住,端着碗转身背对那少女,“哇”地一口将口中的断肠汁吐了出来。只是这汤汁虽已吐出,但木易南依旧感到口中有阵阵酸臭。

“咯咯咯......”

恰逢此刻,他又听到那少女咯咯的笑声,心中的气又是盛了几分,转过身,放下手中的瓷碗,刚想开口与那少女“说道说道”,没想到胃中一阵翻滚,那断肠汁的“余威”涌动起来,木易南立刻捂住了嘴,一手摸出三、四块灵石往桌上一扔,夺过那小伙手中包好的点心,匆匆往天一角外跑去,压根儿是管不着那少女的笑声,和小伙在后头喊的“灵石给多了”......

“哎......”那小伙看着木易南远去的背影,手中惦着灵石,心中也暗自后悔,想着下次再也不没事儿找事儿地给人推荐这另类的美味了。

“小二,刚才那家伙喝的,你也给我上一碗呗?”

那少女含着笑对那小伙说道。

“还是别了吧!这东西,一般人可喝不习惯。”小伙连连摆手,脸色为难。

“没事儿,你就上吧!”

“那......那行吧!”

看着小伙离开,那少女的目光停留在了木易南的位子上,想起刚才那一幕,少女又是忍不住笑了两两声,随后,她轻声说道:“我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

第四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木易南捂着嘴跑出天一角,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找了个角落一阵干咳,依旧觉得十分不适。站直了身子,他又仰着头长长吐了几口气,顺了顺胸口,才算是稍微舒坦一些。

只是口中那酸臭的味道,依旧困扰着木易南。

“哎,要是会净体术之类的术法就好了。”嘟囔了一句,木易南暗想着回去之后得问祝君要些术法秘籍学学了,同时,又是往小巷外走去,打算赶紧回紫云楼,弄些茶水漱漱口。

出了小巷,木易南便是朝着来时的方向一路小跑,只是刚跑出不多远,却看见前方围了一群人,还不断传来叫骂声。

“臭老头儿!吃东西不付灵石?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听这骂声,应当是吃霸王餐的吧?木易南隔着人群听了一句,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在临海城时所结识的那个同样爱吃霸王餐的糟老头——老林头,不由得笑了笑,记得当初自己离开临海城之前,还想再请他再吃一顿,可去他住处两三次,都是不见人影儿,只得作罢。

若不是急着回紫云楼,木易南兴许还真就停下来凑凑这热闹了,毕竟赤域大陆上吃白食的事儿,可并不多见。

“谁不付灵石了!我这只是借吃!借吃你懂吗?等我以后发达了,自然会付给你!”

这声音?!

木易南闻声,猛地停住了脚步,这略沙哑声音,这无赖般的语气......难道是......想到这儿,他忙是挤到人群的最里头,

只见一个那地上坐着一老头,这老头破衣烂衫,体型精瘦,腰间别个木瓢,背后背着个斗笠,头发虽不是全白,却也是白了大半,整一个乞丐模样。

“我可告诉你,我还真不稀罕你这儿的吃的,你可别瞧不起人!”那老头双手环抱着,抬着头,冲站在他面前的店小二说道。

“我说你这老家伙!你......”

“老林头儿!”

木易南又惊又喜,冲着那老头大声喊道。

那老头似是一怔,转头过来。

“嘿!木家小子!”那老头立马是从地上跳了起来,道:“老头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找......找我?”木易南愣了愣,有些不解。

“你身上可有灵石?”那老林头也不回答木易南,反而毫不客气地伸手要起东西来。

木易南立马明白过了,从灵石兜里取了两块灵石,伸手递给那小二道:“他的饭钱我给了,两块灵石够吗?”

那小二见有人出来当这个“冤大头”,自然是不会客气,伸手便是要将木易南手中的灵石取走,可那老林头却是横插一手,“啪”地一声将小二的手打开,然后从木易南手中拿起一块灵石,丢给那小二,道:“明码标价的一块灵石一人,你还想拿两块,这么贪心你不怕撑死自己?”

“切!你个糟老头,坏得很!”那小二拿着灵石,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散了散了啊!没什么好看的!”

老林头冲着人群大喊一声,随即便是拉着木易南走了出去。

“不是,老林头,你怎么会在皇都的?还有你说你是来找我的?”被老林头拉着的木易南,边走边问。

“你先别废话,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到了那儿,我在好好和你说说!”

说着,老林头也不再理会木易南,只是一路拽着他的衣袖往前走。七拐八拐地是走了有半刻钟,他们终于是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那小巷的深处,有一面酒旗,木易南定睛一看,便是明白了这老林头的心思。

“这大清早的你就喝酒啊?”木易南颇为无奈地说道。

“咦!你这小家伙,怎么说话的?喝酒分时候吗?不分!”

说着,他便是兴冲冲地和木易南来到了那家酒馆。

第四十八章 老骗子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此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假。虽然这酒馆开在深巷之中,虽然此时还是清晨,可这酒馆之中,早已聚集了十余人,这些人不知是彻夜未归还是赶早过来,总之都是一人抱一酒坛,喝得不亦乐乎。

“咦,老林头,你怎么发现这儿的?”木易南嗅着酒香,惊奇不已。他虽不常饮,但对酒也算有所知,单凭这酒香,他便知晓这酒并非凡品,不得比昨日喝的最霜雪还要美几分!

“嘿嘿,这儿啊,我四十年前九知道了!”

“啊?四十年前?老林头,你四十年前在皇都待过?”木易南一脸惊奇,忙是追着老林头的步子进了酒馆。

老林头找了张空桌子,“啪”地一坐,也不等二招呼,便高声喊道:“老板娘!上五斤酒!”

木易南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跟着坐了下来,心中想着,许久不见,这老林头依旧是“当年风采”。

“酒来了!”此时,一个声音酥软,又略带风尘气的女声在酒馆回荡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妇人。只见她手提一只半大不的酒坛,面带笑容,步态妖娆,朝着木易南与老林头走了过来。

那妇人将手中的坛子往桌上一摆,冲二人打起招呼来:“二位客官看着面生啊?这是头一次来我们三十三?”

木易南闻言,默不作声地看了眼老林头,而老林头则是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伸出双手,将蓬乱地头发打理了一番,然后露出脸庞,嬉皮笑脸地冲着那妇人道:“大妹子?你不认识我啦?”

那妇人,皱皱眉头,凑近了仔细瞧了瞧,突然瞪大了眼,又冷哼了一声:“居然是你这个老骗子!”罢,拿起酒坛便是要转身离去。

“别走啊!”老林头见状,顿时是急了起来,忙起身拉住那妇人,道:“我今有灵石,我有!我把我欠你的灵石都还给你!”

那妇人一听,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反复地看了看老林头,又瞅了瞅一旁的木易南,面带愠色道:“你个老不死的不会是想骗这孩儿的灵石吧?我和你,你想都别想!”

