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代理人 - xp1024.com
《地府代理人》


1、伍拾万岁生日快乐

我耸肩,假装没听见。

“靠!靠!靠!”美女红唇微启,飙出不容忽略的一连串粗口。

我继续装没听见,打开电脑,开始登陆游戏。

美女忍不住了,站起身过来抓住我肩膀,拎着我耳朵强行吐槽:“靠!靠!靠!靠!靠!这些不负责任的无良作者,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孟婆了!动不动就玩儿穿越,还一个两个都带着上辈子的完整记忆!当我的孟婆汤是假药啊?当我孟婆是干假的啊?误导读者啊有没有?这种谣言万一传到地府,我孟婆还怎么混啊?”

我掏掏耳朵,忍不住说:“今儿一天您老人家都窝在我这儿看歪歪小说,估计这半天的功夫又该穿出好几万个了吧……”

她大声抗议:“今儿又没历劫的神仙需要我亲自收拾,那些个凡人鬼魂还用劳烦我亲手灌汤?你以为我新装的那个自动化灌汤系统是摆设啊?我告诉你……”

她忽然收声,停止炫耀那套新装的全自动灌汤系统,表情复杂地低头看她脖子上的玉佩。那从不离身的玉佩正发出奇怪的“唧唧”声,我惊奇地指着她胸口,少见多怪地叫道:“这玉佩居然会自己叫!高科技啊!”

她没理我,自顾自摘下脖子上那块玉质细腻,雕工恐怖的玉佩,放在手里轻轻抚摸,神秘兮兮,悲喜难辨地说:“居然,又过了一万年……”

我“嗤”一声笑出来:“太恶心了,脖子上挂个鸟已经很丢人了,现在还要摘下来摸?”

她柳眉倒竖:“shutup!下流!猥琐!无耻!无知!那是凤凰!鸟你个头鸟!”

我挑了下大拇指,啧啧赞叹:“居然还会说英文,真够与时俱进的。”

“废话,老娘追了那么多美剧可不是白追的!”

我赞一声:“人老心不老!”

她站起来,斜眼看我:“放屁,老娘这叫‘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你懂么?哦,你当然不懂,因为——你是小白嘛。”

她眯着眼笑得像只偷到了油的耗子,令我第一万次对自己的名字暗自生疑。

我呸了一声,她不再搭理我,款款迈步,仪态优雅地走到沙发边,从正窝在沙发一角睡得正香的猫咪小龙女身下小心翼翼抽出一只lv包包来。小龙女懒懒打开半只眼,“喵”了一声,意思意思地抱怨一下,头也不抬,一闭眼,又继续做它的春秋猫梦。

孟婆“嘿”一声,悻悻说:“限量版的lv包包诶,你这种土猫居然拿来当床垫,也不怕折了你的寿?”

我替自家猫主子回答她:“不怕,阎君不知道多疼它,早把它的生死簿上烧了。”

孟婆又“嘿”一声,一边整理手里的包一边吐槽大老板:“阎君这种人呢,就叫伪君子。对我就各种规矩教条地约束,背地里连生死簿都敢烧。”

事关我的猫主子小龙女,我只能坚定站在阎君那边:“他连平凡猫咪都很看重爱惜,说明他是一个多么宽厚仁慈的神,你有这样的boss,我都替你开心。”

孟婆半转过身来,明眸里射出一道凌厉的光:“以后我不陪你做任务了。”

我大惊,顿时改变立场:“别介啊!你boss再好也没你一半好,再仁慈也没你一半仁慈,没有你我可真做不了日常,那些玩家太变态了,玩个网游而已,至于天天蹲复活点杀人么?”

孟婆也有网游账号,而且玩的是最阴狠的盗贼,很适合保护我这个没有战斗能力的神牧去做日常任务,所以对我而言,她是如同空气一般重要的存在。何况,现实世界里那些恐怖的妖魔鬼怪,也急需她出手相帮才能搞定。

孟婆叹气:“小白啊,你可长点心吧……这都三年了,你一个骨灰盒都没装满,游戏再好玩,也不能帮你完成阎君交代的任务啊。”

这倒是,我咬了咬嘴唇,发愁地看着孟婆:“阎君给我的那21只骨灰盒,都空着呢……”

孟婆却不再看我,而是神色大异地看着她手上的lv包包,猛地向昏睡中的小龙女大喊一声:“小龙女!你这只臭猫!”

我赶紧凑过替我的猫主子承受孟婆的雷霆之怒,顺便瞻仰到了它用牙给这只我绝对赔不起的包包新开的口子。

我咽了口唾沫,挺身护住小龙女,首先说:“咱小龙女不愧是中华田园猫,牙口真好!”

然后赶在她再次尖叫前表态:“我赔,我一定赔!回头我就上网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a货!”

她狠狠白我一眼,忽然伸手拧我耳朵,对着我大吼:“老娘不背a货包,我堂堂孟婆丢不起这个脸!”

我被震得耳膜出血,高举双手求饶:“大姐,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这儿有没有生意你最清楚,再加上老得关门打烊给你老板阎君大人白干活,我是真赔不起啊。”

她睁大眼瞪我半天,但也不得不承认我说的没错,遂无言地伤感着,一松手放开我,一屁股坐到沙发里,眼眶红红的默默从包里掏出个小玉瓶来。

我找了张纸巾悄悄擦掉耳朵里震出来的血,看着她痴痴凝视那玉瓶。

我警惕地看她,生怕她会对小龙女不利。但她只是伤感地慢慢拧开了玉瓶盖子,然后,她的手在空中虚抓,抓出一杯水。

玉瓶被她倒转过来,瓶子里很久才落下一滴浑浊的液体,而她的眼睛却像是正在开闸泄洪的水库,只一秒钟的功夫,已经泪流满面。

她那张一向青春娇艳的脸上终于有了老人家应有的沧桑,眼里尽是阅遍世事后特有的淡然与麻木。我曾经以为她没心没肺没眼泪,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对她了解不够。

大约是我心太善,不忍见人落泪,所以我一边把我擦完耳朵用剩下的纸巾递给她,一边自己也已抽抽搭搭伤心了起来。

那瓶子里的水滴了很久,数到四十九滴时,她收起了瓶子。然后把我给她的脏纸巾随手一扔,掏出条精致手绢来擦干眼泪。

她端着那杯加了料的白水,就像端着世上最毒的毒药,一脸的伤感凄凉。

我的心都碎了,挥着泪问:“要是能容我分期付款,十年后准还你个正品包包,成么?求求你别吓我,我胆子小,以死威胁什么的太超出我承受能力了!”

她回报我以白眼,举着那瓶子问:“你以为这里头是什么?”

我摸着下巴眯起眼:“看这包装古色古香挺下本儿的,估摸着不是鹤顶红就是蚀心草?”

她“哼”一声,我于是大叫:“我知道了,断肠散!”

她无语,举杯浅浅畷饮一口,才说:“这是忘情水。”

我长长嘘一口气,擦把脸,这才问:“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她摇头,骄傲地说:“才换你一夜不流泪?我呸!任你是谁,执念多深,只要喝了我的忘情水,管叫你前缘尽忘,此生无痕,过一万年都想不起来。”

我点头,松一口气。听她的意思,喝了忘情水的人啥都记不起来,那一会儿我跟她说她的lv限量包包是她自己弄坏的,她也应该不会反对。

不用赔她包包了,我的念头终于转到另一个地方:“我说你没事儿喝什么忘情水啊?你失恋了?没看见你跟谁勾搭过啊?啊,我知道了,你网恋了!然后在网上让人甩了?别说,你还真够人老心不老的!”

她又喝一口:“要跟你说够多少遍你才能记住——我这是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我用拖得长长的一声变了调的“哦——”回应她一贯的臭不要脸。

她眯着眼,用一般我们表示看不起人的语调问我:“小白啊小白,我一直在想,凭你的智力,要是没有计算器,你能弄明白一加一等于几么?”

我昂着头,掰开手指算了算,两秒钟后挺起胸,告诉她答案:“二啊!”

她还挂着泪痕的脸上浮现一个猥琐讨嫌的笑:“是二。”

我醒悟过来她在骂人时,她又在考我:“小白,你老说我是死老太婆,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大岁数?”

这回我就是把脚趾头都加上也凑不出那个数来了,我犹豫着:“n岁?”

“n等于几啊?”

“可能,大概,估摸着……大于一万?”

“靠!你到底有谱没谱?”

“难道小于一万?不可能吧……”

“得了,我也二了,这种事儿你小白能猜出来,阎王殿就得搬天上去了。告诉你吧,别吓着了,今天,就是姑奶奶我五十万岁的生日。”

“哇咧,原来你这么老了啊!好吧好吧,生日快乐哈!该怎么给你庆祝生日呢?我要是有钱我准给你买个蛋糕,再弄五十万根蜡烛插上,想想,到时候,你得有多长一口气才能把五十万根蜡烛一块儿吹灭呢?”

她奸笑:“幸亏你买不起能插50万根蜡烛的蛋糕。”

我伤感地摇头:“其实,我连50万根蜡烛也买不起。”

孟婆:“……”

我想起一事,急问她:“趁着你还没失忆,赶紧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回头你再忘了!”

她瞪我:“死小白,又想套我的话!老娘说过多少遍了,既然阎君答应你只要你装满那21个骨灰盒就帮你想起往事,老娘就绝不会在此之前跟你说一个字。”

我吐舌头,悻悻说:“不就是为了省点儿工资抓我白干活么?瞧瞧你们都抠成什么样儿了?这三年没少见人往你们那儿烧纸钱啊,都让阎君贪污了?”

她叹口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烧过来的假钱太多,为了维护阴司的金融秩序,地府的人手都快忙成陀螺了!要不为什么要找你这种货色来作地府代理人?你以为你真的很给力么?”

我看着架子上那空空的二十一只骨灰盒,叹口气:“我承认,二十战二十败的胜率是挺丢人的。但是,你放心,我已经吸取教训,放下包袱,有决心迎来胜利了!”

她很给面子地撇了撇嘴,没有发表进一步的会令我难堪到脸红的言论。

她又给自己来了口忘情水,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去:“longlongago,在我还是个一万岁的小姑娘的时候,我得到了一块灵玉,用它雕了一只凤凰。”

我扫了一眼那块玉佩,纠正她:“你也许是想雕一只凤凰,但你实际上是雕了一只小鸟。”

她大概是懒得和我争论了,自顾自往下说:“至此之后,每过一万年,这只凤凰就会发出鸣叫,提醒我在它鸣叫的半个时辰内喝下忘情水——知道为什么吗?”

我想装作不感兴趣,但是我忍不住好奇心:“为什么?”

“因为脑子里东西太多人就会变老嘛!这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混的?”

我气结,她又说:“对其他人,喝下忘情水就等于把自己的过去全部擦掉,但对我来说,即便是喝下了整瓶忘情水,能忘掉的东西还是不够多,还是不够彻底……”

她喝下最后一口可乐,目光已经有些迷离。

她大着舌头对我说:“小白,喝了这水,我会暂时失去法力,睡足十二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别挪动我,别碰我,别跟我说话,别叫醒我,别喂我吃饭喝水……”

我说:“你想得美……”

她说了最后一句:“小白,你要保护我……”

我吓呆了,掏了掏耳朵,我不能相信,活了五十万年,寿与天齐的孟婆居然对我说“你要保护我”这五个字!

我保护她?我这根执行了二十次阎君交给我的除魔任务,每次都是靠着她帮忙才勉强逃回一条小命的废柴,居然被委以重任——保护她这位地府的二号首长?

我想说不,但她已经倒在地板上,睡成了一个大字。

我于是只能对着那个大字说:“我会尽力的,你放心。”

想了想,我又颇为厚道地加了一句:“happybirthday,我真心希望,你的生日不会变成忌日。”

4、债主登门

孟婆一倒下就开始扯鼾,我谨记她临终,不,临睡前不能移动,不能触碰的嘱咐,毫无压力地任她在地板上昏睡。[最-快-更-新-到-[爪][机][书][屋]]

因为要给不得被惊扰的孟婆护法(这是什么烂理由),我提前打烊(其实今天根本没开门),回到电脑前昏天黑地地打了很久的游戏。

直到饥肠辘辘,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给自己炒了盘香气四溢的辣子鸡丁,正端着饭碗吃得欢乐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孟婆忽然发出了砸吧嘴的声音,嘴角慢慢流出可疑的亮晶晶的液体。

我放下饭碗抱着肚子一通狂笑,这就是地府的二号boss,这就是令多少大神小鬼闻之色变的孟婆!

我掏出手机对准孟婆,正要拍下此等丑态,日后嘲笑她,小龙女忽然嗷一嗓子狂叫起来。我对它身为一只猫而能发出类似老虎般的嚎叫不由表示由衷的敬佩。为了安抚它,我只得说道:“偷拍是不道德,可她也没反对啊对不对?我就拍个流口水的照片,保证她三点不露,浑身严严实实的,你放心,我拍照水平虽然不高,但怎么也比苹果日报的画面好看多了。话说,平时没看出你们俩关系有那么好啊。”

唠叨一大堆,但小龙女仍在嚎叫,而且越叫越凄厉。那声音已经接近我在地狱里听到的鬼号,吓得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两只手开始不由自主发抖。

我终于明白过来,这叫声和给孟婆拍照没关系,一下子就扑到小龙女面前,问它:“什么情况?”

小龙女的眼瞪得极圆,美瞳模式全开,眼眸黑沉沉的阴森得吓人,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早已紧张飞起,浑身的毛都炸起来,尾巴比平时粗了何止两倍,看我扑过去,便将头一撇,望着楼下。

我和它相处了两年,这是第一次发现它有傲娇卖萌之外的严肃一面。眼前形势定然相当凶险,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种以损坏听觉神经为目的的猫叫声里我可真的没法分辨。

所以我做手势示意小龙女闭嘴,然后仔细侧耳听了听,周围一片平静,没什么特别。但,所有特别恐怖的恐怖片里,发生大事之前,难道不都是以这种死一般的寂静为前奏?

我的心沉了下去,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以孟婆的臭脾气,这五十万年来,凭她的彪悍无耻猥琐霸道,攒下的仇家一定比她攒下的钱多,如今随便哪个摸上门来报仇都够我喝一壶的。

一想到要独当一面和那些货真价实的神仙恶魔作对,我只想和小龙女一样尖叫一番,然后随便找个角落缩成一团听天由命。

但,看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孟婆,我知道自己也没什么退路,逼着自己站直了别趴下,慢慢地,一步一步蹭下楼梯。

小龙女一直在紧张地看着我,一见我挺身而出下楼作肉盾了,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便往床底下一钻,一副太好了你终于自觉去挡子弹了那我就先躲着吧的没义气的样子。

这时候我也顾不得生气了,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凑在门上想找条门缝往外看,可要说我家的卷帘门质量真的不错,一点儿缝都没有,根本没留一丝余地让我玩儿偷窥。而要我主动打开门,我呸,我才没那么求死心切。

原地转了三圈后我轻手轻脚回到楼上,躲在窗帘后头往下看,不由得暗骂了一声粗口。这房子向外挑出的屋檐整好挡住了视线,我只能看到一个被街灯拉长的影子。

这是谁呢?

小龙女早无声无息不再狂刷存在感,一片死寂里我才终于反应过来,要在平时,就冲小龙女刚才那通叫,这条街上的邻居们早该出来摔瓶砸碗地跟我谈判了,怎么今天他们集体转性,整条路连个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留心了就发现了,何止是没有人声,马路上连汽车开过的车轮声都没听到。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不成,邻居们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但是马路上的车子呢?人死光了车不会死光啊,总该有几辆过路车吧?

恐惧控制了我的全身,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超水平发挥,闪电般在屋里窜来窜去,用最快速度去厨房找了把菜刀握在手里,又把阎君和孟婆交给我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灵符不管三七二十一全从箱底掏了出来塞进兜里。这才略略定下心,喘着气站在窗帘后头继续观察。

那影子过了好久,仍然一动未动。

我开始幻想那只是谁恶作剧放在门口的水泥柱子或者晾衣竹竿?这么一想,胆子猛然大了起来。正要下楼开门把那东西给一脚踢飞,却发现,那影子动了一下。

我的腿当时就是一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我清清楚楚看到,那影子慢慢在变短——不,不是变短,而是,它正在穿门而入,进我的房子。

眼睁睁看着未知的敌人慢慢进入我的地盘,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这种无声的恐惧却更加吓人,我在影子彻底消失的时候坐倒在地上,背后直冒凉气。

这时候我也没什么勇气冲下楼战斗,我只是僵硬地坐在地板上,等着……很快,我就看到一个黑影慢慢飘上楼梯,我出于本能把自己藏进了窗帘里,但立刻醒觉,这么一来,躺在地板上的孟婆,要交给谁来保护呢?

一想到孟婆才奇怪起来,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听到她的鼾声?难道,她不是睡死过去,而是,已经死了?

不安的感觉推着我滚出窗帘,腿早已软得站不起来,只能爬着去看孟婆。可还没爬出几步,手就碰到了一只脚。

一只穿着皮面光亮皮质上乘的鞋子的脚。

我抬起头,立刻看到了一双眼,言情小说里经常用来形容面瘫男主的邪魅狷狂的带着点绿色幽光的眼。然后我看到一张脸,一张惨白的,漂亮的,随便拿到哪个吸血鬼电影里都能当男一号的脸。

既然对方是男性,又长着一张男主脸,那他和孟婆的关系——我在1/10秒里脑补了大约十个章节的花前月下和误会争吵分手情节。嗯……不管怎么说,情杀一般都不会太暴力,而且根据我阅文无数的经验,这种情况一般都会以花好月圆作结局。我略放宽心,站起身来,举起手搭在耳边说:“hello!”

然后我听到冷笑,不愧是男主,连冷笑都那么好听。但是,既然是冷血邪魅型男主,他说的话自然也就带着男主特有的傲娇,他说:“虽然我看出了你是在试图装成招财猫向我卖萌,但是很遗憾,你一点儿也不萌。”

我当然知道我不萌,但当此危急时刻,那个惯会卖萌的小龙女已经偃旗息鼓,我除了卖萌,又有什么东西可卖?

我扯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尝试卖笑:“帅哥你好,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生自古谁无死,何不自挂东南枝。客官你是买花圈还是订寿衣?小店的骨灰盒可是金丝楠木制成,包您一盒在手,做鬼不愁……”

卖笑的效果看来更差,对方这次一个字都没说,只冷冷地点了支烟(抽烟有害健康大家不要模仿),冷冷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抱了抱拳:“相逢自是有缘,既然您来了,我就不能让您白来!我估计,你不是来寻仇,就是来寻爱,不过不管您想寻什么,既然正主儿还在地上躺着没醒,只有我这么个打酱油的在这儿,说不得,我也只能给您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的眉挑了一下,嘴角轻撇,轻蔑地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你?”

我谄笑:“啊呀呀,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您拿着这把菜刀,往我这儿砍,为朋友两肋插刀,那说的就是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什么的,我要是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头里,您捅完了刀子,也就算没白来这一趟,砍完了您就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屋里的人和东西,一概不许乱动,ok?”

他的绿眼珠子闪了一下,我忽然就泄了气,垂了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居高临下朝我吐个烟圈,说:“你也有今天!”

我愣了愣,他就又俯下身,对着躺在地板上睡得安详的孟婆说:“媳妇儿,你也有今天……”

我语无伦次地搭腔:“是啊,是啊,谁都有今天。要不哪儿来的明天后天大后天呢是不是?对了,你认识我么?你认识孟婆么?你为什么叫她媳妇儿啊?你是她什么人啊?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是什么人啊?”

他还在看着孟婆,但对我说:“我是你们的债主,我来收债。”

7、仗笛行凶

答案是——零次。

有鲜血自小龙女的身上蜿蜒流下,很快就洇成一滩暗红的圆,触目惊心。我顿时忘了自己的伤痛,飞快地爬过去抱住它,替它检查。

它的白肚皮上有一个洞,热血在扑簌簌往外流。我吓得六神无主,它却很镇定,伸出爪子,替我擦了擦不知不觉中已经挂了满脸的泪。

我用手捂着它肚子上的伤口,血一直在流,热热的,很快沾满我一手。我眼泪哗哗的,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与愤怒的海洋里,迎着那双冰冷的绿眸,恶狠狠吼叫:“混蛋!我——要——杀——了——你!”

可是面对已经伤得不能反抗的我和小龙女,我这点怒吼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绿眼睛心情愉快地向我挤挤眼,轻佻地问我:“哦?你要杀了我?用你的眼神么?还是用你的抬不起来的胳臂腿?实在不行,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滚去角落里划圈圈诅咒我……”

居然这么看不起我!我怒火中烧,烧得理智全成灰烬,既不考虑自己的伤势,也不打算琢磨战术,小心翼翼把小龙女放在地上,便咬着牙强撑着忍住剧痛,摇摇晃晃站起来,高举着手挥着王八拳向他冲去,此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抽他的脸,抠他的眼,掐他的喉咙,撕他的嘴,弄死他!

但我只英勇地跨出去了半步,便被他一枪打穿了肺,悲壮而姿势难看地再次仰天倒了下去。在倒下的瞬间,我的心头一片冰凉绝望,一口热血喷出喉咙,我跟加湿器喷水雾一样兢兢业业地喷出了一片血雾,这血雾范围很广,方圆两米的地面都变成了一片红色。

而那之前被我丢出的笛子上,也被喷得一片殷红。

然后,这鲜血的颜色很快就被吸收,笛子恢复了干燥与本来的绛红色。我想,这世上既然存在吸血鬼,多半,也会存在吸血笛子吧。

吸完鲜血后,这支奇怪的吸血笛子忽然发出一串短促的笛声,简单的旋律里带着一股让人热血的劲头。我瞪大眼睛,躺在地面上,眼睁睁看着这古怪的笛子在笛声中盘旋着漂起,飞到了我的头顶上方。

我正在疑心这是那绿眼睛的又一个恶毒的杀招,却发现绿眼睛也是一副看稀奇的样子在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笛子。也许能自己演奏旋律的笛子实在是太少见了,那绿眼睛直到它快飞到屋顶了才反应过来,摊开了手掌,口中朝那笛子喊着:“回!”

我的心里素质还是不错的,在这种时候还会出于本能地跟绿眼睛捣乱。有样学样,我也向笛子摊开掌心,有气无力地召唤它:“回!”

那笛子就像是被父母争夺抚养权的小孩子般两头为难难以取舍,在我们的召唤声里犹豫着,一时向我倾斜,一时向绿眼睛倾斜,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要听谁的。

虽然与绿眼睛唱对台戏,我也摊开了掌心,一副要笛子过来的急切样子。但在我心里,我却对能够获胜这种事情毫不抱希望。良禽择而栖,吸血笛子择人而投,如果我是笛子,我也不会选择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废柴。除非——这眼瞎笛子会因为我身上的那几个窟窿,自动把我归类为同类。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这笛子真的眼瞎了。也许它真的把我当成了同类,几番摇摆挣扎之后,那笛子仿佛终于打定了主意,向扑向欧巴的花痴粉丝一般,义无反顾地一头朝我掌心扎来。

这种结果自然令得绿眼睛不爽到了极点,他居然不顾邪魅狷狂的男主风范连骂了一连串粗口,气急败坏直蹿起来,也不搞高人风范的召唤了,整个人腾空而起,大手一挥就亲自动手去抓那笛子。

但吸血笛子果然不同凡响,它拥有自己的意志,也拥有与这意志相匹配的能力。面对绿眼睛在半空中带着风声抓来的大手,它的笛身忽然轻巧地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在空中各种闪躲,在每当绿眼睛的手指尖即将碰触到笛身的刹那间,就会忽然加速上升或下落,轻轻巧巧地从手掌边沿滑过,空留下绿眼睛颇显呆蠢的掌风与满腔的怒火。

呃……绿眼睛大战吸血笛子,这种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好戏,居然就这么在我眼前上演了!

这场战斗的精彩之处在于,我可以异常荣幸地围观到一个邪魅狷狂的风一样的男子,是如何在与一支轻飘飘的笛子的战斗中,变身为疯了一样的男子的。

也可以围观到一支吸血的笛子,是如何在一场力量极不平等,战斗力看似悬殊的战斗中,如何好整以暇地发挥出它不可思议的力量的。

绿眼睛每每以猛虎扑蝶的架势扑向笛子,而笛子,总是在千钧一发间闪过攻击。它的每一次成功闪避都会伴随一声欢快的鸣叫,那清脆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而且功效奇特。不知不觉间,我身上被绿眼睛枪击的伤口居然开始愈合,本我已枯竭的精力体力意志力也全部回到了身上,不知为什么,随着笛声一次次入耳,入心,我慢慢地感到了极度的振奋,在某一个时间点,当笛声再一次在我头顶轻快鸣奏的时候,我居然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体,双手一拍,情不自禁向着头顶飞舞的笛子激动而真诚地鼓掌欢呼起来。

笛子很有教养,在空中朝我微微倾斜,如同绅士优雅地行礼,回应我的掌声。然后在空中姿势优美地做了一个回旋,避开一头撞向它的绿眼睛,稳稳向我飞来。

我伸手,接住它。

这一次,掌心与笛子触碰的一瞬,我的心头忽然涌起千层巨浪,我握着笛子,宛若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重逢,仿佛断臂的维纳斯终于接上了她折了千年的胳臂。

我第一次感到我是完整的,纵然失去了太多的记忆,再也无法回忆曾经的过去,但此刻握着笛子的我,忽然多了一种自信——我自信我很弱小,我自信我很小白,我自信我是可以被打残的,但我更绝对自信,我是不可战胜的!

我是天上地下不可多得的唯一存在!

虽然,我依旧难逃身体被一枪打出一个洞的命运,但我既然是打不死的小白,重点就不在被打,而在——不死!

握着笛子的我有着莫名的自信,我自信无论绿眼睛是何方神圣,他再也无法夺去我的自愈能力。

我不再抱怨自己的武力值为零血条再厚也是根废柴,我甚至带着感激的心情尊重自己神奇的愈合能力。我坦然面对刚才还超级可怕的枪口,真心微笑,很有诚意地问他:“喂,要不要再往我脑袋上来一枪爆头?很多人都喜欢这么干的。”

我清清楚楚看到绿眼睛脸上的沮丧。面对一个肉身不灭精神不毁的敌人,再强大的力量又能摧毁什么呢?

笛子又在奏乐了,在我听来,如战歌,在绿眼睛听来,如丧乐。他的汗湿透了衣襟,而他的眼里,出现了强烈的愤恨。

他恨声说:“我早该把这根破笛子撅了,我早该知道跟你沾边儿的东西留着都是祸害。”

我反问:“你不是祸害?你私闯民宅,意图侵犯几十万随地老太婆,还丧心病狂地把我的小龙女的肚子打了那么大一个洞!你连老太婆和猫咪都下得去手祸害,你还敢说我是祸害?!”

他绿莹莹的眼睛里射出令我不寒而栗的寒光,我不甘示弱,高举起笛子,准备迎接进攻。但他忽然笑了:“好吧,我认输,我走……”

说完他就转身下楼,一副大势已去的认命样子。

虽然感到意外,但我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赶紧低头抱起小龙女想踢它疗伤。却不料这家伙根本就是贼心不死,趁我不注意猛然间又蹿了回来,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孟婆,把嘴凑了上去。

孟婆还没醒,傻乎乎地半张着红唇,也不知道梦里是吃到满汉全席了还是勾到贝克汉姆了,笑得春风满面的。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遭遇狼吻。

要动手阻止眼看是来不及了,我不由得懊恼大叫一声“靠”,毫无意义地挥了挥手。谁知那原本被我攥在手心的笛子忽然自己就象子弹一样飞出去,自动瞄准着,冲着那家伙的后脑就是实打实的一记猛击。我只听到好大的“咚”的一声,那家伙身子一歪,居然就此昏死了过去。

胜利了!虽然我曾经而且依然很菜很小白,但这胜利本身无可置疑!在这一刻,我只能一遍遍地摩挲着飞回我手中的笛子,一遍遍地高喊:“伟大的吸血笛子万岁!”

笛子被我的热情搞得很不自在,左拧右躲,终于挣脱我的手心,高飞到天花板上。我终于正常了一点,想起绿眼睛会随时醒来,赶紧翻箱倒柜找出阎君送我的从来没机会用上的伏龙索,默念咒语,将绿眼睛捆成了粽子。

现在,我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坐在晨曦的窗边,守着沉睡的孟婆,抱着包扎妥帖伤势稳定的小龙女,仔细研究我和笛子之间,到底曾有过什么样的不得不想起的往事了。

10、不同次元的三界

我这么说着,鄙视的目光便炯炯有神盯牢了阎君。[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百度一下爪屋书机]结果这家伙完全没有我想象中被戳穿阴谋后的羞愧,反而一脸嘲讽地朝我哈哈大笑:“小白啊小白,你果然是个小白。就你这脑子,也难怪三年都没装满一个骨灰盒。”

我从鼻子里哼一声,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我仔细盯着阎君的小白脸,认真琢磨他的坦荡的表情背后那真实的情绪。

可惜,这张英俊过人的小白脸什么都没有透露出来,我只看到了满满的红果果的嘲笑。

阎君笑了一阵,见我已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又不由得哈哈两声,然后才慢悠悠正色说道:“你天天只跟着孟婆混,也难怪越活越糊涂,这家伙自己还没活明白呢。也罢,今天哥给你作个基础知识普及,以后快别再说这种笑掉人大牙的傻话,免得人家背后说嘴,讲我这堂堂大地府,选出的代理人屁事儿不懂,真真要连累我也面上无光了。”

我心里不服气,又哼一声,只硬声硬气说:“你倒说说看,我究竟哪里说错了?”

阎君便问我:“这天地人三界,你也算是到过了两界,我来问你,你可弄明白,这三界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共存的?”

我茫然摇头,回答他说,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去想?我又没那么闲!

他叹道:“你还真是不学无术。这么给你说吧,所谓天地人三界,用你能理解的,人界的所谓科学的说法,乃是不同维度共存一体。假设人界是三维,那么天界与地府,便是普通人类无法进入的维度。而天界与地府,也是不同的维度。

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只能生活在人界的三维空间中。至于凡人死亡之后,他们的灵魂,则经由地府鬼差引导,进入地府维度空间。

至于天界的神仙,他们的灵魂与肉身都无法长时间在地府维度生存,天界神仙入地府,只有一种特殊情况——入轮回,进人间,应劫。

同样的原因,我们地府中人也不可能进入天界长期生存。就算是我,也只能在天界待一个天界日的时间。”

哦……不能互相串门的啊……这就是所谓二次元与三次元世界的无法融合么?

阎君想了想,说:“但我们可以在人间界生活很久,因为事实上,无论是天界的天界的统领玉帝,还是地府的统领,我,追溯根本,都是出生于人间界。因缘际会,窥破天机,才以凡人之身突破了人间界的局限,进入神的领域。

所以对人间界,无论天界还是地府,我们都是时刻关注。因为一切因果,都发生自人间界,并且会同时对天地二界有着不同寻常的影响。

为了控制人间界,人间的首领最早是由天界派遣下凡的天界神仙担任。但是人与仙是不同的,人为干涉人间秩序,总是搞得人间界大乱,连累得我们地府阴魂剧增轮回失衡,也是大乱频频。

于是为了纠正天界的错误,我们地府也开始向人间界派遣首领,但很快我们发现,这么一来,人间界不但没有变得有序,反而更加混乱。但人间界乃是天界与地府生存的根本,再这么闹下去,我们三界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所以最后天界与地府只得达成了协议立下一个规矩,人间的事情还是由凡人自己解决。天界与地府不再插手干涉。但是这也不是个好办法,因为撒手不管之后,人间又每每落入妖魔之手。

为了防止妖魔倚仗人间界对抗天界与地府,我们只得重新打破不干涉人间界的规矩,又各自派遣代理人在人间界维持秩序,斩杀妖魔。

这也就是你被我派遣来人间界的缘故,作为地府代理人,你必须维持人间界的宁静,保证凡人们不被妖魔控制。”

我听得云山雾罩,只一个劲挠头,而他又道:“而通过我这番话,你应该明白了吧,天界与地府和人间,那是三个不同的空间。我作为地府的老大,即便是弄死了天界的老大玉帝,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因为,弄死了玉帝,他魂飞魄散也罢,魂归天界也罢,我依旧无法控制天界。同理,弄死我,天界的人也无法控制地府。

所以你看,杀死玉帝,对我没有好处,对我的地府也毫无意义。地府与天界本就相安无事,并不存在你死我活的必要性。而对人间界,我们两家也毫无插手的想法。我负责凡人灵魂转世轮回的运作,负责恶灵的囚禁。天界则负责带走可以成仙的凡人。我们并不存在利益冲突。

所以啊,我叫你杀死玉帝,真的只是出于对你的安全的考虑。要知道他今天栽到你手里,败得这么惨,面子上肯定搁不住啊。这家伙,我了解,就算有孟婆罩着你,他还是会找机会复仇的。而且据我所知,他本来就有一个必须杀掉你的理由,不杀你,他不会开心的。”

我好是一阵郁闷,半信半疑看着阎君,问:“照你这么说,你要我杀他,还真是为了我好?”

阎君点头:“哥可真是一心为你着想,需知你现在不杀了他,未来恐怕他不会再给你这么好的下手机会。而他如果想杀你,却还有很多办法下手。而为了他的目的,他一定会用尽这些方法,把你除去。”

我傻呆呆看着阎君,他的俏脸难得严肃:“小白,你必须杀死他,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杀掉他,他就算能魂归天界想办法重生,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你可以随我去地府,孟婆醒来自然会保护你。有她在,你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有事。”

“那以后呢?孟婆能保护我一辈子?你不是说他会重生的?”

“以后……”阎君忽然那惆怅地看我,“以后的事情,我们交给时间,交给命运吧……”

我没想到听了这么半天一本正经的科普之后,阎君大人会忽然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一时怔怔的,不知说什么好。下意识地拿起刀来,又在那绿眼睛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位了不起的玉帝大人居然还没醒,一副任人宰割的羔羊状。

其实,就算阎君不给我分析形势,凭着玉帝之前恶狠狠要将我爆头的模样,我也知道,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可能真不是他嘴上说的那种一句道歉可以了结的小梁子。但,我真的要动手干掉他么?

我手里拿着刀,心里,却是万分犹豫。

如果说我的犹豫不决是因为畏惧他的权势,又不能这么讲。阎君说得明白,这地府与天界乃是两个不同维度的空间,我既然能在地府晃那么久,明显就是地府的人,那自然进不得天界去作天界的人,这天界的首领,又与我何干?我何必畏惧他。

杀完他之后,我把包袱一收拾,头一缩,抱着小龙女往地府一躲,藏在阎君与孟婆背后,作缩头乌龟也是一辈子。反正阎君也说了,天界的人追下来也待不久,应该弄不死我。

何况,我还真心很难弄死。

但……

我竟是万分鄙视自己的这种念头。

替阎君作地府代理人,换取记忆,于我,是可以接受的,在我的尊严忍受范围之内的交易。

躲在他的身后,变成受他保护的可怜虫,我竟是连想一下都觉得异常可耻,无法接受。

那……怎么办?

不杀玉帝,等着他醒来后可怕的报复手段?我还有机会再打败他一次么?

还是?杀了玉帝,流亡人界,有一天过一天,直到被天界的各路神仙弄死?

我想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手起刀落。

13、飞机之旅

在孟婆长期的淫威之下,我虽然深感她今天的行为非常失水准,却也只敢腹诽,不敢当面直接说出。[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百度一下爪屋书机]相比之下,我家小龙女却比我带种得多,在这俩神,不,神经精病的车轱辘话第n次重复后,果断从窗口一跃而下,正落在孟婆与绿眼睛玉帝中间,喵嗓一开,嗷呜一声,喵星语云:“要打就打,不打滚蛋!”

可惜,曲高和寡,喵星人的高智慧简洁语言无人能懂,听得小龙女这一嗓子,那绿眼睛玉帝竟对孟婆说:“唉呀,你看,连小白的猫在欢迎我留下!”

我和小龙女同是昏倒。

小龙女更是气得嗷嗷大叫,扑上去朝绿眼睛玉帝一通抓挠踢咬。当着孟婆的面,这家伙并不敢逞凶,只是身法巧妙地避让着小龙女,一边还将这一波猫爪攻击一概解读为热烈的极其热烈的无比热烈的欢迎的拥抱。

小龙女爪爪落空,气得连叫声都高了八度,而孟婆,她依旧保持着对绿眼睛玉帝的每一句话都只回以一个“滚”字的节奏,令我不得不怀疑此老太婆是不是忘情水喝多了,语言功能萎缩啦?

现在,我也只能指望她的武力值没有因为忘情水而降低。作为暴力御姐,她收拾妖魔鬼怪的手段那是相当残忍,一想到昨晚绿眼睛玉帝给我吃的那些个大亏,我就不由得咬牙切齿,热切盼望孟婆使出她的绝招来,好好将他修理一番。

可惜事与愿违,这孟婆除了口头表达愤怒之情,好像忘了自己还有手有脚能踢能打。这小半天的功夫,她除了一直叉着腰表示她很有作茶壶的潜质,看不到一点昔日的雄风,不,雌风。

我有些失望,暴力御姐难道已经深陷于邪魅男主的情网之中?指望她替我报仇已是痴人说梦?在绿眼睛玉帝深情款款地邀请她进店巡视,而她再次回以“滚”这种极度贫乏无力的回击之后,我叹息一声,放弃了围观,拖着无力的身躯回到电脑桌前怏怏打开电脑——我宁愿进入魔兽世界被boss虐,也不愿看孟婆丢人现眼。

是夜,在孟婆最终走回店里的那一刻,绿眼睛玉帝又顺手放掉了最后四十只二踢脚。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宣告了新邻居的正式入住。

孟婆对此,由始至终只有一字评语:“滚!”

我对她的表现,也有一字评语:“呸!”

小龙女对此,有若干喵星语评语,只可惜,无人能懂。

半夜十二点,一反常态沉默地窝在沙发里的孟婆吃完了我家最后一桶泡面,擦着嘴站起身来。我以为她是要回地府休息了,正想说句晚安再见,却被她一把抓起,一路拖到了店外,站到那新开的孟婆靓汤门口。

之后的五秒,我大开眼界。

站在最终变成一堆废墟的孟婆靓汤铺子前,我不由得赞叹:“就凭你这拆房子的手段,不去混拆迁办真是埋没人才……”

孟婆脸色平静,颇有高手风范地摆手,沉声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居然完全不能理解孟婆这句话的意思,只知道环顾四周,失望地发现,被拆了屋的苦主绿眼睛玉帝居然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新开的店铺眨眼就被毁成渣,是谁都会出来喊上两句,怎么这苦主连个屁都不放,连个面都不露?难道这家伙回天界去了,不知道自己的新店已遭暴力强拆?

但孟婆不容我再多想什么,满意地看着那堆碎砖头,拍拍手,冲我一扬头:“走吧!”

只看到了拆房过程,却看不到孟婆揍玉帝的戏码,我有点失望。听孟婆招呼后,便下意识往自家门口走,她却拉住我,朝反方向拖,说:“错了,我们是往那儿走!”

我跌跌撞撞紧跟在她身后,犹豫地问:“往那儿走干嘛去啊?你这是拆完人家房子畏罪潜逃的节奏吗?其实,你一定打得过他的,何必跑路呢?”

孟婆冷哼:“放屁,老娘的字典里没有跑路两个字。我叫你往这边走,是带你去做你新接的任务去。”

对哦,我还有任务呢,真不明白整整一天我怎就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想到这里我就停住脚步,对孟婆说:“可以先回去一趟吗?阎君大人给我的资料,我还没看呢!”

孟婆脚下不停,抓着我继续往前,说道:“不用看了,到那儿自然就知道对手是谁。”

我“哦”一声,想了想,说:“这次……就把革命重担交给我挑吧,你在边上看着就可以了。”

她头也不回,问我:“看不下去怎么破?”

我:“……”

凌晨一点,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出现在机场。我与孟婆披头散发的区别在于:即便是刚完成了暴力拆迁又一路暴走到机场,孟婆那一头秀发仍然一丝不乱柔顺有光泽地披在肩上,让不知底细的凡人产生一种愚蠢的幻觉,不由自主把她归类为圣女圣母那一类脑袋顶上自带光圈的美好女性。

而本质远比她更善良亲切的我,却只能顶着一头狂奔几十公里后乱入鸡窝的头发,蔫不出溜无精打采地跟在她的身后。

按孟婆的说法,这次阎君给我安排的任务对象远在北京所以我们需要进行一次旅行。再按她的说法,偶尔搭乘一下凡人使用的交通工具完成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人间旅行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何况——她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土得连个飞机都没坐过。”

我穷,我必须待在我的小破店里卖花圈赚钱,我也没有朋友,我是说,人间的朋友,陪我一起旅行。所以我只能闷闷不乐地接受孟婆的羞辱,默默地在心中期待人生第一次坐飞机。孟婆指着候机厅的大屏幕上滚动着的航班号给我看——df87v5,告诉我说这就是我们要搭乘的那班飞机。

登机的时候我有些纳闷,为什么我和孟婆进入的登机口与电视里看到的不同。我们的登机口闸机边站着的是一位一脸凶相络腮胡子的大汉,而我通常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都是漂亮迷人的美女。难道,我又一次被电视骗了?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沿着一条昏暗的通道走进机舱,我越发感到了不安,机舱里幽暗的绿色灯光和破旧古老的座椅与我在电视里见到明亮现代的飞机舱完全不同,尤其令人意外的是这架飞机配备的空姐……

那满脸的横肉,粗壮的身材,嘶哑的声音……

这真的是空姐么?

连公交车的售票员都比她更象空姐好么?这明明是空母夜叉好么?

机舱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和孟婆两个乘客,我还在东张西望一心等候其他乘客上机好打量一下他们的反应。却没料到屁股猛的一震,座椅猛地一颤,接着机舱便如打摆子似的开始一阵剧烈的摇晃,直接把毫无准备的我甩到了地上。

我象一颗弹珠般在座椅间滚动,脑袋不停在铁质的座椅间来回碰撞磕的七荤八素昏昏沉沉,一时间只以为发生了只有在电视里看见的空难,吓得尖声大喊“救命”。

我的尖叫声只换回了孟婆的放声大笑,她那毫无同情心的咯咯笑声就在我的头顶回荡,而我却被颠得无法站起身来去撕烂她的嘴。

直到飞机终于渐渐平稳,我才狼狈不堪地扶着座椅站起来,腿脚发软,嘴唇发青,面色发白。

我狠狠瞪了犹自幸灾乐祸笑逐颜开的孟婆,正要开口怒骂她几句,她却说:“小白,你有没有考虑过,我陪你去做阎君给的任务,是多么有义气的行为。而且,指不定你还得指望我给你收场呢,我教你个乖,当你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尽量别说些让人不痛快的话。”

我即将喷出的一口恶气硬生生被她这轻飘飘一句话堵了回去。想了一想,只能调转枪口,换个出气筒,大踏步走到空母夜叉的座椅前,一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喊:“我喊救命你没听见么?为什么不来扶我?你们空姐不应该是体贴周到一切以乘客为先的么?你怎么能对你客人的呼救置之不理?你们公司投诉电话是几号,我要打电话投诉!”

16、女神之死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幻境?

身为废柴,我当然不会了解制造幻境这种高端法术,但就算是我这样的小白,也约莫感觉得到,这一次,我和孟婆,是摊上大事儿了。

孟婆的武力值一向所向披靡,那些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神仙与妖怪全部可以作证。但是方才那幻境中的巨兽,若也出现在了她的幻境中,她是否能够招架呢?

这一次的对手,其可怕之处,在于它制造的幻境竟然可以困住孟婆,这意味着,身陷其中的孟婆,再也不是那个平日里横行无忌的暴力女王,因为,在幻境的世界里,规则,再也不是由她决定。

我开始后悔没有好好看一下阎君给我的文件夹,如果我能稍微了解一些对手的情况,我也不会象如今这样束手无策,茫然失措,说不定,我也能够帮上一些忙。

可是,这也要怪孟婆,飞机上她本有机会对我仔细讲解一下对手情况,但她光顾着吃东西和嘲笑我,却对我们此行的任务只字未提。

我不知道她这种态度是不是代表了她的胸有成竹毫无忌惮,但我现在是切切实实的担心得要命。最糟糕的是尽管我担心得要命,我却完全无法做出任何有益的举动来。首先我不懂得怎么破除这个该死的幻境,其次我也不懂得如何找到制造这幻境的恶魔。

我只是放弃了坐等救援的念头,开始挥舞笛子,进行各种盲目的尝试。

“破解幻境。”我高举着笛子,尖声喊叫。是的,这个动作是在模仿哈利波特挥魔杖的帅样,可惜,我不是小四眼,笛子也不是魔杖。

挥得手臂都酸了之后,我开始改念咒语。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唵嘛呢叭咪吽……”

一片漆黑,什么都没发生,除了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个不停起来。

“你去死吧!”我恨恨地仰天大喊,悲苦地吐槽:“放我回家,我要回家!我家小龙女还在等宵夜呢!”

路灯忽然就亮了。

亮得出奇,亮得直晃我的眼睛。

亮光来自街一家铺子的招牌灯箱,那招牌写着四个大字:孟婆靓汤。

我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这是回阿婆路了么?!我决定无视孟婆靓汤早被孟婆拆得连块完整的砖都不剩的事实,扭头就朝自家小店跑去。

我的丧葬店与我离开时一样,楼下一片漆黑,骨灰盒与花圈随意地摆放着,一副给钱就卖的贱样。楼上一片昏暗灯光,电脑还在孜孜不倦地放着流行歌曲,小龙女盘卧在沙发上,看来睡得正香。我慢慢走过去,想抱起它,却猛地站定,睁大双眼。

沙发上满是红色鲜血,离开时还活蹦乱跳的小龙女此刻竟是躺在血泊里,它还在喘气,却已经相当费力,虚弱的身体轻轻发抖,蓝色的眼睛里一片水光。

明明阎君已经将它治好了呀,我心中疑问万千,迫不及待检查它的伤口——那是一个从后背贯穿到前胸的洞。

那洞的直径,刚好是我的笛子能穿过的大小。

就在不久之前,我的笛子给攻击孟婆的怪兽在胸口开了个洞。

而此刻,我的小龙女,也受了同样的重伤,奄奄一息。

我不知道这般的巧合是如何形成,我只知道自己心乱如麻,完全不懂该如何应付眼前的一切。

我看着小龙女奄奄一息的样子,试着对自己说:“假的,这都是假的。”

可是,那痛心的感觉却如此真实。

眼泪一滴滴滚落,悲伤渐渐将我浸没。

我跪倒在地板上,颤抖着手,手上沾满了小龙女的血,擦不干落下的泪,却在我的脸上留下了小龙女的血痕。

忽然有一声呻吟自我身后传来,我惊惶回头,却看到孟婆浑身是血,双眼无神扶墙而立。

她责备地看着我,低声地问我:“叫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多事留在那里?你可知道现在的结局,都是你一手造成?”

我内疚地垂下头,无言以对。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站立不住,倒在地上,犹在问我:“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个多事的小白,惹祸的小白!”

我泪流满面,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扑过去想将她搀扶到沙发上,但她的身体又软又冰凉,沉得让我绝望。

我看着怀中的虚弱的孟婆,她如月光般皎洁的脸,苍白而沉静。漆黑的眸子里,生命的活力渐渐涣散,她的喘息声越来越轻,越来越急促。终于,在我无助的呼唤中,她的眼无力地闭上,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了生机。

这就是死亡么?

一个活了五十万岁的女神的死亡?

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刚过了五十万岁生日的女神的死亡?

因为我的愚蠢和无能,才导致的死亡。

不仅仅是她,还有我的命根子小龙女,它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无力地垂下了毛茸茸的脑袋。

我的心坠入深深的不可知的黑暗深潭,慢慢破碎。

这是幻境还是真实?我已无力分辨。此时此刻,心痛的感觉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此时此刻,我宁愿自己是毫无知觉的,无需痛苦的死人。

我用尽了所有力气,勉强站起了身子。膝盖还在打颤,手也在不由自主得发抖。眼泪早就如洪水泛滥,令得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不过这没关系,我对这屋子熟悉得很,三年来,我天天在这里同孟婆斗嘴,和小龙女玩耍,即使现在她们已经死亡,可这屋子却没有分毫的变化。

我熟门熟路走下楼,从厨房拿出了菜刀。我仔细检查菜刀的刀锋,找出磨刀石来,细细打磨。然后,当那菜刀的锋利刀刃闪出令人安心的寒光后,我再次回到楼上。

我本想将孟婆抱到沙发上她平日最喜欢躺着的位置上躺下,但她的体重实在是和她的身材太成反比,简直令我怀疑这家伙的身体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铸铁铸成。我累得半死,无论如何也无没办法把她挪动,最后只能放弃,任由她平静地躺在地板之上,好巧,那正是她之前喝完忘情水后沉睡的角落。

我轻手轻脚给她找了条毯子盖上,仿佛她只是又喝多了忘情水,需要在我家里躺一阵子而已。

然后,我抱起小龙女,坐到她身边,长叹一声,深呼吸,举起手来,一刀划向我的颈部。

刀锋切破皮肤的时候我感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我以前被切成肉泥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原来这才是人类肉体破碎的真实痛楚,原来这才是所谓的切肤之痛。

我是打不死的小白,但是我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死亡此刻就是我即将面对的未来。

我必须死去,我知道是我害死了我仅有的最好的朋友。我只有三年的记忆,这三年的记忆里,孟婆和小龙女占据了全部的美好的部分,失去她们,意味着我的生活,再无意义。

好吧,她们都死了,我也不配活着。就让死亡,把一切结束了吧!

