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道国 - xp1024.com
《地上道国》


关于写作手法的解释

很多人问是不是无限流。这里我要解释一下。

开始的功名葫芦剧情,其实可以理解为新手村打技能的过程。因为要构建一个封神版三国时代,需要架构的东西太多了。比如能力的分摊,势力架构,平衡性,以及不同阵营的价值观等等,这些之前在历史修仙文都未出现过。

所以第一个功名葫芦的剧情承载的任务其实很重。经过几关的考验,刷新出了兵家,儒家,盗门,武将等阵营和战斗方式。主角也趁机打好技能。同时以“名”、“福”、“禄”三关为引子,讲述时代背景。让很多不了解三国的人,对接下来的地图有个整体的概念。这样一边埋线一边走,可以无缝连接出山后的主线。同时,有多条线往后走,读者也不会对接下来的出现的人和故事陌生。我个人认为这样开局更紧凑一些。基本上可以架构出一个大概的模样。

再接下来就是故事的推进。既然我要借用时代背景,就不能把这个时代背景打烂。

里面的剑仙不可能千里之外一剑秒了刘备,道人也不能画符咒死关羽,不然,时代最有魅力的东西就荡然无存了。历史人物,特别是强大的历史人物,必然仍旧要是强大且唯一的。这就决定了,里面的修道士必须是低魔版,武将也碎不了虚空。

低魔版的庾献可以呼风唤雨,吞烟吐雾,但是离无敌还有遥远的路要走。这遥远的路,就是我们的故事。

低魔版道士的写法就注定了不能依赖传统的升级路线,因为一次次的升级,会撑破人设和时代背景。简而言之,历史背景的修仙这么写,会崩。

怎么维持平衡,又怎样推进剧情呢?我的写法借鉴了封神演义里的一些东西,那就是宝物流。围绕一件件宝物写各种故事,每种宝物有独特的地方,和独特写法。这样的话,一旦剧情推进到一定程度,以一定的收获为前提爆掉宝物,或者换掉宝物,故事就可以继续推进下去。毕竟历史背景的修真是不能一次次换地图的。维持主角的成长速度和读者的新鲜感,还需要些技巧。

所以整体来说,并不是故事进入了无限流。而是现在属于功名葫芦时间。

“功名葫芦”的故事挖的差不多了,欢迎大家静待“阴阳铜钱”。

0001 点仙缘

川中鹤鸣山,相传乃是真仙广成子的道场。

汉顺帝的时候,有一俗名张道陵的道人,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在这里创下了正一盟威之道,又称作天师道,民间也有人称之为五斗米道。

这五斗米道以老子李耳为教主,潜心修行《道德经》。汉末天下大乱之时,已经传习至第三代。

这第三代的天师,名字唤作张鲁。他推演天机,见社稷崩裂,四海骚动,已非人力可为。

乃约束门人,申明戒律,以待天下之变。

……

山中不知岁月,只记寒暑。

春去秋来。这一日,鹤鸣山中的新取的道童,已经经历了三年考验,正到了传授道法的日子。

祭酒道人一早就将道童们唤齐,在鹤鸣山前的广场上站定。

周围早有赶来旁观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些顽皮的少年,见寻不到位置,都学那猿猴,攀附在树上观看笑闹。

往日威严的祭酒道人,见了这样胡闹的情形不但不恼,反倒心中窃喜不已。

原来,川中百姓素来信畏巫鬼,对这五斗米道并不怎么感冒。

教祖张道陵甫立山门时,不但有巫师生事,甚至当地百姓都群起而攻之。

张道陵见了这样严峻的形势,不由紧皱眉头,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后来他闭关十六年,在鹤鸣山中参悟《道德经》,终于想出了解决此次危急的大神通。

——他掐指袖占,选了个良辰吉日,让他的儿子张衡,娶了巫鬼道中大长老的独生女儿。

结果自然是十分的可喜。

川中的道士和巫师们立刻其乐融融起来。

等到他的儿子张衡死后,风流巫女和道人所生的张鲁做了掌教,自然就在当地拥有了极大的威望。

张鲁主修《道德经》,兼修鬼道,又做了《老子想尔注》,自成一番道理。

他做了掌教数年,时逢天下大乱,此时传授弟子,自有一番深远考虑。

小道童们终于熬到了可以修道的时候,一个个激动不已。

这三年,他们虽然学了一些符水和五行数术,但如果不能一窥“道”的门径,那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一场虚妄而已。

道童们在广场上站定,正窃窃私语着,就听有人忽然讥笑道,“庾献,你怎么还来?祭酒道人三年前就给你说过,你的经脉太过细碎庞杂,根本不适合修炼本门道法。你何不早早下山,见识人间富贵?”

众人听到此话,都下意识去看一个抿紧嘴唇的清秀少年。

少年似乎对那人的嘲笑无动于衷,只默默地体察着自己的经脉。

他的来历玄奇,虽是平生争强好胜,但这会儿也没了和这少年斗嘴的心思。

经过仔细的探查之后,庾献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自己穿越的这身体还真是有些难办。

鹤鸣山的道法讲究大道古朴,浩浩汤汤,修炼的道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吸纳天地间的元气。

因此鹤鸣山这次招收的道童,很多都是经脉粗壮坚韧之人。

事有不巧,或许是当时接引的道人走了眼,偏偏漏过了庾献这个怪胎。

虽说事后察觉,但接引的道人反觉得自有天意,并未强制驱逐。

和别人相比,庾献的经脉细碎蜿蜒,甚至要是不仔细探查,根本就捋不清哪里是主脉。

这样的经脉几乎无法传承鹤鸣山的道法,甚至每一次呼吸吐纳,因为没法承受那些大量的元气,一不小心都有撕裂经脉的可能。

这三年来,庾献的法术学的跌跌撞撞,几乎不成什么样子。

眼看要到鹤鸣山道门正式收徒的日子。

庾献担心无法成为正式弟子,强行冲击关口,结果事有不虞,一处经脉爆裂,当场生死道消。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天地气数,竟意外被另一个同名庾献的人转世还魂。

若是这些遭遇,落在别人身上也生不起什么波澜,但是偏偏歪打正着,附身的庾献,正是后世的修真。

那时的天地元气,已经弥散殆尽,所以修真功法,几乎都是以最贪婪的方式,尽可能的挽留住吸纳入身体的每一丝灵气。

庾献一边回忆着前因后果,一边心中暗道,“若是这幅身体配上前世的法决,倒也是天作之合。可惜,却没有赶上好时候。”

庾献固然可以催动前世的法决,吸收天地元气,而且还挺配套。

可汉末这会儿,天地元气仍旧充沛,足够的元气让炼气士可以肆意的挥霍,完全能够以量取胜。

庾献再这么玩,那可就逗比了。

试想一下,一条大河流过,就算来去随意,也比小溪努力吸纳的水量要多。

所以,庾献要想重新恢复全盛的实力,甚至踏出最关键的那一步,就不能去做逗比,而是要拜入正统的道门!

想到这里,庾献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既然已经穿越,又有着前世的诸般修炼心得,那无论如何,自己得搏上一搏!

见庾献没有回应,那之前说话的那个瘦高少年,继续嘲弄道,“怎么,还不服气?我程旭一天吐纳的元气在你十倍之上,都不敢说能稳稳得道,你还来这里碍眼?!”

程旭本身的资质不上不下,这次入门考试还在两可之间。他自己心慌,反倒取笑庾献,掩饰自己的不安。

庾献平生争强好胜,哪受得了这样的讥讽,当即调侃一声,“谁说我没有入门的希望?真正要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程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向旁边的少年们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家伙莫不是傻的吧,他的经脉如此细碎,甚至连坐在这里等待授道的资格都勉强,还妄想入门,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和程旭一样对入门把握不大的一些人,都有了同仇敌忾之心,看着庾献分外不爽。

庾献听了,眼神中闪过狡黠之色,目光左右一扫,“怎么,照你的话说,莫非只有经脉合适的人才能在这里?这些百姓,也该驱赶了事了?”

“你!”程旭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大怒道,“竟敢胡搅蛮缠!”

这些围观百姓,当然和他们这些等待考核的道童不同。

而且,这是历代教主好不容易聚起的人气,程旭哪有胆子在此事上多话。

好在程旭的反应也极快,当即醒悟道,“好你个庾献!我就说嘛,你明知道通不过考核,还死乞白赖的待在这里,原来你另有打算!”

众人听了正疑惑,程旭已经喝破了庾献的筹谋,“原来你是想赌一把,等着去闯治头大祭酒的‘点仙缘’!”

没错。

庾献的打算就是去“点仙缘”!

这是鹤鸣山往常的惯例。

在道童们正式比试之前,鹤鸣宫里都会派出一个身份颇高的治头大祭酒出来主持此事。

治头大祭酒会趁机以微言,试探在场的寻常百姓。

要是有人能展示出非凡的悟性,答出治头大祭酒心中所想。那就会被治头大祭酒直接收为弟子,一跃居于所有新入门的弟子之上。

毕竟,对于修道人来说,大道是古朴根基,而术法只是虚幻皮毛!

一个对“道”领悟更深的人,远比一个精通术法的人更值得重视。

就算庾献的经脉再不堪,只要他展现出自己对道的悟性,那一定可以打动治头大祭酒。

程旭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是痴心妄想,治头大祭酒对大道的理解,哪是你能够管窥的?”

旁边众多道童也露出讥讽之色。

倒是一个叫做秋宁的小道童好心的提醒道,“庾献,你要去‘点仙缘’可就没资格参加比试了。你的经脉虽然特殊,但是我道门博大,未必没有适合你的法子,何必这么冒险?”

对于这些小道童来说,祭酒道人传授的法术还有章可循,可他们这样小小的年纪,如何能够和堂堂治头大祭酒谈论什么虚无缥缈的道。

不过庾献却一脸信心十足,“切,放心好了!尽管让大治头放马过来就是了!”

秋宁一呆,更正道,“是治头大祭酒!”

“嗯。”

庾献点头,一脸的势在必得。

秋宁正待再说什么,就听周围一阵骚动,他顺着望去,正见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在两个童子的引路下缓缓而来。

秋宁轻扯庾献一把,低声道,“那就是治头大祭酒。”

庾献轻轻的嗯了一声。

治头大祭酒清瘦矍铄,双目温润有光,看上去倒是得道之士的模样。

治头大祭酒来到跟前,教导道童们的祭酒道人,连忙上前作揖,“道兄,这些年训练的童子,都在这里了。其中资质不凡者甚多,可供鹤鸣宫诸多道长挑选。”

那治头大祭酒也不拘俗礼,直接对道童们温言说道,“这次道宫内选拔的道童,已经有了定数。总计需要烧丹的火工童子两人,采药的道童五人。青青子需要一人为她磨剑,搬山道人叛出师门,也得有一人照料他空闲出来的洞府。另外还有七人,是教主吩咐下的。”

庾献听了微微一惊,别人他不知道,搬山道人可是好大名号,按照后世的记载,此人后来投靠了曹操。在诸子世家押注曹孟德之前,很是搅起一番腥风血雨。

众少年听治头大祭酒公布了人数,心中都有些慌乱。

这里等候挑选的道童最少也有百数,可是能够有幸进入鹤鸣道宫的只可能是其中最优秀的十六人。

他们正嗡嗡议论着,早有大胆的百姓嚷嚷道,“快点开始比试吧,我们还等着看着热闹呢。”

道童们听了,心中都有些不忿。

他们关系命运前途的一场比试,在这些愚民眼中却被看成猴耍一般。

治头大祭酒却当真是有道之士,听了此话,不但不恼,反倒微笑说道,“极是,极是。”

说完从容四顾,温声说道,“往常的惯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在比试之前,我还有一事要说。”

“我修道人最重缘分。如今我有三问,如果有人能够答中我心中所想,我必将亲自将他接引入我鹤鸣道宫,收为弟子。”

说完,饶是那些聒噪的百姓,也逐渐消停了下来。要是能有机会,他们当然也愿意拜入道门,获得神通。

之前取笑庾献的程旭等人,也将自己的失落化为恶毒,一个个议论道,“要是一个问题,没准还能被那废物蒙中,如今题目有三,他哪里还有侥幸?”

他们的议论声不小,显然是故意让庾献听到,乱庾献的心思。

庾献却扫了他们一眼,傲然一笑,静等治头大祭酒发问。

只要连闯三关,就能进入鹤鸣宫!

治头大祭酒说完,也不啰嗦。

他想了想,微微一笑,“就出这个题目吧。”

说着,抬起手来,用食指在空中轻轻写道,“道生一,一生二。”

治头大祭酒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仿佛如同实质一般,让面前的空气凝聚成了几个白字,“道生一,一生二。”

那字袅袅,如白烟不散。

围观的百姓看了都惊呼不已,想不到道门手段竟然如此玄奇。

治头大祭酒手中不停,继续写道,“二生三,三生万物。”

十三个字写完,浮在空中,闪着温温润润的莹莹之光。

那“万物”两字之后,更是不断演化,忽而山川河流,忽而渔樵耕读,穷尽光怪陆离之相。

治头大祭酒写完,仿佛怕那些百姓们不识字,又开口念了一遍,这才询问似的看向众人。

“诸位,看了道祖此言,不知道你们有何感想?”

那些百姓们大多并未开智,只是为那治头大祭酒的手段赞叹,看着“万物”二字化生的大千世界猜测惊奇。

治头大祭酒等了一会儿,见没人作答,他也不失望,正要让道童们正式开始比试,就听有一人大叫道,“治头大祭酒,我想要试一试!”

“咦?”

庾献惊奇的看了过去,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之前一直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程旭!

哎哟,这家伙莫非打算要抢自己的仙缘?

不过仔细一想,庾献也不意外。

这次道宫招收的名额如此之少,让很多人都断了指望。与其去做无谓的拼杀,还不如学庾献来闯一闯仙缘。

祭酒道人见是道童里有人回应,当即严肃的在旁提醒道,“尔等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回答此问,就是放弃比试的机会了。”

程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点头,“弟子明白。”

庾献好奇的向秋宁打听道,“怎么有这么个不通情理的规定?”

秋宁说的很是谨慎,“答与不答也是各自的仙缘。”

治头大祭酒见祭酒道人提醒完了,当即和蔼的对程旭问道,“你来说说看,你对这句话是如何理解的?”

0002 来自西游记的启示

这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开宗明义,牵扯到对大道的理解。

程旭就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太多,但是前贤已经对此事多有陈述。

当即说道,“回禀道长,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而大道,在往古之先,在四方之外。祖师此言,乃是说大道为天地之始。”

这回答算是中规中矩。

当即惹的别人蠢蠢欲动。

一个叫做韩贤佐的少年站出来大声说道,“弟子有不同见解。”

治头大祭酒笑道,“这也是你的仙缘,尽管说来。”

韩贤佐大受鼓舞,当即说道,“这世间一切,莫不源于大道,为何?”

韩贤佐神气十足的四顾,“两字盖之,规律也。正是因为有了规律,这鸿蒙混沌才有了一,有了一才有二,乃至世间万物。而道,就是缔造一切的规律。”

庾献听了此答,脸上微微变色。

韩贤佐此人可以说的上颇有悟性。

他前生的时代,元气衰减的厉害,因此修道人只能把心思放在对大道本身的理解上。

而当时人的理论,和韩贤佐所说相差无几。

庾献有些不确定这个治头大祭酒是如何理解大道的,但是韩贤佐此说,却很有吸引力。

其他的道童听了韩贤佐的说法,也不由陷入思索,程旭更是有些怨恨的看了他一眼。

就连他也觉得,韩贤佐此说很有希望。

谁料治头大祭酒竟然略有遗憾的摇头说道,“下去吧,你说的不对。”

咦?

众多道童都吃惊的看了韩贤佐一眼。

韩贤佐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若是点仙缘闯不过去,自己这三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庾献却眼前一亮。

轻声笑道,“有意思。这道士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啊!”

秋宁在旁听庾献在那嘟囔,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庾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庾献赶紧打个哈哈,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不去试试?”

秋宁犹豫了一下,只好解释道,“点仙缘,看上去只是治头大祭酒的几道问题,但其实,这本身蕴含着一个机缘,那就是你要不要参加。”

“之前有一次,治头大祭酒只出了一道题,而且非常简单。不少候选的道童都心动下场,结果所有道童的答案,都不符合治头大祭酒的心意。而留下的人通过角逐,很多本来没有希望的人,却能趁机正式入门,成为鹤鸣仙宫的弟子。所以,仙缘既然是机缘,那究竟在哪,谁都说不准。”

庾献佩服的看了秋宁一眼,“你知道的真多,后台很硬啊。”

靠!

秋宁被庾献吓了一跳,赶紧摇头。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几个道童争先恐后的做出了回答。

治头大祭酒当场指出韩贤佐是错的,却对程旭的答案没有置评,显然程旭这边的思路,更附和治头大祭酒心中所想。

于是道童们争先恐后的借着程旭的话发挥下去,各自阐述了自己所想。

治头大祭酒听了,有些不予置评,有些则直言不讳的否决掉了。

而且越是往后回答的道童越懵。

因为治头大祭酒否决的答案几乎毫无规律可言,有些相似的观点,很可能都会受到不同的待遇。

庾献却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他认真的总结着刚才众人的答案,越发觉得自己和治头大祭酒心中的答案暗合。

这时,场中出现了一个小的空白期。

治头大祭酒扫视了一圈,温和的说道,“没有别人要回答了吗?”

庾献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哪里还会矜持。

当即站出来大声道,“道长,弟子也有一番见解。”

治头大祭酒温和的点点头,“你尽管说来。”

庾献在诸多道童质疑的目光中,大步上前,一直走到治头大祭酒面前。

随后指着空中那白烟袅袅的十三个字,朗声说道,“道。”

众人正奇怪,庾献已经继续指向另一个字,“一。”

程旭、韩贤佐等人皆是愕然,不知道庾献这是故弄什么玄虚。

庾献自右向左,又指向下一个字,“二。”

随后连续不停继续向后指去,“三。”“万。”

庾献的手指在“万”上顿了一顿,随后大大的一挥,依次划过中间所有的字,重新指回了第一个“道”。

接着,微微躬身对治头大祭酒说道,“弟子的理解是,我们对‘道’阐述的越多,越试图去解释它,明晰它,我们也就离‘道’越远了。故道可道,非常道。无名,万物之始。”

众道童听了还在懵懂,旁边的祭酒道人却是一惊,脱口赞道,“此说虽然取巧形会,但是颇有真知啊。”

众道童听授业的祭酒道人都这么说,心中一紧,赶紧去看治头大祭酒的反应。

就连庾献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

大道之事玄之又玄,谁都不敢说自己所想是否更加贴合。

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治头大祭酒终于有了别于以往的反应。

既不是不置可否,也不是毫不回避的直斥其非。

而是略有惊奇的看着庾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庾献大喜过望,知道自己答中了治头大祭酒的心中所想,连忙说道,“回禀道长,弟子的名字叫做庾献。”

听到这一问一答,场中一片哀叹。

但凡是有点眼力的,都看出了,庾献的回答显然力压众人,更得治头大祭酒之心。

其他人已经被悉数淘汰了。

程旭等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个个彼此宽心,“别慌,这才第一道题,后面还有两道。凭他的资质,我就不信他还能次次蒙中!”

“对对,以往也是这样,题目会越来越难,听说这最后一题,更是凭咱们的能力不可能答对的必死题!”

韩贤佐最是不爽,“哼!他有什么家世?我就不信了,凭他这样的资质才能,还能闯过最后一关!”

秋宁显然也有些担心,忧心忡忡的看着。

庾献听了众人所说,悄悄向秋宁打听道,“最后一道题会很难吗?”

秋宁也不隐瞒,“以往的时候,除非治头大祭酒只出一道题,否则还没有人能通过最后一道题过关的。”

庾献皱了皱眉,眼珠一转,又换了一个问法,“倒在最后一题的人多吗?”

秋宁纳闷,自己刚才不是回答过了吗?

于是老实答道,“当然多啊!”

庾献听了嘴角一勾,嘿然一笑,“要是小爷没看过西游记,我还就真怕了!”

秋宁直接就听傻了。

这特么什么是西游记?

庾献信心十足的对治头大祭酒说道,“道长,弟子准备好了,你尽管发问。”

“哦?”治头大祭酒微微一笑。

接着拈须沉吟了一会儿,对庾献问道,“那你来说说,你为何要修道呢?”

这个题目一出,程旭、韩贤佐等人都是捶胸顿足。

这第二道题实在太简单了,而且这样的问题包容性极大,哪怕只说个“一心向道”也能够轻松过关。

程旭和韩贤佐只能心中自我安慰,“没事,还有最后一题!我就不信这个家伙真能过得了关!”

庾献听了治头大祭酒此问,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唏嘘。

前生的点点滴滴,这一刻又拂过心头。

回想着前生那老道士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庾献沉声对治头大祭酒回答道,“回道长,是好奇。”

“好奇?”这个答案显然也让治头大祭酒有些意外。

庾献郑重的点点头,回答道,“是的,是好奇。”

接着师父的教诲,自然而然的就一句句脱口而出。

“天下间为什么有那么多追寻大道,追寻真理,追寻一切不可思议的修道人、炼气士,莫不是因为好奇。”

“好奇万物的构造,万物的生长,万物最深处的奥妙,以及带动这些变化的伟力。”

“他们察觉这些,聆听这些,最终得到一点点启示。”

“从此与众不同。”

“弟子修行,正是为了由万物而三,由三而二,由二而一,由一合道。”

治头大祭酒听了庾献的回答,大是满意,不由点头赞道。

“也有一番道理。”

随后治头大祭酒低头想了想,微笑着说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一问。青青子前日问我,她梦中曾斩一鹿,随后去后山找寻,果然见到鹿尸。只是那鹿尸着剑处,却全然没有伤痕。她有些困惑,不知道是因为鹿死方有此梦,还是因为此梦而让那鹿死于非命。”

庾献听了眼皮一跳。

二选一的必死题!

显然答案绝非这两者之一!

而且,就连同为治头大祭酒的青青子都困惑的问题,哪是寻常弟子能够猜到的!

程旭和韩贤佐等人都喜笑颜开,凭他们的背景底蕴,或许还能搏上一搏,但是庾献却绝对没有希望。

这些少年一个个谑笑玩味的看着庾献,等着瞧他愿望落空时的表情。

然而,和众人想象的不同,庾献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慌张,反倒是一脸的胸有成竹。

因为,他已经彻底猜透了点仙缘的游戏规则!

秋宁的话,在一开始就让他起了警惕之心。

既然连是否下场参与,都是点仙缘考验中的一部分,那么可见机缘的把握,对这场比拼到底有多重要!

那么何为仙家机缘呢?

孙悟空去向菩提老祖求道的时候,菩提老祖在传授他道法之前,就用机缘试他。

先是用戒尺打了猴头三下,随后背手而走,关闭中门。

猴王悟了盘中之谜,就在三更时分,从后门而入,找到菩提老祖的床,学到了真法。

如果照程旭等人所说,点仙缘的最后一题是必死题,那么显然就是点仙缘的这场机锋,已经走到了最后。

而出路,并非总是在最后的……

在反复和秋宁确认了此事后,庾献终于确定了,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

庾献恭恭敬敬的一礼,“道长,你的三道题我已经回答完毕,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什么?”

庾献的这话如同惊雷一样,让程旭、韩贤佐等人愣在那里。

随后他们齐刷刷的向治头大祭酒看去。

治头大祭酒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半带疑惑的问道,“哦?”

看到治头大祭酒这番表现,庾献心中更加有底,当即朗声说道,“大祭酒第一道题,问的是何为道;第二道题,问的是我的名字,第三道题,问的是我为何修道。三题我都已经回答完毕,因此,我已经顺利的拜入鹤鸣道宫。至于您说的这件事,弟子不知,也猜不出来。”

靠!

听了庾献此话,众人都有些凌乱了。

道长问问你的名字,那也能算?

你这是讹人的吧?

众人心中又是忐忑又是不甘心的看向治头大祭酒。

治头大祭酒满意的看着庾献,微微一笑,“你有些悟性。我道家中正平和,不敢为天下先,哪有事事穷尽,不留余地的道理?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正是你的仙缘。”

治头大祭酒此话一锤定音,彻底坐实了庾献闯过点仙缘的事情!

程旭、韩贤佐等人都又羡又妒,懊悔不已。

难怪这“点仙缘”就连寻常百姓都可以参与,能不能通关,真的是只考验机缘!

一行字,“万物”离“道”最远,这是寻常孩童都可以看出的事情。

至于姓名和为何修道,更是必对的送分题。

庾献见治头大祭酒含笑看着自己,哪会没有那点小机灵,当即就要上前拜师。

这治头大祭酒心性脾气都和自己相投,倒是个切磋琢磨自身的良师益友。

治头大祭酒却一摆手,笑道,“不必慌。鹤鸣宫自有规矩,我给你一件信物,等比试完了,你随选中的弟子一同去后山就是。”

话说完了,治头大祭酒又有些踌躇,显然他之前也没想到会有人在悟性和心性上通关自己的考验。

他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筒不大不小的竹简丢了过来。

“我鹤鸣道宫修炼法门众多,有符水,炼丹,招魂,驱鬼,五行,阴阳之属。为师修行的乃是五行之中的木属性功法,多年不辍,养成一口长生气。”

“这竹简里是我重玄子修道的一些心得,以及入门法诀,对我已是无用。你虽然刚入门,还看不明白,但也可以捡些会的早早体悟,锤炼自己的心性。”

庾献接过,大喜过望。

自己这就算正式踏上修道之路了。

治头大祭酒的这些心得,不知道能给自己省多少功夫。

庾献连声拜谢。

重玄子淡淡一笑,对祭酒道人说道,“这里的事情,我要回禀教主一声。剩下的比试,由你来主持吧。”

祭酒道人恭贺道,“道兄衣钵有传,自然是件大事。”

重玄子客气了一番,随后飘然而去。

庾献却被“呼啦”一声围住,一个个都羡慕不已。

那些等候考核的少年,就算是入了门,也要先从杂役做起。随后积攒功勋,才有机会接受祭酒道人的继续指点。

庾献却一步登天,被治头大祭酒收为衣钵传人,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程旭、韩贤佐等人彻底死心了,一个个灰溜溜的混入围观的人群之中。

庾献顾不得众人恭维,迫不及待的把重玄子赐下的竹简展开阅读。

谁料只是看了个开头,庾献就忍不住窜了起来,“卧槽!”

0003 猪啊啊啊啊——

重玄子的道法竹简,详细的收录了自己修炼的心得。

然而让庾献有点发懵的是,里面重玄子提到最多的,竟然是如何收束自己的经脉,开辟旁支!

这简直是和鹤鸣道宫的法门格格不入。

然而仔细读下去,庾献才弄明白究竟。

自己从后世元气稀薄的时代转生而来,一心觉得这个时代,修道鼎盛,是修炼的乐土。

然而却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也有自己的蛋疼。

因为之前的之前,还有之前。

元气的变化,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显出威力。

鹤鸣道宫所修的道法,来源于古时炼气士。那时候元气更加浓厚,炼气士举手投足都威力无穷。

然而随着元气渐渐流逝,炼气士那如饮江河般修炼法门,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

修道人每天吞吐,虽然调用的元气甚多,但是能够吸纳的比例实在不够看了。

鹤鸣道宫中的应对策略就是寻找天资更好,拥有更强壮经脉的苗子,尽可能降低外界变化的影响。

不过重玄子却另辟蹊径。他依靠修炼的木属性功法,将自身经脉视作根须,不断的开辟分支,让元气尽可能久的滞留体内,浸润自身。

庾献看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

自己前生所修炼的法门,是修道功法变化的必然趋势!

上古炼气士们的法门太过粗犷,随着元气的流逝,一定要慢慢走精打细算的路线。

这就像是庾献开着小排量的车,羡慕人家大排量的开的带劲。

但是等油紧张的时候,大排量的只能考虑减低配置,降低油耗。

可惜的是,庾献此时的处境有点尴尬,他的修炼功法对吐纳的元气利用效率极高,可是量却上不去。

庾献匆匆看完,心中有了明悟,看来还是得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才好。

反正他知道未来修炼的正确方向,若是依照自己的经验,把现在的功法改良,说不准自己还有称宗做祖的机会!

庾献沉思的这会儿功夫,祭酒道人已经带着道童去中央站定,开始考校修为。

一些百姓挤上前来,嬉笑观望。

这些少年修行的都是一些浅显的法门,只懂的搬运五行,或是学一些轻身的遁术。

庾献在后世没见过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技巧,但是以他的境界,轻而易举就娴熟于胸。

庾献看着那些道童两两比试,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他左右一望,顿时轻“咦”出声。

紧挨着他围观笑闹人群之中,一个二十七八的蓝衫大汉,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这大汉身材壮硕,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显得元气满满。

他揣着袖子左顾右盼一番,接着又定定的看着场中。

场地正中,两个道童正在演练着拿手的遁术。

这两人修为浅薄,倒也无甚稀奇,无非是借助特定的五行,加快自己的身法。

不过你来我往,打的甚是激烈。

壮硕青年看了一会儿,用手抓抓头,见周围百姓叫好,心中有点吃不准。

道法本领倒也罢了,只是道童修行尚浅,资质却无从分辨。

他抬头张望,正好瞧见庾献看他。

当即努力做出和善的样子,咧开嘴,声音浑厚的问道,“少年郎,我来问你,你可知道这两个道童资质如何?”

庾献已经稳稳进入鹤鸣道宫,还拜在重玄子门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也抄着手随口点评道,“一般般吧。也不算好法力就瞎放技能,你瞧着吧,等会儿就得干瞪眼。”

“是吗?”

壮硕青年连忙扭头去看,果然见场中的两个道童都没了之前的威风,像是普通人家的顽童一样,拳脚相向起来。

壮硕青年抓了抓脑袋,又连忙问道,“那你觉得哪个会赢?”

听了此问,庾献也有点踌躇,“个子高的主修木遁,回蓝快一点,不过修行金遁的矮个子,cd更短。我觉得应该是矮个子赢吧……”

那壮硕青年脸上一僵,cd是他妈的什么鬼?

仔细一看场中,高个子的道童果然率先发难,一边撕打一边捏动法诀。却不料,那矮个子的法术完成的更快,两人本就是不相上下,又都是强弩之末。

矮个子道童使用一枚丹砂化在掌中,接着那拳头由粉红变得银亮,重重地将那高个道童打飞。

“厉害!”

壮硕青年有点佩服的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显摆完,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接着又有几位优秀的道童上场,其中不少道童施法迅捷,心思敏锐,让壮硕青年那炯炯有神的两眼放光,心动不已。

庾献这会儿被人勾起了谈兴。

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水准,完全充当了一个称职的游戏解说员。

就算壮硕青年没问,也抄着手,兴趣盎然的将那些道童批的一文不值,狗屁不是。

“你瞧这走位,你瞧这操作,法诀掐了这么久了都没发现,啧啧,毫无意识。”

“都快残血了还在浪,这货要挂啊。”

“哎哟我去,丹砂都能抓个空,逗我呢。我见过大招放空的,还没见过放技能的过程都能放空的。”

“你瞧瞧,他俩都不会算时间,一点预判都没有。”

那目光炯炯有神的壮硕青年,在旁边听着就有些不爽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多事呢,老子很欣赏这几个的!

忽然,他见小少年也是一身道袍,不由耿直的质问道,“你这么牛逼,你怎么不自己上呢?”

咦?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庾献诧异的看了壮硕青年一眼,“刚你不在?”

壮硕青年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来晚了。”

“哦。”

庾献决定原谅他。

接着一脸自豪的说道,“我是保送生!”

“不懂。”

那个壮硕青年很是困惑。

“很牛逼就是了。”这种逗比,庾献不准备多聊。

壮硕青年听了,满脸的半信半疑。

“真的吗?”

庾献不耐烦的摆摆手,“当然啦!比他们厉害多了!”

壮硕青年听了不接话,低头思虑半晌,最后心一横,发狠大叫道,“好,那就是你啦!”

“啥?”

庾献一脸疑惑的扭头看过来。

这人没毛病吧?

庾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壮硕青年,脑袋忽然向前一拱,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整张脸也狰狞起来。

随后唇齿外翻,下颌前突,身子鼓胀,挣烂衣衫,猛然化作了一只犍牛般大小的乌青色的野猪。

这野猪筋肉饱满,皮毛光可鉴人,微微一动,光泽流转,充满了异样的力与美。

“妖、妖怪啊!”

这边的突变早就惊动了旁边看热闹的乡民,一时如同炸了锅一样,哭爹喊娘,四散而走。

场中比试的道童吓得战战兢兢,就连祭酒道人都看的呆若木鸡。

庾献这会儿早就看傻眼了。

这个时代,还特么有妖怪?!

小爷只在书里看过啊!

野猪向前那一拱,吓得庾献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野猪凶猛异常,哪管什么青红皂白,尺余长闪着寒光的白森森獠牙挑住庾献的衣服,将他向后一甩,就落在宽阔的背上。

随即,嘶叫一声,直奔山前。

庾献经此大变,早就六神无主,张开的喉咙里扁桃体一阵震荡,“猪啊啊啊啊——”

惊骇之下,哄闹的人群哭喊着四处奔散,到处吵嚷喊叫。

那野猪狼奔豕突,横冲直撞,一路打上鹤鸣宝殿!

祭酒道人这才缓过神来,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快!快去禀告治头大祭酒!快去禀报治头大祭酒!”

话音未落,早就响起一声暴喝,“何方妖物,敢冲撞我鹤鸣大殿!”

接着一幅卷轴飞来,在空中展开,弥散出道道清气,向底下奔逃的野猪卷去。

祭酒道人见了,大喜过望,“这是《老子想尔注》!是师君!”

原来张鲁也被底下的变故惊动,从闭关处赶了出来,一脸愠怒的要收服妖邪。

野猪正浑然不知的奔走,在他背上的庾献却瞧了个清楚。

眼看一道写满金字的卷轴卷来,真是欲哭无泪。

这他妈的!

庾献连忙扯着嗓子大叫,“这里还有人质!还有人质啊!”

然而这时哪顾得的了许多,卷轴离地越近,越发舒展,眼看要将两人缠裹炼化。

那野猪发急,口中吐出三幅黄绢迎了上去。

这三幅黄绢黯淡斑驳,只剩下莹莹微光,和那《老子想尔注》甫一碰撞,就光芒散尽,倒撞而回。

野猪将三幅黄绢一口吞下,越发惶急的四处乱窜。

庾献左右看看,灵光一闪,用力在猪背上一拍,“笨蛋,还不快躲到大殿中去!”

庾献算是看出来了,猪妖虽然看着彪勇,但是法力却很微弱,智商也不太高,这时候不赶紧躲起来,只能是死路一条。

庾献倒是不在乎这猪妖的死活,可是自己却不能搭上啊!

那壮健彪悍的野猪早就昏头昏脑,被少年这一催促,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扭身就用白森森的獠牙撞开殿门,闯入鹤鸣殿中。

那写着金字的卷轴,却丝毫不肯罢休,一定要除恶务尽,仍旧怒张着向前席卷。

野猪欲待再次吐出黄绢,然而前次对撞本就法力受损,现下更是无能为力。

再说,以它的法力,纵然宝绢珍贵,哪是张鲁这个掌教师君的对手。

庾献见这野猪一脸惊惧,一副闭目等死的模样,心中百般不甘,口中绝望大叫,“妈的!小爷还没活够呢!”

犹自奋力挣扎。

忽然,他见殿中供着一个狭长的木盒,大约尺余长短,数寸宽狭,上面以黄纸符印封存。

这木盒不知是什么木料,如同晒黄的焦藤一样,泛着淡金色。

拼一把!

庾献顾不得不多想,从野猪背上跳下,大步走向供桌,一把将那木盒抓起,猛的向那卷轴砸去!

那木盒在空中翻腾滚动,上面符纸乱掀,外放出一个个金色符咒的虚影。

看到有这般异象,庾献心中一喜。

有门!

接着那木盒重重的砸在飞来的卷轴上。

这一记猛撞,打的木盒上的符纸乱飞,外放的金色符咒虚影也都四下溃散。

庾献心中一惊,糟了!

老子的法力这么低微,这是拼输了!

还未等多想,那木盒就呼啸着倒飞而回。

庾献手忙脚乱的去接,却不料倒飞而回的木盒劲道甚足,抓在手中竟然还脱手而出,重重的撞在他的胸前。

庾献胸口一闷,“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那木盒上面。

木盒上面的符纸本就被《老子想尔注》打的斑驳四散,被庾献的鲜血一喷,如同被炙热的东西点燃一样,无火燃烧起来。

那些零碎的符纸倏忽烧尽,却没有半点灰尘落下。

剩余的鲜血都尽数落在木盒上,慢慢地渗透纹理。

庾献顾不得许多,连忙去看那道要命的卷轴。

却见那卷轴挨了木盒这一砸也不好受,上面弥散的清气几乎散尽,卷轴上的金字也失了色彩。

那卷轴一卷,直接向殿外飞走。

庾献这才眼前一亮,哎哟,这盒子是个宝贝啊!

还没等庾献有什么别的想法,却见那如同犍牛一般的野猪精已经回过神来。

接着仍旧把猪头向前一突,将少年用尺余长的獠牙挑飞到半空,随后在少年的哇哇大叫中,用猪背接了,紧接着向殿后深处窜去!

庾献真是欲哭无泪了。

小爷招谁惹谁了。

你逃你的,非拉着小爷做什么?

庾献一时恼怒,又见识了手中宝器的威力,当即毫不犹豫的拿起,奋力的向那野猪背上一砸!

谁料那刚才还大显神威与众不凡的木匣,自从被庾献的鲜血污过之后,似乎失去了光彩,古朴朴笨拙拙的,砸在那巨大的野猪背上,不但没有丝毫异象,反倒震得少年的虎口都有些疼了。

这尼玛!

庾献傻眼了。

眼下只能跟着这妖怪继续作死了。

庾献紧紧抓住猪鬃,慌张张的向外看去。

那符文卷轴虽然没再来,但是远远能看到负责降妖驱魔的治头大祭酒,已经带着不少道人向这里急速赶来。

这会儿,野猪已经带着道童冲出大殿,继续向鹤鸣山中深处闯去!

这妖怪真有种啊!

庾献心中只有一个服字。

他郁闷无比的用手中宝匣敲着那野猪,“我说,你都快被打死了,怎么还非要装逼,别固执了,赶紧逃啊?”

那正急速奔跑的野猪浑身一震,停下脚步,在山坡上略一徘徊,看看那些追赶而来的道人们,又向侧方冲去。

“靠!”

庾献立刻秒懂了,这妖怪不是不想跑,而是个路痴啊!

0004 诡异宝贝

庾献无奈,赶紧为他指明方向。

那猪妖虽然蠢勇,但这会儿六神无主,却是听话的很。

几番奔走突撞,在庾献的指挥下,竟将带人追来的治头大祭酒甩的看不见人影了。

那治头大祭酒恼怒无比,正要让鬼卒们四散搜捕,却见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像是凭空生出一样,笑嘻嘻站在眼前。

治头大祭酒连忙施礼,“原来是小师君。”

原来,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张鲁的爱女张琪瑛。

张鲁诸子都参修《道德》,领会玄玄,只有张琪瑛继承了张鲁的鬼道本领,甚得张鲁宝爱,一直视作掌上明珠。

小师君笑嘻嘻的说道,“治头大祭酒,父亲已经看出了那妖怪的跟脚。他的来历可怜,你不必再追了。”

接着语带戏弄的说道,“不过……,看起来,似乎也不用我多事。”

这个最先赶来的治头大祭酒叫做白云子,也是鹤鸣道宫中有数的人物。

他被小师君臊的满脸通红,又想起一事,急忙提醒道,“那小师君知不知道,那妖怪还伙同内奸,卷走鹤鸣殿中供奉的宝匣!”

小师君素来修行鬼道,对鹤鸣山中的事务只是懵懵懂懂,不知宝匣的重要。

当即一脸无知的一摆小手,“我自会去和父亲说,你不必管了。”

……

亡命奔逃的猪妖和庾献,还不知道自己意外逃过一劫。

两人在山间逃窜半日,等到确定安全了,才在一处大树荫下停下喘息。

庾献尚未说话,那犍牛般大小的野猪忽然人立起来,四蹄扭动间重新化作了那个壮硕的青年。

只是此时蓝衫不在,赤身裸体的,显得颇为狼狈。

“你、你、你是何人?”

庾献这才想起眼前这傻货是个妖怪来着。

那壮硕青年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这一路被追杀也不好受。

他缓了缓神,见人问名,当即自豪地说道,“老子就是大贤良师坐下正印先锋官,管亥!”

“管、管亥?”

庾献顿时有了一点印象。

管亥不就是一刀斩杀宗宝,又在关云长的青龙刀下打了几十个回合的那个黄巾军大将吗?

怎么跑到蜀中来了?还绑了自己的票?

另外,最重要的是,他叫管亥,怎么还真是个猪啊!

管亥说完,看着庾献好奇的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庾献没必要在这事儿隐瞒,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叫做庾献。”

管亥目光炯炯的看着庾献,奇怪的问道。

“你不该自称贫道吗?”

庾献心中纳闷,不知道管亥为何纠结这个。

不过,好吧,你开心就好。

“贫道叫做庾献。”

管亥这才高兴起来,他满意看着庾献,有些欢喜,接着又悲痛起来。

最后竟然难忍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庾献这下懵了。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啊!

还没等庾献开始怀疑自我,就见管亥把眼泪一抹,大口一张。

三幅黄绢从管亥口中由小变大,落在掌中。

接着,管亥用力把那黄绢塞在庾献手里,哽咽的说道,“庾道长啊,以后……,以后我们太平道的未来就看你的了!你一定要继承大贤良师的遗志,推翻大汉,重立黄天啊!”

“大贤良师……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我、我、我日啊!

庾献的手仿佛触电一样。

他之前见识过这三幅黄绢的威力,知道不是凡物。

原本见管亥塞给自己,还有些欢喜,谁料这三卷天书,特么原来就是太平教的道统啊!

黄巾贼早就被群雄剿灭了好不好,这帮秋天里的蚂蚱,还指望继续蹦哒?

别开玩笑了!

就算老子野心勃勃,早就有心开创一番事业,那也不能接你们这烂摊子。

庾献二话不说,赶紧把三绢一揉,往管亥嘴里麻利的一塞。

哪来的还是回哪去吧。

管亥正说到动情处,嘴巴忽被用布堵住,顿时有些木然。

这特么?

随后,就算他再蠢也明白了庾献的意思。

他的脸色霎时涨红,接着狰狞起来,一口将那团成一团的黄绢吞下,随后獠牙翻出,鬃毛怒张,就要现形!

庾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由有些后悔。

以后的事儿归以后,眼下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他见管亥一副要吃人的凶恶样子。

赶紧不知廉耻的奋力挥拳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管亥变身变到一半,险些被这个没节操的小道士闪到腰。

“哼!”

管亥见庾献屈服,这才恶狠狠的冷哼一声。

不过,这小道童节操这么低,管亥也不再提三卷天书的事情。

低头想了想,也不化为人形,直接身子一歪躺在树下呼呼大睡起来。

庾献小心的打量了那健壮的野猪几眼,不敢有乱逃的心思。

这周围的林子甚是荒蛮,凭他那微弱的法力,恐怕走不出多远就被山精野怪抓去吃了。

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庾献随手把揣入怀中的木匣取了出来。

这木匣刚才出手的时候,倒是显得威力无穷。

连张角的三卷天书都不能奈何的《老子想尔注》,都被这木匣一举击退。

只是原本还得用符文镇压的宝物,被自己鲜血淋中之后,不但没有什么滴血认主的效果,反倒是朴拙的看不出什么宝物的模样。

木匣的侧面倒是有几个古旧铭文,文字若舞若跃,不知已经多么久远。

“般若波若密”

庾献试着喊了一句。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木匣也没什么反应。

“随他妈的便吧。”

庾献无奈了,又将手中的木匣翻来覆去看了。

也正是这些古拙的文字,让庾献越发相信自己手中的这个宝贝不简单。

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宝物呢?

兵器?肯定不是了。防具?也不靠谱。莫非是拿人用的?

想想那席卷而来的卷轴,庾献忽然有了灵感。

可能是他想偏了!

想想西游记里,既然连太上老君的丹葫芦,裤腰带都能是超级法宝,这玩意,没准也是哪种寻常的物事。

仔细一瞧手中的木匣,上面刚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口。

不过这木匣没得封堵,显然是没法拿人。

只是看着形状,庾献忽然心中一动,这玩意要是大些,倒有些像是寺庙和道观里的功德箱啊!

莫非是捐钱许愿用的?

只是小了点吧?

庾献想的精疲力尽,索性躺在地上看着蓝天发呆。

终究是不死心,又爬起身来,捧着手中的木匣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人人献出一份爱?”

说完了,自己也觉得无厘头,正要将木匣放下,忽然那木匣乌光一闪,变得沉重起来。

这是有反应了?!

庾献惊喜不已。

哎哟!这玩意还真是个功德箱啊!

只是仔细一数上面的铭文,却是不多不少十个字,显然和自己说的并不相符。

应该是意思已经相近,所以才被这木匣感应到。

这时手中的木匣越来越重,庾献托举不动,赶紧向外一翻,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木匣一歪,就见白花花的大米从木匣中倾倒而出。

这木匣看着不大,但是庾献倒了半天,那米仍旧源源不绝。

一直到地上堆了大约有五斗米的模样才慢慢停止。

庾献大喜过望,“还能这种啊!”

0005 功名葫芦

庾献万万没想法,这个时代虽然元气流失的厉害,但是法宝还保留着许多神奇的能力!

这木匣竟然可以凭空摄物!

庾献眼珠一转,赶紧将那木匣捧了,欢笑道,“宝贝啊宝贝,快弄些钱来!”

见木匣没什么反应,庾献又一拍脑袋,倒把口诀忘了。

接着一脸期待的说道,“人人献出一份爱,快弄些钱来!”

那木匣仍旧乌光一闪,然而却半天没什么反应。

庾献奇怪的拿起木匣晃晃,正有些纳闷。

原本正呼呼大睡的管亥忽然跳起,化为人形,猝不及防的将那木匣夺了过去,哈哈大笑道,“你法力低微,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将那木匣恭恭敬敬的举了,“宝贝啊宝贝,我要这腐烂的汉朝崩灭,世间重现黄天乐土。”

管亥说完也不停顿,继续嚷道,“人人献出一份爱,我要这腐烂的汉朝崩灭,世间重现黄天乐土。”

显然他是在一旁偷看了,不管对错的照样描说。

谁料这次,那木匣竟连一毫的反应也无。

管亥一怔,又连续说了两遍,然而都没什么效果。

他又试着将那木匣吞下,却有一股抵抗之力油然而生,入不得口。

管亥意兴索然,随手扔还给庾献,看着眼前的一堆堆米,双眼放光。

管亥兴奋的原地一跳,现出原形,硕大的脑袋拱入米堆之中就大口大口的吞吃起来。

庾献提心吊胆的握着自己的木匣,等确认管亥已经不再打这东西的主意,这才小心的收了起来。

他眼中满是兴奋,这木匣的神异已经不必多说,而且看管亥刚才的举动,这宝贝八成已经认主!

只是庾献还是有点疑惑,米能取得,为何不能取钱?

而且就算取不来那么多钱,难道连一文钱还取不来吗?

有没有那么难啊?!

对宝贝的不给力有些失望,庾献又看了看开心的大吃的野猪精,心中悲凉。

小爷怎么和一头猪混到了一起。

有句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这是药丸啊!

……

却说就在庾献纠结,宝贝匣子到底是因为自己法力低微不能应验,还是因为咒语不对,只开放了部分功能的时候。

虎牢关外,正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

总共十八路诸侯,兵马布展,庆云环绕,正围观正中搏杀的四人。

围在正中的那将身跨嘶风赤兔马,头戴束发紫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手中一柄方天画戟,舞动间恍如神魔。

这将目张时,光如闪电,口开时,声若雷霆,饶是被三人围打,仍旧狂笑连声,睥睨四顾。

那将肆意逞凶,周边三人也无惧色。

当先的那将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旁边的那将身长九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又有一将两耳垂肩,双手过膝,胸中大志,几要喷薄而出。他手握双股剑,厮杀间也露英雄之资。

四人在虎牢关下呐喊厮杀,各施凶悍。看的周边诸侯,一个个战战兢兢,心旌动摇。

就在手舞方天画戟的那将觑出空挡,要下杀手的时候,忽然间情不自禁的用右手向怀中摸去。

这短暂的机会,立刻被那黑脸汉子发现,狠狠的一矛砸来。

那拿着方天画戟的武将一惊,自忖只有单手握戟,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赶紧虚晃一下策马退后。

正在这时,那胯下赤兔忽然目放神光,照射四方。

手持画戟的大将这才发现,有一道细细的黄线自西而来,探在自己身上。

那将急忙翻看,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正见那道黄色光线钉在上面,而自己手中握钱,情不自禁的想去什么地方,把钱交给什么人。

那将顿时咆哮起来,“可恼!”

手中用力,钱币瞬间化作铜泥。

那不知从何处延伸来的光线,也倏忽间消散无踪。

只是此时已经失了先机,周围三将一起呐喊围攻上来。

这将只能驱赶赤兔马,仗着马快,冲向虎牢关。

关下士兵齐齐大叫,“温候快走,我等断后!”

随后万箭齐发,把三将阻挡。

温候入到关内,跳下马来,怒冲冲直奔城楼之上。

城上正是从洛阳赶来督战的董相国高坐,周边文武环绕,威仪不凡。

不等董相国问罪,温候就上前拜倒,高声叫道,“父亲,西方有妖人作祟,扰我大将攻伐,可速速查勘。”

董卓听了这才知道蹊跷,温言安抚,“既然我儿奉先有此说,为父这就让人推演。”

说完一顿,对身旁对文士说道,“文和,你来算算,是何处妖人作祟。”

那唤作文和的阴沉文士听了,也无需动用自己的异宝“阴阳铜钱”,只掐动指诀,袖占一课,已经知道究竟。

当即捋着胡须,对董卓笑道,“相国勿忧,是一个修行五斗米道的小道士甫出深山,演动道法。待他足踏人间,经历红尘,自然泯然众人,不足为虑。”

董卓听了这才心安。

接着又若有所思,“张鲁向来识趣,不像张角那样,一心要建立地上道国,怎会出了这番岔子,招惹到吕布头上?”

董卓心中沉吟,口中向那文士问道,“文和,你有何主张?”

贾诩听了,目中凶光一闪,纤薄的嘴唇张开说道,“此事不难化解,郎中令李儒有鸩龙之毒,只需取一滴,在符纸上书写那道人姓名,即可消弭祸患。”

董卓和郎中令李儒都微微色变。

二人毒杀天子的事情,毕竟是个忌讳。

这时,骑都尉李肃上前解围,哈哈大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我愿去寻访此人,让他来朝中听命。”

董卓听了转怒为喜,“甚好!只是骑都尉是武将,若那妖人施展道术,又该如何应对?”

李肃听了洋洋得意,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白银葫芦,托在掌中,大言说道,“回禀相国,我有此宝在手,不怕什么左道妖人!”

董卓听了细细观看,只见那小葫芦以白银铸成,银光灿烂,光芒夺目。

前后各有一个篆字,合为“功名”。

董卓奇道,“这是何宝物?”

李肃听了,连忙指着那白银葫芦,谄笑道,“相国,此宝为‘功名葫芦’,取‘功、名、福、禄’之意。”

董卓听了不明所以,只得耐心听李肃继续讲下去。

就听李肃接着说道,“这宝物乃是战国时的吴起炼制,锤炼进了他的胸襟兵法。只要我用葫芦将那道人摄住,须臾之间就能让他经历功、名、福、禄四重幻境。”

“这四重幻境各有一甲子岁月,会让他体会到没有功名福禄的坏处,和有了功名福禄的好处。只要这四甲子的岁月轮回历遍,纵是那洗耳人,濯冠客,也会大彻大悟乖乖的入朝听命。”

接着目光向旁边一斜,示意道,“想当初,我就是凭借此宝,劝说温候弃了丁建阳,投奔相国。”

吕布在旁听了,脸上表情不变。

董卓不由大喜过望,连声赞叹,“想不到骑都尉竟然有这样的奇珍异宝!好,如今我就加封你为虎贲中郎将,速速去西方寻访那道人。若是他愿入朝,自然有一官半职的封赏,若是不肯,你可就地斩杀,以免为患。”

李肃听了欢喜无限,连忙拜倒谢恩。

0006 张辽的单刷

第二日一早,李肃也顾不上刷牙,带上银头盔,身披银锁甲白袍,提一条丈五倒须悟钩枪,叉弓带箭,又取了功名葫芦,骑着赤焰驹一路西行。

非止一日。

李肃正行到西方疆界,忽听有人大叫,“来将且慢!”

这人的声音如同雷霆霹雳,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屈服的力量。

李肃连忙勒住马缰,回头观望,就见一骑如同黑烟而至,身后兵马踊跃,如同狼虎咆哮。

李肃心中微惊,赶紧仔细观看一番,不由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张贤弟啊!”

原来,来人正是吕布的辅将张辽。

当日李肃去给吕布做说客的时候,曾经和张辽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个胆大豪壮的猛将印象颇为深刻。

李肃仗着年长,倚老卖老之下,自是以贤弟相称。

张辽看清李肃面容,脸上也缓和许多,将手中兵器收起,拱手说道,“原来是骑都尉,只是兄长乃是朝廷重臣,不知为何孤身西行?这,又是打算往哪里去啊?”

说到后来,张辽脸上带了几分狐疑威严之色。

李肃右手提着倒须悟钩枪,左手拖着白银葫芦,不由得哑然失笑,“怎么?莫非贤弟以为我是当了逃将不成?”

李肃话说的直,张辽有些不好接,只是哈哈笑着应对。

李肃见状,将倒须悟钩枪一收,笑道,“罢了,你也是执行公务。”

说着,掏出一封公文递了过去。

“我是奉董相国的命令,去巴蜀寻访一个道士,让他来朝中效力,这是我的公文。”

张辽仔细把公文看了,连忙拱手致意,“倒是我多心了,险些耽误了兄长的大事。”

李肃这些日子赶路无聊,难得遇到相熟的人,他也不急着赶路,颇有些好奇的问道,“贤弟不是跟着温候做事吗?怎么被安排来镇守西方边界了?”

提起此事,张辽心中郁郁,长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啊。”

张辽不答,后续跟过来的一将却满腹怨气。“骑都尉,当初你来说降我们并州军的时候,可是许诺的好好的!可你瞧瞧,现在那些凉州官兵眼里,哪还有我们并州人?”

“这……”李肃不禁语塞。

当初为了把吕布和他手下的并州兵拐来,李肃的确是代替董卓答应了不少事情。

可是自从吕布带着并州兵归降之后,凉州兵和并州兵的矛盾越发激化,很多原本答应的好好的事情,都只能作罢。

不过,这些事情是两个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不是李肃一个小角色就能干预的。

张辽心中和明镜一样,他一抬手说道,“魏续,你也别难为骑都尉,这些事情倒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李肃脸上尴尬,正不知该怎么说。

张辽已经主动岔开了话题,他看着李肃掌中托着的白银葫芦,试探着问道,“莫非这个就是让奉先折服的功名葫芦?”

李肃一手托着功名葫芦,拈须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张辽试探着问道,“可否一观?”

李肃听了,脸上有些为难,“这个嘛?”

张辽的智力自然是水准以上的,对人情世故很是通透,当即改口笑道,“可否一试?”

李肃这才松了口气,“这倒不难。”

接着事先叮嘱道,“文远,你身上血气旺盛,三运加身,我这个葫芦只能把你收走一瞬,不过这一瞬间也足够你经历四甲子的岁月。但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张辽听了,知道是关键处,连忙正色说道,“兄长尽管说。”

李肃认真说道,“人之所以是人,除了我们的肉身体魄,最重要的就是我们还有灵魂心思。我虽然只是把你收走一瞬,但是你的灵魂心思可能就要承受四甲子的岁月。你仔细想想,四甲子之后,你的心思,还是如今的心思吗?”

张辽听到这里,微微色变。

这会儿他才二十几岁,要是灵魂心思承受四甲子的岁月洗礼,哪怕仅仅一瞬,回到人间的时候,恐怕也会觉得物是人非。

不过,张辽自是果决坚毅之辈,他自信的说道,“无妨,我也只当是一场大梦罢了。”

“好!”

李肃不再多话,将功名葫芦对准张辽,暗暗催动法力。

这张辽果然如同他所猜想的那般,不但气血旺盛,还有三运加身,仅仅将他收走,就让李肃有些头晕眼花。

却说张辽也知道这法宝厉害,当初就连吕布都扛不住,他自然心中警惕。

等李肃法力催动,他脑海中立刻一阵昏沉,接着身子不由自主的投入到葫芦之中。

张辽心中警惕,急忙运足力气一挣,谁料眼前忽然一黑,接着通明大亮。

张辽正疑惑,旋即觉得身上不知纠缠着多少人。

他急忙四下环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出现在什么荒野破落的地方,正被不少乡野农夫按在地上殴打。

张辽心中勃然大怒,就算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官,但毕竟是并州走出来的豪杰,哪里能让这些无知乡民欺侮?

他立时就想起身挣脱,谁料这个身体竟像是不受他控制一样,只是抱头躲藏。

张辽心中郁闷的几乎要吐血。

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浑身破烂的农夫,一边狠狠的揍着自己,一边嘲讽道,“吴起,你不是说要去当官吗?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吗?你的万贯家财都被你败光了,老母亲只能靠舅家的接济生活,你往日总是吹嘘,要功盖当世。你做到了吗?”

吴起?

张辽一怔。

还不等他多想什么,一阵乱拳又捶了下来。

张辽一身武勇,虐虐这几十个农夫还是轻而易举的,但让张辽无奈的是,他偏偏使不出任何的力气。

心中的屈辱,折磨的他几欲发狂。

就在张辽郁闷的准备认栽的时候,谁料这个被叫吴起的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力气大增,一下就甩脱了身上的数人。

接着狂叫着拔出腰间剑来,当场将一人击杀。一见到血,吴起更是癫狂,手中大剑挥动连斩,竟是一口气连杀三十余人。

张辽只觉得那种愤懑不平和自己无比契合,释放宣泄的无比痛快。

等到剩下的农夫哭喊哀嚎着逃走,吴起才有些茫然失措的看着手中的剑,接着害怕的一把丢掉,跪地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破旧稠衣的老妇人忽然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涕泪交流的说道,“儿啊,你快些跑吧。你犯了这么些命案,再不跑就要被人抓住问斩了。”

这老妇人的容貌,长的竟和张辽的生母一模一样!

张辽心中一颤,就要出声安慰。

谁料那吴起根本不受控制,只是大叫道,“我不走,我不走!”

老妇人泪水横流,忽然从头上拔出发簪来对准自己的喉咙,悲伤的叫道,“儿啊,你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张辽惊惶不已。

虽然明知道是假,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的模样,想要阻拦,偏偏身体不受使唤。

这时,吴起也眼泪流下,对天大声号叫道,“我吴起,身负绝世才华,不能光耀门楣,使父母荣光,反倒落到这副田地!我好恨!好恨!”

随后,吴起当着母亲的面,撕掉了自己的衣袖,狠狠的噬咬自己的胳膊。

鲜血激迸而出,淋漓了他的口齿。

“我儿!”老妇人心疼不已,连忙放下发簪,过来看吴起的伤势。

吴起张着被鲜血淋漓的嘴,指着自己胳膊上深深的伤口,对着盖满乌云的天空悲号立誓,“我,吴起!绝不甘心苟活这一辈子!如果我不能功盖当世,做上卿相,就再也不回来了!”

张辽心中激荡不已,看着眼前的画面,熟读兵法的他已经知道,这就是历史上那个绝世吴起的故事。

正当他要出声附和,忽然一个大大的“功”字,出现在天空,随即闪耀在眼前。

接着,那个一直和他浑如一体的吴起,忽然一个转身和张辽四目相对。

那雄心勃勃的年轻双目,瞬间变得苍老而睿智。

脸上的青春容貌,也布满了皱纹。

就听吴起沙哑的声音响起,“后来人,请替我走下去!请替我吴起,功盖当世!”

张辽浑身一震,只觉得全身的激昂热血全部都被点燃。

他张辽岂不也是有着绝世的武勇韬略?

难道他张辽的宿命,只能这样沉沦在大汉西陲,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巡边官?

随即,张辽就觉得这具身体回到了他的操控之中。

张辽简单的熟悉了一下身体,回想着吴起走向绝世的征途,最终抿紧了嘴唇,毅然的大步向东走去。

0007 血食

……

张辽被李肃用一个白银葫芦轻易收走,这让魏续等人都惊慌不已。

还没等他们高声呵斥,就见一道银光一闪,只是片刻功夫,张辽又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魏续连忙问道,“文远,你没事吧?”

张辽只觉头晕目眩,扶着战马一阵干呕。

等到抬起头来看着李肃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多了往常没有的深沉稳重。

随即双目一闪,换上了莹然之光,胸中的韬略几乎如同实质一样喷薄而出。

李肃掐指一算,虽说张辽的进度一般,但显然也有不少收获。

他微微惊讶,接着笑道,“恭喜。”

张辽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对李肃深深一拱手,“多谢。”

李肃哈哈一笑,“不必,你回去好好休息,日后或许还能有所心得。”

张辽拱拱手再不多言,转身勒马而去时,那莹莹夺目的韬略之光已经变成了火烧一般的贪婪。

李肃看着张辽的背影微微一笑,收了功名葫芦继续前行。

他一路卜课袖占,知道那妖道已经梓潼附近,只是再细揣测,却又无从寻起。

刘焉虽然霸了川中,但是明面上却不愿意同朝廷撕破脸。就算董卓乱了朝纲,也只是静观其变,根本不予理会。

李肃手握董卓赐下的公文,穿州过府自然一路畅行无阻。

这一日,李肃行到涪县,心中忽有所感。

他下了马,收起兵刃,慢悠悠的就入了涪县城中。

如今中原大地,处处民不聊生。函谷关内外也因讨董之战,到处是乱离百姓。

反倒是川中被刘焉治理成了乐土。

这涪县中,市井往来,很是温和宁静。

李肃知道自己的机缘在涪县,当即寻了驿馆住下,静静等待那妖道出现。

……

却说庾献还不知道有人要来拿他,和管亥一路艰辛跋涉。

当然,庾献绝不甘心就这么走上成为黄巾余孽的黑暗之路,一路上都在伺机逃窜。

谁料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惨淡的。

管亥带着庾献在山里转悠了一个下午,就让庾献断绝了这份心思。

因为管亥实在是太靠谱了!

这一下午,管亥不但把自己转迷路了,而且在经过几番挣扎后,把庾献也带的晕头转向了。

深山密林之中,抬头看上去还找不到巴掌大的天空,幽黑的林子深处,虎狼咆哮之声不绝。

庾献这下算是绝望了。

然而绝望从来不是惨烈现实的低点。

就在这一天,穿着一身树叶的管亥很严肃的对庾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有什么计划吗?”

“啥?”

庾献觉得自己听错了。

“兴复黄巾的大计划啊!”管亥炯炯有神的看着庾献。

庾献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

现在太平道的信徒,只剩下你一头猪了吧,我还咋兴复。

想到这里庾献又觉得不对。

好像黄巾出身的武将还是有一些人的……

庾献赶紧问道,“你们黄巾军除了你,还有别的人剩下吗?你和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管亥抓了抓脑袋,憨憨的说道,“没有!”

好吧。

这庾献就蛋疼了。

就算他得了太平道的传承,手握三卷天书,只要其他人不承认,那也没什么吊用。

旋即庾献又觉得自己纯闲的,我想那么多干嘛,先把这条猪糊弄过去再说。

于是,庾献忽悠道,“你觉得咱们重建黄天世界,最重要的是什么?”

管亥一脸茫然,“不知道。”

庾献想了想,说道,“是信仰。咱们太平道靠着信仰,让天下这么多百姓追随,才有的后来的黄巾军,所以最重要的是恢复太平道的信仰。”

一听庾献说的这么在理,管亥激动了起来,“说的有道理!”

“所以,眼下咱们最重要的就是传教,加深太平道的影响。过上个两三百年,等到太平道深入人心,那时候登高一呼,大事翻手可成。”

管亥连连点头,接着反应过来,又连连摇头,“太迟太迟,要速成的法子。”

庾献无语,你怎么想的这么甜呢。

“大哥,你这是造反啊,何况天公将军的军队现在都完蛋了,哪来的速成法子。”

管亥一听,眼睛发红,鼻子里喘着粗气,“我不管,你给我想法子,你快给我想法子!”

庾献见他又要变身,顿时就怂了,“我想我想。”

然而,这一天终究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晚上的时候,庾献又用秘法弄来粮食。

管亥哈哈大笑一声,就现出原形,大口的吞咽起来。

庾献没有管亥这生吃白米的本事,从林子里砍了竹节,准备做个竹筒饭。

谁料合意的竹子还没找到,就听管亥大口的呕吐起来。

庾献诧异不已,走过来一瞧,正被管亥瞧见,当即身子一晃重新化为黑发垂腰的壮硕青年。

管亥一把把庾献揪住,恶狠狠的说道,“你这是给大爷吃的什么粮食?不知道我沾不得血食吗?”

“血食?”庾献一怔。

他从地上的白米堆中抓出一把,还未凑到鼻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庾献赶紧避开,心中也是纳闷不已。

之前那次还是好好的,得来的白米清香可口,怎么这次竟有血腥味了?

庾献不信邪的再次摸出那个古朴的木盒,口中念念有词。

等手中渐渐有了沉重之感,连忙向外一倾,这次不光有血腥味,甚至不少的白米都被染红。

修道人对血食都是极为忌惮,庾献心中惊疑,这下不敢再乱来了。

管亥也满脸的凝重疑惑,随后壮硕的身子一晃,化为原形去林中寻找吃的。

这本是个甩开管亥的好时机,但是这样玄奇的事情一发生,庾献又不敢在这林中乱跑乱撞了。

庾献一直等到月亮升起,才见管亥回来。

庾献欣喜的站了起来,想看管亥给自己带回了什么吃的。

谁料披散着黑发的管亥却如同被激怒了公牛一样,红着眼睛冲过来,一脚把堆起的那些粮食踢的爆炸似的四散。

“你疯了啊?”庾献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这些粮食就算不能用了,但也不至于这样拿来发泄吧?

管亥大踏步过来,揪着庾献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脸容扭曲的咆哮道,“小道士,你弄来的不是粮食,是命!”

庾献听了此言,愕然不已。

管亥毫不留情的把庾献惯倒在地,接着粗大的拳头抡起。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要命的拳头带着风声砸下来,落在眼前的时候,才稍稍收回了力道。

庾献慌忙一躲,正好从拳头后看到管亥那骇人的双眼。

或许是想起这小道士还有大用,管亥一把丢开庾献。

管亥原地转了两圈,觉得发泄的还不畅快,当即咆哮一声现出原形,疯了似的在树林里一阵猛撞。

不知多少树木被管亥撞的东倒西歪,不知多少鸟雀虫兽被惊的四散而逃。

庾献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木匣子,一边惊惧的看着发狂的管亥,一边时不时低头打量几眼。

他心中既是不安,又是狐疑。

这个奇怪的匣子……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

谁料管亥却根本懒得和庾献多言,这让庾献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0008 庾献的融资计划

谁料管亥却根本懒得和庾献多言,这让庾献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在森林里乱转的两人也几乎没什么交流。

他们时不时捡些蘑菇野果果腹,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再也不提那木匣的事情。

庾献反复翻看了重玄子留给自己的竹简。

重玄子所修的木属性功法,叫做“春生万物生”。

练到高深,的确可以养成一口长生气,甚至可以掌控生机。

尽管此时秋意肃杀,又没有好的木属性材料做引子,但庾献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他寻了一截还有些青碧的竹子,将“春生万物生”的功法入了门。

虽说条件恶劣,法力进境缓慢,但好歹凭借那口微薄的生气,可以让身体不那么饥饿。

至于修行的事情,只能等到来年春天,万物生发时再说了。

庾献利用后世的知识判断了下,虽然是迷路了,但是两人大致在向东北的方向走。

这倒是个好消息,起码那个方向是平原。

只要能找到人烟,就能找到活路。

这一日管亥鼻子嗅了嗅,径直向左方行去。

庾献自然也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后,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一条宽阔的河流在缓缓流淌。

管亥大喜,痛快的喝了几口,接着直接跳进了河中搓洗了起来。

庾献无奈,只得向上游远走几步。

正要蹲下来取水,管亥已经洗好,故意刁难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庾献喉咙干的想要冒烟了,却也不敢冒险,只能等着妖怪什么时候气顺了再说。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庾献忽然心中一动,脸上挂上了喜色,“喂!我有个好主意!”

管亥虽然厌恶庾献,但是本身智力不高,这一路没少听庾献的建议。

听庾献这么说,当即不耐烦地说道,“有屁快放!”

庾献连忙建议道,“这条河水蜿蜒东南,一定会流入平原,有河的地方,八成就有城镇,咱们不用在山里乱钻了,可以直接沿河而下!”

庾献的这个建议是很靠谱的。

汉末的城镇很多都是修建在河流的节点上,充沛的水源意义非常重大。

“我去城镇干嘛?”管亥脸色臭臭的。

庾献眉飞色舞起来,“要复兴咱们黄巾军,当然要去城镇啦!”

“复兴黄巾军?!”

管亥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双目放光,“你快说说。”

饶是庾献对管亥多有不满,这会儿也不得不翘起拇指称赞,“好一头忠猪,大贤良师果然没看错人!”

“那当然了!”

管亥理所当然的一拍壮硕的胸脯。

庾献对管亥洗脑道,“要复兴黄巾军,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管亥想了想,说道,“你之前说过,是信仰?”

“不对不对,我重说。”

庾献赶紧改口。

“这种事还能重说?”管亥质疑的看着庾献,有点生气。

庾献自信满满的说道,“放心好啦,我一说你就会觉得有道理。”

要是连一头猪都搞不定,那庾献也别混了。

管亥不爽的说道,“那你可别胡说啊,我也是有判断的!”

庾献伸出两指一搓,“复兴黄巾军,最重要的就是钱!只要有了足够的钱,就能招募足够多的兵马,买足够多的粮食,救助足够多的穷苦的百姓!甚至我们也能得到足够多的修炼资源!”

管亥一听,觉得大是有理,他连连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庾献目光熠熠的,顺着河流往下看去。

“我有一个融资的大计划!”

“融资?”管亥愕然。

“对!”

庾献迫不及待的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管亥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个大条幅,“诚意求合作,搜寻黄巾密宝。”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大家一起发!”

管亥一脸的黑线,“这特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条幅是用管亥撑裂的蓝衫制成,以炭黑描画。

看上去粗劣不堪。

庾献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现在是不是太平道的继承人?”

“没、没错。”管亥挠挠头,这说法倒是没问题。

“那你叫我少主。”

“喂!你有点数!”

“你就扮演黄巾力士,管亥,回头我再造个藏宝图。”

“靠,老子本来就是管亥好吧。”

“你要本来就是管亥,我们进了城就要被抓走了。你是假的,记住,你是假的管亥。”

这特么的!

管亥使劲挠头。

庾献却懒得再和管亥罗嗦,“咱们先进城,等你看到了真金白银,你就服气了!”

“嗯。”管亥闷闷的应了一声,算是给了庾献一个好脸。

毕竟现在庾献也是为黄巾军在操心忙活。

管亥四下打量了一番,撞倒了几颗合用的树木。

庾献去寻来藤条,两人合力捆扎起了一个木筏。

管亥毫不客气的跳了上去,占据了中间,打了几个滚,索性化为原形,舒坦的在太阳底下晒着。

庾献无奈,只能挨边坐了。

或许是管亥身上的精怪气息太过强烈,这一路顺水漂流,竟然没什么水妖鱼怪前来捣乱。

两人这些日子,本来就已经靠近人烟,漂流了没半日,就零零星星的看到有在水上打渔的渔夫。

几乎所有人看到管亥,都是高声惊呼,“好大一头猪啊!”

管亥初时不在意,后来见人烟渐密,只得重新化为赤条条的人形。

结果遇到的人更是震惊,“这谁啊,怎么这么不要脸!”

两人顺河漂流,遇到靠近的船家,打听了几句,问明了这条河原来就是涪水,前面再行半日就是涪县城。

庾献和管亥都欢喜不已。

又行了没多久,天色就黑了下来。

管亥无聊了一会儿,仍旧呼呼大睡,庾献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他盘膝坐在木筏头上,兴致盎然的看着如同宝石一样闪烁的满天星空。

与此同时,涪县馆驿中也有一人正看天象。

在刻意寻觅下,正好发现一道活泼泼的清气自西而来,不由笑道,“来的好。”

随即也不披甲,手中托了功名葫芦,径直到涪水上相迎。

0009 这特么不是情景模式吗?

这一等就是半夜,那道活泼泼的清气生于觜、参之间,转眼不知弥散到了哪里。

夜近子时,李肃忽听河上有声,睁目看去,正见一个很有气质的小道童正在顺流而来的木筏上好奇的四下打量。

来人自然就是庾献。

和在山中不同,一踏入红尘之中,一种浓浓的时代感就扑面而来。庾献开始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这个时代。

虽说杀伐乱世从来都是获取修炼资源最容易的时候,但庾献却不敢轻易出手。

因为这个时间段,选边站队实在是太难了。

要是从历史大势来看,孙曹刘都算是汉末的大赢家。

曹操无疑是个好选择,但是他还要经历一段被人各种完爆的苦逼岁月。

孙家那边宁静一些,但孙坚很快会挂,孙策还没开始二次创业。

刘家更不用想了,这会儿桃子三兄弟连来自糜竺的a轮融资计划还没撬动呢。

庾献本想在鹤鸣山里安稳修道,猥琐发育,但是一看到建筑错落起伏的市镇,不由又动了跳脱的心思。

他虽然道术浅薄,不能任意妄为,至少也能做个于吉、左慈之流吧。

庾献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忽然前面一人在岸上大笑道,“道友请留步。你这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啊?”

!!!

庾献正雄心勃勃的规划人生,听到这话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险些掉到水了。

这话有毒啊!

莫非老子刚刚入世,就有一劫?

庾献连忙看去,就见李肃手托白银葫芦,正看着自己。

这么大半夜的,专门等在河边,还一见面就说出了那句神坑一样的话!

这里面要是没鬼才叫怪了!

庾献脸色数变,充满警惕的打着哈哈,“自然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啊!”

李肃不知道庾献的深浅,但想着这小道士能惹怒温候,想必有些本事。

他见小道士油滑,不接自己的搭讪,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乃是虎贲中郎将李肃,奉朝中董相国的命令,来迎接道长往洛阳城一行。若道长归附朝廷,高官厚禄自然不在话下。”

李肃?洛阳?董卓!

庾献一惊,董卓的西凉兵!

这可是名声臭大街,比黄巾军还没搞头的势力!这可是天下公敌啊!

庾献根本不须犹豫,直接拒绝道,“不去!”

李肃生怕夜长梦多,当即哈哈一笑,直接翻脸,“哼,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说着把手中白银葫芦一举,一道毫光射出,将庾献罩定。

庾献背后寒毛直竖,一瞬间,能把人化为脓血的紫金红葫芦的形象充斥了脑海。

接着,庾献眼前一黑,旋即陡然光亮。

他慌忙用手去摸身上,生怕被这来历不明的宝贝化为脓血。

谁料想法虽有,却根本动弹不得。

接着,庾献就察觉到身上不知纠缠着多少人。

庾献慌忙抬头,入目的情景和当初张辽看到的没什么分别。

都是不知出现在什么荒野破落的地方,正被不少乡野农夫按在地上殴打!

庾献赶紧想要挣脱,谁料这个身体竟像是不受他控制一样,只是抱头躲藏。

庾献脑子一懵,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浑身破烂的农夫,一边狠狠的揍着自己,一边嘲讽道,“吴起,你不是说要去当官吗?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吗?你的万贯家财都被你败光了,老母亲只能靠舅家的接济生活,你往日总是吹嘘,要功盖当世。你做到了吗?”

吴、吴起?

庾献瞪大了眼。

还不等他多想什么,一阵乱拳又捶了下来。

拳头砸在身上却感不到什么疼痛。

庾献心念电闪,这种情形……

庾献正有猜测,这个被叫吴起的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力气大增,一下就甩脱了身上的数人。

接着狂叫着拔出腰间剑来,当场将一人击杀。一见到血,吴起更是癫狂,手中大剑挥动连斩,竟是一口气连杀三十余人。

等到剩下的农夫哭喊哀嚎着逃走,吴起才有些茫然失措的看着手中的剑,接着害怕的一把丢掉,跪地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破旧稠衣的老妇人忽然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涕泪交流的说道,“儿啊,你快些跑吧。你犯了这么些命案,再不跑就要被人抓住问斩了。”

这老妇人的容貌寻常,很是慈爱。

庾献前生是个孤儿,被一个老道士抚养长大。

但这老妇人的容貌,竟和他暗中想象的母亲,没有分毫区别。

庾献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那吴起又大哭大叫道,“我不走,我不走!”

老妇人泪水横流,忽然从头上拔出发簪来对准自己的喉咙,悲伤的叫道,“儿啊,你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这时,吴起也眼泪流下,对天大声号叫道,“我吴起,身负绝世才华,不能光耀门楣,使父母荣光,反倒落到这副田地!我好恨!好恨!”

随后,吴起当着母亲的面,撕掉了自己的衣袖,狠狠的噬咬自己的胳膊。

鲜血激迸而出,淋漓了他的口齿。

“我儿!”老妇人心疼不已,连忙放下发簪,过来看吴起的伤势。

吴起张着被鲜血淋漓的嘴,指着自己胳膊上深深的伤口,对着盖满乌云的天空悲号立誓,“我,吴起!绝不甘心苟活这一辈子!如果我不能功盖当世,做上卿相,就再也不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大大的“功”字,出现在天空。

随即闪耀在眼前!

接着,那个一直被庾献附身的吴起,忽然一个转身和庾献四目相对。

那雄心勃勃的年轻双目,瞬间变得苍老而睿智。

脸上的青春容貌,也布满了皱纹。

接着,就听吴起沙哑的声音响起,“后来人,请替我走下去!请替我吴起,功盖当世!”

随即,庾献就觉得这具身体回到了他的操控之中。

等到确认双手双脚听自己的使唤了。

庾献这才瞪大了眼睛,相信了这个事实。

——这特么不是情景模式吗?!

0010 隐藏剧情

庾献和眼前的吴起对望着,目瞪口呆。

眼前的那吴起仿佛一阵青烟薄雾一样,只隐隐约约有个模样。他和庾献对视着,同样沉默着没有说话。

庾献身子不敢动,眼睛左右一扫。

却见那老妇人仍旧维持着悲伤的模样,关心的看着自己!

风声更轻,草也不再摇曳。

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等待自己接下来的举动。

庾献额头微微见汗。

他已经弄明白了此时的境况。

很显然,他是被李肃的那个什么葫芦给收走了,随后进入了这样的情景模式。

庾献心中顿时泛起了嘀咕。

莫非是系统这种东东?

一旦行差做错就会被人抹杀?!

接着又觉得荒谬,小爷和李肃无冤无仇,他为何如此暗算我?!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中了李肃的道术,成功通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才是最关键的!

至于情景模式么……

庾献眼中放光。

好,你就看小爷怎么玩!

庾献脑海中迅速的回味了下吴起的一生。

吴起这个人实在太了不起了。

他通晓兵家、法家、儒家三家思想,无论是在内政,还是在军事上都有着极高的天赋。

他刚登上战国的舞台,就帮助弱小的鲁国,击败了强大的齐国!

他在魏国镇守西河的时候,以一比十的劣势兵力,打的凶悍的秦国落花流水,甚至都不敢向东看。

他在楚国做令尹的时候,不但变法让楚国强大,而且侵吞百越,击败魏国。

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战国雄人,却有着让世人感叹的蹉跎经历。

当初吴起为了功业,不顾老母离开家乡,又和师父曾申恩断义绝。

后来为了取信鲁穆公,担任鲁国大将,甚至疯狂的杀掉了自己齐国的妻子,表明志向。

在之后的一系列人生中,吴起更是迎来了一连串的悲剧。

庾献再想想刚才出现在天空中的巨大的“功”字,以及那句替吴起功盖当世的话,总算是捋清楚了任务的主线。

这个烟雾状的吴起,显然是个器魂一样的东西。

像这样一个执着功业,死不回头的人物,大概就是要挑战者重现他当年功盖当世的辉煌吧。

庾献一笑,通晓历史就相当于知道攻略了。

有攻略在,小爷还怕?

庾献正要按照历史的选择,拔脚离开。只要往东,离开卫国前往鲁国,自己就能迎来自己威震天下的第一战!

——弱鲁破强齐!

然而……

庾献只是转了转念头,要动的脚就停了下来。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意。

“哼,真当小爷蠢吗?前世这么多游戏难道白玩了?!”

庾献身子不动,眼珠乱转。

他前世虽然是个修道人,但也有过少年浪荡的岁月,各种游戏玩的不在少数。可以说的上是明白其中三味了。

一个情景模式,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就是此时此地了!

历史主线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既然触发了情景模式,那就说明了,这里肯定是有剧情的!

就算明着没有,也必然是有隐藏剧情!

不然的话,这么费心费力的开场动画放完了,然后,你转身就走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无论这法宝多么可夺造化,制作它的人,都不会无谓的在这上面浪费功夫!

开场动画是十分重要的!

庾献稳住心思,决定慢慢破局。

但是……

这剧情到底该怎么触发呢?

庾献身子不敢乱动,只用眼睛四下乱瞄。

或许是因为庾献的身子自始至终还没有动的原因。

和他四目相对的“吴起器魂”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就连那个吴起的老母也定格在那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等待庾献把故事继续下去。

直接去鲁国肯定是不行了,破局的点应该不在那里。

庾献盘算着,目光落在那老妇人身上,忽然心中一动。

仔细想来,吴起的一生何等的波澜壮阔。那为何这么精彩的一生,故事却要从这里开始?

庾献目光闪动。

——光凭这个开场的时间点选择,就能说明很多东西!

接着,庾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老妇人身上。

庾献长叹了一声,终于动了。

他迈开大步向那老妇人走去。

那老妇人见庾献走近,一脸悲伤不舍的唤道,“我儿,你快走!到鲁国去,投奔你的老师。”

庾献低下头去,看着这个可怜的老人,心中一时柔软,“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轻轻的一问,仿佛一道霹雳!

那个薄雾一样飘动的“吴起幽魂”浑身一震,一双眼睛像是忽然有神,紧紧的盯着庾献。

他虽然未说话,但那薄雾翻滚,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是啊。

吴起杀人之后亡命而走,他的老母又该怎么办?

刚才庾献幽幽一叹,想到的正是这件事情。

吴起杀人亡命,还咬臂发誓,一定要功盖当世才衣锦还乡。

可是那个可怜的老人呢?

吴起壮怀激烈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下场?

那老妇人也一时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庾献认真的看着他,“母亲,不必说了,我怎么能舍下你。”

说着弯下腰来,将那老妇人背在身上。

庾献这会儿到底还只是个少年身,那老妇人虽然看着枯瘦,但也有个八九十斤的样子。

背着走一时还行,走出了没百步,庾献就开始额头见汗,脸颊苍白起来。

以他这小身板,别说是亡命鲁国了。

能不能走出东郭,都是个问题。

不过,庾献刚才见识到了吴起幽魂的反应。

他心中笃定,自己的选择一定触发什么剧情了!

哪里肯半途而废?

庾献只能咬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往前挪。可是他这些日子饱饭都没吃几顿,身上哪有力气?

正头晕眼花的拼命挣扎着,忽然一阵心慌气短,险些松手将老妇人从背上摔下。

不等庾献站稳身子,就听到天地间响起轻轻一叹。

“也罢。”

说着,那烟雾状的幽魂飘到庾献身旁,袍袖轻轻在庾献身上一拂。

庾献听到声音的时候,一颗心就激动地险些要跳出来。

果然有隐藏剧情!

接着,身上仿佛脱胎换骨一样“格巴格巴”响个不停,转眼间筋肉饱满充盈,就连原本七尺的身高,都硬生生的拔高了一尺。

双臂和腰腿上更是生出一股蛮力,让庾献背着那老妇人,轻若无物。

庾献见识到这样的神通大喜过望,他欢喜的放下老妇人,想要试试自己增加了多少力量。

谁料,刚把那老妇人放下。

身上就涌出一股疲惫酸痛,不但鼓胀的筋肉消退,就连已经长到八尺的身高,都硬生生的缩回去一尺。

庾献目瞪口呆,“这是?”

0011 一母之力

就听那吴起幽魂淡淡说道,“我就临时借你‘一母之力’吧,假如你能顺利护送她到鲁国,你就能真正拥有这份力量。”

卧槽!

庾献简直要听呆了。

修道士衡量体力时,作为单位的通常是“一牛之力”或者“一虎之力”,用的力气大就会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什么时候跑出来个“一母之力”?

不过吴起幽魂的这话,也让庾献略有猜测。

等他重新将老妇人背在身上,果然又变得强壮高大起来,身上的疲惫和酸痛全部都一扫而光。

庾献目光闪了闪,试着从地上捞起一块大石。

然而他费尽了力气,那石头才只晃动了几下。

几次实验之后,庾献才彻底弄清楚了这“一母之力”是怎么回事儿。

吴起幽魂给出的这个奖励,完全是针对那个老妇人的。

庾献可以在背负她的时候,感觉轻若无物,甚至还不知疲倦。

这部分力量是附加的。

一旦庾献想要做别的事情,这些附加的力量就不再起作用,只能动用庾献原本身体的力量。

只有等庾献顺利的护送老妇人到达鲁国,这些力量才会真正属于庾献,那时候才能使用这力量为所欲为。

庾献搞清楚了这些,当即不再纠结,迈开大步就向东方奔去!同时脑海中也在飞速的思索着。

剧情被触发了,庾献的脸色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抖的这个小机灵虽然发现了隐藏任务,也得到了疑似器魂的奖励,但是毫无疑问,极大的破坏了历史主线。

这必然会对吴起以后的经历产生影响。

别的不说,吴起背负老母逃亡,那他的师父曾申不但不会因为吴起“不孝”将他逐出师门,反倒会对他大加欣赏。

如此一来,没有了“弃儒学兵”机缘的吴起,又该如何成长,完成“以弱鲁破强齐”的壮举呢?

若是真的在儒家这个大坑里爬不出来,那又怎么去功盖当世?

不能通关啊!

只要不能通关,这时候拿再多的奖励都没有意义!

庾献一边背着老妇人,一边默默盘算着,接着他眼前一亮。

不对!

事情还有转机!

庾献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虽然吴起没了“不孝”的恶名,中断了“师徒决裂”弃儒学兵的剧情。

但是触发了隐藏任务的他,拥有了“一母之力”啊!

只要顺利完成任务,拥有这一母之力,那就完全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成为统兵大将,除了韬略兵法,强大的武勇也是一条路子!

何况,玩过不少即时战略游戏的庾献,觉得自己就算不去学兵法,认真应对一下,应该也不算太难。

怕就怕影响以后的剧情!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庾献绝对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庾献还隐隐有些猜测。

假如按照自己的想法破局,或许,最后能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捋清了思路,庾献这会儿知道该干嘛了。

首先,要保证自己在第一阶段的任务奖励足够丰厚!

至于方法嘛。

庾献瞅了瞅天上的太阳,忽然笑了,接着殷勤的向老妇人笑道,“母亲,你饿不饿?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

庾献的丧心病狂,在这第一关,体现的淋漓尽致!

自从发现背着老妇人,就拥有了无限体力,可以和追兵周旋之后。

庾献在卫国境内,和追捕他的官兵疯狂的兜起了圈子。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年之久!

期间,庾献对吴起之母,更是进行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直到吴起之母从一个八九十斤的老妇人,长成了快两百多斤的胖老太太,庾献才心满意足的背着她去鲁国交任务。

虽说在这葫芦里,三年的岁月,也不过是一瞬。

但是这毫无节操的举动,仍旧让吴起幽魂那古井不波的心,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特么还有这种人?

莫非区区几百年的时光,人类已经演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

好在。

当第一个月过去,吴起幽魂就不再关注其他的事情了。

他每日看着庾献照顾老人吃吃喝喝,看着庾献脚步轻快的带着老人走过芬芳花香,看着庾献笑声朗朗的为老人说着他也不明白的奇闻趣事。

吴起幽魂的目光,落在一直微笑点头的老妇人身上。

满是温情。

这三年的周旋,还带来了另外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结果。

庾献就算面对着卫国官差的追捕,仍旧不离不弃的带着自己的老母奔走。

这让他成为了天下闻名的孝子。

在卫怀公死去不久,继位的卫慎公下令,赦免的庾献的罪过。

并且让人带着车马邀请,让他做朝歌城的大夫。

当然,要去鲁国领任务奖励的庾献,果断是拒绝的啦。

在千辛万苦的到达鲁国都城之后,庾献一脸期盼的看着吴起的幽魂。

伸手摊开。

“大哥,给我任务奖励吧。”

吴起幽魂一脸复杂的看着庾献,手轻轻一挥,庾献立刻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充实。

他试探着放下老妇人,那种空虚无力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发生。

庾献的身体也维持在八尺高,浑身的筋肉也仍旧饱满鼓涨。

庾献兴奋之下,立刻去找了几块大石试探。

结果让他十分满意。

他已经达到了身负两百斤大石奔走,耐力无穷无尽的程度。

就在领完奖励,庾献兴奋不已的时候,曲阜城门外忽然一阵骚动。

车马辚辚而过,一个头发花白,高冠博带的老者,从车上望张了这边一眼,疑惑的高声说道,“这不是我的好徒儿吴起吗?”

“嗯?”庾献一回头。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这位老人的信息。

这就是吴起的老师曾申。

庾献赶紧躬身拱手,像模像样的说道,“见过老师!”

曾申大为满意的看看庾献,再看看旁边的老妇人,欣慰的说道,“徒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过了。这就是你的母亲吧?”

来了来了!

庾献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到了剧情的关键点了!

0012 杀妻证道

庾献恭敬的说道,“是,这就是我的母亲。徒儿做事鲁莽,连累了老母受累。这些年奔走四方,餐风饮露,都是我的过错。”

庾献应答得体,让曾申果然十分满意。

曾申笑眯眯的说道,“好徒儿,只要浪子回头,想来天下人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难为的,是你有这孝道。”

说着话,曾申上下打量了庾献几眼,有些惊奇的说道,“徒儿,这三年不见,你好像壮实了许多啊。”

庾献长叹一声,赶紧卖惨,“是啊,这三年到处奔走,光顾着打熬力气了,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书简。徒儿真是惭愧。”

这句话一说,连曾申考校学问的这个隐患,也直接封上了。

曾申听了,果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孝道是人间的大学问,更难得的是身体力行。你能践行此道,何必计较那些文辞章句。”

接着又好奇问道,“我见你身量很是魁梧,你也说自己在打熬力气,不知道现在有多大的能耐?”

庾献拍着胸脯,信心十足的说道,“身负两百斤大石,可奔百里!”

曾申听了,却是眼前一亮,激动地说道,“想不到徒儿竟是难得的虎将,有这样的勇力,咱们还怕什么齐国人?”

“嗯?”庾献猛然听到这个,脑子有点发懵,“齐、齐国人?”

“是啊。”曾申叹息一声,解释道,“齐国又打过来了,可咱们鲁国不管比兵比将,都比齐国差了一大截。这次齐人攻过来,满朝大夫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领兵的。”

接着,曾申眼中生辉,看着庾献满意的说道,“既然我徒儿有如此神勇,那我就联合其他城邑的大夫,联名保举你做将军,你看如何?”

庾献闻言,眼都直了。

这尼玛,小爷这是连“杀妻证道”的剧情也要跳过?直接被曾申保举当将军!

哎哟,小爷是要逆天啊?

哈哈,哇哈哈哈哈!

就在庾献激动不已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一丝异样。

那曾申忽然不动了,接着一直笑着看向曾申的老妇人也不动了,周围的摊贩走卒也都不动了。

庾献大吃一惊,抬头看那轻烟一般的吴起幽魂。

就见那原本默默跟随的吴起幽魂,袍袖一挥,庾献只觉得日月交替,星辰变换。

一种莫名的感觉,忽然让他觉悟,仿佛是从内心底明白。

嗯?

这是……

这是、回到了三年之前?!

可是。

庾献不顾心中震惊,赶紧左右望望。

——可怎么看样子仍旧是在鲁国都城门口。

他正疑惑不解。

吴起的幽魂又将袍袖轻轻一拂,那个老妇人如同青烟一样消失不见。

毕竟是三年的朝夕相处,庾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赶紧伸手阻拦,“干什么?”

谁料他这一动,对面的曾申也动了。

只见他面容扭曲,满脸都是悲伤失望的看着自己。

“吴起!想不到你是这种不仁不孝之辈。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你这孽徒竟然抛下老母,出奔外国。何况还扬言什么功业不就,就不回卫国。你这样利欲熏心,狼心狗肺之徒,不配做我儒门弟子!”

说完,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上车离去。

他旁边的学生弟子,也都回头露出了一脸的鄙夷之色!

看到这一幕,庾献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

师徒决裂!

接着再想想那老妇人消失的事情。

庾献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的剧情被重置了!

他通过完成隐藏任务达成的完美开局,在吴起幽魂的强力干预下,竟然被逆转!

庾献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他妈是作弊啊!

“你!”庾献看着吴起幽魂,恨的咬牙切齿,“卑鄙!无耻!下流!万箭穿心的王八蛋!”

自己明明已经破了局,结果在吴起的作弊之下,一番心血竟然毁于一旦。

庾献凭借着曾申,傍上了在鲁国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儒家,以后的仕途必然平坦无比。

不但不用“杀妻证道”,也不用担心后续被谗言离间,出奔外国。

说不准慢慢种田攀科技,只要猥琐发育,没准还有统一天下的机会。

可惜,在吴起幽魂的干涉下,全都成了泡影。

庾献在城门口对着吴起幽魂骂了小半天,直到口干舌燥,腹中饥饿,这才不得不气馁的直面惨淡的局面。

这时那吴起幽魂才像是活过来一样,淡淡说道,“小儿辈徒何必逞口舌,还是好好考虑当下的事情吧。”

庾献那个火大!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还是恨的对着吴起幽魂又耍了一通乱拳。

可惜,那幽魂无形无质,更不可能伤到分毫。

庾献气馁。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可特么如今要面对的现实,实在也太特么惨了。

接下来,就是惨烈无比的“杀妻证道”啊!

而且在“杀妻证道”之前,还有个巨大的难关要过!

那就是,首先自己得有一个齐国的女朋友!

这尼玛!

庾献想着想着眼都直了。

战国时代把妹,还得是个外国妞,这对小爷好大的难度啊!

庾献在城门口愣了许久,决定先进城好好休息一晚。

……

第二天一早睡醒。

庾献就已经脸色如常。

不管什么样的不甘,什么样的抱怨,遇到麻烦,总要先趟过去再说。

“我要找一个奶大的!腿也要长!最重要的是脸要好看,最好还要有共同语言!”

庾献坐在床头,大声宣言。

接着扭头看向吴起幽魂,“老吴,你觉得怎么样?”

原本一直沉默着当背景的吴起幽魂,竟然出乎意料的鄙夷的看了庾献一眼。

哎哟。

庾献笑了,接着不再理会,低头盘算起了“杀妻证道”的攻略。

昨天庾献已经试过了,虽然说剧情被重置了,但是自己获得的奖励还在。

身上仍旧有着来自吴起的“一母之力”。

可以说,等闲上个战场完全可以横冲直撞了。

不过,吴起最为闪烁世间的,仍旧是其兵法造诣。

如果没有足够的兵法修为,恐怕凭现在的能耐,就算“杀妻证道”取得将军之位,“以弱鲁破强齐”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一关好过,可是还有强大野蛮的秦国等着自己去“威震西河”呢!

这他妈妥妥的是要扑街啊!

那眼下就该按照主线剧情,去弃儒从兵,追随兵家好好学习兵法。

嗯,顺便,找一个来自齐国的女朋友。

0013 庾献的破局

庾献付了房费,出了客栈,开始为之后的事情犯愁。

眼下有两条路可走。

一个是完全依照任务主线走,尽量复制吴起的成功。

另一个则是自力更生,设法趟出一条活路。

自力更生这条路,庾献暂时是不打算考虑了。就算可以得到隐藏任务奖励,但是跑歪了剧情的可能性也很大。

吴起这样的狠人,千古少有。如果不靠剧情之力,单凭自己的能力,想要功盖天下,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就算走任务主线,实际做起来也不容易。

庾献不是兵家,对吴起的过往了解的不是很熟。

他初到曲阜城,就算想去找兵家拜师,也找不到门路。

庾献一边顺着人流走着,一边琢磨。

“不知道吴起在历史上找的何人拜师。如今,我身上还有点盘缠,倒是还能坚持几天。”

庾献在街上走了半日,也不好随便找人搭讪,只是一路听些路人言语。

到了中午,见始终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庾献只得寻了一处酒肆,吃些东西。

胡乱点了几个菜后,庾献正想找万能的店小二打听点事情,就听旁边一桌的酒客对朋友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听说了吗?曾申曾大夫昨日把一个弟子逐出师门了。”

另一人听了有些吃惊,“还有这样的事情?是哪个弟子这般不知轻重,惹恼了他?”

接着惋惜道,“曾大夫如今受到主君信任,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恶了曾大夫,这鲁国哪里还有他的路走?”

之前说话的那人笑呵呵的说道,“听曾大夫身旁的弟子说,是个从卫国亡命过来的家伙。那个叫做吴起的人杀了仇家,结果不顾家中老母,就自己逃走,甚至还咬臂立誓,一定要建立功业才回卫国。”

听了此言,另一人也有些激愤,“竟是如此!咱们鲁国以儒术为尊,最重仁孝之道。这样的人就算不得罪曾大夫,也必在鲁国寸步难行。”

庾献在旁听着,心头微微一沉。

一顿饭的功夫,曾申驱逐了一个弟子的事情,就被人多次提及。

这个时代还是比较封闭的。

只有极少数的豪商,和游说诸侯的士大夫能够四处往来。

一件外来人的新鲜事儿,用不了一天就在鲁国都城传的沸沸扬扬了。

他虽然用尽办法打听到几处授徒的兵家,但是名字报上去,就很快被人拒之门外。

庾献这个儒门弃徒,几乎成了都城中的笑柄。到处都充满了对他不友好的气氛。

一天一天过去。

庾献虽然不屈不挠,但是等他把打听到的兵家全部拜访过,而且被拒绝之后,庾鲜的心猛的凉了下来。

庾献仔细的一个个检查自己记下的名字,生怕有哪怕一个疏漏。

然而在反复比对之后,却不得不承认,整个鲁国都城能够有资格传授兵法的兵家,已经全都被他拜访遍了。

而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拒绝!

庾献的脸色异常难看。

触发后续任务的人都找不到,那自己还怎么修行兵法?!

任务主线一断,自己又凭借什么去功盖天下?

而且从被曾申逐出师门,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吴起不但没有丝毫的收获,还花光了身上最后的铜钱。

庾献无可奈何,只能放下心中的骄傲,依靠勇力进入一个小小家族担任门客。

然而做为儒家弃徒的庾献,就算是在小家族中,也只能是最底层的门客。

他每日里拔剑斗殴,却只能勉强混口饱饭。

庾献不难想象,历史上真实的吴起,怕是也有着相同的遭遇。

在一个极度不认可的环境下,拼命挣扎着,艰难而茁壮的成长。

就这样,日子匆匆,过了足足一年。

……

这一日,庾献斗剑归来,将血淋淋的长剑在吴起游魂面前重重一插,平静的说道。

“老吴,咱们聊两句吧。”

吴起的幽魂虽未回答,却将目光瞥来。

庾献笑笑。

他盘腿坐着,平静的看着插在面前的长剑。

“老吴,我真是有些佩服你了。就算我明知道那些人说的事情和我庾献无关,但仍旧险些被千夫所指的责难所击倒。那种天下人都不认同的感觉,恐怕比什么都让人疲惫吧。”

“忍受着羞耻前行,果真需要有常人不及的勇敢。说起来,你也真不容易啊。”

庾献说着,瞧了吴起幽魂一眼。

吴起幽魂面上浮现的,却只有饱经沧桑之后的麻木。

庾献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是有些蠢,今天才想明白如何破局。你就算比我聪明些,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哦?”一直默默无声的吴起幽魂忽然开口,淡淡问道,“整个鲁国的兵家都在敌视你,你打算如何破局?”

庾献脸上的笑容绽放。

“哎哟,你也有感兴趣的事了。”

他兴致勃勃的打量了吴起幽魂几眼。

不过那幽魂没给出什么更多的回应,让庾献有些扫兴。

庾献回答了吴起幽魂的问题,“今天我和人斗剑之后,回来的路上,忽然听说了一个名字,这让我猛然意识到,并不是只有正统兵家才传授兵法的!”

那吴起的幽魂直直的看着庾献,等他的答案。

“那个名字叫做墨翟,是墨门的巨子。如今墨门正大举进入鲁国。于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位老先生也是叛儒教而出的,而且墨门也拥有正统的兵法传授!”

墨翟原本是儒家弟子,后来因为墨翟的务实思想和儒家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因此叛门而出。

因为出身儒家,对儒家有着充分而成熟的思考。

墨翟对儒家的很多迂阔的理论都极为憎恨,口诛笔伐不辍。很多论点可以称得上刀刀见血。

有这样的历史背景,庾献完全可以破局当前困境,不受歧视的拜入墨门名下!

庾献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起幽魂。

拜入墨门是不是条活路,就看吴起的反应了。

吴起的幽魂听到墨翟两个字,眼中慢慢有了活人气息,接着微微点头,“不错。我是在苦苦煎熬了一年半之后才想到了这条路,你比我当初强一些。”

庾献听了丝毫没有得意的意思。

他长叹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你佩服我的机变,我却佩服你的坚忍。一年半……,我都不敢想。”

庾献拔起剑来,摇着头就出了门去。

0014 后不后悔?

墨子在鲁国学儒,随后在宋国大兴墨家,又把影响力扩大到了齐国。

这次墨门兴师动众进驻鲁国,无疑有和儒门叫板的心思。

墨门既然要开宗明义的布道,驻地自然十分好找。

庾献直接找上门去,让人通传,“儒门弃徒吴起,愿意加入墨门,求巨子一见。”

守门的人还未应答。

一个正要出门的壮年汉子抬头瞧了一眼,正好和庾献对视。

那壮年汉子粗衣短褐,胼手邸足,像是一个在里面做工的下人。

听到庾献的自我介绍,那壮年汉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儒门弃徒?和我倒是一家。也罢,老师就在堂上,你随我同去吧。”

庾献听了一惊,能叫墨子为老师的,在墨门中地位可不低。

庾献连忙问道,“敢问先生姓名?”

那壮年汉子听了哈哈大笑,“叫我禽滑厘就是了,原本我也是儒门孽徒,咱们倒是有些缘分。”

禽滑厘?

庾献一惊,这可是墨子的大弟子。

怎么看上去,却像个壮实憨厚的农夫一样。

庾献不敢怠慢,赶紧拱手,“久仰。”

真要论年龄辈分,这些家伙都是祖宗级别的。庾献做起礼节,还真没有半点矫情。

禽滑厘哈哈一笑,“走吧。”

径直带着庾献去了里面正堂。

庾献沿路看到了不少或在读书明义,或在打熬筋骨,或在争辩论道,或在机关工巧的墨门弟子。

这些人大多脸嫩,看上去也很年轻。

大概是墨门招收的入门弟子吧。

一边聊着,一边跟着禽滑厘进了正堂,果然见到一帮黝黑粗壮,满面风霜的老成弟子盘坐。

上首讲道的,则是一个双眼睿智,面容和善的老人。

庾献心中有了判断。

上面的八成就是墨子了,有资格在这里听讲的,估计是墨门第二代中的佼佼者。

禽滑厘带着庾献进来,悄悄的在边角处坐下。

等到墨子讲完了一卷,这才出列说道,“老师,此子名为吴起,也是儒门弃徒。他一心想要跟老师学习,所以我才带他过来。”

“哦?”墨子闻言,一双深邃的眼睛向庾献看来。

庾献迎着那温润莹莹的目光望去,却仿佛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通透,再无半分秘密。

不由骇然失色。

墨子笑笑,看着禽滑厘温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做主收下就是。我墨门兼爱,只要想来求学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禽滑厘憨厚的一笑,“本该如此。只是我见到此子时,顺手运算,得知一些琐事。还要请老师拿主意,我才踏实。”

说着,禽滑厘便将吴起为了功业离开卫国,甚至还立誓无法功盖当世就不回去的事情说了一番。

堂上的众人都是禽滑厘的师弟,听他这么说,一个个都临机运算,很快心知肚明。

庾献忍不住额头生汗,不知所措。

那温和老人在堂上听了,左右四顾,“你们如何看此事?”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冷言说道,“儒门虽然礼节迂腐,我等不喜,但是孝敬父母乃是人之本分,岂可和旁的事情混为一谈。徒儿观此人利欲熏心,品行败坏,不是我等同类。”

此人说话,不少人都点头附和。

对庾献投去鄙夷的目光。

庾献这一年风霜饥寒,与人斗剑搏命,倒让他沉稳了不少,虽被众人刁难仍旧维持着拜俯的姿势,闭目等着墨子决断。

然而墨子长久未曾开口。

就在庾献的心慢慢沉下去的时候,忽听一人淡淡开口道,“此人心性虽然不好,但有此志向,倒也可以一试。”

嗯?!

庾献听了心中狂喜。

还是有机会的!

接着,就听身边的禽滑厘,宽厚的说道,“这是我的师弟县子石,他年轻时也轻狂粗暴,看来和你倒有些投缘。”

庾献这会儿也瞧明白局面了。

拜墨子为师,是别想了!

是成是败,很可能就在这县子石的一念之间。

庾献抬头一看,就见那县子石正用一双锐利的鹰目盯着自己。

庾献赶紧挪正身子,朝县子石拜倒施礼。

那县子石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当初你杀人亡命,不得不逃离卫国。随后更是被逐出儒门,每日里与人斗殴拼剑为生。那我来问你,这件事,你可曾后悔过吗?”

话到此处,四下倏然一静。

若是寻常人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这点。

但庾献却浑身一震!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早就有过做隐藏任务经验,脑子又精的和猴儿一样的庾献,那里还不明白,接下来自己的答话至关重要!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既然顺着吴起的任务主线走下去,就一定会功盖当世。

谁还敢节外生枝?

但是在第一关尝到甜头的庾献,却不由心中怦然一跳。

忍不住仔细权衡起来。

他进入了功名葫芦之后,接受的这些考验意义究竟何在?!

若只是法宝神通,趁机消磨毁灭自己的手段。

凭借着法宝能炼入洞天的强大法力,完全可以把自己碾压成渣渣。

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抉择的空间。

甚至还能在做出选择之后,有所收获。

除非……

庾献目光一闪,心中有了猜测。

这件法宝根本不是拿人用的,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想想第一关时吴起幽魂那怪异的反应,庾献心中微动。

莫非这是一件心愿遗宝?

再看看如今的场面,庾献又添狐疑,要么这是一件传承秘宝?

庾献越想,越发不敢擅自开口。

如果是心愿遗宝,那这宝贝中封印的一定是绝世吴起心中的诸多憾事。只要巧妙通关,让吴起幽魂释然,没准就算自己成功了。

但如果是传承秘宝,自己就必须得一丝不苟的遵循着吴起的绝世之路走下去,体会他这一路的甘苦和心思变化。甚至陆续将吴起的本领一一学会,继承吴起的传承。

这两条路截然相反!

单从“功盖当世”的最终目标来看,这无疑是一件传承秘宝。遵循着任务主线走下去,如果效果达到极致,甚至可以再造一个吴起。

但如今,庾献第三次遭遇了短暂暂停的情景模式。

却让他越发觉得这更像一件心愿遗宝。

好在情景模式的状态下,时间是暂停的,给了庾献充分的思考时间。

庾献默默理顺了自己的思路,随后看着县子石,认真的回答道,“我后悔了。”

0015 掉进坑里了?

那县子石听了,脸色难看,摇头叹道,“你既然立下大志向,也已经走错,那哪怕身染污秽,也该轰轰烈烈的走到底。这样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不是大丈夫所为。”

县子石说完,闭目不言。

场中又是死一般的宁静。

庾献原本还期待后续的发展,见到此种情形,立刻心思大乱。

莫非小爷猜错了?

一不小心,把任务链搞死了?

庾献攥紧了拳头,背上汗水冒出。

就在这死寂死寂当中,忽然又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哦?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庾献如闻,他赶紧开口说道,“虽有大志向,但也不该漠视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那样的所做所为,不过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逃避该有的担当。”

庾献说完,双掌对齐,理平衣袖,接着手背贴额,向着发问的方向,拜俯于地。

堂上的死寂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是县子石。

接着,后来发问的那人慢悠悠的说道,“善!”

随后说道,“抬起头来。”

庾献抬头,循着声音看向说话的那人。

就见一个脸色沉静,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瞧着自己,“我叫做高何,以后便是你的老师了。”

庾献大喜。

虽然有些波折,但是拜入墨门的目标总算是达成了!

而且还成了墨子的再传弟子!

眼下兵法终于有了着落,也不担心偏离任务线了。

庾献赶紧恭恭敬敬的再拜,“弟子吴起,拜见恩师。”

高何向庾献点了点头,又对堂上老人拜倒,“师尊,我定好好教诲此子,不至侮辱墨家门楣。”

墨子听闻,温和的说道,“好,想来你还对他有些嘱咐,你们先去吧。”

高何起身,带了庾献出门。

两人一路向后院走,忽见前方有一方大石。

石上有席,有棋。

高何在石上坐了,目光审视的看着庾献,淡漠的开口问道,“你既然投入我墨门,必然有所求。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本领?”

庾献听了,心中欢喜。

他如今是高何弟子,没有必要遮掩心中所想。

“师父,弟子想从您这里学习兵法。”

“兵法?”高何听了微微皱眉,接着思索着说道,“墨家虽然以兼爱为本,但守护良善也是需要坚持的大义。为师对兵法……,也有涉猎。”

庾献闻言,更是大喜过望。

拜入墨门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就是自己的老师,得有兵法这个技能啊!

不然那还有什么搞头。

庾献欢喜的请求道,“弟子请师父传我兵法。”

高何一言不发的看着庾献,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有一术名为吞烟吐雾,你可愿学?”

庾献听了,赶紧求教,“师父,不知道何为吞烟吐雾?”

高何说道,“此术法可以迷惑敌人望气,遮蔽天机,预防占卜。修行到高深之处,可以神鬼莫测,让敌人纵有千计徒呼奈何。”

庾献听了眼前一亮。

对于高深的修行者来说,纵然敌人有什么奇谋妙计,只要掐指一算,也尽都一清二楚。

可以说,这个吞烟吐雾的法术,才是兵法得以施展的基础。

庾献心中又一盘算,这只能算是个防御手段,还是要再学点进攻法门。

于是,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法门?”

高何又淡淡说道,“我还有一术,名为撒豆成兵,你可愿学?”

撒豆成兵什么的,不解释!

这绝对是兵家的逆天术数!

庾献正要答应,却又贪心不足,笑嘻嘻的说道,“师父,可还有其他厉害的法门?”

高何微微皱眉,脸上有些不喜。

“打仗依赖的无非天时、地利、人和,我还有一术,名为呼风唤雨。可以指气为云,凝云为雨。骤风相随,动摇四季变换。……你可愿学?”

庾献听了大是满意,他不敢得寸进尺。

赶紧拜倒,口中说道,“弟子愿学。求师父将这些法门传给弟子。”

谁料听了此言,高何久久未曾答话。

庾献疑惑的抬头望去,却见一直淡然的高何,正略带讥讽的瞧着他,口中冷笑道,“那,我凭什么教你?”

嗯?

庾献闻言一惊。

他可不是什么单纯无邪的少年,听到此话,心中无限念头翻腾。

看着高何那淡漠讥讽的模样。

庾献的心冰凉冰凉。

这是?

掉进坑里了?!

墨门中看自己不顺眼的本来就多,原以为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心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黑心的。

哪怕高何像之前那个县子石一样,狠狠拒绝自己也好。

那庾献起码还有机会去找别的出路。

更甚至,哪怕是拜入更低一代的弟子门下呢。

可如今拜入了高何门下,又如何去求教别人?

庾献咬紧了牙齿。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对不能退缩!

他仍旧拜倒在地,长长的吸了口气,这才沉声问道,“那不知道弟子要如何才能让师父满意,教给我兵法本领!”

庾献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眼下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起码这个高何是个有本事的。

真正糟糕的,是自己拜入一个对兵法一窍不通的家伙门下。

不怕这家伙贪婪刁难,只要自己能学到本领,他宁愿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高何听了,淡淡说道,“我墨门子弟,秉守兼爱非攻之道。”

“纵然身上有些本领,也不过是为了阻止强横者对无辜弱者施暴。而你,连自己的老母都不能守护,如何能兼爱别人。”

庾献听了真是蛋疼无比。

他毕竟不是吴起,虽然觉得吴起这事儿办的确实操蛋,人家说的也很有道理,可是……

吴起的烂摊子,关我叼事!

再说,之前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

庾献只得无奈的说道,“弟子知错了。”

听得此话,高何脸上的冰山模样,才略略缓和。

“我也正是听到你有悔恨之意,能够有所担当,这才愿意点拨你一下。”

庾献这才察觉出问题的棘手。

原本以为遇到个黑心师父,没想到竟然是个真圣母。

这可比遇到个真混蛋更难对付。

庾献知道高何还有话说,静静等着。

高何又沉声呵斥道,“我本以为你拜入墨门,是心中有所领悟。谁想,你不学‘兼爱非攻’这样的堂皇正道,却张口就向我索要兵法!难道你以为有力者就强吗?”

庾献还能说什么。

只得暗暗翻个白眼,“弟子知错。”

0016 高何的决断

高何见庾献的态度还算诚恳,语气缓了缓,“家人互助互爱,则一家强。士大夫互助互爱,则一国强。如果天下人不分贵贱贫富,不分人我彼此,不分尊卑长幼,彼此间互相爱护,则天下强。人之力有穷尽,而彼此的温情,却比什么兵法都要强大。你不懂得兼爱他人,如何去守护他人。”

庾献对高何这老头的说法倒是挺尊重的。

然而……

小爷现在急需的是兵法啊!

没有兵法,一年半以后如何“以弱鲁破强齐”?

高何训斥了一通,这才说道,“若你还认我这个老师,那就好好的学习墨门大义。从关心身边的人开始做起吧。”

庾献听了心头一喜,忍不住追问道,“师父,关爱身边的人,就可以学习兵法吗?”

“嗯?”高何见庾献如此冥顽不灵,气的鼻息都粗重了几分。

他冷笑一声,“那你就先试着体会吧。”

说完,袖手而走。

看见高何走远,庾献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这特么都是自己作的啊!

不去瞎搞什么隐藏任务,按着剧情走不好吗?

不好吗?!

之前那个县子石,明明就很欣赏自己的!

庾献长吁短叹了没多久,就见堂中的墨门第一代弟子已经听完墨子传道,从堂中出来。

随后呼唤了一声,各自带了弟子,拿着工具向外走。

高何也在那边孤零零站着。

庾献的嘴唇坚毅的抿了抿。

只要没绝望,那就还有希望。

哪怕是必败的结局,他也要坚韧不拔,直到最后一秒!

庾献也学着别的弟子那样,从墙上靠着的农具中取了一个锄头,站在高何的身旁。

高何看了庾献一眼,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正是春耕劳作的时候,诸多弟子们来到城外,就开始帮着农夫干活。他们要尽量在播种之前,将城外最硬的那些土地帮着翻松一遍。

庾献像模像样的帮着高何扶犁深耕,借这机会,连忙套个近乎。

“师父,既然咱们有兵法在身,何不用撒豆成兵的法门多弄些人手?这样也能多帮几家。”

高何听了脸上不悦,不过他倒也没有一味呵斥,而是耐心解释道。

“天下这么多劳苦的人,就算咱们墨门的兵法家一起出手,能帮到几个?我等要传达的是互助自强的道理,而不是助长他们侥幸贪婪的心思。”

庾献点点头,不再说话。

通过简单的接触,庾献已经明白,高何不是一个可以被语言打动的人物。

要想获得他的信任,就必须脚踏实地的去帮助每一个有需要的人。

之前那一年多斗剑亡命的门客生涯,已经让庾献洗掉了身上的浮躁。

在默默的扶犁中,一个月悄然过去。

高何对庾献能坚持下来,而且脚踏实地的没再多话,还算合意。

平时日常的交流,语气也和缓了一些。

种子落地,生根发芽。

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

墨门弟子帮四境百姓翻松完土地后,最早劳作的那一块土地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绿意。

一些绿意稀疏的地方,还要再补种一些。

虽然聊胜于无,终究是一份希望。

庾献混迹于众多的墨门弟子中间,用心的帮着补种。

这一日,庾献看着满目浅绿,生机盎然的景象,忽然心中一动。

他弯腰挖出泥土,碾碎泥块,看着里面那一粒迟迟没有动静的麦种思索了半晌。

随后,努力凝聚功法,将传自重玄子的“春生万物生”慢慢运转。

庾献的法力虽然微弱,但是感知一粒麦种却并不难。

在触摸到麦种中,那微弱而亲切的生机之后,庾献尽力催动功法。

接着,那粒麦种上,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根须,抽出胚芽。

见到方法有效。

庾献瞧了走在前面的高何一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自作主张,直接催动自己那微弱的木属性灵气,将地下还未萌发的种子,悉数催发。

庾献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谁料身后却传来淡淡的一声。

“这小子不拘泥成法,倒是个好材料。”

庾献吓得一哆嗦。

回头一瞧,说话的竟然是县子石。

他有些惋惜的看了庾献一眼,接着继续和手下弟子不知道说着什么。

庾献的眼眶当即就湿润了。

叔,我错了。

回头还来得及吗?

自己拜入县子石门下,才是真正的堂皇大道啊!

庾献这会儿哪里还不明白。

吴起的绝世之路,必然是从拜县子石为师开始的!

只是庾献眼巴巴的瞅了半天,县子石都不再理会。

庾献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一步走错,天差地别。

反正已经死心了,庾献索性踏踏实实做好眼前的事情。

他的法力微薄。运转不了几次,身体里的木属性灵力就消耗殆尽,需要慢慢恢复。

这个空档里,就只能用种子补种。

庾献一边维持着自己的节奏,一边小心的躲避着为人刻板的高何。

好在,身为堂堂的墨门第一代弟子,高何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庾献的小动作。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又默默过去。

这一日。

墨门的第一代弟子们,依旧聚在一起听墨子传道。

墨子将道理娓娓说了一番,随后看着窗外的骄阳,脸上露出忧色。

“多日不雨,怕是百姓又要受苦了。”

听到墨子此言,掌握机关工巧的随巢子微笑应道,“师尊不用多虑,高何师兄的弟子,发明了一种奇怪的水车,可以将水从低处提到高处。就算是河里水位不够,依旧能灌满沟渠。”

墨子听了讶然,接着看向高何,“徒儿,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弟子。”

高何显然也有些意外,不知道自己那劣徒,还做出了这种事。

他恭敬的说道,“徒儿也不知此事。我见他尚需打磨,所以只是用些粗务来磨砺他。没想到他还能帮到随巢师弟。”

墨子听了此话,向自己徒弟询问道,“看起来倒也是个人才,你打算之后如何对他?”

高何还未说话。

那随巢子就忍不住笑道,“师兄,我见他和你不是相得的,何不送入我门下。他的那些机关工巧,倒是很合我的心思。”

见随巢子说了话,一旁的县子石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居然也笑呵呵的讨人,“师弟,我看他还算顺眼,送我也行。”

高何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冷峻了。

他不理二人,对墨子答道,“弟子打算每日对他鞭笞五十。”

0017 我没有看轻你

高何冰冷的言语,让随巢子和县子石都闭紧了嘴巴。

墨子看了高何一眼,叹了口气,“一定要如此?”

高何抿了抿嘴。

墨子也不坚持,闭上了双眼。

“去吧。”

高何起身,冷着脸出了堂去,正好见到庾献正在一处花墙下,指点着一盆绿萝笑着和人在说什么。

高何的脸色立刻难看了下来。

接着厉喝一声,“孽徒,还不给我滚过来!”

庾献正和人聊的高高兴兴的,听到高何的大喝,赶紧过来拱手问道,“师父,唤徒儿何事?”

然而庾献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重重的一鞭子就落在身上。

接着,沉重的皮鞭雨点般的落下。

庾献脸上的笑容,也在这狠毒的鞭挞之中,变成一脸木然。

其他的墨门二代、三代弟子看了,都惊讶不已,一个个向着这边指指点点。

直到足足被鞭挞了五十下,高何才停下手来。

庾献缓缓抬头,看着高何的眼中,猛然爆出勃勃的凶意!

他直视着高何,一字一字寒声问道,“师父,敢问弟子何错?要被这样羞辱!”

就算他的确有些小心机,小手段,但也绝对不该这样被当众惩罚!

高何同样一步也不肯退让的看着庾献。

他眼中没有怒意,只有冰冷。

“我门下只有你一个弟子,断然没有不教而诛的道理!”

高何的看着庾献,认真的说道,“在你拜入我门下之后,我立刻派人前往卫国,去接你的母亲。”

“就在今天,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回来的人告诉我,你的母亲在你离开之后,就被乡人逼迫,不到三日就忧惧而死……”

庾献听了,那满是勃勃凶意的双目黯淡了下去。

他长叹了一声。

终究无话可说。

这就是吴起背负的原罪!

庾献对着高何深深一拜,满脸木然的转身而走。

至于别的,他已经不再多想了。

高何这条路,算是走绝了。

就在庾献一脸死灰的懊恼自己做出了愚蠢选择时,身后传来了高何冷淡的声音,“我会再派人去,重新安葬你母亲的。”

庾献听了心头微动,然而,这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过,毕竟要替吴起承这个情。

庾献再次转身,向高何拜谢。

头还没抬起来,就感觉高何的手落在自己头上。

接着,就听高何轻轻的说道,“我不是羞辱你,而是没有看轻你啊。”

庾献猛然抬头,脸上神色变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高何。

高何看了庾献一眼,转身而走。

庾献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就听高何的声音传来。

“以往总让你身体力行,今天,就教你一些兼爱的道理吧。”

庾献大喜过望,赶紧跟上。

两人仍旧到了后院的那块大石旁边,一人盘坐,一人静静听讲。

高何口中的道理,没有丝毫的珠华之气,偏偏娓娓道来,朴实平易,让人发自内心的接受,认同。

随后高何依旧带了庾献,开始在鲁国都城帮着传道。

这次外出传道,让庾献明显得觉出了鲁国的气氛有了些变化。

之前墨门到来的时候,鲁国百姓还只是有些新鲜感。后来墨门的一举一动,以及他们兼爱的思想,都让鲁国百姓大为认同。

和这些身体力行的实践者相比,那些满口都是“仁”,却只有空洞理论和尊卑秩序的儒家显得那么不堪。

但与此同时,原本抱着可有可无态度的士大夫们,却开始警惕了起来。

按照高何所说,鲁公对墨门最为反感,他和他手下的儒家势力已经有了把墨门从鲁国驱赶走的打算。

现在之所以能维持眼前的局面,季孙氏的态度起了不小的作用。

季孙氏世世代代把持鲁国大权,影响力颇不一般。

庾献想了想历史上季孙氏的下场,忍不住提醒道,“说不定季孙氏不但保不住我们,我们墨门反倒要受到季孙氏的牵连拖累。”

在历史上,也正是因为季孙氏家主被斩,宗族流放,这才让吴起被迫离开鲁国的。

高何听了答道,“师尊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准备让县子石门下的弟子加入季孙氏门下担任门客。希望,能帮到他们一把吧……”

“县子石一脉?”

庾献脸色变幻,这特么不就是小爷的任务主线吗?!

小爷的真命老师,果然应该是县子石!

……

之后的时光,平静而过。

庾献每日跟随高何学习“兼爱”的道理,除了外出传道,就是身体力行的去帮助别人。

当然,每日仍旧被高何鞭挞。

一开始庾献以为是因为吴起的原罪,后来,才勉强察觉出一些不同的东西。

秋去春来,不知不觉,一年已经过去。

庾献几乎成了一个和墨门其他弟子一样胼手邸足的人。

仍旧是和去年一样的扶犁耕种,仍旧是和去年一样的补充麦种。

庾献虽然早就绝了使用小聪明的心思,但在补种的时候,仍旧心有不忍,尽力的催动微薄的法力,去催生那些种子。

能够让种子发芽,总比全看天意的补种希望更大一些。

……

或许是上天有意苛待鲁国,这一年,仍旧是一场春旱。

河流里的水位太低,甚至就连庾献发明的水车都没有用处了。

在墨子传授道理的时候,禽滑厘忧心忡忡的说了此事。

随后墨子扫视了一圈,点出了一人,“高何,你身怀兵术,可以呼风唤雨。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吧。”

高何听了领命,出来后带着庾献默默向城外去。

庾献走着走着,脑海中忽然有了古怪的想法。

他忽然想起了最早时,曾经向高何建议过,为何不用兵家手段帮助百姓。

那时高何说了一番言辞。

如今,却没想到他被墨子钦点,去用兵家手段求雨。

庾献经历了一年与人斗剑亡命的门客生涯,以及一年多苦行自虐的墨门生涯,整个人虽然成熟了不少。不过性子终究还是有那一股子跳脱。

这样打脸的机会,怎么会放过,他当即揶揄道,“师父,咱们不是应该去教导百姓度过难关的道理吗?这样的所为,岂不是会助涨百姓的贪婪侥幸?”

0018 高老师的特别授业

要是高何认为自己是对的,那无疑就是反对墨子的决定。

若是高何否定自己的想法,又难免让庾献得意。

庾献原本以为给高何出了个难题。

谁料高何听了这个两难的问题,不但不恼怒,反倒对庾献淡淡一笑,“这就是我觉得你还值得花些心思的原因。”

“嗯?”

庾鲜一头雾水。

高何停下脚步,看着庾献认真的说道,“规矩是规矩,但人都是有不忍之心的。你当初以木系元力替种子催发,虽然违背了我的教诲,但也让我看到了你这可贵的品质。所以我之后,才会对你格外看重。”

“额。”

庾献讷讷。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避开了高何的耳目,没想到却都被他看在眼中。

而且这高何不但没有因为自己违背他的教诲恼怒,反倒对自己另眼相看。

看到庾献不解,高何平静的说道,“兼爱虽然听来空泛,但最本质的就是这份不忍之心。如果能够感受到百姓的劳苦,有这份不忍和怜悯。等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又能将这份不忍之心践行,这就是兼爱啊!”

他的语速缓慢,却稳重如同大地。

庾献听了一呆,赶紧拱手,“弟子受教了。”

高何微微一笑,走在前面。

庾献跟上。

随即,就听高何悠悠说道,“正好今日布雨,为师就传你这个法诀吧。”

什、什么!

庾献听了这话,简直听呆了。

呼风唤雨!!

这可是兵法家的秘术!

高何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打算开始传授自己兵法了!

原本庾献都快绝了这心思,谁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机。

高何走了两步,见庾献呆呆的站在原地。

回头笑道,“怎么?你不想学?”

庾献完全没想到,自己这冰山师父竟然还会有笑的一天!

他激动地语无伦次,“多谢师父,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高何看着庾献,淡淡道,“你以为什么?”

庾献看高何心情不错,大着胆子说道,“师父每日鞭挞劣徒,我还以为是之前耍的那些小聪明,彻底得罪了您。”

高何听了此话,却长长叹息了一声,“你还是没有明白啊。”

见庾献迷惑。

高何认真的一字字说道,“我不是羞辱你,而是没有看轻你啊。”

同样的话再次说来,庾献听在耳中却是不同的感受。

之前心里虽然有些触动,却完全没有这会儿,百味杂陈。

“我没有看轻你,所以一心一意,想让你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人。我每日鞭笞你,就是希望鞭挞掉你身上的污名,让你皎皎如玉。”

“等到有一天,再有人提起你当初的那些污迹,那你日日所受的苦楚,都将和那些一起,成为你的美谈。”

庾献听到这里,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一年多来的误解和隔阂,在高何这冷淡又温热的话里,溃不成军!

他拜师高何之后,迫切的利用一切手段想去获取才能。

而高何努力的目标,却是让庾献皎皎如玉,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庾献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洞天,发自内心的恭恭敬敬的对高何说道,“恩师,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何满意的微微颔首。

……

自从高何传授了庾献“呼风唤雨”的法诀之后,庾献每日练习不辍。

根据前次的任务提示来看。

齐国是在吴起到达鲁国三年之后,开始发动战争的。

庾献当了一年多斗剑亡命的门客,又在墨门被高何调教了一年多。

剩下的时间已经非常紧张。

齐国攻打鲁国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既然庾献开始接触兵法,那说明他还有机会重新走上任务主线。

庾献得了“呼风唤雨”的法诀之后,不到三天就已经大成。

庾献当着高何的面,唤来乌云滚滚之后,高何的目中更是异光连闪。

就算高何当年,光是把“呼风唤雨”入门,都用了半年之久。

庾献却是心中暗暗苦笑。

自己哪有可能这么妖孽。

凭他的悟性才能,就算比寻常人厉害一些,也不可能在三日的功夫把这样一个秘术学会。

之所以会这样,八成是因为剧情的推进,或者是因为时间点的原因,直接影响了修行的结果。

在庾献的理解中,大致相当于“剧情杀”之类的东西。

只要庾献开始学,就默认会像当年的吴起一样,轻松学会。

这样想想也对,像绝世吴起这样的狠人,上下几千年都没几个。

他既然用的是吴起的身体,那么自然代表的是吴起的领悟力和学习力。

有“剧情杀”才是合理的!

不过这个合理,却让庾献高兴不到哪里去。

尽管他把“呼风唤雨”的法诀烂熟于心,可是学到的东西却有一种虚浮的不踏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次在完成任务之前,临时得到的那“一母之力”一样。

虽然加持在自己身上,但让人丝毫没有获得感。

这么一想,庾献就有了明悟。

看来这种走剧情得来的能力,自己是学不走的。

那就太可惜了。

一想到自己这能力带不走,庾献就没了多大斗志了。

他每日只是随手翻翻那些法诀,接着就优哉游哉的去和师兄弟们吹、讨论学问。

有空的时候,还拿出重玄子的“春生万物生”,津津有味的钻研起了自己的道法。

然而就算如此,那些知识仍旧在不停的往庾献脑海中灌输。

庾献知道这是在走剧情,心情十分淡然。

可是高何却被彻底震惊了!

牛逼啊!

——难怪他这徒弟一来就要兵法呢,原来这小子的兵家天赋,简直逆天!

高何对吴起越发满意起来。

这一日,高何见庾献已经学会了“吞烟吐雾”、“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三大兵术秘法。

他沉吟了半晌,说道,“你兵法进境神速,又是我唯一的弟子,我没有什么可以藏私的。今日,就教你点特别的吧。”

庾献奇道,“不知道师父打算传我什么秘法?”

高何看了庾献一眼,沉声道。

“奇门遁甲!”

0019 缺失的剧情

“奇门遁甲?”

庾献精神一振,双眼放光的打量着高何。

这东西,高端啊!

诸葛亮后期赖以横行天下的,不就是奇门遁甲嘛!

没想到这高何看着不怎么显眼,身上竟然打着这么高端的技能!

高何很是尽心,将“奇门遁甲”入门的法诀,一字一句慢慢讲授了。

这一道法诀,极其复杂冗长,其中的推衍更是多到几乎要数不清。

庾献原本以为这功法会像之前那样,自动被记忆。

谁料,高何都说完一段了,庾献仍旧满脸懵逼。

高何有些奇怪。

不应该啊。

以庾献之前的悟性,这些入门的东西不该难住他的。

谁料,一连教了半月,庾献都没有丝毫的进展。

这一套法诀,竟然不能够“剧情杀”!

庾献拼命的试图去理解里面的奥妙,可惜,就算急得挠头,也根本体会不到法诀里面的深意。

稍一深思,竟然还有些困意。

这让原本怀有期待的高何,大失所望。

好在高何也不苛求,见庾献绞尽脑汁痛苦不堪,当即开口说道,“先教你这些,你回去好好体会体会吧。”

庾献如蒙大赦的从高何那里出来。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白书画。

白书画是县子石的弟子,庾献因为县子石对自己的赏识,连带着和他门下的弟子也极为亲近。

白书画看到庾献,就笑呵呵的问道,“师弟,你又从高师那里学到什么本领了?”

庾献急着回家好好研究“奇门遁甲”为什么不能“剧情杀”,又寻思着都是同门师兄弟,也没必要隐瞒。

当即说道,“白师兄,今日高师教了我点奇门遁甲。”

白书画听了大为惊奇,“师弟竟然已经开始学习高师的不传之秘!这么说,你短短时日,已经把吞烟吐雾,撒豆成兵,呼风唤雨都学的纯熟了?”

庾献学这些东西全是靠“剧情杀”,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纯熟。

只含含糊糊的说道,“应该是吧。”

白书画叹为观止,“难怪我师尊一直喜欢你,吴师弟果然是我墨门第一兵法天才!”

庾献这会儿已经不怨恨高何了,也不再念念不忘拜入县子石门下。

纵然仍旧每日被高何鞭挞,但庾献已经明白了高何的深意。

这时候的任何磨砺,都是希望等庾献出人头地之后,不至于留下污点。

不过庾献对县子石还是很尊敬的。

有缘无份吧。

庾献遗憾。

白书画又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吴师弟这几天准备准备。可能师门要用你效力了。”

庾献闻言,当即笑道,“只要师门有所差遣,吴起再所不辞。”

除了感恩墨门对自己的庇护,庾献对墨门那兼爱世人的价值观也很喜欢。

白书画叹息一声,“是季孙氏那边的事情。齐国如今越发咄咄逼人了,可是鲁国武将怯懦,士兵畏死,在边境节节败退。如今鲁君在儒门的帮助下,不断责问执政的季孙氏,季孙氏快有些抵挡不住了。”

庾献听了心中一跳,“不是有白师兄和诸位师兄弟在季孙氏那里帮忙吗?”

为了帮助力挺墨门的季孙氏,县子石一脉的弟子,可都给季孙氏去做门客了。

白书画听了脸上一红,“我又没有师弟这样惊才绝艳的本事。统率齐军的是司马穰苴的门人田和,兵法将略都让人生畏。何况还有儒门掣肘。”

庾献听了更是诧异,“国事面前,儒门怎么还敢掣肘?”

白书画无奈苦笑,“鲁国崇尚孝道,父母在堂的,谁都不肯轻身赴死。打起仗来,可不就是一触即溃嘛?大夫曾申还对一个逃兵大加褒奖,说他是孝子,如今军中士气低迷,我看儒门和鲁君的意思,根本就是剑指季孙氏!”

庾献听了叹息,真是腐儒误国。

齐国这次来势如此凶猛,显然是存了灭亡鲁国的意思。

鲁国上下不知道同心协力,反倒趁机搞起了内斗,想要整垮执掌朝政的季孙氏。

让庾献有些意外的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那个便宜师父曾申的手笔。

当初曾申就是因为吴起不孝和他师徒决裂的。

没想到这会儿,师徒二人又进入了不同的阵营。

白书画说着,高兴的看了庾献一眼,“好在师弟天赋超绝,不在田和之下,这次季孙氏还有一搏。”

庾献听了,一脸懵逼。

“等等,白师兄。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书画听了,说道,“季孙氏对前线的颓势很不满,连带着对咱们墨门的态度也恶劣起来。要知道咱们墨门和儒门是死对头,儒门在鲁国势大,咱们没了季孙氏的支持,恐怕就无法立足。”

“所以呢?”庾献隐隐有不妙的猜测。

白书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所以我向季孙氏举荐了师弟。想来过不了多久,季孙氏就会征召师弟去做门客。师弟不要觉得委屈,季孙氏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咱们墨家了,之后当上统兵大将是迟早的事情。”

庾献听了此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剧情……,竟然接上了!