着,那妇人气冲冲地走到木易南身旁,对木易南道:“家伙,这老家伙的,你一个字都别信!他问你要灵石,你也一块都别给!走,你快回家去吧!”

“这位姐姐,没事儿,你就给他上酒吧,可以的话,我也上一坛吧。”木易南笑笑。

“呦!你这孩子,嘴真甜!”那妇人一听木易南唤自己做“姐姐”,心中一喜,连着语气也温柔起来:“弟弟啊,这老家伙就是一骗吃骗喝的烂人,成拿着些野史秘闻、绝学术法来诓骗涉世未深的年轻修士,之前在皇都可以是臭名昭著,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啊?”木易南一听妇人这话,当时便有些吃惊,他看了看一脸心虚,且一言不发的老林头,更是一阵凌乱。木易南清晰的记得,当初在临海城,自己之所以会请这老林头吃饭,就是因为他与木易南了许多有趣的见闻,而木易南对此深信不疑,敢情这都是假的?可转念一想,可这老林头教授的那个术法,是真的有效啊,所以这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四十八章 冬三娘

那妇人见木易南的模样,以为是他认清了老林头的真面目,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拍拍他的肩道:“这就对了嘛!甭理他,快走吧!”

可没想到,木易南只是稍稍一犹豫,便笑着对那妇人道:“姐姐,你还是给他上一坛子酒吧,就当我犯个傻,我也是好久没见这‘老骗子’了,别,还怪想他的。”

“你”那妇人原来还想再些什么,但看着木易南的脸色颇为坚决,只得无奈得摇摇头,将手中的酒坛放到了桌上,道:“行,那这坛子酒啊,算姐姐请的!只此一坛!”

“那可不行!我这与姐姐才初次见面,怎么好白喝呢。”木易南忙是摇摇头,伸手要从灵石袋子里取灵石。

可那妇人却是一把摁住了木易南的手,道:“虽然我大你不知多少年岁,但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就不害臊地认你这个弟弟,姐姐请弟弟喝坛子酒,还需要那么多原由吗?”

木易南听那妇人这么一,知道自己是拒绝不得了,想了想,他拿起那坛酒,“砰”地开了封,又是拿上一只碗,给自己满满地倒上了一碗,随后他双手拿起酒碗,冲那妇人一敬,道:“姐姐,既然你看得起我,那这碗酒,我当敬你!”着,便是将碗中地酒一饮而尽。木易南的舌尖一沾这酒,顿时惊讶不已!这酒的滋味,岂是一个香醇能够表述的?变化,它比那最霜雪还要多得多,论口感,木易南更是平生仅尝,此时他的心中只想着,一会儿定要仔细品品这酒。

而那妇人见了,先是一愣,旋即便是哈哈大笑起来,只见她站起身来,朝着酒馆内喊道:“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家伙,从此便是我冬三娘的弟弟,若有人欺负他,那便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还有,今的酒,我请了!各位放开了喝,管够!”

“好!”“三娘爽气!”“谁要欺负这位兄弟,那就是和我作对!”

一时间,酒馆内一片呼声,那些酒客皆是高声应和,而那妇人亦是喜笑颜开。木易南则是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不过是地施了些礼数,没想到这冬三娘竟然反应如此之大,着实把木易南给吓了一跳,自己这喝个酒,竟然是喝出了个干姐姐?

“对了弟弟,姐姐名叫冬未雪,别人常叫我冬三娘,弟弟你叫什么?”冬三娘笑容满面地对木易南问道。

“他叫木易南,是个顶好的孩子!”一旁许久为吭声的老林头此时插起话来,似乎再寻找着存在感,边着,还边往木易南的身边坐了坐,已示亲近。

“我这和我弟弟话呢,有你什么事儿?”冬三娘瞟了眼老林头,一脸嫌弃,可转头看向木易南时,又立马是笑盈盈的。

“弟弟我姓木,名易南,家住临海,排行老二。”木易南笑着答道。

冬三娘一听,突然倒吸一口气,皱褶眉头,低声问道:“弟弟,你莫不是那临海城木家之人?”

“正是。”

“那可有些不妙。”冬三娘突然是改了口,道:“你这弟弟,我是喜欢的紧,可却不好认了。”

“哦?此话怎讲?”木易南颇为奇怪,心中想着,莫非这冬三娘与自己家有些渊源?且听这口气,怕这渊源或许还并非好事。

只见那冬三娘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木家是名门,而我冬三娘不过是一介散修,名声又不是那么好听,我虽能不顾年龄诧异,可这门第”

木易南闻言,恍然大悟,原来这冬三娘所思所想,竟是这些,他原本其实并无认这姐姐之意,可此刻听了这番话,却是有了想法,忙是拱手道:“姐姐无需在意这些,门第之见本就迂腐,弟弟从不在意这些。”

“好!得好!”不等冬三娘回答,只见从邻桌走来一个彪形大汉,这大汉虎须倒刺,豹目圆睁,手中拿着一只酒坛,样子极其凶悍。

“我厉害最是爱与豪爽之人结交!兄弟方才那番话,我听了实在喜欢!来我敬你一坛!”罢,那自称厉害的大汉便是举起坛子,一口气将那坛子里的酒喝了个精光。直把木易南看得目瞪口呆。

那大汉喝完酒,将坛子“砰”地往桌上一放,大手一挥,道:“兄弟,该你了!”

“我”

“嘿!我厉害,你这不是欺负我弟弟吗?”冬三娘一拍桌子,指着厉害道:“我这酒什么样儿你不知道是吗?我这弟弟才筑基的修为,要像你这么喝,还了得?”

厉害见状,自觉理亏,挠了挠头,憨笑了两声,道:“那那喝一碗,喝一碗总行了吧?”

“那也不行,到时候这在坐地各位你一碗我一碗的,我这弟弟还能有命?”

“我确也不胜酒力,要不这样吧,我满饮三大碗,算是敬各位的。”罢,木易南便在一片叫好声中连斟两碗酒,皆是一饮而尽!

“给位,我”

木易南刚想自己已喝完,可头却是开始晕了起来,木易南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开始不稳,随后,便是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十九章 诡异

来也怪,昏睡过去的木易南,竟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漆黑中漫无目的地奔跑,而任他怎么奔跑,也总是逃离不开这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当木易南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之上,他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虽大,却布置得十分简单,除了改有得桌椅柜台外,竟再无别的物件儿,甚至是一盆盆栽也未曾看见,实在是朴素的很。

正当木易南在思索着,这究竟是谁的屋子时,房门被“吱”地一声推了开来,而从门外走来的,正是冬三娘。

“哟!弟弟,你醒了?”冬三娘一见半靠在床头的木易南,忙是快步走上前来。

“姐姐,这是你房间吗?”木易南颇有些奇怪,低声嘟囔道:“我还以为,这是厉害的房间。”

“咦?你这家伙,你怎么知道这是厉害的家?”冬三娘听了,略显吃惊地道。

“这还真是厉害的房间啊?”木易南笑了笑,道:“我看姐姐你打扮精致,定是爱美之人,而这房间内却是朴素无比,且连一面镜子都不曾看见,自然不应当是你的房间了。”木易南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你再看这房间内,无论是床,还是桌椅,都比一般人家来得宽大些,怕是这屋子的主人本身便是身材魁梧,想想当时在场之人中,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只有厉害了。”

“嘿!”冬三娘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将木易南是看了又看,最后道:“这名门子弟,确实是不一样啊!”