我闭上眼睛,刀子大力切向喉管。

笛子却在这一瞬间,发出了尖锐的长啸。

我觉得自己是被雷劈了,耳边一阵轰鸣,手脚如过电一般,止不住颤抖发麻,菜刀“当啷”一下就落到地上。我眼前一黑,便倒在了菜刀之上。

19、北京一夜

孟婆向前一步,走到那美女面前,静静地说:“她有话要说,这次,我们可以听一听。”

她有话要说!?五十万岁的老人家果然不可理喻,难道是想给她多一次机会搞小动作?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电影里的反派总也死不掉了——莫名其妙争取台词和出场机会的圣母太多!

那美女深深看了孟婆一眼:“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奈何桥头,见过你。”

孟婆点头:“很多人都见过我,能记住我的,却不多。”

那美女喃喃:“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又美丽又慈悲,看我一眼,就让我觉得想要掏心掏肺讲出自己所有的事情。我记得,你站在桥头,手里拿着一瓢孟婆汤,对我说,讲完一生后,就安心地喝下孟婆汤吧,前尘往事都是飞烟,风一吹,也就散了。我说我舍不得忘记心中的男人,你却说,忘不忘记都已经过去,往前走才能遇到更好的,而且,你会替我把这段记忆收藏起来,我的故事,会永远留在你的脑子里。”

我在心里鄙视孟婆,这家伙过个一万年就喝药删除记忆,还骗人家说会帮她记住她的故事,论无耻还真没几个妖魔鬼怪能打败这死老太婆!但想归想,我可不敢当面指出,只强自控制面部肌肉,表情淡然地听下去。

美女继续说道:“我是个死心眼的人,虽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要照着自己的心思去做。唉……我真希望当时能听你的话喝下那瓢孟婆汤。”

孟婆叹道:“机会只有一次,你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你胆大妄为,居然趁我有事离开出手打伤鬼差,逃出地府,去寻你那个心上人。”

那美女轻轻地笑起来:“你知道吗?历经万难终于找到他后,他却不肯和我在一起。他明明是另有了新欢,却骗我说他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

我不甘心,我想他终究还是会回来的,我那么爱他,为了他甚至逃出地府,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无情,他怎么可能?

可是五百年过去了,他也没有回来。我以为他是因为嫌弃我的相貌,于是把自己的皮相换成了当世最美丽女子的样子。

我到处找他,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我知道他会一种特别的本领,可以躲进凡人的梦境,逃避任何人的追寻。为了寻到他的踪迹,不知不觉中,我学会了偷窥凡人的内心,触摸他们的梦境。”

孟婆点头:“你很聪明,很快便领悟了怎样利用凡人的梦境增强自己的修为。你超越了他,他只不过是躲在凡人的梦境里逃避现实,你却利用凡人的梦境制造幻境,在这个你创造的天地里修炼。”

我一拍大腿:“所以她能躲避各种追杀最终成魔是不是?她躲在人家的梦里,谁还能杀到她啊?”

孟婆笑道:“小白你终于聪明一点点了。”

我知道她是在揶揄我,却还是有些自得。

美女叹息:“我从野鬼修成了妖,又从妖修成了魔。我的能力越来越强,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我让自己拥有了绝世的容貌,超强的智慧,无可匹敌的谋略,但我还是不开心。”

有一天,我经过这个地方,看到一个女人,坐在院子门口,一边缝衣服,一边等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很好奇,就留在这里,陪她一起等。

这一等,就是五十年。

这五十年里,我每天都可以用法力把她要等的那个人弄到她眼前,但我每天都忍不住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我希望某一天早晨,她醒来的时候,忽然决定放弃等待。

但她就这么坚持着,把等待变成了信仰。

我知道她自己的心中都已经不再抱有希望,我知道她其实已经不太想得起对方的样貌,每一天早晨我都觉得她要放弃了,可她就是这么执着,坚持着,等着。

她等了五十年。

直到我忍不住,把她送进了幻境。在那个幻境里,她和他,永不分离。

把她送进幻境后,我决定了再也不去寻他。我留在这里,一个人独自活着,却不知为何,总是不由自主想到死。我什么都看过,什么都经历过,活得无聊之极,渐渐开始向往死后的生活。可是我已经成魔,很难会死了。

她低低地叹息:“我开始怀念那座奈何桥,怀念孟婆汤,喝一碗汤就可以忘记一切重头再来,那是多么美好仁慈的结局,我为什么会傻乎乎地选择离去?事到如今,回首往事,看着过往一切,这兜兜转转所寻觅的,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自欺欺人。”

对这种矫情的文艺腔,我觉得此处应该有吐槽,于是“切”了一声,反问她:“那你看到孟婆来了怎么不束手就擒?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都送进幻境?为什么失败之后还想着自爆?”

她用鄙视的眼神看我,慢慢摇头,冷冷说道:“你这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家伙,又怎么会懂得复杂的人心?想象中的美丽的死亡和真实世界的残酷的死亡,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一旦被装进你手中那个骨灰盒,送到阎君的案头,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我不想被阎君用七宝法阵把我的魂魄轰到灰飞烟灭,我想往的死亡,应该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一个喝下孟婆汤,头也不回走入轮回的机会,而不是被轰得渣都不剩。”

孟婆难得正经,沉声说:“放心吧,你不会被轰成渣的,不然我刚才早动手引天雷了,还容你跟这儿啰啰嗦嗦?你不就是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么?这个容易,包在我身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滥用职权吧?我颇有些看不起孟婆,对待敌人象春天般温暖图的是什么呢?

孟婆立马解了我的疑惑:“不过,你得先把西施的容貌还给她。”

那美女真是贪生怕死,一听说有活路,立马痛痛快快地点头,答应说:“行,我现在就还她!”

我刚想说“亲,你好歹也是个恶魔,这么容易就投降,你的节操呢?”

她果然就端起了架子,提出条件:“但我还要拜托你们一件事。”

我听到一向暴躁的孟婆难得的有求必应:“你说吧,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完成。”

真是离奇啊,孟婆今天的表现,如果让那些被她打得魂飞魄散的妖魔鬼怪看到,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差别待遇太大而气得活过来?我都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行善指标等着今晚突击完成了。但,我也不敢多嘴表示抗议,毕竟,地府的2号boss是她而不是我。

那美女道:“失去我的法力支持,方才我说起的那个女子,她身处的幻境此刻大约已经消失。她年纪很老了,没有多久可活,我只希望她的有生之年,能过得平静满足一些。所以,你们可不可以替我告诉她一个谎话,跟她说她等的那个人,虽然早就死了,但是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在想着回去找她。”

没想到她居然提出这种要求,我颇受感动,于是非常诚恳地点头表示一定办到,而孟婆,却在旁边,一直沉默。

交代完后事,美女轻轻哼起了一首歌:“onenightin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我没有听过这首歌,我来到这个世界才不过三年,不过我真心觉得,她哼得蛮好听的。

歌声里,她那精致的脸渐渐变形,当歌声结束的时候,她成了一个面目平凡的小妇人,眼神温和,嘴角微翘,面容安详地对我说:“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22、男神驾到

从阿婆路十五号出来我就直接回家补觉,中午睡醒后刚给小龙女摆上玉帝送的猫饭,下楼打开店门准备做生意,就听见外头一阵喧哗。[最新章节免费阅读到爪丶机丶小说网] 丶haxds丶com

我探头探脑看了下,只见隔壁老蔡的店门口停了好几辆警车,估计是老蔡的尸体被发现了,估计那个发现尸体的倒霉蛋一定吓得不轻。我这才想起还没拜托孟婆扣下老蔡的鬼魂问问事情的始末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正琢磨着烧道符找孟婆过来,眼前忽然一亮。

店里走进一个人。

普普通通的白t恤,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却有着一张绝不普通的俊脸,高挺的鼻子,茶褐色的明亮双眼,健康的小麦肤色,略带羞涩的腼腆微笑,配合在一起,是无与伦比的完美男人,不,男神。

他走进来的时候,好像把世上所有的阳光都带了进来,他望着我的时候,我的整个灵魂都被吸进了他的明亮的双眸。

玉帝与阎君,随便扔哪部偶像剧里都是妥妥的男一号款,但现在我才知道,那两位老大与这位刚进来的男神相比,连替他提鞋都算高攀。从他进店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带着电,手脚发麻,目瞪口呆。

我的心跳得异常剧烈,我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我想大哭一场,又想仰天大笑,我不懂这种感觉代表什么,我只知道,从现在起,我的心跳,我的呼吸,我的血液的流动,我的身体每一个器官的工作,都不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他!

我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看,极不雅观地连吞了好几口口水,他直接朝我走过来,顶住我灼热的眼神,镇定地向我出示证件。

我过了好几十秒才勉强将视线从他英俊的脸上挪开,随意扫了一眼:“原来是警察叔叔,哦不,警察哥哥。”

他笑了笑,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引得我几乎尖叫出声,我尽力压抑着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花痴,含混地低叹了一声:“哇塞帅翻了!”

他侧头,问我:“诶?你说什么?”

这种神情实在是太过可爱,我心神一荡险些晕过去,急忙扶着桌子站稳了,吃吃地说:“没,没什么。”

他又笑了笑,雪白整齐的牙齿,配上深深的酒窝,杀伤力实在强劲,这一次,我觉得自己的心已跳到了极限,只要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因为爆血管而倒地。

幸好他适时转过了身,给了我一条活路。他好奇地打量店堂,问我:“这是你的店么?怎么和这条路上的其它丧葬用品店不太一样?”

我看着他完美的轮廓分明五官立体的侧脸流口水,喃喃回答:“不太一样么?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啊,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我家没顾客吧……”

他哈哈笑起来:“你可真幽默。对了,老板贵姓啊?”

“免贵姓白,叫白翎,不过大家一般都只叫我小白。警察哥哥,你贵姓啊?怎么称呼?今年多大啊?已婚未婚啊?有交往中的女朋友吗?手机号码多少啊?qq号码多少啊?有没有微博微信啊,id是什么啊,我加你啊?”

“呃……”他脸红了一下,估计是第一次碰到被调查对象反调查的,有点搞不清状况。他咳了一声定了定神,然后拣了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我说:“哦,那个,好巧,我也姓白,大家也都叫我小白。”

“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儿?!那咱五百年前是一家了哈!五百年后的今天,呵呵呵呵呵……”

小龙女适时地从楼上款款而下,喵呜一声,打断了这场花痴到尴尬的谈话。那小白警官一看到小龙女,就跟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一个箭步蹿过去一把抱住它,开心得两眼发光:“小黑!小黑!你怎么在这儿哪?我找你找了三年了可想死我了!”

完了,我的男神是色盲,还是黑白颠倒的那种!我瞧了瞧躺在他怀里的一身白毛的小龙女,婉转地纠正他:“警察哥哥,你认错猫了,这是我家猫咪,叫小龙女,你看它通体雪白没一根杂毛,怎么可能是你说的小黑。”

小白警官一边用手抚摸小龙女脖子(这家伙居然眯起眼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真是除了我谁都给抱啊!),一边对我说:“你不懂,我叫它小黑是因为它够腹黑!”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小龙女确实腹黑。又暗自欣慰,我的男神不是色盲,不但不是色盲,眼光还很犀利,一眼从外表美看到了内在黑!

不过——我立刻指出:“我家小龙女被我带回家的时候刚断奶,现在才三岁,所以你肯定是认错猫了!”

“才三岁?”他看着小龙女,也有些犹豫起来,“我家小黑离家出走的时候,已经三岁了……”

我赶紧过去从他怀里接过小龙女:“猫都长得象,认错了是常有的事。”

“可是……”他恋恋不舍不肯撒手,死死抱着小龙女:“这腹黑的眼神实在是太像了!”

小龙女这二五仔猫居然也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窝在他怀里不肯被我抱走,我使了使劲儿,实在拿它没辙,只得撒手:“那你抱会儿吧,反正你还有话要问我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哦?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问你?”

我好想说我当然知道,老蔡被人象切西瓜一样切碎了扔得满屋子都是,这么大的案子,警察还不得把周围邻居挨个盘问一遍?可作为不属于人间的地府代理人,我是绝不能把自己搅合进普通人的官司里去的,我只得尽量回避着小白的俊脸,躲避他的注视,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对着男神的俊脸说了实话。

于是我只能随意回答他说,阿婆路十五号门口停了那么多警车,一看就知道老蔡家出了事儿了呗,既然出事儿了,那警察上门肯定是来询问了解情况的呗,难不成警察哥哥真还是来我家买骨灰盒花圈的?

为了表示与凶案无关,我还故意假装好奇地问他:“老蔡到底犯啥事儿了呀?偷税?卖假货?卖淫,不,嫖娼?”

男神是个挺有原则的警察,立刻回避了我的问题,严肃地表示不该我打听的,绝不要瞎打听。

我心里头暗笑,脸上却很正经,连连点头,表示理解配合。然后按照他的要求,开始把我所知道的老蔡给他描述了一遍。

我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狂喷口水使劲儿吐槽,把老蔡这个中年离婚男的吝啬、鸡贼、贪小便宜的特质生动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又把他在生意上挂羊头卖狗肉以次充好欺骗顾客的种种劣迹揭发了一遍,甚至连他贪吃好色的贱行也一起检举了出来。

但显然,小白警官要的,并不是这些。

当他问到最近可有奇怪的人来找老蔡时,我的回答是:“会找老蔡买东西的顾客在我看来都是奇怪的人,你看哈,老蔡那些假货,随便怎么烧都送不到阴间的死鬼手里啊,但他们就是放着我这里货真价实的硬通货不买,去买他那些便宜烂货,他们是不是很奇怪啊?人怎么可以贪便宜贪成这样呢?”

小白警官听我扯了这一大圈子话,忍不住用手擦了下额头的汗,定了定神,才又问:“白老板啊,我的意思是,除了那些顾客,你还看到他和什么奇怪的人来往吗?”

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呃……到底怎样才算你认为的奇怪呢?在我看来只要跟老蔡有来往都算奇怪呢!你是不知道,连附近方圆三公里内的快餐店都拒绝给老蔡送外卖啊!跟他打交道本身就是灾难,只要跟他有交集,那这个人就必定是很奇怪的呢!”

他想了想,问我:“听说这里昨天晚上新开了一家小饭店,店主一晚上在店门口放了一卡车的炮仗,你知道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

“像这种情况,就是属于比较奇怪的。”

我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不常见的,诡异的,看起来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吃饱了撑的的人,是吧?”

他有点无语,半晌勉强用力点头:“是,快想想看,有没有?”

我思索一番,摊手:“没有。”

“拜托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又低头思考,努力回忆,再一摊手:“没有啊,真想不起什么来。”

他忽然脸色一凛,冷冷地说:“那么你本人呢?你今天早晨,都做了些什么呢?”

25、摊上大事儿了

阎君咳嗽两声打断我太过邪恶的思绪,追问我:“说啊小白,你会给他布一个幻境么?”

“不——会吧……”我支支吾吾,收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念头,劈手抢过那黑色小匣子打开盖子,匣子里果然装着一颗深红色隐约有金光闪烁的珠子,我一下就将这鸽子蛋大小的珠子一把抓起,想也不想塞进嘴里。[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百度一下爪屋书机]不愧是正儿八经的梦魔内丹,一入喉就有一股清凉气息蔓延开来,我只觉得自己整个颅腔都充溢着一股清新振奋的气息,而那内丹根本不需我费劲吞咽,在我喉间略作停留,便直接顺着嗓子眼一路滚落进肚子。

那滋味,是如此酸爽,我不由得乐得眉花眼笑。

阎君也嘿嘿笑着,看我正沉醉于内丹强大的振奋效果中不能自拔,悠然道:“哦对了,哥差点忘了告诉你了,虽然这制造幻境的能力很给力,但毕竟不是你自己修炼得来的,所以一天只能用一次。而且万一运气不好放出的幻境被对手破掉了,那这颗内丹会有100%的机会触发反噬效果。”

我正乐得合不拢嘴呢,闻言也不在意,随口问道:“什么反噬效果?”

“轻则把你永远陷在幻境里,重则……”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bang……自爆……从你丹田那里炸起,把你整个人炸碎……”

这样啊……我沉吟:“陷在幻境里比较可怕,至于自爆什么的,反正我会自动愈合,怕啥?”

阎君诡秘一笑:“是么?”

我警惕地看他:“难不成,这玩意儿能破掉我的自愈能力?”

那我岂不是吞了颗定时炸弹在肚子里?难怪阎君那家伙笑得春风得意,我果然没看错他,真是个以幸灾乐祸为人生目标的好boss!

看着阎君那副整到你了的开心贱样,我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我记得你说过,幻境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法术,这世上基本无人能破。昨儿晚上孟婆就好像没破掉哦!所以我只要不对着你放幻境,这珠子在我肚子里就绝对没有安全隐患。”

阎君邪魅一笑:“是吗?”

我强撑着,坚强地点头:“是啊!”

他就笑了,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摇头,指了指隔壁:“你真的觉得那个绿眼睛的家伙破不掉幻境?”

我低下头皱眉思索,是啊,隔壁那个绿眼睛的家伙可不是普通神,人家是玉帝大人,法力无边的主,这幻境对别人管用,但对他……

但是——我抬头问阎君:“他都给我八折卡了,我们之间应该算是休战了吧?我还用得着把他当假想敌吗——”

阎君没有回答,当我问出最后一个字时,他已经走出了门外。

我只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气,满腹狐疑地捂着肚子,不知道吞下的内丹到底会不会是一颗随时会炸的定时炸弹。

不过,我努力给自己打气:“制造幻境的能力好歹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超帅能力,拥有这种能力,我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收拾不了那些妖怪僵尸啦。”

p.s.只要不去和隔壁绿眼睛的玉帝作对!

吃过孟婆靓汤的食物后,再在饭点儿想到绿眼睛的玉帝大人,我的肠胃便会自动产生条件反射,刺激到我的双腿,迈出步子,熟门熟路,上隔壁吃饭。

不管怎么说,不管有多大的仇,在吾辈吃货的心中,美食还是远比生死更加重要的东西。我想,下一次如果玉帝不是拿着枪而是捧着一笼小笼来问我要不要道歉的话,我一定会选择——道歉!

不愧是玉帝开的饭店,即便是开在了殡仪馆对面这种平时无人驻足的地方,依旧客似云来。对此,我只能向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玉帝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自然,这样的夸赞并不吃亏,这种无原则的讨好卖乖实打实换回了打八折加双份的香喷喷的晚餐,吃得我几乎撑破肚皮。

打着饱嗝回到自己的店里,我便开始忙着烧水,洗茶杯。小白警官如果不是个喜欢放鸽子的男人,那么,这个黄昏,除了美食之外,我应该还能好好享受一番美色……

只可惜,美色没来,美女却来了。

一进店门,我就看到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孟婆。这家伙照例毫无女神风范地抱着茶壶仰着脖子牛饮,照例在喝得涓滴不剩后皱眉抱怨:“这种小壶泡的茶怎么够喝?”

我懒得再跟她解释品茶和牛饮的区别,只嫌弃地从她手里接过茶壶,默默在心底心疼我斥巨资购买的一千块一斤的上好茶叶。想到小白警官随时会来喝茶,不,品茗,我决定尽快将这酷爱惹事的家伙轰走。于是故意问道:“你来的时候没看到吗?孟婆靓汤开业了,吃饭的人可多了!”

孟婆的眉毛挑了一下,隔一秒,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却并不说话。

见她反应冷淡,我想了想,又说:“看来玉帝大人是要在人间扎根了,以后我们这条街可就热闹了,哈哈,哈哈。”

孟婆的眼皮跳了一下,嘴角有一丝几不可查的抽搐。

打铁必须趁热,我抓紧机会又道:“看来你昨晚是彻底白忙了,人家说了,你拆你的房,他开他的店,这也是一种良好的互动。”

“啪……”我心痛地看到我最好的紫砂茶壶被孟婆拍成了粉,但孟婆这本该被点燃的炮竹却没有冲去隔壁爆炸。

已经接近暴走状态的孟婆,居然在拍完我的茶壶后冷静了下来,喘一口粗气,按下了情绪,拿手一指我,问:“你家隔壁十五号的老蔡挂了,死得很惨,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我心疼地看着茶壶末,随口回答她:“本来挺想的,但现在我更想知道你能不能赔我一新茶壶?”

“靠,不就是一破壶?灌满一壶都不够老娘一口的玩意儿你还有脸跟我提?”

可这是正宗的紫砂壶啊!我在心里默默说,却不敢当面支出。

孟婆冷笑了下,见我蔫了不提茶壶的事儿了,便语重心长地沉声说:“小白啊,你摊上大事儿了!”

摊上大事儿了!?我!?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心里一惊急忙问她:“你也知道我小白警官的事儿了?”

此话一出口,看着她那八卦中带着诧异,诧异中带着八卦的眼神儿我就知道自己这是做贼心虚,想太多,说太多,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果然,这八婆双手叉腰,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又似笑非笑地说:“我说怎么今天拿出好茶壶好茶叶来了呢……敢情不是给我预备的……”

小白警官分分钟都会走进来赴约,而这活了五十万年的老人精绝不是我这个等级能随便对付过去的,我只用了一秒钟就决定投降,于是直说:“你也知道老蔡的事情啦,这是凶杀案,很大事件,所以下午有个警官来我这儿调查来着,你说巧不巧,他也姓白,外号也叫小白,嘿嘿嘿嘿……”

孟婆了然地“哦——”了一声,奸笑道:“不用问,这位小白警官一定是位唇红齿白英气逼人的欧巴……”

她身上散发的八卦气息太过浓厚,虽然早有准备,我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尽量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大声提醒她:“喂,你好歹也是个有节操的老领导,不要动不动就欧巴欧巴的可以吗?刚才还一脸严肃地说我摊上大事儿了,怎么这会儿就跟没事儿发生过一样啊?要是没啥事儿,我说你作领导的能不能给我这种苦逼下属留点儿私人空间呢?”

听我说起大事儿,孟婆居然难得的正经起来,马上把八卦脸一收,面沉似水地说:“血魔来了。所以准确点讲,不光是你,整条阿婆路,甚至整个地府,都摊上大事儿了。”

28、重回15号

说起来,孟婆不去作人贩子真是可惜了,就这么一个响指,就把刚才还一副英明神武状的小白警官给迷得五迷三道。一言不发地紧紧跟着孟婆走出门,来到了阿婆路十五号。

天已黑透,殡仪馆所在的马路自然人影稀疏。因为是凶案现场,阿婆路十五号早被警方封锁,但这种用塑胶带做的警戒线在孟婆这里哪有作用,她人还没到,警戒线们就自动垂下,而那贴着封条的门,也无声无息便开了。

孟婆一马当先走进店堂,我与小白警官自然亦步亦趋。虽然警方已经清理了现场,但一进门,那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是呛了我一个跟头。我不是小白警官,神智未失,自然对孟婆带上我们重返现场的举动疑惑得要命,不住地问孟婆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她却始终只说两个字——“等着”。

她语气里带着少见的威严,我被震慑得不敢再多出一声。屋子很暗,孟婆却不着急开灯,在店堂中间站了站,仿佛在感应什么,然后便领着小白警官走到屋角的柜台后面,我急忙跟过去,刚站稳了打算让眼睛适应下这黑漆漆的环境,却忽然发现前方隐约有昏黄的光,在聚拢。

孟婆伸出手,指尖对着那昏暗浑浊的光,低声念了一句咒语。然后,那些光闪烁着,排列组合着,最终,凝结成了我所认识的老蔡的样子。

与平日里一样,走乡镇企业家style的老蔡,穿着料子蹩脚的西装,顶着荷包蛋发型,正站在我们面前,一脸殷勤的笑容,似是在迎接什么贵客。

我惊讶极了,揉着眼睛,砖头去看孟婆,她早料到我会大惊小怪,所以一只手早准备好了,在我开口的一瞬间,挥动一下,我的声道顿时被她搞得静了音,只能用不满的眼神鄙视她。

原来他是这么死的啊,好暴力的一击啊!惊讶过后我才看到一个身穿红色风衣的美貌女子,正淡然地掸手。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样子,肤白,个高,身材火辣,一款祸国殃民的妩媚瓜子脸,眼波流转,灵动而天真。她擦着如鲜血般殷红的口红,越发衬得她的一张脸艳丽无匹。

她大约是极为喜欢红色的,穿着一件款式料子剪裁都属一流的红色风衣,领口敞开,露出一抹雪白的胸,那事业线……我直接便在心中替她起了名字——红衣祸水。

红衣祸水一出手便将老蔡打得七零八落,但看她脸上的表情却毫无波澜,弄死个把人对她而言大概不比踩死一两只蚂蚁更值得放在心上。她环顾四周,掐着指,仿佛在计算什么。

如果孟婆告诉我的情报没有错,那这位红衣祸水,就应该是传说中的血魔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她,身为地府本次行动指定炮灰,我自然非常紧张,正要抽出笛子防身,孟婆却出手按住了我。我本来就没什么斗志,见孟婆都不急着推我去找死,自然也就不再动作,只紧张地看着那红衣祸水的行动。

说来奇怪,三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这红衣祸水却浑然不觉,只自顾自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地上那些破碎的尸块。

她就这么站了半天,除了开始时掐指计算还有点砍头,之后因为她一直毫无动作,实在是把我看得无聊起来,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可我打哈欠长大的嘴还没来得及合拢,正在此时,她忽然跺了跺脚,猛地伸手在空气里一抓。

我眉毛一跳,身为地府代理人,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她这一出手,我却也看得分明,被她抓住的,竟然是老蔡的魂魄。

肉身已经破碎,老蔡的魂魄自然是要去地府报道的。但一般来说,没有鬼差引渡,魂魄无法自己进入地府。所以在鬼差前来引导之前,人类的魂魄就暂时稽留在肉体内,四十八到七十二个小时内,不会泯灭。

可老蔡却真心倒霉,肉身死亡也就罢了,如今连魂魄也被这红衣祸水硬是从尸体上揪出来一把抓进了手心——这是有多大仇啊,杀一个人都要杀上两回!

老蔡的魂魄被抓出来后,发出了痛苦的叫声,一般来说,鬼叫,是用来形容难听的声音。而事实上,真正的鬼叫,实在要比世上所有难听的声音加在一起还要难听。

老蔡的鬼叫直接把我的耳膜震破流了一肩膀的血。我有自愈能力,也不会觉得疼痛,自然无所谓,但心中挂着小白警官凡人肉身扛不住这一叫,急忙朝他看去,却见孟婆早已在他脑门上贴了道符纸,我笑了下,这道符相当眼熟,正是我也贴身藏着预备对付血魔时候用的金刚符。

贴了金刚符的小白警官浑身坚硬,大概耳膜也一样变成钛合金硬度,所以虽然老蔡叫得难听,他却没有不适。我们三个人里,要看外表,倒还是我这肩膀一滩血的样子最为狼狈可怜。

小白警官眼睛仍是直直的,瞪着红衣祸水,看着她双唇快速张开闭合,似是在逼问老蔡的魂魄。只可惜我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出几个奇怪的发音,完全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可怜的老蔡,肉身已经碎裂,原本完整的魂魄,也步了肉身的后尘,渐渐裂了开来,先是四肢,接着是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虚无,我知道,像这种情形,便是灵魂的消亡。魂魄散尽后,老蔡便真正歇菜了。

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点。对地府运作略知一二的我,早已明白,凡人的肉身死亡并不意味着灵魂的终结。大部分凡人的魂魄,去到地府,喝过孟婆汤之后,就会进入轮回,开始下一世的生命。但,一旦魂魄散尽,那就万事皆休,意味着永恒的死亡。当然,血魔这种由戾气化成的魔头,不在这种运作规律的框架内。

魂魄裂开后,老蔡充满恐惧,尤其是大部分魂魄都消散之后,他的眼中更是充满绝望,鬼叫声已经无力而虚弱了,但那凄厉的感觉,却能渗入人心,即便是旁观者,我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身形一晃便想冲过去制止红衣祸水,但孟婆却一把将我拖住,我脑海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待着别动!看下去!”

这是孟婆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不,沟通,我不明觉厉,于是便擦着眼泪站在原地,继续打酱油围观。

就这么会儿功夫,老蔡的半个脑袋也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张嘴在尽力呼喊,那声音也已极其微弱,不仔细听根本无法感受到。

明明死得很惨的是老蔡,但那行凶者红衣祸水的脸色却也越来越差,从如月光般的洁白皎洁渐渐变成了恐怖的铁青色,眉毛立起,眼球变红,美丽的五官煞气腾腾,狰狞狠戾。只听得她愤恨地怒骂了一句什么,之后便气恼地将老蔡剩下的那半个脑袋直接塞进了嘴里。

老蔡最后的惨叫,是在她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我听到了,那是可怕的呜咽,如同十六级的台风呼啸过境时恐怖澎湃的海浪席卷一切时所有生命一起发出的绝望呼喊。

用文字表达,只能是无边无际的——我艹艹艹艹艹艹艹……

31、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明明记得昨天打开冰箱的时候它们还在呢!天啊,难道小龙女已经进化到开冰箱和开罐头技能都点满的地步了?我高叫着小龙女的名字,冲上楼去找它对质,一眼就看到这家伙正端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慢条斯理地吃罐头肉。

还有那个坐在沙发上温柔看着它吃东西样子的男人——小龙女没有学会开冰箱,是他,跑来我家里自作主张拿了拿我珍藏的顶级猫罐头讨好我的猫!

我还没死呢!这么快就打算霸占我的猫和猫罐头,这样真的好么?我心中燃起的愤怒的小火苗,在他看向我的一瞬间,被他的笑容轻易扑灭。

小白警官看着我,露齿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象只木鸡,呆呆地,机械地回应:“是啊,就是这么快。”

他挑一下眉:“不是说要在隔壁死等那个什么血魔,要跟她死磕死战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赢了?还是……根本没打?”

“呃……我……那个什么……不是,我怎么说也得先回来喂猫啊……”

他指了指正在大快朵颐的小龙女,又笑:“吃着呢。”

“嗯,看到了。谢谢你!”

“不客气。”

有股暗流,在我与他之间流动,我看不到,摸不着,但,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在胸中,酝酿。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吃得香甜的小龙女,忍不住就说:“那什么,那就这样吧,我死后你就把它带走吧,我看你跟它挺合得来。”

他深深看我一眼,再看埋头苦吃的小龙女,然后摇头:“不行。”

我顿时急了,大声说:“它的肠胃被我娇惯坏了,如果去作流浪猫一定会吃不下东西饿死的。如果它饿死了,我就是被血魔打得魂飞魄散也还是会难过的。”

他亮晶晶的眸子认真地看我:“既然这么在意这只猫,为什么不带着它跑路呢?在那个血魔找到你之前你完全可以逃回地府啊。你还真相信那个孟婆的鬼话么?其实在我看来,只要你跑回你们地府去躲着,血魔再厉害,你们地府的大佬也不会是吃素的,有他挡着,她弄不死你的。”

对哦,跑路什么的,不是目前危机的最佳解决方案吗?该死的孟婆,我好象又上了她的当!如果不是小白警官,我还傻乎乎地真以为自己是非死不可必须冲上去的炮灰呢。

我的肩膀松了一下,走过去把自己摊在沙发上,紧张的神经顿时松懈许多。这才想起问他:“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啊?你要是当着孟婆这么说,指不定我刚才就回绝她了。”

小白警官摇头:“当着她的面说吗?她有特殊的技巧,可以控制人的意识,你觉得我有机会那么从容地在她眼皮底下给你说完这句话吗?”

那倒也是,我亲眼看过孟婆打个响指就迷晕小白警官,自然知道她的手段。

那现在,我应该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跑了吧?可是这小白警官的屁股却很沉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根本就没有一点告辞的意思。

我只得很不礼貌地轰他:“还是警察哥哥你好啊,处处为人民着想!既然我们已经愉快地达成了跑路的共识,那我也就不留你了,这天儿也不早了,我也该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小白警官却并不顺着我的意思告辞,反而拦我,说:“不急。我们再聊一下。”

诶?这是因为分别在即舍不得我离开的意思么?我心中窃喜,面上一红,立马把跑路的事情抛在脑后,一叠声答应说:“好啊,聊一下,那个什么,你有女朋友么?”

“……”小白警官肯定没想到我会问出这种问题,呆了一下,才尴尬地说:“我是孤儿,又没什么积蓄,没钱没房的,工作又危险,哪儿有姑娘愿意跟我好啊?”

“那就是没有女朋友?哈哈哈哈……”我心情愉快,虚伪地追加一句:“真替你遗憾,哈哈哈哈。”

“你笑得那么开心,哪儿看出遗憾了?”小白警官不悦,我也只能收敛些,又问他:“那什么,我走了之后,这案子你打算怎么跟上级汇报呢?实话实说可不行,别说孟婆阎君不会任由你泄露天机,就是你上级也不会相信啊。”

“这你不用替我操心,我早就想好了。”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傻傻问:“哦?你早就想好了?”

“反正你要跑路了,以后也不会回来这里,所以我就打算把你当凶手报上去啊。你看,根据现在掌握的证据,有证人能证明你在案发时间去过现场,有指纹能证明你接触过老蔡的尸体,犯罪动机也很充分,因为商业竞争而杀人嘛……你就是妥妥的杀人真凶啊,尤其你还跑路了,那简直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回头我把这些情况这么整理一下,这么往上一报,再发个通缉令什么的,齐活!

这计划不错吧,你也没啥损失,我也破案了,两全其美!”

“可……可是我明明不是凶手啊!你这不是制造冤假错案吗?有你这么冤枉好人的吗?!”我痛心疾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小白掌柜啊,你说话可要凭良心。你倒是说说,我又不能如实上报,又要把案子破了,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要说冤枉好人,如果把这罪名随随便便搁其他人身上,那确实很缺德,确实是违背良心违背职业道德的坏事儿,别说做了,就连想都不能想。可这事儿是摊在你身上啊,你和别人不一样啊,你根本就不是人啊,好吧,婉转点儿说,你是来自地府的人,而且马上就要回地府了,我在你走后发通缉令抓你这事儿对你有影响吗?谁有本事上地府抓你归案啊?”

我低头,郁闷地说:“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么一来算是断了我后路了。以后血魔就算死了,我也回不来阿婆路了啊!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在这里开店,是因为阎君答应我,只要我在人间替他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就会把我失去的记忆还给我。

可如果我再也回不来了,那就意味着我以后再也没机会把阎君交给我的骨灰盒装满了啊。那些骨灰盒装不满,我就永远也拿不回属于我的记忆了啊!我不想一辈子作一个没有从前的人,我不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要问自己,我到底是谁,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有没有什么被我忘记的巨额存款账户在等着我开启……”

“你说得真让人伤感,但我要劝你一句,过去的记忆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你忘记的未必是什么巨额存款账户,你忘记的也有可能是巨额的负债呢。我作警察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人每天早晨在监狱里醒来悔不当初,都恨不得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呢!现在你比大多数人幸运,可以有机会重来一次,看起来也没付出什么巨大的代价,这不是挺好的吗?放下包袱才能轻装上阵,你就当你自己是死了一次了,现在你是在重头活起,这么一想,你的人生不是又没负担又没压力了吗?这不是挺好的吗?”

既然忘记了,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就轻松地说一句算了吧,然后把一切都丢在虚无里?小白警官的口才不错,几乎把我说服了,我抱着头,窝在沙发里,细细琢磨他的话。

假如,就当自己只是一个活了三年的人,只拥有这三年的记忆,我的心,会舒坦些吗?

我珍惜的一切,小龙女,店里的生意,游戏里的id,银行里的人民币,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可以取代那些失去的过去么?不再追寻往昔的回忆,只活在现在,活在未来,我的人生,会有遗憾吗?

良久的思考之后,我断然起立,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34、另类合体 为推荐满10票加更

但小白警官也是一脸无奈加茫然,愁眉不展地看了我好几眼,颇有种上了贼船的懊悔。我一脸“男神一切都拜托你了”的白痴状,让他咬紧了唇,压抑着深呼吸好几次,才开口问我:“既然你被幻境迷惑过,那么你说说,被幻境迷惑,又是怎么个情形?”



我立刻将昨夜在百花深处那条巷子里的遭遇给小白警官有声有色说了起来,我说道昨夜月黑风高,如此伸手不见五指之夜,正是我辈降妖除魔的好时机。是以我与孟婆两人,艺高人胆大,燃一道符,上告苍天,下禀地府,使出那惊人的神仙手段,千里奔袭,去捉拿为祸人间的梦魔。话说我俩一个身穿白色香奈儿套装,长发飘飘,直如九天仙女,又似圣母玛利亚,一个睡衣睡裤家常朴素……我正琢磨着如何形容我的出场造型才不显太屌丝呢,冷不丁被小白警官大喝一声制止:“说人话!”

说人话……我说的句句都是人话啊!我哀怨地垂下眼睑,撇了撇嘴,小白警官的嘴角抽搐,一字一句道:“不要形容词,不要讲无关紧要的心理活动,不要添加人物描写,只要事实,以及事实的全部。”

我终于发现了男神的缺点——不懂得欣赏我泱泱中华五千年传承之下文字修辞之美感,没情趣!不过算了,看在他是男神,是我唯一的队友,是我目前最大的指望的份上,我放弃了对辞藻的堆砌推敲,只用了三分钟,便干巴巴地讲完事实以及事实的全部(要知道,这段故事,我可是用了足足上万字描述的呢)。

听我说完脱水版幻境经历,小白警官伸手摩挲着下巴,沉思起来。

我充满期待地看他,等候他的指令。

沉思足有五分钟之后,小白警官终于双目放光地抬起头,清一清喉咙,对我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消息!”

“呵呵,好消息是在这个幻境里血魔暂时不能再伤害到你。”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你这个幻境只是个半成品,血魔随时可能破掉时空禁锢,接着咬你。”

“神马?半成品?为神马?”我心慌了,小白警官不知道,我却清楚,一旦幻境被破,我肚子里的内丹就会自爆,后果……555555……

小白警官分析:“根据你对身陷幻境的描述,和你在幻境里的遭遇,我猜想在真正的幻境,操控者可以随心所欲任意转换场景,而被迷惑者,则有着身临其境的感受。但你制造的这个幻境,身为操控者的你无法控制时空,而被迷惑的血魔也只是简单地被凝固在某个时空点上,根本没有真正进入你所制造的幻像区域。

如果我没猜错,在这个半成品里,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影响到血魔。”

说着,为了印证自己的理论,小白警官猛地举起手掌大力朝血魔脸上拍去,然后,他的手毫无阻碍直接穿过了血魔的身体,他放下手,扯扯嘴角:“果然如此,你看,我们面前的血魔,只是一个虚幻的3d投影而已。”

“所噶,那么,该怎么做才能把血魔引入真正的幻境呢?”

小白警官沉吟:“根据你所说的进入幻境的情形,我猜测施放幻境的人,自己本身也会有一部分精神停留在那个幻境中,随时感知被迷惑者的内心世界,寻找被迷惑者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和恐惧,并以此来构建幻境内容,以此对她造成的伤害。直至,被迷惑者的精神力与生命意志在幻境中被完全摧毁。”

我回想自己在幻境中的遭遇,深以为然,大点其头。小白警官深深看了忙着点头的我一眼:“所以,为了保证幻境效果,孟婆才会需要我来和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因为你需要由我来完成感知对方内心世界,构建幻境。”

啊,果然是机智过人的推理帝,对我的了解真心透彻。知道我是根废柴,便直接扛起了操控幻境的艰难任务。既然小白警官已经拟出了如此完美的作战方案,我顿时觉得方才还疲惫不堪的自己又浑身都是干劲,于是猛地站起来,充满信心地说:“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一起战斗吧,fighting!”

小白警官并不乐观,他背着手问我:“看你这么激动,想来你是已经知道怎么开启完整的幻境了?知道怎么把操控幻境的能力传递给我了?”

“不知道啊!不过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的!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呢!”

小白警官肩都垮了,低头闷闷道:“两人组队,一人干活,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孟婆一定要我加入了,话说,以前没有我的时候,你都是靠她罩着的吧……”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自我批评了几句,又狠狠拍他马屁。我既然已经狗腿到连“智多近乎妖”这种胡话都拿出来了,小白警官也就不好再抱怨什么,只得继续说回正题:“你说你的幻境制造能力是通过那颗梦魔内丹而得到的,那么这颗内丹应该相当于一个幻境制造程序的存储器。至于为什么只有你能启动这个存储器,我猜想,那是因为你曾经破解过幻境,获得了调用存储数据运行程序的权限,这也是为什么阎君会将内丹给你服用的原因。而说到开启幻境的方法嘛,只要你通过大脑发出指令,你体内的内丹就会自动开始工作。一旦开启幻境,就可以通过适当的沟通,由我来接手幻境的运作!”

我听得晕晕乎乎,呆呆地问:“什么是适当的沟通?”

他一字一句说:“适当的沟通,就是,我让你说什么,你跟着说,我让你做什么,你跟着做,百分百相信我,百分百合作,understand?”

“yessir!”我拿出电影里学来的警花范儿,敬个礼,一脸坚毅表情,要多精英,有多精英。

小白警官满意地点点头,沉声发出指令:“开启幻境!”

我挺胸,大喊:“开启幻境!”

小白警官:“……”

我瞪大眼睛看他,他却一副挨了好几十下闷棍勉强生还的样子,用力揉着太阳穴咬牙切齿道:“你这么喊最多也就是开启出个把我们俩转着玩儿的不完全的幻境,我是要你在心里集中精神,用你的精神力开启幻境!不是让你跟我一起喊口号!”

那不早说……不就是集中精力嘛……我闭上眼,凝神用力在心中大喊:“开幻境!开幻境!”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睁开眼睛,无奈地看小白警官:“好象……没成功?”

小白警官也很无奈,叹一口气,鼓励我:“深呼吸,深呼吸,什么也别想,只要你拿出自信,集中精力……”他沉稳的瑜伽班教练范儿的声音忽然变调,陡然高了八度,惊惶地喊:“哦,不,天啊!血魔,她在动!她马上就要突破你的半成品幻境了!快!快!开启幻境!开启幻境!看在太上老君玉皇大帝阎王老爷观音菩萨的份上,快开启幻境!我还是处男!我不想死!”

不知道是血魔就要突破幻境的危机吓到我了,还是小白警官还是处男的告白喜到我了,我瞬间将自己的精力值提升到极限,鼓足劲,全神贯注声心合一地大喊:“开——启——幻——境!”

那种满满的盲目自信又回到了我的身上,而且这一次,我们的人没有飞起来,这一次,是我们周围的一切在飞,不,准确地说,是我们周围的一切,在重组。

小白警官很激动,拍着我的肩大声说:“幻境已经开始构建了!好样的!快,趁幻境还未正式建立,快发出新指令,命令此幻境只能按照我的意识建立。”

我得到表扬后,浑身如打了鸡血般精力充沛,籍着那满满的一切尽在我掌握的自信,我照着他的话在心中凝神,在脑海中命令幻境感应他的意志。

很快,我创造的幻境接受了我的指令,我看到小白警官的身体里飘出了另一个他,虚幻的,如影子一般的他,那个他闪电般朝我扑来,如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我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我的整个身心,都毫无抵抗地接受了一股强大的意识的覆盖,我没有抗拒,因为,那是小白警官的意识。

37、韭菜的逆袭

孟婆好象赢了,血魔好象认输了,她们交流的话题,是血魔的第四次死亡了。

可是,我好想提醒孟婆——大姐你还没杀死血魔哪,这种时候唠个啥闲嗑啊,你没有常识么,你不看电视么,反派在临死前话越多,就越有可能放出一个必杀大招这种狗血逆转剧情,你是白活了五十万年么怎么不知道防备呢?

血魔轻轻笑,瘆人的脸上烂肉一阵抖动,看得我直反胃。

她的声音倒是娇媚动听极了,与她那张超出承受范围的丑脸完全成反比。她嘿嘿冷笑道:“割韭菜么?好轻松好惬意么?你就真的这么不把我当回事儿么?”

她擦一下眼睛里狂涌而出的黑血,一声厉喝:“事不过三,你不知道这句话么?”

她忽然双脚离地腾空升起,飞到半空,然后捏个剑诀,自上而下俯冲,剑光如闪电,劈向孟婆。

果然果然,放大招了,狗急跳墙了,我紧张起来,但想到一向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孟婆,又觉得,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吧。

可这关键时刻,孟婆居然真的掉链子了。她做了一个挺身站立的动作,但,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身体一般,不但没有能够站起来还击,反而被拖得跌倒。此时剑光已至,她避无可避,只得狼狈地就地一滚,勉强避开剑光。

我心中大叫“还击啊!还击啊!站起来还击啊!”可孟婆的表现只能用丢人二字来评价,血魔舞动长剑,攻势咄咄逼人,而孟婆在这一片剑光中,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奈何桥上,有鲜血飞溅,一开始是一两滴,后来是一片,再后来,是一滩,又一滩。

我心中焦急,孟婆你肿莫了?你的战斗力呢?你怎么会被这血魔翻盘呢?

血魔此刻已在孟婆身上戳了几十个窟窿,眼见孟婆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得仰天大笑,一边挥剑一边问:“被已经杀过三次的人反过来杀死的感觉,你喜欢么?”

孟婆好像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张口,只喷了血魔一脸血。

我眼泪都快下来了,什么是英雄末路,这就是英雄末路。孟婆平日里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样子有多臭屁,此刻便有多无助。看她用尽力气护着要害躲避长剑的艰难模样,我只想飞扑出去帮她。

但小白警官的意识再次严厉警告我,不要妄想夺回对我身体的支配权,因为,此刻,正是幻境最要紧的关头。

好吧,我表示同意,小白警官既然正在操控幻境,那么在此危急关头给孟婆开个外挂什么的,自然比我冒失地冲过去管用得多。

可我想错了,小白警官他,根本就没给孟婆开外挂扭转局面,相反,这家伙冷血无情地任由血魔最终一剑刺穿了孟婆的胸口,冷笑着将再也无力抵抗,浑身飙血的孟婆一手提了起来。

我这时才发现,那之前被孟婆摁在地上的黑雾巨兽,此刻反过来如镣铐般,紧紧缠住了孟婆的双手,原来她之所以一直无法还手,全是因为这巨兽早已把她的双手锁住的缘故。

不知是因为被孟婆杀怕了还是天生胆小,虽然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胜利形势一片大好,血魔仍然非常谨慎,并没有将黑雾巨兽收回,拎起孟婆后,也是一副慎重的样子,拍了拍孟婆的脸。

孟婆已是垂死状态,被拍脸也无法发飙,只是尽量别过了头,不去看血魔。血魔很开心地咧嘴:“像个小鸡崽子一样,吹一口气就会飞走的人,终于是你了。”

我就知道,嘴巴太臭的人,总有一天要遭报应,孟婆当年嘲笑人家血魔的话,看来对人家的幼小心灵造成了巨大的阴影,一旦逆袭成功,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受到的讥讽原话奉还。

不过孟婆这种人,是不会懂得反省的,她微微扯动嘴角,表情不屑。

血魔啧啧叹道:“了不起的孟婆的鲜血的滋味。我猜,一定很香。”

她说着伸出黑乎乎的舌头,舔了舔勉强算是嘴唇的烂肉,然后,毫无预兆地,一道剑光划过,孟婆的头颅滚落在地,一股鲜血飙起,如喷泉,血魔贪婪地将嘴堵了上去,喝得畅快淋漓。

我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这场面,即使明知只是幻境中的幻象,依旧令我的心,冰冷,酸痛。

孟婆啊孟婆,你怎么可以被血魔这种杂碎杀死呢?你这种悲催的死法,上对不起天庭痴情的玉帝,下对不起地府英俊的阎君,中间对不起常年被你欺负的我,就连那些被你一脚踹死的妖魔鬼怪们,也对不起啊!

我这边在心中悲鸣悲叹,那边血魔却痛快畅饮着孟婆脖腔子里喷出的血,一边喝,一边还发出了诸如“嗯”,“啊”,“哈”之类的单音节,大概是在表示心满意足。

我气得要命,于是也顾不得小白警官的严重警告,决意要夺回身体支配权然后冲过去找那血魔拼命,至于打不打得过血魔,打不过会不会也被她吃掉什么的,我完全抛到脑后,心里只有四个字,死就死了!反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容许血魔这种丑到爆的货色如此嚣张地在我面前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喝孟婆的血!