原本庾献还以为自己掉进了高何这个坑里,走主线剧情是没戏了。

还正琢磨着,看怎么趟出一条自己的路。

没想到齐国如此气势汹汹,那司马穰苴的门人田和,更是打的县子石一脉溃不成军。

而恰巧他就在这个阶段,依靠“剧情杀”,短短时间,就连续掌握三种兵法秘术!成为了墨门崛起的一颗新的将星!

在这种关乎墨门生死的时刻,天赋过人又精通秘术,还能扛着两百斤奔行大气不喘的庾献,几乎成了整个墨门的最佳选择!

然而这会儿,庾献却丝毫没有回到主线剧情的喜悦。

反倒是内心充满了恐惧!

因为他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过去的这两年多,他一半的时间作为门客和人斗剑搏命,一半的时间是跟随着高何到处送温暖。

兵法战阵的学习,根本才刚刚开始!

可以说,庾献这是要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和司马穰苴的门人田和对上!

继续依靠“剧情杀”?

庾献第一时间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剧情杀”的前提,是凑齐所有的触发条件。

这样才有几率,转动历史的车轮,让结果自然而然的发生。

然而庾献想要“弱鲁破强齐”,现在还缺少最重要的一个剧情没有过。

——“杀妻证道!”

0020 我学的是假兵法

庾献想到这里,简直就要哭了。

他这会儿去哪儿弄个齐国老婆,给他杀妻证道啊!

不能“剧情杀”,凭借鲁国现在四下掣肘的局面,凭什么打赢强大的齐国?

何况他今天还发现个严重的问题。

庾献最看重的兵法“奇门遁甲”,竟然不能“剧情杀”!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庾献这会儿顾不得和白书画寒暄了,赶紧回家。

一到家中,庾献就赶紧深情呼唤,“老吴!老吴!”

空气中一阵涟漪波动,平日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吴起幽魂,渐渐浮现。

他目光淡漠的看着庾献,不发一语。

庾献却一点也不见外,直接热情的招呼,“老吴,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见吴起幽魂没什么反应,庾献也不浪费时间了。

“老吴,我来问问你。我之前学技能都学的好好的,怎么‘奇门遁甲’却死活学不会?往哪说理去?!”

庾献找吴起幽魂也不是无的放矢。

他发现随着剧情的深入,吴起幽魂已经能和他进行简单的交流。

前次拜入墨门的时候,庾献就是找吴起幽魂确认了是否可行,然后才下的手。

果然,庾献说完之后,吴起幽魂神色微动。

“奇门遁甲?”

接着那幽魂感叹一声,“是了,高师叔的不传之秘是奇门遁甲。我虽心向往之,却无缘得见。后来依靠机缘,才学到了一套八门金锁阵。”

“嗯?”庾献听出点不寻常的事情,他瞪大了眼睛,“你等等。你的意思是,当初县子石教你的不是奇门遁甲?”

吴起幽魂沉默着不说话。

庾献越发觉得不对劲,“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懂奇门遁甲,你只会其中的一套八门金锁阵?”

吴起幽魂依然沉默。

卧槽!

庾献顿时就妈蛋了!

他跳起来看着吴起,咬牙切齿道,“你自己都不懂的东西,那高何是教了我个啥?!”

无论这功名葫芦是心愿遗宝,还是传承秘宝,里面的逻辑肯定是不能有错的。

也就是说里面所有的知识道理,最起码得是吴起知道的!

要是连制造功名葫芦的吴起,都不明白的东西,那特么还能学到什么?

听到庾献的质问。

吴起幽魂默默看了庾献一眼,随后身形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庾献直接看呆了。

他遁了!

他竟然遁了!

无耻啊!

无耻啊!!

这下就妥了。

怪不得自己根本学不会奇门遁甲,一听就头昏脑胀,甚至连基本的入门都做不到!

原来高何真的是在瞎逼逼啊!

老子特么学的是假兵法啊!

这货居然还好意思遁,你特么给我出来!

庾献暴怒之下,又对着空气耍了一通王八拳。

想明白了这事儿,庾献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他直接跑去找到高何,开门见山的说道,“师父,弟子想学八门金锁阵。”

“哦?”高何意外,“你竟然还知道八门金锁阵,是听门内的师叔伯说的吧。”

庾献默默白眼,你就别装了,你特么就只会八门金锁阵啊!

这功名葫芦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高何这个人,却不可能凭空的复制高何的知识!

高何脸色肃然的看着庾献说道,“这八门金锁阵秘法玄奇,虽说只是奇门遁甲中最基础的几种阵法之一,但是不打好基础还是不行的。”

!!!

庾献傻眼了。

居然被拒绝了!

关键是……,你特么是吴起具现的,根本就不会奇门遁甲的基础啊!!

老子学个屁啊!

鬼知道你教的什么东西!

庾献的心情十分崩溃。

——李肃你快特么滚进来,你的法宝出bug了。

然而无论庾献说破了天,高何就是死心眼的不肯教。

除非庾献打牢了奇门遁甲的基础,否则就不会教给他八门金锁阵。

庾献飞奔回家,赶紧呼喊,“老吴出来!”

“老吴快出来!”

“老吴你快滚出来!”

“老吴——”

庾献深情呼唤了半天,吴起幽魂都没有半点露面的意思。

庾献真是有吐血的冲动。

要知道“八门金锁阵”这是“剧情杀”里原本没有技能啊!

也就是说,历史上的吴起是在县子石那里学习的,在这个时间段根本就不懂高何才会的八门金锁阵。

庾献固然没法把这个“八门金锁阵”轻易学会,但也意味着,这和“剧情杀”得到的技能不一样。只要学会了,就是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剧情快来了,也能学到强大自己的本领,结果却特么被bug卡住了。

“赔我!”

庾献拳头攥紧,双目通红,仰天长啸。

……

庾献发泄了一通,果断决定去找白书画。

——这里面,还有一线生机!

高何的性格顽固,根本就难以改变。

想要让高何松口根本不可能,他只能通过其他的方法,解决奇门遁甲入门这个大坑,学习到八门金锁阵。

那首先,庾献就得弄明白,高何到底瞎逼逼了个啥。

吴起不懂奇门遁甲,那高何之前给他讲授的,就肯定不是奇门遁甲的入门,而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能够让庾献这样有一定修道根基的人,都能听得云山雾绕的,必然是一种很高明的道理!

那么,这种被功名葫芦,移花接木过来的冒充奇门遁甲的货色,难道水准就会低吗?

不可能!

而且,同样作为“剧情杀”没有的技能,也就意味着,这也是可以被庾献学会带走的!

既然主线剧情上吴起拜的是县子石为师,或许能从县子石一脉,发现什么端倪。

庾献找到白书画,直接开口打听,“白师兄,你这一脉是不是也有什么隐藏兵法?”

白书画听了笑道,“这当然了。兵法秘术可以说的上奇计百出,就算是本事高绝的,也只能掌握其中几种。咱们墨门的几脉兵法家,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法门,有些就连正统的兵家都艳羡不已。”

庾献连忙打听,“那不知道师伯独有的秘术叫什么名字?”

白书画想了想,也没隐瞒,“我师父的秘术叫做人马如龙,可以让麾下的兵马大幅度强化,就算只带着几百人,也能周旋如龙,在万众之中横行。”

庾献一听就觉得不对。

高何所讲的东西,机妙玄奥,绝非这么简单粗暴。

0021 不能侮辱我的职业

庾献又和白书画磨蹭了半天,可惜没有县子石的允许,白书画也只敢说些简单的道理,不敢往深处泄露。

白书画见庾献求教心切,劝说道,“既然师弟这么喜欢兵法,何不正大光明的向我师父去求教?他一定会很高兴教你两手的。”

庾献摇头,“够呛,你师父要教我,那不就是打我师父的脸吗?他可不会这么做。”

白书画摊开手,“那就没办法了。”

庾献无奈。

在高何教学的时候,庾献只能设法一点点往脑子里硬记。

这种死办法对奇门遁甲入门,几乎没有什么帮助,庾献只能对八门金锁阵这触手可及的法诀,望洋兴叹。

不过这倒也启发了庾献。

之前他依靠“剧情杀”学到了三道秘术。

这三道秘术,虽说离开这个洞天就会失效,但既然现在会,那何不好好的揣摩下这几道法门?

这样,就算以后从头再学,有现在的体悟,入门也会简单许多。

庾献死心之下,一面硬记高何传给自己的“奇门遁甲入门”,一面开始仔细揣摩“吞烟吐雾”,“呼风唤雨”和“撒豆成兵”三种本领。

至于女朋友的事情……

庾献看了看自己晒黑的脸颊和粗糙的双手,内心已经绝望了。

其实想开点一个人也挺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庾献对“吞烟吐雾”和“呼风唤雨”运用的越发纯熟。只在“撒豆成兵”上略有滞涩。

这一日,庾献正在地上用树枝奋笔疾书,默写高何所传的神秘法诀。

白书画匆匆赶了过来,“师弟,快去中堂。季孙氏来人了。”

庾献闻言心中一紧,随即抹掉地上痕迹,跟着白书画去中堂见客。

季孙氏来的正是家主的长子,季宁。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性子沉稳,早就开始接手家里的一些事务。

庾献过来的时候,季宁正和待客的禽滑厘说着话,堂中气氛十分凝重。

“前线战事一败再败,现在国君已经任命了公仪休为相,他依仗着儒门的支持,不但对我季孙氏虎视眈眈,就连孟孙氏和叔孙氏也被他们视作猎物了。”

“我听说公仪休秘密建议鲁君,打算将我们季孙家驱逐到费国去做国主。”

“到时候我季孙氏固然衰败,恐怕墨家也会被儒门赶尽杀绝。”

禽滑厘默默听着,目光投向堂外,正好看到跟着白书画走来的庾献。

他心头一松,微笑道,“来了。大事成败,就看此人。”

庾献跟着白书画进了堂中,依次对师长躬身施礼。

季宁看了看庾献,脸上带了一分期待。

“这就是墨门那个兵法奇才吗?”

禽滑厘指了指陪侍在旁边,一脸冷冰冰的高何,“他是高师弟的徒弟,已经学到了他七八分的本领。”

季宁听了目光闪了闪,向高何拱了拱手,“早就听人说起过,高师兵法造诣过人。现在情势如此艰难,高师何不亲自出手,帮助墨门和我季孙氏共同度过这个难关。”

禽滑厘闻言,看向高何。

就见高何摇摇头,“兵凶战危,临阵决然。没有强烈杀伐之心,是不能威慑敌胆,凝聚军心的。”

“我年少时轻狂残暴,无恶不作。后来被师尊点化,幡然悔悟,砥砺自身一十九年。早就散尽杀机。若论兵法造诣,我自然比这劣徒强上一些,真要统兵作战,恐怕就没他那么合适。”

季宁听了笑道,“师父风采过人,徒弟年少有为,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原见吴起是个有大出息的。”

禽滑厘见季宁不纠结了,严肃的对庾献说道,“师侄,这次叫你来,是有件大事要吩咐你。”

庾献见禽滑厘说的郑重,又是用的“吩咐”两个字,知道难以逃避。

当即正色说道,“起,身为墨门弟子,为师门效力是应该的,大师伯尽管吩咐。”

禽滑厘见庾献态度坚决,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你是个聪明人。你的师叔伯们都对你多有称赞,以你的智慧,想必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咱们墨门在鲁国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让不少百姓耳濡目染,知道了相亲相爱的道理。然而这根基还太浅薄,随时都可能让儒门毁坏殆尽。所以,这次季孙氏的危机,我们绝对不能视而不见。”

庾献听了神色一凛,“弟子明白!”

墨门和儒家学术上的差别还不至于不死不休,但是墨门“轻丧节用”的理念,却是要了儒家的老命。

墨门认为现在的生产力还比较低端,老百姓的生活比较困苦,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攒不下什么家产。因此婚丧嫁娶什么的,最好不要大操大办,这样多有一些积攒,日子就能好过一点。

但是儒门不一样啊!

要知道这个时代还不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年代,也没有科举八股什么的。

儒门弟子主要的就业方向就是司仪啊!

儒家为什么这么主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什么这么讲究阶级秩序?因为这就是人家吃饭的本行专业!

有些人可能就不信了,儒门这么大的名头,怎么可能是做司仪?

是不是太low了?

但其实并不low,因为这个时代的社会结构十分单一。

《左传》中有句话,“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意思就是国家的重大事项只有俩,一个是祭祀,一个是打仗,其他的那都不叫事儿。

这也是当时公务员录取的两大重要方向。

贵族们平时要想体现自己的逼格,几乎没什么手段。

所以能操办祭祀礼节,就是一项重要的技能。

儒就是脱胎于掌管治丧、祭神的方士。

《说文解字》中对儒的解释是,儒者,术士也。

儒者血统纯正,装逼水准专业,很快受到了贵族们热烈的追捧。

“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你瞧瞧,这多有逼格!

按理说,贵族们怎么作死,都是他们的事情。

但是孔子的出现,却破坏了整个社会的生态。

——因为孔子灵光一闪,搞起了扩招,结果光弟子就有三千人!

三千殡葬界的精英,对于一个弱小的鲁国意味着什么?

既然贵族不够死的了,目标自然盯上了寻常的百姓。

他们的理论十分震慑灵魂。

——父母死了,还不倾家荡产,你还是个人?

大操大办是必须的。

没钱赶紧借去。

守丧必须守够三年,要是三年后没有虚弱的需要人扶才能起行,那就是畜生不如!

所以儒家治国的理论,首重什么?

当然是孝啊!

社会秩序靠什么维护,当然是“礼、乐”啊!

当初,齐国为了对付在鲁国政坛崭露头角的孔子,让人给鲁国的国君和执政的季桓子,送去了美女骏马。

鲁国这最重要的一君一臣,都沉缅于美色之中,荒淫无度,不思朝政。

子路就对孔子说了,咱们走吧,鲁国这是药丸。

孔子想了半天,回答子路,我觉得我还可以忍忍……

没过几天,鲁国进行了郊祭,结果郊祭之后,鲁君没有按照程序,把祭祀余下的熟肉分给士大夫们。

于是孔子转身就周游列国去了。

——你可以祸国殃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职业。

0022 大招终于点上了

墨子和他的第一代弟子几乎都是出身儒家。

在见识到早期儒家寄生吸血的本质之后,他立刻提出了针锋相对的理论。

大操大办的丧葬,不但消耗大量的社会财富,而且三年的沉浸悲痛,不事生产,会让百姓衰弱不堪。

与其让百姓一代一代活在贫寒之中,不如轻丧节用,不要挥霍那些财富,让他们一代一代活在温暖富足之中。

这简直是要了儒家的亲命!

贵族和百姓们不倾家荡产搞殡葬,儒家吃什么喝什么?

——不信你们墨家自己屁股就干净!

结果跑去一瞧。

墨者们直接呵呵了。

因为他们用劳动养活自己,不但养活自己,还去关爱别人。

“手足胼胝,面目黎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

而且墨家还在攀科技树,造的木鸟都能在天上飞。

再一看人家的思想理论,“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节葬”。

满满的都是正能量!

人们还为这些墨者特意造了一个字。

——“侠”!

于是儒家立刻就觉悟了自己和墨家的关系,断人财路,不共戴天!

墨家显然也很明白儒家的觉悟。

所以,一旦季孙氏倒台,那这些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季宁虽然没有说动高何,但他也十分确信,吴起就是墨门能拿出的最好牌面了。

他一脸郑重的说道,“吴起,这次墨门和季孙氏的安危就落在你身上了。我会尽快安排你去前线接管季孙家的兵马,叔孙氏和孟孙氏的人素来以我季孙家马首是瞻,想来也会配合你。不过现在局面败坏,军心早已四散。只有正面打倒田和,才能点燃鲁国上下的希望。”

庾献听了颇有些无奈。

田和既然是司马穰苴的门人,那必然是将略过人之辈。凭借自己这三脚猫的本领,希望简直渺茫。

庾献已经开始考虑,要是死在战场上,到底该怎么算了。

八成就算是被这法宝灭了吧?

不过庾献口中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弟子明白。”

这毕竟是他该尽的责任……

看到庾献如此果决,一向冷脸的高何,微微一叹,开口说道,“你跟我过来。”

说完,转身出了中堂。

禽滑厘笑着对庾献说道,“想必你师父还有吩咐,你快去吧。”

庾献拱手告辞,赶紧跟上高何。

以往的时候,高何传授庾献道理,喜欢去树下那块大石那里。

这次却负着手,慢慢回了自己的小院。

庾献有些奇怪,他也不多问,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到了高何院中,高何让庾献等在门外,去里面取了一柄宝剑出来。

庾献心中一动,莫非临出征了,高何要赠给自己一把宝剑?

高何反手持剑,来到院中。

他看着庾献歉疚道,“早知道有今日,为师就不会花那么多工夫磨砺你了。早些让你学习兵法,或许就能让你多几分胜算。墨门没有教你多少东西,如今却要你去为墨门而战……”

庾献闻言,也是感慨万分。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亲爱的县子石大师伯……

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庾献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就听高何接着说道,“之前,你心心念念想学八门金锁阵。我见你没有奇门遁甲的基础,所以没有传授。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如今你要上战场了,我断然没有再藏私的道理。我这就把这道阵法秘术传授给你吧。”

庾献听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一直以来,他都为大招没加上点而纠结不已,如今虽然没有学到完整的奇门遁甲,但是有这一套八门金锁阵,再加上自己剧情杀得来的三个技能,自己未必没有硬抗一下田和的实力!

而且,这可是能被自己学会的真技能!

原本的死局,竟然意外的转死为生!

庾献连忙激动的拜倒,“求恩师指点。”

高何欣慰的点点头,拔出宝剑在地上刻画阵图,为庾献讲解。

或许是这些日子苦苦钻研兵法起了作用,再加上庾献本身的道法根底,高何所讲的东西,庾献竟然听懂了十之二三。

高何提问了两句,就满脸的诧异,“想不到你奇门遁甲的基础知识一窍不通,这八门金锁阵,竟然有这么深的领悟。”

庾献一脸无力。

他是真心不想吐槽了。

你特么之前教的到底是个鬼啊?!

你自己都出bug了。

庾献懒得再提之前的事情,只是认真揣摩阵法的变化和秘术的口诀。

高何见庾献学的认真,又多提醒了一句。

“我见你修行的根基道法,是木属性功法,不知唤作什么名字?”

庾献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春生万物生。”

高何点点头,“这就难怪了,之前你催发麦种,我就猜测你修炼的乃是生气。那你修行这八门金锁阵就要多加留心了。”

“八门金锁阵分为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发动阵法时,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然而你修炼的乃是一口生气。这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数。你布置的八门金锁阵中,杜门和死门之中必会蕴含生机。所以谨慎谨慎,切记切记!”

庾献一听就傻眼了。

这特么算什么?

只是一套修炼的功法,怎么还会带来这样的因果?

若是好不容易,把人困入了死门。

结果被误打误撞,让人寻到生机,那不就白忙一场了吗?

庾献转眼间就暗下决定,等到布阵的时候一定百般留心,设法磨灭那一分生机。

高何自然不知道庾献想的这些,只以为他听到心里去了,随口感慨了一句,“天意莫测,不可不慎。”

庾献好不容易得到八门金锁阵,喜欢的不得了。

他仔细揣摩,又有高何的悉心传授,学习速度一日千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庾献所学的这套八门金锁阵就相当于是吴起亲自传授的了。

而绝世吴起对兵法的理解,早就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0023 那就愉快的认识彼此吧

有了大招的庾献,自信心迅速膨胀。

伴随着自信的成长,庾献目中也开始像真正兵法家那样,时不时闪烁着凌厉的光泽。

庾献和季孙氏约定以十日为期。

到了第八日的时候,庾献已经完全掌握了八门金锁阵的变化。

而且随着对阵法的深刻理解,庾献也有了不少触类旁通的收获。

这一日,他在高何院中,以高何的长剑划地,布下一个小巧玲珑的阵法。

阵法不过尺余,却极尽微妙。

秘术的流光纵横,法力到处,尽皆响应。

庾献运转阵法,以杜门、死门交替变化,压制诸方。

满地青绿草皮尽皆枯萎,有些地方甚至就连泥土都变成一片焦黑。

高何在旁看了赞赏不已,“不错,你对这阵法的理解虽未入微,却已经知形画骨。”

庾献正高兴着,眼角的余光掠过一处,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原来,在那焦黑枯萎的草皮上,有一株不过三叶的柔嫩小草,仍旧亭亭而立。

甚至在其中一片叶子上,还有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将落未落。

庾献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高何看了也是微微一怔。

这八门金锁阵本身就给人留了极大的生机,如今庾献修炼一口生气,就连死门都留下了生的希望。

虽说天意莫测,但对讲究杀伐的兵家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高何默默看了会儿怔怔的庾献。

接着,低头想了想,对庾献认真说道,“你是个好男儿,我墨门不会对不起你。”

庾献神情木木的,还未想明白高何是什么意思。

就听高何继续说道,“我有一女甚是可人,既然你尚未婚配,就给你做个媳妇吧。若是侥幸有个一儿半女,就算战场不幸,也不至于让你的亡魂没个寄托。”

庾献这才回过神来,接着一头雾水。

高何要把他闺女嫁我?

这是干嘛?

给我留个种?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庾献正犹豫着,直接拒绝是不是有些伤这家伙的心,高何就径自离开。

随后从厢房中带出来一个含羞带怯的姑娘。

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温柔娴静。

一双清正的眸子看了看庾献,接着蹲身微微一福,“见过师兄。”

“额……”

庾献看着那温婉妹子,整个人都慢了半拍。

半天才慌忙说道,“师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高何见庾献这幅手忙脚乱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接着笑容收敛,淡淡说道,“就这么定了。”

随后,扬长而去。

把一对小儿女留在原地。

庾献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看着那温柔妹子,喜欢的极了,竟是生出怯意。

但想想高何话中托付的意思,庾献又心中长满乱草,一颗心热烈的跳动着。

高何的女儿已经知道了高何的决定,一开始还很是好奇的打量这个自己要托付终身的男人。但见了庾献的窘迫,她也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正尴尬着。

高何又带来了两人,一个是县子石,一个是禽滑厘。

庾献赶紧离的那妹子远了一步。

——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禽滑厘和县子石都满面笑容,“高师弟要嫁女,当然要明媒正娶。我们正好做这媒人。”

禽滑厘带吴起入门,自告奋勇做了男方媒人。

县子石和高何是同乡,自然是做女方媒人。

两人草草的合了八字,就要带庾献和高何的女儿去拜见墨子。

墨门素来不喜欢繁文缛节,拜见墨子就算全了礼节。

庾献懵懵的,被众多二代弟子们笑闹着拥簇到墨子跟前,拜见了这位百家诸子中最德高望重的老人。

随后,又被拥簇着送入洞房。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

庾献算是彻底对万恶的旧社会有了认知。

不过想想也对,古代夫妻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床上吗……

那就愉快的认识彼此吧!

……

庾献娶了高何的女儿,这下彻底不和高何见外了。

除了每日早早入睡,晚晚起床,就是向高何讨教兵法。

短短两日功夫,就把之前剧情杀学到的“吞烟吐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演练纯熟。

到了约定的日子,庾献带了白书画,以及墨门中的几十个三代弟子,一起上了季孙氏派来的战车。

车马粼粼,一路向北。

庾献将作为季孙氏的家臣,直接前往阐邑接收季孙氏的兵马。

庾献在战车上的时候,大致向白书画了解了下现在的局势。

现在鲁国的情况十分混乱。

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作为鲁国的卿大夫,执掌了鲁国大权。

鲁君在儒家的辅佐之下,渐渐有了反攻的趋势。

这次齐国攻来的时候,三桓本来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趁机再消弱鲁君一波。

谁料鲁君这次在儒门的支持之下,竟然不为所动,任由看着前线城邑一个个被攻陷。

季孙氏慌了神,赶紧去责问鲁君为何不保家卫国。

鲁君当场就笑了,堂堂鲁国国君,如今只能算是鲁国的四股东,我着什么急?

季孙氏的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光顾着掏空鲁国家底了,把自己掏成大股东了。

如今齐国损害的不就成了他的利益了?

于是季孙氏坐不住了,赶紧组织兵马展开反攻,顺便也让二股东和三股东,季孙氏、孟孙氏一起出力。

三桓集结了封邑内的所有兵马,这才勉强聚集起一波大军,把齐国顶住。

再加上前线城邑大夫们自救的武装力量,这就是目前鲁国全部的实力了。

共计有兵车七百辆,马三千匹,以及临时招募的士兵两万五千人。

庾献听了暗暗感叹,如今鲁国的实力越发衰败,竟连千乘之国的标准都达不到了。

和其他强国动辄十万起步的兵马比起来,实在差了太多。

其实作为当年的宗亲之长,鲁国也曾经强大过。

甚至一度成为第三世界的领导人,和齐国争霸过东方。

而且在鲁僖公的时候,还率领一票最不发达的国家,联手对抗过超级霸主楚成王和晋文公。

可惜的是,在各国都在变法图强的时候,鲁国却沉醉在创始人周公的周礼之中,一点点衰落下去。

0024 庾献的机会

庾献对前线的情况一点也不乐观。

季孙氏的大夫和士兵们,能不能认可自己两说,就算掌握了季孙家的兵马,但是一盘散沙的城邑大夫们,以及季孙家的那两个堪称乌合之众的小弟孟孙氏和叔孙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庾献回头看了看战车上那些墨门的三代弟子们。

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兵法基础,说起纪律性和意志力,更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

但是兵员的话……

庾献大声叫道,“停车!”

为庾献御车的孟胜赶紧扭头,“师叔,怎么了?”

庾献向白书画问道,“我可以在鲁国四境征召士兵吗?”

白书画闻言连忙摇头,“恐怕不行。”

庾献听了,反问道,“咱们不是在为鲁国而战吗?”

白书画闻言一怔。

庾献已经断然说道,“我们墨家为守护四境百姓而战,难道四境百姓就不能为自己而战吗?如果他们愿意接受我们墨家的守护,那就让他们站出来。如果他们连自己都不愿意救赎,我们墨门还何必在这里浪费热血。”

庾献说完,在战车上大呼一声,“各位随我去四境募!。”

追随庾献的诸多墨门弟子,来之前都听了告诫。

知道这次军事行动完全以庾献为主,当即大声应和道,“遵命!”

陪同的季孙氏子弟见车队停下,赶紧过来询问。

听说庾献要在四境征兵,一脸狐疑的问道,“这里不是季孙家的封邑,没有国君的命令,这能行吗?”

庾献一脸的平静,“试试看吧。”

随即数十辆战车浩浩荡荡的调整了方向。

庾献带着墨门弟子在四境奔走,对询问的百姓直言不讳。

听说这是墨门的战争,许多被墨门帮助过的百姓都慨然应命。

如果墨门赢得这场战争,主导鲁国的国政,那绝对是四境百姓梦寐以求的事情。

庾献奔走了三日三夜,募集到大量的青壮百姓。

庾献去掉所有的独子,又去掉体弱的,最后得到了三千精壮。

庾献以季孙氏的名义公布了赏赐,随后以短刃胁迫,让季孙家的子弟一脸苦相的承诺下来。

随即,庾献带领着这支兵马进发,直接向季孙氏的卞邑而去。

卞邑原本叫做卞国。

当初周天子姬发分封诸侯的时候,将周公姬旦封在鲁国,周文王的第六个儿子姬振铎封在曹国。

周公和曹伯是一个娘生的同胞兄弟,很是相亲相爱。

因此鲁国和曹国的关系也极好。

周公因为要辅政,无法离开成周,就让自己的儿子伯禽做了鲁公。

鲁公伯禽出于照顾亲族的考虑,就把离国都不远的卞邑分封给了曹伯的一个儿子,爵位为子爵。

在之后的历史中,卞子一直世代忠诚于鲁国公室,为鲁公征战。

崇尚勇武的卞国出了很多猛士,比如刺虎的卞庄子,以及暴躁而强大的子路。

季孙氏执政之后,为了削弱公室的力量,在季武子那一代覆灭了卞国。

卞邑因为有着完备的防御,和丰富的收藏,因此被季孙氏占为己有。

庾献带着兵马直奔卞邑,随后几乎是半强迫的让季氏子弟打开府库,将那些青壮武装起来,随后犒赏三军。

跟着庾献行军的是季宁的长子,也是季孙氏的长房长孙季承。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对庾献说道,“吴卿,你这是何必?现在局面这么紧张,就算是我向父亲请示,他也必然会答应的。你这样强横,让我情何以堪。”

庾献厉声说道,“兵贵神速,顾不了许多。何况,我是头次领兵,率领的又都是没上过战场的百姓。我的锐气不可轻泻。无论谁阻挡我,只有死路一条!”

季承听的胆寒,不敢再动摇庾献的心思。

庾献草草的将士兵们训练了一番,申明了旗鼓号令。

他原本计划着用这一支新生力量去改变形势,谁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天,前线的局面,竟然再度恶化。

鲁国的联军在殴蛇大败,退走遂邑。

而原本应该在阐邑接应的季孙氏兵马,竟然不顾盟军的死活,转而走保郕邑。

这让孟孙氏和叔孙氏暴怒不已,就连各个城邑的大夫们也都愤而离开,各自退走自保。

眼前糟糕的局面,让所有人都觉得,鲁国这次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果鲁国战败,凭借鲁公的身份,不失为一小封君。可是三桓这样的乱臣贼子,必然要被齐公斩尽杀绝。

季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他看来,若不是庾献耽误了时间,必然能够及时赶到阐邑。有他们坐镇,哪里会发生弃盟友而不顾的事情。

前线的局势,也不至于因为殴蛇之败,糟糕到这种程度。

季承让人把前线的局面,火速告知了庾献。

谁料庾献听了之后,除了暴喝了一句“滚”,竟然没有任何的举动。

要不是进入战争状态的庾献,身上的凶意太盛,随时有暴走的可能,季承恐怕早就忍不住发飙了。

谁料。

还未等这波兵马,做出进一步的计划,来自鲁国公室斥责的使者,已经到了庾献的大营中。

庾献劫夺百姓为兵的事情,震惊了鲁公。

鲁公特意派使者带人来捉拿庾献回鲁国都城。

季承赶紧带着季孙氏的几位大夫往中军大帐赶来,无论庾献如何混账,他们都得尽全力保住他。

这个墨家公认的军事天才,现在是他们季孙氏唯一的希望。

于此同时,庾献也审视着堂下嚣张的鲁公使者,对白书画说道,“师兄,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目光清明,丝毫没有被情绪所支配的意思。

“额……”白书画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糟糕了好吧!

前线崩溃,又有鲁公掣肘。

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什么机会吧?

庾献淡淡的说道,“现在局面这么糟糕了,季孙氏只能依赖我了,他们的力量如今才算可用。我之前犹豫着,一直舍不得杀季承,如今鲁公正好送来一个足够分量的祭品……”

“嗯?”

白书画诧异。

就在这时,跪坐在席上的庾献猛然暴起,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向那使者斩去!

季承正带着季孙家的大夫走到中军大帐外。

就见里面火光晃动,人影交错,随着一声惨叫,一道鲜红的血猛的溅到薄薄的帐幕上!

季承吓得冷汗横流,两股战战。

庾献猛的推开帐幕,毫不在意的看了季承一眼,将鲁公使者的人头狠狠扔在地上。

随后鼓动大口,用力向前吹去。

气流卷动,浓重的雾气遮蔽了月光,很快将整座军营笼罩在里面。

所有勾连此处的天机,倏然中断!

在曲阜、在卞邑、在殴蛇、在临淄、在遂邑、在郕邑、在长勺、在即墨,许多闭目沉思中的人,都缓缓睁开了眼睛。

风云动色!

那支被所有人所注视的鲁国援军,悄悄失去了踪迹!

0025 成算

殴蛇城内,田和听到底下幕府的汇报,微微皱眉,“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底下的幕府连忙回道,“一个时辰之前还能掐算到他们的大致方位,就在刚才,负责追踪的谋士算不到他们的位置了。”

田和皱了皱眉,“能回溯到原因吗?”

幕府小心翼翼的答道,“气机混乱,不复可查。卑职等以为,既然那墨门小儿有所察觉,恐怕就算再去卜算,也会被人利用,反倒会误导我等。”

田和听了恍然醒悟,点头说道,“这是正理。你说的不错。”

那幕府见田和赞叹,大受鼓舞,继续说道,“我等以为,墨家和儒门是一对不死不休的死敌。季孙氏的成败,已经关系到两大势力在鲁国的存亡。墨门既然看到了此战的危机,必然会孤注一掷相助季孙氏。”

“那吴起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二代弟子,不过就凭他能担负起整个墨门的希望,就不是个简单角色。我等以为应当暂缓进军,审慎行事,以免为其所乘。”

田和闻言淡淡说道,“不必太过紧张。那吴起是墨门和季孙氏能用出的最后手段,他的根底我自然了解的一清二楚。吴起虽然天资过人,但是入门之后学习兵法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他的师父高何对他极为恶劣,每日都要鞭挞他数十下。据说,这次为了安抚他,让他出来做事,墨门首徒禽滑厘还亲自为他做媒,让他娶了高何的女儿,用以缓和双方的关系。”

那幕府谋士见田和对吴起的事情了如指掌,当即敬畏的说道,“田相的思虑果然深远,卑职佩服。”

田和笑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早在数日之前,我就知道了这支援兵。他们尚未出鲁国的国都,我就已经让人开始随时卜算。”

幕府谋士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

墨家的支持是季孙氏最后的希望,可惜这最后的希望,早就落到里田和的计算之中。

这只能说明,鲁国境内必然有人给田和通风报信!

只是这些,不是他这个谋士该多过问的。

他当即聪明的转移了话题,“田相,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田和将案上的地图展开,一面用手指点着,一面口中说道,“吴起手下只有一些墨门三代弟子,以及三千临时征召的农夫。无论他耍什么花样,都必须要尽快和季孙氏的兵马接触。只有完全掌控了季孙氏的兵马,他才有希望慢慢收服孟孙氏和叔孙氏的人手。至于其他的城邑大夫们,呵呵,他就别想了。”

幕府闻言,小意的笑道,“那是当然。田相一出离间计,将鲁国联军闹的四分五裂。他们就算齐心协力都不是咱们大齐的对手,何况如今一盘散沙。田相既然将吴起算尽,卑职等知道该怎么做了。”

“哦?”田和的眉头一扬。

幕府连忙说道,“我等只需要死死咬住季孙氏的兵马,昼夜不停攻打,同时以重兵设伏,提防吴起,就可保万全。”

田和满意的点点头,“甚好!只要击垮季孙氏的兵马,那吴起有再大的本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幕府领命,随后传递军令,大军迅速向郕邑进发。

……

季承呆呆的看着手持带血利刃的庾献,说话都有些结巴,“吴、吴卿,你、你把鲁公的使者杀了?”

庾献对季承沉声说道,“我已经遮蔽了此处气机,你去击鼓聚兵,我有话说。”

见季承不动,又补充了一句,“你亲自去。”

季承哪里还敢招惹庾献,赶紧带着人去击鼓聚兵。

那些士兵虽然刚刚接受训练,但是基本的号令都已经熟悉。

听到聚兵鼓响,都纷纷从帐篷中涌出来,聚集在中军。

庾献手提鲁公使者的人头,缓缓踏上高台。

他目光凌厉的扫视着底下那有些忐忑的士兵,大声说道,“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庾献的话一说出,底下就是哗然。

虽然不明白庾献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一股紧张的氛围开始弥漫。

庾献厉声大喝道,“鲁君责怪你们投靠了季孙氏,拿了季孙氏的犒赏,打算将你们斩尽杀绝!”

底下的士兵纷纷惊恐变色。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这之前只是寻常的农夫,就连战场都没上过。

这次愿意跟随墨门一块去抵御齐国,一方面是因为回报墨门的义气,另一方面是因为这是对抗敌国,心中坦荡。

没想到却被鲁君视作了叛逆。

庾献见底下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大声喝道,“鲁君派来抓人的使者,已经被我斩杀!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如今只有尽快和季孙氏的兵马汇合,再击败齐国,才能洗刷掉身上的污名,将功折罪!不然,各个都是死路一条!”

底下的士兵本来就没什么见识,听了庾献此话,心中才算生出一丝希望,纷纷攘攘道,“大人,我等全听你的号令!”

庾献听了脸上露出喜色,“好!咱们就连夜进兵,尽快赶往前线。”

说着庾献回顾自己带来的墨门三代子弟,“你们这些人中,精通武艺的,去做百夫长,每人掌控一支百人队。其他有韬略的,尽数充当我的幕府,由白书画白师兄带领。”

那些墨门三代弟子,都躬身说道,“谨遵师叔之命。”

庾献遂劫迫众军一路向北!

白书画对此大为不解,夜间赶路,白日行军,这样花费的时间多,行军又慢,何必如此?

而且庾献的军纪也越发严明,让士兵们多有不安。

庾献却不多解释。

战国时代的士兵都是以征召农夫为主,齐国和鲁国兵员素质,本该是差不多的。

但是齐国富庶,鲁国却被儒家搞的饥寒交迫,百姓的体能要差了一截。

而且齐国势大,又屡屡战胜,整体的士气比鲁国高了不知道多少。

庾献招募的这些虽然都是身体不错的青壮,但要是想让这把刀锋利起来,就得在杀人之前不停的磨!

庾献冷静的打量着,麾下那些被紧张压抑气氛,折腾的越来越紧绷的士兵们,心中渐渐有了成算。

0026 奇袭

庾献刻意白日休息,夜间行军,又严格军法,就是希望这些士兵能够迅速脱离以往的生活节奏。

通过这些暗示性的东西,让他们尽快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而且作息时间的颠倒,虽然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但这也让庾献可以不断调整士兵们的状态。

直到足以让他发动一场夜袭!

现在他手下有不少墨门的三代弟子,这些能跟着来参战的,多少都有些兵法基础。

这些三代弟子们虽然做不到像庾献那样,一口呼吸就能覆盖整个军营,但是护住跟前的百十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他们的齐心协力之下,这支兵马的行军,隐瞒了所有人的耳目。

再加上有白书画居中帮着协调,庾献一直在积蓄精力,准备一场大战。

而庾献剑指的目标,就是殴蛇!

听到这个要命的计划,季承原本要反对,但事到临头,又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在他看来,如今就算赶去和季孙氏的兵马汇合,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反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吴起身上。

庾献要打殴蛇,也是仔细思考过的。

从客观角度来说,齐国刚刚在殴蛇获得一场大捷,以齐国的进军速度,这个时间必然已经离开殴蛇去追杀鲁军。殴蛇正是防御空虚的时候,打下殴蛇,就威胁了齐军的后方,可以大大打乱齐军的部署。

从主观来考虑,鲁国的联军刚刚在殴蛇大败,若是成功夺回殴蛇,甚至还能大量杀伤齐军的话,对士气无疑是极大的提振,象征意义恐怕还要超过实际价值。

庾献遂带领手下的兵马,秘密潜伏到殴蛇左近。

这一日,庾献让人探得虚实。

知道齐国的大军正在四处追杀季孙氏的兵马,当即下定决心,趁夜偷袭殴蛇。

待到月上中天,庾献就聚集起了士兵。

那些士兵已经养成了白日休息,夜间行军的习惯,这会儿不但不困,反倒倍加精神。

进军之前,庾献还催动秘术,招来乌云,遮挡住月色。

底下士兵见了庾献秘术高超,一个个都振奋不已。

庾献随即大声喝道,“诸位!胜负就在今日,只要成功打下殴蛇,人人都有厚赏!”

庾献说完,自己已是激荡不已,当即手持长戈,向殴蛇敌营杀去!

他本身就身高九尺,有背负两百斤奔走的勇力,此时披挂齐全,舞弄长戈,恍惚如战神一般。

这边发动攻击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殴蛇城中的守军。

殴蛇城中的齐军,显然没想到那些被撵的到处乱窜的鲁军,还敢偷袭。一时间,陷入吵嚷混乱之中,竟然不能做出有效的防御。

庾献大喜过望,他像个强壮的野兽一样攀城而上。

身后几十个墨门弟子,也像是追随头领的恶狼一样,催发着夜能见物的瞳术,迅速的攀爬城墙。

在庾献和墨门弟子们的冲锋下,殴蛇城上的防御,简直像是纸糊的一样。

庾献攻上城墙,连杀数人。

就在他心中火热,想要跳下城墙,从城内打开城门的时候。

忽然听到殴蛇城内,一阵喧哗,接着城内涌出一支兵马来。

当先的大将身穿金盔金甲,仰天狂笑道,“吴起!我等你多时了!”

听到此言。

庾献瞳孔一缩!

那大将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头次上战场的新手!你用秘法遮断我军的窥探,固然让我们找不到你的踪迹!但你既然行诡秘事,难道我们还敢按常理应对吗?”

听到此话。

跟随庾献攻上城墙的墨门子弟们,一时间面面相觑,神色动摇。

庾献暴怒,回头大喝一声,“混账!不要被敌人攻心!齐军的主力仍旧在追杀季孙氏的兵马!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此话一出,庾献这边的士气立刻稳定不少。

那金盔金甲大将听了,冷声笑道,“吴起!看来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告诉你们吧,我就是齐国国相田和!这殴蛇城中,早就埋伏了精兵,而且还有我们田氏的兵法家相助!你们这支兵是季孙氏和墨门能拿出的仅有的力量了,只要杀光了你们,谁还能阻拦我的大军?!”

“田和!”庾献色变。

此人竟是田和!

庾献正神思转动,就听白书画猛然惊呼道,“不好!齐军正在发动兵法!”

“什么?!”

刚刚攻上城墙的墨门弟子们,赶紧四下寻觅。

果然见齐军之中涌起阵阵秘术波动。

随着那秘术波动加剧,天上风起云涌,头顶的乌云越发浓厚。

紧接着,响起了一声声的炸雷。豆大的冰雹,劈头盖脸的向城外砸去!

庾献怒道,“该死!”

白书画在旁大声道,“大家快快出手,驱散乌云,不然士兵们就要被阻在城下了!”

庾献得了白书画的提醒,也从初上战场的紧张中缓过神来。

他连忙大声喝令,“你们快快驱散乌云!我这就下城,去打开城门!”

说完,在城墙上一按,向城下跳去。

田和远远瞧见庾献轻身赴险,大喜过望道,“快快放箭!把吴起留在城内!只要杀了他,大事就定了!”

田和身边的弓箭手,立刻乱箭齐发,向庾献射去。

庾献面不改色,张开大口,一阵浓烟喷出。

转眼间,就弥散在城下,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位置。

田和大怒,“来人!速速驱散烟雾!让人去围住城门,擒杀吴起,千万不要让他打开城门!”

田和隐隐觉得计划出了些变故。

他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那些针对兵法家的手段,只要限制住吴起,光凭那些征召来的农夫,根本不堪一击。

但万万没想到吴起竟然还有一身惊人勇力!

在战场之上横冲直撞,如同蛮兽一般。

就在田和惊怒不已的时候,他麾下的幕府谋士们已经做法驱散了城下的烟雾。

原本厮杀阵阵的城门下,只有满地的齐军尸体,那本该力举门闸放入敌军庾献,却消失不见。

田和猛然间生出一丝危机感。

不好!

“哈!”

田和口中一声暴喝,剧烈的震荡着四周的空气。

接着就见庾献仿佛凭空出现一样,出现在不远处。

他浑身浴血,手中提着长戈,目光死死盯着田和,露出残忍的杀意!

0027 撒豆成兵

田和目光一凝,这家伙,竟然不是趁机打开城门,而是要来奇袭自己!

而且他这吞烟吐雾的运用,已经到了极高明的地步。

在这昏黑的夜色下,若不是他心生警兆,几乎无法察觉。

见庾献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田和恼羞成怒,看了左右一眼,大喝道,“拿下他!”

守在田和身边的卿士段朋,当即跳下战车,大踏步向庾献冲去!

段朋虎背熊腰,身上披着极重的铠甲,一看就是真正的陷阵之士。

庾献虽然有些勇力,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武人。身上的战斗技巧,还是在做门客的时候,和人拔剑斗殴所锤炼出来的。

庾献目光快速闪动,根本不和段朋去硬碰硬,几个急纵,就向后拉远了距离。

段朋狞笑一声,就要跟上。

庾献顾不上喘息,手中一把黄豆如雨一般洒出。

那些黄豆落地化形,变成身强体壮的士兵模样,一个个凶猛扑了上去。

庾献的修行的是木属性,经过高何点化之后,运用起这撒豆成兵的本事,更是如鱼得水。

段朋心中微惊,但他悍勇惯了,哪里会怕这样的手段?段朋哈哈大笑一声,“雕虫小技而已,能奈我何?!”

段朋双拳一绷,浑身闪耀着刺目的金光。更有源源不绝的锐利之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精铁打制的长戈锈蚀、变成废铁、随后腐烂成渣,从长柄上掉落下来。

庾献神色一变,这家伙可不是简单货色!

随着周围弥散的锐利之意,渐渐吸收,段朋的身体沐浴在金光之中,仿佛天神一般。

庾献不敢再等,赶紧驱动那些士兵上前围攻。

那些变出的士兵,本就是化形的生灵,没什么智慧可言。得到庾献的指令,一个个毫不畏惧的挺刀而上,去杀段朋。

段朋看了哈哈一笑,接着,他圆睁的双目眯起,眼中的光芒立刻锋利起来。

等到段朋的双眼眯的只剩下一条线的时候。

一道宛如实质的金属性光泽从他眼中划过。

正对着他的几个士兵脸上错愕,接着,身体就随着他们的动作,慢慢滑成两截。

立死!

见到秘法建功,段朋不屑的笑道,“只是这样的道行水准,就算兵法造诣再高,恐怕也只是花架子!”

段朋试出了庾献的深浅,当即放开胆来追杀。

所有试图上前阻挠他的士兵,都被段朋一拳一个,当场打烂。

庾献见了心中懊恼。

这些日子他光顾着学习兵法了,却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无论兵法学的再巧妙,本身的实力才是决定兵法能施展到什么程度的关键。

就像是他学到的呼风唤雨一样。

以他的造诣,自然可以召唤出滂沱大雨来困住敌军。

可是齐军这边的兵法家显然道行更加高明,他们发动的秘术,直接可以召唤冰雹。

庾献仔细往下一想,若是修为更加精深,召唤来的是冰刀冰枪呢?!

可惜这会儿时间紧张,庾献也没有反省自身的功夫了。

他一边灵活的躲避着段朋的追杀,一边拼命的撒布黄豆,变出源源不绝的兵马。

这次庾献长了个心眼。

既然知道段朋是斗将,难以抵挡,庾献干脆指挥一部分士兵缠住段朋,一部分士兵去冲击田和的中军!

至于庾献自己,则不停的变化角度,源源不断的召唤出士兵来参与围攻。

高何的亲自指点,和吴起这个绝世猛人手把手的教导,也没什么区别了。

庾鲜对撒豆成兵的领悟,远远超过常人想象。

这时候,他也根本顾不得兵员的能力了,有些士兵,甚至就连脸部都没有显化完全,纯粹是以量取胜。

庾献召唤的速度极快,很快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兵。

这些士兵虽然脸上没有化形,看上去狰狞陆离,但是身体却一个个强壮无比。

这些人在庾献的催动之下,不知死活的对田和的中军展开围杀。

在田和卫队的反击之下,这些人被一片片杀死,接着又一片片的涌了上去。

无穷无尽的兵潮浪涌,让一开始心中不屑的齐军精锐,也开始胆寒。

这些召唤的士兵虽然好对付,但每死一批总能交换到几个齐军的性命,如果长时间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段朋也看出了眼前的形势。

他看了看被中军紧紧护住的田和,又是愤怒又是焦急。

段朋疯狂的击杀阻拦自己的士兵,试图向田和靠拢。

可惜那些被庾献驱动的士兵,就像是一群要拖动虫子的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围裹着段朋,让他杀不胜杀!

随着中军士气的动摇,齐军幕府中的兵法家们,也因为分心出现一丝疏忽。

这个机会立刻被正和他们竭力对抗的墨门弟子们捕捉到。

白书画大喜过望,赶紧主持着秘法穷追猛打,一口气驱散了漫天的乌云。

打的鲁国兵马抱头鼠窜的冰雹一停,白书画就抓紧时间,带着几个强健有力的墨门弟子,从城墙上冲杀而下,奋力的打开了城门。

……

田和见乌云消散,月光漏出。

又见殴蛇城城门洞开,不少鲁国士兵呐喊着冲杀进来,脸上大为不悦。

他回头看了幕府们一眼,大声呵斥道,“怎么搞的?已经成型的秘法,还被人驱散掉。”

那些幕府们谋士们,不少都与田和一样,出身司马穰苴门下,兵术造诣很是不凡。

听到田和呵斥,当即就有人不服气的说道,“师兄,都是吴起那贼子骚扰。我也学过撒豆成兵,这就召唤兵马迎击!”

听到此人说话,其他人都纷纷响应。

撒豆成兵虽然是兵家秘术,但是对司马穰苴的门下来说,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领。

田和听了怒道,“你们添什么乱!这吴起有什么本领,我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次诱他出来,本相自然是有周全的谋算!”

田和看着不断涌入殴蛇城中的鲁国士兵,又看看不断躲闪着,源源不绝撒豆成兵的庾献,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也罢!正好我早有准备,就借着这个机会,将不省心的墨门和季孙氏的援军一举杀光吧!”

0028 东夷战鼓

庾献一边改变自己的位置,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战场的形势。

现在的局面对于鲁军来说,已经有了逆转的趋势。

墨门弟子们一举压制下了齐国兵法家的秘术,驱散了漫天的乌云。

今夜月光极好,视野很是充足。

正是适合进攻的时候。

如今,城门已经被夺,大量的鲁军冲杀进殴蛇城中。

田和身边的精锐护卫,也在庾献召唤的兵马的消耗下,越磨越少。

只要一口气杀光那些士兵,活捉田和,那么这场齐、鲁之间的战斗,就能轻易结束。

田和是齐国田家的家主,而齐国的田家是比鲁国的季孙氏还要专权的家族。

不但整个齐国的大政都在田家手中掌握,田氏家族更是连续数代人都在努力的收买齐国的人心

他们在齐国推行德政。当贫寒的百姓向田氏借贷的时候,他们就用大斗盛米,借给百姓。等到百姓偿还的时候,就使用小斗称量,让百姓能多一些节余。

如此一来,田氏家族在齐国声望极好,百姓也极为爱戴。

如果捉住了田氏的家主,那么足以让齐国人放弃这场战争了。

庾献正想着,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打法,算不算破局,接着就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对!

庾献猛然看向身穿金盔金甲在战车上从容而立的田和!

庾献的目光微眯。

这田和!

实在是太冷静了!

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庾献心中不安,赶紧暴喝一声,“诸军听令!原地结阵!”

听到庾献此话,田和的目光立刻注意到了这边。

他看着庾献,哈哈狂笑一声,“晚了!现在哪一个都别想走!”

说着,田和跳下战车,向旁边的战车走了过去。

那战车上护卫的卿士见田和过来,赶紧揭开了上面遮盖的幕布,露出了一张乌沉沉的大鼓!

田和扔下头盔,大张双手。

立刻就有人上前,将田和身上的金甲解开,没几下,就将田和上身的衣物剥的精光。

田和的身材本就高大,赤裸的肩背肌肉鼓涨,血气充盈。

田和站在那面大鼓跟前,回头向着庾献冷笑道,“吴起!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庾献心中惊疑,本能的觉得那战鼓怕有古怪。

接着就听一阵胆裂般的大叫响起,“师弟快退!那、那是东夷战鼓!”

“东夷战鼓?”

庾献愕然,看向白书画。

白书画这时候哪还来得及解释,他赶紧声嘶力竭的大叫着,让墨门弟子们尽快护住身边的士兵。

田和也看到了庾献脸上的愕然。

他哈哈一笑,伸手接过一柄粗大的槐木鼓槌,身上的肌肉虬结扭动,奋力的向那乌沉沉的鼓面砸去。

那篆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鼓槌,重重的落在鼓面上,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轰然震动四方!

庾献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抓在手中猛然一攥,剧烈的收缩着,竟是少跳了几拍。

还未等庾献有什么反应。

田和又高高的举起鼓槌,重重的向战鼓敲去!

又是一声沉重的鼓响砸在庾献心头,庾献仿佛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在凝滞。

而且似乎……

庾献心中一颤。

这鼓声似乎还带着一种幽幽的怨毒和怅恨,仿佛在邪恶的诅咒着战场上的所有人。

庾献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强,他一转念,立刻驱动着士兵疯狂的全部压上,自己则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

白书画看见庾献后退,赶紧大叫道,“来这里!”

白书画的脸色惨白,他身边的墨门弟子们一个个也不好受。

显然刚才的鼓声让不少根基浅薄的三代弟子吃了暗亏。

庾献当机立断,向白书画等人靠拢。

既然白书画知道这是东夷战鼓,没准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田和见庾献只管后撤,把召唤出的兵马密密麻麻的压上,当即满是戏谑的哈哈一笑。

“可怜!一代墨门骄子,就要莫名奇妙的死在东夷战鼓之下了!”

话语间的意思,竟是对庾献的无知有些调侃。

庾献和白书画会合,他顾不得其他,匆忙问道,“这田和是什么意思?”

白书画还未回答,就见田和那巨汉又狂笑着奋力向那战鼓砸去。

随着又一声“咚”的闷响,那些冲杀到中军前的士兵,竟然在鼓声的震荡之下,尽皆崩碎。

庾献大吃一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田和看见庾献脸上的惊愕,只觉得越发畅快。

他背上热汗流淌,奋力的连续击打着战鼓。

那战鼓仿佛像是被鞭挞锤击的生灵一样,一面“咚咚”连响,一面将带着尖利惨叫的怨毒之意横扫全场。

随着战鼓的咚咚鼓声,庾献以秘法召唤出来的士兵,由近而远,一片片的崩碎身躯!

在空气的震荡中,散为齑粉!

庾献赶紧想要再次召唤,却被那“咚咚”的鼓点屡次打断。

不但能“驱散”,居然还有“沉默”效果!

庾献瞪大了眼,这东夷战鼓要逆天啊!

庾献连忙向白书画打听,“这是什么法宝?”

白书画脸色惨白的说道,“金鼓类法宝本身就对我们兵法家有很大的限制,所以两军交锋之时,都会鸣金击鼓,抑制兵法。寻常金鼓也就算了,这东夷战鼓却是齐国的镇国之宝。当年齐桓公尊王攘夷,讨伐四方,一半是它的功劳!”

庾献大吃一惊,“这么厉害!”

“当然。”白书画惊惧的说道,“这东夷战鼓的鼓面,是当年姜子牙平定东夷时,以东夷王族的人皮连缀而成。本身就蕴含了极大法力。”

“而且,催动这战鼓的法门也有些邪气。每战之时,要以槐木鼓槌棒杀一东夷王族血脉,以鲜血祭鼓槌,随后重击鼓面,激怒其意。”

“这战鼓敲响之后,能够破除一切虚妄法门,压制所有兵法家的神通秘术。而且这鼓声邪气,一通鼓罢,敌人往往心碎而死!”

话未说完,站的靠前的几个士兵就口鼻出血,连接暴毙。

白书画大吃一惊,赶紧呼喊,“快快退后,快快退后!”

然而那些普通的士兵,早就在第一声鼓响时,早就骇的腿脚酸软,心烦呕吐。

这会儿哪能听的指挥?

白书画再一瞧,就连弱一些的墨门子弟,都站立不稳,盘膝坐下调息。

白书画一脸惶急的向庾献问道,“吴师弟,这下可如何是好?”

0029 第一通鼓

庾献听了心思飞转。

有这件带“驱散”,带“沉默”,带“群伤”的法宝在,凭自己这点兵马,绝对是死路一条!

庾献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样的镇国利器,绝对不会是第一次出现。齐国和鲁国多次交战,难道没有打赢的先例吗?”

只要有打赢的先例在,那未尝找不到破解之道。

白书画听了脸色难看,“只有一次。当初长勺之战的时候,齐国也祭出了这件法宝。当时指挥鲁国大军的乃是兵法家曹刿,他对鲁君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的秘术极为坚忍,让鲁国的大军一直消耗到齐国三通鼓罢。直到那时,鲁国大军才敲响战鼓干扰,发动攻击。”

“齐国的统帅在驱动东夷战鼓的时候,就气血大亏。面对曹刿层出不穷的手段,根本疲于应对,这才让鲁国战胜了一次。”

庾献一听就断了这个念头。

他所学的兵法不多,法力也很微薄,根本就耗不起。

凭借着鲁国这些新兵,恐怕连一通鼓罢都坚持不到,谈何三鼓?!

第一通鼓,也是最强的一通!威力极大!

不过庾献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对白书画说道,“既然金鼓之声可以干扰东夷战鼓,那你立刻命人敲响锣鼓!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白书画吃了一惊,“你能有什么办法?”

庾献目光四下扫视着。

看着一边擂鼓一边狂笑的田和,再看看田和身后一脸幸灾乐祸,随时等着落井下石的齐军和齐国的兵法家们。

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庾献原以为学到了不少兵家秘术,可以很快的改变齐鲁两国对决的局面。

没想到战国乱世,果然强人辈出。

庾献的奇袭不但被田和识破,甚至对方还专门针对庾献的兵法,祭出了东夷战鼓。

有这件法宝在,等闲的秘术根本无从施展。

再加上齐国那些以逸待劳的兵法家和精卒,这殴蛇城中的局面,早已是死路一条!

白书画见庾献茫然,也面带绝望的说道,“咱们,这次怕是死定了!”

听到白书画如此说,就连那些勉强坚持的墨门三代弟子们,都面露凄惨之色。

有几个心志不坚的,立刻就被鼓声中盘旋的怨魂趁虚而入,当场暴毙。

庾献听了白书画此言,不但没有丝毫的怯懦,反倒目中放出光芒。

那是充满了生机的希望之光!

当初!

学习八门金锁阵的时候,就连最绝望的死门和杜门,上天都愿意留下一线生机!

何况如今众人还有一搏之力!

庾献猛然回头,看着手下的墨门弟子和士兵们,大声咆哮道,“咱们还没有用尽手段,哪里能轻易放弃!就算同样是死,死前也要拼个痛快!”

庾献亡命徒般的话,让墨门弟子和那些新兵,都激起了戾气,纷纷大叫大嚷道,“好,那就拼个痛快!”

庾献激励起了士气,趁势立刻大叫道,“击鼓!”

那些士兵立刻手忙脚乱的去寻金鼓,很快,鲁国阵营中一阵鼓声、锣声大作!

这锣声、鼓声带着森森的杀气,盘旋在鲁军阵营之上。

田和见了哈哈大笑,“萤火之光也敢和皓月相比!”

他强壮结实的胳膊顿了顿,接着奋起全力,抡着鼓槌砸在那东夷战鼓上!

——“咚!”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鼓皮仿佛活物一样,发出了凄厉的嘶叫。

鲁军这边的金鼓煞气,一瞬间就被震荡的四散。

紧紧聚集在一起的鲁国士兵,不少都被震的口鼻流血,身死当场!

庾献看着身边啪嗒啪嗒往地上倒的士兵,心中也一阵阵绝望。

他手中的法诀,刚好掐动到最后几步。

只要鲁军的金鼓,能让他避免干扰,完整的完成一道法诀,那也就意味着,庾献可以在金鼓的掩护下,继续完成无数道这样的法诀。哪怕成功一次,就还有机会!

他不甘心的大叫道,“死就死了!再来一次!”

那些鲁军士兵早就丢掉了还能生还的幻想。

而且金鼓声响起的时候,那种仿佛在窒息中呼吸到空气的感觉,让他们根本无暇思考别的事情。

庾献看着那些士兵疯狂的继续敲动战鼓,铜锣,他抿了抿嘴唇,舔掉反噬吐出的鲜血,继续掐动法诀。

白书画显然也意识到了庾献打算做点什么。

他大叫一声,“师弟,过来!”

随即从袖中抽出一幅画卷来铺在地上。

庾献不明所以,向那画卷看去。

只见里面画着一幅春意盎然的景象,杨柳依依,河流湍急。

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柳树下浣衣。

庾献诧异,不知白书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画卷莫非画的是白书画喜欢的女子?

就听白书画大叫道,“师弟,你站到画上去!”

这时候如此紧急,庾献自然不会废话的多问。

出于对白书画的信任,庾献毫不犹豫的走到那幅画卷上。

白书画见庾献双脚踩定画卷,立刻双手拽住画卷的轴用力一抖。

庾献直觉天地回旋,头脑昏沉。

周围人再一看,画卷上哪里还有人。

倒是那春意盎然的图画上,多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庾献恍惚了一瞬,立刻明白这是一个收人的法宝。

他站在那春意盎然的图画中,还未能缓过神来,就听那个美丽的浣衣女子笑嘻嘻的问道,“小郎君何所从来?!”

庾献极目四顾,却看不到画面外的战场。

齐军那边的田和显然也注意到了鲁军这边的顽抗,以及白书画的诡异举动。

他冷笑一声,“螳臂当车的无聊之举。”

说完,又是奋起力气,将鼓槌重重的砸在战鼓上。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

鲁军这边又是许多人暴毙,白书画一口鲜血喷出,也有些支撑不住。

田和见庾献没有出现,心中狐疑,又奋起力气重重的砸出一击。

庾献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如何依赖这法宝反击,就见这春意融融的山谷中,忽然地动山摇,土地龟裂,四季变换,河流肆意奔涌。

那美人花容失色之下,跌入水中,化作一片墨团。

随即纸张撕裂,庾献被震出法宝,重新出现在殴蛇城中。

0030 再试一次

庾献一脸绝望。

他正要给自己一个痛快,却忽然发现这次死的人,似乎比前次少了不少。

庾献刚才在法宝之中躲藏,感觉的不是很真切。

他连忙向重伤呕血的白书画确认道,“师兄,田和好像有些疲乏,这次战鼓的威力似乎不如之前。”

“的确如此!”接着,白书画一脸惨然,“师弟,没用的,咱们这些人耗不过田和!如今他的第一通鼓,音节只不过十之二三,等到第一通鼓击罢,那些以逸待劳的齐国的兵法家和精兵强将就要出手了!更何况……”

更何况以田和的血气充盈,短暂的休息之后,必然还能敲响第二通鼓!

庾献看着白书画咬牙说道,“再试最后一次!”

说完,庾献看着所有还活着的墨门弟子厉声大叫道,“诸位!都助我一臂之力,亲自去击鼓!”

那些墨门弟子虽处绝望之中,但是长期形成的纪律性,仍然让他们咬牙站起身来,挣扎着接过鼓槌、铜锣。

庾献想了想,特意强调了一句,“诸位一定尽量错开鼓点,务必保证没有疏漏!”

之前的士兵都按照鼓点击鼓,虽说可以同声共振,但是田和的东夷战鼓除了那最强的一击,还有连绵不远的怨毒侵扰。

庾献要做的事情,绝对不能承担任何的意外。

那些墨门弟子听到之后,立刻错乱了鼓点,拼命激发起气血为庾献拖延时间。

庾献之前被白书画用他师传的法宝庇护,相当于少受了两次鼓声冲击。

他又身负一母之力,只要活着,身上就有源源不绝的力量。

庾献毫不犹豫的利用这空档,指挥着那些击鼓的墨门子弟,布下阵法。

那煞气森森的音浪,依据阵法层层叠叠。

庾献又让状态稍微好些的白书画担任阵眼,他手执一个铜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田和。

白书画的任务很重,他要卡在田和鼓槌落下时,以金声为先,协调诸多金鼓之音迎战。

……

田和在极短的时间连续两次重击东夷战鼓,整个人也有些不好受了。

这东夷战鼓威力虽然惊人,但消耗也极为巨大。特别是这两次,田和都以击杀庾献为重点意图,结果这两次音杀却被白书画以法宝抵消掉,根本没能实现。

这让他像是打出的拳头击在空处一样难受。

而且麻烦的是,田和虽然有了倦意,可也没法找人替代。

他在战前亲自以鼓槌击杀了东夷王族的直系血脉,也只有他才能激起东夷战鼓的怨毒之意。

如今东夷王族的血脉,历经多代,所剩仅有五人。

田和绝对不能在一次战役中,浪费两次宝贵的机会。

田和看着鲁军的方向,剧烈的喘息着,争取多回一分力气,先将那些墨门弟子击杀。

正在田和目光闪烁,琢磨着该如何玩弄那些待死之徒的时候。

他忽然敏锐的察觉到鲁军中鼓点的变化。

之前一致的鼓点,忽然间就交错层叠起来。笼罩在鲁军上空的煞气,也微弱了些许。

田和猛然警醒。

是那帮家伙陷入了慌乱?

还是……

有什么别的阴谋?!

田和毫不犹豫,立刻拿起鼓槌,奋起浑身力气重重的向东夷战鼓敲了下去。

而这时,庾献的法阵,正布到最关键的时候。

——“咚!”

一声远比之前还要沉闷的鼓声,猛然压制全场。

田和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那东夷战鼓的鼓面上。

在接触到田和的鲜血之后,那鼓音中的怨毒狰狞之意,直接暴动起来!

那里面有喜悦,有痛快,还有不逊于这两者的疯狂!

白书画早就留心了田和的举动。

在田和的鼓槌砸落的瞬间,他也重重的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鼓音沉闷,锣声锐利。

白书画的锣声将东夷战鼓的那声闷响撕开了细微的口子,接着那些被协调沟通的鼓音锣音,同时从错落变得齐整。

同样的一阵巨响应和,鲁军头顶的天空仿佛沸腾开了一样,到处都是震荡的涟漪。

接着那“咚”的一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强大的东夷战鼓,势如破竹一样击垮了那些乌合之音。

所有人的脸色刷白,他们都忘记了手中的动作,提着鼓槌铜锣,齐齐的看向庾献。

一旦庾献的施法,再次被东夷战鼓打断,那他们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鼓声入耳,庾献的身子一震!

白书画和那些墨门弟子都是心中冰凉。

完了!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的时候,身子微抖的庾献,用力的双手按下。

庾鲜的双手,像是抓破了厚重的大地,从里面撕出了白色的光芒。

“开!”

法力的光芒不断闪烁,接着一阵涟漪震荡,所有的鲁军消失在田和面前。

田和胸中怒火万丈,他失声大叫道,“怎么可能!”

睚眦欲裂!

这时,田和幕府中立刻有一人,上前大声说道,“相国勿忧,这是阵法秘术!鲁军必然未走,只是被阵法藏匿了,只要破了那阵法,他们仍要受戮!”

田和粗暴的大喝道,“这是什么阵法?!”

那幕府听了,立刻说道,“请相国暂歇,我这就和师兄弟们一起推算!”

田和不答,用手对着前方的空地虚虚一划,对麾下的士兵呼喝道,“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要让他们走脱!我这就强行将他们震死!”

那幕府听了额角生汗,硬着头皮劝解道,“相国,如今不知道那阵法属性,贸然而为,万一被敌人利用,那可如何是好?当年曹刿……”

“嗯?”田和威严的扫了那幕府一眼。

或许是提起了曹刿的事情,让田和心有忌惮,田和思索了半晌,说道,“好!那你就尽快推算,我一定要亲手杀掉吴起。”

话语间,恨意滔天,咬牙切齿。

那幕府听了,连忙保证,“不难,此事易尔。”

说着,赶紧退到了一旁,带着师兄弟们迅速展开了卜算。

田和以目示意手下的兵士。

那些士兵当即分散左右,小心翼翼的对那空地围了过去。

他们也知道阵法的邪门,一路都用刀挥舞着,生怕中了什么暗算。

谁料,一个百人队的士兵刚过去没多久,忽然齐齐被人割去了头颅。

一百个士兵的尸体,轰然而倒。

腔子中的鲜血,猛然喷出。

田和看着,脸色越发狰狞。

0031 死!

田和的幕府紧张的掐算着。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田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喝问道,“区区一个墨门二代弟子,怎么那么费事?!”

那些正在掐算中的幕府们闻言面面相觑。

一个年长的老人,紧皱着眉头说道,“感觉有些不对,这阵法古怪,竟然是我平生所未见。”

田和见是那老人说话,不由收敛了性子。

他的这些同门都是司马穰苴的门下。

而司马穰苴,做为田家最强悍的兵法家,弟子都是田氏一族的人。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老人,不仅是他师叔,还是他的嫡亲四叔。

田和急忙问道,“四叔,你可是得了老祖宗的真传,难道连你也看不出这家伙布的阵法吗?”

那被田和称作四叔的人物,一脸古怪,他还未答话,旁边一个老成些的幕府就说道,“看着像是八门金锁阵,只是……”

田和眉头一皱,“九师弟,有话就说。这时候,哪有你吞吞吐吐的工夫?”

那九师弟被田和一看,就有些胆怯。

四叔田源在旁说道,“你莫吓他,这阵的确有些八门金锁阵的模样,然而仔细推敲又大有不同。看来还要多花点时间了。”

……

田和的幕府纠结着,阵中的白书画等人却一脸的欢欣雀跃。

白书画看着庾献激动道,“吴师弟,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你这阵法果然成了!”

“吴师弟!”

“吴师弟?”

见庾献迟迟没有作出回应,白书画诧异的上前摇了摇庾献,这才让他缓过神来。

接着,庾献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看着白书画,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这才艰难的说道,“白师兄……,我的阵法,没成!”

“什么?”

白书画大吃一惊。

接着惊慌的看看周围,正见道道法力游走,莫名的禁制环绕左右。

这分明是阵法成了的样子。

庾献也是一肚子糊涂。

——“就在法阵要成的最后时刻,田和敲响了东夷战鼓,打断了阵法的法力流动。”

“然后呢?”白书画一脸的活见鬼。

技能都被打断了,那他们现在是躲在什么里面?

庾献干咽一口唾沫,“然后我的八门金锁阵被打散了。”

“靠!”白书画震惊了,“这样也行?”

一个阵法的完成,必然是要有这完整的法力回路。甚至彼此间通过微妙的联系,达成相生相克的关系。

庾献在凝聚阵法的最后时刻,被东夷战鼓打断,竟然会把八门金锁阵的八个门打的四散。

白书画头疼不已,“这你以后去请教高师叔吧。不管因为什么,只要能挡过这一劫,那就是好事!”

说完又追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咱们现在在哪个阵中?”

庾献向白书画解释道,“田和的东夷战鼓太过厉害,而且那法宝太过诡异,所以咱们脚下站的是‘开’门。”

“‘开’门?”白书画诧异,就算他不懂八门金锁阵,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开”门虽然是属性较好的一阵,但是明显不如另外两阵。

“你怎么不在咱们这边布置生门、或者景门,那岂不是更好?”

生门生生不息,士兵在里面会不断地恢复体力,旺盛精神。

景门虽然含凶,但是吉门。

简而言之就是会给自己人附加各种有利的状态,比如说打人会有暴击,敌人会有miss……

庾献摇头否决,“东夷战鼓太凶,咱们抵挡不住。‘开’门可以把东夷战鼓的威力,引导出去,不会让咱们受伤。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时间!”

白书画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田和那边呢?”

庾献坚决的说道,“是死门!”

白书画的眼睛亮了起来,“死门?那你这死门还能单独运作吗?你还能感应的到阵法吗?”

“能!”这也是庾献觉得古怪的地方。

原本应该环环相扣的八门,居然在法力聚合的时候被东夷战鼓震散。

可是这散掉的八门,居然还能被庾献感应到。

庾献正怀疑是不是自己人品爆发,接着心中一凛。

不对!

自己可是在白银葫芦洞天之内。

一切都只能有合理和不合理这两种情况,合理的存在,不合理的不会发生。

怎么可能会有人品爆发这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必然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沟通着庾献布下的法阵。

庾献的目光四处打量。

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田和仍旧杀气凛凛。

那神秘的东夷战鼓也宣泄着赫赫声威。

就算田和没有敲动的时候,之前的余震,也让鼓面不停的震荡出微弱的涟漪。

庾献的目光闪了闪,听着耳中那怨毒而憎恨的呼啸。

心中有了某种猜想。

白书画急不可耐的问道,“既然如此,那何不赶紧催动法阵,碾死田和与那些齐军!我看他麾下的幕府都是高明之辈,只怕一会儿就能看出问题!”

庾献重重点头。

的确如此,如果真像他猜想的那样的话……

庾献正要催动阵法,等待了许久的田和终于忍耐不住,发起怒来。

他先是冲着那些幕府们咆哮一通。

接着毫不犹豫的拿起鼓槌,继续敲鼓。

随着“咚”的一声再次响起。

白书画等死里逃生的墨门弟子,下意识就想敲锣打鼓来应对。

庾献却赶紧阻止。

那战鼓上的澎湃声浪,力压而来。

然而那浩然之力,拍到阵上,却像是拍到礁石的海水一样,冲击过去,却丝毫没造成什么影响。

庾献诡异的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力量穿过自己的身体,扑向远方。

在开阵的引导下,田和的刚才那一击,重重的轰向了鲁军身后的一道城墙。

鲁国经营多年的殴蛇城墙,只是微微一晃,就在共振之下土崩瓦解。

田和见状恼怒不已。

他看着鲁军之前的方向大喝道,“吴起!本相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今天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绝对的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这些小手段根本就不堪一击。”

田和说着,继续拼命的敲动战鼓!

——“咚!”

——“咚咚!”

——“咚!”

声浪的涟漪四处回荡,特别是鲁军附近,空气震荡的越发厉害。

就在此时,那些幕府也终于有了结果。

田源翘着花白的胡子,欣喜若狂,“老夫终于知道原因了!”

看到此情此景,庾献哪里还敢耽搁!

他手中掐动,结成一个法印,对着田和,厉声喝道,“死!”

0032 生死反转

毕竟是要破灭田和等人气机的死阵,庾献一经催动,立刻被田和察觉。

他双目圆睁,环视左右,口中暴喝道,“好大的胆子!”

然而他的愤怒并不能改变结果。

一阵死气冲刷过来,让田和身上的气息立刻微弱了一分。

那血气充盈的身体,也仿佛抹了一层淡淡的灰意。

田和不见什么动作,直接怒哼一声。他身上的气息立刻暴涨数寸,肉身上的灰意也被驱散殆尽。

庾献知道依靠阵法磨灭这等强者,本身就是漫长的事情。

当即不急不躁的凝聚弥散阵中的死气,再次向田和刷了过去。

就在庾献专心致志对付田和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位老者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随即手中快速掐算,接着口中道了一声,“疾!”

和老者一起推算的那些幕府们,一起挥洒出不知名的材料,由那老者引导,遍布四方。

很快一座以法力维系的晶莹阵法慢慢显性。

庾献的法力本身微弱,这阵法又在即将成型的时候被东夷战鼓震散。

看上去孱弱不堪。

老者看到一道道死气蔓延的所在,顿时大怒,“竟然以我军死去的士兵布阵。你们几个,速速替我毁掉阵法的根脚!”

庾献之前用撒豆成兵的秘法,召唤出来不少士兵冲击齐军阵线。

不少齐军死于非命。

那些被庾献拿来刷人的死气,分明就是从那些死去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

齐军幕府的兵法家们,赶紧掐动秘术,镇压那些死去士兵的尸身。

庾献的死阵布置的仓促,所用的阵基也是就地取材。随着那些士兵身上的死气不再泄露,催动起来,竟然有些捉襟见肘。

庾献见齐军的兵法家们这么快就寻出了法阵,微微有些吃惊。

他心中一动,不再攻击田和,转而凝聚死气,向田和手下的士兵刷去。

那些士兵各个都是肉身凡胎。灰色的死气在身上一刷,就肌肉僵硬,脸色灰白,脸上充满了惊骇之色,仿佛承受了什么大恐怖。

灰色的死气再次一刷,之前被刷过的士兵,就脸色乌青,一声不吭的栽到在地,竟是当场身死了!

田源和其他兵法家们正在专心破阵,一回头,就看到不少士兵暴毙倒地。

田源气的大叫,“岂有此理!待我抓住吴起小贼,定将他碎尸万段!”

庾献却不管田源发狠,仍旧将死气向那些士兵没头没脑的刷去。

齐军士兵不断地倒地身死,立刻引起了恐慌。

不少士兵都喧哗着离开守卫的战车,抱头鼠窜。

甚至就连一些在战车上的卿士,都一脸惊骇的左右观望,有要逃走的意思。

之前鲁军承受的大恐怖,转眼就报应在齐军身上。

白书画等人在阵中看的兴奋不已。

随着死掉的人越来越多,“死门”中弥漫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厚。

田和更是暴怒不已。

可惜他用东夷战鼓发动的诡异攻击,落在鲁军头上,全像是冲进了空荡荡的门户,转眼就被“开门”引走。

田和怒吼,“可恼!”

旋即将东夷战鼓一正,对准了自家营地。

田源吃了一惊,“田和,你这是?”

田和不答话,用尽全力一槌砸下。

“咚”的一声巨响,那些尸身上弥散的死气俱被震散。

田源色变。

如此一来,那些死掉的士兵,以及死掉的田家子弟就要魂分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田和一言不发,脸上狰狞的不停擂响战鼓!

庾献同时争分夺秒的催动阵法中残余的死气,在那些士兵身上刷过。

一个个齐国士兵倒下,随即被田和震得魂飞魄散。

随着田和剧烈的粗喘,和鼓声的微弱。

整个死阵中的死气竟然荡然无存。

田源叹息了一口气,四下看去。

除了田家的兵法家安然无恙,就连站在高高战车上的卿士都出现了不少的死伤。

至于普通士兵,已经几乎没有存活。

为了吴起小贼的阵法,想不到竟然付出了如此的代价。

田和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损失。

他看着庾献隐藏的方向,疯狂的哈哈大笑道,“吴起!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我!等你的阵法溃散,老子就拆了你骨头!”

白书画等墨门子弟和那些残存的鲁军都骇然变色。

如今死阵之中的死气尽消,那阵法也就成了废物。

光是凭借他们身边的这个“开门”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东夷战鼓的擂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才一通鼓罢,第二通的“再而衰”仍旧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何况齐军那边虽然损失了大量的士兵,但是武力强横的卿士们,以及神鬼莫测的兵法家们却都还活着。

以白书画等人狼狈的状态,恐怕对方出来一个兵法家,光靠撒豆成兵,就能磨死他们。

众人都惊慌的看向庾献。

然而庾献一脸的阴沉,让他们心中都是一凉。

……

田和喘息了半天,终于恢复了些气力。

整个过程十分平静。

如同在场的所有人猜测的那样,田和镇压了阵法中的所有死气,吴起根本拿他没办法了!

难道真的要等死?

白书画等人一阵慌乱。

然而再看看庾献,他的脸上仍然是一脸沉静,似乎也在努力恢复着。

莫非?

众人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他还有什么后手?

不等白书画等人催问,田和就已经站起身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威风凛凛的站在东夷战鼓前面,对着眼前空荡荡的营地,大喝道,“吴起,你能逼到我这一步,也算你的荣耀。能听到这东夷战鼓第二通鼓点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

说完之后,田和就要擂动战鼓。

却听前面空荡荡的所在传来一声,淡淡的微嘲,“你真的以为自己镇压掉所有的死气了?”

是庾献!

田和听了微微一惊。

他的目光迅速的扫过四方,确认无碍。

接着毫不犹豫的用尽力气将鼓槌向下一砸。

当断则断!

同一时间,庾献也向田和五指张开,口中冰冷的喝道,“死!”

一道浓重的死气,如同狂乱的恶龙,轰然一震,从东夷战鼓中冲出!

那死气如此的浓郁,如此的怨毒,如此的疯狂!

转瞬间,整个阵中都天地变色!

田和大骇,接着立刻恍然大悟。

还有什么……

比杀戮了大量东夷王族祭炼的东夷战鼓,死气更加浓重!

能够震碎所有死气的东夷战鼓,却根本震碎不了它自己的死气!

在那浩荡的死气冲刷下,田和几乎都要被淹没。

——离的田和稍近的田源,以及其他卿士、兵法家只是被那浓重的死气一刷,就当场毙命。

何况在死气正中的田和?!

田和绝望的大吼道,“不!”

手中的鼓槌仍旧拼命的砸下。

困兽犹斗!

庾献也咬紧了牙齿催动阵法,一定要彻底杀死田和。

谁料,就在这时,那浓重的黑暗中,一道绿光忽然闪现!

0033 夺回殴蛇

“不!”

原本一脸沉静的庾鲜双眼瞬间通红,绝望的怒吼出声。

这吼声和田和的吼声几乎重合,让白书画等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对决的两位凶人同时陷入绝望的时候。

那死气之中的绿意越发透亮,竟然浓郁的穿透了黑暗。

庾献凭借着过人的目力看了过去。

就见原本已经萎靡不振的田和,身体瞬间恢复了活力,肌肉重新紧绷红润,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四十多岁模样,也像是恢复了青春一样,迅速回到了十八九岁的样子。

高高矗立在那里的田和,强大、威严、青春洋溢!

庾献绝望了。

八门金锁阵中最该死,最不该出现的生机,出现在了死阵之中!

高何的预言不幸成真!

眼下田和凭借那强大的生机一口气恢复。

就算是庾献用尽手段,也再也没有击败他的可能!

庾献绝望着。

白书画也一脸灰败。

他看着田和上空不时闪耀的青色、金色、赤色三色光芒,整个人都呆滞了。

“三运加身,竟然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田和为何有这么大气运?!”

大气运?

田和?

庾献脑海中朦朦胧胧,似乎想起了什么。

正在这时,田和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吴起的阵法,在绝强的死意中,竟然还蕴含了一分生机!

这份强烈的生机,让他恢复到了最强盛的状态!

田和狂喜,他不假思索的再次高高举起手中的鼓槌,疯狂咆哮道,“吴起!你给我去死!”

那重重的鼓槌迅猛的砸下。

庾献和白书画等人一脸惨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

就在所有人的都绝望的时候,那生机越发浓烈了。

田和的动作极快,但是如果放慢无数倍,就会发现他手中那柄阴沉槐木做成的鼓槌上,散发着淡淡的生之气息。

那是清清的草木香气,那是活泼泼的生命力。

就在田和将鼓槌举到了最高点的时候。

那鼓槌上,静静的萌动了小小的一个枝芽。

那枝芽含苞待放,包着一片嫩绿的叶子。

就在田和将鼓槌落下,挥舞到最快速度的时候,那枝芽萌发,嫩绿的叶子抽出。

鼓槌上细密的符文大乱,法力明灭……

接着,那生机勃勃的鼓槌,重重的敲击在东夷战鼓之上。

原本应该发出哀嚎的战鼓,却发出了“噗”的一声沉闷响声。

这一搥,竟然砸透进去!

那原本镇压四方的东夷战鼓,鼓面破裂,灰败的气息四散,转眼成为腐朽之物。

意气风发的田和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反噬之力,一口鲜血喷出,仰天就倒。

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福祸从来相依。

庾献的心脏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了,整个人瘫软坐倒在地。

遮蔽他们的阵法,也在庾献法力枯竭之后,慢慢消失。

白书画等人也都疲敝之极,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弄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么局面。

就在这时,齐军的死人堆里忽然有了动静。

已经变得须发花白卿士段朋,像是从地狱中活转过来一样,用力的推搡开压着自己的尸体。

接着摇摇晃晃的起身,抱起田和的身体,转身奔走。

白书画眼尖的发现,田和的指头似乎还在微微颤动着。

不禁毛骨悚然,“他还没死!”

这下不管是墨门的三代弟子们,还是鲁军残余的士兵都没了追赶的心思。

那田和实力强大,又是个有大气运的人。

稍有不慎,恐怕不但留不住人,这些残兵败将也会遭殃。

度过了一场生死劫难,一帮人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各个都仿佛获得新生一样。

感慨着,庆幸着。

直到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才有人起身打扫战场。

这场战斗双方拼的十分惨烈。

田和那边就不说了,上千齐军、百余卿士、十余兵法家,最后只有段朋带着主帅田和走脱。

鲁军这边。

因为田和的东夷战鼓,主要针对的是墨门弟子们,特别是做为主将的庾献,普通士兵只死了三成多些。

还有两千来人可用。

白书画见庾献疲累,也不去打扰。直接组织还有一战之力的墨门弟子,将兵马重新编制好。

天一亮,白书画就带人掌握了殴蛇城。

殴蛇城原本就是鲁国的土地,百姓们自然欢呼雀跃不已。

很快,吴起带领墨门弟子重新夺回殴蛇并且击败了田和的事情,就飞一样的流传向了四方。

那田和身为齐国相,本身身份贵重,本领又高强,早就在鲁国人心中是魔鬼一样的存在。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墨门弟子给击败了!

正在和齐国大军纠缠的联军原本还不信,可等到齐国兵马几乎是仓皇的后撤之后。

这些人才敢确认了那个事实。

——吴起竟然击败了田和!而且还将他们战败丢掉的殴蛇城,夺了回来!

——齐军的卿士死伤惨重!

——兵法家更是死亡殆尽!

——强大的田和,是昏迷着被卿士段朋带走的!

最让人震撼的是,就连齐国的东夷战鼓都被毁掉了!这可是当年姜子牙亲手炼制的法宝。

越来越详实的情报到处疯传。

等到听说那个吴起,是带着季孙家的长孙季承一块来的时候。季孙氏前线的兵马才像是刚刚想起自己的责任一样,火速的带着兵马去殴蛇城和庾献他们汇合。

就连原本已经开始骑墙的孟孙氏和叔孙氏,也都暂时熄了别的想法。

犹豫了一天之后,孟孙氏和叔孙氏的兵马也开始向殴蛇进发。

前线城邑的士大夫们,却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不过庾献也不着急。

那些士大夫们都倾向于鲁国公室,这场战争打到这个程度,鲁国公室的意见已经极为重要。

庾献相信,只要鲁君将前线的兵马交给自己,对付失去了主帅的齐军,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这一日,就在庾献筹划着,如何尽快整合手中的兵力时。

白书画脸色阴沉的进来,对庾献说道,“师弟,鲁公的使臣来了。”

庾献看着地图,头也不抬,“他们还敢来?”

庾献对这些只会争权夺利扯后腿的家伙,丝毫没有兴趣。

白书画脸色难看的说道,“师弟,他们想让你去曲阜面见鲁君……,这里面我总觉得不对劲。”

“嗯?”

庾献抬头皱眉。

接着,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自己,好像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0034 孟胜的决断

庾献思索半晌,抓不住究竟。

抬头对白书画淡淡说道,“不见,把他们赶走。”

白书画去了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吴师弟,他们还带来了大师伯的手书。”

庾献闻言一凛,展开一看,果然是禽滑厘的字迹。

里面的内容,也是让庾献尽快回到鲁国都城。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墨子每日研究学问,平时墨门之中,都是由禽滑厘这个墨子首徒,处理门内的事务。

禽滑厘的亲笔书信,对庾献和白书画还是很有分量的。

庾献目光闪了闪,向白书画轻声商量道,“门内有事差遣我们,何不让咱们师父传话,还要劳动大师伯?”

白书画也不知究竟,他劝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大师伯发话了,我们还是回去一趟吧!田和刚刚遭受重创,齐军想要重整旗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咱们这边乱成这样,就算咱们有心,恐怕也取得不了什么战果。”

“如今局面僵持,还不如把季承留在这里,让他收拢这里的兵马,咱们先回曲阜。他是季孙氏的长孙,季孙氏这次又十分积极,想来效果不会比我们在这里差!”

庾献听了白书画的劝说,也点头称是。

随后庾献交卸了兵权,带了墨家同门,又把之前招募的四境百姓一起带着,向曲阜进发。

鲁公的使臣也一路跟随着庾献和他的队伍。

来的使臣话不多,每日积极的吊在庾献的队伍后面。

紧张而警惕。

这让庾献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庾献忽然想起了有一次,他独自出城。

那一晚他奔波在路上,有一只狼总是不远不近的吊着自己,让他有一种寝食难安的慌乱。

庾献十分肯定的对白书画说道,“师兄,国都一定有变!”

白书画早就有些疑心,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想不通,“可是大师伯……”

庾献也觉得有些看不明白。

禽滑厘在墨家中地位很高,不至于会背叛墨门,和鲁君勾结。

庾献想了想说道,“大师伯或许有他的想法,不过,他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要想清楚自己的立场。”

白书画对此极为赞同,“我打算派人先一步赶回去,看看师父怎么说。”

“不错。”

庾献点头。

别人也就罢了,庾献相信高何一定不会害自己。

白书画迅速的派他的同门师弟,去给县子石和高何送去了密信。

庾献则每日和兵士们一同吃住,牢牢的将那支从四境征召的兵马抓在手中。

那些青壮和庾献一起,击败了齐国的国相,又从那么艰难的一战中死撑下来,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了。

在这个普遍以征召百姓为主力的时代,绝对算是一支靠谱的老兵了。

……

不料,情况恶化的远远超过庾献的构想。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他们派出去的密使回来,那些墨门的三代弟子们就纷纷接到了自己师长的传书。

有些人被安排去卫国传道,有些人要去宋国支援留守的同门。

还有些人,竟被安排去百越这样的蛮夷之地,传播兼爱的思想。

这些墨门三代弟子们陆续来和庾献告别。

庾献不发一言,默许众人离开。

白书画在旁,一脸的凝重,“这是变天了吗?”

庾献未答话,过了一会儿,为庾献赶车的孟胜也进入了大帐。

庾献对孟胜的印象还不错,他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你也要离开吗?”

孟胜听了,答道,“师叔,我师父让我跟着你们。”

“哦?”

庾献笑了起来,“这是怎么说?你有什么消息吗?”

孟胜认真的看着庾献,“师叔,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想必你早就看明白了。我愿意跟随师叔,看看师叔所坚持的理想,是对是错。”

庾献摸了摸脑袋,神色有些不自然。

孟胜负责为庾献御车。

这件事在这个时代是个挺光荣的岗位,孟胜也一直做的兢兢业业。

庾献就无聊多了。

这时候战车上连个座位都没有,人都得站着。

庾献是主将位,持戈。

白书画是偏将位,持弓。

两人闲得无聊,自然无话不谈,庾献一时脑抽给这俩货普及了一下什么叫社会主义。

从来殴蛇的时候,到走,庾献的嘴就没停过。

白书画不好说,孟胜却是彻底迷了!

这简直和墨门大义不谋而合!

庾献看着一脸认真的孟胜,嘴角一抽,“别胡说了,你师父到底吩咐了你什么?”

孟胜听了笑笑,将怀中的一封书信掏出来撕碎,接着塞进了口中,咀嚼几口,用力咽下。

“师父说,让我追随师叔。”

那张年轻的脸上略有些青嫩,却坚定不移。

庾献笑了笑,无话可答。

……

鲁君的使臣来了营地数次,他在营地里徘徊着,试图分辨哪些是有分量的军官。

可惜那些四境士兵,眼中只有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的庾献,对鲁君的使者,根本就不感冒。

庾献白日行军,夜晚扎营。

一连三日,这支迟缓的队伍终于靠近了曲阜城。

庾献把鲁国的使臣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马上就到地方了。到底什么事情,干脆就和我明说吧。不然等到面见鲁君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可不好收场。”

那使臣听了不恼,笑眯眯的说道,“吴卿多虑了,好事儿,绝对是好事儿。”

“好事儿?”

庾献冷笑。

好事可不是这样的阵仗!

那使臣听了指天画地,“真的是好事儿!实不相瞒,这次主君,怕是要重用吴卿了。季孙氏那小小的池塘,怎么能藏的下你这样的真龙!”

庾献心中又藏了疑惑,“果真?”

若是季孙氏和鲁君的争斗,那倒还能说的过去。

那使臣赌咒发誓,“千真万确,我听说鲁君都打算把鲁国各城邑的兵权都交到你手里了。”

庾献心头一松,口中随口道,“他会这么好心?”

那使臣见庾献的语气缓和,心道有门。

“吴卿,你是墨门高徒,本就没必要和季孙氏扯在一起。站在鲁君这边,才是聪明的选择。”

庾献听了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问道,“这倒也是。”

接着话意一转,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看你们这架势倒像是要对付我啊?莫不是记恨我之前的杀使之仇?”

那鲁君使臣听了连忙摆手,“大将征伐,拿国君使臣立威也是常事。我们主君哪会没有这等见识。只是……”

那鲁君使臣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见庾献有些不满,这才试探着问道,“吴卿,你往日不知道吗?你的师父高何……”

庾献皱眉,“我师父怎么了?”

那使臣惊讶道,“他可是齐国人啊。”

——齐国人!

庾献脸上神情凝固了,接着惊骇欲绝!

高何是齐国人!

也就是说……

高何的女儿是齐国人!

0035 带剑封门

庾献的手脚都开始冰凉了。

他全力以赴的对抗齐国,舍生忘死的和田和周旋。

用尽了所有的努力,却仍然摆脱不了恶毒的命运!

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选择县子石,而是跟随了高何,会改变什么……

的确,事情在改变。

高何没有太认真的教他兵法,也没时间给他进行充分的训练。

而且,庾献自顾不暇,也没时间去泡个什么齐国的女朋友。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路,甚至开始触摸幸福的模样。

然而宿命却是如此的残酷和恶毒。

正因为高何把主要精力都用来教导庾献兼爱,没有好好教导庾献兵法。

所以高何决心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庾献,让庾献在为墨门效命之前,能够在这个世上留个后。

可庾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师高何,竟然就是个齐国人!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悲惨的未来。

——自己为季孙氏出战齐国!

——取得巨大的威望,眼看就要统率鲁国所有的兵马!

——有一个齐国的妻子!

所有的触发条件已经满足!

一个几乎无法挽回的剧情,就在前面等着自己。

——“杀妻证道!”

故事顽强的回到了主线剧情……

庾献的目光阴沉无比。

过了许久,他才对白书画说道,“师兄,我有话要对你说。”

白书画闻言,耳朵凑了过来。

等到听清了庾献的吩咐,白书画脸色淡漠的点了点头。

随后下车离去。

鲁君使臣讶异的看了一眼,“吴卿?你这是……”

庾献想了想问道,“白书画的老师县子石也是齐国人吧?”

当初庾献娶高何之女的时候,县子石曾经因为是高何的同乡,做为女方的媒人。

鲁君使臣听了说道,“不错!高何、县子石原本都是齐国大盗,作恶多端。他们本就不容于当世,后来侥幸跟了墨子,这才混出了模样。”

庾献听了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所以有些话咱们说就罢了,还是不要让白书画听到的好。”

那鲁君使臣没想到庾献这么知情识趣,一怔之后,旋即欢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

兵马到了城前。

此时鲁国都城已经戒备森严,到处都有身上带剑的儒生,跟随队伍四处巡视。

庾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很快,就有把守城门的官员过来询问。

庾献不理会,让人去把鲁君使者叫来应对。

鲁君使者和那守门的官员,叽叽咕咕了一阵,这才来回报。

“吴卿,你有鲁君的传唤,径自入城就是了,不过,这些兵马就要等在城外了。”

庾献听了笑道,“何必如此麻烦。这些士兵本来就是四境的百姓,我上次为了对抗齐国,违背了鲁君的命令才把他们强行征召来。正好他们也回到了家乡,我把他们就地解散了就是。”

鲁君使者听到庾献愿意自己解掉兵权,顿时大喜过望,“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庾献随即让孟胜传令,解散掉兵马,随后入城。

庾献的命令一下,那些士兵立刻轰然而散,各个喜气洋洋的带着自己的战利品,三五成群的入城去。

这些士兵一个个丢盔弃甲,再度成为了百姓,城门官自然不好阻拦。

等到士兵们走散的差不多了,庾献才对鲁君使者说道,“贵使,咱们也走吧。”

鲁君使者见骗回了庾献,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眉开眼笑的说道,“这就走这就走!”

临近入城,就见白书画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鲁君使者皱了皱眉头。

庾献却笑道,“到底是我师兄,不好太薄情了。”

说着,让孟胜停车,接了白书画。

鲁君使者倒也不是很在意,只做未见一般。

等进了城,就见孟胜架着马车,往西边的道路行去。

鲁君使者赶紧阻拦,“吴卿,主公还在等着呢,你这是往哪里去?”

庾献闻言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既然是依照师门命令出征,回来自然要先禀报师门。”

那鲁君使者脸色有些难看,“不必了吧。”

庾献一边让孟胜加速,一边笑道,“还是要的。”

那鲁君使者闻言,脸上有些怒意,旋即似笑非笑的淡淡说道,“我说不必了。”

庾献轻轻的一拍孟胜的肩膀,止住战车,接着一双锋利的眸子看了过去,“哦?”

庾献扫了那使者一眼,断然说道,“白书画!”

白书画听了庾献大叫,立刻从袖中取出一柄号角,用力的吹了起来。

苍凉悠扬的号角声一响,就听到附近的街市乱成一片,不知道多少人向这边奔了过来。

那鲁君的使者慌忙四顾。

就见之前解散的四境士兵,竟然在一声号角之下重新集结了起来!

那使者惊慌的说道,“怎么可能?!他们、他们不是被你胁迫去当兵的吗?”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士兵别说被放回家之后了,就算是有严刑峻法控制着,也都恨不得去当个逃兵!

此时,竟然庾献只是一通号角,就把之前解散掉的士兵,重新召唤了回来!

这里面除了庾献与他们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情谊,还有墨者多年付出所换回来的信赖。

庾献看着那鲁君使者淡淡道,“如何?现在我是否去的成了?”

那鲁君使者听了,肃然说道,“吴卿,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我早就接到城中的密报,曾申曾大人带着许多饱学巨儒,以一部《论语》封锁了墨门。”

“墨翟老先生,正在一字一句批驳此书,到如今已经被困了三日了。至于其他的墨门弟子,哼,也早就自身难保了!”

“什么?!”庾献色变。

孟胜根本不用他催促,就急急的催动马车,赶往墨门的驻地。

离的还远,就见到有密密麻麻的竹简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墨门的驻地缓缓旋转。

里面时不时就发出一道赤色的光芒打在那竹简上。

那竹简随即现出金色,与那赤色光芒争逐。

漫长的一番拉锯之后,就见那赤色尽数驱逐了金色,这道漂浮的竹简随即向地上落去。

庾献心中疑惑不已。

等到马车到了跟前,就见曾申正面带喜色的看着天空中的斗法。

这斗法已经持续了许久,一部论语中的大半都被批驳的一无是处,落在地上。

庾献远远的就听到那些带剑封门的儒生们议论纷纷。

“这墨翟本领极大,没想到竟然会被一部书,拦在里面。”

“你知道什么?墨翟本身就是我儒家弟子,后面叛门,这才成立了墨家。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他对孔圣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敬意的!这论语虽非圣人亲著,但记述的,都是孔圣传下的道理。”

也有人反驳道,“不是那么回事儿,那墨门素来瞧不起咱们儒家,如今儒家这么多名宿,亲自携带论语上门砸场子,这正是墨门在天下人面前证实自己的机会。能够证实自己践行的大道,这是何等良机?”

“那墨翟着实了得啊,想不到三日三夜,就将论语的大半驳斥的光芒丧尽,沦为沉渣。这对咱们儒家,是个巨大的打击啊。”

“不过墨翟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这都两个时辰了,才削落了一句。”

兴许是听到了底下人的议论,曾申毫不在意的哈哈笑道,“乱说什么。咱们儒者向来被称作腐儒,没有治国的才能。但是如今有墨门这个磨刀石,却让咱们找到了论语中的真谛。那些连墨子都无法质疑的道理,才是咱们儒家的瑰宝。”

曾申得意洋洋的说道,“别看咱们的论语被批驳的只剩半部,但将来必定会出现用这半部论语治理天下的贤能。”

0036 两个选择

庾献双目死死的看着那些带剑封门的儒生。

等到鲁君使者追到后面,才头也不回的冷冰冰问道,“如今齐国主帅重创,又死伤了大量的士大夫,只要给我前线的兵权,必定能一举击败齐国。说不准,以后齐、鲁之间的强弱都要反覆,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拖我的后腿!”

那鲁君使者听了,也是沉默了半天。

随后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一脸惋惜的看着庾献,“吴卿,你的才能如此出众,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如今箭在弦上,如之奈何?”

庾献听到这里隐约有些明白,这恐怕背后早就有着庞大的计划。

自己击败齐军,反倒成了脱离计划的一环。

难怪鲁君会自毁长城,在前线最关键的时候,把自己招了回来。

庾献回头,看着那使臣认真的问道,“是这些腐儒的意思吗?”

那使者摇了摇头,旋即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

“吴卿,还是早点入宫吧。主君还在等着你呢?”

庾献不理这个话题,认真的说道,“我想见我的大师伯禽滑厘。”

那使者听是这个要求,不由松了口气,“正好,禽滑厘也在主君宫中。你可以一见。”

庾献闻言,眯了眯眼。

接着又问道,“我还想见我的师父高何!”

“你的师父高何,也在宫中。吴卿……,你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庾献脸色数变,最终决定先去见见这二人再做决定,“带我进宫吧!”

有那鲁君使臣开道,孟胜轻而易举的就把战车驱赶到了宫城。

庾献见守门的兵将都对那使臣很是恭敬,不由好奇的问道,“还未请教尊驾的姓名?”

那使臣听了,很是和煦的对着庾献一笑,“在下公仪休,如今忝为鲁国国相。”

庾鲜的脸色微变。

竟然让一国国相去前线解除自己的兵权,这鲁君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和势在必得!

庾献讥嘲道,“主君还真是瞧得起吴某。”

公仪休听了笑笑,“主公自然是慧眼识人,求才若渴。”

庾献在公仪休的引导下,下了车直接去了前殿,面见鲁君。

在原本庾献的想象中,那鲁君不顾前线的局面,置鲁国生死于不顾,肯定是个荒淫酒色的昏君模样。

谁料一眼望去,就见那鲁公面颊清瘦,相貌堂堂。衣服器用极为简朴,甚至就连面前的席案上,都只是简单的几味羹菜。

和庾献想象的大为不同。

庾献在公仪休报门之后,深深一躬,“在下吴起,见过鲁君。”

“坐吧。”鲁君指了指下手的坐席,示意庾献坐下。

接着看着庾献,平静的问道,“吴卿,有人告诉我你和齐人勾结,想要把鲁国献给齐人,可有此事?”

庾献心里早就有会被诬陷的心理准备,当即断然说道,“绝无此事!不但如此,我还帮助鲁国夺回了殴蛇,重创了齐相田和。死在我手中的齐国士大夫,足有数十。”

鲁君还未说话,就听公仪休在后淡淡说道,“吴卿,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根据公室得来的情报,你和田和早有勾结,殴蛇一战,乃是故意做戏,献祭两军士兵,为他恢复青春。可有此事?”

庾献吃了一惊,回头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公仪休。

别人或许不知道前线的内情,可是公仪休从前线回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的处境有多么艰险。

公仪休看庾献望着自己,歉意的向他一欠身,接着目不转睛的看向堂上。

庾献顿时就明白了。

这分明只是借口而已!

接着不少在座的士大夫纷纷出列,指斥庾献的狼子野心。

庾献默不作声的听了一会儿,目光直直的看向鲁公。

鲁公见庾献望来,坦荡的和他对视一眼。

庾献心中已经明白,鲁公根本没有对付自己的意思,这不是私怨,而是自己所处的位置,挡住了太多人的谋划!

庾献旋即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的禽滑厘。

他一拱手,恭敬的问道,“大师伯,祖师正在批驳论语,您为何会在此处高坐?”

庾献的话虽然问的恭敬,话中的意思却有些咄咄逼人。

禽滑厘听了,闭目说道,“不必问我,无论什么话,都去问你师父高何吧。”

庾献微微皱眉。

否定了心中的一个猜测。

看来禽滑厘并没有背叛墨门,这里面还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庾献连忙问道,“那不知道我的师尊,现在何处?”

禽滑厘闭目说道,“你的师父高何,和县子石已经下狱。”

庾献听完,心里有数了。

他轻轻的握了握身边的佩剑,接着站起身来,看着鲁君沉声问道,“敢问君上,我师父有何罪责?”

鲁君还没说什么,就听殿外传来一声大喝,“墨门之徒勾结齐人作祟,如何拿不得?”

等人走进来,庾献脸上的神色复杂了少许。

竟然是逐吴起出师门的曾申。

庾献向曾申一拱手,没说什么。

那曾申却冷眼看着庾献,“吴起,如今都中到处都是关于你的传言。你是齐人高何的门下,又娶了齐人女子为妻。现在还掌握前线三桓的兵马,你不觉得你身处嫌疑之地吗?”

庾献心中像是堵上了一块大石。

终于,还是到了如今的境地!

之前,他千方百计的想要拜师兵法家,千方百计想要寻找一个齐国的妻子,千方百计要回到剧情主线。

求之而不可得。

如今自己想要活出自己的一条路,可谁想,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庾献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冷笑,他看着曾申淡淡问道,“那以曾大夫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

曾申虽说早就将吴起逐出师门,但是这“曾大夫”三个字听来,仍旧觉得刺耳。

他冷哼一声,“办法也简单。我给你两条路走,一个,是立刻滚出鲁国,不要再掺和我鲁国的事情。看你有些许微功,留你一条活路。”

“另一个,则是你去杀了那齐国的贱人明志,彻底效忠君上!那我也不愿辜负你的才能,会保举你为将,统率鲁国兵马!”

两个选择放在了庾献的面前。

要么滚蛋离开鲁国,苟延残喘;要么杀妻证道统领大军,以“弱鲁破强齐”!

滚蛋离开鲁国,那吴起功盖当世的道路,基本上就算走到头了。会产生什么后果,谁都不敢保证。

如果杀掉齐国的妻子,集结了鲁国的大军。那么齐军在主帅重伤,高层卿士死伤大半的情况下,几乎可以躺赢,顺利完成这个剧情。

0037 墨者的义理

庾献听着曾申提出的条件,忍不住狂笑出声。

在这肃穆的大殿中,这样放浪的举动,几乎让人人面色。

“大胆!”

“放肆!”

鲁君抬了抬手,止住众人呵斥,看着庾献问道,“吴卿为何发笑?”

庾献笑声止住,他的腰背挺的笔直,目光逼视着鲁君。

接着一步一步昂然向前,毫不回避的大声说道,“我吴起,宁负鲁国!”

“宁负墨门!”

“宁负天下!”

庾献的声音高亢激昂,让殿中士大夫们纷纷色变,拦在鲁君身前。

接着庾献的声音,柔缓下来,却带着磐石般不移的坚定。

“不、负、高、何。”

鸦雀无声。

庾献身上仿佛有着某种力量,让殿中的士大夫们都被震慑住。

沉寂了半响,禽滑厘才主动打破这宁静。

“……去见见你师父吧。”

说完禽滑厘看了鲁君一眼。

鲁君随即示意公仪休,“带吴卿去见高何,我想他会想明白的。”

公仪休起身,带着庾献出了大殿。

见左右无人,公仪休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君上是要保你的。”

庾献早已经想明白这里面的根由,他冷笑道,“这必是曾申那些腐儒的主张。”

公仪休低声说道,“我身为国相,有些事情夹在中间也有些为难。”

庾献目光微微一闪。

这一连串的计划,庾献几乎不用想就能猜的到,必然是剑指季孙氏!

原本季孙氏的兵马就要在抵抗齐军的过程中,被赶尽杀绝,结果庾献异军突起,反倒让季孙氏为鲁国立下保家卫国的大功!

这是鲁公和儒家都不能容忍的。

所以儒家立刻就对墨门出手,解决掉季孙氏的这个强力外援。随即鲁君又将吴起征召回来,让前线再次群龙无首。

这场政变过程如何,庾献并不清楚。

但是从眼前的局面来看,显然是以鲁君和儒家为首的势力大胜。

不过从刚才的话,庾献又得到了一些启示。

公仪休身为儒家弟子,辅助鲁公执政。

能够让他为难的,显然是鲁君和儒家之间产生了分歧。

这分歧分明就是在吴起身上。

儒家自然是要对吴起这个儒门弃徒赶尽杀绝的,但是因为吴起在前线的惊艳表现,让鲁公有了将吴起收入麾下的打算。

有吴起这个墨门真传在手,说不准在覆灭季孙氏之后,可以用来抗衡一门独大的儒家。

一方要对墨门斩尽杀绝,一方又想给自己留个后手。

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曾申提出的那个恶心人的杀妻证道!

曾申不但要让吴起对鲁国公室生怨,还想让他通过此事和墨门决裂。

庾献走着,脑海中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关押高何的地方还算干净,鲁君并没有刻意的针对这个阶下囚。

高何除了头发白了许多,整个人依旧整理的一丝不苟。

等看到庾献进了牢门。

师徒两人默默对视了半晌。

随后,高何冷淡的问道,“见过你大师伯了?”

“嗯。”

高何颓然说道,“墨门这次一败涂地,很快就要远走宋国了。为了能够从鲁国全身而退,我们要付出很大代价。”

庾献听着,跪坐在高何对面,慢慢把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高何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他没谈这个话头,反倒问道,“你之前为何征召四境百姓随军?”

庾献坦然说道,“我墨门本就是为了保卫他们而战,为何他们就不能为保卫自己而战?”

高何听了此言,长长叹息一声,“这就是我的命数啊。”

庾献讶然,“恩师?”

高何看着庾献认真的说道,“你错了。”

庾献听的没头没脑,躬身拜倒,“请恩师解惑。”

高何轻轻的拍着庾献的背,缓缓说道,“四境百姓因为信任你,因为信任墨者,所以愿意跟着你去战死沙场,肝脑涂地。如今齐国势大,鲁国又陷入内乱。四境百姓又因为信任墨者,把一切托付在墨者身上。那么……,我们还能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吗?”

庾献听着,不由背上流汗,“恩师的意思是?”

高何涩声说道,“既然你背负了这些责任,那就要去彻底的去践行我墨者之道。你、去前线吧,哪怕战死沙场,也要对得起你承担的那些期待。”

庾献浑身颤抖,大声打断道,“师父,你可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高何直视庾献,随后平淡的目光低垂。

“我会死。她……,也会死。”

庾献愤怒无比,大声抗争道,“我绝不为此!”

高何闻言,认真说出了震撼史籍的一番话。

——“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于墨者矣,求贤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

庾献怔怔的看着高何。

这个当年无恶不作,声名狼藉的齐国暴徒,在大义和自我牺牲面前,表现出了接近迂腐的固执!

庾献轻轻摇头,站起身来。

他看着高何笑了笑,“师父,你全心全意想要教导我做一个好男儿,不是为了有一天,让我去伤害你女儿的……”

说完,庾献转身就走!

庾献出了牢门。

公仪休正等待外面。

“谈的如何?”

庾献避而不答,“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公仪休听了,很是同情的点头,“这本就是艰难的决定。”

庾献回头看了公仪休一眼。

公仪休愕然,“怎么?”

庾献面无表情,“你的话太多了。”

公仪休还没等弄明白庾献想说什么,庾献已经反手一剑鞘敲在公仪休脑袋上。

公仪休应声而倒。

庾献扯下公仪休的腰牌,从容自若的出了鲁公府,见到了被守卫拦住的白书画和孟胜。

远处,大批的军士正在和四境的士兵对峙着。

庾献对白书画和孟胜说道,“咱们走吧。”

又冲那些守卫扔出了公仪休的腰牌,“滚远一点。”

那些守卫见庾献嚣张,又见到了国相腰牌,立刻小心的避让一旁。

庾献上了战车。

孟胜小声问道,“师叔,咱们去哪儿?”

庾献想了想,“我们……,去卫国。”

“卫国?”

孟胜愕然。

庾献沉声说道,“去卫国借兵,这次的局面有些糟糕。”

说着,庾献简单给孟胜和白书画说了几句。

两人听到,心情都沉重了几分。

孟胜驾着车,忽然回头问了一句,“既然鲁君不识好歹,咱们走就是了,何必这么委曲求全。”

庾献虽然心中有十万个卧槽,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我们不是为了鲁君,是为了墨者心中的义。”

说着,庾献把高何的教诲对两人说了一遍。

……说到底,庾献也不过是为了贯彻高何的义罢了。

白书画在旁感慨不已。

赶车的孟胜抿紧了嘴,眼神却越发明亮。

0038 好一番算计

有一件事,或许是庾献没有想到的。

正是这句话,燃烧了孟胜的一生。

直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已经成为第三代墨门巨子的孟胜,最终和吴起决裂。

慷慨赴死。

孟胜,至死都在坚守墨门的义理。

……

庾献选择去卫国求助是有原因的。

之前庾献为了获取更高的任务奖励,丧心病狂在卫国乱转的时候,刚好赶上卫国发生了激烈的政变。

公子颓隐忍多年,杀死了篡位的怀公,登上卫公的大位。

他继位之后,立刻招揽人才准备兴盛卫国。

孔伋为了加强儒家的影响力,特意向他推荐了兵法家苟变,并且扬言,“其才可将五百乘。”

对于卫国这种只有几百乘的小国来说,完全可以当个总司令什么的了。

然而孔伋却没有想到,这个公子颓素来嫉恶如仇。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孔伋的建议,给出的理由,让孔伋十分震惊。

这个叫做苟变的家伙,当年在当税吏的时候,曾经吃过老百姓两个鸡蛋。

——“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

孔伋的表情十分精彩。

我和你在说绝世猛将,你跟我说两个鸡蛋?

孔伋像是被鸡蛋噎住了一样,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

最后,为了扩大儒家的影响力,孔伋还是给公子颓耐心解释,一个人呐,要多看看他的优点,不要老盯着人的缺点。

苟变虽然吃了老百姓两个鸡蛋,但本质上也不算坏。

还是可以再考察考察的。

后来公子颓接受了孔伋的说法,不拘一格的开始招纳人才。

这其中就包括了已经小有名气的吴起。

不过庾献为了走剧情,直接把这个鸡蛋国公给pass了。

之后庾献被“吴起幽魂”重置了剧情,这一段故事算是被掐掉了。

但是关于这段的记忆,他还是很清楚的。

姬颓作为通过政变上台的国君,警惕心还是很强的。

有齐国这样咄咄逼人的邻居,姬颓不会忽视这场齐、鲁大战。

而且在历史上,齐国攻打鲁国之后,确实很快就攻打了卫国。这说明,齐国和卫国的矛盾,早就激化到一定程度了。

如今鲁国有了逆袭的趋势,姬颓绝对会动心的。

只要以季孙氏的名义和卫国联合,这比得到鲁君的支持还要靠谱。

庾献带着手下兵马直奔殴蛇城而去。

在给三桓的士大夫们说了后方发生的事情后,庾献和乱成一团的诸人在殴蛇城下盟誓。

庾献将全权代表季孙氏、孟孙氏和叔孙氏与卫君姬颓进行谈判!

庾献只带了少量的人手,就前往卫国劝说姬颓。

姬颓果然有意于东方的事情,一听说庾献代表三桓求见,立刻让人传召。

庾献没学过纵横家的本事,但他很清楚卫君想要的是什么。

简单的寒暄之后,庾献直奔主题。

“卫国原本是东方大国,如今却势力衰微,旦夕受齐国欺凌。我吴起身为卫人,也时常嗟叹。”

姬颓听了,哈哈一笑,“吴卿,你既然代表三桓而来,那就履行你的使命吧。卫国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了。”

这种游说的大路货,姬颓显然是听多了,根本不吃庾献这一套。

既然如今鲁国求上门来了,自然是趁机敲上一笔。

庾献听了莞尔,“卫君倒是消息灵通。”

姬颓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恐怕我的消息,比你想象的还要灵通一些。实不相瞒,鲁国的局面,除了我们卫国,恐怕没人能够帮得上忙了。三桓能看到这一步,实在让我意外。”

庾献就算是来求援的,也不愿意把主动权交到姬颓手里。

他淡淡一笑,“不见得吧?楚王素来忌惮齐国,一旦齐国吞并鲁国,齐国将会更加强大,楚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除了齐国的穷邻居卫国,鲁国后面还有野蛮而强大的楚国站着。

这都是可能介入这场战争的外力。

姬颓听了哈哈大笑,“鲁国不会灭亡的,楚国也不会掺和这里面的闲事儿。实不相瞒,田和在攻打鲁国之前,早就秘密派人找过我了。可惜,我姬颓是堂堂康叔之后,根本不屑和他勾结。他没从我这里达成买卖,于是,跑去找周公的子孙谋划去了。”

庾献听到这里悚然而惊。

“君上这是什么意思?”

卫国是康叔之后,而周公的子孙,自然是指的鲁国的君主!

莫非田和与鲁君早有密谋?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对于田和来说,有什么利益能够大过灭国之功。

又是什么样的好处,能让鲁君冒着宗庙毁灭的风险和田和合作?鲁君又怎么敢完全的信任一个外人?

姬颓看了看庾献,又看了看东边的方向,悠悠说道,“田和……,想要做齐候啊!”

庾献大吃一惊,接着如同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有的不合理,在卫君这里终于找到了答案。

庾献这会儿,也终于想起了这个带兵攻鲁的田和,到底是何许人也。

在这个人身上,有着一个重大的历史剧情。

——田氏代齐!

姜子牙的后代,被彻底放逐。由崛起的田氏,代替姜家,当上了齐候!

姬颓见庾献一脸的恍然,当下也不卖关子,慢慢悠悠的说道。

“田家积蓄了多年的力量,早就让齐国上下敬服。然而齐国是天子封给姜尚的,他要是贸然篡位,必然会让天下诸侯国共击之!”

“说到底,就算没人在乎天子的颜面,也不会有人想给自己的臣子们,立下一个恶劣的榜样!”

“所以田和为了顺利篡位,就来向我求助,希望我以周室近宗的身份,为他求为诸侯。然而我本身就是斩杀乱臣贼子才继承的爵位,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

“于是田和转而去和鲁君做起了交易。鲁君承诺,只要田和以齐国之力帮他消灭三桓,他就为田家求为诸侯!”

庾献恍然叹息,原来如此。

对于田和来说,哪怕把齐国牢牢掌控,但只要没有周天子的册封,那个位置就永远是他高不可攀的。

周王室虽然没落了,可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怎么可能平白的册封一个乱臣贼子?

这让天下其他诸侯们怎么看?

所以田和为了获得一个正式的身份,只能到处托人情找关系,希望通过近宗诸侯的介绍,帮着解决身份的问题。

姬颓不肯轻易合作,那么做为周王室最亲密的臣属,鲁国公室就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只要能让自己的身份合法,田和自然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事实上,在历史中,田和为了转正,真的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不但归还了所有抢来的鲁、卫两国的土地,还四处撒钱,交好天下诸侯。最后求到了强极一时的魏文侯头上,这才算是有了编制。

而鲁君呢,自从知道田和的这个企图之后,田和就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了。

吞并鲁国,不会让田氏在齐国更进一步,反而会容纳进更多的复杂变数。

田和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鲁君自然可以从容的利用田和,击垮国内的三大权臣。

庾献长长感叹,真是好一番算计啊。

只是……

我怎么可能让你们这般轻易得逞。

0039 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庾献对姬颓说道,“君上,我虽然不才,但是有上中下三策为你献上,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哦?”姬颓听了哈哈一笑,“说来听听。”

庾献正色说道,“如今齐国和鲁国交战,虽然看上去两国打死打活,损失不小,但实际上这两国在战后,一定会迅速强大。”

“田氏一族在齐国经营多年,是齐国的最大隐患,只要田氏一族成功取代姜氏一族,那齐国就再也没有掣肘。上下一心的齐国,恢复当年齐桓公时的强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鲁国的三桓,也是鲁君的心腹大患,让鲁国内斗连连,根本形不成有效的统治。为首的季孙氏更是祸乱根源。只要齐国帮着鲁国消灭三桓,那么整合了鲁国力量的鲁君,也会重现领袖东方的盛况。君上身边的两国都将强盛,而卫国力弱,必会成为他们争抢的目标。”

“所以,这下策,就是君上拥兵自重,坐观两国成败。祭祀鬼神,寄希望于万一。”

姬颓听了脸色一沉,“你不用激将我,这点判断我还是有的。”

庾献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中策。就是请君上暗暗联系鲁君,同时说服楚国,一起突袭齐国。田和和鲁国有约定,所以不会对鲁国有什么防备。现在齐国遭受重创,如果以卫国和鲁国的实力全力攻打,必然可以让他们大败。三国之中实力最强的齐国被削弱,鲁国三桓不灭,仍旧难以形成合力。卫国则会成为东方举足轻重的力量。”

姬颓听了微微有些心动。

若是能在齐国和鲁国的这场阴谋中插上一手,获得的利益不浅。

不过既然是中策,姬颓自然别有期待,他当即说道,“不妥!鲁君如何想的暂且不提,齐国的实力毕竟是最强的,就算我们卫国这次能够有所收获,必然也会深深结怨齐国。等到下次齐国怀恨来报仇的时候,鲁君会不会顾念这次的情分,还很难说。我姬颓虽然愚鲁,但也不会因为小利而害身。”

庾献听了点点头。

这本来就是套路。

小爷都说是中策了,只要脑子不进水,肯定会问上策的。

庾献从容地说道,“在下还有上策献上。这次鲁君的目标剑指三桓,田和为了鲁君的担保,也会全心全意的追杀三桓的兵马。若论形势最急迫的,肯定非三桓莫属。”

姬颓听到这里,似笑非笑的打断道,“怎么?莫非你打算让我和区区三桓联手?”

就连和鲁君联手,姬颓都有些犹豫,何况是和鲁君的臣子。

庾献听了不卑不亢的说道,“正是,在下打算撮合卫君和季孙氏联手,一起反攻齐国。”

姬颓听了哈哈大笑,接着一脸失望的摇摇头,“吴卿,这就是你的上策?真是让人白期待了一场。”

庾献听了姬颓的话,脸上的神色不变,从容说道,“在下却以为,这是真正的上策。君上和季孙氏联手,一定可以获得比和鲁君联手更丰厚的收益。”

姬颓听庾献说的自信,惊讶的问道,“哦?怎么说?”

庾献看着姬颓,诚心诚意的说道,“因为鲁君不会卖国,但季孙氏会卖国啊!”

“卖、卖国?”姬颓听的目瞪口呆。

庾献认真说道,“季孙氏可以开出让君上,足够满意的筹码,而这是鲁君所做不到的。”

姬颓听了,觉得这个道理简直正确的无言以对。

对于已经面临灭亡的季孙氏来说,他哪里还会管什么鲁国的利益,为了自保,肯定会拼死挣扎的。

而鲁君呢?

本来就是与田和是一伙的,面对齐国的进攻,丝毫没有压力。

他除非得是疯了,才会和卫国一起冒险突袭齐国。

让鲁君提供好处,那就更别想了。

姬颓几乎是不能自制的脱口问道,“季孙氏能够给我提供什么好处?”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割地!”

“割地?”卫君震惊了,“这怎么可能?三桓只是以季孙氏为首,还有孟孙氏和叔孙氏两家权臣。再说,季孙氏就算把握了鲁国的政权,恐怕他也说服不了鲁国其他的士大夫们吧!”

庾献认真的说道,“请君上听我说完。如果君上有意,我愿意代替季孙氏承诺,将鲁国和卫国交界处的八座城池割让给卫国。”

“八座城池?!”姬颓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接着姬颓迅速冷静了下来。

这利益太大,已经大到让他不敢相信了。

就算是季孙氏竭尽全力促成此事,也必然会遭到鲁国上下的强力反对。

这吴起不会是骗我的吧?

姬颓看着吴起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审视。

庾献坦荡的看着卫君,“当然,这里面还有条件。”

“有条件?”卫君眉头微动,“说来听听。”

庾献慢慢说道,“条件就是,卫君必须全力以赴,帮助三桓兵马击败齐国。而且……至少要帮助鲁国,夺回这几十年丢失的十二座城池。”

“什么?!”卫君皱眉,接着面色不善的说道,“既然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为何不自己占有那些城池,反倒替鲁国去打?”

庾献看着卫君淡淡一笑,“道理很简单。因为夺了齐国的城池,必然会和齐国成为仇国。以君上的长远思虑来看,惩这一时之快,并不明智。而得了鲁国割让的领土,就不同了。鲁国本身不够强大,对卫君的威胁也小,既然是明证言顺的得到,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而鲁国呢,失去八城,得到十二城,仍旧扩大了四城的疆土。那里的百姓都是鲁国原本的子民,统治起来并不困难。鲁国以八城交好了一个盟友,又能在卫君的帮助下扩张疆域,同时还大幅度削弱了齐国。恐怕没有人会对这个结果不满。”

姬颓听到这里,目光闪动,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庾献又点了一句,“至于卫君您,有击败大国的美名,有得到城池的实利,而且还和鲁国关系更加密切,得到一个可靠的盟友。说不定,以后季孙氏执掌鲁国,还要仰仗君上的扶持。只要君上励精图治,就算吞并了那个被削弱的齐国,也未必是难事。”

姬颓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

他紧盯着庾献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庾献站起身来,郑重的伸出一只手。

“尔无我虞。”

姬颓目光闪了闪,接着霍然起身。

他袍袖一摆,上前和吴起击掌,当众盟誓。

“我无尔诈。”

0040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两掌相击,声音响亮无比。

随即,四周的一切静了下来。

庾献一惊,赶紧四顾。

就见一道幽魂,由虚而实,慢慢浮现。

“老吴?”

庾献惊讶。

久违了的吴起幽魂再现,他看着庾献,满是感慨的说道,“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视野。不被一地一国拘束,真是难得。”

庾献知道,吴起幽魂这声感慨,估计是因为自己能找到卫国这个突破口的原因。

穿越少年思路广,这是必须的。

庾献一点也不骄傲。

“你怎么这会儿蹦出来了?”

庾献纳闷。

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货了。

原本吴起幽魂在的时候,庾献还能时不时提醒自己,这是在跑剧情。

等到被吴起幽魂放任自流后,漫长的时间,让庾献几乎都有些分不清楚,哪才是真实了。

吴起幽魂瞟了一眼被定格的姬颓,淡淡说道,“引卫国入局,比起获得鲁君信任,得到那些城邑兵马,对形势更加有利。不必继续下去了,应该没什么意外了。”

说完之后,吴起还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当初怎么没有想到……”

庾献大喜。

吴起幽魂都认可了,那高何和他女儿的性命就算保住了!

庾献正为不需要“杀妻证道”就可以实现“弱鲁破强齐”而激动地时候,就见“吴起幽魂”挥了挥手。

那定格在一旁的姬颓立刻消失无踪。

接着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庾献感受着这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

卧槽!

还要来?

庾献正大惊失色,身子一晃,竟然再次出现在鲁国都城中。

而此时此刻。

自己正在墨门的堂中,为入门而挣扎。

——两年之前!

庾献简直要气炸了肺,剧情竟然再次被重置了!

这特么的!

庾献还未来得及发怒,就发现了一点不同。

这次庾献并没有代入其中,而是像吴起幽魂一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高高在半空看着。

底下县子石正看着吴起大声喝问道,“当初你杀人亡命,不得不逃离卫国。随后更是被逐出儒门,每日里与人斗殴拼剑为生。那我来问你,这件事,你可曾后悔过吗?”

庾献记得,当初自己就是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意外的拜入了高何门下。

而此时……

就见底下的吴起紧紧的抿着嘴唇,接着抬起头来,毅然说道,“我不后悔!”

不后悔!

?!

庾献悚然一惊,这岂不是说,这是另外一条剧情线?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底下的县子石赞赏的看了吴起一眼。

“为了胸中的抱负,如此坚忍,哪怕身染污秽,也百转不移。有此心性,何事不可成?之前你只是找错了方向,如今入我墨门,正好把你导向正道。”

吴起大喜,立刻当堂拜师。

庾献身在半空,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情不自禁瞧了自己的恩师高何一眼。

只见他在人群中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庾鲜的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虽说他已经理解高何了,但很多事情,能够理解,和能够愉快的接受,这是完全不同的。

庾献到现在还有些可惜,当初没能拜入县子石门下。

……

之后的剧情,和庾献以前畅想的差不多。

吴起和县子石性情相投,两人简直相逢恨晚。

县子石之前也是无恶不作之徒,受了墨子的感化,才开始修行兼爱之道。

他看到吴起,简直像是看到了一个小一号的自己。

因此,县子石对吴起毫不犹豫的倾囊相授。

而吴起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惊世才华。

入门短短数月,就把县子石传授的兵法演练纯熟。

县子石作为一个极为称职的老师,也根本不藏私,在吴起将吞烟吐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三项基本法门学全之后,直接传授了他“人马如龙!”

这让庾献看到又羡慕又嫉妒。

入门的前半年,自己还在陪高何耕田,而吴起在兵法造诣上,已经勇猛精进了。

何况吴起学到的是完整版的大招“人马如龙”,而自己只是学到的“奇门遁甲”中的一个阵法。

只是……

庾献也察觉出了些不对的地方。

和耐心隐忍做任务的庾献不同,吴起的行事越发激烈偏激,以期望功成。

然而,县子石却毫无察觉。

甚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吴起。

结婚的当日,县子石赠送给了吴起一卷画轴。

庾献看到那画轴有些吃惊。

这不就是当初白书画那件宝贝吗?

在殴蛇之战中,白书画为了替吴起抵挡伤害,还曾将他收入画中。

可惜极短的时间,就被东夷战鼓震碎。

如今,有吴起这样的天纵奇才,这好东西自然落不到白书画手里了。

吴起得到了那卷轴,每日揣摩,时常都能有些心得。

庾献心中顿时有了个古怪的想法。

吴起这白银葫芦中炼入洞天,莫非就是从这卷轴中学到的法门。

庾献接着又想起了那个画中笑吟吟询问,“小郎君何所从来?”的女子。

他莫名的有了一种想法。

那个女子,不会也到了这白银葫芦中吧?

只是这洞天中芸芸众生,哪个才是呢?

庾献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时光如梭。

吴起凭借着惊采绝艳,成为了墨门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随着鲁国前线的崩溃,和齐国咄咄逼人的进攻。

在殴蛇城惨败之后,吴起不出意外的以门客的身份,加入到季孙氏阵营之中。

正牌的吴起当然比庾献这个山寨货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不但兵法如神,而且在墨门修行兼爱,又有爱兵如子的美名。

吴起和士兵们吃一样的饭食,一起睡在田垄上,以树叶铺盖取暖。甚至可以为生命的士兵吸吮脓疮。

吴起麾下的所有士兵,都甘愿为他效死!

随着吴起的声名鹊起,季孙氏终于决定,让吴起带领季孙氏的兵马,去正面迎战齐相田和!

庾献看到这里就来了精神。

他击败田和的突袭充满了偶然,如果是正牌的兵法家,在这样劣势的局面下,将会如何力挽狂澜呢?

0041 还有这种操作?

庾献原本以为,自己将会看到一场堪称享受的谋略对决。

谁料,凭借着强大的个人魅力,集结了三桓军队的吴起,悍然向齐军首先发动了猛攻。

或许,这本身就已经是高明的谋划了。

因为鲁军的这次攻击,大大出乎齐人的预料,打的田和措手不及。

按照田和和他麾下幕府们的预料。

吴起要收复前线的军心,再进行基本的号令训练,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吴起作为一个没有根基的外人,短时间内想要把鲁军这盘士气低落的散沙,捏成一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遭受到吴起的正面挑战之后,齐军轻率的发动了反击。

结果原本傲气十足的齐军,却被吴起摧枯拉朽般的击溃。

随后,吴起追逐前锋的溃兵而走,连带着让整个齐军都士气大挫。

田和终于正视起了眼前的敌人,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抢夺起了上风向。

轻兵急进的白书画,最先领会到吴起的意图,他像一只狐狸、一只灵猫一样穿梭战场。

同时赶到左翼的,还有司马穰苴的幼子,田氏一族的宿老田源。

白书画仗剑带盾勇猛的直扑田源,迎向白书画的却是猛如狮虎的段朋。

白书画猝不及防之下,上来就战死沙场。

紧随其后的孟胜,悲伤大怒,一手持着长戈,一手捡起白书画的盾牌守护白书画的尸体。

段朋连续猛攻孟胜,手中的长矛几乎将孟胜的盾牌打碎。

然而遍体鳞伤的孟胜,却一步不退。

段朋大为赞赏,“真义士也!”

随即撇开孟胜,任由他带走白书画的尸体。

夺到了上风向的齐国兵法家,立刻顺风发动了飞沙走石。

狂风骤起,席卷着大量泥沙,向着鲁军的方向拍打过去。

鲁军的士兵被风沙所困,几乎睁不开眼。

大量的旗帜被刮倒在地,甚至就连金鼓号令也湮灭在怒号的狂风之中。

不受影响的齐军顺势冲杀过来,打的鲁军横尸遍野。

吴起见状,立刻指挥手下的墨门弟子,全力改变风向。

吴起的兵法造诣超群,在他的施术下,狂风猛然变化,向齐军刮去!

于此同时,暴雨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的砸向齐军。

在暴雨的冲刷下,齐国兵法家唤来的风沙根本无法穿透雨幕,几乎都变成了泥雨落在齐军之中。

卿士们的皮甲吸饱了水,身体都变得沉重无比。

脚下的土地也泥泞不堪。

那噼里啪啦砸下的冰雹,更让齐国的普通士兵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可惜的是,鲁军只来得及趁机重整阵容,还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反击,齐军的兵法家们就开始全力的驱散乌云,和吴起争夺风向。

趁着这个功夫,齐相田和跳下自己的战车,揭开了旁边战车上的幕布。

上面装载的,赫然就是险些把庾献逼入绝境的东夷战鼓!

若是在这样错乱交锋的时候,被田和以东夷战鼓压迫,恐怕鲁军立刻就会崩溃。

田和毫不犹豫的拿过上面沉重的鼓槌。

接着就有一个东夷王族的后裔被押到战鼓之前。

田和提起鼓槌,重重的一击,将那东夷王族的后裔当场捶杀。

那战鼓不击自振,发出悲惨的嗡鸣。

田和一脚将那尸首踢开,赤裸了上身,奋力的敲响了东夷战鼓。

——“咚!”

“要完!”

这下,就连观战的庾献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这种情况下,受到东夷战鼓攻击,那绝对是要了老命的事儿。

果然。

正在和齐国兵法家们争夺风向的墨门弟子们,身子齐齐一震,口中吐出鲜血。

正在施展的兵法一经打断,咆哮的狂风立刻向鲁军卷去。

一些尚未被齐军驱散的狂风冰雹,也顺带着向鲁军砸了过去。

庾献心中暗叹,要崩了!

他看向吴起,不知道这家伙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应对。

就在这时,鲁军中央的吴起忽然长长吸气,接着喉咙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咆哮如龙吼,如马嘶,如天崩地裂!

吼声到处,鲁军的士兵各个如同披上了一层灿灿金光,各个精神十足。

那狂风暴雨,落在士兵身上,竟然如同滋养一般,让那些士兵身上的气血开始恢复。

庾献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

人马如龙!

人马如龙,体力剧增,周旋狂风暴雨之中!

这个变故显然让田和措手不及。

他生怕鲁军反冲,赶紧再次敲动东夷战鼓。

——“咚!”

——“咚咚!”

在密集的鼓点之下,那些鲁军身上的金光开始支离破碎。

不过吴起的“人马如龙”发动的速度极快。

竟是抢在两声鼓点之间,再次咆哮一声。

随后,吴起开动人马如龙,一个加速。

带着兵就跑了……

就跑了!

刚刚献祭完战鼓,一脸杀气的田和,直接就懵逼了。

?!!