“姐姐,你这话我可就不开心了,这人怎么还就分出个三六九等了呢?”木易南眉头一皱,道。

“姐姐这不是好奇嘛!你这年纪,居然有这般头脑,实在是少见。”冬三娘见木易南脸带愠色,忙是解释道。

“呀!不好,我得走了!”木易南忽然想起,自己是在这儿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可君姐在紫云楼不见自己地踪影,怕是要担心坏了。赶忙是起了身,整整衣冠,准备回去。

一旁的冬三娘见了,诧异地问道:“弟弟你这是怎么了?”

“我得赶紧回住所了,不然我君姐得着急了!”木易南也来不及道别,便是急匆匆地向门外跑去。

心中急切的木易南一路狂奔,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老林头,大清早没事儿带他喝什么酒,这次少不了是要被君姐狠狠骂一顿了。

因为人生地不熟,木易南走了好多弯路才终于找到了回紫云楼的路,可当他就快要赶到紫云楼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不远处的紫云楼,竟是整个儿被大火包住,火苗如同可以吞噬一切的舌头,这条舌头扫过之地便是一片废墟。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而自云楼下哭声,喊声,混成了一片。

“君君姐,微”

木易南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流露着惊恐,他大口喘着气,然后又突发了疯似地推开人群,冲向熊熊燃烧着的紫云楼。

“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只是当木易南跑到紫云楼门口时,却发现那儿早就围了一大群侍卫,将想要进入紫云楼的人统统挡了下来。

“你呢!你怎么还往里面冲!找打是吗?”

只听得一个粗暴的声音响起,木易南便是被一道不知名的术法狠狠击中,倒飞出去数丈远。

重重摔倒在地上的木易南,根本顾不得疼痛,起身便是跑到了方才击倒他的那个侍卫身边,情绪激动地道:“我姐和我朋友都在里面,麻烦你让我进去吧!”

“你什么?这里头有你姐和你朋友?”那侍卫一听,脸上顿时生起了怒意。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嘛?你快让我进去啊!”木易南此时算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是一味地叫喊着。

“哼!乱党余孽!竟来自投罗网!拿命来!”那侍卫冷哼一声,御起手中寒光点点地飞剑,便向木易南斩来!

那一斩犀利无比,木易南虽是连忙后退数丈,但却也清楚今日必将成这剑下亡魂,正当他百般焦虑之时,突然一支玉笛凭空出现,“锵”地一声将那飞剑击得粉碎,那侍卫似乎是受到神兵破碎的影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木易南正诧异之时,一道人影闪过,竟是直接将他一把抓起,飞也似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木易南眼角余光一瞥,这救他之人,不是水鱼从,还能有谁?

“老水,你别管我,快去救我姐和微啊!”木易南奋力地想要挣脱水鱼从的手臂,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是无济于事,而水鱼从更是一声不吭,神情甚至有些冷漠。

在足足狂奔了有半个时辰后,水鱼从终于在一片林子中停下了脚步,他将木易南松开,眼神冷漠地盯着木易南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木易南见状,大惑不解,向水鱼从开口问道:“老水,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水鱼从冷哼一声,厉声道:“怎么了?你自己都干过些什么你不记得了吗?木易南,我水鱼从算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连你自己的姐姐都出卖!她现在死了,你很开心了是吗?”

“我我出卖我姐姐?”木易南怔怔地退了两步,瞪大了双眼,冲水鱼从吼道:“你在胡些什么啊?!”

“哼!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水鱼从并不回答木易南地问话,冷冷丢下一句,便是纵身一跃,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出卖君姐,我没有,我没有”木易南手足无措,泪水忽然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不行,不行,我要去救君姐,我要去救君姐!”木易南又是发了疯似地开始在树林里跑了起来,可这树林无边无际,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尽头,而木易南则是不要命似地一直跑着,直到他体力不支,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第五十章 噩梦

“弟弟,你快醒醒,你能听见姐姐话嘛?”

“木家子,你快醒醒啊,老头子再也不骗你吃喝了!”

“兄弟?兄弟?”

木易南依稀能听见有人在喊他,却听不清对方在什么,他还能感受到有人在摇着自己的肩膀,可他努力地向睁开眼睛,却无比艰难,他感受到自己地头疼痛无比,还口干舌燥,浑身发烫,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老骗子,你不是老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招儿嘛?你快把他弄醒啊!”

“我我你都我是老骗子了,我那些伎俩能是真的吗”

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开始在木易南的耳边响起,这次他稍微听清了些,这是老林头和冬姐姐的声音,可自己不是在树林里吗?难道刚才那些都是梦?还是,现在听到的才是幻觉?

念及于此,木易南拼命地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刺眼的光亮直射眼中,他朦朦胧胧地看见了三道人影,一个是身段婀娜的女子,一个是形容枯槁的老头,还有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壮汉。

我,还在酒馆?刚才那一切,都不是真的?木易南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嘿!醒了醒了!三娘,你弟弟醒了!”

伴随着厉害的吼声,木易南也是彻底睁开了眼,虽然依旧浑身不适,但心情的舒适,令他对这身体的恙毫不在意。他看了看,自己此时依旧身处酒馆,只不过被放在了一张酒桌上躺着罢了,而周围除了老林头、冬三娘以及厉害之外,更无他人。

“弟弟,你可醒了,你知不知,你都快吓死我们了!”先开口的是冬三娘。

“没事儿,不过是喝多了而已。”木易南笑着道。

“木家子,你那哪里是喝醉啊,你那”老林头话了一半儿,看见冬三娘瞟来的眼神,顿时是闭了嘴。

“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

厉害或许是见这气氛不对,立时是随口打了个哈哈。可木易南哪是这么号糊弄的,当即便是心中生疑,莫非自己昏睡之后,做了什么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儿?

“老林头,刚刚发生了什么?”木易南一脸狐疑。

“刚”

“你别添油加醋地瞎!”

不等老林头开口,冬三娘便是将其打断,然后轻声对木易南问道:“弟弟,你方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这”木易南一愣,点点头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你方才醉倒了之后,满口胡话,一会儿要救人,一会儿不是你,脸色还极其难看,那不是做了噩梦,又是什么?”冬三娘的声音非常轻,根本不似之前的豪放,像是怕惊着木易南似的。

“只是这样吗?”木易南有些难以相信,只是这样的话,为何他们如此着急?但木易南心中也是知晓,在这儿问,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若是自己想知道真相,只能是事后从老林头那儿下手了。

因此,木易南稍稍皱了皱眉后,笑着道:“既然姐姐这么了,那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木易南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姐姐,我这睡了多久了?”