愤怒也是一种力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我曾经看到过这句话。以前没觉得有道理,大概是因为我不够愤怒,但就在此时,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阵晕眩,轰鸣,我能感到体内小白警官的意识在拼命阻挡,但他在节节败退,我的愤怒如惊涛拍岸,而他的堤防,已经一溃千里。

因为两股意志的僵持,我的手脚,在我的感觉中,如同被捆绑住一般,无法自由动作。但当小白警官的意识被我逐步击退后,我能感到手脚渐松,眼看便能摆脱束缚,冲向血魔。

那喝血喝得正欢乐的血魔却忽然看到了什么,猛然将孟婆的尸身一丢,便去看滚落在地上的孟婆的头颅。

这是喝完血啃脑袋的前奏么?我楞一下,而小白警官趁我这一愣神,暂时顶回了我的冲击,他努力与我沟通,只劝我一定要沉住气,且看下去。

我责怪他已经失去了对幻境的控制力,但他却郑重表态,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让我务必沉住气。我冷哼,敢情死的不是他的朋友,说得如此轻飘飘。

就在此时,血魔已神情凝重地捡起孟婆的脑袋,捧在手里,仔细端详。

孟婆死得很惨,按理临死时的面部表情不会好看,但,我发现血魔捧着的孟婆的头颅,那张脸,确实有情况。

说实话,孟婆这货平时又暴躁又好斗,虽然美如天仙(当然,理论上,她确实也是神仙),只可惜在面对我时总带着一副趾高气扬的的欠扁神情,着实讨人嫌。但她如此惨死之后,脸上却是一片圣洁宁静,有着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安详悲悯。

用句通俗点的话来形容,她死后的容颜,倒真说得上是“宝相庄严”,随便安在哪个观音像上,都能普度众生。

这不科学啊,我想血魔大概也是看出了蹊跷,才连血都不喝了,捧着脑袋研究起来。

如果不知道孟婆的死因,单看这面部表情,谁能想到她是死于凶杀?

不过,人都被杀死了,又不是警察破案,孟婆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于这血魔又有何干呢?我想不通为何她颇有点如临大敌的意思,低着头沉思。

思索片刻后,她忽然一声大叫,对着孟婆的头颅骂道:“你骗我,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40、奈何桥头,一剑穿心

是啊,孟婆,你为什么要骗人呢?我不知不觉站到了血魔的立场,觉得这个天生倒霉属性邪恶连死三次的大美女,真心是史上第一大杯具。[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百度一下爪屋书机]何况,血魔口中所谓的怎么杀都杀不死的人,那不就是我吗?原来孟婆这家伙早就安排好了让血魔来找我,从始至终,我都是她拿来引出血魔现身的诱饵!

这种每过一万年就嗑一次药的家伙,果然根本不值得相信啊!血魔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几滴忘情水下肚,那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结拜过的姐妹,许过的承诺,孟婆还能在心中记得几分?我敢拿一个月的营业收入打赌,一分都没剩!

看着血魔失望伤心的脸,看着她紧锁的眉头,看着她如断线珍珠般的泪水,我对她的失落沮丧委屈愤懑感同身受。同为被孟婆玩得很惨的倒霉蛋,我无法不产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恨不能将孟婆的尸体抓起来用力摇晃,讨要出一个公道。

空中的孟婆的声音,在沉默很久后,再次传来。这声音里难得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我说我怎么居然会打不过你,原来,我欠了你一个承诺,这就是因果啊,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这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唉,真不好意思,没想到会搞得你这么困扰,我也觉得抱歉。”

她深深叹一口气,说:“可是现在事已如此,你不想复活也复活了,我这个开空头支票的损友也算是以死谢罪了,咱们也算两不相欠。至于你说的什么工具不工具,灭世不灭世的,我还是要给你说一句,别想太多。”

血魔沉默了,她无声地去翻检孟婆尸身,拿起了那块凤凰玉佩,沉思着,用手指摩挲着。

说实话,美女摸鸟的画面还是蛮唯美的,但在这种诡异的死亡现场,却又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孟婆的声音又在空中飘荡,这一次,很有感情,她说:“永别了,小红……”

听她这么说,血魔的嘴角扯动,似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免得当场嚎啕大哭。

奈何桥上的气氛有点感伤,天空中适时飘起红色的雨,落在血魔的白色袍子上,斑斑点点。血魔以手掩面,语带哽咽,问:“你还记得我叫小红?你会去哪里?你……会复活么?”

孟婆轻笑:“我又不是你,自然不能复活。我留在此间的残魂也已快消散殆尽了,就此别过了,好妹妹。”

“不!不要!”血魔忽然跺着脚,昂着头,握着拳,挥着泪,大叫起来,气势凶狠,双眼发红。我以为她在呼唤正要离去的孟婆,但,很快觉得不对劲,再留恋孟婆,她的表现也不会如此,嗯,激烈啊。只见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美丽的脸开始扭曲,脸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眼中流出了黑红的血来。

啊,这是又要变身了么?又要从偶像派大美女变成实力派丑八怪了么?知道了前因后果,看到血魔变身时的挣扎,我的心态除了猎奇,还带上了些许的同情。

血魔这回没有瞬间变恶魔,而是极力对抗着心中的魔性,是以,美丑两张脸,不停地交错变幻着,就跟出问题停在某一秒无法继续播放的镜头一样,貌似定格又略有变化地交替着前后两帧画面,她的脸忽美忽丑,眼睛忽明亮忽空洞,脸上忽有横生的烂肉,忽如白玉般皎洁,看起来无比诡异。我发现她还真没有骗孟婆,维持美貌对她力量的消耗很大,不一会我便觉得她有点气喘吁吁,呈现出萎靡的样子来了。

美女的她咬着牙喊道:“不要,我不要再变成血魔,往事不堪回首,为何我不能掌握自己的未来。孟婆,孟婆,你还在吗,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而丑恶的她却高叫:“哈哈哈哈,杀死他们,杀,杀,杀!杀光凡人,杀光神仙,杀!杀!杀!让这天地,连空气中都流淌鲜血!妙不可言!哈哈哈哈!”

没文化真可怕,我默默鄙视这得意狂叫的恶魔,空气中流淌得了鲜血么?她的物理课是食堂阿姨教的?还是,她跟我一样,就压根没上过学?唉,九年义务教育的温暖光辉,为什么就没洒向亟需提高全民素质的地府呢?

空中,有几不可闻,孟婆的叹息,很感慨很无能为力的感觉。血魔的脸又在极度的美丑之间变幻了几次,美女脸的她没时间说大段的句子了,只不断喊着“孟婆孟婆孟婆”,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着自己手边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根连她自己都觉得没用的,无法承载她希望的无力的稻草。

奈何桥头,狂风大作,魔气高盛,美女脸已节节败退,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变身即将完成,恶魔脸血魔脚踩着孟婆的尸体得意亢奋地吼:“哈哈哈哈,宿仇已死,从今以后,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人间地府,唯我独尊!哈哈哈,唯我独尊!”

但,她空洞的双目忽然明亮起来,乌黑眸子闪烁着不甘的光芒,带着哭腔呐喊:“我已不是我,唯我独尊又有什么意思?杀光天下万物又有什么意义?”

确实没什么意思,我深表赞同。在我这种碌碌无为胸无大志的宅女心中,灭世为王称霸天下什么的,哪比得上在游戏里得到紫装橙装来得有成就感?何况,把活人都灭干净了,把地府全扫荡了,就算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真神,那也只是个孤独到爆的单机版boss,那种无聊空旷的感觉,就是随便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崩溃。

美女状态下的血魔看来也是我的同道中人,即便就剩一双眼睛维持着美丽时的样子了,她还是用尽全力地喊着“我不要,我不要成魔,我只要回到最初的日子,修行,玩耍,作一个平平淡淡的毫无故事的女孩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no——孟婆!”

她喊得太惨了,连我都觉得头皮发麻,仿佛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她。何况一向好强常胜的孟婆,虽然残魂已消散得差不多,空中仍传来了她的声音,那最后的声音:“抱歉——我帮不了你,我想,能帮你的只有……”

关键时刻,孟婆掉了链子,她没有撑到说完那句话,便再也没有声息。而血魔,却仿佛从这不完整的句子里得到了什么启示顿悟了。她尖叫着,迸发出体内最后的能量,好一阵剧烈地抽搐之后,恢复了美貌,挺胸而立,飘飘似仙。风,更大了,江水滔滔,翻翻滚滚,有飞溅而起的水花,不断落在她的身上,又蒸腾起白雾般的水汽,将那仙子般的女子,越发映衬得出尘无暇。

我看到,那美丽的面孔现出决绝的神色,她咬着唇,右手抬起,五指虚张,一声长啸,便有一道凭空升起的白光落入她的手中。

啊,那是她的剑,斩了孟婆头颅的剑。剑在手,她的左手轻抚那锋利剑身,眼神温柔,如与情人缠绵。然后,那剑,慢慢摇晃着,左右摆动,一点点,飞了起来。

她抬头,望向血红的天空,眼神苍茫,仿佛视线已穿透了这地府的天,仿佛视线已穿过了万年的时间。她的嘴角,噙了一丝悲伤,摇着头,说道:“没有人能帮我,除了,我自己。”

她说完这句话,便下了最后的决心,负手而立,脸上有一丝超然的笑,挺胸,昂首,闭上双眼,迎向从半空中夹带凌厉的风声飞来的剑光。

那剑光转瞬即至,劈向她的身体,我浑身一震,只见血魔方才站立处,有冲天血光,有弥漫浓厚的黑气,我的眼中,顿时有难以抑制的泪光,遮住了我的视线。

既然无法阻止杀戮,那么,就让这杀戮,到此为止吧——历经四世,历经各种挣扎,血魔,终于用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自己最短暂的一世。

再回来,又要过很久了吧,再回来,还会遇到一个孟婆么?她倒下的美丽躯体,那迷蒙的眼里,有红色的泪,划过白玉般清纯的脸。

43、前因后果

看到孟婆出现,血魔顿时紧张起来,原本揪着我的手一松,任凭已经浑身无力的我倒在地上朝孟婆爬去。我呢,虽说刚才为了让小白警官能逃命,搞得比热恋中的百合还要拉拉,豁出了命去死搂着不放,但此刻一个是救星来了,一个也是已经没力气逞强了,所以也是咬着牙用剩下的最后一丝丝力气,努力手脚并用地朝孟婆挪过去,嘴里也没忘记一个劲儿叫:“孟婆救我!救我啊!”

大概是我这个样子忒丢人,当着血魔的面,孟婆一脸跟我不熟的样子,只伸手虚抓一把,将正在地上努力蠕动的我凭空拉起,丢到她身后,冷冷地道:“闭嘴!”

我很识相很听话,知道此刻大战在即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一下子就闭嘴,努力把自己站直了,躲在她背后,睁大眼睛静待她发威修理血魔。但没想到孟婆这家伙却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看血魔,而血魔,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说好的战斗场面在她们的目光交集里换了风格,两位美女站在那里的样子简直就是失散多年的南北棒子开见面会,气氛感性忧伤得一塌糊涂。

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下半场呢?该出手时就别用眼光交流感情了呀。我鬼鬼祟祟地咳嗽,偷偷用手指头捅孟婆。孟婆却并不理我,挥了挥手,从门边角落里飞出一个人来,我定睛观瞧,竟是我以为已跑出门外的小白警官。他被孟婆凭空拽到我的身边,同一样满脸狐疑的对视一眼,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孟婆的葫芦里不知道在卖什么药,不但不与血魔开战,眼神交流过后,竟用我前所未闻的温和语气同血魔商量道:“我是来帮你的,你,可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么?”

听到这充满圣母风格的问话,血魔大概也是接受不了,怔怔看了她半天才开口,神色疑惑着道:“这一次的死亡,与以前何其不同。我怎么又见到你了?孟婆,我们这是在哪里?这一切,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几分是梦,几分是清醒?”

我偷偷抿嘴直乐,合着这血魔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我的招被我的幻境摆了一道。大概这可怜的家伙此刻还以为幻境里被她弄死的孟婆是真的已经翘了呢。

也不知道我刚才用幻境弄死血魔的事情一向很神通广大的孟婆究竟知道多少,不过面对血魔的提问,她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问她:“你说呢?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血魔的声音带着犹豫:“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为何来此?对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她敲着头,皱眉思索半天,才说:“啊,是了,是了,这次重生之后,我想起你曾经对我说过,有一个打不死的人,她的血能让我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恰好,我无意中听说,这一任的地府代理人就是个打不死的人。于是,我便来到此处寻找。谁知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太多岁月过去,这里的变化太大,以前偌大的地府代理人府邸,竟被分割成了好几十个寒酸的小铺子。我也分不出到底那代理人躲在哪扇门后,只有找最好看最气派的铺子进去碰碰运气。”

我表示无语,她居然能从老蔡的土豪气质侧漏的门面里看出好来?最好看最气派什么的,不是用金粉金漆金字招牌来衡量的啊,这人,哦,不,这魔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审美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品味啊?

而且,是谁告诉她的地府代理人就必定住得比谁都气派?我就住在破旧的小楼里了,我就生意不好了,怎么了?很丢脸么?

我还在暗地里不服不忿呢,她又接着说道:“唉,我的运气一向不好,这一次,果然还是走错了门。那胖男人被我一拳打烂后根本就无法复原。我知道自己杀了这家伙,必定会打草惊蛇引起代理人的警惕,于是索性决定晚上再来这里等那代理人自己送上门来。”

我再一次在心中默默吐槽:“你运气不好?明明是老蔡运气不好吧?人家被你打得魂飞魄散的都没埋怨啥,你个杀人的还唉声叹气上了……”

血魔感慨一声,说:“果然,我深夜再至此处,没多久便见那傻女孩带着个傻男孩撞进门来,我见这两人都如灰尘般无用,便放下心来,抓住了那除了打不死没有别的本事的代理人……”她又伸出手,使劲敲自己的脑袋:“抓住她之后,我的记忆仿佛模糊了起来,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可我还是勉强着自己不要倒下,坚持着吸干了她的血。

我忘记了她的血的滋味,只记得随后我便脑中一片模糊,人也晕倒在地。等我再次爬起来时,却发现自己跟做梦似的,竟然站到了奈何桥头。我与你决战,并且如愿以偿地把你的头颅砍下。然后,我喝了你的血——这血令我想起了许多往事,令我对自己的前世今生感到悲伤、愤怒、自责、失望,因为心灰意冷,我用陪了我那么久杀了那么多人的剑,杀死了我自己。这是何其离奇的事情,我,为杀戮而生的血魔,竟为了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善,选择了自尽,唉……可是,我为什么又觉得,那么做,很对呢?”

她揪住了自己的脑袋,使劲摇晃:“我是疯了么?还是在做梦?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该死?我为什么该死?该死的,难道不是那些愚蠢的凡人么?他们心黑手狠,自相残害,贪得无厌,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为了一点点虚妄的权利,为了他们无尽无穷的贪欲,制造了多少杀戮,凝聚了多少戾气!如果不是他们无止尽的争斗,我,又从何而生?我本就是因为毁灭而生,毁灭,就是我生来的使命!毁灭那些自私的凡人,应该让我感到兴奋痛快才是啊!

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会觉得毁灭掉自己,比毁灭那些凡人,毁灭世上的一切,更让自己安心?更有意义?甚至,让我觉得自己死得很有价值?为什么?我疯了吗?我还是我吗?我究竟是谁呢?如果戾气所化的我,也会向往善,那么,为什么那人间,永远都是怨气冲天?”

可怜的血魔,同样的困扰,她已在奈何桥头经历过一次,我真没想到,在孟婆嘴里的下半场,我还会再次欣赏到一个恶魔的自我怀疑。

看到血魔陷入抓狂,孟婆并没有对她说什么。反而趁着这空当回头低声问小白警官,问他到底是怎么探知到血魔的心思,制造出那么一个高潮迭起,血腥悲壮的幻境来的?

一看她追问小白警官的样子,我的心中顿时明白,象她这种一贯自大、长期鼻孔朝天的家伙,是绝对承受不了任何失败,哪怕只是仅仅存在于血魔幻境中的失败的。

但可怜的小白警官却不知道,还以为孟婆是因为佩服他的机智才虚心讨教。于是在她刚开口询问时,还颇有些自傲,以为这是在给他表功机会的节奏,也不顾人家血魔那边厢又哀伤又悲痛地思索人生,不,魔生呢,拿出了在单位作报告的劲头,陈述中夹带着低调的自夸,滔滔不绝说了起来,讲起自己是如何明察秋毫,如何无师自通地利用幻境内丹的力量读取了血魔的记忆,如何在百分之一秒内决定了用大善化解大恶的作战方针,如何英明神武地放出孟婆被砍的必杀桥段,从而顺利打破血魔心防,果然一击即中,用大善战胜了大恶,证明了天下大道果然是我心即禅,禅既我心,上善若水,善莫大焉等等等等。

不过,他毕竟是我崇拜的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男神,察言观色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一路说下来,也看得出孟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眼珠一转,立马调转了口风,又将那杀身成仁,舍身取义,除魔卫道,孟婆无敌之类的鬼话不要钱似地泼洒出来。

孟婆这才脸色稍霁,一再向他强调,自己的武力值天上地下独孤求败,也就是他小白警官现在还不了解她,要是对她稍微有点熟悉,那也是断不能布出那般灭她威风的幻境的。

小白警官假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僵了,却还在她杀气凛凛的眼神下心悦诚服地表示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再布几个孟婆大神秒杀满天神佛的幻境,以表敬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表示自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声打断这一搭一档一吹一捧到丧心病狂地步的两人,说道:“你们看看血魔,她好像,又要变身了!”

孟婆这才回到了现实中,打量着自我反省结束,又一次浑身冒出黑气的血魔,抓着我的手,说道:“小白,借你鲜血一用,可好?”

46、孟小红的商业才能

听着孟婆的话,我还没反应过来,血魔,不,孟小红就朝我鞠躬:“老板好,以后还要请老板多关照哦!”

我看着面前这笑容真诚漂亮得不像话的大美女,眼中饱含热泪,双手朝天挥舞,朝着孟婆无助地喊:“天啊,你跟我开神马国际玩笑?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就我这破店,就我这生意,我拿什么来养活一伙计?我给得起工钱么我?”

血魔,不,孟小红也在旁边抿着嘴微笑,保证说:“老板你放心吧,我不要工钱,只要能帮你打理好铺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诶?什么意思?不要工钱?那敢情好啊,我立马愁眉舒展,挺了挺胸,抬着头搭起架子来,装了一副老板样子对她说:“既然这样,你留下来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住哪儿呢?”

孟婆朝楼上努嘴:“你二楼顶上不是还有个小阁楼么,收拾出来给她住没问题。”

只要不占用我的空间我还真不介意那个空关着的破阁楼多住一个人,于是一切说定了,我也是个有伙计可以使唤的老板了。

一想到自己也有了机会剥削别人剩余价值的人,我顿时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当场语无伦次地给孟小红下达了我人生第一道老板命令,让她火速去隔壁孟婆靓汤买三份小笼加馄饨。

孟婆正在旁边懒洋洋逗小龙女玩呢,听我提到孟婆靓汤,突然说:“买两份,姐不饿。”

“可是,这三份都是我买给自己的早餐而已,没算上你的份啊……”我想起她跟玉帝之间的恩怨,小心翼翼看她,就怕她忽然暴起说什么不可以吃玉帝家的东西之类的话。

孟婆倒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冷哼:“吃那么多也不怕撑死!”看她没再说什么,我暗自擦了一把冷汗,而孟小红则是精神抖擞地踩着高跟鞋拧着水蛇腰领命而出。

我见她走远了,才趁机问孟婆:“她为什么不恨我呀?阎君可告诉我了,要不是我把她收进骨灰盒里坏了她的大事,她早就飞升成佛了。”

孟婆老谋深算地笑:“这个,你可真得跪下来谢我。要不是我在她破茧而出前,喂了她一碗孟婆汤,嘿嘿嘿嘿,你自己想想会面对什么样的报复吧。

所以——”

她忽然拉长了声音,算计地看我,嘿嘿奸笑,我头皮发麻,只好呵呵傻笑,问:“所以什么?”

“所以你下次再想吃东西的时候,最好想清楚了自己要吃什么?不然的话……我可就不能保证血魔会不会想起些什么了……”

“放心吧,大不了我以后只吃沙县,兰州,开封菜!”我连忙投降,表忠心:“吃什么不是吃啊?哈哈,呵呵,嘿嘿……”

于是,孟小红同学就这么被留在了阿婆路十三号,成为本丧葬用品店集店长、店员、保洁工、迎宾员于一身的不领薪员工,工号,110。

天地良心,这充满警惕性的工号,并不是我选的。而是——大战之后因为不放心我,特意来店里探望一番的小白警官,看我在鼓捣工牌,随口开玩笑说的。

幸好血魔涉世未深,110究竟是啥她还没机会了解,听小白警官一说便欣然接受,手一抹,我自制的工牌上便刻上了110的工号,在阿拉伯数字底下还有中文篆体壹壹零,要多古香古色有多古香古色。

在我和小白警官目瞪口呆的当口,她把刚工牌往胸口一挂,就站到了店门口,招徕起了生意来。

自三年前来到阿婆路至今,一千多天的守店生涯里,我从来没有站到门口招呼过一个客人。事实上,整条街就没一个店是这么做生意的。试想一下,一卖骨灰盒子的生意人热情地拦住过往的行人,热情洋溢来一句:“新鲜到货的金丝楠木骨灰盒哦,大哥您还不赶紧来一个,新款设计搭配稀缺木料,完全满足您低调奢华的时尚追求,如果送给您身边那位大姐,那绝对能体现您对她深沉的爱,活着的时候给她买房那不叫真爱,连她死后的住所都一次性搞定,才是真爱!您说是不是?”——这下场绝对就是死都死得比别人杯具。

但,孟小红同学,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血魔大人,刚熟悉完了店里的货品,就往店门口一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红色帕子来,拿在手里冲着走过的行人,就挥动了起来。

这是阿婆路盛况空前的一幕,很多人见到了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奇迹,很多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样的场景:绝世美女胸前挂着一块写着110字样的工牌,玉臂摇摆,小手绢迎风晃荡。空中飘着她甜软萌娇的嗲音:“风水极佳墓地大甩卖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地府正品冥币空运到货啦,买十送一啦……金丝楠木骨灰盒限量发售啦,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欢迎抢购啦……”

那天,很多人,我甚至怀疑,包括了对面殡仪馆里正在肃穆开追悼会追思亲友的伤心人,都成为了阿婆路新奇迹的见证人,当事人,参与者。

八月三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黄历上说:宜祭祀,忌开市。

一向风平浪静破烂寒酸的阿婆路上,忽然出现了不平静的一幕。

那如正午阳光般耀眼夺目的美女,如天使下凡般,站在了寒酸的丧葬用品小店门口。她穿着红色紧身连身裙,裙子很短,包臀;配黑色高跟长靴,靴子很长,过膝;美女有着一头及腰的长发,乌黑亮丽如丝般顺滑,随风微微飞起。她白如莲藕的手腕挥动着,手中的红丝手绢一飘一洒,一飞一扬,滑动出炫目的弧线。

精致的五官,是匪夷所思的美;诱人的曲线,是美到极致的艳;美女的美艳,如热油,滚在雄性生物的心头,而那诱人红唇中吐出的话语,是点燃热油的火,红色帕子挥舞,吸引着八方的眼球,点燃了最后的防线,轰——油在燃烧,疯狂燃烧,火势太猛,抽干了空气,抽干了理智,抽干了一切顺理成章的避忌。

我做了三年的生意,加起来,抵不过新店员孟小红的三个小时的成绩。

她上班的第一天,只正经工作了三个小时,便下班了。因为——三个小时后,我的店里,连一张冥币都没有剩下,最贵的骨灰盒(不是阎君给我的任务用品)和最贵的墓地,全部售罄。当听说没有死亡证无法买到墓地的时候,有位四十岁的大叔甚至哭了,表示实在不行就自杀死在这里,只要,能让他睡到110小姐卖给他的墓地,就算立刻死去,又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这世界疯了,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疯子。

除了,一直淡定围观着一切的小白警官。哦,他也不是一直在围观,当他看到大叔真的从兜里掏出刀子真的要割腕的时候,他还是表现出了一位光荣的人民卫士应有的职业素养——空手夺白刃,徒手治大叔,维护世界和平。

49、男神大名白旺财

自那晚我失血过多晕过去之后,小白警官便成了血魔事件唯二的目击证人。[最-快-更-新-到-[爪][机][书][屋]]鉴于另一位目击证人孟婆在把孟小红强塞给我之后就扬长而去,完全没有给我交代清楚当时情况的意思,我也就只能指望着看起来很靠谱的小白警官来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可惜的是,昨天小白警官来找我的时候,我因为打算给他留个好印象,寒暄了好些个废话以表示我有礼貌有涵养拥有含蓄的美德什么。刚觉得表现得差不多了想切换成八卦模式,谁知道这孟小红就往店里招了一堆客人,等把货卖完,天都黑了。我倒是有心留他吃饭,他却说晚上还要加班,着急忙慌就回单位去了。搞得我空有一肚子问题,却啥都没问出口。

今天看到他又来了,我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废话是一句都不敢多说了,安排了孟小红在楼下看店(发呆)之后,一把抓着小白警官就往上楼跑。

孟小红看到我这般猴急,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一圈,脸上便露出了“我懂的”的表情,大声保证说:“老板,你们有什么话就在楼上慢慢聊吧,我是一定会坚守岗位绝不上楼打扰你们的,放心吧。”

我扶额,不是说这货差一点就成佛了么,这都能成佛的人了怎么一点节操都没有呢?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答她,也干脆啥都不说了,一脸黑线把手从小白警官胳臂上松开,头也不回就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一本正经端坐于沙发之上,对跟着我上楼的小白警官正色说:“我也没想到孟小红这家伙居然一脑门子的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咱们别搭理她,你也尽管放心,我可是个出了名的正经人。”

小白警官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到我身边,一边从兜里摸出个猫罐头来,朝正在窗台上睡觉的小龙女晃动,一边对我露齿一笑:“既然你这么表态了,我也得说一句,那什么,你也尽管放心,我也是个出了名的正经人。”

于是我们俩正经人一起“嘿嘿”数声,心照不宣地把头凑到一起,放低了声音,开始讲起楼下那位大美女的八卦来。

按照小白警官的说法,我失血过多晕过去之后,孟婆这家伙毫无革命战友的互助精神,草草把我朝他面前一丢让他照顾,自己就盘坐在血茧之前,念起了大段大段完全听不懂的咒语。

小白警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超出他认知范围的玄幻事件,要说不好奇那简直就是骗人。听着孟婆这么念咒自然觉得新鲜,可虽然心里特别想问一句这到底是在念哪段经文呢,怎么用的语言都听不出是哪国外语?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孟婆女神气场十足,居然压得他只敢在心里头好奇,完全不敢出言造次。

就这样,也不知道孟婆念了多久,反正肯定很久,那血茧就“啪”一声破了道缝。孟婆手一伸,手掌里便多了碗水,她把那碗水往那缝里一泼,里面一时间便有白烟缭绕,再过了一阵,白烟散尽,只见一道红光,“咻”一下钻出那血茧。他刚揉了揉被闪瞎的眼睛,再一看,活色生香的血魔就站到了他面前。

不过那时候的血魔眼神迷蒙,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路小孩模样。全靠了孟婆在她懵懂之际,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喊了声“醒”,她才双眼放光。

据小白警官说,醒来后的血魔抱着孟婆,就跟被拐走好几天终于回到父母身边的小孩那样,嘤嘤的哭泣声里,夹杂着又委屈又伤心又快乐又满足的复杂情绪。

她哭了许久,孟婆便一直跟老母鸡搂小鸡似的,把她搂在怀中,轻轻拍她的肩膀,哄了许久。

此情此景,倒是充满温馨,问题是小白警官累了一晚上早已昏昏欲睡,此时眼看着警报彻底解除,大家的生命都没有威胁了,这种happyending的场面就略显催眠了。而就在小白警官打算和我一样躺平在地上的时候,那血魔终于止住了哭声,孟婆见状就挥了下手,那个残破的血茧就瞬间变成了一条手绢,飞到她手中,被她塞给了血魔擦眼泪。

然后孟婆就对小白警官说自己要带正一个劲擦眼泪的血魔去地府见阎君,指派小白警官送我回去躺着。还没等小白警官回话呢,这俩大活人便从他眼前消失了。

于是他只得把我背回家放到床上,看看天色渐亮,想到老蔡的命案虽说已经真相大白,但如果回单位对领导说杀人犯是一个恶魔,现在已被地府的孟婆消除了魔性带回了地府,不知会不会直接被领导送去进行心理治疗。想到这里,他便头疼,这案子不破吧,拉低破案率,破吧,怎么写报告抓犯人呢?

他想得头痛,却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上班。谁知到了单位,和同事们一聊,顿时大惊失色,居然,整个警局没有一个人记得阿婆路上发生的凶杀案。他翻遍档案,查了来往文函,连法医那里都去了一次,结果得出的结论竟然是,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被修改了记忆,阿婆路十五号的凶杀案,已不存在。

为了证明这个结论,他特意去查了殡仪馆记录,老蔡的死因竟然变成了心脏病突发去世,因为常年与殡仪馆搞业务合作,所以得到了优待,在送去的当天就插队火化了尸体。

这就是从他的角度经历的事件经过了。虽然自始至终都在现场,但血茧到底如何发挥作用消磨魔性的,破茧而出的血魔究竟还保有了多少实力,她此刻的身份到底是人是妖还是神,他却只能揣着一些不成熟的猜测,来和我探讨讨论。

我叹口气,对他说,我对这种高端法术所知也不多,还都是从阎君大人那里刚批发来的,对了解这位孟小红同学此刻的实力,完全无用。不过,就凭着她刚才露的一手,可以肯定,那血茧所化的手帕,必定是件法宝,挥动起来,想让你干啥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控制嘛。

小白警官只见过昨天她站店门口吆喝的情形,当时还以为那群老爷们是单纯的色迷心窍,也没太往心里去。听我详细描述了一番上午她降服娘子军的事,这才不由得赞叹一声,拍一下大腿,说:“难怪那大叔刀都亮出来了,我就说为了买个墓地也不至于这么拼嘛。”

如此这般八卦一番,虽然并没有什么收获,但我们两个小白,倒是因着并肩战斗共同面对神奇的事件(这只是小白警官的想法,我,并不觉得有多神奇,再怎么说,我也是地府代理人,见过大场面)的经历,彼此之间不再拘束陌生了。

这对我,自然是极好的,于是,我借着热乎劲儿,冒昧地向心中的男神提出,老叫他小白警官太别扭,他叫我小白老板也太拗口,不如你我以名字相称,如何啊?

美好的气氛,顿时被破坏了。小白警官的脸一红,猛地站起身来,结结巴巴说:“那个,小白老板,我,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如同被几十匹饿狼撵着的兔子似的一溜烟逃走了,我完全摸不清状况,也只能惆怅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安。

小龙女吃完小白警官带来的罐头,轻轻巧巧跃上沙发,拱我的手,我随意摸它的脑袋,发现它正咬着沙发上的什么东西。我怕它咬坏,顺手抢夺过来,却原来,是一只男士的钱包。

带着窥探之心,我毫无道德地翻查小白警官匆忙间落下的钱包,很好,没有别的女人的照片,说明他正在单身。很好,钱包干净整洁,说明他为人有条理。很好,他还把身份证放在暗格里,我掏出来,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难怪一问大名男神便跑得比兔子还快,原来,小白警官的名字那么标新立异,居然是——上旺下财。

52、阿婆路大乱斗 为金钻加更,谢谢

平时我与邻居们的关系不算热络,也绝对说不上守望相助,但也从来没撕破过脸。[最-快-更-新-到-[爪][机][书][屋]]虽然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但当一整条路上全都是冤家,大家彼此天天大眼瞪小眼的,瞪久了,也就没人会把打打杀杀当日常来做了。

所谓良性竞争就是大家伙暗地里你使绊子我抢生意可以美其名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如果有谁真的做了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最多也不过是苦主跑去对头店门口拉开嗓子骂街而已,骂归骂,真要发展成拳拳到肉真开战的几乎没有。

所以象今晚这样,一整条路的同行们联合起来埋伏在暗处一齐冲我们扔砖头的事情,要不是那群头破血流的家伙的自己站出来亮相,真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我小白,啥时候混得那么成功了?成功得连这条街的潜规则都因为我而改写了?

自古不遭人忌是庸才,但我却是一个从不介意作庸才的人。可是,作了三年庸才风平浪静过日子的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伟大的壮举,才给自己赢得了众矢之的,不,众砖之的的资格的呢?

我挠着头,顺手抓起冲得离我最近的一条大汉,朝他作出我能做的最凶残的表情,问道:“干嘛打我?”

那家伙,是阿婆路三十九号的老板,原本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不把看起来弱小的我放在眼里,所以冲得最靠前。没想到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我居然能一把就将他抓住怎么也挣扎不开,整个人都惊呆了,本来就有些结巴,此刻更是语无伦次,带着仓皇只是喊:“放,放,放,放手!”

我原本的力气并不大,但是此刻也不知道是吃饱了力气变大了还是因为消除了黑毛后的笛子变得给力了,能往我身上传递力量了,手上竟然有着使不完的劲,揪着那家伙的粗壮的胳臂就跟吃饭抓筷子般举重若轻,任凭这一米八的大汉怎么拼命晃悠,岿然不动。

看我抓了人来问,孟小红也有样学样,随机在手边抓了一个中年男人。她的声音天然娇嗲,即便带着怒气,听起来却还是有着几分撒娇的撩人意味。那中年男人外号“老色”,是阿婆路出名的色鬼,此刻被孟小红抓住,不但不惊,反而一派魂与色授,骨头酥酥的享受模样,脑袋直往孟小红胸口凑,咕噜咕噜猛咽口水的声音连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孟小红见状自然是气得要命,白嫩嫩的小脸一阵通红,眼睛一瞪眼看就要爆发。但她还来得及发飙,斜刺里就有个中年女人状若疯虎般一头撞了过来。

虽然这女人的来势又快又猛,但孟小红怎么会在她手里吃亏,只见她轻轻巧巧将身子往后一缩,就已经把还在哈喇子直淌的老色推到身前当了肉盾。紧接着我便听到肉体碰撞的声音,这是那中年妇女的头狠狠撞到了老色胸口。

从老色发出的杀猪般的惨叫声来判断,这家伙胸口的肋骨大概是断了,而那中年妇女,虽然没有受伤,但嘴里却爆发出了一连串的脏话粗口。

这些脏话是中年妇女人生阅历的体现,完全说明了此人常年混迹于社会最下流最龌龊最无廉耻人群中的人生经历。这时候我也看清了她的样貌,扑过来的这位,正是老色的结发妻子,人送外号“王老虎”的王大姐。

王老虎在阿婆路也算是一号人物,从街头骂到街尾,就没找出过能在她嘴下扛过二十分钟的对手,堪称笑傲江湖的阿婆路不败。这次一出手,也是带着她平日里的王霸之气。

可惜的是,她挑错了对手。对曾经的血魔孟小红来说,不管她是王老虎,还是王狮子,都不过就是不入法眼的小蚂蚁。

王老虎骂得兴起,但孟小红却只是眉毛微微一皱,厌烦地说声“好吵”,一伸手将那张牙舞爪大声叫骂的女人抓到了手里,都没见她用力,轻轻松松地就把王老虎那有些发福的身子倒提着举到了头顶。我一看她两只手分别抓在了那女人的两只脚脖子上,生怕这是要当众表演手撕活人的节奏,吓得急忙朝她连声大叫:“别撕!别撕!千万别撕!”

孟小红听我喊得连声儿都变了,也不忙修理王老虎,先转过头看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饱含了谴责,不满地说:“老板你在想什么呢?你把我小红当什么人了,阿弥陀佛,这活人也是可以随便乱撕的?”

我一阵无语,心说你又不是没撕过。但嘴里自然是劝她:“既然不打算撕她,那就把她放下来呗,这么举着也怪累的。”

她却摇着头对我说:“不能放下,这女的忒吵吵,我脑袋都被她嚷嚷疼了,必须把她扔远点儿。”说着,就抡了两下,想把王老虎当铁饼甩出去。

我想了想,看看乱成了一团的人群,觉得手扔活人虽然比不上手撕活人刺激,但也够得上惊世骇俗了,真让她这么干,实在有违本地府代理人一向的低调原则。于是劝她:“那也不用扔来扔去的,把你那手绢掏出来不就一切都平息了?”

她却不答应,说必须先教训一下这群背地里搞偷袭的家伙,解解心头之气,让他们知道知道孟小红是谁,然后才说别的。

我其实也很想看孟小红大战众街坊的好戏,但为了顾全大局,却也只得继续劝说她,就凭她刚才那漂亮的反击,这群人已经知道你是谁了,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要不怎么冲过来一群人,只上来这么三个货,剩下都在那儿干瞪眼不敢动呢?

孟小红扫了一眼人群,看那些邻居们确实都是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怂样,又见我一再坚持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只能勉强点头,答了声:“好吧,便宜他们了”,一只手就松开王老虎,去掏她的红手绢。

我一见她红手绢就要掏出来了,也赶紧配合着,对乱哄哄的人群就喊道:“乡亲们,老乡们,好邻居们,大家过来,过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当时的情形,异常混乱。基本上整条阿婆路的常住人口,除了玉帝,全都挤在了短短十米不到的马路尽头。有抱着脑袋、胳臂、大腿哼哼唧唧的受伤一族,有抱着药箱给他们上药揉骨头的家属一族,也有举着笤帚晾衣杆玩群殴未遂的报复一族,无论是哪一族,自他们的眼中,我都能读到愤懑怨恨的情绪。

可这些愤恨要搁在从前,倒也能让我吓得睡不着觉,但现在,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因为,我对孟小红那条血茧所化的红手绢,充满信心。

孟小红看到人群围上了了,也不多废话了,直接就把红手绢掏出挥舞起来。我正长舒一口气觉得此事到现在也算基本了结了呢,却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如其来飞来一只拖鞋,“啪”一声,准确无误地打在孟小红的手腕子上,看起来那一下打得不轻,竟令得孟小红的手一松,把那红手绢掉到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手绢落地的一瞬间,不知哪里吹来一股歪风,趁着孟小红心头震撼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把那手绢卷起,高高地飞到了半空。孟小红一看赶紧一跃而起伸手去抓,但她手里倒提着的王老虎却忽然发力,胳臂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将她拖住坠下。

就这样,红手绢飘飘悠悠就飞出了我们的视线,我呆呆望着黑乎乎的夜空,感觉到了这个事件的不平凡。

没有一个我所知的邻居能做到用拖鞋打中孟小红,这就像没有蚂蚁能凭单个力量敲晕大象一样不容置疑。但是孟小红的手腕,真的被打中了,不但被打中了,而且还因此松了手,掉落了红手绢。而且那红手绢,居然还被风吹走了,哪里有这么奇特的风,只吹着红手绢,却吹不到我们的身上?

我放下了手里那位结巴老板,迅速向孟小红靠拢,而她,也流露出一股如临大敌的紧张神色,下意识地,站到了我身边。

与此同时,那围拢上来的报复组发出了“冲啊”的吼声,举着手中的武器就发起了针对我们的第二次进攻。

当然,这种凡人的攻击是连我也不会当事儿的,所以我吩咐孟小红一句“放着我来”,便挥着笛子挺胸而上,英勇地迎战。

笛子与我之间,有着一种老友般的熟悉感,对它,我有时候可以声控,有时候可以心控,但总体来说,它要做什么,它会做什么,主要依赖于它的自控,我只有围观权,没有决定权。

但在我帮它去过黑毛后,它对我的感观大概有了一些改善,不但传递给我很强大的力量,而且,当我挥舞着它冲向人群的时候,它还现场给我进行了各种行动提示,成为了我这一场战斗的超级外挂。

凭着外挂,我打了平生最威风的一场架,借着笛子通过笛身传递给我的信息,我总是能提前预判到所有人的所有动作,并且在笛子的指点下做出了相应的针对性的攻击。

一面倒的胜利没啥可说,两分钟,只用了两分钟,我脚踩一地扫把晾衣杆,藐视地指着新倒在地上的那一片伤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地对他们说:“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为毛要打我了么?”

55、第一次拥抱

远处有鸣笛声传来,想必这场大乱终于还是让走过路过的路人看不过去报了警。也是,消防车再不出动,我看这一条阿婆路上的砖瓦小破房都将因为我家的这把火而燃烧。

但听着这呜呜哇哇忽长忽短的警笛声,即便在人间三年里我一向沉迷于打怪升级的二次元世界,对三次元世界的了解不是很充分,没有办法凭借鸣笛声去分辨来的到底是哪路车子,但我也还是听出了不对,因为这警笛声又长又短,叫得各不相同。

不过当车子们开到眼前,我也就释然了。警车,消防车,救护车,能出动的车子一个也没拉下,全都齐刷刷停在了我家门口。然后,就有穿白大褂的护士医生们抬走因打群架而受伤的伤员,有穿消防制服的消防队员拿出水龙带接上水对着我的小破店一阵狂喷,有威严的警察叔叔一脸铁面无私大声喝令街坊们放下武器闭嘴站好。

真是大场面啊,阿婆路前所未有的大场面啊!我揉着哭红了的眼眶,叹息着,光顾财迷找钱包了,怎么就没记得把手机带身上呢,这种时候居然不能按下录影键记录眼前一切,对我的人生,对我微博上的粉丝们的人生,是一个多么大的损失啊!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我长叹一声,弯腰将正要往人群里钻的小龙女一把抱起,然后慢慢凑到站在警察包围圈里的孟小红身边。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报的警,报警的时候又是怎么描述的现场情况,这次出动的警车,并不是经常在路上所见的小型五座巡逻车,而是车窗上装有栅栏的厢式面包车,光一米八以上的壮老爷们,就呼啦啦跳下来8个,而这8条壮汉在一亮相摆平了场面后,就貌似无意地有意站位,将孟小红给围了起来。

我觉得腿肚子有点软,时刻担心这八位警察一时冲动,听信旁人的指控,秉公执法拘捕孟小红。如果他们真这么干了,我真不敢保证后果会如何?

当然,我所担心的不是孟小红会吃亏,而是,忍不住觉得这八位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威风凛凛的警察大哥要杯具。

好在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八位警察还没和正式和孟小红对上,路边就又有一辆警车飞车赶到,一个急刹车后,车上奔下了一脸焦急的便服帅哥,三步两步就越过人群挤过来,一把抓住为首的那位年纪比较大的警官,把他带到旁边小声说起了悄悄话。

我长出一口气,心说这群警察的身心健康算是有保障了,因为,白旺财警官到了。

虽然小白警官在警队的职位不高,但他毕竟是警队的自己人,自己人说话就是管用,很快那八个警官就暂时放过了孟小红,分头找围观群众了解情况做笔录了。

当然,孟小红也不是没有人管,她被交给了小白警官,由他来进行询问。

我趁机凑到孟小红身前,还没等小白警官开口,先抓着他的袖子嚎起丧来:“小白警官啊,你看见了么,我的这些歌好邻居,见不得我生意比他们好,居然对我下了这么狠的狠手!”说着,我眼含泪花,哽咽着指了指被砸成废纸团模样的卷帘门,悲愤地说:“看看,我的铁门,好几千块钱的门哪,他们砸了!”再指了指被拆成劈柴的货架,甩着眼泪说:“看看,我的货架,好几千块钱的货架啊,他们拆了!”再往上指指还冒着烟的烧得只剩个框架的二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嚎啕起来:“我的家啊,我唯一的栖身之所啊,我最珍贵的乐园啊,他们烧了!啊啊啊啊,我的心血啊……”

我哭得如此伤心,小白警官当然一脸同情,低声安慰着我,还掏出包纸巾来给我擦眼泪。仔细看完现场后,他眉头紧皱,用比我还痛苦的语调问:“损失真大,就没从火场里抢出些什么来?”

我眼泪哗哗的,哽咽着说:“你是没看见,那可是汽油燃烧瓶啊!多狠心的人啊,这是要把我赶尽杀绝往死里整啊!我的外星人电脑啊,我的苹果手机啊,我的3d电视机啊,我的中央空调啊,我的环绕音响啊,我的好几万,哦不,好几十万块现金啊,我的公司账本啊,我的金银首饰啊,我的漂亮衣服啊,我的驴啊,我的香奈儿啊,我的古奇啊,我的普拉达啊,我的……”我深情呼唤着那些我从来不曾拥有过的高档奢侈品们,直到我再也想不出新的牌子。

我一边说,小白警官的嘴角一边微微颤抖,不知道是被我的奢华生活震撼到了,还是被我的信口开河吓得傻了。鉴于他曾经亲临我失火前的铺子上下参观过,我暗自怀疑,他的表情,应该对我吹牛不上税的劲头跪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个黑色皮夹来递向小白警官:“这个,给,你的钱包!”我用欣慰的表情眼泪婆娑地看他:“就抢了这个出来!我自己的东西,什么都可以被他们烧掉,但我答应要还给你的东西,绝不能被毁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得讲这个信誉!”

在一脸烟熏火燎的黑面乱发造型配合下,在我强大的演技感染下,虽然对我那些夸大其词的损失清单无法照单全收,但对于能在如此熊熊大火争分夺秒的烈火逃生过程之中,还想得起来抢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钱包,这种情义小白警官还是相当受感动的。

此时此刻,小白警官看向我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感激,我想在他的心中,我此刻递过去的那个已经不再是钱包,而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货真价实经得起考验的真情!

所以说,当事关自身得失时,推理帝小白警官也被我精湛的演技带到了沟里,他握紧钱包的手激动得直发抖,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我的天!你居然还真的把它带出来了!你自己的东西都烧光了,却把我的钱包带出来了!天啊,你太伟大了!你知道吗,你这是救了我啊!刚才我还绝望地以为自己这个月要吃咸菜减肥了,没想到你居然把我这个月刚取的工资都抢出来了……”

他猛地一把抱住我,紧紧地搂着我,说:“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太了不起了!白翎!”

呃……第一次拥抱诶……烧了半幢房子,换一个拥抱,我怎么就觉得那么值呢?我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男神身体的温暖,感受着男神胸肌的强健,体会着一个拥抱所能给予我的所有满足。

啊啊啊,若能再得一熊抱,那就,让燃烧瓶来得再猛烈些吧!

可惜,老古头没那个胆子在这种时候扔燃烧瓶,所以,小白警官很快放开了我,又开始对一直站在我们身旁打酱油围观的孟小红进行询问起来。

孟小红鬼鬼祟祟冲我竖起大拇指,表示对我演技的敬佩。然后含着笑,回答小白警官的问题。她望着小白警官指着的正往救护车上抬的伤员,轻飘飘地说:“哎呦,我这可都是正当防卫哦,都是他们先来惹我的。”

小白警官是知道她的来历的,自然了解她的能力,听她这么讲,立刻赞同地点头,甚至夸奖她:“谢谢你手下留情。”

她便得意地仰起头,呵呵一笑,风情万种地甩了甩长发,傲娇地回答:“不客气。”

幸好现场各种混乱,所以这种气得死人的对白没有被受伤者及其家属听见。不过此事无论怎么说都是我们占理,几位警官调查完毕后也不来找我们麻烦,和小白警官低头说了好一阵话后,就跑去八十七号老古头家作搜查去了。

小白警官没跟他们去搜老古头,他郑重与我道别,一脸抱歉地说,我这里出了这么大事,按理他作为朋友怎么也要留下来陪我度过难关。可惜事情牵涉到孟小红,所以今晚他必须要去局里把报告写出来把关于孟小红的那些部分有技巧地遮掩过去,所以只能不讲义气把我丢下了。不过,如果我有什么事用得到他,我也不要客气,尽管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想办法替我解决。

他说得这么体贴,我只觉得心头暖暖,顿时什么困难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傻笑着与他挥手说再见。

但当所有人都撤了,漆黑的夜里,漆黑的烧焦小楼门口只剩下我和孟小红小龙女两个人一只猫的时候,我才想到了一个超级重要的问题——今晚,我要睡在哪里呢?

58、有请推理帝

事实证明,我真的是想太多了——直肠子的孟婆不爽就骂,抬手就打,才懒得语带机锋打什么哑谜。[最-快-更-新-到-[爪][机][书][屋]]我还低头做直击灵魂的自我反省和自我批评呢,这货就嫌弃地拿手指头点着我说:“你看看你一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弄得这么脏?我知道你家被烧糊了,但你也用不着把自己也整成非洲友人吧?你瞧瞧你这一脸黑,还有这一身的焦糊味儿?我说,你这儿有没有新的干净衣服,先借她凑合换上?”

她这最后一句是对玉帝说的,难为堂堂玉帝大人立马跟个碎催似地颠颠儿地找来了干净衣服。

被孟婆一说,我这才想起,从火场里被小龙女一巴掌拍下楼的自己,早已被烟熏火燎得不能见人了。合着孟婆刚才这一句脏,原来真的是极单纯的吐槽。略微释然后,我又是眼眶一红,并不忙去梳洗,内疚地看着犹在昏迷的孟小红,颤声问孟婆:“我把她掐成这样了,你不怪我么?”

孟婆奇怪地看我,问:“我不是打过你了么?哦——没打够?”