还没等他迷茫完,鲁军已经跑没影了。

庾献更是心中十万个卧槽。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田和想要追赶,可是吴起开着人马,一路狂风暴雨加速,简直就要飞起。

这样的行军速度,根本就不是齐军能够追的上的!

田和大惊失色,鼓槌掉地,“这是什么兵法?”

田源紧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疑惑地说道,“我曾听父亲提过,有一种兵法叫做人马如龙,可以大幅度强化士兵的能力。只是,这兵法的范围怎么这么广?莫非这吴起,这么惊才绝艳?”

田和心中郁闷的简直要撞墙。

敲动东夷战鼓的代价极大,东夷王族后裔本来就少,一代代下去,他们的血脉也越来越稀薄。仅存的五个人,杀一个就少一个。

齐军无奈之下,只能停下来整顿兵马。

刚才的一场乱战,鲁军固然吃了大亏,齐军也不怎么好受。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正在田和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威逼鲁国都城的时候。

忽然他鼻子一动,将一把路过的风抓在手中。

——闻风望气,这都是极为高明的术法。

田和闻着风中那龙吼马嘶般的咆哮,脸上顿时色变。

他大声咆哮起来,“全力警戒!”

0042 苍天之下

然而,田和的警觉还是迟了些。

在狂风骤雨的加持下,开着人马如龙的鲁军,行动速度极快。

有些齐军尚在错愕之中,视线中已经出现了鲁军的身影。

田和抱着一丝侥幸,奋力的敲响了东夷战鼓。

然而东夷战鼓上的煞气已经弥散,失去了献祭的效果。

除了沉闷的响了一声,对鲁国士兵丝毫没产生影响。

田和没有带多余的祭品,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再杀一个祭鼓了。

万一要是杀死了宝贵的战鼓祭品,结果吴起那孙子再人马一开,转身就走,那他真得吐血了。

田和只得回了自己的战车,大声鼓舞道,“随我冲过去,杀他们个天翻地覆!”

齐军齐齐的喝了一声,振奋起了精神。

吴起的超强兵法在风、雨这两种状态下,有很强的状态加成。

齐军这边的兵法家,既不能“呼风唤雨”,也不好“飞沙走石”了,这两种大范围改变战场局势的手段一受限,立刻变得窘迫起来。

他们除了全力驱散墨门弟子呼唤来的暴雨狂风,就只能释放一些淤泥陷阱,以及鼓舞人心,振奋士气的东西了。

要知道一场战争最重要的,有三大因素。

——“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是兵法中规模最大,最容易影响战争的因素。

而“地利”和“人和”这两种方向,兵法的范围不但小,而且效果没有改变“天时”来的明显。

后两种兵法的效果本身就差些,大多数的兵法家又都把主要精力放在研究“天时”系兵法上。

如此一来,临机仓促调整兵法,效果自然差的太多了。

好在,齐国的兵法家众多,在大量的驱散之下,很快战场就晴空万里。

双方的兵法家,不断有人遭受反噬,栽倒在战车下。

可以说,两军刚刚接触,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

庾献站在半空看着下面的激烈厮杀,心中渐渐有了判断。

齐国军队虽然强横,但是鲁军的士兵各个舍生忘死,每个人都愿意为吴起效命。在吴起的指挥下,庞大的军团心意灵通,如臂使指一般。

随着战事的进行,鲁国正在慢慢的扳回劣势!

混战之中,齐军和鲁军的兵法家不停的撒豆成兵,同时又不停的驱散对方的兵法。

一片片的士兵倒下,时不时还有卿士摔下战车。

这会儿,已经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术法,哪些是真实的血肉之躯!

在这种疯狂大杀戮的战场下,到处都杀红了眼。

吴起更是无比的亢奋,他的双目带着血丝,兵法越发使用的出神入化。

田和身边的田氏兵法家死伤殆尽,吴起带来的墨门子弟也只剩下孟胜还能勉强支撑。

吴起大声呼喊,四处攻击着齐军阵线的漏洞。

而齐军开始慢慢动摇。

庾献看着底下的战场,好奇的问道,“老吴,你的兵法这么厉害,干嘛不慢慢的消耗他们?齐军在鲁国境内作战,消耗的越久,你们的优势就越大。”

庾献只是随口问问,本没指望那幽魂会回答自己什么。

谁料,却听到旁边幽幽一叹。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

“嗯?”庾献愕然,“什么不同?”

吴起幽魂不答反问,“你之前可以做的选择也有很多,为何愿意不顾生死的出战齐军?”

庾献想了想。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脑抽,只是一切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

大约是因为中二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墨门收留我,高何对我如此用心,我总要尽应有的责任。”

吴起幽魂听了,看着底下越发意气风发的自己,淡淡说道。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你是为了承担起守护的责任,而当时的我……”

吴起幽魂顿了顿,很是艰难的说出了四个字。

——“只是想赢。”

庾献听了一惊。

他的心思飞快转动,再看底下的吴起,已经又是另外一番审视了。

在吴起的指挥下,鲁军大获全胜。

虽然鲁军死伤惨重,随同出战的墨门子弟更是几乎丧尽,但这都改变不了这是一场大胜的结果。

吴起带着气势旺盛的鲁军猛攻,一路追逐着齐国的残军直到长勺。

只要彻底的歼灭这支齐军,或者杀掉田和,那他吴起必然可以建立不世之功!

可以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知道他吴起的本领,跪倒在他的阶前!

谁料,就在这连战连捷的时候,吴起忽然接到了鲁君的传唤。

早就经历过一遭的庾献,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看了旁边的吴起幽魂一眼,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

果然,在鲁君的公室之中,大量的儒门士大夫不停的指斥吴起的忠心。

反复的强调,他有一个齐国的妻子,是如何的不可靠。

吴起悲愤不已,他大声的宣扬着自己的功绩,证实着自己清白。

谁料以曾申为首的儒门士大夫们反倒多了个劝说鲁君的理由。

——“既然齐军已经惨败,那就算换个人去收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可以避免不测的风险。”

吴起心情激荡,立在宫殿之中仰天长啸。

随后他带剑出宫,去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县子石的女儿。

在那颗美丽的人头面前,鲁君和满殿的士大夫终于无话可说。

吴起随即统率了鲁国所有的兵马,一举击败了强大的齐国。

——“弱鲁破强齐!”

庾献默默看着,时不时抬头看看身旁的吴起幽魂。

底下的故事还在不断地演化。

战争结束不久,吴起就背叛了季孙氏,给了季孙家族最为惨痛的一个背刺。

随后,这个世世代代执掌鲁国的家族,狼狈的退出了鲁国的统治核心,依靠着费、卞和东野等封邑建立了费国,从此一蹶不振。

墨者的声誉在这前前后后的变乱中毁于一旦,最后彻底撤出鲁国。

这个足以和儒门分庭抗礼的天下显学,自此衰微,慢慢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吴起的老师县子石,也自刺双目而死。

然而最后的赢家,仍然不是吴起。

就在吴起要实现卿相愿望的关键时刻,曾申不咸不淡的向鲁君进言,吴起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杀死,如此利欲熏心,如何值得托付国事?

鲁军迟疑再三,随后将吴起放逐。

失去了母亲、妻子、师父、朋友……

失去了所有一切的吴起,仰天悲嚎。

他什么都没有了,然而仍旧没能实现心中的大志!

等到眼泪流尽。

吴起伤痕累累的离开了鲁国。

他像一匹独狼,慢慢走在苍天之下的旷野中!

0043 征程再起

庾献心情无比复杂的看着吴起幽魂。

他简直可以想象,吴起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毁灭心情。

哪怕付出了所有,也一无所有。

这样的结果,就算意志力再强的人,也早该崩溃了。

然而这个家伙,在承受了这一切之后,却依然默默的大踏步离开,近乎偏执的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庾献注视着苍天之下的那个身影。

这个身败名裂,身染污秽的男人,最终威震西河,打的野蛮的秦国不敢向东看!

庾献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从心底来讲,庾献对吴起这种利欲熏心,不顾一切的人很是不耻。

但是这样心志绝强,无论如何也要坚定走下去的人,也让庾献佩服不已。

别说身处在那样的境地了,庾献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这是一个何等心如磐石的男人啊!

庾献正心情复杂的看着吴起幽魂,吴起幽魂慢慢转过头来,对庾献说道,“你做的很好。”

“啊?”

庾献一怔。

怎么说到了自己。

旋即,他回忆起了之前自己的一系列选择。

接着,庾献有些高兴。

庾献想了想,对吴起幽魂说道,“我只是做出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

他确实认为自己比吴起做的好。

庾献补充了一句,“哪怕我没有你那么优秀,哪怕我失败了,我也会坚守自己的内心。”

吴起幽魂赞赏的看着庾献,“你很好,真的很好。”

说完,袍袖一挥,庾献就是一阵恍惚。

?!!

庾献瞪大了眼睛。

这是……

等到神思再度清明,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旷野之中。

苍天之下!

庾献心中立刻有十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剧情之中?!

庾献有些懵。

接着就听到吴起幽魂那飘飘荡荡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年轻人,请替我继续走下去,请替我功盖天下。”

我日啊!!!

庾献使劲的抽着自己的嘴巴。

“让你装逼!”

“让你嘴贱”

“让你装逼!”

……

眼瞅着吴起幽魂就要消失,庾献赶紧大叫道,“等一等!”

然而吴起幽魂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径自消失了。

“老吴!”

“老吴!——”

“老吴,你麻痹啊——”

庾献撕心裂肺。

如果说一开始获得“一母之力”的剧情还能说是新手村模式,“弱鲁破强齐”就算艰难,也可以称为副本试炼,可是接下来的“威震西河”完全就是地狱模式啊!

而且关键是,吴起现在全身都是扒不完黑历史啊!

不但抛弃母亲,妻子,恩师,师门,主君,而且被人像狗一样从鲁国赶走。

在这种状态下,还要去对抗秦国?

庾献又忍不住再次仰天长啸。

“我去你马勒戈壁的!——”

庾献这会儿真是醉了。

你明明很欣赏我的……

庾献左右看看,欲哭无泪。

这特么是哪儿啊?

打开身上包裹一瞧,里面倒是有些干粮和水。

好吧,起码不用担心今天会饿肚子了。

接着,庾献试了试身上的技能。

这会儿模版基本换上了黑暗吴起那一套,不但有呼风唤雨、吞烟吐雾、撒豆成兵,还有那个吊炸天的神级技能,人马如龙。

庾献好奇的试了试。

随着一声如龙吼马嘶的咆哮,庾献身上金光浮现,无论是力量、速度、灵活都有极大的提升。

除此之外,庾献还惊喜的发现了自己通前两关时的任务奖励居然都还在。

一个是一母之力。

一个是八门金锁阵。

庾献欣慰,看来和自己猜的差不多,只有这些主线剧情里原本没有的东西,才会被自己真正的学会。

像是自己刚得到的人马如龙,自己虽然会用,但完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其他的呼风唤雨、吞烟吐雾和撒豆成兵,因为是剧情杀得到的,所以尽管庾献花了不少功夫,但是这会儿也有些淡忘了。恐怕很快也会沦为“不知其所以然”的范畴。

庾献分辨了下方向,心中有了主意。

往北走是不可能了,那边是齐国。

吴起带领鲁军击败了齐国,让田和与鲁君的密谋瓦解。

鲁君因为吴起背叛季孙氏的原因,轻而易举的将季孙氏从朝堂赶走,又击败了齐国,威望一时无两。可以说,还是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田和就倒了大霉了。

不但没能让鲁君履约,替他向周天子求为齐候,而且因为前线的这场大败,让他在齐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齐人的父子兄弟,在战争中死伤无数,原本田家攒起来的那些威望,大大受到影响。田氏筹备了几代人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田和也只得重新蛰伏,等待更好的时机,

吴起和田家结了那么大的仇,往齐国去,完全就是送死。

东边是大海不考虑。

南方的楚国和越国,现在还很蛮荒。

庾献也没有玩野外生存的打算。

如今看来,唯一的路就是遵循历史主线,前往晋国了。

晋国的情况和鲁国有很大的相似。

鲁国是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这三桓执掌朝政。

晋国则是由魏子、韩子、赵子,这三家卿士执掌朝政。

如今三家还没有分晋,他们的地位和齐国的田氏有些像,地位虽然不是诸侯,但是执掌实权。

又有些像建立费国的季孙氏,有自己独立的政权和地盘。

这三家也像田和一样,正在积极的谋求成为诸侯。

庾献想了想吴起现在的黑历史,他只能祈祷以后的魏文侯姬斯,能够像传说中的那样务实。

庾献身负一母之力,体力永不衰竭。

当下急急赶路,向西方行去。

风餐露宿自不必说,一路的麻烦也不在少数。

吴起看来没攒出什么钱。

出了鲁国没多久,庾献身上就花光了所有财物。

等勉强坚持到城濮,庾献已经穷的叮当响了。

真要按照这个节奏,想去投奔魏文侯,估计得一路要饭。

这样可不行!

小爷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

庾献立刻动起了脑筋。

算算时间,离下次拜将还有三年,时间上应该是没问题了。

庾献决定策划一个完美的穷游路线。

准备一面打工,一面去魏地……

0044 果然还是要靠出卖自己的身体……

庾献仔细衡量了下自己的能力。

什么物理、化学、语文、英语之类的都不太管用了。

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到最后果然还是要靠出卖自己的身体谋生。

悲凉。

庾献无奈决定,继续自己打打杀杀的日子。

庾献进了城濮邑,就四处打听有没有需要门客的家族。

谁料,抱着剑在城里逛了半天,庾献意外的得知了一个消息。

城里有一支商队,正在招募护送的人手,前往安邑。

庾献有些意外。

居然这么顺路?

仔细再一打听,庾献有些纠结了。

这支商队除了前往魏地贸易,还护送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那就是儒门硕果仅存的老头,卜子夏。

卜子夏的牛逼之处,只用一句话就可以代表了。

他是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孔门十哲”,真正的孔门第一代弟子。

孔子的亲传弟子什么概念?

《论语》这本儒门经典,虽说是记录的孔子言行,但也是孔子的弟子们合伙编纂的。

里面也藏有弟子们的私货。

做为孔门十哲之一的子夏,拥有对论语最直接的解释权。

卜子夏设立了西河学派,教化不少弟子,甚至有人将他当做圣人。

汉末的时候,刘表贱兮兮的给朝廷打小报告黑刘焉,就用“子夏在西河疑圣人”的说法,点明益州人已经把刘焉当成了皇帝。

这老头比孔子小四十四岁,如今已经快一百了。

就这身子骨,要想安稳的护送到安邑去,的确不是个轻松活。

负责护送卜子夏的是姬斯的使者下大夫程明。

他从魏地来的时候,还满心轻松,觉得这趟差事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魏子和赵子、韩子执掌庞大的晋国,就算是齐国也不敢轻易得罪。

谁想见到了卜子夏,使者才发现了最大的麻烦。

这家伙实在太老了,完全就是个招不得惹不得的祖宗。

原本他还想的美美的,到时候和儒门的人假客气一番,要是他们但凡有一点犹豫,就赶紧把事情推了走人。

谁想儒门那些家伙一听说魏子看重儒学,想要拜卜子夏为师,二话不说就把老头打包放车上了。

程明算是倒了血霉,只得想法把这位老爷爷带回安邑去。

如今儒门驱赶了墨者,在鲁国一呼百应,这一路还算安全。

可是等出了卫国,使者就开始着慌了。

因为盗跖的后人仍旧纵横在宋、鲁、卫三国边界,这帮家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万一让这老头有个闪失,那姬斯非得砍了他的脑袋。

于是下大夫程明,只得暂且在城濮停留。

在卫国呆了一段时间,程明又有了主意。

这卫国的地理位置特别好,处在几大国之间,虽然不利于防御,但是却非常适合商贸。

因此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商队,前往各地。

这些豪商和各处的流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足以保证一路的安全。

于是程明就打起了跟着商队前行的主意。

按照道理来说,程明最应该去求助的应该是端木家。

因为子贡和子夏同为孔门十哲,也算是端木家的世交,让他们帮个忙不算什么难事。

端木家做为卫国顶尖的豪商,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们安全的穿越卫国。

在几十年前,端木家就“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

何况子贡除了有钱,还担任过卫国的相国,官面上的事情,也都能畅通无阻。

不过端木家在黎邑,离城濮虽然近,但还有些距离。

于是程明打算先招募点人手,跟着城濮的豪商吕氏先去黎邑,再让子贡的家族帮忙解决剩下的行程。

庾献打听到这些,就觉得有些蛋疼。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投奔程明绝对是条好路子。

程明本身就是姬斯的下大夫,通过程明搭上线,完全可以早点投靠到姬斯门下。

而且听这情况,周边也不是很太平,能够跟着吕家的商队,也能减少许多麻烦。

唯一的麻烦是,卜子夏是儒门大佬,手底下肯定有不少的儒门二三代弟子跟随,若是一不小心漏了行迹,恐怕是祸非福。

庾献犹豫了许久,拿不定主意。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咬了咬牙,去程明那里应征。

庾献拿布蒙着脸,抱剑到了程明跟前。

程明顿时不淡定了,你这是干啥?

顶着程明狐疑的目光,庾献解释了下,“风俗传统。”

为了打消程明的疑虑,庾献解开蒙布给他看了一眼。

这时候又没有报纸,庾献相信只要不是相关的人,根本认不出自己来。

程明果然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又叫来馆驿中的仆人们辨认,确定这不是城濮附近的江洋大盗,这才放下心来。

庾献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在儒门弟子面前露馅,其他都没什么。

验明正身之后,程明打听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又有什么本领?”

庾献想了想,回答道,“我叫庾献,是左氏人,家乡离这里有几个城邑的距离。我平生擅长斗剑,力大无穷。”

吴起这个名字肯定不能用了。

齐、鲁之战刚刚落幕,吴起这样弃母、杀妻、灭师、背主的绝世凶人,早就已经臭大街了。

擅长斗剑是庾献给自己贴金,但力大无穷就是实话了。

虽说没有超级勇士那样的千斤之力,但是庾献的耐力绝对是极强的。

至少,庾献自己还没有试出一母之力的消耗极限。

当初第一个剧情,庾献可是背着吴起的老母,在卫国周旋了三年。

那程明听将信将疑,“当真?”

说着,就让人去把前些日子招募来的剑客们出来和庾献比试。

等人出来,庾献就是眼皮一跳。

只见出来的剑客,各个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一个个面色冷漠的看着自己。

程明介绍道,“这些都是我招募的燕赵剑客,你们可以比试一下。”

庾献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脑海中浮现了“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以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类的描述。

庾献怂了。

和这帮职业剑客solo,绝对不是好主意!

0045 原来是你

庾献灵机一动,笑着说道,“何必如此麻烦。”

说着大踏步到了院中,左右一瞧,正好瞧见一个两百斤上下的大石。

他大步上前,将那大石轻松举起。

程明见了不由惊叹,“壮士果然好力气。”

程明瞧了那些剑客们一眼,见他们各个目露不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想必也没什么难度。

当即不再开口。

庾献嘿嘿一笑,抱起大石就在院中飞跑起来。

这一手,立刻让那些剑客脸色微变。

举起大石不难,他们也能轻松做到,但是像眼前这位可以抱着大石飞奔,那是他们绝对做不到的。

而且眼前这货,不但能跑,还能小马跳……

等到庾献围着院子跑了半柱香功夫后,那些剑客们个个都面无人色,仿佛在看着一个淘气的荒古巨兽。

这特么还是人?!

庾献大气不喘的停了下来,随手将那大石一丢。

那石头重重的落在地上,砸的一阵闷响。

剑客们的眼皮都是情不自禁的一抽。

随后,庾献拔出自己腰间的剑握在手里,睥睨众人,“来,热身完了,哪位指教一下?”

那些剑客们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不敢。”

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

何必呢这是?

庾献心里也正没底呢,听了这话,才算踏实。

耐力完全不等于爆发力,真要和这帮家伙拼,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当然,庾献给自己加持人马如龙之后可以随便秒,但那样一来,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

庾献见吓退了剑客们,看着程明问道,“程大夫,我可够格?”

程明激动不已,“壮士了得,当为上士。若是壮士有心,等回到安邑,我一定向魏子鼎力举荐!”

那感情好啊。

庾献心情愉悦。

其他剑客也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若是入了魏子的眼,别说高官厚禄了,成为拥有封邑的封君,也指日可待。

庾献于是顺利入了下大夫程明的幕府做了宾客。

随后过了两日,程明总算凑齐了护卫的力量。

这些人以庾献这个上士为首,另外还有二十余名燕赵剑客。

庾献刻意躲着儒门的人物,这两日都没有碰面。

临出发时,倒避不开了。

好在做为护卫头领,这会儿就算他以布巾蒙面,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了。

一行人上路,直奔西方而去。

路上的确有些行色匆匆的人物,不过这些家伙看到了吕家的旗帜,以及把守队伍的彪悍武士,并没有轻举妄动。

就这样一路安稳,到了黎邑。

端木家的人对子夏很给面子,不过不巧的是,他们西去的商队已经离开了半个月了。

尽管如此,端木家的人还是很够意思的派出了大量门客随行,保护卜子夏的安全。

另外还有不少端木家的子弟,跟随在卜子夏身边,一路求学。

人丁一多,情况就变得有些复杂。

再次出发的时候,端木家的门客们就理所当然的接管了整个队伍的行止。

庾献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的,反正有人愿意操心,他才懒得多管。

不过,程明脸上就有些不快了。

毕竟这件事名义上是他做为魏子的使者,邀请卜子夏去讲学的。

何况吕氏那边也是他去打的交道。

吕氏的人是商队,难免要四处停留贸易,为了行程的事情,他们已经连续几天和端木家的人产生矛盾了。

两家都是卫国的豪商,本来就是冤家,矛盾稍微一激化,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庾献巡夜的时候,甚至还发现有端木家的子弟,偷偷溜出营地。

这让庾献对这支队伍的前途很不看好。

端木家做为卫国顶尖的豪商,就算勾引来什么贼寇把商队洗劫一空,庾献也不会意外。

庾献冷眼旁观着,反复思考着去留的问题。

这一日夜里,庾献第三次看到端木家的人溜出营地。

他眼睛微眯,当机立断决定要迅速脱离这里。

谁料一回头,却看到一个让他意外的人物。

那就是原本应该在帐篷内讲学的卜子夏。

在庾献的想象中,卜子夏到了这个年纪,必定已经老态龙钟,形如朽木了。

谁料那老人虽然行动迟缓,双目却有着无比的锐利清明。

他也注视着那离去的端木家子弟,随后扫了惊讶的庾献一眼,和善的笑了笑。

“这是第三次了吧?”卜子夏苍老的声音,轻轻感慨了一句。

庾献却悚然而惊。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在他心中老朽待死的家伙,竟然对营中的一切了如指掌。

卜子夏见庾献蒙着面,好奇的问道,“为何蒙面相见,莫非是老朽的故人?”

庾献轻咳一声,果断否决,“小子哪有这样的缘分。”

说起来,庾献的便宜老师曾申,也从卜子夏那里求过学。

不过,曾申从卜子夏那里学习的是《诗经》,后来曾申把《诗经》传给了便宜师兄李克。

而吴起从曾申那里学习的是《左传》,这是左丘明亲自传授给曾申的。

所以说起来,卜子夏算是曾申的老师,但并不是吴起的祖师。

吴起的初代祖师是左丘明。

卜子夏看着吴起笑了笑,“那你也必是和我儒门有大缘分的。”

庾献心中一跳。

试探着问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卜子夏瞧着庾献,一双锐利清明的眼睛,泛出五彩。

庾献悚然一惊,汗如雨下。

这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按照常理,将近百岁的老人,的确是垂垂老朽,但眼前这位是谁?

这是孔子的亲传弟子啊!

赫赫有名的孔门十哲!

怎么能把这尊人物,当成普通的老人看待。

从他的话语中,庾献可以清楚的明白,他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庾献嗓子干涩的问道,“老先生?小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吴起虽然最后背刺了季孙氏和墨门,但是做为曾申弃徒,和儒家的关系也不愉快。

如今遇到这么一尊人物,一旦被识破真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庾献正忐忑着,卜子夏目中的五彩已经消散。

他诧异的看着庾献,“原来是你。”

0046 孔门十哲

庾献脸上变色。

他不知道这老头猜出了多少,勉强笑道,“老先生,咱们可是初次相见吧。”

卜子夏听了哈哈一笑。

“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听的此话,心中有些触动。

觉得此老大为不同。

他按捺下立刻逃跑的心思,也不去试探了,直接对卜子夏问道,“老先生,那你是如何发现小子的?”

卜子夏听了,舒舒服服的把手揣到袍袖里,像个寻常的老人那样,笑吟吟的说道,“我儒门典管祭祀,鬼神之事略有心得,人间之事也马马虎虎。世人常说,人有三运,你可知是哪三运?”

庾献不知。

他已经知道眼前的这尊人物不是凡俗,自然恭恭敬敬的问道,“还望老先生指点。”

卜子夏指着自己伸出的三根手指,依次说道,“天命,功德,修自身。有天命者,有大气运。有功德者,有大气运。修自身者,也有大气运。”

庾献听的稀里糊涂的,连忙求教道,“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卜子夏笑笑,耐心解释道。

“有天命之人,背负大功业,如帝王将相之属。他们都背负宿命,上天会帮助他们功成。”

“有功德者,造福一方,庇护百姓。使百姓富足,智慧聪明,周旋天下如龙。”

“修自身者,恪守良知,砥砺品行,皎皎君子如玉。”

“这三者都有气数,虽说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多少都会对人有所裨益。”

庾献听了卜子夏这番高论,收获不小。

他沉吟了一会儿,好奇的问道,“那不知道老先生,如何通过这些,发现小子身份的?”

卜子夏瞧了庾献一眼,微笑道,“我观你不似常人,所以对你望气。你身上玄青色的天命黯淡,晦涩不明。可见你不是上天垂爱的人物。”

庾献仰天长叹,可不是嘛?

吴起这样才华绝世,却一生蹉跎流离,别说有什么天命照顾了,简直就是上天的弃儿。

卜子夏见庾献默然,又继续说道,“人道之火本该赤红,然而你的人道之火已经奄奄一息,几近黑色。可见你品行卑劣,污秽不堪。”

尽管说的是吴起,庾献也情不自禁的面红耳赤。

吴起这孙子,确实不咋样啊!

庾献满脸羞赧,有些不想被卜子夏小看,却也无法解释什么。

谁料卜子夏说到这里,忽然对庾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庾献惊愕当场,连忙侧身避开。

这可是孔子之徒,赫赫有名的孔门十哲,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受他一礼?

就听卜子夏说道,“虽然如此,但你身上金色的功德灿灿,分野在奎、娄之间,正是鲁国。”

庾献有些发懵。

就听卜子夏认真的对庾献说道,“你有鲁国的大功德在身。就算你对不起天下人,但你对的起鲁国人啊。”

庾献听了此话,心中五味杂陈。

的确如此,吴起再不是玩意儿,哪怕再对不起天下人,但是他对得起鲁国人啊。

多少鲁国的百姓,因为吴起不必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吴起哪怕天命有亏,哪怕品德败坏,都轮不到鲁国来做圣母婊,把他这么狼狈的驱赶出去!

因为他对的住鲁国人!

所以,孔门十哲之一,孔子的得意弟子卜子夏,才会向自己恭恭敬敬的赔礼。

卜子夏温声说道,“你功德在鲁,应在女、虚,自然是从齐人身上取来的。我就算再老糊涂,也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不是吴起,还是哪个?”

庾献感慨不已,对这老头子拜倒。

“有老先生这句话,我也算是值了!”

卜子夏微微点头,对庾献说道,“含垢忍辱虽然苦涩,但未必不是成长的良药。你切记不可看轻自己。就算天命不佑,也应当砥砺自身,使自己贵重。”

这番话,竟和高何对自己的期许有异曲同工之妙。

庾献本来也没打算当个卑鄙无耻之徒。

这特么都是剧情闹的……

按照他自己的破局,这会儿他早就和卫君一起击败齐国了。

到时候季孙氏全面掌权,墨门也会压倒儒门,成为鲁国的显学。

说不准,都提前实现天下大同了呢。

庾献对卜子夏恭敬的说道,“小子受教了,必定砥砺自身,使品行皎皎。”

卜子夏有些惊讶,也有些欣然。

无论是从听到的那些事情,还是从望气来看,这吴起都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没想到竟有这样幡然悔悟的心思。

他想了想,对庾献说道,“这几日,我在同弟子们讲学。你的师兄李克也在。虽然你师父将你逐出了师门,但儒门广大,有教无类,你也可来听讲。”

李克就是随曾申学《诗经》的,算是卜子夏正儿八经的徒孙。

吴起和他之前交情泛泛。

庾献听了卜子夏此言,心动不已。

话到嘴边,却犹豫了起来。

就算这一世的吴起背叛了墨门,害的墨者声名扫地,但是庾献本人却对墨者很是认同。

特别是对他的恩师高何,那种孺慕之情,已经不是身份所能局限的了。

哪怕如今是在饰演这个败类一样的吴起又怎样?

庾献还是尊重高何。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卜子夏是人间智者,微一思索,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曾经拜墨者为师,对我儒门有些看法。”

“但我儒门并非都是吸吮膏血之人。也有一些人,试图温和的对待这个世间。也有一些人,心中有着浩然坦荡的正气。也有一些人……”

卜子夏顿了顿,瞥了庾献一眼,苍老的声音悠然说道,“像墨翟那样凭借一腔的热爱,开创出了新的路。”

庾献听到卜子夏这话,简直就要呆了。

之前他所接触的所有儒家子弟,都把墨门当做最切齿的敌人,喊打喊杀。

更是把墨子这个离经叛道的家伙,当成是儒家的掘墓人。

谁想到在卜子夏这个“孔门十哲”口中,墨门竟然也是儒家走出的新的路!

这是何等的胸怀,又是何等的见识。

这真的是一个近乎圣人的人物。

庾献敬服不已。

0047 重入门墙

庾献想了想,对卜子夏说道,“既然先生愿意教诲,吴起愿意追随先生学习。”

卜子夏满意的点点头,“好!”

说完,卜子夏慢慢转身,往帐篷里走去。

在这时,庾献才忽然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

帐篷内居然有卜子夏和弟子们的问答之声!

那眼前的这位?

在庾献瞪大双眼的注视下,卜子夏悠悠然回了帐篷。

里面丝毫没有波澜,全都仿佛未见。

庾献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又有些不敢置信。

他犹豫了下,大步向那帐篷走去。

等进了帐篷,正在听课的众多儒门弟子都回过头来,好奇的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护卫头领跑来干什么。

有些端木家的子弟更是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听卜子夏讲学的机会如此难得,想不到竟被一个门客打扰。

谁料堂上正和大家讲述学问的卜子夏却露出笑容,“你来了。”

话语中的意思,竟是颇为熟稔。

端木家的弟子顿时不敢说话了。

能和卜子夏这孔门十哲说上话,这门客是什么来头?

庾献也大致确定了一些事情,对卜子夏越发敬畏起来。

他对卜子夏恭敬施礼道,“弟子来了。”

说完,轻手轻脚的在门边挑了个席子坐下。

庾献想了想,将头上的蒙脸巾取了下来,露出本来容貌。

庾献的脸一露出来,帐篷中立刻响起一阵惊呼。

那些跟随卜子夏的儒门弟子,很多都是从曲阜城出来的,哪里会不知道吴起这样的风云人物。

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有吴起之前的便宜师兄李克。

就连端木家的弟子们,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后,也都知道了吴起的身份。

许多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吴起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短短的喧闹之后,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大声呵斥道,“吴起,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儒门弃徒,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旁边也有人应合,大声嘲讽道,“难怪你之前不敢露出面目,原来竟是那个卑鄙无耻之徒。”

庾献自从成为吴起,早就不知道受过多少这样的羞辱。

对这样的话,根本不予理会。

他看着卜子夏认真的解释道,“先生没有看轻我,我又怎么能自轻自贱?坦荡见人,有何不可?弟子愿意自修己身,重燃人道之火。”

卜子夏目中现出光彩,他苍老的声音,和蔼的说道,“很好。子曰,知耻近乎勇。自今日起,你便入我门墙吧。”

?!!

听到卜子夏的话,底下的儒门弟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情况?

吴起不是被他老师曾申逐出师门了吗?

而且这家伙还去儒家的死敌墨门那里拜了师。

这样声名扫地的家伙,竟然要重回儒家门墙。

那些跳起来指斥吴起的人,都有些晕乎了。

拜入“孔门十哲”名下为弟子,岂不是说这吴起要成为孔圣人的徒孙?

年龄最大的田子方,忍不住颤巍巍的对子夏说道,“恩师三思啊,此小儿品行败坏,若是入我儒门,恐怕会毁了咱们儒家的名声。”

田子方今年五十多岁,他原本是子贡的弟子。

子贡死后,转拜入子夏门中,算是资格最老的人物之一了。

卜子夏听了田子方此言,微微笑道,“我的恩师,不是这么教我的。子曰,有教无类。”

卜子夏这话一出,立刻没人敢吱声了。

这位老先生的恩师,乃是孔圣人啊。

孔子的话,谁敢反驳。

卜子夏说了两句,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慢慢的继续讲述学问。

庾献自然认真听着。

其他儒门弟子虽然不说话了,可各个都神色诡异起来。

能听这位老先生讲授学问,和拜入这位老先生门下,那可是天壤之别啊。

卜子夏的门下,就是儒门的正统嫡传!

卜子夏本人作为《论语》的记述者之一,对这儒门经典都有足够的解释权。

可以说,孔门十哲每一个都是传承的孔圣人的意志。

谁想到,吴起这么一个声名扫地的家伙,竟然成了卜子夏的亲传弟子。

……

卜子夏讲完学问,随后挥散众人。

庾献没有多留,出门之后,尽责的安排巡夜的人手。

这晚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扬了开来。

不少没到的人,都哗然不已。

那些人看向庾献的目光,都变得怪怪的。

下大夫程明瞠目结舌了半晌,随即像是捡到了宝一样,双目放光起来。

这可是能够“弱鲁破强齐”的不世统帅啊!

这可是以一己之力压下司马穰苴一门的绝世兵法家啊!

竟然落在了自己手中。

在这乱世争雄的世代,若是把此人举荐给魏子,恐怕功劳不逊于请到卜子夏啊!

程明赶紧让人去请庾献。

庾献却没多理会,让人回了一句“累了,明日再说。”

庾献虽然早就有投靠姬斯的想法,但是以他现在的声望,恐怕就算去了姬斯那里,也会被人瞧不起。

与其到时候再苦苦挣扎,一点点熬出头,反倒不如静观其变,设法抬一抬自己的身价。

下大夫程明能被姬斯派来鲁国请人,自然是个人精。

他明白庾献待价而沽的意思,倒也不慌不忙。

优秀的兵法家,整个天下不知道有多少,魏地只需要有一个就够了……

程明比较淡定,但是他手下招募来的那些门客就不同了。

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谁够狠谁才受到更多的敬畏。

可要说狠,谁能狠的过吴起?

老母去世,都能硬下心肠置之不理。结发妻子,都能眼睛都不眨的杀掉。

这种根本连人性都没有的家伙,何其之可怖!

再加上庾献一开始显露的恐怖实力,那些燕赵来的剑客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吕家的护卫们,也很有眼色的派人过来表态,以后有什么事儿全听庾献的。

至于端木家这边,则彻底慌了。

他们为了给吕家一个教训,已经和当地的一支流贼约好了。

就在明日,他们就会在半路对这支队伍发动突袭,将吕家的货物劫掠一空。

原本只是一个小计划,但如果守卫这里的是那个传闻中的吴起,可能会引起难以想象的轩然大波。

不管那人是不是人品卑劣,但是他那强大的实力,和赫赫威名却不是假的!

0048 端木家的暗算

端木家的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拿出什么主意。

都这个时候了,再去修改计划,显然也不现实。

现在他们只能期待,吴起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牛逼。

那样他们还可以设法把事情掩饰过去。

就在这纠结惊慌的时刻,端木家的弟子端木平主动请缨,打算去试探下吴起的底细。

大家一听,纷纷催促,“快去快去。”

……

端木平的主动求见,让庾献有点意外。

这家伙的性格有些自来熟。

一进来就笑哈哈的寒暄,“吴兄,以后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了,可得多亲近亲近。”

端木家这两天的异常举动,早就让庾献警惕不已。

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哦?那端木兄弟打算怎么亲近呢?”

说着话,左手不经意的按在剑上。

庾献心中冷冷。

随时做好了暴起杀人的准备。

端木平嘿嘿一笑。

接着只用一个小小的操作,就让庾献对他的友好度,从负值直接拉到了八十分以上。

——端木平变魔术一样的伸出拳头,摊开手,露出了里面一颗指头大小的珠子。

那珠子圆润晶莹,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庾献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现在他可是个穷逼啊,已经沦落到给人当门客混饭吃的地步了。

面对这样的财宝,哪还有什么抵抗力。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庾献还得确认一下。

端木平笑嘻嘻的说道,“这是小弟的见面礼,兄长要是不收,那就是瞧不起我。”

庾献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嘴巴都笑的咧开了。

“好说好说。”

帐篷中的气氛顿时融洽无比。

庾献拿着珠子,爱不释手的悄悄摩挲起来。

端木平趁机问道,“吴兄,我在卫国都听过你的大名,我听说鲁国前次完全是靠了兄长,才大败齐国的。”

“那当然了。”

这事儿庾献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事实如此。

端木平恭维道,“想不到吴兄出手,就连弱小的鲁军,也能击败强大的齐军。想来吴兄的兵法手段,一定超乎寻常。小弟一向对兵法家很是佩服,对打仗的事情也极感兴趣,兄长能不能给我仔细讲讲。”

“好说好说。”

端木土豪都打赏了,好好给人家讲故事是应有的职业素质。

庾献立刻大言不惭道,“为兄有五种秘术,每种都是兵家绝学。”

端木平心中一跳,惊问道,“兵家绝学?五种?”

庾献说道,“当然!第一种,叫做吞烟吐雾。”

“吞烟吐雾?”见识不多的端木平有些吃惊,“那不和妖精差不多了。”

“是吧。”庾献喜滋滋的。

“那第二种呢。”

庾献答道,“第二种叫做呼风唤雨。”

“这、兄长不会是骗我的吧?”

庾献有心显弄,把其余的兵法一一说了。

特别是在听到吴起可以撒豆成兵后,端木平就开始不停的擦汗。

等庾献热情的送他离开后,端木平赶紧回去和兄弟们讨论起来。

端木家的弟子们听到大慌。

“有此人在,明天的事情恐怕难成!”

年长一些的端木晨,连忙说道,“各位,先不要慌。兵家有兵家的手段,难道我们儒家就没有办法吗?”

端木晨的话让大家冷静下来,纷纷议论道。

“不错。我们儒家脱胎于上古方士,手段最是无穷。不但可以祭祀祈祷,窃取鬼神之力,还内修功德,有秩序法则相助。”

“不错不错!”

一帮家伙相互壮胆之后,赶紧打听了起来。

“各位兄弟,咱们如今还只是一介白身,没做出什么功德,你们有什么术法可以拿出用的?”

这话一出,端木平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各位兄长,小弟跟随老师修行五德,虽然大多数法门还粗浅,但是水徳已经被小弟修至大成。”

端木晨听了惊喜,“好!我听师叔曾子说过‘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这五德之术,正是修身的上等法门。水徳主肾,若是以术法暗算吴起,必然可以让他肾水大亏,明日连路都走不动。”

众人听了振奋。

端木晨赶紧又问道,“各位兄弟,你们可还有其他法门可用。”

底下人听了,都七嘴八舌的说道。

“可惜,我也是先修的水徳。”

“咦,宁兄也是修的水徳吗?”

“这么不巧,我也是。”

“怎么会……”

端木晨听了半天,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你们怎么都是修的水徳?”

众人听了脸上有些尴尬。

一个个看帐篷顶的看帐篷顶,瞅鞋尖的瞅鞋尖,还有摊开手掌给自己看手相的。

端木晨不由暴怒。

“靠!”

“大家都是圣人子弟,你们竟然!”

原因还用问吗?

水徳主肾,这帮禽兽当然优先修炼水徳了!

底下的端木宁有些不服,他反问道,“大兄,你是修的什么徳?”

端木晨听了,语气一滞,“我、我当然是修的……,木德了。”

端木宁狐疑的看了端木晨两眼,“真的吗?”

“那当然啦!”端木晨的语气十分坚决。

端木平听了脸上露出喜色,“正好!木德主肝,一经催动必然会让吴起肝火旺盛,暴躁焦虑。明日流贼一来,大兄再催动秘法。只要让那吴起肾亏的爬都爬不起来,再暴躁之下情绪失控,没准能让他失去理智的跑出去送死!”

“妙啊!”

众人大喜。

于是端木平和端木晨两人鬼鬼祟祟的再次来到了吴起帐篷外。

庾献对端木土豪印象很好,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这两人不但提了礼物上门,还让仆人带来了好酒好菜。

庾献高兴不已,和这两家伙频频举杯。

趁着这个功夫,端木平和端木晨互相使了眼色,开始暗暗做法。

庾献本身的修为浅薄,还是靠着剧情杀才有了一身高超的兵法。

真要论起修行境界,他这个刚刚拜入五斗米道的小道童,甚至连看透本质不受迷惑的“耳聪目明”之境,都只是堪堪达到。

对锤炼五脏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庾献大吃大喝开开心心,却不知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眼前的两个小王八蛋动了手脚。

0049 肾亏?!!

送走了端木家兄弟,庾献酒足饭饱倒头就睡。

呼呼的睡到半夜,庾献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摸着黑往裤裆里一摸。

?!!

庾献立刻瞪大了双眼,整个人的睡意全无。

老子这是……

感受着指尖的黏滑,庾献整个人都懵了。

他赶紧爬起身来,借着撩开帐篷,借着月光一照。

庾献的眼再次瞪大。

这、这么大一摊。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这特么哪是梦遗啊?这是尿床了吧!

庾献满脸羞愧,却全然不知早就中了别人的算计。

他贼眉鼠眼的四下看看,见营地陷入一片沉睡,赶紧忙活着清理现场。

谁料身子一弯,竟然从腰眼传来刺骨的酸疼。

庾献疼的汗流满面,咕咚一声栽倒。

接着,下肢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样,只要稍微有动一动的念头,腰上就酸痛的要命。

庾献这会儿如此尴尬狼狈,哪敢让人帮忙。

他趴在地上喘息了半天,才勉强撑住身体,咬牙爬回席子上。

事到如今,庾献纵然还不知道中了暗算,也明白自己的麻烦大了。

像他这么臭名昭著的家伙,若是忽然间全无反抗之力了。

鬼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不准哪个想出名的,就要杀了自己除魔卫道了。

好在端木平虽然吹嘘水徳大成,其实也只是个半吊子货。

庾献休息了一会儿,总算强忍着疼痛,把自己收拾干净。

看着夜色还长,庾献却没了睡觉的意思。

眼前的局面,已经不是依靠兵法造诣能够解决的了。

庾献从怀中掏出重玄子给他的那些修炼心得,借着月色慢慢读了起来。

按照重玄子所说,自身的修为有许多境界。

最低微的就是“耳聪目明”之境,可以让人看透本质,不受迷惑。修道人之所以大多数人心志坚定,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基础。

也正是因为这基础境界的作用,庾献光凭借微弱的月光,就能把竹简上的字看的清清楚楚。

度过了耳聪目明,之后便是五行锤炼之境。

修道人调理自身的五行,拥有坚固不移的体魄。

庾献对这些了解的很少,只是因为重玄子主修木属性,所以才依样画葫芦的锤炼出了一口生气。

因为只是闭目瞎练,他也没有合适的法门,因此还并未把这口生气炼入肝脏。

调理五行,更是谈不上了。

庾献看到这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要不是那个混蛋管亥把自己从鹤鸣山拐走,说不准自己早就在重玄子的指点之下,修为突飞猛进了。

哪至于身体还会出了这样的毛病?

庾献这会儿不但是肾亏,而且是大亏!

若是锤炼好了五行,五脏稳固无比,哪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庾献无可奈何,只得抱着重玄子留下的修炼心得,搜肠刮肚。

这修炼心得除了木属性功法的入门篇,剩下的都是重玄子在各个阶段时的体悟,并没有具体的法门。

庾献就算是想临时抱佛脚也不可能了。

庾献只能反复的琢磨着重玄子那些体悟的深意,试图瞎突乱撞,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

正在庾献为五行锤炼的事情抓耳挠腮的时候。

一个身影悄悄的从端木家的帐篷那边溜了过来。

那人借着月光张望了一下,见庾鲜的帐篷没什么动静。

不由苦着脸色说道,“哎,我也是一时好面子。早承认自己修行的水徳不就完了,说什么木德?若是明天施法失败,不但会惹人耻笑,还会坏了端木家的大事。”

来人正是之前扬言会木德的端木晨。

端木晨回去之后,越想越是不安。

他吹破牛皮的事情就算被人识破了,也无非是被偷笑一场。可若是坑吕家商队的事情被人知道了,那少不了会为端木家迎来吕家的报复。

想了半夜,端木晨决定先跑来试试。

万一他的术法有效,自然一切都好。

万一他的术法不灵,也好早做打算。

不过,端木晨没想到的是,道家的修炼法门和儒家不同,是要先修耳聪目明的。

听力和视力水平都比常人大大提高。

他的这些唠叨,恰好就被正琢磨法门的庾献听在耳中。

庾献心中一凛。

他原本就在为眼前的事情苦恼,听了端木晨的话,哪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这必然是端木家的人捣鬼,让自己体内五行失衡!

听他说的什么水徳,那估计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就被他们算计了肾!

要是今夜以前,以庾献的暴脾气,或许会把技能开满牛逼一把。

可庾献这会儿身体状况极差,已经肾亏的要站不起来了。

这要是和端木家正面刚,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何况,在知道了卜子夏这个快入土的老头是尊儒门大神之后,庾献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卜子夏可绝对不会任由自己在这里大开杀戒的。

庾献迅速想清楚了眼前的状况,接着不动声色的等着,想看端木晨要搞什么名堂。

等了一会儿,庾献顺着帐篷的缝隙悄悄向外看去。

就见端木晨正对着自己帐篷这边念念有词。

庾献正提防着,忽然间一阵筋酸眼花怒生胆怯。

庾献脸色大变,越发不敢小看。

他苦苦忍耐着身体的反应,想看那端木晨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与此同时,庾献赶紧默默检查自己的五脏,想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静心运转法门,庾献立刻感觉到一股弱不可查的青气缠绕在自己的肝上。

庾献学的本来就是“春生万物生”的木属性功法,养成的也是一口生气。

因此对这法力再熟悉不过了。

庾献被端木晨动了肝,被激怒之下,此时越发情绪失控,愤怒不已。

好在他也知道不可造次,只能强行忍耐着,试图将那道青气化去。

庾献凭借着对木属性灵气的熟悉,一边猜测着,一边想要将这青气散去。

可惜他终究是没有五行锤炼的法门,尽管将那青气引动了,却根本无法将之排出体外。

庾献正焦急着,忽然心中一动,既然化不掉端木晨的法力,那我何不将这生气搬运到别处去?

木能生火,不如将这道青气,引去心脏,壮大我的心头火,也总好过全都郁积在肝脏里。

0050 何其之尼玛!

庾献只是粗通一些气息搬运的法门,试了多次,才把那道青气如丝如缕的缓缓引到心脏中去。

这道青气在肝脏中时,完全将庾鲜的肝当成了巢穴,在里面待的悠游自得。

如今这道青气进了心脏,却像是被慢慢吸吮掉一样,渐渐的清淡飘渺起来。

端木晨的木德修为不深,这道法力也不算强。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这道如丝如缕被抽入心脏的气息才被彻底化解掉。

有了这道青气的滋润,庾献慢慢觉出了不同。

之前庾献的身体大亏损,五脏六腑皆受到影响,心率也有些不稳。

如今吸收掉那些青气之后,庾鲜的心跳已经重新缓重扎实。

庾献心中欢喜,情不自禁的有些期待。

若是那端木晨再暗算自己一记,没准会有更多的收获。

只是,该怎么暗示他呢?

庾献皱眉思索起来。

还没等庾献想出对策,帐篷外不远的端木晨见里面没有动静,心中有些不淡定了。

“没什么反应呢,不管用吗?”

端木晨心中有些忐忑。

说着勉强驱动法力,再试了一次。

虽然修功德的儒家妙法不凡,但庾献毕竟是个耳聪目明境的小道士。

在刻意的留心下,庾献敏锐的捕捉到了法力的痕迹,隐隐约约看到一缕青气入帐,附在自己身上。

庾献不但不乐,反倒心中暗骂。

都是端木家的王八蛋使坏,害的他肾水亏损,现在就连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了。

这真是……

何其之尼玛!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青气附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什么太好的抵抗手段。

于是他索性不再理会,继续往心脏搬运青气。

庾鲜的心脏吸收了端木晨的两道木属性气息,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提高,但是眼下这糟糕的状态却好了不少。

之前因为身体亏损,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节奏,似乎也和缓了下来。

端木晨两次施法无果,旋即有些心虚。

可能他的木德确实修的不咋样……

于是端木晨又自言自语道,“我曾听老师说,我的火德也有些火候,不如也试一试。”

随即端木晨掐动术法,驱动了一道红色气息,向帐篷中逸去。

之前端木晨想要让庾献肝气旺盛,暴躁易怒,法力自然是以催发为主。

这会儿,则是打了灭掉庾献心头火的意思。

这道红色气息一入庾献的心脏,就如同异类一样,和庾献的心头火争夺碰撞起来。

庾献心脏中的气息被夺,心率又紊乱不平起来。

庾献顿时大吃一惊。

他这才意识到依靠端木晨的法力,来解决自己的问题,简直就是玩火!

端木晨的火德气息,正在努力争夺自己心头火的源泉。

一旦自己的心头火落败,被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夺走那些来自于身体的滋养,那必然会萎靡不堪。

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但等到端木晨的火德气息消耗殆尽的时候,恐怕庾献就要承受重创。

可惜的是庾献不懂得修炼五德的法门,道家对五行力量的运用,也多是借助外力,和儒家的修炼迥然不同。

庾献一时没有主意,只能用自己琢磨出的老办法,拼命的将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导往脾脏。

谁料,之前的两道木德气息是催发,或许还温和一些,但这一道火德气息,却是来压制庾献心头火的,来的自然迅疾酷烈。

庾献被打的措不及防,等到开始做出反应,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已经开始夺取庾献身体的本源。

也就是说,这火德气息已经不是无根之物,正熊熊燃烧庾献的本源,壮大着自身。

庾献的搬运法门本就初学乍练,凭借着那一丝一缕的气息导往脾脏,根本就杯水车薪。

庾献引导了半天,反倒不如那火德气息增长的快。

正在庾献心中慌乱的时候,那端木晨又自言自语起来。

“咦?也不管用吗?”

庾献苦苦支撑的时候,端木晨也拿定了主意,“也罢,试试我的金德修炼的如何。”

端木晨连续几次施法,有些精力不济,他勉强催动了一道白色气息。

这道气息锐利无比,如同锋锐的刀剑。

端木晨拿手一指,这气息瞬间而逝,狠狠的扎入帐篷,刺入庾献的身体之中。

庾献浑身一个哆嗦。

他这会儿肾虚的厉害,眼神不太好使,竟然没有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白光。

不过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呼吸猛然间就滞重艰难起来,他拼命的吸气,才让自己获得足够维持身体活力的氧。

然而这重重的呼吸,并没有改变眼前的局面。

这一分神的功夫,庾献对气息的搬运中断,他的心脏跳越发加快起来。

外面的端木晨似乎对自己的金德没有太大的信心,见帐篷里没有动静,并没有多等,就用出最后的法力掐动了另一道法诀。

“再试试土徳吧,明天就说我记错了。这个要是再不行,那我就没办法了……”

端木晨再次唤出一道黄色气息。

这道气息落在地上,像是一条游蛇一样向着帐篷游去。

接着,在庾献根本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从他躺着的席子下面钻入庾献的身体。

肝易怒,脾多思。

削弱脾的气息,影响的是庾鲜的消化和吸收,对应六腑之中的胃。

虽说时间稍长,必然可以使人衰弱,但端木晨急于看到效果,自然是没有选择抑制,而是催发脾中的土德之气。

庾献脾中气息渐重,脑海中尽都是烦乱想法。

肝、脾、心三者催发,本是容易让人狂乱的一套术法。

万幸庾献刚刚平复了肝中气息,端木晨又为了抑制庾献的心头火,使用火德气息争夺本源,使的庾献心火萎靡。

这才避免了庾献当场暴走。

然而麻烦的是,虽然端木晨的术法用的毫无章法,但是庾献却根本拿不出方法应对。

原本他还能一点点把火德气息导往脾脏,如今脾脏气息大盛,竟是让火德气息导引不过去。

而且肺中的金德气息不断作乱,使的庾献的身体状况直线下滑,使劲的拖着庾献的后腿。

若说这些还只是藓芥之患,可以凭借时间慢慢平复,可是肾水大亏导致的虚弱,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问题。

庾献已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的大脑迅速的思考着,该如何破开眼前的局面!

0051 口诀入手

庾献仔细梳理着眼前的剧情,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

虽然他遇到护送卜子夏的这支队伍有些偶然,但按照历史来看,吴起确实后来拜了卜子夏为师,重新回到儒门。

也就是说,这段剧情应该是没毛病的。

就算是因为某些因素,导致自己提前认识卜子夏,还没有到达安邑,就已经拜师,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凭借着和卜子夏的师徒关系,庾献相信他可以轻易的和魏地的士大夫们接触上。

到时候,就算没有下大夫程明的引荐,庾献也可以设法让人给他引荐姬斯。

只要姬斯能够见识自己的本领,那么等到秦人大举压境的时候,姬斯绝对会让自己去抵御秦军。

庾献见识过吴起的几次指挥,已经对自己剧情杀得来的这些兵法,有了清晰明确的认识。

只要秦国没有优秀的兵法家,庾献完全有信心带着“魏武卒”碾压那些秦兵。

庾献想着想着,忽然一个激灵。

接着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啊!

小爷可以剧情杀啊!

当初庾献学习兵法的时候,虽然晕晕乎乎的,但是因为符合历史的主线,触发了剧情杀,所以轻松的把那些兵法学会。

这让高何惊为天人,连整个墨门都把他当成惊采绝艳的后起之秀。

如今庾献仍旧走在历史的主线上,那么历史的伟力可否被借用呢?

庾献激动起来。

剧情杀的本质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后来者,根本没有吴起那样的绝世天赋。所以才把人物技能强行点满,然后推动剧情吗?

我就是弱逼啊!

快来点满我!

庾献的目中放光,飞速思索。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历史上吴起到底有没有跟卜子夏修行过法术。

如果要是卜子夏没有传授吴起这五德的法门,那庾献就得凭借自己的悟性,赶在端木家的阴谋显露前,吃透那些功法。

庾献对自己的领悟能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想凭借半夜的工夫,就理解清楚一个大教的锻基心法,不用想,肯定是没戏的!

庾献只能祈祷吴起当年跟着卜子夏学过这几手了。

不然的话,都不用撑到天亮,只要端木平那小子也和端木晨一样过来一趟,自己就得亏的****。

端木晨试验了半天,结果没见到什么效果,心中十分遗憾。

他不甘心,继续用木德之气又试了一次。

这道青气很快缠绕在庾献的肝上。

庾献这会儿腾不出手来搬运那青气,不片时,就觉得浑身的筋膜,都酸软痒麻不堪。

庾献忍不住痛哼一声。

接着心中一惊,赶紧掩饰一般的翻了个身子。

庾献原本还有些担心会打草惊蛇,让端木晨生出歹意。

谁料,听到庾献在帐篷中的闷哼和辗转反侧,端木晨反倒如释重负一般。

他脸上喜笑颜开道,“总算是管点用了。好!明天我就用这法门来暗算这个小子。”

端木晨喜气洋洋的离开了。

庾献怕节外生枝,也不敢耽搁。

先是费劲的拖着半个身子,从席子上爬起来,接着强忍着腰间的疼痛向卜子夏的帐篷,慢慢摸过去。

庾献走了几步,就觉得一阵困倦无力,腰间的疼痛感不断袭来,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的心头火已经被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夺走了不少本源,这会儿更是急速的跳动着。

庾献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生怕自己坚持不到卜子夏传法的时候。

庾献躲着守夜的门客,一点点的向卜子夏大帐外行去。

好不容易要靠近卜子夏的帐篷了,庾献也终于抵守不住这么多气息的折腾,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庾献狠了狠心,也不管卜子夏是否正在睡觉,直接低声呼唤道,“先生!先生!”

叫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卜子夏朦胧迷糊的声音,“是、是哪位徒儿?”

卜子夏年事太高,这些日子却越发嗜睡起来。他白天教导徒弟,消耗的精力极大,晚上睡起来自然要更沉一些。

庾献丝毫没有隐瞒,镇定的说道,“弟子是吴起,今夜正在思量五德的事情,打算内修功德,早日洗刷污秽的名声。然而儒家五脏锤炼的法子,和我们……墨门大不相同,所以我想向老师请教下儒家的五德修炼法门。”

卜子夏听了之后,含糊的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有这样的向善之心,自然是极好的。”

卜子夏也不出帐篷,他缓了一会儿神,“也罢,先师教导我时,从来没有敝帚自珍过。既然你问我了,那我自然会教你。”

庾献听了大喜过望,“还望师父指点。”

卜子夏坐在帐篷中,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口授起了大道。

“行气,吞则蓄,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

庾献费劲的听着卜子夏的每一个字。

他既担心卜子夏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睡着了,又担心卜子夏会不会有什么记错的地方。

“萌则长,长则复,复责天……,天其本再上,地其土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卜子夏本就年老,这会儿精神耗损的厉害,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不出后文。

不过这些……

对于庾献来说,已经足够了!

因为剧情杀已经触动!

吴起在历史上确实学习过五德的法门。

所以这次庾献一完成触发,那些本该需要细心揣摩才能练到纯熟的五德之法,已经被彻底掌握!

哪怕是依靠剧情杀得来的技能不能保留,只要度过眼前这场危急,那也值了!

庾献大喜之下,赶紧低头內视自己。

就见那几道还四处惹事的气息,好像被吓到了一样,规规矩矩的。

庾献心中欢喜之下,立刻驱动术法,打算先把端木晨的火德之气炼化,再平复自己的心头火。

随着庾献的法力掐动,一缕缕一簇簇的心头火,开始在庾献的心脏中浮现出来。

庾献的气势一盛,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就有些支撑不住。

庾献催发的心头火和他身体的本源相同,又是在他自己心脏的主场作战。那些之前被火德气息利用的本源之力,瞬间就被夺回。

端木晨的火德气息顿时成了无根之木,对庾献失去了威胁。

庾献当下毫不客气的把这道火德气息引入脾脏之中。

0052 欲言又止

功法的修为一般分为三重境界。

分别为知形、画骨、入微。

庾献靠着剧情杀,得到了能力便是大成的入微之境。

端木晨和端木平在水德上的修为已经画骨,其他四德只是知形而已。

庾献轻松的驱赶着端木晨的火德气息进入脾脏,随后这缕微弱的气息就被脾脏尽数吸收。

庾献的脾脏之处,原本就盘旋了端木晨的一道土徳气息。

庾献小心翼翼的保留着那道土徳之气,将它搬运至肺部,弥补了肺部的气虚。

至于肝脏处的那缕木德青气,庾献再次逼入心中,喂养自己的心头火。

一番忙碌之后,庾献总算是抚平了自己体内燥乱的五行。

唯一的麻烦就是肾水亏损严重。

难以弥补。

庾献拔出腰间雪亮的长剑,借着月光自视,里面的自己双目无神,疲倦不堪,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庾献无奈,只能耗损肺部的金德之气,弥补肾水的缺失。

随着一道道金黄色的气息化为津气滋养肾脏,庾献身体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腰部也不那么刺痛了。

只是又开始像个肺痨一样咳个不停。

庾献心中大恨。

端木家的这帮王八蛋也太不是东西了!

以庾献有仇必报的性格,这怎么能忍?

庾献二话不说,艰难的出了帐篷。

端木家扎营的位置,他大致心里有数,具体到哪个是哪个,庾献就有点搞不明白了。

不过,庾献那是多大气的人,哪里还用分的那么细。

他仔仔细细的一座帐篷一座帐篷的往里面催发水徳之力。

等到忙完,里面的人什么样,庾献没有太大的把握,倒是把他自己累的够呛。

除了身上的法力荡然无存,整个人也困倦不堪。

庾献顾不得其他了,回了自己的帐篷倒头就睡。

……

第二天早上,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氛围。

端木家的十几个子弟像是做了贼似的,时不时就贼眉鼠眼的互看几眼。

有的时候,两个人相互一对眼,就是心中一惊。

有人愤怒,有人惊讶,有人羞赧。

虽然没人好意思表露,但是看看大家一个个面颊苍白,两腿战战的模样,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庾献这人别的优点没有,最关键的就是记仇。

别的端木家子弟他印象不深,但是端木平和端木晨这俩货住在哪,庾献可查的清清楚楚的。

这俩人几乎是灰败着面孔,强撑着从帐篷中爬出来的。

端木晨出来一瞧眼前这情况,顿时惊怒不已,“到底是谁干的?!”

怀疑的目标,十分的直接。

一个个肾虚公子纷纷怒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吴起干的?”

端木平和端木晨也都早有怀疑。

“找他去!”

一帮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气势汹汹的直奔吴起的帐篷而来。

庾献身体亏的厉害,这一觉直接睡的昏天黑地。

早上的时候,庾献被营地里乱哄哄的声音吵醒。

他勉强爬起身来,坐在席子上怔愣了许久。

接着他拔出剑来,对着雪亮的剑身,观察自己的气色。

这一觉庾献虽然睡的不舒服,仍旧满脸倦容,但是表面上已经看不出太多的问题了。

庾献又仔细內视了一番,发现这两个时辰的休息,几乎快要赶上自己费劲搬运几个周天了。

庾献暗暗感叹,睡眠果然是最好的平衡身体五行的方式。

虽然效果不能立竿见影,但是不需要花费什么精力,就能够自动维系起来。

正思索着,帐篷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一帮人闯了进来。

庾献正拔剑自照,外面的人进来一看,却被吓的面如土色。

“快跑啊!”

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一个个张皇失措的扭头就跑。

庾献有点懵了,干嘛这是?

等到人跑光了,庾献提了剑出了帐篷。

正见端木家的一帮肾虚公子正聚在一旁,一边热烈的商议着,一边警惕的看着帐篷这边。

“哟。”庾献主动打招呼,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怎么了这是?一个个两眼无神的,晚上该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端木晨听了气不过,当场回怼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心里清楚。”

庾献听了呵呵冷笑,接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老子要是清楚怎么回事儿,就不至于被奸人害成这个样子。”

端木家的众人听了,心中一动,仔细打量起了庾献。

庾献的气色虽然好看了点,但是他们都是修炼五德的,肾水大亏的征召哪会看不出来。

这……

端木家的众人顿时疑惑起来。

接着一起看了看端木平。

端木平硬着头皮轻轻颔首。

算是认下这件事。

这样一来,端木家的众人就有些稀里糊涂了。

要是庾献真有把端木家众人黑了的手段,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中招?

莫非是吕家的人?

端木家的众人纷纷用仇恨的目光看向吕家的行商和护卫们。

那些人被端木家的人一阵猛盯,身上都有些不自在。

干嘛呢这是?

好在大家都有些心虚,没好把事情放在桌面上撕破脸。

再说,端木家早就有了安排,要给吕家人一个教训,当然不会急在这个时候。

于是一帮人只能哼哼唧唧,互相搀扶着回了自己营地那边。

端木家的众人身体亏损严重,费了半天劲才把辎重收拾利索。

光是这点活,就已经累的众人气喘吁吁,热汗直冒。

没办法,都是肾虚闹的……

庾献要好一些,他做为护卫头领,只是一个威慑作用。

如今真实身份暴露,那些燕赵剑客们更加服服帖帖,庾献甚至连巡视都不需要做。

唯一的麻烦就是身体的亏损,该怎么尽快补回来。

庾献摸着自己的老腰,有些惆怅。

……

等到收拾完毕,车队就缓缓的向下一个城市行去。

端木家的子弟们,互相递个眼色,都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

等到流贼到了,就让吕家的哪些混蛋,还有吴起那个儒门弃徒好看!

端木平主动提议道,“我说,咱们要不要稳妥一点。”

“嗯?怎么稳妥?”其他人不解。

端木平怂恿道,“那吴起虽然兵法了得,但是看起来还真的没有锤炼五脏。若是咱们轮番施法,毁坏他的气机,没准会有奇效。”

众人听了大喜,纷纷称赞,“好主意啊!”

0053 五色神光

几人商议了一会儿,一致认为。

现在是白天,人清醒着有主动意识,想要使用水徳之气让庾献身体亏损不太现实。

不过催动其他的几徳反倒效果更好。

比如说催动让人肝火旺盛的木德之气。

身为端木家长兄的端木晨主动请缨,跳出来组织这件事情。

“等会儿小五、小八,你们先上,用土徳之气攻击他的脾脏。脾主多思,必然可以让他烦乱不堪。再加上刚吃过早饭,攻击他的脾还可以让他积郁不振。”

“老三、老四你们带一波人,接替小五他们,你们用木德之气攻击他的肝。到时候他正烦乱郁闷着,催动他的肝,可以让他暴躁易怒。”

“到时候,我再带一些人,以火德之气惹起他的心头火。心头火燃烧起来,情绪必然失控。”

“端木防,你带两个人和我配合。以金徳之气入肺,令他呼吸滞涩,神思昏沉。”

端木晨安排完了,略有些遗憾。

“可惜了,昨夜让他肾水亏损的太厉害。不然肾气激发,效果只会更好。”

端木晨当然不知道还有肾上腺素这种东西,但是长期的琢磨,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些规律。

“到时候咱们躲的远远的。要是他忽然狂性大发,和那些魏人或者吕家的人决裂,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帮人商量完毕,各自准备,完全是把庾献当成boss刷了。

庾献身体大亏,他在车队前后巡视了一遭,就找了个空车厢跳了上去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或许是睡的姿势不对,躺了没一会儿,庾献就长长的打了一个嗝,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胸中郁郁,越发有些难受。

而且满脑子忧烦,不得化解。

“这是积食了?果然不能吃饱了就睡啊。”

庾献看看日头,估摸着已经九点的样子了。

他只得爬起来,四下活动活动。

先是把车队前后巡视了一番,又和自己手下的二十来个燕赵剑客打了招呼,这才再次回车厢休息。

只是这活动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庾献心中纳闷,闭上眼睛假寐。

却沉下心思,去內视了一番。

这一检查,吓得庾献差点没从车厢里窜出去。

自己的脾脏中,七八道土徳之气正在里面作祟。一道道气息十分灵活,像是小鱼一样在脾脏上钻来钻去,压抑着庾献本身的活力。

这他妈的!

庾献怒了。

端木家的这帮王八蛋是要作死是不是!

这特么把老子的身体当景区呢?

庾献心一横,就要拔剑出去,把那帮阴人的混蛋统统斩死。

他跳出车厢,手中横剑,咬牙切齿的四望。

端木家的两个年轻人正偷偷的盯着梢,见状大喜过望,赶紧回来通知,“兄弟们,有效果了有效果了,那吴起已经狂躁起来了。四哥、五哥,你们快攻击他的肝,尽快激怒他。”

庾献跳出车厢时,头脑已经冷静了几分。

他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端木家的这几道土徳虽然来源混杂,贸然炼化会让自己在锤炼五行的时候,真气斑驳不堪。

但道家法门本就是采食天地之气,炼入自身,和儒家自修功德的方式截然不同。

儒家自修功德,锤炼五脏,如果五德修炼的澄净无比,后期可以炼出五色神光。

被这五色神光刷过,对方的身体几乎千疮百孔全是漏洞,任凭吊打。

可道家修炼一口气,对肉身却并不怎么看重,有些极端的法门,甚至会兵解肉身,褪去躯壳。

不然也不会有炼气士的叫法。

庾献身为道士,对五色神光没什么觊觎,就算是锤炼的五脏有些瑕疵也无所谓,反倒可以解决眼前的危机。

庾献心念一动,心思沉入脏腑,慢慢的将那几道土徳之气驱赶入肺。

庾献在剧情杀之后,已经拥有了炼化五德之气的能力,原地炼化也会有所补益。

但是五行相生自有玄妙。

庾献要是直接把那几道土徳之气炼化入脾脏,就相当于把别人的肉贴在身上,虽然看着威武,毕竟不能如意。

驱赶土徳之气入肺,由肺部吸收,滋养自身。则相当于把肉吃掉,虽然损耗不小,但最后都变成了营养。强壮之后,心意通达。

庾献剧情杀之后,五德大成,对付一帮只是知形境界的渣渣,自然不在话下。

在将脾脏的几道土徳之气,尽数驱赶入肺后,庾献就打算去收拾端木家的那几个兔崽子。

谁料就在此时,庾献忽然觉得筋膜酸软,视线模糊,一股怒意升腾。

庾献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靠!

这帮兔崽子还没完了!

在术法的助推之下,庾献的怒火加倍升腾。

不过这也倒正合了庾献的心意。

庾献当即一面左右张望,做出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一面暗暗将肝脏中游走的木德气息,尽数搬运去滋养自己的心头火。

化解完毕之后,这次庾献长了个心眼。

默默等待片刻,果然数股火德气息袭来,助涨的他心头火大为旺盛。

心脏跳动的强劲有力,让庾献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庾献呵呵一笑,根本不贪恋这一时的强盛,依旧把火德之气引走滋养脾脏。

于此同时,庾献的呼吸不自觉得急促起来。鼻子也酸涩难忍,双目泪流,几乎不能视物。

这要是在战斗之中,恐怕立刻就会遭人暗算。

虽然狼狈不已,庾献却精神一振,欢欣不已。

这正是自己最需要的金德之气,有了这些金德之气,正好可以弥补自己巨亏的肾水。

只要补上肾虚这个最关键的短板,庾献就算和端木家明刀明枪的对上,也不会有丝毫怯意。

庾献耐心地一点点引导着,将清肃的肺气化作津气,一路下行,滋养肾脏。

随着肾脏微微露出暖意,庾鲜的身体如同干裂的大地吸足了水分一样,渐渐饱满充盈起来。

庾献仰天狂笑。

端木家的狗贼,你们就等着吧!

正在一旁小心窥视的端木平见状,连忙一溜小跑的回去。

等在车队后方的端木家子弟纷纷赶过来问道,“如何?”

端木平喜笑颜开。

“成了!那吴起发疯了,咱们就瞧好戏吧!”

0054 盗亦有道

端木家众人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就见庾献手提雪亮长剑,杀气腾腾的向这边冲来。

端木晨观察了一会儿,脸上有些疑惑。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是吧?”端木防也有些懵逼。

接着端木家众人同时打个激灵。

“莫非……”

“难道?!”

端木晨脸色剧变,“兄弟们,快跑!”

端木家的众多子弟顿时像是炸了窝一样,四处乱窜。

庾献不理别人,就认准了端木平和端木晨。

正当他打算冲过去把这两个狗贼斩于马下的时候,忽然有一骑匆匆来报,“老大,前面有流贼劫路,吕家已经派人去交涉了。”

庾献眉头微皱,这才想起这回事儿来。

他赶忙吩咐了几句,“多派几个人去瞧瞧,这帮流贼来的蹊跷,咱们总要对得起雇主的酒饭。”

那个来报信的剑客应了一声,随即打马往车队前边赶去。

庾献回过身冷冷的看着乱窜的端木家的子弟,“这件事,是不是你们这帮混蛋干的?”

端木家的子弟们哪肯承认,端木平最是机灵,他赶紧嚷嚷道,“吴起,你不要诬赖好人。”

接着又喊道,“大家不要慌,咱们这就去找老师评理。”

庾献闻言脸色一沉。

有卜子夏这尊大神在这里,自己想要大开杀戒可不容易。

凭借卜子夏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领,说不定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在他的视线之下。

何况庾献刚刚得了卜子夏的好处,学到了锤炼五脏的法门,这个人情还没有还。

正在庾献犹豫要不要痛下杀手的时候,又有一骑飞驰而来。

马上的剑客焦急的说道,“老大,事情不太妙。前面的那伙流贼把吕家的人杀了,现在他们正全速赶过来。下大夫已经慌了。”

“嗯?”庾献听了,厉声喝问道,“那些流贼有多少人?”

“七八百……”那剑客的脸上有些惧意。

他们这些被下大夫程明雇佣的门客,总共才二十来个。吕家护卫商队的私兵也只有百十人。再算上端木家的几十个,面对着七八百的流贼,实力根本就不够看的。

“老大,要不……咱们护着雇主冲出去得了。这水太深,咱们趟不得。”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四散而逃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情况如此恶劣,要不是庾献有吴起的凶名在,让他们觉得可以依靠,恐怕那帮流浪门客早就开始逃窜了。

庾献皱了皱眉。

他是要到安邑去的,有吕家的商队在,他还能轻松惬意的蹭吃蹭喝。要是吕家的商队被劫掠了,那他孤身上路,这一路可就要吃苦头了。

庾献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庾献当机立断,“走,跟我去看看。”

那剑客脸上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原本还指望着庾献能带头,领着他们突围出去,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死心眼。

庾献当先而走。

端木家的众人逃过一劫,都庆幸不已。

这帮人当然知道前面劫道的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幸灾乐祸的交换着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端木晨想了想,说道,“走,咱们跟过去瞧瞧。”

“跟过去?”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好不容易才从吴起那个神经病手底下逃开,这岂不是又自己送上门去了。

端木晨自信的说道,“你们傻啊。吴起又不知道是咱们暗算他,估计他刚才是狂怒之下随意找人宣泄,咱们只是倒霉碰巧而已。等会儿咱们去看看前面的形势,才知道该怎么应对啊。”

众人一听端木晨说的有理,都纷纷赞道,“不愧是大哥,咱们一起去瞧瞧。”

……

庾献带人冲到队伍前方的时候,立刻被程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吴起,你不是兵法家吗?这些乌合之众,拿咱们没办法的,对不对?”

庾献懒得理会,专心的观察起了局面。

就见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木伐倒了不少,都横在路上。

七八百个甚是凶悍的盗贼拦在路口,正几哩哇啦的大叫着挑衅。

为首的那盗贼,拿着一个令箭一样的木牌,摇头晃脑的看一会儿,时不时鬼叫出一声。

庾献耳聪目明,隐约能听到几句。

“头发斑白的不杀。”

“黄口小儿不杀。”

“女人不杀。”

“忠臣孝子不杀。”

庾献听的莫名奇妙,“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程明一脸的晦气,“我哪知道这些杀头货在搞什么。就连吕家的人花钱买路,这些家伙都不肯放行。”

旁边一人却笑着答道,“你们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很正常。”

庾献一斜眼。

心说这端木平的心可真够大的,老子都要砍你了,还敢往我这儿凑。

不过端木平的话倒是勾起了庾献的好奇

“怎么说?”

端木平笑着说道,“宋国、卫国、鲁国一带打家劫舍的盗匪,都是认大盗跖为祖师的。”

“当年大盗跖曾经有话传下,叫做盗亦有道。所以,这些盗贼在歃血入伙的时候,都会当众立下誓言,当做将来做盗匪时的道基。”

“若是他们坚守自己的道基,那么这些盗匪就伴随着这份坚守慢慢强大,若是这些盗贼放任自己,失去底线,那就会道基崩碎,失去那种强大的力量。那时候,这些家伙就只能沦为盗匪中的最底层,在打打杀杀中陆续死于非命。”

庾献听的惊奇。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就连盗匪都修炼什么道基吗?”

他本就是耳聪目明境的道人,全神贯注的看去,立刻发现了一些微妙。

随着为首那盗匪重复自己当初的誓言,他的肉身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强壮起来。

这盗匪立下的誓言极狠,庾献听了好半会儿了,还没听他念完。

等听到那为首盗匪说道,“自食其力的不杀”时,庾献不由咋舌。

这特么也太狠了吧。

那你还抢个屁啊,干脆去做圣人去好了。

就连盗匪之中不时都有人怪叫,“老大,别念了,赶紧打吧。”

那盗匪头子却不为所动,把木质令牌一面的誓言念完,又去念另外一面。

我日。

庾献都等烦了。

好不容易念到尾声,就听那盗匪忽然一顿,口中大叫道,“我盗鹿,只杀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不忠不孝之人!”

0055 尼玛啊!

=说完之后,那盗鹿猛然将手中令牌高高举起,脸上全是认真的神色。

庾献正猜测着,忽然那木质令牌变得血一样通红。

随后一道血光猛然从令牌中射出,向商队这边刷过来。

众人大惊失色,庾献猛然握紧了剑,全神戒备。

那道血光从商队中一刷而过,就在庾献打算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那道薄薄淡淡的血光,却像是甩开的斗篷一样,忽然重重的向庾献砸去。

庾献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张开大口,鼓动狂风向前吹去。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些瘦小的盗贼都被刮的踉跄两下,仆倒在地。

端木家的弟子们纷纷色变,没想到庾献露出狰狞时,如此可怖。

庾献鼓动大口,不停的向前吹去。

这次遭遇完全未知的敌手,庾献当机立断,全力施为。

大风肆意咆哮着,时不时还有草皮从地上卷起,重重的砸向盗匪们。

本就枯黄的大地,被狂风揭开一层层地皮,越发斑驳难看起来。

谁料那薄薄淡淡的血光,却丝毫没受到什么影响,直接从木质令牌上脱出将庾献罩定。

庾献浑身血光四射,身边的空气也隐隐渲染的发红。

一种强大而沉重的感觉当头压下,让庾献仿佛承受了几倍的重力一般。

盗鹿那清明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庾献,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他一边大步向前走着,一边甩脱身上的衣甲。

“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不忠不孝之人!就让老子杀个痛快!”

随着盗鹿越走越近,他的身体已经强壮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大块大块的肌肉隆起,那坚韧油亮的肌肤上,甚至还返祖似的出现了小块厚实的皮毛。

盗鹿走到庾献身前几步的时候,浑身的衣服已经全部挣裂。

整个人如同一只熊罴,一只猛虎。

丑陋而强大!

庾献浑身冰凉。

他怎么会想到这该死的“盗亦有道”,竟然还有判定属性。

庾献被盗鹿的法器判定为“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不忠不孝之人”,结果整个人都被某种血色的气机镇压。

他就要在这承受了几倍重力的血色领域压制下,和那个强大而野蛮的盗鹿一决生死!

几乎还不等庾献有什么更多的想法,庾献的视野就被一个巨大的拳头所充斥。

刚猛的拳头!

骇人的速度!

庾献的灵魂都在颤抖,他几乎是本能的咆哮了一声。

这声音如龙吼,如马嘶,天崩地裂!

在庾献用双臂交叉撑在面前的一刹那,一道金光从庾献身上亮起!

人马如龙!

那金光从庾献的双臂飞速的扩展,眼看就要弥漫包覆住庾献的上半身。谁料就在此时,那个筋肉饱满骨节突出的拳头,重重的击在庾献交叉的双臂上。

那弥漫的金光,一瞬间被打的缩了回来,接着迸成了满天的光屑。

庾献双腿支撑不住,直接被打的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那盗鹿不忙着追击,心满意足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是……

杀戮的味道。

盗鹿又大步迈前几步,他的身体越发强壮了。

庾献脸色发白,他的双臂传来钻心的疼痛。

人马如龙都能被击碎!

这是何其可怖的力量!

庾献身上尽管有吴起的绝世兵法造诣,但是在自身受制,又被对方逼近强杀的时候,竟然一时拿不出什么堪用的手段。

庾献无奈,只得再次大吼一声,驱动人马如龙。

庾献浑身金光闪烁着,力气和速度都提高了几倍。

然而这样的群体提升兵法,如果是用在庞大的兵团上,整体效果绝对是恐怖的,但若是只加持在庾献一个人身上,那比起发动了“盗亦有道”如同蛮兽般的盗鹿,却根本就不够看的。

盗鹿一步步的走近,咧开嘴巴,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

“天下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不忠不孝之人,还真是杀之不绝!”

庾献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那高他足有两尺的盗鹿,瞳孔骤缩。

盗鹿忽然发觉眼前这个家伙的两只瞳仁,似乎变成了树叶的模样。

还没等他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盗鹿的鼻子一酸,双目泪如泉涌。

盗鹿大惊,继而愤怒咆哮道,“可恼!”

虽然越发愤怒,恨不得立刻撕碎庾献,但他却不得不停下脚步,用力擦着流出的泪水。

然而那泪水却似乎擦之不尽,源源不绝的从酸涩的双目中流出。

盗鹿知道是庾献捣鬼,待要将他扑杀了,可惜满脸涕泪横流,根本找不到庾献的位置。

在一旁紧张观战的端木晨,如同遭到雷击一般,目瞪口呆。

“这、这是……”

旁边的端木平已经不可思议的大叫起来,“这是入微之境的木德之力!”

木德之力,对应五脏之中的肝。

影响六腑之中的胆。

五官之中的目,以及五味之中的酸,还有浑身的筋膜。

庾献的这次突袭,就是以酸,刺激盗鹿的目。

使得他不受控制的流泪,强力的干扰了他的行动。

庾献见五德之力效果如此之好,立刻毫不犹豫的催动水徳之气。

两道九曲黄河之影,显现在庾献的瞳仁之中,闪烁不已。

水徳第一主五脏之中的肾,其次主六腑之中的膀胱。

在庾献的催动之下,盗鹿瞬间尿意泉涌。

一时之间,就连盗鹿这样的铮铮铁汉,都像一个受惊的少女一样夹紧了双腿。

尼玛啊,这是?!

在围观的众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原本气魄昂扬的盗鹿,忽然间步履沉重,面色艰难起来。

原本被撵的像狗一样的庾献,却意气风发,小人得志起来!

庾献无情的大声地挑衅道,“盗鹿,你来啊!老子在这里等着你!不敢过来,你就是我儿子!”

盗鹿大怒,就要冲过去,扑杀这个可恶的贼子。

然而他只是意思微动,一阵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尿意就直冲脑海,膀胱更是充盈到要爆。

!!!

盗鹿简直要崩溃了……

这特么还是人?!

盗鹿的信念和自尊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他一个纵横宋、鲁、卫三地的大盗,莫非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失禁?

以后人家提起他盗鹿会怎么说?

那盗鹿,打着仗,尿了一地?

我日啊!

原本气势汹汹的盗鹿,简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他看着庾献,眼中露出哀求。

“大、大……”

0056 大什么大

“大什么大?”

刚才还狼狈的像狗一样的庾献,立刻嚣张起来。

“大、大哥。”

盗鹿弓着身子像只狗熊一样,缓缓上前靠近。

庾献那是多警惕的人,立刻开了人马,一个加速,窜出去好几十米。

“别乱靠近我!”

庾献警告,“你弟兄们都看着呢,你可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吧。”

听了庾献的警告,盗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好半天他才认清了现实。

盗鹿只好熄灭了偷袭的心思,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看着庾献。

“你不是挺牛逼的吗?”庾献挑衅。

盗鹿慌忙摆手,“不牛逼不牛逼。”

庾献不动声色的瞥了远处震惊不已的下大夫程明,又瞧了瞧骚动不已的端木家子弟,心中暗道,“这倒是个立威的好机会!”

庾献瞪着盗鹿,大声喝问道,“那你说,我厉害还是你厉害?”

盗鹿心中一边咒骂,一边老老实实的大声说道,“你厉害,你最厉害!”

庾献呵呵。

接着得意的说道,“那你给小爷笑一个。”

盗鹿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接了这么个活儿。

然而面对庾献挑衅的眼神,盗鹿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呵,呵哈哈。”

盗鹿笑的很憨厚,生怕激怒这个孙子。

庾献也不敢太过折腾他。

一旦惹急了这货,真要边尿边打,自己还得躲着点。

庾献瞅了瞅自己周遭围绕的血光,对盗鹿说道,“还不赶紧把这玩意儿去掉。”

在这血光领域的压制下,庾献不但要承受几倍的重力,甚至就连感知也开始有些迟钝了。

盗鹿听了有些为难,“弄、弄不掉啊”

“嗯?”庾献怒目而视。

盗鹿赶紧解释道,“这东西不需要特意去除,只要花点时间,自己就会消失的。”

“是这样吗?”庾献有些狐疑。

盗鹿赶紧对天发誓,“我盗鹿绝对不敢虚言,不然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庾献郁闷,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个负面状态的加持,不但让他各种不便,而且这一身血光,很像仙侠小说里面的渣渣反派。

庾献有些不爽。

看到庾献脸色转阴,盗鹿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大……”

庾献瞪了他一眼。

“叫大哥!叫什么大大?卖什么萌?”

卧槽!

盗鹿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这什么吊人啊。

盗鹿忍气吞声的说道,“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老人家。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你就放我回去吧。”

庾献从刚才就在观察盗鹿的状态。

随着盗鹿的气势被碾压,他身上的肌肉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原状。

庾献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这强化自身的法门,能坚持多久?”

盗鹿闭口不答。

庾献知道打听别人的术法乃是禁忌,当即不再多问。

根据他的判断,盗鹿这个家伙已经对他威胁不大,没有必要把他逼到绝境。

“盗亦有道”的法门虽然能大幅度强化盗鹿的身躯,同时还能对要追杀的目标形成一个血色领域压制。

但是盗鹿为了追求绝对强大的力量,给自己限制的条件实在太多了。

就算盗鹿的道基刚好克制庾献,那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因为这个大招的读条太特么长了。

等盗鹿几哩哇啦的前摇完了,庾献早就五德之力轰过去了。

要是盗鹿打算偷袭,凭他本身的能力,又拿不下可以迅速开人马的庾献。

他默默催动水徳之力,减缓了对盗鹿的压迫。

盗鹿腹中一松,总算是没了那分窘迫。

他也知道自己拿庾献没办法了。

匆匆一拱手,“山水有相逢,咱们以后再见。”

庾献也表现得很大气,“走吧。小爷懒得教训你。”

盗鹿狼狈的回了自己那边,回头瞧了庾献一眼,呼哨一声,带着盗贼们四散而去。

庾献瞧着盗鹿的背影,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和这家伙在几百年后还有另一场机缘。

庾献惊走了盗鹿,立刻被程明奉为上宾。

他之前对庾鲜的轻视一扫而空,整个人喜气洋洋的,满脑子的盘算等到把这家伙举荐给魏子,会有什么样的封赏。

端木家的人则吓得面如土色。

刚才盗鹿化身之时多么强大,他们都看在眼里。

能将这么强大的盗鹿,只用一眼就禁制的死死的,那吴起五德之力的修行恐怕都已经到了入微之境。

端木家的众多子弟紧急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

随后,端木晨和端木平做为代表,信心十足的跑来找庾献和解。

庾献原本还冷笑着,准备等两人自己过来送人头。

当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过来时,庾献只能痛恨自己的双手实在太诚实……

既然接过了人家的包袱,庾献自然不好再出手。

接下来的行程,就开始一番风顺起来了。

有这么个一口气能把地皮吹的龟裂斑驳,还能轻易击退强大盗鹿的家伙在,整个队伍都十分安分。

吕家的人自然抱上了这个大腿。

端木家的一帮子弟,自从和庾献化敌为友后,也更亲近了几分。

庾献和他们同是卜子夏的弟子,说起来,本来就有一些香火情。

卜子夏对庾献的天赋很是吃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迷迷糊糊的传授了庾献口诀,这家伙就能这么快就把五德融会贯通。

卜子夏已经多次若有若无的暗示,打算把自己最为精通的《诗经》传授给庾献。

不过庾献对此并不感冒,现在是打打杀杀的世道,《诗经》有什么吊用?

——庾献嗤之以鼻。

等到后来,被曹孟德的“诗之国”吊打之后,庾献每当想起此事,枕巾上都会沾满悔恨的泪水。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了卫国。

一路低调做人的下大夫程明,再次活灵活现起来。

按照他的说法,只要入了晋国,基本上就算是魏家的天下了。

这句话倒不夸张。

三家分晋的时候,魏国本来就是最强大的一个。

魏国的祖宗之前估计是没想过,以后有做大做强的一天,因此立功受赏讨要封地的时候,挑肥拣瘦的光找好地方。

结果等到姬斯准备揭竿自立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十分尼玛的问题。

——自家的疆土就和尿床尿出来的一样,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时不时还有零星的数点。

而且这不相连的两大摊中间,居然还隔了一整个韩国……

0057 大哥,我有一个问题

这样的地理形式,对韩、魏、赵三国都很不利。

魏国被韩国剖成两半,统治起来很是麻烦。

韩国呢,整个被强大的魏国包住,而且上方还紧连着攻击性很强的赵国。

这种感觉像是被一群壮汉基佬围着一样。

虽然人家不一定会怎么着你,但肯定是不自在啊。

魏国作为三晋之中的老大哥,主动给赵国打了个招呼。

小老弟,你看我这处境多尴尬,咱们不如把土地交换一下。这样我可以直接把领土连成一遍,咱们彼此也少了冲突的隐患。

赵国一想也对。

虽说眼前和魏国关系很友好,但也禁不住人家惦记啊。

魏国土地到处零散,合并在一起,那是刚需。

有句话说得好,防贼一时不能防贼一世。

还有句话说的好,堵不如疏。

再说赵国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需求。

于是两国像是洗麻将一样,开始互相置换土地。

等到换完之后,魏国的两大块土地就在韩国头顶连上了。

形象一点来说,就像是韩国的小脑袋上,套了一个大号的耳机。

带上了耳机的韩国,顿时就斯巴达了。

干嘛呢这是。

魏国一看韩国比较懵逼,主动解释了一番。

韩国听完想了想……

咦,好像我也有需求啊!

魏国那多大气,于是很热情的邀请韩国一起来洗麻将。

韩国加入了这场局没多久,路过的郑国看着热闹,也跑来各取所需了一番。

期间,西周和楚国也出来客串了一下,刷了刷存在感。

韩国顿时有些激动了,土地置换概念,看来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啊。

飞黄腾达简直指日可待!

韩国情绪十分激动,并且心怀壮志着,准备在两大强国之间博弈,闯出一番天地。

于是……,大家一起洗麻将。

等到后来,魏国的土地终于连成一大片了。

赵国也把土地置换到了北方,还和魏国在中山国的事情上达成了默契。

这时候韩国才一脸懵逼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原本力量最集中最凝聚的韩国,被剖成了两半。

……

韩国:大哥,我有一个问题。

魏国:滚。

……

于是一件悲剧的事情发生了,战国才刚刚开始,原本实力不弱的韩国就沦为了一个酱油。

庾献所处的这个时代,赵、魏、韩三国这会儿正是蜜月期。

彼此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

基本上进入了晋国,程明等人就算是到家了。

何况东边这一大片确实也有魏国的土地。

到后来的时候,魏候出于争夺天下的考虑,还把政治中心从西方的安邑挪到了东方的大梁。

庾献这些日子依旧不动声色,每日里跟随着卜子夏读书。

平日里有空,也会自己琢磨下儒家锤炼五脏的法门。

在上一个剧情的时候,庾献琢磨墨门的兵法或许还带着功利的心思,但这次琢磨锤炼五脏,庾献可是真用心了。

不然,等以后遇到个儒门高手,自己小命就完全攥到人家手里了。

而且庾献选择的方向也很清晰明确,专心钻研水徳之力!

这让端木家的子弟们眉开眼笑,深深引为知己。

不过庾献的想法和他们还是有些不同的。

庾献主要是当初在端木平手底下吃了个大亏,对肾水亏损的事情,实在有些心有余悸。

再者当初降服盗鹿的时候,也是靠着水徳之力弄的盗鹿狼狈不堪。

程明原本还以为庾献只是做做姿态,抬高自己的身价,谁料眼看要进入魏地了,庾献仍然没有丝毫准备出仕的意思。

到最后,还是程明绷不住了,主动跑来说道,“吴起,像你这样的人中豪杰,怎么能庸碌的度过此生?我有心把你推荐给魏子,你觉得如何?”

庾献不动声色,认真的拒绝道,“我打算跟随老师继续学习,暂时还没有出仕的想法。”

程明听了,皱了皱眉,“子夏老先生本来就是魏子请来教授学问的,以后自然也会在安邑落脚。你就算在魏子那里做事,也不会耽误你的求学。”

庾献闻言,笑了笑,“我意已决,不必如此麻烦了。”

程明不解的看了庾献两眼,最后才拱拱手,无奈的说道,“尽管阁下不愿意出仕魏地,可我做臣子的,却不能不把阁下举荐上去。我程明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还望阁下见谅。”

庾献听了笑道,“无妨,反正无论谁来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说到这里,庾献忽然想起一事,咧开嘴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对了,程大夫。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我的师兄李克?”

在拜入子夏门中后,严格来说,庾献该叫李克为师侄。

不过庾献懒得授人话柄。

程明回忆了一遭,纳闷的问道,“不知你说的说哪个?”

庾献仔细形容了一番,程明才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他试探着问道,“阁下说起此人的意思是?”

庾献正色说道,“此人的才华如同天上的皓月一般,子夏老师的众多弟子中,都没有人能够和他争锋。大夫举不举荐我都无伤大雅,但若是遇见李克却无动于衷,以后一定会被天下人所笑。”

程明听了庾献此话,精神一振。

卜子夏虽然是堂堂的孔门十哲,但毕竟年岁大了,不能托付政务。

若是那李克真有吴起说的这么好,自己绝对是立下了大功。

程明对庾献的话还是很相信的。

毕竟刚才庾献话中的意思,分明有自认不如的成分。

程明一时都脑补不过来了,连吴起这么惊采绝艳的人都自叹不如的人,那得有多强?!

程明惊喜的站起身来,胡乱拱了拱手,发自肺腑的说道,“阁下真是君子!这样推位让贤的气魄,实在让程某佩服。这件事,我也一定会禀报魏子。我程明虽然不才,但我相信魏地一定有能说动阁下的人物。以后你我定然有同殿为臣的那天。”

庾献爽朗的哈哈一笑,接着一摆手,指指李克所在的方向,“不送。”

程明又客套了两句,立刻迫不及待的跑去招揽李克。

庾献看着程明离去的背影,再瞧瞧李克所在的方向,脸上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

0058 抢夺人生赢家的剧情

李克这个名字在历史上虽然说不上默默无闻,但是比起吴起这样璀璨的星辰,显然还不够格去做皓月。

然而和历史上高下立判的地位不同,在战国时代,吴起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输家。

而他的便宜师兄李克,却是个真正的人生赢家。

庾献在开始魏国这段剧情的时候,就仔细思考过之后要走的路,和要承担的不幸宿命。

经历了之前的几个剧情之后,庾献已经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很可能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一个简单的方向,带来的变化都是不可预知的。

那么庾献威震西河的这条剧情线,也充满了无数的不可预见。

按照原本的历史主线。

吴起现在应该拜入到魏子姬斯的门下,随后在翟璜的举荐下被姬斯所留意到。

或许是忌惮于吴起的恶名,姬斯在提拔吴起之前,跑去找吴起的便宜师兄李克打听了一番。

李克当即不吹不黑,公正的评价了吴起一番。

“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

姬斯果然不愧是闻名史册的贤候,听了之后哈哈一笑。

贪财,那就给他足够的钱!

好色,那就给他最美的美人!

只要吴起有不逊于司马穰苴的才能,那他就是我大魏的主将了!

魏国之强,不在于拥有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样的贤士,也不在于拥有李悝、翟璜、西门豹这样的名臣,更不在于拥有吴起、乐羊这样的猛将,而在于他们有一个包容贤明的君王。

在魏文侯一世,吴起做为魏国的主将,连连击败秦国,逼的秦国只能退守洛水,甚至恐惧到沿河修建城墙,防御吴起的进攻。

全部夺回了整个河西地区之后,吴起又担任了西河郡守,开始治理地方,改革兵制。创立了战国时代赫赫有名的魏武卒。

在秦惠公率领五十万秦军攻打阴晋的时候,吴起只用了五万多人就大败秦军。

随后吴起挟战胜之威,再次讨伐强盛的齐国。

这时候的吴起,潜心追随子夏学习,已经完全洗刷掉了之前的污秽,甚至贤明如魏文侯,也给了吴起“廉平,尽能得士心”的评价。

就连吴起的政敌,对他的分析也是,“吴起,为人节廉,而自喜名也。”

从一个李克口中的“贪而好色”之辈,到最后成为一个清廉、有节操、珍视名誉的人。

吴起完成了人格的成熟。

然而不幸的命运,却丝毫没有因此眷顾吴起。

不久之后,贤明的魏文侯去世,魏武侯继位。

魏武侯因为年少,需要重臣辅佐,因此打算设置国相。

而当时的吴起,毫无疑问是最有资格的那个。

吴起眼看就要实现人生追求,成为魏国国相,谁料魏武侯却选择了从齐国逃难来的孟尝君田文。

吴起心中不忿之下,去同孟尝君一较高下。

他当众向孟尝君发问,率领三军,使士卒乐于效死,让敌国不敢图谋,你和我谁更强一些?

孟尝君答,我不如你。

吴起再问,治理百官,亲附万民,充实府库,咱们哪个更强一些。

孟尝君又答,我不如你。

吴起又问,把守西河让秦兵不敢东向,震慑韩赵,让他们马首是瞻,咱们哪个更强一些。

孟尝君听了笑道,我还是不如你。

吴起当即大怒,无论军事、政治还是外交,这些能力他都比孟尝君要强,然而最后却是孟尝君夺走了他的国相。

孟尝君听了之后,说出了一句让吴起自此心灰意冷的话。

如今君主年幼初立,人心疑惧不安,大臣们不能亲附,百姓又不信任。而你,是那么的强大!

你说我们两个谁坐这个位置更加合适?

孟尝君的话,让吴起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驾驭他的人,已经不再是魏文侯那样的雄主了,新的主君甚至开始惧怕守护自己的狮子……

不久之后,吴起的政敌公叔座故意劝说魏武侯,让魏武侯选一位公主嫁给吴起。随后他又施展阴谋,让吴起看到魏国的公主如何的骄横。

吴起随即坚决不肯接受魏国的公主。

这让魏武侯对吴起越发猜疑。

最后,在魏武侯和公叔座这对君臣的排挤之下,吴起只能黯然离开魏国,前往楚国……

而同样是做为子夏的门下。

人生赢家组的李克,那可就完全像开了挂一样。

李克先是受到魏成子赏识,随后魏成子把李克推荐给了他哥哥魏文侯。

魏文侯几次想要请李克出来做官,他都坚决不肯。

后来有一次魏文侯趁着月夜跑去找他,结果李克竟然翻墙而走。

这样的高逼格,顿时让魏文侯惊了。

这李克果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越是得不到的,越让魏文侯百爪挠心。

于是魏文侯也矫情起来,每次路过李克家门口的时候,都从马车上起来,扶轼致敬。

一来二去的,魏文侯终于用诚意打动了李克,这才让李克答应相见。

就算如此,魏文侯在向李克请教的时候,站的倦乏了,也不敢休息。

——“立倦而不敢息“。

这李克后来封于段,为干木大夫,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段干木。

有一次秦国想要讨伐魏国,就有人劝谏秦君,说魏君礼贤下士,有段干木辅佐朝政,国人上下团结一致,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不啦不啦不啦……

秦君听完,转身就带兵回去了。这也成为了一时佳话。

这么来回一对比。

打死打活建功立业的吴起,简直就是个无脑输出。

最后不但一无所获,还因为太过强大而被人忌惮。

那人生输家组的吴起,就比人生赢家组的李克差吗?

绝对不是这样!

在无情历史的淘刷之下,李克除了一个贤名,几乎没有什么成就可以流传下来。

而吴起,在任何一方面的才华,都横绝当世!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在吴起的光辉下黯然失色。

庾献一早就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苦逼的吴起,完全就是输在了境界上!

魏国的破局,其实并不需要像历史上那样去怼天怼地怼空气。

关键是要装好一个逼!

看着下大夫程明远去的背影,庾献轻轻一笑

“像人生输家那样玩,只能成为下一个人生输家。”

“小爷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人生赢家的剧情……,抢过来!”

0059 作局

庾献看着程明进了李克的帐篷。

过了没多久,就见程明一脸纠结的出来。

见庾献还在这里,程明无奈的苦笑道,“想不到子夏先生是贤达,门下也都是高士。阁下的师兄也没有出仕的打算。”

庾献并不意外。

要是李克这么容易被人拐走,也就没有这一世盛名了。

庾献笑着说道,“程大夫这样贸然上门,当然没有什么结果。何不沐浴更衣,具五色礼物,然后再去试试。”

“这……”程明听了有些为难。

这李克有多大的本事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上赶着登门,岂不是让人看轻了?

看轻自己也就罢了,若是传扬出去,让魏子也被人笑话没有分寸,自己的仕途也就算到头了。

而且,对一个无名之辈这样卑躬屈膝,让程明心中也有点窝囊。

见下大夫程明脸上露出难色,庾献不动声色的劝道。

“我这师兄,不但精通学问,而且有治国的大才,就算是在军事上的才华,也不在我之下。大夫礼下于人,恐怕不但不会让人诟病,反倒会成就美名。而且大夫事君忠诚,不顾个人荣辱,魏子知道,只会越发敬重。”

程明本就是精明人物,被庾献这么一点拨,立刻就悟了。

对啊!

无论这个李克到底有没有才能,起码这是个刷声望的好机会。

没准这件事不但能成就李克,还能成就自己!

程明对庾献佩服不已,不愧是兵法大家,这些话很有见地啊。

程明感激道,“先生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而且先生的才华越发让我佩服,等我沐浴更衣,必定先来先生这里。”

程明这回已经是心服口服了。

庾献笑笑说道,“不必如此,我心意早就坚定。大夫还是直接去我师兄那里吧,不然事情反倒不美。”

程明闻言,拜别而去。

过了没多久,这个临时驻扎的营地就沸腾了。

秋深露重大冷天的。

下大夫程明竟然非要闹着洗澡。

现在、立刻、马上。

那些仆役只好一边咒骂着,一边去点火烧水。

魏国营地这边的动静,很快也惊动了吕家和端木家。

大家都对程明的傻逼举动,表示不理解。

等到程明沐浴更衣之后,又亲自去吕家的商队那边购买了五色礼物。

接着程明整理了仪容,在所有吃瓜群众的注视之下,再次去拜见李克。

程明的这番造作,果然在营地里形成了轰动。

这李克何许人也?

竟然能得到魏子使臣这般看重!

特别是对那些端木家的子弟们来说,这简直就是荒唐。

他们身为子贡的后裔,这是何等的出身?谁想到那魏子的使者不来招揽他们,反倒如此郑重的对待一个无名之辈。

——这程明简直瞎了眼!

谁料,让他们更加意外的还在后面。

那程明做为魏子的使者,都如此恭敬了,那李克竟然仍旧不为所动。

当程明一脸无奈的捧着带来的礼物,从李克帐篷中出来的时候,端木家的子弟们下巴都险些要掉下来。

如今天下最强的四大国分别为晋国、楚国、齐国、秦国。

魏子做为晋国最有势力的权臣,和韩子、赵子早晚要瓜分晋国,自立为候。

何况单是如今,姬斯身为子爵,也是有国有家的人物。

如今姬斯的实力,放在整个天下,也算数得着了。

可魏子的使者,如此郑重,如此尊敬的去邀请李克,竟然还被拒绝。

端木家的子弟们眼红的都想冲进去把李克揍上一顿。

要知道,为了巴结上魏子,儒门可是连卜子夏这种镇教之宝都派了出来。

这李克莫非觉得自己比子夏还要清高?

庾献乐呵呵的看完了整场表演。

演对手戏的两个人,都是满分。

看着程明有朝自己走的意思,庾献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程明愣了愣,不动声色的回了自己那边。

或许是今晚的话题足够劲爆,一直到了月上中天,营地里还纷纷攘攘的吵闹着。

不少人都在猜测李克何德何能,被魏子的使臣如此赏识。

更有一些人,一直玩味的打量着李克。

李克却不为所动,仍旧该吃吃,该睡睡。

仿佛大家议论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那样。

到后来,营地里的人实在喧闹的太晚了,庾献做为护卫使团的头头,不得不亲自出来清场。

随着一团团的火堆被强制熄灭,营地里总算是安分了下来。

魏国的下大夫程明逮到机会,悄悄的溜了出来寻找庾献。

庾献看见程明偷偷摸摸的溜进帐篷,笑着招呼了一声,“程大夫怎么来了?”

程明听了,故作不快,“哎,看得上我程某,就叫一声程老哥就好了。我虽然现在官居下大夫,但是这魏庭以后必然有你一席之地。就算是我程某提前高攀了。”

庾献听了大笑。

这程明倒是个识趣的人。

这家伙如此乖觉,以后倒是枚好用的棋子。

庾献提点了他一句,“以后每日都要去拜会李克,切记不可怠慢了。不然一旦功亏一篑,今日这番辛苦就算白费了。”

程明答应了一声。

忽然他心中一动,庾献这样的嘱托,这样的语气……

似乎并不单纯像是一个举荐贤才的热心人士啊。

这里面似乎有点作局的意思……

程明刚想到这里,就见庾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程明心中一凛,低下头去。

就听庾献慢慢说道,“我是个兵法家,原本的时候,总是想要赢。现在退了一步,才看到了真正的无边风月。”

程明皱眉,试探着问道,“吴老弟,你把李克推出来,恐怕另有目的吧。”

庾献笑着看向程明,“老兄,你可不要多心。这李克绝对是个贤才,就算是魏子见到了,也会恭敬的用师礼对待。你礼敬此人,有百利而无一害。说不定,等到我这位便宜师兄权倾魏地了,我还只是个在安邑艰难过活的白丁呢。”

程明听了此言,越发猜不透庾献到底要做什么了。

他仔细观察着庾献的神色,却读不出什么更多的内容。

但是,一种强烈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

无论魏国以后如何的风云变幻,眼前的这个家伙混的如何惨淡,总有一天,他都会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他的骨子里就是个兵法家。

无论他会为了自己的谋划退出多少步,看过多少风月,他的目标,一定还是想要赢……

0060 踩韩子一波

商队进入了魏国的东部,程明就展示出了一个魏庭下大夫的威力。

在一骑快马带着符节进入大梁后,守卫大梁的大夫直接派来了一支足有数百人的卫队。

程明对外毫不讳言,就算再兴师动众也不为过,因为这支队伍中,有三位贤才是无价之宝。

这番话很快就在东魏传播开来。

不少人都在猜测,程明出使了这一趟,到底为魏国带回了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而且,竟然还有三个之多。

商队内部的诸多士子,则各个趾高气昂,扬眉吐气。

三个人?

没错,当然是三个人。

一个是儒门的老前辈卜子夏。

一个是不知道好在哪里的狗屎李克。

另一个还用问吗?

当然就是我啦!

——哈哈,哇哈哈哈。

一票儒门学子带着迷之自信,每日里越发勤学,探讨学问,准备在进入魏庭之后大干一场。

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觉得,下大夫程明对待自己的态度,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庾献则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他像是一个真正的武夫那样,每日里骑马带剑,四处巡视。除了晚上会按时去听卜子夏讲学,平日里也不和人切磋学问,有空就打熬身体。

卜子夏也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学生,平日里就连考校学问时,也总是略过庾献。

有时候卜子夏会提一些奇怪的问题,这时才会偶尔点名,让庾献回答。

庾献的回答也往往奇怪。

两个人所答非问,所问非答。简单的来回交流,有时候会摇头,有时候会微笑,让人看不明白。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学问本来就很广博,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

程明郑重的感谢了吕家的商人,之后就和吕家人分道扬镳。

对于程明来说,他手中握着的这三个人才,才是真正的宝物。

吕家的人要沿途收购贩卖商品,程明则急于把这三人带回安邑。

没了吕家商团的拖累,这支出使的队伍,立刻加快了行军进度。

三日之后,就穿越了整个东魏的境地,进入了韩国。

这个时代,韩国和魏国的关系正处在蜜月期。

整个韩地自然任由魏国的兵马进出。

韩子也听说了程明为魏国带回贤才的传闻。

他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大臣来见程明,想要提前见一见三人。

韩子并没有和魏子抢人的想法,毕竟那太不地道了。

以后兄弟们不好见面。

这次之所以如此积极的想要见程明带回来的贤人,完全是因为程明的炒作太成功了。

就连韩子也起了八卦之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程明不好拒绝此事,可也不敢轻易答应。

韩魏两国的友好关系不能坏在他手里,但程明也怕会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稳住了韩国的使者之后,程明赶紧跑来找庾献拿主意。

庾献听了,哈哈一笑,“这有何难,你尽管答应他便是了。”

程明听了犹豫着问道,“这样好吗?若是君上知道了,怕是会多想啊。就算韩子没什么企图,我这样的行为,也算不上忠人之事。”

庾献笑道,“放心好了,你尽管答应就是。不过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子夏老师和李克师兄想必已经疲乏,不如和韩子约在明天如何?等到晚上,你再过来找我,我教你一下说辞。”

程明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得应了。

回去之后,如此这般的对韩国的使者说了一番。

那使者听说可以见到三位贤才,当即大喜道,“原该如此。君上素来礼贤下士,本就准备郑重礼节,今日确实仓促了。”

那使者美滋滋的去了,程明也不再赶路,直接原地驻扎下来。

到了晚上,程明悄悄的又跑来,找庾献打听该用什么样的说辞。

等程明到了庾献帐篷中,才发现庾献已经穿戴整齐,背上还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在等待着。

程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庾献从席上一跃而起,对程明说道,“程兄,你现在立刻集结兵马,咱们连夜赶路逃往魏国。等会儿我会召唤大雾,一路遮掩队伍,必定能够万无一失。”

程明听了,眼前一黑。

等到意识到庾献说的什么,他简直有把这个小王八蛋掐死的冲动。

这尼玛,你刚让老子答应了韩子,这会儿居然说要跑?!

你特么就是个坑啊!

程明当即就要反驳。

庾献却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不如此,不足以惊世骇俗。”

!!!

程明听了此话悚然一惊,他仔细一琢磨才明白庾献的打算。

这家伙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他这分明是把韩子耍了一把,然后借助韩子这块垫脚石,把子夏和李克的声望推高。

外人听到这件事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认为,假如韩子见到这三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把他们留下。

所以魏国的使臣才宁愿得罪韩子,也不敢让韩子和他们相见。

而韩子呢,在这里扮演的角色就成了想要吃天鹅肉的瘌蛤蟆。

这件事说出去就自带热度啊!

程明对庾献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弟,你这手笔……,也太大气了点吧。”

“没什么。”庾献的神情很平静。

程明无语,这还叫没什么。

天下就这么几个大诸侯,上来就把其中一个玩弄于股掌之中。

作死也没有这么作的!

等到这件事完成之后,恐怕远在安邑的魏子,也会被吊的胃口高高的。

一旦吴起力推的这个李克没有他说的那么好,那恐怕整个晋国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程明再次确认,“老弟,你可想清楚。确定要力推你的这个师兄吗?万一那小子要是不行,咱们可全完了。”

接着又主动说道,“要不然,我还是把你重点推荐给魏子吧。这一路走下来,我算是对你服气了。凭你的才华,魏子见到后,必然会欣喜若狂。”

庾献听了,嘴角微微一勾。

“老兄你就别费劲了,魏子要想见我……呵呵,十年以后吧……”

0061 十年为期

“十、十年!”

程明目瞪口呆,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吴起。

这特么神经病啊!

一个局要做十年,兵法家都是怪物啊!

程明出了帐篷,苦笑连连。

他都不知道自己把宝压在这个家伙身上到底是对是错了。

十年啊……

程明纠结感叹着,终究,还是选择站在庾献这边。

之前赢多赢少都不重要,关键是要赢到最后。

程明越发相信,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这个吴起!

程明二话不说,去找卫队的首领。

前些日子,程明从大梁招来几百人护卫,整个使团的安危已经交到了那个大梁都尉的手中。

那大梁都尉是个单纯的武人,听到程明要连夜拔营,虽说有些不悦,但还是依命行事。

随后程明又亲自去通知了卜子夏和那些追随卜子夏的儒门弟子,以及端木家的那些人。

这些人都对程明的决定有些惊愕。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程明已经不是光杆司令那会儿了。

整个营地的士兵都在整装拔营,这个决定显然已经不能阻拦了。

……

庾献站在帐篷中,透过缝隙看着营地里发生的种种。

他轻轻的自言自语道,“这个程明,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识趣一些。他可真是个聪明人啊。”

说完,庾献重重的呵了口气出去。

营地中立刻刮起一阵大风,随后不知从哪来刮来的浓重黑雾,笼罩住了四方。

端木晨跑来和程明商量要不要等雾散去再走,不过程明见识了这场雾,更加对庾献的手段敬畏。

庾献的这个计划,必须要进行下去。

不然的话,恐怕那代价绝对不是程明可以想象的。

在程明的积极鼓动下,魏国的这支使团很快借着浓雾和夜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随后连夜赶往魏国。

第二天一早,等到韩子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果然恼怒无比。

他好好的想要看看贤才,结果竟然被人给耍了。

这帮魏国人可真不地道。

韩国普通的百姓就不这么看了。

那程明多少也是正儿八经的士族,怎么能做出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

必然是他带回来的人才太过宝贵了,生怕被韩子扣下。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真。

到最后,随着往来商队的不断扩散,程明还没带着人回安邑呢。

魏子已经派出兵马到处寻找他这支使团了。

等到使团到达安邑。

程明正式向姬斯介绍了他为魏国护送来的三个人才。

一个是儒门大佬卜子夏。

一个是以弱鲁破强齐的吴起。

还有一个……目前还没看出什么才能。

那就是程明极力向魏子推荐的李克。

不过程明解释的清清楚楚。

推荐的李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就连吴起这样的人物,都曾经公开赞扬过李克,并亲口承认自认不如。

吴起本身就是个绝世统帅,连他都自认不如的人,你说厉害不厉害?

魏子姬斯觉得程明的解释很有力度。

他当即让人去请李克过来,打算亲自瞧瞧这家伙的成色。

谁料使臣去了没多久,就火速传来消息。

那李克听说是魏子的使臣,竟然没有招待,还直接将他扫地出门了。

这下魏子总算来了那么点兴趣。

他又让人备齐了礼物,多次去寻李克。

可惜李克丝毫不给面子。

这样的僵持,把魏子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好在程明带回来的是三个人。

除了卜子夏这位老先生是要当祖宗供着的,另外还有一个吴起可用。

不过这个吴起的名声有些太狼藉了些。

魏子正犹豫着,后来偶然从程明口中得知,李克在之前竟然还和吴起是师兄弟关系。

姬斯随即让人去信,向李克询问吴起的事情。

李克拿到姬斯的信,丝毫不敢怠慢。

这些日子魏子的尊崇和喜爱,他都看在眼中。

要说不感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这魏国礼崩乐坏,眼看就要和其他两家瓜分掉宗主国晋国了。

李克若是在这件事中有任何存在感,恐怕在青史上都是个很大的污点。

所以李克才不为所动,一直拒绝魏子的招揽。

不过李克觉得自己也有点撑不住了。魏子这么给面子,实在太让人难以拒绝了。

接到魏子的书信之后,出于一定要帮魏子出把力的想法。

李克很是认真的回忆起了和自己师弟吴起相处的二三事。

接着很中肯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

魏子拿到书信之后笑了。

贪而好色,并不是什么大麻烦,只要这吴起果真有本事就行。

不过,魏子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来。

他让人把程明叫来,随后把李克的书信递给了程明,“这是吴起的师兄李克说的,你觉得如何?”

程明一听,立刻说道,“卑职和吴起接触不多,当然没有做为师兄的李克说的准确。”

魏子点点头,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吴起是李克的师弟,他又是怎么评价李克这个师兄的呢?”

程明闻言,如实答道。

“吴起对我说,他的这个师兄有绝世之才。不但品行高尚,可以成为君主的师友,而且还有着治理政务和掌管军事的才华。”

程明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打量着魏子的眼色。

谁料魏子听到这样的答案,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有意思。”

程明陪着笑说道,“说起来,那个李克还是吴起举荐给微臣的。不然的话,凭我这点见识,又怎么知道李克是哪个。正是吴起屡屡说他这个师兄的好处,微臣才动了心。我是想着,既然吴起都这么说了,那此人起码要比吴起强上一些。就算再不济,也和吴起差不多才是。如此说来,也是人才。”

魏子听了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打算拜吴起为将,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另外,我打算亲自去李克那里去一趟。若是有这样的贤才辅佐,我魏国必然能够兴盛起来。”

程明听了连忙应命。

不管庾献愿不愿意出仕,这个过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0062 老子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逼,竟然被你给装了!

庾献来到安邑之后,就卖掉了端木平送给自己的那颗珠子,给自己买了个小小的院落。

剩下的钱,雇佣了一个老仆,买了几缸糙米。

至于端木家赔偿给自己的那笔财物,庾献还有大用,并没有动用分毫。

他的这个院落离卜子夏的住处很近,可以方便他去求学。

尽管庾献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丝毫没有出仕的打算,但已经决心押宝在庾献身上的程明,一直和他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程明离开魏庭之后,第一时间就跑来和庾献通气。

庾献也知道这家伙是来走个过场,就问起了自己那个便宜师兄的事情。

在听说魏子要亲自去见李克的时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李克奠定逼格的时候,就要来临了!

庾献让老仆取了些余钱去买些酒肉,留程明在家中吃酒。

程明本就有和吴起加深一下感情的想法,当即喜笑颜开的说道,“正好和你醉一场。”

庾献笑着问道,“不怕魏子见怪吗?”

程明听了笑道,“不会。我经历了大盗的围追堵截,又从韩子的虎口中,为魏国保下了三位大才,主君对我很是满意。”

程明说的戏谑,庾献也跟着大笑。

程明接着又坦言道,“我一路谦恭,让人见识到了我魏庭的求贤若渴,可以说事事做到了魏子的心里。这次受魏子之命,来招揽老弟。就算醉了,也只能说明,我和吴兄弟私交甚好。魏子只要对吴兄弟有心,我会更被看重。老兄我,就是所谓的因人成事吧。”

酒菜布上,两人浅酌了几杯。

庾献对程明说道,“留你在这里,是要和你一起见证一出好戏的。”

“好戏?”

程明纳闷。

庾献说道,“跟我来。”

说着,带着程明到了后院。

那里早就搭了一个高台,仿佛军营中望楼的模样。

庾献顺着梯子爬了上去,接着招呼程明也上来。

程明莫名奇妙。

他依言爬上了望楼四下看去,就见四周都是起起伏伏的院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正看着,程明忽尔注意到不远的一处院落外,来了不少车马仪仗。

庾献在旁说道,“哎哟,时间刚刚好。”

程明这样的老官油子,一看那仪仗就心中一动。

“这是魏子的仪仗啊。”

庾献点头道,“不错。想不到吧,虽然隔了两个里巷,走起路来也要花半个多时辰,但从我这个后院,正好就能看到我那便宜师兄的住处。”

程明一惊,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你在监视他?”

庾献不答,程明也觉得有点失言,转口称赞道,“兵家闻风望气的本领果然了得。”

庾献不好接这话。

天文、地理这是兵家很重要的两项能力,巧了,庾献都不会。

庾献身上也没有“闻风望气”这个技能。

至于庾献家的院子,为什么能监视到李克的住处,完全是因为庾献上辈子大学读的土木,围着转了几圈,心里大致就有了草图……

两人在望楼上,指指点点的说笑着,看着魏子进入了李克的家中。

庾献提醒道,“注意了。”

程明愕然,“注意什么?”接着心中警惕,“莫非还有刺客。”

庾献急促的说了一句,“等我。”

随后低声咆哮一声,人马如龙一开,浑身金光闪烁。

程明见庾献直接挂上了战斗状态,整个人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难道真的还有刺客?!

接着,就见庾献直接从望楼上跳了下去。

这望楼足有三四丈高,就算庾献开了人马,落地的时候也受了点小伤。

身上的金光更是直接摔没了。

庾献就地一滚化解了沖势,随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后院的墙头。

庾献的这个小院,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宅子。

庾献几下蹬窜,“嗖嗖嗖”就上了墙头。

程明看傻了眼,干嘛呢这是?

庾献上了墙头之后,就忽然化动为静,像是守望猎物一样,安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庾献身子一动,直接从墙头上跳了下去。

程明正看的莫名奇妙,忽然从对面后院的墙上也爬上来一个笨拙的身影。

那是?

程明揉了揉眼,有点发呆,咦,这不是李克吗?

刚跳下墙的庾献,已经在热情的打着招呼了,“师兄!”

李克刚刚爬上墙头,显然有些错愕。

“吴、吴起,你怎么在这里?”

庾献说道,“魏子派使臣来任命我为将,可我暂时还没有出仕的打算,所以打算翻墙躲避一下。”

李克听了这话,坐在墙头,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尼玛!

老子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逼,竟然被你给装了!

继续往下翻吧,那算拾人牙慧,不但没有装逼的效果,而且还会成为笑话。

不往外翻吧……

这尼玛,老子都上墙了啊!

李克坐在墙头十分的抑郁。

庾献却一点也没眼力价,热情的招呼着,“师兄,你吃了吗?饿不饿?”

“还没吃呢……”李克心中有点堵。

你赶紧走吧,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庾献听了认真点头,“哦,我吃了。”

李克,“……”

庾献又问道,“师兄,你还没说你饿不饿呢。”

李克的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

这尼玛!

李克还没来得及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姬斯已经和众多大夫们就冲进院中。

姬斯一见李克骑在墙头上,大惊失色的说道,“寡人失德至此,使贤达如此相弃。”

李克听了这话心中一凉。

完了。

悄悄翻墙走,那是装了一个好逼。

要是都这个份上了,再跑掉,那就是对姬斯赤裸裸的打脸了。

而且这般失礼,反倒惹人耻笑。

李克有些惆怅。

原本装完这个好逼,自己就可以华丽丽的进入魏庭的。以魏子对自己的看重和赏识,说不定也可以建功立业一翻。

就算以后魏子成了叛主自立的乱臣贼子,有这样情不得已的初衷,自己在青史上的名誉也能保住。

没想到吴起这个小王八蛋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0063 见一次打一次

李克尴尬的从墙上下来,随后被魏国的大夫们拥簇着回到房中。

魏子姬斯亲自向李克请教富国强兵的道理。

李克一一回答,字字句句,如珠似玑。

魏子大为敬服,以师友之礼,拜李克为大夫,封在段地。

至于庾献,背着手听了会儿墙里的动静。

重新又翻墙回了自己院中。

要知道李克这个人,这辈子的成就几乎全靠在这一翻上。

他能被人记住,就是因为他坚守了“不出仕就绝不面见诸侯”的义理。

在历史上,秦君也是考虑到,就连李克这个死心眼,也能被魏文侯拿下,可见魏文侯何等礼贤下士,又是何等的能得众心。

秦君害怕的哪是什么贤士段干木?

他们忌惮的是能让段干木都折服的魏文侯。

庾献伸手招呼了一下望楼上几乎看戏看傻眼的程明,竟自向前堂走去。

程明这会儿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赶紧下了望楼,来前堂见庾献。

庾献端起酒爵,又放下。

“凉了,等会儿让人去热一下。”

程明赶紧凑近一点,问道,“老弟,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庾献微微一笑,“什么怎么回事?君臣相得如此,可称佳话。”

程明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急忙分辩道。

“我是说刚才……”

庾献淡定道,“刚才你来邀请我出仕,我因为品行高洁,不愿追名逐利,所以借故逾墙而走。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吗?”

程明真是无语了。

这特么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要不是程明全程参与了庾献的这些谋划,恐怕自己也会被他骗倒。

程明想了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我该做什么?”

程明的神色很是郑重,这话中的意思,更是露骨。

在见识到这个祸害,把李克算死到这个份上之后,程明对自己的选择再没有疑惑了。

庾献笑道,“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平时我没饭吃了,接济接济我就是了。”

程明听了半开玩笑的说道,“那我可求之不得。不过以老弟你的本领,哪会受到钱财的困扰。”

庾献哈哈一笑,“品行高洁嘛,不贫寒怎么行。可我也不能把自己饿死吧,这事儿就全靠你了。咱俩一起刷声望,美的很。”

不说庾献以后必然有强势崛起的那天,光是资助贫寒高士这种事情,就足以让程明声望倍增。

高士是什么?

那是宁可饿死,也不愿意随便受人恩惠的人物。

不是你想在他身上刷声望就能刷成的。

高士肯接受自己的馈赠,岂不是也提高了自己的身价?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有人求见。

让老仆一问,原来是端木家的一些子弟打算要回卫国去了,特地来辞行。

吴起和端木家的子弟后来混的还不错,两边也算有些交情。

庾献听说端木家来人了,赶紧让老仆去后面取自己那个包裹。

来的人是端木平和端木晨,这俩货之前和庾献闹的关系最不愉快,后来则处的最铁。

庾献和两人寒暄了一番后,得知这两人还有一些端木家的子弟,在族中有着比较重要的地位,端木家的家主根本不放心这么多精英都漂泊在外面。

因此来之前,端木家的家主特意叮嘱过这些人,除了留一部分继续跟随卜子夏求学,其他人把往日里积攒的疑惑解决掉之后,就要尽快回返。

过了一会儿,老仆把庾献珍藏的包袱拿了过来。

庾献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有白壁一双,明珠两串,还有黄金十锭。

这是当初端木家用来结交庾献的厚礼。

端木晨和端木平互相望望,问道,“吴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庾献笑道,“托你们帮我找个人,我想让他做件事情,这是给他的酬劳。”

端木平听了之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吴兄这就见外了,既然是你的事情,就是我端木平的事情。只要我能帮的上忙,哪里还用你破费。”

庾献摇头,认真的说道,“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一定要办的干净利索。”

端木晨好奇的问道,“不知道吴兄弟打算让我们去找谁?”

庾献沉声说道,“我想见见盗鹿。”

“盗鹿?”端木晨吃了一惊,和端木平对望了一眼。

端木晨的脸色有些尴尬,“怎么,莫非吴兄弟还没放下当初的那件事情吗?那件事……咳,说起来都是我们端木家的不对。”

庾献赶紧摆摆手,打断了端木晨的话,笑道,“我是多大气的人,哪里会记这种小仇。我找盗鹿是想让他帮我对付一个人。”

端木晨听了,扫了程明一眼,笑着说道,“有程大夫在,何必还要跑那么远去找盗鹿?难道他手下就没一两个成用的门客吗?”

程明听了赶紧拍胸脯,“兄弟,你有话尽管说。当着我的面,你找别人帮忙,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庾献摇头,严肃的说道,“这件事非常重要,绝对不可以马虎。”

端木平和端木晨都是一脸的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程明听了就想阻拦。

就算庾献和端木家走的近,但是太过机密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成功的把握。

庾献倒是没太在意,直接说道,“我打算让盗鹿,帮我对付一个叫做乐羊的人。”

“乐羊?”众人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

庾献解释道,“乐羊是上大夫翟璜的门客,这家伙有些本事。我想让盗鹿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一直盯着他,只要这家伙还在魏国,就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你可以告诉盗鹿,这个家伙利欲熏心,品行极其败坏,就算比起我来,也不遑多让,让他放心的狠揍就是了。”

庾献这话说得,让大家都不大好接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程明倒是早就习惯了庾献的做派,他在旁嘀咕了一声,“这么麻烦,要不干脆找机会杀掉他得了。”

“没必要。”

庾献对这个倒是很无所谓。

无论什么方法,只要把乐羊从魏国赶走,那就足够了。

撵走这个人,庾献就完美的封闭了计划的最后一环。

0064 不能容人

送走了端木兄弟和程明之后,庾献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一块竹简,认认真真的在上面刻了一个字。

随后他拿起这个字去请教卜子夏。

这是久远之前的战国时代。

而卜子夏可能是这个时代最有智慧的一个人了。

庾献相信,这是他这一生最有机会揭破某个秘密的时候了。

……

卜子夏听说庾献求见,当即将他唤来。

庾献将竹简递上,向子夏请教。

子夏拿起竹简,只是微微一扫,就脸色突变。

只见上面写了一个仿佛符号一样的文字,这文字意境高远,悠然出尘,却又没有寻常文字的模样。

仿佛写下的是一种透彻了字形的存在。

子夏端详了半天,认真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庾献笑了笑,“只是偶然见到,心中好奇,不知老师可知道这个字该怎么念?”

子夏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说道,“为师也不确定,且待我仔细推演一番。”

庾献听了有些失望。

卜子夏不知道,那也就是说吴起不知道了。

不然的话以卜子夏的人设,不该如此。

庾献正想着吴起,那吴起幽魂就忽然浮现,和那卜子夏一起怔怔的看着那竹简上的字。

那吴起幽魂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围着手握竹简的卜子夏转起了圈。

转了一会儿,吴起幽魂默不作声的用手一挥,数十册典籍出现在面前。

吴起幽魂一卷一卷的认真翻阅着。

等到尽数看完,又皱着眉头绕着卜子夏绕起了圈子,显然是有些踌躇不决。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顿,又是数十本典籍出现。

那卜子夏则像是在枯坐冥思,一边用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模拟着那字形,一边在脑海中凭空想象那高远的意境。

庾献不敢打扰这两个人的推演,悄悄退下。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口一张,从嘴里吐出来一个焦黄色的木头匣子。

他目光闪烁的看了那十个字一眼,再次将那匣子吞入口中。

这纳物的法门并不玄奇,庾献用剧情杀锤炼透了五脏之后,已经可以将这木匣纳入对应的肝脏中的窍穴。

……

就这样,庾献每日回房读书写字,有时间了,就出来笑看安邑的风云变幻。

李克在被姬斯请出山之后,果然展现出了过人的能力。

世事的变幻,似乎都瞒不过他练达的双眼。

魏子时常向他请教一些事情,每次都收获不浅。

庾献这边也博得了一些举贤的美名。

另外,因为坚守“不为臣不见”的义理,吴起还获得了不少的赞誉。

若不是因为他当年在鲁国的时候,曾经干过贪慕功名,杀妻证道的事情,大家差点就信了……

庾献不得不感慨,要洗掉这些污名果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时间过了月余,庾献把程明叫来问道,“我那便宜师兄进入魏庭之后,有没有向魏子举荐什么像样的人才?”

程明直接摇头,“这我可没听说。”

庾献笑了笑,对他吩咐道,“程兄,你明日去见一趟魏子,告诉他,当初和我们一起来安邑的还有一个贤才被遗漏。那就是当初子贡的弟子田子方,此人正追随子夏老师学习,仍旧留在安邑。”

“是嘛?”程明精神一振。“好,不用明日,我这就去说。”

庾献一把拉住他,笑道,“不用急。”接着,淡淡说道,“你可以顺便提一句,这田子方是李克的好友。李克最是了解他的为人,只要一问便知。”

程明听了这话,心中回过点味来了。

他嘿嘿一笑。

“看不出来,你和你这师兄仇还挺大的。”

之前的时候庾献就故意套路李克。

他故意主动举荐李克,又暴露和李克之间的关系。

就是给李克埋下的坑。

等到李克按照历史,不吹不黑的给出了吴起贪而好色的评价后,不免会让魏子觉得李克有些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庾献这个举动,只是再来上一记补刀而已。

李克和庾献一同来安邑,他自然也知道同行的田子方有大才。

之所以没有立刻向魏子举荐,其实也很正常,谁刚入职就给老板介绍一个和自己业务能力差不多的啊?

李克又不是傻瓜。

等到李克逐渐得到魏子的信任,从一个有很大声望的政治花瓶转变为手握实权的重臣后,李克自然会举荐自己知道的那些贤才。

可惜这个时间差,刚好被庾献抓住,咬了一个狠的。

程明回去上报不久,魏子听说田子方是李克好友后,果然找李克来打听。

李克听了之后,就知道有些不妙,不过他也不能违背本心,故意说田子方的坏话。

于是仍旧不吹不黑,把田子方好好的夸了一通。

魏子听了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就有点别扭了。

这李克虽然是个贤人,但是这胸襟似乎狭小了些。

当初吴起主动向程明极力推荐的李克,可李克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贪而好色”的评价。

如今,明明和田子方是知交好友,却偏偏不肯举荐这样的贤人。

到最后,大方坦荡的举荐贤才的,竟然还是那个“贪而好色”的吴起。

同样是拜一个老师的师兄弟,这胸襟气魄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魏子浩浩荡荡的带人去求见了田子方。

那田子方果然也是个君子人物。

魏子和他交谈了半日,就觉得整个人如沐春风一般。

魏子对田子方的才识很是惊艳,出来之后就对左右叹息道,这么多年了,我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吾所学者真土梗耳。”

在魏子的一力邀请下,田子方也终于经不住这求才若渴的攻势,进入了魏庭做了上大夫。

这些事,庾献只是冷眼看了。

不久,他等的人,终于到了安邑。

庾献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盗鹿,不由哈哈大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盗鹿其实有点不大想见庾献,见庾献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这才咧开嘴一笑,“放心好了。那个乐羊我查过了,确实不是东西,只要我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庾献拱拱手,再次认真的说道,“拜托了。”

0065 但我还是拒绝

不知不觉,庾献在安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中发生了许多事情。

庾献坚守贫寒的生活,每日读书求学,而且通过程明陆续向魏庭引荐了不少才学很高的人物。

这让庾献得到了“有知人之明”这个极好的评价。

而且随着他坚持不仕,魏子也终于认识到,这个吴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因为利欲熏心,杀死自己妻子的人了。

这让魏子对这个人终于有了尊敬。

于是,庾献收到了魏子亲自登门递上的offer。

庾献看着找上门来的魏子,要说心里不激动那是假的。

这说明了他所做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庾献已经慢慢摆脱了当年恶名带来的影响。

一个宁可杀了自己妻子,也要为鲁君当狗的人,在一个强势的诸侯面前,是没有尊严可言的。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付出了那么多。

就只有这一个目的!

在送走了魏子之后,庾献沉默的看着那远去的依仗。

吴起幽魂忽然浮现,和庾献并排站着。

“你在想什么?”

吴起幽魂平静地问道。

庾献看了吴起幽魂一眼,淡淡道,“我在想,要拒绝他多少次,才能收拾完你留下的烂摊子,夺回你失去的尊严。”

吴起幽魂那空洞麻木的脸上神色变幻。

随即,再次消失在空气中。

庾献轻轻一笑,先是看着那庞大队伍的背影,轻轻说道。

“十年。”

接着,瞥了一眼刚刚消失的那处所在。

“没事不要自己跑出来找虐,你这个渣男。”

……

庾献满意的看着魏国的变化。

和狼狈立国的季孙氏不同,在整个晋国体系中,由于魏子的强势,魏国的实力蒸蒸日上。

在历史上,姬斯的弟弟魏成子举荐了子夏、田子方和李克。

而翟璜则举荐了吴起、西门豹、乐羊、屈侯鲋以及李悝。

两人后来还为了当魏国的国相争斗了一番,最后李悝酸了翟璜一句,你就别争了,你给主君推荐的人物都是能臣干将,魏成子给主君推荐的都被主君当做师友,你说你还有啥指望。

(李克和李悝以及段干木这三人的关系历史成疑,这里是仙侠小说,不做考证。)

庾献从魏成子手中截胡了李克和田子方,又从翟璜那里截胡了西门豹、屈侯鲋,这些人才都受到了魏庭重用。

乐羊在被盗鹿追打了三个月后,终于忍受不了,出走去了赵国。

另外一个让庾献举棋不定的李悝,则在庾献拿定主意之前,快速崛起,成为了魏子最依仗的士大夫。

这个强大的人,在掌权之后,就雷厉风行的开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变法。

魏国,自此而强。

程明依靠庾献的帮助,在魏庭很是风光了一阵。但他毕竟是因人成事,没多久,就因为小错失去权位被发配边邑。

这让庾献有些惋惜。

当然,庾献也是有收获的。

就在前些日子,子夏终于解读出了那个字的意思,“天”!