“不久不久,不过就一刻钟样子,怎么?你有事儿?”冬三娘听木易南不再追问,也是松了口气,连着话的语气都正常了些。

“那还好,也没什么,我就是得回紫云楼给家姐和朋友送早点了。”木易南咧嘴一笑。

“哟,你这还有个亲姐姐啊?”冬三娘一挑眉,调侃木易南道:“那是你亲姐长得好看呢?还是我这干姐姐长得好看啊?”

这一问可算是把木易南给难住了,这问题,还真是怎么答都不对,祝君漂亮吧?这冬三娘心里多少不悦,冬三娘漂亮吧,那实在对不起祝君,都漂亮吧?又像是再敷衍一时间,木易南也是不知如何作答。

“嘿!大妹子,这你就不用比了,人家姐姐可是临海城响当当的大美人!”

好在此时老林头突然插了一句,直接帮木易南“解了围”。

“老骗子!你再一句?”冬三娘闻言,顿时大怒,指着老林头就是骂了起来。

“我的是事实嘛!人家姐姐本来就貌美如花啊,你是不知道,多少名门望族到木家提亲,他家都没肯!”而老林头也是有趣儿,这了一句还嫌不够,偏偏要加上一句。

“嚯!老娘我当年不也是迷了无数皇都少爷?”

“那也只是当年,你也不算算,那当年都多少年过去了,得有四十年?五十年?”

木易南看着二人这你一句我一句的,顿觉好笑,这两人,倒真有些欢喜冤家的味的了。

“好了好了,你们快别吵了,这我姐和冬姐姐,那不是一个风格的,家姐温婉,冬姐姐能妖娆,各有千秋嘛!”木易南忙是帮着打了个圆场。

“哼,你看看我弟弟,那就是会话,不想你个老骗子!”

木易南的话,显然还是有效果的,冬三娘听了,虽不喜笑颜开,但起码也是不再与老林头互掐。

而老林头听木易南这么,倒也是没再还嘴。

第五十一章 老林头的来意

“那姐姐,我呢,先回一趟客栈,晚些时候再到你这儿来,恰好我一好友,也是贪杯之人,待会儿我带他一道来。”木易南边从桌子上起身,边是笑着对冬三娘道,着,又转头看向厉害,道:“晚些时候厉大哥也来,我请客!”

“哟!承蒙木兄弟看得起,我本不该推辞,只是今儿晚些时候,我还有要事,实在是来不了,抱歉抱歉。”厉害虽做了推辞,但是满面笑意,似乎十分欢喜。

“咦?你们那儿,平日不是最闲嘛?怎么今儿突然还有要事了?”冬三娘闻言,颇有些诧异。她与厉害相识已久,知道他虽吃着皇粮,平日里却是最闲的,今日竟然有要事,实在少见。

“哎,今儿我们头儿了,又贵客要来,所有当差的都得到。”厉害一脸无奈。

“既然如此,那咱们改日再聚也无妨,我在这皇都要待上些日子呢!”木易南笑道。

“行!那可就这么定了!木兄弟你这酒啊,我可是喝定了!”厉害哈哈大笑,宽大的手掌更是重重地拍了拍木易南地肩,这请喝酒的事儿,对厉害来,那可就是大的事儿了,他怎能不喜?

“那各位,我就先走一步!”

厉害行了个礼,便是先行离去。

“姐姐,那我也先回去了。”木易南目送厉害走后,回头对冬三娘行礼道。

“好,你快去吧,空了记得来看看姐姐。”冬三娘笑道。

“那是自然!”罢,木易南又是行了个礼,转身对老林头道:“老林头,你是跟我走呢,还是在这儿待着?”

老林头一听,立马是站直了身子,道:“那当然是跟你走!跟你走有肉吃!这儿啊,只有个疯婆子。”

“嘿!你这老骗子,赶紧给老娘滚出去!”冬三娘一听“疯婆子”仨字儿,勃然大怒,一把将老林头推出了数尺远。

“木家子,你还不快跑,疯婆子发飙了!”叫嚷之间,老林头便是如个顽童一般,蹦跶着跑出了酒馆。

木易南无奈的看着老林头,摇摇头,对冬三娘道:“姐姐,你可别介意,老林头向来这么疯癫。”

没曾想,冬三娘之前的怒色,竟然瞬间平息了下来,只见她露出一丝笑意,道:“我知道,其实起来,这老骗子也是个可怜之人。”

“啊?”木易南一愣,心中有些好奇,听冬三娘这语气,看来老林头身上,还有不少的故事。

“他未对你过那也正常。好了,你快回去吧,有空记得来。”

见冬三娘并不打算多,木易南也是识趣儿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木易南一出门,便瞧见老林头躲在门口,似乎刚“偷听”完自己与冬三娘的对话,一见木易南来了,忙是傻呵呵地笑了笑。

“老林头,你可是越来越不正紧了啊,你现在还学会偷听了?”木易南看了眼老林头,打趣儿地道。

“谁和你的!我这只是看看你有没有被疯婆子缠住!”

老林头老脸一红,拒不承认,手一背,迈着大大的外八字脚步,便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你再往前走一步,今的午饭可就没咯?”木易南倚着门,双手环抱胸前,缓缓道。

那老林头身子一直,“噌”的转过身,忙不迭地跑到木易南身旁,笑嘻嘻地道:“偷听了偷听了,咱们中午吃什么?”

“得得”木易南看着老林头嬉皮笑脸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我当初怎么会认识你这家伙的呢?”

笑间,这一老一,便是一齐走出了巷

此时,皇都的大街上已是熙熙攘攘起来,各种铺子也都开始开门迎客。木易南与老林头走再这宽敞的大道上,竟还略感拥挤。

“对了老林头,你你来皇都是为了找我?”木易南边走边问。

“可不是嘛!”提起这个,老林头立刻便是来了劲儿,他一本正经地道:“一个月前,太一门的人忽然到访临海城,还去了你们木府!”

“什么?”木易南闻言,心头一惊,忙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但是那之后,你们木府就把所有的铺子都关了,闹得整个临海城的各个行业都紧张兮兮的。”老林头得极其认真,完全不象是开玩笑。

“关了门就一直没再开过?”木易南急切地询问道。

“反正我来皇都找你之前,都还关着门。我听城主楼丙龙还特意拜访过一次,想问个究竟,可最后连门儿都没能进去。”老林头摸了摸乱糟糟地胡子,煞有介事地道。

“楼叔被拒之门外了?”听老林头这么一,木易南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木震海与楼丙龙关系甚好,连他登门都被拒绝了,莫非木家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儿?

木易南颇为忐忑,太一门找道木家,难道与自己有关?再回想起昨夜祝君的事儿,他更是有些焦急起来。

“木家子,你往哪儿走啊,这不是到了嘛?”