眼看她又要抄家伙上手,我连忙摆手说够了够了,玉帝忒听话了,真的没把我的自愈屏蔽去掉,我现在还浑身疼呢。

可是话虽如此,看着孟小红脖子上那道发青的掐痕,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望着孟婆,难过地问:“我究竟是怎么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刚才我手上就真出人命了。而且,我怎么会丧心病狂到连小龙女都不放过呢,这不是我的风格啊!你说,我是不是操劳过度压力太大精分了?你和阎君商量商量,给我放个假吧?”

孟婆哼一声,说:“精分你妹!笨蛋,到现在你都没看出来么?你是被迷惑了,就跟你那些蠢货邻居一样,被人迷惑了!”

我?被迷惑?我挠了挠头:“你是说老古头么?可是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怎么会被迷惑到呢?”

孟婆正要给我细说,鼻子一吸,脸上一闪而过个满足的表情,也不忙着给我摆龙门阵了,一叠声催我赶紧洗澡换衣服,说我身上一股烟尘焦炭的问道,站在边上会坏了她胃口。说话间就见玉帝用个精致漆木托盘端着白甜瓷的面碗上来,小心翼翼把一碗看上去就勾人馋虫的面条放到她面前。

这货平时在我家连剩饭都抢着吃,这会儿却拿捏起架子,也不是刚才闻着香味儿就窃喜的样子了,一脸的勉为其难,很不情愿地举着筷子,板着脸,先对玉帝说了句:“这碗面,我是看在小白的面子上才不泼你一脸的,可别想错了。”

也只有玉帝这种邪魅狷狂的贱人才会点头如捣蒜,甘之如饴地搓着手连说我懂我懂。

然后孟婆又哼一声,说:“看在小白要跟这儿借住几天的份上,你这破店,我也暂时不拆了。”

玉帝便笑得丢尽天下男儿的脸,一副偷吃到香油的老鼠样,只转头对我说随便住,住多久都行。

孟婆说完这两句,面子里子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便不再废话,甩开腮帮子,只用三十秒就风卷残云解决战斗,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面汤都喝得涓滴不剩。

真不懂我眼前这两位,明明不是总裁小白文里走出的人物,却为什么非要跟这儿耍这种烂花枪?不过櫆这种邪魅狷狂的男子非要自虐般得喜欢孟婆这女汉子也不关我的事情,我只恼恨他太听孟婆的吩咐,害我只能浑身疼痛地洗澡换衣服,浑身疼痛地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孟婆吃完宵夜当然就会第一时间赶走可怜的玉帝大人,我看着已经被她安置到了床上的孟小红,再看看与她并排躺着的小龙女,担心地问:“她们会好起来吧?”

孟婆甩给我白眼:“废话,你下手不是一般的黑,她俩没死就是万幸了。照我看,没有十几个小时是恢复不过来了。”

十几个小时就能恢复,那好像也不算是大问题嘛,我松一口,拍拍胸口。

孟婆又说:“你这小白,居然错有错着,得亏你的杀人现场选在了这里,得亏有这天下唯一一个能屏蔽你自愈能力的家伙在,我才能用痛感把你这家伙从狂暴状态里拉回来,否则……”

她啧啧叹息,我不敢相信,又带点小骄傲地问:“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如果不靠疼痛感什么的,连你也阻止不了我么?”

她摇头:“那倒不是,没有他在,打疼你虽然比较难,打得你飞出地球那是分分钟的小事。我只是比较担心这个——”她伸出十指给我看:“姐刚做的水晶指甲,多好看!要是真跟你动起手来,万一不小心弄断了,那该有多可惜啊,你说是不是?”

我说呸。

但心里还是充满感激,问她:“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了?那你能不能说说,到底那老古头是什么来历?他为什么要煽动街坊们闹事?为什么要抢孟小红的红手绢?又为什么要借我的手掐死孟小红?他到底是怎么对我下的手啊?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着了他的道呢?”

孟婆极少见地叹口气,说:“答案只有一个——没想到啊,就在姐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藏着个妒魔。”

什么?妒魔?什么是妒魔?

孟婆说:“妒魔和血魔一样,也是因凡人而生。只不过,形成血魔的,是凡人的戾气,而形成妒魔的,是人类的妒忌。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攀比,什么十大高手,十大兵器,十大门派,十大美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凡人闲的蛋疼搞出来的玩意儿。而一旦攀比上了,那妥妥的,就有无穷无尽的嫉恨。说白了吧,杀气戾气造就血魔,那天生就是核武器,杀伤力大,震慑力强,必须一露头就斩杀。但妒魔呢?妒忌这玩意儿杀人于无形,深深藏于人心深处,有时候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妒魔天生自带隐形属性,最善在暗处挑动人心,很少暴露自己。即便有大事发生,人们也只能看到表面的痕迹,将罪过归于行凶的凶手,却根本没办法找到这背地里使坏的滑不留手的家伙。”

我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个什么妒魔,不但会隐身,还会心灵控制,最喜欢玩儿阴的,对不对?”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总之呢,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不怎么给自己拉仇恨,甚至,连被他煽动得妒火狂燃做出各种匪夷所思事情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做出哪些事情,其实只是被他挑动了心里的某个隐秘的念头,又把这小小的念头无限放大的缘故。是以几十万年来,他的存在都只有很少人知道。

当然,我和阎君还是知道这个家伙的,只不过,我们太厉害,而他又太隐蔽,他不来找上我们,我们也没那个功夫大海捞针地去找他。但是,真没想到,他居然好大的狗胆,这么多年来,竟然就藏在了阿婆路上,就在地府代理人身边潜伏。”

我听得眼睛都直了,原来这妒魔这么厉害,想想自己栽在他手里,好象也不算太冤。不过,我举手问孟婆:“不对啊,既然他那么喜欢在背地里搞事,那这次为什么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跑来害我?”

“蠢货,你一个小小的地府代理人,总共才几斤几两?人家用得着特地来搞你?实话跟你说吧,根据我的猜测,妒魔这次针对的是血魔。我不是说了么,这俩货都是因凡人而生的魔,本是同根生,但血魔天生拉风,做的事情也惊天动地,那妒魔却天生猥琐,又从来没人知晓他的大名。妒魔妒魔,这家伙自己就是个妒忌成性的二货,依我看,他想弄死血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起来,我一直在怀疑,血魔这呆瓜做的好些个暴躁冲动的混蛋事情,其中都脱不了妒魔暗中推波助澜的干系。

这就不说了,如今血魔有了成佛的机会,眼看就要脱胎换骨进入新的境界永远脱离低层次的魔界,你说这家伙能不羡慕妒忌恨么?他之所以发动之前的一系列攻击,摆明就是想借用凡人的鼓噪挑起孟小红的杀心,只要她的手上再次沾了血,那就失去了成佛的最后机会,这妒魔的目的便达到了。

不过他太小看我孟婆的法力了,血茧的力量又怎么是它一个魔头能够了解的,破茧重生的血魔早就大彻大悟,凡人的些许冒犯根本没被她放在心上,反而倒是令他行踪暴露。

所以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要借你的手来弄死自己妒忌了一辈子的家伙,反正你很傻很天真,极易迷惑,被当枪使了也不会知道攥着自己手打黑枪的是谁。”

“……”她这么形容我,我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才好。

孟婆伸个懒腰,总结道:“总之妒魔具体是怎么操作怎么迷惑住你的,我不是妒魔,我也不太清楚。但想来不外乎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你一个什么心理暗示之类的花招,这点手段那是不在妒魔话下。”

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我当场怒气升腾,虽然习惯了没皮没脸地被孟婆各种羞辱,但这次还真不是关乎颜面的事情,要知道如果不是孟婆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做下了会令自己后悔一辈子的错事。所以我破天荒地主动请战:“说吧,那该死的妒魔现在藏在哪儿,我这就去把他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给小红和我的小龙女报仇出气!”

孟婆呵呵一笑,摊手:“他去哪儿了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建议你打电话给你的小白警官,你的推理帝一定能帮你查出妒魔的去向。”

61、芝麻开门

也难怪老古头平时穿得那么寒酸,日子过得那么苦逼了,看看他那些商铺的成交价格,从三十年前第一宗的三千块到三天前的三百万,我是他我也只能和寒酸作朋友了。

不过,我一边翻着房产证,一边问小白警官:“这可是妒魔啊,能蛊惑人心的厉害家伙,怎么会像个普通人一样进行交易呢?要是我是他,直接忽悠一把,那些业主还不是三下两下就主动把房子贱卖给他?说不定,还会双手奉上还外加千恩万谢呢。”

小白警官听我这么说,轻笑一声,敲一下我的头,说:“你说的是没错,但这妒魔是铁了心要在阿婆路扎根的,那就不能这么干啦。不用多,只要出个两三件类似的案子,一旦当事人事后醒过味儿来追究起来,这老家伙没两天就该暴露了,虽然不至于真产生什么威胁,但要继续隐藏下去那可就不容易了。”

我点头,也是,又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流窜诈骗犯,这一家家坑过去,被坑的人当时不知道,过个几天反应过来,那后果,应该还是会蛮热闹的。

清点完毕,我发现老古头买下的店铺足有三十八家,每个房产证里都附有一张身份证,这些身份证号码和名字各异,以小白警官的专业眼光鉴定,全部都是真实有效的证件,看来,虽然没有去忽悠业主,但老古头一定忽悠了一堆户籍警察。

伪造证件是大罪,不过那是人间的罪,目前身为地府壮丁的小白警官毫无人民警察的自觉,将这一节略过不提,只把房产证按照门牌号码码成一排,沉思起来。

我随意看了一眼,发现老古头所买的店铺是从61号开始,号码连续不断,一直到路尾的111号。乖乖,他一个人便买了半条路,可算是相当厉害的大地主了。

小白警官指着这半条路的房产证说,看他的成交记录,最先买的八十九号,之后他逐渐一路延伸,一口气买到了111号,然后罢手,过了四五年才调转方向从85号开始一路买到了61号。这代表了什么呢?

代表他很有钱呗,我撇撇嘴。小白警官根本不指望我的意见,自问自答道:“这代表了他对这条路的掌控与认知的过程,他不是以自己的八十七号为中心依次扩散两端购买店铺,或者干脆在阿婆路随机购买,而是一直顺序从87号延伸到路尾的111号。而买完111号之后,他停手了很长时间,然后,他一定是确认了什么,才又开始重新开始往反方向推进,你看他最新的房产证签发日期是三天前,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血魔的突然出现,他说不定会一直买下去,直到把整条阿婆路都收入囊中。

我第一次断然否定小白警官的推论,说:“别的铺子我不知道,不过我的十三号和隔壁的孟婆靓汤,那是他永远不可能染指的。所以把整条阿婆路收入囊中什么的,是永远无法实现的。”

小白警官听我说完,点头同意:“对啊,地府代理人常驻此地,老古头不会不知道这事儿,那么他又何必收购一条注定不会完全属于他的马路呢?”

我想了想,觉得以我的智商肯定无法破解这个谜团,于是只在屋子里转圈,东翻翻西找找,想看看老古头的屋子里还有什么秘密可以挖掘。

小白警官沉思片刻,忽然问我:“你们地府在人间的行动一向很低调吧?”

我点头:“这是必须的啊,喜欢看僵尸片的普通人一大把,真要把活的僵尸放到他们眼前,有几个人能扛得住?为了让普通人日子过得太平点,我们的所有行动都是以隐秘为基本准则的。”

小白警官点点头,又问:“那么,如果阿婆路的大部分产权被某人收购了,而他又决定将这些店铺推平建楼,地府会怎么应对呢?是作钉子户死磕,还是为了不惹人注意而撤离?”

听他这么问,我皱起眉来,回答他:“就算我改行当钉子户和开发商死磕,又往身上喷汽油又玩跳楼地保留下了十三号,但孤零零一座小楼杵在高楼边上卖花圈,这种奇葩的事情想想都招人围观,就算我想低调记者们也不答应啊,到时候还怎么做到悄悄地行事?自然想不搬都不行了。”

小白警官点头:“我也这么想,看来这老古头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使出了釜底抽薪的绝招啊。”

但,我隐隐觉得不对劲,努力思索了半天,才问:“可如果只是想买下大部分商铺产权搞拆迁的话,他又何必非要按着顺序一个号一个号地买?只要他买够数量,连不连号什么的,根本不成问题吧。而且,孟婆和阎君可不是吃素的,如果老古头敢把阿婆路拆了,他们一定会赶在老古头拆阿婆路之前把他拆了。”

听我这么说,小白警官也表示想不通了。于是他又一次开始仔细研究起这间不大的房间来,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认认真真用手把屋子的地面摸了一遍后,小白警官突然“啊”一声,猛地跑下楼,站到铺子外头抬头打量一阵,大步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又退进店里,在楼下转悠一阵,再回到楼上来时,他看着我,面露喜色,说道:“这房子果然古怪。”说着,他便数着步子走了几步,然后胸有成竹地敲了敲身后的墙壁。

我听到那墙壁发出了空洞的回声,表明这里必定有蹊跷。小白警官又伸出手,在墙壁上仔细摸索一下,便自信满满地叫我帮忙挪开一个破烂掉漆堆满杂物的木架子,露出了架子后头发黄斑驳的墙面来。

小白警官的瑞士军刀再次闪亮登场,在拿手指敲了一阵之后,他用军刀自上往下用力划去,居然,墙面上划出了一道明显的裂缝。小白警官呵呵一笑,说:“不出我所料,这房间的面积和店铺的占地面积有偏差,墙后头,一定还有密室。”

他一边说一边又用军刀上下猛划,居然被他沿着缝隙划出了一扇门的形状来。

小白警官自信心爆棚,站在门前,哈哈一笑,手臂挥舞大声叫道:“芝麻开门!”

我期待着这扇门会随着小白警官的咒语而打开,但是显然,这种童话故事只能存在于童话书里。

小白警官见我失望的表情,忍不住咧嘴笑,后退了几步,对我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该你上了。”

我上?我呆了一下,这才想起,连藏在地板下头的银盒子里都有生化武器,象这种暗室里面当然更没有可能风平浪静了。作为三人小组里小白警官钦命的肉盾,在这种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我是必须果断顶上去堵抢眼的。

于是我自觉走前几步,一手举着笛子横在胸口,一手就去推那扇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随着门被一举推开,一股阴厉的煞气顿时扑面而来,这手段我已经领教过一次了,自然毫不畏惧,任凭那股邪恶煞气侵入肌体,再一次把我搞得如遭遇生化危机般皮穿肉烂。

我一边催动身体加速愈合,一边忍不住咕哝说:“这老古头,布置机关也不能一招鲜啊,这也太不拿我当回事儿吧。”

说归说,我还是相当雀跃地喊了一嗓子:“芝麻开门”,然后一马当先,带着小白警官走进了这个密室。

64、人心异变

妒魔到底在这个看起来空荡荡的圆球里藏了什么?竟然布置了这么多的杀招阴人?幸好我本事虽然不济,扛揍的水平却是天下第一,即便是颈部大动脉被割破血流成河,但只在转眼之间却已将断开的血管重新修复,我晃了晃脑袋,挺胸而立,又是一条好肉盾。[最-快-更-新-到-[爪][机][书][屋]]

原来方才扑过来的居然是一只黑猫,一击不中,哦不,一击即中后它背脊挺直警惕地蹲在地上怨毒地死死盯着我,我看着它那碧绿的眼睛,感觉到一股冰冷邪恶的气息,不由自主打就了个冷战。

而此时,擅长把我比下去的笛子君已经冲到了战斗第一线,居高临下飞到了那黑猫的头顶,笛身摆动,隐有风声,一个漂亮的俯冲动作,敲向黑猫的脑袋。

猫是动作迅捷速度飞快的家伙,见笛子朝自己飞来,不慌不忙不躲闪,后腿发力一蹬,身子便朝上跃起,前爪伸出,便向空中的笛子挥去。

笛子灵巧摆动,在万分之一秒间让过了黑猫势在必得的一爪,并且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鸣叫。这叫声我听着无恙,但好像很刺激猫的神经,黑猫顿时就抓狂起来,愤怒地朝笛子龇牙,浑身的黑毛炸开,尾巴瞬间变粗了好几倍,如钢鞭一般竖起,整只猫都流露出一种浓厚的深具威胁力的杀气。

笛子并没有象我一样被这股杀气吓到,它略微摆动调整方向,又一次如闪电般迅速朝黑猫飞去,我在简单的愣神之后,终于想起我并不是来打酱油围观的,于是也赶紧克服恐惧一脚朝黑猫踹过去,想与笛子玩个两面夹击,一举拿下这破猫。但黑猫角度巧妙地往旁边一扑,一下就闪过笛子,又迅速反身挥爪,锋利的指甲深深挠住我的小腿,一下子就挠出五道深深的血印。

这种身手如果普通人遇到那也就失去战斗力了,可是我却毫不介意。任凭黑猫往死里抠我的小腿,弯腰伸手,一把掐住这猫的后颈,就要将它高高拎起。

要是普通小猫,被掐住后颈,基本上也就没有了抵抗能力。但这只黑猫却不是普通小猫,我的手一碰到它的后颈,就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这猫的后颈传来,我才多大力气,被这股大力一下子弹开,一屁股就坐倒在地。

我倒地,那猫却不肯放过我,爪子从我的小腿挪到咽喉,又是一划拉,把我的脖子剌开,我的热血喷出来,它的绿眼中闪动起残忍快意的光芒。

我很同情这只猫,看起来它的智商着实不高,居然对我打不死的属性熟视无睹,这是脑子被僵尸吃掉了的节奏么?

就在黑猫死挠我不放的当口,我家笛子当然也不会闲着,瞅准机会又一次俯冲,一笛子就敲中那黑猫的后脑勺。

黑猫“嗷”了半声,放开我想去抓笛子。但是笛子一击得手根本不打算给它翻盘的机会,在这猫身周飞来飞去,眼花缭乱中不时敲打着这猫的脑袋。

我眼看着这黑猫行动越来越迟缓,知道自己应该可以再次勇敢地上去捡现成便宜,于是一扑而上,一把揪住了猫尾巴。

吃一堑长一智,我生怕那猫尾巴上也会生出反弹力,一抓得手就赶紧把这猫猫头冲下往地上狠狠砸下去。

其实我有点过虑,这猫早被笛子一阵敲打得浑身发软,这一下被我砸到地上,也没有太多挣扎,嘴里呜呜咽咽,看来是不行了。笛子见状高高飞起,一个俯冲,眼看是要补刀结果了这猫的性命。千钧一发之际,这猫大声求饶起来:“我投降……救命……”

听到这黑猫口吐人言,我和笛子都停下了动作,看着它发愣。

黑猫见笛子就停在了自己的鼻尖之上,一阵发抖,也没有再说什么话,而我,借着笛子的光,仔细打量着这只会说人话的猫,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跟它讨教一下是怎么学会的人类语言,回头也好教我家小龙女说话。

一直藏在门口围观整个过程的小白警官见局势已经被我和笛子控制住了,也好奇心大起,走过来低头仔细端详。

黑猫喘了一阵,感觉到我们灼灼的目光,猛地睁开眼,那眼里忽然发出一道绿光,猝及不防,那光,扎进我的眼里,就如针尖扎进了心里,我浑身一震,一偏头,就朝小白警官看去。

真巧,小白警官也在看我,我们的目光相触,如两块火石对击,打出了一团火花。

仇视的火花。

眼前的男神,很帅,很阳光,很高大,很聪明,很能干,如此完美无缺却有着致命的弱点——不属于我。我冷冷打量他,咬着牙,死死盯着他的心脏位置。

而他,也在用同样的眼神同样的神情打量着我,不过他的脸色比我的脸色难看许多,英挺的眉皱着,沉思着。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抬起眼皮,双眸如北极寒冰,看一眼都觉得冷得刺骨。他毫无笑意,却呵呵一笑,悠然说:“我在想,打不死的小白,要怎样才会被打死?”

我打了个哈哈:“这个呀,你可以省点儿心思了,打不死的。不过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琢磨这个?”

小白警官眉毛抬了抬,不假思索便道:“很简单,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深以为然,点头附和:“你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看来我也不用费口舌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了。”

说完之后,我一个黑虎掏心就火速朝他胸口打了一拳,而他早有戒备,挥手挡住我的拳头,顺势一脚踢我的小腹。不愧是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警务人员,这一脚踢得又狠又准,我被踢得飞到半空,重重砸在地面。而他完全没有给我翻盘的机会,紧跟过来又是一脚踩向我的面门。

我的脑袋被他的穿着球鞋的大脚踩得死死的,但我的双手却趁机抱住了他的脚踝,用力掰扯捶打。打这种肉搏战我还是很有心得的,没有痛感不怕挨打的肉盾天生就立于不败之地,虽然小白警官的身手比我好上许多,但一番僵持硬拼后,还是因为脚踝被我捏碎而不得不败退。

我一个鲤鱼打挺利索地站起,狞笑着看着瘸了一只脚勉力站着的小白警官:“我说白旺财,你不要怪我狠心,谁叫你那么帅,那么高,那么阳光,那么能干,那么符合我心中完美男神的标准呢?一想到你将来会和其他女人结婚生子过日子我就浑身难受,我必须杀了你,必须阻止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小白警官表情痛苦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笑意,他摊开双手,对我说:“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其实……”

他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因为我猛然一扑,两手一伸,趁着他空门大露,抓紧时机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与昨晚掐着孟小红时一样,我浑身忽然就涌出了之前不曾有过的源源不断的力气,任凭小白警官如何挣扎,也毫不松懈。

小白警官本来就因为脚踝被我捏碎了站立不住,被我掐着脖子就更加难以支撑,他扑通一声往地上一倒,我也就顺势滚到他身上,直眉瞪眼看他惨白的脸,手上的劲力源源不断。

他“嗬嗬”地低声叫着,发出含糊的吐字声音,但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完全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心中只有一个字:“杀!”

杀杀杀杀,杀了他,杀了我注定得不到的男神,灭了我无穷的遗憾,杀杀杀杀,只有杀了他我才能快乐幸福地拥有他。

他的肌肤渐渐失去温度,而我的心中,异常满足。

67、革命的本钱被打劫了

被我的鲜血浸染之后的孟小红脸上浮现出一种奇特的神情,不再是平日里的妩媚风流,而是西方油画里圣母相上经常可见的圣洁感。同她神情变化相匹配的,还有她身周隐隐泛起的一圈淡淡金光,若隐若现的,要我说,还真是像极了传说中的圣母光环。

那光环看着虽然很拉风,但我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这光环对黑猫妒魔的杀伤力却并不简单,这家伙的爪子在即将拍到孟小红身上时,竟然被那光环挡住了,无法寸进,不但如此,接触到光环的猫指甲正在快速消融,就如同黄油碰到滚烫的铁板,一眨眼的工夫,黑猫妒魔火速收回的猫爪就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肉球。

黑猫妒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光环熔掉的爪子,凄厉地吼叫,问孟小红:“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它的尾巴高高竖起,黑黝黝的猫毛全部炸了起来,一副完全抓狂的样子,大声责问道:“你不是没有成佛么?为什么身上还是会有神之印记?你到底是谁?你究竟还是不是我认识的血魔了?”

孟小红冷笑,说:“不管我是谁,你都注定了要败在我的手里。我的手绢呢?你这混蛋,刚才居然敢用我的手绢来迷惑我,你会死得比我预计的还惨你知道么?”

黑猫妒魔拼命摇头:“不,虽然你身上有神之印记,但我还没有输,血魔,或者,孟小红,我要提醒你,猫有九条命,你却只有一条。漫长的岁月里你虽然每次出现时都很强大,但再强大你也只能用死亡作为结局。象你这种一次次死亡又一次次重生的恶魔,力量与智慧都无法通过时间的流逝来积累沉淀。可我呢,我虽然弱小,却拥有比你漫长得多的寿命,我活得够久,久到我将自己拥有的力量和智慧积少成多,超越了许多的同类,包括你。

万年前我还不能掌握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但现在,万年过去的今天,我早已戡破了红尘运转时势变迁,你的神之印记虽然厉害,但抵挡不了我妒魔的力量。”

这老家伙喋喋不休地自夸,孟小红一脸不屑。不耐烦听他继续长篇大论,女汉子孟小红兜头一拳便招呼过去。妒魔吃过那光环的苦头,不敢硬拼,一个转身就朝斜刺里飞出。孟小红见它闪躲,越发悍勇起来,母老虎似地就又扑了过去。

但妒魔早有后招,它喵呜一声,本来躲在我身后远离战斗中心打酱油围观的小白警官便呼一下冲到孟小红面前,伸开双臂挡住了她。

孟小红哪里会把小白警官的武力值放在心上,随手一扒拉就想将他推开,但谁知那妒魔就在此时,整只猫扑到了小白警官身上。

我惊叫一声,万没料到妒魔居然这么不要脸,连一个凡人都下得了黑手。正要扑过去把这家伙从我男神身上拉开,却只见一股绿雾迅速笼罩小白警官,原本抱住他的黑猫不见了,孟小红则被浑身绿油油的小白警官一拳打在胸口,猛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孟小红愤怒了,娇嗲的娃娃音尖厉地叫:“居然敢上我队友的身?你以为这样姐就治不了你了么?”

我说这妒魔怎么不见了呢,听小红的意思,这家伙居然上了小白警官的身?我连忙高喊:“小红手下留情啊!千万别把小白警官给打坏了!”

孟小红本来一副六亲不认状,举着拳头就要由着性子海扁一通被黑猫妒魔附身的小白警官。但听我这么说,只得悻悻收手,一边险象环生地避让咄咄逼人的小白警官,一边朝我叫:“妈的,要不是看在老板份上,看老娘不打得你屁滚尿流?哼,以为藏在别人身上作缩头乌龟我就治不了你了?你太天真了!老板,这种时候还不赶紧叫你家笛子奏乐,嗯——奏明心清魔咒!”

什么明心清魔咒?我家笛子君会么?我赶紧抓紧笛子抚摸笛身,死马当活马医,不确定地说:“那个什么,笛子大人呀,考验你的时刻到了,来一段那个啥明心清魔咒吧,走起!”

说完我就将手松开,笛子缓缓升空,清新的笛子独奏便在耳边响起。如果它奏的却是是孟小红说的“明心清魔咒”的话,那我必须说,这咒简直就是神曲!来来回回五个音,韵律独特,比最炫民族风还要朗朗上口,而那正仗势欺人,哦,不,仗壳欺人的妒魔,在几遍笛声之后,居然抵挡不住神曲的力量,不得不与小白警官的躯体分离开来,又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超大黑猫从小白警官身体里蹦出后,小白警官颓然瘫倒在地上,我连忙过去献爱心,殷勤地扶他坐起。被黑猫妒魔占有过后,他的身体看起来虚弱得厉害,一头一脸黄豆大的汗珠,神情萎靡,可是虽然男神一副虚弱得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模样,还是强自挣扎着凑近我,用他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对我说:“……”

我实在听不清楚,本想劝他有什么话歇口气再说,但见他焦急的样子,忍不住果断把头低下,对他说:“你想说什么?再说一遍!”

于是,他凑着我的耳朵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我终于听清楚了!

他说:“哈哈!”

我心头一震,觉得不对,正要闪躲,却被他的手紧紧抓住了脖子,我的脸不由自主偏过去,眼睛正对着他的双眸。

小白警官的双眸不再是我熟悉的黑色明亮的样子,此刻他的眼中发出绿光,一如妒魔。

我知道事情肯定出了什么岔子,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紧闭双眼,但好象,为时已晚。仿佛疾驰的火车脱离了轨道,我的意识与我的躯壳在一瞬间撞碎分离,我只觉眼睛一黑,而自己,已飘到了半空。

这是一种很离奇的场面,我飘在半空居高临下往下看,竟然看到另一个自己,正穿着血迹斑斑的男式风衣,披头散发,咬牙切齿,浑身冒着绿气,与孟小红拳脚相斗。

而阴完我的小白警官,此刻紧闭着眼,仰面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我亲爱的笛子君被那个正与小红相斗的我抓在手里,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咽,而那只黑猫,再次不见踪迹。

作为见过世面的地府代理人,我猜,这节奏,应该是我也被上身了。也许方才我去搀扶的小白警官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仍然留在他身上的妒魔,这老东西不愧是活得够久的资深恶魔,趁我关心小白警官停止念诵妒魔傻蛋的机会轻而易举就抢走了我的身体!

我一边琢磨着前因后果,一边伸手挠头。却发现,我的手指直接挠到了虚无,啊,原来此刻,我整个人,都是虚无。

我试着大喊,没人理会,我想回到地上,进入自己的身体,无能为力。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就像漂浮在天上的气球无法主宰自己的方向。

据我所知,人死后,鬼魂便是我此刻的状态,所以地府配有专门的鬼差负责引导亡魂进入地府。那么此刻的我,算不算是已经死了呢?可我和那些死人不一样,他们死亡是因为肉身停止了呼吸。但我的肉身还在,不但还在,而且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我的队友打架呢!

拥有了我不怕流血不怕受伤的身体,妒魔与孟小红的战斗变成了一场一边倒的防守战。妒魔身上的绿气越来越盛,而孟小红身上的金光却越来越黯淡,我看得出她已经发挥出自己的全部水平,但如果对手不怕挨打还能随时反击,那她就算是超水平发挥也白给。

我很生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来这本钱是我的,让我即使屡战屡败也有勇气屡败屡战。但现在,这本钱竟然被妒魔这老家伙抢走了,而我甚至连上场的资格都被一并取消,看起来翻身无望啊。

这简直就是对我整个人生的否定,对我莫大的伤害,是我做鬼都不能愉快接受的侮辱!

我的怒火已被点燃,而就在这时,我那绿意盎然的被妒魔占据的身体起了变化。

70、地府代理人顾问

大战之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孟婆靓汤的二楼,孟婆难得地昂着头主动跟玉帝说了一句话:“弄点儿好吃的上来。”

这个我很能理解,刚弄死了一个大魔头,不大吃大喝庆个功也忒对不起自己了。不过我们刚走回二楼连坐都没坐下,我就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立马连身上浸透了鲜血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了,一跃而起就往外冲。小白警官跟在我身后正作沉思状一脸深沉呢,见我这火烧眉毛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也不管不顾地跟风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问我:“怎么了怎么了?又着火了?”

我没功夫跟他细说,只一股脑闷头猛冲。小白警官便紧随着我一路杀回老古头的二楼。我一冲上楼就惊呆了,那一堆房产证呢?我之前明明记得是摊放在床上的呀,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一本都看不见了呢?

小白警官喘着粗气跟着我一起看空荡荡的床,了然地问:“你是在找那些房产证吧?”

我点头,抬头充满希望地问他:“你收起来了?”

小白警官遗憾地摇头:“不是我。”

那这么多房产证去了哪里?我跺着脚叹气,这无主的财产不拿白不拿,到底是谁手那么快给顺走了?

小白警官一本正经摇头劝我:“你忘了老古头还有个儿子么?从法律上说,那些房产都应该由他的孩子继承,也不算是无主的财产。”

我大怒:“放屁!妒魔是只猫,他那个儿子要是亲生的,那也必定是只猫,猫咪有财产权么?它受法律保护么?”

“所以说,早日出台动物保护法是多么必要啊!”小白警官痛心疾首,不知道在急个什么劲儿。

我懒得跟他争论这种奇怪的问题,一心一意翻箱倒柜妄想在犄角旮旯里翻出那一大堆房产证——有没有搞错,那是多大一笔资产啊,有了那些,我还需要发愁不够钱买高级猫粮么?我还需要继续开店卖花圈么?

我从此就可以过上没羞没臊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好日子了!

我正忙着呢,孟婆也赶过来了,见我这通忙乱,微笑着就打开她的铂金包,给我看包里那一堆房产证,无辜地问我:“小白你是在找这个么?”

我大叫一声,就要往她包里掏房产证,说:“你收起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让我这通好找!”

孟婆却将包往身后一藏,脸上浮现出端庄大方慈祥温柔的圣母风范:“小白,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钱乃万恶之源,房产什么的,只会给你带来烦恼与伤害。作为地府二号话事人,在面对这些引人犯罪的邪恶东西的时候,我自然是要做到斩草除根,绝不会让这种肮脏的东西污染你纯洁的心灵。所以,为了保护你,我必须将它们都收起来带回地府。”

我怒目瞪她,她毫不动容,继续搞得跟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一般,悲悯地看我:“世人视钱财如生命,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坑蒙拐骗出卖肉身与灵魂,虚掷年华与才智,这才会堕入妄念与欲望的深渊,受到各种魔障的引诱伤害。但小白你不该如此,你可知地府代理人本该超脱于世,又怎能身陷世俗泥沼,沉沦无度……”

我宁愿她和以前一样叉腰骂我,也受不了她这幅虚伪的慈悲相,心说这货今儿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咋这么膈应人。但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我再财迷也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当然不会拿自己去撞孟婆枪口抢包,只得举手投降,低头认罪:“我错了,我不该动那个歪心思,那些房产证我不要了,谁爱要谁要,反正你都说了,谁拿谁下地狱。”

对我这种夹枪带棒的话,她听在耳中,笑在脸上,一扬头,豪迈地说:“拿姐开的地狱吓唬姐?呵呵,你还真是个小白。”

所以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我怏怏不乐地再次回到孟婆靓汤。连玉帝精心准备的庆功宴都不能让我恢复情绪。

吃完饭,孟婆叫住吃饱喝足正要走人的小白警官,冲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连我都感到了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猥琐阴险,何况是精明过人的小白警官。他苦着脸硬着头皮朝孟婆望去,却连话都不敢多说。

孟婆笑完之后便很自然地叉上了腰,对小白警官训话:“男人哪,最重要是有气度,你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子,怎么作我们地府的代理人顾问啊?”

代理人顾问?我和小白警官一起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这奇怪的头衔是个什么意思?小白警官眼珠转了一转,大声叫道:“我勒个去,你不会是想给我个什么代理人顾问的虚衔,然后就把我当伙计使唤吧?”

被小白警官说破了的孟婆咯咯直乐,赞许道:“你看你看,一点就透,一说就明白,这不正是我们地府急缺的人才吗?”

小白警官脸都绿了,抗议道:“别介,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去地府报道呢!你们就不能等我百年之后再招揽我入伙?”

他这么一说,孟婆顿时乐了,挥手道:“谁要你去地府报道了?代理人都在人间呢,你上地府干嘛切?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你就给我们家小白当顾问吧,她去哪儿做任务,你就跟着她一起去,出个主意帮着使个坏什么的,我看好你哦。”

小白警官却并不看好自己,一脸不情不愿,只说自己是凡夫俗子,这种超出自己能力的工作,实在不能胜任,而且他本身还是个光荣的人民警察,平日里抓犯罪分子还来不及呢,哪儿有闲工夫抓妖魔鬼怪啊。

他才说了这么几句,孟婆立马就怒了。装了没一个小时的圣母再也装不下去了,眉毛一竖眼睛一瞪,双手叉腰,狮子吼一声:“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老娘明白告诉你吧,这个选择题,不是让你选干不干,因为,地府代理人顾问,你是当定了。你现在唯一能选的,不过是你是活着干,还是死了干,是哭着干,还是笑着干。”

所有人都有犯贱的一面,即便是我家男神,也不例外。

孟婆这么霸气外露地发完飙,人高马大的小白警官再爷们也跪了。连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张嘴就问:“领导,这顾问的工资,是从今天算起么?是按月打我卡上吗?”

孟婆点头,笑眯眯,回答他:“打卡上多麻烦啊,都给你记账上,回头你死了自己去地府银行提现,很大一笔呢,呵呵。”

小白警官脸色刷一下惨白,正要张嘴再说什么,孟婆却招呼一声,带着孟小红一起消失了。

新委任的代理人顾问悻悻指着空气问我:“她这么横行霸道蛮不讲理楼下那帅老板知道吗?”

我肯定地点头:“知道。”

小白警官长长地叹息:“那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我谨慎地闭嘴,没有发表意见。

小白警官抬起头四十五度角望天,好一会儿才说:“知道自己死后会在地府里拿到很大一笔钱,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无语。”

我想了想,诚实地对他说:“根据我对孟婆和阎君的了解,那所谓的很大一笔钱,可能……”

他紧张地看我,抓着我的手问:“可能怎样?”

我狠了狠心,一口气说:“可能也就够在地府的麦当劳吃一年午间特价套餐吧……”

“嗷……”小白警官痛苦地转过了头去,我看到,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泪滴。

2、奇怪的白衣女人

宅在小白警官家醉生梦死的生活,随着铺子的重新开张而结束。[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百度一下爪屋书机]

终于可以抖擞精神坐在簇新装修的铺子里,我也不是不兴奋的。

但是看着那由孟小红一手布置的店堂,看着那恶俗程度甚至超越了之前老蔡家铺子的装修水准,看着那镶金边的货架、镶金边的柜台、镶金边的桌椅、镶金边的天花板,我忽然琢磨明白了一件事,阎君和孟婆这俩boss,哪里是给我配了个帮衬我的伙计,这分明是把我贬为了伙计——职务为老板的伙计。

因为,哪家的伙计敢越俎代庖替老板拿主意制定装修方案?而且,还不许老板运用老板特权来否定这种可怕的方案?!

我忧桑地看着那位职务为伙计的老板孟小红,是的,她现在和任何时候一样,怎么看都比我更像个老板。

她此刻正举着新买的土豪金苹果手机,唾沫横飞地跟骨灰盒批发商砍价谈条件,各种无耻下流撒泼耍赖,集奸商与强盗于一身,就差掏出她那条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红手绢对着听筒摇晃。

呃……在我这么暗自腹诽的时候,她居然真的说服了对方开视频通话,我切一声,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普通人类被这货忽悠,我都会产生一种高端物种悲悯低端食物链生物的假仁假义,那心态,基本上就等于普通人类一边拒食狗肉一边大啖猪肉。因为,虽然对孟小红的卑劣行为极为鄙视和不屑,但我对这种卑劣行为带来的粉红色毛爷爷,却极为喜爱。

想到曾经杀人溅血的血魔大人,如今,竟然蜕变成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奸商,我只能表示,世事难料,难料啊!

我正这么感慨呢,就听门口响起孟小红执意安装的电子感应器发出的迎客招呼,与其它铺子假热情的“欢迎光临”的招呼不同,孟小红别处心裁,将我们家的迎客语设置成了“请节哀”。

她原声录制的娃娃腔,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抚摸手臂,一边探头朝门口看过去,只见我家重新开张后的第一位客人正款款迈进店门。

和我一样,孟小红也对这首位光顾新店的客人极为重视,原本正抱着电话侃侃而谈的她,一看到店里来人了,立马“啪”一声将手机拍到柜台,腰一扭就迎了上去。

来的,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白衣面容憔悴的女人。

常有人说要把自己瘦成一道闪电,我却一直不知道瘦成一道闪电会是什么样子?但今天、此时、我终于知道了,人,真的能瘦成一道光,一个飘忽的影子。

这位白衣女人五官很美,但实在太过干瘦,脸上挂着一副孤苦的神色。她的身材极其瘦削,因为实在是没有肉的缘故,所以整个人前后平整,正反两面皆是坦途,四肢躯干如竹竿似的空空荡荡套在白色长裙之中。和她过于瘦小的身材不同,她的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大手袋,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一进门,这女人就被店里金光闪闪俗气逼人的装修陈设晃得睁不开眼。她犹豫着,止住脚步,身体微侧,一副又要逃跑又想一探究竟的纠结样子。

既进我门,孟小红哪里容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个骨灰盒子离开,赶紧抢上一步拦在门口,嘴里温柔招呼:“家里头是谁仙去了呀?想买些什么呀?要不要来个葬礼一条龙服务?”

她的手腕一抖,红手绢开始招摇。

那白衣女人一看就是个斯文人,虽然有点魂不守舍,但还是条件反射般礼貌地回应孟小红,一边文雅地点头,一边却在往门口退缩,想绕过孟小红逃走。

但当她的眼里抹过一道红光后,却立时转变了想法,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跨前一步,轻声说:“我想买个骨灰盒,嗯……要最好的,最贵的。”

孟小红呵呵一声:“最好的,最贵的,那可是一大笔钱呢。”

白衣女人嘴角扯动,因为太过干瘦,她的面皮皱起,笑得比哭还难看,轻轻答道:“尽管给我看,钱不是问题。”

孟小红一听就回头招呼我:“老板,把那压箱底的千年金丝楠木骨灰盒子拿来给这位姐姐上眼。”

我这小破店里哪有什么千年金丝楠木的骨灰盒子,我瞪大眼看着孟小红,她嘿一声,歪歪嘴,我低头一看,货架深处果然藏着一个仿金丝楠木骨灰盒子,我满面狐疑捧将出来,孟小红立时接过去,献宝一般,朝那白衣女人说:“看!多气派的骨灰盒!千年金丝楠木做的,身份的象征!这种老料现在市面上可不多见了,姐姐你算是赶上了,今天本店老店重开第一天,特价酬宾,原价99999,现在只要88888!是的,你没听错,只要88888!”

孟小红说得如此热闹,但那白衣女人看起来并不为这天大的便宜所动,她仔细看了一眼那只骨灰盒子,摇了摇头,不满意地淡淡地问孟小红:“这个,还不够贵重。如果这是你们店里最最贵重的骨灰盒子,那么,我只能去别家再找了。”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哇塞,这下连我这种天良未泯的准奸商都激动得浑身冒汗了,一把推开孟小红,钻到货柜下方一通好找,捧出一个镶钻滚金边嵌满玉石翡翠八宝琉璃的紫檀骨灰盒来,说道:“这位女士,请留步,你来看看我压箱底的这只骨灰盒。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原本是要留给我的好朋友用的。你先看看这钻,南非原矿钻,看看这切割,看看这大小!你再看看这24k金边,纯金收工打造,气派!再看看这翡翠,看看这水头,看看这绿!还有这玉,多润多通透!再看看这整体采用的老紫檀木,看看这老紫檀独有的颜色,纹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可是你人生只可能遇见一次的顶级骨灰盒,是我店压箱底的镇店珍品,除了我们家,你随便去哪儿,都找不到第二只!”

白衣女人眼神迷茫地随着我的介绍打量着这只骨灰盒,在我终于停止夸耀后,问我:“看起来是很贵重,价格呢?”

我挺直了背脊,紧张地手心冒汗,小心翼翼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加油,拍着胆子假装镇定地说:“三十八万,一口价,不打折。”

“三十八万啊……”那白衣女人依旧眼神迷茫地望向那只骨灰盒,点了点头说:“果然是很贵重。嗯,很好,我要了。”

神马?这样也行?我和我的小伙伴孟小红都惊呆了,虽然说坑人是不对的,但,把一个造型恶俗到令人发指,贴满假货的,供应商作为赠品赠送的破骨灰盒卖出三十八万的天价这种事……实在是太爽啦!我偷偷朝孟小红竖起大拇指点赞,这红手绢摇得实在是太给力了有木有!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计算起三十八万元可以买多少箱小龙女最爱的猫罐头?可惜脑袋一阵阵发晕,怎么算也算不清楚。

大概我心算三十八万等于多少猫罐头的样子看起来太痴呆,白衣女人转过头将谈话对象改成了看起来稍微正常一些(实际上是震惊过度反而脸色平静)的孟小红,说:“这样吧,骨灰盒三十八万,我再加多你两万劳务费,我们就凑个整数,四十万成交,好吗?”

咦?这是在讲价吗?怎么越讲越高了?到底谁是卖家谁是买家啊?这下,连原本还能维持表面正常的孟小红也懵了,悄悄地收起红手绢藏于背后,期期艾艾,问:“你,你,你,四十万?呃……你肯定?”

果断放弃做心算的我挺身而出,接过孟小红的话,非常非常非常镇静的,一脸做惯大生意见过大场面的大老板做派的,淡定地问:“刷卡?支票?现金?支付宝?本店概不赊欠哦。”

那女人哗啦一声抖开手里拎着的白色大型手提袋,一边掏出一叠又一叠粉红色毛爷爷堆在柜台上,一边轻声说:“呃,这里是二十五万,还有十五万,等你们帮我收尸的时候,在我床头柜抽屉里拿吧,我保证,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的。”

“收尸?”我眼睛瞪圆了,上下打量她:“大姐,我耳朵不好,你能再说一遍么?”

“收尸”,她口齿清晰地重复:“三十八万是骨灰盒钱,还有两万,是麻烦你们帮我收尸和火化尸体的劳务费。”

我去,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指着这白衣女人,又指着那堆粉红色的毛爷爷:“你,你,你,我读的书少,你别逗我,你老实说,你到底想要干嘛?”

那白衣女人并不回答,只递过一个纸条:“明天凌晨三点,到这个地址来给我收尸。我会身穿白色婚纱,自二十六楼坠下,骨碎身裂,脑浆涂地。所以,拜托你们帮我收尸之前,别吃宵夜,免得到时候吐我一身。你不知道,我有洁癖,受不了这个。”

5、行动计划的微妙变化

大概是因为职业的缘故,小白警官天然对“收尸”这种名词的感受比一般人敏感。[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百度一下爪屋书机]他脸色严肃起来,看着我和孟小红,沉声问:“收尸?作为地府代理人,收妖才是你们的本职工作吧?什么时候,你们的业务范围扩大到连尸体都回收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向来最快的孟小红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经过一一如实道来。小白警官听完,连一秒钟都不曾犹豫,就挑起眉毛问道:“那个白衣服的女人给你们的地址,是不是xx路xx小区xx号2601室?”

诶?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和小红愕然对视,又一起盯着小白警官,充满疑问。

小白警官嘴里发出“啧啧”声,叹道:“合着我一晚上给你们说的案情你们压根儿就没认真听啊?”

我觉得委屈,撇嘴说:“我们还那么认真地帮你分析讨论,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没有认真听过呢?”

小白警官伸出手,敲敲我的脑袋,轻笑一声,说:“那,就只能说,人与人的外形虽然差不多,但这大脑的作用和功能,还真的不一样。”

小红“嗤”一声笑出来,我也隐隐听出了小白警官的言下之意。脸顿时就红了,不敢跟小白警官较劲,只略微回过头,狠狠白了一眼小红,没好气地问她:“你别笑,你倒是说说,小白警官是怎么知道那白衣女人的地址的?”

小红尴尬地收敛了笑意,低下头,闭上嘴。

小白警官“唉”一声,苦笑了一下,说道:“算了,我早说过了,我们三人组,分工不同。既然我负责动脑,那么,我也确实不该指望你们两位会有我这么高的智慧洞悉一切。好吧,我就直说了吧,你们一讲到那女人对你们说她会在凌晨三点跳楼,我就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不但那白衣女人的住址我知道,她的姓名和跳楼的动机,我也已经一并知道了。”

他说得这么明显,又提示说与我们晚上聊天的话题有关,我虽然不够他那么聪明,但还是能想到——这女人,应该,可能,大概,自然就是跳楼男人的未亡人,那个新婚才三天就作了寡妇的女人。

虽然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但看着小白警官那正儿八经的样子,我和小红也不得不信了,一起发出世界真奇妙的惊叹。

小白警官又低头琢磨了一下,对我们说:“那白衣女人,她名字叫许丽丽,看来确实不会是杀她丈夫的凶手。如果她真的象她告诉你们的那样,打算追随她的丈夫在凌晨三点跳楼,那我们就必须赶在这个悲剧发生之前去阻止她才是。”

阻止?

我和孟小红对于生死的看法和小白警官并不相同。普通凡人心里对肉体消亡的恐惧,在我们的心里并不存在。在我们看来,许丽丽即使这一世自杀了,也并不代表她的灵魂永远在世界上消失。相反,喝过孟婆汤之后,她的灵魂会进入下一次生命之旅。对这个老公死了,自己又被婆家误会为凶手的女人来说,这选择挺不错的,很适合她。

可任凭我怎么解释,小白警官的眉头却只是越皱越紧,他虽然是我的代理人顾问,但毕竟还是凡人,在没有亲眼见识过轮回往生这些对凡人来说只算传说的程序之前,他对生死的执念,还是相当坚定的。

他再三表达了要去阻止许丽丽自杀的意愿,而我,也在他的坚持面前节节败退,最后只得摊手说:“好吧,骨灰盒我不卖了,收尸不收了,走吧,我们去她家,把她打晕,免得她做傻事。”

打晕?小白警官皱眉,而孟小红则高兴起来,伸出自己粉嫩的手指,竖起来骄傲地说:“事先声明,打手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本姑娘已经承包了,你们,谁也不许抢我的活儿干!”

我觉得吧,孟小红实在是太多虑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会去抢这种奇怪的活儿来干。

我们商量完了,站起身来,就要出门打车去许丽丽家阻止她跳楼。但还没等走出孟婆靓汤的门口,就被孟婆一把拦住我们,将我们堵了回去。

乍见心上人后玉帝惊喜交加的面部表情我也就懒得多描写了,反正大家都懂。不过看来孟婆这一出场,倒是让他坚定了给我们提供免费晚餐的决心,那两大盘碳烤羊腿在他心里造成的伤害,看来是因为孟婆的出现而瞬间治愈了。

孟婆突然出现,带着笑问我们:“不是说好了晚上三点么?这才几点你们就出发?”