那是一种脱离了字壳的存在。

那种存在理所当然。

无论文字变幻,文明衰朽更替,都能让人没有任何歧意的明白其中的意思。

庾献打断次序,又给子夏送去了另外一个字。

庾献相信,自己揭破的,可能是鹤鸣道宫之前未知的秘密。

……

随着魏国的强盛,战争的氛围在逐渐变得浓厚。

庾献走在街上,都能听到有人在热烈的议论着打仗。

昨日魏子夺下一个邑,今日魏子攻破一座城。

就连程明都兴冲冲的跑到庾献这里来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战功。

当然,这些功劳都是从晋国身上取来的。

魏子姬斯,终于开始对往日的主君刀兵相向了。

姬斯的年青儿子姬击也开始展露头角,他凶猛的扑向秦国,一举攻克了繁、庞两地,把百姓迁徙到了魏国境内。

姬击的胜利,让魏国上下的情绪十分高涨。

既然已经把秦国的河西之地撕开了口子,那完全占有这块地方,似乎也不难实现。

魏子注视着自己人才济济的魏庭,这时候才恍然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

整个魏庭,似乎都没有一个足以担纲起国战的兵法家!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天。

魏国从上到下,都在热烈的讨论一个问题。

——哪里有足以击败强秦的兵法家!

百姓们议论纷纷,但是魏子心中却早就有了答案。

——吴起!

魏子再次带领群臣,亲自拜访庾献。

庾献却依旧坚守着自己高洁的品性,坚决不肯出仕。

到最后,庾献主动提了一句,“我师兄李克,才华不下于我,何不让他出征?”

好在是“君择臣,臣亦择君”的战国时代。

庾献死活不肯出仕,魏子也没什么办法。

再说姬斯本来就对李克很是佩服,当即任命李克为将,儿子姬击为司马,前去攻打秦国河西地区的临晋、元里。

李克也有些统兵的才华,在他的指挥下,魏军迅速的攻克了临晋城,随后兵围元里。

就在魏军昼夜不停攻打的时候,强横的秦军忽然出现在魏军的背后。

经过惨烈的搏杀之后,魏军大败而归,李克战死,姬击失一足。

姬斯震怒,当即命令屈侯鲋整兵迎战,又让西门豹轻车赶往大梁募兵。

谁料屈侯鲋还未赶去接收后续的兵马,前线的魏军就再次溃逃。这次溃逃,让魏军的后续部队,直接失去战心,做鸟兽散。

屈侯鲋在没得到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在车辕上写下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随后反冲秦军,战死沙场。

姬斯这时候才想起了那个看上去没什么本事的下大夫程明。

接着,紧急被魏子召回来程明,一脸抑郁的来找庾献。

“老弟啊,十年有点长啊。”

程明并没有多劝什么,随着局面的糟糕,程明发现自己当初下的注,似乎越来越贵重了。

程明走后不久,庾献正在写着字,吴起的幽魂再次浮现。

庾献瞥了他一眼,还没等问话,那吴起幽魂就开口道。

“这几乎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战,你确定要放弃?”

实在是庾献的淡定,太让人坐不住了,就连吴起幽魂都上赶着跑来提醒。

——这是重要剧情啊!

“确定。”

庾献回答的十分冷静。

吴起幽魂听了,不解的问道,“你已经得逞了。如今魏国除了你,已经没人能够力挽狂澜。魏子必然会无比的看重你。只要击败秦国,再加上你之前在名誉上的弥补,成为卿相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你点头答应,我甚至可以直接判定,你的这一关就算通过。”

吴起在魏国时期,几乎是战无不胜,在军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敌手

最终让他亡命而逃的,主要是政治上的倾轧。

庾献走到了这一步,在政治上绝对是站得住脚了,可以说这一关最重要的麻烦,其实已经被化解了。

“我知道。”庾献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回答道,“但我还是拒绝。”

“那为什么?”

吴起幽魂异常惊奇。

这孩子是有病?

庾献嘿嘿一笑,“还记得第一次的故事吗?”

“嗯?”

吴起幽魂不解。

庾献白眼。

0066 肠子都悔青了

庾献在一卷竹简上满满的刻上了字,随后擦了擦上面的竹刺碎屑,卷起来就往外走。

吴起幽魂怔怔的看着庾献离开的方向。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第一关时的故事。

等到想起某事时,绕是他已经无数年波澜不兴的内心,也情不自禁激荡起来。

——当初庾献为了刷任务奖励,背着吴起的母亲在卫国游荡了三年。直到把一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太太,养到了两百多斤……

吴起幽魂的手都气的哆嗦了。

这家伙到底要不要脸!

吴起幽魂飞速连闪,追上庾献。

就见庾献悠悠然的进了子夏的堂上,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师,弟子又有事情求教。”

子夏的脸上满是纠结。

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说道,“你说吧。”

庾献把手中的竹简递上。

这次和以前不同,竹简上都是寻常的文字。

原先的那种玄妙字体,庾献是打乱了递给子夏的,这次则是满满一篇完整齐备。

吴起幽魂凑上一瞧,心中就是一寒。

果然。

上面的赫然是之前高何教庾献奇门遁甲时的入门篇。

吴起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要炸了。

这种逆天的东西,难道真的要现世?

当初因为吴起自己不懂奇门遁甲,因此高何身上的技能,不能完美模拟。最后吴起幽魂没办法,拿了一篇庾献绝对不可能堪破的法诀,顶替了奇门遁甲的入门篇。

原本吴起幽魂还寻思着,让庾献彻底断了这条念想。

高何的设定也很无奈,一身的本领死活教不出去。最后搜刮一身,除了八门金锁阵,还搭出去个女儿。

谁想到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庾献这家伙,竟然默默的把入门篇给硬记了下来!

吴起幽魂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本来硬记下来也没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篇绝对难以掌握的法门。

谁想到,不管是按照历史,还是按照庾献自己的路线发展,这家伙在下一个剧情都拜了卜子夏为师!

卜子夏身为孔门十哲,是如今活着的,最睿智的几个人之一。

这样的人物,就连吴起自己都不敢说能比拟的过。

因此卜子夏这个人物在设定的时候,几乎倾尽了吴起的学识。

这本来就是一个在功名葫芦中全知全能的人物!

庾献借着拜卜子夏为师的机会,竟然拿了上一个剧情奇门遁甲的入门篇跑来请教。

这和得到吴起的亲自指点有什么区别?

吴起幽魂简直要吐血了。

这特么简直就是硬抢啊!

“你太过分了!”

吴起幽魂怒目。

关键是按照历史的剧情线,这时候自己还不懂这门学问,甚至无法用剧情杀来遮盖。

一旦庾献学会,就真的会把这门术法学走!

“我有犯规吗?”

庾献理直气壮。

吴起幽魂又被噎的喘不过气来。

这小王八蛋之前还嘴上振振有词,要用十年夺回老子失去的尊严,这尼玛分明是为了跑来刷子夏。

不把子夏这个便宜老师的价值榨干,他才不会收手!

十年?十尼玛啊!

这会儿吴起幽魂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小子看问题的角度好刁钻啊。

自己之前都没有意识到,子夏是这段故事最有价值得所在。

而且更要命的是,庾献之前还偷背下那个法诀。

吴起幽魂看着庾献正儿八经的向子夏一字一句的请教,这种感觉……

简直他妈的像被强奸了一样。

……

这篇法诀的确玄奥,卜子夏解释了半天才给他解释清楚了前几句。

庾献的资质普通,就算这些,都需要花时间好好消化。

庾献看看那长长的篇幅。

十年之说,真的不算长。

讲了一会儿,子夏有些疲倦,他年纪大了,已经很难维持旺盛的精力。

他对庾献说道,“你之前给我的第二个字,我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

说着,子夏刀笔落下,口中发出苍老的啸音。

那声音浩浩淼淼,不可名状。

庾献目光落下,看在竹简上,那是一个“道”字。

庾献心领神会,“这个字应该这样念吗?”

卜子夏啸完,叹息道,“此字久远,恐在仓颉之前。倒像是天生的纹理,蕴含真知。如果我看的不错,这应该是个道字,发音似乎也如我刚才那般。”

庾献仔细听了,又暗暗揣摩。

当迷雾散开,那道理如此的不可置疑。

庾献口中也发出啸声,如卜子夏一般。这音符似乎就是从那字形中透出,循循善诱。

“天”、“道”……

庾献默默想着。

再想想那如同焦藤一般通体发黄的木匣子,庾献有些相信,那上面的可能真的是天生纹理。

庾献辞别了卜子夏,出的门来。

吴起幽魂一脸冰霜的跟着。

庾献回头,“你怎么还不走?”

吴起幽魂被气的简直要失智。

别的后来人来到这一关,那简直像忙的像一条狗一样,到处奔波。生怕万一顶不住,就陷入四面皆敌的局面。

那些人要么忙着训练魏武卒,要么帮助李悝变法,还有些手黑的先去对付公叔座。

可哪有人像庾献这样惬意。

吴起幽魂冷然说道,“不击败秦国,错过这次机会,你又如何功盖天下?若是不能说服我,你后面的试炼就没有意义了。”

庾献笑了笑,“放心,我会赢的。”

吴起幽魂皱眉,“要赢可不是说说而已。现在魏国的局面很不妙。之前的一败,让魏国上下士气大挫。就连后勤补给,也遭到了重创。如果不快速收拾局面,恐怕会出现重大的损失。”

或许是担心庾献再刷下去,吴起耐心的替他分析道。

——“你就算要拖时间也不能这么乱来,李克是个夸夸其谈之辈,你何必让他上战场?乐羊当年是我最重要的副手,你就算看不惯他,也不该让人将他打走,此人兵法极为凶猛,是个可用的人才!”

——“我说的这些都是历史吧?你应该懂……”

——“我当年那么厉害,很多事情应该有写的。”

——“你没有读过书吗?”

——“是不是因为家里贫穷?”

庾献有些凌乱,把一个古代器魂逼成这样,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

0067 因为你不重要

庾献知道,要是不给这家伙说点什么,恐怕他就得掀桌不玩了。

庾献当即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在魏国的时候,只要出征,每战必胜。你坐镇地方的时候,百姓亲附,安居乐业,敌人也不敢来招惹。甚至就连韩赵两国都只能唯魏国马首是瞻。有这样的功绩,为何你在魏国却受到各种打压,最后狼狈而走?”

吴起幽魂皱起眉头,看着庾献。

庾献镇定的说出了让吴起幽魂色变的话,“因为你不重要。”

“胡说八道!”

吴起幽魂脸上现出怒色。

庾献却丝毫没有退让,“正是因为你不重要,所以魏国的君主只是把你当成了可以一用的爪牙。与那些能够陪君主侃侃而谈,当做师友的人相比,你只是一件趁手一些的工具。”

庾献盯着吴起幽魂的眼睛,“你知道你为什么不重要吗?”

吴起幽魂面无表情的看着庾献。

庾献轻轻说道,“因为你太强了!强到你立下的每一分功劳都那么理所当然,强到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做到这一切……,其实轻而易举。”

“强到让他们错觉的以为,强大的其实是魏国,哪怕是别人,也可以做得那么好。”

“强大到让他们认为,魏国的强,是因为他们这些贤明当道。”

“他们会近乎偏执的认为,正是因为他们这些贤人让魏国强大,正是因为魏国强大,所以你吴起才占了这个便宜,得了微末之功。”

“当你想要进入朝堂,执掌国政的时候,他们会捧腹大笑,揶揄你的非分之想。”

庾献的话,说的吴起幽魂无言以对。

事实上,这样的悲剧,何止是发生在吴起身上!

吴起幽魂深深的看着庾献,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或许是庾献的态度,触动了吴起幽魂,他主动又提了一句,“如果你不出手,那魏国这次输定了。”

“不错,魏国输掉了,但我会赢。”

想到守护奋战了半生的魏国被摧毁,吴起幽魂脸上复杂无比,“你会赢得魏国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可能?”庾献一脸的不以为然,“魏国不会输到死无葬身之地的。”

“何以见得?”

吴起幽魂不解。

庾献给了吴起幽魂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傻啊,魏国本来就是四分五裂的,还有一大块藏在韩国后面的。韩国绝对不会坐视秦国横穿他的领土,去打魏国的东部。西边的魏国,都可以拿来赌,留下东边的魏国用来翻盘就可以了。”

吴起听了这话,眼都直了。

这货连这都算计到了。

他略一思索,明白了庾献的打算。

吴起幽魂那古板冰冷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嘲讽。

“你越来越像我了……,你只是想赢。”

庾献扬起一根手指,哈哈笑道,“别这么说,我只是想为你正名而已。”

“你少来!”

吴起幽魂怒了。

上次特么的说替自己夺回尊严,其实还特么不是想要忽悠自己拖时间。

庾献耸耸肩,并没有解释。

等到下次程明再来的时候,庾献终于松了口,又给魏子推荐了个才华出众的人物。

庾献做的其实也挺简单。

他到处让人打听贤士的名字,只要庾献听过的,那历史上肯定很厉害。

只要庾献没听过的,八成就是碌碌无为的菜鸡。

这一手让魏子姬斯很有些难受。

你要说吴起反动吧,人家经常给自己推荐贤士,要说吴起还不错吧,偏偏就是不肯出来领兵。

然而那些自己平日里尊崇的贤士,这时候偏偏都没了主意。

最后局面实在太过危急了,姬斯不得不求到了他素来倚重的田子方身上。

田子方听了之后沉吟半晌,没有回答姬斯。

等到姬斯走了之后,田子方对人说道,“我听说仁者不言兵,行仁义者,无术自胜。君主找我这样的人来询问兵事,把我田子方当成是什么了?”

随后田子方,留书一封,愤然离去。

这件事发生后,魏子是怎么想的庾献不太清楚,反正他站在后院的望楼上的时候,时不时就能看到姬斯怅然的在自己门前转来转去。

战国时代的征伐烈度很低,但是绵延漫长。

一场仗打到一半回家种个地,哪天想起来,会接着回来在打。

就这样,又是一年过去了。

在赵国和韩国的支持下,魏国总算是勉强稳住了阵线。

不过这样一来,面对着秦国的巨大威胁,顶在前面魏国,不得不大力仰仗韩、魏两家。

就连原本见了面叫哥哥的,都改口叫起了小老弟。

姬斯心中那个堵。

程明来庾献这里跑的越来越频繁了。

一开始他还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对魏子敷衍一番,随着魏国城邑大量丢失,就连程明都有点坐不住了。

“吴兄弟啊,该出手了!等到十年后,这天下还不知道有没有魏国了。”

庾献想了想,“那好吧,我再给你推荐一个……”

程明赶紧摆着手打断,他一脸苦相的说道,“兄弟,你别推荐那些贤士了,那些贤士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了。当初那李克,好大的名头,还是你师兄,结果上了战场没多久就兵败身死。还有那田子方,直接就跑了,魏子气的摔了好几个白玉璧。”

“现在别说魏子了,就连我老程也看明白了。嘴上说的再好,哪怕张嘴就古之先贤,只要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对魏国也没什么用处。我说,你之前拼命的把李克捧高,是不是就是想在魏子面前证明,他只是个绣花枕头?”

庾献懒洋洋的看着他,“我是这么说的吗?”

魏国上下的这个变化,对庾献是个好事。

他们终于意识到,在强大野蛮的秦国面前,他们还远远不够看的。

这个意识镂刻的越深,镂刻的越疼,等到吴起横空出世的时候,他们才会印象越深。

庾献看程明淡淡说道。

“我倒没有什么别的野心。只是希望有一天,我拿到属于我荣耀的时候,所有人能够记得,他们的岁月静好,是因为老子替他们负重前行。”

庾献站起身来,冷冰冰的替吴起说出了心中的不平。

“所以,等他们坐着悠然装逼的时候,记得不要踩我。”

0068 你有没有听过智障

庾献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魏国的事情,说到底只是法宝中的一个剧情,不管打成什么样子,只要最后能翻盘就是好的。

与费心的经营魏国相比,从这过程里刷到足够的好处才是最关键的。

庾献开始慢慢向魏子进言,提出一些有帮助的建议。

但是仍旧不肯出仕。

他巧妙地掌握着分寸,若即若离,给姬斯希望,又不至于让魏国太过强盛。

当初魏国之所以横行天下,靠的还是吴起和乐羊的这一对“杀妻食子”狂魔。

那乐羊兵法超群,在原本的历史上应该出征中山,有灭国之功。

在乐羊攻打中山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乐羊的儿子当时正在中山国做官,于是中山国烹杀了乐羊的儿子,给他送了一碗羹过去。

乐羊当着使者的面,将那一碗羹吃的干干净净,随后击破了中山国。

这乐羊也是后世大将乐毅的先祖。

庾献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既然自己拒绝出仕,那么只要再打跑乐羊,就掐断了这个新兴国家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杀妻食子”两狂魔的武力支撑,版图本就四分五裂的魏国,根本捏不成一个拳头。

在野蛮的秦国面前,魏国的抵抗能力根本就是个渣。

……

庾献每日去向卜子夏请教学问。

在卜子夏的指点下,庾献慢慢开始开始了法诀的练习。

这道法诀上面行功路线很是诡异,几乎遍布庾献身上的肌肉、筋膜和皮肤。

庾献从小指开始一点点的锤炼,疏通。

每日的进步都很缓慢。

唯一让庾献有些意外之喜的是,虽然庾献的主脉孱弱,无法释放什么有威力的法术。但是因为支脉繁杂,便于在窍穴之间搬运法力,反倒对修炼这法诀有极大的好处。

这法诀越到后面,越是显得的奥妙。

修炼到后来,已经不单单是对气的运用,还牵扯到了精和神。

同修精、气、神的功法!

庾献立刻感觉到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

莫非是三昧真火?

庾献喜滋滋的想着。

至于那木匣上神秘的文字,庾献也陆续让卜子夏推理出了几个。

有了这几个字索引,庾献已经隐隐猜出了那木匣上天生的纹路到底是什么。

剩下的几个字,也被他猜了出来。

不过,没有卜子夏的破解,不能看透字的本意,得到真音,仍旧只能算是只得其形。

就这样,又三年过后。

庾献总算是弄清楚了,所有十个字的内容。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庾献心中一跳,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当初的道祖李耳,必然见过这个匣子。

或许更多的秘密,可以从道祖的典籍中得到解释。

至于所谓奇门遁甲入门篇,也被庾献轻松入手。

他现在不必依靠卜子夏帮着引导,就已经能顺利的将法力在全身游走一遍。

精、气、神三者并用,就可以在身上产生一个形似水晶,状若鱼鳞的护甲。

庾献修炼了一些时间,隐隐有些失望。

看这法术效果,似乎不足以让吴起幽魂那么紧张,莫非是还有别的奥秘?

庾献忠实的贯彻了要把子夏刷够本的决心,这一日,他突发奇想准备让子夏帮着把重玄子老道的修炼功法也梳理一遍。

正当庾献兴致勃勃的赶到子夏门口的时候,里面服侍子夏的端木宁就一脸沉痛的走了出来。

庾献和端木家留下的这几人关系都不错,他纳闷的问道,“端木,你这是怎么了?”

端木宁看着庾献,悲痛的说道,“师兄,师傅他老人家不行了。”

庾献听了这话就凌乱了。

卧槽,这样都行?!

虽说子夏年龄太大了,什么时候故去都是很有可能的,但庾献却直截了当的猜到了怎么回事。

这特么肯定是吴起幽魂搞的鬼啊!

庾献进了大堂,子夏看了他一眼,恰好咽气。

庾献无语。

就特么等自己呢……

等到和弟子们一起办完了子夏的丧事,庾献回到自己院子,就开始呼唤起来。

“老吴——”

“老吴,快出来。”

“老吴,我服,我服了!”

“快出来!”

吴起幽魂悄然浮现,满脸的得意。

庾献无奈。

原本他还打算借助子夏这个bug,把自己的技能刷满呢。

如今光是了解木匣的秘密,又学了个奇门遁甲的入门篇,就把这老头刷死了。

不过有件事,庾献还得找吴起幽魂确认下。

庾献将他那微薄法力运遍全身,接着在庾献全身出现了水晶鱼鳞一样的东西。

庾献向吴起幽魂示意了下,“我说老吴,我不就沾了你这么点便宜吗?就为了这么个没什么大用的东西,你就把子夏给弄死了?”

吴起幽魂听了,哼哼冷笑,“没什么大用?那是你有眼无珠,不识美玉。”

庾献一听心中窃喜,不会用归不会用,只要是好东西就成。

他亲亲热热的对吴起幽魂招呼道,“老吴,坐,坐。你给我讲讲呗。”

吴起幽魂显然对庾献这种没皮没脸,有些膈应。

他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好讲的,这东西就算被你学走了也没什么大用。”

“那怎么可能呢?”庾献向来是坚信艺多不压身的,“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也有他的价值!”

吴起幽魂被庾献说的一愣。

这特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看着庾献那充满热情的眼神,吴起的嘴角咧开,露出牙齿。接着,咧开的嘴角扩大,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或许是几百年都没这么开心过,吴起幽魂笑的前仰后合,魂魄虚影都淡了几分。

庾献在旁看的一脸茫然,笑什么啊,这是?

吴起幽魂似乎极为得意,他看着庾献,竟然破天荒的坐到了他旁边。

庾献继续茫然。

吴起幽魂看着庾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庾献脸不红心不跳,“叫我吴起就行了。”

吴起幽魂一阵来气,“说真名。”

“哦,我叫庾献。”

吴起幽魂微微颔首,笑摸庾献狗头,“我说庾献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做智障?”

0069 终于扬眉吐气了

卧槽!

这庾献就不能忍了。

输不起是吧?

还特么骂人?

就在庾献打算给他一波热辣的反击时,就听吴起慢慢说道,“智障,又叫做认知障,乃是世上最难打破的坚壁。就像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曲士不可以语于道。”

?!!

什么意思?

庾献听出一些别样的意味,神色一正,当即屏息听吴起幽魂继续说下去。

吴起幽魂指了指庾献的杯中水,“在你眼中,这杯水可能清澈透明,洁净无暇。但你可能不知道,这里面有着无数的生命。”

“额……”庾献迟疑。

吴起幽魂又指了指天,“或许你会觉得天穹广阔,大地无极。但其实浑天如鸡子,这大地四方不平,宛如鸡子中黄。”

庾献,“……”

吴起幽魂又道,“甚至就连你所习以为常的日升月落,四时变幻,雷霆雨雪,皆有其中复杂的原理。”

庾献,“……。”

“你也学过兵法,懂得呼风唤雨,可你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吗?”

吴起一脸傲然的看着庾献,“对这世间,对这大道的不同理解,就是我们之间的认知障。老夫知道的很多东西,你不要说能够理解透彻,恐怕就连想都不敢想。”

庾献脸上木然。

“所以说,这套法诀在老夫手中,可以称得上是逆天的绝学。除非对人间道理,世间规则的理解超过了我,否则,很难打破。但是落在你手中,其实只是一个鸡肋一样的法门。凭你这短短的青春,对这世间万物有几分了解?”

吴起幽魂脸上露出揶揄讥讽之色,“很多东西,恐怕穷尽你一生,也难以思量明白。就像你当初无论如何也看不懂,这个假的入门篇那样。因为这东西,本就是你的认知障。那些东西,已经超乎你的想象了。”

庾献恍然大悟。

那时候他只是个刚在修炼上入门的菜逼,哪里能轻易明白那些深刻的道理。

这篇法诀讲述的就是认知障,当然有自晦之能。

若非是子夏这个尽有吴起学识的人亲自讲述,恐怕任何人也得不到修炼的方法。

吴起幽魂心情舒畅的看着庾献,“你费尽心机,想要偷走我的绝学。可惜数年时间蹉跎,如今一无所获,此中滋味如何?”

吴起幽魂这会儿扬眉吐气,心中暗爽无比。

——劳资被这小王八蛋气了不止一回了,这下可算报仇了!

庾献如今学了个鸡肋法门,还错过了在魏国的黄金发展期,这特么要能通关,才叫有鬼了!

吴起幽魂看着神色奇怪的庾献,整个人说不出的高兴。

他长吸了一口气,原本虚幻的影子凝实起来,慢慢的塑造出了血肉,如同真人一般。

吴起幽魂指尖轻轻一点,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水晶一样坚实的屏障。

这屏障如同一道水晶墙一样挡在两人之间,上面符文闪动,不时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大道。

只是那些显现的文字、符号,都是只言片语,而且明灭不定,毫无逻辑。

庾献正好奇的打量着,就听吴起幽魂阴险的对庾献说道,“好吧,就让你试试这功法的厉害,你……,可以用全力来打。”

庾献“哦”了一声,默默开启了人马如龙。

“来吧。”吴起幽魂神色淡定,“你打。”

庾献没学过什么拳法,但体魄惊人的他,全力打出的一拳也不容小觑!

只见这一拳击出,虎虎生风,就连空气都发出轻微的爆响!

吴起幽魂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那水晶壁障上的符文闪烁的更加剧烈。

吴起幽魂原本淡定无比,直接坐等庾献筋断骨折。谁料,这一拳打在那坚固无比的水晶壁障上,就像是一柄大锤砸碎了澄静的水面!

一瞬间,粉碎、撕裂,稀里哗啦的乱溅而出!

随着无数的水晶碎屑迸裂,庾献的这一拳,重重的轰在吴起那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脸上。

“哎吖——”

吴起的肉身,被打的飞起,噗通掉在了院子外面。

庾献收功,喘气。

接着,看着院子外面,摇了摇头,一脸的鄙夷,“嘁,古代人。”

……

等了半天,庾献没见吴起进来。

他有些疑惑。

庾献纳闷的找出门去,就见吴起的肉身还扑倒在被打飞摔倒的地方。

庾献蹲下身,揪住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

就见吴起面如死灰,神情呆滞,一脸信念崩溃的模样。

庾献有点紧张了,“喂,老吴,你没事吧。”

庾献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吴起眼中的老泪倏然流下,淌成两行。

“怎、怎么会这样……”

庾献有些过意不去了。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吴起都算是老祖宗辈儿的了,而且老吴这人也不错。

庾献赶紧说道,“要不你也打我两拳。”

“嗯?”一听庾献此话,吴起的目光重新犀利了起来。

他擦了擦泪,一骨碌爬起来,“快,你快运转功法,让我试试。”

庾献立刻默运功法,身上出现了鱼鳞一般的水晶护甲。

吴起更正道,“这样不对,你还要运用起精气神,在屏障上篆刻下自己的一些认知。唯有堪破这认知,才能打破你的认知障。不然就只有靠蛮力不停的消耗。”

庾献听了十分诧异,“是这样吗?子夏老师好像不是这样教的。”

吴起沉默了一会儿,一脸怅然,“之前……,我藏私了。”

我日!

庾献看着吴起那副死样子,气的简直想再揍他一顿。

——难怪这老阴逼没有好下场呢,实在是太孙子了!

这会儿吴起迫不及待的要验证,自然把法门给庾献补全了。

随着精气神在全身流转,庾献那微薄的元气喷薄欲出。

庾献轻轻一指,一道恍如水晶的屏障就出现在面前。

吴起在一旁提醒道,“你篆刻的认知越多,你启动这法诀花费的时间越长,当初我就是因为篆刻的道理太多,来不及打开认知障,结果被人突袭而死。”

庾献了然。

就是威力越大,技能读条时间越长呗。

那该写点什么好呢?

庾献这会儿,也没那么多功夫铭刻什么真知大道,或者对世间的看法。

不过,说到认知障嘛……

庾献想了想,用元气费劲的慢慢勾勒。

“一个四面体的所有棱长都为根二,四个顶点在同一球面上,则此球的表面积为……”

不想那么多了,先来一套高考题吧。

0070 尼玛,太惨烈了

庾献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写完。

吴起看着那水晶屏障,脸上阴晴不定。

这家伙所学很杂啊……

上面偶尔浮现的图案既不是太极,也不是八卦,而是各种曲线和三角。

时不时还有“中子星”或者“引力波”之类的字符闪烁一下。

庾献写完,打算试一试这法门释放的速度。

于是深吸一口气,将那水晶屏障散去。

接着对着前方一指,大喝道,“智障!”

庾献立刻感觉到浑身的法力如丝如缕般从各处的窍穴抽出。

因为他身体内的主脉孱弱,支脉杂生,这也导致了他体内的法力积蓄的很是均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这种经脉结构释放不了威力巨大的攻击术法,但对于防御类术法来说,无需从主脉抽取法力,无疑大大提升了效率。

随着庾献的大喝,一道水晶屏快速从庾献的指尖出现,接着抵挡在前方。

速度还行……

庾献比较满意。

接着庾献紧张的看着吴起,不知道这法术是怎么进行判定的。

吴起早就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

见庾献准备完毕,眼中凌厉的光芒闪过,接着浑身金光闪烁。

赫然也是开启了人马如龙。

庾献顿时有些怂了。

这货,该不是要打回来把。

看这架势,估计这一拳挨上了肯定不好受。

庾献有些后悔了。

题出少了……

吴起一声斥喝,踏步上前,重重的一拳直接砸在庾献的水晶壁障上。

这一拳力道极重,打的庾献的水晶壁障一晃,上面的字符迅速闪动之后,陆续熄灭了一些。

庾献震惊,这一拳最少打掉了两道选择,一道填空。

十五分得有了吧?

厉害啊!

庾献不说话,赶紧开始控制元气,补一套理综压压惊。

庾献震惊,吴起也有些心脏不好受。

以他几百年的眼界认识,这一拳连人马如龙都开了,结果这壁障不但没有应声而碎,反倒险些没能撼动。

看着庾献仍旧在不屈不挠的修补,那上面的符文反倒还有增加的趋势,吴起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吴起这样骄傲的家伙,本就是血性热烈的人物。他二话不说,拳头如同狂风暴雨一样,对着水晶屏倾泻而下。

庾献只看到一道一道道拳影在面前招呼,那重重的撞击,拳拳沉闷的回响,以及开始飞溅的血水,吓得庾献心惊肉跳。

说实话庾献也有点怂了。

他的法力是有限的,谁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眼看着符文错落明灭,庾献真是有点怕打疯了的吴起控制不住。

“投降投降!”

庾献一边大叫着,一边拼命挣扎。

不过在这过程中,庾献也发现了一些规律。

像是语文,英语的题目,被打掉的速度特别快。

数理化生之类的东西抗打多了。

眼瞅着吴起状若疯魔,已经奔着一本分数线去了。

庾献吓得赶紧认怂,“老吴,我错了!我真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惹你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

“有事儿我让着你还不行吗?”

……

在连续的全力攻击之下,吴起剧烈的消耗着。

打到最后,他粗喘着大气,一脸麻木,双手只剩下无力的拍打。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了吴起,吴起悲愤的仰天大叫一声,用血淋淋的双拳撑在水晶屏障障上,一头“咚”撞在上面。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吴起额头上涌出的鲜血,模糊了那水晶屏,滴滴答答的淌下。

庾献赶紧闭上了眼,扭开头。

尼玛,太惨烈了。

庾献见吴起半天没有动静,小心的问道,“老吴……”

仍旧没有动静。

庾献也不知道该是放心还是不放心。

“老吴……”

“老吴——”

庾献继续呼唤。

见吴起不给自己回应,庾献主动释放诚意,“这样吧,回头我就去找姬斯,加入魏庭。不管是做将军也好,还是做大夫也好,反正秦军的这一波一定顶回去。”

子夏已经死了,这一段剧情也没啥意义了。

庾献现在加入魏庭,魏庭的士大夫们只有惊喜跪舔的份儿,哪个还敢出什么幺蛾子。

庾献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结束眼前的故事,进入吴起在楚国的终章了。

按照历史来看,吴起要在楚国变法,并最终死于非命。

参照吴起平生所学,或许那里隐藏有法家学派的什么奥秘。

战国之时虽然诸子百家兴盛,但真正撑起这个时代的还是儒、道、墨、法四门顶级学说。

庾献有鹤鸣宫的道家传承,又学到了墨家兵法,儒家的功德之术,若是再能见识一下法家的学问,当可以融汇各家所长。

或许是庾献的主动示好,打动了吴起。

他长叹一声,苍老的面孔,满脸索然,“算了,你不必接受考验了。”

“这怎么行?大丈夫有始有终,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完的。”

庾献一脸的义正言辞。

像这种奖励拿到手软的机会可不多。

吴起看着庾献,语重心长的说道,“真不必了。”

“为啥?”庾献不解。

只是收个尾而已,也没什么麻烦的。

说不准还有什么别的奖励可以拿。

吴起额头红红的,看着远方,一脸的无奈。

“因为,秦王不巧从马上摔下来死掉了,就在刚才……”

庾献无语。

我信了你个鬼啊!

庾献不死心,仍旧坚持道,“我记得上一次完事儿还有回放来着。”

吴起板着脸说道,“没有。”

庾献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他惊问道,“该不会是连楚国的剧情都没有了吧。”

“不错。”

庾献这下不干了,“这不对啊,我还没有功盖当世呢!”

吴起强颜欣慰,摆着手说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其实功名葫芦既是老夫的传承之宝,也是老夫的心愿遗宝。老夫平生做了太多的憾事,年老之后,心中一直郁郁难安。就算死了,也一股执念不散,化入了这功名葫芦。”

“你的所作所为,让老夫深刻的意识到,如果活的不开心,就算是功盖当世又如何。何况你顺心而为,就算没有委曲求全,也走出了堂皇大道。老夫心中的执念已散。剩下的考验,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这样吗?”庾献狐疑。

0071 圣人之肺

吴起主动岔开话题,“对了,你对这功名葫芦知道多少?”

咦,庾献对这话题很感兴趣。

说到底,他还是在人家法宝中呢。

对这法宝了解的越多,自然就越有主动权。

庾献连忙催问道,“老吴,你快说说。”

吴起摸着胡须,轻轻一叹,“当年我从师父县子石那里曾经得到一件法宝,名为咫尺山河图。那法宝虽然没什么威能,但传承久远,里面有一枚空间种子。还有上古圣人炼入了天地间的一瞬。”

庾献一听,不就是之前白书画用来保他的那东西吗?

炼入天地间的一瞬,听上去很牛逼啊。

庾献之前还曾经进去过。

不过那丝帛制成的法宝,空间很不稳定,最后被田和的东夷战鼓打的天崩地裂。

里面还有个漂亮姑娘来着。

吴起继续说道,“我本领大成之后,曾经寻到这位陨落的上古圣人的遗骸。圣人有德,五行显化。我切下了祂的肺,得到了一块白银。”

庾献心中一跳。

试探着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圣人?”

吴起不答,自顾自说道,“我得到这块白银之后,将咫尺山河图炼入,最后得到这样一个白银葫芦。葫芦自有洞天,内中万物,并不在此方世界。”

庾献疑惑,莫非这葫芦里装了一个平行空间?

可这任由吴起掌控的天地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看明白了庾献的疑惑,吴起把手一摆。

周围的房屋、街市、城镇皆都消失不见,反倒露出大片的荒野。

让庾献吃惊的是,就在这荒野上扑倒着一个人,看背影,分明就是庾献自己。

看那姿势,像是从高空掉落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庾献惊问。

吴起用很朴实的语言解释了一下,“其实就是你从葫芦口被扔进来,然后摔懵了。我就借机引导你的意识,给你诸多考验。虽然看上去过了好多年,实际上真实的时间只有一瞬。”

吴起说着,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如同风卷残云,吹出万千气象。

无数的村、镇、城、国拔地而起,熙熙攘攘的的人群你来我往,万千的生物出生死去。

这一切仿佛海市蜃楼一样飘荡在旷野之上,又如同泡影幻灭,来回演化。

庾献赞叹,“厉害啊。”

吴起摇摇头,“这就是被圣人炼入的天地间的一瞬,这一瞬时光已成过往泡影,自然可以为人所用。我也是借助此力,才能带动许多变化。”

庾献看看上面变化的万千世界,再看看扑街在荒野上的自己,忽然惊醒。

“对了,那我的奖励?!”

庾献连通几关,别的知识类的东西还好说,但是一母之力可是加持在肉身上的,自己的肉身扑在这里,肯定是没效果的。

“给你给你。”

吴起额头红红的,表现得很积极。

葫芦中的元气聚集,很快将地上的庾献包裹。

“你的肉身会被大幅度强化,仍旧有负重奔走的能力,只是耐力不可能无穷无尽了。”

庾献听了,当即不干了,“那我不就吃亏了吗?”

吴起听了此话,精神一振,“所以你赶紧去做别的考验吧,你能通过的关数越多,肉身被强化的时间越久。”

庾献愕然,“怎么还有别的考验?不是说你让我通关了吗?”

接着庾献跃跃欲试,目光闪闪发亮,“是不是去楚国?”

吴起慌忙说道,“不是,不是。”

接着喟然一叹,“当年我死的时候,满腔都是不甘和执念。所以一道魂魄入了这白银葫芦之中,年深日久,编织出这许多梦幻。原本我想着给自己求一个解脱,谁料后来人最后都走上了和我相同的路。我心中的执念越来越深,疑惑越来越重,直到遇到了你。”

吴起说到庾献,似乎有些不想再提,接着说道,“这白银葫芦在我死后,在许多人手中辗转。最终被赵国的李牧拿到手,他从中学到了许多兵法,后来又凭借着高深的修为,将葫芦重炼了一遍。增加了名、福、禄三重考验。从此称为功名葫芦。”

庾献有些懂了,他看看扑在草原上的自己,再看看半空中如同海市蜃楼一般不断变幻的世界,“也就是说,后面还有三重考验,分别对应名、福、禄。”

吴起说道,“不错。这法宝一直在李信后人手中。你可能也感觉到了,这个洞天还有另外一人存在。”

庾献翻个白眼,我感觉到个屁啊。

接着庾献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咫尺山河图中,那个笑问小郎君何所从来的女子。

庾献脱口而出,“莫非是她?”

吴起有些尴尬的点头,“原本她就在咫尺山河图中,好像和那位圣人还有些瓜葛……”

庾献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你切了圣人的肺,还敢把她装进来,她现在什么段位?”

吴起长叹了口气,“别问那么多了。那女子虽然不学无术,法力本领也不高明,不过素来古怪刁钻。李信当初就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才拜托她帮着设下另外三重幻境。那三重幻境随时都在变幻,我也不知道你会遭遇什么。”

庾献听了皱起了眉头。

吴起幽魂是一道执念,自然会执着于自己那蹉跎的一生。

可是那个女子能得到“古怪刁钻”的评价,估计会不按规矩乱来啊。

庾献还要再打听几句,就见吴起站起身来说道,“告诉你这么多,也算对得起你帮我堪破心障的恩情了。你赶紧走吧。”

说完之后,不由分说,将庾献向前一推。

庾献大吃一惊,却感觉到身体像是鸿毛一样轻飘,被吴起推着,直接进入了半空漂浮着的海市蜃楼之中。

吴起额头红肿的默默在原地看了半晌。

……庾献这小子虽然可恨,可到底让自己看到了不同的一条路。

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煎熬了自己这么久,总算有了解脱。

吴起心中释然,原本凝实的身体慢慢虚幻。

就这样了吧。

转眼间,那魂体如丝,如缕,如朝雾,如轻烟。

谁料,眼看这丝折磨了吴起几百年的执念,要消失在这天地之间的时候,忽然又强行凝聚起来。

吴起咬牙切齿,仰天长啸!

不行!

不收拾这小子,我实在是念头不通达啊!

0072 为了大义的名分

庾献眼前一黑,接着头晕目眩。

他连忙支撑着想要稳住身子,立刻有一个柔柔软软的身躯将自己抱住,“相国,快请上座。”

咦?

庾献不挣扎了,晕晕乎乎的就被扶着坐在上首。

用力捶了下额头,使劲晃了晃,意识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目光一瞅。

刚扶自己的是一个丰腴少妇,她二三十岁模样,容颜姣好,神色妩媚。

看衣着服饰,倒很是富贵。

庾献情不自禁的问道,“你是何人?”

旁边一个文士低声说道,“这就是阳平公主,昨夜……”

庾献顿时就惊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庾献刚想问问那文士,你又是哪个,就见堂下一人按剑上前,厉声道,“董贼。你奸宿龙床,侮辱公主。如今诸多朝臣俱在,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坐上天子宝座,你还不自系以谢天下人!”

“等等!”

庾献的眼都直了。

董贼?相国?

卧槽!

这两个词合在一起,莫非是那个史上最臭名昭著的董卓?

自己这一把是董卓?

董卓这会儿可还没死呢!

掌管这一关的姑娘,果然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次没有开场动画,庾献有点措手不及。

庾献赶紧四下打量下自己所在的环境。

这是一处大殿,周围兵马环绕。堂上战战兢兢的站了几个宦官宫女,堂下则是一群敢怒而不敢言的大臣。

而自己,就在这大殿的龙椅上高坐,正一脸煞气的四下扫视着。

随着对处境的熟悉,庾献心中的紧张缓和了不少。

在汉末乱世中,董卓本身就有很强的军事实力。

袁绍纠集起了十八路诸侯,然后呢,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跑到酸枣挂机,根本就不敢和董卓硬碰硬。

庾献前生打游戏的时候,就从来不用董卓。

因为太简单了。

庾献正想着,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在半空中。

——“你出身卑微,却凭借豪侠的名气,和过人的声望,得以功成。如今,你废立天子,执掌朝堂。却身怀恶名,天下谮毀。”

——“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

——“为了大义的名分,请在一天之内,让朝堂上半数以上的大臣对你中立。”

庾献听了这些任务提示,眼睛都直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

老子不该大杀特杀,然后,兵出虎牢关,一口气统一天下吗?

庾献正愣神。

满殿大臣头上“唰唰唰”冒出各种各样的状态。

“畏惧”、“敌意”、“血仇”、“嫉妒”、“不满”……,这一票都是红名。

另外还有一小撮武将模样的人,头上顶着“崇拜”,“敬畏”,“亲切”,“信任”之类的文字,这些都是绿名。

庾献又看了看身边的美丽公主,以及那些侍候的宦官、宫女,她们脑袋上都是黄名。

不过,这一脑袋的“这可怎么办啊”算是什么鬼?

莫非自己的目标,就是把这一堆红名,变成“这可怎么办啊”?

庾献正愣神着,忽然旁边的文士出列,对堂下的那人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带剑上殿,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打死。”

庾献顿时一惊。

你特么是哪个啊,小爷这会儿正要洗红名,你这不是坑我吗?

庾献怒目而视,却发现那文士头上绿油油一片。

咦?

这是自己人?

再一瞅,上面的文字赫然是“孝顺”。

我去!

这特么莫非是我儿子?

庾献赶紧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对不对,董卓这老货儿子死的早,看这年纪模样,莫非是女婿李儒?

李儒在董卓的西凉军中威望不小,话一落下,立刻有另一个脑袋上顶着“孝顺”的家伙,手持铁挝上前,竟在朝堂之上将那人当场挝杀。

庾献本来还想观望一下,谁料一时阻止不及,竟让那人惨死。

堂上仅有的几个黄名,也“唰唰唰”变成带着“畏惧”两字的红名。

卧槽!

庾献这下坐不住了。

本来就是限时任务,没想到连仅有的中立力量也被吓跑到对立阵营了。

庾献连忙大吼一声,“都给老子停下。”

庾献的话一出口,堂下众人顿时都噤若寒蝉。

旁边的文士更是趾高气昂的说道,“都没听见吗?让你们停下!牛辅,你把这人的尸体扔出去,我倒要看看哪个还敢大胆!”

庾献真想把这个便宜女婿逮过来臭揍一顿。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呢。

好在庾献也不想对着一个脑浆迸裂的死人,只能任由这货安排了。

庾献警告众人,“都别乱说话,老子要想点事情!”

庾献又看了看李儒,“你也闭嘴。”

堂上堂下顿时鸦雀无声。

不管服不服董卓的,起码没有哪个敢就这么和他对着干的。

庾献皱紧了眉头,审视着自己眼前的局面。

要让满朝文武取消敌意,投靠自己?

这根本就不可能!

老董这会儿刚刚废立了天子,还睡了龙床,上了公主。

可以说大逆不道的事情几乎干了个遍了。

走到了这一步,除非是自己改朝换代当了皇帝,不然的话,只要汉朝缓过一口气来,铁定要被族诛的!

就连霍光这种被推为圣人的家伙,后代不也被找了个借口满门抄斩了吗?

满朝文武只要不缺心眼,就绝对不会上自己这艘破船!

庾献现在甚至连向这帮大臣示好都做不到。

因为老董作死作的太大了,一旦庾献示弱,镇不住这帮家伙,说不准蚂蚁咬死象的事情就会发生。

董卓如今高处不胜寒,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呢。

庾献看了眼自己的狗头军师李儒,这件事八成还要和他商量商量。

朝臣那边先不指望了,眼下能做的,就是尽快把那几个刚变红的黄名稳住。

庾献想着,目光落在旁边花容失色的阳平公主身上。

要让一个慌乱恐惧的女人获得安全感,其实也并不难……

庾献凑过头去,在阳平公主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阳平公主听了之后,羞涩的低下头去,桃腮绯红,水汪汪的眼波含嗔带怨。

或许是安心了一些,阳平公主头上的红名慢慢变黄。

上面的“畏惧”二字也重新变成了“这可怎么办啊”……

0073 嫉妒+1

让庾献意料不到的是,随着阳平公主的情绪稳定,那些已经红名的太监和宫人们重新变为黄名。

对于那些下人们来说,主子就算荒淫无度也没什么,只要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就行。

何况有弱点的主子,总是好伺候一些。

董相国既然沉迷于阳平公主的肉体,那么她们这些阳平公主的下人,心里也都多了几分指望。

庾献挽回了几个黄名,大喜过望。

再看阳平公主,见她羞态撩人,庾献忍不住心跳快了几拍。

庾献赶紧扭头,生怕自己真被迷惑进去。

谁料他这一回头,却赫然发现那些朝臣头上的红字开始“唰唰唰”的变化着。

除了一个“血仇”未变,其他的“畏惧”、“敌意”、“不满”通通都变成了“嫉妒”。

哎哟。

庾献吃了一惊,居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不过,庾献扪心自问了一下,大约能明白那些家伙的心理。

汉朝到底谁当家,根本不关他们的吊事。

最多现在苟一下,等到董卓被人掀翻了,朝堂仍旧是他们士族的朝堂。

可是上龙床,睡公主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眼红了!

这特么谁不想啊?

这董卓真是个狗贼!

于是一瞬间,对董卓的嫉妒甚至超越了对董卓的义愤。

庾献心中一动,认真的思索着这里面的变化。

庾献思索了半晌,对眼前的局面大概有了点思路。

他抬头在那些朝臣们头上看了一圈,随后大胆的伸手,将那阳平公主拽到怀里来。

阳平公主惊呼一声,瞥了底下人一眼,有些委屈。

庾献当即大喝道,“所有人都不许看!低下头!”

底下的朝臣们都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默默咒骂着,低下头去。

于是庾献就看到这帮人脑袋上开始飘出一串,“嫉妒1”,“嫉妒1”……

庾献愣了,还能这种啊。

就连自己那一票绿油油的小弟们,脑袋上也开始时不时的冒出个“嫉妒1”。

好在西凉兵对董卓是忠诚的,偶尔的负面情绪,根本不足以影响对董卓的态度。

庾献轻轻在阳平公主身上一拍,在她疑惑的抬起头来时,用食指在她唇上一点示意她噤声。

庾献的难得体贴,让阳平公主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庾献放阳平公主起身,随后轻咳一声,唤过来李儒,指着头上飘着血仇二字的家伙问道,“这是哪个?”

李儒这才恍然,原来庾献故意调戏阳平公主是为了趁机让朝臣低头,有事和他密商。

李儒仔细看了两眼,对庾献低声说道,“此人就是京兆尹盖勋。灵帝如此昏庸,都对此人敬重异常。当年他出都任职的时候,灵帝还让大将军何进,与亲信宦官蹇硕一起出城为他送行,时人都认为这是极为荣耀的事情。此人对汉家极为忠诚,和相国并不和睦。”

庾献心道,难怪呢。

头上挂着一个血仇,看来这是坚定的保皇派啊。

庾献当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物,他低声对李儒说道,“这个人可以杀掉吗?”

谁想,就连李儒这样无法无天的家伙,都慌忙阻止。

“不可。恩相虽然将他从京兆任上招了回来,但是他和左将军皇甫嵩早就勾连在一起。那皇甫嵩手握三万精兵,尽在咫尺。如今恩相招他回朝的事情,还未有个结果,最好不要在盖勋的事情上轻举妄动。”

庾献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爽。

小爷都是董卓了,还不能肆意妄为吗?

既然盖勋不能动,庾献只能把主意打到剩下的人头上。

好在这一关的要求只是要求半数以上的朝臣,对自己的友好度达到中立。现在干掉盖勋,恐怕会得不偿失。

如今庾献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朝臣中最不坚定的那一部分,分化出来。

庾献不指望这些老油子能帮自己,只要他们能维持一个观望的态度,对自己就很有利。

庾献对李儒说道,“等会儿你悄悄把王允留下。”

庾献对别人兴趣不大,但是王允这家伙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这个老家伙能掉七星宝刀,而且还有个天姿国色的干女儿。

在真实的历史上,就是他和吕布勾结,杀死了董卓。

庾献这会儿找王允,当然不会是直接干死拉倒。

而是因为这货虽然背地里捅了董卓一刀,但能在董卓这个暴君麾下当上司徒,可见这家伙还是很精明的。

这是一个很容易争取到的目标。

再有就是袁隗和杨彪这俩货,这俩货也是怂的一逼,董卓要废掉皇帝的时候,袁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甚至还在上面附名。

这俩货在历史上的名声也臭大街了。

——“东汉之有袁氏与有杨氏也,皆德望之巨室,世为公辅,而隗与彪终以贪位而捐其耻心。”

庾献和李儒商议完毕,就让诸位朝臣先去偏殿休息进食,等待稍后的议事。

朝臣们起身,深深的看了庾献一眼,随后鱼贯而去去了偏殿。

庾献看着朝臣们脑袋上不断飘出的“嫉妒1”,“嫉妒1”,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这帮王八蛋到底想什么呢,小爷有正事儿好不好!这会儿哪有功夫乱来。

庾献有点头疼的就是,这是个时限任务,由不得自己慢慢来刷。而且人的态度,多变又顽固,根本就不那么好掌控。

庾献看着那些朝臣们鱼贯而出,忽然间开口说道,“对了,袁太傅,你先留下来吧,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袁隗听说董卓要单独和他聊聊,有些紧张的问道,“相国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了就是,谈什么商量。”

庾献也不避讳众人,笑着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你这次有拥立之功,天子屡次表示要奖赏你。这次留你下来,就是打算和你好好合计合计。”

袁隗听了庾献这话,真是有和庾献当场翻脸的打算。

废立之事,何等要命。

当初董卓逼迫着袁隗表态,袁隗怂了那一次,简直成了终身的把柄了。

一些忠心汉朝的臣子,看着袁隗的样子就有些不对劲了。

0074 我纹身、抽烟、喝酒、说脏话、废立天子,可还是大忠臣

庾献继续和善的笑着,“袁家素来是朝廷的忠良,如今时局变动,正需要袁家多承担一些责任。我听说当年袁太傅为了朝廷的稳定,就曾经和中常侍袁赦攀了亲戚。我董某自问是凉州大好男儿,也想和袁家亲近亲近。”

庾献的这话说的袁隗面如土色。

袁隗和袁赦套近乎,那是因为两家都姓袁,就算是抱宦官的大腿,起码脸面上的话能说的过去。

可这董卓废立天子,睡了公主,以后肯定是要倒霉的,谁还敢往上贴啊!

袁隗见周围的朝臣们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赶紧说道,“袁某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庾献知道这是个怂货,哪里还会给他退缩的机会。

当即威胁道,“我无子,只求快意此生!朝廷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以后少不了还要太傅担待。我手下的儿郎,也要有人托付。太傅何苦深绝我西凉人?”

庾献这看似威胁的话语,却让不少已经走到门口的大臣豁然转身,目光不停的在他和袁隗身上来回打量。

庾献的这话说虽然隐晦,但是在场的都是政治老油子,哪能听不出里面的意思。

董卓无子,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政治未来。

就算等他侍妾怀里的那个庶子小豆丁长大,董卓的西凉势力也早就凉了。

所以董卓才敢干出睡龙床,上公主的事情。

这也是在警告满朝的文武,一个穷途末路的豪杰,什么都干的出来的,千万不要惹他。

但是等大家看破这个局面,再往后深思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局面在等着他们应对。

那就是董卓留下的巨大的政治遗产。

就算董卓是个乱臣贼子,但眼下主导朝廷的毕竟还是此人。何况,等董卓完蛋了,若是能收复强大的西凉势力,岂不是可以一呼百应?

董卓身为一个白手起家的武夫,又做了下种种恶行,政治上完蛋是必然的。

但是若他们这些身家清白,出身显赫的士大夫们,得到那强大的政治资源,以后的局面,不可限量!

就连袁隗这样的政治怂货,都情不自禁地有些心动。

旁边的太仆袁基,旁观者清,早看到周围那些不善的目光。

他重重的一扯袁隗,低声说道,“叔父,不要自误。”

袁隗醒悟过来,背上汗如雨下。

他赶紧躬身推辞道,“老夫愚鲁不堪,难当相国托付,还请另寻贤明。”

庾献眼瞅着袁隗旁边的那个家伙,头上由“嫉妒”变为“忌惮”,他好奇的问李儒,“那个是谁?”

李儒低声道,“那是袁逢之子,安国亭侯,太仆袁基。”

庾献点点头。

故意大声说道,“太傅,我岂是那种只看才能的肤浅之辈?当初拥立天子的时候,是你首先响应,又第一个与董某联名。之后,更是你亲自解下废帝身上的玺绶,奉送给陈留王。……扶废帝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的,还是你。朝中的大事,我不信任你这样的忠臣,又该去信哪个?”

庾献的话大声朗朗,让不少朝臣看向袁隗的目光都复杂起来。

盖勋这样忠诚汉室的人,更是心中生怒。

当初废立天子的时候,大家都被董卓的暴虐所震慑。原本大家还想着,都是被董贼胁迫的,就算违心跟着废立天子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当董卓刻意点名,袁隗在其中如此的活跃之后,大家心中的滋味就变了。

这袁家真特么不是东西啊!

仔细想想这袁隗的所作所为,身为朝中太傅,不但不匡扶社稷,反倒助纣为虐,主动给董卓去做爪牙。

和袁家一比,就算自己纹身、抽烟、喝酒、说脏话、废立天子,可还是个大忠臣!

这袁家,太可恨了!

袁隗被庾献说的哑然,袁基更是有苦说不出。

很多事情,大家都可以保持一定心知肚明的默契,但要说破了,那根本是解释不清的。

特别是牵扯到道德审判的问题。

董卓这货自己都要完蛋了,还强行把他们拖下水。

袁隗惊恐的四下求助,谁料那些原本和袁家关系不错的朝臣,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袁家的目光。

庾献用目光示意了下那片绿油油。

立刻出来两个身强体壮的武将,大声喝道,“没听到相国的吩咐吗?莫非你敢抗命?”

袁隗本来就是个怂货,被董卓的马仔一恐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相国尽管吩咐。”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看着太仆袁基说道,“袁基,你也是个忠臣,就一块留下吧。”

袁基听了这话,简直要窜了。

被董卓夸一句忠臣,那简直是自绝人民,自绝汉室啊!

他还没等想明白该怎么应对,就听见一连串的冷哼声,从他的同僚们那里传出。

接着,那些不屑的同僚们一个个昂首阔步的离开。

解释不清楚了。

袁基想哭。

本来袁家这事儿办的就有点墙头草,如今被人架了出来,这下可难受了。

大臣们很快就走光了,只剩下袁隗和袁基两叔侄眼巴巴的站在那里。

庾献扫了两人一眼,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以手支额,闭目养神。

这下袁家叔侄就有些尴尬了。

他们弄不清董卓的想法,也不敢随便开口。

不一会儿,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抚上庾献的脑袋,轻轻替他揉捏起来。

庾献等了一会儿,李儒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人带来了。”

庾献睁眼,就见王允忐忑的站在玉阶跟前,一会儿看看庾献,一会儿看看远处的袁氏叔侄。

庾献微微一笑,招呼道,“子师,你近前来。”

王允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不敢不敢,相国有事尽管吩咐。”

庾献听了脸色一沉,“嗯?”

王允立刻麻利的一溜小跑上了台阶。

庾献嘿嘿一笑,早就知道你这孙子是个怂货。

要不是你够猥琐,历史上的老董也不至于被你坑了。

庾献看着凑到跟前的王允,淡淡一笑,“王子师,你素来忠于汉室,今天的事情,不知道你有什么感触?”

0075 心旷神怡

王允听了董卓杀机腾腾的话,满头的汗顿时就下来了,他赶紧说道,“其实……,我也可以不忠的。”

庾献呵呵。

你头上的大红名,都红的快发黑了,你还冲我装呢。

庾献淡淡说道,“汉室今日如此狼狈,想必你心中难受的很吧。”

王允听了大摇其头,义正言辞的说道,“汉室失徳,早该如此,卑职看的心旷神怡,心旷神怡啊!”

听到这么没节操的话,庾献差点没喷了。

心旷神怡你妹啊!

懒得和他装了,庾献直截了当的说道,“今日的事情,我固然有错,可是一旦传扬出去,尊严扫地的却是汉家天子。子师难道不痛心吗?”

王允听了不说话了。

庾献接着说道,“子师,这件事就劳烦你了。等会儿你帮我想办法说服那些朝臣,最好不要把之前的事情说出去。给大汉天家,留点颜面吧……”

王允闻言,不知道董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仍旧有些犹豫。

庾献明白的点给了他,“这件事,对我,对朝廷,对天子都有好处。你去办吧。”

王允听了暗暗叹息。

汉家天子的龙床都被睡了,连公主都被祸祸了,可以说的上是尊严扫地了。

身为汉臣的王允,心中早就如同刀绞。

一想到一旦传扬出去,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风言风语,王允就心中难受的不要不要的。

如今不管董卓是出于什么心思,既然他愿意遮掩此事,王允也很支持。

王允赶紧借坡下驴,“那我就按照相国的意思去办了。”

庾献点点头,“去吧。”

……

袁家叔侄狐疑的在远处看着。

就见董卓和王允低声密语了片刻,王允就一脸狗腿的告辞离去。。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猜测。

等王允走了好一会儿,庾献才示意袁隗近前,“太傅,刚才死掉的是何人,你可知晓?”

袁隗连忙远远作答,“是侍御史扰龙宗。”

庾献点点头,“那刚才的前因后果,你可都看得清楚?”

袁隗额头见汗,半天才昧着良心答道,“扰龙宗带剑上殿,意图行刺,罪有应得。”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很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要劳烦太傅向朝臣们解释一下。”

袁隗和袁基都暗道晦气。

他们不敢得罪董卓,这才敷衍了两句,没想到董卓立刻把这个锅扣到他们头上了。

他们私下里还能胡说两句,如何有脸面在朝臣面前指鹿为马?

庾献微微一笑,“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忙的,事后定然会给你们足够的弥补。”

两人口中说道不敢。

庾献摆摆手,让两人退下。

见董卓闭口不提之前许诺的天子奖赏的事情,两人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如释重负。

虽说现在名声不保,但只要在董卓的事情中牵扯的不深,那还有挽回的余地。

待两人出去之后,李儒顶着一头的“孝顺”,凑上来问道,“恩相,莫非你打算扶袁家的人。”

庾献没好气的看着自己的狗头军师。

“怎么,你有什么高见?”

李儒丝毫没有在意庾献的态度,大摇其头,“不妥不妥。这袁家四世三公,本来就基础雄厚。以前他们爱惜羽毛,不敢任意妄为。若是恩相将他们拉过来,让他们走投无路,恐怕一旦他们脑筋转过这个弯来,反倒会对恩相取而代之啊。”

庾献听到这里,不由对李儒刮目相看。

原本觉得这货就是个坑岳父的,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有些见地的。

袁家这会儿只是没转过这个弯来。

若是袁家现在不是袁隗这个怂货执掌,无论是袁绍还是袁术,一定能够趁乱取势,掀起惊涛骇浪。

要知道洛阳城现在最多的是什么?

观望派!

董卓一开始进洛阳的时候,手底下只有步骑三千人。

凭借这么点兵马,扔在洛阳都城中,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根本就没人把董卓当回事儿。

董卓于是晚上把兵马偷偷调出城去,白天再大张旗鼓的把兵马从四门开进来。

这下就把洛阳城里的上上下下都震住了,认为董卓的西凉兵不可胜数。

首先怂了的是大将军何进和车骑将军何苗的部属,这俩将军刚死,他们手下的兵马群龙无首,一看董卓这么牛逼,于是都投靠了董卓。

洛阳城中另外一支强力的部队,掌握在执金吾丁原手中。

丁原是并州刺史,离的洛阳很近。在何进的传唤之下,加封了武猛校尉,早了董卓一步,拥兵进入洛阳。

进入洛阳之后,丁原可没有董卓的魄力,很快就被何进收为爪牙,给了执金吾的官位。

执金吾是首都洛阳直属部队的最高武官,《汉宫仪》中曾经提到过。

——执金吾缇骑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舆服导从,光满道路,群僚之中,斯最壮矣。世祖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执金吾出门的时候,光是依仗部队就有骑兵二百,持戟五百二十人,地位十分显赫。当年光武帝刘秀年轻的时候,就曾经眼红的说过,当官就要当执金吾这样的官。

所以说,除了大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执金吾丁原手中的实力也很雄厚。他带着并州刺史任上招募来的兵马,以及吕布、高顺、张辽这些并州猛将,在洛阳城中算是一方极为强大的势力。

于是,丁原觉得自己简直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别说敢和董卓拍桌子瞪眼了,就连约架都约了好几回儿。

打董卓?

那叫一个气儿顺!

特别是人多的时候,丁原时常会故意大声说几句。

——“打董卓去吗?”

——“一起啊!”

或许是太过得意忘形,丁原已经完全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然而他忘了,并不代表别人忘记了。

董卓打了几架没占便宜,正坐在帐篷里郁闷着呢,猛然就想起了那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想起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董卓眼前一黑,差点没闭过气儿去。

等到缓过神来,董卓就开始疯狂的啪啪打脸。

众人大惊,拼命拦下。

谁料董卓痴愣了半晌,一汪老泪当即就流了下来。

——“老子!特么是并州牧啊!”

0076 岂有此理

身为堂堂并州牧,居然被并州刺史带着并州兵马给揍了,这往哪儿说理去啊!

董卓这才意识到,平时那些总是对他笑而不语的朝臣们,为何脸上如此暧昧。

这分明就是看两个傻x互撕才会有的表情。

董卓痛心疾首的派李肃去提醒吕布等并州将领们,“老子是并州牧啊,我才是你们的老大!”

吕布听了之后十分生气,“你怎么不早说。”

于是杀了丁原就投奔过来了。

并州兵马的干脆利落,让董卓半天没缓过神来。

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特么是个大傻x。

收服了何进和何苗的余部,又把丁原的这支兵马吃掉,董卓才算是实力大增,有了说话的份量。

然而这只是洛阳城中的部队,就在不远的扶风郡还屯扎着皇甫嵩的精兵三万人。

关东的反董卓联军就更不用提了。

因此董卓这会儿虽然看着强盛,但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牛逼。

就连他最基本盘的西凉兵,在董卓死后,除了牛辅、董越要替董卓报仇,其他的三大将徐荣、段煨、胡轸,全都立刻投降了朝廷。

对于董卓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震慑住观望派,然后裹挟着观望派再去打击敌对势力。

因此庾献这会儿不能怂,但也不能轻易的激怒那些中坚力量。

李儒对他的提醒,分明也是看到了眼前局面的艰难。

对于中坚力量来说,眼下的沉默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旦有人肯登高一呼,必然会对董卓群起而攻之。

袁绍能轻而易举的集结起关东十八路诸侯,就是这个道理。

袁家的根基……

实在是太雄厚了!

庾献想了想,对李儒说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看看袁术跑了没有。”

“袁术?”李儒疑惑。

庾献点点头,“没错,就是袁术。”

李儒想了想,若有所思,“袁术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倒是个好的突破口。”

袁术是之前的司空袁逢的儿子,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官二代。

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路中悍鬼袁长水。”

袁长水,说的就是长水校尉袁术。

洛阳城发生动乱的时候,焚烧皇宫,追杀宦官的事情,就是袁术带头干的。

后来曹操因为得罪董卓,从洛阳出逃之后,袁术一听说好朋友曹操跑了,立刻亲自上门去骗曹操的老婆们。

最后还是卞夫人心思坚定,一心要等曹操,这才没被拐跑。

袁术就是这么孙子的一个人物。

他也是汉末动乱的根源之一。

有句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董卓对这个二愣子也有点拿不准,直接封给了他后将军的官位。

结果袁术还是不安分,最终逃了出去。他不但在外面搞风搞雨,最后竟然还敢造反称帝。

庾献之所以找袁术,也是因为整个袁家虽然怂货多,但是不带脑子的,就这位仁兄一个。

等到打发走了李儒。

庾献看了一圈,心中泛起了嘀咕。

连自己手下的大将自己都不认识,那也说不过去啊。

他瞅了那帮绿油油半天,终于眼前一亮。

里面那个顶着“孝顺”的,必然是董卓的另外一个女婿牛辅。

这货虽然是个草包,而且很迷信,但是忠心还是可以的。

庾献当即吩咐道,“牛辅,你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王允有没有老老实实办事。等有了结果,再来回报我。”

牛辅听了,立刻离去。

庾献左右无聊,只得在龙椅上继续坐着闭目养神。

……

却说王允离开之后,反复思量了半天。

最后认定,董卓给自己的这个任务,应该没啥毛病。

他是汉室忠臣,维护汉室的荣誉本来也是他应该做的。

虽说这样一来,同时也把董卓的恶行遮掩了。但是要杀董贼,可以罗织出一万个借口,根本也不差那么几个。

如果汉天子的尊严扫地了,那谁还看的起这个大汉朝廷?

到时候,恐怕整个天下遍地都是董卓了。

王允把董卓给自己的任务,仔细查杀了一边后,就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

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的几个好朋友,劝说了此事。

道理都不用多说,王允只是把自己的顾虑讲了讲,大家就都很了然。

汉天子的热闹虽然好看,但也会让整个社会的秩序混乱,他们也都很明白其中的危害。

汉天子的姐姐都让人给上了,谁还把朝廷当回事儿啊。

于是在王允的倡议下,这几人和王允一起,到处劝说在偏殿等候的官员们。

听说是替董卓保密的事情,盖勋等朝臣心里有点膈应,但考虑到汉室的荣誉,也不得不勉强应下。

等到王允劝完,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也算上对得起朝廷,下能应付的了董卓了。

只是过了不久,士孙瑞就悄悄找了过来,“子师,风向有点不对啊。”

“嗯?”王允不解,“怎么了?”

士孙瑞低声说道,“刚才袁家叔侄回来了。”

“袁隗和袁基?”王允心生怒意,“那两个败类还有脸回来,当初天子那件事儿,你问他们没有,他们怎么说?”

士孙瑞听了心说,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当初废立天子的时候,咱们也是跟着掺和了的,就不要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了。

士孙瑞低声说道,“袁家叔侄回来就到处劝说亲近他们的大臣,想让他们承认,是侍御史扰龙宗带剑上殿,意图行刺,这才被杀死的。”

“什么?”王允大怒,“岂有此理!袁家叔侄瞎了眼吗?扰龙宗到底有没有行刺的意图谁不清楚?他们自己没有骨气,投靠了董卓,没想到竟然还想攀扯百官,去污蔑忠臣!”

士孙瑞看了王允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大家也是这么说的!”

王允一听,顿时满脸仇恨,“想不到袁家四世三公,世食汉禄,竟然还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我真想啐他一脸!”

王允说完,见士孙瑞没有回应,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士孙兄?”

士孙瑞沉默了半天,才迟疑的说道。

“大家也想啐你一脸……”

“啥?”王允有些懵,“什么情况?”

士孙瑞看着王允认真的说道,“子师,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投靠董卓了?”

0077 攻心

“什么?”

王允听了士孙瑞的话,简直像是挨了当头一棒。

他虽然没有和董卓正面刚的勇气,但是对汉室的忠诚,却是不容怀疑的。

而且他那也不叫怂,最多是猥琐发育。

王允甚至有一种必然的信念,以后掀翻董卓,恢复汉室荣光的一定是他王子师!

“你再说一遍!”王允气的胡子颤颤。

士孙瑞见王允这幅模样,也有些心里没底。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主要是因为袁隗和袁基的事情……”

随后,士孙瑞大致给王允讲了讲。

王允听完之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坏了,中了董卓的奸计了!

劝说众臣,替天子隐瞒丢人的事情,的确没什么毛病。

王允这件事做的一点也不亏心,大家一开始也都表示了理解。

但是随后,董卓就让袁家叔侄,在侍御史扰龙宗之死的事情上做起了文章。

之前因为王允劝说朝臣,隐瞒董卓的劣行,已经引发了众臣们的反感。

在这个前提下,袁家叔侄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要继续替董卓洗地。

本就压抑的朝臣一时就被激怒了。

之前为董卓隐瞒劣迹还可以说是为了替汉室遮丑,可是为董卓这个逆贼污蔑忠臣,就有点挑战大家的道德底线了。

再加上朝臣们本就有些不齿袁隗之前的所作所为,袁氏叔侄已经被喷的里外不是人了。

而且经过袁隗这么一衬托,大家都慢慢回过味来了。

再一看王允的举动,这特么也是一个狗汉贼啊!

大家惹不起袁家,还惹不起你王允?

于是一个个都咬牙切齿,要给王允一个好看。

……

偏殿中发生的事情,自然躲不过牛辅派去的耳目。

匆匆回报之后,牛辅立刻回禀庾献。

庾献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立刻让李儒加封王允为司徒,兼任尚书令。

李儒听了之后有些意外。

司徒加尚书令,这可是仅次于董卓相国的文职高位了。

李儒试探着问道,“恩相,莫非你打算扶持王子师?”

庾献饶有兴致瞧了李儒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李儒想了想,直言不讳道,“这王子师看着恭顺,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小婿总觉这家伙是一条冻蔫了的蛇,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择人而噬。”

庾献不由得再对李儒高看了一眼。

董卓后来的确就毁在王允手里。

庾献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极对,但是没有这个饵,我就动不得袁家。”

李儒听了庾献的打算,不但没有喜悦,反倒皱起了眉头。

“恩相,咱们还没彻底掌握朝廷。那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咱们要是动他们,恐怕这洛阳城就待不住了。”

庾献听了淡淡说道,“王允没有实力,能够动用的只有阴谋诡计,所以我加高他的官位,用来替我挡风遮雨。袁家实力太强,如果再给他们足够的名分,一定会酿出祸端,所以我给他们设下了王允这个陷阱。”

庾献看着李儒,满是恶意的说道,“他们这会儿正淡定的坐等咱们败亡,可是等到王允加官进爵的消息传过去后,他们的心理就会失衡了。同样是做了叛徒,同样背负了骂名,可是王允得到的比他们多了很多。”

李儒本就是智谋出众的人物,立刻就心领神会了。

他佩服的看着庾献,“恩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不知道袁家,能不能识破恩相的攻心之计。”

李儒赶紧让人写了诏书,随后匆匆地跑去偏殿宣旨。

正在喧闹吵嚷的偏殿,在听说王允被加封为司徒,兼任尚书令之后,彻底的鸦雀无声了。

等到李儒走后,盖勋等汉室忠臣立刻愤怒的把王允围了起来。

“王子师,没想到你是这种卑劣人物!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竟然连最基本的忠义之心都没了!”

“畜生!畜生不如!”

“本以为你是为了汉天子,没想到你这么上蹿下跳,原来是为了讨取董卓的欢心。我呸!”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责难,王允的一张脸几乎都成了猪肝色。

偏偏这件事,他还很难解释的过去。

董卓的手下就在不远处听着呢,王允要是那种舍生取义的性格,这会儿也根本不会落到这样的处境!

看到王允默认一般满脸木然,盖勋等人一个个满脸鄙夷的看着他。

接着又有人想起了袁隗叔侄,当即就有人冷嘲热讽道,“王允都领到奖赏了,不知道袁家这两个有什么好差事等着。”

袁隗听了,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就连袁基也一脸的羞惭。

想不到袁家几代积攒的清誉,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不过袁基素来沉稳,他已经渐渐有点想明白了。

既然董卓迟早要完蛋,那他们袁家未必不能再做拨乱反正的霍光。

这次的事情虽然对声望是个巨大的打击,但只要能交换到足够多的实际利益,那还是能够接受的。

身上已经脏了,就洗不白了。

那就不如索性豁出去搏上一搏。

只是不知道董卓对袁家是什么赏赐?会是武职吗?

董卓现在唯一能够自保,且全身而退的办法,就是把袁家拖下水。

……

偏殿中的众人等了又等,却没有接到封赏袁家叔侄的诏书。

不少人的脸色怪异起来,看着袁家的人指指点点。

袁基的额头上微微冒汗。

这时候他猛然从自己筹划的迷梦中惊醒过来。

——他忽略了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袁基扯了扯袁隗的衣袖,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袁隗脸上顿时露出惊色,他连忙四下打量。

立刻看到了很多不友好的眼神。

袁隗稳了稳心思,赶紧解释道,“诸位,这下你们可知道老夫的清白了吧。我之前劝说大家瞒过扰龙宗的事情,完全是担心激怒董卓,恶化时局。我并没有半点私心杂念啊!反倒是那王允,他必然是和董卓勾结,所以才为他奔走游说!”

袁隗说完,却发现周围朝臣们对待他们的态度,不但没有因为这样缓和,反倒一个个幸灾乐祸起来。

袁隗心头一沉。

0078 庾献的袁家攻略

董卓刚刚在殿上当众承认自己无子,已经日薄西山,这让朝臣们都对董卓放松了警惕。

一个没有未来的政治势力,就算一时得势又能如何?

那些绵延了许久的大家族,有足够的耐心等到董卓身死,轻松躺赢。

相比来说,一个渐渐显露出黑化可能的袁家,却让他们警惕起来。

袁家的根基太过雄厚,在很多事情上又表现得太过积极了。

有人低声在朝臣中说道,“当初诛杀宦官势力的时候,是袁绍和大将军何进合谋,召唤外兵,这才引来董卓。这场灾难,袁家正是祸首。”

立刻有人接腔。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也想起来。正是袁术放火烧毁皇城,提兵入宫,在汉宫中肆意杀戮。这才惊得中常侍张让等辈劫持少帝而走。结果他们出宫没多久,就被董卓给劫下了。”

这两件事一说,之前有些不以为然的大臣,也惊疑起来。

“是了,后来废帝另立的事情,不也是袁隗首先站出来支持的吗?他还亲自摘掉了少帝的玉玺,将少帝从龙椅上扶了下来,北面称臣。”

“就在刚才,袁隗和袁基还想劝咱们污蔑忠臣扰龙宗,替恶贼董卓张目……”

众人把这些事一合计,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袁家和董卓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朝臣们聚成一堆“嘁嘁嚓嚓”的说着,让王允情不自禁的向前凑。

他一肚子的憋屈,总得找机会把这事儿说开。

刚走到跟前,就听到有人说道,“狗汉奸王允都当了司徒,袁家这次恐怕也要彻底壮大了。”

王允听了简直要气炸了肺,他脖子上青筋绽出,声嘶力竭的说道,“我不是狗汉奸!”

骂王允的那人没想到王允竟然还敢凑过来,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他反应也快,立刻冷哼了一声,“汉贼不两立,老夫不屑和你多说。”

直接转身就走了。

骂完人就下线,感觉十分酸爽。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个个背对王允,让王允难堪无比。

王允的处境都如此了,袁隗和袁基更不受待见。

袁隗六神无主,袁基却决断异常。

“叔父,不能迟疑。该立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袁绍和袁术那两个家伙。”

袁家台面上的人物虽然是袁隗,但真正能做事的无疑是在年轻一代拥有极大影响力的袁绍,以及性格果决的袁术。

作为袁家的少壮派和袁家意志的执行者,这两人的想法非常关键。

袁隗在朝堂多年,又和大宦官袁赦攀了亲戚,在汉宫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他设法联系上一个颇有交情的武官,让他给袁绍和袁术送个信过去。

那武官抹不过情面,又想着董卓的命令只是不让人离开,没说隔断他们的传讯。

这些人毕竟朝廷的大臣,帮一下忙,也不为过。

那武官拿着袁隗的书信,刚出了宫门,就被皮笑肉不笑的牛辅拦住。

随后,人就被带到庾献面前。

那武官押送过来的路上,就已经吓得冷汗直冒了。

见到庾献,赶紧很是乖觉的把袁隗的书信,和交代的话语都和盘托出了。

庾献听了呵呵一笑,

袁隗有这样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在历史上,就算在董卓最强盛的时候,袁家也维持着自己强大的影响力。

袁隗和袁基在朝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袁绍和袁术则在外号令群雄,呼风唤雨。

现在情况危急,正是袁绍和袁术出逃,以武力要挟朝廷的时候。

庾献想了想,从桌子上的两封信中挑出来一封,对那武官说道,“袁绍那封信,你去送吧,至于袁术那边,你就不用管了。”

那武官满头大汗,连连磕头,“卑职不管。”

庾献皱眉,“让你去送你就去送,怎么袁隗使唤的了你,我就不行?”

那武官再不敢多话,老老实实的爬起身来,接过李儒递上来的书信。

李儒看着那武官冷冷的说道,“该怎么回复袁隗,你应该清楚吧?”

那武官点头点的像是鸡啄米一样,“卑职明白,就说是两封信都已经送到了。”

李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让他离去。

李儒转身,见庾献正对着桌上的书信思索着什么,主动开口说道,“恩相,那袁术那边……”

庾献冷哼了一声,袁术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正是最好的猎物。

“等到袁绍逃出洛阳城后,你们立刻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随后再让人把这封信给袁术送去。”

李儒听了连忙应是。

庾献想了想,又阴险的补充了一句,“最好是找人给袁术传句话,就说,袁本初贵不可言,非人臣之相。”

袁术这辈子最瞧不起的人就是袁绍。

因为袁绍虽然是袁术的亲哥哥,但却是小妾生的庶子。用袁术的话来说,是他老子和一个下贱女人随便艹出来的。

袁术身为汝南袁家的嫡子,血统何其尊贵,岂能有袁绍这样的哥哥。

可惜,上天就是要成就袁绍。

没多久,袁绍的大伯袁成就死了。

袁成没有儿子。

汝南袁氏这样的大家族,自然不可能让袁家的长房长子绝嗣。

按照常理来说,要从袁成最亲近的血脉中,过继一个小辈子弟,去给他充当儿子。

结果找了一圈,袁家的其他几房嫡子也不富余,于是袁逢的庶子袁绍,就落入了众人的视线。

袁绍生的英俊威武,本人也很争气,袁家的上上下下都很满意。于是袁绍就从袁逢膝下,过继到了大伯袁成名下。

这样一来,袁绍的身份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一个只比家奴强一点的庶子,成为了汝南袁氏这个天下望族的长房长孙!

就连袁逢的嫡子袁术,地位都比袁绍差了一大截。

这让袁术心中极为忌恨。

平日里,袁术没少公开嘲笑袁绍低贱的出身。

袁绍倒也明白袁术才是袁家的嫡传血脉,平日里只能忍让。

有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袁绍素来有豪侠气,又有着汝南袁氏长房长孙的身份,这让袁氏的门生故吏,都把袁绍当成了袁家的旗杆,反倒把袁术这个正经的袁家嫡子当成了酱油。

这让袁术如何能够甘心?

所以袁术和袁绍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的关系却如同仇敌一般。

等到袁绍成功逃出洛阳,龙游于外之后,董卓再让人散步袁绍面相贵不可言的消息,那困在洛阳城中的袁术必然会因为接受不了而彻底暴走。

对一个敢火烧皇城,提兵入宫的人来说。

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袁术,就是庾献撬动袁家的支点。

0079 真正的敌人

庾献算计得手,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意思。

从吴起那里出来,又接上这个剧情,对庾献来说,相当于又熬了一个通宵。

他附身的董卓也五六老十了,精神确实有些不济。

庾献细细思量了一番,心头沉甸甸的。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以手撑头,在龙椅上打起了瞌睡。

然而,就算在瞌睡着,庾献的手心也满都是汗。

因为,庾献在仔细的总结他闯第一关“功”字时的经验时,赫然发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

首先,庾献破吴起的“功”字局时,是代入一段历史的情景。通过对历史环境的情景重现,做出应对,最终实现破局。

可是如今这个“名”字局呢?

这个“名”字局,根本就是这个时间段正在发生的事情!

甚至有可能,是重现的李肃离开洛阳前的情景。

如果按照这个剧情推演下去,那很可能就会遇到一种情况。

剧情推演到后面,已经没有剧本了,完全是一切未知的可能。

——那是谁都不知道的明天,明年,甚至更远的以后。

到那时候,自己的剧情会走到什么程度?

他的主线是什么?

他的敌人又是谁?

庾献心中阴暗一片。

随后无数的想法涌现在脑海中,他闭着眼睛,情不自禁地轻轻说道,“说不定,那时候真正的棋手就要下场了。”

……

就在庾献身旁,一个美丽的女子如轻烟一般浮现。

然而,满殿的人却都恍如未见。

并无一人提醒闭目沉思的庾献。

那美丽的女子像蛇一样围着庾献盘旋,时不时将耳朵凑到庾献嘴边,听着那轻声的呢喃。

随后嘴角微弯,无声无息的席卷而上。

一飞冲天。

庾献打了会儿盹儿,总算恢复了些精力。

他抬头看了看头上顶着“孝顺”的李儒,打着哈欠问道,“我睡了多久?”

李儒答道,“差不多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倒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庾献看了看底下,见空无一人,诧异的问道,“他们呢?”

李儒毫不见外的说道,“我看恩相睡着了,觉得也没什么大事,就让他们回去了。”

庾献无语。

董卓的这条忠狗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庾献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儒答道,“偏殿那边,我让人给他们送去了一些吃的。那些家伙已经不吵不闹了,不过,看样子袁家人让人起了忌惮之心。除了袁家的几个铁杆心腹,其他人都坐的远远的。甚至就连刚刚坐上司徒的王允那边,都有人过去打听动向。”

庾献点点头,问道,“贤婿,你怎么看?”

李儒不屑的冷哼道,“这帮家伙就像是成群结队的狗,来来往往的看上去声势吓人,只要朝他们扔一根骨头,就能让他们撕咬个你死我活。如果小婿所料不错的话,现在他们都认为袁家将会得到那个最大的骨头,恐怕正准备成群结队而上呢。”

庾献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那王允那边呢,接下来怎么做合适?”

李儒听了笑道,“这就是恩相的高明之处了。袁家本来就势力庞大,若是恩相彻底倒向袁家,恐怕会让其他家族起了畏惧之心,反倒会争相讨好袁家。如今恩相大力支持王允,那么就相当于多了一个极好的缓冲。”

“王允虽然也是老臣,但他势单力薄,比较好对付。不会像袁家那样,容易养虎为患。如果小婿猜的不错的话,那些朝臣恐怕接下来会继续观望,看看袁家和恩相下一步会如何选择。”

“如果袁家忠于大汉,果断和恩相决裂。那么无论是出于大义,还是为了让袁家和恩相两败俱伤,其他的朝臣士族,必然会继续支持袁家。”

“如果袁家投靠了恩相,那事情就会像恩相希望的那样发展。朝臣们既不敢对付袁家,也不敢对付恩相,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支持恩相看重的王允,来分袁家的势。如此一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恩相,反倒会成了朝臣们争取的对象。”

“对于那些大臣来说,没有后路的恩相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需要的是恩相加大对王允的支持,让他足以抗衡强大的袁氏。这才符合他们最大的利益。”

庾献听了李儒的话,不由感叹,这家伙脑子不是挺好使的吗。

怎么把董卓的一把好牌打的这么烂啊。

庾献向李儒打听道,“那你帮我参详参选,我这计划还有什么漏洞吗?”

李儒听了一脸自信的说道,“恩相休息的时候,我已经把事情推演了一番。等到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咱们就可以渔翁得利了。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于袁家的态度。”

“袁家。”庾献低头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袁绍和袁术那边是什么情况?”

李儒刚才正要说这个,接着庾献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袁绍在得到了袁隗的传书之后,立刻骑马离府,不知所踪。我让人去四门打听过了,似乎是有那么个和他相貌差不多的人离开了洛阳。”

庾献听了精神一振,袁绍逃离洛阳,他的计划就成功了第一步。

“后来呢,你怎么安排的?”

李儒闻言答道,“小婿按照恩相之前的吩咐,立刻命令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把守了洛阳四门。现在整个洛阳城已经围得铁桶一般,就算苍蝇都放不出去。”

庾献松了口气,接着又急忙问道,“那袁术那里?”

李儒不急不缓的说道,“袁术那里,我也派人去送信了。另外还找了个道士,刚刚让他去了袁术府上。”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就看袁术反应了。

在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后,袁术肯定能够嗅到危险的气息。

袁术做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尽快逃离洛阳。

等到袁术发现四门根本逃不出去,又得知袁绍已经逃走后。

那种抓狂是可以想象的。

要是再有人跑去贱嗖嗖的说一句,看袁绍不是人臣之相,恐怕袁术当场就得炸了。

只是不知道,袁术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应。

0080 袁术的野望

庾献正想着,门外就有人传报,“相国,虎贲中郎将袁术求见。”

庾献长出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

自己的这番筹划,到底是成是败,就看袁术是什么态度了。

庾献大声说道,“传!”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面目阴鸷的高个走了进来。

上得殿堂,看见董卓,就深深一躬,“下官袁术,见过相国。”

庾献心中微动,脸上越发和颜悦色。

“这不是名满京中的袁公路吗?我在凉州也时常听到你的名声。董某蒙天子信赖,托以国事。苦于无暇,倒没能和你这样年轻俊彦多多交往。”

袁术入殿之后,原本还有些不安。

听到就连凶暴的董卓都对自己这么欣赏,心中顿时热乎乎的。

他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沉声说道,“不敢。之前是下官狂妄,不识天时。如今才知道相国的苦心。”

庾献心说,老子还能有什么苦心?

他笑道,“那不知道虎贲中郎将这次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袁术听了,整理了下思路,正要琢磨着该怎么劝说。

谁料董卓话刚说完,又一拍大腿,感慨道,“这些朝臣也真是昏聩,像公路这样的大才,区区一个虎贲中郎将岂不是屈才?来人,替天子拟诏,袁公路英才俊逸,文武不凡,即刻升为后将军。”

袁术听了大吃一惊。

这董卓也太……有眼光了吧。

袁术从年轻的时候中二到现在,早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不然也不会骄狂的闯下“路中悍鬼袁长水”的名头。

如今董卓的一言一行都很合他的心意。

他得意的说道,“多谢相国另眼相看。”

看到董卓如此友好,他放心的说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是这样的。我听说相国膝下,唯有一个嫡亲的孙女。而下官也只有一个儿子。这两人年岁相当,又都出身高贵,正是一对佳偶。我有心替自己那不成器的孩子,向相国大人提亲,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庾献听了这话,简直心花怒放。

袁术这家伙,果然走上了自己给他设计好的那条路。

袁隗的信件送到之后,以袁术和袁绍的见识,当然能够意识到洛阳城中的危险。

他们必然会选择出逃。

然而在庾献的诡计之下,却让袁绍先拿到书信,等到袁绍出逃,封闭四门之后再把书信给袁术送去。

袁术出逃无路,再听说袁绍跑了,一定会吓破了胆。

因为以袁术对袁绍的了解,袁绍只要跑了,必然会起兵叛乱,和朝中形成呼应。

如此一来,要是董卓认怂还好,要是董卓选择正面刚,那留在洛阳城中的袁氏子弟,绝对会被族灭!

等到再听说袁绍不似人臣之相的闲言碎语后,袁术直接心态爆炸。

这他妈的!

老子在城里等死,你却快快活活的在外面称王称霸。

而且,还要老子这个高贵的汝南袁氏之后,成全袁绍那个贱婢生的混蛋!

袁术怎么甘心?

然而给袁术的选择不多了。

袁绍随时可能会召集袁家的门生故吏起兵反乱,他也随时可能会倒在董卓的屠刀之下。

如今只有在袁绍叛乱的消息传来之前,牢牢的和董卓绑在一起,才能避开这场祸患。

而且袁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面的机会。

董卓的儿子早死,站在台面上的只有两个女婿。

这两个人,一个牛辅,一个李儒,虽然一文一武,是董卓的左膀右臂,但都没有坐镇朝堂的威望和实力。

一旦董卓身死,他麾下的西凉兵未必会依靠这两人。

若是趁机联姻,将董卓的势力接手,绝对是个天赐良机。

董卓做下了废立天子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除非有极强的后手,不然早晚会有族灭的风险。

而袁家,凭借着深厚的底子,恰好可以成为那个后手。

等到董卓死掉之后,面对他两个不成器的女婿,以及一个出身尊贵,背景强大的孙女婿,西凉兵到底会怎么选,这还用问吗?

袁术相信,董卓也一定会满意这个双方联合的方案。

袁术踌躇满志的说完之后,就见董卓眉头舒展,满脸欣慰的说道,“大善!董某一生杀戮无数,早就有了身遭横死的觉悟。然而我这嫡亲孙女,却是我最珍爱的宝珠。你袁家若能好好待她,我还有何憾?”

袁术欢喜无比,“好,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随后下官就会请一位三公出面,正式向董家提亲。”

庾献听了面上欢喜,心中却暗暗冷笑,这样一来,袁家的威望必然会受到沉重的打击。

袁家的嫡子和董卓结了亲,袁家的庶子却在外造反作乱。

到时候袁家那些遍布四海的门生故吏,恐怕怎么选择阵营都会纠结不已。

毕竟,袁术这个袁家正统的牌子,还是很好使的。

那些太守、豪强最大的可能,就是会谨慎观望。

然而就是这观望的态度,就足以让手中没兵没粮的袁绍陷入绝境。

以后不但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就连捉拿袁绍,也不过一亭长足矣。

庾献虚情假意的问道,“对了,光听你说的痛快,还不知道令郎今年青春几何?”

袁术笑道,“犬子今年十三岁,正好和相国的孙女同龄。”

庾献听了一脸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令郎可有官职在身啊?”

袁术听了一怔,“这……”

袁术本身是依靠父辈的余荫为官,他自己还没有混出名堂,当然没办法给自己的儿子荫官。

庾献这会儿的重点是用心拉拢袁术,自然不在乎朝廷的官爵。

他当即笑着说道,“无妨。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打算。明日,我就让天子下诏,册封我的孙女为渭阳君。至于令郎,就接替你的虎贲中郎将吧。”

董卓的孙女董白是他的掌上明珠,在历史上册封渭阳君的时候,声势极为浩大。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史、二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庾献所为,不过是顺手成全历史上的一件盛典。

袁术却彻底燃了。

他的孩子才十三岁就当上了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可见董卓对他有多么重视。

袁家不但能够躲过这场大祸,就算谋得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0081 隐藏的高级黑

庾献不动声色的看着袁术,“诸位公卿大臣,正好都在偏殿。不知后将军准备请哪一位上门提亲。”

庾献这分明就是要逼迫袁术当场表态了。

袁术自然明白董卓的心思,他想了想,说道,“司徒杨彪,出身显赫,德高望重,又和我们袁家有姻亲关系。我打算让司徒杨彪,来向相国求亲。”

庾献心道,这袁术果然决心很大啊。

弘农杨家是不逊于汝南袁家的世家大族。

后来的时候,隋文帝杨坚为了洗刷自己有鲜卑姓的污点,重新收拢天下人心,就曾经义正言辞的宣布过,他永远是弘农杨家的小孙孙。

汝南袁家,弘农杨家,这是汉末并列的两大豪族。

若是袁术能够使用手腕,逼迫杨彪也来支持自己,那么董卓摇摇欲坠的统治,必定能够稳如磐石。

庾献想了想,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之前王允办事得力,我已经任命他为司徒。”

袁术听了,微微吃惊,“竟然如此。”

他略有些遗憾,袁耀是袁家的嫡脉,若是换别人提亲,就少了不少光彩。

庾献在上笑道,“亲家不必烦恼。你我两家联姻,这是何等大事。若是杨彪答应此事,我就任命他为司空,由他主持这件事情。”

袁术一听更是满意。

由三公主持婚礼,这可是天子嫁女的待遇!

董卓越是重视此事,他袁家越是能从这桩联姻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袁术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好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送走了袁术,庾献精神一振。

布局到这个程度,大势已定了。

剩下的时间,只要等事态慢慢发酵就可以了。

一整天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庾献却不急不躁。

潜流暗涌,往往比问题浮出水面,来的还要凶猛。

没有人知道对方会打出什么牌,也没有人知道哪些会是真正的朋友,哪些会是潜藏的敌人。

一切,都要等到第二日早朝才能决定。

庾献很大度的让所有大臣回家休息,给他们了足够的私下时间,让他们可以结队撕咬。

傍晚的时候,欢喜无比的袁术带着满脸铁青的杨彪来求见,跟在旁边的还有一脸纠结复杂的袁隗。

庾献本就为挑拨朝臣们的关系,这才用的手段,当下乐的装糊涂,快刀斩乱麻的定下了袁耀和董白的婚事。

庾献把牛辅留下守卫皇宫,自己领兵回了郿坞。

路上的时候,李儒提醒了一句。

“恩相,您膝下只有渭阳君一个孙儿辈。她又从小受您宠爱,被您视为掌上明珠,联姻的事情,是不是要问问渭阳君的意思?”

庾献呵呵。

他又不是董卓,懒得理会什么祖孙情。

庾献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刷好眼前这个任务。

第二日一早,庾献依旧带着兵马去上朝。

上首的龙椅上,坐着一个年龄在八九岁的孩子。庾献明白,这估计就是那个苦逼的汉献帝刘协了。

刘协看见董卓出现在殿门口,身子就害怕的一哆嗦。

庾献一脸关心的上前,“这么大冷的天,陛下怎么坐在这里?”

刘协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

我来上朝,不坐在这里坐哪里?

然而看着近在咫尺的董卓,刘协哪敢回话。

他吓得脸色发白,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庾献回头看了李儒一眼,“快把陛下扶到个暖和的地方去,看把孩子给冻的。”

李儒闻言上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陛下,保重龙体啊。”

刘协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底下敢怒不敢言的群臣,有些不甘心的说道,“那就有劳相国了。”

说完起身,在小黄门的引导下,退入后殿。

庾献这会儿自然不会蠢到去坐刘协空出来的龙椅。

他之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逼走刘协,完全是因为有着细腻的谋算。

刘协毕竟是大汉的天子,只要他坐在这里,那就是无形的道德压力。

底下的大臣必然会顾虑重重。

那庾献所期待的事情,八成就要落空。

等到刘协一走,庾献扫视一圈。

果然见不少人虽然脸上有些不满,却都松了口气。

庾献平静的说道,“好!朝议开始。”

庾献话音一落,立刻就有大臣出列,“相国,昨日侍御史扰龙宗带剑上殿,图谋不轨,他虽已经伏法,可他的家人,理应连坐。还请相国斟酌。”

此人话一说完,立刻双目炯炯的看着董卓。

庾献定睛一看,就见那人头上顶着一个通红的“痛恨”。

庾献呵呵了。

这特么就是高级黑啊。

明着是要维护自己,实际上却是靠牺牲一些无关痛痒的妇孺,彻底的激怒朝臣。

庾献低声对李儒说道,“此人是谁?”

李儒听了诧异的看了庾献一眼,随即说道,“恩相,此人就是尚书周毖。以往……,颇得恩相信任。”

庾献一听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个家伙。

在历史上,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等人,就合谋坑了董卓一波。

他们利用董卓初掌天下,急于洗白的心理,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向董卓推荐了不少人为官。

董卓为了收服人心,不但大量起用名声卓越的士大夫,而且还让世家子弟在汉宫任职,陪伴天子左右。

其中以尚书韩馥为冀州刺史,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

另外董卓还做成了一件天下士族期盼了二十年,却没有做成的事情。

那就是为当年党锢之祸中被牵连的士大夫平反!

董卓不但彻底洗刷了陈蕃、窦武等党人身上的污名,而且还恢复了他们的爵位,提拔了那些正直士大夫们的子孙为官。

其实换个角度一看。

董卓的初始动机还是很值得讨论的。

若说董卓一开始就是大奸大恶,魔王暴君,显然也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如此,那董卓何必费心费力的背负废立之名,选择聪明的陈留王,而不是顺水推舟,继续支持渣渣少帝刘辩?

从阴谋论的角度考虑,若是说董卓是为了控制皇帝,那董卓也不该在之后让士族子弟进入皇宫充任官职,将天子置于士大夫们的掌控之下。

更何况董卓还大量举荐贤明的士大夫,担任了朝廷和地方的要害官职。

单从这些事情来看,要说董卓一开始就是奔着皇位去的乱臣贼子,那是不可能的。

再蠢的人,也不会一边想要造反,一边培植敌对的势力。

后期讨伐董卓的关东诸侯,从带头大哥袁绍的渤海太守,到二大哥袁术的后将军,以及其他各路刺史、太守,他们的官职不都是来自董卓的封赏吗?

可以说,董卓一开始的确是想当一个好的辅政大臣的。

只是董卓把事情想简单了。

在撕扯不开朝中的乱局之后,他采用了最粗暴的最简单的方式来破开局面,这也导致朝臣们在恐慌之下,迅速的抱团反扑。

随后董卓才破罐子破摔,索性豁出去了。

0082 举才

庾献自然不会蠢到和董卓一样。

他当即不咸不淡的说道,“荒唐。扰龙宗还不知道是哪个推出来的替死鬼,他自己可怜,妻儿更是无辜。这件事就此算了,他的家眷不予计较,而且准予他们给扰龙宗收尸安葬。”

庾献连打带消。

首先把自己杀扰龙宗的事情,向阴谋论的方向引导。就算这恶名摘不掉,起码也得虚拟出另外一个黑手,来和自己分担恶名。

他这么一说,不但让朝臣们人人自危,担心被董卓误会,而且还相互怀疑起来。

毕竟推出棋子试探风向的事情,是政治上惯用的手段。

如此一来,董卓自身的恶名就被稀释淡化了不少。

而且董卓祸不及家人,还准予收尸的态度,明显让他们少了不少恐惧。

至少这董卓看起来,是有底线的。

周毖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这一招不但没起到作用,反倒为自己招来不少痛恨的目光。

不过周毖这样的谋士,显然最是擅长抓住机会的。

董卓虽然不知为啥脑抽成了白莲花,但却可以趁这个机会,推动自己筹谋已久的方案。

周毖一脸感佩的说道,“想不到相国如此仁义,下官佩服不已。”

“下官还有一事,关东诸州、郡经历了黄巾之乱,早就残破不堪。之前为了酬劳功臣,任命了不少地方豪强为官。如今关东豪强并立,一个个借口盗贼阻路,不但截留了应该送给朝廷的赋税,而且在地方为患,已经有尾大不掉之势。下官之前给了相国一份名录,都是贞烈之士,还望相国斟酌量用。”

说着,还不断给董卓打眼色。

——大佬,都是自己人。

庾献听了呵呵。

这家伙果然还要继续给自己挖坑。

庾献一扭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李儒,“文优,周尚书举荐的名录,你还记得吗?”

郎中令李儒作为董卓的智囊和女婿,基本上承担了董卓幕府的角色。

不管是公文还是琐事,都由他打理。

李儒想了想,直接当众说道,“周尚书和伍校尉等人,联名举荐了不少在野贤达。其中名声最盛的五人为蔡邕、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

庾献听了心里有点犯嘀咕。

除了蔡邕他听说过,其他的都一头雾水。

他直接问道,“文优,你来给满朝文武说说,这些都是何人?”

听了董卓此言,底下朝臣们都是一阵无语。

——就特么你不知道。

李儒显然也觉得董卓这样有点不要脸了。

他轻咳了一声,“恩相,这些……,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章帝、和帝以来,天下出了不少清高而有德行的人。其中钟皓、荀淑、韩韶、陈寔四人尤为拔群,被称作颍川四长。”

“这荀爽就是荀淑的儿子,陈纪是陈寔的儿子,韩融是韩韶的儿子。至于蔡邕、申屠蟠也都是才学过人之辈。这些人都未能显用,倒是一件憾事。”

好吧,庾献服气。

大都是牛逼人物的儿子们。

不过汉朝为官,首先看的就是血统。

不然也没有五世三公的杨家,和四世三公的袁家这种说法。

再比如说,那个纯菜逼孔融,就照样混的风生水起。

这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庾献当然不能打破。

他故作喜悦的说道,“好,都是忠良之后,理当延请入朝。”

周毖和伍琼闻言,目中露出喜色,相互对看一眼。

谁料董卓话锋一转,向李儒问道,“文忧,既然你都知道的清楚,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儒接到这份密奏之后,显然也做了一些功课。

他对庾献说道,“恩相,这些人虽然名头甚大,但都已经六七十岁了,各个精力不济。不如放些闲职,安置了便是。也能表明朝廷尊老之意。”

庾献一听就笑了。

这李儒办事还是太直白了些。

庾献要是不知道这帮家伙是老头也就罢了,一听说一个个都六七十了,庾献这还有什么担心的。

他当即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既然是被埋没的贤良,就算坐不上三公位,九卿之中总该有他们一席。再说,这天下两千石的官位甚多,难道没有可以让贤才人尽其力的地方吗?我打算任命荀爽为司空,陈纪为少府,韩荣为大鸿胪。至于蔡邕和申屠蟠,我打算任命为侍中。”

李儒听了庾鲜的安排当时就惊了。

这可都是极为重要的实权部门啊。

一旦被这些人掌控了……

李儒想到这里,忽然一怔,等一等。

以自己老丈人的恶劣品行,他莫非是想把这帮老头耗死?

李儒越想越对。

这些部门各个都是事务极为繁杂的地方,就算是年富力强的人物担任这些职位,都要谨慎小心,何况是一帮老头。

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各个油尽灯枯了不可。

李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他也提醒了一句,“恩相,按照大汉的惯例,他们这些人虽然有贤名,却也难以骤得高位。”

庾献想了想,笑道,“这好办,到时候你一前一后发两道圣旨,先任命他们为两千石太守,或者诸王国相,随后再改任现在的官职。”

历史上董卓的确就是用的这种火箭提拔的方式,简单粗暴的把要提拔的人,履历搞的十分完美。

蔡邕就是最有代表性的例子,“举高第,补侍御史,又转持书御史,迁尚书。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迁巴郡太守,复留为侍中。”

依靠着这样一级一级的火箭蹿升,不少人从一介白身,轻易的成为了朝廷大员。

周毖和伍琼等人见董卓如此轻易的,就把自己举荐的人才,放在那么高的位置上,一个个欢欣鼓舞。

在他们看来,后面的人选,就更容易通过了。

就连那些无关的朝臣,见到董卓大力简拔士大夫,也都觉得亮瞎了狗眼。

见李儒忙着整理材料没有说话,周毖和伍琼主动进言道,“相国,除了这些在野的贤才,还有不少有才华的官员幽滞,不能显用。”

庾献微微一笑,知道今天的戏肉来了。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哦?不知道还有哪些忠良?”

0083 接受不能

周毖当即说道,“尚书韩馥,侍中刘岱,陈留名士孔伷,骑都尉张邈,颍川张咨这些都有千里之才,可试用于关东。”

庾献听了微微冷笑。

他之前任命的那些名士们,虽然声望不小,但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足。

他把那这些人安放在重要岗位,看似重用。

实际上,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瘫痪那些重要部门的职能。

对董卓如今的处境来说,一个无能无用的朝廷,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这种绵柔手段,看似无害,实际上杀伤力十足。

不过韩馥等人,就不同了。

他们虽然大多数能力渣渣,但是胜在年富力强。

就算没什么本事,但是架不住能折腾啊!

之后的反董卓联合军,以及群雄并起的局面,就是这帮废材搭的台。

庾献自然不能重用这些反对自己的货色,不过他也不想让周毖察觉什么。

毕竟这么明晃晃的反对派,还是有大用的。

再不济,用鸡蛋和面包糠裹了炸一炸,还能把隔壁小孩馋哭。

董卓哈哈一笑,目光扫视底下目光各异的朝臣,大声说道,“朝廷是大家的朝廷,不是老夫自己的,有事自然是大家一起商量。”

众人顿时对董老贼叹为观止。

这话你也真敢说。

这是把汉天子放在哪里了?

不过……

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舒坦呢。

周毖却微微色变,他好不容易营造的局面,可不能被那帮只顾争权夺利的家伙给毁了。

于是周毖赶紧说道,“相国,关东诸多州、郡如今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此事不宜拖延。相国可以……,专断而为!”

朝臣们立刻对周毖目光不善起来。

这家伙刚才就鼓动诛杀忠臣亲眷,如今更是教唆董卓任意任命官员。

虽说任命的也都是些忠臣名士,但这种方式却很恶劣。

有些人甚至暗暗觉得,这家伙平时标榜忠义,关键时候还没有董卓明白事理。

庾献想了想,说道,“周尚书说的也对。”

朝臣们闻言心中一慌。

不知道董卓会做什么样的决断。

就听庾献继续说道。

“议郎孔融,是声名卓越的名士。之前也做过虎贲中郎将,可以说得上是文武全才。我打算任命孔融为豫州刺史。”

孔融这个家伙,算是庾献能想到的,三国最弱逼的官员……

没有之一。

而且还比较听朝廷的话,不会大胆的想要造反。

豫州又是天下间最重要的一个州。

用孔融管理豫州,光凭汝南郡的黄巾余党,就能把整个豫州祸害的不要不要的。

那样的话,豫州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攒不出能够反抗董卓的兵马钱粮。

董卓的这个决定,让朝臣们一怔,周毖也有些费解。

董卓既没有任命自己的亲信,也没有任命周毖给出的人选,反倒是给出了另外一个大家难以拒绝的名字。

就算是心理最阴暗的人,也不会觉得这是董卓私下里的后手。

孔融,孔子的后裔。

拥有享誉天下的美名,这种人绝对不会投靠董卓这种乱臣贼子。

庾献说完,看着朝臣们问道。

“各位以为如何?”

朝臣们一脸懵逼,面对这样的提名,却很难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众人索性都附和道。

“相国任命极当。”

庾献瞥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周毖,继续说道。

“周尚书虽然做事很和老夫心意,老夫对他也很重用。但是这名单也有不妥之处。”

周毖听了心中一紧。

这些人都是朝中名望极好的人物,若是换上董卓的亲信,那可不妙了。

朝臣们的想法则复杂多了。

他们既不希望董卓安排太多自己人,对周毖搞小圈子的举动也有些不爽。

就听董卓大声说道,“这名单虽无不妥,但少了汉室宗亲。咱们这些大臣忙来忙去,还不是为了他们刘家的天下?”

汉、汉室宗亲?!

周毖的眼睛都直了。

为了隐瞒自己反董扶汉的小心思,他苦心凑出来这么一个名单。生怕让董卓察觉什么,没想到董卓竟然这么奔放,直接让汉室宗亲参与其中。

这家伙……

脑子是进水了吗?

庾献看着底下错愕的朝臣,公布了自己的第二项任命。

“幽州牧刘虞,品德卓著,是宗室之望。之前也曾经担任过宗正的职务。这样的人才不该被埋没在幽州那样苦寒的地方,我准备任命刘虞为冀州牧。”

幽州牧刘虞是个极为爱惜名誉的人物。

他有着极好的名声,却有一点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懦于担当。

这样的人物,庾献只需要一道光明正大的旨意,就能轻易将他罢免。

这么好使的人物,放在幽州和公孙瓒火并实在太浪费了,还不如弄来给自己当个门面。

而且冀州富庶,也算为自己插手那边,留个后手。

刘虞……

群臣面面相觑。

又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任命。

今天董魔王这是怎么了?

周毖更是觉得接受不能了,他看着朝臣们鄙夷的目光,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你特么还到底是不是乱臣贼子啊,怎么感觉我才是坏人?

庾献看着众臣笑道,“我做事急躁些,不知道背负了多少骂名。就是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说我的坏话。桓、灵两帝留下的烂摊子,你们以为好收拾?就让他们宗室的人,自己试试。”

董卓一脸的揶揄。

说的底下朝臣们也有些难堪。

大汉朝廷烂成这个样子,他们这些人的苟且,未必没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就连文官之首的袁隗,也毫无节操的和宦官攀上了亲戚。

其他人更是苟的一比。

庾献心中一动,索性趁机大声宣布。

“正好,我有一事要和各位说一声。”

朝臣们打起精神,准备要看看董卓出什么幺蛾子。

就听董卓大声说道,“之前因为宦官干政,导致不少正直士大夫死于非命,前前后后,为了维护这些士大夫,更有许多士族家破人亡。这就是桓、灵两朝的党锢之祸。”

庾献这话一出,满殿朝臣顿时打了个激灵。

党锢之祸可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朝臣们不是不知道是非,只是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桓、灵两朝的天子。

一旦为党锢之祸中的士大夫平反,也就意味着是对这两朝天子的否定。

对于一个臣子来说,这可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遗祸无穷!

然而,今天这个谁都不敢掀开的盖子,就要被董卓一脚踢烂了。

0084 动摇

旋即,群臣们又觉得这件事,实在太特么合理了。

除了董卓这种魔王,谁还敢为党锢之祸中被迫害致死的士大夫们讨还公道?

恐怕就连当今天子,也会因为孝道,对此事如避蛇蝎。

不少朝臣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莫非党锢之祸中的士大夫们,可以借助这个魔王,洗雪自己的清白?

董卓简单、粗暴、直接的做事风格,虽然充满了让人厌恶的霸气,但有些时候,真能做到一些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底下大臣们心思浮动。

不少人头上的“痛恨”和“敌视”变成了“疑惑”。

虽然堂下仍旧大多数是红名,但庾献却心头大定。

只要能让他们动摇,那让他们倒向自己就轻而易举了。

庾献看了堂下的袁隗一眼,笑着说道,“太傅,你是朝廷的栋梁。当年的党锢之乱,想必你也经历过。哪些士大夫是被冤屈的,想必都心知肚明。我给你个卖人情的机会,由你安排人持节,去为他们洗刷名声吧。”

庾献说完,其他公卿都嫉妒的看了袁隗一眼。

实在是这个差事,太特么让人眼红了。

骂名由董卓那个魔王顶着,做好人,拨乱反正的事儿,却由袁家的人来捡现成。

公卿们十分肯定,这件事留名青史是必然的。

别的不说。

光那些被平反的家族,就要欠袁家人好大一份人情。

庾献见底下没动静。

知道火候还不够,当即趁热打铁的说道。

“对了,还有周尚书说的那个,选用贤明出任关东州、郡长的事情。既然党锢之祸打击的都是朝中清流,正直士大夫,那何不就从这些人中选取适当的人,去担任州郡长官?太傅,太仆、后将军,这件事也交给你们去做吧。”

庾献此话一说。

众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直接参与到任命关东州、郡长官的事情,这是何等巨大的权力!

以袁家四世三公,到处都是门生故吏的根基,一旦袁家人在各地安插了足够多的实权刺史、太守,那这个天下恐怕就要姓袁了。

不少官员更是想起一事。

昨日都在纷纷传言,说董老贼和袁家勾结在了一起。他们当时还有些不信。

有些人出于激袁家出手的目的,也趁机推波助澜。

没想到看董卓今天这个架势,两家勾结的不浅啊!

不!这一定是董老贼挑拨离间的阴谋。

众人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他们充满期待的看向袁家那边,等着袁家当场打脸。

谁料,就见后将军袁术一脸的得意洋洋催促着袁隗和袁基。

袁隗和袁基自从知道袁术已经和董卓联姻的消息后,也算破罐子破摔了,他们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躬身说道,“必定不负相国所托,为朝廷挑选得用的贤良。”

董卓见状,哈哈大笑道,“好!好亲家!”

庾献这话一出,众臣就惊了。

亲、亲家?

什么情况?!

庾献哪里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直接对身边的李儒说道,“后将军昨天主动来向我求亲,想要让他的独子袁耀,迎娶我的孙女董白。这件事,还是杨彪做的媒人。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董卓的这话,简直如同石破天惊一般,让整个朝堂都喧哗了起来!

袁术主动为儿子袁耀,向董卓的孙女提亲?

做媒人的竟然还是杨彪?!

这两件事传达的恐怖内容,让他们悚然而惊。

莫非杨家和袁家已经彻底的倒向了董卓?

不对!

不用莫非了!

袁术已经和董卓联姻,两家现在彻底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袁家必然会借势崛起!

甚至就连董卓的西凉势力,也有可能会被袁术继承。

诸多朝臣们正疯狂的四处使着眼色,庾献已经对李儒说道,“文忧!还不快重新见过袁太傅?……叫叔。”

李儒闻言,恭恭敬敬的对袁隗一拱手,“小侄李儒,见过世叔。”

袁隗这会儿骑虎难下,只能勉强笑着应下了。

这时,群臣们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尚书仆射士孙瑞出列大声说道,“相国,下官以为此事不妥。”

庾献闻言不但不怒,反倒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期盼的事情终于来了。

他看了士孙瑞一眼,淡淡说道,“哦?有何不妥?莫非我嫁个孙女,都能招惹到你士孙家?”

士孙瑞闻言,面无惧色,“相国,下官认为不妥的非是相国的家事。而是之前相国让袁太傅主持,为党锢之祸中受难士大夫平反一事。”

“哦?”庾献脸上故作恼怒,“这是为何?”

就见士孙瑞先是对着庾献长长一躬,接着说道,“相国能够不惧压力,毅然为党锢之乱中被迫害的士大夫平反,这可是一件足以留名青史的事情。”

庾献闻言,面色大悦。

士孙瑞见了,心中更是鼓舞振奋。

他连忙说道,“这件事的功绩太过显耀,必然会被后人所铭记。所以相国一定要尽量做的完美无缺,至少不能被其他人抓住把柄。不然好好一段佳话,恐怕就要贻笑大方,让人千年之后也耻笑我辈糊涂。”

庾献连连点头,“言之有理。那尚书仆射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士孙瑞闻言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看了袁家叔侄一眼,直截了当的大声说道,“相国,这件事最好不要让袁家的人主持。”

庾献故意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士孙瑞已经豁出去了。

他淡然说道,“因为袁家的人不配。”

士孙瑞的话,立刻引起了殿中诸臣的哗然一片。

他们猜过士孙瑞站出来,可能是要破坏袁家的局面,却没想到士孙瑞这一刀这么狠。

就听士孙瑞说道,“袁隗多年为官,一直在朝中做事。袁家更是四世三公,在朝中影响力巨大。可是不论是袁隗,还是袁家,在整个党锢之乱中,都没有承担起应有的责任。袁隗甚至还和宦官认了亲戚。”

原本还对士孙瑞怒目而视的袁隗、袁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当时宦官势大,苟一苟也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

可是这样一来,面对别人的质问,却没了底气。

士孙瑞冷眼看着袁隗,大声喝问道,“敢问各位,这样的气节操守,如何去评判那些在党锢之乱中死于宦官之手的累累白骨?”

0085 人选

士孙瑞果断出手,顿时让那些不敢出头的朝臣们有了底气,他们一个个高声附和道,“不错。袁家虽然对社稷有些微功,但是操守方面有亏,实在不适合主持这样重大的事情。”

庾献一看,将近一大半的人都跳出来反对,不由暗爽不已。

这天下间,吃独食的,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这样的人性真谛,放在哪里都屡试不爽。

何况袁家投靠自己,已经被士大夫们看成了叛徒。

就算还没到除之而后快的程度,但也是势不两立的。

袁术见状大怒。

他可是被称作“路中悍鬼袁长水”的人物,当即就站出来,大声骂道,“老匹夫,你敢小觑我袁家!”

袁基一时手慢没拦住,顿时后悔不已。

果然,袁术的嚣张立刻就激怒了一人。

那就是以正直敢言著称的盖勋。

这位爷可是连董卓都被喷的道歉的强势人物,他当即怒目呵斥道,“庶子敢尔?”

袁术对上盖勋,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段位差不多的袁隗又苟的一比,连屁都不敢放。

好在董卓也有自己的马仔。

李儒做为贴心女婿,立刻当先试探道,“那以诸位的意见,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士孙瑞这是突然发难,之前也没和人有什么商量。

他迅速回头看了看往常亲近的几人。

接着又扫了一眼其他大臣。

都是混惯了官场的老油子了,一个眼神过去,就迅速开团了。

士孙瑞胆气一壮,主动推荐道。

“左将军皇甫嵩,原本就为党人之事奔走。更曾和忠正宦官中常侍吕强一起上书天子,呼吁解开党禁。此人若来主持此事,一定会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一听到皇甫嵩的名字,都不用董卓开口,李儒就果断拒绝。

“皇甫将军身担重任,我认为不妥。”

士孙瑞连忙继续争取道,“河南尹朱儁素来德高望重,也是一时之选。”

李儒拿不定主意,回头看了董卓一眼。

在历史上,董卓对朱儁的态度十分矛盾,整体来说,充满了敬意和忌惮。

甚至,董卓还一度脑残到,想任命这个大汉忠犬,担任副相国的份上。

事实上,朱儁比皇甫嵩可刚烈多了。

皇甫嵩虽然名头很大,和董卓也有私仇,但事到临头还是怂了,对董卓的无法无天只有沉默以对。

可朱儁就不同了,不但使劲鼓捣着私下攒兵,而且积极的给关东联军当内应。

失败之后,朱儁弃官而逃,之后就不屈不挠的在关东折腾。

李、郭之乱期间,更是被陶谦推举为太师,准备传檄各州,组团西进洛阳,夺回天子。

要不是朱儁中了贾诩的套路,历史上有没有曹操的戏份还说不定呢。

像这样的人物,庾献哪里敢招惹。

见董卓摇头。

李儒当即说道,“河南尹责任重大,众庶依赖,也不合适。”

听了李儒这话,别人怎么想也就罢了。

袁隗心里却有些小情绪了。

虽然被董老贼重用很开心啦,可怎么别人都很重要……

士孙瑞心头一沉,接着灵机一动,再次提议说道。

“司徒王允,风范气节都为群臣称道,当年被中常侍张让迫害时,也坚定不移。由此人来主持此事如何?”

听士孙瑞说起这个人选,反对袁家的群臣,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若是这个人选再被否决,他们就实在拿不出什么双方都能接受的人选了。

而且在之后,恐怕会被袁氏一族展开报复。

袁术却冷笑的看着士孙瑞。

刚才董卓连连否决这老家伙提名的人选时,袁术就得意的想笑出来。

如今董家和袁家联姻了,这帮家伙竟然还抱有幻想。

李儒听到是王允,也没有做声,回头看着董卓。

庾献的目光从底下一片片红名官员身上扫过。

目光在依旧是红名的袁家三人身上顿了顿,随机沉声说道,“可!”

这番话一出,底下支持袁家的朝臣,和反对袁家的朝臣俱都哗然。

支持袁家的朝臣惊疑不定的四下互望着,以士孙瑞为首的反独食派则欢呼雀跃。

庾献目之所及,就见许多原本红色名字,一阵光芒乱闪,零零散散的换成了黄色。

上面的“疑惑”两字虽然不变,但显然已经成了中立态度。

更有一些投机分子,脑袋上顶着的字已经变成了黄色的“观望”。

庾献精神一振。

对不少人来说,眼下的头号大敌已经不再是有底线、有作为、没前途的董魔王了,而是袁家这个庞然大物。

庾献望了望惊慌错落的袁家,以及支持袁家的势力。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人头顶的红名上,无声的笑了笑。

对于袁家以及他们的党徒来说,实力雄厚潜力无穷的袁家,显然更值得依靠,至于另一边……

庾献又看了看那些反袁联盟的红名们。

恐怕仍旧有相当大一部分,震摄于袁家庞大的体魄,根本不敢和他们争斗。

然而,只有他们斗起来,董卓才会成为被争取的力量!

庾献先给士孙瑞等人吃了个定心丸,让他们知道王允这枚棋子还是有用的。

“这件事就不要争论了,就交给王司徒全权办理吧。关东诸州、郡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回头给我个名单就是了。”

接着董卓又安抚了袁家这边几句。

“这是个琐碎的苦差事,正好让我见识下王司徒的能力。”

事已至此,袁家的人还能说什么。

在袁隗、袁基和袁术心中,董卓应该不是故意这么干的。

因为只有一个纯傻逼才会把州郡官员的任命大权交给别人去斟酌,而一个纯傻逼,又是没法给袁家做套的。

特别是在董卓又废天子,又上公主,结果竟然还委任了汉室宗亲,担任冀州这样的雄州州牧之后。

袁家众人实在不敢高估董老贼的智商。

在他们看来,董卓完全是因为简单粗暴惯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那件事有多重要。

……

庾献站在高高的陛阶之上,看着底下喧嚷成一片的群臣,随后以目光示意了殿侧的牛辅一下。

牛辅转身,悄悄离去。

庾献勾起了嘴角。

袁家这个庞然大物,既然已经绑上了自己的战车,那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0086 任务断了?

牛辅离开不久,就有一军士急报,“相国,有城门守军密报,昨日司隶校尉袁绍潜出城去,不知所踪。”

“什么?”庾献震怒,随即目光如电一般扫向袁隗、袁基和袁术那边。

袁隗、袁基和袁术同时色变。

昨夜袁术向袁隗和袁基解释自己的目的时,就向两人明说了。

一旦袁绍逃出洛阳,必然会举兵造反!

以董卓的强横性格,到时候所有留在洛阳城内的袁氏族人,都得鸡飞蛋打。

正是出于这样的恐惧,袁隗和袁基与袁术和谋,向董卓靠拢。

袁术说动杨彪替自己儿子求亲,也是靠的袁隗的面子。

袁术做了这么多,又是和董卓联姻,又是积极向董卓投诚,为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他赶紧出列大声说道,“相国。以下官来看,那袁绍必然有不测之心。还望相国速速发兵,将他追回。不然一旦他惹出祸事,怕要白白连累我袁氏一族。”

董卓闻言脸上一缓,迟疑的看着袁术,“嗯?这么说,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绝对没有关系!”三袁连忙摇手。

董卓脸上缓和了几分,自言自语道,“也罢。司隶校尉这样的雄职袁绍都看不上,那就随他去吧。”

董卓这一放弃,袁术反倒慌了。

若是不能趁机赶紧把他们这些人洗白,等到袁绍造反的时候,他们就得各个人头落地。

袁术大声疾呼,“不可!”

“哦?”庾献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为何?”

虽说这个时代有亲亲相隐的规矩,可袁术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相国,你有所不知。那袁绍素来心怀凶险,如今他不告而别,逃出洛阳,必然会有骇人听闻的奸谋。若不及早将他拿下,只怕我袁家都要受累。”

庾献笑道,“怎么会呢?袁家子弟在京师的有足有五十余口。那袁绍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不至于不顾你们的安危。”

事实上,这也是公孙瓒讨伐袁绍檄文中,很重要的一个喷点。

根据《后汉书》记载,公孙瓒的檄文中,第三条大罪就是说的袁绍不仁不孝。

——“绍为勃海,当攻董卓,而默选戎马,不告父兄,至使太傅一门,累然同毙。”

袁术一听说董卓连他们袁家在洛阳有几口人都知道,顿时吓出了一背冷汗。

他苦苦哀求道,“相国,那袁绍本来就是贱人所生,和我们袁家嫡脉关系生分的很。当初若不是为了替大伯承宗,恐怕他在袁家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这样的货色,怎么可能会顾念亲情。下官还是希望您尽快发兵将他捉拿回来,不然,悔之晚矣!”

说着,袁术狠狠的瞪了自己叔叔袁隗一眼。

袁隗平日里怂惯了,被侄儿袁术那充满煞气的眼神一瞪,立刻没了主意。

还是袁基警醒,赶紧帮腔,“相国,我等都是这样的想法。”

三袁你一言,我一语。

把袁绍说成了天下最卑劣的小人。

这一下,可把满殿朝臣给弄蒙了。

袁绍身为名义上的长房长孙,又有着很强的人格魅力,本来就是袁家的两杆旗帜之一。

如今看这意思,袁家竟然要内斗了?!

这一下瞬间点燃了大家的八卦之魂,更让不少人开始权衡这里面的利益。

正在庾献目光阴晴不定的时候,忽然又有军士闯上殿来,慌张的说道,“回禀相国。逆贼袁绍逃出洛阳后到处张贴檄文,扬言……”

庾献故作震怒的问道,“扬言什么?”

那军士只得答道,“扬言如今天子得位不正,朝中更满是奸佞。他袁绍打算要召集外兵,以清君侧!”

庾献听了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本来就是他让人伪造的。

反正袁本初必然会走上这条路,庾献不介意再推上一把。

庾献要想稳固政权,在未来的相当长时间,袁氏都将是他的一个助力。

袁氏的存在符合庾献的利益,但袁氏的强大就不符合庾献的利益了。

一个分裂内斗的袁家,是最好不过的了。

庾献一脸怒意的看着三袁,吓得他们瑟瑟发抖。

袁术更是把袁绍恨到了骨子里。

这混蛋玩意儿出去风光创业了,却把老子给坑了。

就在这时,议郎何颙忽然站出队列来打了个圆场。

“相国,以下官之见,袁本初并非是丧心病狂之辈,或许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如今朝廷新立,正是主少国疑的时候,相国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时候,就算那袁绍真有什么歹意,大义也是在相国这边的。若是猝然抓捕,只怕会令天下豪杰心疑。”

庾献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解决掉袁绍。

听闻此言后,这才缓和了脸色。

“也罢,如今朝廷的事情最重要,就先放他一马吧。对了,就让这家伙去做个渤海太守吧,老夫给他点事情做,希望他到了任上,能以百姓为念,安安稳稳的多做些事情。”

众人没想到董卓竟然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袁绍,一番惊讶之后,心中的感觉越发微妙。

于是庾献面前红通通的那一片朝臣,开始颜色斑驳起来,不时有人由红名变成黄名,有些胆大要博富贵的,甚至还变成了绿色的文字。

就在这朝局发生剧烈变动中,庾献期待的声音落下。

——“你凭借努力洗雪了自己污名。”

庾献心中松了口气,眉头一扬。

还好,赶在时限之前完成了此事。

不得不说,这个限时任务可真是够损的。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的刁难了。

庾献全神贯注的又等了一会儿,结果却迟迟没有接下来的提示。

什么情况?

庾献有些茫然。

这就完了?

接下来的任务呢?!

要知道现在进行的,可是还没有发生的任务线,也就是说,根本是没有方向性的!

如果没有任务提示和任务方向,那自己到底该怎么玩?

按照庾献知道的历史走下去?

这根本不可能!

未来没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副本之中。

庾献顿时不淡定了,莫非这宝贝又坏掉了?

庾献满心狐疑。

……

最终,庾献在朝堂上获得了大成功。

他成功的缓解了董卓危若累卵的局面,让朝局重新稳固起来。

然而,这都掩饰不了他的失魂落魄。

失去了方向的庾献,匆匆结束了朝会,随后带着兵马茫茫然的回了相府。

路上的时候,庾献紧锁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0087 吉时已到

接下来的几日,庾献都小心翼翼的掌控着节奏,生怕自己会行差踏错。

庾献的具体做法就是,凡是不符合人设逻辑的事情统统不去做。

甚至就连李傕带着西凉兵的一部,劫掠阳城,杀死不少无辜百姓他都没敢插手阻止。

既然是一个多变的未来,那自己面对的一切都将是未知的。

就算庾献知道的历史,也都不算数了。

整个汉末时代,将会以此时为原点,向前推进。

而最终的走向,全看掌控此间规则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庾献想了很久,随即开始频繁的接触身边的人。

性格也喜怒无常起来。

甚至庾献还把吕布这个二五仔叫来使唤了一番。

然而无论他怎样的试探,剧情始终不能触发。

庾献越发狐疑起来。

莫非要等到王允献貂蝉,触发美人计?

这也不可能啊。

李肃既然能奉董卓的命令来抓自己,说明董魔王这会儿还活蹦乱跳呢。

现在还没发生的事情,根本不会存在。

一日日过去,大汉朝堂的局面,慢慢安稳下来。

董卓营造的有底线的假象,让一些胆大的朝臣开始试探,袁家也有些蠢蠢欲动。

最后竟然还有大臣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提起了董卓奸淫公主的事情。

庾献懒得理会,交给了王允去处理。

以王允的猥琐,这件事会怎么收场,不难猜到……

果然,过了没多久,汉桓帝的女儿,阳平长公主就成了一个新鲜热辣的……寡妇。

在阳平公主的夫婿死后没多久,庾献就正式将这个尤物迎娶进门,成了汉献帝的姑父。

这消弭了朝堂上的杂音,也成功的让袁家对董卓的政治意图忌惮了起来。

王允的手腕成熟老辣,让庾献有点佩服。

但是看看身边那个娇媚可人的少妇,自己这一波也没亏。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

就在庾献慢慢陷入焦躁的时候,忽然一个一般的声音响在耳边。

——“注意,吉时已到!”

庾献对这个清冷的女声早就期待已久,他猛然转身,随后环视四周。

然而,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庾献不知道的是,一道淡如烟雾的美丽身影,仿佛他长长的束发一样,始终坠在她身后,仿佛一道五彩斑斓的蛇一样扭动着身躯,轻易的躲避着庾献的视线。

她俏皮戏谑的看着庾献,见庾献终于放弃,这才恶作剧一般用雪玉般的白足,在庾献头上一踏,再次冲天而去。

她的身躯无形无质,自然没什么重量。

然而庾献却似乎心有所感,猛然向上一抓。一阵淡淡烟气,自庾献指尖散开,随后大殿中回荡起了一阵得逞的笑声。

庾献猛然抬头,天空却空无一物,只有空荡荡的大殿穹顶。

庾献沉默下来。

“不学无术……,法力本领也不高明……,还刁钻古怪……”

庾献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我怎么觉得老吴在坑我啊!”

本着充分利用好所有条件的精神,庾献神色一动,向着殿顶热情的笑道,“小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咱们见过的!”

“小姐姐?”

“小姐姐——”

还是没啥动静。

庾献皱起了眉头。

吉时已到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还要特意加上注意两个字?

庾献坚信,任务中的每个字眼,都能看出发布人的某种倾向。

这么郑重其事的提醒。

又意味着什么?

这时大殿打开,服侍在外面的侍从以一种看变态的惊恐目光看着庾献,“相、相国,太史令求见。”

“嗯?”庾献看着那侍从,“你这是什么表情?”

那侍从吓得跪倒在地,“小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庾献无语的看了看那侍从头上的大红名。

——“相国是不是疯了。”

庾献懒得理会,问道,“太史令找我有什么事?我有传唤他吗?”

那侍从连忙提醒道,“相国,是郎中令安排他来见你的。”

郎中令就是那个便宜女婿李儒,基本上相当于董卓的办公室主任,日程安排,基本上都是由他来斟酌。

庾献说道,“既然是郎中令安排的,你就让他来见我吧。”

那侍从退下后不久,一个白发苍老的官员就进殿恭敬的说道,“相国,你吩咐下官的事情已经办妥。”

我哪知道吩咐了你什么事情。

庾献不动声色的问道,“哦?”

那太史令连忙一脸堆笑的说道,“相国,吉时已到了!”

吉、时、已、到!

庾献豁然站起身来!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太史令喝问道,“什么意思?”

那太史令早就听说过董魔王的声威,惊惧之下,竟开不得口。

庾献呵斥道,“还不快说。”

那太史令这才战战兢兢的说道,“相国,今日是册封渭阳君的大好日子啊!还有一个时辰,文武百官就要来观礼了。”

渭阳君?

董白!

庾献睁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儿?

董白这个小姑娘虽然是董卓的掌上明珠,但庾献却没多大感觉,毕竟,又不是自己亲孙女。

何况董白早已经被庾献当成了和袁家联姻的牺牲品,面对受害人,多少有那么点不自然。

庾献回了相府之后,董白虽然多次求见,但他根本理都未理。

就连这次册封仪式,也是让李儒一手操办的。

不过李儒可不知道庾献的这些心路变化。

董卓就那么一个嫡亲的儿子,就在这个儿子一天天茁壮,眼看可以接替董卓的家业时候,却在青春正盛的时候病死。

这对董卓的打击会有多大?

这份老来失子的悲伤,最终都倾注在小孙女董白身上。

董卓对这小孙女向来是百依百顺,喜爱的无以复加。

李儒觉得册封董白的这事儿得大办,这才郑重其事的让负责朝廷星象历法的太史令帮着制定了日子。

又邀请了满朝公卿观礼。

等临近吉时,还特意让太史令去提醒了一句。

……

庾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接下来的剧情,竟然和这个小丫头有关。

莫非是要演绎下一代的爱恨情仇?

这是扯淡的吧?

旋即,庾献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董白册封渭阳君,是一件标志性的事件,代表了董家的声势达到了顶点。

很可能是围绕着这个事件,有什么别的大事会发生!

0088 自己喜欢的生活

既然小姐姐已经指明了任务主线,庾献自然不敢耽搁。

他收拾了一翻,就提前就带人前往典礼所在的场所。

位置是在洛阳城的东方,李儒特意征发了民夫,为董白筑起了受封坛。

庾献大致看了下,这受封坛修筑的像个大舞台。

按历史上的记载,这次封拜很是显赫。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史、二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从时间和位置来看,应该是董卓退往长安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庾献为了拉拢袁家,倒是让这件事提前了。

庾献看了看左右两侧,都整理的干干净净。有相府中的仆役,在上面铺着各色各样的坐席。

来观礼的公卿没有一个敢来迟的。他们都还没入席,站成一堆一堆的,小声寒暄着。

见到庾献过来,公卿们纷纷见礼。

董家这场大事,袁家很给面子的都来了。

这次因为董家和袁家结盟,又因为董白和袁耀有婚约的关系,替董白授印的也换成了太仆袁基。

袁隗和董卓寒暄的的功夫,袁术引来了自己的独子袁耀,给庾献过了过目。

袁家的这个嫡子相貌平平,见到董卓时,很是恭敬有礼。

庾献看着这小子头上的绿字,再瞧瞧袁家一水的大红名,心中感叹。

小伙子还是太单纯啊。

庾献对这家伙也说不上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牺牲的是董老贼的孙女,和自己没啥关系。

过了一会儿,洛阳城的方向微微有些骚动。

众人停下交谈,一起向那边看去。

就见一辆披朱挂紫,描龙绘凤的镶金大车在仪仗的导引下缓缓驶来。

拉车的五匹白马身披彩带,脖圜金铃,一个个看上去神骏不凡。

董白是贵女,除了有青盖遮挡,还有帷幕隔尘。

众多朝官在同僚们面前,不想表现得太过趋炎附势,瞅了几眼,就仍旧聊起之前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车马到来。

李儒指使着仆役,给公卿以下的两千石发放毛笔。

这里有一个说法,叫做簪笔,就是表达恭敬的意思。

大致就相当于领导开会,不管说的有用没用,都要带着笔和小本本过去一样。

簪笔的模样十分逗比,毛笔的笔尖向前,夹在耳朵上。

很像是一个随时要画线的木匠。

这种仪式颇为傲慢,然而那些大臣却不敢不从。

至于公卿们则沉默不语,反正这样的尴尬落不到他们身上。

等到准备完毕,站成两排。

停在跟前的马车,才再次缓缓驶动。

等到马车通过文武百官的队列,那些大臣又都跟随而上,陪着董白上到台上。

董白先来拜见董卓。

庾献仔细一瞧,就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少女站在那里。

十三四岁模样,白净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稚气。

庾献笑呵呵的瞧着,哟,还挺漂亮的。

庾献这会儿也想明白了,难怪自己老触发不了后续的任务呢。

任务在董白这儿,可不就成了自己的盲点了吗?