木易南低着头,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摸着鼻子,边走边想,竟是差点走过了头。直到老林头一声叫喊,才算是他把“唤醒”。

“哦,对,咱们到了。”木易南用力摇了摇头,算是清醒了一下头脑,随后便是与老林头一起走进了紫云楼。

可当二人刚走进大厅,却是被侍从拦了下来。那人仔细打量了木易南,又看了看老林头,随即对木易南道:“这位公子,您可以进去,可这位老先生”

“他和我是一起的,没事儿。”木易南忙是解释道。

“不是的公子,我们紫云楼不招待衣冠不整的客人。”那侍从面露难色,向木易南解释道。

木易南刚欲开口再些什么,没想到老林头却是开始跳脚了,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侍从骂道:“你还不让我进去!我可告诉你,这要是放在平时,你们这紫云楼的东家来请我,我都不稀罕来!”

那侍从一听,顿时变了色,冷冷地对老林头:“你可长点儿心吧,要不是看在这位公子地面儿上,我早就找人把你叉出去了,还由得你在此胡八道?”

“我怎么就胡八道了!你们东家”

“好了,别吵了!”木易南因家中之事,本就有些烦闷,此时见老林头又是满口大话地与这侍从吵了起来,不免有些上火。

“嘿!南哥!”

水鱼从的喊声突然从木易南的身后传来。

“老水,你来这么早?”木易南勉强挤出些笑容,对朝他走来的水鱼从道。

第五十二章 “变脸”

“哟,水少爷,您来了!”那侍从见水鱼从走来,忙是冲他拱了拱身子,堆起了满面的笑容。

“南哥,你这大早上的就出过门了?还带个老头回来啊?”水鱼从看了眼那侍从,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笑嘻嘻地和木易南开启了玩笑,似乎并未看出木易南心情不佳。

“这是我临海城的一个朋友。”木易南倒也并不在意,但回话的语气却有些平淡

“那一起进去呗?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着,水鱼从便是推搡着木易南要往里走去。

“可他不让我这朋友进啊”木易南见状忙是道。

没想到,那名侍从却是立刻在一旁欠身道:“没事没事,既然你们都是水少爷的朋友,那就进去吧!”

老林头两眼一瞪一脸懵,骂骂咧咧道:“嚯这是在玩儿变脸呐?”

老林头实在是惊讶这侍从态度转变之快,自己就够会“见风使舵”了,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简直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你就别嚼舌根了,赶紧走吧!”木易南见老林头的模样,没好气地道。

罢,他便是与水鱼从一起往里走了去,而老林头则是翻了翻白眼,跟在了二人身后。

上了木易南房间所在的楼层后,水鱼从带着二人拐进了一处僻静的厅堂,这厅堂颇大,一侧临河,坐在厅堂的中摆设的椅子上,便能看见贯穿皇都的秦川。

三人找了一处座位后,水鱼从让木易南与老林头先行坐下,而自己则是去喊祝君与马微,木易南本想着一块儿去,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有些问题要问这老林头,便是点头同意。

“木家子,你这位朋友,莫非是来自皇都水家?”见水鱼从走远后,老林头立马凑到木易南边上好奇地打听了起来。

“看出来了?”

“那是!紫云楼是什么地方,紫云楼都要给面子的,又姓水,那只能是皇都水家了吧?”老林头对自己这番推测似乎十分满意,捋了捋胡子,还翘起了二郎腿。

“先别考虑这些了,你告诉我,你离开临海城之前,木家除了关店铺外,有没有别的什么反常的举动。”木易南沉声问道。

“别的反常举动?”老林头左晃晃脑袋,右晃晃脑袋,想了半,最后依旧是摇了摇头。

“那行吧,一会儿君姐来了,你再将这事儿从头至尾,详细一遍吧。”木易南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哦,那没问题!”老林头拍了拍大腿回道,想了想,他忽然又开口问道:“话你来皇都”

“易南,听你又临海城的朋友过来?”

未等老林头完,便听得祝君的声音传了来。

“君姐,你好快啊,老水这才去了没一会儿呢吧?咦,怎么不见微?”一见君姐过来,心中的忧愁顿时轻了些,君姐早已为木府操办事务,对木府的情况也比自己了解的多,如今不管木府现在情况如何,有君姐在,总归能想到些自己想不到的主意。

“我早就起了,微他去对面的鸿运轩认认门儿,探探这次府纳新的消息。”

话间,水鱼从与祝君分别落座,而水鱼从更是伸手一翻,从储物纳戒中取出了一只食盒,然后打开食盒,从里头一叠一叠地往外取着吃食。

“这位道友,想必就是易南的朋友了吧?”祝君看着老林头,微笑着道。

道友?!老林头一听这词儿,无比激动。他修为低微,不过筑基境后期,又没什么背景,平日里从未有人称他为道友,此时祝君这么一觉,他立马是正经危坐,又清了清嗓子,道:“老朽林骁,这位道友想必就是祝君了吧?”

“扑哧——”祝君见老林头这模样,不经笑出声来。

“你就每个正紧,能好好聊吗?君姐叫你一声道友,看把你给飘的”木易南又是摇摇头,没好气地道。

“哇!你们这就很过分!我在这儿摆碟子摆的那么辛苦,你们倒是开玩笑开的有滋有味儿的,简直不把我放眼里!”水鱼从此时终于算是将吃食全摆到了桌上。

木易南仔细一数,这桌上大大竟然摆了足足十五个碟子,每个碟子中,都盛着一种样式精美的点心,看上去丝毫不逊色于一角的早点。

“来吧,快来尝尝吧,这是我们家膳房做的早点。”水鱼从一脸的自豪,显然是对这碟中之物的味道有着十足的信心。

“看起来还不错啊!”祝君看了看这些个点心,心中有些欢喜。

“何止是看起来不错啊!吃起来更不错!你们赶紧尝尝!”水鱼从见祝君难得开口夸赞,不免有些得意。

木易南方才虽是去了趟一角,可也并未吃上几口,本来打包的东西,又给拉在了冬三娘那儿,此时见了这美味,也是稍稍起了些兴致,拿起筷子,挑了个糕点模样的吃食尝了一口。

可这不尝不知道,一口吃下去,木易南惊奇地发现,这糕点的味道,竟然还要胜过一角的点心!

“嗯!真的不错!”也是尝了一口点心的祝君,更是不吝赞美地夸道。

“好吃吧!”水鱼从见木易南与祝君皆是十分喜欢,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多了几分。可此时,水鱼从忽然看见老林头却是不曾动筷子,不由得一愣,问道:“咦,道友,你怎么不吃?和我们一块儿吃嘛!”