我连忙说:“计划有变,现在我们不想帮她收尸了,我们打算去阻止她跳楼。”

小红也猛点头:“是啊孟婆姐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孟婆见我们这么说,侧头想了想,笑了笑,说:“原来如此,可那也用不着去那么早。这样吧,我们先回小白家,我和小白今天的日常还没做呢,等做完了,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

她这么一说我顿时想起自己的那个网游账号里的人物确实没完成今天的日常任务,这关系到我的装备等级,我的人物牛x程度,是件仅次于赚钱的大事,于是立马就迫不及待回家打开电脑进入游戏。

小白警官见我玩上了电脑,无奈地叹口气,自己去找小龙女玩儿。孟小红则掏出ipad打开,开始用红手绢擦着口水喃喃自语起“大师兄……苏苏……师傅……”

吃饱喝足玩得尽兴的夜晚总是过得很快,凌晨两点,小白警官大声提醒我们必须出发去救人了,可是孟婆老神在在地回答他“不着急”,他便也就闭嘴不说什么。而当两点五十分,我都玩得快忘了要去救人的时候,孟婆忽然站起了身子,姿态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招呼我们:“走吧。”

夜色深重,夜风凛凛,孟婆带着我们一起站到了昏黄的路灯下等候出租车。见到不是依靠法术瞬间传送到许丽丽家而是要靠坐出租车赶过去,小白警官一向淡定的脸上也显出了焦急的神情,大声说这都几点了还打车?难道孟婆不知道从这里去许丽丽家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

他边说边掏出手机,要通知许丽丽家附近的派出所赶紧派人去她家查看,孟婆一抬手掐断了他的手机信号说别急。正在这时,一辆血红色车身挂着“出租车”三字顶灯的小车凭空出现,停到了我们面前。我看向驾驶室,看见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

我认出了来人,赶紧挤出笑脸对他招呼:“嘿,老钟。”

那中年男人老钟连看都不看我,自顾自走下车,替孟婆拉开后车门,恭恭敬敬将她让进后座。随后自己走回驾驶室。

我和孟小红自己拉开另一边的车门钻进了车后座,小白警官看了看,整辆车只剩下一个副驾驶的位置,便坐进去,关门后就习惯性地去拉安全带,却发现,那辆车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作为警察小白警官自然而然皱起了眉,但他也看出了这不是一辆普通的凡间车辆,于是谨慎地把安全驾驶之类的话咽进了肚子。

孟婆报出许丽丽家的地址,老钟便踩下油门,轰一声,车子启动。老钟握着方向盘开了起来,小白警官却忍不住指出:“那个,钟师傅,你挂的是一档。”

老钟面无表情,好象根本没听见小白警官说话,五秒钟后,他忽然说:“到了。”

“到了?!”小白警官瞪大眼睛朝外头看,仔细分辨了夜色中的建筑物后诧异地说:“正常车程半个小时的路,你好象只踩了一脚油门就到了?天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钟没有回答他,又一次走下车,替孟婆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将她请出车厢。

我和孟小红自己臊眉搭眼地下车,站在没人搭理的小白警官身边。老钟把手上的车钥匙按了一下,红光一闪,整辆车都飞进了车钥匙里。他刚要把车钥匙揣进兜,孟婆忽然按住他的手,说:“把钥匙给旺财,地府代理人顾问出门连个不怕堵车的好车都没有,像话吗?”

孟婆说完,我看到老钟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闪现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他深深看了一眼小白警官,慢慢地伸出手,将手上的车钥匙递过去。

小白警官也是一脸惊讶,看到那递过来的车钥匙,并不急着接过来,反而摇着头推辞说:“不用不用,我只有出警的时候需要开车,我们单位的车开出去吧,真不怕堵车。”

孟婆听了,笑一笑,问:“你们单位的车也能自带缩地术,一秒钟开一百公里?”

小白警官听她如此一说,也就不客气了,抢一样把钥匙一把抓到手里,大声说:“那就敬谢不敏了。”

老钟交出钥匙,又深深看了小白警官一眼,然后转过身去,率先走进面前的大楼。

高级住宅区的门禁是很严格的,但老钟有特殊的手段,走到锁着的玻璃门前,那门就自动打开,根本无需刷卡。

我们直接进电梯上26楼,出电梯门的时候我发现小白警官偷偷看了一眼手表,便小声问他:“几点钟了?”

小白警官低声回答:“两点五十五分。”

许丽丽,就要跳了呀!

8、一个艰难的决定

孟婆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好象明白了什么,指着许丽丽问道:“是因为天天的缘故,所以身为百厌人根本没有姻缘运的她,在这一世,也有机会结婚了?”

那都是我的天天,穷尽了自己的心力,耗尽了自己的法力,为你开辟的新的天地。

为一个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的人付出那么多,坚持那么久,我有时候,真的好羡慕你,百厌人女人,你所拥有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你应得的。

尤其是这一世——这一世,天天甚至将你的姻缘运改写,你这个注定孤独的女人,竟然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可这个错误,即使是拥有了轮回尺的天天,也无法挽回。

百厌人的命运不可改变,一旦改变,后果不堪设想。”

孟婆神情严厉,语气凝重,一字一句问许丽丽:“我会将此事的后果说与你听,听完后,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见她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别说许丽丽,就是我和小白警官以及孟小红,都有点紧张得喘不过气,也只有一直面无表情的老钟,还是老样子,安静地旁观着这一切,仿佛眼前这一切,于他,不过是一场已经看过的老电影。

许丽丽自从开口问过孟婆那一个问题后,便又不能发声。见孟婆说完后目光炯炯望着自己,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孟婆的意思,也会努力做出正确决定。

孟婆又过了好几秒钟,才重新开始叙述:“上一世的百厌人女人,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子,只可惜,刚一出生,整个王朝便遭覆灭,她自小被父母抛弃寄人篱下,长大后家族分崩离析,一个女子在乱世飘泊,也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这女子本来的结局,应是刀剑加身,肉身饱受折磨,然后惨死荒野,尸体被野兽啃食。可是天天不忍她下场悲惨,于是她得以一枪毙命,算是保留了一丝最后的尊严,最终魂归奈何桥头。

当她对我说完此生的故事后,我记得,她不无遗憾地对我说,若来生可以生于平常人家,嫁一个如意郎君,那这一生,即便不能权倾一时,不能富贵逼人,又有何憾?

我当时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将那孟婆汤灌入她的口中,将她推入轮回。

隐隐约约,就在那时,我仿佛看见了我家天天,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听着她最后的悲语。

这一世的百厌人女人,果然是投生在了一个平凡人家。三岁丧母,七岁父亲续弦,被送到外婆家。十四岁外婆去世,从此独自生活,一个女孩子,颇多艰辛。

但是这个女孩子却很坚强,凭着外婆留下的遗产,过着孤单却平静的日子。十八岁时,女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考上了大学,二十二岁时,她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虽然也通过各种机会结识了一些适龄的条件相当的男子,却始终没有和任何人发展出一段超越友情的关系。直到,有一天,她认识了一个阳光朝气的男人,并且,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爱上了他。

但可惜的是,这男人当时却另有所爱,许丽丽,你还记得王凯的前女友么?那个介绍你们俩认识的女孩子?”

许丽丽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孟婆。

孟婆说:“她叫郑小燕,是和你很聊得来的,经常去你家作客的同事。她原本和你丈夫王凯是一对很恩爱的情侣。但是三个月前,她把你介绍给王凯认识之后不久,就突然出国,并且,在出国后没几天,就与王凯分手了。

王凯把和郑小燕分手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了你,你一边安慰他,一边心中窃喜。你本来以为,也许在王凯的感情空窗期,你可以慢慢培养出和他的感情,取代郑小燕在他心中的位置。

但是你没想到,王凯竟然是在告诉你自己与郑小燕分手消息的当晚,就对你求婚了。

许丽丽,你是个聪明而有脑筋的人,难道你不觉得这事情发展得实在太迅速太突然了么?”

许丽丽黯然地垂下头,泪水成行扑簌而下,她的手捂住了嘴,伤心地摇头。

孟婆冷冷说:“你当然也觉得太快太突然了,但是你已经被幸福砸晕了头脑,根本就不愿意仔细考虑。你宁愿相信自己的魅力打动了王凯,也不愿意起一些其它的念头。

于是你们急急忙忙举行了婚礼,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你们是不小心搞出了人命奉子成婚,甚至在婚礼当天打听起你的预产期。但当然,你们之间是纯洁的男女关系,纯洁到直到你丈夫跳楼死去,你们也没有啪啪啪过。

许丽丽,你并不是个蠢人,联系到你丈夫每晚给你喝的红酒里都有安眠药这件事,就算你想要假装自己毫不知情,但那种被欺骗的感觉,一定也是无法真的被自己忽略的吧。

被深爱的男人欺骗背叛,虽然不知道真正原因,可是这种痛苦还是让你茶饭不思骨瘦如柴了吧?当然,因为某些关键的信息你并不了解,所以你内心受到的煎熬比直接面对答案受到的折磨更加严重。所以你选择了自杀,在你丈夫跳楼的时间,跳楼的地点,用同样的方式跳下去,用死亡来解脱自己。

可怜的百厌人,即便是得到了如意郎君,又如何呢?注定你的姻缘,如同镜花水月,美梦成空。”

我正听得唏嘘不已,但小白警官忽然惊呼了一声,看着泪水滂沱的许丽丽,用手指着她,一脸恍然大悟地大声说:“天啊,我怎么会这么笨?居然忘记了所有谋杀案最根本的原因!金钱!”

我呆呆地看着小白警官,呆呆地问他:“你什么意思?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她老公是被她图财害命弄死的啊?而且这看着也不象啊!”

小白警官摇手,懊恼地说:“不,不,正相反,我早该想到了,根据之前的了解,许丽丽和王凯两口子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立的遗嘱,遗嘱内容都是把自己的所有财产留给配偶!唉……光顾着琢磨王凯的经济状况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两口子真正有钱的,其实是这位妻子!这男人之所以和她火速结婚,其实是为了谋夺她的财产!”

听小白警官这么说,哭泣的许丽丽猛然抬头,死死盯住了小白警官,而小白警官,大概是终于破了心中的疑案太过得意,忍不住滔滔不绝搞起案情分析:“王凯通过自己的女友郑小燕结识了许丽丽,毫无防备的许丽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财务状况已经被有心人郑小燕打听清楚。可能连许丽丽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外婆留给她的那些遗产,其中有一些古董字画,价值不菲。这一点,我在去许丽丽外婆老宅看望她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当时我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副齐白石画真迹问她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说,这大概是她外婆在早市上买的赝品。

但是这一切却早在郑小燕和王凯眼里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两个狗男女假装分手,火速和许丽丽结婚。为了防止许丽丽父亲会在女儿死后抢夺遗产,王凯还特地带着许丽丽去律师事务所立了遗嘱。其实这家伙的房子车子都是贷款购买,根本就留不下什么给许丽丽。但许丽丽却不同了……嗯,这也说通了为什么王凯会在晚上1点半的时候给许丽丽喝掺了安眠药的红酒,也许他当晚就准备行凶,制造出一个什么意外死亡现场。只不过,他还没有动手作案,就……”

说到这里,小白警官眉毛挑了一下,用问询的眼神看孟婆:“是天天吧?一直守护着心目中女神的忠犬天天把心怀不轨的渣男丢出了窗口?”

孟婆轻轻拍手,赞叹:“不愧是我亲自提拔的顾问,果然有两把刷子。不用我多费口舌,就把事情经过给还原了。没错,外婆走得太突然,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来,所以连许丽丽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外婆手里那些好东西的价值,只是单纯守着个老宅子,靠着一笔存款过日子。

而那个渣男,也确实是心怀不轨,打算谋财害命,却不料,我家天天正在看着他呢,呵呵,于是他就杯具了。”

小白警官点头,接着说道:“丈夫跳楼死去,疑点重重,婆家又将自己当成真凶,咄咄逼人,虽然心里头充满了对丈夫的疑问,但却无法求证,也不想求证。于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的许丽丽,决心步丈夫的后尘自杀。甚至在死前,计划好了所有步骤,连收尸人和骨灰盒都替自己准备妥帖。

但是,身为一个百厌人,她命中注定的结局绝不是按照她自己的节奏跳楼死去那么简单。为了挽回之前的错误,也为了找回自己的宠物天天,你带着手下亲自出马,来到这里,阻止她在错误的时间死去。是么?”

孟婆点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微笑:“全对,故事讲完了,事情说清楚了,许丽丽,也该做出决定了。”

她看着抱头痛哭的许丽丽,淡淡地指着落地窗说:“是自己去跳下去,还是被我扔下去,你有5分钟时间去选择。”

11、败家之犬

这不管不顾的一觉一睡下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已是中午时分了。[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百度一下爪屋书机]听着楼下孟小红招呼客人的声音,我心里对这位吃苦耐劳会赚钱还不用付工资的伙计不是不感激的。孟婆这boss虽不靠谱,配备给我的这位免费劳力却很靠谱,虽然,有时候经常靠谱得过头,简直比我这老板还要老板。

想到店里的生意,躺在床上的我心里不由一阵郁闷,昨天白天还以为妥妥到手的四十万巨款就这么峰回路转地随着许丽丽的命运改变而化为了泡影。想到之前在淘宝下的大手笔定单,我的胸口就有如被大石压着般,连喘气都觉得辛苦起来。

世上的百厌人非常罕见,再次被我遇到的机会大概不会高于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1,不知道那些趁着高兴劲儿狂买的衣服鞋子,需要我努力卖出多少纸钱花圈骨灰盒多久才能赚回来?

当我这么琢磨着,意兴阑珊地蹭下楼时,一眼便看到孟小红刚送走一位客人,正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数钱呢。看到我下来,朝我打招呼:“老板你终于睡醒了么?厨房里有吃的,吃点儿不?”

我皱着眉,摇着头,捂着心口,哑着嗓子表示老子现在很郁闷,老子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见我如此忧郁,孟小红也是一阵好笑,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我说,既然没有胃口,那她这里倒是有一个下饭的好消息和一个麻烦的坏消息等着向我汇报,问我想要先听哪一个?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怏怏地对她说:“不是说能下饭么,那就先给我说说好消息呗。”

大概是早猜着了我会这么选,我话音刚落,孟小红便迅速从柜台后头掏出一包码得整整齐齐的粉红色的毛爷爷。我瞄了一眼,知道是昨天许丽丽买骨灰盒的定金。

即使是这么多的我最喜欢的粉色毛爷爷,我却依旧连眼皮都懒得抬,继续怏怏地挥着手说:“钱再多不是自己的看着也怪没意思的,你这好消息用来减肥还凑合。下饭?呵呵。”

听我这么讲,孟小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轻轻摇动,笑道:“老板啊,你莫非是睡糊涂了?难道你竟然忘了昨晚许丽丽已经喝了孟婆汤的事儿了?你猜猜看,她喝过了孟婆汤之后还记得这骨灰盒子定金的可能性会有几成啊?”

对啊,她喝过孟婆汤了!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儿了呢?我顿时激动起来,兴奋地扑过去一把将这些钱全部抱在怀里转圈,忘情地大笑,叫道:“哈哈哈哈,那还真是一成可能性都不会有了!哈哈哈哈!孟婆汤万岁!啊哈哈哈,给你一杯忘情水,换我定金不收回,啊哈哈哈……”

狂喜了半天,我忽然静下来,抱着那叠钱,问孟小红:“早知道咱们昨晚就该连她床头柜里的钱也拿走,你说咧?”

孟小红:“……”

好吧,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要真让我那么表脸,我……还真能豁出这脸去。

怀中抱着大笔现金,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边说:“饿了饿了,这下饭的消息果然很开胃。”一边去推厨房的门:“你刚才说有东西吃?是在厨房吗……”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在推开厨房门的那一瞬间,视觉效果有点震撼,我的脑子,有点崩溃。

在这次火灾后的重建工程中,厨房经过了我精心设计、重点装修,已是焕然一新,分分钟都可以登上任何一本家具杂志作封面。

而且自从我们搬回来之后,因为总是去隔壁孟婆靓汤吃饭(蹭饭)的缘故,这间使用率超低的厨房就一直保持着簇新的如同样板间的最佳状态。

可是现在,我那整洁干净的漂亮厨房,已经连街边的垃圾房都比不上了。果壳菜皮被丢的到处都是,锅碗瓢盆没一个是在原位,亮闪闪的不锈钢灶台也是一片焦黑。

而厨房的空气中,也应景地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油烟与焦糊的混合味道。

苍天啊,我这是有多点儿背?刚享受到定金失而复得的喜悦,就要陷入重装厨房的泥潭么?我拉长了脸,在一片呛人的烟雾中一步步走进去。

一进去我就看见了厨房餐桌上站着的小龙女,这猫一脸不爽,正弓起了身子,朝一个陌生的英俊少年直呼吼。

我看它浑身白毛根根炸起体型突然庞大一倍的样子,就知道,此时此刻,我这位难伺候的猫主子,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应该就在下一秒,便会突然发难,狠狠挠花它对面那一脸嘚瑟的少年人的脸。

但那少年却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举着一盘颜色诡异的食物使劲凑到小龙女左躲右闪的粉红鼻子下,一个劲地劝说它:“来嘛来嘛,吃点儿嘛,这可是我忙了一上午给你煮的爱心猫饭哦,有挪威三文鱼,澳洲龙虾,神户牛肉,新鲜有机西兰花,营养丰富又全面,可比你平时吃的那些无良商家大规模制作的罐头食品好上一万倍。”

虽然他说得热闹,但别说一向嘴刁的小龙女,就是站在一旁的我,也一样对那所谓的高级材料烹制而成的可怕的食物充满了厌恶。

那种绿莹莹烂乎乎看起来就无比诡异的东西,简直是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想吐的啊!

就在他继续唠叨着:“不要怕,第一次是会有点痛苦,但是我保证以后你都会很喜欢的哦……”的时候,小龙女终于忍不住,一爪就朝他面门飞速抓了过去。

小龙女的出爪速度,那是连玉帝枪口里的子弹都能抓住的,揍一个神经病臭小子,自然十拿九稳。

但,事实是,小龙女的一爪居然就抓空了,那小子端着盘子,在猫爪即将挠上他英俊脸颊的一瞬间,用我无法想象的柔软度光速下腰,躲了过去。

而这时,孟小红也跟进了厨房,一把拦下了正抽出笛子要上去给小龙女助拳的我,又挥着红手绢力劝小龙女消消气。

没想到孟小红的红手绢对小龙女并不管用,我家猫主子根本不甩这一道道在它眼前乱闪的红光,嗷嗷叫着,只一门心思去扑那陌生少年,而那少年身手倒也灵活,端着盘子左躲右闪,绕着餐桌就跟小龙女玩起了捉迷藏。

摁不住小龙女,孟小红只有向我求助,急叫道:“老板,快让小龙女别打天天了。毕竟天天给它做猫饭也是出于好心。”

什么?天天?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陌生少年,果然,他的身形轮廓与昨晚黑夜里见到的人形天天完全一样。

既然这样——打狗必须看主人,如果小龙女真挠花了天天,孟婆这老太婆的怒火可不是我能挡住的。

于是我赶紧一步上前,一把抄起小龙女将它抱走脱离战斗,然后就去找放在冰箱里的高级猫罐头安抚它。

一开冰箱门我就傻了,原本满满一抽屉的猫罐头,居然一个都不见了!我回头正要问孟小红,天天就在我身后说:“你是在找猫罐头吗?那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都给我扔了,要知道,我家主人就从来不给我吃那种粗糙的食物。”

扔了?!我觉得自己的脑门一阵晕眩,三十多块钱一个的罐头说扔就扔了?!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吗?

刹那间,什么“打狗必须看主人”的屁道理被我直接丢进下水道冲走,怒火中烧的我不顾一起,抄起笛子就去敲那该死的败家狗的脑袋。

14、阿婆路土豪

不过他看事情向来比我看得清楚,淡定地拍着我的肩膀,宽慰我说:“其实昨天晚上许丽丽摔在你身上之后,看孟婆与孟小红说话的神情,我就有些疑心她的百厌人命运是转到你身上了。只不过我没想到,原来你背上这命运,居然是被天天暗算害的。”

我脸上一红,想起昨夜他误会我是见义勇主动跳下楼时对我的那番盛赞,大概他现在是已经尽数在心里头收回了吧。

不过他也没有再提此事,只是摸着下巴给我分析,说这事儿呢,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根据许丽丽的情况来看,所谓百厌人好象就是有点天煞孤星的味道,如果有谁如果跟她太亲近了就会被克得提前翘掉。可是这事儿别人害怕,你白翎却是不用担心的,你本身就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亲人,身边最亲密的,一个孟小红,她身为资深恶魔,如果脆弱到会被一个百厌人给克死,那她就真该买块豆腐去撞死了。

还有一个孟婆,这位大姐是需要我们担心会被克死的人么?替她操心那简直就是吃咸鱼蘸酱油——多此一举。

至于你家小龙女嘛,都说猫有九条命,何况它又不是人,大概也不怎么受命格影响,所以你何必忧心忡忡呢?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啊。

你就算是个百厌人,但大家都很喜欢你,没有一点会嫌弃你的意思,你也不用担心会害了谁,这百厌人不百厌人的,无所谓啦……”

虽然他这番剖析说得有理有据,我却没有往日那般他侃侃而谈之后的信服。有一句话在我心中无法说出:“小白警官,我想给你生孩子!我不想作没有姻缘运的百厌人!”

心声虽然无法如实表白,但有句话不说出来我又实在无法安心,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低下头轻声说道:“你以后,还是尽量我和保持距离吧!”

“我?”小白警官挑了挑眉,看着我,理所当然地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以前我还会怕死,是因为对死后的世界一无所知。可现在我白天上人间的班,晚上兼地府的职,孟婆这黑心老板还把我的兼职工资都存进了地府的银行,等着我哪天嗝屁了去花用。你说我对死亡这么有期待还会不会怕死?”

呃……没想到小白警官会说出这番话来,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说啥好了,一时沉默下来。

小白警官轻松地朝我笑笑:“放心啦,别太把所谓的百厌人命格当回事。我跟你说,作为地府代理人顾问,我绝不会放弃在你家餐桌上保留蹭饭权的!”

我忧心忡忡地看他,而他毫不在意地扫视了一下餐桌,见桌面空荡荡的只有那盆天天做的黑暗料理,只得长叹一声,用一种嫌弃而无奈的态度将鸡蛋剥了壳塞进嘴里。

慢条斯理吃完这寡淡无味的煮蛋后,小白警官摇头说:“这天天,还真不愧是孟婆家的狗,够腹黑!”

我想到了当务之急,连忙向他求教:“我该怎么对付它呢?煮个饭他都能把厨房变成垃圾桶,我也不敢让他干别的了,万一他再把我店给拆了!可就这么让他心安理得躺在楼上当大爷,我又真是不甘心!”

小白警官见我郁闷得直叹气,便静下心来想了想,猛地拍了下手,对我说:“对了!许丽丽!”

许丽丽?上一任百厌人?但这和反击天天有什么关系?

小白警官胸有成竹地朝我一笑,对我说:“这天天我只是昨晚才看见,对它的脾气性格行为模式并不了解,要在短时间内给它下套,并不容易。不过好在昨晚它主人孟婆把他的弱点说了出来,所以我也就能做点文章。其实要让他乖乖听话认真干活很简单,你去找许丽丽,让她来你店里工作,然后,你就可以想让天天干嘛就让天天干嘛,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他的黑暗料理毒死了。”

听起来倒是一个简单可行的办法,而且根据天天为许丽丽所做的一切,这招准保管用。可是,许丽丽不是有工作的么?又怎么会来我这小店里上班?而且,我本小利薄的,负担小红天天这种不要钱的伙计还行,她那种女土豪来的话,能让她看上眼的工资我又怎么给得出来?

听我这么问,小白警官便对我说:“今天白天我写了结案报告,而且当面向许丽丽的公婆讲清了他们儿子的跳楼与许丽丽无关。许丽丽也表示愿意放弃她死鬼老公遗嘱上留给她的那些财产,不但会搬出那套需要还贷的婚房,回到自己外婆留下的房子里去,还当天就把王凯生前的银行卡交给了那对老夫妻。那老两口本以为媳妇会霸占儿子的遗产,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回了房产和钱,也就没有那么执着要许丽丽偿命了。所以这案子办到这里,也算是圆满结束。

不过自从王凯死后许丽丽就没有再去上班,早被单位除名了。刚才我和她聊了聊,问了问她今后的打算,她说不知道为什么王凯留给她的存款被提空了,她今天是从床头柜里找到了一部分现金,又拿了自己的积蓄存进那卡里,才勉强凑够了原来的数目,还给她公婆。所以现在她是身无分文,急需一份工作。为了救急,她甚至连超市的收银员都愿意干了。

白翎,如果我没想错,那笔少了的数目,应该就是她给你买骨灰盒的钱吧?”

我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支吾半天,才不得不说:“嗯,可能吧。不过,如果直接还给她的话,会不会很奇怪呢?”

小白警官拍拍我的手,同意我的想法:“她喝了孟婆汤,忘了自己想自杀的事情,自然也就不记得自己把钱给了你。昨晚发生的事情都是需要她永远也记不起来的,我们也不可能找上门去把钱直接还她。可是,如果用让她来这里工作的借口,把她的钱当工资按月还给她,不是又解决了怎么把钱还给她的问题,又能帮她渡过难关?”

我很伤心地点头表示同意,很明显,这笔钱,我是再也留不住了。

如果许丽丽还继续住在那豪宅里,继续作她的收入稳定的白领,继续把死鬼老公的存款拿在自己手里,这笔钱我拿着也就拿了,反正不影响她的生活。可是小白警官说明了她现在的情况,我也就不可能再死抱着这堆钱不放了。

我沉重地点头:“好吧,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来上班。工资给她开得高高的。”

小白警官拦我:“不,这事儿,我去跟她说比较自然。”

我们又商量了一下她来了之后如何利用她对付那奸狗天天,也只有想到这附加福利,我才又恢复了愉悦的心情,说得高兴起来,掰着手指对小白警官说:“没想到我这买卖不大,店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嗯,小红一个,天天一个,许丽丽一个,我居然也是趁三个伙计的老板了!就这营业规模,在阿婆路上也能算是成功人士了!”

小白警官也乐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和两个深深的酒窝,纠正我说:“我这代理人顾问你怎么给数漏了?4个,算上我,你就是趁4个伙计的阿婆路土豪了!”

阿婆路土豪笑得肩膀抽动,骨头轻得简直能飞起来。孟小红闻声走进来,看我们对着一堆鸡蛋壳一盆清汤笑得跟神经病般,耸了耸肩,问我们:“老板,你们这是被气疯了?还是饿疯了?”

17、黄金圣手

虽然孟小红说得轻松,但楼下玉帝和那位大汉的斗法却好象进入了白热化。玉帝背上的翅膀刚才在一阵龙卷风的袭击中受到了重创,白羽毛纷纷扬扬,好象还带着点儿血迹。

玉帝口中喷出一口血,两只手的十根手指跟抽筋似地不停抖动,那些本来随风吹动飞得四散的羽毛如同受到了召唤,一齐飞落,与那鲜血凝成一团漂亮的羽毛球,玉帝双手合拢,又结了一个手印,那漂亮的羽毛球便瞬间拉伸成了一支漂亮的羽毛箭,“咻”一声射向那大汉的面门。

大汉在羽毛箭即将穿透眉心时一声大吼,忽然有一只金色的手掌从他脑门伸了出来,一把抓住那支羽毛箭,咔吧一声,撅断,扔到地下。

大汉破了玉帝这一招,心中极为得意,那金手掌朝玉帝比了一个再来的手势,一脸意气风发。

玉帝收回了已经光秃秃的翅膀,负手而立,目光炯炯,盯着那只金手掌:“居然真的被你修出了黄金圣手?不错,不错,我总算知道了你为什么胆敢与天界地府叫板了。”

大汉哈哈大笑:“现在走还来得及,滚出我的地盘,回到天界,你依旧可以作你的玉皇大帝。不然的话……”

玉帝微微一笑:“不然怎样?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修成黄金圣手就可以天下无敌吧?”

大汉冷笑:“天真么?难道你自己不是这么认为的么?拥有黄金圣手的人将重新定义天地人三界,重新创造全新的世界,这个传说,你不知道么?”

从黄金圣手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看出玉帝的紧张。现在我一回头,居然看到孟小红也是一脸的惊讶,虽然不明白所谓的黄金圣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光凭这两个人的反应,我再蠢也看得出来,就算孟小红之前信心满满地说了一大通什么爱情能打败一切的理论,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玉帝大人,他,好象也有点扛不住了。

想到玉帝也可能要跪,我就又有点坐不住了。虽然这个绿眼睛男人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就要弄死我,但他随后的表现却还是挽回了我对他的感观——只要想到绝不能让世界上最好吃的小笼包从我的隔壁消失,我就有非凡的勇气愿意去面对连玉帝都扛不住的人界话事人。

所以我又一次攥紧了笛子准备开窗跳下去,小白警官这回没有拦我,孟小红也没有。

事实上,她用力推了我一把将我推下楼去,口中发狠说:“大不了就同归于尽,特码的,未必老娘还会怕他!”

我没有象电影里的救场英雄那样英明神武地拉风出场,而是拜孟小红所赐大头冲下栽到了楼下。而可恶的孟小红自己,则以天神降临的姿态,提气一纵跃出窗口后,飘在半空,居高临下,震慑全场。

大汉正要凭借他的金手掌一鼓作气把玉帝打败,却没料到忽然楼上就掉下一个人来。不过低头看了我一眼之后,他就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而是抬起头,看向凌空而立的孟小红,喊道:“血魔!?你不是死了么?怎么也在这里?”

孟小红冷笑:“居然趁着老娘不在人界就自说自话自封起人界话事人了,老娘就算死了也得被你气得活过来!”

大汉摇头:“你离开人界太久了,现在的人界早已不是你的天下。自从有了核武器,凡人之间也不象以往那样动不动就搞大范围大规模战争了,那些会令你强大的鲜血,流得没有那么快了。你知道么,凡人现在喜欢玩货币战争,经济制裁,那些玩意儿都足以令我前所未有得强大,你可曾看到,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你离开时候那么软弱的样子了。”

他说着,头上的黄金圣手随意一摆,我只来得及分辨出空气里的焦灼气味,便看到孟小红一声惊呼,从半空中一头栽倒。

虽然她很快就稳住了身形,轻飘飘落地毫发无伤,但很明显,大汉还是很直接地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他看着小红,嘿嘿一笑:“你变了,变得出乎意料的弱。能告诉,你有多久没喝人血了?”

听他这么说,小红顿时就怒了,跺了跺脚,小女孩般晃动了一下胳臂,红手绢在那大汉眼前一阵飞舞。

一阵红光之后,大汉眼睛有点发直,黄金圣手也有点软趴趴的,无力地顶在大汉脑门上。孟小红自己都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生怕有黄金圣手加持,那大汉会很快清醒,连忙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窜上去,伸手就去掰那只黄金圣手。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玉帝见小红就这么冒然窜过去,赶紧一声大叫:“不可!”

而那本该被迷惑住的大汉也是一声大叫:“哈哈,来不及了!”

我再看孟小红,这性急的家伙已经被那黄金圣手一招拿下,被那黄金圣手紧紧地攥住了脖子。

不堪一击啊,此情此景,我都不忍心去看了!虽然平时喜欢用娇嗲形象示人,但我深知孟小红骨子里也是一和孟婆一样的暴力女汉子。就算自知不是这大汉的对手,但这一场架输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场面连天天狗狗的扛过三四招都不如,那还真的要比直接杀了她还要令她难过。

被大汉攥住脖子如小鸡般拎着的孟小红看起来特别可怜,可怜到我连怕都忘了,眼眶一红,脑袋一热,想也不想就挥舞着笛子喊着口号冲了过去。

大汉一击即中,抓着孟小红,正打算和玉帝开打呢,忽然见我这么毫无章法地空门大开地朝他冲去,不怒反笑了:“这是哪儿来的闲人?竟然这么主动来找死?”

我正要报上地府代理人的头衔,那大汉却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黄金圣手都没有出动,只在我冲到他攻击范围时,漫不经心地朝我踢了一脚。

这一脚速度不快,也没有带着什么风声,看起来软弱无力,我侧开身去,觉得自己避得又利落又巧妙,正要给自己点赞,那已经被我让开的深灰色回力鞋却在我避开后的前进路线上好整以暇地等着我,我迎面一撞,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去一般,和那满是泥土的鞋底作了次亲密接触。

“砰……”我掉落在地上,腿骨折断,肋骨折断,手臂折断。

“哼……”大汉不屑地回头,连看都懒得再看我一眼,黄金圣手更用力地掐着小红的脖子。

“呼……”我已将碎裂的骨头复原,爬起来继续冲刺,口中喊道:“放下小红!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

“咦?”大汉这才正眼看我:“你是自己复原的,还是玉帝大人给你施了回春术?”

我才不告诉他我是神奇的打不死的小白,右手高高举起了笛子,口中高喊:“赐予我力量吧笛子!”便再次朝大汉冲去。

笛子的功能我并没有完全开发,但日夜和它相处,我也探索出了许多用法。比如此刻,当我喊完这句话之后,浑身就忽然有了使不完的劲,每冲一步,都能感到体内有汹涌的波涛在波动,鼓舞着我毫无惧意地朝那大汉发起进攻。

大汉好象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伸手一掏,就从身上摸出一张金箔朝我飞来。

我却冲势不减,任凭那张金箔贴到我的胸口,很快在我前胸溶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冲到离那大汉面前随手就是一挥。

这一拳,如果我可以打实了,也许真的能把大汉给趴。

但可惜,大汉在我拳头快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忽然一闪,整个人顿时就不见了。

如此大力的一拳打空了,我自然收不住力道,被拳风带着踉跄了好几步,终于还是失去平衡摔到了地上。那大汉闪在我的身后,看我摔倒,他也跟了上来,自然,他跟过来不是打算扶我起来,而是——又用他那只满是泥污的回力鞋,狠狠问候了我娇嫩的脸颊。

我被他踩得爬不起来,心里头一阵焦急,眼见那黄金圣手掐着的小红身体发软,看起来要挂,赶紧将笛子撒手,嘴里大喊:“快快快,快去打那只黄金手!”

20、世上最强大的魔

因为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大钞在眼前飞舞的缘故,我此刻的双眼已经瞪得快要掉出眼眶,别说那金色大汉大敌当前的危机感,就是我自己是谁,正在哪里,做些什么,我也已经彻底忘怀。当时的所有感觉,所有行为,所有意识,全部都是“钱、钱、钱、钱、钱……”

我的双手一直在拼命挥动,试图去抢下那空中飞落的钞票。可是说来也怪,那些钱看着洋洋洒洒,飞得到处都是,但只要我的双手触及,就都倏然而飞,搞得我忙了半晌,竟是一无所获。

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抓狂的情绪,口中直喊“我的钱!我的钱!”飞奔着,追逐着,只想抓住那近在眼前的粉红色毛爷爷。

玉帝冷着脸站在了不远处,静静看我歇斯底里抢钱的丑态,小红却一直追着我屁股跑,拼命抓我的胳臂,在我耳边大喊着什么。

我根本听不进她的呼喊,只是使劲摆脱她的烦人的骚扰,口中愤怒地斥骂:“滚!滚!”

这时候我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得超乎寻常的大,竟然能把小红推出好几米远,我只是一门心思追着一张纸币往前跑,很好,马上就要够到了,我伸直了胳臂,指尖触碰到那张粉红票子。

一只又软又白的爪子忽然扇在我的脸上,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笛声刺入我的耳膜。我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一惊,忽然就站定了,迷蒙地看着四周。

哪里有什么漫天飞舞的大钞,周围明明只是一团团细密的金芒。而那张方才还在我头顶的大钞,当我揉着眼睛仔细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一片枯黄的叶子。

那一巴掌扇醒我的,是我的猫主子小龙女,而与它配合着发出尖叫的,自然是我的宝贝笛子。

我瞪大了眼睛,想了三秒钟,这才愤怒地对那大汉叉腰大骂:“说好的硬碰硬过招呢?你怎么那么卑鄙,居然改用幻术来迷惑我?”

那大汉没有说话,叹一口气,看着我的小龙女,与它如天空般蔚蓝的眼睛对视许久。

我骂了几句,见他没有反应,也有些无趣。见他那么死盯着小龙女的样子有些可怕,不由自主就把小龙女抱在怀中,退后了几步。

被我推出去好远的小红这时候走过来与我并肩而立,她伸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那大汉,说:“三招已过,你怎么说?”

大汉看了看小红,又看了看玉帝,再看了看那亮闪闪的俗到家的地府代理人的招牌,放下一句经典台词:“iwillbeback!”

黯然退场。

他走后,周围的一切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我店门口那一个一米深的大坑,简直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玉帝大人在第一时间离去,根本连一句话都没有和我们说。而天天,在孟小红的搀扶下回到了店里坐下,口中骂骂咧咧,一直在替自己的惨败寻找各种理由。

孟小红默默坐在灯下,反常地没有说话,小白警官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又仿佛,只是在回味方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切。

而我,则是在不停惨叫。

天天这奸狗把小龙女的罐头当垃圾扔掉了,所以饿了一天的小龙女正坚定地用鄙视愤怒的眼神锁定我,站在我腿上,一把又一把地抓我的衣服,将我新买的外套撕得乱七八糟,一脸不给罐头就去死的神情。

呃,我的意思是,不给罐头就让我去死。

面对主子的怒气,我只有一声又一声地告饶,“小龙女,这么晚了上哪儿买罐头啊?要不你凑合着把天天给你煮的那份猫饭给吃了?你就尝一下味道嘛,万一挺好吃的呢?”

小龙女厉声“喵呜”,爪子越发使劲,连我的牛仔裤也不放过,没几秒钟就给我整了个最流行的破洞裤。

我头皮发麻,求助般地看向小红。

她却只是呆呆看着我们,眼睛里什么内容都没有。

我又朝小白警官望去,过了好久,他才将目光聚焦到我们身上,转了转眼珠,大声说:“小龙女,罐头没有了,方便面和午餐肉还有些,要不,你凑合吃点儿?”

小龙女将放到它面前的方便面一爪扫到桌子下,勉为其难地嚼起了午餐肉。

小白警官搞定了小龙女,这才看着我,问我:“白翎,打了这一架,你可猜到这人界话事人的身份了?”

这正是我一直想知道的,我皱着眉,问他:“你方才不是说他是什么万恶之源么?那是什么?”

“钱啊。”小白警官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很自然地说:“你难道不知道么?人间的万恶之源,就是金钱。”

“原来是钱啊,我还以为是吃不饱呢!”我晃着脑袋笑了笑,然后不解了:“那大汉是万恶之源,也就是钱?不像啊,谁能把他当人民币花啊。”

“那你觉得,钱应该是什么样子呢?纸币?黄金?钻石?虚拟的比特币?”小红神游回来了,进入状态加入讨论,插嘴问我。

“这个……”我挠头:“不管什么样子,反正,不能是个民工大叔吧……”

小红笑起来:“世界上有血魔,为凡人杀戮造成的戾气所化。有妒魔,为凡人内心隐藏的嫉妒所化。而这个民工大叔……”

我大叫一声:“你是说,这民工大叔是凡人的贪财之心所化,那他也是魔么?财魔?”

小红摇头:“不错,他就是财魔。不过,大部分世人,更喜欢称它为财神。”

财神?

我皱着眉说:“我读的书少,可你也别骗我。财神不是有很多人的么?什么赵公明、范蠡、比干、关二爷,一堆人呢。”

小红点头:“是,他们都是世人心中的财神。但你可知道,不管这些财神是什么样子,什么打扮,什么叫法,但归根结底,凡人对他们的信仰与虔诚,都是基于同一种心态——贪财。

世人虽然喜欢杀戮,但总有理智的声音,慈悲的心境,让他们懂得杀戮的恐怖——于是他们将杀念视为心魔。世人好妒,但他们也懂得宽容与谅解才是解脱自我的正道,于是他们将妒忌视为心魔。而爱财,以前还有人会看出一味求财的可笑与愚昧,但现在,我只能呵呵了。所以,财魔,被封为财神,对金钱的渴望与追求,成为凡人生活的主题。”

“对哦,我就整天都忙着赚钱来着。”

“这世上不是人人想成仙成佛,却几乎人人想发财富贵,财神庙自来香火旺盛,财神爷总受众人追捧,财魔自然也就越来越强大。哼,强大到了今时今日,这厮竟然以人界话事人自居。”

听小红这么说,我顿时明白了——血魔妒魔这种家伙,虽然很厉害很强大,但要说到真正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左右人心,让人心甘情愿誓死追随,影响每一个凡人的生活方式、婚姻感情、前途命运,除了财魔,又有谁能做到呢?

资本社会,经济挂帅,人人心中都有一个金钱梦,每个人的金钱梦里,都虔诚地供奉着自己信仰的财神,而那对金钱的渴望,最终都滋养了人间最强大的恶魔。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方才小红会说,在这个世界,她是斗不过财魔的。毕竟她已经不是血魔,就算对金钱的欲望远远低于常人,但受到了人类生活规则的影响,如同凡人一样需要金钱维持生活的她,大约也或多或少在心中有了财魔的投影。

玉帝大人好象也有这方面的困扰,所以才会抵不过财魔的黄金圣手。

而我呢?

一想到财魔洒下漫天大钞,顿时让我丧失理智的那招“金融风暴”,我长长叹息,如果不是小龙女和笛子及时将我点醒,我大概是要中招跪倒了。

我琢磨了一阵,问小红:“那个财魔骗我去扑的那片枯黄叶子,又是什么东西?如果当时我扑到了,又会如何呢?”

小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能感觉到那片枯叶拥有的力量,它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我吐了吐舌头,抱过小龙女狠狠亲了一口:“明天我就去买一箱最贵的猫罐头犒劳你!”

小龙女不满地挣脱我,连喵三声。

小白警官的喵星语忽然修炼成了满级,在一边笑眯眯替小龙女翻译:“白翎啊,小龙女说了,一箱不够,要三箱,至少三箱!”

23、小红的转变

我从楼上窗口往下看她,这姑娘穿了一身规规矩矩的职业套装,头发全部往后梳起,纹丝不乱,要不是实在太瘦,看起来真跟附近高级写字楼里那些白领毫无区别。

许丽丽敲了三下门之后,等了一下,听着好像门里并无动静,脸色便有些疑惑。怀疑地看了看门牌,又看了看这紧闭的门,又抬手敲了三下。

作为一个长期没有什么老板尊严的老板,我很想在新伙计面前保持一下老板形象什么的,所以倒也长了个心眼,没亲自去应门,而是下楼叫醒天天,让它去给许丽丽开门。

天天昨晚化为狗型躺在柜台后头睡了一夜,没想到他一站起身来,被打成猪头的俊脸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凭着他特殊的痊愈技巧,完全恢复了。

他自然是早就听到了敲门声,不过我若是不亲自下来叫醒他,想必这奸狗是打算装睡到底的。此刻被我叫了起来,他也是一脸的不情不愿,我推他一把,说他现在的态度我可是要如实报告他主人孟婆的,这才使得他态度端正了许多,整了整头发,就去开门。

我端坐到柜台后头,听着天天拉起卷帘门,一声“谁呀——”从不耐烦到满是惊诧,忍不住偷偷捂着嘴乐了起来。

天天乍见许丽丽,大概是惊呆了所以说不出话来,许丽丽却不认得天天,朝他态度自然地笑了下,便有礼貌地问老板在不在,她是来这里上班的。

一听她这么说,本来就很惊讶的天天更是吃惊不小,第一反应竟然伸手朝外推许丽丽,对她说这店里不缺人,就想把她赶走。

我哪里能容他得逞,狠狠咳嗽一声,拿腔拿调扬声问:“是新职员来报到么?带她进来!”

我这声音很大,奸狗天天虽然竭力装出没听见的样子,可许丽丽却听得真切,站在那里指着门内看天天。

天天不得不侧身让进许丽丽,然后站在门口表情复杂地看我。

我根本不看他,只望向许丽丽,笑了笑,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自觉很有风度地说:“你好,我是白翎,你的新老板。”

这是我对天天这条奸狗作出的最棒反击,当我向白翎介绍天天是我们店里的男保姆,专门负责帮我们煮三餐,而她许丽丽的三餐,本老板也全承包了,以后都由天天一手搞定之后,天天脸上的表情,顿时让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站在那里一副磨牙要吃人表情的天天根本没机会出幺蛾子,便被我一把推入了厨房,我还故意转脸对许丽丽热情地说:“你来得这么早一定没吃早餐吧,天天,快去准备早餐,记住,来了新同事,一定要给她留个好印象哦!”

事实证明,一个成功的黑暗料理制作者,也可以是一个了不起的烹饪大师,当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和松软的南瓜馒头以及清爽可口的凉拌黄瓜放到我们的早餐桌上的时候,我真心觉得,高价请来以还钱为目的的新店员许丽丽,真真物有所值。

而和我一样这么感觉的,其实还有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慢慢产生出其它新想法的天天奸狗。

虽然不知道追随着上任百厌人一次次轮回转世的天天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可怜的天天默默站在这女人身后守护了她不知道多久,却从来也没有象今天这样,以同事的身份,如此轻松地和自己心中的天使自然地相处。

这种新奇的经验,在最初的紧张过后,在许丽丽喝完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之后,就变成了让天天无法抗拒的幸福。我注意到,他偷偷望向许丽丽的目光,温柔而快乐。

这意味着,我和孟小红以及小白警官,终于可以和方便面说再见了。

这件好事给我带来的快乐,只维持到了中午。当店里的第一位客人在中午十二点半时走进来之后,我的噩梦,开始了。

自从孟小红来店里之后,招呼客人这种事情就成了她的工作,今天也不例外,虽然她没有挥着手绢站店门口忽悠人进来,但看到这位面容憔悴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推门进来的时候,她还是很热情地就握着手绢迎了上去。

中年妇女在金光闪闪土豪气息浓郁的货架前犹豫不决,揉着眼睛仔细数着标价牌上的数字,一脸吃惊退缩的表情。

孟小红笑了笑,先问:“女士家中是谁仙逝了?”

中年妇女听小红问得斯文,便也文邹邹回答道:“是我家夫君。”

“啊……中年丧夫,那真是太不幸了……”孟小红开始表示出感同身受的悲伤,拉起那中年妇女的手,开始与她低语起来。

我坐在柜台后面,正忙着上网订购顶级猫罐头,并未太注意孟小红与顾客的交流——因为那通常都是毫无悬念的忽悠,红手绢一挥之后,基本上就是孟小红无耻的坑蒙拐骗的收割,我早已看腻。

不过今天,好像有些反常。新店员许丽丽站在孟小红身后,看着她与客人的交谈全过程,渐渐就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我刚咬着牙下完订单,一抬头,就看到许丽丽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小红。

我还以为孟小红的碾压式营销吓到了没见过这种世面的许丽丽,正要提醒孟小红别要的太狠,给人家未亡人留一条活路呢,却看到那中年妇女忽然泪如泉涌地给孟小红鞠躬,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连坑带骗也就算了,还要人家付出真感情,小红是不是玩得太high了?

我赶紧过去拉小红,轻声问她:“你收了人家多少钱?看在她那么感动的份上,给打个折吧?”

小红神色古怪地看我,摸着鼻子不说话。

许丽丽偷偷扯我的衣角,我回头看她,她把我拉远了几步,这才轻声说:“孟店长说,她家家境困难,她老公的葬礼一条龙服务,连骨灰盒带墓地,都不收钱。”

什么?!

我惊得差点坐到地上,掏了掏耳朵,颤声问许丽丽:“你再说一遍?什么不收钱?是葬礼一条龙服务,还是骨灰盒,还是墓地?”

“是都不收钱。”许丽丽清清楚楚地对我说:“店长说,都不收钱!”

天啊!谁来杀了我吧!都不收钱!别的都好说,这墓地多贵啊,孟小红这败家娘们儿,怎么就轻飘飘来句都不收钱呢?

我着急忙慌一把抓住正用红手绢给中年妇女擦眼泪的孟小红,把她拖到后头厨房,关上门大声问:“小红啊,红姐啊,红奶奶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共产主义还没实现呢,我们还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呢,你怎么就提前开始和大家共产了?我们这店一年才赚几个钱,你老人家这随手一送,就送掉我一个月利润了你知不知道?”

小红不慌不忙看我一眼,伸手轻轻摇晃,作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对我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老板你呀!老板你还想不想打败财魔捍卫地府代理人的荣誉了?”

“呃……想……吧……”我硬着头皮说:“可是这跟你败家有什么关系?”

“老板你之所以败在财魔手下,就是因为你平时太爱财了。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你说的没错,要凡人们放弃对金钱的崇拜太难了,也太遥远了,但改造老板你,却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实你只要改变一下你看事物的角度,自然会放弃对财富的渴望啦,你现在和我一起出去,同那位大姐聊一下,就会体会到帮助别人带来的快乐啦,那可是赚多少钱都无法带来的哦。”

26、影子结界

见到荧幕上那张熟悉的脸,我真是紧张得要命,一伸手下意识地揪紧小白警官的胳臂,结结巴巴问他:“你你你你看到了么?”