只是庾献有些不解,老子附身董卓,马上就要是争霸天下的大格局了。

后续任务出在董白身上是什么鬼?

庾献决定试探一下。

他当即十分亲热的招呼道,“来,乖孙女儿到这里来。”

谁料,董白很是干脆的眼观鼻,鼻观心,板着小脸一言不发。

甚至在庾献说完话后,还故意微微侧脸。

庾献顿时郁闷了。

靠!

董卓这是什么家教啊,看把孩子惯的。

庾献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些围观大臣们的偷笑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庾献不准备节外生枝了。他示意了太仆袁基一下,袁基自然会意,立刻拿出诏书当众宣读起来。

等到读罢,随即拿起董白的金印紫绶向众人展示。

董白封君的仪式,比册封诸侯王都有过之而不及。

这些仪式,都是走些过场。

袁基将印绶郑重的向董白递了过去,董白也伸出手来准备接过。

就在庾献以为事情就要顺利完成的时候,却在最后忽然起了波澜。

董白的手指在金印上轻轻一碰,随即缩了回去。

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转过身来远远的看着董卓,脆生脆气的大声说道,“大父,我不嫁人!”

“什么?”众臣俱都哗然。

为董白授印的袁基更是一惊,他赶紧提醒道,“渭阳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董白看了袁基一眼,挺直着腰背,一字一字清楚而郑重的说道,“我、不、嫁、给、袁、耀!”

董白说的如此清楚明白,这下底下的朝臣顿时乱成一团。

袁家的众人更是脸上失色,一个个惊慌的一会儿看看董卓,一会儿看看董白。

离的最近的那些公卿老狐狸,更是疯狂的交换着眼色。

如今那个少女的一个小小任性,很可能都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庾献则是彻底惊了。

这特么万万没有想到啊!

这尼玛!

竟然是这么狗血的退婚?!

那接下来袁耀是不是也要来个莫欺少年穷,然后爆种,然后再去找他大伯袁绍,然后再领着十八路关东诸侯来取我狗命?

卧槽!

庾献怒了。

“你跟我过来!”

庾献阴沉着脸,转身走到一旁。

其他朝臣,无论是公卿,还是两千石的将军太守,都很识趣的远远躲开。

董白一脸视死如归的跟了过去。

庾献看着和他坚定对视的小少女,真是有些蛋疼。

明明人家是对的……

自己还要扯东扯西,搞出一堆大道理来。

好在,牺牲幻境世界里的npc,庾献也没啥罪恶感。

他尽量冷漠的说道,“董白,你的天真,还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庾献用食指轻轻的点了下脑袋,无奈的说道,“多用你的小脑袋想想,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为我们董家肝脑涂地。你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做了封君?如今……”

董白听了,抿了抿嘴唇,小声恳求的说道,“大父,我不稀罕什么做什么渭阳君!我只是想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呵,这句话还真是毒药。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0089 都罪该万死!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可怜兮兮的董白认真说道,“好吧,你说的我都懂。可如今你的婚事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这件事牵扯到很多人的立场,如果你不嫁给袁耀,这个天下一定会死很多人。这里面,说不定就有你。”

“如今每个人都在努力求活,你也并不例外。虽然你是渭阳君,但你的性命和幸福,并不比别人高贵多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董白抿着嘴唇听董卓说完,脸上闪过一丝无助,但很快就坚定起来。

“大父,成为渭阳君不是我想要的,嫁给袁耀也不是我想要的。努力求活,我会自己努力求活!”

庾献笑了。

这小姑娘还挺有性格的。

庾献表现得很是宽宏大度,“那好吧,我不勉强你。你拿了印绶,乖乖回家。”

董白脸上顿时惊喜起来,“真的。”

“去吧去吧。”

庾献一脸真诚。

董白这才放下心事,去袁基那里接过印绶。

仿佛是怕庾献反悔,董白落落大方的回礼之后,就带着侍女们离开了。

庾献看着那远去的轩车,情不自禁的“啧”了一声。

“多好的姑娘啊,就是傻乎乎的。”

庾献正出着神,袁隗一脸纠结的凑过来。

“相国,你看这……”

“看什么?”庾献装傻装糊涂。

袁隗只得说道,“就是关于渭阳君和袁耀的婚事……”

“哦?”庾献这才像是明白过来。

他扫了一眼竖起耳朵来的群臣,故意大声说道,“婚事自然照旧,小孩子嘛,偶尔会发发脾气。但只要道理讲通,还是会认命、额,还是会理解我们大人的。”

袁隗听了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他赶紧赞道,“还是相国家的孩子知书达理。”

其他人见政局重新稳固。

一个个只能口是心非的送上敷衍。

“真懂事啊真懂事……”

之后的宴会,自然没有董白什么事。

庾献在觥筹交错间,一边安抚着群臣,一边思考着剧情后续会有什么变化。

然而,再没什么变化。

册封董白的那一日,那短暂的剧情仿佛忽然出现,忽然结束,让庾献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经过这一场,庾献已经有些明白。

自己的一切仍旧在那个“器魂女子”的掌控之中。

许多事情,看似漫无目的,最后一定会有个隐藏的主线。

不知不觉又是一月过去。

这中间零散的发生了一些事情。

比如,那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孙女董白,居然偷偷离家出走了。

接到任务提示的庾献一惊,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她找回来。

两次任务提示都和董白有关,庾献哪里还敢大意?

他派出了大量的人手,紧盯着董白的一举一动,以免这个小祖宗又不知道搞出什么乱子。

没多久,董白又不知道是不是脑壳坏掉了,居然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在洛阳城里接济穷人。

庾献本来还感慨了一句,这小丫头品行还是不错的。

没想到,董白回头就开始从府库里要钱,继续帮助更多的人。

庾献有点无语了。

这姑娘怎么这么能搞事呢?

不过对付这种小丫头,庾献可以打十个。

为了减少损失,庾献叫来牛辅,让他把手下的士兵分批装成穷人,然后轮流跑去找董白骗钱。

此后,庾献就开始了欢乐的调教历程。

一发不可收拾。

每天庾献都会下意识的打听打听董白在做什么。

董白似乎总能想出办法来搞事儿。

过了没多久,庾献发现董白果然很有志气。

她不但任命了渭阳君家令,竟然在组建自己的军队。

庾献真是服气了!

只能说,不愧是魔王董卓的孙女啊!

出于好奇,庾献亲自跑了一趟,去看了看董白的部曲。

没想到,竟然还从里面挖掘出来好几个人才。

日子一天天过去。

董卓的朝廷越发稳固起来。

袁绍逃出洛阳之后,原本打算就要立刻发威,让乡下来的董老贼见识见识四世三公的厉害。

没想到,袁绍还在路上呢,一觉睡醒,却发现到处张贴的都是他讨伐董卓的檄文。

袁绍顿时就惊了。

这是有人搞事啊!

觉得被人算计了的袁绍立刻隐姓埋名躲藏起来,生怕中了什么圈套。

过了一阵,袁绍再出去打听。

就听说造反的袁绍已经被抓住杀了。

袁绍一头雾水。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稳住心思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谁料,不知道哪里又窜出来一个自称袁绍的人,四处招揽袁家旧部准备造反。

这下袁绍更加不淡定了。

他决定亲自走一趟,看看这个袁绍到底是个什么鬼。

说做就做,袁绍急急赶去。

没想到走到半路上,就听说这个袁绍又被抓获了。

就在袁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忽然又听说,有几个袁绍在起兵。

袁绍顿时风中凌乱了,这特么搞什么。

等到袁绍听说有不少支持他的太守因为仓促举事人头落地之后,他才恍然醒悟。

这分明是董卓以他的名义为饵,诱杀那些支持他的潜在势力!

袁绍这下再也坐不住了。

他决定要立刻起兵。

他首先找到了袁家的铁杆忠粉,河内太守王匡。

王匡一听说袁绍要起兵攻打董卓,当即果断表态,一定全力支持!

袁绍得到王匡的支持大为振奋。

他赶紧给袁家的亲朋故旧亲笔手书一封。

“我是袁本初,其实我没死。我已经秘密联络了袁家旧部,随时准备攻入洛阳,夺回汉天子。到时候就会奏报天子,封你为候。现在我需要筹措一点钱粮,希望你能在年底之前,运到河内这个地方……”

写了几封之后,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原则。

袁绍给袁家遍布天下的门生们也一一去信。

给这些人的内容就简单了些。

总体来说,可以归纳为五个字。

“我,袁绍,打钱。”

袁绍其后就在河内痴痴的等待着援军和钱粮,谁料,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了几封回信,上面都只有一个字,“滚!”

这下可彻底激怒了袁绍。

这帮家伙都对汉室,对袁家不忠了!

都罪该万死!

0090 生于富贵之家

袁绍在河内拼命的折腾,可惜却没搞出什么名堂。

过了没多久,洛阳就传出了袁术和董卓联姻的消息。

这下原本还在观望的袁家盟友们,都偃旗息鼓下来。

既然连袁家自己都不能统一意见,那他们还是别跟着瞎操心了。

不然的话,总不能帮着一个袁氏子弟,去对付另外一个袁氏子弟吧。

庾献对这些事情倒不是很在意。

因为庾献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的主线任务上。

直到现在为止,那“器魂少女”除了偶尔会提示几个有关董白的任务,其他基本上摸不到人影。

这让庾献十分蛋疼。

总不至于,自己的任务就是围绕这个小姑娘转吧。

这一关既然是“名”,那应该像是之前洗红名那会儿一样,起码得有点针对性吧?

等不及的庾献索性不等了,他主动出击,开始努力的洗白自己的恶名。

庾献用尽手段,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终于把满朝文武的好感度,全部刷绿。

庾献原本以为,这会儿总该叮咚一声出个任务提示了吧。

要是这样还过不了关,那可真没天理了。

谁知等到很久之后,“器魂少女”的提示音才再次响起。

——“董白的狗丢了,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蹊跷。”

庾献有些崩溃了。

这特么什么剧情啊!

自从进入这一关,正经事儿半点没做,技能什么的一个没学,光是替董白找狗就三四回了。

期间小丫头还不停的离家出走。

庾献派了大量的兵马盯梢都没起到什么作用,几乎是一个不留神,董白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庾献对此真是有吐血的冲动。

这姑娘也太皮了点吧。

等到庾献费心费力的带人把董白丢的狗找回来,一个期待已久的事情忽然降临。

“恭喜,你已经打破虚名的羁绊。”

庾献懵了。

搞什么这是?

“名”字关这就算通关了?

可就算通关,也不应该以这种形式吧?

难道不应该在自己将满朝文武刷成绿名的时候,承认自己吗?

这时候给自己算什么鬼?

找狗的经验值很高吗?

庾献正愕然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那女子如烟如雾,似笑非笑。

正是掌管此处的器魂。

庾献有攻略吴起的经验,赶紧上来凑近乎。

可惜他寒暄了半天,人家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

器魂女子挥了挥手,周边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变成个一个黑沉沉的空间。

庾献站在原地,惊愕四望。

这里有些像是当初和吴起交谈的那个地方,只是大地荒芜,天色阴沉,地上也没有庾献那扑倒的身体。

仿佛是看出了庾献的疑惑,“器魂少女”主动解释道,“圣人的肺有两块,皆都化为白银。这葫芦的形状又刚好是两截,因此我和吴起各自掌握不同的空间。你的肉身在下面一层。”

“哦哦。”庾献忙不迭的点头。

“器魂少女”说完,也不给庾献消化理解的时间,她淡淡吩咐道,“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下。等会儿就送你去下一关。”

庾献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来,原本还想请教几个问题,谁料那器魂少女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庾献无奈,只能一个人等在这苍茫的旷野中

等待的时间无比煎熬。

不知不觉,竟是过去了一天一夜。

庾献知道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能不能带出去还是两说,就索性专心研究起了那些需要精妙理解,才能开启的法门。

比如说,儒家的五德之术,以及从高何那里学到的各种兵法。

这些东西,只要自己在这里锻炼纯熟了,等以后上手,只是时间的问题。

庾献熬了一天,又熬了大半夜,整个人已经困的不行了。

他的眼皮死撑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

庾献多日的疲惫也缓解了不少。

只是还未睁眼,庾献就闻到了一种好闻的馨香。

庾献这会儿可没忘自己还在刷任务呢。

整个人的精神其实高度紧绷。

闻到这香味,庾献本能的就警惕起来。

旷野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馨香,莫非是趁着自己睡着,副本已经悄悄开始了?

开场动画有没有?

不会是错过了吧?

庾献一慌,正要睁眼,就听到一个软襦可爱的声音在耳边央求道,“姐姐,你快醒醒吧,外面许多大臣都在等着呢。”

庾献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姐、姐姐?!

庾献的猛然睁眼,显然吓坏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孩子。

就听她“呀”的尖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

庾献猛然坐起身来,飞速的打量着卧房里奢华而精巧的装饰。

他的心几乎要停跳了。

等到庾献颤抖着,把手放在胸前一对软软的物事上时,庾献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我日啊!!

庾献苍白着脸,像那小侍女伸出手,脆声轻呼道,“快,铜镜!”

话一说出口,庾献就对那声音接受不能了!

这尼玛啊!

那小侍女赶紧跑到梳妆台前,为庾献取来铜镜。

庾献伸出白玉般细嫩的手指,将铜镜抓了过来。

随后以一种世界末日,万物灭亡的悲壮心情,向镜中望去。

等到看到铜镜中那清丽稚气的面容时,庾献整个人都不好了。

——“董、董白!”

庾献毛骨悚然的打量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细嫩如春葱的少女玉指,接着又抓起铜镜再看。

庾献从来没想过,自己稳如磐石的意志,会崩溃的这么彻底。

庾献的手都哆嗦起来。

——这特么是要玩死我啊!

原本庾献还以为掌管这一关的妹子不学无术,从剧情来看,也没有吴起那一关那么复杂。

“名”、“福”、“禄”这三关虽然学不到什么东西,但可能比较好通关一些。

但,庾献这会儿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大错特错!

老吴坑我啊!

庾献痛哭流涕。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

——“注意。生于富贵之家,就要承担富贵之家的福祸。你承担着世人嫉妒的福分,与此同时,命运也被这福分摆布,不得自由。”

0091 你并不是我

庾献懵了。

什么情况?

这是,发任务了?

庾献正茫然着。

旁边那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偷笑道,“姐姐,不要臭美了。还是快些吧。我听外面的人说,这次不但来了很多朝廷的大官,就连姐姐的婆家也来人了。去的晚了,岂不失礼?”

婆、婆家?!

庾献的眼睛都直了。

那小丫头高高兴兴的说道,“是哩,府里都传遍了。你和袁家的公子已经订亲了,听说相国打算等过一阵儿,就把你嫁过去呢。”

庾献简直像被人用铁锤在胸口重重的砸了一下,胸闷的险些晕厥。

嫁、嫁给袁耀?!

一想到这个,庾献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做梦!”

庾献咬牙切齿,气的浑身发抖。

那小丫头见了,有些害怕,她赶紧提醒道,“可、可这是相国老爷的决定。”

庾献听见这话,悔恨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造孽啊!!

老子当初的不善良,果断遭到了报应!

这会儿庾献心乱如麻,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怎么应对。

那小丫头确实个利索的人儿,见庾献不动,直接上来帮助庾献妆容。

庾献想一会儿,流一会儿悔恨的泪水。

那小丫头几番努力,全都被毁的不成样子。

那小丫头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咯咯笑的很是欢快。

庾献哭了一会儿,对那小丫头吩咐道,“你先出去。”

那小丫头哦了一声,很是乖巧的离开。

小丫头一走,庾献就爬起身来。

他泪流满面,一脸诚恳的望天,“小姐姐,我错了,我真错了!这一关我弃权!我服!”

庾献呼喊了半天,那“器魂少女”却根本没有出现。

外面的管事们等的急了,让那叫做露儿的小丫头一再进来催促。

庾献多次要求弃权没有得到回应,心中不免暗恨。

随着恨意渐生,那种不服和倔强越发炽烈!

庾献豁然起身,妈的,老子就不信了!

我还翻不了这个盘!

见到董白振作起来,在外面偷看的露儿赶紧上来帮着梳妆。

庾献哪受得了这个。

他只勉强把脸上擦了一把,随后穿上了为董白准备的盛装。

庾献对那个无良的器魂少女,算是彻底动了真怒。

他飞速的思索着自己进入这个故事之后的种种,试图寻找那个器魂少女的破绽。

庾献相信,就算自己暂时拿她没有办法,但是在这个副本之中也一定有她在意的事情。

没有任何人的心,是彻底的荒漠。

庾献就算拿那器魂少女没办法,但是只要找到她内心中最柔软在意的事情,那自己就能给她狠狠的一击。

或许这样的所作所为,有些人觉得无关痛痒。

但庾献坚信。

这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对人心的狩猎。

哪怕一些无关己身的事情,也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庾献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面对猎物,庾献总是很有耐心的……

马车缓缓而动,向洛阳城外行去。

董白的身子坐的挺直。

就在董白身后不远,一个淡淡的影子划过。

那蛇一样柔软娇媚的身躯,扭曲盘旋着,雾聚雾散。

一双眼睛却静静看着庾献。

她耐心地看着庾献,她的双目如同深湖,每一次眨动都如同粼粼的波光。

美不胜收。

她静静的观察着。

因为,她也相信同一个道理,猎人总需要比猎物更多的耐心……

庾献到了城外,那里已经筑好高坛。

庾献也已经捋清楚了自己的思路。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坚决要把袁耀的婚事推掉,不然的话,庾献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后的局面。

同时,庾献也要做出一个最重要的试探!

庾献正想着,迎面就走来了他要试探的人物。

董卓!

那董卓笑眯眯的向着庾献招手,“来,乖孙女儿到这里来。”

庾献瞳孔一缩。

一模一样。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将头扭向一边。

他做的惟妙惟肖,分明就是一个赌气的女孩儿。

那董卓讨了个没趣,只得示意仪式进行。

庾献默默观察着,默默等待袁基念诵那长长的册封文书。

等到袁基打算把印绶递给自己的时候,庾献终于开口。

他向着董卓大声说道,“大父,我不嫁人!”

声音清脆。

语气带着一丝微颤。

庾献思考着自己的记忆,确信自己分毫不差。

旁边的袁基听了大惊失色。

他赶紧提醒道,“渭阳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庾献看着袁基,一字一字的说道,“我、不、嫁、给、袁、耀!”

袁基脸色突变不说,就连董卓也勃然大怒。

他看着庾献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庾献默默跟过去。

就见董卓一脸不快的说道,“董白,你的天真,还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用你的小脑袋想想,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为我们董家肝脑涂地。你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做了封君?如今……”

庾献看着董卓,敛衽一礼,认真的说道,“大父,我只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无论是为了你,无论是为了董家,甚至哪怕为了天下人,都不能阻止我活成我想要的样子。我并不想嫁给袁耀。”

董卓听了之后又怒又笑。

“真是想不到,我这孙女儿,竟然有这样的出息,好!我不拦着你,你走吧!”

庾献听了转身,振了振衣袍,从容的上了轩车。

那些侍女们一个个被这番变动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六神无主的跟了上来。

轩车走出一会儿,庾献对一旁提心吊胆的露儿说道,“露儿,我改主意了。你去帮我拿回那个渭阳君印绶。顺便,替我听一句,他们在说什么。”

不大会儿功夫,露儿就取回了一枚紫绶金印。

露儿有些担心的看着董白,“他们好像在讨论姐姐的婚事……”

庾献听了点点头,将金印接过来。

“让我静一会儿。”

等到帷幕落下,董白那清丽的脸上咧开一个微笑,露出雪白晶莹的牙齿。

她轻轻的说道,“你果然不是我啊。”

董白的俏脸平静,纤薄的嘴唇轻轻说道。

“如果你是庾献,听到这样一番话,仍然如此冷漠,那我可就要对自己失望了。你应该明白,你面对的是一个活泼泼的灵魂,并不是一个冰冷棋子啊……”

打倒一个现在的自己,和打倒一个过去的自己,那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0092 自救

庾献仔细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拆分解析着,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因素。

等到想了个差不多,庾献总算松了口气。

他踌躇满志的挺起了小胸脯。

那个女器魂想要利用自己的套路对付自己,恐怕是太天真了。

庾献自信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应对那些问题。

刷通这一关,已经不是什么问题,关键在于该如何给那器魂沉重的一击。

庾献踌躇满志的计划着。

不过很快。

庾献就会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打败他的并不是天真,而是无邪……

庾献要实现自己的计划,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足够靠谱的耳目,给他提供大大小小的情报。

只有准确的判断出故事进行到了哪一步,庾献才能针对性的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完成这些计划,光靠一个露儿可远远不够。

董白不是需要谨小慎微的庶女,而是董卓正儿八经的嫡孙女,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

这是可以利用的极大优势。

而且现在董白是正儿八经有封邑的封君了,自然有的是人,愿意绑在她的这条船上。

庾献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捋清了服侍董白的那些女侍的情况。

又仔细挑拣,找了几个伶俐可靠的人选。

庾献对她们的要求也不复杂,只要在后宅中听到有关朝廷的事情,就尽快回报。

做为董卓唯一的嫡亲孙女,董白在这相国府中地位极高,她身边的那些女侍也少不了人巴结。

男人们外面的事情,其实是瞒不过后宅的。

有时候贵妇们之间的交流,可能比朝廷上的大人物们,更能接近内幕。

用她们打听点情报,再容易不过了。

等到理顺了事情,天色已晚。

庾献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冲击他的思维了,整个人额外的有些疲惫。

庾献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青葱玉指,心中有些古怪。

随即,强迫自己收拢思绪,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特别沉,时间也长得庾献都有些奇怪。

庾献似乎在梦中睡醒过来,然后在梦中百无聊赖的等待着自己睡醒。

不过这一觉似乎太长了,让庾献等的有些焦躁。

等到模模糊糊的清醒过来,庾献睁开了朦朦胧胧的眼睛。

眼前出现的却并不是原本富贵精致的绣房,而是一间破旧的茅屋。

这破旧的茅屋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家具陈设。

除了一个铺着茅草的土炕,就是一张破席。墙上倒是挂了几件农具,不过都是木质的,而且很是破旧,看上去有点寒酸。

庾献顿时就茫然了。

什么情况这是?

莫非自己进入了新的剧情?

正在庾献疑神疑鬼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悉悉索索的有些动静。

庾献惊得身上的汗毛倒竖。

他赶紧转过身来,却看到了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露儿。

露儿脸上抹着草木灰,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

只是从脖颈往下,一直到被窝里,都是腴白一片,让这伪装变得很是失败。

庾献默念一声非礼勿视。

赶紧彻底摇醒了那个小丫头,“露儿,露儿,我是谁啊?”

话一说出口,庾献就听出了董白那独特的清脆嗓音。

庾献顿时大惑不解了。

既然自己现在的身份仍旧是董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间破旧的房屋,怎么都和自己的身份不相称吧?

露儿听见庾献的问话,咯咯的傻笑起来。

“姐姐,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庾献顾不得这个,赶紧一头雾水的打听道。

“露儿,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

小丫头露儿听了也有些惊讶。

“姐姐,这里是城外啊。莫非你忘了?”

庾献有些懵了。

我这是又忘了什么了?

庾献赶紧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儿见董白似乎真有些睡迷糊了,就笑嘻嘻的说道,“姐姐,不是你自己非要闹着离家出走嘛?大家都知道你不喜欢袁耀,只是其他人都不敢帮你,还是我靠着几个姐姐的帮忙,才帮你逃出相国府。”

庾献听了这话,眼珠子都差点要瞪出来了。

“离、离家出走?!”

我特么什么时候要离家出走了!

老子还要反击的!

谁料那小丫头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对呀。”

接着小丫头警惕了起来,“姐姐,你是不是想不认账了?你可是向我保证了的,一旦被相国老爷发现,你要说是你自己的决定。”

庾献猛然想到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他慌忙向露儿追问道,“露儿,我离家出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露儿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她年龄小,本身想法也不多。只是笑嘻嘻的说道,“是昨日的事情啊,咱们才没走出多远呢。”

庾献的心头一沉。

自己担心的那件事终于被验证了。

他不死心的又问道,“那我问你,离我被册封为渭阳君,已经过去几日了?”

露儿奇怪的说道,“姐姐你被册封是前日的事情啊,你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

庾献这么一对照,立刻就真相了!

庾献接着就意识到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

支配这个身体的,很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灵魂!

——而且昨日的董白,在自己沉睡期间,离家出走了!

庾献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和董白分别支配这具身体已经够让他觉得麻烦了,可是另一件事,更让他有吐血的冲动。

——老子呕心沥血要反扑,你特么竟然在这时候给我玩离家出走!

庾献真是醉了。

那老子以后的计划,岂不是很有可能在董白接管期间出现变故?

这问题可就大了!

庾献第一次出现了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慌。

何况,不要说以后了,光眼前的麻烦就够庾献头疼的了。

以董白这样的容貌以及她贵女气质,哪是在脸上画上几道黑灰就能遮掩的?

如今世道这么乱,她和露儿两个无知少女竟然还敢跑出来。

万一遇到歹人……

一想到那后果,庾献不寒而栗。

眼下什么宏图大志,都要放在一边了。

庾献必要要尽快想办法先帮助董白自救!

0093 她还是个孩子

庾献瞅瞅外面的天色,见才刚刚鱼肚白。

连忙向露儿打听,“这是哪里你知道吗?”

露儿点头,“当然啦,这是我远房的亲戚家里。”

庾献心头暂时安稳。

起码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祸患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回城。

庾献提醒了露儿一句,“等会儿咱们设法回城去,如果我半路改主意了,你可一定要拦住我!”

庾献这会儿还没搞清楚,自己和董白是怎么轮流支配这个身体的。

他有必要埋下一点后手。

露儿听了有些为难,“可是,你现在的话,和之前的话,还有以后的话,我该听哪个?”

庾献一拍脑袋,问到关键了。

以后要防止董白拖后腿,这个小丫头可是个关键的人物。

庾献想了想和她约定,“这样,以后关键的话,我会在说完之后给你比个手势,如果你看到这个手势就优先执行我这个命令,如何?”

“哦。”露儿似懂非懂。

庾献想了想,随手比了个“春生万物生”的起手式。

“春生万物生”是鹤鸣道宫重玄子的独门秘法。他的起手式虽然简单,但却是入门的关键,不是外人容易模仿的。

庾献又比划了两遍,加深了下露儿印象。

不过这也提醒了庾献。

他附身了董白之后,还没有尝试过自己的能力。

对自己的底牌,也还没有确认过。

如今危机重重,庾献得好好做准备了。

庾献也不避开露儿,四处打量一番,直接对着一块潮湿发霉的木块,催动了春生万物生的法力。

董白没有修行的基础,庾献的法力一催动,立刻觉得筋脉内空空荡荡,被扯得生疼。

不过庾献修的乃是一口生气,随着不断的催动,从董白的身体中汲取出了一点点的法力。

庾献知道这是消耗的董白的寿数,他有些不忍心再试了,将这口生气蕴含在气脉之中,准备用在更关键的时候。

庾献对这法门的信心还不是很足。他之前修行“春生万物生”,乃是用的鹤鸣山中一枝青竹入的门,并非什么天材地宝,随后又在吴起的故事中稍微提高了点熟练度。

整体来说,能起到的作用还很有限。

庾献简单试了试,就开始试验自己的第二项能力,那就是来自于墨家的兵术。

首先试的是最重要的人马如龙。

庾献把口诀念完,小心翼翼的动用了一点法力。

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这些能力还能不能动用,效果的强弱倒在其次了。

随着法力游走全身,庾献仔细的察觉身体的感受。

然而法力运行了两个周天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庾献暗叹。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剧情杀得到的“人马如龙”兵法,在离开吴起那个副本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庾献又试了试“吞烟吐雾”,结果法力运转后,只引动了很微弱的反应。

庾献皱了皱眉。

他在吞烟吐雾上花的功夫不少,可惜因为剧情杀的原因,似乎那些努力也没什么作用了。

庾献有些紧张了。

接着,他试验起来来自高何的独门秘法,奇门遁甲。

庾献拔出董白头上的金钗,以此作为阵眼,开始布下一个小小的八门金锁阵。

随着庾献努力的勾勒,法力纹路最终连缀在一起,彼此明灭呼应。

只是那法力太过微弱,闪烁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

庾献总算松了口气。

至少八门金锁阵还在,也不算一无所得。

露儿看到董白拔出金簪一划,随后董白手掌间就多了许多明灭闪烁的条纹。露儿惊奇的问道,“这、这是什么呀?”

庾献笑了笑,哄骗了一句,“我在学着变戏法呢。”

“变戏法吗?”露儿的眼睛亮亮的。

“嗯。”庾献敷衍了一句,“等我学好了再变给你看,你在旁边乖乖等着。”

露儿一脸雀跃的说道,“好啊好啊。”

打发完了这个好奇的小丫头。

接着庾献又试了试从卜子夏那里学习的五德之力。

道家的五行之力借用的是天地间的元气,而儒门的五德之力,讲究的是一场自我的修行。

对于有没有效果,庾献心里还真有点没谱。

按道理来说,剧情杀得来的技能是无法保留的。

就算练的纯熟,也只是留下一颗种子,以后遇到时机,生了什么感悟,更容易入门一些。

不过这五德之力的法门,是一场自我的修行。

只要庾献对五德之力的法门记得纯熟,这董白也不算坏的话,那庾献完全可以在董白身上,用出五德之力。

庾献想了想,首先催动了水徳之力。

这个他练习的比较熟。

随着庾献水徳之力的催动,一道黑色气息微微闪动。

庾献心中欢喜,想不到竟然可以动用。

庾献想了一会儿,也没弄明白是五德之力不受剧情杀的限制,还是董白本身就有修行这个的资质。

不过这会儿不是深究的时候,能用就好了。

嗯……还要试验下效果。

庾献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露儿身上。

接着毅然的扭过头去。

不行!

她还是个孩子。

庾献的目光游移,死撑了两秒多一点,最后还是盯上了露儿。

如果只是刺激一下膀胱,产生尿意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庾献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推脱。

接着那道黑色的气息在庾献身上一转,向近在咫尺的露儿扑去。

露儿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吃惊的问道,“那是什么?”

接着慌张爬起身来,在被窝里翻找。

庾献有些吃惊,“你能看的见?”

露儿害怕的说道,“是啊,像是一条小细蛇。”

庾献惊奇不已。

他继承了之前那小道童三年修行的底子,这才有了“耳聪目明”的能力。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能看到自己的水徳气息。

露儿找了一会儿,脸色有些晕红。

她小声的对庾献说道,“姐姐,我想去……”

庾献老脸些尴尬,这事儿做大不大厚道。

于是董白的小脸也有些晕红。

“去吧去吧。”

露儿悉悉索索的爬下床去。

庾献则趁机试起了其他几种法门。

金德之力,木德之力,火德之力,土徳之力,这四种法门,都运行无碍。

这让庾献把握又大了几分。

0094 结印

不过庾献最在意的还是吴起的那道秘法。

当初为了得到这法门,庾献花了不少的功夫。

光从吴起那副肉疼的模样,就能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庾献铁铁的确信,这个技能会被继承下来。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董白这具身体释放。

趁着小丫头去嘘嘘还没有回来。

庾献爬起身来,撑起智障之盾。

只见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膜出现,将庾献笼在其中。

庾献用手指戳了戳,就见那白色的光膜微微变形。

庾献有些无语。

他也没指望有之前那样晶莹坚固的水晶壁障,可是这还有些弹性的光膜算怎么回事?

这董白的“认知障”,恐怕连后世的小学生都不如吧?

要是把性命安危寄托在这样脆弱的屏障上,那庾献还不如干脆抹脖子来的利索。

这时,露儿已经回来了。

她惊奇的看着面前那白色的光膜,“姐姐,这就是你变出来的戏法吗?”

“是吧。”庾献有些灰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就已经大亮。

庾献收拾利索了,和露儿一起见了她口中的远房亲戚。

这一家人果然都是老实巴交的样子。

看到董白时,还有些畏怯。

庾献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个发钗,当做对这家人的酬劳。

随后庾献让那家的男人,去最近的县城报官。

庾献相信,董白的失踪,对于朝野上下绝对是天崩地裂的事情。

董家和袁家是最渴望找回董白的,董白的婚约可是他们相互信任的基础。

至于其他人,就算是不敢动手,暗地里也都盼望着董白会死于非命。

庾献不知道这里的官员是什么态度,但他觉得可以赌一把。

不然的话,别说会不会有刺客了,光凭董白和露儿这么两个女子想要回去,就有很大的风险。

消息传出去之后没多久,就有大批的衙役来到。

当先的一个官员跑的浑身是汗,远远的就招呼道,“渭阳君何在,下官陈霆前来拜见。”

庾献悄悄问了露儿一句,“我的印绶带出来没有?”

露儿摇头,“没有啊,那多沉啊。”

好吧。

庾献这会儿只能指望董卓的凶名好使了。

董白板着脸从里屋出来,瞅了那官员一眼,“我在这里的事情,你没告诉我大父吧?”

“嗯?”那官员一怔。

接着左右打量一番,也觉出奇怪。

怎么堂堂渭阳君这里连护送的依仗都没有,而且住在如此寒酸的茅屋中。

当初那农人只是跑来说,渭阳君等着他拜见,他也没有多想,就赶紧来相见。

如今看来,似乎有什么蹊跷啊。

那小官试探着问道,“莫非您就是渭阳君?下官品阶低微,并未见过渭阳君当面,不知可否有什么凭证,让下官心安。”

庾献当然没有什么凭证啦。

董白立刻沉下小脸,“凭证?什么凭证?我这次离家出走的事情,你们统统都要给我保密。”

那小官一听立刻就傻了眼。

然而让他真正揪心的却不是有没有凭证的问题,而是眼前这位小姑奶奶说出了让他吓尿的话,离家出走!

渭阳君,董卓最心爱的孙女,离家出走了?

而且现在就在他境内!

这会儿那官员哪还顾得上盘问董白的身份,他慌的舌头几乎都要打结了,“敢、敢问渭阳君,为何要离家出走?……相国那边知道吗?”

董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好蠢啊,大父要是知道,我还能离家出走吗?”

那小官听了简直要哭了,老子不是蠢,老子是不好办啊!

接着就听董白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是要逃婚啦。”

“逃婚?”

那小官有点迷糊。

他的品级太低,没有资格出席董白的封君仪式,自然不知道这个最近的大八卦。

董白自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随口说道,“大父想让我嫁给袁家的袁耀,可是我很不喜欢,所以就就逃婚咯。我先去你那儿住几天,等到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那小官听了满头是汗,他紧张的问道,“那、那相国那边。”

董白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许说啊!”

那小官顿时心乱如麻。

要是暴露董白在这里的消息,估计是把这位封君得罪死了。可要是隐藏她的消息,等到以后被人发现。

那董魔王非得扒了自己的皮。

四世三公的袁家也得视自己为仇寇。

陈霆只能一边苦笑着应了,一边私下让人去报信。

庾献的本来目的也是在此。

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了,再自己跑回去,董大小姐也是要面子的。

若是改日换成了董白支配这具身体,没准人家一个不爽,还要再跑一次。

庾献印象中,自己过这段剧情的时候,就算围追堵截,也让这位大小姐跑掉了好几回。

庾献另外一个不想直接回去的原因,就是担心以后这妹子再次落跑,而自己又没有及时上线,那难免会遇到大麻烦。

庾献要趁着这个功夫,弄出一个应急方案来。

那小官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很快就从附近的大户人家那里征调了马车,护送董白先回县城。

路上的时候,董白提醒了露儿一句,“这次咱们先回相府。之后的事情,咱们再慢慢考虑。”

露儿奇怪的看着庾献,“可是你之前不是和那个官儿说你要离家出走吗?”

庾献微笑,“我是哄他的。”

接着想起了和露儿的那个约定,认真的比划了一个手势。

“你看,以这次说的为准啊。别的都是假的。”

“哦哦。”露儿点头。

庾献有些满意,果然用一些暗示性的东西,能够让人印象深刻。

“记住啊,以后要是我说的和做的,和这次相反,那肯定是不对的,你一定要设法拦住我。”

庾献再次强调了下。

接着,庾献又觉得这样说太绝对了,补充了一句,“除非我做这个手势。”

说着就要比划一下。

谁料露儿笑嘻嘻的说道,“记得啦,不就是这样嘛……”

嬉笑着,一双小手很快结印,完美的做出了一个“春生万物生”起手的姿势。

庾献微微吃惊。

正要询问几句,就觉得自己的肝部一痛。

一道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泊泊青气弥漫而出,很快消失在露儿身上。

庾献瞳孔一缩。

接着他想起一事,下意识就护住了自己的肝。

0095的目标

庾献的手刚刚放在肝上,立刻觉出不妥,他面色不变,装作混不在意的将手拿开。

转而开始仔细打量露儿。

刚才的变故显然让露儿有些吃惊,她慌张的看着董白,“姐姐,刚、刚才那是什么?”

“等会儿说。”庾献抓住露儿的手,细细感知着露儿体内的经脉。

露儿的经脉虽然孱弱,但已经可以感觉到若有若无的青色法力了。

庾献的面色不动,却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露儿的“出生万物生”已经简单的入了门。

不出意外的话,她用来入门的引子,恐怕是那件物事了。

庾献低头思索着的时候,一阵烟雾渐渐在庾献身后成型。

随后,变成了一个浑身斑斓华服的少女模样。

庾献的掩饰显然白费。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庾献的肝,随后猛然转身,向远处飞速而去。

那少女越飞越快,越飞越低,忽的穿入大地,进入无穷深处。

接着,眼前陡然光亮,露出了底下无边的荒野。

那斑斓华服的少女,抬头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那个庞大的梦幻,随即低头找到了庾献的身体。

接着,器魂少女轻轻落在庾献身旁,开始在昏迷的庾献身上翻找起来。

没费什么功夫,器魂少女就从庾献的怀中翻出来一个木匣。

那木匣样式古朴,颜色却如同焦黄的枯藤一样。

少女毫不犹豫的将那木匣翻了过来,随即一眼就找到了那木匣上一个仿佛虫蛀的小小豁口。

少女的脸上似哭似笑,看着手中的物事感慨万千。

最终,换来一声叹息。

少女恋恋不舍的摸了那木匣几下,随即重新将它塞回庾献怀中。

她的身子浮空,围绕着庾献昏倒的身体转了几圈,接着一飞而上,重新进入她编织的梦幻国度。

庾献纠结蛋疼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修道天才的存在。

虽说道家入门简单,精深极难,但也不能简单成这个样子吧。

当初庾献附身的那个道童,可是勤勤恳恳的打了三年基础,这才让庾献进入耳聪目明之境,有了修道的底子。

眼前这个小丫头能看到自己的水徳之力也就罢了,没想到修行木属性功法入门也会这么简单。

庾献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说不定,那块材料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庾献在听过卜子夏传授的十字之后,已经意识到自己手里那个木匣子,恐怕不止是“天材地宝”了。

庾献随口糊弄了小丫头几句,又岔开话题,聊了几句小姑娘感兴趣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那县官陈霆的府邸。

庾献大咧咧的带了露儿进去住下,随后就静等董卓派人来接自己。

趁着这个功夫,庾献已经想明白了未来该走的路。

要想在这乱世好好活下去,可不是怀揣着一腔理想离家出走,就能做到的。

董家要完蛋,董白这么一个无知少女,在外面是根本没有活路的。

庾献比较现实的考虑了下手头可以动用的资源,最后发现,钱才是比较值得依靠的。

有钱就意味着可以支配更多的力量。

以庾献的应对手段,只要能积蓄下足够多的财富,那等到董卓挂了之后,就可以从容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了。

庾献打定了主意,立刻把目光锁定在陈霆身上。

他见所住的地方颇为奢华,当即威逼利诱一番,让那家伙心甘情愿的献上了卷帛百匹。

当晚,迎接董白的西凉骑兵,就浩浩荡荡而来。

那些骑兵打着火把在县城内奔驰着,将陈霆的县衙围得水泄不通。

那浩大的声势,仿佛是要迎接一位公主。

带兵的武将,乃是董卓的大女婿中郎将牛辅。

从辈分上来说,还是董白的大姑父。

不过,做为自家人,牛辅还是很清楚董白这位小姑奶奶,在老年失子的董卓心中是什么地位。

因此见到董白之后,除了笨拙的嘘寒问暖,不敢有半点抱怨。

庾献倒是兑现了对陈霆的承诺,当场将他好好夸赞了一番。

牛辅见董白对陈霆满意,笑着说道,“既然白儿觉得这官儿会做事,何不让他跟着你算了?”

庾献听了有些意外,“这怎么说?”

牛辅笑道,“你是堂堂的渭阳君,有天子实封的渭阳县做为封邑。手中也可以任命一个家令。这家令的品级虽然和那官儿相同,但是没那些上下的倾轧,做的很是舒坦。等以后做的好了,白儿还可以推荐他去各国担任国相。那可就是两千石的高官了,以后三公九卿也能做的。”

牛辅这番话倒不是胡乱许诺的。

汉朝是封国郡县并行的制度。

各个刘姓王的封国,主要的政务,实际上都是由国相来代劳。

王者以国为家,这国相就相当于一个加强版的家令。

不过自从七王之乱后,大汉朝就加强了对各个王国的监管,王国内的国相,基本上就相当于是朝廷的耳目了。

在失去了独立性的同时,渐渐和家令这种纯粹的家臣,迥然不同。

至少国相不需要一直效忠国王,关键时候屁股还是要坐在朝廷这边。

所以,做为“自己人”的各王国国相,可以正常的融入大汉朝廷的体系。

有家令的工作经验,再有董白这个封君的举荐,那陈霆可以轻易的凭借专业对口,业务优秀,直接成为诸侯王的国相。

别的不说,哪怕不能成为公卿,做了国相已经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两千石高官了。

陈霆听了喜不自胜。

这样便捷的升迁方式,无疑比一路“下克上”趟到朝堂容易的多。

再说,做家令可简单多了,哄好董白这个小姑娘就是了。

庾献在得知这些后,心中也多出了不少想法。

等到大军浩浩荡荡的赶回去,庾献就见到了焦急等待的董卓。

那董卓见到董白,果然失去了以往的慈爱,只是不耐烦的吩咐让众人盯紧董白,随后就拂袖而去。

庾献看着董卓远去的身影,转身对一旁忐忑的陈霆说道,“家令,我们有活干了。”

“啊?”陈霆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请渭阳君吩咐。”

庾献认真的说道,“我要存钱。无论是你敲诈勒索,还是索要贿赂,一定要尽快给我存出一大笔钱来,我有大用。”

“这。”陈霆额头有些冒汗。

这主子也太直白了吧。

0096 再次换班

庾献的直白,无疑是带来了最直接的效果。

陈霆作为在底层混迹的小官吏,对那些上上下下的弯弯绕绕,都十分明白。

何况身为洛阳附近的官员,平时耳濡目染,对政治形势还是比较敏感的。

要是以往,陈霆肯定不敢踏足董家的这艘破船。

不过这会儿董家已经和袁家联手,朝廷的政局已经稳定。

再加上董白和袁耀还有婚约,可以预见的是,等到董卓死去之后,西凉兵势力将会被袁家顺理成章的吸收掉。

到时候凭借袁家的世家底子,再有了西凉兵的武力支持,未来不可限量。

主导袁家的少壮派袁术,毫无疑问的将会收割成果。

而享受这成果的,无疑就是袁术唯一的儿子袁耀。

总之,自认为站队正确的陈霆,很快体现出了一个家令的热忱。

在他的上蹿下跳之下,有些提心吊胆的官员,就开始跑来走董白的门路。

庾献自然对那些送来的礼物统统笑纳。

这些官员的品级不高,根本不值得董卓亲自动手。

他们担心的只是来自董卓体系内其他人的倾轧。

董白在西凉军内部的地位,和公主也没什么分别,有她放话,那些官员自然能够安稳。

一连数日,庾献都在陈霆的帮助下疯狂的存钱。

……

这一日,庾献一早睡醒。

睁开眼来,面前却是一片漆黑。

庾献心中一紧,接着慢慢放松。

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之前董白能够支配自己的身体离家出走,那么董白再次支配自己的身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庾献特意叮嘱了露儿,如今又有渭阳君家令在左右做事,应该没那么容易出走。

再说,庾献之前囤积财富也是为了今日。

只要董白有那么一点小机灵,卷了钱逃走,那么庾献就有把握趁机离开董卓这个大坑。

嫁给袁耀?

这种事情,庾献想想都气的浑身发抖。

既然了解了规则,庾献这次也不慌了。

或许是这些日子休息的很充分,早早醒来之后,庾献就难瞌睡着了。

庾献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开始焦虑起来。

既是担心董白不知道会怎样乱闯乱撞,又对之后可能会面对的未知难题有些恐慌。

要是万一等他醒来,董白已经和袁耀洞房花烛了,那庾献情何以堪?

庾献想着想着被自己恶心到了……

他赶紧打算做些事情分散下自己的精力。

如今庾献的意识混混沌沌,似乎是困在一个幽深黑暗的地方。

他试了试动用法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就连五德之力似乎也沟通不到什么。

这让庾献更是充满了不安全感。

庾献心中一动,吴起的认知壁障虽然也依靠法力,但是勾刻过程只需要动用精、气、神。

如今自己这个状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想必精、气、神这三样应该还是可以动用的。

不如就趁着这个功夫,好好的补全自己的水晶壁障,真要事情到了危机关头,那庾献大不了就躲在里面。

十年八年不敢说,十天半个月应该是没问题的。

庾献试着召唤了一下,身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壁障虚影。

只是这壁障虚影维持着一个比较原始的状态,仿佛一身晶莹剔透的鱼鳞一样附在自己身上。

庾献瞧了瞧自己这波光粼粼的模样,居然觉得还不赖。

一种水晶圣衣的感觉!

庾献很是满意。

自恋的欣赏了一会儿,庾献就闭上眼睛,开始勾勒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这个世界是一个球状,漂浮在茫茫的宇宙之中。宇宙没有上下左右,内中是真空寒冷的环境。满天的星系,凭借着各种引力,维持着各自的运行。宇宙中速度最快的是光速,光其实是一种复杂的波……”

庾献的知识大多来源于后世的耳濡目染。

虽然都不深刻,但是对世界本源的认知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

庾献水晶圣衣上的纹理,也越发细密坚固起来。

……

庾献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服饰华丽,斑斓多彩的少女。

那少女如同抽丝剥茧一样,静静的读着庾献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的目中有时露出惊诧,有时则多了许多异样神采。

短短功夫,她就觉得这些东西,已经足够她消化一段时间的了。

那少女轻轻一挥手,正努力勾刻印记的庾献,就眼前一亮,回到了董白身躯之中。

庾献一睁眼,就赶紧手忙脚乱的确认。

等到发现董白身体没什么异状,这才擦了一把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想到自己每次接班,都得都提心吊胆的担心董白这丫头有没有吃过亏,庾献就觉得心脏有些受不了。

亲爹都没有这么严防死守的……

庾献一抬头就看见了目瞪口呆的瞧着自己的露儿。

庾献不露痕迹的把手从衣襟里抽出来,顾左右而言他,“露儿,这几天我有没有调皮啊。”

“额……”或许是这种问法太过清新脱俗,露儿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小心翼翼的瞧着庾献,“姐姐,你没事吧?”

庾献唬了一跳,赶紧掩饰般的呵斥道,“当然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

“哦哦。”

小丫头这才松了口气。

庾献见不太好和小丫头套话,自顾自打量起了四周。

这似乎是董家的后院,庾献之前为了培养后宅情报网,收拢人心的时候还来过这边。

庾献这会儿正和露儿独坐在后院的凉亭之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庾献不由无语。

我特么在这干嘛呢?

我能问问吗?

好在庾献还没想好该怎么打破这尴尬,董白的家令陈霆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似乎走的很急,额头上都是汗水。

见到庾献在花亭眺望,陈霆赶紧过来跪下说道,“主公,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那些钱财都分给洛阳城中的穷人了。”

穷、穷人?

庾献一脸懵逼,兼且莫名奇妙。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流吗?

他疑惑的把目光看向露儿。

0097 露儿

露儿见董白一脸询问的看着自己,赶紧摇着双手解释道,“主公,不关我的事啊。你之前要走,我可是拦住了的。后来家令就跑来和你说钱的事儿,然后你就说洛阳城中有那么多的可怜人,打算以董家的名义把钱财分给那些穷人……”

我日!

庾献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他之前疯狂攒下的那些钱,竟然被董白拿去分给了穷人!

庾献气的浑身有点哆嗦。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什么异状,“还剩多少。”

陈霆一脸的肉疼,“都分下去了。”

庾献脸有些黑,他咬牙切齿的对陈霆说道,“你再设法帮我弄点钱。”

“还要吗?”陈霆有些犹豫,他提醒了一句,“主公,你这是消耗自己的人情,平白帮助别人,这是何必呢?你这会儿帮助他们逃脱西凉军的追责,也就是欠了西凉军一系的人情,若是以后他们有什么事儿求到您头上,这个人情却是要还的。到时候怕、怕主公为这些事情为难。”

陈霆是怕董白一个小姑娘,弄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平白吃了亏。

人情这东西用着轻易,但等别人讨上门来,往往要面对更加麻烦的处境。

露儿也奇怪的问道,“姐姐,你不是刚散了这些不义之财吗?”

庾献强颜欢笑,努力解释道,“你们这就不知道了。我从那些官员手中收取钱财,会结怨他们吗?”

庾献问完,自问自答,“当然不会。毕竟我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有一线希望,而且,不至于让他们走投无路之下和乱党们勾结,铤而走险。那我会结怨西凉军的诸将吗?也不会。打击这些旧有体系的官员,本来是他们顺手而为的事情,能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换到一个我的人情,那是很划算的。至于洛阳城内的穷人百姓,就更不会怨恨我了。相反,他们还会感激董家,渐渐传扬我们董家的好处。”

庾献说完,对张口结舌的陈霆说道,“我说的没问题吧。”

陈霆讷讷的说道,“没、没问题。”

庾献微怒,“那还不快去帮我赚钱。”

“哦,好好。”陈霆赶紧出去张罗。

他之前还觉得这位主子有些贪得无厌,没想到人家想的这么清楚。

而且人家把收来的钱都散发给了穷人,品行简直高尚。

庾献扫了一眼露儿。

露儿脸上的笑的有些勉强,“姐、姐姐知道的真多。”

庾献醒悟,赶紧亡羊补牢,“我也是之前听李儒说过类似的事情。”

“哦哦。”露儿讨好的点头。

庾献有些狐疑,这露儿,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不过这会儿庾献没功夫和她计较这个。

他现在急需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庾献对露儿有些不太放心,设法找来了之前安排下的那些仆役们。

在反复询问之后,庾献算是弄明白了。

距离上次日子已经过去了五日。

这几天董白又跑了两回,不过都被严防死守得董卓堵了回来。

为了应付董白这个麻烦,董卓像是对付犯人一样,以保护为名在董白的院落附近安排了两个校尉营。

别人看的十分眼热,对董白在董魔王心中的地位羡慕不已。

只有走过剧情的董白才明白,这可是个大麻烦。

其他的时候就比较平静了,董白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贴身侍女露儿在一起。

庾献反复询问,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露儿吗……

庾献想了想,脸上不露什么神色,按部就班的继续过着豪门贵女的生活。

一天结束,庾献都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等到晚上的时候,庾献回了房间,就发现露儿已经在床上等着了。

庾献有些莫名奇妙。

“你怎么在这里?”

在庾献的印象中,除了董白离家出走那几天和露儿同吃同睡,其他时候,露儿都是睡在外面的小床上的。

露儿有些紧张,“不是、不是你让我陪你的嘛?”

“哦哦。”庾献点头。

估计是董白之前这么提过。

庾献在露儿的帮助下很笨拙的卸了妆,随后就上了绣床。

看到庾献打算解衣,露儿紧张的说道,“姐姐,这两天有些冷,不必脱了吧。”

庾献诧异,“外衣也穿着吗?”

“穿着吧,穿着吧。”露儿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庾献呵呵。

“那就随你吧。”

庾献和衣上了床,钻进露儿提前暖好的被窝,身子舒服的侧躺下。

露儿检查一般上下打量了,然后才下床吹熄了蜡烛。

露儿躺在庾献身边,庾献明显能够感觉的到露儿的紧张。

她的整个后背紧紧绷着,像是一张脆弱的弓。

庾献注视了露儿一会儿,微微一笑,转身睡觉。

毕竟是和衣而睡,庾献这一觉睡的不太舒服。

早上的时候,庾献睡意渐去。

他敏锐的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盯着看。

庾献听着那轻柔细微的呼吸声,知道必然是露儿那个小丫头。

庾献原本想睁开的双眼,眼珠一动,依旧佯作熟睡。

只是修道者观感敏锐,露儿那小丫头的目光一直盯着,让庾献浑身有些痒痒的难受。

庾献没了耐心,干脆打算直接醒过来吧。

他翻了翻身,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好看到露儿跪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像一只忠诚乖巧的小狗一样。

看到庾献醒来,露儿挤出一个笑容,“姐姐。”

“嗯。”

庾献嗯了一声,仍旧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他反过手去,正要探进衣服,在背上抓挠几下,就见露儿一秒花容失色。

“你、你干什么?”

庾献无语,“背上痒啊。”

露儿赶紧自告奋勇,“让我来让我来?”

说着,整个小身体几乎是扑进了庾献怀里,帮着庾献抓挠起了背后。

庾献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左右指挥,让露儿帮着自己挠痒。

等到露儿汗津津气喘喘的忙活了一通。

庾献脸上一笑,问道,“露儿,我要去更衣怎么办?”

庾献的这个问题,直接让露儿身体一僵。

更衣是这个时代上厕所的委婉说法。

她是个比董白还要小些的侍女,哪有什么应对的机变。

庾献笑着追问道,“该怎么办呢?”

露儿难过的有些想哭。

“你,你别说了。”

0098 未雨绸缪

庾献哈哈大笑起来。

他作势要把手往胸口上放,吓得露儿赶紧过来紧紧抓住。

庾献哼哼了一声,有些得意。

不过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作贱董白,就是作贱自己。

这是庾献的自尊所不能允许的。

就算平日的生活中,有些不得已的摸摸碰碰,庾献也都坚持本心,不起什么邪念。

不过既然露儿如此紧张,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庾献心中一动,对露儿说道,“等会儿你用我的名义,去府里的钱库支取一些财物来。”

“府库?”露儿有些怯场,“从府库里支取钱财,要去和主簿打招呼,我可不敢。”

庾献这才意识到,董卓既然开府,那么府中的外事自然都是由正儿八经的官员打理。

府里的钱财,也自然由主簿管着。

露儿一个小丫头,自然不敢和那些官员打交道。

庾献想了想,“那我让陈霆去做,他是我的家令,应该可以代表我的意思。”

庾献起身,在屋里打量了一翻,又问道,“我的金印在哪?”

露儿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紧张的问道,“姐姐,你要金印做什么?”

庾献说道,“写几张文书。”

说着,瞥了露儿一眼。

“哦。”露儿赶紧摇头,“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庾献呵呵。

故意皱眉逗道,“真的想不到吗?那可真是好烦恼啊……”

说着,就要把手往自己胸口放去。

露儿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窜了起来,“等一等!”

“咦?”

庾献的手一顿,故作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露儿的脸色涨红,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自认为机灵的想出了借口,“姐姐,我忽然想起金印放在哪里了。”

“哦?”庾献笑了,“那你去取来。”

露儿盯着庾献的手,讨好的说道,“咱们一起去吧。”

庾献嘿嘿一笑,随着露儿一起取来了金印。

随后庾献取来了几张空白的纸,在上面用了印。

露儿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印信的威力,见庾献原样将金印递了过来,脸上的担忧就一扫而空。

庾献看着露儿喜滋滋的收好那个金疙瘩,就情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

就这样,庾献又无聊的过了五日贵女的生活。

陈霆跑了几趟府库,倒是从主簿手里要来了一些钱财。

这几天,露儿忙前忙后,像一只忠诚的小狗一样,紧盯着庾献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有什么非分的举动。

庾献倒是无所谓了,他有自己的原则要恪守,偶尔也会逗逗露儿这个小姑娘。

经过了几日功夫,露儿也不再像开始那样害怕了。

庾献默默算着日子,等到了第五日的时候,果不其然,一觉醒来又是在一片黑洞洞的空间之中。

再次进入黑暗,庾献就不再浪费时间了,拼命的在水晶壁障上篆刻自己所知道的知识。

眼前的情况并不乐观,庾献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回头就囤积足够的粮食和水。

万一要是那两个小姑娘太坑,害的自己没能避过董卓之祸,那自己就打造一个天下无敌的水晶壁障,一直扛到天下大赦,或者自己老死。

匆匆之间,五日一晃而过。

庾献正勾勒壁障上的符文勾勒的头晕眼花,忽然眼前一亮,接着一个恍惚,庾献面前出现了一个紧盯着自己看的小圆脸。

“你、你……”露儿一惊,接着才反应过什么来一样,怯怯的叫道,“姐姐。”

庾献嗯了一声。

忽觉憋闷不已。

低头一看,自己的胸上竟然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绢布。

庾献看着被勒的平平的胸部,一脸黑线。

至于吗……

这么不相信我的人品啊!

庾献试着想要把这些绢布解开,却发现结扣都在身后。

他对着镜子一照,不由笑了起来,“竟然还是个死扣的。”

庾献感叹。

得亏董白胸小,不然照这个捆法,不得把自己憋死啊。

庾献继续吓唬露儿,“我要去更衣啦!”

露儿顿时一脸的泫然欲泣。

看着小姑娘抽抽泣泣的样子,庾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庾献不由反思。

这个忠心的小丫头无非是要守护董白的身体,自己老这么威胁她,就有些下作了。

露儿也弄不准董白是不是真的有需求,她只能苦大仇深的看着庾献,“那、那我陪你一起去。”

庾献眼睛眨了眨,赶紧改口,“又不想去了。”

见露儿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庾献得意的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出了闺房。

看到那清丽聪慧的贵女,忽然成了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本就纠结的露儿,心简直要碎的稀巴烂了。

她赶紧跳起了追了出去。

庾献这次也不避着露儿了,把这几日的事情,直接打听了一个遍。

简单来说,就是董大小姐离家出走又失败了三次。

而且毫不意外的,仍旧把自己让陈霆筹到的钱,花了个精光。

庾献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他叫来陈霆,仍旧让他去筹钱,顺便再去府库搜刮一点。

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在得到第一笔钱之后,庾献就亲自开始向那些穷人们进行施舍。

庾献看着那些精壮的百姓,感恩戴德的从自己手中领走几枚铜钱,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丝笑意。

果然。

那个该死的器魂少女,果然把自己对付董白的那些歪招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些家伙,分明就是西凉兵假扮的!

庾献将手中那点钱财发完,带着仆役们回相府的时候,露儿情不自禁的撅起了嘴唇,“一帮家伙,有手有脚,却偏偏不去做事,还好意思老是伸手接姐姐的钱。”

庾献淡淡说道,“他们也不过是忠人之事罢了。实话告诉你,那些人都是西凉兵假扮的。”

露儿顿时瞪大了眼睛,“西凉兵假扮的?怎么可能?他们这是为什么啊?”

庾献自然不可能说这损招是出自他的手笔,当下默然而对。

露儿不满起来,“不行!我这就去找府里的长史去告状,他们竟然敢骗到姐姐头上来了。”

庾献却摇摇头,“不必。”

接着饶有兴致的问道,“刚才你说他们老是伸手要钱,莫非之前这些人来过。”

露儿闻言点头,“是呀。”

庾献想了想,“那你让人悄悄帮我打听打听,看看这些人具体是归哪个校尉带领。”

“这……”小丫头有些为难,“我也不认识外面什么人啊。”

“嗯?”庾献听了,随即粗喘了几声,大声嚷嚷道,“不行了不行了,快把我憋死了,谁帮我解开……”

露儿闻言一个激灵,接着反应过来,一脸悲壮的说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0099 慢慢筹划

庾献笑呵呵的看着露儿跑的飞快。

心中则暗暗筹算起来。

如果按照自己当时的安排,应该是牛辅的人来做这些事情。

牛辅是董卓的大女婿。

盯梢董白,牵扯到董家的家事,自然不会动用外将,想来现在也不会例外。

牛辅手下总共有三大校尉营,主掌的校尉分别是李傕、郭汜、张济。

牛辅用两个校尉营布防,那跑来骗钱的应该是剩下的一个校尉营。

庾献的眼睛微眯。

就不知道是哪个了……

过了一会儿,露儿气喘吁吁的回来,“我已经找人悄悄盯梢了,下次他们敢再来,就一定能打听出来。”

庾献听了,当机立断,“去把陈霆叫来,咱们再找主簿要点钱。”

“还要啊?”露儿听了有些不满,“干嘛拿咱们家的钱,去补贴那些骗子。”

庾献嘿嘿一笑,“抛砖引玉而已,放心好了,咱们不但不赔,还有大赚。”

露儿仍然不太想让庾献乱花钱,她推脱道,“主簿那里也没那么好说话,陈霆都去了几次了。”

庾献笑道,“放心好了,这次主簿肯定不会为难咱们。”

反正那些钱转了个圈,最后又都回去了。

主簿才懒得做这个恶人。

在那主簿眼中,这不过是董相国逗自己孙女开心的一个游戏罢了。

露儿撅着嘴让人去找陈霆,过了没多会儿,陈霆就带着几十个仆役抬着十几箱子钱过来。

露儿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多?”

庾献示意仆役们把箱子打开,里面淌出来的都是塞得满满的铜钱。

陈霆解释了一句,“主簿听说主公是救济百姓的,所以特意给了铜钱。这次……”

陈霆顿了顿,替主簿为了个人情,“这次主簿特别好说话。”

庾献呵呵。

随即,就让人散出了明日仍会救济百姓的流言。

庾献默不作声的筹备着。

如果下次仍旧是不长的时间就换班,那庾献暂时就不用担心会嫁给袁耀这件事了。

两个贵族家庭的婚礼,不会是仓促就能定下的。

这也给了庾献慢慢筹划的时间。

而且面对那个古灵精怪的器魂少女,庾献还要警惕剧情改变的情况。

那器魂少女连“让自己推动剧情,然后回头自己对付自己”这种损招都用的出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庾献心中有些猜测。

既然器魂少女弃用历史,硬生生造出一段未来,估计就是为了避免庾献走剧情的捷径。

有了这个觉悟之后,庾献心中就已经明白,若是太依赖对剧情的熟知,很容易踏入精心编织的陷阱。

庾献这会儿,既要应对之前扮演董卓时用出的损招,又要随时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看看剧情有没有发生改变。同时,他为了改变命运,不嫁给袁耀,还必须要推动变化,让事情向有利的方向发展。

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得随时应对董白大小姐的拆台。

而且还有最要命的一点,他还没法见招拆招,每隔几天上线的时候才有出手的机会。

在下线的时候,还要任由董大小姐蒙眼乱来。

庾献想想都觉得头疼。

……

第二天,庾献带着仆役们仍旧去街口施舍钱财。

等到十来个箱子见底,庾献示意了露儿一下,就带人回了相府。

下午的时候,露儿派出去的眼线传回了消息。

那些伪装的穷人,是校尉郭汜的部下。

郭汜吗?

庾献皱了皱眉。

想了一会儿,庾献招来陈霆问道,“这些日子,你那里也该弄来不少钱吧。现在有多少财物?”

陈霆闻言,赶紧把早就预备好的一摞礼单递上,“主公,这几日风声传开了,不少人都来投效。下官趁机替主公收了不少钱物。合计有白璧百双,绸缎五百匹,良马三百,田地一千五百亩……”

接着又零零碎碎的说了些珠玉器玩,以及稀罕的奇珍宝物。

庾献听了极为满意。

想不到这些朝廷官员和世家豪族的求生欲这么强。

庾献对陈霆说道,“够了,先不要收礼了。等会儿你拿一些绸缎去相府主簿那里,再换出一些铜钱来。明日,我还要施舍。”

陈霆闻言应是,顺便问道,“那其他的财物该如何处理呢?有一些土地庄子,要不要从府里选人去接收了?”

庾献笑道,“不必了,除了那些良马好好养在府里,其他的东西,我早晚还是要拿出来换钱。你先好好收着就是了。”

陈霆听了有些肉疼,他大着胆子劝谏道,“主君,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钱财。就算以后有渭阳县的赋税可用,但是天时难测,旱涝不均,手里多攥点钱总是好的。”

庾献听了点点头,“放心好了,这笔钱还有别的用处。也不是全都拿来施舍。”

陈霆不再多说,选了一车最次的绸缎,送去相府主簿那里换钱。

那主簿听了极为高兴。

反正被董白换走的钱财,经过郭汜的手最后还会流回来,这就相当于白得了一车绸缎。

而且还能让董相国省心,董县君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陈霆顺顺利利的从府库里换出来几十箱子铜钱。

第二日再次施舍的时候,庾献施舍到一半,忽然看着眼前的那人呵斥道,“我好像刚才就见过你了。你得了施舍,不思感恩,反倒敢反复来欺骗我。真是岂有此理!”

庾献面前那人,当然知道董白这西凉军小公主的身份。

他被问的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天可怜见,董白亲自发钱,他哪里敢刚领了钱,就再过来?

然而庾献发话,这个倒霉鬼只能被气势汹汹的仆役们打了出去。

随后,庾献挨个查看等着领钱的那些人,时不时还问问姓名。

最后庾献以董大小姐的身份大发雷霆,愤怒的回了相府。

本来就关注董白的董魔王当天就知道了消息,随后就把牛辅叫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牛辅心中纳闷,郭汜手下兵马不少,一般来说,就算那位大小姐施舍完也未必能领一个遍。怎么会这么巧被她抓到了重领的?

莫非是这些日子郭汜那些人露面太多,让她有些眼熟?

牛辅只能自认倒霉,随后让张济和郭汜调换了一下。

希望这帮人,能多撑几天吧……

0100 组建私兵

庾献折腾完了一波,没有再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情。

如果他的猜测正确,很快又要到董白控制这具身体的时候了。

庾献的这一步计划还是比较重要的,决不能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被任性的董大小姐打断。

为此,必须付出必要的隐忍……

庾献无所事事了两天,反倒让露儿越发紧张起来。

她不停的给庾献找事情做。

生怕庾献闲下来之后,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庾献应付这小丫头应付的有点头疼,索性任由她安排着打发度日。

绣了两天花之后,庾献不出意外的迎来了新的一次轮换。

庾献再次进入黑暗空间。

他依旧抓紧时间加固自己的水晶壁障,为最恶劣的情况,留出自己的后手。

不知不觉,五日的时间过去。

庾献再次轮换出来,再次对上露儿那警惕的双眼。

庾献觉得事情差不多该到捅破的时候了,既然彼此心知肚明,何必还假假的演戏呢。

如果不能尽量消除董大小姐的影响,那自己的计划很可能功败垂成。

庾献轻咳一声,瞧着露儿,“露儿啊,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露儿听了一惊,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哪有察觉出什么啊。”

庾献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么说,就是董白告诉你的咯?”

露儿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了,当即镇定十足的绝口否认,“姐姐才没有说呢。”

庾献微微一笑。

这傻妮子。

庾献呵呵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庾献懒得四处去问了,直接向露儿打听道,“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露儿闻言摇头,“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见庾献一脸狐疑,露儿也知道自己这否认,难免引起了疑心。

赶紧磕磕巴巴的补充道,“姐姐、额、你,你又出走了一次,还成功了。后来被相国带人追了回来。”

庾献有些吃惊了。

“怎么做到的?”

当初庾献做董卓的时候可是对董白严防死守,那时候董白就溜出去好几次。

庾献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

露儿却不说话了,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忽闪着眼睛反问道,“你自己做的,你问我做什么”

庾献笑了,“哎哟,还挺牙尖嘴利的。”

庾献又问道,“那这几天还有没有施舍穷人?”

露儿却像是得了什么厉害的法子,立刻牙尖嘴利的反问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庾献呵呵。

双手在胸前做出虚抓的模样,直接威胁道,“问你话就老实说,不要逼我掀桌。”

露儿顿时就慌了,直接跑过来攥紧了庾献的手,连声告饶,“我说我说。”

或许是庾献上一次比较安稳,董白对庾献的举动没做出什么反应,而是重新把精力放在了离家出走上。

除了成功逃跑了一次,董白倒没再做什么意外的事情。

“露儿的话能信吗?”庾献摸着下巴,有些狐疑。

现在吃亏就吃亏在庾献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董白呢?她是和庾献一样也是一知半解,还是全程都能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弄明白这个问题,或许就能解开这最难办的一环了。

庾献的目光落在露儿身上。

若是董白和自己一样一知半解,那么所有的事情必然是从露儿口中打听的。

若是董白全程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她一定会给露儿说过什么。

庾献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好啦,我知道了,你去把陈霆叫过来。”

“啊?”露儿有些惊慌。

庾献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啦?”

露儿这才讷讷的说道,“陈霆已经被姐姐你打发回家了啊,你忘了吗?”

“嗯?!”庾献皱起了眉头。

居然还玩了这么一手?

陈霆这家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家令,但是他在底层多年,办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庾献附身的董白毕竟是个女子,很多事情,没办法轻易出面料理。

有陈霆这么个前台人物,还是很管用的。

庾献怒目看着露儿,“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大事?”

露儿讨好的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啊,一个家令而已。”

庾献不满的看着露儿,“以后这些事情不要瞒着我。你去,再把陈霆给我找来,我还有事要找他去做。”

露儿傻眼了。

“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啊。”

庾献无语,“你堂堂渭阳君董白的贴身使女,这样的身份,不管是在相府内,还是相府外,说一句话比寻常两千石的官儿都好使。你还怕找不来人?你别敷衍我。”

露儿听了大惊失色。

她这才知道自己说话这么有分量。

她将信将疑又跃跃欲试的找人去寻陈霆。

约莫半日功夫,狼狈不已的陈霆被找了回来。

原本陈霆进入相国府的时候,同僚们都以为陈霆是要高就,谁想过了没几日,竟然被赶了回来。

陈霆的上官也摸不清楚这家伙是不是得罪了渭阳君,所以才被撵出来的,一时也只能晾在一边,让他很是感受了一番人间冷暖。

庾献见到陈霆,有些歉意的解释了一句,“这些日子我时常昏头,很多主意都有反复。以后少不了还有得罪的地方,但是先生不是百里之才,等以后我必然举荐给朝廷。”

庾献这是担心董白接班之后再把陈霆赶走,先提前打个预防针。

陈霆这次也算明白了,如今的局面,离开董白他也没什么好路子了。

当即死心塌地的说道,“下官必然竭尽所能,为君上犬马。”

庾献让陈霆依旧帮自己倒腾出一笔钱来,随后再次开始施舍百姓。

露儿也依旧派人盯了这波人的梢。

根据传回来的情报,这次已经换上了张济的兵马。

庾献不由长松一口气。

随即对陈霆说道,“我记得当初黄巾之乱的时候,朝廷曾经号召四方豪强,起兵共击之。如今我身为封君,如果渭阳出现流贼,那么守护渭阳也是我份内的事情。我打算组建一支部曲,保境安民。”

陈霆心中觉得怪怪的。

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竟然就想着要组建私兵了,董魔王的血统还真是彪悍。

古怪归古怪,陈霆依旧去向府里的主簿报备了,准备申领一批衣甲兵器。

这次主簿不敢做主了,待禀报了董卓之后,才拨付给了陈霆甲百具,弓百张,长矛刀盾各三百。

0101 什么是小学生

庾献得了这些装备,随后在第二日施舍财物的时候,直接就地招募兵马。

他的这一手,让校尉张济有些措不及防。

张济赶紧去通报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中郎将牛辅。

牛辅是个没主意的,又赶紧去找董卓。

董卓就无所谓了,反正是从他西凉兵里招募人手,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来历不明的地方。

左右是肉烂在锅里,无非再给张济一点补偿就是了。

等到张济得了董卓的许诺,屁颠屁颠的赶回来,才发现早就大势已定了。

以董白在西凉军中的超高声望,听说她要招募卫队,那些士兵早就忘了自己校尉姓什么了。一个个连饭也不要了,围在董白附近十分踊跃。

董白一个一个的询问姓名,从中挑选出来一些身高体壮的士兵。

其中为首的,一个叫做张绣,一个叫做胡车儿。

张绣是张济的侄子,在群雄混战的时候,带着胡车儿和贾诩把守宛城,也算是割据一方的豪杰。

这时候,张济还只是个校尉,张绣自然还没来的及出头。

得了这两员武将之后,庾献十分满意。

随后将兵器一发,让陈霆带着将那百十个士兵安置了下来。

庾献拿出盖有渭阳君印信的官文,直接给了张绣一个校尉。

校尉秩比两千石,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了。

董白身为渭阳君,地位可比县候。

按照常理本来没有任命秩比两千石官员的资格,不过庾献既然援引的黄巾之乱时的特例,别人自然不敢对董魔王的孙女多说什么。

陈霆将张绣等人安置在相府内的一处别院,随后跑来找董白拿主意,“主君,这些人在相府中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让那个领头的校尉带人去渭阳县。一来可以就近守护渭阳,二来也有足够的空间训练。”

庾献笑道,“急什么,事情还没完呢。”

陈霆听的稀里糊涂,试探着询问道,“主君的意思是,还要再招些人?”

庾献摇头,“不招人了,先这么养着吧。那校尉要是有什么想法,你和他商量着来就是了。”

陈霆心中顿时泛起了嘀咕,这是要随意放养了?

董白费了那么大功夫,好不容易招揽了私兵,结果还不闻不问的。

这是瞎忙活啥?

陈霆却不知,庾献淡定是有淡定的道理。

按照之前的剧情,董白在招募了私兵之后,董魔王跑去瞧了一圈,结果狠狠的收割了一波,从里面挖掘走了不少好苗子。

庾献还不确定这剧情会怎么发展。

这只能算是他的一个投石问路。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陈霆就脸色大变的跑了过来,“主公,你任命的那校尉被相国亲自要走了,一起被要走的还有胡车儿,以及其他十几个人。”

庾献微眯了眯眼。

这个剧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面对董魔王的收割,想要私下组建一支自己的力量,果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庾献不动声色,“无妨,明日我们再招一些人。”

连接数日,庾献陆续从张济的兵马中招募了一些士兵。

董魔王又跑来了几次,像是梳子一样把董白私兵中堪用的人才收了个干净。

庾献算了算时间,当即不慌不忙的静等着换班的到来。

既然张绣和胡车儿这俩将才已经丢了,对于董大小姐接下来的破坏,庾献古井无波……

然而,就算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庾献上线后仍旧被董大小姐的手笔震惊了。

庾献淘换来的这支私兵虽然被董卓刮了又刮,可毕竟是西凉精锐的底子,拿出去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谁料五日不见,已经被董大小姐换成了一堆大姑娘小媳妇。

莺莺燕燕的虽然看着很热闹,但要指望这么一帮在乱世保命,那就是痴人说梦!

庾献清醒地认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必须得设法和董白谈一谈,不然的话非得让这位大小姐给坑死。

庾献也不折腾了,让露儿取来一块绢帛,随后提笔写了一行字。

“董白啊,你这是非要和我对着干吗?我招募点私兵,招你惹你了?”

写完之后。

庾献将那绢帛贴身收了起来。

无论董白是能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通过露儿知道的,庾献都要试着和她沟通一下。

若是董白非要任性的和自己做对,那庾献只能考虑一些别的办法了。

比如。

在临近换班的时候,打断自己的一条腿什么的……

这几天的时间,庾献什么都没有做。

他以一种郑重的态度,等待和董白沟通的结果。

露儿也有些忐忑。

庾献不折腾了,反倒让她有些不安。

照例的换班,五日之后,庾献再次出现。

看到眼前清丽少女,眼神变得锐利,露儿就知道“那位”又来了。

她有些怯怯的递给庾献一幅绢帛,嘴里欲盖弥彰的小声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样儿。

庾献鄙视,直接展开了那绢帛。

一行秀气的文字映入眼帘。

庾献师从子夏数年,虽然学的都是古字,但许多地方也有共通的地方。再加上还有之前那个庾献本身的功底,阅读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

董白似乎比庾献想的还要冷静,既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为何侵占她的身体,也没有放什么毫无意义的狠话。

而是很平静的在同庾献讲道理。

庾献细细的读了下去。

——“离开相府的这几次,让我见识到了太多百姓的苦难。洛阳城内外,已经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强壮的男丁还可以自食其力,这些妇孺却只能靠我的庇护生活。”

“如果解散男丁,招募一千妇孺。那我坚持一天,就可以让一千人多活一天。”

“我坚持十天,就可以让一千人多活十天。”

“抵我性命三十年……”

庾献看到这里,不由仰天长叹,你脑残啊!这特么能一样吗?

再说,你这算的也不对啊!

庾献当即在后面奋笔疾书。

“大小姐,你有没有接受过起码的教育,你看看你是怎么算的?一年按三百六十五天算的话,一万除以三百六十五,你算算是多少?”

庾献把笔一摔。

静等董白五天之后的回帖。

五天一到。

庾献展开卷轴。

——“好的教养不是用来显示自己有多聪明,而是在于关怀他人的仁心和自我砥砺的品德。再说,我算的有错吗?”

哎哟,我去!

董魔王的孙女在谈论仁心和品德,庾献觉得有一种错乱的喜感。

他当即回复。

“你这样说就不讲理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教育等于教养?而且,你的算数真的很烂,连小学生都不如。”

五日之后。

——“什么是小学生?”

0102 我喜欢你

庾献和董白沟通了几次,整个人都有些绝望。

这是个什么姑娘啊……

庾献索性图穷匕见,直接把聊天记录铺在露儿面前,“来来来,说说你的感想。”

“我、我不识字。”露儿有些心虚。

呵呵。

庾献面无表情的在那绢帛上写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哎呀。”

露儿看了咯咯咯的傻乐呵,小脸上娇艳如花。

看到董白向自己表白,小姑娘感觉怪怪的。

庾献一拍桌子,“你就别装了!我早就猜到了。说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此事,不然……”

庾献双手放在胸口,作势欲抓。

露儿吓了一跳,赶紧捉住庾献的手,随后一脸纠结的把事情交代了。

原来董白和庾献一样,也是轮流主管身体,在这期间对方做了什么,都一无所知。

董白在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妥,随后果断离家出走。

谁想刚出走了没多久,就被庾献控制着回了相府。

董白整个也是很懵逼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董白才意识到她需要帮手,于是求助到了露儿头上。

董白和露儿朝夕相处,关系很是亲密,从她嘴中套话轻而易举。

庾献留下的那道保险也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董白以极快的速度学会了庾献的手势,入门了道术。

随后董白取信了露儿,告诉了她被邪魅附身的事情。

之后,露儿自然就成了董白的忠实帮手,一直帮着董白干扰庾献。

董白本能的充满了对庾献的警惕,担心他会祸害别人。所以很圣母的一直想要独自抗这件事情。

她的应对手段,自然就是离家出走。

庾献对此有些无语。

他这才明白过来。

人家哪是逃婚啊,是生怕庾献借她的身份为祸。

之后董白的所作所为,也是一直在试图消除庾献的影响。

庾献大概有点明白,这具身体为什么能够动用五德之力了,因为董白真的是个好姑娘。

只是这件事让庾献有些蛋疼了。

他要救赎的是董白。

而董白则试图救赎别人。

要让董白不捣乱,起码得让董白消除对自己戒心,充分意识到自己是无害的。

不过这件事可不是这么好解决的。

董白被庾献附身,肯定是有强烈的不安和反感,要消除她的戒心并不容易。

庾献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天。

还没等庾献想出什么好办法,庾献就眼前一黑,再次进入了那个黑暗的空间。

庾献眉头一皱。

这次接班的时间又变得不规律起来,这可为以后的事情带来了隐患。

庾献依旧枯燥的写着自己的所学所知。

不过随着庾献越写越多,重复的内容开始多了起来,有些内容甚至还出现了一定的自相矛盾。

这些自相矛盾的内容,似乎每一种都有说的通的道理。

只是新鲜的内容已经在慢慢减少。

约莫过了两三天的时间,庾献眼前的世界慢慢光亮。

庾献知道是要换班了,平静的等待交接。

这次刚一换班,庾献就觉出了不对。

他竟是被紧紧的捆在一个地方。

庾献顿时大吃一惊。

这世上谁敢捆董白?莫非董魔王已经功败垂成?

接着庾献想起一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董白不会被人祸祸了吧?!

庾献急于想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挣扎的动作稍微一大,门外探头探脑的露出一个身影。

——露儿。

庾献看到露儿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事情好像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庾献赶紧喝问道,“说,是不是你绑的我!”

脆生生的娇呼,让庾献恶寒的打了个哆嗦。

露儿慌忙摇头,“才不是呢!”

庾献咬着小白牙,“你这个小骗子!”

董白既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一切肯定都是按照露儿描述来猜测的。若说这里面没有露儿捣鬼,那才怪了!

露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看到了,我没好解释。”

“看到了?”庾献纳闷。“什么看到了?”

露儿从背后拿出一块绢布,露出了上面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我日!

庾献惊了。

这不是自己用来试探露儿识不识字的东西吗?

再一看那绢布。

有点眼熟。

庾献又是一惊。

这不是自己和董白的留言板吗?

露儿接着又小心的展开了绢布后面的部分。

就见后面露出了羞愤交加,杀气腾腾的三个字。

——“登徒子!”

庾献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接着庾献反应过来,怒目直视露儿,“那你怎么不解释?!”

露儿的眼神立刻有些飘忽了。

庾献真是吐血了。

这个坑跳的。

“快给我解开!”

露儿赶紧摇头,“那可不行。而且我觉得管着你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庾献看了看捆的像粽子一样的身躯简直欲哭无泪,这叫管着点吗?

“快给我解开!”

露儿却一个劲儿摇头,“你就别想了,不然我可没办法交代。”

庾献脑筋一转,又想到了歪主意。

“我要更衣!我要更衣!”

露儿嘿嘿一笑,跑到床后取来了一个敞口的瓷壶,“早都准备好了。”

庾献无语。

准备的还挺齐全的。

不过被一个小姑娘伺候着解决生理问题,庾献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庾献只能一脸无奈的说道,“你下去吧,我想静静。”

露儿哦了一声,从屋里退了出去。

庾献等露儿一走,眼珠一转,立刻闭目调息起来。

他将心神沉入五脏,观察这具身体的五德修为。

董白虽然并没有学习过儒门的五德锤炼之法,但她不但有极好的修道资质,五德之气也甚是活泼,就算临时入门也不算难。

庾献稍微牵引了一下,就能顺利的走完一个循环。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把精力全部投入董白的肺中。

随着董白的呼吸吐纳,一股股金德之气被庾献调动起来。

这些金德之力盘旋运转了几个周天,很快就顺遂如意起来。一道道白色的金德之气,在董白肺部的筋脉中舒畅欢快的游走。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庾献睁开双眼,重重冷哼了一声。

就见一道白色的金德之气,从董白鼻中逸出,向捆在身上的绳索电射而去!

0103 达成妥协

那道金德气息虽然弱小,但在董白身上一绕,一道绳索就被割开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口子。

庾献精神一振。

董白的金德之气还未温养,就有这样的效果,着实让庾献有些惊喜。

庾献略微修整,接着再接再厉,催动肺部的金德之力将身上的绳索尽皆割开。

庾献活动了下手脚。

他越发认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办法取得董白的认可,那自己再怎么折腾也没有什么意义。

屋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警惕性十足的小丫头。

露儿进来一看,见庾献挣脱束缚,不由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出来了?”

庾献还不至于没品到迁怒一个小姑娘。

他冲着露儿嘿嘿一笑,“厉害吧。”

董白本就貌美,眉目清晰如画。

庾献活的也洒脱,气质不入凡俗。

两者结合,倒是笑的露儿小脑瓜晕晕的。

庾献打个响指,让露儿回过神来,这才吩咐道,“取笔墨来。”

露儿哦了一声,老老实实为庾献取来笔墨。

庾献蘸墨,正要书写,抬头看了露儿一眼,“我不是坏人吧?”

露儿被庾献问的一呆。

接着她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个邪祟在附身董白之后,除了遇到董白的婚事的时候情绪特别激动,其它时候并没做过什么坏事。

而且在董白出走的时候,还费心费力的帮助董白回家。

之后作的事情,无论是弄钱还是招兵,也都没表现出什么危害。

露儿的观念还是很朴素的。

能帮董白攒钱,又能帮董白积聚实力,这看上去没什么坏处。反倒是董白的乱花钱,和招募一帮没用的人,让露儿更觉得可惜。

至于邪祟会不会危害董白,露儿觉得也不太可能。

因为每次换班,这邪祟都很紧张的上下检查,一副生怕董白吃亏的模样。

每次确认无恙,那长出一口气的庆幸模样,让露儿都错觉的以为这是董白占了别人的身体。

露儿思索了一小会儿,这才不太肯定的说道,“不是坏人吧。”

庾献点点头,“那就好。希望这次我表现得没有那么糟糕,以后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相见。”

庾献说了几句让露儿莫名奇妙的话。

随后,在那绢帛上写道,“大小姐,我也是受害者。与其我们两个这样作茧自缚,不如一起来想想解决的办法吧。我先说一下我的底线,那就是在我解决眼前这种尴尬局面之前,希望你不要嫁人。其他的都好商量。”

庾献这会儿都不顾上什么任务主线了。

只要能让董白这具身体不嫁人,不被人祸祸,哪怕这一关彻底放弃也无所谓。

庾献写完,将东西收好。

默默地等待下一次换班。

这几日的交接的时间有些不稳定起来,庾献也不闲着,顺便想了想自己那个智障护盾接下来再写点什么。

自己知道的东西已经写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对这个世界的各种猜想了。

这些东西有些可能正确,有些可能错误,用来保命显然有点不太靠谱。

……

这次时间过的极快,两天一过,庾献就被拖回黑暗中交班了。

庾献这次一回到黑暗中,就试图唤起自己呕心沥血篆刻了许久的“终极智障之盾”。

他艰难的催动法诀,唤出一道道符文在周身盘旋。

按照正常的节奏,随着符文从窍穴中喷涌而出,很快会形成一块块坚固的屏障,将自身包裹。

这些力量在薄弱的时候,彼此不能勾连,会如同一片片的水晶鱼鳞护在身上。

等到法诀贯通,统筹起所有的力量,就会联成一体,形成一道水晶屏障一样的东西。

庾献对自己这领先了文明快两千年的学识认知有过预估,却没想到这道终极智障之盾会这么坚固。

庾献那微薄的法力,甚至只能将那些符文从周身窍穴释放出去,连那一块块的鱼鳞状护甲都无法成型。

庾献有些头疼。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要么是继续壮大自己的法力,要么是降低智障之盾的坚固性。

降低智障之盾的坚固性,庾献暂时是不考虑了。

他费了那么大劲,几乎铭刻了所有的知识才弄出这么个终极大招,庾献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自废武功。

至于提高法力,庾献倒还有些门路。

道家法天象地,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并不计较自身和外物的区别,因此修炼起来,和磨砺自身的儒家不同,直接向天地外物索求。

或是炼气,或是进红铅,炼秋石,使用天材地宝,或是烧茅打鼎,或是服妇乳,采阴补阳。只要能够调和自身,萃取精华,道家并没有什么忌讳。

炼化天地间的元气太过缓慢,庾献也没学过什么烧丹的法子,采阴补阳更不是他的选项。如此一来,只能依靠各类属性浓郁的材料了。

庾献不由打起了那木匣子的主意。

反正自己的真身不在此处,想必那木匣的本体也不会受到影响。

整整两天,庾献都没有铭刻新的东西。

那一身斑斓华服的女子静静浮现,她挥了挥手,庾献随即再次出现在相府之中。

“是我。”

庾献和露儿打着招呼。

露儿这会儿也没了一开始的惧意了。

之前小丫头总觉得庾献是什么莫名奇妙的邪祟,虽然庾献表现的无害,但也难免忐忑。

等到后来弄明白这个邪祟,最在意和担心的竟然是那件事情之后,露儿在好笑之余,对庾献也没那么惧怕了。

庾献一伸手,大咧咧的问道,“给我瞧瞧,她说什么了。”

露儿乖乖的拿出了两人留言的绢布。

董白显然对庾献的神奇思路有些措手不及。

等她想明白庾献为何会如此后,不禁好气又好笑。

自认为已经充分掌握了庾献弱点的董白,这次表现得十分大气。

除了一再强调身体归她所有,不许庾献乱来之外,董白对庾献的抗婚举动,给于默认和支持。

对于董白来说,为了家族的兴衰,嫁给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人,显然让她有些慌张失措。

庾献得到董白的认同,不由大为振奋。

如今要面对的局面,终于出现了一丝改观。

庾献仔细思索着这个任务开始时的提示,试图从中寻觅到什么思路。

——“生于富贵之家,就要承担富贵之家的福祸。你承担着世人嫉妒的福分,与此同时,命运也被这福分摆布,不得自由。”

0104 第一个猎物

庾献慢慢思索起来。

“不得自由的人生,和董白依从家族的福祸。”

这一关的主题是“福”。

那么依从他人而得到的幸福,是真正的幸福吗?

彼此依存,也就意味着彼此束缚。

福固然同享,但以后也必会同祸。

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个让天下人艳羡的贵女最终还不是在董卓暴毙之后,被人砍去了大好头颅?

追求自由的人生就失去了强大家族的庇护,而且一旦这强大的家族垮塌,那么被束缚在家族上的董白,也会跟着死于非命。

莫非这一关的重点,就在于做出抉择?

那么怎样才算是幸福呢?

庾献有些蛋疼了。

幸福有无数的标准。

董白受封渭阳君的时候,不知多少人感慨董白的福气,然而被强迫嫁给袁耀的董白,那时候觉得自己幸福吗?

庾献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了一个现实。

就算董白幸福,庾献也不可以让她嫁人!!

庾献抬头对露儿吩咐道,“去,把陈霆给我找来。”

陈霆被董白赶走好几次了。

现在陈霆脸皮也厚了,每次被赶走,就在下人房里挤一挤。

反正过几天又会被召回来。

那些下人们也不敢得罪这位家令大人,倒是让他过得很是惬意。

等陈霆被叫来,庾献直接吩咐道,“去,找府里的主簿弄点钱来,明天我要再次周济穷人。”

陈霆对董白的喜怒无常早就已经麻木了。

他应声而去,再次用一车绸缎,找相府里的主簿换了大把铜钱。

董白准备救济穷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中郎将牛辅耳中。

牛辅一阵头大之后,依旧叫来了手下的三个校尉。

结果一听说要安排手下去讨钱,校尉们俱都脸色大变。

原来的时候也就罢了,士兵们还能中饱私囊几个小钱。

可是上次董白却把张济手下的精锐搜刮了个遍,原本实力还不错的张济,一下子就沦为了酱油。

这下他们哪还敢应承。

张济首先苦大仇深的站出来,“中郎将,这次的事情,没道理再让我去吧。”

牛辅不由点头,再坑张济确实不合适。

郭汜见状赶紧说道,“之前一直是我的人去,而且因为去的人重复太多次,这才激怒了渭阳君。若还让我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牛辅不由再次点头。

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李傕身上。

李傕顿时就妈蛋了。

大家都说的好有道理啊,那就是得我去呗?

李傕凌乱了一会儿,也不肯吃亏。

既然卖惨没用,我那装个逼吧。

李傕当即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能为主公和中郎将解忧,这是属下义不容辞的事情。属下虽然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道理,但深深的感到光荣。”

郭汜和张济佩服的看着李傕。

——真是优秀啊。

等李傕把气氛酝酿完了,感动不已的牛辅赶紧让李傕回去安排,明日带兵前去要饭。

第二日一早,李傕就带着手下士兵化妆成难民,去找董白讨钱。

士兵们依次上前,从董白和她手下的侍女仆役中接过施舍的钱财。

李傕则提心吊胆的站在远处看着董白,生怕这位西凉军的小公主忽然又要从中征兵。

就算有董魔王的补偿,但被这位小公主挑拣一遍后,元气大伤是免不了的。

张济就是最好的例子。

董白发完了铜钱,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拥簇的士兵们笑道,“大家应该知道,前些日子,我收容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妇孺。这些妇人谋生不易,而且现在日子艰难,总要有个伴侣,互相扶持着才好。我见你们都是有手有脚的男丁,只要肯吃苦,养活一家人总还是有些指望的。所以我打算明天挑选一些人,将那些单身的妇人配给你们为妻……”

“什么?!”

别说士兵们哗然,就连李傕也震惊了。

现在的扶贫力度这么大了吗?

不但给钱,还发媳妇的?

消息传到郭汜和张济那里,两营的士兵险些暴动。

占了先手的李傕,第二天喜气洋洋的带着士兵就去领媳妇。

庾献到了之后,吩咐众人道,“想要成家立业的,要先登记姓名籍贯。你们有认字的,可以帮忙统计。”

庾献顿了顿,笑着补充道,“他们可以先挑……”

听了此话,那些伪装成难民的人群中,立刻踊跃出来几个人,“我识字!我识字!”

庾献听了认真打量了出来的几个人。

他的目光在那个高大沉稳的人身上额外注视了一下,随后询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几人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卑职、我、我是金城人,叫宋庄。”

“我是西平人,我叫常逯。”

“我是武威人,我叫张双。”

庾献的目光落在那个高大壮士身上。

接着果然听到了自己期待的那个名字。

“我是河东人,我叫徐晃!”

——河东徐晃!

——魏国的五子良将!

——在这个时代,庾献能够抓到手中的最好牌面。

在关羽势如猛虎般北伐,曹操惊惧的要迁都躲避的时候,正是徐晃长驱直入,一举将关羽击败。

庾献苦心筹谋这么久,要捕获的正是这个沉沦在底层的人物。

在得知监视董白的,仍旧是之前剧情中的牛辅时,庾献就在精心的为这一天准备着。

中郎将牛辅手下有三大校尉,郭汜、李傕、张济!

而校尉李傕手下有一支招安而来的不入流的贼寇,为首的人叫做杨奉。

在这一支不入流的招安队伍中,有一个名声更加不显的人物。

那就是河东徐晃!

庾献满意的看着这几人,说道,“很好,你们这些人既然读书识字,想来都是不凡的。以后就进入我渭阳君府吧。”

河东徐晃,在加入杨奉的白波贼之前,曾经当过小吏,识字自然不在话下!

庾献要找出徐晃轻而易举,难办的是如何在董白的捣乱,和董卓的搜刮之下保住他。

如今庾献已经和董白达成了共识,那对手就只有一个董卓了。

要对付董卓,庾献还需要一个才智超群的人做为帮手!

0105 第二个猎物

听到董白的招揽,那些人面面相觑。

虽然有张济的例子在,他们之前就预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但是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庾献微微一笑,“怎么?加入我渭阳君府,恐怕是李傕都会心动的,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庾献这话一出,别人还没觉出什么,徐晃却神色一凛。

他原本以为董白只是个心地善良,却没什么脑子,总是被人骗钱的傻呵呵姑娘。

跟着这样的人,以后不会有什么前途。

但是听了董白此言,徐晃却猛然意识到,这个西凉兵心中善良的过分的小公主,心中未必没有城府。

至少她清楚的知道每天来骗她的钱的都是西凉兵的人。

而且能准确的叫出他们的校尉李傕。

可,既然知道自己是被骗的,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她又岂会没有图谋?

细思恐极啊!

徐晃当即毫不犹豫的拜倒,“在下愿意追随渭阳君。”

其他人见徐晃抢了先,也争先恐后的应承道,“我等皆愿意追随渭阳君。”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

吩咐他们先去做事。

路过徐晃时候,庾献轻声说道,“藏好自己,不要张扬,以后你会有大用。”

徐晃听了这话,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接着,徐晃猛然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张绣和胡车儿进入渭阳君的卫队之后不久,就被董卓亲自挑走,委以重任。

莫非,董白让自己藏好自己,就是想让自己避开董卓的挑选?

徐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心中也越是纠结。

和投靠董白这个小姑娘相比,被大魔王董卓提拔重用无疑更有前途。

那自己还到底要不要按董白说的做呢?

如果是别人,恐怕想都不想就会选择董卓,可是董白这么平静的点破此事,却让徐晃觉得,这个少女更像是一个捕猎的人。

徐晃立刻低声的答道,“卑职明白。”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郑重对他说道,“跟随大父虽然风光,但也可能会粉身碎骨。你跟着我,可能一时不得显赫,但若是有一天大山倾颓,没准咱们就能给所有人搏出一条活路。”

徐晃是心思通透的人物,被庾献一说,更是坚定了念头。

“卑职明白,卑职等得起。”

庾献留下陈霆帮着登记名册,随后带着露儿回了相府。

解决了徐晃的问题,庾献也不忙着再出手,最近换班的时间波动比较大,庾献担心会半途而废,反倒露了马脚。

庾献在绢布上写了自己一些简单的构想。

他不指望着董白支持自己,但希望她能明白哪些事情比较重要,不要轻易破坏彼此的默契。

像是徐晃这样的人才要是被董白赶走了,那恐怕就再也招揽不来了。

忙完了这些,庾献就抓紧时间修炼自己“春生万物生”的法诀,壮大自己的法力。

他小心翼翼的从肝上抽取了那木匣的木属性元气,运转全身经脉,来哺育自身。

这道木属性元气极为精纯,内中蕴含了极为浓郁的生之气息。

庾献运转了一个周天,如同饮了醇酒一般,浑身舒畅。

董白之前被强行汲取法力时,损失的寿数,似乎都弥补了少许。

庾献不再浪费时间,把精力都花在吐纳消化这些木属性元气上。

等到这一缕精纯的真气被完全消化,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

时间疏忽而过。

庾献修炼了没多久,就和董白再次换班。

庾献默默检查了下修炼的效果。

不由大为满意。

可惜的是就算用尽了法力,仍旧难以将那“终极智障之盾”显化出来。

好在,既然已经有了路子,时间不是问题。

庾献有着足够的耐心,慢慢积蓄实力。

……

过了不久,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或许是庾献留的书信起了作用,董白并没有再驱赶陈霆,也没有驱赶庾献新招募的那几个刀笔吏。

只是董白对庾献擅自将那些女子配给西凉军官兵的行为大为不满。

她在反复征求了双方意见之后,才给那些士兵和无助的妇孺凑出来几十对夫妻。

庾献对此有些无语。

这又不是和平年代,董白也不可能一直养着那些妇孺。

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下去。

若是能彼此有个依靠,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鉴于董白在绢书上郑重强调了她的态度,庾献也不招惹这位小姑奶奶,反正徐晃已经到手了,之前的事情不过是个幌子。

这次庾献一接班,立刻推动起了自己的计划。

如今他有了徐晃这个武力担当,还需要一个足够给力的智士,帮他出谋划策。

现在这个时间段,董卓手中的牌面还是很不错的。

谋臣有贾诩、李儒、荀攸这么几个出类拔萃的。

虽然各有心思,但都是一时人杰。

不过庾献的目标并不是这些老狐狸。

一来这些家伙都有些威望地位,不可能听命于董白这个小姑娘;二来,这帮家伙的鬼心思太多,庾献把这些家伙请来,恐怕还不够给自己扯后腿的;再者,这些成年的谋士,目标也太大了,很容易引起董卓的注意。

庾献锁定的目标,恰好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那是一个头脑极为聪明,完全可以一用的人才。

——这个人,就是杨彪的幼子,今年已经十五岁的杨修!

杨修虽然中二、狂傲、不着调,但是这个人的才华,却是庾献所看重的。

单凭他每每能够算中曹孟德的心思,这就是一个善于揣摩人心的角色。

可惜的是,这家伙仰仗才能有些得意忘形了,在高调卷入曹家的内斗之后,换来了死于非命的下场。

庾献唤来陈霆,又取出了之前盖了印信的公文,在上面添了几笔。

随后将那公文递给了陈霆,“我已经成为封君,可并未独立开府。尽管如此,府中应有的人员配备,还是要添补齐全的。我听说前太尉杨彪的儿子杨修是个很有才华的,你持我的手书去,拜他为我渭阳君名下的主簿。”

陈霆听了有些迟疑。

“主君,杨修是洛阳城中的名公子,他现在虽然年幼,但将来就是做三公九卿也是有指望的,恐怕未必肯来啊。”

庾献微微一笑,“放心好了,那人素来自作聪明,看到我的手书,必然会来。”

0106 少女心觉醒

陈霆将信将疑的去了。

半日之后,果然带来了一个年轻狂傲的少年。

庾献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不过,这家伙不磨一磨性子,估计成不了什么大器,也没法成为自己的帮手。

陈霆对庾献则佩服不已,“果然如主公所说,那杨修还真的来了。要不要我现在把他带进来?还是郑重一点,更能显得主君礼贤下士?”

庾献淡淡说道,“不必理会他。让他在府里随意走走,我先磨磨他的性子,再说别的事情。”

陈霆听了大吃一惊。

“主公,这杨修可是都中尽知的贵公子,若是这样折辱他,恐怕失去了招揽人才的本意啊。”

庾献哈哈一笑,“你懂什么?这杨修素来骄傲自负,他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灰溜溜的离开?若是让人知道,他跑来效力,结果连我的面都没见到,他还有什么脸笑傲洛阳?”

“如果我猜的不错,只要晾他几天,恐怕到时候他就非得咬牙发狠做出一些事情来,让我知道他的价值。等我刮目相看,他再昂然而去,显露自己的风骨傲气。”

“这……”

陈霆听的目瞪口呆,旋即对董白越发敬畏。

庾献吩咐道,“你去吧,按我说的做。”

庾献打发走了陈霆,随后沉下心思,继续修炼自己的道术。

庾献将那木匣上抽取来的木属性元气,游走周身的经脉,炼化其中的生机。

那木匣上的木属性元气极为磅礴凝实,庾献每次只能抽取到微乎其微的一丝。

然而就算如此,庾献仍旧需要费心费力的炼化,才能据为己有。

这让庾献觉得有些蛋疼。

这木匣虽然珍贵,但是因为里面的元素之力太过凝实,从转化效率来说,恐怕还不如次一些的天材地宝更好一些。

若是一些有年份的人参、灵芝草,恐怕汲取里面木属性元气会更加迅速。

庾献之所以强忍着没去库房搜刮这些东西,完全是因为这木匣除了能够给庾献提供大量的木属性元力,另外还有勃勃的生机。

他之前损耗了董白的寿数,正好需要这生机来修补。

——尽管庾献知道这是个幻梦中的人物,但仍旧有些事情,念头难以通达。

庾献把大部分的法力都用来修补董白的寿数,这让他的修炼几乎停滞不前。

再次回到黑暗空间后,庾献连试都懒得试了。

以他现在的微弱法力,也就能让零星的符文,凝结成个模样。

这一日,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庾献自来熟的接管了董白的身体。

接着习惯性的开始检查董白有没有吃亏。

检查着检查着庾献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董白虽然是没吃什么亏,不过身上的这衣服,似乎比原来的漂亮了好多啊……

“啧!”

小美人这是少女心觉醒了吗?

原本的时候,董白可一直都是清丽端方的样子来着。

庾献笑呵呵的感慨着,连忙去让人叫露儿和陈霆过来。

自己不在线的这几天,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全都要靠这两个耳目帮着讲述一遍。

派出去寻人的侍女很快把陈霆带了回来。

原本应该来的更快的露儿,却迟迟不见踪影。

庾献也没太在意,示意陈霆坐下,口中问道,“陈霆,你来说说,这几天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大父最近有没有从我手中抢人?”

陈霆连忙摇头,“这倒没有。”

徐晃和杨修这一文一武是他好不容易收集到的。

要是被董卓搜刮走,那庾献可就白忙活了。

陈霆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庾献心中好奇,正要打听,就听外面人回报,“露儿姑娘回来了。”

庾献停下盘问,笑眯眯的等着露儿过来。

露儿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换班,笑嘻嘻的说道,“我已经把杨公子送出府了。”

“嗯?”

庾献眉头微皱。

“什么杨公子?”

露儿这才察觉到,眼前的美丽少女躯体里已经换了一个魂魄。

露儿还未回答,就听旁边的陈霆笑着说道,“自然是杨修了。这几日杨主簿可得了不少赏赐。”

“什么?”

庾献大吃一惊。

莫非董白已经见过杨修了?

杨修那小子可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傲娇货色,董白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吧。

庾献脸色难看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霆和露儿面面相觑。

庾献见露儿向陈霆狂打眼色,不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接着目视陈霆,“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陈霆这才满头雾水的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之前,庾献为了给杨修磨性子,特意晾了他几天。可杨修却是个不省心的,每日都闹着要见渭阳君。

庾献在的时候,这样的请求自然完全无视,理都不理。

谁料董白换班的时候,却意外让杨修撞见了。

原本憋了一肚子怒火的杨修,见到了董白之后顿时惊为天人,随即百般显露自己的才华,博取董白的注意力。

董白也是头次经历这样的阵仗。

在接到杨修赞美自己的长赋时,整个人又羞又喜,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

在试着和杨修接触了几次后,董白忽然觉得……

这个人好像挺不错吖!

——而且长的也好看。

庾献半听半猜的弄清了大概,整个人气的几乎要发抖。

老子呕心沥血的在救你,你特么却想谈恋爱!

庾献咬牙切齿的对陈霆说道,“你去!替我传话,让杨修那家伙滚蛋!我渭阳君这里,不要那种垃圾货色!”

妈的,居然敢撩老子!

庾献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

露儿听了大吃一惊。

“姐、姐姐,你别乱来啊!”

一边说着,一边给庾献猛打眼色。

这可是董白欣赏的人!

庾献心中越发不爽了,他看着目瞪口呆的陈霆,咬牙补充道,“另外,你让人告诉中郎将牛辅,以后见到杨修就打,见一次就打他一次!”

露儿脸上越发焦急,她带着警告的大声提醒道,“喂!别忘了,你们约好的事情!”

庾献无视。

他看了陈霆一眼,淡淡道,“你还在等什么?”

0107 宝匣的秘密

陈霆被庾献一看,心中就是一凛,接着很麻利的就转身离开。

这些日子陈霆已经总结出来了,董白固然是喜怒无常,时常前后矛盾,可若是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既然这会儿董白决定收拾杨修,陈霆自然不会傻到替那家伙出头。

露儿见陈霆径自走了,吓的花容失色,“喂!你这样乱来,搞不好会激怒她的!”

自己主子什么脾气,露儿还是一清二楚的。

庾献却丝毫不为所动。

被一个男人撩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庾献再不及时处置,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董白的反应……

庾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庾献不理会露儿的叨叨,自己盘膝打坐起来。

这一修炼,庾献立刻发现了问题。

原本从木匣中抽取出来的木属性元力,带着活泼泼的生之气息,但是这次运转法门,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那份活力。

庾献不信邪的散尽抽取的木属性元力,再次从木匣上汲取。

结果汲取出来的法力,仍旧只是纯粹的木属性元力,上面的生之气息已经荡然无存。

庾献纳闷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庾献心中一动,向露儿打听道,“露儿,董白这几天莫非修炼我教她的那个法子了?”

“哼!”露儿气愤的重重哼了一声。

好吧。

庾献索性不从露儿这里打主意了。

他沉下心思,慢慢感觉身体的变化。

在庾献的仔细分辨下,竟发现董白被他消耗掉的寿数,已经弥补完全了。

庾献不由吃了一惊。

就算以他的修炼速度,恐怕还需要半月的功夫才能抽取到足够的生机,弥补董白的损耗。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董白已经自行将生机寿数修补完全了!

庾献有些不敢置信了。

这董白只会粗浅的法门,元气入体,也只知道简单的搬运周天。所以元气中那些生机,自然会以不受控制的方式,优先弥补身体的不足。

这种无意识的行为,比起刻意的运转,效率低下许多。

然而正因为这样,董白弥补生机寿数的速度,才越发显得惊人。

之前露儿能未经修炼,就看破水徳之力的轨迹,已经让庾献称赞不已了。

没想到这个董白,在修炼上的天资,更是惊人。

接着,庾献立刻想到了那木匣的事情。

木属性元气上没有生机,没准就是因为董白的寿数已经补足。

想到这里,庾献猛然记起木匣上的那几个字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莫非正是因为董白身体的生机受损,所以汲取出来的灵气才会带了活泼泼的生命气息?

所以这份生机,就是为了补董白的“不足”?

可若董白是那个被补的“不足”,那损的“有余”,又是哪个?

庾献稀里糊涂的,心中成了一团浆糊。

不过他对着木匣的期待,却越发高涨起来。

既然这个木匣抽取出来的法力可以携带生之气息,那么其他的也未必不能实现。

这“不足”和“有余”又是怎么界定的?

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漏洞?

庾献目光闪烁着,静下心思,把精力都放在参悟木匣的奥秘上。

不知不觉数日过去,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

回到黑暗之中,庾献有些遗憾。

若是手边能有一部道经帮着参悟,想必能得到许多启示。

如今只能在这黑暗世界中慢慢思索了。

这次回到黑暗之中,庾献没再把功夫花在智障之盾上,而是默默思索起了老子《道德经》中的只言片语。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长地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庾献想着,一边随手勾勒,信手涂抹。

庾献相信,既然《道德经》中出现了木匣上的那句话,那么老子一定是见过这个木匣的。

所以才会把这句至理,写入《道德经》中。

以老子的智慧,所能参悟到的东西,绝非庾献这种庸才所能比拟。

庾献与其绞尽脑汁的思考,还不如从圣人那里找到一些启迪。

庾献一边写着,一边结合自己的认知,喃喃自语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个披着一身斑斓华服的少女,忽然出现。

她近乎痴迷的走近庾献,看着庾献在空中随手写下的文字。

那少女的眼睛越看眼睛越亮。

看到满意处,竟情不自禁地的眉开眼笑起来。

她的眼睛弯弯,美的不可方物。

庾献思索了许久,都没有得出什么头绪。

他脑海中倒是有了几个主意,可以一一尝试,不过现在在别人的法宝之中,庾献还是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

想的累了,庾献就地一躺,呼呼大睡。

那一身斑斓的少女,也心满意足的舒展着腰肢。

她腰肢白皙,没有半丝多余的脂肪,随着舒服的伸展,越伸越长,最终现出细长的妖身。

那妖身并不邪恶狰狞,反倒有着几分神圣的意味。

转眼间,又到了换班的日子。

庾献这次打定了主意要快刀斩乱麻,尽快结束这次剧情,好好研究下宝匣的秘密。

他已经规划了几个方案,只等这次换班,就势如猛虎的一通操作。

随着眼前的光亮渐渐清晰,庾献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庾献身子一晃,只觉得灵魂往无限深处猛然一坠!

庾献吓出了一身冷汗,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

莫非是自己这几天思考太多,消耗了太多精力?

正在庾献疑神疑鬼的时候,腹中又传来一阵空虚绞痛的感觉。

庾献眼前一黑,又险些晕倒。

庾献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大脑中一片混乱。

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庾献心中已经全是恐慌。

什么情况这是?!

——还没看清眼前的处境,竟已经有两次快要晕厥。

这时,庾献似乎从极遥远处听到了露儿那惊喜的声音,“是你?!”

我?

庾献拼命的睁开眼睛,就见露儿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庾献这会儿头晕眼花,心烦意乱,被露儿晃得几欲干呕。

0108 哀嚎的荒狼

“停!停——”

庾献的声音都被露儿摇的破碎了。

好不容易等露儿从激动中缓过神来,庾献已经虚汗淌了一身。

他衰弱不堪的扶住床头,有气无力的问道,“怎么回事?”

露儿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

“还好换你了!姐姐都绝食好几天了!每日只能强行灌点参汤,你要是再不来,她就不行了。”

“绝、绝食?”

庾献先是一怔,接着气的浑身发抖。

他总算明白自己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了!

庾献气的捶床,“快、快给我拿饭来!”

小拳头无力的在床上敲了两下,就开始眼冒金星。

庾献实在无力吐槽了。

露儿高兴的一边哭一边让人取来丰盛的饭食。

庾献瞥了一眼,就知道这小丫头不是会照顾人的。

送上来的东西,不是大鱼就是大肉,根本就不适合庾献现在的身体状况。

庾献只得自己吩咐道,“这些太油腻,去熬点粥来!再去给我取点蜂蜜水!”

现在最重要的是补充点能量,恢复下精神。

露儿听了急忙说道,“我亲自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等到小丫头飞跑出去,庾献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真是造孽啊!

庾献本就虚弱,又急怒攻心,整个人状态更是不堪。

随着大量的汗水渗出,董白的身体以可以察觉的速度,急剧衰弱下去。

庾献正慌着,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宝匣。

当初董白的寿数亏损,都能够从木匣的元气中汲取生机,那此时此刻,能否起到效果呢?

这个念头一起,庾献就再也坐不住了。

若说“不足”,董白此时的状态恐怕已经“不足”到了极致,就连性命都岌岌可危了。

如果自己的猜想没错,必然会有效果。

庾献此时求生欲已经到了极点,自然不会犹豫。

他张开嘴巴,勉强催动法力,将宝匣从肝脏的窍穴中祭出。

随着法诀掐动,那宝匣从庾献口中飞出,随后就悬浮在空中,不停的翻滚。

庾献仔细打量了一番。

以庾献目力所见,这虽是顶级的木属性材料,但却古朴内敛,不露丝毫气息。

看上去,甚至远远不如那些寻常的木属性材料。

庾献却不敢小视这宝贝,他注视着木匣,口中以卜子夏传授的特殊音符默默颂念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随着音符颤动,那木匣上的十个纹理,依次被点亮。

接着,那不断翻转宝匣忽然定住,悬浮在庾献上方,随后一道乌光一闪,许多活力充沛的元气从那宝匣口中倾泻而出。

庾献连忙运转法诀,接引这些元气。

这些元气侵润着董白的身躯,轻而易举的没入其中。庾献只觉得像是浸泡在暖暖的温泉中一样,舒服的想要呻吟。

这些元气之中果然包含着活泼泼的生命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缓慢修补着董白过度消耗的肉身。

随着元气开始修补董白的身体,庾献胃中那种火辣辣的感觉首先慢慢消失,接着头晕目眩的感觉消散不少,脑海处也一丝丝的清凉。

庾献大喜过望,刚把身子往宝匣口凑上一凑,打算加快下恢复速度。

就见那木匣上倾泻而出的光芒暗淡下来。

庾献不由皱眉,怎么持续时间这么短?

他正要好奇的将那宝匣收回来,就见那宝匣上乌光再次一闪,许多元气再次倾泻而出。

庾献既是疑惑,又有些欣喜。

在这源源不绝的元气修补下,董白的这具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少许活力。

庾献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这时候饥肠辘辘的感觉开始明显起来。

庾献微微內视,就见那些本已经衰竭的五脏六腑,都已经恢复了旺盛的活力。

每一个都在强而有力的蠕动着。

庾献将那宝匣一口吞下,接下大笑道,“来人,快把之前那些大鱼大肉都给我端上来,我可要好好的补一补。”

外面的人听了,赶紧再去将饭菜传来。

庾献吃了一会儿,想起一事,“对了,让人去告诉露儿,不必再煮粥了。小爷、额,小姐姐现在身体好的很。”

庾献谑笑着说完,外面服侍的侍女赶紧应声而去。

庾献则继续大吃大喝起来。

庾献吃了一会儿

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庾献皱眉向门口望去。

接着,就见一个侍女脸色煞白的冲了进来,“主、主君,露儿、露儿她不行了。”

“什么?!”

庾献手中的碗当啷落地,摔的粉碎。

他霍然站起身来,脸色惨白的大喝道,“你说什么?”

那侍女惶惶道,“露儿妹妹晕倒在后厨那里,整个人……,身子都快凉了。”

庾献脸色雪白,踉跄的后退一步,整个世界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那个小丫头虽然是董白的小探子,却带给了庾献许多的欢笑。

庾献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喜爱不已。

而如今……

庾献几乎不用猜测,就感受到了一种本能的恐怖。

她……

庾献心中一瞬间有了一个念头,她就是那个“有余”!

损有余而补不足。

损有余而补不足。

庾献的身体颤抖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浸泡在冰水里。

他那原本饥肠辘辘的肚腹,一阵翻腾,接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庾献看着那呕吐出来的东西,情不自禁地的惊恐后退了一步。

他吃的哪是食物,这是露儿的一条命啊。

庾献声音干涩颤抖的说道,“带、带我去见她!”

庾献在许多侍女的搀扶拥簇之下,来到了停放露儿尸身的地方。

小丫头躺在冰凉的地上,稚气可爱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迷惑。

庾献心中剧烈的疼痛。

如同撕心裂肺一般。

他的脚下一软,竟踉跄坐倒在地。

无论他如何劝自己这并不是真实,然而心中那仿佛饥饿一般的空荡荡感觉,却如同疯了一样折磨着他。

“露儿。”

“露儿啊——”

庾献大哭出声,像一只独行的荒狼一样哀嚎起来。

就在不久前,他还得意洋洋,自以为是的扬言。

——“没有任何人的心,是彻底的荒漠……”

——“只要找到她内心中最柔软在意的事情,那自己就能给她狠狠的一击……”

——“哪怕一些无关己身的事情,也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而这得意洋洋的庾献。

还没有对器魂少女展开报复,就狩猎了自己。

0109 是庾献,也是董白

在接下来的几天,庾献都在沉默的修炼中度过。

他努力的充实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不让自己有时间接受内心的拷问。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董白。

他能做的,只有在苦苦的修炼中,自我折磨。

庾献将那木匣重新收回肝脏的窍穴中,在能彻底的掌握这件宝物之前,庾献不准备再动用了。

他每日辛苦的吐纳着天地间的元气,一点点的锤炼成精纯的木属性灵气,汇入丹田。

这进步虽然微弱,但踏踏实实的,让庾献辛苦并心安着。

这一日,眼见周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庾献取出绢布,在上面写道,“露儿死了……”

几个字一落,庾献也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正提笔迟疑着,庾献的神魂已经回到了那幽深黑暗处。

庾献不知道董白会怎样面对自己留给她的烂摊子,想的深了,唯有一声长叹。

在为了救赎自己苦苦挣扎之后,无论是庾献还是董白,此时都是不幸的。

庾献心中一动,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过了几日,庾献再次支配了董白的身体。

没有想象中的自暴自弃,也没有想象中歇斯底里,董白的生活似乎依然平静。

庾献找了个服侍董白的侍女打听了几句。

这才知道,董白将露儿的死,都归咎在她自己身上。

董白认为,如果不是她固执地要绝食,露儿也不至于在给她熬粥的时候莫名奇妙的死掉。这件事上,她背负着极大的责任。

关着门大哭过一场之后,董白表现出了超乎庾献想象的坚毅。

她郑重的给杨修写了一封绝交的书信,随后,让陈霆四处为他搜刮道书,寻找道士,学习法术。

庾献让人拿来董白翻阅的那些道书,发现董白对驱魂,祛邪之类的道书格外感兴趣。

庾献心中明白,董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敌人。

两人原本已经渐渐缓和的关系,在露儿死后,彻底的决裂了。

庾献在后世有些修行,又有重玄子的笔记印证,他的眼界还算开阔。

庾献仔细将那些道书读了,随后提笔,在文字夹缝中添上了自己对那些文字的理解。

写完之后,又郑重的提醒道,自己道术浅薄,一些东西只能拿来印证,不可以擅自修行。

至于别的安排,庾献已经彻底放弃了。

他愿意平静的看着董白,任性的走下去。

……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年时间。

在这两年中,每当庾献换班的时候,他就默默的静修道术。

有时候,庾献也会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

这两年中董卓又故态复萌,倒行逆施。

整个董家的局面,已经岌岌可危。

董白的婚事倒是出了一点岔子,迟迟没有举行。

袁耀在得知杨修跑去撩他未婚妻之后,随即对杨修大打出手。

经此一事后,杨家和袁家这两大豪族就此反目。

董卓的选项一多,也就把董白当成了一个筹码,奇货可居起来。

这也让庾献少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难堪局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董白的道术越发高明起来。

有几次董白都把藏身于黑暗之中的庾献打的重创。

接班的时候,庾献哈哈一笑,在绢布上写下了两个字,“很好。”

董白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庾献心中的块垒却慢慢消散。

——他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

……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庾献就觉察出了一丝不对。

因为这和自己当初做董卓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那时候的董白可是很能作的。

庾献当时为了对付那个小丫头,费了不少的脑细胞。

可如今这个呢?

简直就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傻呵呵猪队友!

没道理当时的董白那么腹黑,如今却又傻又甜。

也就是说。

其实那个腹黑的董白,是那个器魂女子模拟出来的自己。真正的董白就是这个又傻又甜的丫头。

那个女人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在推演一切,早就开始在给自己挖坑。

器魂少女在自己闯“福”字关之前,先用自己的性格糅杂,塑造出一个暗黑董白。

然后让自己去和那个虚拟出来的暗黑董白互撕。

等到那女子弄清楚了自己的套路。

随后就拿那些套路来收拾自己!

从之前表现出来的一些东西看。

说不定,在第一关的时候,那个器魂女子就在关注着自己。

自己的性格和能力,都在她眼中。

庾献有些暗恨自己的大意。

一开始给出时间限制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原因太简单了。

一定是他前期为了拿奖励,没节操的把吴起刷吐血的经历,让这女子大为触动。

不然不会神经病一样搞出一个时间限制。

说到底,都是他自己作的。

……

不过器魂少女对庾献的分析,显然有些疏漏。

庾献的性格淡漠,坚韧不拔,功利心十足。

然而这并不能磨灭他内心的热情。

他可以为了抢到一个先手,冷漠的将西魏的无辜百姓卷入战火,也会为了倾心对待自己的高何,舍生忘死,决死奔波。

露儿的死,或许只是器魂少女的随手一击,然而这偏偏触动了庾献内心的柔软,让庾献无法容忍。

庾献的全面妥协,一下子让那精心编制的大网出现了漏洞。

这两年多的平淡修行和对董白的放任,让庾献慢慢的看破了笼罩的层层迷障。

庾献思考着事情的前前后后,对这“福”字关,体会出了别样的滋味。

他终于明白了一些道理。

——让董白不得自由的,所无力挣脱的,不是别人,正是庾献自己。

自己是那么强大,那么自信,可以摆布她的人生。

最终,却让自己无力挣扎。

——他即是董白啊。

当庾献跳出这一切,重新再看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

在这场故事中,他既是董卓,又是董白,更是庾献。

甚至他可以是袁绍,可以是袁术,可以是牛辅,可以是徐晃,可以是阳平长公主……

当自己东一束丝网,西一束丝网,不断编缀自己阴谋的时候。

这张网也变得越发密实。

等到有一天,当他以不同的身份,彻底编缀出一个充满了阴谋算计的世界后,他就永远也逃不出去了。

没有任何一个自己能够破局。

0110 有些眼熟

庾献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正要猜测那器魂少女进一步的意图,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

他的身体像是猛然受到重击,一阵强而有力的法力正在瓦解着自己。

庾献的眼角抽搐着。

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明暗变幻,像是琉璃一般迸裂着。

庾献身子猛然一坠,出现在董白的身体中。

左右一望,正是一个颇有规模的祭坛。

周围阵旗密布,法器高悬,一件件发出催魂摄魄的魔音。

看到周围这架势,庾献秒懂。

这是董白对自己发起了决战!

她要彻底毁掉庾献的存在!

庾献左右看看,再看看肆虐在周围的强大法力,不由感慨一声,小丫头翅膀长硬了啊。

修道炼气无非是要经历那么几个阶段,“耳聪目明”、“身心通达”、“五行淬炼”、“阴阳观照”、“元神出窍”、“神思交感”。

在这些阶段中,“耳聪目明”与“身心通达”算是比较通用的基础门类,道士们一般都会优先完成对应的修炼。

之后根据不同的修道路线,再从“五行淬炼”、“阴阳观照”、“元神出窍”、“神思交感”中选取一项作为修道方向。

比如说庾献在鹤鸣宫中的老师,治头大祭酒重玄子,就是在经过了“耳聪目明”与“身心通达”之境的修炼之后,选择了五行淬炼作为自己的成道方向。

而且重玄子的选择十分单一,只修炼木属性功法,养成一口长生气。

鹤鸣宫中的一些人修行鬼道,或者驱鬼祛邪之术的,往往直接修行“阴阳观照”。代表人物是有“小师君”之称的张琪瑛。

还有一些以神道方式修炼的,则选择了“元神出窍”,代表人物正是教主张鲁。

“神思交感”最是玄妙,也最受修道人追捧。

这是避劫之法,修到高深地步,往往心血来潮,就能为修道人避过劫数。

董白有相府的庞大资源,修炼用的道书与各类天材地宝都很充足,凭借着她的悟性和资质,这两年时间,已经成功度过了“耳聪目明”与“身心通达”之境。

之后的修行都是水磨功夫,能够进益到什么程度,完全看个人的天分。

董白明显是走了“阴阳观照”的路子。

她的所学虽然浅薄,但是配上阵台上的大量法器已经足以让庾献魂飞魄散了。

庾献打量了下四周的法器,随手拿起来观看。

他虽然没有口诀,也不知道这些宝贝的用法,但是上面那些古朴的纹理和幽深到让人把目光陷进去的光泽,却让人明白这些必然是极为了得的宝贝。

庾献翻看了一会儿,目光被一个黑黝黝的铁斗所吸引。

他伸手一碰,就觉得有些意外,这东西的分量竟分外的沉重。

庾献拿起来仔细一看,这东西倒不是什么稀罕的材质,只是一块乌黑的精铁,但是这铁斗的气势,却镇压诸多法器,唯我独尊。

庾献奇怪,又将铁斗反过来,这才在铁斗底部看到了两个小小的篆字。

——“一斗”。

庾献琢磨了半天,摇摇头将东西放下。

接着,庾献在阵台上坐了,闭目等待董白回过神来。

庾献正静等着,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很奇怪,你明明可以破坏这一切,让自己继续活着,为何会早早的自暴自弃。在我的印象中,你似乎是一个坚韧不拔的人。”

庾献睁眼,猛然回头。

一个身披斑斓华服的女子,正漂浮在他身后,脸上的神情圣洁,居高临下。

庾献脸色十分平淡,他认真的回应道,“何必呢?就这样跳出来,是很没有风度的。我一个输家都比你这个赢家要从容。”

那女子嘴角一挑,揶揄道,“我也觉得我赢得有些难看。不过你能毅然斩开迷障,早早放手,这份心性却极为难得。”

庾献翻个白眼,“不然呢?被你玩弄着扮演不同的角色,耗尽所有的心力全力挣扎?最终在自己结出的茧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子闻言,悠悠说道,“破茧可以成蝶。及时收手,固然需要智慧,勇往无前,也会有别样的风景。”

那女子说完,挥了挥手。

董白的手脚立刻恢复了动作,她先是有些紧张的检查了一下阵台上的东西,随后开始催动法力,口中念念有词。

庾献有些惊讶。

这次董白换班,他竟然没有退回那方黑暗世界。

随着董白的法术渐渐成型,那种撕裂般的痛楚猛然传来。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魂体沸腾燃烧起来,随后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你已失败。”

庾献心中不慌。

既然当初吴起说过在后面的关卡坚持的越久,对那具身体的强化越有好处,那就说明,就算坚持不住了其实也没什么。

最多就是肉身少占点便宜罢了。

如今自己闯过了“名”字关,败在了“福”字关,也不算一无所获。

庾献正静等着结束眼前的历程,忽然一种奇妙的感觉降临。

庾献的心神不由自主的投入某个地方。

庾献一怔。

这是?

剧情还没完?

庾献还在怔愣,接着脑海中一阵剧烈疼痛,无数的信息疯狂的灌入在脑海中。

仿佛有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动,又仿佛有无数人在面前大声喧哗。

庾献只勉强从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言语中听到了零星的几句。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很有钱?”

“会有钱吧,我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了。”

“我接了个大活,要去收服吕布。”

“吕布?!很值钱吗?”

“可能吧。”

“夫人,吕布好像不怎么值钱,相国没给多少赏赐……”

“唉,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很有钱。”

“很快吧。”

“嗯,我们好好的,以后一定可以很有钱。”

庾献脑子一阵懵。

什么鬼?

接着依稀记起,自己似乎有个傻白甜的妻子。

质朴美丽,深爱自己,希望有钱。

两人对于有钱后的幻想已经成了他们快乐的源泉,妻子虽然只是单纯感慨,没有埋怨。但这件事却牢牢的钉入自己内心之中……

——“你出身兵法世家,与情投意合的师妹共结连理。凭借微薄薪俸,乐观的生活着。然而无穷的烦恼,让你慢慢深信,有钱才有生活。目标,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

任务发完,庾献还是有些懵的。

他一脸迷惑的眨眨眼,看了看一身的打扮,接着木然的看了看手中的白银葫芦。

有些眼熟……

0111 庾小献

还没等庾献调整好自己的思路,酝酿好自己的情绪,那葫芦口忽然跃出一道白光。

庾献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没把那白银葫芦给扔水里。

等到手忙脚乱的抓稳,那道白光已经落地。

接着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想困住小爷,做梦去吧!”

庾献扭头一看,就见一个少年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

满脸的得色,显然是颇有收获的样子。

庾献顿时就凌乱了。

卧槽,这年轻人……长的好像我啊。

那个庾献模样的家伙,得意了一会儿,这才像是想起了此时的这幅场景是什么情况。

他的脸上露出一阵唏嘘,口中倚老卖老的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啊……”

庾献看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整个状态完全是懵的。

“咦,我的猪呢?”

那个“庾献”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开始找猪。

虽然葫芦外面只是一瞬,但在葫芦里,庾献可经历了许多年的岁月。

庾献自己都快忘了,那个把自己从鹤鸣宫中拐带出来的管亥。

但是眼前这个“庾献”却记得很清楚,一脸的跃跃欲试,准备报仇。

庾献也有些奇怪,为何管亥不在木筏上,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再想这么多了。

他赶紧整理着思绪,琢磨眼前算是什么情况。

“福”字关明显是失败了,连任务结束的提示都出了,看来是凉的不能再凉了。

不过自己好像仍旧进入了最后一个“禄”字关。

“禄”是财物,这一关出的任务也算中规中矩,最终目标是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

这个目标对庾献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

毕竟有前世的知识在,不管是高度酒啊,造肥皂啊,晒盐啊,熬糖啊这些该知道的庾献都知道些。

造水泥这件事,庾献暂时是不考虑了。

汉代有钱人不会住砖石结构的房子,因为那是死人的标配,阴宅、墓地才会用这玩意。

对穷人们来说,加了草秆的土坯房才是真正的性价比王者。

至于修路什么的更不可能了。

就算是后世的现代化社会,为了道路的贯通,各级政府都负债累累,对东汉朝廷来说,那就更别想了。

唯一让庾献蛋疼的是,自己怎么就成了李肃了?

而且看这架势,分明就是刚把自己抓了那会儿。

那如今自己该如何做才好呢?

庾献想了半天,摸不着头绪,索性按照任务路线进行下去,先成为一个有钱人再说。

大概确定方向,庾献心中踏实起来。

他估摸了一下,看李肃这样估计也不富裕。

真要是以后大干一场,启动资金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庾献把目光落在东张西望的自己身上。

看来要获得第一桶金,还得先把眼前的任务完成才是。

庾献想着,和颜悦色的招呼道,“我说庾……”

话到嘴边有些张不开口,庾献灵机一动,说道,“我看你年少,以后叫你庾小献吧。”

“庾小献?”那个长着自己模样的少年嘴角一扯,“随你。”

庾献满意点头,自己果然是通情达理的。

庾献继续说道,“我说庾小献啊,我看你一表人才,英俊不凡,温文尔雅,气宇轩昂,诚实可靠,龙精虎猛……,何必在这山野之间蹉跎岁月?如今相国求才若渴,为国举贤,你何不随我一同往洛阳去?到时候若能得个一官半职的赏赐,岂不比在深山终老,快活许多吗?”

“庾小献”听了撇了撇嘴,“董卓吗?老子才不稀罕呢!再说,这会儿去洛阳也不一定来的及,说不准早被董卓一把火给烧了。”

“庾小献”笑的幸灾乐祸,却让庾献瞳孔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

火烧洛阳,迁都长安,那可是以后的事情!

庾献正想着,就见“庾小献”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接着自言自语道,“在这深山确实太无聊了些。小爷早就想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接着,“庾小献”一脸趾高气昂的看着庾献,“也罢,董卓的这局面对我也算不得什么。正好我要出川,就跟着你吧。”

庾献听了呵呵。

这家伙八成是打算利用自己出川,至于之后会不会投奔董家,那可就难说了。

庾献笑笑,“明智的选择。”

随后“庾小献”就跳上了岸,跟着庾献回到馆驿。

安置好“庾小献”,庾献就回了自己房间打坐。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就有驿卒一脸为难的前来请示,“中郎将,您带来的而那位随从,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庾献皱眉,“他又怎么了?”

那驿卒诚惶诚恐的说道,“中郎将那位叫做庾小献的随从。不但大肆索要美酒美食,竟然还让驿丞去替他买了个歌姬,过来听用。我等这里是朝廷往来的馆驿,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这里往来的官员也多,若是日后被哪个在朝堂上参上一本,恐怕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庾献听了,险些没缓过神来。

这是我吗?

庾献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本着“给自己的东西,也不算吃亏”的念头,让驿丞先去为他准备好酒好肉。

又等了一会儿,庾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慢慢的踱着,向庾小献那边走去。

离的还远,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庾鲜一怔,走到跟前一看,就见一个女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庾小献,“老爷,我可是良家女子,并非什么歌姬。”

良家女子?庾献心中大怒。

就听“庾小献”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可是跟着虎贲中郎将的人,若是违逆了我,有你好果子吃的!”

庾献实在受不了“庾小献”那贪财好色,狐假虎威的模样了。

——这特么绝对是那器魂女子,故意要恶心自己啊。

庾献简直想把这样的自己捶死。

不过庾献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庾小献”在那儿作了,他让人招来驿丞,看了看自己所剩不多的家底,一脸牙疼的让驿丞帮着安排个美女伺候。

驿丞见到了钱,笑着大拍胸脯。

过了不久,就为“庾小献”找来了漂亮的歌姬。

听着屋里面呼天喊地的动静,庾献一脸的怏怏。

恶心谁呢!

小爷是这种人吗?

0112 开门

第二日一早,庾献化成的李肃带着庾小献继续赶路。

庾小献似乎是吃准了李肃这个大户,一路上好奇的东摇西逛,要这要那。

庾献还指望着把他拐回去,换取董卓的赏赐,得到自己创业的第一桶金。

于是只能勉强忍耐着。

好在庾小献要的材料虽然不少,但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色,庾献也不是很心疼。

他颠了颠李肃的荷包,耳边情不自禁地闪过一个可怜兮兮的话语,“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很有钱啊。”

庾献心烦意燥起来。

又过了几个村镇,庾献实在是受不了这货了。等到了梓潼县之后,他四处打听,寻找到一个渡口,打算乘船渡过剩下的旅程。

先从梓潼乘船,辗转前往巴西郡,随后再设法前往汉中。

只要能让这家伙不惹事,就算路上多花点功夫,庾献也就知足了。

等到了船上,庾献凭借李肃虎贲中郎将的身份,得到了最好的两个座舱。

“庾小献”还没有察觉出自己的意图,只是好奇的四下看着,顺便找船老大打听沿路的事情。

庾献懒得理会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他见河道颇为急湍,庾小献根本没有逃跑可能,这才放心的回了房间,慢慢消化李肃这些年的经历。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两日。

庾献已经把李肃的平生所学,在心中大致过了一遍。

李肃乃是秦国大将李信之后,也算是出身将门。

可惜的是,李信因为昌平君反秦作乱,被截断后路,最终惨败于楚军之手。

秦国一统六国的终极之战,李信做为秦国最壮勇的武将,却因此被连累的没有立下什么功勋。

等到了汉朝兴起,李家总算缓过了这口气,再次出了飞将军李广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可惜李广空有巨大的名声,却蹉跎一生,没有立下什么功业。

其后,他的儿子更是因为对卫青拳脚相向,被复仇的霍去病射杀。

到了李广孙子李陵这一代,就越发悲凉了。

李陵带着五千丹阳兵在八万匈奴人的围攻之下辗转奋战,虽然杀伤大量敌人,但因为粮草匮乏,弓箭短缺,最终兵败被俘。又有传言说他投降了匈奴人,最终被汉武帝杀死了他的母亲和妻子。

自此之后,李家就彻底没落了。

传到了李肃这一代,兵法上的造诣已经几近于无,不过他一手枪术本领过人,更有李家的神射术傍身,总算是在朝廷中得了个名位。

至于他随身的法宝,除了手中的功名葫芦,就只有一件丈五倒须悟钩枪还算看的过眼。

庾献正慢慢思索着李肃的事情,忽听舱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庾献的眉头一皱。

接着,门上传来重重的拍击之声,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大人!大人!”