只见老林头咽了咽口水,道:“我还是不吃了吧,你们吃,你们吃。”

这回,木易南倒是被“惊”到了。“嘿!老林头,平时你不是最贪吃的嘛?怎么今好吃的摆在你面前,你却不吃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那些吃的,我每年还能蹭上几口,这皇都水家的没事,我怕我这吃了以后都只能在梦里和它相见了,这种感觉太难受了,还不如不吃。”老林头一本正经,言之凿凿,时不时还吞两口口水,样子实在有趣。

“你这不就是想问老水索要长期饭票嘛?真是个‘老骗子’!”木易南自然是一眼识破了老林头的心思。

“哪有!你可别瞎!”木易南不知是自己瞧错了,还是老林头是真不好意思了,他看那老林头的脸上,竟然有些红。

“既然是南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道友,你放心吃吧!下次还给你带。”水鱼从心中高兴,自是一口应了下来。

“得嘞!”听得水鱼从这么,老林头立马是“原形毕露”,抓起筷子,便是猛虎扑食般的冲了上去

第五十三章 风起

不得不,来了皇都之后的每一餐,水鱼从都是安排得相当的周到,无论是昨夜接风洗尘的醉涯,还是今早的“水家早点”,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可纵然如此,木易南依旧是因族中之事有些心不在焉,可此时看众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儿,他也不是太像扫了大家的兴。

就这样,木易南看着众人笑笑地吃了一会儿,而他则是边吃边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这事儿。

“好了,吃的也差不多了,那么接下来”

吃了一会儿之后,祝君忽然开了口。

“易南,吧,你心里藏着什么事儿呢?”

“啊?”

被祝君这么一,木易南也是略感尴尬。显然,自己的心不在焉,并没有逃过祝君的双眼,不过既然君姐已然这么问了,自己也就不需要再考虑如何让开口的问题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水鱼从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木易南则是看了看祝君,然后转头对老林头道:“老林头,你吧,越具体越好。”

老林头咽下最后一口点心,望向水鱼从,又看看木易南。

木易南见状,淡淡道:“老水是自己人,而且,这事儿可能与他也有些关联,你直接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水鱼从闻言,更是迷糊了。

老林头则是清清嗓子,缓缓道:“其实我来皇都,是特地找这木家子的。因为,木府好像出事儿了。”

老林头看了看祝君的脸色,竟发现并不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什么神情变化,心中不由得暗自惊讶,他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继续道:“大约一个月前,太一门的人突然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临海城地界,来的人不少,所以闹出的动静也很大。”

“太一门?!”水鱼从惊呼:“太一门去了临海城?他们是去了南哥家吗?”

“水鱼从,你别打岔,听人家把话完可以吗?”祝君淡淡地道。

老林头冲水鱼从点了点头,道:“你的没错,太一门的人确实是直奔木府。可奇怪的是,我们只见到太一门的人进了木府,却没见到他们出木府,随后的几,木家就开始将所有的铺子都关闭了,且没有贴出任何告示,明什么时候再恢复营业。祝姑娘,你也知道木家在临海城的重要性,别的行当还不打紧,但木府几乎垄断了临海城所有的药材、丹药生意,这一关门,直接影响到了全城人的修炼,为此楼城主还曾去过木府,想看个究竟,可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到此处,祝君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传的消息,是木家二少主在外头闯了祸,卷进了太一门的一场命案,而太一门这次来木府,就是兴师问罪来的。”老林头顿了顿,继续道:“听了这消息,我想起这木家子确实给我留了一封信,是要去皇都一年,这前后一联系,我就有些慌了,想着跑来皇都看一眼。我啊,虽然确实是个老不正经,修为低,爱大话,但我也知道谁对我好,木家子这样的人,现在可不多见了”老林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摊在桌子上使劲儿抚平。而信的上的字迹,祝君一眼便认出是木易南的。

“君姐,这事儿你怎么看?”沉默了许久,木易南终于开口问道。

祝君皱着眉,并不言语,时而摇摇头,似乎对一些事十分想不通。

“青岩城的事儿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吗?怎么突然就”水鱼从不由得纳闷儿起来,道:“难道长青子变卦了?”

“其实咱们走后没多久,长青子前辈便出事儿了。”此事木易南与祝君本就准备告知水鱼从,此时水鱼从起,木易南便是直接回答起来:“据,我们走后的那夜里,有人潜入青岩城城主府,不仅张沐秋的尸体被毁,连长青子前辈亦是身受重伤。”

“什么?”水鱼从的神情与木易南昨夜听到这消息时一模一样,将长青子打成重伤,那意味着什么?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木木家子”老林头听着木易南与水鱼从的对话,忽然变得结巴起来:“你你不会是,真真的摊摊上事儿了吧?”

“老林头,你的情义我木易南会记住的,此事你就不要多问了,这些日子,你就在皇都好好玩儿两吧,相会临海城了再告诉我。”木易南微微笑道。

老林头似乎是被吓傻了,瞪着双眼睛眼睛,一言不发。

木易南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看向祝君,问道:“君姐,我们现在是启程回临海城吗?”

“不!别着急!”听木易南这么,祝君忙是应道:“此事情况尚不明朗,太一门去家中的原因我们也并不清楚,就这么贸贸然回去,并不妥当。”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在这儿傻等吧?万一家中真的出事儿了呢?”木易南的的情绪略有些激动,相应的话声也大了些。

祝君听了,也不恼,其实她心中一样的焦急,只她此时必须足够冷静,木易南虽然聪慧,可毕竟年纪太轻,这样的事,他根本承受不来。祝君看着木易南,认真地道:“易南,你先冷静些,你好好想想,若家中真的遭难了,这消息不应该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吗?”

“可青岩城地事儿,我们不也是刚听吗?”木易南语气依旧激动。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家里现在应该还没有出事儿。”祝君沉声道:“若是家中出事儿了,那这事儿我昨日询问时,他们应该回一并出,不是吗?”

“那”木易南听祝君这么一,心中也是明白了过来,他想了想,缓缓道:“那君姐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问清楚吧!从青岩城后来发生地事儿开始问起。”祝君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定了定心神。旋即,她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木易南,道:“易南,你要记住,以后遇事,一定要冷静,尤其是家族存亡的事,你,才是木家的希望啊!”

“君姐”木易南愕然,他看着祝君,心中五味杂陈

“嗯那,我们上哪儿查消息?”一旁的水鱼从忽然默默地问道。

“在皇都,哪儿的人最多,最闲,就去哪儿。”祝君稍一思考后答道。

“那那就是两个地方了”水鱼从点着头道:“一个呢,在城东,叫丰泰茶楼。还有一个呢就是昨我们去的池路。”

“丰泰茶楼,池路”祝君默默念了两声,然后看着木易南与水鱼从,道:“池路我去了,怕也是打听不出什么消息,这样吧,我去丰泰茶楼,你们俩去池路,傍晚左右我们回到这儿集合。”边着,祝君便是凭空取出了两只锦袋,一只递给了木易南,而另一只,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递到了老林头的面前。

“林老,我知道有的东西不能用灵石来衡量,但你这几日在皇都的用度,还是需要保证的,这袋灵石,你务必要收下。”

“啊?哦,我我知道了。”对祝君的话,老林头似乎一句也未曾听进去,只是呆呆地随口答应着。

祝君见状,轻轻摇了摇头,将锦袋放在老林头面前,然后对木易南与水鱼从道:“就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

罢,她便是起身离去

第五十四章 醉心楼

“那,咱们也出发吧?”水鱼从看着祝君走远,对木易南道。

木易南看了看老林头,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但眼下打听消息事最紧要之事,他也只得点点,随水鱼从一同前往池路。

白日的池路,人并不比夜里少。站在街口的木易南与水鱼从,看着这条繁华的街道,密集的人群,竟然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老水,这儿你熟,你带路呗?”木易南拿手肘撞了撞水鱼从,道。

“什么叫我熟啊!南哥,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可以一点儿都不熟!”水鱼从忙是摆手,连声否认。

“行行行,你不熟你不熟,那你,咱们从哪儿开始问起?难道真的一家一家地逛?”