这么问的时候,我内心深处真是很希望他大喊一声surprise,然后整个放映厅灯光一亮,座位上的人一起站起来笑嘻嘻告诉我我被骗到了,这只是一个整蛊游戏。

但是小白警官显然没有这么无聊,而他的回答也彻底断绝了我的这种痴心妄想,他直勾勾看了一阵那荧幕上我的脸,然后使劲咽了口唾沫,压着嗓子长叹一声:“白翎啊,我觉得,我们好像又碰上你们地府业务范畴内的事儿了。”

我其实早就做下了这种定论,之所以还要去问小白警官,也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现在听他这么讲,也只有接受现实积极面对。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学方才小白警官的样子,顺手推了推我手边座椅上的女子,那女子果然也是毫无悬念地一头栽下椅子,脑袋与身体分家,滚落在地,我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又睁开,说:“真是见鬼了。”

说完,我二话不说就拉着小白警官往门口撤,几步就走到门口,小白警官刚要伸手去拉门,我却心中一阵异样的紧张,不由自主将小白警官往身后一拽,这才鼓起伸手去拉开厚重的大门。

门外,方才还空荡荡的走廊,现在异常拥挤,鬼影幢幢。

身为地府代理人,我对鬼魂自然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与活人的区别忒大,虽然一个个穿着打扮与活着的时候无异,但存在形态不同,自然导致外形的差别。

说白了,鬼魂不是实体,站在那里,个个都是半透明的状态。

我将门拉开后,外头走廊里挤得满满当当的鬼魂们就都跟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样伸开了手朝我扑来,而我乍见这些家伙,也是大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情况?大批鬼魂跑来观影厅门口等着扑我?我什么时候在地府这么有名了,搞得跟棒国偶像组合出机场似的?

不过我很快发现,那些鬼魂对我的热情可不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它们扑我的企图,好象是要用它们的阴魂附在我的身体上一般,简单说——这帮鬼魂简直就是一副要占有我肉身的猴急样。

不过他们可不是妒魔那种级别的老魔头,可以轻易夺舍,我身为地府代理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随手掏出一张常备的符文,喊一声“定”,就把那群正扑得忘我的亡魂给镇在当场。

我拍了拍心口压惊,正与那些鬼魂大眼对小眼互相对望呢,一直站在我背后的小白警官却已有发现,指了指站在我斜对面的一个男鬼,说:“小白老板,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就是刚才被我推倒的那个人?”

他这么问,简直就是诚心羞辱我,患有轻微脸盲症的我,怎么可能凭着黑咕隆咚的放映厅里的一瞥就记住那个人头的五官排列组合,并且在一大堆鬼魂里锁定目标。

我闷闷地回答小白警官:“大家来找茬和水果连连看这种游戏,我的分数都是垫底,以后有这种考眼力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听我这么讲,小白警官也不再说啥,又仔细看了一秒,肯定地对我说:“没错,就是我推倒的那个,他嘴角的那颗痣我有印象。”

我真想给小白警官颁个最佳眼力奖,那么黑的情况下他居然能看清人家嘴角一颗小小的黑痣,简直就是天纵英才啊。

不过现在好象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小白警官又问我:“小白老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都是刚死在放映厅里的死者的鬼魂吧?你不是地府代理人么,收妖抓鬼好象都是你的本职工作吧?”

我摇头,看着那一走廊站着不动的鬼魂,说:“我的工作对象可不是这些凡鬼,这种普通鬼魂的回收,地府另有专门的鬼差来干。”

小白警官没有听懂我此话背后的涵义,聪明如他,也问出了蠢问题:“话虽如此,但你应该也能把这些鬼魂送走吧?”

这是我今晚受到的第二次羞辱,我臊眉搭眼地闷声说:“sorry,我不会。把鬼魂送回地府需要引导之术,还要配合鬼门关的专用密码,这工作虽然简单,但我真干不了。”

小白警官摇头,皱眉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把这群鬼魂丢在这里自己出去么?这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不抓到真凶,我很难给上级交代啊。”

我第一次发现男神其实也有很傻很天真的一面,在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里,最基本的常识的缺失,令得睿智如他,也会说出可笑的话来。

我摇着头,问他:“你做警察那么久,应该见过死人吧?什么时候,你到了凶杀案的现场,能看到地上躺个尸体,然后一转脸,又能瞅见身边还站着个鬼魂的?”

小白警官身为推理帝,自然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听我这么问,顿时明白了,说:“是了是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怎么可能见到鬼魂?那,那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我也成了鬼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一下变白了,但旋即,他又摇头否定,说:“不可能,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去死。”

呃……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算赞扬还是陈述事实,不过,他很快推论出正确答案:“如果我没有死,但却看到了鬼魂,那么只能说,这一片区域,可能,这整个电影院,都已经被某种力量影响,成为了另类的空间,在这个空间,活人变成了死人,而死人的鬼魂也无法离开,并且可以被我看到。”

果然是我所崇拜的男神,一语中的。我点头说:“这个情形,我只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白警官赶忙问我:“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说话,又转身推门走回那个放映厅,看着那屏幕,屏幕上的我正右手高举,将手中握着的那一把尖刀,朝地上的一个男人的心脏用力刺去。我眯着眼睛,看着那男人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痛苦悲伤的神情。

小白警官也跟着我一起看荧幕,这时忍不住叫起来,说:“这男的,不是我么?”

我惨然一笑,说:“恭喜你,答对了。本来我也还没有办法肯定,不过现在看来,我们确定一定肯定,是进入了影子结界。”

何为影子结界?那是一种另类空间的统称。据阎君说,我作为地府代理人,在人间驰骋捉鬼降妖什么的,必须防备在意的东西之一,就是影子结界。据说在这个结界里,很多法力与法术都会自动被屏蔽,死者的灵魂也无法被引导进入地府,在这个结界里,活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杀死自己最在意的人,而且会在经历过锥心之痛后死去,而那无助的亡灵便飘荡在这个结界里,最终成为这个结界力量的一部分。

听我说得凶险,小白警官的脸色就阴沉起来,跟大雨将至前的天空般乌漆墨黑,他思索了一下便皱着眉头问我:“不对啊,你方才用符文镇住了那些鬼魂,而且这里这么多死者,死法可都是被利器割掉了脑袋,跟你说的那种心碎而死的死法完全不同。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摇头:“你怎么知道这些死者在被割掉脑袋之前没有经历过那些幻影杀人的场面?而至于镇住鬼魂的事情……”

我带他又回到走廊,指了指那些站定的鬼,苦笑了一下:“看来那符文的效力在这里是大打了折扣,他们现在又能动了。”

29、鬼哭

我一向不是那种遇见美好事物就可以用吟诗作赋来表达内心激动感受的文艺青年,对笛子君悠扬动听的演奏,最多也就是说些诸如好好听啊,好美好美之类的泛泛之词,显得又没品位又不够给力。不过好在我虽无能,却自有那一群亡魂用脑残粉陶醉沉迷的星星眼来追捧鼓舞飘在半空倾情演奏的笛子君。

小白警官眼见吸过血的笛子真的就能克服影子结界对法术的封锁,而笛子此刻演奏的音乐真的对那些亡魂管用,简直高兴坏了,连矜持也忘了,居然也同那些亡魂一般摇头晃脑随着乐声手舞足蹈起来。

我好象成了现场唯一没有被美妙天籁感染到不能自已的家伙,虽然也觉得这笛声入耳美不可言,但却依然保持着理智,清醒地看出演奏再成功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毕竟正主没有出现,笛子就算收再多的粉丝,有啥用?

所以我便直接去推小白警官的肩膀,抓着他问他接着该怎么办?笛子君的乐声是很动听,围观群众的反应也很热烈,但接下来呢?这影子结界难道是靠几首乐曲就能破解的?

小白警官却乐观得吓人,连带微笑摆手说:“笛子的乐曲充满了正能量,只要它一直演奏下去,这些亡魂的心中就再也没有绝望,这结界不就维持不下去了么?”

他说得倒是容易,但如果随便听听音乐就能对抗绝望情绪的话,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自杀的忧郁症患者?而且据我所知,搞音乐的人群里头自杀的就不在少数。所以听男神这么讲,我也只能呵呵。

但小白警官反问我有什么妙计时,我也说不出一个好主意来。于是只能闭嘴,自我安慰地想到我家笛子并非凡品,万一小白警官说的计划真能成功,那自然也是极好的。于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我双手合十拜托笛子君好好表现一番,就靠着墙根站着,听起笛子独奏。

自从笛子君抛下玉帝转投于我之后,我一直在试图弄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它与我之间到底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我握着它的时候,心中会那么感慨万千,为什么我对它会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就像路上遇见熟人,却一时间无法叫出对方姓名,那不爽利的黏黏糊糊的滋味,始终如鲠在喉,令我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握着笛子追寻记忆,将研究笛子本身能力的重要大事给抛在了一遍。

所以说起来,身为笛子君的主人的我,对它的演奏能力的信心,并不强大。不过小白警官总是那么睿智,自从见过笛子君,就天然地产生了对它的盲目信任,而笛子君也没辜负他,宛若仙乐的曲子一首接一首,只听得我这种毫无艺术细胞的俗人都不由自主得满心欢喜,而那些亡魂更是越来越激动,有些艺术感觉好点的,干脆就美得飘了起来,离地一尺左右,漂浮着,摇晃着,摆动着,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也咧开了,眼睛也明亮了,笑容灿烂。

就在这时,小白警官身子一震,停止了摇摆身体,惊喜过来地拍我肩,指着头顶说:“快看!”

我睁大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我们头顶的挂着大吊灯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天花板,竟然正在不可思议地开裂,扭曲,就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了一颗石子般,裂纹逐渐扩大。

我的天啊,小白警官太神奇了,他所预言的乐声的功效,真的实现了呀,这天花板的变化妥妥的就是结界正在崩塌的节奏啊!

我的小心脏一阵扑通扑通狂跳,惊喜交集地张大嘴巴,小白警官,我要做你一辈子的脑残粉!我心中狂喜,正要向小白警官表达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崇拜之心,但,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一阵如气球爆裂般的声响,那粗暴的“砰砰”声,顿时将笛子乐声创造的美好心境毁成了焦躁狂暴的怒海。

笛声哑然,而我的胸中也充满了被打扰的不爽,忍不住大吼大叫起来,发泄心中愤懑。而本来演奏得正欢的笛子君,受到的伤害好像不止是如此,它停止了奏乐,转而发出了尖厉的高音,我倒还好,但小白警官已经被笛声刺激得捂着耳朵痛苦地将脸皱成了一团。

我下意识抬头,果然,那本已扭曲变形的天花板,再次回复为正常的模样。

看来,影子结界反击了,而且很成功。它虽然有弱点,但,它并非无法修补自己的弱势。

首先受到重创的就是出尽风头的笛子,影院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天花板上的吊灯,走廊两边的废纸箱,几个大杂物筐里堆放的3d眼镜,走廊尽头大堂里的爆米花机,甚至是挂在墙壁上的电影海报画框,一股脑如风暴般砸向它,把它逼得左躲右闪,哑了声音。

而我和小白警官,则被那些又一次一脸淡然麻木表情的亡魂团团围住。

我伸手想要推开他们,但小白警官却抓着我的手拦着,说不可以,他们太脆弱了,我们一伸手,他们就会碎掉。

宅心仁厚不是错,但此时这么干等于自杀。可谁叫他是我的男神呢?于是我们就只能被动挨打。不过那些随时会碎掉的亡魂们倒也没有别的本事,将我们团团围住后,忽然间一起放生大哭,那本该虚无缥缈的哭声,传入我的耳朵里,却有如有实体一般,那实体象是一把钩子,一下子就钻进我的身体,勾住我的心脏,向外拉扯,痛得我浑身颤抖,直冒冷汗。

这简直是天下最残酷的酷刑,肉身可以随时复原的我,生平第一次遭遇这种以强大的精神摧残为武器的场面。我捧住胸口,疼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拼命努力,终于伸出两个手指,堵住了耳朵眼,但这根本没用,即使塞住了耳朵,那亡魂们的哭声,依旧钻进我的心里。

我慌乱不已,毫无应对之策,习惯性去看身边的小白警官,想寻找他的智力支持,却发现,不知何时,这家伙已经泪流满面。

尼玛,亡魂哭他也哭,要不要这么跟风投入啊?我心中一阵焦躁,只觉得就这么会儿功夫,身体里又多钻进了一个钩子,这钩子钻进了我的脑子,正在搅动我的脑汁,令得我头脑昏沉,头痛欲裂。

小白警官虽然在哭,却并不出声,看我直翻白眼身子蜷成一团的样子,用手拍我的背,轻轻说:“别忍着,觉得痛就哭嘛,哭出来你会觉得好受些的。”

哭了就会觉得好受些?出于对小白警官一向的信任,我皱起了鼻子,咧开嘴嚎啕了一声。

好奇怪,平时看个韩剧也会哭成泪人的我,此刻竟然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我,并不悲伤,我,只有满心的愤恨。我怨恨小白警官阻止我向亡魂们动手,我知道只要我伸出手去,随便挥动几下,那群半透明体就会脆弱地碎裂,这折磨我的哭号就会停止。我是地府代理人,我对凡人的生命与魂魄,本就没有在意到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们的地步。

但此刻,我却发现自己变了,我在意小白警官的感受,会在内心深处认同他的想法,我竟然真的觉得,我应该尽我所能保存下这些亡魂,哪怕吃再多苦受再多痛,为了他们,我也必须咬牙生扛。

笛子君还在与一天一地的垃圾苦战,碎了的玻璃吊灯的每一粒玻璃珠子都如同子弹,咻咻咻飞着,打向笛子。笛子在空中努力摆动起伏,一次次巧妙地闪避着,如同一位真正的高手。偶尔,也有其它东西与它正面交锋,这时候,笛子便会发出耀眼的红光,将那与它碰撞在一起的那些破烂家什反弹出去,成为它的暗器,击向那些呼呼飞来的玻璃珠子。

虽然无法继续用美妙的音乐来破解结界,但身手(呃……如果有的话)敏捷的笛子还是要比我这只会缩在地上默默承受痛苦的主人有出息的多。

至少,它在反击,不遗余力地反击。

但这种反击,很快便被影子结界的新招破解,笛子君很快就发现,那些原本如子弹一样飞射的玻璃珠子不再朝它飞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整整齐齐,刷拉一下码成了从天花板一直到地面的两堵玻璃墙。

笛子在大事不妙前就试图逃走,但那玻璃墙来得太快,它虽然反应不慢,全力飞行,想要摆脱被困的局面,可依旧是一头狠狠撞在那玻璃墙上,桄榔一声,落地。

落地时笛子发出了一声呜咽般的低鸣,之后它在地上颤抖着,努力想要重新高傲起飞,却……唉,此情此景,英雄末路,看得我眼泪婆娑,终于,哭了出来。

32、开战

现实与幻境的关系,在我这种刚刚涉猎幻境领域的插班生水平的半吊子外行的眼中,最深刻的理解也不过是,幻境是现实的投射,它与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在现实的基石上垒起的虚幻城堡,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用在幻境上,便是“心有所思幻有所见”,说一千道一万,幻境不过就是放大了那个被裹进幻境中的倒霉蛋自身内心深处的一些真实感触。[最新章节免费阅读百度一下爪屋书机]

在鬼哭声里制造幻境的时候,我只以为我将要创造一个史无前例的骗鬼的幻境,但实际上,当这个幻境结束后,我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小白警官又一次算对了,我所开启的这个幻境,最终针对的并不是那些围着我们只会鬼哭的亡魂,而是那始终躲在幕后操纵影子结界的本主——黑斗篷。

就象所有看着神乎其神的魔术表演,看的时候眼花缭乱觉得不可思议,但一旦知道了其中的关节敲门,任何事情说穿了就并不稀奇。就拿今晚这事儿来说吧,走进一个乌漆墨黑的放映厅却发现座位上所有人都死了,而且脑袋一碰就会滚到地上,这种诡异的现象对任何人来说都充满了神秘莫测,并且谁都会因为这种神秘莫测而深感恐慌。

但一旦目睹了镰刀收割头颅的过程,这种神秘感自然就消失了。而一旦神秘感消失,那种源于神秘感的无助的恐慌,也就荡然无存。

只不过,当信心满满的我强忍着鬼哭带来的剧烈心痛的找急忙慌四处寻找镰刀和黑斗篷时,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那就是在现实里,虽然可以确定那黑斗篷就在我的身边,但我的肉眼并不能看到这镰刀和黑斗篷的身影。

是啦是啦,如果随便一眼就能见着他,我们又何至于会被困在此处逼得开幻境?早就该逮着正主拳打脚踢来个痛快的对决才了呀。

这……攒足的劲没地方使,知道幕后黑手近在咫尺偏偏无法揪出来臭揍,这又该如何是好呢?我习惯性地转脸朝小白警官望去,这时他也正好看向了我,脸上肌肉扭曲强忍痛苦,不出声地用口型给我说了两个字:“影子。”

影子?电影院的走廊,灯光布置极其考究,站在这里的我们,并不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纳闷,但还是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居然就真的在提花地毯上,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举着镰刀的人影。这家伙,竟然躲在我们的脚底?我朝小白警官疑问地眨眼,而他,果断点头。

我们心照不宣,轻轻点头,一起果断出脚,朝那影子猛踩下去。

我平时的力气并不算特别大,不捏紧笛子靠它给我传递能量,也就是个凡人女子的水平。但此刻鬼哭带来的剧痛代替了笛子君的作用,激发出了我的身体潜能,却令我此时的劲力当得上雷霆万钧四个字。至于小白警官,他的警官身份也不是靠推理得来,警校里的培养当然要包括体能的锤炼,所以他那一脚踩得更是地动山摇,那蛰伏在我们脚下的黑斗篷影子猝不及防,居然被我们一脚踩实。

踩实一个影子的感觉,好奇怪,脚底传来的触感并非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面,而是踩在了坚硬的大理石上一样,因为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缘故,令小白警官除了心口的痛苦之外,又多享受了一番脚掌的剧烈酸痛,忍不住啊啊大叫了起来。

我们痛,那黑斗篷影子更痛,被我们死死踩住的黑影拼命扭动着,并且瞬间缩小了一大圈试图溜走。于此同时,这地面上开始冒出一股黑烟来。

那黑烟的味道如此销魂,就好象全世界男生宿舍的臭袜子都被集中起来放在了我们的鼻子底下,我的眼泪忍不住就被刺激地夺眶而出,哗哗地流。而刚才所吃的那些爆米花,迫不及待就从胃里翻涌而上,顺着食道一路突破了喉咙口,哗啦啦吐了出来。

这么一来,我是再也没有力气去管脚下那黑斗篷了,脚一软,身子一歪,倒在旁边小白警官的怀里。

小白警官却不动如钟,稳稳把我环抱住,脚,还是安然踏在那黑斗篷影子上。那影子越发扭动地厉害,而且缩得更小,黑雾继续蔓延,越发浓厚,熏臭更甚。小白警官看我一副要挂的样子,赶紧从兜里掏出样东西,往我脸上一套,居然是一个密封性很好的口罩,托它的福,总算是暂时挡住了这无孔不入的恶臭。

不过好奇怪啊,同样被黑雾包围,我身边的小白警官却好象并不需要防护,威风凛凛地在黑雾中昂首挺立,英俊的脸上有着刚毅的威猛。这样子太man了,我简直崇拜死了,满眼星星地看着他,只等他大展神威,大败对手。

自己为了逃命放出的黑雾却对小白警官攻击无效,这结果好像令黑斗篷更加萎靡了,那影子扭动的幅度变小,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黑烟也渐渐变淡,看起来也是后继无力。

小白警官酷酷地看着那黑斗篷影子,说:“投降吧!躲在暗处的老鼠!”

人帅,连说出来的台词都那么帅,我摘下口罩,一叠声附和男神:“对对对,快把我们放出去,饶你不死!”

黑斗篷影子不扭动了,沉静下来,仿佛在仔细考虑我们的条件。

我趁机环顾四周,发现那些哭叫的亡魂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而之前困住笛子君的玻璃珠子墙也出现了好大一条裂缝,笛子正歪歪斜斜地朝着那条缝隙撞来撞去,很快就在我的加油声中撞开飞出。

这就结束了么?想象中的激烈战斗好象还没有开始呢,除了踩了一脚,我还什么都没做啊!我有点怅然若失,伸手,将摇摇摆摆飞来的笛子君抓在手里。

黑斗篷影子一动不动趴在小白警官脚底已有至少一分钟,就在我以为它会投降屈服时,我们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就好象,有什么东西,正从这地底,钻出来一样,小白警官第一个被震得飞了起来,然后因为撞到了天花板而掉落。

我目瞪口呆,两脚迅速移动,朝着小白警官落下的地方扑去,奋力拿自己的身体作肉垫,但他却在我旁边一寸的地方落下,头上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血染一地,已然昏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伤心,我就觉得自己腰间一凉,低头一看,哇哦,一把黑色的镰刀映入眼帘。这是那黑斗篷的镰刀呀,我一伸手使劲抓紧了,往外夺抢,这时才忽然醒悟,原来我的身体,已经被分成了两段。

这一分神,镰刀被一股大力从我手中抢走,我的手指被划拉下三四个,血当即流在笛子上。一如往常,吸收了大量我的鲜血的笛子,就如打了鸡血一样,嗖一声,不待我吩咐,自发地如子弹般朝镰刀撞去。

我赶紧把自己的身体拼凑好,这才了解了眼下的状况。那黑斗篷果然不是易与之辈,居然在被小白警官踩得死死的情况下,成功逆袭,从越来越小的影子状态变身成了拥有能为我肉眼所见的实体,忽然从地下冒起,一招弹飞小白警官,将我砍成两段。

幸亏我是打不死的小白,黑斗篷的镰刀再锋利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胁。我生怕他会想通这一点转而对小白警官下手,赶紧扑上去,一招孟婆招牌的甩耳光绝技,先把一对一的战斗局面控制住。

黑斗篷并不是什么格斗技巧高超的高手,我这一耳光闪过去,居然一举得手。啪一声被打脸后,黑斗篷的兜帽打落,露出了一张苍白扭曲的脸来。

35、影子的力量

路人经过我们,总要报以惊诧及同情的目光,我知道,因为我手中捧着的骨灰盒子,就算我抓着每个人解释我们两个小白只是在作一次愉快的晚间散步,也断然不会有人相信的。

慢慢逛回到阿婆路十三号时,铺子已经打烊,店堂里空无一人,但天天不知道在厨房里弄了什么好吃的,我俩一进店堂,那扑鼻的香味,便已令人十分把持不住,毫无形象地流着口水步伐一致地冲进厨房。

正围着花围裙围着灶台忙碌的天天见我们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便忍不住得意自夸:“闻到香味了?嘿嘿,我今天熬的可是天下最滋补养人的极品靓汤,分分钟秒了隔壁那个绿眼睛色魔的烂汤……咦,老板,你……”他如同见鬼一般指着我手里的骨灰盒,吃惊地问:“你,你,你,你别对我说,你居然抓到了影魔?”



虽然抓影魔的过程曲折辛苦,但看到奸狗天天的这种三观都被颠覆的惊恐表情,我当时就觉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了。装x地微笑着,轻轻将那骨灰盒放在桌上,故意漫不经心淡淡地道:“是啊,抓到了,怎么,你有意见?”

天天用手指敲了敲骨灰盒,长长叹口气,把手在花围裙上擦了擦,摸了摸那骨灰盒:“居然……被你抓到了……”

根据阎君当年对我详述影子结界的煞有介事的样子,我也知道这影魔在地府的危险人物排行榜上必然是可以进前十的狠角色。看天天这满脸的惊讶敬畏,我倒也是能够理解。所以更是自豪感满满,抬头挺胸,继续装x道:“多大事儿啊,这么翻来覆去地问。去,给我们把饭菜端来,闻着倒是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说完,又想起最近当政委上瘾的孟小红,加一句:“小红呢?吃饭时间不在厨房等开饭,这可不像她啊!”

天天下巴一跳,帅气极了,朝楼上比了比,说:“她不知道从哪儿鼓捣出一堆工作服,正拉着丽丽在楼上试穿呢。”

话音未落,孟小红已如一阵风卷下楼来,一眨眼功夫就坐在我对面,手里居然还端着个空碗,眼巴巴看天天,说:“闻者味儿我就知道这顿饭不错,是不是啊天天?”

天天无语,接过孟小红手里的空碗,给她先盛了碗香气四溢的汤。孟小红闭上眼睛,陶醉地吸了吸鼻子,感慨:“天啊天天,你居然搞到了凤凰肉炖汤!不愧是孟婆家的狗,路子真野!”

我去!普通人家喝个山鸡汤就算很有口福了,我面前这碗居然是凤凰肉!我被惊倒了,赶紧大声招呼猫主子:“小龙女,别睡了,快下来喝汤!”

小龙女施施然下楼,端的是仪态万千雍容华贵,把我们家的整体优雅水平活活从屌丝级别提升了到了贵族档次。

看着团团围坐嗷嗷待哺的一桌人,天天一脸无语,低声咕哝:“正主还没来呢,陪客倒都坐满了……”话音未落,紧随在小龙女身后的许丽丽也走了进来,我坏笑,朝他挤挤眼,说:“正主这不到了?”

看我这么说,天天不好意思笑了笑,赶紧手脚麻利地在许丽丽面前放下一碗足料好汤,然后对我说:“这是我花了一天时间熬出的滋补养颜汤,喝了之后,包你脸色红润有光泽。”

呃……我嘿嘿笑,知道他这话乃是说给许丽丽听的。也不搭腔,只埋头苦吃。

孟小红几口就喝完汤,这才有功夫注意我放在桌上的骨灰盒。而许丽丽身为丧葬用品店的店员,虽然早已习惯了天天和骨灰盒花圈纸钱打交道,但对一堆人围着一只骨灰盒团坐桌前吃饭还是略有不适。此刻见孟小红目光直愣愣看着骨灰盒,眉头紧皱,就赶紧站起来,伸手想要把骨灰盒拿去外面店堂货架上摆好。

可怜这凡人体质的女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多高大上(自吹,请勿喷)的地界打工,根本不了解这只看起来普通的骨灰盒与外面那一货架的骨灰盒有着多么大的不同。两手刚接触盒子盖儿,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天天这奸狗的眼睛时时刻刻都是盯着它心中女神的,行动也快,许丽丽还没倒下,他的双手已经就位,扶稳了许丽丽,埋怨地看着我们,抱怨道:“你们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就不能把这些会害到丽丽的东西藏起来?”

我摇头,嚼着一块鲜嫩喷香的凤凰肉,嘴里含糊道:“不好意思,忘了……”

孟小红起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一边强词夺理道:“切,谁知道她体质这么弱,连碰一下骨灰盒都会晕倒……”

天天正要想办法弄醒许丽丽,孟小红赶紧拦住他。急切问我道:“喂,老板,你快告诉我,我吃太多产生幻觉了,你这骨灰盒里根本没有影魔!”

我勒个去,果然是资深的魔头,光看一眼骨灰盒就能感应到影魔被收进了里头!

我不得不翘起大拇指给她点赞:“原来你还是属狗的呀,都装进骨灰盒了你还能闻出味儿来?”

孟小红看着桌上的骨灰盒,一脸疑惑地说:“隔壁的玉帝大人又出手了?”

我举起手来,表示不爽,皱眉道:“你这么说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这影魔可完全是你的好老板本代理人自己搞定的。”

孟小红张了张嘴,看了看我认真而臭屁的表情,又惊又疑:“这真是你干的?”

我表示很不高兴,不就是平时弱了点,表现丢人了点,但好歹,我也是个有梦魔内丹在身,有神曲笛子护佑,有智囊男神帮手的地府代理人呢,于是昂着头抢着说:“没错,就是我干的,不信你问小白警官。”

孟小红把头转向小白警官,而他终于把头从汤碗前抬起,肯定坚决地点头。

孟小红这才相信,端起骨灰盒,抚摸着骨灰盒上的照片,喃喃道:“唉呀唉呀,真的是他呀,看看这充满想象力的纠结的五官,果然是我见到一次就打一次的影魔弟弟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这家伙说得实在太绕,我理了半天,也没弄懂这话是褒是贬,她和影魔是亲是疏。但小白警官却很机警,戒备地挺直了背,问她:“你和影魔,是姐弟?”

孟小红哈哈笑,摆手说:“是,也不是。”

我问她:“你不是人间的戾气所化么?难道这影魔也是?”

孟小红撇嘴:“哼,我的出身是暴力而光明的,这货嘛,猥琐的影子就算进化成了影魔,还是一个猥琐的影子,一辈子都见不得人,只能在自己的结界里耍威风,也好意思到处跟人说是我的弟弟。”

我总结:“所以,他跟你没关系咯?”

孟小红沉思着说:“也不算是没关系,毕竟,这无数个集合在一起的影子之所以能最终进化,那也是因为曾经的血魔的力量呢。”

血魔的力量?我讶然,问孟小红:“为什么?”

孟小红沉默了一下,眼神迷离,叹息:“在我每一次消亡与重生之间的漫长岁月里,那些属于我的力量失去了寄托,只能在人世间飘荡,而影子,曾经追随在我身后的我的影子,偷偷地借着这力量,慢慢地成为了影魔。

不过,身为影子,它永远没办法站在真实的世界里作一个光明正大的挑战者,这世界有着严格的法则来运作,影魔的力量,只有通过影子结界来展现。而在真实的世界里,它的力量是那么微不足道,即使你天天与他相处,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它,但是你却从来不会在意他——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影子,直到有一天,那天天跟辍着他的影子反过来将他吞没。”

这就是影魔?这就是影子结界的真实来历?我觉得不可思议,举起手来,晃动着,灯下,手指的影子拉长了,变粗了,也在晃动,无害而无声。

38、最后的方法

所以一听到阎君大人说的话,我顿时惊得张大了口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而实诚的孟小红却已经在掰着手指算日子,边算边说:“天啊,天天来店里都一个多月了,天啊,孟婆姐姐居然已经失联那么多天了!哎呀呀,这么说来,就算是能找到她,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收尸了……”

见过乌鸦嘴,没见过这么乌鸦嘴的,我赶紧“呸呸呸”,大声说:“怎么可能?这老太婆可是活了五十万岁的老家伙了,打过的架比我吃过的饭都多得多,哼,要我相信她会轻而易举挂掉,还不如要我相信她忽然决定要嫁给隔壁那个绿眼睛了……诶?你们说,她会不会真的跟隔壁那个绿眼睛……”

我这么说着,便不由自主举起手,脸上流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自打奸狗天天告诉我们孟婆靓汤门口被孟婆下了结界,不许我们走进去之后,我和小红其实也是有偷偷试着去闯关,不过我们两个人尝试的结果都是一脚跨进孟婆靓汤,然后就看到一排摆着骨灰盒的货架——这结界果然很管用,妥妥地把我们直接传回自家店里。

所以虽然猜测孟婆在孟婆靓汤里,我却也无法证实。只是学着小白警官用手托着下巴,作深思熟虑状。

阎君大人脸色严峻:“确实,我也有些怀疑孟婆是在隔壁,可是孟婆在门口布下了结界,我无法突破,也就无法查探。唉……”

居然,那结界对阎君大人也有作用?那我们要怎么知道孟婆有没有在隔壁呢?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正毫无头绪一筹莫展呢,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的开门声,奸狗天天开心的问候声,以及许丽丽斯文的答话声。

我忽然大喊一声:“有了!”然后快速冲下楼去,一把拽上刚进店,正与天天寒暄的许丽丽,飞奔到隔壁孟婆靓汤门口。

许丽丽被我风一般地拖到外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颤抖着问我:“老板,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手上使劲推她,将她推向孟婆靓汤的门口,嘴里迅速地说:“快,你快帮我进去看看,看看这店里头有没有一个肤白貌美,长相圣母,但训起人来跟黑社会大姐头一样的凶女人!”

“啊?”许丽丽一脸茫然,挣扎着推辞:“老板,天天说今天早上给我煮了南瓜粥配紫米卷,我不需要去那家店里买吃的……”

我努力推她:“谁让你进去买吃的了?快进去给我侦察!”

毕竟作伙计的要给老板面子,许丽丽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就被我大力推着,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孟婆靓汤的门里。

之所以会打许丽丽的主意,是因为我在听见她声音的一瞬忽然想到,孟婆的结界针对的是我、小白警官、小红,最多再算上被她送来劳动改造的天天,偶尔也会来我这店里的阎君大人,但这新来的伙计许丽丽,她失踪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我店里会多出这么一个人来,所以应该是不会被她划定在限制范围内的。

把许丽丽推进孟婆靓汤之后,我就搓着手一脸焦急地眼睁睁望着那门口,等待许丽丽从里头出来给我回报侦察情况。但没成想,没一分钟,她就从我自己的店里走出来,莫名其妙地拍我的后背,一脸忧虑地说:“老板,我的神经系统产生幻觉了。我明明记得刚才被你推进那家饭馆儿,可怎么一眨眼我居然站在咱们店里了?”

我肩膀垮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孟婆的结界会对许丽丽也起作用?如果连许丽丽都进不了孟婆靓汤的话,我又要怎么打探孟婆的消息呢?

我垂头丧气,转身走回店里,将对自己的神经系统充满忧虑的许丽丽丢给天天去安慰,自己走上楼去。

阎君大人坐在沙发上,看我回转,慢悠悠说道:“如果这样可以的话,我随便差遣个凡人进去看一下,便能探查了。”

呃……一如许丽丽对自己的神经系统产生了不信任,我对自己的智商也产生了类似情绪。阎君大人说的很对,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查探的话,他会一个多月都查不出孟婆的消息?想想自己方才兴奋地推着许丽丽去孟婆靓汤的样子,我还真是蠢到了一个新境界去了。

阎君大人指了指隔壁:“越是无法进入那里,我越是怀疑孟婆的失联与他有关。”

小红闷声问:“那么久了,你肯定我们只是和孟婆姐姐失联,而不是……”

阎君大人肯定地点头:“虽然暂时无法得知她的消息,但我可以确认,她没有死。最多,也就是意识消失。”

小红有点不信,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阎君大人指着我手中的黄历:“本来只是我的感觉,无法拿出证据。不过刚才小白的黄历,已经证明了我的想法,如果孟婆已经遭遇不测,那这本黄历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听他这么说,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心里使劲想着孟婆,又把黄历拿在手里一阵狂翻,将每一页血红色的纸都拿到光线下细细照着,搞得跟电视剧里谍报战线的资深特工似的。

可惜的是,我忙了这半天,纸上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找到。

阎君大人冷眼旁观,看我好一通忙活,见我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然后对我说:“地府里的孟婆汤存货已经不多,孟婆要是再不回来,轮回转生恐怕要出乱子。”

我真佩服他,这么巨大的危机,他竟然还是说得那么心平气和,这电视里天气预报报个超标的pm2.5值都要比他痛心疾首得多啊。

虽然只是个地府临时工,编外的地府代理人,但我却也有些担忧,关切地问阎君大人,如果没有孟婆汤,那这轮回的乱子,会有多大?

阎君闭目想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对我说:“你不是很喜欢看人界的穿越小说么?哥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没有孟婆汤,那这人界的穿越小说就会变成盛况空前的集体穿越现实版。”

呃……其实,那也不错啊,多么热闹?我脑补了一下,呵呵一笑,说出想法:“不过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去投胎,哪里就会天下大乱?”

“不乱么?有的人死了,却又活着,上辈子的金钱权势与爱恨情仇,全部延续到这辈子继续纠缠,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该拥有长生的凡人,也拥有了长生……”孟小红嘻嘻笑,说:“到了那时候,人界失衡,必然导致三界的平衡也被打破,那可就是大家一起完蛋的节奏了。”

听起来很大事件的样子,我倒吸一口冷气,转过脸去看阎君大人,充满期待地问:“小红这是在危言耸听是吗?事情肯定不会像她说得那样发展的吧?大不了,你把那些要投胎的鬼魂先留在地府,等孟婆回来之后再轮回,不就解决问题了?”

阎君大人用看傻瓜的眼神看我,摇了摇头,叹道:“小白啊,你还真是一个乐观的孩子,地府虽然是凡人死后灵魂的归去之地,但所谓轮回转世,是世界运转的规律,你能想象这个人间长久没有婴儿出生么?不用多,只要三四天,人界就会开始崩溃。”

“但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吧?”我充满期待地看着阎君俊俏的脸,急切地问。

阎君大人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好看的脸上浮现一丝坏笑,对我说:“有,所以,你有三天的时间帮我把孟婆给找回来。要不然,我只好用最后的办法解决问题——那就是用你的血,来拯救三界……”

41、小白警官的笃定

听到孟小红这么问,小白警官不禁莞尔,不过顾及到我的感受,倒也没有放肆大笑,只是指着我叹道:“白翎啊白翎,你终究还是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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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扬了扬眉,正要反驳,小白警官又说:“你现在也知道了,孟婆大人很有可能是自己主动离开地府,用结界把自己与所有人都隔绝起来。那么我且问你,地府有多少孟婆汤存货,一旦这些存货用完会发生什么,她应该是最清楚的,可为什么到了现在她还没有主动回去?”

我被小白警官这问题问得一下子就愣住了,呆呆反问:“是啊,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孟小红眯起眼睛,揣测着说:“难道,她是在故意罢工示威?”

小白警官耸肩:“这个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资料太少,线索太少,我可无法做出合理推测。我只能根据目前的已知情况判断,孟婆大人特地在失踪前安排自己的宠物天天离开地府暂住到你家,还特地在孟婆靓汤布下了结界,那么阎君大人口中的所谓的失踪事件,其实可以理解为离家出走。

嗯,凡人之所以离家出走,一是因为与家人意见不合,二是无法与家人好好相处,这都是过不下去了的极端表现。我虽然不知道地府高层人物的想法会不会和凡人一样,但很明显的,阎君大人这件事情的处理态度,很值得推敲。

连我都能看出孟婆大人是故意躲在了结界中,他当然也是知道的,这一点从他根本没有展开大规模搜索就可以得出结论了。而他之所以会来找你,要求你去寻找孟婆,并放出找不到孟婆就牺牲你的狠话,呵呵,这种做法,我们通常都称之为挟持人质。”

什么?挟持人质?谁是人质?

我茫然看他,而小红则已经顺着他的思路得出结论道:“听白顾问这么一说,我倒是豁然开朗了,我说阎君大人怎么会说出要拿老板的血来拯救三界的疯话,原来他根本不是急得发疯,而是腹黑地想拿老板当人质要挟孟婆姐姐出结界啊。”

我是人质?我居然是人质?我简直不敢相信,但看到小白警官自信的神情和小红同情的眼神,不由得就信了八成。

“我去,所以——我的血能拯救三界平衡这事儿,是阎君大人编出来的?我的血根本没那么特别,我也没那么厉害?”我狐疑着问他们,心理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不,那肯定是真的。”小白警官果然精明,一眼就看出我的失落,低声安慰我:“不真怎么可能威胁到孟婆呢?”

“哦……”我点点头,抿了抿嘴,因为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回答,于是只能沉默下来。

然后,三秒后,我在沉默中爆发:“尼玛,自己属下离家出走罢工示威搞不定了,就拿我来当筹码作人质!我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躺着也中枪么?阎君大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现在就去掘地三尺,找那该死的桃花眼出来算账!”

“嗬!”孟小红开心地说:“老板,你又要挖地洞啊?那你记住哦,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

这种时候这么调侃我真的好么?我气急败坏,怒目看她,她仿佛浑然不觉,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向我挤挤眼,轻松地说道:“老板莫急,阎君大人虽然不地道,不过也算是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不就是找个人质来威胁孟婆姐姐逼她出结界吗?我觉得他的这个法子确实很好,我们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他的这个脚本,照猫画虎,引蛇出洞。”

我很愤怒,吼道:“这法子不错吗?你不是人质你当然觉得这法子不错!”

小红好看地摇头,朝我笑:“哎呀呀,老板你别急啊,我说了,我们可以抄袭阎君大人的创意,但是我们可以换个人来作人质啊!”

啊?什么意思?换个人来作人质?换谁啊?啊!对了!我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一拍大腿,兴奋地奸笑着问:“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把天天拿来当人质要挟孟婆这死老太婆出结界?”

小红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俏皮而无辜地说:“哪,这话可是你说的哦,和我无关哦……”

我也顾不上和她掰扯,兴奋地直搓手:“对啊对啊,阎君大人可以拿我来威胁孟婆,我为什么不能拿天天来威胁她呢?嗯,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就对天天说,两天内找不到他家主人,我就把他送到广西参加狗肉节!”

小白警官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我和小红商量着如何整治天天威胁孟婆,面无表情地听着我们冒出的各种恶毒的念头,不置一词。

一直等到我们两人说得口干舌燥,他才悠然发言,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两位,别做梦了,你们就没有看出孟婆把她最喜欢的宠物送到你们店里的真实原因么?”

呃?什么意思?跟小白警官认识这么久,我也知道此人说话的风格,这么一个问题丢出来,后头自然是一套缜密推论将我拍晕了事。于是也不说别的,只负责做好捧哏,尽职地问:“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那还用说?第一,她自己都离开地府了,怎么会把自家宠物留在那里,随时拿捏在阎君大人的手中?自然是将他安置到你们那里比较安全。第二,她把结界设在你家隔壁之后,虽然有绿眼睛老板护法,但要说能够随时掌握你们和地府动态,最合适的人选还是天天。”

啊,是这样啊?那么天天岂不是早就知道自家主人就在我们隔壁的事情?原来这奸狗一直都在骗我们么?

我有种被欺骗的委屈,撅起了嘴,而孟小红更是不爽,拍案而骂:“孟婆姐姐,你瞒得我们好苦!诶?不是啊,这么说来,我们打算抓天天来当人质的打算,莫非也要落空了?”

小白警官嘿嘿笑:“你们两个后知后觉地在这里算计人家,殊不知人家每天陪着你们演戏,平时不给你们下绊子就已经算是日行一善了。”

小白警官这话说得我和小红一阵沮丧,我回想来找小白警官之前和天天的那一番绕到了沟里去的谈话,这才醒悟,那奸狗果然是狡诈,满嘴跑火车也罢了,最后给我扯出那哲学语言将我搞得没脾气的一招,一定能让这奸狗暗爽很久了。

那现在怎么办?抓天天当人质是没戏了,人家既然早有准备,自然也随时能全身而退。那么——我眯起眼,压低了嗓子,阴险地说:“要不,我们拿许丽丽来威胁天天吧?之前我们聘用她来逼天天给我们好好煮饭的计划就很成功啊,天天真的很在乎她的!”

听我这么说,小白警官立刻大摇其头,厉声说:“不行不行,许丽丽是无辜的,不可以把她扯进来!”

孟小红也撇着嘴说:“老板,神仙打架,祸不及凡人,许丽丽这孩子身世可怜的很,要拿她来当人质,我还怪不落忍的……”

其实我也不下不去黑手对付许丽丽,想了想,也只能作罢,发愁地问小白警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三天时间转眼就到,万一孟婆那死老太婆不出现,难道我真要被阎君大人拿去当牺牲品不成?”

小白警官看了看我,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语气低沉:“还是那句话,这三天,你多吃点好的。”

我沮丧极了,听他这么说,一头栽倒到破旧的沙发上,将头埋在洗得发白的旧垫子里,简直就绝望了。

但小白警官接着说:“吃得好,才有力气去开挖掘机啊,对不对?”

唉……到这个时候还要这么嘲笑我,这小白警官也太无情了!我正要奋起反击说几句责怪他冷酷态度的话,他却玉树临风地站在我面前,眼中满是智慧的光芒闪耀,微笑着,酒窝深深,慢条斯理地说:“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助你度过难关。”

44、小龙女的新身份

虽然通过偷偷装在家里的监控把那个所谓的“入室行窃”案全程看入眼底,但小白警官自然是不可能给同事们说实话的,于是也装着吃惊的样子,对家中遭窃表示出愤怒的情绪,又把那小白猫的来历解释为白翎出门度假暂时寄放在他这里,然后又与同事们从专业角度讨论了一番案情,终于挂断电话后,他嘴角含笑,把值班记录填写妥当,等临时赶来接班的同事一到,就外表匆忙内心笃定地回家去收拾残局了。

大家都是干这行的,啥大场面没见过,处理这种小小的入室盗窃案小白警官的邻居同事们自然是不在话下,行动自然利落得很,等小白警官回去时,现场取证之类的工作已经做完,那地上的鲜血也已经采了样送去了化验室。

大半夜的正是应该高卧深眠的时候,大部分同事兼邻居也都困得不行,干完活就各自打着哈欠回房继续方才的美梦,只留了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脸高个男人站在小白警官书桌前,与端端正正坐在电脑键盘上的小龙女对视。

这男人是小白警队里新来的副队长,姓李名小龙,虽说是四川人,但从身材到面相,怎么看都象是东北大汉。

与某位了不起的功夫明星同名同姓的李副队长从外地调来不过一个月,对新环境的了解尚在摸索阶段,对白旺财这位警队天才新星的了解更是少得可怜。虽然大家是同事,又住得很近,但这也只是他第一次走进白旺财的宿舍。

虽然很想通过小白警官住的地方来了解一些小白警官的个人喜好生活习惯,但说实话,这屋里的布置实在是乏善可陈。

公家分配的宿舍,家具布置自然毫无个性可言,小白警官的个人用品,毛巾牙刷之类的,也都是超市里最大路货的那些东西,而且很明显,作为收入不高的小警察,小白警官真心节俭,屋里自己添置的电视机或者电脑音响什么的,都不是最近新出的流行产品,品牌也是一水儿的国产二三线便宜牌子。

单从屋子的布置与陈设看,这宿舍的主人生活乏味,毫无情趣,也没什么追求。可是拥有惊人破案率的小白警官,怎么会是一个日子过得波澜不兴的凡人呢?李小龙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疑惑,觉得这位白旺财警官身上有着隐藏的秘密,绝不会是眼下他眼里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所以他在大部分同事困倦不堪时,主动表示自己留下来等候小白回来,然后,就坐在小白警官的沙发上,再次仔细一次研究起这个所谓的盗窃案现场。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城市里每天都会发生很多起的入室行窃案,但仔细想想,天底下有哪个贼会失心疯到来偷警察宿舍?又有哪个贼会在家里头根本无人的情况下大声嚎叫,最后留下一滩鲜血逃遁而去?

这谜一般的案子,看起来虽然简单,但又那么奇特,也许它会成为一个悬案,永远无法侦破。而这整个过程唯一的知情者,只有那只不能说话,此刻正在闭目假寐的白猫。

李小龙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只今晚突然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小白猫身上。同事们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这只淡定舔爪的白猫都惊呆了,还以为它是那入室偷窃的小贼抱进屋子的。

不过与小白警官通话后,他们这才知道,这小白猫与小贼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今晚凑巧寄放在这里暂由小白警官代为喂养而已。

可是李小龙想起那白猫蓝色的精灵般的眼睛,总觉得那如蓝宝石般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的东西,是那般深不可测。

那白猫偶尔看向忙碌着取证的警官们的眼神,总让他有一种被鄙视了的感觉,那猫眼里传递出的意思,明明就是——“好蠢啊,你们这些鲁钝的凡人”。

所以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白猫趴着假寐的书桌前,低头凝视那漂亮的白猫。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试探性地抚摸白猫圆乎乎的脑袋。

那猫忽然睁开眼睛,眼中湛蓝的光芒闪得他心中一惊,整个人如遭电击,一下就后退了两步,手也颤抖着,垂了下去,再也不敢抬起。

一瞬间,李小龙整个人都仿佛被吸入了那双蓝色的眸子里,他觉得自己在沉沦,又觉得自己是被浸润在暖洋洋的温泉中,过去或者未来,那些都已不需要他去介意,眼下的案子,又有什么值得思考,他,李小龙,此刻已经窥探到了自己人生的最终意义,那就是——臣服,臣服于眼前的白猫,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小白警官的推门而入,打断了李小龙与小龙女的对视,在小白警官连叫了几声之后,李小龙终于从梦幻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小白警官,一字一句地,如同小孩子刚学会说话时那样,用力过度地说:“你终于回来了,白顾问。”

白顾问?小白警官一脸错愕,看着李小龙,愣了一下才说:“我回来了——李副队长……呃,小龙……女?”

听小白警官投机取巧地不确定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李小龙摇晃着脑袋,喵呜一声,傲娇地挺胸说道:“不,要叫我大人,小龙女大人。”

小白警官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得一阵颤动,心说这人体构造还真是潜力无限,三十来岁的冷面大汉竟然还能发出娃娃音,真不是一般的诡异。

看到他这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李小龙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欢乐得意的笑声,这大男人掐着嗓子的笑声震慑得小白警官脸色发青,胸口一阵阵直泛恶心。

自觉腿脚发软站立不稳的小白警官瘫坐到沙发上,勉强撑过一阵晕眩,闭目深呼吸,这才开口发问:“小龙女大人,你这是直接加入警队的节奏么?我的领导李副队长去了哪里?他还会回来么?”

李小龙快活地伸手抬足,仿佛试穿新衣的小姑娘一般适应着这具人类的身体,微笑着回答:“加入警队?这主意好!我喜欢!呵呵,顾问先生果然出得一手好点子!”