庾献沉声喝问道,“何事?”

外面的那个船夫急急说道,“大人,快出来看看,你的随从,抢走了船老大的闺女,如今已经强带到底舱里去了。”

“什么?!”

庾献闻言怒发冲冠。

这货简直特么没有底线!

庾献将功名葫芦在腰间一系,随后提起“倒须悟钩枪”,就杀气腾腾的一脚踹开舱门,怒声喝问道,“那个孽畜在哪?!”

那个船夫见庾献这煞气森森的样子,顿时露了怯,“在、在底舱里。船老大带人围了那里,可是怕他伤害了船老大的闺女,没人敢冲进去!”

庾献二话不说,跟着下了甲板。

许多跑船的人基本上都安身在船上,一家老小都跟着大船奔波。

那船老大的闺女庾献也见过,虽然相貌还算过的去,可是在水上奔波,又是毒日头又是大风吹,庾献实在想不明白“庾小献”怎么下得去嘴。

庾献甚至觉得,那船老大虚张声势的恫吓,都带着三分笑意。

不过强抢民女,就是十恶不赦!

再加上庾小献往日的猥琐作风,早就让他心中愤怒,庾献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这些。

他大喝一声,“给我滚开。”

那些船员水手见庾献拿着枪奔过来,都吓得一哄而散。

庾献冲到跟前,直接一脚向那舱门踹去!

那破旧的舱门哪经的住庾献一脚?

被大力一踹,直接飞入舱中。

庾献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两眼如电的在黑漆漆的舱室中四处扫视,“庾小献,你给我滚出来……”

话还没说完,庾献忽然觉出不对。

一道道银色的光亮忽然刺破了舱室中的昏暗,接着无数条理细密的纹理贯通,一座巨大的法阵猛然显现!

庾献看着眼前的阵法,实在是再熟不过了!

这正是庾献从高何那里学来的“八门金锁阵”!

庾献哈哈大笑,不屑一顾,“雕虫小技,你还敢困我?!看我打破你的阵法,再教教你什么叫做做人的底线!”

庾献自信,凭着自己的本领和对八门金锁阵的理解,就算自己一脚踏入死门,最多被刷掉少许寿数,就能找到死里逃生的机会。

庾献的目光飞快的在那些晶莹阵纹上掠过。

接着他脸上的怒意消散,全都变成了疑惑。

竟然……

——是“开门”!

开门算是八门金锁阵中威力最弱的一环了,但是用好了,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初庾献为了对付田和的东夷战鼓,就曾经使用“开门”将东夷战鼓的杀机转移到别处。

庾献正一脸狐疑,不知道那混蛋为何要在这里布置一个开门,就见那些法力纹路流转,转瞬间阵纹成型。

庾献手提倒须悟钩枪,厉声呵斥道,“何不快给我滚出来。”

庾献的话音一落,就感觉一阵白蒙蒙的光辉四处笼罩,接着自己似乎出现在船外的什么地方,身子一个劲儿的往下坠去。

庾献大吃一惊,他赶紧把功名葫芦向水中扔去,口中默念,说那口诀。

那白银葫芦应声变大,轻而易举的托着庾献,漂浮在水面上。

庾献连忙四下一望,正见远处一艘大船上满了船帆,正在拼命远离。

庾献一脸的懵逼。

老子这是直接被传送出来船外是吧?

这八门金锁阵中的“开门”竟然还可以这么玩啊!

0113 提前泄题?

“开门”有一个最基础的属性,就是可以把施加在阵法上的伤害,或者将闯入阵法中的人转移走。

这一门阵法在遇到敌人强攻的时候作用比较大,直接制敌就差了许多。

谁想时机用的对了,竟然起到了这么好的效果。

如今庾献正在湍急的河流上,庾小献又事先在底舱布置好了阵法,一旦庾献被移除船外。运气不好,可能就一头扎进河道里的乱流中再也上不了岸了。

庾献骑在白银葫芦上,看着远去的大船又怒又笑。

“这小子可真够狠的,给小爷下了这么个套。”庾献咂咂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有老子的三分果决。”

这会儿他也有些明白了。

那庾小献并非什么贪婪好色的人物,他只不过是用这手段麻痹自己罢了。

趁着要东要西的功夫,庾小献收集了不少低端的修炼材料。

这些低端的修炼材料派不上什么大用处,但是用来构筑一个简简单单的“开门”还是很容易的。

庾小献在见识了沿途险恶的地形之后,最后决定就在这船上下手。

他在底舱中摆下阵法,又故意强抢了船老大的女儿,激怒庾献过来。

等到庾献怒气冲冲的赶来,一脚踏入“开”阵。

那庾献大意之下,肯定会被卷入到湍急的河流之中。

到时候,庾小献就可以天高任鸟飞,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三国乱世了。

“你想得倒美!”

庾献破口大骂了一句,随后驱动白银葫芦努力跟上。

这白银葫芦本就不是什么飞行类的法器,尽管庾献催的急,也只能远远的吊住船尾而已。

庾小献对此倒茫然无知,天下这么大,只要甩脱了李肃,就不用去给西凉军陪葬,这不是什么坏事。

等董卓完蛋了,他照样可以粉墨登场,风光一世。

庾献骑着白银葫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等到船只终于在平缓的地方搁浅,庾献这才一个加速,向大船冲去。

庾小献显然有些猝不及防。

面对庾献的捉拿,只能跳下船来,拼命的向远处逃窜。

庾献呵呵一笑,骑在葫芦上,继续慢悠悠的追赶过去。

等到庾小献意识到他根本逃不掉了,这才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回头大声说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啊,我正在研究自己所学过的阵法,却不想中郎将刚好赶了过来。你说这……巧不巧啊……”

还巧不巧?

庾献听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将手中的长枪用力向庾小献拍去,想要将庾小献拍落在水中。

谁料“庾小献”哪是什么甘愿认命的货色?

他见求饶不太管用,当即露出一副果决的神情,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避开了庾献一击。

随后掐动法诀,奋力的催生着河里飘荡的水草。

庾献正要追赶,却猛然发现白银葫芦正被大量的水草攀附,牢牢的困在原地。

庾献哈哈一笑,“雕虫小技,也敢拿来卖弄。”

庾献立刻将那白银葫芦缩小,纳入掌中。

缠绕在上面的水草一时缠了个空,又立刻像是有意识一样,追赶着向庾献缠了过来。

庾献皱了皱眉,若是以往的时候,庾献哪会担心这么点威胁。

可是如今自己在湍急的河流之中,实在不敢有半分大意。

一旦被这些水草拖入河底,恐怕自己就得交代在这里。

无奈的是李肃这个身体是个武将模板,除了能催动下白银葫芦,没有别的法术。

若是在陆地搏杀,有李肃那过人的弓术和枪法在,庾小献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

庾献索性把希望全都放在自己武技上面。

他猛然长吸一口气,鼓荡着浑身的真气,挥舞倒须悟钩枪奋力向前砸去。

随着李肃的真气全数灌入那倒须悟钩枪中,那杆大枪忽然变得赤红一片,仿佛成了一杆烧红的铁棒。

接着一阵阵元气四溢,一支张牙舞爪的怪兽虚影,忽然出现在那杆大枪周围。

这张牙舞爪的怪兽虚影,只是出现了短短的一瞬,却将周围的元气吞吃了不少。

原本那些跃跃欲试,准备围攻过来的水草,都像是失去了活力一样,随着水波飘荡着。

庾献又惊又喜,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情况。

这柄武器在催动之后,竟然可以激发出上面的妖魂,吞噬周围的元气。这样一来,许多术法都会无用。

庾献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在这一关和李肃斗了一场。

不然的话,真要出了葫芦和他对上,恐怕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上一个不小的亏。

想到这里,庾献猛然一个激灵。

不会吧……

这一关怎么会是这样?

——等到庾献通过所有的考验,出了功名葫芦之后,必然会是要和李肃对上的。

而如今这个关卡,让自己扮演李肃,岂不是给了自己提前模拟一遍的机会?

自己现在可是李肃啊!

这可是彻彻底底的泄题。

这葫芦有这么坑吗?提前把自己的主人,拿来给对方练手?

庾献心中满是狐疑,一时心乱如麻起来。

不过他对和庾小献的较量,也越发感兴趣起来。

这个庾小献似乎拥有和自己相同的能力,但是在运用上,就要高明一筹了。

若是自己能把李肃的全部实力发挥出来,努力逼迫庾小献做出应对,自己不就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案了吗?

就算庾小献仍旧不敌,自己也能落得个知己知彼,起码比两眼一抹黑的直接和李肃翻脸强。

想到这里,庾献再也没了玩闹的意思。

他的目光认真的看着庾小献,大声喝道,“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真气再次贯穿倒须悟钩枪,像是被激发了凶性的野兽一样,打的周围元气肆虐,混乱不堪。

趁着庾小献的法力不起作用,庾献立刻向庾小献冲了过去。

庾小献大惊失色,他连忙呼出一口气来,形成淡淡的薄雾遮挡在周围。

庾献见了精神一振,想不到这个版本的庾小献,在“吞烟吐雾”的兵法上,仍旧能起些微弱的作用。

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所学的这道兵法并不是失效了,而是没能正确的激发?

0114 杜门

庾献心中有些狐疑。

莫非老吴又坑了我一次。

那些剧情杀的技能,其实自己也能一定程度掌握,只是因为没有自己的理解,或者其他条件不足,所以技能不能充分应用?

也就是说,自己学的那些本领其实处于沉睡或者封印状态,只要找到激发的方法,仍旧是能用的?

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器魂少女模拟出来的这个庾小献是个完整版的自己?

庾献越想越对,当即起了争斗的心思。

他将手中的大枪横扫过去。

席卷而起的劲风,打的雾气四散。

庾献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一道黑影正向远方遁去,他连忙将右手两指一并,左手如虚拉弓弦状,口中大喝一声,“看箭!”

庾献原本只是想虚张声势一下。

谁料,一道杀机有如实质一样,自庾献手指涌现,幽黑深沉,吞吐若箭。

虽未有实际的形状,但是那汹涌的杀气却让远处的庾小献如芒在背。

庾小献判断不出真假,只能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躲避庾献气机。

庾献自己却怔了一下。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看自己的右手。

上面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元气缠绕,但是多年锤炼射术所产生的杀气杀机不散,竟然让人有被利箭指着的错觉。

庾献再次做拉弓射箭状,遥遥瞄准庾小献。

那庾小献果然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箭,只能再次仓皇逃避。

庾献经过这几次试验,对武将的战斗路数越发明晰起来。

武将专注于体魄、意志和战斗技巧,当他们锤炼至高深的地步,自然可以融汇全身的精、气、神。

依靠着强大的肉身和精、气、神,武将可以打散炼气士的所依赖的元气,直接对炼气士造成重创。

庾献从吴起那里学过“智障之盾”,这种法门极为高妙,直指认知。其中对精气神的运用,就和武人的锤炼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道家的手段虽然高妙,可惜用在血气旺盛的武人身上就有些疲软。

如今人道大兴,反倒是儒家的手段,对武人威胁更大。

他们修行五德,专攻人的五脏六腑,又有功德之力,可以有诸般妙用。

庾献悟了此法,一通百通。

李肃身体的原本战斗意识渐渐唤醒。

庾献鼓荡起精气神,振奋自身,只觉得一股股热流向四肢百骸蔓延。

受到他旺盛气血的影响,那“倒须悟钩枪”上的怪兽虚影再次显现。

那些原本就被震慑逼走的水草,更是如避蛇蝎一样退走。

庾献皱了皱眉,看来以后对付李肃的时候,自己那浅薄的道术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兵法会否受到影响。

庾献正想着,那边的庾小献果然做出回应。

他一边吐出浓浓的雾气牵制,一边洒出黑乎乎的一把。

庾献心中早有预料。

兵法大多用于战场,这种小规模的接触战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庾小献最可能动用的就是撒豆成兵。

随着一把黑豆撒下,许多黑衣黑甲的士兵从及腰深的河水中爬起,凶神恶煞的向庾献冲来。

庾献这会儿血气充盈,只觉得峙立世间,无所不能。他简单粗暴的抓着手中大枪,狠狠的向着那些士兵抡去。

上面的恶兽虚影也张牙舞爪,为庾献助威。

不过那些士兵目中空洞,只余戾气,根本没有丝毫惧色。

眼见庾献的“倒须悟钩枪”打到,那些士兵还知道格挡,不过在庾献的猛攻之下只是徒劳。

庾献大枪一抡,打倒一片。

接着又连续数枪,搠死几人。

不过那些士兵无畏无惧,仍旧蜂拥而上。

庾献施展开李肃本身的武艺,那枪舞动的如同漫天梨花,轻而易举的将黑压压的士兵压制在两丈之外。

庾献心中微微有点失望。

这些幻形而出士兵虽然不受武将精气气血的压制,但是个体战斗力实在太差了,以后对付李肃的时候,最多只能起到个牵制作用。

正在庾献思索的时候,庾小献也飞速的动作着,从背后的包袱中掏出许多布置阵法的材料四处飞奔安放。

庾献记得之前给这家伙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色,只是不知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等到阵法布到一半,庾献已经看出了大概。

这分明是一个以“杜”字门为主的阵法。

自从上次被“东夷战鼓”震散八门金锁阵之后,庾献就从那些残阵上学到一些奥妙,布阵的时候完全可以不必八门齐出,而是可以针对性的布出主要阵法。

只是这本是庾献的秘密,这个庾小献怎么也如此纯熟。

庾献心中闪过一道疑惑。

接着猜测起了庾小献的意图。

“杜”字门以迷障为主,简单来说就类似鬼打墙,也是一种牵制敌人的阵法。

但这一门还有一项要命的属性,那就是可以让人颠倒错乱,失去方向感。

庾献心中有些期待,不知道这道阵法,能不能在自己对付李肃的时候帮到自己。

庾献正想着,就见眼前忽然灰蒙蒙一片。

庾献心中警醒,知道是“杜”门起了作用。

他连忙抡动大枪周身一扫,生怕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趁势逼近。

在庾献的催逼之下,那大枪再次赤红一片,上面的凶兽拼命的吞噬着周围的灰黑,庾献也鼓荡着气血之力,凶恶咆哮着,然而这些只让庾献周围出现了几尺之地的清明。

周围浓浓的灰黑仍旧在不断逼近着。

兵法本就是杀场利器!

庾献心中愤怒,焦躁不堪。

面对着四周未知的灰黑,和那些引而不发的黑甲士兵,庾献心中不由生出忌惮。

正在庾献要意丧胆怯的时候,那大枪上的恶兽,忽然将通红的眼睛对准庾献,接着咆哮一声,顺着枪杆窜过来,狠狠的噬咬着庾献握枪的手。

庾献手上如同被毒蝎蛰到一样剧痛不已。

他猛然警醒,这才察觉到许多气息在脏腑间奔窜,消磨着他的身体,削弱着他的意志。

庾献还没想到什么应对之法,许多黑衣黑甲的士兵就猛然出现,一拥而上。

庾献不敢怠慢,当即奋起余勇,一枪向前扎去。

谁料这一枪捅去,本该一往无前,却鬼使神差的偏了几分。

0115 神兵利器的可贵之处

庾献也不意外,这阵法既然是杜门,有这种情况在所难免。

凭“庾小献”微薄的法力,和那些廉价的材料,对他的影响应该不是很大。

就算方向感上略微有些错乱,但是以李肃的武力值,杀这些黑衣黑甲士兵简直如同割草一样,根本算不得什么。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体内乱窜的五德之气,只要搞定这些五德之气,那庾小献就无计可施了。

想到这里,庾献不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反倒心头沉重无比。

他修道日浅,法力微薄,各种术法的威力,根本还显不出来。

这种单打独斗的情况,本身就更适合武人,若是连解封完全版的庾小献都拿李肃没办法,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从葫芦里出去之后,也根本不是李肃的对手。

庾献心情沉重,一面胡乱的应付着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一变开始调理身体里的五行之气。

李肃本身是武将,没有搬运五行的法门,体内筋脉皮膜的锤炼也和炼气士迥然不同。

庾献凭借李肃的记忆尝试了许多方法,却都不能奈何那些像是小鱼一样在五脏中钻来钻去的五德之力。

随着屡次失败,庾献越发焦躁起来。

那附在长枪上的妖魂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它目光幽幽的注视着李肃的身体,随即身子一纵,像是拉出了一条黑色的细线,眨眼间缩小消失在李肃身上。

接着庾献就感觉到一股野蛮的力量,横冲直撞进入自己的筋脉。

那股野蛮的力量在筋脉之中疯狂的奔跑,直接冲向李肃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的五脏。

随着那股野蛮力量的横冲直撞,庾献的筋脉仿佛被锋利的刀子剖开了一样,痛不欲生。

庾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然而正是那股野蛮疯狂的力量,却让那些五德之力忌惮不已,随着那股力量的奔窜,五德之力在五脏六腑之中四处避走着。

庾献这会儿有些明白,一件神兵利器对武将的重大意义了。

李肃的“倒须悟钩枪”虽然珍贵,但是比起神兵利器还有很大距离。

李肃大枪上的煞气虽然已经化成妖魂,但是明显没有理智,只知道凭借本能作战。

若是成名的神兵利器,上面有了成熟的妖魂,那李肃就不必这么狼狈了。

“倒须悟钩枪”上的妖魂没有理智,虽然驱赶的那些五德之力在五脏六腑乱窜,但没法解决根本问题。

好在庾献有梳理五德之力的经验,他一边试着影响那疯狂的妖魂,一边盘算着解决方案。

如今李肃的筋脉被那妖魂祸害的疼痛难忍,首先必须要强壮李肃的筋脉,除了加上一把心头火,还要滋养肝胆,强化自己的木属性力量。

庾献勉强控制住那股野蛮的力量,随后开始操纵它驱赶那些乱七八糟的五德之气。

庾献费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这些五德之气清场,集中搬运到了肝脏。

庾献正准备想个什么法子,让身子吸收其中有用的五德之气,谁料那股野蛮力量,竟然一个恍惚,驱赶着那些五德之力进入了脾。

庾献这下可有点震惊了。

怎么可能?

庾小献布下的这个杜门,竟然连体内法力的搬运都能受到影响?

庾献想想就有些骇然。

若是等到以后修为高深了,那这个“杜门”岂不是可以让陷入其中的人,法力在经脉中乱窜,走火入魔?

庾献精神一振,有了这一套打法,应该足以困住李肃一段时间了。

庾献心中舒畅,左右一看,对眼前的阵法却不以为意。

庾小献手边没什么成用的材料,全是靠着坑骗庾献才凑到了一点布阵的东西。

就算庾献不主动攻打破阵,这阵法也坚持不久。

至于庾献体内的那些五德之力,庾献估摸着“庾小献”一次放出这么多五德气息,体内的法力八成已经耗尽了,这些五德之气失去补充,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被化解掉。

……希望庾小献不是太蠢,能够趁势逃掉。

反正庾献是打定主意了,等以后自己出了葫芦,只要能牵制住李肃,肯定是要趁机溜走的。

如今庾献从功名葫芦中学到了不少本领,正是找个地方慢慢消化吸收的时候。

别的不说,墨门的那许多兵法还需要解封。

庾献的道家法力也太过薄弱,急需壮大。

庾献在董白那一关就试过五德之气,按理说既然当初能用,现在八成也可以继续使用。

庾献估摸着,等到把这些东西都学会,不敢说在汉末横着走,起码也不至于任人摆布了。

从眼前所见,光是一个八门金锁阵就妙用无穷。

这些法门虽然看着简单,但是等到运用起来,却都有着极为神妙的效果。

庾献当即不再尝试了,他控制着那妖魂之力,守护好自己的心头火,之后便慢慢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先是周围黑衣黑甲的士兵被屠杀殆尽,接着那灰黑的天空也开始微微有些透光。

最后,庾献体内的那些五德之力都失去了活力,慢慢消散无踪。

……

庾献睁开疲惫的双目一瞧,庾小献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耳边不出意外的响起器魂少女的提示。

“未能完成董卓分派的任务,你在朝中的官位已经岌岌可危,失去这份俸禄,也将使你陷入更大的困境。请审慎而为。”

庾献这会儿已经对器魂少女客气多了。

不论那女子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有了这一关的这些事,庾献才能清楚的了解李肃,不至于从葫芦里出去后被李肃吃的死死的。

说起来,这女子对庾献还是颇有几分恩情的。

0116 实力不允许啊

庾献正想着,一阵微风刮过。

庾献的鼻子情不自禁的耸了耸,接着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那风中竟然带来了“庾小献”淡淡的气息。

庾献的心情恶劣了!

该死!

这李肃不愧出身于将门世家,就算已经衰落到这个地步了,身上竟然还有个“闻风望气”的兵法技能。

庾献在风中嗅了嗅,接着面无表情的拔足向远方追去。

一直追出去了七八里地,庾献才发现了庾小献的踪迹。

他肩上扛着一个木棍,木棍的那头挑着一个水草编成的笼子,里面有几条大鱼,时不时的扑腾几下,让草笼一阵摇晃。

庾小献则哼着歌,快乐的走着。

庾献十分无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庾小献转过头来,看见李肃,顿时一脸懵逼。

庾献很能体会他的心情。

不是我不想放水啊,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庾小献却比自己想象的从容,短短的错愕之后,就摇了摇自己挑着的木棍,让那草笼一阵晃荡。

“吃鱼吗?一起啊。”

庾献叹了口气,“那就一起吃点吧。”

这次系统提示来的很及时。

——“你继续了朝廷的任务。”

两人一前一后在丛林里转圈,庾小献时不时从地上采些野菜丢进后面的草笼里。

走着走着,忽见前面一片开阔,露出来一处荒废的道观。

川中多山川草木,精怪多,炼气士也多。

荒野中出现一处道观也不足为奇。

庾小献欢笑道,“正好,看看有没有人借点盐巴佐料。”

庾献打量了一番,见道观的墙皮剥落的厉害,顶上的瓦片也稀疏不全。前前后后更是长满了野草藤蔓。

庾献摇头道,“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在。”

庾小献却不肯放弃希望,他把草笼一丢,大声说道,“我进去瞧瞧”

庾献也没阻拦。

这小子之前跑了那么远,都被自己追了过来,想来他也不会蠢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开溜。

庾献在外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没有出来,饶是心中笃定,也微微有些狐疑。

当即信步前行,进入道观之内。

这道观的规格不大,除了供奉道祖的中庭,其他几间偏殿都修造的十分简陋。

庾献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庾小献看着偏殿内的丹炉在出神。

丹炉内的火正燃烧着,显然这道观是有主的,只是此时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听见庾献的动静,庾小献回头说道,“看来有人在这借住,只是偏巧这会儿人不在。我去后厨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庾小献说完,自顾自离去了。

庾献打量了那丹炉几眼,见只是个寻常的黄铜炉子,也看不出什么玄妙。

他是个谨慎的人,没弄明白丹炉的主人是什么来头,当然不会主动打开看。万一要是什么珍贵的丹药,因为自己乱动炼废了,那可就平白结下一仇。

看完丹炉,庾献又在偏殿中大致瞧了一遍。

可惜,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庾献刚退出偏殿,就见庾小献提着一口铁锅悻悻的过来。

“原来是个穷道士,除了一口铁锅,后厨那边什么也没有找到。”

说完,庾小献对庾献说道,“中郎将,这道观跟前就有一条小溪,我去把鱼洗剥了,回头咱们炖锅鱼汤好了。”

庾献淡淡说道,“随你安排就是了。”

庾小献提着铁锅和那草笼出门,过了许久,才将那铁锅端了回来。

草笼中的几条鱼已经被剥鳞去腮,又去掉了肚肠内的物事,清洗干净了放在那铁锅内。

锅里又现成的放了半锅的水。

庾小献端着铁锅回来,目光四下里寻觅了一会儿。他见那原本通水的明沟已经干涸,直接将那铁锅架在明沟上,又去四周寻来干枯的树枝,点火炖起了鱼汤。

单纯的炖汤也提不上什么厨艺,不过热气一滚上来,就是一股诱人的香气散漫。

庾小献情不自禁的干咽了一口唾沫。

接着用刀子削出来两个木勺。

等到木勺完工,庾小献也顾不上客套,迫不及待的从锅里捞起一勺鱼汤慢慢吹着喝。

一勺喝完,庾小献舒坦的呻吟了一声。

接着咂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可惜,没什么佐料,真是浪费了这几条好鱼。”

庾献被庾小献勾的好奇,也用木勺尝了一口。

味道虽然还行,但也没庾小献表现得那么夸张。

庾献正想着,那庾小献忽然醒悟过来一般,重重的在额头一拍,“你看我,光顾着找佐料了,之前我准备的那些青菜蘑菇,若是煮进去一些,味道才叫鲜美。”

庾小献说着,赶紧去扒拉他之前的那个草笼子。

翻了一会儿,果然翻出来不少好东西。

庾献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蘑菇,直接就呵呵了。

就连小学生都知道,这种色泽鲜艳的蘑菇不可食用,很可能会有剧毒。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用这个来坑自己。

庾献也不说破,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

这些五颜六色的蘑菇在锅里滚了滚,那鱼汤的味道越发浓郁起来,鲜美香甜,勾动人的食欲。

庾小献拿起庾献的大勺子使劲在锅里搅了搅,或许是煮的久了,鱼肉已经软烂,轻轻一碰,就化在汤里。

这锅鲜美无比的鱼汤也从淡淡的乳白色,变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庾小献”很热情的舀了一勺递给庾献,“中郎将,你先来。”

庾献嘴角一勾,微笑道,“你先吃吧,我不饿。”

庾小献脸上有些为难,“这是中郎将的勺子,我用不好吧。”

庾献听了一点都不介意,“没事儿,我一点也不饿呢。”

庾小献看着庾献那戏谑的眼神,心中微跳。

他眼皮一垂,接着哈哈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把木勺凑近,大口喝了起来。

有没有毒两说。这锅鱼汤的味道,却是顶级的鲜美。庾小献吃的全神贯注,他的味蕾一点点的体会着口中滋味的变化,一张脸吃的眉飞色舞。

庾小献大口喝了几勺,瞧着庾献不死心的再次征求道,“这鱼汤美的很,中郎将不来点吗?”

庾献平淡的回应道,“等我饿了再说吧。”

庾小献听了,想了想,继续平静从容的从锅里捞鱼肉吃。

庾献看着他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情不自禁的眼皮一跳。

这家伙对自己可真够狠呐,明明是剧毒的鱼汤,为了引自己喝下去,竟然眉头不眨的喝了这么多了。

我是这种人吗……

0117 越来越有意思了

庾小献埋头吃了半锅,抬起头来道,“我吃饱了。”

庾献目光怪异的打量了他几眼,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

庾小献晃了晃手边的锅,笑嘻嘻道,“用了人家的东西总要还回去。”

说着,拎着锅晃晃悠悠的向后院走去。

庾献闭着眼睛,坐在原地,鼻子里“嗯”了一声。

等庾小献一走,庾献就跳了起来,悄悄的跟在后面。

庾小献带着锅到了后面,深深的挖了一个坑,将剩下的鱼汤埋掉。

庾献有些欣慰,这家伙看来还是继承了自己一点点优良品质的。起码两个人的恩怨,不至于牵连无辜的人。

庾小献将鱼汤倒入坑中,看了那坑一会儿,随后重重的一拳打在自己胃上。

庾小献打了一拳没有奏效,接着又是一拳重重的打在自己胃上。

庾小献一脸的痛苦,却不肯发出一点动静。看着他抽搐的面容,和额头渗出的大颗汗水,庾献都替他疼。

庾小献拼命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庾小献吐出了那些鱼汤,委顿在地,喘息了好一会儿勉强爬了起来,就地盘坐。他努力催发起心头火,炽烈燃烧着。

庾小献的心脏,在心头火的燃烧下,慢慢衰朽破败。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一颗颗心脏的虚影显现,随后在心头火的燃烧下化为飞灰,厚增着土德之力。

这些土德之气强劲的灌入五脏六腑之中,护住庾献的脾胃。

心头火的大盛让庾小献短暂的将蘑菇的毒素强行滞留在胃中,凭借厚厚的土德之力将之埋藏于窍穴。

这种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不但重创了庾小献的心脏本源,而且那厚藏于胃部窍穴的毒素,也会随时敲响催命的丧钟。

庾小献处理完这些,脸上的气色明显虚弱了下去。他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认真的擦掉满脸的汗水,接着用手轻轻的扇着风,让脸上清爽干燥起来。

庾小献面无表情的将那布条扔入坑中埋掉,随后匆匆的填好土。

庾献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处理完一切,转身悄悄的出了道观。

过了一会儿,庾小献笑嘻嘻的出了道观。

庾献看了他一眼,“走吧。”

庾小献陪着庾献走了半日,忽然主动问道,“中郎将,你觉得跟着董卓、额,跟着董太师会有前途吗?”

庾献瞅了庾小献一眼,淡淡的说道,“董卓做太师是明年的事情。”

“额……”庾小献一脸懵逼。

过了好一会儿,庾小献才换上佩服的表情,讪讪的说道,“想不到中郎将这么能掐会算。那不知道中郎将觉得跟着董卓有前途嘛?”

庾献随口回道,“有前途如何?没前途又如何?”

庾小献半真半假的说道,“若是有前途,那我自然是跟着中郎将混个前程,若是没有前途,那……咱们还不如去投别处。”

庾献摇摇头,“哪有那么好办。”

别的不说,李肃的妻子还在洛阳呢。这个女人是主线任务中的重要角色,一旦受庾献拖累而死,那后续还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再说,如今兵荒马乱的,最后的赢家根本还没站稳脚跟,庾献也不知道怎么选才合适。

庾小献见庾献雷打不动,整个人有些气馁。

庾献则凭借着闻风望气的本事,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城镇借住。

庾献身上已经没什么钱财了。

不过庾献也不是纠结的人,带着庾小献趁夜随便寻了个大户人家,在人家厢房中凑活了一晚。

半夜的时候,庾小献偷偷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个包袱。动作一大,就传来清脆响动,显然是偷了不少财物。

庾献想了想,装作全然不知,闭目睡去。

第二日的时候,庾小献托词要准备些干粮吃食,自己去城里采购了一番。

庾献心里有数,没有阻止。

随后,趁着庾小献没注意的时候,将他买回来的东西打开看了看。

除了一些常见的干粮吃食,还有一包从药店买回来的散碎的淡黄色粉末。

庾献凑上去一闻,一股硫磺的刺鼻气味就传了过来。

庾献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两人匆匆上路,艰难的跨过蜀道,一直走到了汉中附近。

庾小献的包袱中又多了另外一个纸包,里面放着许多沾着泥粉的结晶颗粒。

或许是提炼后没有干透就放进了纸包,整个纸包有些返潮。

庾献呵呵。

就差木炭了。

这是打算把自己炸死?

也正是这两样东西的出现,让庾献越发确定了一件事情。

眼前这个庾小献,真的简直是自己的翻版。

不但性格和自己极为相似,就连头脑中那些后世的知识,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不但知道董卓以后会成为太师,还知道搜集材料调配火药。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逆天人物。

庾献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这必然是自己在构筑智障之盾的时候被人偷学了去。

庾献原本以为智障之盾上展现的东西支离破碎,又闪烁不定,根本是无法被学走的。

但显然,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人不但知道自己懂得这个法诀,还故意让自己时不时处于黑暗未知的环境。

任何人出于这种条件下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保护自己。

对于庾献来说,手头上的技能再也没有比能让吴起绝望的“智障之盾”更好的防御了。

在庾献努力构筑自己防线的时候,那个人就抽丝剥茧一样从中提取了庾献的知识,最终恶作剧一样的制造出来一个庾小献。

随着庾献对局面破解的越来越多,他终于看透了眼前的迷局。

“名”、“福”、“禄”这三关,看似是独立的考验,但其实只是器魂女子密密编织的一环。

她在不断的了解自己的做事手段、让自己对抗自己、抽取自己的知识,最终才喂出了庾小献这个怪胎。

那看似独立而意犹未尽的三关合一,给自己的就是眼前这样一个局面。

庾献面色肃然的看看洛阳的方向,他毫不怀疑自己将会在那里遇上董卓、董白、徐晃、杨修、袁耀、陈霆……

庾献的目光,再看看那个面色从容的咽下剧毒,又雄心勃勃想要炸死自己的庾小献,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个笑意。

这一切,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0118 庾小献的打算

庾小献空余的时间又有了新的举动,那就是削木杆。

在不停的尝试之后,他削出的木杆浑圆均匀,几乎没有瑕疵。

庾小献用一根细线从中吊住,查看两端的平衡。直到做出了质地极为均匀的一个木杆。

那些削下来的木屑,庾小献另有别的用处。

他偷偷的将所有的木屑藏好,随后找了个机会,烧热石板,以温火慢慢翻炒。

等到离开汉中的时候,那个包袱中又多了一包木炭。

庾献对此有些惊叹,他也不知道这个法子做出的木炭到底管不管用。

很显然,这个完全版的庾小献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始把许多知识融合起来了。

庾小献不动声色的积攒着。

东西凑齐了,接下来就是调配比例。

庾小献以一颗石子作为一份的分量,随后用自己做出来的简易天平称出了足够的分量。

烘干之后,庾小献将材料碾碎搅拌,再次重新翻炒,配出了这个世上的第一份足以致命的炸药。

庾献颇为期待的想看看庾小献的这个计划,能不能给他争取到一条生路。

如果有可能,这也是庾献自己的一条生路。

谁料,庾小献配出了炸药,却并没有立刻把李肃炸死的打算。

每日里,只要一有空闲,庾小献就来和庾献打听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

——庾献知道个屁啊。

大家对三国的了解都是一样一样的,就连之前看过的几本yy的三国小说,庾献都刻录过了。

那就胡扯吧。

庾献就开始瞎咧咧了,有的时候庾献时间线记混了,一不小心说出点超前的东西,每每都让庾小献双目放光,激动异常。

就连吃饭的时候,庾小献都双目空洞的盘算着,“到底是历史弄错了,还是有什么大黑幕……,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从这开始,庾献忽然觉得和庾小献聊天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老子知道你是穿越者,也知道你知道的所有东西,就连怎么哄你会上当都一清二楚,有这么好玩的家伙,路上倒省了不少无聊。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两个人聊起来,竟然特别投缘。

到后来,庾献都不好意思逗弄他了。

离的洛阳越近,两人讨论的话题也越现实了。

那就是以后该怎么办?

不但是庾小献的未来,还有李肃的未来。

这都是庾献极为关心的问题。

庾小献的未来,关系到庾献现实中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李肃未来的路,关系到这个法宝中的任务能不能顺利通关。

庾献甚至都对庾小献的脑洞有所期待了。

两人的交流,简直就是庾献内心的多种矛盾的碰撞,其中的很多想法都值得庾献反思。

两人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董卓这条破船是不能待了。”

庾小献见庾献默认了他的这个推论,时不时就故意长叹一声,说一句,“董卓这条破船是不能待了。”

这一日,庾献实在被他搞烦了,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庾小献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

“既然董卓这条破船不能待了,你何必再把我抓回去,咱们各谋生路去,不是很好吗?”

庾献嗤之以鼻,“你想的倒美,这个乱世以后还不一定会怎么样,现在主动求变,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呢。”

庾小献听了大摇其头。

“以往我以为你看的长远,没想到还是略逊一筹。”

庾献呵呵。

小样儿。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庾小献见庾献有动摇的意思,赶紧说道,“中郎将,来,咱们坐下好好谈。”

庾献瞧了瞧前方的路,这里离洛阳还有大约半个月的路程,倒也不急这一会儿。

于是随着庾小献在路边坐下,准备听这家伙怎么忽悠自己。

庾小献很认真的在地上花了个地图,比划着说道,“你看,董卓根基浅薄不能服人,以后必然是天下大乱的局面。这天下必然会有诸多英雄兴起,形成一个群雄割据的时代,这可是一场世间大劫。”

……嗯,这是庾小献故意给自己剧透以后的事情。

庾献自己一清二楚,自然连连点头。

庾小献指点着地图说道,“这些人打来打去,有赢家就会有输家,咱们现在不管投靠哪个,都不能保的万无一失。与其如此,咱们不如把目光再放的长远一点。”

“再放的长远一点?”

庾献的目光有些古怪。

听着耳熟啊。

庾小献信心满满的说道,“当然。这些诸侯们无论如何争强,必然有天下太平的一天。那时候弱小的诸侯都被消灭,强大的诸侯都被削弱。可这世间呢,依然需要大量的人才来治理。与其把目标押注在不确定的以后,还不如提升自己的价值,直接去夺取战后胜利的果实!”

卧槽!

庾献惊了,这路线听着和某部yy小说有相似之处啊。

自己铭刻认知的时候,有写过那一本吗?

庾献单刀直入,“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庾小献颇有鼓动性的说道,“当然是成为一个天下名士,这样才更有前途。”

我去!

这不是《最强大军师之诸葛亮》的套路吗?!

见庾献一脸不以为然,庾小献脸色不变,一个急转弯,“当然,我辈修道人却不适合这么做。”

庾献追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庾小献摸着下巴盘算道,“说起来,这个乱世的赢家们,对我道门都不算友好,比如曹操、孙策之流。再加上颍川书院一派人才众多,世家子弟又是另外一支庞大的阵容,走上层路线是不可能了,但是这不意味着没有机会。这个世上多有怀才不遇之人,又有许多文臣武将尚在幼年,如果我们趁机游走世间,多收些童养徒,等到以后这些人应运而生,璀璨于世,我们何愁没法落个好下场。”

“咦?”

庾献情不自禁地被庾小献的这个计划吸引了。

见庾献色动,庾小献赶紧追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庾献想了一会儿。

最后两眼放光,嘴唇都有点哆嗦,“这、这计划简直稳赚不赔啊。”

他可是知道未来走向的!

一旦在那些绝世之才身上多多押注,在以后的汉末之劫中,岂不是可以占到先手?

武王伐纣的时候,好像当年的十二金仙就是这么玩的啊!

0119 童养徒计划

庾献和庾小献一席谈话,顿开茅塞,对未来的事情多了几分指望。

看来,是该趁着时候还早,收几个应劫的徒弟了。

至于人选……,庾献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有了这次交谈,庾献对庾小献的印象大为改观。

或许是明确了未来的路,庾献有些迫不及待要解决眼前的任务。

而且经过了这件事,庾献对这最后一关心中有了怪怪的感觉。

这器魂女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能学到的本领,但是走到如今,给庾献的启示却不少。

特别是清楚的了解了自己和李肃的差距,又知道了自己该走的路。

而且庾献心中隐隐有些猜测,“禄”这一关选用李肃,未必没有别的原因。或许这里面就有李肃的弱点……

这器魂女子折腾人有一套,但这样的表现,分明又是好意。

庾献端正心态,开始把自己的目标重新放在任务上。

“喂,小献啊。”庾献很和气的和庾小献商量,“你觉得怎么才能成为一个超级有钱人呢?”

庾小献正盘算自己的事情,闻言随口回道,“多有钱?”

庾献毫不客气的直言,“天下最有钱。”

“天下最有钱?”庾小献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他嬉笑道,“那你保得住吗?要做天下最有钱的人,就得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这可不大容易。”

庾小献话中的揶揄之意,庾献十分清楚。

如今这样的乱世,可不比后来可以奢侈斗富的司马晋朝。

有钱就意味着随时可能会招来的杀身之祸。

庾献已经对通关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对李肃的事情,还是很有兴趣的。

而且庾献相信,自己一定能弄明白器魂少女想告诉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连续行了多日,庾献终于回了洛阳。

洛阳这时已经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兵城。大量的战车骑兵在城门口进进出出,浩浩荡荡的声势,让庾献有些心惊。

按照李肃所了解的时间点,这时候应该是在十八路关东联军攻打虎牢关之后。

也就是说,现在的主线就是原本的历史主线,不是自己在“名”,“福”两关修改过的历史线。

袁家这个庞然大物没有分裂,袁绍和袁术都已经在关东起兵,一起攻打虎牢关。

东汉末年的局势,本来就像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董卓凭借他的凶名,暂且维持住了这个危如累卵的局面。

之后董卓又大力选拔贤明的士大夫,拉拢世家豪强,试图将不安的局面稳定下来。

结果这一招臭棋,让本来不敢对付董卓的士大夫们,有了资本和底气。

天下自此混乱,引发了一场浩荡杀劫。

庾献以李肃的身份到了洛阳,随后去寻董卓交令。

董卓对这个能在千里之外的蜀中做法激怒吕布的道士,很感兴趣。

庾献则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将庾小献交上去之后就回了李肃家中。

庾小献会有什么下场,庾献还是很忐忑的。

凭他那微薄的道术,连李肃这种二流武将都不是对手,怎么可能招惹的起吕布,这里面八成是有什么误会。

庾献依靠着李肃那零散的记忆回到家中,见到了李肃那美丽的妻子。

她一看到李肃就雀跃的迎了上来,“师兄!你回来啦!”

“嗯。”

庾献酝酿着情绪,思考着该怎么从这个女人口中打听李肃的底细。

李肃的妻子叫做公冶静,打扮的清爽利落,看上去很是活泼。

公冶静围着庾献转了一圈,又抬起庾献的双臂左右看了。见李肃安然无恙,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开心的说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公冶静一边帮庾献拍着衣服上的尘土,一边埋怨道,“师兄啊,你在兵法上本来就没多大能耐,光凭这一身的武艺,怎么和那些邪魔外道争斗。”

“现在给朝廷当官,能不强出头,还是不要强出头的好。川中有鹤鸣山的道门不说,还有巫鬼宗门,这次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算是我们走运了。”

庾献无语。

这话说得,庾献都替李肃有些没面子。

不过公冶静说的也是实情,李肃身上的兵法只有一个作用不大的“闻风望气”,要不是庾献道法水平低微,恐怕光凭一个功名葫芦,李肃活着回来的希望都不大。

庾献被公冶静叽叽喳喳的说着,心头却感到莫名的安宁平静。

“好啦好啦,别说了。这不是都回来了嘛?”

庾献享受了一会儿公冶静的关心,岔开了话题,“对了,家里没什么大事吧?”

公冶静听了,顿时露出一脸的幽怨,“师兄,你还说呢,家里又要揭不开锅了。”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

李肃多少也算是个朝廷官员,总不至于过的这么贫寒吧。

庾献连忙问道,“我的俸禄呢?”

李肃担任的虎贲中郎将,是秩比两千石的高官,俸禄水平不算低了。

按照汉朝的俸禄规则,两千石官秩分为三级。中两千石,月俸百八十斛;两千石,月俸百二十斛;比两千石,月俸百斛。

其中两千石,有时候别称为真两千石。

按照行政级别来说,三公九卿这个档次的都是中两千石;诸侯相、郡太守、中央校尉都是两千石的;其他酱油一点的官员,虽然实权不大,但是职级地位比较高,这些官员就是比两千石,虽说是比照两千石待遇发放,但实际上略有不如。

简而言之,中两千石可以称为两千石plus,比两千石就是低配版。

不过就算是低配版两千石,李肃好歹也是参照高官官员待遇的,每月百斛的月俸可不少。

公冶静听了叹息道,“因为关东州郡造反,从前个月开始,朝廷就发不出俸禄了。上个月的时候,董卓手下的兵马去洗劫了阳城的富户,又杀了很多人,这才给洛阳的官员每家发了十斛米。可洛阳城中的官员,根本不和董卓一条心,他们拿着董卓的米,却看董卓的笑话,到处说他滥杀无辜的事情。”

庾献微微皱眉,“那后来呢?”

公冶静说道,“后来董卓被激怒了,又让人把发下来的粮食夺走了,而且扬言这个月也没有俸禄。”

庾献听了顿时一阵头大。

0120 穿帮?

别说是当天下最有钱的人,小爷堂堂秩比两千石的高官,这都要断粮了。

庾献想了想问道,“那你有没有打听打听,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办的?洛阳城中这么多官员,总得有点门路。”

公冶静无可奈何的看着李肃,“我打听过啦,别人家都是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么点禄米。有些和夫君差不多的,不过人家武官都实领兵权,可以吃些空额;文官都有背后靠山帮扶。至于再次一等的人家,又不需要养私兵部曲,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

庾献听了一怔,赶紧问道,“等等,这话什么意思,为何我堂堂虎贲中郎将却没有实领兵权?”

公冶静无语的看着李肃,板着小脸说道,“夫君,你忘啦。你是以勇力从低级武官中脱颖而出的。受封骑都尉之后考校兵法,其他骑兵将帅最少都有个‘来去如风’的兵法,可你从师十载,只学会了作用不大的‘闻风望气’……”

“是、是这样的吗?”

庾献轻咳了一声,他都替李肃有些脸红。

——这什么资质啊。

不过,庾献转念一想,那败在李肃手中的自己情何以堪?

他赶紧说道,“这‘闻风望气’也是很关键的,打仗的时候情报是第一位的。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师妹,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吧……”

既然两人是师兄妹关系,公冶静应该理解。

公冶静听了撅起了嘴,“懂是懂啦。不然你也做不上骑都尉,不过这样一来你就没法带兵了,光靠个人的武勇,对整个战场的贡献很有限。与其让你做为斗将去和人厮杀,还不如让你跟在主帅身边以备咨询呢。我原以为你升任虎贲中郎将后会有改观,没想到出去这么久,也没听人提这件事。”

庾献听了也有些无奈。

人家说的在理啊。

这种偏门的人才带兵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武艺虽然高超,可要是拿去和人搏命,又浪费了他学到的兵法韬略。

庾献不得不自认倒霉。

不知道这李肃到底怎么乱点的科技树。

庾献接着又想起了一事,“对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老老实实的做个幕僚都尉就是了,大不了以后转个文职武官,还养什么部曲?”

部曲和那些实额的兵马不同,完全就是属于武将的私兵。

几乎每个武将都要蓄养一定的部曲,这是一个大将手中最忠诚也是最勇敢的力量。

以李肃如今这般酱油的处境,养一支私兵完全没有必要嘛。

公冶静听了之后,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李肃。

接着,神色一敛,硬邦邦的撇下一句,“等我一会儿。”

庾献心中暗叫不妙,该不会是刚才的话,引发了公冶静的怀疑吧。

大家都是玩兵法的,心机可不比董白和露儿那样小白。

过了一会儿,公冶静从房间里出来。

手中拿着一把黄符。

庾献心中顿时打起了鼓。

他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几眼,发现有几张上面的纹路和当初董白对付自己的东西有些相像。

庾献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这么早就暴露了?

我这才刚接剧情呢。

公冶静严肃的看着庾献,提醒道,“你别动啊。”

庾献无奈。

行吧。

怀着一种被识破的悲壮心情,庾献等着公冶静慢慢靠近。

公冶静做事果然有着兵家的果决,她干脆利落的用一张黄符贴在庾献额头。

接着又提醒了一句,“别乱动啊!”

随后几道黄纸分别贴在了庾献的前胸、后心、四肢以及丹田之上。

贴完黄纸之后,庾献就等着任务失败的提示。

庾献对此倒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学到了足以傍身的技能,又在和庾小献的交流中,想清楚了以后要走的路。

可以说这个副本已经超值到爆了。

就算现在出去了,只要知道李肃的弱点是“禄”,那庾献还有极大的翻盘机会。

公冶静将黄纸贴完,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庾献,“是不是就这样?”

庾献点了点头。

贴的是够全的了。

公冶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冒出来一句,“那然后呢?”

然后?

然后自然是念动口诀,引燃符箓上的法力,随后将自己的神魂轰成渣渣啊。

庾献正要下意识的说出口,却在最后关头回过神来。

他故作糊涂,“什么然后?”

公冶静直愣愣的问道,“怎么才能看出你是不是被精魅鬼怪附身呢?”

庾献当时就稳了。

呵呵,这丫头根本不懂催动的法诀。

庾献脸色现出无奈,“师妹,你这是干嘛?不要调皮了,赶紧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公冶静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没确定你是不是我师兄呢。”

知道这丫头拿自己没办法,庾献也不和她客气了。

“我自己拿下来咯。”

“你敢!”

好吧,庾献也不坚持。

“你干嘛这样看我?”庾献开始装傻充愣。

公冶静显然是没什么主张了。

“你先别动,让我想想。”

庾献愈发有恃无恐。

“我就动了。”

说着,庾献活动了下手脚。

出于对公冶静兵法家身份的忌惮,庾献倒也没有刻意刺激公冶静,他只是活动了下手脚,并没有动那些黄纸。

“你、你、你。”

公冶静有些不知所措了。

庾献乐呵呵的往堂中走去,找了张席子一坐,看着追进来的公冶静问道,“师妹,你这是干嘛?”

公冶静也不兜圈子,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庾献,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怀疑你这次出去降服妖道,中了别人什么算计。”

“哦?这是为何?”庾献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有李肃的小半记忆,倒也不怕被公冶静查问。

公冶静冷哼,“身为兵法家,想要动用兵法,必须要蓄养自身的杀伐之力。这杀伐之力,只有在一次次的大战之中才能成长。除非达到兵圣吴起那样‘胸中有百万兵’程度,不然哪个武将能离得了兵马?像是师兄这样赋闲的武将,想要艰难维持兵法的运用,更是需要依靠部曲私兵积攒杀伐之力。这样的常识,莫非师兄都忘了吗?”

庾献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兵法释放,需要的是劳什子杀伐之力。而且这杀伐之力,还需要依靠战争才能快速增长。

怪不得庾小献有的技能自己会没有。

原来是因为自身的杀伐之力不够,有些熟练度不高的技能根本就激活不了啊。

0121 杀伐之力

想到这里,庾献就有些蛋疼了。

就算眼下是乱世,他一个修道人来去何其自在?可是偏偏他的大半本领都是学的墨门兵法。

这兵法的消耗,庾献原以为是法力,没想到实际是杀伐之力。

吴起身为兵圣,他的幻境之中自然不缺乏这玩意。

到了器魂女子的幻境中,杀伐之力就严重不足了,难怪各种兵法都无法施展。

庾献想要维持自己的最强实力,就需要养一支兵马。可是如此一来,又怎能逍遥?

势必还是要卷入汉末这滚滚杀劫之中。

最起码在庾献的道术大成之前,这些兵法能力还是庾献保命的根本。

庾献嘴硬道,“胡说,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只是……,刚才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恐怕还没等我在兵法上有什么成就,咱们就被这些部曲拖垮了。咱们还不如先解散部曲,从容计议。”

公冶静听到庾献的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立刻积蓄满了泪水。

她一脸谴责的看着庾献。

“师兄,之前我还以为你被妖魅附体了,没想到竟是你不思上进,有了别的想法!”

庾献闻言目瞪口呆。

我这明明是猥琐发育,怎么叫不思上进了。

就听公冶静继续说道,“师兄,你的先祖李公就是中了匈奴大巫师的暗算,迷失道路,所以才错过和卫大将军夹击匈奴的机会。最终功败垂成,自杀谢罪。”

“李公临终之前,懊恼愧丧不已,觉得是因为他的原因,让朝廷谋划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因此严令后人,一定要寻访名师,求得闻风望气的兵法。如果此兵法没有学成,绝对不可以学习其他的兵法,也不可以征战沙场。”

庾献听了,这才有点儿明白,为何李肃武艺如此出众,身上的兵法却有点鸡肋。

原来是有飞将军李广当年的遗嘱在这里压着。

李广当年因为迷路错失了击败单于的大好机会,所以恨恨难平之下,有这样的遗志倒不难理解。

可惜的是,李肃的才能平庸,学完了“闻风望气”就消耗光所有潜能了。

结果李肃空有一身武艺,身上却带了个不伦不类的斥候技能,这让他的位置就有点尴尬了。

想到这里庾献不由有了一丝小自得。

他师从高何,身为墨门的第二代弟子,学到的几个兵法,无论是“呼风唤雨”、“吞烟吐雾”还是“撒豆成兵”都极为强大。

“人马如龙”的技能有没有打上庾献不确定,但是“八门金锁阵”绝对是战场级别的超级兵法。

可惜,这些技能现在都在庾小献身上……

庾献想了想,解释道,“其实,这次我是另有打算的。”

说着,庾献就要去揭掉身上的符箓。

公冶静吃了一惊,慌忙阻止,“你、你先别乱动啊,我还没相信你呢!”

庾献知道公冶静拿自己没有办法之后,哪里还会虚她。

庾献将符箓一摘,懒洋洋的说道,“我饿了,去给我找点吃的。”

庾献的完全不见外,让公冶静有些不知所措。

庾献拍了拍席子,催促了一句,“赶紧的,吃饱了,我还要出去赚钱呢。”

听到赚钱,公冶静神色缓和了几分,这倒是有些像是李肃的风格。

公冶静带着三分提防,吩咐下人赶紧去为庾献准备吃食。

庾献吃喝一通,大摇大摆的出了他那寒酸的府邸。

出来之后,庾献就四处打听庾小献的动静。

这家伙只有微薄的道术,身上虽然有些兵法,可惜算不上精深。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董魔王手下生还。

庾小献的死活,可是关系到庾献将来要不要跟着李肃来洛阳的。

再就是,庾献对董白的处境也极为关心。

没费什么功夫,庾献就打听到了小道士庾小献的下落。

听说是董魔王对庾小献并不太上心,已经把小道士安排到了吕布帐下听令。

按照坊间秘密的传言,如今关东联军兵压虎牢关,董魔王已经有了退走旧都长安的心思。这件事已经有了明证,比如说董魔王最心爱的孙女董白就是被册封做了渭阳君。

这渭阳县,就在长安城附近。

现在董卓就要西去,却也不肯放弃这洛阳的繁华。

董魔王已经在秘密安排人手,打算将洛阳城中的百姓和财富全部迁徙到长安去。

除此之外,董卓还让吕布发掘洛阳附近的诸位帝王以及公卿的墓葬,从中搜罗珍宝。

这庾小献既然是道士,自然被吕布讨要了去,在他帐下听命。

这样就算有什么孤魂野鬼之类,也能有个应对。

庾献松了口气,庾小献的处境虽然悲催,不过倒也没有杀身之祸。

至于董白的情报就不多了,众人只知道董白被册封为渭阳君,只是仪式迟迟还未办,似乎董卓觉得眼下太过仓促,准备在迁都长安之后重新张罗这件事。

“积聚财富虽然重要,但是自身的实力才是这一切的保证。如今自己已经是西凉兵中的高级武官,甚至和吕布这种猛人都是平级。那么尽快拿回兵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可要拿回兵权,首先就得学会一个实用的兵法技能,不然光凭一个闻风望气可没有希望。”

“如今洛阳城中能找到的兵法家虽多,但是可以给自己传道的却少。只有庾小献身上有几个逆天的兵法,而且应该比较好说话。只要自己从他那里随便学到一个兵法,那么凭借自己虎贲中郎将的身份,一定可以得到不少西凉精兵。有了兵权,后续的举动才有意义。”

庾献想完这些,回到家里让公冶静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打算去拜访一下吕布。

公冶静对庾献还有几分怀疑,准备的不情不愿的。

庾献也不计较,他叫来自己的部曲,点验了一番。

李肃手中的私兵只有一个大营头,约莫在三百人左右。

或许是李肃倾家荡产养着,这些私兵的整体的状态还算不错,一个个精神抖擞,擅长开弓射箭。

庾献从中挑选出来几个充作护卫,随即带着礼物就去寻找吕布。

0122 庾献的目标

庾献刚一出门,就看到公冶静穿着皮甲武具,策马跟来。

一身戎装之后,这妹子倒显得很是飒爽。

“你跟来干嘛?”

庾献有些纳闷。

公冶静理直气壮的说道,“我看看你搞什么鬼。”

庾献耸耸肩,“去找吕布啊,还能搞什么鬼?”

公冶静跟了上来,和庾献并骑而行。

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庾献,“你还没说呢,你找吕布干嘛?”

这种问题庾献根本不想回答,不过他的身体却很诚实。

——“去弄钱啊。”

“弄钱?”公冶静的眼神亮了起来。

庾献白了她一眼。

公冶静却精神一振,笑道,“师兄,我觉得你有点像是你了。”

庾献懒得理会,既然公冶静愿意跟着,就让她跟着好了。

庾献所住的地方在洛阳的西城,这一带住的都是手里有几个闲钱的商人。他们的宅院修的漂亮无比,偏偏却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保护自己。

董卓的西凉兵一进洛阳就相中了这一带。

西凉军中的大小武官,纷纷赶走商人强占了这边的住宅。

李肃的这处府邸倒不是他黑来的,而是在李肃被董卓火速提拔为虎贲中郎将之后,少府的官员派人帮着安置的。

虽然长时间没人住,破旧寒酸了些,不过院落却不少,足够安置下李肃的部曲了。

吕布住的地方离西凉兵这边还有些距离。

那些并州兵马虽然倒向了董卓,但是这些人并不得到董卓的重用。

除了吕布以过人的武勇博得董卓的赏识,其他的并州武将并没有获得拔擢。

再加上之前洛阳混战的时候,董卓嫡系的西凉兵和吕布投降来的并州军曾经激烈的厮杀过一场,彼此间的仇怨极大。

所以,董卓麾下的这两支兵马的关系堪称势如水火。

好在有吕布坐镇,吕布又和董卓约为父子,这才暂时让两军的激烈的冲突强压了下来。

不过彼此间的隔阂已经很深了。

并州武官挑选的地方,自然和西凉集团这边有些距离。

庾献到了吕布府上,才知道吕布这几日都在外奔波,偶尔回城也不回家过夜,总是匆匆见过董卓就急急离开。

庾献打听了吕布在城外驻扎的方位,抬头见日头还早,就打定主意亲自去探上一探。

庾献不紧不慢的催马而行,等出了这片被武人们霸占的地盘,立刻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氛围。

城中来来回回的到处都是西凉军的兵马。

时不时有骑兵在军候们的大吼下驰骤如风的围堵着各个路口。

公冶静看了心中好奇,凑上来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庾献正要回答,前面几十个西凉兵一起抱着一个长长的树干重重的撞在一户人家的门上。

接着,在里面人家的哭喊声中破门而入。

庾献不急着回答公冶静,勒马停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庾献和他手下的亲兵都是标准的西凉兵装束,而且庾献鲜亮的衣甲,和大红斗篷也表明了他高级武将的身份。倒也没有人敢来招惹这一行。

过了一会儿,从那户人家中被押解出来一串串的人丁。

无论男女老少俱都捆着一只手,哭哭啼啼的连在一条长绳上。

等到人人捆绑站好,这时就有文职武官模样的小官从附近策马过来。先是问过了当家人的名姓,随后用竹简记录,编户造册。

那些西凉兵不耐烦的等待着,一直到那文职武官统计完毕,将那些人丁交给衙役模样的人接手,这才欢呼一声,再次冲进了那宅院。

等到人再出来时,人人身上都大包小包的携带着值钱的物品。有缠在身上的丝帛,有掖在怀里的大包铜钱、还有小心翼翼抱在手里的玉件铜器。

看到这些人这副模样,立刻有执掌军法的军曹挥舞着鞭子冲过来,乱抽乱打。

带兵的军候,也大叫大嚷呵斥着众人将那些财物放下,赶紧继续进去搜刮。

那些士兵怏怏不乐,只能一边咒骂一边继续兴奋的冲进去洗劫财物。

一个家族上百年的积蓄,就这样在短短时间被洗劫一空。

堆在院落外的丝帛、钱箱、米粮、珍藏、玩好……,几乎搭成了一座小山。

庾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吧。”

几人打马而行,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见到了几处这样的场景。

庾献给公冶静解释了几句。

“董相国是打算退到长安去,一来可以避开关东联军的兵锋,二来离开洛阳,也可以斩断那些本土豪强的根基。三来可以退回董相国的势力范围。一旦朝廷挪到长安,此消彼长之下,无论是关东联军还是朝中的那些士大夫们,都拿董相国没办法了。”

公冶静听了奇怪,“可这和满街抄家有什么关系?”

庾献冷笑一声,“董卓在西凉苦寒之地长大,哪见过什么中原繁华?这洛阳城经过汉朝几百年的经营,在西凉集团眼中,简直和仙境一般。如今董卓要走了,自然舍不得这满眼的繁盛,所以他打算把整个洛阳城给搬到长安去。”

“我听说,就连城外的那些死人骨头,董卓都在打主意。他打算让吕布挖掘历代的皇陵,以及士大夫们的坟墓,从里面搜刮金银财宝。”

公冶静听了皱起了眉头,“这董卓这么倒行逆施,只怕不能长久。师兄,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这滩浑水?”

庾献摇摇头,“看看再说吧,如今到哪里都没有安宁。”

庾献用力夹了夹马腹,率先前行。

其他几人连忙跟随了。

这洛阳城极大,庾献跑了许久,仍旧未能出城。

这一路上见到的景象,却越发惨烈起来。

无数的百姓哭喊着被从家中驱赶出来,随后捆绑造册,安置在的特定的地方。

他们几代积攒的心血都被西凉兵搜刮而出,随后装车,慢慢向西凉兵大营汇集。

庾献的目光注视着那些百姓,随后又看看哪些到处肆虐的西凉兵。

……

接着他看向公冶静。

公冶静被庾献那诡异的目光,看的心寒,“师、师兄?”

庾献眼神诡异的压低嗓子说道。

——“师妹,我看到了好多钱。”

0123 疯狂计划

“好多钱?!”

公冶静看着庾献的眼神,再看看眼前那些来回装运财物的西凉兵。

她情不自禁的打个激灵。

自己这个爱财如命的师兄,该不是要……

——“师兄!”

公冶静还未来得及劝阻,庾献就回过头去,满眼放光的看着那些正四处劫掠的西凉兵,口中喃喃说道,“西凉兵洗劫了洛阳,那么只要我洗劫了西凉兵,我岂不是就成了天下最有钱的人!”

公冶静被庾献的话雷的外焦里嫩,她失控的大叫道,“师兄,你是不是疯啦!”

庾献的目光在公冶静身上顿了顿,目光再次汇聚到那些像是溪流一样汇入西凉兵大营的车队上。

庾献的眼睛都要红了。

——“这不是疯,而是疯狂!”

他不停的吞咽着喉结,“这、这可是一座都城的财富啊!”

公冶静被庾献吓得的脸色刷白,“师兄,你不会是真的想动这些钱财吧?”

看到公冶静吓成这个样子,庾献豪气顿生。

“那当然了!不然我们怎么会有钱!”

接着庾献拉长了语调,故意揶揄道,“对不对啊,师妹!”

公冶静赶紧摇头,“夫君,我不要钱了,咱们好好的就行啊!”

说到后来,语气都带了哭腔。

或许是庾献的计划太过疯狂了,公冶静都忘记怀疑他身份这件事情了。

庾献哪里肯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任务要求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

可是要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就需要经历聚敛财富的腥风血雨。他还要一个一个的击败那些垂涎他财富的强大势力。

真要攒出足够的钱完成任务,绝对要从尸山血海中横趟出来。

而如今呢?

东都洛阳做为整个东汉王朝的精华所在,汇聚的财富简直无可估量。

只要洗劫了西凉兵,得到这一大笔钱,谁还敢说他不是天下最有钱的人?

见庾献的一脸固执,公冶静只得转换角度,开始为庾献分析利害。

“夫君,你不要妄想了。你知道西凉兵有多少精兵猛将保护着大营?凭你手下那点人,恐怕还靠近不了一箭之地,就得被冲出的骑兵杀的溃散。再说,你总共就一个营头的兵马,就算是这个营地任凭你拿,你能拿走多少?”

公冶静说的不无道理。

既然董卓已经开始了洗劫洛阳的计划,那必然会在西凉兵营地做出周密的布置。

把守此地的就算不是他最嫡系的“飞熊军”,也必是信任的大将。无论是哪个守在这里,对这里的重要性,一定认识的清清楚楚。

庾献想要带着足足一个营头的私兵偷偷接近这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那些财物就算让庾献尽情挑着贵的拿,三百人肩挑手扛,又能拿走多少?

为这么一点钱财冒天大的风险,实在是太不值了!

庾献失望的看了看公冶静,摇了摇头,“古人诚不我欺,果然是妹子不足与谋。这件事我还是要找他帮忙。”

公冶静听了庾献的话,顾不得计较,直接追问道,“哪个他?”

庾献哈哈一笑,“要做疯狂的事情,当然要找疯狂的人啦!”

庾献说完,策马而走,直接出城向吕布的营地方向奔去。

公冶静心中疑惑,莫非师兄要找吕布?

可是以吕布如今的处境,恐怕没有这么大的魄力直接和西凉兵翻脸吧?

如今关东联军虎视眈眈在外,并州兵就算和西凉兵有矛盾,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火并的。

再说,就算找了吕布,洗劫了这些钱财,恐怕也落不到李肃手里。以吕布那样的豺虎性格,想从他手里抠出钱来,绝对是与虎谋皮。

庾献当先而走,很快到了洛阳西门。

这里已经戒备森严,摆满了鹿角拒马,一队队的士兵全副武装的来回巡视着,防备有豪族带着私兵冲击城门。

庾献到了门前,叫出守卫的官员。

李肃是西凉兵的自己人,又是虎贲中郎将这样的高级武官,守备这里的武官,自然不敢刁难。

轻易的出了城后,又径直骑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到了吕布的营寨。

庾献仍旧用李肃的马甲身份,让人前去通报。

吕布听说李肃求见,有些意外。

随即把人唤来,不咸不淡的说道,“李肃,把我坑到了这个火坑中,如今又来找我何事?”

庾献定睛一瞧,这吕布果然是一条雄壮威武的汉子。光是他浑身缠绕的凶伐煞气,都让庾献的双目隐隐刺痛。

庾献哈哈笑道,“奉先多心了,你我是同乡,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光说之前的事情,那丁原如此不成气候,莫非奉先跟着此人还能有什么大前程?如今奉先是堂堂温候,又有兵权在握,还有什么不满的。”

吕布听了脸色阴晴不定,旁边环绕的众将,却都脸上露出薄怒。

庾献忙着要见庾小献,当即干咳一声,说道,“对了奉先,前次我往川中走了一遭,拿来了一个小道士。后来我听说这个人好像是得罪了你,才被抓来的。不知道可有此事啊?”

这件事庾献还是比较关心的。

他自问才刚刚出山,正默默无闻着,还没来得及憧憬下美好的生活,就被朝廷派李肃来捉拿,这件事要说没蹊跷才叫有鬼了。

弄清楚这件事的始末,自己以后也好进退。

吕布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不快,“此事说来可恼。前些日子在虎牢关的时候,关东叛贼派了三人前来挑战我。我本来还打的游刃有余,谁知道就在关键时刻,忽然中了那小道士的暗算。”

庾献听到一怔。

接着心中冤枉的想要骂娘。

他那会儿懂个屁啊。

怎么可能有能力影响千里之外的虎牢关大战?

这吕布被人围殴了,居然把这事儿赖到自己头上,简直是无耻至极。

吕布见李肃一脸的不信。

他也不爽起来,“怎么?你还不信?当初我正摁着那三个混蛋打,谁料莫名奇妙的就总是想从怀中掏钱,去送给什么人。后来还是赤兔马目放神光,这才发现了端倪。何况那小道士也不是我算出来的,乃是贾文和的说法。”

“掏钱?”

庾献莫名奇妙。

有心嘲笑吕布胡说,可是贾诩的金字招牌,让庾献都有些不自信了。

忽然,庾献猛然想起一事,浑身打了个激灵。

“等等!”

“温候,你说的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0124 挑拨离间

吕布想了想,大致说了个数字。

庾献仔细把跟着管亥在鹤鸣山中乱转的日子,还有从川中回洛阳的日子一算,正好是刚刚逃离鹤鸣山那会儿。

而当时,自己确实曾经对着那神秘木匣许愿想要钱来着……

莫非,正是因为庾献的这个许愿。

让那木匣莫名奇妙的找到了吕布身上?

庾献打了个激灵。

他有些不大敢信。

可既然贾诩信誓旦旦说是自己干的,莫非真有此事?

这么说这个宝匣也是能弄来钱的。

只不过事件随机的另人发指。

庾献思索了一会儿,对那宝匣又加深了几分理解。

吕布见庾献走神,脸色不悦起来,他毫不掩饰的重重冷哼一声。

旁边环绕的并州诸将立刻有人高喝道,“李将军为何如此失礼?莫非你是来消遣我家主公的!”

庾献这才察觉吕布的不快。

只得笑着说道,“何必动怒,只是刚才略有心得。”

庾献目光一闪,随口转换了话题,“我在都中听人说,相国让温侯执行一些机密任务。按道理温侯应该在北城才是,不知为何却到了西城这边儿?”

汉朝时,达官显贵一般都葬在洛阳以北的邙山。邙山在黄河以南,紧邻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洛水。

在上古之时,就曾经有神龟,背负洛书出世。

乃是一个极佳的风水宝地。

吕布听了冷冷说道,“打听的倒清楚。”

两人份属同僚,倒也没有什么必须要保守的秘密。

何况董卓把洛阳百姓迁移,搜刮财宝的事情已经在公然进行了。

吕布语带不满的说道,“本来我和我的人都是在北边儿的。后来挖出了一些好东西。董相国哪放心我这样的外人,经手这么多宝贝,就把我的人调到了城西这边儿。”

庾献心道原来如此。

说到底,西凉兵和并州兵不是一条心的。

庾献试探着问道,“莫非城西这边也有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吕布脸上显出怒意,“除了白波军的余孽四处横行,哪有半点油水?”

之前插话的那个并州军将领,也是一肚子牢骚,“董相国洗劫洛阳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别说周围那些乱贼余孽了,就连南匈奴的兵马这些天我们都见过。”

另一个并州将领也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没办法,只能看着别人吃肉了,咱们连点汤都喝不上。这些天和南匈奴的那些骑兵你追我赶的,手下的弟兄还死了几个。真是晦气。”

之前说话的那人目光盯准了庾献,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李将军,之前游说我们并州兵投靠董卓的是你。如今落到这幅田地,你总该给我们个说法吧。”

那人话一说完。

吕布虽然嘴上呵斥了一句,“魏续不得无礼。”脸色却颇为不善的看着庾献。

分明是一副要个说法的样子。

庾献听了嘿嘿一笑,“吕将军,这可就不怪我了。腿在你自己身上长着,你非愿意往城西来,我有什么办法?”

吕布闻言,当即怒喝道,“该死!什么叫我非愿意往城西来,那是董相国的命令!”

庾献目光左右一看,低声吩咐道,“请温候让左右退下,我有话要说。”

吕布眉头皱了皱。

示意魏续等人后退。

接着对庾献威胁道,“你若在这里装神弄鬼,说不出一番道理来,可别怪我吕奉先不给你留什么情面。”

庾献微微一笑,轻声劝道。

“温候,这邙山上安葬的王侯将相,不知道有多少。别说西凉军这点人,就算洛阳城里的军队全都跑来搜山,恐怕没个一年半载也开不了那么多大墓。既然机会有的是,温侯何必再和别人争抢蝇头小利?”

“原先的时候,温侯是奉相国的命令发掘大墓。不管得了多少好东西,就算温侯手里漏点,大头还是要交给相国的。如今相国把温侯弄到城西来剿匪,若是此时再得什么好处,岂不都是温侯一个人的?这样悄悄得好处的机会,温候自己不珍惜,何必埋怨我一个外人。”

吕布本就是贪婪之人,闻言转怒为喜。

接着又脸上生出狐疑,“嗯?莫非你是替相国来试探我的?”

庾献知道自己太过主动,已经让吕布生疑。

当即推心置腹的说道,“温候,我的处境你也知道。虽然有一身武艺,可是只有一个闻风望气的兵法。即便身居高位,可是手底下却没有什么实权。为了积蓄杀伐之力,手底下还养着几百张嘴。这些日子断了俸禄,兄弟我那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你若是有了什么好处,就分我一些。到时候,别说我是不相干的,就算我真是董相国派来的,难道我不会帮着你说话吗?”

吕布听庾献说的如此坦白,脸色才轻松起来。

李肃的处境他早就知道。

只要这件事里面,李肃也掺和一手,吕布就不怕这家伙反水。

吕布也不急着答应。

他不置可否的说道,“这件事我还要再斟酌斟酌。”

庾献说动了吕布,心中把握大增。

他赶紧趁着吕布心情好,把话题往庾小献身上扯。

“对了。这邙山方圆几百里,又有众多支脉。若是盲目开挖,恐怕只是白费力气。不知道温侯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吕布听了,果然毫无防备的说道。

“无妨,那个小道士还在我手里。原本我向相国讨要他,除了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再就是帮着看看邙山的风水,寻找大墓存在。现在这家伙正好派上用场。”

庾献听了大喜过望。

他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温侯赶紧把他叫出来吧,咱们先大致研究个方案。”

吕布闻言,向手下的武将们招呼了一声,“去个人,把那个小道士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魏续闻言,也不看别人,径自去了。

不一会儿。

庾小献就被带到众人面前。

庾献看了他一眼,就情不自禁站起身来。

庾小献的身上遍布着伤痕,整个人的气息也有些萎靡。

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庾献的时候,灵活的一动。

0125 合谋

庾献心中生出熊熊怒意。

他素来睚眦必报,看到庾小献这副模样,自然难以遏制的对吕布生出了杀意。

吕布是武人,感觉最是敏锐。

他的目光立刻投注在庾献身上,嘴唇微微抿起。

接着淡淡问道,“怎么?李将军和此人感情颇深?”

庾献眼皮一垂。

等到再次看向吕布的时候,已经迅速掩饰下来。

庾献语气沉重,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之前有求于他,他也帮了我不小的忙。看到他落到如此境地,情何以堪?”

吕布想了想,解释了一句。

“虎牢关时这家伙险些害得我送命,如今只是给他吃些苦头罢了。”

庾献听了此话,虽然知道其中的因果,仍然难以释怀。

吕布倒也给李肃面子,当即说道,“罢了,我和他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庾献心道,你想的还挺美。

正隐忍不发,就听庾小献气息奄奄的说了一句,“极好。”

庾献的兵法学的是“闻风望气”,这兵法虽然偏门,但是无需刻意发动就能捕获许多有用的信息。

他定睛在庾小献身上一看,立刻瞧出端倪。

庾小献虽然一副重伤在身的模样,但是气息却很旺盛,显然是没吃多大亏。

庾献心头一跳。

这货,该不会是动用了那个诡异的木匣吧。

那玩意随机捕获生机,反哺自身。

邪门的很。

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家伙当了倒霉鬼。

庾小献这货比自己还猥琐,如今装成这幅样子,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庾献怕吕布察觉什么,赶紧替他掩饰,“对了,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些事情。”

庾献把他和吕布的筹划详细给庾小献说了说。

庾小献听了之后若有所思,接着,在所有人的紧张注视下,缓缓点头,说道,“拿地图来,我帮你们看看。”

众人都精神一振。

这小道士莫非真的擅长风水堪舆?

只有庾献满心狐疑,不知道庾小献在搞什么鬼。

过了一会儿,地图取来。

庾小献很费劲的在地图上找到了洛阳的位置,接着又大致看了看黄河的走向。

伸手在一个地方点了点,口中说道。

“别的地方太扎眼,咱们先从这里挖挖看看。”

众人凑上来一看,都满是狐疑,“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莫非有什么大墓。”

庾献看了一会儿,终于琢磨过味来。

卧槽!

——这不是洛阳古墓博物馆的位置吗!

就听庾小献在那里煞有介事的说道,“邙山上的帝陵肯定被西凉兵们牢牢掌握,可是除了大汉,这里还是成周洛邑的所在地。邙山之上古墓繁多,咱们的目标可以开阔一些,未必要只盯着今朝。我见这里风水不错,周围肯定有些墓群。”

吕布等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说到风水,就一头茫然了。听庾小献这么说,一个个都是将信将疑。

庾小献倒也光棍。

“不信你们就去挖挖看嘛,说不准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吕布没有主意,回头看了看他手下的武将们。

还是魏续开口,低声劝道,“倒是可以试一试,若是不行,咱们再做理会。”

吕布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同意。

事情基本上就这么定了。

明日一早,就由张辽、宋宪带队,先领一小股人马,去试探挖掘一下。。

李素身为西凉军中的高官,不能随意在城外过夜。

庾献趁着临行告别的时候,将庾小献扯到一边儿,低声说道,“我有个发财的大计划,想和你商量商量。”

庾小献闻言微微错愕。

接着半开玩笑的试探道,“莫非你打算黑吃黑,把吕布挖到的东西都抢走?”

庾献看了庾小献一眼,十分满意。

不愧是我,果然阴险。

“倒不是这个。我有个大胆的计划,整个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敢和我干这一票。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敢发誓,只要你听了,就下不了这船!”

庾小献被庾献的说法唬了一跳。

“真的假的?”

庾献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是这样的,董卓已经打算迁都到长安去了,这件事你肯定知道吧。”

庾小献点头。

庾献继续说道,“但是董卓不肯放弃洛阳城积攒了无数年的庞大财富,打算把整个洛阳搬空,一起挪到长安去。这件事你也肯定知道。”

“额……”庾小献迟疑的点了点头。

“董卓这次走的很顺利,只有曹操追击了一下,其他关东联军都按兵不动。不过那些人到底还是牵扯了董卓不少精力,护送这笔财富的兵马,绝对不会太多。这你也肯定知道吧?”

庾小献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了。

——眼前的这个古代人,貌似知道的有点多啊。

庾献见庾小献没有反应,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历史吗?”

庾小献大吃一惊,“历史?”

庾献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在他眼中,一直把庾小献当成自己的化身来看,但是在庾小献眼中,自己可是“古代人”李肃啊!

自己这么一说,该不会把这货搞错乱了吧。

庾献赶紧补救,“我是说历史的规律!你见过合伙做事的,有几个愿意当出头鸟的。当年六国合纵攻秦,不就这样吗?”

庾小献闻言释然。

这才对嘛。

接着,庾小献就被庾献这个计划深深的吸引住了。

按照李肃所说的话,这的确是个机会啊……

庾小献迅速思索了一下,看着庾献低声说道,“李将军今日的恩情,我庾小献记在心中,以后也定会回报。只是我有一个问题很是不解。”

庾献直截了当,“说!”

庾小献认真的问道,“这样机密的事情,李将军为何要和我这样一个外人说。莫非你不知道交浅言深,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吗?”

庾献知道这是打消庾小献怀疑的时候。

当即坦诚说道。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需要你的兵法相助,第二个,是我实在找不到比你更疯狂的合作者了。既然是要赌一把,自然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庾小献闻言,目光闪了闪,不知道有了什么狡猾的主意。

他伸出一只手,压低嗓音说道,“我的条件是干掉吕布。”

庾献嘴角一勾,重重的在上面一拍,“成交。”

0126 狐狸白骨

庾小献要是没有自己的打算那才叫见鬼了。

庾献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假如自己在如此处境下会如何做,心中大致有了主意。

庾小献向庾献打听道,“你手底下有多少能用的人?”

庾献说道,“一个营头,三百多人吧。”

庾小献又问,“可靠吗?”

这庾献心里就没底了。

按理说部曲是一个武将最忠诚的部属,不过庾献也不知道李肃手下这些人靠不靠的住。

“那我得问问我夫人。”

庾小献鄙视的看了一眼庾献,“你怎么带的兵。”

庾献也不好解释,只得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呐。”

庾小献低头想了一会儿,“那恐怕就得把吕布也加进来。不然光凭我们可没办法。”

庾献知道这样一个大计划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都回去筹划筹划,或许后面有什么契机。”

庾小献却不好糊弄,他瞅着庾献问道,“想来你不会平白找到我身上,你原本的计划是怎么打算的。”

庾献嘿嘿一笑,低声把自己的谋划说了出来。

“还记得你是怎么把我从船上扔到水里的吗?”

庾小献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是说‘开’门?”

庾献点点头,“不错!正是‘开’门。”

“开门有很短的传送功能。如果我们设置一个大阵,偷偷摸摸的把那些财富弄走,只要筹划得当,应该不是问题。”

庾小献眼中立刻生动起来。

“好!我就以此为基础,慢慢完善这个计划!”

庾献和庾小献告辞,来到吕布的军营之外,见到了一脸紧张的公冶静。

公冶静仔仔细细的把庾献检查了一翻,这才松了一口气。

口中埋怨道,“你就是发疯,也别来找吕布啊,他可是翻脸不认人的货色。”

庾献主要是找庾小献帮忙,找吕布完全是捎带着。

他口中敷衍道,“吕布和我同乡,这种事当然要和他商量靠谱些。”

公冶静欲要再说,庾献很不耐烦的自顾自先走了。

回到家中,庾献就开始清点手下的部曲,同时统计准备的武具。

武将的私兵可以持有一定比例的武器,但是不可以有弩箭和铠甲。

李肃做为将门世家,一代代下来,倒是秘密积攒了十来具铠甲。

公冶静紧随庾献回了家中,她见庾献热情十足的厉兵秣马着,心中揪心不已。

夜晚的时候,庾献独自睡在中堂之上。

公冶静披了轻衣,慢慢步来。

庾献的眼珠在眼皮内轻轻一动,依旧酣睡。

就听公冶静轻轻跪坐在庾献的席子旁,低声说道,“夫君,就算没有那么多钱,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我喜欢很多东西,但有你在,我活得才有意义。”

庾献听着,暗暗提高了戒备。

好在公冶静没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她似是睡不着,一直在庾献身边坐了好久才起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庾献就备马再次去寻找庾小献。

到了吕布大营,却发现这里弥漫着一股慌乱的气息。

庾献赶紧拦着人打听了几句。

或许是庾献中郎将的装束比较显眼,被拦住的士兵心有忌惮,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原来庾小献昨日和张辽、宋宪连夜去他选的那个地方挖掘了一番,谁料大墓倒是挖着了,结果里面出了不少的邪祟之物。

张辽从一座墓室中带出来一具雪白的狐狸头骨。

这头骨看着有种奇特的神秘力量,让吕布看了爱不释手。

谁料,就是这么个东西,却让整个营地一夜不能安眠。

并州兵的上上下下,只要稍有困意,就会感觉到一只狐狸在脑海中疯跑。

悚然惊醒之后,甚至还有吱吱的叫声不绝于耳。

一夜之间,整个并州兵营地,被噩梦笼罩了。

有些大汗淋漓醒来的士兵,甚至在慌乱之下拔出武器,要不是高顺警觉,及时开启了兵法“不动如山”,险些就酿成营啸。

庾献听了这个诡异的消息,脸色凝重了许多。

妖类的手段素来莫测,能让一整个军营睡不安枕的,绝对不是简单角色。

庾献慌忙去寻庾小献。

庾小献这会儿也有点焦头烂额。

他看见庾献过来,一脸的晦气,“该着小爷倒霉,没想到挖出这个东西。”

说着,将一物随手丢了过来。

庾献拿手一接,攥在掌中。

翻过一瞧,惊得一股冷气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手中白白滑滑、冰凉坚硬,竟是一个小小的头骨。

庾献浑身一哆嗦,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他看着庾小献惊问,“这不会就是那个……”

庾小献一脸肃然,“不错。”

庾献这会儿砍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赶紧把这玩意儿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接着怒视着庾小献,“你给我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庾小献嘿嘿一笑,“开个玩笑。”

庾献见了他这神色,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这是你搞的鬼?”

庾小献摇头,“怎么可能。”

说着,指了指地上那个小小的白色头骨,“这玩意很厉害,不过好像对我没什么效果。”

庾小献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低声说道,“昨晚只有我睡着没醒。”

庾献来了兴趣,“这是为何?”

庾小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是个好事儿。”

接着庾小献又继续说道,“事情好像有点复杂了。昨天我带着张辽和宋宪去搜寻坟墓。我凭借着……对风水的认知,轻松带他们找到了一处大墓,谁料,就在挖掘的过程中,有不少殉葬的人畜忽然诈尸,对我们猛烈发起了攻击。”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庾小献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那些东西十分古怪,似乎处于一种半死半活的境地。好在跟去的张辽神勇,他的煞气又重,好歹压下了那些邪物。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听人说,好像西凉兵挖掘帝陵的那些人也遇到鬼物僵尸的攻击。他们准备的并不充分,死伤了不少人。”

庾献抓了抓头,有些蛋疼了。

他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

庾小献摸着下巴,微眯了眼睛,“按照我对董卓的了解,恐怕吕布这支军队,要重新回邙山去了。这可给我的计划添了不少变数。”

0127 刻意为之

有好处的时候,当然是西凉兵自己来。如今遇到麻烦,自然就得让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并州兵顶上去了。

何况并州兵的战力惊人。

不但有吕布和高顺两大统帅,而且麾下还有张辽等武力出众的八健将。

想来用不了多久,董卓就会前来调兵。

庾献正想着,已经有士兵把他来到营地的事情报给了吕布。

吕布想来也正忧心着,连忙带人找了过来。

远远瞧见李肃和庾小献不知说着什么,吕布心中狐疑,大声问道,“伯安,来我营中,为何不先去见我?”

庾献听了,指了指地上的狐狸头骨。

“我见营中人心惶惶,知道是有邪物作祟,当然先来见见这道士问个清楚。”

吕布听了,注意力立刻转移到那狐狸白骨上面。

他一脸的厌憎,“这个东西怎么还没处理掉。”

庾小献慢悠悠的说道,“现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贸然处置只怕不当。万一对付这邪物的法子,还要用到这头骨,咱们到时候可就无可奈何了。”

吕布听了,也觉得这说辞有些道理。

他所知道的很多魇胜法门,都需要一物做引子。

这狐狸生前的头骨,没准还能派上大用。

吕布只得吩咐道,“那你好生收着,早日想出镇压它的法子。”

庾献见庾小献要把狐狸头骨收起来,心中暗道,这玩意既然奈何不了庾小献,想来也奈何不了自己。

这种稀罕邪物从来也没见过,不如多看两眼。

于是庾献就伸手索要,“让我瞧瞧,没准能看出什么来路。”

庾小献把手中的狐狸白骨递了过来,庾献接过,托在掌中。

这白色的头骨凉凉滑滑的,轻轻敲击一下,发出玉石一样铿锵的声音。

庾献看了一会儿,又试探着注入法力。

可惜那头骨就像是标准的死物,根本看不出什么效果。

庾献失望的把那头骨递还回去,还未离手,谁料异变抖生。

原本坚硬的像是白玉一样的狐狸头骨,竟在瞬间散碎成飞灰,从庾献指缝洒落,旋即被风刮的无影无踪。

众人都大吃一惊,吕布惊愕的看着庾献,“伯安,你没什么事儿吧?”

庾献也吓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赶紧就地盘坐,检查自身,却没发现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庾献有些不确定的解释道,“似乎那白骨放得太久了,出来之后见到空气,就……腐朽了。”

吕布皱眉看了看庾献。

他倒也不是太在意那骨头到底如何,他最关心的是那狐狸幽灵还会不会再来捣乱。

庾小献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说不定这也是件好事。李将军恰好能让这头骨腐朽,或许正是有缘之人。咱们奈何不得这狐狸幽灵,可能李将军就是它的克星。”

庾献听了却有点不信。

这里的一切都在那器魂少女的掌控之中,这白骨来的突兀,去的离奇,似乎是要刻意告诉自己,在某个地方有这样一具狐狸骨头。

莫非是故意指引自己?

庾献心中正胡思乱想着,忽听营外马蹄连声。

众人一起看了过去,就见一个手持令箭的军候飞奔而来。

远远就大声呼喊道,“牛中郎将的调令,请吕将军速速带人往城北一行!”

到了跟前,那军候跪地,从怀中取出一封公文,和令箭一起献上。

吕布神色凝重的将那公文接过,展开一看,脸色微变。

他挥退那军候,看了庾献一眼,言简意赅,“要回邙山。”

庾献皱了皱眉。

吕布也有些不乐,昨日庾小献带着张辽宋宪出去走了一遭,从一处大墓中发掘出了几件不错的珍宝。

要是和牛辅等人一起发掘帝陵,这类货色可落不到自己手里。

牛辅虽然名义上和吕布、李肃平级,不过他身为董卓的女婿,又掌握着西凉军最精华的飞熊军,实际地位远在二人之上。

只要不撕破脸,吕布就不敢小看牛辅的调令。

庾献在旁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跟着往邙山走一遭吧。”

吕布点点头,没精打采的安排手下拔营。

庾献跟着吕布的兵马慢腾腾的到了城北,接着又一路前行,到了邙山附近。

这一路,不时有牛辅的斥候来回奔走,查看吕布行军的位置。

对此,几人的看法一致,看到西凉军确实是遇到硬茬子了。

眼见快到地方了,吕布用马鞭指了指一处高地,“咱们去那边看看形势。”

说着策马奔去。

庾献自然紧随其后,跟在后面的则是庾小献和以张辽为首的八健将。

高顺只是瞧了这边一眼,仍旧约束着兵马,前前后后的照应着。

庾小献悄悄的扯了庾献一下,指了指一个方向,“那狐狸的骨头就埋在那个地方。”

庾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那么刻意吧?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庾小献一脸茫然,“什么?”

庾献见庾小献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暗道,这反倒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庾小献的思维模式和知识量的确是模拟的自己,刚才的那个举动应该是器魂少女主动插手了。

莫非那器魂少女想要那副狐狸骨头?

庾献想着,目光随意一扫,忽见一处柏木森森,放眼望去却有龙盘虎踞的气息升腾。

庾献心中一动,向吕布打听道,“奉先,这是何处?”

吕布瞥了一眼答道,“那里是光武帝刘秀的坟冢。”

庾献心道果然不错。

吕布见庾献不出声,以为他不信,又多解释了一句,“你别不信,别的皇帝王公都是埋在邙山的山脉上,只有光武帝把自己葬在了黄河滩上。我听说,刘秀葬身的地方,就是出河图的所在。那里风水独特,不是常人可以看透的。”

庾献点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把目光放在波光粼粼的黄河上。

庾献的眼睛微眯。

正要说话,就听庾小献趁吕布不备,轻声说道,“黄河现在水丰,正是行船的好时候。”

“嗯?”

庾献看了他一眼。

庾小献目光中闪动着一丝疯狂,“你说,我把开门布在黄河上如何?”

!!

这主意和庾献几乎不谋而合!

庾献看着远方的黄河,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副场景。

大量的烟雾遮蔽着黄河河道,一条条载满钱货的大船,茫然无知的驶入那浓浓的雾气之中……

那里面,杀机四伏。

0128 人道之宝

庾献的声音有点激动,“可以一试。”

庾小献立刻把计划快速梳理了一下,“可以让吕布的并州狼骑伪装成南匈奴的兵马,从路上突袭运输财物的队伍。”

庾献接口说道,“然后让人说服董卓,让他把物资装船,从河道运走。”

庾小献的目中闪光,“再让吕布帮着杀散纤夫和护卫,等到吕布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我就招来阴云,吞烟吐雾。让船队驶入迷雾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得把财物劫走。”

庾献略带询问的问道,“‘开’门在八门金锁阵中只是个辅助阵法,本身威力不大。虽然能将对手移出法阵,可是距离却不远。这些财富巨大,是洛阳城上百年的精华。你准备怎么处置?要是往黄河里扔,恐怕咱们十年八年也捞不完。”

庾小献嘿嘿一笑,“这就是我在黄河中设阵的原因,我准备把整个船队全部传走。”

庾献吃了一惊,“你疯了?!”

庾小献满脸的险恶,他指了指底下的刘秀坟,低声说道,“你看,刘秀的陵墓就在黄河河滩上,如果我所料不错,底下应该有极大的地宫。我打算把船队传送到那里去。刘秀坟中应该早已经被水灌满,还省了杀人灭口的工夫。”

庾献很是满意。

和自己合作真是太愉快了,双核运算就是高效。

不过庾献还是提醒了一句,“整个洛阳的财富堆积如山,恐怕不是一个小小的刘秀坟能装下的。”

庾小献也深以为是,“看来还需要一个容量极大的法宝,不然,咱们就算有这么多钱财也没法花掉。咱们总不能守着一座钱山活一辈子吧。”

庾献自告奋勇,“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打听。”

庾小献大悦,“那我来说服吕布,顺便弄清楚刘秀坟的大小。”

两人叽叽咕咕定下了方案,随后就静看事态的发展。

牛辅这次把吕布叫来,果然是遇到了大麻烦。

整个邙山葬了东汉的五位帝王,分别是光武帝的原陵、安帝的恭陵、顺帝的宪陵、冲帝的怀陵、灵帝的文陵。

原陵紧挨着黄河滩,这个地方地下水的水位很高,处理起来有点棘手。于是牛辅就把目标瞄准了灵帝的文陵。

因为汉灵帝是个极为贪婪的皇帝,他的坟墓中埋藏了很多的宝物。而且他刚死不久,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邪物作祟。

谁料牛辅带去的道士却错看了风水,将一处地宫的偏殿看成了主殿。结果西凉兵错挖了百十丈的距离,意外打透了另一处坟墓。

那坟墓里面陪葬了一支五色神牛,力大无穷。

西凉兵刚刚打透坟墓,那五色神牛的尸骸就发生尸变,随后一股凶焰滔天而起,撞碎墓顶,冲了出来。

那五色神牛几乎没有什么意识,只知道护在坟墓附近,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牛辅手下的兵马都吓破了胆,牛辅也不敢贸然接近。

他不甘心放弃邙山上的财富,只能去找吕布搬救兵。

庾献听了此事,心中暗暗泛起了嘀咕。

五色神牛?

莫非是黄飞虎的那只?

武王伐纣,定鼎天下后,的确着重营造洛邑。周王朝还把九鼎这样的天下重器安置在洛邑。

不过,庾献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封神强人的遗骸埋葬在这边。

庾献也懒得理会这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器魂少女给的任务刷完。

只要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通关了这个副本,那他就能回到现实中去。

那时候,自然有的时间来邙山好好搜寻。

若是这里真是封神榜上强人埋葬遗骸的地方,恐怕能寻到不少的好东西。

庾献给吕布招呼了一声,随后就回城找公冶静打听有没有什么能储藏东西的法宝。

公冶静想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寻常我们这些炼体炼气的人携带东西,都可以吞入腹中。可若是大量的物资,恐怕就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这个庾献自然知道。

修道人五脏皆有窍穴,可以对应存储五行属性的东西。

不过这窍穴存放的东西极少,根本放不下堆的像山一样的财宝。

庾献不死心的问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公冶静闻言,正要回答,却又眼前一亮想起一物。

“对了,有一件东西或许能够装下,不过,恐怕你装的走也拿不走。”

庾献大喜过望,“快说。”

公冶静连忙说道,“这世间的宝物,有两种是极为罕有的,一种是先天之宝,一种是人道之宝。先天之宝是天地所造化,内蕴大道,威力无穷。而人道之宝,则是极为厉害的功德之物。每一件人道之宝都有大兴人道之功,凡是人道造化的东西,在其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庾献听了,心中大概有些明白了。

若是以此来论,那个刻有大道的木匣,恐怕就称得上先天之宝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道之宝,能有偌大功德,可以让自己搬走山一般多的钱财。

公冶静继续说道,“人道之宝中,有一个小斗,最擅长能纳物,若是找到那个小斗,藏下许多东西不难。”

庾献听了赶紧追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小斗?”

公冶静也只知道个大概,“那东西我也只是听人说过,并没有亲眼见到。不过我知道那斗的底部有两个字,写着‘一斗’。”

“一斗?”庾献觉得这两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接着脑海中飞速的一过滤,顿时想起了怎么回事儿。

当初董白要和自己鱼死网波的时候,阵法最中央摆的不就是一个铁斗吗?上面写着的字也的确就是,“一斗”!

庾献的呼吸一紧,他连忙问道,“你说的一斗,是不是一个黑黝黝的铁斗?”

公冶静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件东西。当初秦皇一统天下,随即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这件事功德极大,许多宝物都成就了人道之宝。这‘一斗’就是天下通行的容器。我听说这世上凡是人创造的东西,都能纳入‘一斗’之中。”

0129 下饺子

庾献大喜。

别的不敢说,他可知道这个“一斗”的下落。

这件宝贝在董白手里啊!

不对,这个时间线董白没有修道。

很大的可能还是在董卓手里。

庾献心中有了底,又连忙询问道,“你说装的走,拿不走是怎么回事?”

公冶静解释道,“‘一斗’只是量器,虽然可以将无数的东西,尽数纳入一斗。但是那些东西的重量却不会改变,你装入一百斤的东西就会重一百斤,你装入一千斤的东西,就会重一千斤。”

庾献听了顿时蛋疼了。

他要装的可是一座山一样多的东西。

自己能挪得动一座山吗?

开什么玩笑?

而且那得是什么压强?恐怕没有地面能够支撑的住吧?

好在庾献是刷任务,根本不需要纠结那么多。

拿不走就拿不走吧,就算陷入大地沉入不可触及的岩石之中,甚至当场爆掉,只要洗劫了洛阳,成了天下最有钱的人,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庾献打定了主意,入夜之后悄悄潜入了董卓相府之中。

庾献也是在这时候,发现了“闻风望气”技能的酸爽。

董卓专权之后,怕人刺杀,整个相府守卫的十分严密,可这些对于庾献来说,根本如同摆设一般。

庭中往来的风,把周围所有埋伏的士兵统统暴露了!

庾献抽动着鼻子,横穿整个相府,如履平地一般。就算偶尔有些疏忽,凭借李肃的身手能力,也够轻易摆平的。

庾献像个幽灵一样轻易的寻到了宝库的位置,随后趁人不备,击杀了几个哨兵潜入进去。

庾献的猜测没错。

就在一个单独的架子上,那个“一斗”很是显眼的摆在那里。

庾献拿在手里掂了掂,意外的有些沉重。

他想了想,将斗口倒翻。

大把大把的珍珠如同暴雨点一样从里面倾泻出来,随后在满宝库中四处蹦跳滚动。

庾献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会儿他也没功夫再挨个去检,赶紧将那铁斗背了,溜之大吉。

庾献东西到手,庾小献那边的进度却没那么顺利。

说服吕布并不难。

对于一个贪婪的人来说,光是那巨量的财富就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何况庾小献那“劫了天子,去关东重立汉室”的说辞也十分有力度。

既能获得大笔的财富,又能立下重立汉室的极大功勋,还可以给势同水火的西凉兵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样的事情实在让吕布难以拒绝。

不过另一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庾小献试着用他那半吊子的功夫,测量刘秀坟的大小。可惜那里迷局甚多,庾小献忙了半天,都没弄出什么头脑。

他又设法从吕布那里诓骗来许多珍贵材料,试着在黄河上布下一座简易的“开”门。

在测试的时候,庾小献轻而易举的将一艘小船送入了刘秀坟中。

不过,跟随而入的还有巨量的河水……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座没人敢动的刘秀坟忽然喷发,大量的水从墓道中钻出,封土堆上一丛丛的野草被冲开。

原本就位置低洼的刘秀坟,完全化成了一片泽国。

那些在邙山上到处挖掘的西凉兵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刘秀显灵,给他们什么警告。

这让庾小献目瞪口呆之余,只能另寻合适的所在。

两人都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寻找合适的位置,反倒是被说动了的吕布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一遍遍的跑来催促,想要尽快动手。

终于,顺着河道四下寻觅的庾献,在地下找到一个位置不错的溶洞。

这个溶洞极为开阔,存下几十条大船不成问题,而且里面上下落差很高。只要传送点设置的合适,完全可以让大船在溶洞中摔的粉身碎骨。至于那些巨量的黄河水,也可以顺着溶洞深处的暗河流走。

有了合适的地点,两人再无保留,全力以赴的推动着这个疯狂的计划。

早就跃跃欲试的吕布,让高顺带领一支并州狼骑,袭击了董卓向长安运送财宝的车队。

杀光了所有人之后,这支冒充成南匈奴的并州狼骑,席卷着财宝呼啸而去。

庾小献则以布置后路为借口,再次从那些收获中,弄到了大量珍贵的材料。

这些东西都被用来在河道上布置阵法。

李肃的“闻风望气”是实现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有“闻风望气”的帮助,高顺带领的并州狼骑神出鬼没,让董卓徒呼奈何。

也就在这时,吕布趁机让早就通了气的王允,给董卓献上了以船只运输财货的建议。

于是董卓征发了大量的百姓拉纤,以大船向长安运送财货。

庾献在得知消息后,立刻带领手下私兵以绳索相连,提前潜伏到溶洞之中。

他们四处点满火把,紧张的等待着。

……

一艘艘装满财宝的大船在纤夫们的号子声中,缓缓的向前移动。

很快,河面上大雾弥漫。

不过,无论是纤夫还是沿路防守的士兵都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直到,最前面一艘船的纤夫忽然齐刷刷的摔倒。

周围监督的西凉兵大发雷霆,立刻冲上来抽打。

谁料那些纤夫们更是惊骇,他们将绳索使劲的向回收,等收到跟前,才看到那绳索的末端全都整整齐齐的断掉了。

接着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那些拉船的纤夫也都是齐刷刷的摔倒。

那些纤夫一边不知所措的收着绳索,一边惊恐的看向那弥漫着大雾的河面。

那里仿佛有一张无边大口,正在吞没他们的大船。

正在那些西凉兵和壮丁们陷入混乱的时候,吕布率领的并州狼骑驰骤而来。

已经打算撕破脸的吕布,这次八健将齐出,轻而易举的将护卫船队的牛辅杀了个落花流水。

然而大功告成的并州兵,在搜寻了河面之后却同样一脸茫然。

船呢?!

……

庾献带着私兵在溶洞中等了许久,终于,溶洞上方的几个光点依次被点亮。

庾献精神一振。

要开始了!

庾小献的“开”门一直布置到溶洞这边,以溶洞的上方作为“开”门的边缘。

这样做是为了摔死船中护卫的士兵,减少后续的麻烦。

随着光点的点亮,一个个船底凭空出现在十几米高的位置,然后诡异的在溶洞上方游动着。仿佛那些布满了钟乳石的溶洞顶部,变成了河水一般。

庾献正觉得惊奇,就听“哗啦”一声,那些战船就像下饺子一样,带着大量的河水纷纷掉了下来。

那异常巨大的船底,在强烈的碰撞中,几乎瞬间崩裂。

里面沉重的载货,更加快了大船的解体。

一艘艘的战船,就这样在庾献面前摔的粉身碎骨,无数的惨叫声在溶洞中回荡,衬托的这里仿佛地狱一般。

0130 斑斓

随着船体的破裂,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像是铜浆一样四处迸散的铜钱!

庾献吓得毛骨悚然。

他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夸张,几十艘装满铜钱珍宝的船体砸下来,竟像是钱山崩塌,铜水泛滥。

有几个亲兵离的太近,眨眼就被砸成肉泥。

船上的水手和负责守卫的西凉兵,更是连个人影都没露出,只有阵阵短促的惨叫传来。

眼见那泛滥的铜水带出血红。

庾献看着左右,大声咆哮道,“都躲起来。”

然而那沉重的洪流四处蹦跳滚动,一些手脚慢了的士兵根本没有躲藏的机会。

庾献大恨,咬牙切齿道,“庾小献!”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偷走其中一部分船只,就足够他们花几百辈子,庾献也足够交任务的了。

庾小献的这样举动,根本就是趁机下黑手,想要除掉庾献和他的手下。

就在这慌乱躲闪的时候,庾献的鼻子深深的一嗅,忽然闻到一种极为熟悉的硫磺气息。

庾献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庾小献,手里是有火药的!

而且鬼才知道,这些日子庾小献借助布阵准备了多少材料!

庾献原本就防着庾小献下黑手,却没想到这货居然这么狠辣果决!

庾献顺着气味猛然扭转头去,正好看到数个塞得紧紧实实的大坛子诡异的被传送进来。

庾献根本顾不得查看那坛子是否被点燃,匆匆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白银葫芦。

随后一道光芒刷来,庾献纵身投入葫芦之中。

庾献的意识刚刚昏迷,转眼就清醒,再次睁眼,就觉得一阵热风扫过,身上火辣辣的生疼。

庾献暗道侥幸,正好躲过了爆炸最强横的冲击波。这些热浪什么的,反倒不算什么了。

不过这里是地底溶洞,剧烈的爆炸声,仍旧四处回荡,不时还有松动的钟乳石从头顶掉落。

庾献看看四处弥散的硝烟,以及在刚才的爆炸中,被飞射的铜钱打成筛子的几百私兵,心中出离的愤怒。

庾献毫不犹豫的转身跳入暗河,顺流而走。

……

整个洛阳的财富被劫掠一空的事情,很快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都信誓旦旦,这必然是鬼神之力。

再加上之前,刘秀坟意外冒出大量黄河水的事情,让整件事都被传的十分邪乎。有人说,是牛辅妄图挖掘帝陵,所以光武帝老人家震怒,这才涌出黄泉让陵墓成为一片泽国。顺带着,将那些财富卷走。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传扬极快,本就不得人心的董卓,也不敢在洛阳多耽搁。

他顾不得那些百姓,只带了手下的西凉兵匆匆向长安而去。

五日之后,修养的充分的庾献再次回来。

他解下身上的绳索,将那沉重的“一斗”扔在地上,随后从里面倒出了许多粮食。

庾献相信,庾小献一定会回来,这个时间可能会很久,但他一定要等。

这一等,就是一年过去了。

这一日,溶洞的深处传来轻轻地响动。

一只黑狗被放了进来。

已经疲惫憔悴不堪的庾献看了一眼,悄悄潜入地下河中。

这个动作他已经演练了一年。

甚至,在这一年中,庾献就连睡觉都在离地下河不到三尺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有多猥琐,所以防范起来无所不用其极。

等到黑狗无功而返,庾小献才悄然出现。

他心疼的看着那些污秽腐烂的绸缎,碎裂肮脏的珠宝,扁瘪变形的金器,以及毁坏的看不出模样的古董字画,转而又贪婪的注视着那座已经有些铜绿的铜山。

就在这时,一道弓弦响动如同霹雳!

庾小献还未来得及撑开智障之盾,就像一截木头一样,被射倒在地。

庾献静静的浮出水面,扔掉弓箭,大步走到庾小献跟前。

庾献木然的注视了一会儿,半天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不杀你,我实在是念头不够通达!”

庾献看了看眼前的庞大财富。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美通过,很快就能挣脱法宝的镇压。

只是事到临头,庾献脸上显出一丝惶恐和茫然。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自己在这里经历了太多年了,一些他原本的记忆都已经淡忘,可这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生动地镌刻在脑海中。

无论是认知还是情感,这葫芦中的世界,甚至比之前的世界还让他觉得亲切。

葫芦里的器魂能够创造出一个庾小献,焉知此时的自己,就是真实的自己?

还是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雕琢,我终于活成了他们想看到的样子?

庾献茫然失措,惶恐无地。

终于,庾献艰难的开始收拢财宝。

这个收集似乎就是个确认的过程,凡是被庾献触碰到的宝贝钱财都自动进入“一斗”之中。

终于,期待了许久的声音响在耳边。

“恭喜,你已经完成所有考验。”

一个淡淡女声响在耳边。

庾献停下动作,回头望去。

这次那个身着华丽衣服的女子没再躲避,她漂在空中,看着庾献,细长的妖身如同蛇尾一样盘踞在溶洞四周。

庾献在她面前,小的如同一只蚂蚁。

庾献看着那女子,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了一丝危险。

“玩弄别人的人生,是不是很有趣?”

那女子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白皙的小腹细长修长。

——“你可以叫我斑斓。”

斑斓?

庾献瞧了瞧她那身堪称夸张的华服,觉得倒也相称。

斑斓挥手轻轻一剖,眼前的世界就裂成两半。

庾献只觉得立身之地开始崩塌,身体在急速的下降。

庾献极力的挣扎着,身体却越越降越快。

随着距离变远,那像蛇一样盘踞在四周的斑斓妖身不但没有变小,却越来越显得巨大。

而斑斓,就在半空中戏谑的看着。

这幅场景虽然妖异,但给庾献的感觉却神圣无比。

还未等庾献琢磨清楚这斑斓有什么来头,庾献就在急速的下落中,眼前一黑。

接着额头上疼痛无比,让庾献情不自禁的“哇”的大叫一声。

他奋力的睁开眼,就见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柱。

等到身体情不自禁的顺着光柱向外飞去,就见光柱突然被一只巨大的眼睛遮挡。

那吸引自己离去的力量立刻减弱了几分。

接着一只巨大的手指顺着光柱进来搅了搅。

庾献正愕然,就听见一阵如同洪钟一般的嘟囔,“怎么还不出来?莫非这小子闯过第一关了?不可能吧。”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摇摇晃晃,那吸引自己离去的力量骤然增强起来。

庾献眼前光芒大亮!

早有准备的庾献,猛然从葫芦口窜出。

抬眼一瞧,正好看到在拼命倒葫芦的李肃,正愕然看着自己。

0131 拜金主义者

庾献低头看看。

自己正在一条竹筏上面,旁边睡着一个赤条条的大汉。

眼前的李肃,正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

就算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就这样离开法宝回到世间,仍旧让庾献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庾献不由得像是当初的庾小献一样,发出一声长叹。

“这么多年了啊……”

或许是经历太久了,庾献这会儿看到躺那儿呵呵大睡的管亥都觉得亲切。

就像是看到一个久别重逢的老熟人。

他心中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庾小献一出来就到处找猪呢。

他哪是在找猪,分明是找在这个世界的认同感。

李肃倒没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个时间线本来就过去没多一会儿。

他连忙收起葫芦,故作矜持的看着庾献。

“如何?道长经过一番体悟,是不是已经有了决断?我看你还是早早随我入朝为官的好。如今有相国赏识,你不必费什么心思就可以平步青云,这是何等畅快的事情。”

庾献看了李肃一眼。

根据葫芦中的推演,自己面对这个李肃,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就连庾小献这般狡猾都摆脱不了李肃,凭借自己,估计也够呛。

何况这会儿刚刚从法宝里出来,自己学到的能力还未得到验证。

庾献正想着,忽然重重的拍了脑袋一下。

小爷也是傻了!

当初庾小献和自己对打的时候,并没有选择肉搏啊!

如今自己可是有“一母之力”加成的!

肉身的力量就算比武人差,应该也堪一战。

何况身边这头猪,不,这头猪妖虽然智商不高,但当初也是能在关云长的青龙刀下走几十个回合的人物。

再加上庾献对李肃的手段知之甚深,放翻这家伙不成问题。

庾献正跃跃欲试,忽然又想到个蛋疼的事情。

打跑了李肃,自己还得面对管亥。

这管亥脑子不灵光,一根筋的想要让自己继承太平道人的遗志。这样危险的伙伴,实在比李肃还要危险。

要不怎么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

庾献一迟疑,许多念头涌上心头。

如今乱世大劫迫在眉睫,就算是修道人,面对这样天崩地裂的情况,也不是想躲避就躲避的。

庾献和庾小献商议的避劫之法,就是抢下先手,收些徒弟做避劫的棋子。如果有不得已的麻烦,就把徒弟扔出去扛锅。

一旦押准了注,还能爽爽的坐享气运。

这件事如果能作的好,绝对是低风险高回报。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想的那么简单的,还要讲究机缘。

就算押注押的准,也未必能赢到最后。

比如说,左慈去撩曹操,就被曹操追杀。

于吉去撩孙策,结果直接被砍了。

这都是历史上死透透的先例。

想要取得先手,如今风云际会的洛阳城,是庾献不得不去的地方。

再说,那器魂女子屡次暗示自己去邙山上寻找一具狐狸骨头,这件事怕是还有蹊跷。

想想那女子神圣的法相,本着接任务不嫌多的观念,庾献觉得完全可以试一试。

接着庾献想到了洛阳城中的某个人。

一想到那个美丽的少女,会在接下来的长安之乱中,被斩下大好头颅。

庾献心里就有点喘不过气来。

庾献看着李肃,很认真的说道,“我愿意去洛阳走一趟。”

李肃听了大喜。

这“功名葫芦”出手,效果果然不凡。

这小道士刚入红尘就沉迷于功名福禄,自己这一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李肃笑眯眯的瞧着庾献,仿佛在看一笔赏钱。

接着他的目光瞥了眼睡的正熟的管亥,“嗯?这是你的随从吗?”

庾献看了管亥一眼,又看了看李肃。

心中若有所思。

器魂女子让自己去帮她找狐狸骨头,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首先要过李肃这一关?

既然如此,那她在第四关让自己成为李肃,除了让自己熟悉李肃的技能,明白硬抗的希望不大,难道就没有别的提示吗?

庾献想着那一遍遍在耳边提示的絮语。

终于彻底弄明白了。

“禄”选李肃,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执着的拜金主义者!

——“你出身兵法世家,与情投意合的师妹共结连理。凭借微薄薪俸,乐观的生活着。然而无穷的烦恼,让你慢慢深信,有钱才有生活。”

有钱才有生活!

既然这是李肃的人生信念,那没有什么问题,不是一堆钱解决不了的!

庾献冲着李肃使了个眼色,目光十分猥琐。

李肃眉头微皱,不过仍旧配合的随着庾献来到岸边。

庾献小声问道,“中郎将,你想不想小赚一笔?”

“小赚一笔?”李肃闻言立刻来了兴趣,他上下打量着庾献,“这怎么说?”

庾献指了指躺在木筏上呼呼大睡的管亥。

“中郎将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是凡人,乃是一个妖怪。名字叫做管亥,乃是当初大贤良师张角麾下的正印先锋官!”

李肃一听,顿时警惕之心大起。

他后退一步,一手托着葫芦,一手攥住身后的倒须悟钩枪,“你、你究竟是何人?”

庾献摆摆手,示意李肃不必紧张。

“我就是个鹤鸣山的小道士,也是被人拐出来的。我给你说的小赚一笔,就是此人,他脑子不太灵光,等会儿咱俩合伙把他骗到洛阳,献给朝廷。少不得能够得一笔封赏。到时候你六我四,也算我给相国的见面礼。”

“是这样吗?”

李肃一脸的狐疑警惕。

庾献耸耸肩,“不信你叫醒了问问,不过我可明说,你得先想清楚,咱俩加起来也收拾不了他。”

李肃听了越发举棋不定起来。

他有心带了庾献就走,又舍不得捉拿管亥的这笔赏钱。

正在纠结着。

就听庾献又循循善诱道,“中郎将,你想不想大赚一笔?”

“大赚一笔?!”

李肃正挠头,听到此话,两眼都有些放光,“这怎么说?”

有张角麾下的正印先锋官这样的干货在前,李肃对庾献的话也期待起来。

庾献也是精神一振,只要这货动心就好。

庾献笑道,“好处嘛自然会告诉你,不过这个好处太大,我也不能平白给你。”

李肃听了又警惕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庾献看了眼李肃手中托着的白银葫芦,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你得把这东西卖我!”

0132 黄巾少主

李肃听了怒极反笑,他不屑道,“笑话,这可是我祖传的宝贝。威力如何,你自己清楚!你竟然拿钱来衡量。”

庾献哈哈笑道,“一个只能短暂困人的东西,对你又没有太大的用处。这样吧,我出百金如何?”

李肃听了,脸上露出薄怒,他将葫芦掖入袖中,“道长,我敬你是方外之人,以后这话再也休提。”

庾献嬉皮赖脸的说道,“中郎将,别这么难说话嘛。我对这葫芦甚为喜爱,就算花上千金也再所不惜的。”

“千金?”李肃哈哈一笑,打量着庾献,揶揄道,“你还怪舍得,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这里面有我李家历代供奉的器魂,你想买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庾献听了心中暗道,看来李肃对白银葫芦的事情,倒也知道一些。

庾献听了皱起眉头,“万金?你这还价也太狠了吧。”

“还、还价?”

李肃有些懵逼。

老子有还价吗?汉语你懂不懂?

但是……,他刚才说什么?

万金?

李肃不敢置信的追问了一句,“你说多少?”

庾献一本正经的说道,“两千金,不能再多了。”

“不是,我是问,你刚说的是不是万金?”李肃觉得庾道长可能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庾献皱着眉头说道,“那个价钱是不可能了。我最多加到三千金,说实话,拥有器魂的宝物极多,比如你这倒须悟钩枪就算有器魂,但我敢断定售价不会超过五百金。”

李肃的倒须悟钩枪材质平凡,只是百锻精铁制成,之后经过一次次杀戮,又沐浴妖血,这才凝结凶性,形成器魂。这样的武器虽然可以很好的协助主人,但是灵性就差太多了。

有些武器尽管材质平凡,但是使用它的人一腔义烈,肝胆过人,武器也会成为神兵利器一般的存在。

李肃有些抓狂了,这和老子的悟钩枪有个毛关系,老子只是想知道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李肃暴怒,他看着庾献大声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庾献也认真起来,他看着李肃郑重的说道,“万金是不可能的!最多五千金,这是我的极限了,如果你不卖那就算了。五千金,那可是五千万钱,足以让你忘记所有烦恼。”

李肃终于被巨大的财富砸醒了。

他直勾勾得看着庾献,“你有五千万钱?”

如果有五千万钱,真的可以让李肃忘记所有烦恼!

庾献摇摇头,“现在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

李肃贪婪的心思顿收,他脸黑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要寻我的开心?”

庾献摇摇头,悠然说道,“这就是我要给你说的大买卖!你可知,这管亥身为黄巾乱贼的正印先锋官,为何会跑到川中找我这样一个小道士?”

这也是李肃觉得蹊跷的地方,他连忙追问道,“为何?”

庾献当即把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遍。

“张角死后,黄巾军变成了一盘散沙,被朝廷的大军打的溃败而逃。这管亥抢出三卷天书,夺命而走,总算是替太平道留下一线传承。他对张角极为忠诚。为了维系太平道的道统,也为了推翻大汉,重立黄巾世界,所以他要找人将太平道的道统传承下去。”

“这管亥智商不高,思路也比较直接。等他打听到鹤鸣宫有许多资质极佳的道童后,就直接来鹤鸣山,想抢一个回去重新立教。”

李肃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管亥这样的乱贼余孽会跟在庾献这个道士身边,原来是想死灰复燃啊。

不过这都不是李肃关心的事情,“这和钱有什么关系?”

庾献摊摊手,“所以啦。继承了太平道道统的我,自然成了黄巾军的少主,张角的唯一继承人。”

李肃听到这里,饶是心焦火燎,仍旧瞪眼提醒了庾献一句,“你可别找死。做黄巾余孽,只是死路一条。”

庾献嘿嘿一笑,“我当然知道这是死路一条,那我为何还要跟着他呢?”

“唔?这是为何?”

李肃这次倒是真好奇了,这道士看着很精明啊,何必去趟这浑水。

庾献嘿嘿一笑,两指在李肃面前一搓,“就是因为钱啊!你想想,黄巾军作乱天下,不知道抢掠了多少豪门富户。那些金玉珠宝饥不能食,寒不能衣,黄巾军一路靠抢也不需要和人做生意,最后全都积攒了下来。你想想,那得是多么巨大的财富。”

李肃被庾献说的几乎口水横流。

他一脸憧憬的喃喃自语道,“是啊,好大一笔钱。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庾献慢悠悠的用手指在李肃面前一晃,“如今,我成了黄巾军少主,自然也继承了这么一大笔财富。我为了把管亥口中藏宝的地方套出来,这才和他虚与委蛇……”

李肃听了,十分赞同的点头。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应该的!应该的!”

庾献为了加强效果,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信的话,等会我先从他那里把三卷天书骗出来,这种高级货色,想必你一看就能明白真伪。”

李肃听了心中越发踏实。

就算李肃不是道士,修炼不了那些法门,可是鉴别道书的真假还是没问题的。

若是庾献真能轻易从管亥手中拿到三卷天书这么宝贵的东西,说明这家伙真有可能是黄巾少主。

也就是说,他说的是真的!

一想到黄巾军那聚敛了不知道多么巨大的财富,李肃的手都有些微颤。

“那我、那我……”

李肃扭捏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庾献连忙说道,“哦,我原来打算取出那笔财富,就用五千金买你葫芦的,可是你要价太高了。万金,我可拿不起……”

五千金!那也是极大的一笔钱啊!

李肃强行按捺着心头的火热,对庾献说道。

“那先让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庾献微微一笑,跳下木筏,重重的一脚踢在赤条条呼呼大睡的壮汉身上。

“懒猪,起来了!”

0133 希望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东西

庾献这一脚踢去,踢的管亥不疼不痒。

庾献一怔,怎会如此?

自己不是该身负“一母之力”的吗?

就算如吴起所说,在外面不可能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也不可能永不疲惫,但是这完全无感的一脚是怎么回事?

庾献心头一动,如同启动人马如龙一般,运转法力低声吼道,“一母之力!”

随着庾献的召唤,他身上仿佛脱胎换骨一样“格巴格巴”响个不停。

转眼间骨骼结实坚固,筋肉饱满充盈。

七尺的身高,再次被硬生生的拔高了一尺。双臂和腰腿上更是生出的蛮力,似乎比在葫芦中时还要强大一些。

庾献领悟,原来如此。

原本这“一母之力”是固化在庾献身上,可以有两百多斤永不疲惫的力气,如今从法宝中出来后,变成了一个技能一样的东西。

虽然仍旧可以催动,但必然会有时间限制。

庾献当着李肃的面不敢尽露底牌,只得强忍着心痒,不去尝试那“人马如龙”的法子到底还管不管用。

当初庾献身负着“一母之力”,开了“人马如龙”之后,可是能和狂化的盗鹿都能战上几个回合的。

不过“人马如龙”属于兵法,可能需要杀伐之力的配合。

李肃在岸上看了有些吃惊。

他虽然也知道一些强化身体的法门,但这小道士瞬间产生的那种气势,和肉身的爆炸力,让他也不敢说有稳赢的把握。

庾献见“一母之力”还在,总算是吃了个定心丸。

随后散去法力,继续唤醒管亥。

庾献折腾了一会儿,那管亥都没动静。

庾献不由有些气馁。

之前的时候,这货睡觉都睁着半只眼,生怕自己逃了,在自己用那木匣弄来染血的大米后,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就有点爱搭不理了。

如今,更是踏实睡着,根本不担心庾献会逃。

这种原因……

——大约是不爱了吧。

庾献看着呵呵大睡的管亥,无奈的咒骂了一句,“还真是猪啊!”

不过,当着李肃的面,自己这个黄巾少主可不能这么没面子。

庾献想了想,凑到管亥耳边大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大贤良师还在天上看着你呢!”

“大贤良师!”

正睡得呼呼的管亥眼睛立刻瞪圆了,一双耳朵竟然維持不住变化,“噗”的张了出来,直愣愣的竖着。

庾献看着管亥那副模样真是又好笑,又觉得可惜。

管亥一个妖怪,只是因为对张角的忠诚,就四处奔命,竭尽所能的想要推翻腐朽的大汉,恢复黄巾乐土。

可是它知道什么是腐朽?又知道什么是乐土?

他只是一个妖怪啊。

管亥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庾献,或许是刚才耳朵现形引发的连锁反应,他脸上的变化终于绷不住了。

它嘴巴向前一拱,露出带着獠牙的长长猪嘴。

接着身子在木筏上一滚,化为一只犍牛般的乌青色野猪。

庾献赶紧向着李肃招呼,“中郎将先躲远点,管将军可能有些认生。”

李肃见了管亥的妖体也有些胆寒。

这妖怪的武力值绝对要在他之上的!

李肃脑海中刚刚浮动的一些歪心思,立刻荡然无存。

他依言躲远了些。

管亥这会儿也控制住了身体的变化,他身子一缩,重新化为魁梧青年。

——眉目俊朗,元气满满,目中充满了希望。

管亥瞪着庾献大声问道,“什么情况?他是谁?”

庾献支吾了一声,“他……,是我远房的表哥。”

说完看着李肃,“是吧,表哥。”

李肃木然,老子怎么就成你表哥了。

不过看着管亥那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的样子,李肃也只能强颜欢笑,“对对,我是他表哥来着。”

——总不能告诉这个黄巾乱贼的正印先锋官,自己是朝廷的虎贲中郎将吧。

管亥听说这是庾献的表哥,就没有特别在意。

他虽然思维简单,但十分直接。

这一点,从他闯上鹤鸣道宫的事情,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寻找有资质的道童?

当然是去有传承的修道门派找更靠谱了!

看见合适的人选?

当然是抢了就跑了!

庾献扯着管亥来到木筏边上,低声问道,“我有话对你说,有没有办法躲过那家伙的耳目,他懂得闻风望气。”

“闻风望气?”管亥意外的看了李肃一眼,“这可是少见的兵法啊,你表哥什么来路?”

说着,管亥身上的妖气大盛。

随着管亥身上释放出浓烈的妖气,四周风中只剩下管亥那强烈的意志,李肃的闻风望气立刻受到了不小的干扰。

管亥咂咂嘴看看四周,“我修为有限,只能遮蔽这么大范围了。”

庾献见状,也不管灵不灵了。

他将之前做的那面破旗铺开,对管亥说道,“喂,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得那些东西吧?”

“什么?”管亥挠头。

庾献指了指那面破旗上的两行字。

——“诚意求合作,搜寻黄巾密宝。”

——“大家一起发。”

“哦。”管亥应着,目中却一片茫然。

庾献只得再次提醒,“就是我说的那个融资的大计划!”

管亥闻言抓了抓头,“额,好像听你说过……,那个,融资是什么来着?”

庾献简单扼要的说道,“融资就是借钱不还。”

管亥听了,立刻换上一脸的正义。

“这样合适吗?”

庾献解释了一下。

“只是不还钱而已,但我们会给他们别的东西。”

“那还好。”

管亥释然,接着脸上现出窘迫之色,“可咱们也没别的东西给他们啊。”

庾献笑了,义正言辞道,“怎么会?我们可以给他们……,希望啊。希望可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东西!”

管亥听了猛擦汗,就算是为了大贤良师,这样做也有些过分了。

“你打算怎么弄?”

管亥决定先看看再说。

庾献瞥了李肃一眼,“你看那边。”

管亥顺着庾献的目光看了过去。

李肃的闻风望气被管亥的妖风干扰,正有些纳闷的打量着这边。看到那个黄巾猛将瞧自己,不自然的冲他笑了笑。

管亥回头。

庾献低声说道,“就从他开始。”

管亥有些不忍心,“可他不是你表哥吗?”

庾献闻言,心说这货也太实在了。

他酝酿了七八秒,这才目光沉重的看向远方,“为了大贤良师……”

管亥看着庾献。

双目情不自禁的湿润了。

0134 折现吧

管亥神情也郑重了许多。

“那我该怎么做?”

庾献见说动了管亥,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既然要拉人入伙,总得让人心里踏实,对吧?”

管亥也不算笨,“那是当然。”

庾献问道,“那你身上可有什么凭证?”

管亥这下被庾献问住了。

还没等管亥想出有什么好的凭证,就听庾献说道,“要让别人相信咱们拥有黄巾军的秘藏,寻常的东西,恐怕不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管亥脸上浮起难色。

“这可如何是好?”

庾献见火候差不多了,积极鼓动道,“你身上不是有太平道的三卷天书吗?拿出来给他开开眼如何?”

管亥听了连忙摇头,“那怎么行!那是太平道的传承,怎么能轻易示人。”

庾献痛心疾首的说道,“如今太平道的存亡,都在你一念之间,你怎么能这么死脑筋?你想想,我们要是不弄到钱,如何帮助那些相信我们的信众?又如何筹集兵马粮饷,重建黄巾世界?”

管亥听了,顿时动摇起来。

庾献长叹一声,目中萧索,“我连亲表哥都坑了,莫非你还不如我?再说,他的武艺不高,莫非你怕他会抢走。想当初大贤良师怎么会挑中你来处理他的身后事……”

管亥一听大贤良师,立刻有些冲动了。

他张开大口吐出三卷天书,自信满满的说道,“我岂能不如你,你拿去给他看。我就不信,他敢动什么别的歪心思。”

庾献眉头一挑,笑道,“放心好了!”

庾献拿了天书,晃晃悠悠的上岸。

见到李肃,轻轻招手,“你可别往外传啊!”

李肃忙道,“放心,看了这么烫手的东西,谁敢往外胡说。”

庾献放心的把东西递到李肃手里。

这三卷天书根本就是祸害,庾献也不怕他这么想不开。

李肃从中展开一卷。

那卷帛光泽黯淡,只是展开,就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李肃随意看了几段,见立论高妙,意境深远,知道就算不是《太平清领书》,恐怕也是档次相类的经卷。

他不敢多看,生怕学了里面的邪法。

李肃匆忙将三卷天书递给庾献,口中却说,“我早就看出庾道长不是凡俗,怎么可能会诓骗我。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般离奇。”

庾献看着李肃,低声问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是干一票大的,还是干一票小的?”

李肃立刻纠结了起来。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和庾献一起合伙把管亥骗到洛阳,到时候兵马一围,少不了能得一个捉拿贼将的功勋。

只是如今黄巾乱党已经不成气候,就算有几个余孽走漏,恐怕朝廷也不会太上心。

到时候抓住这个什么“正印先锋官”,恐怕朝廷也给不了几个赏赐。

而若是和这道人合谋,夺取当年黄巾军埋藏的密宝,那其中的利益之大,无从想象。

甚至退一步来讲,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等这道人得了宝藏之后,也会拿五千金来买自己的白银葫芦。

五千金就不少了……

李肃心中纠结不已,他试探着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这宝藏到底有多少财物,小道长可知道吗?”

庾献摇头,“这我哪知道?那可是许多州郡,无数世家,几百年间的积累。不要说财宝了,我听说光埋藏这些东西的宝库就不知道有多少。”

李肃听了越发心痒难耐。

他有些难以启齿,“那我这葫芦……”

庾献一脸认真的说道,“你把这葫芦给我,我给你折价五千金,之后咱们一起去挖掘黄巾军的宝藏,你觉得如何?”

李肃闻言,将那白银葫芦从袖中摸出,纳闷的摊在手中。

“这葫芦……”

有什么好的?

李肃后面句话没说出来,眼中却挤出了几滴泪,改口道,“可是陪伴了我多年啊。”

“虽说这东西拿人的时间太短,派不上多大用场,但用来打断阵法什么的可好使的很。何况,不管心志如何坚定,只要往这葫芦里走一遭,出来的都是利欲熏心之人。我用它,着实做成了许多大事。”

庾献闻言心中暗笑。

这功名葫芦虽然容易改变人的心性,但也是一件价值极大的传承之宝。李肃只把试炼当做坏处,那些进入的人,也都一知半解,根本没有寻找到通关的真谛。

如此一来,一件价值极大的宝物,反倒被当成了只有极少用途的东西。

凭借着收人打断阵法听上去是有点作用,但是兵法家布阵,哪会那么容易让你找到破绽冲到他面前?

李肃这家伙本就是一个掉到钱眼里的家伙,他这虚情假意的模样,无非是想再讹庾献一把。

庾献很上道的看着李肃,“大哥,你这么说,我也于心不忍。你看,不如我把你这段感情折现如何?我再给你五千金,凑够整数,总共一万金,你看如何?”

“一万金?!”李肃大吃一惊。

“当然,得先赊着。”庾献赶紧强调了一句。

李肃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哪能让庾献占了便宜,他断然否决道,“那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庾献故作为难的想了一会儿,提议道,“不然这样,这件宝贝先记在我名下,等咱们取了宝藏,咱们再交钱两情。在这之前,东西仍旧在你手中,不过,你就不要再用了,免得有什么毁损,咱们说不清楚。”

庾鲜的本来目的就是阻止李肃再次使用白银葫芦。

庾献有种预感,那器魂女子暗示自己去取狐狸白骨,之后一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无论是什么,庾献都不能让白银葫芦在这期间出了岔子。

李肃一听东西还在自己手里,只是不能动用,当即痛快的点了头。

两人击掌为誓,做了约定。

白银葫芦自此归庾献所有,不过要等到庾献拿一万金来换,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肃得了庾献的许诺,心头火热,赶紧催问道,“小道长,你有没有问过那黄巾将军,宝藏都在什么地方?”

庾献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说道,“我隐约记得他提起过,当年为了贿赂十常侍,曾经让马元义带着大笔钱财去了洛阳。”

约一下

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加群谈论~

0135 东坑西骗

“洛阳?”李肃精神一振,“这是最好。”

洛阳是西凉兵的地头,李肃更不怕庾献搞出什么幺蛾子。

管亥那个妖怪虽然凶猛,但是洛阳城中能降服他的狠人不在少数。

而且李肃的回转的余地极大,就算是有什么情况不对,把管亥交给朝廷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功勋。

搞定李肃,庾献又跑回去忽悠管亥。

依旧是让管亥放出妖气,遮蔽住四周气机。

庾献晃了晃手中的天书,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东西又回来了。”

管亥将天书接过,检查无误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可是大贤良师留给我的,可由不得半点闪失。”

庾献简单说了一下。

“我表哥虽然在朝廷为官,但也是个心诚的义士。对了,你还记得当初马元义带着大笔钱财去洛阳贿赂十常侍的事情吗?”

一听提起此事,管亥浓眉蹙起,面生怒容,“我当然记得!要不是唐周那个狗贼贪慕富贵,出卖了马师兄,我们也不至于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起事。”

当初黄巾之乱爆发之前,张角曾经让自己的得意弟子马元义从荆州、扬州召集了数万信徒潜伏在冀州。

随后,又让马元义去洛阳联系了宦官封胥、徐奉,想要里应外合。

谁料,终究是汉室气数未尽。

张角的另一个徒弟唐周害怕起事不成反遭屠戮,因此跑去告密,将张角的事情揭破,又供出了潜藏在洛阳的马元义。

马元义那一日心血来潮,忽有警讯。

他给堂下弟子们说道,“今日我有血光之灾,恐怕身首异处,你等可速速离开,让师尊起事。”

弟子们还未来得及离开。

在一旁的道人唐周笑道,“岂止身首异处,恐道兄今日金瓯有缺,玉阙难全。”

话音一落,不知从哪里涌出许多御马监内监高手。

马元义弟子被斩尽杀绝不说,就连马元义自己,也被车裂于闹市。

这件事,直接埋下了黄巾之乱失败的伏笔。

管亥作为张角的忠心弟子,想起此事,如何能不耿耿于怀?

庾献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表哥说,当初马元义被抓,他那些财物却未被人搜到,想必还有大笔起事的金钱隐匿。咱们既然为黄巾大业筹集资金,不如利用这些人的力量,去把这笔钱找出来。”

这笔钱当然是没有的。

不过庾献的本来目的,也是利用各方力量去为他寻找那狐狸白骨。

何况,庾献实在有太多要去洛阳的理由了。

庾献想着。

情不自禁的看向洛阳那边。

内心中则轻轻一叹。

“董白啊。”

“我守护了你那么久,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看你赴死。”

庾献料定这两个阵营敌对的家伙,不会把事情说透,左欺右瞒之下,做了个皆大欢喜。

出川的路,比庾献想象的还要难走。

用大诗人李白《蜀道难》中的话来说,“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管亥和李肃还好说点,管亥本来就是妖怪,身体素质极强,李肃也是武人出身,奔走攀缘不在话下。

庾献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虽然有一母之力,可以在短时间拥有用之不竭的力量,但这技能毕竟不能一直持续,这让庾献就很蛋疼了。

艰难行了数日。

庾献把主意打到了管亥身上。

“管将军啊。”庾献很亲热的招呼起了管亥。

或许是庾献终于让管亥看到点盼头了,也或许是管亥已经忘了庾献那木匣的事情了,管亥对庾献的态度好了不少。

管亥见庾献招呼,三两步从前面的短崖上纵身下来,“怎么了又?”