“那你姐都把‘活动经费’给你了可不就是一家一家逛嘛”

“你确定?”

“应应该是吧?”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磨蹭了半晌,依旧徘徊在街口。木易南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水鱼从平日里嘴上得贼顺溜,可真要他去池路“逛逛”,他就开始扭扭捏捏。想一想,这家伙大概也就是力力心每月出演的时候会去凑个热闹吧?

力力心?木易南想到此处,忽然计上心头,他咧嘴一笑,一把将水鱼从拉到一旁,道:“老水,你昨,不是才刚收了个便宜徒弟吗?”

“喂!南哥,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找力力心吧?”水鱼从看着木易南笑容,心里已是凉透了,他忙是一拍木易南的手,拒绝道:“那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女人太可怕了,我可不想去找她。”

“可现在咱们这不是也没有办法吗?难道真的吧这池路逛一遍?”

“那就逛一遍嘛!反正我跟着你!”

“这可是你的,那一会儿君姐问我具体情况,我就,老水建议我吧整个儿池路都玩儿一遍。”木易南仰着头,颇有些“无赖”地道。

“南哥你这”水鱼从像是被抓住了把柄似的,支支吾吾不出话来。

“哎,老水啊,你就放心去吧,你去见力力心,我呢,就在醉心楼等你,你一有危险啊,你就大喊一声!我马上就去救你”木易南拍拍水鱼从的肩膀,冲他抖了抖眉毛,一副万无一失的样子。

水鱼从闻言,‘恶狠狠’地冲木易南翻了个白眼,道:“是,你这么着,我差点以为你是大成境的绝世强者呢,还救我”

“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你们这姐弟俩”水鱼从心不甘情不愿,还骂骂咧咧地朝着醉心楼走去。

二人来到醉心楼楼下,还是扭扭捏捏地不知道进去后怎么开口,此时,昨日那个被唤作月奴的姑娘在屋内看见了水鱼从,忙是迎上前来。

“水公子,您今儿怎么有兴致来醉心楼啊?今儿心姐姐可不演出。”月奴笑盈盈地道。

“我不是来玩儿的我就,昨我答应了力姑娘,抽空了教她吹笛子,我这兄弟恰巧想来醉心楼逛逛,我这不就一道过来,好履行承诺了嘛”水鱼从答道。

木易南一听,立刻就是红了脸,心想,水鱼从啊水鱼从,你就你来这儿教笛子不就结了,非得是我想来逛逛,落水还不忘拉个人一起,好生歹毒!

月奴瞧了瞧木易南,道:“这位公子昨日也来看了心姐姐的演出吧?我记得!”

“月姑娘真是好记性。在下木易南,有礼了。”木易南稍稍一行礼回道。虽然他看上去淡定无比,可心里却无比慌张,深怕自己错什么。

没想到,那月奴见木易南这模样,竟是捂着嘴笑了起来,弄得木易南十分尴尬也是十分诧异。

“月姑娘,我我错话了吗?”

月奴则是强忍着笑,回道:“没有没有,两位公子快里边儿请。”

木易南与水鱼从略尴尬地互相看了看,硬着头皮进了醉心楼。随后,在月奴的安排下,二人来到了一处极为雅致的房间,房间用一层纱帘隔成了两部分,一侧摆放着宽大的罗汉床,果盘,点心,上好的茶叶、美酒也都是一应俱全,而另一侧,则只是简单的摆了一只凳子于一张桌子。

“木公子,你且在此等候,一会儿自会有人前来招待,我先领水公子去见心姐姐。”罢,月奴见了个礼,便是与水鱼从离开了房间。

二人走后不久,便是来了个眉目俏丽可人的青衣少女,那少女手中抱着一把素琴,进了门,先是对木易南施乐施了个礼,随后将一本册子放在桌上,对木易南道:“公子,女子将离,这册子内,是女子所会弹奏的曲目,您看您喜欢哪首?”

“呃好。”木易南拿起册子,随手一翻,竟发现这册子上的曲子竟然十分齐全,不禁开口问道:“这册子上的曲子,你真的都会?”

那少女将离又是一行礼,道:“公子笑了,这里的曲子可不算多,女子学艺不精,比不上这楼里的诸位姐姐,还望公子见谅。”

“你是,你会这么多的曲子,但在这醉心楼里还算不上好的?”

“那是自然。”将离轻轻一笑,道:“姐姐们不仅会的曲子比我多,同样的曲子,将离也是奏不出姐姐们的味道。”

“哦?是吗?”这着实勾起了木易南的好奇,他看了眼册子,道:“那,这曲《秦川映月》你弹给我听听?”

只见将离轻轻颔首,随后走到了帘子的另一侧,放好手中的琴,又焚了香,最后端坐于琴前,开始为木易南弹奏起来

再那水鱼从,自打出了房间后,那月奴带着他转了不知多少圈,才停在了一处房门前。

“水公子,这儿就是心姐姐的会客室,您先进去,我去把心姐姐叫来。”

“哦,好,你去吧。”水鱼从应了一声,心中暗想,这力力心的架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又是会客室,又是通报的,简直有些大家族族长的意思了。

不过好在水鱼从并未等多久,便是等到了力力心的到来,而且这一次,力力心,竟是摘掉了脸上的那层面纱

第五十五章 打听

当水鱼从见到力力心的真面目时,他对这副容貌的惊讶甚至多过了惊艳。

此刻的力力心,并未上任何的妆容,虽少了一分妩媚,却多了一分清纯,而正是这一丝清纯,恰是最妙之处。人人皆言力力心艳压群芳,却不知物极必反,太过艳丽的容貌,反而显得有些凌厉,而力力心此时的模样,才是美到了令人难以置信,水鱼从的脑海当中,竟只能浮现出四句话:千秋无绝色,今使见。倾国倾城貌,惊为上人。

可这却并非是水鱼从最惊讶的地方,他最惊讶的是,他总觉得此刻的力力心,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水师父,您不是,今有事来不了吗?”力力心轻轻一笑,步子轻盈地走向水鱼从。

“咳!”水鱼从清了清嗓子,回道:“这不是我那南哥,他想来这儿看看嘛!”

“哦?木公子也来了?那怎么不让他一起上来?”