小白警官无力地垂下头,痛苦地抿了抿嘴。

李小龙摇头晃脑,拍着自己的胸口,高兴地眯眼:“啊哈哈哈,这个身体不错啊,胸肌好厚实!天啊!”他又摸了摸肚子,激动不已:“还有腹肌!八块!”

这一晚把天天耍弄得团团转,自觉智珠在握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小白警官终于被自己的猫队友给坑哭了,他无语地看着附身于李小龙身上的小龙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别闹了!想想白翎,想想她和阎君的三日之约!”

听到他责备的语气,李小龙眉头一蹙,嘴巴一扁,轻轻一跃,四肢腾空,落向沙发对面的电视机上,险些把那旧式电视机坐塌,好在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想起了自己眼下不是只有不到十斤重的猫咪,而是一条一百四十多斤的大汉,这才在最后关头控制着自己的新身体,落到了电视机前的地板上,蹲坐着不悦地说:“我当然想着白翎的危机呢,所以才会决定暂时征用一下你领导的身体,毕竟,好多事情用猫咪的身体是很难完成的啊。”

好多事情?小白警官听不明白了,诧异地问小龙女:“你揍天天那一下我看到了,超帅的!揍完他,你的任务也就已经结束了啊!”

“真的吗?你觉得很帅吗?小意思啦!我还有更帅的招式没机会使出来呢!”李小龙咯咯笑:“天天简直弱爆了,我只是在爪子上附着了猫之念力,就搞得它连站起来反击的办法都没有,呵呵呵呵……”

小白警官懒得去问什么是猫之念力,只说:“白翎没有给你交代过么,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看场子,如果天天来了,就让他吃个大亏,只要他回去找孟婆出头,只要她忍不住出来给天天找回场子,我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这下一步的计划不再需要你出面,更不需要你征用我领导啊……”

“嗯,白翎确实是有跟我讲过你的计划,不过白顾问啊,她当时可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哦。”

问你的意见?一只小白猫,能发出的意见不是“喵呜”就是“咪呜”,谁会在意啊……小白警官很想吐槽,但强自按捺下性子,在心中默念“千万不要得罪喵星人”,温言问道:“那么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就是:你那个a计划,我不看好。我这里,还有个b计划,等你失败了来求我的时候,我可能会告诉你。”

李小龙朝着小白警官挤眼睛,刚毅的面瘫脸上忽然露出这种小姑娘的调皮表情,吓得小白警官浑身又是一阵哆嗦。

47、小白警官的危机

小白警官坐在电脑前揉着眉心一阵发愁时,那新入职不久的代理人丧葬用品店店员许丽丽也是好一阵惆怅。(本书最快更新百度搜索黒严谷;

这与往日一般无二的上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她的脑中只有一片难以拼凑的模糊记忆——这店堂里空荡荡的,连小龙女都不见影子,可她却好像并不惊讶,可自己是什么时候,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老板与店长昨晚已经带着小龙女猫咪出门度假的事情呢?

而那厨房里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又是谁安排的呢?那往常每天早上会与她有说有笑互道早安的阳光少年天天,他又是去哪儿了?随同老板一起度假了么?可是为什么她偏偏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去。

昨天老板叫自己去隔壁饭馆找人,自己也是一愣神的功夫又回店里了,中间发生了什么,脑中毫无印象。这么看来,也许自己是因为人生的诸般变故与沉重打击而精神崩溃、提前衰老了?

她这么想着,眼睛无意识地望着货架上一排排的骨灰盒,看着所有人人生的最后归宿,心中便升起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悲凉感觉。

不过留给她的自怨自艾时间并没有很久,仿佛感受到了她浓得化不开的伤感,寂静的空间里忽然就响起了一声温柔的“请节哀”!

许丽丽怔了一下,苦笑着喃喃说:“节哀?怎么节?我的人生,只剩下了一个哀字,如果节哀,我还能剩下些什么?”她这般一问,不由得越发伤感起来,眼眶本就红红的,这话出口之后更是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清泪。

也许她的问题太难以回答,等待良久,对方始终没有回应。许丽丽更是伤感,泪如泉涌。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幡然醒悟,那一声“请节哀”是如此耳熟,应该是小红店长安排在店门口的自动感应装置发出的声音吧,寻常的店家迎客,说“欢迎观临”,而这丧葬用品店,却说的是“请节哀”。

一旦反应过来,许丽丽顿时想起了自己的责任来,赶紧收拾起悲伤的情绪,站起身来,朝门口看去。

早有一个一身朝气、神采奕奕的男人站在货架中间,正在细看陈列着的那些丧葬用品。感觉到许丽丽终于回过神来注视着自己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顿时笑得眯起,热情地朝她打招呼:“hi,你就是小白新请的那个店员吧,你叫丽丽是吗?”

居然能一下子就叫出自己的名字,一定是小白老板的熟人,何况虽说与对方素未谋面,但心中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许丽丽当下也是露齿一笑,回应着对方的热情招呼,礼貌地说:“嗯,是的,我叫许丽丽。您是……”

来人虽然看起来很热情,却并没有对许丽丽报出自己的大名,只是问她:“你知道小白小红她们去哪里了么?”

许丽丽摇头,表示不知道。

来人微笑,又问:“那天天呢?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许丽丽又是一阵摇头,来人便问她:“呵呵,店里面的人忽然都走光了,就剩你一个,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许丽丽正摇头呢,又赶紧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感觉古怪。然后就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有一丝期待,仿佛在说,你快告诉我,她们去哪儿了。

那好看的男人与她对视,眼神坦白,哈哈一笑,说道:“她们都出远门了,恐怕这两天都回不来,所以呢——”那男人一摊手,笑得人畜无害:“国不可一日无君,店不可一日无主。哥受点儿累,专程来此,暂且帮小白看着这场子。”

许丽丽狐疑地看着这男人,看场子?为什么这人说话的口吻那么象电视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小白老板虽然平时网瘾深重看着颇不靠谱,但可没有什么江湖习气,也不像是个会结交江湖大佬的样子。

这平白无故跑来自我介绍说是小白老板朋友的,好看到不可思议的男人,到底该相信么?万一他是个坏人,这番话都是骗她的鬼话,只是为了图谋店里的营业额,那等小白老板回来,她可怎么交代呢?

平时经常收看法制进行时的许丽丽,警惕性倒也很高,心中疑惑着,倒也不象先前那般陷入悲伤时脑子发木了,心眼一动就去掏手机。那好看的桃花眼男人倒也并不阻止她,笑一笑,站在那里任由她把老板店长的手机挨个儿拨,可惜,对方都是已关机。她不死心,又去拨打天天的手机,而天天的手机,却是不在服务区。

找不到人也无法求证,许丽丽正皱眉,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这桃花眼男人,忽然间手机就响了,原来是小白警官来了电话。

小白警官刚接到通知,马上就要出去办案,没办法在继续在电脑前监视,不过好歹在出发前看到了自己计划中要钓出的大鱼已经上钩,也算笃定。

虽然没亲眼见过阎君大人,但是小白店里那些冥币上阎君大人的英俊奶油小生样貌,他还是看得熟稔,所以一见到电脑监视画面里出现了这张俏脸,他也是密切关注。

听到阎君大人对许丽丽的这番说辞,他想了想,也愿意配合着阎君对这个应该置身事外不受牵连的普通人说个小谎,于是在电话里告诉许丽丽,说小白老板她们昨晚出门走得急,原本拜托了他传话,结果他这里也是一摊子事情,刚抽出一分钟的空来,便连忙打电话来通知她,小白老板她们出门时,店里一切事务就要许丽丽来操持,而关键大事,则会有一位长相俊朗的男人来替她做主。

小白警官与自家老板关系之密切,几乎每晚都能在餐桌上见到他的许丽丽当然有所体会。所以听到他这通说法,许丽丽顿时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在电话里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轻松地报告:“哦,你说的那个帮拿主意的人已经来了,就在我对面呢。”

小白警官不禁无声地笑了笑,心想这还用你说,我这儿正看着直播呢。目的达到,他也不再多言,只说自己手上还有一堆事情,正要出门办案呢,便匆匆忙忙将电话挂断。

那一直面带微笑看着许丽丽讲电话的阎君大人,在小白警官与许丽丽说完再见挂断电话时,忽然抬起了头,朝着小红昨晚临走前在店堂天花板上安装的摄像头状若不经意地望了一眼。

他的目光如电,眼神锐利,那眼神中蕴含的王霸之气,竟然就这么通过摄像头,通过电脑画面,传递到小白警官心中。

毫无戒备注视电脑屏幕的小白警官,身子在这一瞬间,便不受控制得剧烈颤抖起来,他四肢抽搐,眼神涣散,脸部的肌肉如同波涛汹涌的江面般一阵阵起伏,再也无法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作他的偷窥狂人,噗通一声就滑落瘫软在地上,活脱脱就是不小心按到电门的样子。

与他对面而坐的同事听到动静不对,急忙上前查看,第一反应便是这家伙触电了,便用对付触电者的方法用绝缘的木棍挑开了他的老旧手机,嘴里还大叫:“早叫你别那么鸡贼,八百年前的旧手机该扔还得扔,你看看,这不,居然被手机给电到了!”

同事们闻声上前,也是啧啧惊叹,于是好一阵手忙脚乱,对小白警官展开了急救。早有仰慕小白警官已久的女警扑过去,机智地以帮他作心肺复苏的名义,按着小白警官结实的胸膛一阵乱摸。还有那更机智(sei)的,见小白警官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脸色发青,当下便嘟着嘴俯身向下,就要给他进行人工呼吸。

于是那按压胸膛的女警不乐意了,仗着自己卡位精确,以身挡住小白警官的俊脸,拦着说自己受过专业训练,人工呼吸的手段一流,就不用别人过来瞎帮忙了。

而除她们之外,又有一群娘子军闻讯杀到,齐心协力就把站在旁边的一众男同事七手八脚推出圈外,脂粉队伍把浑身抽搐昏迷不醒的小白警官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警花们争先恐后以急救之名对小白警官上下其手争吵不休的时候,屋子里忽然有人一声威严呵斥:“都出去,给小白一点儿新鲜空气!”

这声音蕴含着莫名的威势,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余音缭绕,惊得那些色心大起猛吃豆腐的警花们一阵心虚,一溜烟飞散出去。

一个黑面大汉脚步沉着地走近小白警官,居高临下看着昏迷的小白警官,一伸手,捏着他颜色灰败的嘴唇,沉吟着,这所谓的人工呼吸,他是做,还是不做呢?

50、我不是偷窥狂

小白警官趴在地上气都喘不匀的狼狈落在小龙女眼里,立马就变成了满满的幸灾乐祸,把小白警官急时从那只手里拉开后,它又一拳打碎了显示器,一脚踢烂主机。

[最快-更-新-到-[爪]机[书]屋]这才垂首对小白警官笑道:“不好意思,打坏你电脑了,没办法再偷窥了,是不是很伤心啊偷窥狂?”

小白警官喘着粗气勉力爬起,伤感地看了看那堆碎片,忧伤如潮水般席卷全身,让他顿时如失恋的少年般忧郁阴沉。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计算重置一台电脑的价格,然后一阵又一阵的肉痛。

小龙女不理一脸伤感的小白警官,自顾自从房间角落里抱出它自己的本体肉身,爱怜地抚摸了一下那昏睡中的白猫,将它抱到小白警官的床上躺好。

这时候小白警官也终于想起早该问它的那个问题:“刚才我在电脑里看到你教训天天,然后那隔壁的绿眼睛老板出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进入孟婆的结界了么?见到孟婆了么?”

李小龙女摇头,黑脸上现出了困惑的神情:“我真是看错这死老太婆了,还以为她有多骄傲呢,结果自家的狗狗被我打成这副鸟样,她倒还真沉得住气,只派了一个脑残粉出来搅局。自己却缩在结界里,连面都不露。简直不是她的作风啊……”

果然,这猫队友的计划真的是失败了啊……小白警官摇头叹息,接着问道:“那个绿眼睛老板出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只见到一道白光,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呢?你和他打架了?”

听他这么问,小龙女愤愤不平地嚷起来:“切,打得起来就好了呢!正好可以报我之前的一枪之仇!櫆这该死的家伙,也是个没种的,出来之后也没有跟我正大光明面对面单挑,鬼鬼祟祟地使法术把我给瞬间转移到了大沙漠里,等我把自己弄原地,他早已经带着天天那傻狗躲回结界去了。”

听完这超过自己常识的讲述,小白警官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李小龙女,斟酌着措辞,委婉地说:“那么这么看来,大人你的所谓的b计划,好像是出了岔子了。”

虽然用词颇为艺术,根本没有直说失败,但李小龙女还是听懂了小白警官的话,立刻大声反驳:“哪有出岔子?最多就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障碍罢了。等本大人重新部署,一定能把孟婆那转性成缩头乌龟的死老太婆逼出结界的!”

“重新部署?小龙女大人,你觉得经过你这两次如冬天般严寒的残酷修理,天天狗狗还会自己走出结界么?”

“呵,谁告诉你本大人只会打那只蠢狗的主意?人不能同时跨进同一条河流,本大人更不能老是只打一只狗狗。那天天是躲进了结界,但孟婆最忠心的走狗可没有进结界。待本大人去把他揪出来,看那孟婆还躲不躲得下去?”

“除了天天,孟婆还养着别的狗?”小白警官讶然,这消息倒是第一次听说,他颇感兴趣地挑眉问:“那只狗狗,现在哪里?地府么?”

“那只走狗,你也见过啊,怎么还一副闻所未闻的表情啊?”李小龙女指着小白警官:“孟婆是从谁的手里把那辆破车拿来送给你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健忘?”

啊,难道是他?老钟?

小白警官想起当日那对他冷漠而对孟婆那毕恭毕敬的老钟,忽然就相信了小龙女的说法。都说车子是男人的小老婆,可当时孟婆要求老钟把自己的小老婆送给小白警官的时候,他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顺从了孟婆的意思割爱了。

嗯,就他当日所见,老钟确实是孟婆忠心的走狗。

可是,阎君大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么明显的事情呢?如果从老钟身上下手能逼出孟婆,那他何苦要舍近求远,放着就在地府的老钟不逼,却来找小白的麻烦?

小白警官将这层疑惑谈起,李小龙女顿时一呆,神色忧愁地跟着说:“是哦,你说得好像还蛮有点道理的样子,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小白警官一阵无语,原来这宠物随主人的说法真的不假,孟婆傲娇霸道,天天也是这个臭德行。白翎呆萌,养的小龙女,便就更呆更萌!呃……只不过,附身于李小龙身上后,它却是一点也不萌了!

小白警官看到李小龙女也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不确定感,知道这时候正是它意志薄弱容易被说服的最佳时机,觉得打铁必须趁热,赶紧劝导道:“老钟这家伙平时就在地府当差,要找孟婆的话,阎君大人肯定不会放过这最好追查的线索。我估计他要么是根本不知道孟婆结界的进出方法,要么就是宁死不屈,誓死不说,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被阎君大人抡过好几回了。总之,既然阎君大人找上了白翎,就说明咱们也就没必要再打他的主意。

呃,依我看,你还是先回复猫身,在我这里休养生息,等想出了新计划,再征用我领导的身体,可好?”

听小白警官这么说,李小龙女斜睨他一眼,断然否决:“不行,小白只有三天时间,我怎么可以在这么紧急的关头还考虑什么休养生息?要说新计划嘛,我也已经想好了,我这就直接去阿婆路与阎君大人见面!”

直接去与阎君大人见面?干什么?开座谈会么?对方已经划下道来了,三天之后就拿你家主子去放血,你现在去找他,有用么?不会反而被人家抓起来当人质威胁么?

小白警官一阵头痛,赶紧拦住拔腿就要往外走的小龙女,想了一想,只问它一句:“阎君大人厉害异常,小龙女大人,你可有自信打败他?”

“打败他?”小龙女停下脚步,眼睛骨碌碌转动,望向小白警官:“我为什么要打败他?打败他能当猫罐头吃么?”

小白警官被喵星人诡异的思路震惊住了,这货满脑子到底塞的是什么啊?愣了一下,才回答说:“你如果打不过他,那万一他把你抓起来威胁小白,让她出来自投罗网,岂不是害了小白?”

“哦……对哦……”李小龙女又是一阵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说这倒也不得不防,但是——他诡异一笑:“小白警官你还真是傻到家了,你不说我不说,阎君大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个身体里头待着的,是本大人呢?”

看不出来么?小白警官觉得不可思议,问道:“阎君大人掌管生死轮回,你附身在李副队长身上,他这样的boss会傻到看不出来?”

小龙女昂起头,慨然说:“废话,要是谁都能看得出来,怎么显得出本大人的手段?我这附身可是有着秘法加持,阎君或者玉帝,谁都看不出本大人的底细。”

居然这么牛?小白警官终于对猫队友有了一点点的信心,点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倒也赞成你去阿婆路十三号刺探一下敌情。阎君大人这个时候出现在那里,必定有他自己的部署。而且他把我之前安排的监控都破坏了,确实让我很是被动。你去了,正好帮我观察一番。顺便,再偷偷安装几个监控。”

李小龙女摆手:“装监控就算了,当着阎君大人做这种逃不过他法眼的事情,本大人可丢不起这个人。对不起了偷窥狂,你要失望了。”

呃……好像这喵星人已经将英明神武的自己和猥琐下作的偷窥狂归为了一类,小白警官一阵无语,想了想,只弱弱地反击了一句:“我不是偷窥狂,我是有节操的偷窥狂。”

53、老板去哪儿了

李小龙女透过玻璃窗看出去,阿婆路十三号门口正凑在一起窃窃低语的两位帅哥,看上去既养眼又充满陌生感。

不论是阎君大人还是小白警官,他们脸上那一丝诡谲的神情,都让被隔绝在他们的谈话范围之外的小龙女感到不安而忍不住颤栗。

这颤栗触发的危机感,令他情不自禁地弓起了身子,身体膨胀,肌肉绷得那身奇葩的洗剪吹风格衣衫几近破裂。他两手的指甲瞬间长出两寸,又尖又利,而头发也如同吃了万艾可般根根竖立,喉间也冒出了“咕噜咕噜”的低吼。

许丽丽刚刚在厨房一阵忙乱,将打包盒里的饭菜用微波炉加热后摆盘放好,正走出厨房想去招呼那桃花眼男人进来用餐,却一眼看到那个站在店门口向外张望的非主流黑脸男人李小龙那骇人的模样,吓得一个踉跄,心头一阵狂跳。

多年来对科学的坚定信仰在一次次令人费解的经历后逐渐崩塌,这位理科女终于抛弃了心中的大神爱因斯坦和达尔文,大声尖叫起来,心中的想法一如那些初一十五虔诚吃素上香的无知老太婆般从满了迷信色彩,不过,作为新一代鬼神信徒,她的想法也紧追时代潮流,与西方世界接轨:“天啊,这,这,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月夜狼人变身的节奏?”

听到身后的刺耳尖叫,李小龙女这才知道自己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掩饰行迹。虽然是在自家地盘,毕竟此刻的身份可不是小猫咪,猫咪小龙女已经习惯了随便做什么都能博得一阵好萌好可爱的赞美,可现下的李小龙女,可是一个人类,一个不做什么都会丑态百出,一旦做什么就更加没法看的人类。

忧伤地叹口气,他挺了挺弓起的背,尽量照着人类虚伪的礼貌习俗,嘴角上翘,眯起眼来,朝许丽丽嘿嘿一笑,手抚心口,一阵摩挲,复又放到唇边,使劲一“啵”,然后将手一扬,做了一个平时经常在电视中见到的偶像明星在舞台上安抚台下疯狂尖叫的女人们标准飞吻。

他以为自己会如电视里见到的那些小白脸男明星一样,收获到尖叫女人的甜蜜陶醉回应,这叫得比电视中的女人们还要疯狂的许丽丽会被自己给电得浑身酥软,就此安静。

但谁知他这回眸一笑不展示还好,一看到他这般模样,许丽丽却是更加承受不住这般巨大的刺激,看见那变身中的李小龙脸上忽然激荡出的暧昧莫名的淫荡浪笑,再看看他骚包的肢体语言,那恶心到极点的飞吻,她浑身所有的汗毛都站立起来,后脊梁一阵发凉,直有一种被这货用恶心猥琐的动作将自己从身体到灵魂都侵犯了一遍的悲愤。

愤怒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物种,没有之一,这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抓挠踢踹咬攻击到满地乱窜的小龙女用鲜血总结出的经验。难怪杀戮化身的血魔,其性别不是那些疆场厮杀铁血无情的男人,难怪!这孔武的男人哪比得上凶戾的女人恐怖啊?

慌乱中好不容易才用一记手刀敲晕许丽丽后,李小龙女哭丧着脸整理几近乞丐装的衣服,而那站在外头密谈许久的两位帅哥,也直到此时,才看到了身后这场已经结束的战斗。

虽然小龙女这厢狼狈,那门外的两位帅哥却气定神闲,一番言语交锋之后,显已达成了共识,对谈判结果颇为满意的阎君大人并不知道这古怪的黑脸男人是自己非常钟爱的小猫咪小龙女所附身,一看到这家伙被许丽丽挠得满脸血印,衣服也撕裂多处,忍不住就是一阵欢畅大笑。

而站在他身后的小白警官因为知道内情,为防喵星人的报复,所以脸上倒也不敢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是一脸吃惊——这吃惊倒也不是作假,两次通过实况直播亲眼目睹小龙女秒掉天天的他,真是难以相信凭许丽丽这一个弱女子居然就让这只不可一世的臭猫吃了偌大的亏。难道,那许丽丽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看到两位帅哥脸上的神色,本来就不自在的李小龙女更是恼羞成怒,恨不能冲上去将那两张俊脸一顿乱挠泄愤。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不想在阎君大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勉强按下心口的那团无名之火。

但他此刻自尊心受伤很深,不想再在此处给阎君大人和小白警官提供笑料,于是便朝小白警官冷哼:“你,送我回去。”

小白警官知道这喵星人正在气头上,不宜得罪,于是也不说什么,顺从地点头,就要跟着小龙女离开。

但好客的阎君大人却指着厨房挽留小白警官:“吃了饭再走,你看饭菜都已经摆好了。”

小白警官犹豫,他虽然不能象阎君大人那样有办法透过砖墙看到厨房里的那桌饭菜,但鼻子里毕竟也能闻到香气,而肚子也在闻到香气后不争气地叫,于是腿脚就挪不动了,只拿眼去看小龙女。

李小龙女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其实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想回小白警官宿舍后吃猫罐头的,可是……白给的午餐如果就这么错过了,那可是连魔鬼都会觉得罪恶的!

于是他也顾不得面子里子的问题,闷头迈开步子就当先往厨房走去,而细心的小白警官虽然也很饿,却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走过去把被小龙女打晕的许丽丽轻轻摇醒,扶着她一阵安慰,然后带着她一起坐上餐桌。

这一餐饭在许丽丽看来,气氛很是诡异。非主流黑脸男人李小龙独占桌子一角,只顾埋头痛吃。与他那不着调的外型一样,这厮的吃相也令人发指,他像个歪果仁一般不善使用筷子,吃了几口后就自己动手从餐具盒里找出把勺子抓在手中,挥舞着往嘴里送食物,只吃得汤水四溅。而且这家伙还时不时从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难听声音,吃到兴奋处甚至放下勺子直接拿嘴去拱碗里的菜肴,搞得嘴角挂满米粒菜屑,恶心异常——这样子的他,还真是妥妥的狼人范儿啊。

而那个自称是受老板之托前来看场子的桃花眼男人,不追究这黑脸男人闹场子的事情也就罢了,现在还一脸和善地任由他狂吃。哦,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作为,在得知这李小龙竟然还是小白警官的警队领导后,他对这位所谓的领导还是提出了一点要求的,等他用新买的ihone6plus给自己和每个菜都合完影后,李队长才能开动。

许丽丽冷笑着看那桃花眼男人摆弄手机给自己新拍的照片添加文字发朋友圈,心中对此人的鄙视,已经创下新高。

而那个和她很多次同桌吃饭的小白警官,在这一餐的表现也反常极了。她发现这个往常对吃饭态度异常认真的警官今天明显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至于对自己塞进嘴里的究竟是好吃的鸡丁还是难吃的姜块都分不清了,只是在那里为了填饱肚子而机械地大嚼。

至于她自己,许丽丽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心事比小白警官还重,至少他还能勉强往嘴里塞东西,而她,根本连举筷的心思都没有。

她发现自己无比想念泼辣的店长小红、体贴的暖男天天、可爱的老板小白,甚至连那只从来不拿正眼看她的小猫咪小龙女都让她怀念。

她们去哪儿了呢?她再迟钝也总结出了自己今天所经历的这一堆破事情“与老板去哪儿了”有莫大的关系。唉,老板去哪儿了呢?

她苦苦思索、绞尽脑汁,终于还是忍不住抓住小白警官的胳臂,认真地问他:“小白警官,老板去哪儿了?她会不会有危险?”



56、小白警官我要给你生孩子

但是,那刚才趴在我身上试图占我便宜的这所谓的警队领导,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小白警官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没看到那黑脸男人刚才还试图对我耍流氓么?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在幻境里,于是不确定地去感应我的那颗梦魔内丹。本书醉快更新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也掌握了一些这颗内丹的使用方法,也能体会到开启着幻境时,这内丹与我意识的交流。

感受一番之后,不相信地再次确认一番之后,我只能肯定,自己眼下还真的是回到了真实的三次元世界,于是就抓住了小白警官的胳臂,委屈地投诉:“你领导刚才……”

小白警官的脸上顿时一阵肌肉抽搐,看起来是为了强忍笑意儿使劲绷紧面皮所致,他调整了好一阵,才终于让自己的表情略微自然些,然后方敢看向我,对我解释说:“不好意思,刚才我把你从幻境召回后有点内急,来不及等你醒转就先去了卫生间,谁知道你一醒来看到李副队长竟然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咳咳,早知道我就是尿裤子也不会离开的。”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讲不清是抱歉还是有着什么别的情绪?我总觉得他说自己不该离开,并非抱歉令我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而是因为他居然为此错过了一场好戏……我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小白警官,但他却用一张真诚脸对我,让我根本挑不出什么理儿来。

“但是……”我正要就为什么警队领导会在这里的问题再多问几句,小白警官却指着隔壁床上如同睡美人般高卧的小红,挑了挑眉:“把她也叫醒过来吧,然后我来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

男神有令,莫敢不从,但我还是在忍不住急切地问:“一切都搞定了么?我家小龙女呢?你来叫醒我怎么没带上它?孟婆这死老太婆出结界了么?阎君大人不会再追着让我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吧?”

小白警官淡笑不语,指了指小红,示意我先听话干活。

我叹口气,也只得静下来,用心沟通梦魔内丹,关闭了小红的幻境。

小红醒过来之后就是对我劈头盖脸一顿埋怨,说她正在滑雪道上大展神威,飒爽的英姿超一流的技术震惊了所有人,眼看就要凭一个超炫的高难度动作奠定她雪山滑雪女神的地位,居然就这么被我给凭空召回了……

听她这么说,我也只能摊手表示遗憾,并且给她分享了我排半小时队才买到的冰淇淋一口都没吃到就倏然回归现实的痛苦。

听说我也不好过,小红这才好过一些,眼波流转,便看到了将嘴咧到后脑勺去的犹在呆笑中的那个黑脸男人,指着他问我:“老板,这呆货是谁?你新收的小弟还是天天那奸狗去韩国整过容了?”

听到小红指着自己骂呆货,本来还跟磕了药一般只会傻笑的黑脸男人咧开的嘴忽然往下一撇,眼睛里刷一下闪出一丝凌厉的光。我顿时就吓了一跳,诶,这眼神,孤傲中带着三分不屑,不屑中带着三分嘲弄,嘲弄中带着三分鄙夷,鄙夷中带着三分懒得理你,这这这,这分明就是我家小龙女平时看我的招牌眼神嘛!为什么这黑脸男人陌生的眼睛里,会有我如此熟悉的神情?

我不能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终于认真打量起那黑脸男人,但那黑脸男人的眼中却已找不到方才那般的光芒,而仔细看过一眼之后,他花花绿绿闪闪发亮的衣衫,那不知是不是故意撕破衣服弄出的破烂乞丐造型,简直要刺瞎我的眼睛。这家伙,从头到脚都在敬业诠释什么叫“low爆了”,这股浓得化不开的非主流洗剪吹味道与我家那走优雅高贵路线的小龙女,实在是扯不上一毛钱关系。

小红这会子也已彻底将身心都脱离了那愉快的度假幻境,回到现实的她心中与我一样,也挂念着自己进入幻境时三次元世界所发生的事情。于是小白警官倒也不再卖关子,掏出他那只破得让人心生怜悯的老旧手机,一边调出一段视频,一边对我们说:“看这个。”

我和小红将脑袋凑上去,瞪大眼睛去看那个像素略低的视频。一见到画面中那个一脸郑重的男人,我便就忍不住叫:“居然是阎君大人!”

孟小红作为我家的政委,遇事一般总要比我镇定上两个等级,听我叫嚷,她赶紧扯了我一把,朝正坐在我们外围的黑脸男人努嘴。

我醒悟过来,这是有外人在呢,怎么好这般忘形?于是也学孟政委的样子去扯小白警官的手,朝黑脸男人努嘴,又指着他的手机问:“这么当他的面直接播放真的好吗?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会听见很多不该听到的东西呢。”

小白警官却并不在意,很肯定地说:“没事。”

我对小白警官的信任是无条件的,虽然不知原因,却也不再纠结。于是集中精神,去看手机上的视频。

说实话,看到阎君大人用宛若每晚七点档长篇联播剧集播音员的语气神态说完那一整套套话时,我和我的小伙伴孟政委都惊呆了。

不过在下一段视频,阎君大人的声音神态终于恢复了正常,听到他说自己会去找孟婆低头服软请她出结界后,我与小红都欢呼起来!

警报解除!我极为兴奋,抓着小白警官一通转圈,边转边叫:“小白警官你太厉害了!你是大大的人才!连阎君大人都能搞定!这太不可思议了!你居然就这么救了我的小命!天啊!你居然说动阎君大人去向孟婆低头认错!你知道你有多神奇吗?我太崇拜你了!小白警官我要给你生孩子!”

“呃……”本来还一脸得瑟的小白警官在听见我说要给他生孩子后,那张英俊阳光的小麦色的脸顿时就红成了煮熟了的龙虾壳。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又羞又呆,也不敢看我,飞快地甩开了我的手,背转了身子。

而同样惊到了的孟政委则是大声咳嗽一阵,方才喘着气严肃地对我说:“老板你的节操掉了,快捡捡!”

我悻悻低头,又抬头,摊开手看着她,憋了一阵,轻声说:“好像来不及了,掉地上的节操和说出去的话一样,覆水难收啊。”

听我如此坦承,小红只有摇头苦笑,又点头同意。这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所有人都沉默着,我也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它个十米深,等小白警官忘了我狂放的豪言,再爬出来现眼。

沉闷的场面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啪啪啪”的拍手声打破。那个差点被我忽略了的警队领导,一直在一旁作看客的黑脸男人,此时却用兴高采烈的鼓掌狂刷起存在感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好像是从染坊里捞出来的警队领导,竟然会对自己下属的婚恋生育问题异常上心,见小白警官默然,我与小红无语,竟好是一阵疑惑,不满地说:“你们怎么不说下去了呀?这才说到哪儿到哪儿啊……生孩子这种事情,依我看嘛,自然是越多越好。你们两个小白,至少要生出四个小小白来,才算是勉强达标。如果能生个十个八个,那才够劲嘛!哈哈哈哈,想想到时候我每天身边围着十来个小白和小小白,一人帮我铲一铲屎,啊哈哈哈,那简直太美好了!这个可以有!这个必须有!小白们,你可要加油努力哦!尤其是你,旺财,不要让我失望哦!”

他说着还朝小白警官挤挤眼,风骚莫名,看得我一阵狂汗。

虽然没弄明白十几个小白小小白围着他对他有什么好处,也不明白什么叫一人帮他铲一铲屎,但他既然是警队领导,说的话对小白警官自然应该是很有分量的。说不定,真的就能让我完成给小白警官生孩子的心愿呢?念及于此,我顿时心花怒放,再看这家伙,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起来。

59、一个黑洞

那飞出来扑向李副队长的黑影快如闪电,我的视网膜上只能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我也只来得及喊一声“啊——”,连一句小心之类的警告都来不及说出。

就凭这种速度,以及那扑面的杀气,我以为那李副队长肯定是要倒霉了,不被打死,也要被打个生活不能自理。

结果当我耳边传来一声惨呼,而等我定睛去看时,却忍不住伸手去拖自己的下巴。

李副队长居然没有被扑倒,也没有被揍趴,他一如之前那样气定神闲地站着,手中还举着一粒瓜子,从容地往嘴里送。而他脚下,却躺着一个抱头呻吟不住因为疼痛而满地打滚的家伙,居然是那孟婆送来我店里劳动改造的奸狗天天。

我困惑地看着天天,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问道:“天天,你怎么了?你是在玩碰瓷吗?快起来啦,那可不是别的什么人,那可是小白警官的领导,你碰错人了!”

天天呜咽着,气愤地大喊:“我碰你妹啊!老子是被揍趴了你这个小白看不出来吗?”

天天?被一个凡人揍趴?我的下巴又要掉到地上了!我不由朝那李副队长谄媚地笑,然后指着地上的天天问他:“领导,您能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李副队长“呸”的一声,吐出一粒瓜子皮儿,眯起眼朝我勾勾手指让我过去,我立马狗腿地将身子凑前。

这黑脸男人嘿嘿一笑,右手拇指与食指圈成圈,剩余三根手指竖起,在我眼前得意一比。

我大惑,看着那手势,咽了口唾沫,问:“您这比的是ok么?”

他摇头,得瑟地挺胸,胸口的亮片闪闪发光,简直晃得我睁不开眼,他轻佻地吹声口哨:“不,不是ok,是k.o,三次,算上这次,这家伙被我揍了三次。”

哇……我的眼睛里顿时冒出了一堆星星,这地上躺的可是天天哪,孟婆家的天天哪,实力不弱还后台强劲,这位李副队长不愧是小白警官的上司,有能力更有气魄,居然能连揍这奸狗三顿!

可是,我刚想抓住他的手激动地求签名,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天天的背后,可是他的主人孟婆,孟婆的怒火,这位李副队长一介凡夫俗子,能挡得住么?

一想到孟婆的拳脚威力,我看向那李副队长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绝症患者,充满了同情与惋惜。一个不留神,嘴里就跑出一句不该说的话:“那个,李副队长,您要不要去我店里看看,我那儿有上好的骨灰盒,还能提供丧葬一条龙服务,墓地什么的,我这儿也有些风水极佳的好推荐。”

听我说得如此晦气,那李副队长却并不介意,一边含笑看着自觉失言懊恼不迭的我,一边摆手安慰我:“放心,我和你一样,死不掉的。”

他说得如此信心满满,我却不敢苟同。这时那被揍得爬不起来的天天终于爬了起来,一张英俊的小脸肿了一大半,眼睛里的怒火仿佛能瞬间点燃夜空,朝着那李副队长嘶吼:“两次!你只揍了我两次!”

他说得激愤,但我忍不住好笑,两次或者三次,有意义么?有区别么?

玉帝大人在这场闹剧发生时便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副队长,并不搭理那天天哇哇的乱叫。而从我这边看过去,玉帝大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咦?难道这位李副队长的身上,还藏着什么古怪么?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思索一番,阎君大人却显然不想大家的焦点都转移到这位李副队长身上。他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表示出自己这边有重要的话讲。

玉帝大人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那双老奸巨猾的绿眼睛又深深看了一眼那位李副队长,这才回转了心神,看牢阎君大人。

其实阎君大人也蛮贱的,刚才人家玉帝主动给他打招呼,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人家玉帝不理他了去看李副队长了,他又不甘心了,要刷存在感……

不过这位爷毕竟是我的boss,而且即将要做的事情应该关系到我的生死,我也不会傻到当面吐槽,反而配合地朝他望去,一脸期待。

阎君大人看看孟婆靓汤那明亮的灯箱,又看看不再有任何动静的灯火明亮的店堂,再望向地上趴着沉醉在心灵震撼中的围观群众,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朗声说:“神灯引路,地府容魂,生死如梦,谁主轮回?孟婆孟婆,你忘了奈何桥头,我们一起发下的宏愿了么?”

他说得慷慨激昂,语音回荡,连我的心中都生出了莫名的感动与怅惘,但那被点名问到的孟婆,却没有出现。

而冷冷站在一旁袖手而观的玉帝则是微微冷哼,充满讥诮,搞得这场面一时颇为尴尬。

我本以为阎君向小白警官所说的自己会向孟婆低头,那就是实打实的低头,一句“不好意思我错了”,或者“你说啥就是啥我不跟你抬杠了”,那这事儿就能翻篇儿过去。

谁知道阎君大人此刻的话虽然说得云山雾罩,基本的意思我却也能听懂——孟婆,你我一起主管地府,这是大家一起说好的承诺,现在你这家伙怎么不守信用半路罢工了呀?

这哪里是低头服软?这分明是兴师问罪嘛!

我心想坏了坏了,这孟婆大概是不会出来了,我真不该这么早就回来送死啊。

这么一想,我就开始往后缩,想着万一情况不妙,我能不能拜托小白警官再帮着我逃进幻境去?

小白警官的注意力倒也不完全是在阎君身上,我一往后退,他便已看见,慢慢走过来,伸出手,一下揽住我,将我圈在他的怀里,低声说:“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我的心跳得快蹦出我的嗓子眼了,眼前一阵阵桃色红心乱闪,简直就是要晕过去的节奏。这依偎在男神怀里的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太猝不及防了!

不过这么一来,我倒是真的不再担心阎君与孟婆的这场斗气之争,反倒是感谢起两位大神给我创造出如此的大好机会!能够得到男神那温暖的拥抱!

可惜我的小幸福影响不到大局,阎君大人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双手在半空中挥动,做了几个连我这种小白都看得出极为玄妙而深奥的手印。

阎君大人结出手印时,四周顿时便有一股厚重辉煌的气势,如潮水般势不可挡,将我兜头淹没。令我的呼吸都不由自主急促了几分,忍不住又往小白警官怀中窝进去。

而当他结完手印,那【孟婆靓汤】的闪光大招牌,忽然就毫无预兆得熄灭。就在我“啊”一声惊呼想起时,,孟婆靓汤这我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饭店不见了,门口的人群不见了,我只看见在原来的孟婆靓汤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直径十来米的黑洞,虽然看不清楚,我却分明知道,那洞口有隐隐的青烟缭绕,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

玉帝大人与天天在阎君大人结手印的时候就脸色大变,身子一晃就要冲过去阻止他。不过那时候,小红站了出来,伸手挡住那两人,浑身发出一圈淡淡的红光,威风地伸手一拦,让他们的身形顿时一滞。

不过当看到阎君大人结完手印后弄出的这大地洞,玉帝也是急了,绿眼睛里直放凶光,一脸悲愤地大骂:“你居然将我的天界之光遮蔽开去了?你好厉害的手段!你好大的胆子!”

我也不懂这所谓的天界之光有多了不起,不过看到玉帝大人那不爽的样子,我实在是颇为欢喜。想当初这家伙恶狠狠拿枪来逼我道歉的大仇,虽然被他家饭店的美食给消减了不少,但这会儿既然连作出美食的饭店都整个都消失不见了,我那被埋在心底的仇恨的种子,便立马开花结果,令我幸灾乐祸了起来。

62、我不想死啊

三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不用拿孟婆那种五十万岁的老太婆来作对比,就是一个普通凡人的一生,三年也只是生命中一段很短的时间。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海岸线小说网。

可是当我来到人间界这三年多的时光一幕幕重现,我的心中不知怎么,却生出了无限的留恋,只觉得我的一生,仿佛只有这三年多,才是真正的实实在在的东西,珍贵得让我恨不能将每一秒都刻在骨头里融进血液中。

而越是觉得珍惜这三年,我心中也越是生出了无端的巨大的恐惧。

是的,恐惧,我感到了无比的害怕。我害怕这些曾经留在我生命中的印记,这些我珍视的记忆,有朝一日会随风而去,我害怕因为我生命的终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曾那般热爱生命鲜活活过的我。

有朝一日,我手中的一切会成空,会成灰,会成为虚无——这感觉,只是想一想,都让人泪流满面。

以前我虽然怕死,但那只是一种本能,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怕得如此具体如此明确。当然,这也是因为今天,我真正面临到了死亡的威胁。绿眼睛玉帝大人的子弹可是擦着我头皮飞过去的,而我这个打不死的小白在玉帝大人面前,即使有着可以帮我疗伤的笛子,却还是一个可以被一枪毙命的打得死的小白。

不知为何,上一次我来到这个幻境密室,看到这堆莫名其妙的符文,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恐惧,然后一通拿脑袋撞墙。而这一次,这莫名其妙的符文又带给我太多太多的联想,搅动我心底的依恋,触发我对生死的重新认识。这些符文,我明明一个字也不认识,但却又仿佛,与它们有着密切的、血肉相连的关系……

如果不是孟婆拍着我的脑袋唤我,也许我会就这么一直站在那里,站在这些符文前,站它个地老天荒。

不过被孟婆完全不惜力地一通乱捶之后,摸着一阵阵发晕的脑袋,我心里头那些难得的深沉的想法,不知怎么的就淡了许多。方才还感慨地各种热泪盈眶呢,现在可是怎么装也装也装不出大尾巴狼的感觉了。

孟婆把我捶回现实后,等我稍微平静些,就拿手点着这些符文,问我可是从这些破玩意儿里头悟到了什么?

我听她问,就很老实地点头,说是。但,虽然很想把自己的感觉和盘托出,可是面对着她这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女神,想到她这种不需要面对死亡的人怎么可能体会到我对死亡的恐惧?便又抿紧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孟婆见我没有多说,居然并不追问,沉默了一阵后,又问我,对这个人间有什么想法?

这死老太婆今天很不正常,主要表现在她居然用各种提问代替以前的拳脚相加。但她既然不动手,我也不见得就贱到怀念挨揍的滋味,见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在问,我也就认真去想,然后搜索枯肠只说了两个字:“喜欢。”

如果生命是因为活着而美好,那么我真的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个人间界。

孟婆又问我:“既然喜欢人间界,那你对这个人间界的凡人呢?你喜欢他们么?”

我努力思索了一阵,方才说道:“如果他们来我店里买东西,那我喜欢他们。如果他们不来我店里买东西,那我同情他们。”

听我这么说,孟婆不由笑起来,边笑边问我:“那如果来你店里买东西的是个坏人呢?你还会喜欢他么?”

坏人么?我立刻将那人的形象用奸狗天天和绿眼睛玉帝代入,想了想,点头说:“喜欢。反正,裁决他们、处分他们这种事,等他们去地府报到时,自有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去处理。我就只需要负责喜欢他们和他们手里的毛爷爷就可以啦。”

“……”孟婆无语了,摇头苦笑,而我回了她一个甜甜的微笑,说:“这话可千万别告诉小红知道,不然我可有的受了,起码得上一个月的思想教育课。”

“你那么怕小红么?”孟婆叉腰斜眼看我,而我鸡啄米般点头。她不禁讽刺我:“做老板的还怕伙计?怕她罢工么?”

这家伙,她不也是个罢工要挟老板的货?我趁机说:“你也好意思来问我这些问题,我倒要问你,你躲在这幻境密室里做啥呢?你老板都急疯啦,说什么你再不开工,三界就都要完蛋了!大家都要一起死这事儿你到底管不管了?”

听我这么说,孟婆当时就乐了,笑吟吟地说:“我担心那个干嘛?阎君也说了嘛,没有孟婆汤就拿你顶,所以我不开工三界最大的损失也不过就是死掉一个打不死的小白嘛。”

我听她说得这么轻飘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叫:“可是我不想死啊!”

我——不——想——死——啊——

这五个字,一经我撕心裂肺吼出,便回荡在空旷的幻境密室里,不知道为什么,久久不绝,延绵悠长,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感觉这句话永远也不会消失了一般。

我当时就惊呆了,讶然地捂着嘴,瞪着孟婆。而她,一脸欣慰地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那只凤凰玉佩,闭上眼,好像听到什么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一般,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咯咯直笑,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女神转型成女神经病的节奏吗?我看不懂她,又不敢开口问,小心翼翼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过了好一阵,那句经久不衰的“我不想死啊”才终于渐渐消散,而孟婆也睁开了眼,眼眸子晶亮,如同璀璨的宝石。

她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我,灿然一笑,说:“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我翻一下白眼,说声幼稚,然后选:“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不用当孟婆汤的备用料了,我决定,自即日起,本女神重返地府,再次上岗。”

果然是个好消息,我大力鼓掌,表示坚决的拥护和热情的鼓励。

那么坏消息呢?我眼巴巴看她,等她宣布。她却没有再说,而是随意打了个响指,懒洋洋说了句:“咱回去吧。”

黑色的古怪的幻境密室开始扭曲变形,那些坚硬的墙面如同水波般荡漾,我的身体终于不再感到那种身处冷库般的寒意,手脚开始回暖,呼吸的空气里,也带着好闻的食物的香气。

只一眨眼,我就发现自己的周遭一番巨变,而当模糊晃动的一切恢复正常时,我发现自己是和孟婆站在了孟婆靓汤灯火通明的店堂内,准确说,是站在玉帝大人收银台的前面。

收银台后的玉帝大人,绿眼睛闪着古怪的光芒,死死盯着我,手中居然还拿着那把枪,枪口居然还对准了我。

我听到我身后有阎君大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櫆,放下枪吧,刚才我就说过,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玉帝大人脸上流露出赌徒般的狂热,大声道:“好!”

我刚刚松一口气,却见他说完好后立刻毫不犹豫地朝我当胸一枪,“砰!”

孟婆就站在我身旁,可是她却如一个闲人,在看一件闲事,毫不介意,毫不动容。

我觉得眼角有热泪涌出,心中一阵阵悲鸣,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表脸的神啊?说好的放下枪呢?为什么这么猥琐卑鄙啊?神与神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我的泪水滚滚而落,很快就湿透了衣襟。直到这时我才觉得奇怪,不对啊,中枪的人身上狂流的难道不应该是鲜血么?

我怎么没有流血呢?

我张开眼睛,看到有一只手,横在我胸前,看我眼睛睁开,那手掌便摊开露出掌心的一颗子弹,然后那手掌翻转,当啷,子弹落地。

一个浑身色彩斑斓的男人,正臭屁无比地朝我微笑,黑色的脸上,一口耀眼的白牙。

李副队长……他竟然接住了玉帝的子弹!

我瞪大眼睛,而小白警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让我顿时一阵心安。

阎君大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嘲笑着玉帝:“櫆啊櫆,哥已经告诉你没有机会了,你为什么偏要自取其辱呢?呵呵,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玉帝大人的绿眼睛一阵黯淡,他颓然丢下枪,一言不发,死死盯着李副队长。

65、惊雷之后

孟婆与小白警官对视许久,眼神渐渐锋利如尖刀,也不知道小白警官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这么能扛,竟然还能梗着脖子硬挺,并不低头。本书醉快更新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

我看到孟婆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指节发白,表示她这时有多用力。我真怕下一秒就看到小白警官被孟婆打飞出去的惨状,正打算举白旗投降,不再去追问什么真相内情了,却看到这时候阎君大人竟比我还快了一步,主动走过来打圆场,对小白警官和颜悦色的好言相劝说:“白顾问白顾问,你的心情哥了解,毕竟小白也算你的妞儿了,替她出头什么的,挺感人的!不过呢,哥还是要劝你一句,这事儿有好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的地方,有什么话咱们回头慢慢找机会说好不?这眼下的情况挺捉急的,孟婆要是再不赶紧回地府配出足够的孟婆汤来,明天就得有亡魂喝不上孟婆汤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哥得赶紧带着孟婆回去加班干活儿切。”

一边这么劝说小白警官,他一边掉头批评我:“小白啊小白,不是我说你,这小红闹意见你咋也跟着瞎咋呼呢?害得白顾问跟着你们一起跑偏!你可是哥亲自指派的地府代理人,关键时刻给哥掉链子拖后腿,这可有点不负责任了哦!”

刚才还满嘴跑火车的阎君现在挺身而出这么和稀泥,我心中自然是大骂他无耻下流没节操,不过他这时候出来这么一通说,却正合我意。我正想就坡下驴拽着小白警官,撂下满肚子的问题直接回我的十三号呢,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雷炸响!

“轰!!!!!”