庾献轻咳一声,故意看了前面停下来等着两人的李肃一眼,“管将军,平时你也注意着点啊。”

“嗯?”管亥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家伙此言何意。

庾献低声说道,“难道你没发现,那李肃最近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奇怪吗?”

管亥闻言向李肃看去。

李肃正纳闷呢,这俩货不好好赶路,干嘛呢这是?

正想着,突然被管亥看来。

他对这妖怪异类本来就有戒心,何况两人的阵营还不同,一个是朝廷的虎贲中郎将,一个是反贼的正印先锋官。

被管亥这一看,李肃立刻不自然的扭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四下打量。

管亥赶紧回头,和庾献说道,“这家伙是很不正常。”

庾献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判断的。

他顺口说了下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管亥一头雾水,“为何?”

庾献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管亥娓娓道来,“你看,我现在是黄巾少主是不是?”

管亥想想庾献终于走上正轨了,既然这家伙道术天资不错,脑子又灵活,不正是自己要为大贤良师寻找的传人吗?

管亥当即一口咬定,“没错。”

庾献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我这个黄巾少主……有些狼狈啊。”

“额。”管亥上下打量了庾献几眼。

是挺狼狈的。

庾献推心置腹的说道,“你想啊,就连一个李肃都觉得我这样有些奇怪。咱们这次要去的是东都洛阳,那里不知道有多少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咱们的蹊跷?到时候咱们倒霉也就罢了,大贤良师留下的传承就彻底断绝了。”

管亥挠了挠头,有些心焦,“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庾献嘴角无声一笑,赶紧换上一脸的朴实。

“管将军,你是天下豪杰,人人敬仰。妖身更是威风凛凛,煞气逼人,就算到了中原,也必是人人赞不绝口。”

“那是当然!”管亥听了这话,很是提气。

庾献叹气道,“而我呢,只是个刚刚入门的道童。还未来得及修行道法,便出山继承大贤良师的遗愿。”

“……想必,就连咱们黄巾军遗留在各地的部署,也会看不起我吧。”

管亥听了立刻瞪大了眼。

“他们敢!”

0136 管亥的弱点

庾献拍了拍管亥厚实的肩膀,劝说道,“管将军不要动怒,咱们起义兵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汉室腐朽,百姓民不聊生吗?这件事就连大贤良师来做,都艰难无比,何况你我二人。咱们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他们斗气?”

管亥想了半天,气馁的说道,“那可怎么办啊。”

庾献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倒是有个办法。”

管亥听了忙道,“你快说你快说。”

庾献故作迟疑,犹豫再三,“这法子说出来有些不太好听,就算我一心敬重管将军,怕也难免让管将军误会。”

管亥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你说,你说就是了。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

管亥这一点,庾献倒是相信。

这货身材魁梧,眉目俊朗,又磊落豪爽,要不是时不时会现形,走到哪儿都会被当成一个大好男儿。

庾献干咳一声,吞吞吐吐的说道,“以管将军的英武,若是、若是能给我当个坐骑,想来足以让我震慑天下。”

管亥一听立刻拧起了浓眉,“什么?”

庾献见他有些不乐意,赶紧哄骗道,“我这可不是为我自己着想,这可都是为了实现大贤良师的遗愿。再说,当初在鹤鸣山的时候,不就是你驮着我四处奔走吗?”

管亥一听说是为了大贤良师的遗愿,再想想自己当初抢人的时候,确实在鹤鸣山驮着这小子奔走的,于是眉头渐渐舒展。

他爽朗一笑,“这算的什么大事。我本就是大贤良师的坐骑,如今驮你,也算从始而终。”

话一说完,脑袋向前一拱,露出了獠牙外翻的穷凶恶相,身体就地一滚化为一只乌青色的大野猪。

庾献大喜,赶紧跳上猪背。

管亥化成的这野猪威风凛凛,身高体格比起犍牛来也不遑多让。

管亥大声道,“抓好了!”

随即向前撞去。

庾献一个没坐稳,险些被颠了出去。

庾献正疑心这是管亥给自己的下马威,就听他责怪的说道,“都给你说过要抓好了。”

好吧,就算他是无心的。

庾献刚转过这个念头,身下的猪妖又是向前一窜,对着李肃急冲过去。

庾献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管亥无奈的声音传来,“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现形之后只能看到眼前很窄的一段范围,只能这样了。”

卧槽!

庾献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都忘了,眼前的这货原型是头猪啊!

野猪虽然横冲直撞起来煞是威猛,可是他的身体结构决定了这货根本没法灵活的观察形势。

别说扭头费劲了,连抬头向上看都做不到!

庾献这会儿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自己怎么想出来这个么蠢主意。

谁料管亥倒是很认真,驮着庾献一窜一窜的赶路,丝毫没有含糊。

李肃先是惊讶了一会儿,旋即对庾道长黄巾少主的身份越发确认起来。

他的内心先是纠结一下是那一万金更重要,还是揭发黄巾少主更重要。

只是过了一秒,李肃就被金钱所击败。

他不声不响的辨认着道路,在前面指引。

这蜀道本就难走,管亥化为人形的时候,还算敏捷。

可是现出原形之后,跑起路来就惊险了许多。

好在庾献也有点锻体的基础,趁着这个功夫,一边牢牢坐稳,一边整理着葫芦中学到的东西。

几个兵法的事情,庾献已经在“禄”字关弄清楚了。

技能不是放不出来,而是缺乏足够的杀伐之力。

自己对兵法理解的越深,消耗的杀伐之力越少,对兵法的理解越浅薄,消耗的杀伐之力就更多。

这也是庾献一开始,认为剧情杀得来的技能学不走的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以五德修自身的法门,八门金锁阵一套,以及吴起视为珍宝的智障之盾。

几种兵法的强大已经不必赘述,光想想李肃苦逼的背着一个“闻风望气”迟迟掌握不了兵权,庾献就时不时偷着乐一会儿。

五德锻身的法门是儒家的不传之秘,若是想转修功德,就得为官做宰,执政一方。

庾献没有在这条路子走下去的想法,他只打算学个马马虎虎,不至于被人偷袭钻了空子就好。

那一套八门金锁阵,算是彻底让庾献开了眼界。他没想到这一套阵法,用到合适的地方,竟然能有这么逆天的效果。

庾献对八门金锁阵体会甚深,这是庾献打算以后重点学习的一个法门。

再就是吴起的智障之盾了。

这个智障之盾以对天地大道的认知为屏障,修道人若是强行攻打,无异于对抗天地规律,和经历一场天劫费的功夫差不多。若是武人执意破开,也要花费极大的精力。

这是庾献最为信赖的保命技能。

和这些从葫芦里得来的收获一比,庾献本身那“春生万物生”的道家法门,反倒不起眼起来。

想到这里,庾献顿时有些难以取舍。

道家的法门还是很不错的。

“五行淬炼”、“阴阳观照”、“元神出窍”、“神思交感”这四条路线,每一种走到最后,都别有一番天地。

何况不管是道术、兵法、还是儒门修德,这都是水磨功夫,需要一点点的积攒体悟,提升能力。

这世间的法门大多都是入门简单,但是修行到高深极难。

庾献要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到最后,很可能会学个一无是处。

庾献在管亥背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算拿定了主意。

“五德的修炼,要每日三省吾身。除了拷问内心,还要砥砺自己正直的品行。这个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既然不好入手,不如先放放。”

“兵法需要杀伐之力,我就算暂时没法训练一支道兵,也得设法弄一些精锐士卒,源源不断的供养我这杀伐之力。只是,这也不是仓促间就能做到的。”

“只有春生万物生的修行,我有那件东西在,足以让我继续提升法力。以后……,或许还有依赖这身道术的时候。”

庾献拿定主意,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看着管亥,好奇的问道,“你说你是大贤良师的坐骑,那我有点想不明白,你有这么明显得缺点,那大贤良师为何还要用你?”

管亥听了,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平淡的说道。

“因为大贤良师告诉我,我们要做的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所以……”

——“就只能勇往直前!”

0137 意外之喜

庾献听了,在猪背上说了一句,“说的好。”

随即,闭目盘膝打坐。

张角面对的局面艰难,他要做的,又岂会简单?

在洛阳那样濒临崩溃的危机局面中,把董白捞出来,除了需要充分的筹划,还要有足够的实力。

庾献默默搬运法力,从肝脏窍穴中吸纳木匣的木属性元力,随后将这如丝如缕的法力导入经脉之中。

庾献的木属性功法是以一支竹枝入的门,因此底子太烂,根基虚浮。一次吐纳,搬运的法力有限。

按照常理来说,入门的根基极为重要,一旦选的材料差了,有很大的几率将来成就有限。

很多大门大派和世家门阀之所以屡屡能出优秀的弟子,完全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的资源雄厚,有许多罕见的天材地宝。

以这些带有属性的天材地宝入门,自然能够在修道的路上走的更远一些。

修行者虽然超然物外,但是修行中“法”、“财、“侣”、“地”这四项,哪一个都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有了足够的钱财,就可以轻易的购买到许多修行要用的天材地宝。甚至还可以从李肃这样不识货的家伙手中,得到一些珍贵的法宝。

不过,从李肃的角度来说,他卖掉一件看上无大用的法宝,换取大笔金钱武装自己的私兵。不但可以获取足够的杀伐之力使用兵法,更是有了在这个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从实用角度来看,也是大赚特赚。

无奈当时庾献被管亥抓走,根本没有机会从师门那里淘换点属性好的材料。

他当时饱一顿饥一顿的,几乎是被迫修炼的重玄子的道法。

庾献当时的想法是,修炼一口生气吊住性命,这才有未来可言。

至于修道根基有多烂,那也根本顾不上了。

这会儿庾献修炼着修炼着,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木匣这么金贵,就该以此物入道啊。

庾献正在猪背上长吁短叹着,那如丝如缕进入经脉的木属性元气,开始慢慢的导入丹田。只是这元气入了丹田就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庾献修炼着修炼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何这法力进了丹田之后,就只有进的没有出的?

他赶紧加快了汲取法力的速度。

那木匣上的元气被抽取出来后,竟几不可查的增加了一丝。

庾献初时没有注意,无奈他的法力太过微弱,只是半日的工夫,新增的法力就已经很是明显了。

庾献先是大喜,接着就意识到了问题。

就算道法入门简单,开始的修炼速度极快,但也没这个快法。

这缘由必然是出在那个木匣上!

庾献情不自禁地想道,“莫非是因为我修道的根基太烂,已经属于‘不足’,因此这木匣才会做出弥补?”

想到这里,庾献竟不知道该是喜是悲。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好处,庾献自然不会错过。

他每日坐在猪背上,一点点吸收木匣的馈赠,壮大自身。

庾献偶尔想过会是哪个倒霉鬼因为自己坏了根基。

不过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嘛……

庾献决定大气一点,不必斤斤计较。

李肃“闻风望气”的本领,在穿越蜀道的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

有时候遇到岔道,李肃仅凭直觉就能帮他们找到正确的路线。

管亥也释放出强烈的妖气,让他们一路得以避免猛兽骚扰。

不过这一路释放妖气有些招摇,还惹出来一只白色的猿猴好奇观望。

一直横冲直撞牛逼哄哄的管亥,见到那不大点的东西,竟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起来。

李肃和庾献都是懂事的,两人也都大气不敢喘。

就这样一路艰辛,花了许多功夫,终于走到了汉中城。

到了汉中,顺汉水而下,一直到石泉。

在之后,就是走的赫赫有名的子午谷。

原本这一带便是古汉水流域。在略阳一带,还有积水甚广的“天池大泽”。也正是这“天池大泽”的存在,抬高了古汉水的水位。让汉水上游的河道彼此沟连,交通很是便利。从汉中出发,船队逆流而上,可以直接抵达陇西。

这条重要的通道,还曾为韩信北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可惜的是,在吕后执政时期,武都曾经发生了一场强烈的大地震。

这次大地震在年初发生,一直到八月还有余震。

因为地震引发的山体滑坡,让赫赫有名的古汉水,在震后就变成了两条江。

一条是嘉陵江,一条是汉江。

如此一来,从汉中前往关中就没那么容易了。

诸葛亮几次北伐,都走的无比艰难。

庾献等人都急着去洛阳,自然没功夫慢慢磨蹭,从石泉下了船,就抄近道走了子午谷。

进了子午谷,走了约莫十余里,见四下一片荒蛮,了无人迹。众人都叹这山道果然险恶。

庾献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后世的一个典故。

他让李肃和管亥等在原地,自己则四处寻觅了一番,找到了一处险峻所在。

随后拿着从李肃那里借来的倒须悟钩枪,在那石壁上刺石为书。

——“魏延回马处!”

接着落款,“道人庾献。”

做完了这个恶趣味的事情,庾献满意的点点头,追上二人继续前行。

出了子午谷,前往长安便是坦途。

庾献等人好不容易见到市镇,一个个都发了疯一样,冲进去大吃大喝了一通。

随后,用李肃的官文印绶,在驿站中好好的休息了数日。

路过渭阳县的时候,庾献和李肃打赌,这里将会有一位女封君。

李肃一肚子不相信,最后扣扣搜搜的拿出来十文钱做为赌资。

庾献见了那光亮的十个铜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货可真是抠门抠到家了。

好在离洛阳近了,众人的心情都很舒畅。

庾献也不嫌钱少,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下来。

出了长安城,陆续就看到有不少车马浩浩荡荡的从东边的方向赶来。

看那财物沉重,拖家带口的模样,显然都是一些豪门富户。

庾献摸了摸下巴,“看来,洛阳城中已经有人先知先觉了。”

0138 变故突生

这些先从洛阳搬往长安的人,都是在西凉兵中有消息渠道的人。

他们也算不上是董卓的拥护者。

只是这些家族的掌舵人都精明老辣,知道早走一步还能得到董卓的赞许,若是动身晚了,等到西凉兵开动的时候,别说积蓄了数代的家财了,恐怕就连性命都无法保全。

李肃有些纳闷的看着庾献,“庾道长,你这话何意?”

庾献瞧了李肃一眼,忽然灵机一动,“对了,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李肃听了一脸的警惕,“有事说事,提钱干嘛?”

庾献笑道,“现在东方渐乱,有钱的话,可以提前在长安买个宅子。到时候我估计你能转手个好价钱。”

李肃听了混不在意,“既然天下将乱,我一个武人,正是四海纵横的时候,何必置办什么家产。”

听了此话,庾献鄙视的看了李肃一眼。

“你可真能装。”

接着,又充满恶意的说了一句,“放心,我会把劝你买房的事情告诉你家夫人,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朝廷从洛阳迁到长安的时候还是比较稳定的,仍旧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这个局面一直到董卓被吕布诛杀之后,才彻底維持不住。

现在屯些土地,倒是大有可为。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向长安行去。

庾献甫出深山的时候,就让管亥恢复了人形。

不然这么一个健壮的巨大野猪,还是很扎眼的。

庾献之前对管亥说的话,很有一番道理。他们若是一帮江湖骗子,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没人会太在意。

可若是被知情的人发现管亥这个强大的妖怪,真的是黄巾军的正印先锋官,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好在有李肃的官文在,他们沿途倒也顺畅。

眼看要到洛阳,庾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庾小献可是在吕布身上吃了不小亏的,自己现在就这样莽莽撞撞的进入洛阳,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另外,自己到洛阳可是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哪能真的像葫芦里剧情发展的那样,跑去帮吕布看风水?

庾献一边飞速的盘算着,一边向李肃打听,“当初董相国让你来找我的时候,可曾约定了日期?”

李肃想了想说道,“这倒没有。”

接着,一脸奇怪的看着庾献,“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吗?”

或许是发现了庾献的不安,李肃笑着开口劝道,“董相国召见道长是要大用的,道长何必疑虑?说不定以后李某,还要依仗道长你呢。”

庾献听了叹息道,“别的好说,只是担心吕布。”

李肃听到吕布的名字也微微色变。

他勉强安慰道,“道长不必担忧,那吕布虽然凶横,可洛阳也不是他能放肆的地方。”

话虽如此说,李肃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这吕布可不是个有肚量的人物,当初虎牢关之战的紧要关头,被这小道士算计了一下,这要是能云淡风轻的揭过,李肃宁肯把眼珠子挖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那一万金不就悬了?

李肃忧心了一会儿,想起庾献的暗示,顿时有了主意。

他笑道,“不慌,那吕布是个贪财好色之辈。就算道长和他有些过节,只要有足够的钱财,保证能让他转怒为喜。只是……”

李肃说到这里,看了看庾献,“这钱财嘛……”

庾献听李肃这么说,顿时安心了。他笑着说道,“好说,当初马元义那笔钱一定要尽快找出来。咱们先去办好这件事,然后再去见董相国不迟。”

李肃见庾献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当即欢喜的大拍胸脯,“放心好了,这件事我替庾道长担着,到时候大不了就说蜀道艰难,难以寻找。想来相国也不会深究。”

庾献笑道,“正是如此。”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庾献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就此安全了,谁料,三人刚刚靠近洛阳城,就见李肃怀中的官文,忽然剧烈的摇晃抖动起来。

庾献和李肃俱都吃惊的看着,接着,就见那道官文猛然从李肃怀中跳出,随后一飞冲天,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去。

李肃见了惊得面如土色,“糟糕,我竟然忘了此事。这官文是相国以朝廷名义颁发的,如今我入城缴令,此物竟然直接飞走。”

这下庾献也傻眼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李肃一脸肉疼看着庾献,“这下可麻烦了。如今我回城的事情,尚书台很快就能知晓,咱们怕是瞒不住了。”

李肃自然不是替庾献担忧,他操心的是庾献欠他那一万金。

庾献却敏锐的察觉到一件关键的事情。

“你是说,去寻我的任务,要先交去尚书台?不知道具体是哪位尚书负责?”

李肃想了想,回答道,“是尚书周毖,他是董相国的心腹,深得相国信任。”

“周毖?”

庾献一听就呵呵了。

原来是这家伙啊!

之前的剧本庾献遇到过他,这货可是埋藏在董卓阵营里的高级黑啊!

要是从此人下手,解决眼前的困境不难。

庾献心中有了底,当即大咧咧的对李肃说道,“罢了,这件事既然已经惊动了尚书台,咱们就先走一趟吧。上次虎牢关之战,招惹到吕将军头上,也是我无心之过,想来朝廷也不会难为我的。我这一身的修为,正好可以用来报效朝廷。”

李肃听了,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修道之士本来就是方外之人,十分稀罕。有道之士入朝,这是值得称赞的事情。

庾献见李肃不疑,笑着说道,“对了,我虽然是方外之人,但也知道些人情世故。既然那尚书要先见我,我准备送他一道符箓,当做见面礼,中郎将觉得如何?”

李肃听了笑道,“也是该有的礼节。想不到道长一个方外之人,也在意这些。”

庾献微微一笑,“那还得麻烦中郎将为我取纸笔来。”

李肃闻言,说道,“小事一桩。”

三人入了城,李肃直接去旁边的店铺中讨要来了纸笔。

正规的符箓需要黄纸丹砂,不过庾献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细节。

他让李肃退后,将黄纸铺开,沉思了一会儿,随即落笔写出一行字来。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0139 千里草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这是历史上,三国时代极为有名的一则谶言。

千里草,合为一个“董”字。

十日卜,合起来近似一个“卓”字。

这一句话的意思连起来读,就是说董卓将不得生!

庾献写完将纸张吹干,随后折叠起来。

李肃见庾献忙完了,这才凑过来,好奇的问道,“不知道长给周尚书写了一道什么符箓?”

庾献哈哈一笑,“此物名为安汉符,我也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李肃原本还打算随意恭维一下,一听说“安汉符”这么酷炫的名字,直接就呵呵了。

李肃好心提醒了一句,“庾道长可要小心点,那周尚书不是个有心胸的人物,莫要惹怒了他。”

“放心吧。”

庾献很淡定,周毖这货根本就是藏在董卓阵营里的超级内鬼。

董卓的局面之所以如此被动,和他是脱不了关系的。

李肃拗不过他,想想反正这货倒霉也和自己没关系,当下不再多说,带着庾献在官道上疾驰,直奔尚书台而去。

到了地方,李肃让管亥等在外面,他则带着庾献报门而入。

门口的小吏验完李肃的官印,客客气气的将他们引了进去。

在一间偏堂中,看到了正拿着李肃公文仔细阅读的周毖。

庾献对他一点也不眼生。

——毕竟是前面剧本的大红名,庾献记得还是很熟的。

周毖正仔细看着李肃的公文,一抬头,见两人已经进来,赶紧起身客气的招呼道,“中郎将一路辛苦,快快上座。”

李肃却不敢随意。

他连忙推辞道,“我这样的粗鲁武人,不过是出一把子力气,哪里敢劳尚书费心。”

周毖虽然只是个六百石尚书,比起李肃这个“比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差了不少。不过官位什么的,都只是表面的东西。

如今汉朝的政治架构,一向是小官大用。

比如说六百石的刺史,就能让两千石的太守老老实实的。

在东汉时代,政务已经都落实到了尚书台,在尚书中,甚至还有了主理三公事物的“三公曹”,主理两千石事务的“两千石曹”。

周毖为“常侍曹”尚书,这个就厉害了。

周毖的这个尚书,主理事务为御史台,以及侍中,中常侍们,全都是要么位高,要么权重的部门。

董卓把周毖安排在这里,主要就是掌控朝中宫中的动向。

“寻访川中妖道”的任务是董卓特意安排的,不然这件事儿,也轮不到周毖来处理。

李肃面对周毖的时候不是假客气,而是真的怂的很。

周毖和李肃寒暄完后,蹙起眉头看向庾献,口中淡淡说道,“这就是那个什么川中妖道?”

李肃听他的语气生硬,果断的远离了庾献一步,老老实实的答道,“不错,我正是在川中寻访到的。若是按照文和先生提供的分野,想来应该是他。”

周毖闻言,笑着说道,“早就知道中郎将闻风望气的本领,你既然觉得是,那想必是不错的。等来日我就回报相国,然后让温候前来辨认。”

庾献一听,脸色微变。

当初庾小献会被送到吕布那里,估计也是从此人这里出了问题。

李肃听了,想想庾献欠自己的那笔巨款,实在不舍得让庾献落到吕布手里。

他赶紧说道,“既然是相国的吩咐,要不要带此人往相国跟前走一遭。”

周毖闻言,淡淡说道,“我看此人年少,就算是有些道行,恐怕也是欺世盗名居多,这样的人物何必惊动相国。”

要是平时,李肃也就怂了,关键是这可关系到足有万金的大笔钱财!

一万金,足以让李素豁出去赌一把了。

李肃低声求肯道,“这位庾道长本领不俗,何况,他还有一番心意想要送上。”

周毖听了越发厌恶。

不过碍于李肃的面子,周毖也不好直接回绝,他看了庾献一眼,“本官素来高洁,你有这番心是好的,不过却打错了主意。你那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或许遇到温候还有用处。”

不知道是准备礼物的行为多多少少有些效果,还是出于一番幸灾乐祸的心思,周毖继续说道,“当初温候被人暗算,几乎命丧虎牢关下,希望道长的这份礼不要太薄。”

庾献听了丝毫不怯,他哈哈笑道,“我这份礼物,除了周尚书,天下无人可以用得。你若不要,我毁了便是。”

周毖听了庾献大言,不由笑道,“原以为是个道士,却是纵横家的手段。可惜,你这样招摇撞骗的人我见的多了。你这说辞,对我没什么用处。”

李肃有些着急,在旁主动提了一句。

“庾道长为周尚书准备的,乃是一枚安汉符,这符箓、这符箓……”李肃憋吃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夸赞。

鬼知道这安汉符是什么东西?

“安汉符?”周毖听了眉头微皱。

在心中默念了一声,安汉……

随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庾献,“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符箓,竟然敢言安汉。”

说着,周毖向庾献伸出手来。

庾献却笑道,“这符要请出来也不难,只是周尚书站的位置不对,风水不合。”

周毖听了呵呵冷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取东西还要看风水的。也罢,你就说该如何是好?”

庾献指了指右首的席案。

周毖顺眼看去,那里堆着几束竹简,燃着一盏青灯。

其他再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在这里?”周毖皱了皱眉,不过依旧走了过去。

庾献这才装模作样的将自己写的那个“安汉符”郑重的递了过去。

周毖接过那纸张,随手展开,立刻看到了那如同鬼画符一样的数个文字。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周毖默读一遍,立刻瞳孔一缩。

这是……

周毖迅速的抬起头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呵呵一笑,用手对着那盏青灯一指。

周毖的脸色严肃起来,他一把将那纸攥紧,接着闭目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眼问向李肃,“中郎将确定是从川中带回的此人?”

李肃闻言一头雾水,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周毖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将那张纸递到青灯之上。

0140 辨人

周毖看了李肃一眼,对他说道,“中郎将,此人的来历还有待核实。当然,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为相国执掌机密,许多事情不能不慎重。”

李肃听了心中忐忑,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这件事原本没李肃什么事情的,不过因为贪图庾献许下的钱财,李肃才在里面混了个不明不白。

他这会儿开始有些担心,万一被这个精明的尚书发现庾献和黄巾军的关系,那他可如何自处?

李肃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恼恨自己见钱眼开,把自己陷入骑虎难下的局面。

周毖对李肃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中郎将退下。我有些话,想要细细询问一番。之后,再来和你对质。”

李肃额头上微微冒汗,他低声求肯道,“这、不必了吧,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要不就按尚书的吩咐,明日也不必惊动相国了,直接把这道士给温候送去。至于在下的微末之功,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周毖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直视着李肃,淡淡说道,“李将军,你可要知进退啊!”

这话可就说的极重了。

李肃面色微变,拱拱手直接离去。

等到李肃出了门,周毖又四下看了看,这才厉声对庾献说道,“道士,你这符箓到底是什么意思?”

庾献神情悠然,笑着说道,“符箓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说完之后,见周毖仍旧盯着自己不说话,庾献心道不说点干货恐怕是忽悠不过去了。

他对周毖说道,“我们道门修行法门众多,有一门术数,叫做神思交感,往往心血来潮,就能推算出天下事。我在出山之后,就听说天下如今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正忧心忡忡着,入洛阳时便心中一动,觉得今日当会见到安定汉室的人物。因此才写了这安汉符。今日见到尚书,虽觉有些晦涩遮掩,但仍旧觉得兴复汉室的必然就是尚书。”

周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董卓麾下卧底了这么久,那可是三年之后又三年啊!

别说西凉军已经完全把他当自己人了,就连许多忠直的汉臣,都对他很是不耻。

没想到今日这个道士一来,竟然就识破了自己的伪装。

周毖唯恐这道士是被人招来试探自己的,当即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我周某深受相国洪恩,哪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到底是什么人叫你来出言挑拨的?”

庾献见周毖忙着撇清自己,知道这货是有几分信了。

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问。

不过庾献这会儿也不想给他透什么底,当即笑笑,说道,“安汉之人,非止你一个。我观这洛阳城中多有忠正之气,既然你不肯担当,我自会去寻别人。”

说完,庾献自言自语道,“许多人迫于形式,不得不像尚书这样虚与委蛇,我虽然能察觉出他们,不过恐怕难以取信于人。这么些兴复汉室的力量,若是零零散散,被人各个击破,实在是太可惜了。”

周毖听了庾献此话,脸色变幻。

他忽然伸手向前一引,“道长请。”

庾献也不虚,坦然跟着周毖的指引,出了偏堂,从后园小路绕出了尚书台。

周毖叫来一辆马车,两人上了车,一路向宫门处行去。

周毖似乎有些心事,整个人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挑开车帘向外看去。

庾献不知道这家伙搞的什么鬼,眼珠乱转的盘算着。

忽然,周毖向着窗外一人指了指,对庾献问道,“此人也是董相国心腹,你觉得此人是忠是奸?”

庾献从缝隙里一瞧。

这不是徐荣吗?

庾献呵呵,很是从容的说道,“此人虽然附恶,但内心也有些挣扎动摇。董卓若是势大,此人未必能用。一旦董卓暴毙,这或是汉室辅弼。”

周毖听了一脸的怀疑,“是这样吗?”

这倒也怪不得他。

如今这徐荣乃是董卓麾下的重将,掌握着不小的兵权。

可以说的上是董卓最铁的基本盘。

没想到这个道士,竟说徐荣是动摇派。

庾献却很笃定,“应该不错,尚书可以试着让人接触他一下,如果我所料不错,徐荣应该会瞒下此事。当然如果我算错了,去的人将死于非命。”

这件事庾献还是很踏实的。

徐荣这货虽然在西凉军中位高权重,但是在董卓死后,就迅速被王允收编了。

比较一下被小心眼的王允誓要追杀到底的李傕、郭汜等西凉军将领,可以清楚的表明一件事,在董卓倒台之前,徐荣这货就已经动摇了,甚至很可能和王允等“倒董派”有过很密切的接触。

周毖听了赶紧说道,“相国对我有知遇之恩,你这番话,我可不认!”

话虽如此说,却丝毫没有驱赶庾献离开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车马到了宫门附近。

周毖直接让马车在个不显眼的地方停下,悄悄的继续观望。

过了一会儿,周毖指了指一人,问道,“此人如何?”

庾献打眼一瞧,哟,这不是周毖的小伙伴伍琼嘛?

这俩人可是埋藏在董卓阵营里的两大卧底,给董卓制造了许多麻烦的关键人物。

庾献自然不会吝惜溢美之词,口中大赞道,“我见此人虽然身处污秽,却一尘不染,品行高洁忠正,实在是少有的大汉忠臣。”

周毖听了此话眉头一挑,倒是没说什么别的话。

不过他心中的震撼,却一点也不少。

他们两人一直在秘密为兴复汉室做事,平时也觉得隐藏的极好,没想到在此人眼中,却暴露无疑。

周毖等了一会儿,又见一人从宫门口出来。

他赶紧又指了指。

“此人如何?”

庾献凑过去一瞧,咦,这不是贾诩吗?

这货过的挺滋润啊。

这个庾献也有底,当即装模作样的说道,“哎呀,此人就不太好说了。”

周毖问道,“为何?”

庾献惋惜道,“此人虽然才智过人,但是素来明哲保身。小的问题,他或许能帮着解决,但是大的问题,就指望不上了。若我所料不错,若你派人去寻他,说不准他连夜就会逃出洛阳。此人,终必为害。”

庾献正说着,皇城门口正要上马车的贾诩,忽然心血来潮,微微一顿。

旁边的老仆问道,“主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贾诩想了想,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

其中有两枚铜钱上刻着简单的两个篆字,“半两。”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为阴文,一个为阳文。

几枚铜钱在贾诩手中清脆碰撞,发出一道道微光。

那阴文和阳文的铜钱时不时闪动一下,让贾诩掌中光暗变幻。

片刻之后,贾诩淡淡吩咐道,“不必回家了,我们出城吧。这洛阳,留不得了。”

0141 奇士

周毖将信将疑着,又让庾献辨认了几人。

这里面有董卓的死忠,有周毖的同伙,还有一些是立场不明的家伙。

不过好歹庾献也是在功名葫芦中客串过董卓的人。

哪些人是红名,哪些人是绿名还是清清楚楚的。

因此,周毖的这一番问话,被庾献说了个分毫不差。

周毖这下彻底震惊了。

这天下竟然还真有这样的奇士?

若是此人真心扶汉,我等忠贞之辈岂不是如虎添翼?

周毖这会儿也不怀疑庾献的来历了。

这道士要真是西凉军派来试探的人,光凭他知道的那些情报,已经足够把汉室忠良一网打尽了。

周毖恭恭敬敬的对庾献一拱手,“想不到道长果然身怀奇术。”

庾献十分淡定。

这也没啥。

周毖诚恳的看着庾献,“既然道长有安汉之心,那周某也当坦诚相告。我周家虽然出身西凉,但世食汉禄,岂能没有忠义心肠?只因我父曾为荡寇将军,当年和董卓一起在车骑将军张温麾下效力,又是西凉人,所以董卓才把我看成心腹。”

“前些日子,董卓倒行逆施,凌辱汉室。我激于义愤和城门校尉伍琼,尚书韩馥,侍中刘岱等人密谋,让他们分赴四处执掌地方。后来,他们都跟随袁绍起了义兵,如今董卓虽然表面上依旧对我信任有加,实际上已经开始对我有了疑心。和我牵连的义士颇多,现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道长既然有此奇才,还望教我。”

庾献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

小爷教你?

我只是想暂时利用你一下,逃过吕布的报复而已。你和伍琼早就已经上了董卓的黑名单了,小爷躲都来不及的好吧。

庾献还能怎么说?

他只能长叹一声,“天机不可泄露,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周毖也知道这般仓促求人,确实鲁莽了些。

他向庾献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道长就先回馆驿好好休息。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自己就能拿主意的,还要和朋友们商量一下。到时候如有所求,还望道长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能多多帮衬一点。”

庾献笑道,“好说。”

周毖招了招手,远处立刻过来几个亲卫。

周毖认真的吩咐道,“你们几个,带道长去馆驿住下。一定要吩咐驿丞,好好伺候着,不可有半点闪失。”

周毖的那些亲卫们连忙应是。

庾献有心想问问吕布那边的梁子该怎么办,但又怕这一张嘴,会掉逼格。

于是庾献只能寄希望于周毖够识趣,而且他在董卓那里还能有点分量。

庾献带了管亥,回了馆驿住下,他有心把李肃叫来合计合计。不过眼下显然没有什么太好的时机。

至于管亥,显然不是个很好的商议对象。

第二日一早,庾献正在打坐吐纳。

忽听外面周毖求见。

庾献连忙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周毖进来之后,丝毫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吩咐庾献说,董相国要见他一面。

这是早有准备的事情,庾献也没有意外。

他吩咐管亥不要乱走之后,就慢悠悠的跟着周毖出了门。

出门几步,周毖见前后无人,低声说道,“道长,你听说了吗?袁绍手下聚集的兵马越来越多,他们现在正屯扎在酸枣一带,随时准备发动总攻。今天我去回报事情的时候,我看董卓的意思,似乎有弃守洛阳的打算。”

看周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庾献眼皮抬了抬。

“你们不会以为董卓就这么撇了朝廷就走吧?”

周毖脸色微动,“不然呢?司隶一带的豪强百姓,早就看不惯董卓了。如今这洛阳周边早就如同热油锅一般。就算我是董卓,也会弃了这里,稳守关中。”

庾献呵呵一笑,“走是会走,只怕这洛阳也未必会弃。”

周毖听了哑然失笑,“难不成董卓还能把这洛阳带走不成。”

庾献高深莫测的一笑,“这可说不定。”

周毖脸上的神色一僵,有些弄不清楚庾献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庾献也没心思理会这些失败者,他还是更关心自己的事情,“等会儿见了董卓,我该怎么做合适一些?我和吕布之间的纠葛,还要请尚书帮着转圜。”

周毖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说道,“道长放心好了,都已经安排下了。”

看样子,他还在纠结庾献刚才说的那事。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前行,到了宫门口才看到早就等在这里的李肃。

两人下车。

见到庾献,李肃脸上有些不自然。

毕竟昨天卖人卖的太干脆了点。

庾献倒没生气,这货被自己牵连进来,已经够倒霉的了。

他笑着向李肃拱拱手,“伯安来的倒早。”

李肃干笑了一声,“虽然任务已经交割明白,但还是要面见相国,交代一声的好。”

庾献想想李肃家的情况,情不自己的打趣道,“该不会是因为这次没有领到赏赐,嫂夫人以为你白忙一场,对你多有埋怨吧。”

李肃听了心中一惊,赶紧断然否定。

“绝无此事。”

庾献呵呵,那八成就是了。

两人说笑着,李肃也没怠慢周毖,抽空招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宫门内出来一个小黄门,他瞧着李肃说道,“相国说了,这次你做的辛苦,等会儿等尚书台把论功的文书承上,自然会有奖赏。”

李肃听了大喜,他赶紧指了指周毖,“尚书就在这里,等会儿就能奉上。”

周毖这次带庾献过来也是为了此事,他当即对那小黄门说道,“你去禀报相国吧,就说我已经把蜀中高士带了过来。”

那小黄门显然对朝廷争斗更敏感一些。

知道自从袁绍起兵之后,这位以往备受器重的周尚书已经没有那么得势了。

他带搭不理的“嗯”了一声,转身而去。

周毖见了此景,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脸上现出忧色。

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得再把心思打到庾献身上。

“对了,今晚王司徒做寿,我打算请道长一起去观礼,如何?”

王司徒?

庾献眼前一亮。

王允!

0142 五色神光

庾献对王允这货的印象可太深了!

这家伙一路猥琐发育,最终凭借着一招连环美人计,将董卓和吕布这两大强人用美色勾引的神魂颠倒。

最终两人激烈的爆发了内讧,董卓身死,强横的西凉军势力也自此衰落。

庾献对这个家伙的观感,主要还是来自前一个副本的认知。

要说到猥琐不要脸,恐怕整个汉末都没有第二个更出色的人物。

庾献在打定主意要收徒渡劫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这货!

若是能收了王允做大弟子,能不能渡过这场乱世杀劫不好说,但起码自己会很省心。

庾献欣然说道,“甚好,我和他有缘,早就有心见他一面。”

这王允做寿八成也是幌子,之前他就用这个借口诓骗过一帮洛阳城里的热血少年。

随后,王允在寿宴中发挥出了政客的猥琐本色,当场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感慨汉室如今的落魄。

大家听了都很伤感,哭的哭,闹的闹。

一帮和王允一起的老头子们也很配合,一句句的不停挑唆。

最后热血少年们还没表态呢,一个热血中年实在受不了了。

他当场破口大骂,“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卓否?”

王允见了大喜,终于有人上套了。

定睛一看。

不是别人,乃是洛阳城有名的强人曹孟德!

曹操那是多利索的人,直接向王允问道,“有没有快刀。”

王允听了纳闷,但还是让人拿出了家传的七星宝刀。

曹操二话不说,拿了就走。

众皆哗然,议论纷纷。

还没等这里的人讨论出个所以然呢,就有快马回报,曹操前去刺杀董卓失败,已经逃出城去了!

王允听了差点吓尿!

这货也太直接了!

……

后来王允为了使用美人计,又过了两回生日,一次邀请了吕布,一次邀请了董卓。

总之,这家伙过生日就和闹着玩似的,这次想必也是另有目的。

庾献正盘算着,之前进去的小黄门又出来了。

说是董相国正好有空,让两人前去拜见。

周毖低声叮嘱了一句,“等会儿进去,不要多说话。如果有事,我先替你挡着。”

庾献默默点头。

遇到事情能有人替自己搞定,果然比较酸爽。

这也坚定了庾献尽快收徒的打算。

两人在那小黄门的带领下进了皇城,随后一路前行,向正中大殿而去。

庾献之前也客串过一段时间董卓,对这里的布局还是比较了解的。

自从董卓执掌朝政之后,大朝会散了之后,董卓就会留在大殿里办理公务。

负责各个要害部门的官员,则在偏殿处理公文,随时等着董卓的传召。

董卓虽然讨厌这些案牍的辛苦事,但他的权力欲望却很强,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也能够维持旺盛的精力。

在这过程中,他的女婿李儒,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少繁琐的公文都是由李儒先简单处理了,再递到他手中,如此一来,整个朝廷的动向,倒是被他掌握的清清楚楚。

庾献和周毖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一个官员从殿中退了出来,一脸愤愤不平的去了偏殿。

周毖有些担忧,“看来相国今天的脾气不太好。”

若是周毖得宠的时候,这些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周毖在董卓心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了。

庾献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有到时候见招拆招了。

两人进了大殿,就见董卓在龙椅上高坐。

于是一同行礼,“见过相国。”

董卓对周毖没有搭理,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庾献。

接着微微皱眉说道,“我还以为当是个经年的有道之士,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不等庾献回答,周毖在旁轻声说道,“相国,这是虎贲中郎将李肃亲自寻来的。中郎将有闻风望气之能,由他出手,自然不会找错人的。何况当初算出此人的乃是贾文和贾先生,他亲自推断的分野,想来不会有岔。”

董卓听了心中狐疑。

只是他实在怀疑庾献太过年轻,无法把眼前这个俊秀少年,和能干扰吕布的道人混在一起。

他想了想,说道,“来人,再去请贾文和来看一眼,或许当时走了眼,也是有的。”

殿侧的西凉军校立刻有人飞奔而出,去寻贾诩。

董卓沉默的拍了拍案板,看着庾献淡淡问道,“小道长年庚几何?”

庾献听了默然。

这话不好接。

无论是照实说还是夸大其词,恐怕都容易露出把柄。

庾献想了想,徐徐答道,“相国想必知道虎贲中郎将李肃的功名葫芦,小道在其中经历了许多岁月,如今一场大梦醒来,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是多少年岁。”

董卓听了轻轻点头。

“那小道长法力如何?有何本领可以从蜀中干扰吾儿奉先?”

这话仍旧不好答。

庾献的那个神秘木匣肯定是不能暴露的。

可如此一来,他身上的本领又没有一个是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干扰吕布的。

庾献只得说道,“贫道所学驳杂,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惹怒温候。或许是天意如此,让贫道刚一出山,就为相国所用。”

董卓听了哈哈一笑,“所学驳杂?有何驳杂?尽可演来一观。”

董卓显然是铁了心要看看庾献的真本领了。

一旁的周毖也有些期待的看着庾献,想瞧瞧这位奇士高人是否名不副实。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在此盘坐,若有任何人可以撼动贫道分毫,贫道就即刻回山,再也不问这人间事。”

话一说完,立刻在皇宫大殿之中盘腿而坐。

随着庾献口中默默诵念,一道晶莹润泽的光芒自庾献身上浮起,随后一层如同水晶一般的鳞甲浮现在庾献身上。

那鳞甲栩栩如生,怒张勃发,充满了威吓之力。

董卓见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点意思。”

接着,看了旁边的文士打扮的李儒一眼,“文优,你来试试此人如何?”

李儒听了躬身应命,“喏。”

李儒看向庾献,目中一道黄河虚影闪现,随后一道蓝色光芒“刷”的在李儒身后绽放!

接着,李儒眼中又显出太阳精火。

一道红色光芒再次闪现!

其后依次在李儒目中浮现出参天巨木、十二金人、五色祭坛!

绿色、白色、黄色三道淡淡的光芒迅速出现!

庾献看着那五道显化在李儒身后的光芒,彻底震惊了。

——“五、五色神光!”

0143 不简单

庾献干咽了口唾沫。

他万万没想到李儒的儒家功法已经修炼到如此境地了。

那五色神光的光芒虽然很淡,可一道道纯粹无比,五道神光如扇张开,彼此泾渭分明。

董卓似乎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李儒竟然会这么当真。

李儒似乎对招摇撞骗的道士格外充斥着敌意,他冷淡的说道,“投门自效的道士我见多了,就让我看看你的成色如何!”

说着,背后的五色神光如同匹练一般向前刷去!

事到如今,庾献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扛了。

他身上的这套智障之盾是出了功名葫芦之后慢慢铭刻的,考虑到施法速度和防御强度,挑选了一个性价比较高的方案。

但性价比高,也就意味着防御上并不是最好状态!

庾献这会儿心思大乱,赶紧继续铭刻自己对世间万物的认知。

好在他在葫芦中已经把自己各方面的知识系统的整理过,这会儿信手拈来,补充的速度极快。

那五色神光猛的刷来,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庾献的心还是紧张的停跳了半拍。

庾献眼看着五色神光如同浪涛一样迎面扑来,他竟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额头上的皮肤也有些发紧!

李儒微嘲的看着,等着眼前那装模作样的小道士五脏衰竭而亡。

谁料那五色神光刷中庾献那水晶一样的鳞甲,竟然像是拍到礁石上一样,虽然打的上面的鳞甲哗啦作响,碎落不少,但庾献却稳稳的闭目而坐,根本没有动摇分毫。

李肃大吃一惊,失声说道,“怎么可能!”

他的五德之力已经修炼到极为高妙的境界,就算是寻常的大将面对他也要忌惮三分,这小道士竟然原地不动被他刷了一记。

李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就算是吕布,也不敢原地站着顶这么一下的啊!

就在李儒心思大乱的时候,那五色神光如同流水一般返回。

李儒有些不信邪的继续用五色神光向庾献刷去。

庾献早就对那一击评估出了损失。

虽说是性价比护甲,但是这智障之盾的表现,完全没有让庾献失望。

李儒刚才的那一刷,给庾献造成的损失连一成都不到。

庾献这下大松了口气

就算再硬顶几次,自己的修补的速度,也比李儒的破坏速度要快。

庾献心中有了底,顿时从容无比。

这次他甚至还抽空给周毖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周毖这会儿已经震惊的不知所措了。

李儒这家伙担任着董卓的郎中令,平时不声不响的很是狗腿,没想法这家伙的儒法造诣,竟然已经修行到了五色神光的境地!

更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就连强如五色神光,竟然都没能轰破庾道长的护盾。

这下就连董卓都一脸凝重的站起身来。

转瞬之间,李儒的五色神光又到。

庾献这次不慌不忙,任由那神光重重地冲刷在身上,随后倒卷而去。

这次庾献身上的损失更小。

庾献越发淡定了!

剩下的都是李儒弄不明白的了,那他还怕个屁啊!

庾献也不再修复那些鳞甲了,平静的坐在原地,看着李儒说道,“五德之力极为难学,能够修行到五德莹润如光的,都是少有的俊才。郎中令果然不凡。”

李儒自家知自家事。

他的五色神光虽然修炼的还不够精深,但是足够纯粹,一般两般的防御法门根本不能抵挡,这道士……

不简单啊!

李儒神色一正,拱手说道,“失敬。”

接着目视董卓,点了点头。

董卓脸上立刻换上一副喜色,“好!道长真是好本领啊!想不到连我这女婿都不是对手。”

庾献轻吐了口气,笑道,“郎中令只是小试牛刀,贫道不敢狂妄。”

庾献身上只有这个“智障之盾”比较逆天,完全是按照双方认知来判定的。

其他的许多法门,目前都还是半封印状态,庾献这会儿根本没有嚣张的资本。

李儒脸上神色淡淡,倒也没有表示什么。

他最强的法门的确不是五色神光,而是那可以让天命之子都凭空暴毙的毒咒。

他要杀人,根本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的拼斗,只需要在阴沉的暗室里,悄悄将人咒杀!

董卓这下有些确认庾献的身份了!

有这样了不起的本领,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不知道那教主张鲁派这样一个人出世,到底意味着什么。

董卓正沉吟着,之前出去的军校们有人急急回报,“相国,讨虏校尉贾诩昨日出宫之后并未回到家中,根据我们查探各门的情报,有人说他昨日傍晚就急急出城去了,到了此时仍未回来。”

“嗯?”董卓皱起了眉头。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莫非就连文和也不看好我,学那些腐儒们挂冠而去了?”

董卓脸色阴沉,其他人也不敢多话。

可是这番话落入周毖耳中,却让他眼前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庾献。

庾献正为少应付一个难缠角色而庆幸,见周毖这幅模样,不由诧异道,“怎么了?”

周毖一脸佩服的低声说道,“还真让道长说中了。”

庾献有些意外,“怎么?你们昨天还真派人去接触他了?”

周毖赶紧摇头,“哪有!昨日我派去的人根本没找到贾诩,没想到这位文和先生,竟已经早早逃出了这个是非窝。他素来擅长卜算,估计是当时就算出来了,所以从宫门离开直接就出了城。”

庾献有些佩服他的脑洞了。

罢了,他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周毖又再次恳求道,“今晚还望道长一定要去下王司徒府上。”

庾献轻轻点头应下。

他还等着收王允做大徒弟呢。

只是想着,猛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咦?那我和貂蝉算是什么辈分?

庾献正不淡定着,就听堂上的董卓冷冷吩咐道,“来人!去贾诩的老家把他的三个儿子找来,本相国要任命他们为官!”

李儒听了眉头一皱,“且慢。文和不比旁人,这样做只怕会惹怒了他。”

董卓冷哼一声,正要答话。

忽听底下又有人来回报。

“相国,昨日讨虏校尉贾诩连夜进入牛中郎将大营中,如今已经在牛中郎将麾下办差了。牛中郎将特意让人前来传讯,希望暂用此人为军师,辅佐他讨伐白波贼。”

李儒听到这里心头一松。

牛辅是董卓的女婿,是西凉军最核心的力量。贾诩虽然离开洛阳,却投奔了牛辅,这里面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董卓的脸上果然神色变幻,半晌才哼出一声。

“先不必派人去了。”

0144 西头一个汉

董卓吩咐完毕,再看向庾献时,就客气了许多。

“庾道长请坐。不知道长这次出山,是凡心思动,还是奉了鹤鸣山教主张鲁的符命呢?”

潜心修行的炼气士有不少受不了修行的清苦,来到这红尘世界。

凭借他们的本事,很容易就能获得荣华富贵,享受红尘间的好处。

只是如此一来,往往免不了一个迷失自我,道心粉碎的下场。

尽管如此,仍有不少道人贪图一世的荣华富贵,或者抱着侥幸心理,游历人间。

若庾献是代表的鹤鸣山掌教张鲁的意思,那就又有不同了。

庾献想了想说道,“不是张掌教的意思。贫道原本在鹤鸣山修行,本有避世之心。只因无意中演动道法,插手了这人间事,所以才被虎贲中郎将李肃劝动,来这里了一番因果。”

董卓听了大喜,“原来如此。”

只要不是张鲁派来的,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道人说的天花乱坠,说到底,还不是想来这人间享受花花世界。

董卓以己度人,想当然了一番。

随即神色大悦的向庾献说道,“如今汉室无道,我董某人勉强替他刘家执掌朝廷。可是现在朝廷上下,里里外外的都要给我使绊子,十分可恼。现在有道之士来归,方显我治理天下的成效。”

庾献心中暗道,听这番话的意思,莫非要把自己树成典型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董卓问道,“庾道长,如今我内外掣肘,不知道长何以教我。”

听了董卓此问,周毖紧张的看向庾献。

他现在唯恐这个了不起的道长,倒向了董卓那边。

若是此人存了恶念,恐怕所有的汉室忠良都将迎来一场浩劫。

庾献也有点懵逼。

老子只是来招摇撞骗的,哪有心思帮你想办法,再说,周毖还在一旁听着呢。

庾献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董卓在上又催促了一句。

“庾道长?”

庾献这下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

他想想刚才董卓的话,再想想西凉军那已经开始有些征兆的迁都计划,顿时有了主意。

庾献左右一看,淡然说道,“取纸笔来。”

周毖这下越发不安,主动开口说道,“卑职愿意磨墨。”

说话的工夫,还一个劲的瞅着庾献,似乎想提醒他站稳自己的立场。

李儒也有些微微皱眉。

西凉军的战略全都是由他来制定的,若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根底的道士胡乱说上一通,岂不是给他找麻烦?

不一会儿,纸笔送到。

周毖小心的替庾献磨着墨汁。

庾献提起笔来,蘸饱了墨,在纸上写道,“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写完之后,将那纸递给小黄门。

小黄门赶紧向董卓承上。

董卓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递给了李儒,“道长这是何意啊?”

李儒一瞧,一颗提起的心立刻放回了肚子里。

这和他的筹划,竟然不谋而合。

李儒微笑着说道,“‘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一十二帝;‘东头一个汉’,乃应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一十二帝。道长此言,深合天运合回。如今温侯新败,兵无战心。不若迁帝于长安,方可无虞。”

董卓听了大悦,笑道,“果然是有道高士,竟能有此金玉良言。”

李儒在旁提醒了一句,“相国可以凭借此说,明日召见群臣商议。”

董卓听了很是满意,当即满口许诺道,“道长神通不凡,更是开通亮达之辈,回头我就奏明天子,封道长为国师。”

庾献听了此话险些没站稳。

他之前百般不想和董卓的西凉兵拉上什么牵扯,没想到竟会被董卓来了这么一手。

自己要是给董卓做了国师,等到以后董魔王完蛋的时候,自己还能洗白吗?

庾献简直不寒而栗。

他连忙推辞道,“不敢。贫道修为尚浅,还要赶紧回山……”

董卓听了哈哈笑道,“无妨的。做了大汉国师,就连你们鹤鸣山都要享这福分,你的师父只会高兴,哪能责怪你。何况道长法力高强,令师也一定是个得道高士,不会如此不顾人情的。”

庾献往旁边一扫,见周毖的脸色都变了。

他心中叫苦,硬着头皮说道,“可是我一心向道,根本不愿意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董魔王表现得很是通情达理。

“无妨。道长愿意修行,尽管自去修行就是了。朝堂上若无大事,也不会打扰道长清修。”

一旁的李儒听了此话心中一动。

按照恩相的意思,分明是只想把这道人树为旗帜,将鹤鸣山道门捆绑在西凉兵的战车上。如此一来,就算不能获得一股强大的助力,也会让暗中的宵小忌惮不少。

庾献仍旧不肯答应。

他见始终推脱不了,只好用了缓兵之计,许诺回去之后慢慢考虑。

董卓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依旧让周毖将庾献送去驿馆。

出了宫门,那周毖就微带怒色的问道,“道长,既然你也是心存汉室之人,为何帮着董卓这汉贼出主意?这洛阳城人口不下百万,一旦迁都,你可知道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死于非命?”

庾献也是蛋疼。

他轻咳一声,“周尚书,你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哦?”周毖一脸的不信,“这话怎么说?”

庾献认真的问道,“那我来问你,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义军,已经多久没有发动攻击了?自从上次吕布去虎牢关大杀一通之后,可还有哪支兵马继续攻城?”

庾献的话问的周毖语塞。

他不解的说道,“这和道长劝说董贼迁都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淡淡一笑。

“那帮关东诸侯,看上去各个都是忠义之辈,实际上却不过是一群心存投机的乌合之众。若是战事顺利也就罢了,一旦战事不利,恐怕他们宁可坐着等死,也没有人愿意披坚执锐主动攻击。再加上西凉兵手握天子,投鼠忌器之下,想要夺回天子重立汉室,可能吗?”

周毖听了此言,狐疑的问道,“那道长的意思是?”

庾献呵呵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等到董卓退兵西去的时候,周尚书可以遣心腹人去秘密联系那些诸侯。那帮家伙要是知道董卓退走,必然会士气大振,踊跃争先的追赶。只要周尚书发动忠义之士,拖住董贼西去的进度,说不准,就可以一战功成!”

0145 收徒

庾献这可不是瞎咧咧。

就关东联军那帮怂货,要不是董卓不自信放弃洛阳而走,恐怕早就作鸟兽散了。

凭借战胜的余威,董卓未必不能成为另外一个王莽。

到时候关东诸侯丧胆,根本没有反制的力量。

董卓又不是王莽这样的理想主义者,相反,他至少知道拉拢士族,分摊到手的利益。

再加上董卓是暴力夺取天下的,有足够的震慑力,不至于像王莽那样面对叛乱有心无力。

让大汉争取到最后一口活气的,正是李儒脑残的一笔。

也正是因为董卓自己先怂了,这才让关东联军重新鼓起了勇气。

庾献说完,周毖默不作声了半晌。

最后方才说道,“这件事,怕是要和王司徒好好商量一下。”

庾献对此事倒是无所谓的。

如今人已经来洛阳了,大不了直接跑路就是了。

那具狐狸白骨就在邙山上,自己可以慢慢找。

至于董白的事情,真等到董卓被刺杀,自己还是有机会把她救出来的。

要不是为了收王允做弟子,庾献早就不和这帮家伙玩耍了。

庾献点点头,说道,“甚好。”

周毖送庾献上了马车,直接前往馆驿。

入夜之后,庾献按照周毖的吩咐,也不惊动旁人,悄悄的从馆驿后门溜出。

那里早就等了一辆马车。

庾献上了车,马车就静静的向暗巷里行去。

庾献自问凭借能接“五色神光”的智障之盾,等闲人也害不了他,很是放心大胆的任由人引路前行。

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大院的后门。

有人来到马车前告罪了一声,请庾献下车。

庾献下了马车,跟着那人进入后门。

那人再次告罪一声,才引着庾献前行。

就着月色,一连过了几个院子,才见到一个头生白发的老者,正和周毖一起等在那里。

看见庾献过来,那白头老者赶紧上前迎接,口中殷勤的说道。

“道长远来辛苦!”

接着又解释了一句,“道长今日一来就让那董老贼刮目相看,我等也是怕招来怀疑,这才约在这里相见。不然以道长的神通,我王子师一定大开中门迎接。”

这就是王允啊?

庾献仔细打量了一眼。

这老头面目上倒是看不出猥琐,反倒一脸的温和忠厚模样。

若不是之前接触过这货的事情,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个专门攻人下三路的阴谋家。

庾献满意的看了王允几眼,点头说道,“很好,很好。”

王允和周毖被庾献这副样子弄的莫名奇妙。

接着两人想到,莫非是刚才客气了这几句,给足了这位道长面子?

不过他看上去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物啊。

正琢磨着。

庾献已经直奔主题了。

他故作老气横秋的说道,“王子师,我看你身上有一段仙缘,若是你能恍然醒悟,潜心修道,那未来不可限量。若是你仍旧被痴妄遮蔽双眼,只恐怕……”

庾献故意伸出手来,掐指一算,“恐怕你有不测之祸。”

王允和周毖尽都愕然。

他们把庾献叫来,是打算把这个法力高强的道长,绑上兴复汉室的战车。

怎么这位一来,既不提对付董卓的事情,也不说什么兴复汉室,竟然给王允算起命来了。

要不是今天在大殿上,见到这位道长,在李儒的五色神光之下巍然不动,周毖都要以为,这是个摆摊算命的。

关键这事儿……

周毖看了王允一眼。

他还挺上心的……

王允一脸讶异的看着庾献,“道长莫不是在开玩笑,老朽垂垂老矣,哪里还有什么仙缘?”

庾献微微一笑,“我说有,自然是有的。”

周毖旁观者清,立刻弄明白了庾献的意思。

竟然是这位法力高强的道长,看上了王允的资质。

周毖有些不淡定了。

这样是不是有点乱来啊。

不过周毖心中一转念。

若是王允真拜了眼前这位道人为师,那他可就成了鹤鸣山的传人了。如此一来,说不定在对付董魔王的时候,还能把鹤鸣山拉下水。

周毖越想越觉得有利,他赶紧轻咳一声,在旁说道。

“子师,你糊涂了,这位道长不就是你的仙缘?还不赶紧拜他为师。”

王允听了,脸上的表情立刻精彩起来。

他都五六十的老头子了,莫非要拜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为师?

这他脸上怎么挂得住?

周毖见王允庾献犹豫,在旁劝说道,“庾道长神通广大,不是你能想象的。李儒的五色神光都不能撼动道长分毫,凭你那尚不能显化的五德之力,在道长面前就如顽童一般。何况你莫要以为道长年少,修行之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出年龄的。”

庾献倒也没有非收王允不可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

“看来你我少些缘分。”

王允听得此话,心中一惊,他是个惯于见风使舵的人物。周毖怂恿的劲头那么足,显然这里面有莫大的好处。

他是个素来没有节操的,干脆利落的直接拜倒在地,口中急忙说道,“刚才是老朽糊涂了。能和道长有缘,是我王允的福分,我愿意拜道长为师,朝夕侍奉。”

庾献点了点头,十分满意。

如此一来,自己应劫的第一个徒儿就算是有了。

董魔王成为赢家,董白固然安然无恙。若是董魔王最终身死,执掌天下大权的,就是这位王子师。

到时候自己发话,保下董白,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过程中,若是王允挂了……

嗯。

——自己什么损失都没有。

庾献心情大悦的对王允说道,“你既然拜我为师,那么你也是鹤鸣宫的弟子。我的师傅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他以后就是你的师祖。门中掌教乃是张天师,以后要记得勤谨供奉。”

王允这师本来拜的就稀里糊涂,此时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

庾献想了想重玄子收自己为徒时的情景。

自己好像还该给点见面礼什么的。

不过他现在身无长物,所学的一些法门也都奇怪无比。

能拿出手的仍旧是只有重玄子的木属性功法。

庾献和颜悦色的对王允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大徒弟,我这里有一套木属性功法,你可以先练着。你师祖这一脉,修炼的是一口生气,略有小成,就可以为你延长寿数。”

王允听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五味杂陈。

0146 貂蝉拜月

王允叹息道,“往常就知道求道艰难,没想到我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有机会进入道门。”

庾献微微一笑,就事论事的说道,“儒家的功法也不差,若论起治理天下,调和阴阳,儒家的功法还要再胜一筹。”

庾献的说法比较公道。

如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气运得天独厚,无论是从威力还是从修行速度来看。都要胜过旁的功法一筹。

甚至一些刚学会读书的稚子,都能开始学习论语。

论语以五德修自身,修到圆满时,就可以练出五色神光。

然而这只是儒家法门的一条基础路子,另外还有一条修功德的快捷法门。

那就是当儒门弟子的学问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由他们的恩师大儒,或者地方长官推荐给朝廷为官。

一旦授官,既受一地的气运所衷。

若是再建功立业,或者有教化之德,更是会有偌大功德气运加身。

许多耐不住修炼艰难的,往往就会在授官之后开始修功德。凭借着一方气运,可以很快获得的成长。

当然,修行的道路艰苦,更多的人迷失在这红尘富贵之中,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王允如同其他的儒门弟子一样,也是从修炼五德之气开始。

不过他的出身太好,乃是太原王家的官宦子弟。刚刚成年就被人推举为郡吏。

有了官职在身,再加上王允把精力放在了治理百姓上,他渐渐就放弃了五德之力的修行,转修功德。

也正是因为他太早为官,五德之气还没修到家,就选择了修功德的捷径,才让他之后的路越走越难。

虽说因为才能和出身备受赏识,一路做上高官。

可是他升迁太快,把时间都忙于熟悉处境,应对倾轧上。自身的修为也越来越不成样子。

后来董卓把他提为司徒,这更是让他如同在火上烤一般,收获了太多人的敌视。

王允慨叹道,“儒家的法门虽然不错,但是太受世俗的牵绊。我之前过于贪速,急于修行功德,因此过于看重手中的官位。为了保住官位,为了爬得更高,又花掉了更多的时间。如此一来,官位越来越高,属于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疲于应对公务之余,偶尔得空,只恨不得可以娱情声色。那里还有心思修行。”

庾献微微点头。

道家避世,不是没有道理的。

周毖在旁叹息了一句,“我和子师的情况相差无几,也都是卷入了这功名利禄的杀伐场,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的修为。今日我见那李儒居然能放出五色神光,真是让我佩服的很。他虽是董卓身边的奸邪,但能够自律不懈,修出五色神光,可见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庾献笑道,“当年的留候张良,兵法修行到那么高深的境地,又坐拥人间富贵,最后不也披发入山,皈依了我道门?可见世事哪能尽都如意。”

王允感激的看着庾献说道,“道门最让人艳羡的,恐怕就数这长生之法。长生术虽然没什么战斗威力,但是对我这样年纪的人来说,比什么都要宝贵。”

三人一边说着,王允一边在前引路。

因为走的是后门,要到前堂也远。

正穿过一处花园,忽听左近,有女子细细的轻语之声。

庾献修道已经过了“耳聪目明”这一关,目光情不自禁的向旁边的一处废园看去,“不知是何人住在那里?”

王允听了微微惊讶,“那是荒置了很久的一处院子,之前因为一些家里事,招了忌讳,久久没人居住在那边。”

庾献听了讶异道,“奇怪,我怎么听到那边似乎有细细的人声?”

王允听了,一脸疑惑的连忙向那废园走去。

临近跟前,他才察觉出一点异状。

身后的庾献也跟了过来,两人顺着半掩的院门,向园子里看去。

就见一个窈窕妩媚的少女,正端端正正,文文静静的坐在野草乱花之间。

她的目光看着空中皎皎的圆月,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深深的拜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再次躬身拜下。

圆月,荒园,乱花,美人。

庾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会儿王允也认出了是谁,他一脸吃惊的推开院门,“怎么是你?”

院门已经年久失修,被王允推动,发出吱呀的干涩一声。

那美人儿猛然听到,吓得坐倒在地,小脸苍白的向这边看来。

庾献趁机打量了几眼。

就见那少女,尖尖的脸颊白净俊俏,一双明目深情妩媚。云髻半歪,丝丝缕缕散落下来。整个人端的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庾献看到这女子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那少女看到是王允,这才缓了缓神,松了口气。

她连忙起身,恭敬的福了一福,“原来是义父。”

王允纳闷的问道,“貂蝉,时候不早了,你为何不早早去睡下。在这废园里做什么?”

王允问着,左右看了看,满脸都是责怪疼爱之色,“你一个女子,孤身在这里,若是有什么危险,如何是好?”

貂蝉听了此言,目中立刻有了莹莹水色。

“义父大人,这些日子女儿见义父忧愁国事,整日叹息。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却没法替义父分忧。今日我见前堂灯火迟迟不灭,心想着义父必然又在为董贼的事情长吁短叹。心中实在不忍,只能一个人悄悄的来到这僻静的地方,对月祈求,希望义父能早日心愿达成,兴复汉室。”

王允被貂蝉说的感动不已,“好好!你真是比我那几个亲儿女,还要体贴几分。”

王允说完,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连忙给庾献介绍道,“恩师,这就是徒儿的义女,名字唤做貂蝉。”

接着又对貂蝉说道,“孩儿,这人就是为父的恩师,庾道长。以后我拜入道长的门墙,你也该跟着我唤一声师祖才是。”

貂蝉听了王允此话,好奇的打量着庾献。

想不到庾献这样一个少年道人,竟然可以成为王允的老师。

不过她还记得礼数,当即不敢多看,躬身微微一福,“见过师祖。”

娇滴滴的声音,甜美如同蜜糖。

0161 授徒

庾献招招手,把王允叫了过来。

王允客气的对庾献说道,“恩师,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嗯?

庾献立刻察觉到了这股客气劲儿。

他暗暗感叹,果然是依靠利益结合在一起的师徒,真是发自内心的不靠谱啊。

自己有自己的谋划,王允也有王允的算计。

庾献很和气的说道,“徒弟啊,既然你已经拜入我门下。我也该尽早帮你把师门的功法入了门。我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春生万物生,虽然只是五行淬炼中的一个门类,但你也不要小瞧了。那搬山道人只修行五行中的土属性功法,练到极致时,尚且能破开成皋天险,咱们师门的功法也不差。”

王允听说是此事,大喜过望,“多谢师父指点。”

“嗯。”庾献点点头,说道,“为我准备个密室,你再取些人参、黄精、灵芝、何首乌之类的材料。”

王允连忙说道,“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引师父过去。”

王允说完,让身边的周毖帮着告个罪,他自己则引着庾献往后园走。

庾献跟着王允走了一会儿,越走越是眼熟。

他想起一事,赶紧拽住王允,“等等,这莫不是要往那个废园去?”

王允听了连忙答道,“是啊,那日我见此处荒凉,就让人把里面的厢房收拾了出来,倒不怕被人打扰。”

庾献听了心里毛毛的。

这可是貂蝉那妖精的地头,要是一不留神,被她躲在草丛里给自己来一套,那可是要命的。

庾献连忙手忙脚乱的一掐,接着说道,“不好不好,换一个地方。”

王允见了心中有些没底,他忐忑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庾献哪说的出个一二三,当即板起脸来,“天机不可泄露,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王允闻言,不敢多问,他想了想说道,“我书房那边倒是安静。只是不如这处清幽。”

庾献哪计较这些,他断然道,“那就去书房吧。”

王允只得在前引路,带庾献去书房。

到了书房,趁着王允打发下人躲远的工夫,庾献理了理思路。

道法入门简单,精深却极难。

如果没有一定的根骨、悟性,恐怕一生都摸不到门径。

王允这老家伙的根骨一般,都这么大年纪了,悟性估计也够呛,看来只能弄点让他立竿见影的修为。

至于以后的事情,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允将下人们远远的打发走,接着又亲自捧来几个盒子。

打开之后,都是一些贵重的药材。

他一脸热切的看着庾献,“恩师,不知弟子要从哪里学起。”

庾献的手指拿起一株人参看了看,又瞥了其他药材几眼,不由赞道,“都是些年份足的好药材。”

王允出身世家大族,家底雄厚的很。

这些药材都是救命的东西,平日里家族中也在四处收罗,如今要用时,自然挑好的拿来。

庾献又拿起黄精看了看,摇了摇头。

放下之后,捡起一块极有年份的何首乌。

“你就以此物入门吧。”

王允不知道关窍,恭敬的说道,“但凭老师吩咐。”

庾献随即传授了王允“春生万物生”的入门之法。

王允尝试了几遍,就开始对着那块何首乌结印引气。

他的资质一般,悟性也差,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将一丝木属性灵气从何首乌上引了出来,融入自身的经脉。

王允脸泛喜色,小心翼翼的将那木属性灵气,在体内运转。

可惜这丝灵气太过细微,在经脉中微微运转,就不知所踪了。

王允急得满头是汗,连忙向庾献求教,“恩师,这是怎么回事?”

庾献宽解道,“不妨事的。你年龄太大,修道本来不易。你往日里修炼的是五德之气,锤炼五脏六腑。经脉丹田这些东西本已衰老不堪。我师父重玄子传下来的木属性灵气,注重的是其中生生不息之意。灵气利用的效率虽低,但却生机勃勃,可以弥补你本身的亏损。那灵气并未消失,是用来滋润你的经脉了。”

王允听了这才释怀,“原来如此。”

接着,又有些怅然,“想不到从头修道,竟这般艰难,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效果。”

庾献见王允气馁,微笑安慰道,“只要日日精进,不怕修为难成。何况,就算你练不出什么门道,有这生生之力滋养自身,也可得个延年益寿。”

王允听到这里才神色一松。

他原本的指望也正是这个。

庾献又让王允修炼了一次,这才轻咳一声说道,“徒弟啊,那搬山道人的事情,你怎么看?”

王允这等老奸巨猾,一听庾献提起话头,心中暗道,难怪给自己个甜头,只怕后面还有别的话说。

他不动声色的答道,“弟子才刚入道门,搬山道人又是道门前辈,他的事情,弟子怎么能说的明白。”

庾献摆摆手,他可不是要王允表态站队的。

他长叹一声,“董贼倒行逆施,搬山道人虽然叛出师门,但也是知道天命所在的。只是他和为师有些不同,他是出了关外去辅佐那些义军,而我则是来到朝中帮助你们这些忠良。”

“搬山道人以平生所学,为义军打开成皋天险的事情,让我听了也为之击节喝彩。可惜的是,时事所迫,为了取信董贼,我却不得不和搬山道人来一场内斗。”

王允一边听着庾献的话,一边猜测着庾献的意思。

只是庾献这话冠冕堂皇,他竟有些糊涂。

“那依恩师的意思?”

庾献心道,总算说到正题了。

他轻咳一声,“是这样的。我想着,既然搬山道人能打开一次成皋天险,必然还可以打开第二次。若是我们能拖延下时间,再给搬山道人和关东诸侯一点机会,说不准,就可以把义军引进来,趁机诛杀董卓,夺回洛阳。”

王允听了,极为赞成。

“不错!”

庾献这话算是说到他们这些朝臣心坎里了。

说到底,光依靠他们这些朝臣对抗董魔王,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他们主要还是把希望放到关东联军身上。

那些人要么是他们的知交故旧,要么是他们的子侄辈,比起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庾献可靠谱多了。

王允赶紧问道,“那恩师有什么打算?”

0162 绝好机会

庾献慢慢说道,“如今董卓让太史令算一个黄道吉日,又要让少府为我准备印信。若是能从这两个方面入手,应该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王允听了连连点头,“恩师说的极是。少府方平如今就在我这里,我等会儿给他招呼一声就是了。不过那太史令没有什么风骨,素来阿谀逢迎董贼,让他给帮忙,恐怕并不容易。”

庾献叮嘱道,“总之,尽量争取一些时间。如果关东诸侯把握不住这个机会,那就给董贼喘息的机会了。”

王允也顾不上修炼了,他连忙从蒲团上起身,“弟子这就去安排。太史令那边,我也尽量想想办法。”

庾献满意的说道,“好!你去吧。”

打发走了王允,庾献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要王允能帮着自己拖延几天,那剩下的事情就能准备起来了。

管亥那边还好说,就是说服李肃恐怕需要花点心思。

想到李肃,庾献拍了拍脑袋,“对了,我不能在这里久待。要是等会儿李肃来了找不到我,那就添了波折。”

庾献起身正要出门,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庾献顺势躲在门后,就听有人上前敲了敲房门。

庾献想了想,没有作答。

外面的人似乎有些奇怪,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当先提着酒壶的乃是一个身段苗条的女子,后面则跟了几个托着果品的侍女。

看样子,似乎是王允吩咐了来招待自己的。

庾献正想着,那苗条女子一回头,正好和庾献对上。

两人都吃了一惊。

“是你?!”

“为老不尊的师祖!”

庾献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眼前这个笑的很危险的少女不是貂蝉是谁。

庾献色厉内荏的问道,“你来干什么?我可没招惹你。”

貂蝉脸上假假的笑着,却细细的传音过来,“哼。你来这府上,还说没有招惹我!”

庾献的目光扫了旁边的侍女们一眼,低声暗示道,“你可别乱来。”

貂蝉似乎也知道分寸。

她装模作样的对着庾献一福,“徒孙见过师祖。”

小声音娇滴滴的,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威胁。

庾献松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说道,“嗯,你们不必忙了。我也累了,去前厅见见朝臣们,就要早些去休息了。”

谁料貂蝉听了之后,笑吟吟的说道,“欸?何必如此急切。蝉儿虽然少,却也听说过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师祖累了,那蝉儿自然该为师祖捶肩捏背。”

庾献听了吓得魂飞魄散,这个艳福他可享不起。

这小美人儿这么生猛,还不知本体是什么妖精。

自己这点骨头,估计都不够人家捏的。

他赶紧推辞道,“不必了不必了。”

正要脚底抹油溜走,却见小美人脸色一沉。

传音接着飘了过来,“别逼我翻脸。”

庾献哪是受威胁的人物,他当即冷笑回应道,“我敢来自然是有准备的,你在王允府中这么多年,想必也有谋划,大不了咱们就鱼死破。”

貂蝉的脸色变了变。

接着她雪白的小牙齿咬了咬,继续传音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本能的就觉得讨厌。”

庾献呵呵一笑,“巧了,我也是。”

虽是吵嘴,庾献心中也有点奇怪。

难怪上次貂蝉一见自己就要对自己下手,居然是这么个原因。只是,我好像没有什么讨厌鬼体质吧。

貂蝉显然懒得再吵下去,她直接问道,“你这次又来干嘛?骗吃骗喝?”

说着,目光扫了扫桌案上的几个盒子。

里面的药材露在外面,不难让人多想。

庾献这次可理直气壮,“笑话,我可是来传授你义父道法的。”

“道法?”貂蝉听了这话,眼神有些厌憎,“听了就有些来气。”

庾献无语了。

这小美人神经病啊。

貂蝉身后的侍女,见这两位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惊讶万分。

庾献给了貂蝉一个眼神,“我们就这么站在这里私聊合适吗?”

貂蝉哼了一声,把手上的酒盏放在案上,又指挥着其他侍女把果品点心布好。

这才转身一脸假笑的看着庾献,“师祖请慢用,徒孙这就退下了。”

庾献松了口气。

肯走就好。

侍女们也都躬身行礼,一个个缓缓退出书房。

貂蝉走在最后,路过庾献的时候,忽然探身在庾献身上嗅了嗅。

庾献意外之下躲闪不及。

却也不知道这妖女为何这般恶作剧。

庾献在房内又等了片刻,这才前往前厅。

李肃早已经到了,他一个西凉系的官员,虽然打着给王允拜寿的幌子,但显然也是不招人待见的。

只是王允虽然讨厌这个不速之客,却越发不敢拒绝。

万一要是他大宴群臣,却不让西凉武官入席的事情,传到董卓耳朵眼里,那一个结党作乱肯定是跑不了的。

不过这样一来,整个宴会的气氛就冷清了下来。

一些汉室的铁杆忠臣陆续借故离开,席间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物顾及王允的颜面未走。

李肃坐的也如坐针毡。

他虽然出生在五原,可祖上是陇西人,和西凉兵的关系千丝万缕,根本就洗不干净。

董卓这条船根本就不是他想往上坐,而是他根本就是在船上的人。

正当李肃犹豫着要不要早点离开的时候,庾献也摆脱了貂蝉的纠缠,赶了过来。

庾献让李肃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当帮手的,如今警报解除,他的目的也达到,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他对王允低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和李将军商量下道兵的事情,明日一早我和他一起去李傕那里挑选一些士兵。能削弱董贼一点,都是好的。”

王允听了连连点头,“恩师言之有理。我刚才已经和方平说好了,不过他只能帮着拖延五日。五日之后,恐怕就没办法了。”

“五日?”庾献皱了皱眉,时间紧了点。

庾献目光扫了一眼席间,“对了,方少府呢?”

王允对着李肃使了个眼神,“李肃一来,他就走了。”

庾献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探查甄官署的绝好机会。

他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改日一定前往少府拜谢一番。”

0163 目标一号达成

庾献说完,带着李肃离开了王允的司徒府。

这会儿月亮已经高挂,街上的行人也渐稀少。

虽说是快到宵禁的时候了,不过有李肃这个西凉军的武官在,自然不怕这个。

李肃骑着马,庾献骑着猪。

两人对着长街感慨,“想不到自从出了川中,竟有这番际遇。”

如今庾献成了大汉的国师,李肃倒给庾献做了下属。

李肃想想,对庾献说道,“倒是应了当初的话,如今我反要道长提携了。”

庾献叹息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这个国师不过是董卓拿来欺骗天下人的幌子,说不准过些日子就被当成替罪羊给宰了。

李肃向庾献询问道,“国师确定要用李傕的兵?”

庾献点点头,“没错。”

李肃想了想,劝说道,“原本我不该多言,不过那李傕素来草包,他手下的兵马根本不值一看。咱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从飞熊军中挑点能用的精兵。”

庾献对李傕的兵也没抱多大期望,他的真正目的,只有徐晃一人。

庾献不好对李肃明说,只得含糊道,“这里面有一份机缘,只是我还吃不太准。”

李肃听说机缘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再多话。

临分别时,两人约定,明日一早前往李傕的营地挑人。

第二天,李肃早早的来寻庾献。

在他的带领下,庾献费了不小的工夫才找到了李傕的营地。

李傕显然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他对从自己兵马中挑选道兵的事情,表现得极为不配合。

具体表现在,这货竟然连夜把兵营挪到了二十里之外。

不过这些小动作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在李肃的一路追踪下,庾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李傕的兵营。

有董卓的军令,李傕自然不敢违抗。

庾献简单的打听了一番,就直接到了白波降人那里挑人。

在有心搜求之下,庾献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徐晃纳入名下。

庾献心满意足的又挑选了两个营头的士兵,这才在李傕杀人的目光中,从容离开。

李肃看了看手底下这些人,不由担忧的向庾献说道,“两个营头的士兵还是少了点。那搬山道人是为关东乱贼的大军开路,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埋伏,一旦咱们运气不好,说不准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庾献听了无奈,“我倒也想多要点,可惜那样一来,我就没法把这些人划为道兵了。到时候要是董相国直接让徐荣、牛辅等人带兵随我出征,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接着庾献宽慰,“兵少也不妨事,只要操练得当,仍旧能派上大用场。”

庾献招揽道兵最主要是为了补充自己的杀伐之力,只要自己的杀伐之力足够,他就能开启那个逆天兵法“人马如龙”了。

以往的时候庾献开了“人马如龙”,效果虽然显著,但毕竟只是增强了自己。

可要知道,“入马如龙”本质上是个团战兵法啊!

这是一个可以对大群士兵加持的兵法!

而且“人马如龙”开启之后,还有一个在狂风骤雨中恢复体力,行动加速的隐藏属性。

人马如龙,体力剧增,周旋狂风暴雨之中!

当初吴起和田和硬刚的时候,不就是开着“人马如龙”带着大群士兵在疾风骤雨中来去如风的吗?

可以说,有了这个兵法,再搭配上庾献的呼风唤雨。

这两营兵马就是战场上的血腥幽灵!

李肃听庾献这么说,只得认命般的说道,“也罢,既然如此,我就好好的调教调教这些兵马,争取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庾献听了这话十分感动,接着很不好意思的扭头看着李肃,“李将军啊”

“嗯?”李肃瞧着庾献,很痛快的说道,“国师有话但说无妨。”

这下庾献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李肃和庾献混了许多日,早就熟埝,当即拍着庾献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要是觉得感动的话,倒也不必,你把这份感动折现就好了。”

说着,李肃学着庾献搓了搓手指,挤眉弄眼起来。

“额”庾献只得把话挑明了,“这两营兵不是交给你来训练的。”

“什么?”李肃诧异不已,“不是你从相国那里把我讨要来的?”

“嗯,这话不假。”庾献尴尬的说道,“只是我把你要来,主要是看重了你闻风望气的本领”

李肃听了这话,脸立刻就黑了。

以往就因为这个兵法,他每每无法领兵。

这次到了庾献手底下带领道兵,虽然少了立功受赏的机会,李肃自认倒霉,但好歹也是有了亲自带兵的机会。

可没想到这个小王蛋,竟然也不让自己带兵!

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肃咬了咬后槽牙,不甘心的说道,“国师把我要来,却不让我带兵,那这两营兵马怎么办?若是不好好训练,岂不只是一些乌合之众?”

庾献闻言,笑着从野猪上回头看了一眼,大声说道,“徐晃何在?”

后面跟着的队伍一阵骚动,却没人应声。

庾献早就看见那货了,当即不急不躁的继续说道,“河东徐晃何在?”

这次那些士兵虽然仍旧哄闹,但是已经有一些人目光开始向一个魁梧大汉打量。

庾献笑了,继续大声说道,“河东徐晃徐公明何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魁梧大汉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排开众人,到了庾献骑着的野猪跟前,拱手大声说道,“在下就是徐晃徐公明,不知道国师找我有什么事情。”

庾献看着徐晃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从今天开始,这两营士兵就交给你来统带了。你可要给我好好训练。”

李肃和徐晃都吃了一惊,“什么?”

徐晃固然是在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国师,为何如此看重自己。

李肃更是惊诧莫名。

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雄壮汉子,回头向庾献不服的问道,“国师,这家伙有什么了得的地方,竟然被你如此看重。”

0164 讨教

庾献笑笑,直接说道,“此人武艺不在你之下,而且我观他性情沉稳,进退有度,绝对是个名将之才。”

李肃听了不服气的撇撇嘴。

徐晃闻言眼前一亮,却不卑不亢的一拱手,“国师谬赞了。”

庾献看着徐晃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看了眼自己身边的悲催坑货,又有些担心了。

如今可是个神魔乱舞的时代,这徐晃不管有多强的个人武勇,关键是得配上一身好兵法才管用。

不然的话,最多说的上是匹夫之勇。

比如说自己身边这个悲催的某某某,不就是因为兵法不合适,混到现在也只是个光杆司令吗。

庾献赶紧问道,“那我来问你,你可有什么擅长的兵法?”

徐晃听了此话,脸上微微迟疑,“这”

庾献鼓励道,“你尽管说来。咱们都是拿性命来博前程的,若是藏着掖着,以后枉送了性命,那又何苦?”

徐晃只得拱拱手,坦然说道,“卑职并非出身武人世家,只因幼年时行善,遇到一异人,传授了在下刚勇和严整两种兵法。后来天下大乱,在下一时糊涂,就投奔了白波贼。借着战阵的厮杀磨练,总算将这两种兵法用的娴熟。”

李肃在旁听了大吃一惊,对徐晃真是刮目相看。

以他的资质才学,光是学会一个“闻风望气”就耗尽了潜能,谁想眼前这个从降兵中挑出来的家伙,竟然能会两种兵法。

庾献却从容说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你学的是杀人技,难免就有不甘寂寞的心思。”

徐晃闻言脸色微变,就想要张口解释。

庾献摆了摆手,淡然说道,“不过,像你这样的豪杰,也算是应运而生。这汉末大乱世,本就是你我的舞台,没有什么好逃避的。”

徐晃听了庾献的话,微微有所领悟。

庾献对徐晃的两个兵法比较关注,直接开口问道,“这刚勇和严整两个兵法,不知道有什么效果?”

徐晃闻言说道,“回禀国师,刚勇可以让士兵增加胆气,临危不惧。就算山崩于前,仍旧能够拔刀相向。严整可以让士兵心思清楚,能够找到自己在战阵中的位置,无论是冲锋还是撤退,都能丝毫不乱。”

庾献听了,在心中类比了一下。

这“刚勇”是加士气的法门,而“严整”的效果可以让士兵们感知整个战阵,类似于能够让士兵在脑海中开一个小地图,行动迅捷准确,不至于产生混乱。

庾献咂了咂嘴,这兵法效果

够朴素的了。

他心中暗自揣测了一下,大约两个字的兵法是不如四个字的高级一些吧

庾献很相信以徐晃的潜质,绝对还有进步的空间,他也不吝惜,当即对徐晃许诺道,“你既然在我麾下,那就好好做事。你若能把兵法操练好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等到击退了搬山道人,我就传授你一门秘传兵法。这兵法的威力绝对在你那两个之上。”

徐晃听了又惊又喜,“想不到国师还懂兵事?”

庾献哈哈一笑,“我懂得可多了去了。你只管好好做事便是了。”

徐晃闻言应诺,“卑职一定尽力而为!”

看着徐晃匆匆回去,准备整理队伍,李肃纳闷的打量了庾献一眼,“国师,你不是道门修士吗?怎么也会懂得兵法?我记得鹤鸣山一脉并不擅长战阵厮杀。”

庾献自然没有瞒着李肃的必要,他坦然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我另有传承,我身上的确有几个兵法。而且根据我这些天的打听,恐怕有些强大的兵法如今已经失传了。”

庾献这倒没夸口,至少奇门遁甲这种东西,现在还没人会懂。

至于后世凭借这兵法笑傲一时的诸葛亮,现在还是个儿童。

“人马如龙”这逆天的法门,更是绝没听过第二个人会有的。

至于其他像是吞烟吐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法门,也都被武人世家秘藏,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学习的。

李肃闻言一脸的怀疑,“是这样吗?”

庾献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吧,有徐晃替我训练道兵,我很快就能收集一些杀伐之力。到时候,我就可以让你见识下我的厉害。”

李肃闻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快到洛阳城的时候,李肃才一脸纠结的抬起头来问道,“国师,不知道你都有哪些兵法,可不可以说出来让卑职开开眼界。”

庾献想了想,挑不重要的说了两个,“我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李肃听了眼睛都直了。

他看着庾献,震惊的说道,“以往我也只是从兵书上见过,难道这两个兵法难道真的存在。”

庾献笑道,“自然。”

庾献所学的兵法,那是当年兵圣吴起的配置,当然不可能是李肃这种小酱油能比的。

而且庾献相信自己所学的兵法,就算未必是这个世上最顶尖的,但也绝对是数得着的。

庾献对李肃认真说道,“如今大乱世才刚刚拉开序幕,以后英雄辈出,还不知道有多少将才会应运而生。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兵法谋略,会让我等大开眼界。李将军若是仍旧用以前的眼光,看待眼前的局势,恐怕未必会落的一个好下场。”

李肃听了此言,心头一震,某个主意越发坚定起来。

他思考了半天,终于脸色微红的询问道,“国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庾献笑眯眯的看着李肃。

李肃尴尬的说道,“在下虽然是武人世家,但是所学的兵法只有一个闻风望气。虽有一身的武勇,可惜却没有用武之地。能不能,能不能从国师这里讨教一番。”

庾献反应很快,“怎么,你也想从我这里学习兵法?”

李肃有些难以启齿,“不知,不知国师是否方便。若是国师愿意传授一二,卑职一定没齿难忘。”

庾献听了嘿嘿一笑。

“没齿难忘就算了。”

他瞧着李肃淡定说道,“人情这种东西,不适合咱们这么深厚的感情。我看,不如折现吧。”

“折现?”李肃茫然。

庾献压低声音说道,“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0165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好吧,原来是这种折现。

李肃忐忑的心思一收,不由嬉笑道,“看你说的,我还以为你要提钱……。额,不知道国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庾献四下一看,低声说道,“你陪我偷件东西去。”

“这不好吧?”李肃内心很是抗拒。

他现在也是堂堂两千石的官员了,偷东西成什么体统。

庾献呵呵。

这货为了钱财,连黄巾大将的事情都敢隐瞒,偷个东西还清高上了?

庾献当即冷笑道,“要不折成钱?”

李肃听了,讪讪的说道,“那、那也不必。”

庾献给李肃吃了个定心丸,“放心好了,只是用用你闻风望气的本领。真打起来,还有我和管师兄呢。”

嗯,主要是管亥。

李肃这才心里踏实了点。

他也不是傻瓜,牙疼一样嘶着气说道,“能抵的上一部兵法的东西,这件事可不简单。”

“还行吧。”庾献对这难度心里也没有底,“运气好的话,顺手拿了就走。运气坏的话,就得靠咱们的本事了。”

李肃默然,骑在马上时不时的低头盘算着,一脸的纠结。

到了城门口,就见负责招呼庾献的尚书周毖等在那里。

他拱手笑道,“国师此去,看来所行不虚啊。”

庾献精神极好,他笑呵呵的说道,“自然。”

上来就把徐晃小弟收了,庾献已经很满足了。

周毖又和李肃寒暄了两句,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庾献如今即将成为国师,自然不能一直住在馆驿之中。而且他手中的道兵也需要有地方驻扎操练。

所以,董卓让周毖为庾献从洛阳城中挑选出来一处宅地。

“那处地方原本住着一个富商,前些日子洛阳缺少粮米,那富商竟然敢坐地起价。相国就着人查抄了他的家产,一家老小也都下狱问罪了。”

周毖的神色淡淡,显然是因为当着李肃的面,有些话说的不尽不实。

庾献嗯了一声,问道,“那处地方距离这里远不远。”

周毖说道,“等会儿我带国师过去看看。那处宅子有个不错的后园,里面景色甚美。不过看样子,咱们在洛阳也住不了多久了,董相国已经打定主意要迁都长安。等到了长安,我再为国师另寻住所吧。”

庾献对这个倒没什么讲究。

如今尽快把徐晃和他手下这两营兵安顿下来,然后让他们为自己补充杀伐之力才是关键的。

庾献带着那些士兵,浩浩荡荡进城,跟着周毖到了住的地方。

他左右瞅瞅,有点眼熟。

“周尚书,这里我是不是来过。”

周毖听了笑道,“没有来过,路过倒是真的。实不相瞒,你这宅子离王司徒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

庾献听到这里就有点不淡定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和小妖女成了邻居。

周毖低声说道,“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一旦有什么变故,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庾献闻言,推辞的话语只能咽下。

好在也就住这几天的事儿,只要自己不去招惹那家伙,想来她应该不会跑来和自己做对。

这宅院原本就有些仆役侍婢,周毖叫来了个管家模样的,让他给庾献大致说了说这宅子的事情。

那管家见了庾献等人有些畏缩。

周毖解释了一句,“这就是原来宅子的管家,这里的大小事务他都一清二楚。”

说完,又让那管家去把宅子里的仆役、侍婢都叫了出来。

里面不少人神思枯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庾献看着那些仆役微微皱眉,“这些也是原来的仆役吗?”

周毖轻叹一口气,见李肃离的远了,这才低声说道,“都是些忠良之后。自从董卓这逆贼来了之后,不知有多少官员无辜受戮,就连家眷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趁着这个机会,我弄出来一些人,都塞到你府上了。”

庾献听了微微叹息。

对此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任何一个世代,都有些这样愚蠢的可爱的家伙。庾献虽然为他们的气节感动,但也不会热血到去和董卓血拼。

他对周毖轻声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放心吧。”

周毖神色沉重,他拱了拱手,并未多话。

庾献让管家带着徐晃和他手下那两个营头的道兵安置下,他又和周毖说了几句闲话,才将他送出门去。

回来之后,庾献看着李肃说道,“左右无事,李将军陪我去拜会一下少府方平如何?”

李肃有些不解,“你去找他做什么?”

庾献自然冠冕堂皇的说道,“昨晚给王司徒拜寿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此人。后来我听说我的印绶就是在他手下的将作监那里打造。所以我先去拜拜衙门,免的给我偷工减料什么的。”

李肃听了哈哈笑道,“这倒不至于。官印象征着朝廷的体面,那少府方平素来最注重朝廷的体面。想来就算是用他自己的钱,他也会为国师把银料用足。”

庾献拜会少府方平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查看一下甄官署周围的地形,顺便了解下甄官署周围有没有什么皇宫的隐秘布置。

庾献不容李肃推脱,非要拉着李肃一起出门。

李肃有些无奈。

他现在名义上已经是庾献的属官,庾献非要带他去,他还真不能拒绝。

等到庾献带着李肃到了皇城附近,自有掌管城门的中官前来问话。

皇城只是皇宫的外围,对庾献和李肃这种朝廷官员来说,进出也不算什么大事。

等听到是拜访少府之后,那中官让人去少府衙门得了回话,这才放了两人入门。

庾献进了皇城,很新鲜的左顾右盼着。

上次来的时候,只顾着应对董卓,倒没好好细看。

庾献一边看着,一边低声提点着李肃。

“别傻跟着,看仔细点。”

李肃听了一脸茫然,“什么?”

庾献看了看在前面带路的小黄门,平静的回头说道,“你该不会没听说过什么叫踩点吧?”

“踩、踩点?”

李肃吓了一个激灵,他被庾献这话惊的汗毛都要倒竖了,“你、你、你该不会是要来皇宫里偷东西吧?”

庾献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可真机灵!”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166 亮瞎眼的魔幻神器

李肃险些要吓尿。

庾献这货不愧是黄巾军挑中的乱臣贼子,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偷东西竟然敢偷到皇宫里来了。

“这事儿我不干!”

李肃严词拒绝。

“打死都不干的那种。”

庾献的眼神向着前面带路的小黄门一瞥,低声说道,“现在讨论这个合适吗?”

李肃死活不肯答应,“反正我不干!皇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秘术迷阵,要不是有小黄门引路,咱们随便进出都可能死路一条。”

“咦?”庾献有些意外,“你知道的不少啊。”

李肃悻悻的说道,“那当然,我祖上曾经做过皇城的卫尉,有些只言片语留下。这洛阳皇城是光武帝营造,里面玄妙无数,并不下于长安宫城。”

庾献这才想起来,李肃这家伙的祖上李广可是曾经做过卫尉的。这卫尉是九卿之一,是掌管宫禁的长官,对皇城中的机关禁制自然熟悉无比。

李肃说道,“这洛阳皇城分为北宫和南宫,北宫是天子和后妃们的寝宫,南宫则是朝议的大殿,以及一些重要官署。”

“咱们这次是从南门过来的,要去的少府在南宫的东南方向。”

说着,李肃伸手指了一下。

庾献顺着李肃的手指看了过去,目光划过某处地方的时候,眼睛就直了。

李肃察觉出庾献的异状,诧异的问道,“国师?”

庾献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他直勾勾的看着远处一个高大的方形夯土高台,以及上面那件亮瞎眼的东西,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李肃抬头一看,见那土台上许多铁环镶嵌,组成一个球形。随着铁环上银色的符文闪动,缓缓运转着,演化日月星辰,朝升暮落。那球型四周盘着数条闭目的游龙,一个个不怒自威。

李肃倒知道详情,他开口说道,“这就是汉宫中的灵台,乃是太史令观望天象的地方。上面的乃是当年的太史令张衡所做的浑天仪。这浑天仪吸收日月星空之力,妙用无穷,乃是皇城禁制的枢纽。当初袁术闯宫的时候,就焚烧南城九龙门为号,通知卫尉关闭浑天仪,这才轻易突入皇城之中。”

庾献听了有点懵。

当这么一件东汉科技结晶,以一种充满魔幻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庾献直接有些接受不能了。

浑天仪?

皇城禁制枢纽?!

庾献情不自禁的走近两步,这下越发看的分明。

那铁环上哪是什么符文,分明是星河缠绕,云图弥漫。那星云图案,随着时辰的变幻一点点明灭着。

庾献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那太阳的光照在浑天仪上,点亮了其中一点。

随着那光点在铁环轨道上的移动,铁轨上模模糊糊的字慢慢闪现。

“日譬犹火”、“火则外光”

随着光点划过,字迹消失不见。

随着日光的移动和星图明灭,源源不绝的浩瀚力量从浑天仪上浮现,随即顺着盘绕的几条游龙不知汇入哪里。

庾献正要仔细再看,前面的带路的小黄门已经察觉不对,他慌忙回头提醒道,“国师,这灵台是皇宫禁地,如果没有卫尉手令,不可轻易靠近。若是引发气机,只怕有不可测之祸。”

庾献听了,眼睛微眯。

他饶有兴趣的问道,“哦?这么说这浑天仪上的禁制是靠气机引动的了。”

那小黄门在宫中待的日久,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嘴严。

刚才失语已觉不该,此时闭口不言,只催促道,“这是卫尉大人的主管的事情,下臣哪里清楚。方少府还在等着,国师不要迟了。”

庾献见那小黄门顾左右而言他,当即不再追问。

反正有李肃这家伙在,不愁问不出什么。

若是这浑天仪是靠气机感应,那自己就可以用吞烟吐雾之法将此物蒙蔽。

只是不知道掌管皇城禁卫的卫尉张温,到底修为如何。

庾献心中盘算着,一边跟着小黄门往东南走,一边向李肃传音道,“你可知道这浑天仪是怎么掌控的?你会操作吗?”

这浑天仪简直堪称魔幻版的核动力炉啊。

若是能把这东西偷走,用它做核心来布置自己拿手门金锁阵,那效果绝对逆天!

李肃对庾献越发惊为天人了,“不会吧,这玩意你也想偷?”

庾献拙劣的掩饰道,“我就是问问。”

然而他眼中的贪婪,实在是让李肃不能无视。

李肃干脆利落的打消了庾献的妄念,“你就别想了。想要掌控浑天仪,必须要两种东西配合施为。一个是张衡传下的独门秘法灵宪书,另一个则是他亲手所绘的灵宪图。那灵宪书艰涩难懂,灵宪图上,星图不下三千,若是不能把这两者烂熟于胸,冒然驱动浑天仪的话,恐怕反遭横祸。”

庾献皱了皱眉,“这么麻烦。”

庾献有些遗憾,就算这次偷不走这宝贝,等到董卓火烧洛阳而走的时候,没准还可以图谋一番。

李肃赶紧敲死这件事情,“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么大的法器,就算你想弄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庾献闻言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跟上了那个小黄门。

跟在后面的李肃总算松了口气。

却不料庾献在想的内容,却和李肃所以为的完全不同。

既然这世上有“一斗”,那必然有“一寸”和“一斤”。

若是能把“秦皇定天下”的这三件人道之宝收集齐全,那岂不是可以纳万物于一掌之间。

庾献已经知道了一斗的下落,这东西在董卓手里。

那“一寸”和“一斤”想必也能从董卓那里打听到什么。

正想着,那小黄门停下身来指了指远处,“喏,那边就是少府的衙门了,你们早去早回。我就在这里等着。”

庾献抬头一看,果然见到一处幽静所在。

少府衙门占地不许多官署罗列两侧。

庾献有些吃不准,他低声向李肃打听道,“你知道哪边是甄官署吗?”

李肃摇头,“我哪知道。”

他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想牵扯到这件事情上。

0167 北宫所在

庾献倒未强求。

他本已经是耳聪目明之境之境的修道人,慢慢行去,只凭着细细的观察和耳中飘来的零星话语就猜到了个大概。

庾献颇有深意的向最后边的一处官署看了一眼。

接着,看了看李肃的脸色。

李肃慌忙扭过头去,装作全不在意。

庾献心中大致有了底。

等到了少府衙署跟前,就有侍从上前询问姓名。

李肃做为庾献的下属,上前代答。

那侍从赶紧说道,“少府大人已经久等了。”

庾献当即不急不忙的甩开袍袖,悠然进了少府衙门。

庾献这个国师虽然地位特殊,但既然董卓赐以银印青绶,那么应该和身为九卿的少府差不多是平级。

庾献上门是客,方平倒不需要特别迎候。

踏进少府门的时候,庾献敏锐的差距到一丝细微的波动。

这波动类似禁制,似乎又有些不同。

庾献缓缓四望,就见少府衙署中来来往往的官吏甚多,不时有人抱着大捆的竹简进入正堂之中。

庾献倒也不奇怪,这少府做为皇家的钱袋子,光是盐铁专营、湖河池泽之利就不知道每日入帐多少,这般繁忙倒也是正理。

侍从前去回禀之后,就来请庾献入内。

庾献悠然进了正堂,抬头一瞧,正见方平高高坐在上首。

他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在他身边则飞舞着几十把算盘。

那算盘一边围绕方平缓缓转动,一边像是有人操控一样,不停的拨动着上面的数珠。那玉石数珠响动的声音,不但不嘈杂凌乱,反倒清脆悦耳,如同一连串的雨水叮咚。

庾献微微惊讶。

他不敢打扰方平,默默寻了一处坐席坐下。

庾献对这满空的算盘倒未惊讶,东汉末年的数术纪遗中就提到,“珠算控带四时,经纬三才。”

再加上西汉末年时,穿越者王莽连游标卡尺都做出来了,区区珠算自然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闭着眼睛假寐的方平,口中淡淡说道,“无误。”

漂浮在方平周围,那运算不休的算盘,玉珠齐刷刷的回到原位,发出了慑人的铿锵之声。

一个恭敬跪倒在案前的文官,立刻上前,将那些摊开的竹简卷起,抱在怀中疾步离开。

方平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庾献。

他脸上露出笑容,坐起身来,整理下衣衫,“国师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

说着,方平挥了挥手,示意让其他服侍的小吏俱都退下。

庾献等到人都离开,这才笑着开口说道,“想必我那弟子已经给方少府说了我的意思。贫道承了方少府的人情,自然要来谢过。”

方平哈哈一笑,他将袖子轻轻在案上一拂,那些漂浮在空中个算盘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他的面前。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何况你我志趣相投,帮助你,也就是帮助我。”

两人都是反董派的,这件事也说不上谁帮谁的忙。

要是关东诸侯真能趁机跟着搬山道人攻破成皋天险,那方平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庾献心中一动。

与其依靠不靠谱的李肃,还不如和这个方平打探一番。

他沉吟了一下。

轻轻开口道,“事情若只是如此倒还好办些,只是昨日我心血来潮,隐隐觉出一些不妙。因此我掐算了一卦”

方平也是有些修为的,自然知道道家玄法的奥妙。

闻言情不自禁的心中一紧,开口催问道,“卦象如何?”

庾献故意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卦象不难拆解,看其中的意思仿佛有苍鹰击于殿上”

方平闻言,目光顿时幽深。

苍鹰击殿这是当年要离刺杀公子庆忌时出现的天地异象。

庾献拿此事类比,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方平压低声音问道,“谁会出手?”

庾献也不讳言,“昨日我和荀家的俊才攀谈了许久,如果我所料不错,恐怕是应在他的身上。”

方平听了皱起了眉头,“荀公达应该不是鲁莽之人。”

庾献对方平的迟疑丝毫没有在意。

他笑笑说道,“贫道学艺不精,若是算错,恐怕也是有的。”

方平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方某不是怀疑国师,只是那荀公达素日里极为多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庾献说起此事,无非只是提起个话头。

他借机说道,“若是荀公达真要和人谋划此事,不知道咱们有没有什么能够帮衬上的。”

“这”方平迟疑起来。

他有些为难的说道,“国师应该也知道,我方某并不擅长战斗,就算有心恐怕也无力。那董卓有吕布日日护卫在身边,又有许多西凉大将来回策应。就算咱们猝然发难,恐怕也只是送死而已。”

“嗯。”庾献点了点头,他趁势说道,“我倒是有心相助,只是今日我听李肃说,这宫中禁制颇多,若是贸然出手,只怕反倒自投虎口。”

“禁制?”方平听了,脸上怅然若失。

他叹了口气,“若是禁制仍有当初的威力,我早就劝说张温将那董贼打杀了!可惜,当初为了剿灭十常侍,张温配合袁术攻打皇城,主动关闭了浑天仪。那袁术殊为可恶,一路烧杀,断绝气脉,早就把皇城中的禁制毁了七七。残存的禁制虽然还有些威力,只怕奈何不了那吕布。”

庾献听了心中窃喜。

若是如此,只要找到禁制的漏洞,这次盗宝没准会异常顺利。

庾献故作遗憾,“竟然如此?我之前进入少府官署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禁制的力量,我还以为宫内禁制完好呢。”

方平摇头叹道,“十不存一。尤其是北宫那边,那里是后宫妃嫔之所”

说道这里方平脸上显出愤恨之色,他嗔目喝道,“那董卓!”

只是说了三个字,脸上便是一脸的不堪与羞愧。

庾献倒没有那么强的同情心。

他暗暗将此事记下。

汉宫中禁制最薄弱的就是北宫帝后妃嫔所在,若是偷取传国玉玺的事情一旦失败,就可以从北宫逃之夭夭。

0168 虎符

庾献长叹一声,“想不到四百年大汉,如今落的这般凄惶。竟让那乱臣贼子,出入无禁。”

方平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开口说道,“若说出入无禁,倒也不是。那张伯慎原本是车骑将军,当年董卓也在他麾下做过事。有此人做卫尉,董贼多少有一分忌惮。何况张伯慎神通不凡,担任掌禁之官后,又炼出一只神目。就算有什么宵也不敢乱来。”

庾献闻言愕然,“何为神目?”

方平说道,“卫尉执掌宫禁,拿到兵符之后可以修炼一种独特的神通。一旦练成,可以在额头开出一只神目。那神目上察星辰,下观黄泉。任是什么宵小手段都难抵挡。”

庾献听了心中一惊。

若是张温有此神通,那自己依靠吞烟吐雾的兵法混进来的打算,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实现了。

莫非真从北宫潜入?

只是那里是妃嫔居住之所,总有瓜田李下之嫌。

就听方平继续说道,“何况如今天子年幼,又刚刚登基,尚未有什么妃嫔。北宫只有些灵帝留下的宫人,倒也、倒也无妨。”

方平这话无疑就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

如今的汉天子固然年幼,但那北宫中居住的哪是什么灵帝遗留下的宫人,分明就是灵帝时的妃嫔。

若说这些妃嫔倒也罢了,反正灵帝已死,这些人就算不跟随殉葬,也要孤老终生。

但董卓最嚣张的,却是强上了入宫照顾幼帝的阳平公主。

阳平公主是汉桓帝的女儿,也就是陈留王刘协的姑姑。

陈留王之母被何后毒杀,后来照顾他的董太后也在何氏掌权之后死的不明不白。

董卓拥立了年幼的陈留王之后,出于某种人文关怀,于是让陈留王的姑母阳平长公主前来照顾陈留王的生活。

结果董卓偶然撞见了这位美丽的年轻少妇,于是就发生了许多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阳平长公主是个怯懦的女子,在董卓的n之下,只敢小心翼翼的活着。

如此一来,董卓自然时不时留宿北宫。

说起来,这段故事庾献还挺熟的

庾献又和方平东拉西扯了一番,最后心里总算有了个谱。

这皇宫中的禁制确实被毁了许多,但是有浑天仪这个超强阵眼在,又有卫尉张温居中调度,还可以发挥出不小的威力。

北宫方向防卫薄弱,再加上董卓时不时将阳平长公主捉去做羞羞的事情,所以张温对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缺点是,要是从北宫闯进来很有可能面临把守森严的飞熊军。

庾献思虑既定,就站起身来笑道,“叨扰了少府许久,倒是我冒昧了。”

方平也有送客之意,连忙站起来相送,“哪里?国师前来,正让我蓬荜生辉。”

庾献告辞出来,再次远远的瞟了那甄官署方向一眼。

那甄官署看着很是热闹,来来往往不少内官出入。

前次袁术烧毁了小半皇宫,如今董卓临朝,正是要重新整理宫室的时候。

甄官署负责宫室营建,自然有不少内官前来吵闹着要抢先休整。

庾献看了看把守在门口的李肃,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办法,往北宫走一趟。”

李肃听了断然回绝,“北宫是宫中妃嫔居住的地方,外臣是绝对不可以进入的。”

见他态度坚决,庾献只得打消了从李肃这边想办法的念头。

庾献目光一闪。

如今就有两件事需要确定了,一个是卫尉张温的额上天眼到底能不能识破自己的行藏。

另一个,则是设法接触阳平长公主,从她那里找到潜入皇宫的方法。

庾献带着李肃,跟着小黄门出了宫城。

回到府中之后,就见尚书周毖等在那里。

他笑呵呵的看着庾献说道,“国师,你的兵符已经下来了。稍后可以着人去武库领些物资回来。”

说着周毖递给了庾献一块不大不小的虎符。

这虎符黄铜铸成,握在手中仿佛一条鱼儿一样凉滑。

庾献微微感知,就察觉道一丝锋芒之意。

周毖笑着说道,“可惜国师是修道之身,不然的话,就可以凭借这虎符收集手下道兵的杀伐之力。不过既然国师不懂兵法,这些倒是无用的。”

“哦?”庾献心中一动,“这怎么说?我只听说过带兵武将,可以以神兵利器收集杀伐之力,没想到这虎符也可以。”

周毖微微惊讶,“想不到国师对这个也有研究。”

庾献不露声色的说道,“只是闲来关注过罢了。听尚书说起,动了好奇之心。”

周毖闻言释然,随口解释道,“那些带兵的大将自然可以沙场厮杀,获取杀伐之力。但若是像留候那样的绝世兵法奇才,难道就因为运筹帷幄之中,失去了收集杀伐之力的机会吗?自然不是的。”

庾献想想恍然大悟,李肃是武将,说的自然是武将的法子。

庾献差点被他带歪了。

周毖说的留候,指的自然就是张良张子房。

这位开创大汉基业的奇才,几乎从未亲自带兵,但是其兵法才略,堪称绝世。

若是张良有这样一身兵法,却因为未能上阵,就没有杀伐之力可用,岂不可笑?

如此一来,自然有了虎符这东西做为掌控军队的象征。

那些谋将也有机会获得杀伐之力。

庾献闻言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只要徐晃把士兵勤加操练,那他就算没有亲自出手,也能慢慢积攒出杀伐之力。

庾献将周毖送走,就前去查看徐晃那边的进度。

徐晃正在后院操练士兵,见庾献过来,连忙整理了队伍,前来拜见。

庾献来到众人面前,将手中的虎符一扬。

那虎符上立刻亮起一对黄色的虎目,随后一道淡淡光芒在那些士兵身上一刷,旋即散去。

庾献微微点头,看来这就算是匹配了?

庾献扫了那些士兵一眼,淡淡说道,“如今天下大乱,能保全你们性命的,只有你们手中的钢刀。”

说完看了徐晃一眼,“你带人演练一番,让我看看效果。”

0169 演练

庾献要看的效果,当然是这虎符对杀伐之力的吸收效率如何。

徐晃素来是个严肃勤谨的人,闻言当即喝令士兵们摆开阵势,就在这后院之中砍杀激战起来。

这些士兵们原本就是来自白波军的亡命之徒,稍稍接战就触发了狠勇。

一个个刀来剑往,打的火气渐生。

流血负伤已经是常事,甚至有几人险些命丧同袍之手。

徐晃则手握令旗,目光如电的扫视着底下的士兵。

每当哪里出现了足以威胁士兵生命的死斗,就轻轻挥动令旗,护住士兵们的平安。

那些士兵见没有生命危险,打起来越发起兴。

庾献看了也暗暗点头,以徐晃的高统率力,掌控这些士兵真是轻而易举。

随着士兵们的激烈厮杀,不片刻工夫,已经各个带血,人人带伤。

一神秘莫测的力量,也如丝如缕的进入虎符之中。

庾献感受着那股慢慢升腾起的杀伐之力,心中极为满意。

过了一会儿,眼见那些士兵已经难以支撑,徐晃这才鸣金收兵。

随着铜锣一响,那些士兵们身上的杀气瞬间消散,一个个有些茫然的左右四顾。

庾献虎符中也收割了所有的杀伐之力。

庾献看了徐晃一眼,见他也收获满满的样子,暗喜自己有徐晃帮着练兵,实在是得天之幸。

徐晃让那些士兵原地休息,随即来向庾献回报,“国师,卑职只是接手这些人时日尚短,若是再给卑职一些时间,必然可以调教的他们如臂使指。”

庾献看着虎符中来回冲撞的杀伐之力,已经是满意至极。

“不忙,你只管好好练着就是了。要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来找我就是。”

徐晃也不客气,他直截了当的说道,“若是让这些士兵勤加训练倒也不难,只是除了要有充足的粮草军械,还得有医治伤痛的药材。若是没有足够的物资,恐怕训练效率就要大打折扣了。”

庾献听了连连点头,“不错,正是此理。”

练兵本来就是个烧钱的活儿,不然李肃也不至于为了点驱动兵法的杀伐之力,混得那么落魄。

别的不说,想要有强壮的士兵,就要让他们吃饱穿暖。要维持足够的训练强度,又要保证有充足的武器供应,能够及时的救助伤者。

若是训练一次,就要养个个把月的伤,恐怕这点杀伐之力都不敷使用的。

庾献心中早有算计。

他哈哈一笑,“公明莫急,你先带着士兵们下去休息,这件事明日就能见个分晓。”

徐晃恭敬的一拜,“全凭国师吩咐。”

庾献掂了掂手中的兵符,将它抛入口中,一口吞下。

随即将那管家叫了过来。

那管家尚不知道庾献的脾性,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听说庾献要找,赶紧寻了过来。

庾献笑着问道,“你去看看府库之中还有多少钱财?”

那老管家听了连忙躬身说道,“回主人,之前西凉兵来抄家的时候的确抢走了许多东西,不过老主人也有些秘藏,这家业大半还在。”

庾献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好,你这就去帮我买些东西。准备的越充足越好。”

说着,庾献就取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了自己需要的一些材料。

那管家接了过来,看了两眼就皱紧了眉头。

庾献见他半晌不说话,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怎么?这些东西弄不到吗?”

那管家慌忙说道,“这倒不至于。只是里面许多东西只在一些城外的道观中能寻摸到,价钱上怕也有些荒唐。”

庾献对此倒是不在意,“无妨,你尽管替我置办齐备这些东西,家里的那些钱财当用边用。”

那老管家连忙应诺离去,随后抓紧安排人手,四处去购买庾献需要的那些材料。

庾献要这些材料也不是无的放矢。

而是看到了徐晃练兵的情况,忽然心中有感,想起一件事来。

若是能够在徐晃练兵的地方,为那些士兵布下生字门法阵,那岂不是绝妙无比?

有“生字门”法阵源源不绝的为士兵恢复体力,愈合伤口,徐晃绝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将那些士兵训练成真正的精锐之师!

庾献打定主意之后,就开始详细推敲布阵的法诀。

随着这些时日对“门金锁阵”的透彻,庾献已经很有把握单独布出一个生阵来。

那老管家果然得力,第二日一早就为庾献准备齐了布阵需要的材料。

庾献丝毫不肯浪费时间,直接带着管亥等人来到后院。

他仔细查勘了方位,将材料一一打下,等到道道法力纹路显现,这才精神一振,将阵法连接起来。

徐晃试过之后大喜过望。

有着生门阵法相助,杀伐之力产生的速度,将会是以往的许多倍!

只是庾献找老管家打听过价格之后,着实有些肉痛。

这些材料的花费,也是正常养兵的许多倍。

何况等到材料内的灵性耗尽,少不得又要重新布置。

不过有了这阵法相助,庾献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只有囤积足够的杀伐之力,将身上的状态完全开启,庾献才有机会去谋求传国玉玺。

等到一切安顿完毕,庾献让管亥守在了书房门外,吐出了虎符,拿在手中感知着。

他要依仗兵法,就必须得对自己拥有多少杀伐之力有个明确的概念。

只要要明白徐晃训练一天,能够让自己使用几个兵法。

庾献手握着兵符,徐徐的吐出一口烟气,遮蔽了自身的气机。

守在门外的管亥眉头一皱,推开房门探头探脑的向里面打探。

等到发现庾献仍旧在屋里,这才放心继续把守。

庾献看着管亥关好门,心中极为满意。

管亥是精怪之身,本身就感觉敏锐,若是他这么近都察觉不到自己的气机,那这兵法绝对可以帮自己减少很多麻烦。

庾献又感知了下虎符中杀伐之力的变化。

等到分辨清楚,庾献不由脸色一沉。

这吞烟吐雾是庾献手中最简单的一个兵法,光是这一个兵法的释放,就用掉了今日增长的一半杀伐之力。

庾献试着再次动用呼风唤雨之术,结果却无半点反应。

庾献的目光闪烁,看来这皇宫盗宝的事情,完全依赖兵法也不靠谱,还要另外打些主意。

0170 卫尉张温

庾献细细思量。

除了一方面要尽量积攒杀伐之力,此行也要减少对兵法的依赖。这样一来,才能在得手之后有充足的余力应变。

若是如此,那就要设法从北宫混入皇城。

北宫是天子妃嫔的寝宫,在董卓废立天子之后,为了方便控制幼帝,就由中郎将李儒,将那里的禁制尽数毁去。

偏偏董卓又时常在北宫和阳平长公主苟且,那卫尉张温既惭且愧,只能装聋作哑的不去搭理。

若要进入北宫,只要能恰当的掩饰自己的身份,其实也不算难。

庾献在之前的副本中和那阳平长公主打过一番交道,知道她生性软弱柔媚。只要胁迫一番,不难成事。

思量既定,庾献心中多了些底气。

除了催促徐晃尽快练兵,为他补充杀伐之力,再就是加强对李肃的拉拢。

北宫属于后宫,庾献是没办法提前踩点的。

如果没有李肃的“闻风望气”之能,那庾献说不定就一头撞进埋伏之中。

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两日,庾献也不嫌天晚,让人唤来李肃带着他再次入了皇城。

李肃见庾献拉他进宫,只道庾献偷窃之意甚坚,心中叫苦不已。

眼见宫门在望,他连忙阻拦道,“国师,现在眼见已经到了申时,过不了多久城门就得关闭。方少府怕是正不得闲,咱们不如明日再去。”

庾献呵呵笑道,“无妨,我这次不是去找方少府的。我这次乃是去找太史令,他是闲差,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太史令掌管史书、典籍、天文、历法,其他的职责都有附属的官吏分担,只有这天文,必须得是太史令亲自观测。

因为这个岗位实在太重要了。

在这个讲究天人感应的时代,每一次对天象的重大解释,都会在朝中掀起地震一样的轩然。

因此这太史令的岗位平时以夜班为主。

而且因为太史令掌管的都是些机密典籍,皇家秘史,兼且浑天仪也在宫中,所以平日里也在这皇城之中办公。

“太史令?”

李肃狐疑。

他生怕庾献不死心又打别的鬼主意,赶紧苦笑强调了一句,“国师,我只不过是个不成器的武官。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打算,我都不想掺和进来。何况,这皇城哪是简单的所在,你还是早早打消了念头吧。”

庾献听了,向李肃问道,“这么说,那兵法你也不要了?”

李肃咬牙忍痛说道,“不要了。卑职只怕得了兵法,却没命施展。国师的谋划我不打算参与,也不会去告密。只求国师一旦失败,不要牵扯到我,咱们也算好聚好散。”

庾献闻言也不慌张,他沉吟了一会儿,“也罢,看来李将军和贫道无缘。”

接着话锋一转,“这几日,你先好好效命。说不准我打消了念头也未可知。”

庾献稳住李肃,带着他大摇大摆的去了城门。

这次的程序和上次差不多,依旧是有人上前询问,随后报给太史令得知。

太史令王立闻听新任国师前来拜访,有些意外。

旋即,他想起了自己还要替对方挑选良辰吉日的事情,又有些释然。

王立心中有些猜测。

这庾道人怕是来催促日期的。

他素来是个没有风骨的,早早就投靠董卓这边。早先见董卓对庾献看重,本就有巴结讨好的意思。

这会儿听说庾献前来拜访,赶紧让人去将人接来。

他自己则等在衙署门口亲自相迎。

庾献和李肃在小黄门的引导下进得宫来,一路上依旧是依照那小黄门的嘱咐行进,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太史令的官秩六百石,庾献的这个国师虽然不在三公九卿之列,但是能拿银印青绶,最少是个秩比两千石。

王立远远见一个少年身穿道袍而来,连忙躬身,口称下官。

两边见礼完毕。

王立仔细打量了庾献一番。

见庾献虽是剑眉星目,仪表不俗,但仍觉有些年轻。

绕是他谄媚董卓,也觉得任命这样一位少年郎做大汉国师,实在荒唐。

虽然如此,王立口中却道,“早就听说国师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庾献哈哈一笑,“太史令是渊博长者,小子素来钦慕的很。这次过来,正是有事求教。”

王立的品行不怎么样,但确实是有博才的,闻言捋着胡须开口笑道,“不敢当。若是国师有什么不明白的,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说着,手一引,把庾献让进了太史令的官署。

庾献大步进了正堂。

见左右两排长长的书案,几个头发花白的文吏正在耐心的整理着一些散落污损的竹简。

见庾献进来,都起身施礼。

庾献讶异的问道,“这些人是?”

王立叹息一声,“之前宫中曾经遭乱,一些被借去各官署的书籍都遭到毁损。如今正在整理竹简,辨认文字,重新抄录一番。”

庾献轻轻点头,这说的应该就是袁术攻打皇宫的那次了。

当即示意众人继续。

庾献踌躇了一会儿,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借那灵宪书和灵宪图一观,就听有侍从进来回报,“太史令,卫尉大人在外传唤。”

王立显然有些意外,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往常都是入夜才更换禁制,怎么今天卫尉来的这么早。”

说着,他小心的对庾献说道,“国师,卫尉那里还等回话,卑职失陪了。”

庾献笑道,“你自去忙你的,回头我再向你请教。”

庾献看着王立匆匆离去的身影,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

到了衙署门前偷眼瞧去,就见王立正恭敬的向一个骑在墨麒麟上的男子回话。

那男子脸膛方正,体格魁梧,身上虽未顶盔掼甲,但也一身利落的戎服,不怒自威。

身后百余持戟武士跟随,各个威风凛凛。

那墨麒麟是异种,虽是昏昏如病无精打采,仍让庾献视之心惊。

庾献仔细打量着张温的额头,想要看他的天目何在。

谁料自己的,竟然激起了张温的反应。

那平整的额头上面,忽然翻出一支竖眼,里面的眼珠滚动几下,顺着庾献的目光就迎了过去。

张温紧跟着就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灼灼有神,似乎没有什么能在他眼前遁形。

庾献微微吃了一惊,侧身让开门口。

就听外面张温暴喝一声,“何方鼠辈,胆敢窥探朝廷重将?”

0171 蔡家有女

庾献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大大方方的出去看了,如此这般,反倒弄的自己难堪。

他稳了稳心思,慢慢向官署外走去。

张温见太史令官署中走出来个年轻道士,当即眉头微皱。

他瞥了庾献一眼就不再多看,转而对太史令王立喝问道,“他是谁?怎么在你官署里?”

王立回头看了庾献一眼,连忙低声解释道,“张将军,这就是新任国师庾道长。他这次过来,想必是为了祭天的事情。”

张温听了呵呵冷笑,“国师?自汉有天下,从未闻有什么国师。当年张良那般了得,尚且寄身山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只是胶西王的国相。那小道士何德何能,敢曰国师。”

这话王立不敢接了。

再加上庾献就在一旁,王立生怕引来这道人的迁怒。

只得好声好气的劝道,“张将军慎言,这可是董相国亲自任命的。”

张温听了越发嫌恶。

竟一拍墨麒麟,直接扬长而去。

王立尴尬不已,庾献也觉得有些没趣。

他出来本要和张温相见,没想到张温竟这般狂妄。

王立生怕庾献难堪,只得缓和道,“张将军平常不是这样,可能今天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

庾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说了一句,“无妨。”

说着转身回了官署之中。

王立见庾献也有负气而走的意思,只得暗叫倒霉。

这两位他哪个都惹不起,如今两人在自己的地头闹出了不痛快,只希望两人不要迁怒自己。

庾献回了官署之中,索性对王立开门见山的问道。

“昨日我听说太史令精通星象,手中有灵宪书一部,灵宪图一张,可有此事?”

王立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

“灵宪书与灵宪图都是驱动浑天仪的秘法,这是宫中机密,国师是如何得知的?”

庾献十分坦荡,“是李肃告诉我的。”

王立听了暗道,这李肃是西凉兵重将,如今皇宫已经被西凉兵接手大半,知道此事也不意外。

王立只得为难说道,“国师,若是旁的东西也就算了。只是那浑天仪是宫中禁制的中枢,一旦有什么差错,危害极大。卑职虽然有心帮国师一下,可是这两件东西却不能外借。”

庾献听了故作不满的说道,“你这不会是敷衍我吧。我怎么听说,当日袁术闯宫的时候,宫中的禁制就被毁损了大半。如今这浑天仪只是个摆设吧?”

王立连连摇头,“不至于此。当日虽然有些阵纹被毁坏,但都经过了修补。就算仍有些运转不畅的地方,但卑职每日都重新推衍,将禁制的缺陷变幻方位。又有卫尉亲自镇守那边,应当不会有什么差错。”

庾献这才恍然,为何张温会来这里。

原来皇宫中的阵法禁制经过修复之后,仍然有不小的漏洞。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王立只得每日调整,将那禁制缺陷时时变动位置,又让卫尉张温刻意把守那个方位。

庾献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这样一来,张温所在的地方,岂不就是皇宫中禁制最薄弱的角落?

就算有张温在不好突破,但只要引走张温,也是一条很好的生路。

庾献见王立这般推三阻四,知道事不能成,只得长叹一声。

“贫道所学的法门中,有神思交感,心血来潮的秘术。如果能够参照太史令的观星术,或许会有些收益。不想却没有这个福分。”

王立听了这话,心中犹豫再三。

观星术乃是宫廷秘术,等闲不能外传,只怕这次就要得罪此人了。

王立正忧心着,忽然眼前一亮,低声对庾献说道,“国师要真对此道感兴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庾献有些意外。

他扬言要学观星也无非是个借口,用以遮掩自己本来的目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收获。

王立压低声音说道,“蔡邕有一个女儿,智慧天生。她素来对天文星象感兴趣,自己摸索出来不少的法门。虽然不是正道,但颇有可观之处。国师要是想学,可以去找蔡中郎询问一番。”

庾献听了眼前一亮。

蔡邕的女儿不就是蔡文姬嘛,这妹子现在也在洛阳?

见庾献意动,王立补充道,“虎贲中郎将李肃有望气的本领,或许也能帮到国师一些。”

庾献瞧了瞧在堂前阶下装糊涂的李肃,没报多大希望。

庾献原本计划的时候,最好能把灵宪书和灵宪图弄到手,这样等到董卓火烧洛阳退往长安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趁乱把浑天仪弄走。

那时候正好孙坚攻打过来,这兵荒马乱的,未必能有人注意。

庾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将这宝贝收为己有。

不过这王立显然比庾献想的要警惕,庾献只能先把目标放在传国玉玺上。

他缓了缓神问道,“对了,贫道久居深山,不知道什么礼仪。这祭天的流程不知道太史令是否知道一些。”

王立听了此问,心头一松,他笑着说道,“巧了。这次祭天正好是由下官主持,等我确定下良辰吉日,咱们就要提前沐浴斋戒,前往城郊法坛。到那天的时候,先由尚书宣读祭天文表,然后由国师上坛祭拜。以相国对国师的信重,想来会有不少文武百官,前去观礼。”

庾献眉头微皱,若是到那一日,自己拿出传国玉玺来,声势太大的话,恐怕瞒不得众人。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一旦被人发现什么端倪,只怕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庾献又和王立闲聊了几句,这才带着满满的收获和李肃一起出了皇城。

庾献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经偏西。

他低声对李肃说道,“走,咱们去北门看看。”

“北门?”李肃吃了一惊。

他连忙阻止道,“北宫可不是咱们能够擅入的。”

庾献安慰了一句,“放心,我就是去北宫门看看,没打算入宫。”

李肃不再多劝。

两人上了马车,绕着皇城而走,花了不少工夫才到北门附近。

也是凑巧。

庾献刚刚撩起车帘向外看去,就见一辆装饰的华美异常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有把守得士兵打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即恭恭敬敬的放行。

庾献看了看李肃,淡淡说道,“能够乘车入宫,车上必然是阳平长公主。”

0172 声东击西

李肃闻言不答。

庾献也不以为意,他观察了一会儿,见天色一暗,城门里就有大队骑兵前来换防。

随后,厚重高大的城门,在隆隆声中,紧紧的闭拢。

随着城门闭合,在上面完整的浮现出了一条赤色的蛇纹。那赤色的蛇纹一亮,随即消失无踪。

庾献眉头皱起。

李肃在旁再次劝说道,“国师,除非咱们明目张胆的调兵攻打,不然的话,想要悄悄溜入皇城可不容易。”

庾献看着城墙,随口说道,“那也未必。”

按照太史令王立的说法,守护宫城的禁制已经有了缺陷。

如今全是靠着阵法不停的运转,将那缺陷挪移,才勉强维持着。

今日从王立偶然透漏的消息来看,要找到那处缺陷也不难,只要找到卫尉张温守护的方位就可以了。

庾献抬了抬下巴,示意马车离开。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庾献郑重的对李肃说道,“这件事,还得要你帮忙。”

李肃使劲的摇头道,“这件事末将绝对不会参与。”接着他提醒了庾献一句,“西凉兵虽然对北城门的布置生疏,但是士卒却很精锐,他们如今远离家乡,不管什么时候警惕心都很强。要是你打算从北门混进去,却打错了主意。”

庾献轻轻一笑,低声说道,“从北门混进去不易,从北门出来却未必那么困难。”

见李肃要说话,庾献轻轻摆手,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把你牵连到里面。我知道你精通望气术,到时候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在皇城外帮我找到张温的位置就好。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也不必跟着我去冒险。我要是有什么收获,也少不了你的一份。”

“这样啊”李肃微微有点心动。

只要是和自己牵扯不到关系,那倒可以一试,这可比被庾献拖下水要强多了。

李肃犹豫了下,试探着问道,“我能知道你想从宫里偷什么吗?”

庾献笑,“当然是值钱的东西。”

李肃想了想,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嘛”

庾献顿了顿,感受了一下虎符中杀伐之力。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惊喜。

凭借着他布置下的“生”字阵,徐晃已经完全放开手脚,训练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杀伐之力增长的速度,远胜从前。

庾献虽然舍不得试验,但他粗估了一下,要是照这么下去,再有个两三天,那应该够他应对张温的了。

庾献直接答道,“三日之后!”

从王立那里打听来的情况来看,董卓催促的甚是急迫。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祭祀用的印绶准备完毕,太史令那里随时可以为庾献定下日子。

到时候庾献就得沐浴斋戒,准备祭天的礼节,再也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三日之后,是少府方平能拖延的极限日期。

在这之前,庾献要尽可能的积攒杀伐之力。

李肃闻言只是低头想着。

直到两人分开,庾献也未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承诺。

庾献看着李肃离开的背影,大声说了一句,“喂,不来点热血的事情吗?少年。”

李肃回头,脸上无感。

庾献看着李肃哈哈笑了起来。

他对李肃说这些真是对牛弹琴了。

“富贵险中求啊,要想活的痛快点,不赌一把怎么行!”庾献打个响指,下巴一扬,谑笑着说出了李肃的座右铭。

“有钱才有生活哦。”

李肃顿了顿,接着扭过头去。

眼见人快消失了,才听李肃慢慢说道,“到时候叫我一声。”

庾献松了口气,尽管李肃这家伙不敢跟着他冒险,但只要能帮他找到张温的位置,那也就足够了!

不知不觉,三日时间过去。

庾献摸了摸手中的虎符,里面积蓄的杀伐之力已经让他十分满意。

庾献张口吞下虎符,随后让人叫来徐晃,对他吩咐道,“我常听人说,真正的精兵要有极强的耐力,能够长时间的战斗而不停歇。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日清晨,你要竭尽全力对士兵展开训练。我正要看看你和你手下的极限在哪,如果做的好,到时候人人有赏。”

徐晃听了,斩钉截铁的说道,“卑职绝对不会辜负国师的期待。”

庾献很满意。

关键时候,续航能不能跟得上,就看徐晃今晚这一把了。

庾献又对管家吩咐道,“你和所有府里的仆役,今夜都不要休息了,所有人都去后园练兵场。你让人多杀些牲畜,随后架开大锅熬煮,不管花多少钱,只要士兵饥饿,就敞开供应。”

那管家听了,也赶忙应是。

等这两人去了,庾献对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管亥说道,“管师兄,今晚能不能引走张温就看你的了。”

管亥听了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这等小事,不值一提。”

接着他嘿嘿笑道,“只要是给狗皇帝找麻烦的事情,我都绝无二话。”

见外面天色黑透,庾献示意了管亥一下,两人换上了夜行服,悄悄的从府中溜了出去。

洛阳城中如今不算安稳,早早就已经开始宵禁。

这一路上除了偶尔有巡街的士兵路过,黑乎乎的根本见不到什么人。

庾献还未到李肃府上,就就远处高墙上冒出个黑影招了招手。

庾献心知是李肃,跟着他一路飞奔前行。

一直到了离宫城稍近的地方,李肃才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身来。

三人相见,没有多话。

李肃双目盈盈有光,仔细的看着皇城上方。

不过似是不走运,没找到目标。

李肃又默不作声的引着庾献和管亥,顺着城墙,向另一处地方行去。

三人走走转转,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李肃才指了指西门偏南的一处位置。

接着李肃一言不发的转身飞奔而去。

庾献心领神会,也不去和李肃计较。

他带着管亥来到东门方向,低声对管亥说道,“师兄,等会儿你就帮我骚扰这里,帮我把张温引过来。只要你能撑住一刻钟的时间,就足够我溜进去的。”

管亥听了满口答应,“放心!这里就教给我了。”

鲁莽的壮硕青年胸脯拍的砰砰响。

庾献点点头,迅速离去。

管亥抱着胳膊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正琢磨着等会儿该如何行事,却忽然心中一动,“这样好的机会,我何不大闹一场,给天下信徒一些指望?”

0173 赤蛇

管亥素来是直接的猪,念头一起,顿时不可遏制。

他的脑袋向前一拱,唇齿外翻,下颌前突,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接着壮硕的上半身越发鼓胀,大片光亮的皮毛涌现。

管亥原地一滚,现出原形,化为了一只乌青色的大野猪。

他慢慢的挪动着,一点点的从暗影中向城门接近。

管亥的鼻息粗重,冲动的念头,像是毒蛇一样盘踞在他的脑海之中。

把守皇城的守军,大多都围在一个火堆旁打盹说话,等到有人偶然间模模糊糊的看到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慢慢接近时,管亥离城门已经只有十多丈的距离了。

那士兵悚然而惊,高声大喊道,“你们快看!”

他的声音刚落,那些迷糊中的士兵还未来得及提起警惕,管亥已经低吼一声,如同暴雨雷霆一样迎头冲撞过来!

那沉闷的蹄声,和闪亮的獠牙,让那些士兵人人变色。

把守城门的尉官赶紧大叫道,“放箭!快放箭!”

然而这会儿还哪来的及?