“他就想自己逛逛,听听曲儿什么的。”

力力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只能下次了。”

“啊?力姑娘,你什么?”水鱼从疑惑道:“什么叫只能下次了?”

“哦,是这样,昨日与木公子见了之后,觉得他这人挺有趣,所以力力心便想与他结交。”

“那我南哥确实有趣!”水鱼从一拍大腿,道:“改日我组个局,你们好好聊聊,你就知道!”

力力心见水鱼从这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皇都人都,得皇都水家得青睐难,但能得水家水鱼从的认可是难上加难,看来这木公子确实是有力力心所不知的过人之处啊!”

“那,今我先教你笛子?”

“水师父请!”

此后的数个时辰内,水鱼从便是一心一意地开始教授起力力心吹笛子的技巧。修真者学习能力本就非比常人,加上力力心精通音律,因此学起笛子来也是轻车熟路。且二人一教一学间,还就乐理进行了探讨,可以这数个时辰是十分充实且有趣了。

相比较而言,木易南这些时间里可没少忙活。

话木易南在听了那将离弹了几曲后,便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来。所聊的内容,自然也都是和最近皇都的奇闻趣事儿有关,因为木易南的目的,便是想从中探知关于太一门与木府的事儿。

只是这姑娘似乎对坊间传闻之类并不感兴趣,听闻的、知道的内容都是十分之少。因此聊了一会儿后,木易南的脸上便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木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心姐姐一直告诫我们,对这外头的是是非非,少听,少问,少谈,免得惹祸上身。所以将离是真不太知晓您所的奇闻轶事。”

将离谨慎微地坐在木易南身侧的椅子上,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她来这醉心阁也有些年头了,怎样的客人没招待过?她怎会不知木易南的想法?只是这外界的是是非非,她也明白,所谓祸从口出,正是如此。

木易南原本还想再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看了看将离的模样,终究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不再下去。他朝窗外望了一眼,心中颇为无奈地感叹道:哎,老水啊!我这儿可是什么也没问出来,你那儿可得使把劲儿啊!别傻了吧唧的被力力心把魂儿勾了去……

……

“啊嚏——”

正教力力心吹笛子的水鱼从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师父,你怎么打起喷嚏来了?”

水鱼从瘪了瘪嘴,也是满脸的不解。不过他依旧摆了摆手,道:“没事儿,鼻子痒痒而已……”着水鱼从揉了揉鼻子,心中狐疑:莫不是有人在骂我?

“对了,心姑娘,以后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这师父的名号我可担不起,我这也都只是给你讲了些窍门而已。”水鱼从回过头,对力力心道。

第五十六章 饭局

&nbsp&nbsp&nbsp&nbsp力力心低头一笑,道:“师父此言差矣。我记得有这么一则故事。说是先帝楚原尘,曾经痴迷棋道,于是耗费了百年时间浸淫其中,自以为深得其精髓。有一次他到西南十五城巡视,到了偶见一老翁坐在家门前与自己对弈。先帝定睛一看,发觉那老翁棋艺竟颇为不凡,一时技痒,便是要与那老翁切磋一番。可谁料到,那棋局一下便是三天三夜,最终先帝竟以一招之差,败在了那老翁手下。”

&nbsp&nbsp&nbsp&nbsp“你说的那老人......是国师陆九渊吧?”水鱼从听到这,插口问道。这故事他也曾听说过,只是版本上略有不同。在他知晓的版本中,先帝楚原尘在与陆九渊下了不到一个时辰时,便是自知必败无疑,只是因为心中颇有不甘,因此不愿轻易认输,于是思死死盯着棋盘,苦思冥想三日,在脑海中演绎了所有的可能,竟发现无论如何,他的结局都难逃一败,最终只得苦笑着认了输。

&nbsp&nbsp&nbsp&nbsp这故事本应该到此结束,可没想到,数年之后,楚原尘忽然将陆九渊从西南接至皇都,并昭告天下,册封陆九渊为赤域国师。

&nbsp&nbsp&nbsp&nbsp“不是陆国师,还有能有谁?当时盛传,先帝经那一次之后,对棋道的理解有了质的飞跃,虽然所悟来自自身,但他依旧尊陆九渊为师。所以说,近日我既然承了你的指教,那便应该称你为师嘛。”力力心的语气中,竟还略带了一丝撒娇,听得水鱼从浑身发麻,若是定力不好之人,怕是毫无抵抗之力了。

&nbsp&nbsp&nbsp&nbsp“那……那随便吧……”说实在的,水鱼从也是真怕了这力力心,不止能言,还带着些“魅惑众生”的意味,实在是难以招架,只得满口答应。

&nbsp&nbsp&nbsp&nbsp仿佛是“阴谋得逞”了的力力心,嘿嘿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欢愉之情,她收起笛子,对水鱼从道:“师父,这也到了饭点儿,你之前说木公子也在,要不咱们共进午餐?你也省得改日再凑局了不是?”

&nbsp&nbsp&nbsp&nbsp“这……”水鱼从闻言,起初心里是不大愿意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今天来,教笛子是假,问事儿是真,可如今笛子倒是真教了,消息倒是半点儿都没问出来,回头南哥那儿自己还好应付,但到了祝君那儿……自己可绝讨不了好!一想起祝君怼自己的样子,水鱼从心中可真是百感交集。恰巧自己也不善应对这力力心,但是南哥在,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念及此处,水鱼从点点头道:“这也行,不过说好了这顿我请。”

&nbsp&nbsp&nbsp&nbsp“那好,我上楼收拾收拾,换件衣服,师父你先下楼,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nbsp&nbsp&nbsp&nbsp“嗯,那行!”

&nbsp&nbsp&nbsp&nbsp水鱼从应着,便是下了楼,寻木易南去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此时的木易南,早已让将离推了下去,只留自己一人在屋内等待着。见水鱼从回来,他立刻是站起身迎了上去。

&nbsp&nbsp&nbsp&nbsp“老水,怎么说?问出什么了吗?”

&nbsp&nbsp&nbsp&nbsp水鱼从面带无辜,瞧了瞧木易南,道:“南哥,我早就说了,这女人太厉害,我肯定应付不来……”

&nbsp&nbsp&nbsp&nbsp木易南一听,这心立马是凉了半截,他皱了皱眉,问:“什么都没问出来吗?”

&nbsp&nbsp&nbsp&nbsp“没有……不过她说,一会儿要和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在饭桌上,南哥你……”

&nbsp&nbsp&nbsp&nbsp“和我们一块儿吃个饭?”木易南一愣,实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力力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起吃饭?虽然这么想着,但既然还有机会向她询问消息,那木易南自然也是不愿放过的,毕竟事关家族存亡,别说是饭局,刀山火海,那该去也得去。

&nbsp&nbsp&nbsp&nbsp“那力力心人呢?”木易南问道。

&nbsp&nbsp&nbsp&nbsp“她说她去换套衣服,一会儿来找我们。”

&nbsp&nbsp&nbsp&nbsp“奇怪……”木易南又皱了皱眉,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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