这雷声并不很响,闷闷的,却仿佛是打在了我的心上,惊得我心脏都停跳了,浑身血液也仿佛被这一声闷响给冻得凝固了一般。

我的手脚一阵冰凉,震惊莫名,足足好几十秒后才反应过来,双唇不由自主颤抖着,战战兢兢地往门外看去。

门外黑漆漆的,从灯火通明的孟婆靓汤店堂里望出去,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我知道,财魔来了!这雷声,上次他出现前就曾听到过。所以这一次,当我的耳朵里再度听到后,忍不住就从灵魂深处开始颤栗。

小白警官也是听过这雷声的,他也悚然动容,而且他反应比我快多了,立刻不再与孟婆阎君对峙,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立刻拖着犹自发呆的我换阵营,直往孟婆的身后躲,毫无心理负担地将方才还被他揪着问责的孟婆当成了此时最大的靠山。

孟婆看小白警官这样面不改色地拿自己当挡箭牌也是一阵无语。她本来就被小白警官问出了一肚子火,本来就很想发作,现在一听到那声炸雷,顿时就像被点着了火的二踢脚一般。小白警官刚带着我藏在她身后,结果她一下子便发出一声气势惊人的怒喝,脚尖一点地,身子就如炮弹般飞了出去。我们两人只觉眼睛一花,这死老太婆早穿过了玻璃店门,站到了店外。

她冲出去了,阎君大人却并没有行动,小白警官带着我藏到他的身后,却见他浑若不觉,只是背着手眯起桃花眼,口中喃喃抱怨:“该来的特码永远不会迟到,你妹。”

他一句话里居然有两个脏口,我虽然不敢说了解自家大boss,但也知道这时候,这位大人的心情可不会太好。

孟婆一出去,外头就有人叫了一声“孟婆!”这声音很熟悉,果然是那位脑门上会长出一只金手掌的财魔。看来这恶魔倒是个实诚人,上次走的时候撂下一句“iwillbeback!”,果然说到做到,这才没多久啊,便又来了!

不过,我忽然想起一事,这里,明明是孟婆靓汤啊!如果是为了拆我家那“地府代理人”的招牌,他难道不是应该去我家么?

难道——他今天是来孟婆靓汤踢馆的?他其实是来找玉帝大人晦气的?一想到那邪魅狷狂的绿眼睛谋杀犯,我顿时心中一阵窃喜,不管是另有隐情还是就如孟婆说的玉帝大人只是单纯有病,反正这家伙看起来是杀定我了,而我,虽然靠着笛子又把他打晕了,但其实可并没有弄死他的勇气和胆量。

所以说,如果财魔这次真的只是来打玉帝的,那我好像暂时还跟他在一条战线呢,不知道如果我把那昏迷中的玉帝献出去,是不是能换回这位自封为人界话事人的恶魔的友谊?

我的小算盘打得欢快,外头的孟婆却根本不给我如愿的机会。她这人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揍人。这财魔没出场先打雷,场面声势搞得不是一般的大,就凭这点,就已经成功惹恼了孟婆这种最恨别人比自己拉风的小气女神。

不管财魔本来是来找谁麻烦的,她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必须出头把对方的仇恨拉到自己身上。

呵呵,这就是孟婆的作风,一照面就动手,有什么话,打死了再说。

她的厉害,我自然是了解的,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么怕她。但财魔的能力,特别是他的那只金手掌的威力,我也是亲眼目睹过的。说起来,财魔当初一招就秒掉小红的犀利手段,实在给我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象,所以我虽然对孟婆很有信心,却还是有点不自禁地提心吊胆起来。

我发现阎君大人闲闲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并没有如临大敌出去给孟婆压阵的打算,便忍不住提醒他说:“阎君大人,那个财魔上次我跟他交手过,他修成了一只黄金圣手,会从脑门里伸出来,可真的是很厉害,连玉帝都打不过他。”

阎君听我这么说,笑了笑,桃花眼弯弯的,看了我一眼,呵呵一声点点头,却纹丝不动。

我觉得自己大概说得太婉转了这boss忒蠢没听懂我的意思,于是就挑明了直说道:“你要不要出去帮孟婆压压场?万一有个啥意外呢……”

阎君用看傻瓜的眼神看我,奇怪道:“我现在不就是在帮孟婆压场么?”

然后他恍然大悟地笑了:“哦,你会以为我跟你一样坐在屋子里就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了?”

我:“……”

小红因为对阎君与孟婆有一肚子的不满,所以一直冷笑着远远坐在一旁,听到我被阎君羞辱,便招呼我:“老板,跟我一起出去看,我包你安全。”

我迟疑地看看外头又看看已经走到门口的孟小红,我是真不敢走到外头去,上次那个财魔放大招被小龙女破掉,离开的时候就气呼呼的,一副很想弄死我的样子。虽然他今天直奔玉帝而来,但难保他看到我不会再兴起这个念头。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最知道,小红要求我达到的那种看空一切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我虽然当她面时不得不勉强装得跟个圣人似的,但内心深处却根本没有升华过。所以万一这财魔再朝我放个啥金融风暴的大招,没有小龙女来拍醒我的话,我还是真的很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

但是害怕恐惧的同时,我心中某一部分还是期待着出去看看孟婆大战财魔的盛况,万一错过了亲眼目睹财魔被孟婆完虐的机会,我想自己还是会很失望的。

我于是犹豫地看着小红,又想看阎君大人的脸色揣测外头的战况。正戳在这儿不知如何是好,小白警官却已经做出了决定,拉着我就往外头走。

既然男神拉着我的手,那真是刀山火海也去得了,我微微一笑,顿时心安。

我本以为走到外头,自然是可以将战况看得一清二楚,但谁知一步出孟婆靓汤,便忍不住惊呼,下意识紧紧闭住了双眼。

亮!实在是太亮!亮得闪瞎我的狗眼,亮得我双目被强光刺激得一阵阵生疼流泪!

满天的金箔啊,满天啊!金箔啊!满天的金箔啊!

68、最后一手

连像样点的攻击动作都没做出来的我,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财魔闲着的右手一把抓住了脖子,随意地拎在手里。

而他额头的黄金手,甚至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而有一丝停滞,行云流水地对抗着孟婆带着凌厉风声的鞭子。

对他这种魔头而言,我只是个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小虾米,因为打不死,所以没必要费力去打,只要将我如捏臭虫般捏在手心,也就懒得再费什么心思对付。

但我会就这么无助地让自己像一粒臭虫似的被人嫌弃地抓着么?!尤其是,我家男神还在不远处躺着围观呢!

我奋力挣扎,但这财魔实在很有手段,被他捏着脖子后,不知怎么回事,我只感到浑身一阵阵发虚发木,无论怎么用劲,都无法让自己凝聚起一丝力气。所幸他并没有封住我的嘴,而我,毕竟还是一个丧葬用品店小老板,和天下所有的老板一样,我可以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只靠几句简单的话,就解决一堆的问题。

比如此刻,我发现自己没办法自救之后就高声喊叫道:“笛子君,小红,快来救驾!”

笛子君自从被玉帝带到我的身边,已经有了大半年功夫,这大半年里,我拿出伺候小龙女的劲头伺候它,以自己的鲜血浸润它,以满满的敬意奉承它,任它嘲笑任它敲打,也算是把它伺候得舒舒服服,所以多少也能算是能让它与我心意相通了,听我一声高喊,笛子君并不偷懒,当即拍马赶到,一个漂亮的高空俯冲,就往财魔揪着我的那只右手戳去。

财魔在长出脑门儿上的那只黄金手之前,自然与大部分人一样,也是靠双手干活打架。而长出黄金手,也不意味着他原来的两只手就此废掉了,那两只手虽然和黄金手不能比,但也灵活有力。

所以笛子势不可挡的一击,在即将得手的时候,就被财魔的左手伸出两根手指精妙地在笛身上一弹,就此化解开去。而笛子君也因为这一弹斜斜飞出,差一点跌落到地上,摇摆了好几下,方才重新挣扎着飞稳。

一击不中,又好像吃了点暗亏,笛子发出了一声粗哑的低音,感觉好像恼羞成怒了,在骂粗口。随着这声笛子的粗口,它周身隐约有暗红色光芒亮起,有种如临大敌的凝重感。

这时候我皱起了眉头,朝捏着手绢固步不前的小红看去,向这往日最爱打架的家伙求救:“小红,你老板被抓了你就没什么表示么?你身为地府临时工的责任感呢?难道你换了这身拉风的衣服就只是为了站在那儿摆pose用的么?”

听我这么说,平日里最爱说大道理的临时工孟小红政委立刻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往前迈了一小步,就要过来帮忙。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住脚步,竟然对我说:“看你刚才冲过去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是胜券在握的。你放心大胆地揍财魔好了,我就不过来添乱了,你放心,我会一直站在这里,替你照顾小白警官的。”

我勒个去,听她这话,我顿时一阵血往上涌,她到底是哪知眼睛看到我胜券在握的?她难道没有看到我现在正被人家财魔胜券在握么?

一想到她说的要帮我照顾小白警官,我心里更是一阵焦躁,虽然那金箔墙不知怎么变成金粉飞走了,不需要再对小白警官做什么人工呼吸了,但万一财魔又弄出一道金箔墙呢,又或者搞些别的花样呢?我不在他身边,我家男神的便宜,岂不是要被小红占去了……

想到这里,我再也忍耐不住,一边哇哇叫着,让小白警官先趁着此时没有屏障赶紧跑到阎君大人那儿去,一边又一次努力凝聚力气,试图挣脱财魔的磨爪。

大部分人如果脖子被财魔捏住,别说挣扎,捏都被捏死了。但我不一样,我这随时能自愈的能力,让我的脖子可以断了再长,长了再断,毫无压力。

所以财魔也不跟我较这个劲,他并不打算做这种无用功,就用了不知什么办法令我浑身无力,手脚就算能动,也是软绵绵的毫无威胁。

这法子本来确实管用,但被小红的话一激,我心里这一急,不知怎么,好像这焦急也传染给了通体血色红光的笛子君,它跟着我也是一阵高亢激昂的鸣叫,然后,就好像有个钻头顺着我的耳朵钻进了我的身体,将一个坚固的堤坝一下子给捅穿。

有如江水决堤,我感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奔涌而出,只是反手一挥,竟然就一把抓住了那捏着我脖子的财魔的手,一用力,“咔吧”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悦耳动听,财魔的右手以奇怪的角度垂下,而我,脖子上的桎梏一松,人便朝地上跌去,我赶紧平衡身体,双脚落地,稳稳站直,因为这意外的结果,喜笑颜开。

此时的形势是,我的脑袋顶上,有一位皮鞭女王,正居高临下飞来飞去“啪啪啪”地抽鞭子,身法奇快,只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模糊的影子;而女王的斜角不远处,黑暗的空中飘着一支自带暗红血光的笛子,正自呜呜呜地吹着旋律奇特的调子,那调子并不复杂,几个简单重复的音符,却似有神奇的力量,让那黄金手疯狂飞舞结印发射出的金色光芒骤然黯淡,融入暗夜,再也无法飞近皮鞭女王。

财魔的黄金手没有了那些金芒助攻,对抗孟婆的皮鞭就仿佛有些吃力了,所以他大喝一声,左手一挥就有一把金箔洒出,飞向笛子君。

笛子君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叫声,欢乐地朝那些金箔迎去,那架势,就好像财迷看到了金山,吃货看到了满汉全席,义无反顾,亢奋之极。

我却还记得上一次面对金箔雨,我家笛子君最后深陷其中无法突围的悲惨场面,正担忧笛子君呢,却不防有只砂钵大的拳头,突如其来地砸向我的脑门。

那是财魔的左手,如泰山压顶,带着风声带着威压带着势不可挡的霸气。

我也有左手,虽然不到财魔拳头的一半大小,从尺寸上就输了,但好歹我还有右手,于是双拳一起抡开,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挡了上去。

“轰——”

方才笛子的那声鸣叫,仿佛是捅开了一个神秘的黑洞,让源源不断的力量灌注进了我的身体,让我浑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劲力,但我还是没有想到,当我一向柔弱的双拳对上了财魔的左手,竟会产生如此令人震撼的效果。

随着那轰然巨响,我浑身陡然一震,差点因为巨大的撞击力而一屁股坐倒。而我脚下用力使劲站稳后,看着自己的双拳造成的结果,也是一下子惊讶万分。

财魔那沙钵大的拳头,在我的全力回击之下,竟然骨头碎裂、血肉绽开了,这是什么情况?我小白,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连孟婆都没有办法占到便宜的三只手财魔给打成一只手了?

随着财魔一声愤恨的大叫,他那唯一仅剩的一只手,了不起的黄金圣手,如灵蛇一般快如闪电地朝我的脖子缠绕过来,只一下就又绞住了我的脖子。

我并不怕他打我,反正打不死。我只怕自己又被他像臭虫一样捏着,在我家男神面前丢尽颜面。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以前也无数次在小白警官面前出丑,但此时此刻,我却有一种异样的骄傲感,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小觑于我。

如果我有孟婆小红般美好的身材,我甚至希望自己此刻也能穿上紧身皮衣,拉风地拯救世界,打败财魔。

不为其他,只为让我的男神知道,我可以是他的骄傲,我绝不会让他蒙羞。

这种念头烧得我全身,甚至连所谓的黄金圣手也是凛然不惧,想都不想,又是双拳齐发,硬碰硬,抓死了那如滑蛇般的黄金圣手。

毕竟是黄金圣手,这一旦将其抓住,我便觉得浑身如遭电击,从头顶心到脚底板一阵酸麻,脸上的肌肉都不由自主抖动起来,心里更是一阵退缩,只想把这只莫名恐怖的手丢开了去,逃得远远的才好。

不过我刚刚起了这丢人念头,便听到小白警官、孟婆、小红一起大喊:“小白坚持住!”

好吧,我承认这三个人的喊声给我的精神鼓舞力就宛如强力兴奋剂,我顿时就象打了鸡血,咬牙扛住了那种令人每个细胞都在打颤的过电感。

但是黄金圣手哪里会是那么好对付的,那手掌开始高频率地抖动,掌心的暗红氤氲开始扩散,并且,一下子就渗透到了我的双手里去,只一下,我的两个拳头就红得如同能滴出血来。

就在这时,一直闷头打架不说话的财魔终于爆发出一声大吼:“黄金圣手,终极毁灭!”

71、李副队长出马

我这个人呢,说得好听些,是天生乐观随遇而安,说不好听呢,就是傻乎乎的,啥都不往心里去。要不然,我也不会被阎君孟婆给摆弄到这阿婆路来当劳什子地府代理人,还一分钱工资都不拿!

所以按理说,我跟這些鬼怪魔物打交道也有三年多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在我这儿简直就是连提都懒得提的小事情。被黄金圣手这种奇怪的东西钻进入我的身体,本来钻了也就钻了,也不是啥大事儿,我这打不死的体质哪会惧怕这个?可问题是这玩意儿方才还长在那猥琐中年男人的额头上,现在却biu一下不见了,很有可能正在我的身体里游走,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是再宽,也不禁产生出不舒服的感觉。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黄金手已经无迹可寻,连它的原配财魔都召不回它,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了,只有拼命甩着手,好像这样就能把那只黄金圣手从我的身体里甩出来一般。

财魔现在看我的眼神,跟那些把老婆捉奸在床的绿帽男是一样一样的,透着一股子悲愤的怨毒,那不怎么好看的小眯缝眼里倏然射出一道道充满恶意的金光——这家伙其实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招,眼中的金光化成一道道金芒朝我周身刺来,杀气腾腾。而我则就好像黑客帝国里的基诺李维斯,轻轻松松下腰拧身,帅气地将这些比子弹还快上几分的金芒避了开去。

好可惜小白警官看不到我现在的表现,我心里遗憾,想着怎么想办法把财魔的这个结界给打破了才好。

然而我还没想出办法呢,那已经气疯了的财魔终于丧心病狂孤注一掷了,他凄厉地念起我哦完全听不懂的奇怪咒语,然后身上就泛起金光,脸部肌肉不住抖动乱跳,断了的那两只手腾一下便以古怪的角度扬起,我听到这家伙撕心裂肺大吼了一声“金融风暴!我爆!爆!爆!”

有闷雷之声骤然在我头顶响起,与此同时空气里忽然弥漫着一股金钱的味道。我不知如何形容金钱的味道,只知道这一瞬间,我呼吸的空气都比我一声呼吸的所有空气加在一起都金贵值钱。

我的头不由自主仰望天际,然后整个人都被强烈的幸福感包围,啊啊啊啊啊啊,粉红色的毛爷爷啊,我的亲人啊,我一辈子的真爱啊,竟如同倾盆大雨密集地砸了下来。

与之前那一次舔上掉钱的小场面不同,这一回往我脑门上掉的软妹币可不再只是轻飘飘的一张一张的,而是豪迈的一沓一沓的!一沓一沓啊!随便捞几沓就够我吃喝半年了!这是什么样的诱惑啊!

虽经孟小红政委多日教育,我平时表现得像是一个是金钱如粪土的高尚的人了,但这天上一掉软妹币,我顿时把持不住,这没出息的小心眼里立马噼里啪啦地打起小算盘,换算起猫粮大餐什么的,算得几乎笑出声来!

我这财迷的本色一暴露,也是随随便便就将方才怒斥财魔时那些正气凛然的高大全台词给尽数抛在了脑后,心底里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私欲膨胀开来,便将我整个人都撑得晕晕乎乎,连自己姓什么是谁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更不要说心生警惕,把大敌当前的危险放在心里了。

我连蹦带跳,一个劲地追着那些软妹币的丑态,不多说也罢。只说我正万千欢喜,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发财的快乐中呢,天空又是一声巨响。

不过这响声对我毫无影响,只吓到了嘴角挂了一丝狞笑正得意的财魔。他脸上的肌肉又是一阵狂抖,眼睛瞪得突破了极限,圆如铜铃。

我之所以会将自己的眼睛从那一沓沓软妹币上拔开,之所以会将财魔的反应扫入眼中,全是因为这一生巨响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脸上挨了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耳刮子用力之大,竟是将我直接打得飞上了天,我腾云驾雾地在天上飞行了好几秒,这才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轰然落地。

而当我落地时,我的脑子已经彻底清醒了,忽然就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有这一下,我大概又要沉浸在这金融风暴里,被财魔给玩儿死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财魔就在我抬头即可见到的地方,那脸上的肌肉跳得不合常理,只能用抽风形容。

至于他忽然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的眼睛,已经一片血红,搞得他现在的造型,一扫之前的猥琐风格,转而显得狰狞恐怖。

作为反派,他并没有忘记说出经典台词:“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好不容易修出了黄金圣手,好不容易窥破了天地奥秘,却还是败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废柴地府代理人能夺走我的黄金圣手?为什么你能够轻而易举突破我的结界?”

我清了清嗓子,刚想说我没有突破你的结界啊,结果却听见一个耳熟的男人的声音不耐烦地说:“输就输了,还那么多废话,你以为是演戏哪,多说几句台词还能多领个盒饭?”

我惊讶地回头去看,见到一个黑脸的高大男人一脸傲娇地站在不远处,那身色彩斑斓的衣服,闪瞎我的眼。

财魔毕竟还是有着自己坚守的节操的恶魔,结界被破,大招失败之后,依然是站直了不趴下。安静地站在那里听完那男人的吐槽,看着那男人缓缓走向自己,缓缓伸出拳头,头一抬,冷哼一声,便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风,飞走。

是的,我没有说错,他化风飞走了。

真是一个风一样的男子啊,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完全没有一点作为魔头血战到底的自觉。

我白痴般长着嘴,还没有来得及感慨什么,那黑脸男子就走到我的面前,低头看我一眼,冷哼一声。

我抬头看他,脑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与他奇怪地交叠在一起。我伸手揉眼睛,傻傻地咧嘴:“啊哈,李副队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副队长没有回答我,只是凝视着我,好像要把我的样子刻进脑子里一般。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想莫非这奇葩领导对我一见钟情了?正要娇羞地扭过头去,却听他低声说:“天啊,你这二货真的把黄金圣手融入体内了?”

我听他这么说,立马狂点头,也顾不得去想这凡人警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大声问道:“我会不会有事啊?这黄金手钻进我手里就不见了,现在我好像也没办法把它弄出来了。我会不会也跟那个财魔似的脑门上长出个三只手啊?”

李副队长根本没有听进我的话,自顾自喃喃自语:“天啊,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体质啊?这么牛波一的黄金圣手融入体内之后居然还扛不住一招破金融风暴!这化神奇为腐朽的功力也未免太登峰造极了吧!”

我无语了,垂下眼睑,不敢去看他那一脸的鄙视。

李副队长摇了半天头,大概是因为太失望了,也不再看我,随便踢了我一脚,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把原本瘫坐的我踢得站直了身体。

我挠挠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位李副队长。按理说,人家刚刚救了我,应该说些感激的话语,表示感恩的。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这位黑脸男子,我却好像啥都说不出来了。憋了半天,只问出一句:“那个,李副队长,财魔就这么走了么?你刚才为什么不趁胜追击啊?”

李副队长正喃喃自语呢,听我这么问,没好气地横我一眼,大鼻子里冷哼一声,这才悠悠说:“你说的我都懂,但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帮你去抓他?这明明是你的事情嘛……”

74、何错之有

看着小红惊魂未定青一阵白一阵的俏脸,我终于坐直了,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起:虽然体内可能已经融入了黄金圣手,而且我也确实曾经在黄金圣手融进我身体后体会到自己变得身轻如燕,力量源源不绝,但好象,那黄金圣手对我的作用也仅限于此而已。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海岸线小说网。诚如李副队长所言,我那先天强大的废柴属性,貌似已经成功地将牛波依无比的黄金圣手给废掉了。要不然,理论上能毁灭一切的我又怎么可能扛不住财魔的金融风暴呢?

对于我的废柴属性,小红政委倒也并不陌生,听我这番话说完,便立刻赞同地点头称是,也不照顾一下我的玻璃心,自顾自说:“老板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觉得以我对你的了解,之前真不该那么想,毕竟你是众所周知的小白,我对你的技能展望实在是有点超过你的能力范围呢……”

说真的,这世上最不讨人喜欢的话,就是这种完全不考虑当事人自尊心的真话了!我将脸埋在手掌里,藏住失落与自卑。而她就根本没看我,站起身轻快地伸了一下懒腰,将美好的身材尽力地伸展开,如花绽放,然后轻盈地走出厨房,边走边笑着说:“我还真是个瞎操心的命,你说得对啊,如果这黄金圣手是融进了白顾问的体内,我反应大些倒也合理,但是融进了老板你的体内,哈哈哈哈,我睡觉去了……”

我翻着白眼看她离开,心里头真是后悔之前为什么要那般诚实,早知道就骗她说自己已经拥有了她以为我会拥有的那种恐怖的能力,别的不说,吓得她睡不着觉也是好的嘛……

现在,唉……我撅着嘴,站起来,慢慢腾腾地蹭回楼上,扑通一下扑倒在床上,闭目无语。

最近发生的事情好乱,我的心也好乱,这一团乱麻难以梳理,我也不知道如何梳理,从何梳理,正烦躁时,小白警官那张昏迷时依旧帅气的脸,他微张的唇,莫名其妙又钻出我的心底,穿过了那一团乱麻,浮到了我的脑中。

我长长叹息,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之上,回味着自己的初吻,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一亮,我便被楼下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磕碰的声音惊醒。天天这奸狗昨晚便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是跟着他主子孟婆回地府去了,那么此刻,会有谁在厨房呢?我看看表,早晨七点,这时间许丽丽就是再卖力,也不至于这么拼。所以,也许,家里闹贼了?我轻手轻脚爬起来,清晨的一包起床气令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笛子,迅速下楼,走进厨房。

我正要对那站在炉灶前面忙活,背对我的家伙的后脑勺来上一下,但那人一转身,我已经挥到半空的笛子便立刻垂下。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正在我家围着灶台忙碌的男人,居然是我的大boss阎君大人。

看到我,阎君大人关了炉子,盛出了锅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然后坐在那里上下打量我一番,桃花眼又眯了起来,然后吐槽说:“小白啊,哥钦点的代理人啊,你穿衣的品味低哥是知道的,但哥真是没想到,你选睡衣的品味更low!你告诉哥,你这一身毛茸茸的屎黄颜色是能衬托你面无人色的脸蛋呢,还是能凸显你没胸没屁股的身材啊?你再告诉哥,这睡衣的帽子上还弄两个耳朵是图个啥?你睡觉的时候扮人狼是为了防色狼么?”

我无语,摸摸网购的卡通轻松熊造型睡衣,揉揉双眼,脸色红红。而他并未放过我,继续说:“其实你真不用操这个心,哥可以给你保证,就冲你穿的这身睡衣,再饥渴的色狼也会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化身为柳下惠的,真的!”

这样的侮辱,即便是我,也有些承受不住了,正要奋起反驳,但阎君大人忽然敛容,浑身立马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无形而沉重,压得我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矮了一截。

他就这么忽然变成了传说中坐在森罗宝殿上的阴森恐怖的阎罗王,那眼神凌厉地看我,扎得我心口一阵阵疼痛。好一阵后,我已是浑身冷汗淋漓,双手双脚直打颤,虚弱得每一秒都能随时倒下。这时候,阎君大人方才收回了那股能碾压灵魂的气势,冷冷地问我:“小白,你知错么?”

我何错之有啊?我在心里嘀咕,但整个人已失去斗志,哪里敢当面锣对面鼓与阎君大人对着干,只是把已经低垂的脑袋又往地面方向伸了几寸,闷闷不语。

阎君大人哼一声,没有再为难我,痛心疾首地数落道:“小白啊小白,你可知道哥有多信任你啊!哥遇到那么大的难事儿,孟婆不见孟婆汤存货见底这么top的secreat,哥没跟地府其他鬼说,哥唯独给你这编外的代理人掏心掏肺地讲了,哥毫不隐瞒地跟你说哥的难处,哥是把你当自己人看哪!而且哥还将那影魔身上萃取的精华慷慨地送给你,那么珍贵的精华啊,你一口送进肚子里的时候可是什么犹豫都没有啊,但是你后来都干了些啥?你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说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说会帮哥去找寻孟婆,说找不到孟婆你也愿意洒出自己一腔血来替代孟婆汤。

结果呢?你转脸就逃跑了!答应哥的事情,你是一件没做!你对得起哥么?你扪心自问,你这样背叛哥,你的良心过得去么?你对得起哥的信任和期望么?”

我被这无耻程度逆天的boss的一番控诉敲打得无语凝噎,尼玛明明是他和孟婆意见不合镇不住场子了,这才逼着我送死帮他摆平危机。给我吃那颗影魔身上提炼的珠子的也只是为了把我的血凝练得更精纯纯粹,根本不安好心,怎么就被他张嘴一说,我就成了不讲信用的小人了?要知道我也是正当防卫才跑路的,讲起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怎么就被他的嘴这么一说,错全从他那儿跑到我的身上了呢?

我的脑海中仿佛有几十万头草泥马一起在奔腾撒野,心里头各种情绪此起彼伏,委屈有之,愤懑有之,愧疚有之,百味杂陈,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而当我偷眼打量阎君大人,却见这boss脸色凝重,阴沉地如同乌云密布的雷雨前夕,眼睛里则是冰冷一片,仿佛看一眼就能把人给冻成冰棍。

此时的气氛极为恐怖,我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被阎君大人用目光杀死的感觉,两只脚就忍不住往后挪动,想要夺路而逃,先跑出个安全距离再说。

可是,多远的距离算是安全距离呢?对阎君大人这样的大神来说,我跑得再快再远,也不过是他一个念头便能出现的距离吧。

逃,是没戏了。那么,认错?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从头到尾,我何错之有?就算要认,好象也没有什么可认的嘛。

不能认错的念头,不知不觉,就占据了我的整个思维,我倔强地咬着唇,虽然还是害怕得浑身发抖,但仍然挺了挺胸,抬了抬头。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顶撞,也不知道这样的态度会不会让自己的不死神话就此终结?但是我心里头的一股子傲气,那不知平时藏在哪个角落,连我自己都不熟的傲气,却是撑得我顶天立地,目光灼灼,即使是身穿可笑的轻松熊毛绒绒睡衣,也站得如同一杆不倒的拉风大旗。

77、原来,天地间最大的恶魔,是你们……

介绍完这黑坛子的名字,孟婆又打了一个响指,我手里好端端拿着的那张鬼画符便立刻象活过来了一样,从我手中朝着那坛子倏然飞去,一下子就贴到了坛子正中间。

说也奇怪,这鬼画符一贴到坛子上,这张原本红底金字画满扭曲奇怪符文的符纸,那些金色的符文便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拉在一起的手——一个虚影,一个实体,看那意思,便是坛子里喷出的白雾所化的手与黄金圣手这两只手了。

孟婆仿佛很是满意,朝阎君大人骄傲地扬头:“看,我就说我有办法能将那黄金圣手给封印住吧。”

阎君脸上现出佩服的样子,挑起了大拇指,朝孟婆点头:“居然,还真的让你成功了……”

这两位boss说话我自然听不懂,不过我也不是很想懂,我只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只一融入我身体便石沉大海的黄金圣手,现在成了名符其实的瓮中之鳖了。

话说这孟婆把黄金圣手弄进那坛子里,到底是想作咸猪手啊还是想搞焖猪爪呢?

我当下也毫不犹豫,就将心中的疑问说出,而回答我的,则是阎君大人与孟婆毫不遮掩的大笑,阎君大人边笑还边说:“好几十万年才出现在三界的黄金圣手,你的想法居然只是拿来吃?小白啊,咱再土豪也不能这么糟蹋东西啊!”

好吧,我又出糗了,可这他们口中很厉害的黄金圣手,现在装进了颁发给我的奖杯里,又是什么情况?这是真心给我发奖杯么?如果那黄金圣手真的如阎君大人口中所说的非常珍贵,那么我这破店,真的可以装得下这了不起的黄金圣手么?

我一脸狐疑,有不解也有不爽,心情不愉快地看着这两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的boss。但这时阎君大人脸容一肃,拍着我的肩指着我的座位,对我说:“颁奖完成啦,接着咱们就继续下一项会议进程呗。”

我正要抗议,但不知怎么就被阎君大人突然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给镇住,一声不响,捧着那坛子便绕回自己座位上端端正正坐好。

依旧是孟婆讲话,这死老太婆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官腔,套话之冗长无聊,简直能活活闷死人,搞得连我身旁那一脸期待的小红政委都开始偷偷拿手捂嘴打哈欠了,而我更是眼皮子一阵阵发沉,眼看着就再也睁不开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孟婆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所以,小白,铲除财魔的光荣任务,我就代表地府广大群众,代表阎君大人,代表三界众神,交给你了!”

我吓得一个机灵,手里那只叫“留一手”的坛子险些被我脱手掉落到地上。我一边心有余悸地捧着那坛子,一边忍不住大叫:“什么?铲除财魔?我没听错么?”

孟婆和阎君今天简直就同有心灵感应的双生儿一般,又是动作一致地齐齐点头,对我满脸鼓励地微笑:“是啊是啊,我们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在两次重创财魔之后,可以趁胜追击,铲除此魔。”

我瞪着他们:“你们确定没找错人?”

孟婆笑:“你是我们刚颁发了地府最英代理人奖的得奖者,奖励的理由也正是你两次单挑财魔的胜绩,所以彻底铲除这魔头的任务,你可是当之无愧的不二人选!”

我这才知道自己刚才领的到底是个啥奖了,心里一阵悲鸣,埋怨自己刚才居然走神到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忽略过去,现在,还真是有点被两个奸诈boss逼上梁山的味道。

不过我眼珠一转念头又起,想起抓财魔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拳击比赛,双方选手约个时间就能凑在一起往死里打,我虽然领了杀财魔的令,但这家伙又不是有固定住址和手机email的普通人,三界之大,我想找,也没处找去嘛。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笃定了,呵呵笑着,说:“那什么,铲除危害人间的恶魔,本来就是我地府代理人的职责,我倒也没什么可推脱的。不过,老规矩,既然给我交了任务,你们总要把那财魔出没的方位告诉我,要不然,可别说我不干活。毕竟,我不是专业的跟踪鬼哦。”

我这么讲,原本是想着那财魔刚失了黄金圣手,此刻怎么说也是有多远跑多远,这种能顺利渡劫逃避地府天界追杀的恶魔,别的本事不论,这跑路躲猫猫的本事,那绝对是久经考验值得拥有才对。

所以当我说完,脸上便露出了坏坏的微笑,自觉是狠狠将了这俩boss一军,眼下就等看他们的好戏。但孟婆眨了眨眼,似笑非笑看我:“追踪财魔?有必要么?为了黄金圣手,他就是爬也会爬来找你的。”

我愕然,忙不迭将手中那坛子放到桌上往她那里推去,却被她伸出手指指着我,那丢向我的眼神如锋利的钉子钉在我脑袋上,令我一阵阵头晕目眩,我只听她一边点着我,一边厉声叱责道:“阎君和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有什么人敢将我们发出去的奖杯给退回来,哼哼,小白,你是想让我们在你身上体会第一次么……”

我被她阴仄仄的话语吓得陡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伸出手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顺势又去擦那坛子,口中说道:“就是就是,这么大的荣誉,能得着都是三生有幸,谁脑子进水了还往回推啊,我是看着这边上不够亮,这才放远一些打算擦亮了好摆在店里最当眼的地方好生供着呢!”

孟婆又是一声“哼”,而我则毕恭毕敬捧回了那只坛子,哭丧着脸,悲苦地望着这所谓的留一手。

如果财魔是那些可以随便战胜的普通恶魔,我也不会如此悲观。但身为资深财迷,我可是受到财魔的天然克制的,虽然两次从金融风暴里侥幸脱身,但那都是靠着外力的帮助,一次是小龙女,一次是李副队长,而如果有第三次,我是不是还会那么有狗屎运呢?

可是孟婆显然并不为我操这些心,她再次清清嗓子,向我们宣布:“本次会议进入最后一个议程,地府代理人工作考评与奖惩制度改革。”

改革?工作考评?奖惩制度?什么意思?我本心如乱麻,但事关本代理人的利益,却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眼睛死死盯住了孟婆,屏息倾听。

她侃侃而谈,言语之绕口,用辞之晦涩,略过不提,只说我听完那一通套话,在脑中将那些冠冕堂皇的语句一一翻译成人话后,得到的结论竟然是——只要我将那财魔彻底铲除,装进骨灰盒中,我与阎君大人原本的约定便可修改成,财魔什么时候被装进骨灰盒送去他手里,我的记忆什么时候就可以重新回到我的脑子里。

哇呀呀,这么一算,这买卖也不吃亏啊!想想我忙了这么久也只不过装了没几只骨灰盒,要完成与阎君大人原来的21只骨灰盒的约定,真不知要耗去多少时间,如今有了这缩短打工时间的机会,我忍不住就喜上眉梢,也不多想,便将方才那些对财魔的恐惧念头丢到了脑后,简直有一种恨不能财魔现在就进门与我大战,然后被我弄进骨灰盒里交差的急切感。

看我跃跃欲试,阎君倒也颇为欣慰,对我说:“小白啊,哥是说话算话的,诚如孟婆方才所言,你只要把财魔装进骨灰盒里,哥立马让你恢复记忆。不过呢,哥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财魔没有抓到之前,你也不要闲着不干活,有怪杀怪,有魔灭魔,该收进骨灰盒子的,你可别忘了收哦……”

我没多在意,只是点头,头一扬脖子一昂,大方地说:“好嘞,你放心!”

但一直在我身边旁听,还拿着个笔记本作笔记的小红忽然疑惑地举手,问阎君:“大人,我体会了一下你们的最新指示,怎么感觉是,原有的21只骨灰盒换记忆的约定即日起取消,而新约定则是,不管装了多少只骨灰盒,只要小白老板没有把财魔抓住灭掉,她都不能换取记忆?”

啊?是吗?我挠着头,思忖了好几遍,才终于醒悟,好像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啊……

桃花眼的阎君,圣母状的孟婆,原来你们两位,才是天地间,最大最坏最表脸的恶魔啊!

3、恨魔来了

当我从那只破沙发里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小白警官的卧室房门依旧关得紧紧的,李副队长还和我家小龙女在那屋里,连出来上个厕所什么的都没有过,而我寄予厚望的小白警官,更是一夜未回。

我揉着眼睛打哈欠,习惯性地去找手机看时间,找了好一阵,才终于想起昨晚出来得匆忙,那手机是压根儿就没带在身边。

我于是茫然地望着那卧室门,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再把昨晚的闹剧重演一遍啊,还是安静地坐着等李副队长自己出来。

想了好几分钟,我还没有得出结论,门外忽然就有敲门声。我磨蹭着去开门,小红便立时冲了进来,口中呼喊道:“老板老板,你手机没带!”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手机没带,我顺手从她手里将我那手机拿过来,奇怪地问她:“你,是特地过来给我送手机的?”

小红略带鄙视地看我一眼,说:“我哪有那么无聊?都怪你不带手机,我才不得不跑过来找你,唉,出大事了,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待给她讲解一下目前我与那李副队长对峙抢夺小龙女的紧张形势,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直接拖了出去。

一边拖,一边她就对我说:“你家小白警官,现在可是身陷险境。一会儿你机灵些,拯救帅哥的任务,就靠你完成了哦。”

什么意思?小白警官不是在警局审犯人么?怎么就身陷险境了?我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停下脚步,气喘吁吁跟着她一路小跑,赶紧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红懊恼地叹气,只说了四个字:“恨魔来了。”

什么魔?我没有听懂,又追问一遍,才听明白了,这世上还有一种怨毒恨意滋养而成的恶魔,手段也是厉害得很,而此刻,它正在警局之内肆意横行,我家小白警官,命在旦夕。

一听明白我就急了,大声埋怨小红:“既然事情如此紧急,你为什么还要跑来找我?按理说,这种事情你撸起袖子顶上去的话,一个顶我二十个呢,哪有放着危机不管先跑来找我的道理?”

我这般数落,小红脸上倒是有些难过的样子,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我也来不及去追究这些了,心急火燎,一下子就跑到了小白警官的警局门口。这马路上车水马龙,警局门口却连个站岗的人都不见,我身为地府代理人,虽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但也好坏是经历过孟婆阎君简单粗暴的培训,念了几句咒语之后,眼睛一眨,倒是也能看得出来,尽管今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但这警局的上空却是黑云盘踞,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子邪魔之气。

所以,今天,本代理人的买卖又要开张了么?

我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紧张,一边问小红那恨魔有些啥牛叉技能,一边就抽出从不离身的笛子往里冲。

往日进警局其实还是蛮麻烦的,除了需要报出进入的理由,联络人的电话名字,还得在门卫室核实完毕后登记姓名电话什么的,办得一张临时出入卡,方能进入里头。最*新章*节百*度zhuaji这手续实在是多得让人厌烦,所以我平时也很少来这里找小白警官。不过今天情况却大为不同,门卫室里歪歪扭扭坐着几个人,个个一脸黑气,眼神发直,神情呆滞,嘴角还一个劲地直抽抽,眼睁睁看我大摇大摆走进大门,却连一声都没出。

小红一看到他们就朝我挥手,说:“这几个人是都被恨魔给控制住了,再过几个小时,恨魔就会完成对他们肉体的转化,让他们完全成为恨魔的血肉分身。这样吧,你先进去找小白警官,我在这里处理这些人。”

处理?我吓一跳:“你不是要把他们全杀死吧?”

小红朝我不耐烦地翻白眼:“你在想什么呢?我是那种残忍的人么?再说了,他们的灵魂被恨魔玷污,如果现在死去,就会因为死亡而永远成为恨魔的奴隶,这么干除了加强恨魔的实力,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象是会蠢到干这种事的样子么?”

我根本不了解所谓的恨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担心那些值班室看门的人会枉死而已。现在听小红如此解释,便问:“那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处理他们啊?”

小红被我烦的直皱眉,伸脚使劲踹了我一下,将我踹出十几米,这才在口中大声说:“你赶紧进楼去找小白警官,别管我这儿!”

我其实也没那么在乎那些门卫,于是踉跄着就朝警局的办公大楼内飞奔,最后的一回眸里,正好看到小红又掏出了红手绢,正在上上下下地使劲挥动着,跟那些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们挥扇子的动作,倒是蛮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不过我所见的,也只有这一点了,因为记挂着小白警官,我跑得脚底生风,一进大楼,便直奔小白警官的办公室而去。

小白警官在警局的职位不高,那些高高在上的房间自然轮不到他来坐,身为小刑警,他只在一楼的办事大厅东侧尽头的一个大办公室里拥有一个狭窄的位置。当下我也是毫不犹豫就冲进了那个办公室。一路虽然已经察觉出从天花板到墙壁都充满了异样,但既然这次出手的是恶魔级别的家伙,有异样倒也不会让我产生异样的感觉。

那大办公室的门在我冲进去的时候是关着的,不过我心急如焚赶着救小白警官,所以不管不顾一脚就咣当将之踢开,但当我凶神恶煞似地冲进去正准备拼命时,却一下子被眼前看到的场面给惊得楞住了。

与我在门卫室见到的情形完全不同,这个办公室里的人个个都是那么正常,眼神明亮,神态自然,我进去之前,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有低头写报告的,也有端着杯子喝茶水的,还有讲电话发短信的,拿着文件准备去影印的,总之看起来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而我这大脚踢门的行为,显然是震惊到了所有人。毕竟是警局刑侦队的办公室,这些训练有素的干探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在我踹门的一瞬间,虽然各有惊诧,但下一秒,便已各自抄起了顺手的家伙,严阵以待了。

所以我踢门而入面对的,便是一个对寻常人来说肯定终生难忘的场面。

好多把枪,对准了我,没有拿枪的,则有举着电棍,举着椅子的,总之就是只要场面一个失控,我随时都能被打成筛子拍成肉酱。

好在我不怕这些,也好在小白警官的同事们及时认出了我,纷纷放下了武器,朝我责备地说:“白妹妹啊,就算你家哥哥升职了值得你激动一把,但你也不能把喜悦的心情发泄在踹我们办公室大门上嘛……”

我擦擦头上的冷汗,赶紧赔笑,一边鞠躬道歉,一边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也是跑得太快没收住脚……”

说了几句,我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小红分明告诉我说那恨魔已经进入警局,而我这一路跑进来,亲眼所见,长长的走廊里连天花板与墙壁上都是黑雾滚滚的,走廊两边的那些办事大厅,虽然我没有走进去,但透过玻璃门,也能看得出里头有隐约的妖气弥漫,透着一股子森冷的诡异,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唯独这间办公室和身处其中的二十几号人,却是啥事儿都没有呢?

我这疑心刚起,就听到脑后一阵风声,有人嘎嘎笑道:“倒……”

6他、杀光他们……

恨魔的笑声恣意而兴奋,在我听来,充满了小人得志的恶意。我厌恶而嫌弃地呸了一声,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在心底里粗言秽语地将那恨魔大骂了一顿。

但是,我没有动手,不但如此,我还极力压制着笛子君,紧紧攥住了它,不让它飞出去揍那恨魔。眼下的情形其实说穿了,有些搞笑——我是打不死的,所以恨魔在之前敲我闷棍没成功后就根本没有动手揍我的想法了,而他,是我不敢打的,毕竟他现在使用的,是我最在意的男神小白警官的肉身。

但是单凭互相瞪视比赛谁的眼神更狠戾,显然不可能真的拼出个胜负来。恨魔在笑了一阵之后,便露出了狡黠的神情,朝我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说:“果然是个除了打不死就啥都不会的小白呢……那么,就请你领教本大人的手段吧……”

他这话一说完,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大白天的,这大办公室居然就没有了任何光线,而我的耳边,则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悲切的哭泣,愤怒的嘶吼,伤心的嚎叫,恶毒的咒骂。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无法排遣的愤懑,手不由自主就紧紧握成了拳头,想要用力地砸出去,砸向那不公平的世界,不合理的世界。

是的,不公平——我忽然想起自己辛苦在人界挣扎求生的三年多光阴,我白天朝九晚五,从不懈怠,但我的小店只能勉强维持一个温饱;我夜晚按照阎君的指令四处杀怪,努力地用我微薄的力量去完成那些根本超出了我能力的任务。我一直觉得我的生活过得不够好,不算成功,是因为我个人的能力不够,所以也从不埋怨别人,但此时我突然看到了所有一切背后的真相,我如梦初醒般看清了一个事实,这一切的杯具不是因为我的问题,而是因为,这世界太不公平!

对啊,这世界太不公平了,老老实实卖真货的我,反而是整条阿婆路上生意最差的小老板!代表月亮和正义去抓鬼抓妖的我,反而一次次被那些恶法高深的家伙揍得满地找碎成碎末的身体!这不公平啊!我这么善良这么努力这么用心,我才是应该得到生活的奖励的那个人啊!可为什么最后受伤的,却是我呢?

我的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杀了他们……杀光他们……杀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混蛋……毁灭那些不公平的现象……”

这吼声一字一句,象钉子,在被某个大锤子有节奏地一锤一锤地从我的耳朵敲进我的心里,我心里某些坚守的东西,在这一锤一锤的敲击下,正在一点一点,被震碎,被敲裂,被无情地丢弃。

是啊,我为什么要遵守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则呢?我明明可以获得比现在好得多的生活啊,我这么了不起,为什么要窝窝囊囊地在阿婆路那个小破楼里过着那般寒酸的日子?

不甘的思潮击破了固有的堤坝,一泻千里,不可收拾,我的心灵,已没有一丝光亮,如同我身周的世界,充满了黑暗、阴郁、不服、愤恨……

如果光明不能给我带来幸福,如果正义不能让我平步青云,那么我,为什么要卑微地忍受这天地的规则,为什么要承受这规则带来的无穷无尽的煎熬与艰辛?

我是小白,三界独一无二的打不死的小白,我可以拥有广阔的天地,全新的法则——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就理解了那个曾经从脑门上伸出第三只手的财魔的想法,当我拥有了强悍的力量,并且足可以用我的力量撼动一切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卑微地去委曲求全?为什么?

凭什么?

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呼吼,呼应着我周围发出的那些嘶号和叫喊,我听见自己在喊:“杀!杀!杀!”

我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配合着我的声音,左手的拳头朝着空中猛力地挥舞,右手的笛子激射出一道明亮的金光,划破了那如墨的漆黑。

而我的双腿,已经迅速抬了起来,准备一跃而出,杀向外面的世界,杀光眼睛所见的一切,那光明之下的虚伪而禁锢灵魂的一切。

我没有看到我身后黑暗中正闪烁着的两点绿色的火苗,没有看到那绿色火苗里透露出的诡诈和邪恶——那是隐藏在小白警官身体中恨魔的绿色眼眸。

我也没有看到外面走廊里正在朝我身处的这个大办公室疾步飞奔的高大身影,所以当我象打了鸡血一样杀声震天挺胸往外冲的时候,忽然惊讶地看到办公室被我踹开过的房门又一次被踹开,飞进了一个炮弹般的拳头,一下子就将毫无防备的我一拳打得直往后飞,我在空中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动作,直到“砰”一声巨响之后,我的后背才哗啦啦撞碎了一排玻璃窗,被碎玻璃扎得如同一只刺猬般,最终落在了窗外的绿化丛中。

啊!我睁开眼,被澄碧如洗的瓦蓝天空与灿烂夺目的阳光闪得几乎流泪,从极度的黑暗之地飞出来的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刺激,只能下意识地捂住了双眼。

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拎起来,有一个好听的娇嗲声音关切地问我:“老板,你还好吧?你不去救小白警官怎么玩起空中飞人了?”

小红?我赶紧抓住了她,脑子里一时之间,纷乱异常,嘴唇哆嗦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的人,沐浴在温暖明亮的阳光之下,但我的心,却依旧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方才还义无反顾想要冲出去杀光一切的想法,此刻忽然就有些动摇起来,我不知如何自处,因此,静默无言。

而小红好象也没指望我回答她的问题,问完之后,又自顾自说:“恨魔这家伙在这个警局所做的布置还真是复杂,我忙了好半天也只破解了一部分,看来还有的忙呢。老板你先再顶一阵,我把这里处理完了就来帮你。”

她说完,也不等我出声表态,便自顾自随手一扔,将她拎在手里的我当沙袋一样,又从我飞出来的那个残破的窗口丢了回去。

我腾云驾雾般又一次跌回了那个黑暗的地方,就在我落地的一瞬间,那种愤懑和恼怒的情绪,便又一次占满了我的身心。

我一下子就从地上爬起,也不顾浑身的碎玻璃,跟刚才一样大喊着:“杀杀杀杀杀!”就举着笛子要往外闯。

“啪——”耳光响亮,打在我的脸上。

“啪啪啪啪——”一连串的清脆声音,自我脸上发出,不但阻止了我口中的杀声,也打落了我一口的牙齿。

我不得不闭嘴,捂着腮帮子,努力愈合伤口。

而一旦安静下来,环顾四周,我才发现这大办公室,不知不觉间,又有了些许光亮,虽然并不如外头那般天光大亮,但看清楚对面站着的附身于小白警官的恨魔,已经绰绰有余。

当然,我也一眼认出了那个扇我巴掌扇得很爽的家伙——李副队长。

这高大健硕总是自称有八块腹肌的男人,此刻正一脸不爽地看我,仿佛那个被打脸的倒霉蛋是他而不是我!我捂着脸,也用不爽的眼神看他,不过鉴于他二话不说揍我的淫威,实在是敢怒不敢言。

他看了我几秒钟,终于不屑地撇嘴,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真特码给我丢人!”然后就不再看我,转而死死盯着小白警官,哦,不,恨魔。

他伸出一只右手,食指朝恨魔勾了勾,道:“你,过来!给我跪下磕头认罪!”

恨魔闻言气得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坏我好事的小子,你给本大人过来磕头认罪!”

听他这么说,李副队长登时怒了,瞪大了眼睛发脾气:“大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居然敢在本大人面前自称大人!好吧,本大人决定了,今天,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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