野猪的冲锋本来就威力巨大,平常就连万兽之王的老虎,也不不敢直面锋芒。

在管亥这样已经有了神通妖怪面前,仓促应对的守军,完全显得手足无措。

那些匆忙射出的利箭,在管亥坚韧的皮肤上只能射出一个个红点,管亥受到这刺痛,被激的越是凶性大发。

好在管亥目的十分明确,根本没去理会那些吓得屁滚尿流的守兵。

直愣愣的一头就撞在了那宫门上。

管亥撞击宫门的力量极大,那沉重的宫门受此一击,上面顿时浮现了一只赤蛇的身影。

那赤蛇死死盯着不断撞门的管亥,过了半晌,竟然如同实体一样,从木门之上游了下来。

管亥根本无视那赤蛇,再次鼓足尽力向那宫门撞去。

管亥化为原形之后体力极强,在连番的撞击之下,那巨大的宫门终于被撞断了门轴,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些守兵们看的目瞪口呆,直到这时候才像是明白过来。

他们一边大叫着,“祸事了!”

一边向皇城内退缩。

管亥大喜,正要趁乱冲入宫中,谁料那赤蛇体躯竟越来越庞大,直接将身子盘在城门洞口。接着身子如电一般射来,死死的咬住了管亥的脖颈。

管亥的脖颈皮肤坚韧,那赤蛇虽有毒牙,可惜却咬之不透。

那赤蛇反应极快,一击不成,迅速用水桶粗细的身躯,紧紧的将管亥缠住。

管亥初时还不在意,却不料在阵法的支持下,源源不断的星力从浑天仪上传来。

那赤蛇的身躯竟然越来越大

管亥陡然警觉,看着缠在身上大蛇,心中泛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他毫不犹豫就地一滚,趁着那赤蛇被碾压的措不及防的时候,纵身一跳化为人形。

管亥现形之后虽然体力剧增,但视野有限,身躯也很不灵便,这会儿面对强敌,只能重新变为人形。

管亥狞笑一声,正要解决掉眼前这条赤蛇。

谁料这城门楼附近的城墙上,竟依次亮起图案。许许多多的赤蛇如同缠在一起的线团一样,慢慢开始苏醒。

管亥看的头皮发麻。一条已经如此难对付,这些若是都苏醒过来,他可全无胜算。

……

庾献直奔李肃指示的那个位置。

如果李肃没坑他的话,那里应该就是张温值守的地方。等会儿只要张温被管亥引走,那他就可以趁机从此处,潜入皇城之中。

庾献刚赶到不久,就听到东门方向传来了急促的鸣锣声。

庾献顿时精神一阵,按捺着等待结果。

或许是东门那边的变故,警醒了那些士兵看守门户的心思。

这里的士兵巡逻的越发勤谨起来。

庾献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张温已经赶往东门去镇压管亥,他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鼓动双唇,向前吹去。

随着庾献的吹动,把守在城门的士兵先是觉得有微风拂面,接着那鼓荡的风,渐渐凌厉起来。

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大量的泥土沙尘就被庾献吹入空中,向把守城门的士兵席卷而去。

那些士兵们在强风中本就摇摇欲坠,险些要被刮走。

漫天飞舞的泥沙粉尘,更是让他们睁不得眼,开不得口。

庾献满意的瞧了几眼,见根本无人注意这边,这才找准了位置,大模大样的向那边走去。

开启城门的动静太大,庾献也没打算用这个笨办法。

只要找到了皇城禁制的破绽,那庾献完全可以翻墙过去。

庾献低喝一声“一母之力”,旋即两臂像是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就连身体也拔高了一尺。

他丝毫不耽误时间,直接顺着城墙向上爬去。

庾献刚开始攀爬城墙,那墙身上就浮现了无数的赤蛇虚影。

庾献看的头皮发麻,几乎有纵身而下的冲动。

不过正如太史令王立说的,这护卫宫城的禁法还是有缺陷的。

庾献顺着西门偏南的位置往上爬,一路上,那些蠕动的赤蛇努力的想要化虚为实,可惜没有一条能够从城墙上出来。

随着不断的失败,竟然有些赤蛇愤怒的撕咬起了城墙。

不过这些赤蛇都是虚物,根本对那城墙造不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城墙上微小的坡度,给庾献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三两下纵上城墙,随后直接从城墙上跳下。

庾献回头看了那城墙一眼,心有余悸的长长叹了口气。

……

少府在南宫东南,庾献突入的位置却是南宫的西门偏南一点的位置。

如果要去少府,庾献几乎要穿过整个南宫,而且更麻烦的是,这样行去,还很容易跟跑去救援东门的张温打个照面。

庾献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贴着南边的城墙向前走,这样可以绕到少府监的甄官署,而且不用担心碰上张温。

谁料庾献只是微微靠近那城墙,墙上就有符文隐约闪烁起来,也有密密麻麻的赤蛇露出虚影。

庾献不敢等它们由虚化实就赶紧远离了那城墙。

庾献暗道,若是李肃跟进来就好了,有他的闻风望气,也不用担心被张温堵个正着了。

0174 大家都是成年人……

庾献正悄悄的向甄官署的方向摸去,那驱赶着墨麒麟赶往东城门的张温忽然警觉。

他本就是儒将,心思比那些征战沙场的莽夫要多一些。

伫立片刻之后,竟是带着随身的亲兵直接反身找了回来。

庾献疾奔了一会儿,听到前面杂乱的脚步声,赶紧躲藏在一边。

张温带着亲兵急急赶回自己镇守的位置,正见城墙上面无数的赤蛇虚影在骚动着。

张温冷冷一笑,“这样的技俩,也敢拿来欺骗老夫。”

他那平整的额头上面,忽然翻出一支竖眼,里面的眼珠滚动几下,放出淡淡神光。

张温凝聚精神,仔细用那竖眼四面看去。

庾献这会儿并未走远,心中暗暗焦急,他小心的从隐蔽的假山后向张温看了一眼。

张温原本还没什么头绪,谁料庾献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竟是立即被那诡异的竖眼察觉。

随即,那只竖眼翻滚两下眼珠直勾勾的盯了过来。

庾献心中大悔。

他还抱着万一的侥幸,想要再等待一下。

张温已经毫不犹豫的喝破庾献的行藏,“好小贼!胆敢夜闯皇宫,还不滚来受死!”

张温暴喝一声,随即从腰间抽出两只铁锏,一催墨麒麟向庾献杀来。

庾献情知已经暴露,这会儿只想脱身,并无硬拼的心思。

然而那墨麒麟来的甚快,让庾献心中一点逃窜的把握都没有。

庾献当即毫不犹豫的鼓动大风向张温吹去。

张温猝不及防之下,被风沙扑面打来,当中的那支竖眼立刻紧紧闭上,消失在张温额头之上。

张温心中愤怒,口中怒哼道,“雕虫小技,也敢现眼。”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印祭在空中。

随着那银印放出微微光华,庾献呼出的大风,竟然直接被定住。

庾献一看,哪里还敢纠缠,当即转身就跑。

张温冷笑一声,急催墨麒麟,追赶上去,当头一锏打来。

庾献侧身避过,忽然扭头大笑道,“张温,我岂怕你?”

说着,口中低声嘶吼,发出一声咆哮。

这咆哮如龙吼,如马嘶,如天崩地裂!

转瞬之间庾献身上金光灿烂,在“人马如龙”兵法的驱动之下,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庾献趁着张温惊愕,反手就将他手中的铁锏夺走了一只。

“你!”

张温气的满脸通红,立刻用另一支铁锏打来。

然而人马如龙一开,庾献哪里惧怕张温这个儒将,他不退反进,大踏步向前,竟是以手中铁锏和张温手中的铁锏来了个硬碰硬。

张温乃是儒将,虽然有些气力,但是比起打熬力气的武将来,实在差了太多。

庾献有“一母之力”的加持,又开了“人马如龙”,体力远远胜过张温。

两相较力之下,那张温手中的铁锏,竟是直接被庾献打飞。

庾献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成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张温在历史上就很弱渣,可以称的上是没能力、没雄心、没决断的代表。

张温做为堂堂的车骑将军,带兵西征的时候,就连受他节制的董卓都不把他当回事。

要说他那时候,手底下的阵容也不算差。

做为他左膀右臂的两位别部司马,一个是留候张良的后裔张超张子并,一个是江东之虎孙坚孙文台。

可以称得上是有文有武,阵容豪华。

然而就算有这样的班底,张温也没在董卓这个强横的小弟面前硬气过。

所以,只要不触动皇城中的禁制,庾献面对张温还是有些底气的。

张温脸上越发愤怒,想他堂堂卫将军,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连一个摸入皇宫的小贼都拿不下。

他这个卫将军本来就做的憋屈,此刻如何在士兵们面前下的了台?

“该死的小贼!”

张温愤怒之下,反手就从袍袖中掏出一卷竹简,在自己面前“哗啦”一声,展开小半。

庾献心中一警,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虚。

那竹简看似只是寻常之物,谁料随着慢慢展开,上面竟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白发老人。

那老人精神矍铄,饱读诗书,虽然只是一个虚影,却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敬畏。

庾献眼珠微动,后退一步,有了随时逃跑的打算。

就在这时,那老人目视虚空,苍老的声音很是机械的淡淡问道,“你有何德?何能?”

张温似乎早有预备,闻言大声说道,“我有西域之功,压服边章、韩遂两处祸患,造福凉州百姓。”

张温说完,冥冥之中就有回应。

他身上三运依次展现。

玄清色的天命黯淡,人道之火也如风中残烛,倒是在东井、舆鬼分野,有几分金灿灿的功德。

那精神矍铄的老人虚影点头说道,“善!”

接着回到竹简之中,消失不见。

张温精神一振,目光注视着庾献,咬牙切齿道,“好贼子!今天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庾献哪是肯让人的,当即嬉皮笑脸的反击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徒逞口舌之快。来来来,你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张温气的胡须掀动,他将那竹简使劲一拉,又展开半尺,随即目光落在上面的一行字,充满恶意的大声喝道,“子曰,非礼勿言!”

庾献好奇,正要套些话出来。

谁料张开嘴说了两句,竟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庾献骇然变色,背上汗毛倒竖!

正在庾献心中惊惧不安的时候,就见张温,目光又落在另一行上,口中依旧喝道,“子曰,非礼勿视。”

庾献只觉得眼前忽然昏花一片,原本清晰的站在不远处的张温,只剩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庾献脸色大变,他这会儿哪能不知道自己中了张温的儒术。

他是果决之人,当即毫不犹豫的转身逃窜。

庾献有“人马如龙”的加持,速度极快。又早就想好退路,竟是在张温措不及防之下逃之夭夭。

张温原以为庾献还会挣扎一番,见他狼狈逃走,不由快意的哈哈一笑。

只是,他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庾献?

张温毫不犹豫的再次将竹简展开一段,接着读出上面的一行,“子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

话音一落,张温一步向前迈出。

这一步寻寻常常,却直接让张温出现在了狼狈逃窜的庾献身前。

0175 儒术

庾献看着猛然出现在面前的张温,大吃一惊。

他眼前模模糊糊,本来就缺少判断,张温这一猝然出现,顿时让他心头一慌。

这特么都跑不掉?

然而一转念,庾献却大喜过望。

这货一个需要读条的儒将,就这么闪现到我跟前,这不是脑残吗?!

庾献不改去势,挺身一个飞踹。

“小贼,你……”

张温本来还想冷笑着放几句狠话,将这小贼戏弄一番。

谁想这家伙直接就打了过来。

张温的脸色大变,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

庾献来势甚急,这一脚踹的势大力沉,直接踹在他的怀里。

猝然之下,张温体内的五德之气一时触发,将他的五脏六腑护住。

然而庾献的力道太大,无从化解,竟是直接将张温踹的仰面而倒,手中的竹简也脱手而飞。

“你——”

竹简一飞,庾献眼中的模糊稍微减轻了一点。

他见张温怀中五色光华迸散,知道是五德之力护体,刚才那一脚没起到什么效果。

有心再上前补上两拳,谁料背后响起霹雳般的大吼。

那留在原地的墨麒麟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张口大口,就要将庾献吸入口中。

庾献回头一望,见那些亲兵慌乱的上前要护住张温。

他心知不能建功,对那墨麒麟大笑道,“没开灵智的孽畜,也敢对我下手吗?”

庾献张口说着,耳边却丝毫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墨麒麟更是不管不顾,口中妖风骤紧,就要把庾献吸食了。

庾献的“人马如龙”,本就有周旋风雨之中的特质,墨麒麟的妖风非但没有撼动他分毫,反倒让他脚步越发轻快。

庾献知道不是久拖的时候。

他快步去抢张温脱手的竹简。

谁料刚一触碰,庾献的手就像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这竹简竟然有一股奇异的抗拒之力,让庾献不能得手。

张温跌倒在旁,见状又惊又怒,“贼子敢尔!”

说着,就要挣扎着爬起身来。

庾献也不迟疑,一脚将那竹简远远踢飞,随后直接向北宫的方向逃去。

庾献视野一片模糊,不敢和人争斗,只能寄希望于逃入北宫之后,令张温有所忌惮。

北宫是汉天子刘协的住处,他这会儿年纪幼小,还没有妃嫔。

北宫里面仍旧充斥着汉灵帝蓄养的美人。

除此之外,住在那里的还有负责照顾他的阳平长公主。

董卓霸占了阳平长公主之后,也时不时也会在北宫留宿。

庾献想要利用的,就是这里面微妙的机会。

张温和董卓的关系比较特别。

张温少有美誉,为一方名士。

后来又娶了蔡讽的姐姐,根基越发巩固。

蔡讽本人在历史上不太显耀,但是他却是黄承彦和刘表的老丈人。

而黄承彦又是天下名士诸葛亮的老丈人。

汉灵帝的时候,张温依靠一千万钱的贿赂,做上了大司农这样的高位。

后来又辗转成为司空。

北宫伯玉叛乱的时候,张温因为名望很高,被朝廷任命为车骑将军,去平定西北。

张温这次出征的阵容十分强大,除了张超和孙坚这一文一武的别部司马,同行的还有参军陶谦,以及大量的幽州突骑兵。

在这些兵马之外,朝廷还调拨了董卓以及周毖的老爹周慎,一起辅助张温。

董卓被任命为破虏将军,周慎被任命为荡寇将军。

董卓虽然是张温的属下,但董卓很看不起这个靠家世担任高位的主将。

张温也知道自己的能耐,面对董卓的时候比较怂。

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西征,最终的结果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六军上陇西,五军败绩,卓独全众而还。”

在最困难的时刻,还是董卓抓住战机,联合右扶风鲍鸿,突然对羌兵发动夜袭,这才将边章韩遂击退,挽回了颓败的局面。

这场西征的结果十分难看,张温的西征兵马虽然暂时击退了羌兵,但是在之后的分兵追击中,屡屡受挫。

好在张温虽然在军事上是失败的,但在政治上却是成功的。

等到在局面逐渐艰难的时候,朝中一纸诏书,就将张温召回朝廷担任太尉。

而且,张温还凭借击败边章韩遂的功劳,被封为互乡侯。

这个操作如此难看,别人不说,董卓当时的心情一定很操蛋!

如今董卓回了朝廷,张温反倒在董卓麾下做事。

两人相见,董卓自然是不屑的,张温却有些难堪。

庾献如今的打算就是,把张温设法引到北宫那边,那张温出于种种顾虑,未必会死缠下去。

而且只要把时间拖一拖,等到身上的儒术失效,庾献完全可以来一波反杀。

庾献自己有使用杀伐之力的经验,他相信凭借张温西征那点微末的功劳,他的儒术应该用不了几次了。

庾献盘算的得当,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他如今眼中到处模糊,能勉强辨认出方位和大致的东西就不错了,如何能在这禁制重重的宫中乱走。

脚下刚迈出几步,那原本平平无奇的宫道上,就唰的窜出一条赤蛇,向庾献的右腿缠了过来。

庾献被那臂膊粗的大蛇猛一纠缠,险些摔倒。

等到努力站稳,他才隐隐约约看见是什么东西。

庾献手中正拿着张温的铁锏,当即毫不犹豫的重重砸了下去。

那赤蛇被庾献用铁锏砸中,竟然像是真蛇一样原地翻滚起来。赤蛇的身体一会儿虚幻一会儿凝为实体,将庾献带的东倒西歪。

被亲兵们架起来的张温正羞得满面通红,见状不由咬牙切齿道,“小贼,今日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口中念念有词,向着那纠缠着庾献的赤蛇一指。

随着张温的一指,远在灵台的浑天仪,依次亮起周天星斗的符文,那赤蛇也如同膨胀一样,迅速壮大起来。

庾献心中狂跳,拼尽全力在那赤蛇上一砸。趁着那赤蛇抽搐吃痛,赶紧抽腿,向前一个翻滚。

谁料,庾献借机逃出了赤蛇的禁锢,却一连触动了多个禁制。

那原本平滑的宫道上,竟是钻出了一条一条的赤红色大蛇,吐着蛇信,四处纠缠游动着。

庾献心头一趁。

要是给了张温操控禁制的机会,对他可是极为不利的。

庾献连忙张开大口,吐出大团烟雾。

这兵法一出,那些依靠气机感应的赤蛇,立刻失去了目标,茫然的左右顾盼。

庾献暗道机不可失,赶紧向北宫方向逃窜而去。

0176 章台殿

“吞烟吐雾”的兵法本身是秘密行军的时候,避开敌方军师掐算的法门。

庾献面对着一个毁损了大半的死阵,自然不会被捕捉到什么气机。

庾献努力的依靠建筑躲闪着。

期间倒是踩到了不少禁制,不过好在他的推测完全正确。

遮蔽了气机之后,这些禁制对他根本无法引起反应。

张温在亲兵们的搀扶之下,狼狈的爬起身来。

他的脸上又羞又恼。

左右环顾,却找不到自己那本苦读多年的。

有几个机灵的亲兵,赶紧顺着刚才竹简飞走的方向寻找起来。

等寻到之后,张温将竹简取了,这会儿早就没了庾献的身影。

张温不由怒道,“你们这些废物,就不知道赶紧盯上去吗?”

那些士兵们面面相觑。

就连张温都不是那人的对手,他们这些人又能算的什么。

张温吃了个小亏,但他并不甘心,再加上职责所在,无论如何也要继续追杀这个贼子。

他手中握着竹简,顿时胆气一壮。

额头上紧闭的天眼再次睁开,努力的寻觅庾献留下的气息。

也是庾献不太走运。

他吞烟吐雾的兵法,别的窥探方法全无作用,但是张温身为卫将军,肩负着皇城之中的防御重任,他的这只天眼却能看出一些端倪。

张温看了看庾献前往的方向,脸色不由难看起来,“不好!这个贼子闯入北宫了,这怕是心怀叵测之人派来的刺客!”

张温这下再顾不得其他,赶紧带领手下的亲兵追了上去。

庾献模模糊糊的一通乱撞。

等到渐渐看清了眼前的局面,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糟糕,之前只顾着躲避张温,眼下却是离甄官署越来越远了。这次要是不能得手,莫非还得再来一次?不过张温有了这次教训,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下次还用这个法子,肯定会撞到他的枪口上。”

庾献正琢磨着,忽然从前方的一处大殿后绕出来一队羽林。

这些士兵正边走边小声的说着话,不知谁一抬头,就看到了在那儿踌躇不前的庾献。

庾献那身夜行衣直接成了最好的身份证明。

“有刺客!”

几乎在同时,整队羽林卫都抽弓搭箭,向庾献这边乱射了过来。

庾献皱了皱眉。

如今闹出的动静越发大了,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庾献连退数步,躲开第一波乱射,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把豆子,抛洒在空中。

口中也念念有词,催动起了撒豆成兵的兵法。

庾献立刻感受大量的杀伐之力从虎符之中被消耗,旋即无数道气息从庾献身上没入一粒粒豆子之中。

那些豆子一落地,就像是炸开了花一样,从中窜出一个个高大强壮的士兵。

这些士兵黑衣黑甲,手持利刃,看上去凶悍至极。就连那些士兵的模样,都和徐晃手下的兵马有几分神似。

巡宫的羽林卫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法门,一个个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妖术?!”

“莫非是障眼法!”

“大家小心!”

庾献看着那些羽林卫,挑衅似的挑了挑眉头,旋即打了个响指。

那些被杀伐之力操控的傀儡兵,立刻对那些羽林卫蜂拥而上。

为首的羽林郎叫做姜宁,他读过几本兵书,这诡异的法门隐隐约约好像从哪里见过。

等到那些士兵蜂拥而上,他才悚然而惊,“不好!这不是什么障眼法,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兵法!”

话音刚落,守在最前面的几个羽林卫,已经被那些黑甲士兵砍翻在地。

就连其他人,也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在抵抗之中节节败退。

姜宁心中泛起寒意。

如果是兵法的话,那来人恐怕就是军中武将。不然的话,根本没有足够的杀伐之力提供供养。

那一个军中武将,半夜潜行入皇宫,这里面的图谋岂会简单?

姜宁毫不犹豫的大叫道,“诸位跟着我走,咱们杀出去,赶紧让卫将军来处理妖邪。”

姜宁带着剩余的羽林卫,一边大声示警,一边拼命厮杀着冲了出去。

庾献的撒豆成兵能够控制的范围有限,当即也不敢再做纠缠。

如今被羽林卫撞破行踪,那恐怕很快就得敲响金鼓,全宫大搜了。

庾献必须要抢在这之前,设法从北宫混出城去。

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庾献身上的儒术渐渐开始瓦解冰消。

庾献试着发了几个声音,虽然干涩难听一点,但总算是不影响交流了。

他眼前的景物也不再是雾里看花一般,开始恢复原本的状态。

庾献心头一松,他仔细辨认了一番,顺着宫道继续往前。

期间,庾献又陆陆续续碰到了许多巡夜的羽林卫。

庾献都依样画葫芦,用一把豆子将他们拖住。

唯一有点麻烦的时候,北宫和南宫虽然都在皇城之内,但是北城做为天子的寝宫,实际上和南宫是有些间隔的。

庾献这次已经知道了宫城禁制的弱点。他也不走正门,随意寻找了一处无人把守的宫墙的进入北宫之中。

庾献借着站的高些,趁机打量了皇城内一眼。

那些被撒豆成兵拖住的羽林卫已经集结起来,跟随着卫尉张温向北城方向赶来。

庾献又看了看北宫之内外松内紧的布防,心中暗道,看模样,八成是董卓今夜再次入宫了。

董卓身边有吕布这样的猛人照应,倒是不好硬闯。

庾献忌惮吕布的武勇,当下也不敢深入,下了宫墙之后,就要寻找地方躲避。

此时已是夜深,虽有月光,四下一片寂然。

庾献避着守卫,无目的的四下逃窜,抬头一瞧,有些意外。

“咦,怎么走到章台殿来了。”

章台殿是阳平长公主的居处,若是恰好董卓过来找这位小姐姐做些苟且的事情,那庾献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此地不佳,早走为妙。”

庾献嘟囔着就打算离开,谁料一转弯,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声。

庾献奇怪,悄悄潜过去瞧了一眼。

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执拗的坐在台阶底下,一个年老的宦官,正在他耳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什么。

这是?

汉天子刘协?

庾献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在副本中见过的那个孩子,心中慢慢对上了号。

正在庾献猜测着,刘协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章台殿的宫门轻轻打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美少妇穿着轻衣,从里面出来。紧接着从里面又出来个小婢女,紧张的时不时往殿中张望。

那美少妇看着面前的刘协,一脸的复杂。

随后轻轻抚着刘协的头,低声说着什么。

旁边那老宦官也小心的劝着。

刘协默不作声的听着,接着肩膀抖动,似是抽泣了起来。

庾献有些愕然。

这是?

阳平长公主。

0177 老宦官

庾献低头一想,心中有了些猜测。

不由长叹一声。

这刘协也算是多灾多难。

刘协的母亲王美人,祖父是五官中郎将王苞,父亲则是前少府王章。王章轻财重义,多次救济受到党锢之祸的士大夫,被时人称作“八厨”。是当世鼎鼎有名的名士。

王美人出身名门,长的姿色又好,因此很受汉灵帝的喜爱。

谁想,这下惹恼了善妒的何皇后。

王美人为了自保,在怀着刘协的时候就曾尝试着堕胎。好在刘协命大,总算是活了下来。

生了皇子的王美人让何皇后妒性大发。

她悄悄指使人在王美人产后服用的汤药中下毒,将她毒死。

刘协刚刚落地,就成了没妈的孩子。

汉灵帝对王美人的身死自然勃然大怒,可是碍于何皇后有宦官和外戚的支持,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刘协从此就被送到永乐宫交给董太后抚养。

董太后因着祖孙之情,将刘协教育的极为优秀,只是小孩儿从小没娘,难免会有孺慕之心。

董太后被何皇后害死之后,刘协一个人独居永乐宫。

后来董卓进京废了少帝,拥立刘协做了天子。

原本刘协就要波澜不惊的开始自己傀儡的生活了,谁料董卓打量了这个小天子许久,忽然有了个很感性的想法。

这小孩儿,也没个人照顾……

于是董卓就让李儒,从桓帝的女儿中挑选了阳翟长公主,进宫抚养刘协。

阳翟长公主温柔美丽,几乎满足了刘协所有对母亲的期待。

姑侄之间相处的十分亲慕。

谁料,这时候董魔王又出现了……

庾献瞧着姑侄两个在那里狗血虐心,低头思索了一下,也不隐藏行迹了,大步走到跟前,开口说道,“哭有什么用,就算你夜哭到明,明哭到夜,无非还是这个模样。你青春正好,何不奋发图强?”

庾献之前有吐烟吐雾的兵法遮掩行迹,走到跟前开口发声才被几人察觉。

刘协吓得脸色惨白,他后退一步,语无伦次道,“你,你是何人?”

阳翟长公主也慌的险些坐倒在地。

倒是那个老宦官,只是微微一惊,就回过神来,护在两位金枝玉叶身前。

他恭敬的笑着,“奴才眼花,倒是没认出来。不知阁下是宫里的侍中,还是哪家的羽林郎。”

庾献瞧了那老太监一眼,从容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侍中都是博学儒者,没有我这般年少。若是羽林郎,也不会孤身出现在章台殿外。”

那老宦官闻言沉默了,旋即慢慢的护着两人后退。

倒是那个小宫女机灵,一声不吭的悄悄躲到了殿门后面。

庾献哪会让他轻易离开,斜斜的上前一步,封住了老宦官后退的路。

老宦官护着两人在后,不得不重新正面庾献。

刘协的心理素质不错,当初在袁术攻打皇宫的时候,就处变不惊。后来太监们裹挟着刘协和少帝逃窜的时候,被董卓带兵截住。

董卓上前询问事情的经过,少帝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倒是担任陈留王的刘协对答如流。

董卓见少帝是个不成器的,慢慢就有了废立天子的想法。

如今庾献在前,刘协稳住心思之后,小声的开口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庾献嘴角一邪,抬起手来指了指耳朵。

“你听。”

众人正纳闷,这时才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大呼,“有刺客!有刺客!”

刘协脸色微变,“你是刺客?”

接着下意识追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还没等庾献回话,刘协就迅速改口,“你应该不是来杀我的,杀我有什么用?”

刘协很是早熟,他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地位。

庾献毫不客气的打断刘协的幻想。

“别想太多。我只是进来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好拿。”

庾献可不想被这小家伙带节奏。

装忠臣什么的虽然可以糊弄过眼前的事情,但不出意外的话董卓应该就睡在章台殿中。

这附近光庾献知道的护卫就不下百数。

若是这小家伙怂恿自己去砍董卓,那不就完蛋了。

庾献此话一出,刘协眼中的光芒就黯淡了下去。

真要是为了偷东西,谁会偷到皇宫里来啊。

阳翟长公主倒是信以为真了,她赶紧拔下头上的玉簪递了过来,口中柔弱的说道,“只要你不伤害我们,我们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庾献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

这次没能成事,说不定还要有下次,回去还得给李肃有个交代。

刘协见状也没了主意,慌忙把身上的佩玉解下,递了过来。

那老宦官默不作声的看着,这时开口说道,“小郎君来南宫想必是打错了主意,若是想要财货,可以去西苑看一看。先帝在的时候,卖官鬻爵的钱财都囤积在西苑,这件事我知道一些。”

“西苑?”庾献有些兴趣。

那老宦官不急不缓的说道,“不错,宫中钱财都在西苑。那里紧邻濯龙园,就是离去,也容易一些。”

庾献忽然想起一事,目光忽闪了一下,“我听说董卓为了钱财已经多次逼问少府,若是宫中有这么一大笔钱,岂不早被取走,还能给我留下?莫非那里有什么陷阱。”

老宦官摇头,咧开嘴笑道,“小郎君哪里话。西苑是先帝修造的苑囿,原本是西园八校尉屯兵的地方。先帝卖官鬻爵的钱财,也多半是就近养兵之用。后来袁术和袁绍发动宫变,西苑将校多有参与,董卓入京后,就直接就解散了西苑兵马,只留下了屯扎在永安宫附近的羽林郎和虎贲营。如今西苑那里只剩下一片荒凉,岂有什么机关布置。”

接着老宦官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可能老奴没有说清楚,先帝收受的绢帛大多囤积在西苑的万金堂,那里的东西已经被董卓取走,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在西苑中靠南的地方有一座鸡鸣堂,那才是先帝秘密屯金的地方。”

“鸡鸣堂?”

庾献讶异。

“不错,先帝喜欢鸡鸣,在那里养了许多雄鸡。老奴要事先说清楚,里面有一支雄鸡颇为通灵,极为难缠。先帝将金烧汁,灌注成了四根金柱,这四根金柱,就隐藏在鸡鸣堂的大殿之中。”

0178 衣带诏

庾献很满意。

四根浇筑的金柱,足以让李肃卖命了。

老宦官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外面呼喊抓捕刺客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躲入殿中的小宫女也冒出头来,紧张的指了指里面。

老宦官柔声劝道,“小郎君,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何不速去?”

庾献瞅了那小宫女一眼,笑道,“演的还挺像。”

庾献看了阳翟长公主一眼。

当初自己在葫芦中时,还和她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庾献说道,“你早些回殿吧。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阳翟长公主生性柔弱,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自主的。

庾献看了看刘协,“钱财虽好,但也要有命去取,还要麻烦你把我护送出去。”

“这……”刘协一脸为难的看了看那老宦官。

那老宦官连忙说道,“小郎君有所不知,如今宫中到处都是董相国的人,就算天子也不能随意行走。现在天子是住在永安宫的。那里是羽林郎和虎贲营屯扎的地方,以小郎君的身份,就算过去,只怕也有些不便。”

庾献有点意外,他看着刘协,“你不是住在永乐宫吗?”

永乐宫在西边,庾献混在刘协的队伍中,可以轻易脱身。

到时候还可以顺路去西苑的鸡鸣堂打探一番,随后从防备稀疏的濯龙园离开轻而易举。

那老宦官听了淡淡笑道,“小郎君不但对少府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连宫中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想来必是公卿子弟。”

庾献闻言,扫了那老宦官一眼。

他刚才失言提及董卓催问少府的事情,没想到被这老家伙察觉了端倪。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误会了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配合。

庾献心中一警,若是这老宦官事后去少府追问,说不准就能慢慢找出自己的身份。

庾献眼中冒出凶光道,“老家伙自作聪明,反倒是提醒我了。”

只是,庾献杀这老东西灭口不难,在场的还有一位长公主,一位当朝天子。

庾献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弄的惊天动地。

他一转念,心中有了主意,当即对那老宦官冷嘲道,“想要拿捏我,只怕你打错了主意?”

说着,庾献淡淡的看了刘协一眼,“你,把衣带解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

“什么?”刘协一惊。

庾献把一把匕首递给了老宦官,威胁道,“自己取血,不然我就用这小家伙的。”

那老宦官白眉微皱,看着面前的匕首,攥紧拳头,犹豫再三。

终究是投鼠忌器,不敢波及天子与公主。

他只能将匕首接过,在腕上割了一个口子。

庾献示意刘协,用手指沾了老宦官腕上的血,随后口述道,“朕以幼冲,奉承天命。”

刘协看着面前的衣带犹豫再三,庾献恶狠狠的瞪了过去,“小家伙放聪明点,不要逼我鱼死网破。”

刘协无奈,只得用手指在衣带上写下那几个字。

庾献看了一眼,慢慢说道,“不能效世祖之德,成中兴之宏业。以至有董贼卑侮王室,败法乱纪,专制朝政。朕尝闻逆贼起而贤人生,朕既不敏,当托以贤达讨贼兴复之效。”

庾献一边说着,刘协一边胆战心惊的写着。

写着写着,刘协心中又难免起了猜测。

这家伙虽然不肯表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会让自己写讨伐董卓的密诏,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说不准眼前这位就是忠良之后,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避开别人的耳目。

庾献又说了两句,接着提醒道,“空上几格,这里要填名字。”

刘协只得如实照做。

庾献继续说道,“唯愿众人扫除奸佞,抚定朝纲。事成之日,当爵以万户侯。”

庾献等刘协写完,将东西一把夺了过来。

上下看了一眼,确认无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关于我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追查。一旦我要是出了事,单凭这个衣带诏,就足以让董贼再废一次天子。”

众人大吃一惊,这才明白了庾献的险恶用心。

庾献不免得意起来。

有了这件东西,何止是能威胁天子,甚至他还可以去威胁朝中的大臣。只要他在那空白之处填上谁的名字再泄露出去。

光凭这个衣带诏就足以让人株连九族。

庾献张开大口,将衣带诏吞了下去,随后满脸和气的看着刘协和老宦官,“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友好相处了。”

这时,“抓刺客”的呼喊声,已经极近。

守卫在章台殿附近的士兵都被惊动。

刘协见阳翟长公主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在刻意的搜寻下,随时都可能会暴露。

庾献对阳翟长公主说道,“我还要靠陛下护送我离开,公主不宜离开太久,免得董卓察觉。”

阳翟长公主紧张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他喝多了,今晚、今晚没事的。”

随后阳翟长公主招了招手,让那小宫女过来,“冰儿,你等会儿跟在陛下身边,等他安全了,你再回来告诉我。”

那小宫女点点头,很是乖巧的说道,“好的。”

庾献如今已经和这对姑侄绑在一起了,当然不怕她们耍什么花招。

目送阳翟长公主离开后,庾献扫了刘协和老宦官一眼,嬉皮笑脸道,“好啦,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我要是被发现了,呵呵,咱们都别想好过!”

刘协一脸的惊怕,那老宦官却已经恢复了从容,看向庾献的目光,还多了几分欣赏的意味。

他想了想,主动说道,“咱们在这里怎么都有些不妥,不如先去就近的迎春殿避一避。那里只有几个小童照料着,还算清净。”

庾献自然无所谓,任由老宦官安排。

好在迎春殿离章台殿颇近,就在正东方向。

庾献、刘协、老宦官,以及那个叫做冰儿的小宫女躲避着岗哨,一路前行。到了迎春殿后,在老宦官的呵斥下,负责这里的几个年幼的童子都老老实实的去门外守着。

老宦官看了庾献一眼,对着门外的一个小童吩咐道,“朱刚烈,你好好守着。要是有人过来问话,你就说陛下在这里休息,不要让他们打扰。”

0179 赫赫功德

那小童应声去了。

老宦官伺候着惊慌的刘协先去殿上坐了,庾献也毫不客气的寻了地方休息。

如今他有衣带诏在身,不怕这两人搞什么花样。

老宦官安慰了刘协几句,慢慢向庾献走来。

庾献知道这老家伙有些身手,但他自信不惧一个区区内监。

就算老宦官想要拿下自己,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迎春殿就在章台殿附近,董卓和他的亲兵离得不远,老宦官绝对不敢冒险。

那老宦官走过来之后,一脸和气的问道,“如今咱们也算是绑在一起了,还不知道小郎君怎么招呼。”

庾献可不敢大意。

这个时代可有太多咒杀人的本领。

他反问道,“那不知道阁下是何人?”

老宦官恭敬的说道,“老奴毕岚。”

“毕岚?”

庾献初时还没觉出什么,等想清楚了这个人的身份,不由瞳孔一缩,身体敏捷的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一脸震惊的问道,“十常侍毕岚?”

等到老宦官慢慢点头,庾献才不可思议的问道,“那你怎么没有死?!”

按照传言,当初宫乱的时候,十常侍活下来的大多投河而死。

怎么会留下这样一个余孽?

若是此人,庾献可不敢托大!

毕岚闻言,慢慢从怀中摸出一卷竹简。

这竹简和张温的那个又有不同,上面汗湿脏污,看上去有些寒酸。

毕岚慢慢展开竹简,从上面浮现的老人也不似张温的那个,目中虽然睿智不减,但面上饱经风霜,像是历尽沧桑之人。

庾献大惊,连忙低吼一声,开启了“人马如龙”。

毕岚却没有攻击庾献的意思,他和气的向庾献点点头,示意他安心。

随后就听那个饱经风霜的沧桑老人开口问道,“你有何德?何能?”

毕岚恭敬的答道,“老奴侍奉天子,并无寸功。中平三年,老奴奉职洒扫南北郊路,为省百姓之力,造作翻车渴乌二物。如今两物俱用于农事,浇灌田亩无穷。”

毕岚说完,冥冥之中就有回应。

他身上三运依次展现。

玄清色的天命渺茫,人道之火妖异的如同黑色的余烬。

旋即,一片金色光芒大盛!

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奎、娄、胃、井、鬼、柳、星

诸星分野被依次点亮!

赫赫功德!

庾献看的张口结舌。

那饱经沧桑的老人虚影,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欣然笑道,“大善!”

庾献竟然察觉到那老人似乎充满敌意的看了自己一眼,才消失在竹简之中。

正在庾献疑神疑鬼的时候。

毕岚开口,声音苍老的慢慢说道,“我有这样的功德,谁敢杀我?”

庾献闻言默然。

的确如此,有这样的大功德在身,谁愿意承受这个因果。

难怪十常侍余子尽丧,此人却仍旧能服侍在刘协身旁。

毕岚说完恭恭敬敬的向那竹简拜了一拜,接着从中取出一件黄灿灿的物事。

庾献仔细一瞧,乃是一支黄灿灿的禾苗,上生九穗,成熟饱满。

“这是?嘉禾?”

嘉禾是极为吉祥的象征,代表着丰饶富足。

毕岚如此恭敬的请出“嘉禾”,绝对不是拿来讨喜的。

庾献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毕岚看了一眼手中的黄灿灿的嘉禾,平静的对庾献说道,“我有此功德之宝,并非没有一搏之力。小郎君来这宫中,应当是别有所图,想来应当不会过于咄咄逼人。”

庾献沉默了。

身为十常侍的毕岚岂会是简单角色,他如今有嘉禾这样的宝物在手,庾献可以说没有半分把握。

若不是顾忌到董卓以及天子刘协,说不准刚才庾献就会着了他的道。

庾献这下收起了放纵之心,只得开口妥协道,“我本来就是为求自保。等我安全出了皇宫,必然将那衣带诏销毁。我可以立下誓言。”

毕岚闻言,目中光芒越发欣慰。

他轻轻挥手,手中嘉禾如同流金,纷纷而碎。

接着他收起手中竹简,开口说道,“不必如此。”

毕岚脸上暮色沉沉,他微带疲倦的说道,“小郎君能得此衣带诏,或许是我大汉气数未尽。老奴本以为天数已经如此,不可挽回。没想到,却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庾献嘴角扯了扯。

汉室已经如此了,还能有什么指望。

历史的车轮你也敢挡?

毕岚却仿佛没看到庾献脸上的不以为然,只是吩咐道,“你还是拿着吧,如果有机会,就把这东西用了。若是能令汉室重生,我想陛下绝对不吝赏赐。”

那刘协早就听到这边的对话,他想想受辱的阳翟长公主,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心头。

他站起身来承诺道,“若是你能帮我杀掉董卓,重整朝纲,我愿和你共治天下。”

庾献扫了刘协一眼。

内心十分平静。

这个亡国之君给自己的承诺,真的是丝毫没有说服力。

庾献想了想,向毕岚试探着问道,“那若是有一天,我所托非人,衣带诏的事情泄露了,又该如何?”

毕岚闻言白眉微微一动。

接着看了刘协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世祖的子孙,自然应该有所担当。若是事败了,就算死于逆贼之手,也不至于辱没了祖宗。”

刘协听了在旁大声说道,“不错!但凡能有一搏之力,我绝对不会放过董卓!只恨我力弱而已!”

庾献点点头,“我明白了。”

毕岚欣慰的看着庾献,口中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不用瞒我,想必你是哪家公卿家的子弟吧。我初见你时,就隐约觉得你有当初曹孟德的样子。你一入宫就摸过来寻找董卓,应该是早有预谋。还好你惊动了羽林卫,没敢轻易下手,不然恐怕你这会儿已经落入董贼的魔掌了。”

庾献一头黑线。

这老家伙还真够能脑补的。

老子是迷路了才走到章台殿的好嘛。

而且鬼才知道董魔王今天会跑来欺负阳翟长公主。

这老家伙不会是因为自己对皇宫那点了解,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处心积虑的热血少年了吧。

庾献干笑一声,“你老人家也见过曹操。”

毕岚笑道,“自然。”

接着他满脸自豪的说道,“说起来,他是大长秋曹腾之后,也是我的孙辈。他能来刺杀董卓,事败之后还毅然去关东起兵。充分证明了我们的宦官之后,才是对汉室最忠诚的。”

说着,毕岚这老家伙还邀功似的看了刘协一眼。

刘协不明觉厉,使劲的点着头。

庾献无语,宦官还之后个毛线啊。

毕岚说完,忽然心中一动,异常亲切的看着庾献,“莫非你和那曹操一样,也是哪位常侍的后人?对了,你下面还有吗?”11

0180 再次尝试

庾献不爽了,“滚,少跟小爷套近乎,你们可是奸臣!”

听庾献说完,毕岚也不恼怒,反倒点头轻声说道,“看样子,你还真是公卿们那边的。”

庾献懒得理会他了。

“等会儿我怎么出去,只怕事情越拖越难办。如果找不出刺客,明天张温必然会带兵大举搜宫。”

毕岚听了微微一笑,“无妨。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庾献对“十常侍”这种历史级别的恶人,还是很提防的。

“你打算怎么做?”

老宦官不假思索的说道,“不难,等会儿我就让人去找董卓告密,就诬陷张温伙同羽林卫n,就说他们意图以搜查刺客为名,进宫斩杀董卓。董卓自然会以兵马力拒,并且会派人去调配兵马。到时候,你就可以溜出城去了。”

庾献听了心中一寒。

果然是一肚子坏水的死太监。

就算因为无意中的发明造福了无数的百姓,就算他是汉室忠诚的老犬,都改变不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的事实。

庾献不假思索的说道,“不妥。”

见毕岚望了过来,庾献直截了当的说道,“牵连了太多无辜的人。”

毕岚看着庾献,“你打算怎么办?”

庾献想了想说道,“换过来。你让人去密报张温,就说董卓疑心他借机宫变,看他如何反应。”

毕岚闻言眼前一亮,“好主意。”

张温若是忌惮董卓,必然会引兵退走。张温若是心中不安,索性横下心来,带兵进来诛杀董卓,那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比起以董卓大肆s羽林卫为代价让庾献逃身,这个办法无疑会更好一些。

毕岚立刻起身,“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庾献看着毕岚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跟随刘协他们前往永安宫,固然可以脱离南宫的范围,但绝对不是什么上策。

永安宫在皇城东侧,这里有着重要的职能。

除了延休、景福、安昌三个主殿,另外还有着守备森严的太仓和武库!

也就是说,这里说洛阳皇城中屯粮和囤积武器的地方。

地位极为重要!

除此之外,羽林郎和虎贲营这两支守卫皇城的武力,也屯扎在永安宫。

可以说,在西园校尉废驰之后,东部的永安宫就成了整个皇城防御最森严的地方。

庾献如何能够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对毕岚的信任上!

要是庾献进了永安宫,被人摔杯为号当场围杀,那他吞下的那个衣带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庾献刚才看似无意的试探,也帮他确定了一点。

要是能有机会恢复汉室的秩序,那就连刘协,也不是不能牺牲的。

过了好一会儿,毕岚才慢慢回来。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走到跟前,才露出一点喜色。

“事情成了。可惜那张温太没有胆气,已经遣散了羽林郎,自己退回南宫了。按照密探所说,张温打算连夜写表解释今晚的事情。”

庾献松了口气,“很好!”

张温做为守卫皇城的卫尉,有一项特殊神通,就是他的那只神目。

庾献吞烟吐雾的兵法,恰好难以瞒过他的察觉。

若是此人退走,那仍有空间可以周旋。

庾献正思索着,毕岚慢慢开口道,“如今诸事已经妥贴,小郎君还是得赶紧退到安全的地方。正好我要陪陛下回宫,你何不随我们一同去?”

刘协听了在一旁连声说道,“不错不错,你赶紧离开这里才算安全。”

毕岚又劝说道,“永安宫离的步广里很近,只要你设法退入芳林园中,那就避开了宫中的耳目。到时候凭你能进出皇宫的本领,想来逃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庾献闻言,补充道,“只怕张温还有耳目。再说就算他退走,北宫进了刺客这么大的事情,张温也必然会让人向董卓传报!中常侍最好是帮我弄一架御辇来,也好让我遮掩行藏。”

毕岚听了点头赞道,“小郎君果然心细,我这就去安排。”

庾献目送毕岚离开,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他心知时机一到,就要逃离这里。

他一转身,看了看刘协,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你若是想在虎狼环伺之下活的长久,只怕还得多点耐心。这种衣带诏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做了。若是所托非人,只怕要连累很多无辜的人。”

说完之后,庾献再不停留,人马如龙一开,迅速的冲出迎春殿。

“咦?你”

刘协惊讶的看着庾献消失在夜色之中。

再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整个人如在梦中。

庾献从迎春殿中出来之后,立刻开启了吞烟吐雾的兵法,一路向南。

在兵法遮掩气机之下,那些残缺的阵法,根本无法察觉到庾献。

庾献毫不犹豫的挑选了方位,如同灵猫一样爬上宫墙,随后悄悄的离开北宫重回了南宫!

如今这个时间点,是他最有希望得到传国玉玺的时候!

张温急于洗清宫乱的罪过,所以匆忙遣散回了羽林卫。

北宫中的西凉兵,这会儿也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真相。

如今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是最容易让庾献抓到漏洞的机会。

张温绝对想象不到,刚刚逃入北宫的庾献会胆大包天的再次回来。

庾献轻而易举的摸入南宫。

这次他是由北而南的过来,他又急于去少府的甄官署,因此他只能大胆的穿过宫殿群,绕到东南。

他之所以穿过宫殿群,不从右侧的东观附近走,就是因为那边还有一个极为危险的所在。

“侍中庐。”

里面值守的侍中,大多是以备皇帝咨询的名士大儒,十分不好惹。

庾献谨慎的绕过却非殿,接着继续往南。

一路避开了许多值守的士兵,走不许久,就见到熟悉的少府出现在前方。

庾献心中欢喜,这一夜的折腾,他所积蓄的杀伐之力已经所剩无几。

若是这次再拿不到传国玉玺,恐怕庾献就得白忙一场了。

等到明日,太史令就会献上祭天的日子。

到时候庾献的一举一动,都有礼官陪同,想要再次出手,几乎没有机会了。11

0181 传国玉玺

庾献小心的确认了周围无恙,这才慢慢向甄官署摸过去。

到了墙外,庾献静静的伫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一纵,双手攀上墙头。

庾献慢慢的动作着,先是探出头来往院内看了一眼。

随后敏捷的在墙头一翻,身体已经挂在墙内。

庾献控制着身体轻轻落地。

目光一扫,就看到院中的那口盖了石板的井。

这会儿留守的官员俱都已经睡下,甄官署又不是什么机要的所在,庾献大胆的迈开步子向那盖住的井走去。

越走,庾献的心越是跳的厉害。

传国玉玺这样只能从史书上读到的人道至宝,竟然有落入他掌中的机会。

这让庾献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庾献走到井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

谁料正是这一下,却让他闻到了淡淡的臭味。

“嗯?”

庾献先是有些纳闷,旋即大喜过望。

袁术攻打南宫的时候,十常侍裹挟少帝撤离,兵荒马乱之下,有宫女投井而死。

这投井而死的宫女平平无奇,无人注意。

然而却不知,在当时的混乱之下,正是她尽责的抱走了传国玉玺。

庾献毫不犹豫的用力搬动遮盖枯井的石板。

等到将那石板挪开,一股浓浓的尸臭立刻传了出来。

庾献闻之几欲作呕。

想想等会儿还要下去翻找传国玉玺,庾献心中大叫晦气。

庾献咬了咬牙,双手撑着井壁慢慢下去。

好在只是一个枯井,没什么湿滑的苔藓,庾献还不算太狼狈。

井中极度昏暗,月光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庾献只能估摸着一点点下移。

等到快到井底的时候,庾献用双腿撑住井壁,从背后抽出从张温那里夺来的铁锏,向下慢慢试探。

拨动了几下,就翻腾到一具已经开始发臭尸体。

庾献强忍着恶心,用铁锏在那尸身上拨动。

忽然铁锏碰到一物,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庾献大喜过望。

用力一拨,一个盒子样的东西就被庾献从尸体怀中挑了出来。

那盒子翻滚两下,上面的盖子滑落一旁。

霎时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盒子中放出。

不但照亮了整个井底,甚至将一道五彩的光柱,直照向夜空之中!

庾献脸色大变。

他万万没想到,这宝物出世竟然有这样惊人的动静。

这光芒如此耀眼纯粹,在黑夜中更是如同烈日一般醒目!

庾献几乎可以肯定,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张温就会带着大群的士兵围堵这里。

说不定,就连身在北宫的董卓都可能会被惊动!

庾献暗骂自己大意,当初孙坚找到这宝贝的时候,不就是因为井中忽然放出五色光嘛?

自己被得到宝物的狂喜冲昏了头,这才少了谋算。

庾献这下顾不得许多了,慌忙要将那传国玉玺捡起来收藏好。

谁料庾献的手刚刚碰到传国玉玺,一道振聋发聩的钟鸣就响在耳边,震得他头晕眼花,险些摔倒在地。

怎么?!

庾献的心简直像是掉到了冰冷的深渊之中。

怎么可能!

自己居然拿不得传国玉玺!

庾献不死心的再次尝试,然而每次触碰都是同样的结果。

一道震耳欲聋的钟鸣响彻在庾献的心中,让他不敢有分毫的冒犯。

庾献双目通红,绝望咆哮起来,“为什么!”

数日的谋划,几番艰辛的周旋!

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狭窄的枯井,让庾献的绝望的回声,震荡着向外传去!

本就被那耀眼闪光惊动的巡逻士兵正在拼命砸门,听到庾献的大叫,纷纷叫嚷起来,“是谁在里面!快开门!”

“快开门!”

那些士兵的sn,惊醒了本就睡在甄官署中的官吏们。

经历了一次宫乱的甄官署官吏,仓皇的爬起身来,胡乱的冲入到院子中。

旋即,他们也被那放出耀眼五彩光芒的深井震撼到了。

庾献的心急速的坠了下去了!

没有希望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

庾献像是一只受伤的恶狼一样,扭头向上。、

然而正在此事,庾献心中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孙坚可以!

孙坚可以取走传国玉玺!

庾献再次回头,用几乎扭曲仇恨的目光,看向那传国玉玺。

那传国玉玺半露在印盒之中,就算在这污秽的枯井之中,也如同一块美丽的羊脂,洁净污垢。

玉玺的一角有些缺损。

缺损的部位补着一块黄金。

那玉玺的光泽闪耀,却又温润浸染,让庾献就算直视,也没有丝毫的不适。

庾献近乎神经质的看着传国玉玺上面的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庾献声音干涩的轻声说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受命于天,受命于天”

“所以”

“所以,孙坚可以,我却不可以。”

庾献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抗争的绝望。

自己是没有天命的!

庾献是没有天命的!

没有天命的庾献,在这乱世浩劫之中,只会是一个蝼蚁!

就像是一个捂着耳朵,蒙着眼睛的人,忽然被人拉开手,说了一句别傻了。

这时,甄官署中的官吏已经在巡宫士兵的催促之下,慌乱的上前打开了院门。

许多士兵一拥而入,冲入了甄官署的院中。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五彩光芒的所在。

然而这些士兵不懂异术,面对这样诡异的场景,一时也不敢上前。

终于,那带队的军候按捺不住了,高声叫道,“围起来,都围起来!”

随着一阵阵“唰唰唰”的拔刀声,那些士兵舞动着手中雪亮的白刃,向枯井围了过来。

张温正在官署中写着替自己分辩的公文,这时也忽然心中一动,走出衙外。

他看着那冲天而起的五彩光芒,心中震撼异常。

“这是”

张温的心,急速颤动了一下,他慌忙走下台阶,大声喝道,“墨麒麟何在?”

这时,不远处的一座洗笔池中,忽然浪花涌动,那墨麒麟摇摇晃晃的现出形来,几个跳跃,凑到张温跟前。

张温飞速骑上,大叫道,“走!”

0182 受命于天

就在这小小的甄官署,眼看就要成为漩涡中心的时候。

庾献也慢慢从绝望之中苏醒过来。

他冷漠的看着那传国玉玺。

抬手一挥。

外面忽然狂风大作,黑沉沉的天空,转眼间浓云密布。

这陡然的变化,让那些士兵们一惊,一个个忐忑不安起来。

还没等他们鼓足勇气,就雷霆滚滚,暴雨如注。

这下,那些士兵们越发不敢轻易靠近这口枯井了。

庾献看着那传国玉玺,轻轻的开口,一字一字的对着自己说道。

“从来没有谁的成功,是因为天命的。”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会因为昏庸无道,大量死于非命。”

庾献说着,手中继续动作,他顽强的再次试图去捡起传国玉玺。

庾献的手刚刚触碰到那传国玉玺,一种洪亮的钟鸣就响在庾献耳中,震得他头晕眼花,口鼻出血。

庾献“哇”的一声吐出淤血,旋即咬紧了牙齿,继续伸手去拿传国玉玺,

口中则继续平静而坚定的说着。

“所以,才会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随着庾献的一点点觉悟,一股热烈与昂扬的气息,驱赶走了庾献之前的绝望。

庾献先是心头火大盛,旋即五脏六腑都有回应。

在不知不觉之间,庾献修自身的五德之力,竟有了不小的成长!

修行五德之力,最重要的就是要每日三省吾身,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拷问。

庾献在最艰难最绝望的处境下,却一点点的看破遮蔽他的迷障。

一直以来庾献都认为自己是没有天命的。

所以,之前的百般算计,都是为了让自己夺取天命,能在这汉末大劫之中,活到最后。

可正是这次的一番绝望,让庾献看到了许多

庾献的手,再次被弹开。

轰鸣的钟声,震得庾献气息萎靡,险些摔倒在地。

也正是在这时候,庾献忽然灵光一闪,终于弄懂了这世间最神秘的宿命之力。

庾献擦了擦口角的血,颤抖着再次伸出手去。

尽管狼狈,他口中的话,却字字清晰。

“天命!”

“是有所作为!”

庾献的手落在那传国玉玺之上,一股沁凉冰润的感觉,涌上心脾,仿佛一瞬间让庾献消散了所有的疲惫。

钟鸣之声未响!!

庾献身上三运依次展现。

玄清色的天命如同浅蓝的天空,色彩虽淡,却充满了着墨变幻的可能。

人道之火是一缕微弱的火苗,这如豆般的一点火,却如同种子一样,带着萌动盛放。

可惜的是金色的功德闪过,是一片黑沉沉的星空。

庾献这会儿如同大彻大悟一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轻声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天命啊。”

说着,庾献就要用力将那传国玉玺从盒子中取出。

谁料好不容易能将传国玉玺攥入手中了,那传国玉玺却沉重不已,庾献就算用出了“一母之力”,又开了“人马如龙”,都没能将东西拿起。

庾献既然看破了这里面的关窍,自然不会被迷惑。

他自嘲道,“之前总想着要逃避,如今才明白自己做的不够多。罢了”

庾献说着,张口吐出了威逼刘协写的那个衣带诏。

庾献将衣带诏展开,咬破手指,在那留名的空白处端端正正的写上了两个字,“庾献。”

庾献的名字,刚刚书写完毕,那衣带诏上立刻浮现出了一层宝光。

诸事完备,天子的密旨,正式有了效力。

天子以中常侍鲜血手书的密诏,携带着炎汉的最后希望。

庾献接下此事,足以说的上有所作为了。

庾献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那传国玉玺抓去。

这次,庾献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传国玉玺拿在手中。

庾献狂喜不已,他爱不释手的将那玉玺托在掌中,来回看着。

那玉玺有些沉甸甸的,温润沁凉。

随着庾献将它收服,上面散发的五彩光芒也慢慢消散,最后,仿佛重新成为了一块普通的美玉疙瘩。

庾献哈哈一下,这下再无顾忌。

他长身而起,一口将那玉玺吞下,随后从地上拔起铁锏,身子一纵就向井口冲出!

风急雨骤!

庾献纵身跃出,周旋如龙!

恰在此时,张温也已经匆匆赶到。

他看到庾献那熟悉的身形,就破口大骂道,“好贼子!竟然还敢再来!快把你偷走的东西留下来。”

说着张温毫不犹豫的一甩袖子。

一卷竹简,哗啦啦展开。

等到上面的老人一浮现,张温就迫不及待的大喝道,“我有西域之功。”

谁料那老人淡淡的扫了张温一眼,冷声说道,“西域之功尽矣。”

张温愕然,等到那老人再次询问他有何德何能时,才一拍脑袋,大叫道,“我乃郡中推举孝廉,有教化一方的微功。”

那老人并不多说什么,重新回到竹简之中。

那展开的竹简上忽然字迹尽失,旋即,换上了孝经中的微言大义。

张温自知这功劳甚微不敢浪费。

他一目十行的在上面一扫,随即大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张温刚刚说完,庾献就已经劈头打了过来。

张温此时已经来不及拔出武器,慌忙直接用手臂招架在面前。

庾献呵呵冷笑,手中力量越发沉重。

谁料这一下砸去,虽然将张温带着那墨麒麟打了个趔趄,但是张温的胳膊上却仿佛有一股柔韧之力,化解了庾献的劲道。

庾献这足以要人命的一击猛攻,竟然丝毫未能见效。

庾献大吃一惊,他知道张温再次动用了儒术,当下不敢恋战连忙转身而逃。

张温惊魂一定,立刻鼓起了勇气,他一拍身下的墨麒麟,大喝道,“留住他!”

那墨麒麟闻言咆哮一声,将张温从背上甩下,随后迅猛的向庾献扑了过来。

庾献早就留意着那墨麒麟,当即毫不犹豫的反身一锏打去。

谁料那墨麒麟往庾献身上一扑,竟然消失不见。

庾献大惊失色。

他连忙沉下心思內视,然而找遍了五脏六腑、奇经脉,却都没找到那妖孽的身影。

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庾献。

庾献心头一沉。

这是非之地,绝对不能久留了。

庾献毫不犹豫的开启了吞烟吐雾之法,转身就走!

“该死的贼子!”

张温被墨麒麟摔了个七荤素,他顾不上爬起来,就让额上的天眼浮现出来,牢牢的盯住庾献的去向。

不一会儿,张温嘴角就露出冷笑。

随着庾献的每一步落下,都有滴滴答答的墨汁流淌。

那些墨汁着地,立刻化为一篇篇微不可查的文章。

上面书写着庾献无穷的邪恶,以及那些让人想要高歌的热烈!11

0183 搏杀

庾献逃着逃着,忽然觉出有些不对。

如今他开启了“吞烟吐雾”的兵法,又有“人马如龙”在暴风雨中的加成,寻常人追赶一会儿,就会失去他的踪迹。

可怎么身后喧嚷声,却丝毫没有甩脱。

庾献连忙回头。

就见自己身后竟然留下了一串串墨色的脚印。

随着雨水在地上流淌,那墨痕如丝如缕的连成了一串。

庾献心头一沉,知道中了那墨麒麟的算计。

只是他用了许多法子查探,都没能找到这个隐藏在自己身上的妖孽。

庾献眼见张温带着大量士兵追赶过来,只能念头一转,向东观逃窜。

庾献的现在有“一母之力”在身,身体永远不知疲倦。

在暴风雨中更是奔跑如飞。

庾献的三两下窜上一处宫墙,在墙面上留下一个个漆黑的脚印,随后跳入墙后。

张温冷笑一声,大叫道,“围上那里!”

说着,用力一踏,也纵身而上。

谁料就在此时,眼前忽然一花。

庾献忽然从墙后跃上墙头,一拳重重的将张温轰翻在地。

张温仰面摔倒,溅起一地雨水。

庾献凶心一起,岂能轻易甘休。

他毫不犹豫的从墙上跳下,就要将张温击杀。

谁料原本闭目息气的张温,忽然睁开眼睛,重重的一个横扫,趁庾献立足未稳,将他绊倒在地。

庾献措不及防,摔倒在泥水之中。

那些追随张温而来的执戟郎,看到机会,杀气腾腾的用画戟齐刺庾献。

庾献眼快,拔出背后铁锏重重的一个横扫。

那些士兵吃不住庾献的巨力,七柄画戟被打的脱手而出,四散而飞。

庾献伸手接过一柄飞到眼前的画戟,只是一掷,就立杀一人。

喷出的鲜血混合着地上的墨色和泥浆,让场面极度混乱。

鲜血一出,那些士兵反倒被激发出了血气之勇,一个个拔出腰刀,再次乱砍上来。

庾献深知张温才是最要命的。

就算拼着受些轻伤也要击杀张温。

庾献用铁锏一晃,趁着抢出的空档,双手握紧铁锏重重的向扑倒在旁边的张温砸去。

张温手脚慢了些,被这一锏重重的敲在额头,打的金星四溅。

此时此刻,也有两三把长刀落在庾献身上。

庾献下意识就要开启“智障之盾”,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却又强行按捺下来。

庾献这次盗宝穿着夜行衣,又刻意隐藏了可以追查的信息。

他开启一母之力后,身体高了足有一尺,骨骼肌肉也大为不同,就连面部容貌都变的刚毅英武,不似之前那般清秀。

可若是开启了“智障之盾”,那就是公然暴露自己的身份。

庾献可没有把握,在朝廷的追杀下,就这样逃出城去。

庾献念头未息,背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好在庾献完成了“功名福禄”的几重考验,身体经历了吴起的强化。

士兵们的长刀砍在庾献背上,只是割破了皮膜和浅浅的血肉,就被一股柔柔韧韧的力气带偏了。

绕是如此,拔刀之时,仍旧飙出了三道鲜血。

庾献痛叫一声,双目泛红的疯狂展开了报复。

手中的铁锏呼啸着,竟是拼着再多四道创伤,立杀三人。

张温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他抬手祭起一块玉圭,向庾献打来。

庾献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用铁锏在面前一封。

那玉圭重重的砸了上来,打的庾献双臂酸麻,踉跄一下,竟是连退数步。

庾献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转眼间重新恢复了充沛的力气。

张温这下偷袭未能奏效,一时间错愕不已。

庾献再顾不得什么节省杀伐之力,大声怒吼道,“莫非你欺我势单力薄?”

口中喊着,大把的豆子如雨撒下。

那些豆粒落地显化,一个个变为威武雄壮的健卒!

张温吃了一惊。

他的儒术之力几乎消耗殆尽,原本就是靠着兵多势众才占了上风。如今庾献摆手之间化出这么多兵马,他又如何能占的便宜?

张温心中一怯,有了退意,连忙大叫道,“快,快向北宫求援!”

几道书信立刻急速抖动着冲天而起,直奔北宫而去。

庾献心中这会儿只有复仇的快意,哪还在乎别的。

他提着铁锏大步向张温迈去。

身后的士兵也一拥而上,和张温带来的亲兵杀成一团。

庾献的双脚一步步落在地上,如同来自地狱一样,留下一步一步的墨痕。

那些墨迹在雨水中渲染扩散,衬托的庾献像是一个走来的魔神。

张温原本还和庾献对视着一步步后退。

这会儿彻底控制不住自身的惊惧了,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而走。

庾献暴喝道,“你逃得掉吗?”

手中的铁锏奋力掷出,如同攻城搥一样重重的砸中了张温的后心。

张温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随后挣扎着爬起身继续逃窜。

庾献速度奇快,三两步赶到张温身后,重重的一拳轰下。

张温无奈,只得回身招架。

这两人,一人有着用之不竭的力气,一人有着不可毁损的肉身,两人拳脚相加,如同两尊神祇一样,厮打在这鲜血污墨的泥水之中。

庾献的格斗技巧远远胜过张温,不片时就全面将张温压制。他的拳头连续打在张温身上,打的张温金星四溅。

庾献见拳头不奏效,懒得消耗他的功德,直接双手扼住张温的喉咙,用尽力气将他死死的按倒在地。

张温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两眼翻白,双腿使劲在地上蹬着。

就在此时,忽然一溜乌烟席卷而来。

庾献回头,就见一匹神骏异常的黑马立在那里,马上一个武将浓眉方颊,英武豪壮。身后许多兵马踊跃,如同狼虎咆哮。

天空中的阴云霹雳不断的闪动着。

那武将目光如电,将场中情景尽数扫入眼底。

他脸上神色冷峻,忽然暴喝了一声,“大胆!”

随着他霹雳般的暴喝,庾献那些用兵法呼唤出的黑甲武士,如同一阵浓烟一样剧烈的翻滚一下,转瞬四散。

就连天空中浓浓的乌云都稀薄了少许。

0184 逃出生天

庾献瞳孔一缩!

立刻意识到眼前来了个狠角色。

庾献将张温扔到一旁,挺身而起,大喝道,“来者何人?”

那黑骑将瞧了庾献一眼,又看了看那些散碎成烟的士兵,目光幽深起来。

随后他又深深的看着庾献,如同波涛轰鸣一般,大声说道,“某乃张辽,张文远!”

庾献听了这个名字,干咽了一口唾沫。

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拔腿飞奔!

张辽张文远!

他一个刚出新手村,连打李肃都有些费劲的家伙,如何敢对上这样的雄人!

随着庾献奔走,那些受他影响的天地之威,立刻平复下来。

张辽看了看那消散的阴云,目光中闪出灼热的光芒。

光是在这短短的一会儿,自己就见识到了两个顶级的兵法!

撒豆成兵!

呼风唤雨!

从功名葫芦中出来之后,他就一直不懈的训练着手下的并州狼骑,试图通过对兵法的领悟,重现当初扮演吴起时用过的兵法!

然而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几乎确信那些兵法就要湮灭于世了,谁想今日竟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同时见到了两种。

张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暴喝了一声,“哪里走!”

胯下的乌烟驹如同一道鬼影一样迅速的追杀了上去。

“嗯?”

庾献逃了一会儿,忽然惊觉张辽已经追到近前。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解决那墨麒麟的问题呢。

有这墨麒麟在,恐怕自己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朝廷追杀!

一个张辽都是他万万无法应付的存在,万一要是来的是吕布呢?

庾献不由焦躁起来!

解决不了墨麒麟,就甩不掉张辽。甩不掉张辽,自己这会儿拿什么去对付墨麒麟?

而且最让庾献焦虑的是,原本恢复了极多的杀伐之力,这会儿已经损耗殆尽。

凭借他眼下的手段,拿什么对上这强悍无比的张辽?

庾献正仓皇逃着,自己的脖颈上,忽然隐隐有一种刺痛灼热的感觉。

他是修道人,自然不会对任何异样大意。

他毫不犹豫的缩下头去,就见一道刀光无声的从上面划过。

雪亮闪耀的光芒,像是温暖的太阳,偶然掠过夜空。

庾献回头一看,却见张辽仍在数十步外。

他心中一寒,急忙调转方向,踹开一处殿门,逃入东观。

东观是汉室末期的藏书所在,一位叫做蔡伦的中常侍,曾经在这里改进了一样对人类文明有极大进步意义的东西。

纸!

庾献藏入东观,自然是希望张辽出于忌惮,无法肆无忌惮的以武技远程攻击自己。

事实上,庾献此举极为正确,不但没有降低他逃跑的速度,还趁机拉开了一点距离。

张辽的乌烟驹驰骤而来。

可惜东观乃是文明之地,他的战马入不得东观。张辽只得跳下马来,步行去追赶庾献。

庾献在那些藏书的库房中,不停的躲藏逃窜着。

黑沉沉的库房,到处飘荡着墨香。

张辽看不清庾献留下的墨痕,也闻不到那些墨迹的味道。

他焦躁起来,赶紧出来喝令士兵,将这里四下围困。

谁料张辽的命令刚下了没多久,东观北边的方向就有士兵急速回报,“回禀校尉,那贼人突然冲出,击杀了许多兄弟,随后打溃防御,继续北逃了。”

张辽听了不惊反喜,他哈哈大笑道,“好!就怕你不走!”

说着,驱策着乌烟驹绕开东观,向北追赶而去。

庾献逃窜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立刻调转方向向东!

从东观向东,就是皇宫的城墙!

逃出这里,就能有一线生机。

庾献拼命的加快脚步,终于,眼前出现了城墙的所在。

正当庾献狂喜着想要攀爬而上的时候,一溜黑烟忽然出现在近前。

张辽哈哈大笑道,“该死的家伙,竟然以为这样的雕虫小技就能瞒过我吗?”

庾献闻言,毫不犹豫的收掉了吞烟吐雾的兵法,随后重重的一拳砸在那城墙之上!

“嗯?”

张辽还未反应过来,那城墙上忽然浮现出无数的赤蛇虚影。

那些赤蛇在城墙上翻滚纠缠着,最后一条条的化虚为实,从城墙上像是乱线团一样掉落下来。

那些赤蛇一落地就锁定了目标。

离他们最近的庾献,以及紧随其后的张辽。

张辽脸色微变,目中显出怒意,“该死!竟然想把我连累进来!”

这宫城的禁制,就连张辽想要脱身都要花费一番时间。

何况这禁制的动力源泉乃是浑天仪,那些赤蛇杀起来根本就源源不绝。

张辽正在懊悔,没能早早将刺客抓住逼问兵法。

忽然就见前面那个刺客回头戏谑的一笑,接着从口中吐出薄薄的雾气遮蔽了自己的身体。

那雾气极薄,若非刚刚出现就被张辽察觉,他恐怕还以为是正常自然现象。

然而随着那雾气的笼罩,那些原本凶残的窜过去的赤蛇,竟然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将庾献放了过去。

所有的赤蛇立刻拥有了唯一的目标。

张辽!

张辽一脸震惊的看着离去的庾献,半晌才从口中吐出四个字,“吞、烟、吐、雾!”

他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赤蛇,紧咬了下钢牙,却不得不驱赶着乌烟驹退避三舍。

这时,张辽麾下的并州狼骑也已经赶到。

张辽正要吩咐那些士兵去寻来张温,就听远远的有人大呼,“张校尉赶紧聚兵,不必担心这里的禁制,稍等老夫自会去解开。”

张辽仔细一瞧,竟然是太史令。

张辽看着那些仍旧蠢蠢欲动的赤蛇,大声喝问道,“卫尉不在,你如何能够控制这里的禁制?”

太史令闻言,匆忙答道,“勿忧!老夫就去关闭浑天仪,到时候赤蛇没了星力,很快就会萎缩消散。”

太史令匆匆而走,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那些不停攻击张辽的赤蛇忽然一个个萎靡不振起来,随后不久,就消失不见。

张辽心中大定,高喝了一声,“太史令做的好,本校尉必会去相国面前为你请功!”

说完之后,张辽打马,径直急速而前。

太史令远远看见,慌忙劝阻,“张校尉,前面乃是城墙!”

话音未落,那乌烟驹一闪,已经消失在宫墙之内。11

0185 算计连出

庾献用禁制甩开了张辽,随后迅速向东门正门方向奔去。

哪怕是最坏的情况,管亥都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谁料庾献奔到东门,却看到这里一片狼藉。

管亥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庾献无奈只得就近找了一处宅子,往里面一藏。

庾献甚至都顾不得有没有惊动宅子的主人,直接在院中盘腿坐下,沉下心思内视五脏六腑。

这次庾献找的很细致,然而尽管如此,仍旧没发现那墨麒麟到底藏在何处。

庾献抬起手来,指尖滴滴答答落下墨汁。

那墨汁落地,庾献仔细看去,那细微的文字,骈四俪六,无不是对他恶毒的攻击。

庾献心中只有一句卧槽喷薄欲出。

正在庾献打算试试别的手段时,忽然心中一警,毫不犹豫的继续逃窜。

庾献跑出没多久,一溜乌烟席卷而来,接着,那匹骏马竟然视院墙为无物,轻易穿透进来,进入院中。

张辽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大滩墨汁,立刻催马而前,顺着一路的墨痕向前找去。

庾献跑了没多久,猛然回头,正见张辽策马急速向自己冲来。

庾献连忙感知虎符,却惊觉里面的杀伐之力早已消耗殆尽。

他虽然吩咐徐晃连夜操练兵马,但是这样的补充,只是杯水车薪。

庾献心念一转,放弃了回府的想法,转而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庾献以永不疲倦的体力,驱动着人马如龙在风中行走,速度已经是极快,然而那乌烟驹却是异种,在张辽的追击之下,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庾献奔走着,拼命的放出自身气息。

那活泼泼的“木之生气”远远的被庾献送了出去。

庾献跳过前面的高门大院,又穿过另一处亭台楼阁。

张辽见庾献逃跑的方向都是些公侯府第,心中有了疑惑。

他生怕有什么变数,赶紧在马上张弓搭箭,打算将庾献射倒。

庾献立刻感觉到一道充满杀机的气息,将自己锁定。

他冷汗直流,就要从房顶上跳下,找地方遮掩。

谁料就在此时,忽然一个舞女打扮的极美女子,跃上前面屋脊。

那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妩媚风流的身姿。

她看着庾献面色不善,又有些迟疑,“为老不尊的师祖?”

庾献大喜,连忙大叫道,“徒孙救我!”

说着,毫不犹豫的破开貂蝉面前的屋顶,向房内躲藏去。

貂蝉正为庾献不同的面貌身形错愕着。

紧追在后的张辽弓下已经失去了目标。

他听了两人对答,不禁怒哼一声,“一丘之貉!”

说着,手中弓弦松动,一箭向貂蝉射了过去。

貂蝉被庾献那讨厌的气息引了出来,正要火大的将他驱赶走。

谁料竟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一直到张辽的劲箭到了跟前,她都没能作出反应。

好在庾献也不算太黑心,躲进房内之后,并没有立刻逃窜,而是稍微顿了一下。

见貂蝉反应慢了一下,赶紧跳起,拽着貂蝉的玉足将她扯入屋内。

支撑在房顶的茅草再也经不住折腾,大量的瓦片哗啦哗啦的落入屋中。就连上面的木梁都有摇晃的迹象。

貂蝉摔的灰头土脸,挣扎着从庾献身上爬起来,白皙的脸上满是怒容,“什么情况!”

庾献出手的十分及时。

若是再晚一刻,恐怕貂蝉就要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一箭射伤。

庾献不好解释,直截了当的说道,“跑吧!”

貂蝉大怒,“跑什么跑!”

说着浑身妖气大盛,身子一跃,从屋中冲天而起!

庾献早有利用貂蝉阻拦张辽的预谋,只是这会儿他也不能坐等两人战斗的结果。

无论哪一个胜出,对他都没有好处。

庾献住的地方,就在司徒府的隔壁,距离已经极近。

庾献从口中吐出兵符,微微驱动。

不远处正操练兵法的徐晃心中有些触动。

他停下令旗,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大声对手下吩咐道,“来人,取我的大斧来!”

等到手下士兵为他取来大斧,徐晃吩咐众人继续操演,他自己则出了院子,沿路慢慢向北行去。

徐晃先是不动声色的走出几个街口,这才发足狂奔,景致出城前往邙山。

庾献催动了兵符,也不知道这个距离能不能让徐晃收到自己的指令。

不过此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庾献破开房门,看也不看激斗的二人,径直向北。

洛阳城修造的很是诡异。

整座城市,皇城就占了一半。

剩下的部分,也被官署衙门、职能性的坊市以及高门士族瓜分。

作为一个没有外郭的城市,大量的市井百姓,实际上是居住在城外的。

庾献在守夜士兵的惊呼吵闹之下,敏捷的攀上城墙,向城外跳去。

零星的一点乱箭,甚至都没有射到庾献月下的背影。

拥有无穷体力的他,在月夜下显得荒蛮而又强大。

庾献正飞速的向邙山方向跑着,忽然又有了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回头一看,就见貂蝉怒气冲冲的追杀上来。

那乌烟驹离的虽远,但也毫不迟疑。

庾献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什么情况?

他脚下情不自禁的一慢,让貂蝉追了上来。

庾献偷空赶紧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貂蝉简直想要吐血。

这个混蛋,竟然还有脸问!

就算在这危险的局面,貂蝉都忍不住怒气冲冲给出了一个飞踹。

“你说呢!”

庾献侧身一躲,动作又慢了一分。

他赶紧岔开话题,“连你也打输了。”

貂蝉憋屈异常,她伸出两支血淋淋的纤纤玉手,怒喝道,“你不带武器试试!老娘要被你坑死了!我和你没完!”

庾献背后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

空手入白刃硬接张辽,就算打输了也很恐怖啊。

这妖女什么段位?

庾献原本要收王允就是要应劫的,没想到貂蝉只背了个徒孙的虚名,就替自己扛了那么大一个锅。

庾献心头有点虚了,他回头一瞧,见张辽追来的速度不快。

不由心中一动,“你打伤了他的马?”

貂蝉怒喝,“废话!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蠢,只知道逃窜!”

庾献大喜过望。

“好了,这下咱们都有活路了!”

貂蝉凭空被连累了进来,脾气十分火爆,“好什么好?!跑不死也要被耗死!”

庾献心中却很稳,他奔跑中向貂蝉一伸手,往背上一示意,“上来!”

貂蝉有些警惕,“干什么?”

两人这会儿是敌非友,虽然有张辽这个共同的敌人。

但是一旦危机解除,两人之间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庾献豪气大发,他挤眉弄眼的说道。

“小爷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体力比马还要好的男人!”

0186 败逃

貂蝉利索的抓住庾献的手,一个借力,就被甩到了庾献背后。

她轻轻巧巧的踩着庾献的腰部,双手紧紧的抓着庾献的肩膀。

这个姿势的貂蝉,就像是一只猫科动物一样伏在庾献背上。那充满了爆发力的柔软身体弯曲着,随时准备着做出致命的反击。

无论对方是张辽,还是庾献。

貂蝉这个姿势自然让庾献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倒也无所谓。

庾献的腰肢强健,貂蝉的身体又轻,虽是受力有些集中倒也没什么。

庾献当即像是一只强壮的猩猩一样,手脚并用着,快速往邙山高处攀爬。

张辽的乌烟驹虽然神异,但是登高却不是他的强项。

几番催马踊跃,这才堪堪跟上庾献的步伐。

庾献的动作极快,让貂蝉美目一亮,忍不住开口赞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蛮力。”

庾献嘿嘿一笑,纵身从一处崖上跳下。

“抓稳了!”

庾献说着,下坠的身体在一处探出的枝桠上轻巧借力,随后如同虎扑一样重重的挂在对面的崖壁上。

这次撞击的冲击不貂蝉在庾献背上一晃,随后双手紧攀庾献的肩膀,玉色的脚趾微张,紧紧的扣住庾献的腰身两侧。

接着貂蝉的身子微伏,通过柔软关节的区起,轻而易举化解掉了冲击力。

庾献如同一支落入陷阱的猛兽一样,快速的拔着有些散碎剥落的岩石,脚上也乱蹬着寻找可以受力的点。

等脚上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庾献趁势借力,飞快的向岩壁爬了上去。

他强壮的腰肢如同奔跑的老虎一样起伏,等到爬上对岸,才看到张辽策马奔到跟前。

庾献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走不了几步,忽听对岸马蹄连声,那张辽竟是催动着乌烟驹向断崖冲了过来。

庾献索性停下脚步来,一脸嘲讽的看着张辽,“来来来,让我见识你张文远的本事!”

那乌烟驹载着张辽,如同一簇黑烟一样冲到崖边,接着四蹄奋发,用力向对岸跃了过来。

庾献看着乌烟驹的轨迹十分笃定。

张辽这次就算不落崖摔死,至少也得被摔个七荤素。

谁料那乌烟驹到达了跳跃轨迹的最顶点时,忽然诡异的向前闪了六七尺的距离。

有这六七尺距离的改变,再下落时,竟是堪堪落在崖边。

张辽双腿一夹,乌烟驹再次加速,他则从背后抽出双斧钺,一脸残忍的看着庾献,口中大声咆哮道,“去死!”

庾献震惊了。

这样都行?!

他赶紧慌不择路的继续向前奔窜。

不过这一带略微平缓,竟是极为适合战马加速。

貂蝉用力在庾献肩上拍了拍,大声说道,“右边!”

庾献几乎没有选择的时间,毫不迟疑的转身向右奔跑。

右边也是一片浅坡,除了几个零散生长的大树,别无什么可以利用的了。

貂蝉指了指前面一棵歪脖子树,低声道,“去那儿绕一圈。”

庾献听着背后哒哒的马蹄声,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

他按照貂蝉的指使,直接奔着那歪脖子树奔去。

就听张辽咆哮一声,“给我去死!”

沉重的斧钺向庾献抡了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貂蝉纵身一跳攀住那横出的枝桠,接着借力一个翻滚,从上往下跳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张辽挥出的大斧已经横断了那颗大树,重重的斩在庾献身上。

庾献的身体上几乎间不容发的出现了一层细鳞一样的东西,还未扩散向全身,就被张辽斧中的巨力打的飞出七丈去。

张辽的战马前冲,貂蝉却在他的身后落下。

接着貂蝉身上妖气大盛,带着累累伤痕的纤手,重重的印在张辽背上。

张辽狂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乌烟驹被张辽一带,前蹄也险些打了个趔趄。

貂蝉打出这一掌,精神也有些萎靡。

她看了看摔倒在远处的庾献,就打算尽快撤离这里。

谁想庾献翻滚了一下,竟然毫发无伤的重新爬了起来。

貂蝉心念一转,重新向庾献奔去。

庾献见貂蝉建功,他可没信心和张辽继续纠缠下去,当即大叫道,“走!”

说着大步奔跑起来。

貂蝉斜斜的冲过来,身子一纵,如同乳燕投林一般伏在庾献背上。

两人快速的奔跑逃离。

貂蝉这次的体力和精力明显消耗甚大。

她原本轻巧伏在庾献背上的身形也有些僵硬。

看到庾献和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分别的奔窜攀援,貂蝉啧啧连声,“你可真是个牲口啊!”

只是她嘴上虽然显得轻松,身体却越发沉重。

庾献跳纵之余,她在庾献身上起伏的幅度也大了起来。

一次,一个并不算深的壕沟,庾献跳过去之后,貂蝉竟然維持不住身上的平衡,左边的玉足一个打滑,险些没在庾献身上踩稳。

庾献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他赶紧问道,“怎么?体力撑不住了吗?”

貂蝉嘴硬道,“开什么玩笑!”

说着,尽力放松自己的关节,好让自己可以有更多的应变。

说到底,她和庾献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怎么友好!

庾献吩咐了一句,“别死撑!”

说实在的,这会儿貂蝉左摇右晃的,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庾献的状态。

重心的不断变化,让庾献在奔跑跳跃的时候十分难受。

他的身体不得不消耗大量的体力,来维持和协调平衡。

庾献就算有一母之力在身,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在貂蝉的一只纤腿再次打滑之后,庾献有些焦躁起来。

“你行不行啊!”

貂蝉咬了咬牙,努力调整着姿势,“不用你操心。”

又跑了一会儿,庾献有些汗喘。

他回头毫不留情的说道,“你可别拖累我!”

貂蝉闻言大怒,恨不得一口咬在庾献脖子上,“明明是你拖累的我!要不是你引我出来,我何至于卷到这里面来。”

这件事庾献也有点理亏。

只得闷头继续奔跑。

张辽很快恢复了状态,驱赶着乌烟驹再次追赶上来。

在庾献的提心吊胆之中,貂蝉的身体再次失去平衡。

她的小腿这次滑落的幅度异常大,庾献奔窜的平衡立刻被破坏,险些被带的摔倒在地。

更为严重的是,就连貂蝉柔软的左胸都重重的装在庾献背上。

庾献竭力的稳住身形,回头沉声说道,“不要放弃!张辽也快不行了!”11

0187 这样行了吧

貂蝉咬牙嘴硬道,“说了不用你担心。”

就在这时,庾献忽然心中一动。

他张嘴吐出虎符,就见上面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貂蝉探头看了看,“怎么了?”

庾献脸上露出喜色,“我的人来了,应该在附近了。”

貂蝉试探着问道,“能打的了后面那家伙吗?”

庾献信心十足的说道,“应该相差不多!加上我们两个,那是稳稳的!”

徐晃和张辽同为五子良将,都是在汉末这场劫祸中建功立业的人物。

庾献虽然没试过徐晃的身手,但相信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徐晃这家伙出身低微,又无人赏识,全是凭借着一路的厮杀,依靠累累战功慢慢升迁上去的。

他才是乱世中的真正狩猎者。

只不过庾献刚刚收服此人,到底靠不靠谱,庾献心里也没底。

这次徐晃能够应命而来,实在让他欣慰。

貂蝉听说有了生机,大喜道,“那还不把他叫出来!”

庾献正色道,“不忙,这张辽有办法对付,可是那匹黑马有点邪门。咱们再兜上几圈,消耗他们一下。我的体力无穷无尽,就算那是再好的名马,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是这样吗?”貂蝉狐疑的看着庾献。

庾献却不打算多解释,见张辽眼看要杀到,果断的说道,“走!”

庾献背着貂蝉再次逃窜的时候,身携大斧潜伏在前方高处的徐晃,忍不住就要跳下来和庾献汇合。

谁料庾献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一样,竟然直接跑远了。

徐晃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心中纳闷不已。

接着,他看到追过来的张辽,不由脸色一变。

他之前在李傕麾下当兵,对西凉兵中有名有号的强人都知道一些。

张辽张文远和他的乌烟驹,早就已经耳熟能详。

只是看了一眼,徐晃就瞧破了张辽的身份。

徐晃震惊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投靠的这个国师,竟然招惹上这么个人物!

而且现在还不清楚,这是庾献和张辽的私人恩怨,还是这位年轻国师已经和西凉兵对上了!

若是在此和西凉兵翻脸,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徐晃只是微一犹豫,就满脸坚定的,将那些动摇的想法尽数抛弃。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面对该有的担当,他徐公明绝对不会退缩!

徐晃飞快的扫视了一下邙山的地形,默默地推算着两人逃走的方向,随后背起大斧,选择绕向西边的高地。

徐晃爬上高地没多久,果然见到国师背着一个美丽的女子狼狈的逃窜过来。

徐晃连忙站起身来向庾献招手,示意自己已经换了接应的地点。

谁料庾献仿佛没看见一样,径直路过。

从高处露出身形的徐晃,倒让后面的张辽瞧了个正着。

徐晃心中一警。

他和张辽遥遥一个对视,两人心中都生出戒备。

这是高手之间的敏锐直觉!

张辽带着马头盘旋了几圈,想想庾献之前那不管不顾的样子,心中有些不确定。

他试探着继续前行。

徐晃悄悄攥紧了身后的大斧,只是没有庾献的命令,他也不好擅自出手。

两人竟是在戒备之中,和平的完成了一次照面。

等到甩开徐晃的窥伺继续追击时,张辽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中还暗暗有些纳闷,这个路人是从哪来冒出来的

徐晃两次接应未遂,也有些懵逼。

这什么情况?!

好在徐晃心志极为坚定,他赶紧跑到高处看着他们绕圈子的位置,重新寻找到了接应的地方。

庾献全无方向的跑着,忽然发现周围的地貌有些眼熟。

他心中疑惑,等到跑出一里地之后,才忽然惊醒。

这不是副本中庾小献挖到狐狸头骨的地方吗!

对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任务来着!

那葫芦中的斑斓费劲心思引导自己,不就是想得到那个狐狸头骨吗?

若是自己得了此物,去找斑斓交任务,没准可以在她的帮助下,解决自己获取火德气运最大的麻烦。

庾献想着,一个诡计慢慢开始成型。

只是想的有些出神,庾献一个不查,爬坡的时候踩在碎石上,险些摔倒在地。

貂蝉就有些狼狈了。

她的双腿早就酸麻僵硬,竟是齐齐有些打滑。

好在她未着袜履,略带点肉的柔软脚掌踩在庾献腰肢上摩擦力很大,不然光是这一下就要把她甩出去了。

紧跟在后面的张辽抓住机会,好死不死的还射来了一箭。

庾献和貂蝉虽未中箭,但也虚惊一场。

庾献赶紧跳跃起来,拔足飞奔。

看着庾献那丝毫不减的速度,饶是以张辽的坚毅,都有些崩溃。

这特么是人?!

老子的马都快被你跑死了!

张辽的乌烟驹虽是异种,但也经不起这么造。

张辽心中微微有了退意,但是想想庾献身上的那些强力兵法,又起了极度的不舍。

当初在功名葫芦中,张辽在对抗强齐的时候,被神祇一样的田和大败,因为早早出局,没有什么收获。

但是开拓的眼界,却让他受益匪浅。

如今看到战国时代的兵法能够重现,他如何能按捺下心中的贪婪。

张辽咬咬牙跳下马来,提着双斧钺,锲而不舍的步行追赶庾献。

庾献看到张辽弃马而来,大喜道,“成了。”

貂蝉连忙回头看了一眼。

她在和张辽的对拼中,因为没有兵器吃了不小的亏,又在偷袭张辽的时候消耗了不少力量。

颠簸了这半夜,此时已经实在撑不住了。

她解脱般的咬牙喘息道,“好!这就和他拼了!”

庾献听了,把貂蝉往上托了托,一脸自信的说道,“不急!张辽还没多少消耗呢!咱们再遛一遛他。”

庾献说完,却没听到貂蝉的回应。

正奇怪呢。

忽然貂蝉温热的身体微微下滑,庾献的后背立刻贴上了柔软的两团。貂蝉的双手划过庾献的脖颈,深深将他抱住。

庾献的喉咙一阵发干,脚底也有些软绵绵的。

接着就听貂蝉强忍着羞怒,在庾献耳边腻声说道,“这样行了吧,你跑来跑去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0188 熊熊烈烈

庾献脸上微微一红。

正要一本正经的顾左右而言他。

就听貂蝉在庾献耳边轻声说道,“对吗?师祖”

两人的脑袋离的极近,貂蝉那温暖的呼吸,直往庾献耳朵眼里钻。

庾献如遭雷击,鼻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接着一股强烈的疲惫涌上心头。

庾献惊得魂飞魄散,刚涌上心头的旖旎瞬间消失无踪。

他怎么会疲惫?!

开启了一母之力的他,可以无穷无尽使用不超过一定级数的力量。

庾献身上那鼓胀的肌肉,慢慢开始出现酸涩,随后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开始萎缩。

这是?

自己的一母之力被破了?

如今张辽虎视眈眈的在后,自己却失去了一母之力。

庾献的额头开始大颗冒汗。

他心念电闪,立刻转身大喝道,“公明何在?!”

现在只能趁着一母之力还未完全消散,尽快把张辽击退!

随着庾献的大喝,早就悄悄跟过来的徐晃,立刻抄起大斧从高处跳下。

他沉重的落地,将大斧一横,稳稳的截断了后路,断开了张辽和乌烟驹的联系。

接着暴喝一声,“公明在此!”

张辽见庾献陡然停下转身反打,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徐晃跳下,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高手果然是对方埋伏下的。

貂蝉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破掉了庾献强横的肉身,见状毫不犹豫的跳出来和两人形成包围,将张辽牢牢困住。

庾献顺手将自己不知从哪捡的白板佩剑丢给了貂蝉。

张辽神情凝重的看了一圈。

慢慢开口说道,“想不到洛阳果然卧虎藏龙。看你们的身手,应该都是四方有名有号的人物吧。”

张辽慢慢说着,最先看向徐晃,“你虽然武艺不错,但身上的杀气不够,手中的武器,也没有凝聚妖魂。应该是哪里的低级武官,没经历过多少血战,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强力的兵法。你挡不下我!”

张辽说着,浑身的精气神暴涨,熊熊烈烈,如同火焰一般升腾。

浓厚如实质的杀机,仿佛滚滚浓烟,将他笼罩其中。

在他身边三尺之内,刚刚露出春色的花草,竟像是结了冰霜一样,瞬间枯萎。

张辽手中的双斧钺一振,上面立刻跃出两只猛虎。

那两只猛虎在两把斧钺上,面目狰狞的疯狂的扑击跳跃,想要啖食血肉,然而却像是被锁链拴住一样,离不得兵器半分。

有时那猛虎的动作大些,就会被拉扯的光怪陆离,随后重新出现在斧钺上。

张辽的眼睛微红,他四下看着。

凡被他目光所注视的人,情不自禁的产生了濒死的大恐惧。

庾献和貂蝉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骇然。

和他正面刚的徐晃承受的压力更大。

他面色肃然,被张辽的杀气压迫,竟不自禁的大喝一声,也放出自身的气息。

徐晃的精气神凝聚如同磐石,虽不招摇,却厚重无畏,在张辽气势的逼迫下,不但没有丝毫崩解,反倒越压制越显得凝实。

只是他身上的杀机微博,明显没有张辽强势。

手上的大斧显然也是寻常货色,根本没有妖魂浮现。

庾献心中一寒,若是之前他还有办法逃窜。

可是如今被貂蝉破了功,一时半会儿想要恢复那种强悍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了。

庾献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貂蝉身上。

毕竟这妹子可是空手和张辽打过一场的。

“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貂蝉看了看手中那把白板的法剑,愤怒的瞪着庾献,“我能怎么办?好好的被你骗了出来!凭这破烂玩意怎么打的过。”

庾献想了想,看着张辽冷笑道,“不必担心,他要真这么强势,就不会在那里摆造型了。这一路追赶搏杀,他还被你偷袭过一次,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坚持多久。”

“公明的实力不逊色于他,只是在兵器上吃了点亏,兵法或许也有不如。但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三个人。既然你能和张辽空手搏杀,想来妖体十分坚固,光键时候,或许能抵消掉他兵器的优势。”

“至于兵法,我不相信我对付不了他!再说,等会儿打起来,他只会越来越疲惫,而我却有无穷的力量!”

庾献这番话自然是虚张声势,他身上的一母之力正在缓缓退去,杀伐之力也只能够使用一两个兵法了。

真要打起来,先经受不住的反倒是他们这边。

貂蝉听了,轻轻点头。

徐晃也看着张辽,一脸的虎视眈眈。

张辽眼睛微微一眯,看着庾献,淡淡说道,“阁下精通兵法,想来绝对不是凡俗之辈。想来要么是军中武官,要么是豪族子弟。你的这几个兵法都是天下罕有,恐怕你就算瞒的了今日,也瞒不过太久。”

庾献冷笑道,“这和你可没关系吧。你们并州人,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自己吧。给西凉兵做看门狗,滋味没那么好受吧。”

张辽听出了庾献的挑拨之意。

不过这个精通多种神妙兵法的人,让他实在太好奇了,他巴不得和庾献多说两句,能掏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张辽淡淡笑道,“阁下此言差矣。时事不同,自然要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庾献哈哈大笑,挑衅的看着张辽,“那你说说,咱们如今是个什么势?”

张辽也是坦荡人物,他低头一想觉得刚才庾献的说法还真的挺在理。

那个手持大斧的汉子心智坚定,气机凝实,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

而那个妖女手段多端,也很难缠。

最让张辽头疼的,则是深夜潜入皇宫的那个刺客!

这一路追下来,张辽可算是用尽了法子,就连乌烟驹都险些跑脱了力,结果还是没能追上。

而这位呢?

不但能跑,还能背着一个妹子

就算等会儿张辽和他们火并一场,能不能打得过两说,但是那刺客要跑,他可是万万没那个体力追的。

想到这里张辽嘿然一笑,“也罢。看来今天势不在我这里,那咱们来日再会了!”

庾献立刻虚张声势道,“想跑?!公明把他留下!”

庾献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担心徐晃真的这么死心眼。

赶紧暗地里驱动兵符,指挥徐晃向左侧让开一条路。

徐晃微微有些诧异,但他面上却不露声色,仍旧手持大斧拦在那里。

“哈哈哈,想留我,哪有那么容易!”

张辽将身上的气势一收,双斧钺挂在身后,随后右手在地上一撑,猛然跳起在半空中。

就见那远处的乌烟驹猛然向这里加速冲来,临近徐晃的时候,忽然一道乌光一闪,出现在张辽胯下。

接着又是一道乌光一闪,出现在庾献身后。

庾献慌忙转身,那张辽已经大笑着策马离去!11

0189 墨麒麟

庾献和貂蝉、徐晃都保持着戒备,等到确认张辽已经远去,这才彼此互望一眼长出了口气。

庾献大喘着气,软倒在地,“总算结束了!”

这一晚上的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庾献这会儿都还没好好消化。

貂蝉在旁边怒哼一声,“结束了?咱们两个的事情还没完呢。”

庾献拍了拍旁边的石头,提出了貂蝉难以拒绝的建议。

“你先歇歇。累了大半夜了,我都快散架了。”

一母之力消退之后,副作用很快开始显现。

庾献的身体在“功名葫芦”中接受过一段时间的魔改。

那“功名葫芦”乃是上古圣人的肺所显化,有许多神奇的威能。

“一母之力”虽然凝聚着奇特的力,但庾献隐隐觉得,对自己身体的透支也是不可避免的。

经历了把马跑脱力的一夜翻山越岭,庾献感觉浑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

貂蝉显然也辛苦的够呛,听了庾献这个建议,虽然脸色仍旧不好看,但还是听从建议的坐了下来。

徐晃倒是没什么消耗,他默不作声的盘腿坐在一旁。

既没有询问庾献为何与张辽对上,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打听以后该怎么办。

庾献歇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差点忘了个重要的事情。”

貂蝉和徐晃都扭过头来。

庾献抬起手来,上面慢慢开始滴滴答答的掉落墨汁。

这次倒是徐晃先沉不住气,“这是什么?”

庾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卫尉张温的坐骑,原本是一头墨麒麟。昨天打着打着,忽然扑到我身上消失不见了。然后身上就开始不停的滴答墨汁,我想躲也躲不掉,这才被人一路追杀。”

饶是以徐晃的稳重,听了此话也不由瞠目结舌。

“卫尉张温的坐骑,这大半夜,你不会是入宫行刺了吧?”

卫尉张温负责把守皇城,庾献大半夜的和他交上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国师夜晚偷入皇宫。

身边还有貂蝉在,庾献不好说得太细。

只得含糊说道,“是啊,就是去转转。对了,你们看这里,仔细看。”

庾献为了岔开话题,指了指那些滴落在地的墨汁。

徐晃仔细看去,就见那墨汁落地,没多久就变成了一篇一篇的檄文。

上面痛书庾献的恶行,颁布着一道道的敕令。

“厉害吧。”

庾献想要用手捏住那墨滴,却每次都在他指间滑落。

说着庾献又回头向貂蝉打听,“这东西你听说过吗?”

“啊?”

貂蝉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庾献的话,貂蝉扭过头来,口中说道,“哦,你说的这个东西啊。”

口中说着话,貂蝉背在身后的一只纤手,轻轻的勾了勾手指。

之前庾献喷在地上的鲜血,立刻化成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血珠子。

这些血珠子滚来滚去,像是活物一样,十分的灵巧。

貂蝉再次勾了勾手指,那些血珠子就无声的滚动过来,落入了貂蝉掌中。

接着貂蝉将手微微合拢,那些血珠子就慢慢硬化,变的像是红色水晶一般。

她的纤手一张,已经硬化的血珠子,很有灵性的紧密连成一串,随后悄悄的套在貂蝉的手腕上。

貂蝉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庾献拿手在她勉强晃了晃,“喂,问你事情呢,傻笑什么?”

傻笑?!

貂蝉呵呵。

她看了庾献一眼,懒洋洋的解释道,“不过是个精怪罢了。”

“精怪?”庾献一怔,“墨汁成精吗?这算什么精怪。”

貂蝉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墨汁就不能成精吗?我告诉你,这个精怪可比一般人都通人性呢。”

庾献立刻腆着脸问道,“那你给我讲讲呗。”

貂蝉冷笑,“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说到这里貂蝉就咬牙切齿的看着庾献,“不是早就约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晚竟敢害我。”

虽说确实是庾献的谋划,但这时候说出来就太蠢了。

庾献赶紧辩解道,“这和我可没关系,是你自己跑出来的。老实说,额,我也有点意外啊。想不到你还挺仗义的。”

“意外?”

貂蝉好看的眼睛眯的弯弯的,十分危险。

“你明知道我感受到你的气息,就十分厌恶,所以你才会在对付张辽的时候,故意释放气息引我出来,你以为我没想明白吗?”

貂蝉原本都打算洗洗睡了,正是那股讨厌的气息忽然出现,才让她误以为庾献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默契,暗中侵入司徒府。

结果等她出来赶人,才发现掉到了庾献的坑里。

庾献轻咳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圆了。

庾献赶紧指天发誓,“放心,这件事我以后会给你个交代的。”

貂蝉冷笑道,“那就不用了。”

庾献可不想和貂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赶紧示意道,“这个墨汁妖精有什么奇特的,怎么我无论如何驱赶,都去不掉它。”

貂蝉听了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当然去不掉了。你知道这东西是如何成精的吗?”

不等庾献回答,貂蝉就自顾自说道,“皇城之中有许多的饱学之士,这些人每日都要批改公文,撰写奏章。写字自然就要用到墨,用过的砚台和笔也要及时清洗干净。”

“可是皇城不比其他地方,自然不能任由他们妄为。于是所有的文武百官,无论大都约定俗成的往南宫中的一个池子中去清洗。久而久之,那个池子就成为了墨池。”

“那些笔墨文章,最是彰显人性。而使用这些东西的,也大多是饱学儒士。这墨麒麟就是这墨池中诞生的妖怪。”

庾献听的张口结舌,这墨麒麟怎么这么非主流啊。

见貂蝉说得这么清楚,庾献赶紧打听道,“那不知道这墨麒麟有什么神奇的本领,又该如何对付呢?”

貂蝉看了庾献一眼,说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国师,想必也知道功德的事情。”

庾献连忙点头。

儒术就是功德的化用方式,庾献今晚已经见识过这本领的厉害了。

莫非这墨麒麟和功德之力有什么关系?11

0190 庾献的天命色

貂蝉指了指那些墨汁形成的文字,“你看这些文字。”

庾献心中一动,接口道,“都是辱骂我的。”

貂蝉又道,“你是人身,身上不知道有什么德行修为,你展开让我瞧瞧。”

刚才在枯井中,庾献就曾经因为领悟了天命的真谛,身上三运闪耀。

如今回忆着当时的感觉,庾献身上慢慢开始三运闪耀。

庾献只是看了一眼,就轻咦一声。

他的天命色,原本如同浅蓝纯净的天空,如今却印云缭绕,雷霆隐隐。

庾献的人道之火原本虽然微弱,但是却拥有着活泼泼的生之气息,如今也生机不再,呆板的如同画中的火苗。

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功德,如今他的星图不但乌黑一片,还弥散着浓重的怨意。

庾献吃惊的看了貂蝉一眼,“怎会这样?我这三运,不久之前还是好好的。”

貂蝉见庾献着慌,越发得意。

“你这是求我?可我怎么不觉得你有求人的意思。”

庾献眼珠一转,谄笑着从袖中摸出一支玉钗递了过去。

“当然不会白让你帮忙,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貂蝉随意扫了一眼,微有些惊讶的将那玉钗接过来,接着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庾献松了口气。

看来对美好事物喜爱,就连这妖女也不能免俗。

貂蝉轻哼一声,将玉钗收了起来。

“好吧,看在你这礼物的份上,我就指点你一翻。”

貂蝉指了指庾献那只有豆大的人道之火。

“修行五德,就是要完善自身的品格。拥有高尚的品格,人道之火才能兴盛。看你这人道之火,啧啧,品行看来不怎样啊。”

庾献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本来就是个普通人,也从未用什么高尚的标准要求自己。

只要自己良心未曾泯灭,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见庾献无动于衷,貂蝉接着又指了指,代表庾献功德的黯淡星图。

“有了美好的品德,世人就会对你提出更高的要求,希望你能造福一方。这就是所谓的功德。品德是成就自己,功德则是成就别人。看你这星图黯淡,想来是个极为自私自利的人吧。”

庾献无言以对。

貂蝉又指了指庾献的天命色,“等你有了造福一方的功德,不但世人期待,上天都会希望你有所作为。这也就是天命。有些人生来被上苍期待的多一些,有些人生来被上苍期待的少一些。”

“你的天命色虽然很浅,但是却极为纯粹。可见你虽然未被上苍垂青,但却有着发自内心的昂扬向上。你并未被任何人所期待,所以你的天命色很纯粹。只不过如今”

貂蝉看了看上面笼罩的阴云,呵呵了一声。

庾献无视了貂蝉的而冷嘲热讽,赶紧追问道,“天命色纯粹好吗?”

貂蝉想了想,给他举例说道,“你是修道的炼气士,想必听说过劫数。”

庾献赶紧点头,“自然知道一些。”

貂蝉解释道,“上苍垂青,拥有天命,行走世间自然无往而不利,就算遇到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也能够逢凶化吉。但是这也有着极大的束缚,那就是你必须要去完成,你命中注定要去做的事情。”

“这些事情充满了不测。上天可能是期望你成为一位有作为的王侯,也有可能你辛辛苦苦的爬上了三公的高位,却要为调理阴阳,被杀掉消弭天灾。”

“你的天命色纯粹,平生没有必应之劫。不过你要做什么,也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庾献听了算是松了口气。

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如果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拥有天命的人,身上都是负担这某种主线任务的。而庾献这个酱油,却是主动申请接任务的。

庾献的任务完成不完成的没关系,上天不会搭理你。

但是对于应命之人那就难说了。

一旦羁绊太深,恐怕怎么也逃不出剧情杀的下场。

想想颜良、文丑,何等笑傲一方的豪杰。

结果遇到了关云长,哐啷两刀,没了。

何其凄凉。

庾献拥有天命,却没有必应之劫,这就是他最大的收获了。

当然,坏处就是虽然站上了历史的大舞台,能够和其他棋子较量了,但以后成就能有多大,就全靠自己打拼了。

对此庾献也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身为一个穿越者,只要老天不拿火流星砸自己,也不会从里面蹦出个一棒打来的齐天大圣,庾献就很知足了。

貂蝉给庾献说完了三运,接着指了指上面那些变化。

“你看这里。”

庾献仔细看去,就见自己那浅蓝纯粹的天命色上阴云渐渐增多,甚至开始有转化为乌云的架势。

里面雷霆隐隐,一点点的撕裂着庾献浅蓝的天空。

庾献微微皱眉,“怎么会这样?”

貂蝉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见一朵乌云正式成型,其他阴云继续集聚,才开口对庾献说道,“这就是墨麒麟的威力了!”

庾献大吃一惊,“墨麒麟?那东西能够污秽我的天命色。”

貂蝉冷笑道,“何止呢,就连你的品德和功德,也会受到影响。文人的一支笔杆子,要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庾献闻言,心中闪过无数思量。

貂蝉说道,“墨麒麟化形于墨池之中,本是天地间的一件异物。它自从诞生灵智,每日的吞吐修行,学习的都是那些高官们如何处理政务,如何谄媚君主,如何彼此攻讦,如何虚报功劳,如何阴谋陷害,如何赞颂吹捧。久而久之,成了一个能够遮蔽天机的精怪。”

“这精怪不但可以污秽你的品德,还以任意减少你的功德,甚至能让上天都厌弃你。”

庾献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墨汁落下所出现的那些污蔑自己文字。

“也就是说这些文字,不管是不是真的,被它写出来之后,都会对我产生一定的效果?”

庾献抬起手来,看着滴滴答答掉落的墨汁,以及墨汁上出现的那些骈四俪六的讨伐檄文,一时间心情复杂。

0191 超强外挂

貂蝉说道,“当然!这些毁谤你名誉的东西写出来之后,慢慢的,大家都会认为你品德败坏。讨伐你的檄文多了,别人也会对你产生强烈的恶感,甚至想要主动出手对付你。”

庾献懂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只要不停的散布对自己不好的事情,自己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所有人眼中杀之而后快的红名。

庾献蛋疼了,小爷怎么这么倒霉,我想做个好人啊!

看着庾献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貂蝉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当然,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庾献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貂蝉慢慢说道,“你觉得张温这个人怎么样?”

庾献毫不犹豫的说道,“不怎么样,张温就是个渣渣。”

张温依靠贿赂做上高官,统兵作战又丧师辱国,这样的人物根本看不在庾献眼中。

貂蝉笑道,“张温在西北无功,却能回朝当上太尉。难道你就不想想这里面的蹊跷吗?”

庾献心中一动,向貂蝉看去。

貂蝉淡淡说道,“这墨麒麟既然能够剥夺人的功德,自然也可以替人吹嘘功德。等它成长起来,甚至可以传唱属于你的故事。说不定,等到世间关于你的传奇多了,就会成为传说,万众期待,天命在身。”

“这么牛逼!”

庾献震惊。

他的眼睛立刻亮的起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超强外挂啊。

而且是挂机自动长属性的那种!

若是彻底收服了墨麒麟,有了这玩意儿无时无刻的帮自己nsn,那哪怕自己不在朝廷为官,恐怕也能攒下无数的功德。

到时候,说不准自己还可以拜个大儒,学上一身犀利的儒术!

庾献赶紧追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貂蝉闻言一脸的事不关己,“这我怎么知道。”

庾献连忙从自己袖中又摸出了刘协那块玉佩递了过去,“这可是当今天子给我的玉佩,够了吧。”

貂蝉讶异的把那玉佩接过来,打量了几眼,赞叹道,“果然是好东西。”

貂蝉在手中把弄的了一会儿,遗憾的说道,“收服墨麒麟的法子,只有历代卫尉知道。这东西可以欺瞒天机,蒙蔽天子,因此几大世家都不敢擅动。张温是蔡家的女婿,蔡家费了好大功夫,才设法勾结了上一任卫尉,修改了张温的功德,让他回朝担任太尉。”

“不过不少正直士大夫很是忌讳使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所以明面上这东西唯一能派上的用场,就是凭借它追踪潜入皇宫的匪类。”

“卫尉才能知晓吗?”

庾献心中一动想起了李肃。

那家伙的祖上就曾经担任过卫尉,而且从李肃之前的表现来看,显然李广不是个守口如**的人。

既然李肃能够知道皇宫中的禁制,那未必不知道墨麒麟的事情。

现在离天亮也没有几个时辰了,自己必须尽快把身上的这个家伙解决掉。

不然的话,一旦明日大队的兵马顺着一路墨痕追捕过来,庾献可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庾献想着,越发急切的想要离开。

他站起身来了,对貂蝉轻咳一声,“刚才的两个小玩意,就当对你今晚出手的酬谢,我还有些收尾的活儿要处理。不然的话,事情暴露了,恐怕也会把你拖下水。”

“那你去吧。”

貂蝉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

这让庾献反倒有了点不适应。

“你呢?”

庾献问了一句。

貂蝉平淡道,“我也要尽快回去。刚才的打斗弄塌了后院的房子,想必会引起不小得动静。现在是夜间还好说,等到天一亮,若是我没能及时回去,恐怕不好交代。”

庾献一直有个疑惑。

像是貂蝉这种强大的妖女,为何会隐藏在王允这家伙的府中。

她到底又有什么图谋呢?

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庾献还得尽快把墨麒麟的问题解决。

庾献对徐晃招呼了一声,随后两人寻找着路径,快速的往回走。

路上的时候,庾献停下来,认真的向徐晃说道,“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徐晃沉稳的摇了摇头。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为国师效力,挑选敌人,那是国师的事情。”

庾献点头,“很好!”

历史上的徐晃事实上就这样一个人。

跟着很没有前途的杨奉一路刀尖上过活,背叛旧主,劫持天子,最后直到走到了山穷水尽,才和杨奉决裂,投奔了曹操。

庾献相信,只要自己不会让他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徐晃就不会轻易动摇。

庾献带着徐晃奔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埋在某个地方的狐狸白骨。

他心中一动,这次回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

何不趁着见李肃的机会,把这个任务交了。

到时候若是有什么收获,自己面对后续的事情,也能够轻松一些。

毕竟传国玉玺虽然到手,但是取得传国玉玺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偷去汉朝的火德气运。

庾献已经有了天命,若是可以偷到足够多的王朝气运,那也就有了成为一方诸侯的资格。

这其中还有一系列的流程要走,自己要面对的情况,极其复杂。

庾献想着,对徐晃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咱们等会儿分头行动。你回城之后,立刻去寻找虎贲中郎将李肃,然后把他带出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他。对了,别忘了让他把功名葫芦带出来。最好再帮我带一身替换的衣物。”

庾献的这身夜行衣在逃窜的过程中被刮了不少的口子,早就已经破烂不堪。

而且后背庾献挨了几下刀伤,现在还有着血淋淋的口子。

庾献说完,给徐晃交代了下李肃住的地方。

临了不忘了威胁两句,“若是李肃不肯出来,你就把今晚你的所见所闻给他说一声。我想他应该明白这里面的严重性。毕竟他是同谋。”

徐晃点头,“好!我争取在天亮之前,带他来北门这边。”

徐晃说完,转身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保重!”

庾献哈哈一笑。

不过是去取一具骨头,自然是手到擒来。11

0192 五墓杀地

这倒不是庾献太过托大,而是在副本中时,庾小献就顺利的帮助并州兵挖掘出了狐狸头骨。

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事情还是很顺利的。

再说,庾献本身是替斑斓做任务,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斑斓肯定会暗示自己一下。

庾献辨别了方向,快速的向埋藏狐狸头骨的地方飞奔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庾献的身体就开始迅速的衰弱下来。

等到了地方,庾献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他看着大片的土丘心中泛起了嘀咕。

小小的头骨不大,藏在这一大片土地下,想找到可没那么简单。

庾献低头思索了下,既然那狐狸头骨是从一处墓葬中得来的,那先寻到墓葬,然后再顺藤摸瓜,就简单许多了。

而要找到墓葬,相对就容易些。

庾献虽然没学过风水,但也不是对这个一无所知。

风水学本就有两大思路,一个为理气派,一个为形势派。

理气派注重阴阳、五行、卦,乃至奇门、六壬、星斗、干支等复杂的术数理论。以阴阳五行之力的生、克、制、化,以及卦爻变为主要推理方式。说的简单一点,拿着罗盘到处晃悠的算命先生大多就是这一流派。

而形势派呢,主要着眼于对山水形势的观察。他们判断风水的依据是土地,山脉,河流的走向、形状和数量等等自然环境特点。这一派的术士研究的方向主要是,“觅龙、察砂、观水、点穴”。

庾献之所以敢试着寻找墓葬所在,就是因为形势派核心思想的起源,来源于战国时的兵家和纵横家!

管子和孙子兵法中都对“形”“势”做出了重要的阐述,荀子和尉僚子中也反复论述山川形势,对于战争胜负,国家存亡的重要意义。

古人事死如事生,那么一个形势绝佳的地理位置,自然也是安葬坟墓重要的因素。

庾献绕着这片土丘转了半天,不由皱紧了眉头。

古代埋葬的时候,讲究石山不葬。好的埋葬地点,应该优先选择土山。

邙山虽然是最佳的黄土山,但是这片小丘却有点例外,不但多石,而且形势极为糟糕。

庾献站在原地四下望了望,见周围土岭环伺,似有逼迫之意。

又见这土丘旁边似乎被刻意掘出了许多沟壑,因为低洼积水,让四周草木杂生。

庾献心中暗自嘀咕。

若是依照兵法而论,“天井、天宛、天离、天隙、天柖”这五种地势,都是五墓杀地。

这里小小的格局,就冒犯了其中数种。

从兵法上来说,这里可不是个善地啊。

“这样看来,恐怕修造这个墓地的人,和墓主人关系不太友好啊。

庾献想着,直接找了最糟糕的一处地方,吐出一柄铁铲开始挖掘。

挖掘狐狸头骨是庾献来洛阳的重要目标,他提前就预备了不少工具。

有些还是根据后世的方法改进的,这时用起来,颇为顺手。

挖了一会儿,庾献全无头绪。

当即又换了一处地方继续。

“或许是年深日久,让地貌有了改变,但想来距离不会太远。”

庾献挖了几处,看着那些翻出的土壤心中渐渐有了底。

等到庾献转悠着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时,却不由一愣。

原来在一处大石底下,竟然有一个缝隙一样幽深的孔隙。

庾献试着用铁铲捣了捣,那里的泥土就有些支撑不住。侧上方的大石歪了歪,轻易将那缝隙堵住。

庾献此时没了一母之力,无法将大石推开。他只好判断着那缝隙的走向,从旁边继续挖掘。

挖了一会儿,果然寻找到一处墓道。

庾献皱了皱眉,心知怕是已经有盗墓贼光顾过这里了。

不过庾献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有盗墓贼也是对里面的宝物感兴趣,未必会碰那具殉葬的狐狸白骨。

庾献鼓荡起大风吹入墓道,等到里面翻腾的空气清新不少,他才打着火把慢慢下到里面。

走了不长一段路,就看到一个石室。

石室的门开着一条细缝,左右两边,各有一半残破的诡异的符文。

庾献看了那毁损的符文一眼,越发确定这里已经被盗墓贼光顾了。

他用力将石门打开。

就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石室。

除了正中的一副石棺,整个墓穴中并没有任何的陪葬品。

庾献原本以为应该是盗墓贼所为,不过看了看地上那厚厚的积灰,他心中也有些不太确定。

庾献举起火把四下照了照,想看看有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路。

谁料只看到了满墙层层叠叠的符文,并没找到别的什么去处。

庾献心中泛起了嘀咕。

若是斑斓给出的情报不错,她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墓室了。

只是这里除了一些意义不明的符文,实在看不出哪里藏了那具狐狸白骨。

庾献的目光扫了一圈,再次落在那石棺上。

“不会在这里面吧?”

庾献有些狐疑。

谁会郑重其事的将狐狸白骨埋在这样的地方。

等凑近那小小的石棺,庾献的眼睛再次微眯起来。

那石棺上依然画着许多意义不明的符文,而且石棺的棺盖也微微的错开一个口子。

封口的符箓已经碎裂,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内容。

这个石棺已经被人动过了。

庾献上前用铁铲撬住棺盖的缝隙,用力将石棺彻底打开。

接着用火把往里面一照。

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庾献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机灵。

里面端端正正摆放的,赫然便是一个雪白如同玉石一样的狐狸头骨。

庾献见到了要寻找的东西,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喜悦,反倒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之前他只把狐狸头骨当成一件陪葬品,并没有多想。

然而这会儿看到,馆中盛放就是那具狐狸白骨时,庾献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东西。

他的目光飞快的扫过画满墓室的符文,又飞快的扫过画满符文的石棺,情不自禁的慢慢后退了几步。

这会就算他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一点了。

这里所有的封禁布置,所有提防的对象,就是那具安安静静摆在那里的狐狸头骨!11

0193 半套禁纹

庾献从来没有妄自菲薄过,也从来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像这种被存放于恶地,而且需要被层层封禁的东西,往往都是杀不干净的凶物。

庾献修道日子还浅,这封禁上面的许多符文他都无法辨认。

他自然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连封印此地的强人们都无可奈何的事情,到了自己手里就能迎刃而解。

庾献缓缓的后退。

也不知是时日太久,让石棺下土台已经腐朽,还是庾献的进入,惊动了什么未知的存在。

庾献刚退出两步,那盛放石棺的土台,就轰然崩塌。

沉重的石棺重重的倾覆在地,里面那具像白玉一样晶莹的狐狸头骨翻滚着落在了庾献的面前。

庾献沉默。

他想了想,很谨慎的将那头骨拿了起来,塞进了随身的行囊。

避免麻烦是庾献一贯的作风,但若是麻烦找来了,庾献也不会视若无睹。

庾献轻轻的嘟囔道,“找上我,真不知道是你聪明还是愚蠢。”

口中说着,庾献将火把一举,慢慢看起了墓室里的封印符文。

当初吴起那个坑逼用“智障之盾”法诀冒充奇门遁甲的入门篇,那么难记的东西都被庾献硬生生的记了下来。

如今这满墙的禁纹,若是死记硬背的话,也没什么难度。

就算一时弄不清楚里面的法力流转,等以后学到别的禁纹时,也能触类旁通。

庾献仔细看了一会儿,正瞧得入神,忽然发觉随着新鲜空气的流入,那满墙的禁纹正在慢慢发黑脱落。

庾献吃了一惊。

他赶紧加快了速度。

然而只是记了两面墙的禁纹,其他的禁纹就已损坏。

庾献扫视了一圈,就剩下那个倾倒的石棺上禁纹还算完整。

上面以金粉涂饰,道文繁复,一看就不是等闲的法门。

庾献也不贪心,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向墓道外赶去。

出了墓穴,庾献用铁铲将出口捣毁,又寻了一些乱石将塌陷的地方塞住。

庾献看了看夜色,见东方已经发白,心中不免急躁。

他连忙向和徐晃约定的地方赶去。

等到了地方,徐晃和李肃早已经等在那里。

李肃衣衫不整,身上都是露水。

他一见庾献脸色就黑了,“不是说好了,不把我拖进来的吗?”

庾献松了口气,赶紧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放心好了,肯定牵扯不到你。我是怕你不来,让公明吓唬吓唬你。”

李肃脸上露出怒色了。

“吓唬我?你那叫吓唬我?听说昨夜就连张辽都追杀出来了。你现在身上被墨麒麟缠住,难道还逃得掉你?我劝你赶紧趁着城门没开,追杀你的兵马没有出动,早早回你的鹤鸣山吧。到时候你躲藏在山中,想来朝廷也不会和你们鹤鸣道宫撕破脸。”

庾献听了李肃此话,心头一沉。

看这意思,好像就连李肃也没有解决墨麒麟的办法。

要是此物一直留在身上,庾献就绝对无法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到时候,庾献别说去祭天收集火德气运了,说不定朝廷兵马过不了多久就能沿着这一路的墨痕追杀过来。

庾献有些不死心的催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李肃冷笑,“这墨麒麟乃是天生精怪,就算在皇城中,也只有卫尉才能暂时借用它的威能。我何德何能,有收复墨麒麟的法子。”

庾献心头一沉,若真是如此,只怕整个天下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而且随着墨麒麟不断地恶毒攻击,自己早晚会成为天下公敌。

庾献万般想法涌上心头,接着又想想那被自己吞入腹中的传国玉玺,以及新收获的天命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这波到底亏了没有。

庾献长叹一口气。

——顾不上别的了,如今他的包裹里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

庾献原本还期盼着交任务能从斑斓那里获得什么好处,如今却觉得这任务物品实在是个扎手的麻烦,恨不得早早交出。

他对李肃问道,“葫芦带来了没有。”

李肃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这东西还不是你的呢,我可说好,你要是不能自己解决这次的麻烦,之前答应的交易,就一笔勾销。”

庾献听了说道,“放心好啦,我只是暂用一下。等会儿就能换你。而且,我也不白用。”

“这样啊……”

李肃慢吞吞的往袖里掏去,脸上却是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模样。

庾献在身上摸了摸,找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抵给他,这才想起两件美玉已经都送给了貂蝉。

他想了想,对李肃问道,“毕岚你认识吧?”

李肃皱了皱眉头,“当然认识,这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十常侍,他可是说得上是坏事做绝,恶贯满盈。你怎么忽然提到了他?”

庾献笑道,“嗯,就是这个毕岚。他告诉了我一个口信,是关于先帝的宝藏,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要不要听听?”

“先帝的宝藏?”李肃一脸愕然,“真的假的?”

接着又追问道,“他怎么会告诉你?”

庾献向着李肃摊开手,懒洋洋的说道,“葫芦用一下,用完了就告诉你。”

李肃这会儿已经把白银葫芦拿在手中,他盯着这葫芦反复打量,半晌才纳闷的问道,“这葫芦有什么好用的?”

庾献可不敢让李素知道太多秘密,当即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李兄有所不知。这葫芦里一甲子,等于外面的一瞬。我今日小有收获,得了半套奇怪的禁法,打算进去参悟一下,看看能不能悟透。有这东西的帮忙,我能节省很多时间。”

李肃听了眼睛瞪大了,他满脸诧异的说道,“竟然还可以这么用?”

李肃有些后悔,他当初实在不该这么轻易把葫芦卖给庾献。

庾献也怕李肃改变心思,当即不动声色的解释,“我自然可以,别人恐怕就不行了。毕竟我可是闯过了功名福禄这几关的人,其他人进去之后,只怕会慢慢沉溺于贪欲,早晚失去了修行上进的心。”

李肃听了这才释然。

他有些羡慕,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机缘。

0194 服章之美,谓之华

若是不能以足够的智慧和毅力闯过那几关,到时候就难免会坏了心性。

以这样的风险,换取研究功法的时间,李肃觉得并不划算。

李肃对庾献说道,“那你准备一下,我这就把你收进去。”

白银葫芦的操纵法门,庾献早就在白银葫芦中时就已经学到手。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显露的时候。

庾献当即按照李肃的指使乖乖站好。

随着李肃催动法诀,庾献脑海中一阵昏沉,身体情不自禁的投入那葫芦当中。

庾献眼前一黑,旋即通光大亮。

庾献知道进入了葫芦当中,他心中一喜,正要把斑斓唤出来交任务。

忽然又觉出不对,念头起来,他的身体竟然毫无反应。

庾献吃了一惊,正心念电闪间,就见许多人骂骂咧咧的围过来按住自己一通暴打。

庾献郁闷,这特么,怎么又走剧情?

庾献赶紧大喊道,“老吴,是我!”

吴起的剧情都快被他刷烂了,再刷一遍也没啥意义。

——“别打了,老吴,是我啊!”

然而身上的拳脚却不停。

庾献郁闷的想要吐血,什么情况?

拼命的挣开束缚,抬头一瞧。

正见吴起幽魂喜滋滋的站在半空瞧着。

看到庾献的目光,这才脸色一正,悠悠的扭过头去。

我靠!

庾献气的要吐血了。

——“老吴,你大爷啊!”

——“你大爷啊!赶紧把我放开!”

谁料那吴起幽魂仿佛没听见一眼,任由剧情慢慢发展。

等到庾献按照剧情,杀掉所有挑衅的他的人,吴起幽魂正准备发任务呢,就见庾献昂然站立在底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目中的意味十分强烈。

吴起幽魂心中一跳,脸上有些不自然。

他连任务都顾不上发了,色厉内荏的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庾献冷笑道,“行,老吴,你和我玩这一套。行!那就再来一遍啊!互相伤害啊!这次老子不把你挫逼的人生刷的信念崩溃,老子就不姓庾!”

庾献说完这话,吴起幽魂就不淡定了。

他挥挥手,周围的场景顿时都消散一空。

吴起有些纳闷,“你又来干嘛?”

庾献这会儿没时间和这货聊天打屁,直接问道,“斑斓呢,我有事儿找她。”

吴起其实也不想和庾献多聊,当即说道,“我帮你找找她。”

话音未落,一个美丽的女子就如同烟雾一样缭绕在周围。

吴起幽魂看了一眼,说道,“你们聊。”

接着原地消散。

那如烟似雾的美丽女子欣慰的看着庾献,“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庾献从包裹中取出那枚晶莹的狐狸头骨,“这是你要的东西。”

东西一拿出来,庾献本能的从那狐狸头骨上,感受到了一股惊慌的情绪波动。

庾献心道,这玩意儿果然是有问题的。

还好自己拿来是交任务用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东西算计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咦?”

斑斓看着庾献手中的狐狸白骨有些惊讶。

她伸出一只如同虚幻的手来在那白骨上拂了拂,上面那淡淡的波动,就消失无踪。

庾献微眯了眯眼睛。

似乎是察觉到了庾献警惕,斑斓轻轻笑道,“只不过是在白骨上初生的微弱灵智罢了。”

接着斑斓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只留下了骨身,魂身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着,目光探寻似的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想了想说道,“我是从一个石棺中取出这个狐狸头的,从我取出此物,到见到你,中间还不足半个时辰。”

斑斓将那狐狸白骨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的看着,越看越是满意。

她抬起头来向庾献问道,“你替我得到这个东西,让我的转生大有把握,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尽管说出来。”

庾献听了斑斓此言,都顾不上自己的任务奖励了,惊讶地问道,“你要转生?”

斑斓郑重说道,“不错。这白银葫芦虽然是用圣人的肺打造的,到如今已经几乎耗尽了所有威能。如果不能找到法子转生,只怕这葫芦崩坏的时候,就是我魂飞魄散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合适的骨身、魂身和肉身。”

庾献有些不解,“既然你谋求的是转生而不是夺舍,何不直接去投胎?怎么还要费心费力的搜集这些。”

斑斓轻轻一笑,避而不答。

“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

要是别的时候,庾献说不准还得来个狮子大开口,狠狠宰她一笔。

可是如今最紧迫的问题,就是解决掉附在身上的墨麒麟。

只有拿掉这东西,庾献所有的筹划才不至于功亏一篑,如果能将此物降服,那庾献就可以享受开挂的人生了。

庾献不假思索说道,“我身上被一个墨麒麟附身,如果你能帮我收服此物,那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墨麒麟?”斑斓也有些意外。

她仔细在庾献身上一看,这才笑道,“原来如此。”

斑斓伸出手来轻轻在庾献身上一点,脸上笑着,口中轻喝道,“还不出来。”

庾献只觉得浑身一轻,一道墨光在身上一闪,化作了一头不足半尺高的小兽。

庾献看着那叭儿狗大小的墨麒麟,不禁愕然,想不到张温拿来当成坐骑的妖兽,本体竟然这么小巧。

那墨麒麟一现形,立刻撒欢般的围绕着斑斓转了起来,时不时还欢喜的在斑斓身边嗅来嗅去。

斑斓轻轻一笑,在那墨麒麟背上抚摸了一下,那墨麒麟立刻舒服的哼哼出来。

庾献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确定这是麒麟?

这特么和一只狗有什么区别?

而且麒麟乃是仁兽,是吉祥安宁的象征,这斑斓明明是妖精,怎么会被墨麒麟这么喜欢?

仿佛看出了庾献的疑惑,斑斓眉头一挑,略带戏谑的说道,“实不相瞒,我的妖身本体乃是一只神蚕。”

“神蚕?”庾献先是意外,接着恍然大悟。

难怪当初自己遭遇的剧情如此细密编织,又难怪当初斑斓说过那么多古古怪怪的话。

就听斑斓故作淡然的说道,“我的来历,很是久远。当年我曾为嫘祖吐丝,让她制成人间第一件衣履。从此人类就有避寒之裳,又有服章之美。嫘祖也因此收我为义女。”

斑斓说着,看了看已经听傻了庾献,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咳,我对人道有大功德,所以……,这东西亲近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识破了这小姐姐在静静装逼,但庾献仍旧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有巢氏教会人建造屋舍躲避凶兽,因为对人道的赫赫之功,所以成为圣人。燧人氏教会人取火,也凭借着这赫赫之功,成为圣人。伏羲氏教会人结网,得以捕鱼狩猎,因为这赫赫之功,成为圣人。神农品尝百草,从中挑选出了可以食用的谷物和治病的草药,因为这赫赫之功,成为圣人。嫘祖养蚕制衣,让人类摆脱了带血的皮毛,人道文明自此开启,因为这赫赫之功,亦成为了圣人。

中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难怪墨麒麟会毫无节操的跑去跪舔。

做为帮助人类开启人道文明的第一只神蚕,她身上的功德之力又该是何等浩瀚。

0195 流放之身

庾献张口结舌的问道,“以你这样的身份,为何、为何”

斑斓猜出庾献所想接口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样一个法宝葫芦中吧?”

这怪不得庾献不敢置信,恐怕任何人,都不敢想象。

若是斑斓真有这样的大功德,就算不能追随三皇五帝成为圣人,那至少也得是祝融、共工之流。

斑斓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逐鹿之战的时候,我身为嫘祖义女,又因为擅长编织阴谋,所以被任命为随行军师。谁料我意外在此时结茧,导致指挥失措,诸部落联军,九战九不胜。”

庾献听了愕然,皇帝和蚩尤的逐鹿之战,开战初期打的特别艰难,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后来女魃最先察觉出不对,她赶到中军幕府,斩开我的蚕茧,强行将我唤醒。最终在风后、玄女、应龙、女魃等人戮力死战之下,这才击败了蚩尤。”

“逐鹿之战后,在诸部落的压力下,义母只能将我流放在过去的一个瞬间。我本是有大功德的神蚕,义母就把这过去的一瞬间,寄放在一副她亲自纺织的绢帛上。原本在这绢帛神力消散之后,我也将会和泡影一样消失在天地间。谁料最后时刻,得到这绢帛的吴起却找到了嫘祖的遗骸。”

“嫘祖死而神圣,五德显化,肺部变为一块白银。吴起就用这块白银,做成了如今的功名葫芦。而我也靠着嫘祖之肺的滋养,苟延残喘的活着。”

庾献听的张口结舌。

没想到这位大妖的来历,竟然还能追溯到逐鹿之战。

斑斓悠悠说道,“我被流放在过去的一瞬间之后,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不存在了。我连魂身都不存在,如何能够转生?”

庾献这才明白了。

原来如此。

斑斓只存在于“过去的一瞬间”。

也就是在这个葫芦中时,她是真是存在的。

离开了这“过去的一瞬间”,她就是只是一段被人传唱的回忆而已。

她要想转生,当然不能像凡人那样去投胎。

而是要找到合适的魂身、骨身和肉身。等到这三者齐备,斑斓重新成为可以活在“现在”的生命,她才拥有再次转生的可能。

斑斓说着,看向庾献,“这么久远以来,我一直在尽力让人去帮我搜集魂身、骨身和肉身。可惜,总是不能得到完整的材料。不是缺少这个,就是缺少那个。等到收集到的材料灵性散失,又得重新开始。”

“最有希望的一次,我在轩辕坟见到三个小妖精,她们正好符合我魂身、骨身、肉身的条件,可惜原本我打算等她们寿终时,借助她们的帮助,恢复生命,随后立刻去转生。没想到这三人尽都魂飞魄散,死于非命。如今”

斑斓看了看手中的晶莹头骨,“只剩一个残缺的骨身可用。”

庾献听的头皮发麻。

轩辕坟三妖,这何其之耳熟啊!

不就是商纣时,迷惑君王祸乱天下的玉石琵琶精,千年狐狸精和九头雉鸡精嘛?

自己刚才拿的莫非是苏妲己的骨头?

庾献想想瞬间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也只有苏妲己这样可以迷惑众生的妖孽,才值得这般如临大敌的重重封禁。

斑斓看了眼亲昵在她身边的墨麒麟,满眼都是喜爱之意。

她的眼睛眨了眨,正容说道,“这小东西太过幼你带出去也没有什么作用,不如把它留在我身边如何?我的这身功德,已经成了转生的累赘,用来喂养它也算还你个人情。”

庾献听了有点不舍。

多少也是个外挂啊

而且你确定不是因为无聊久了,想要一个宠物?

这个小姐姐如此喜欢捉弄人,连带着庾献有点不大相信她的妖品。

庾献心头一动,开口问道,“听你这意思,莫非活物也能留在这里?”

斑斓听了说道,“不错。原本我维持这么庞大的幻梦,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如今这葫芦已经到了毁灭的边缘,上次为你改造身体时,我已经孤注一掷了。现在葫芦内外的时间慢慢开始同步,里面虽然空间不大,装些活物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啊。”庾献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了自己出去后需要面对的最麻烦的那个问题。

“把墨麒麟留在这里不是不行,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小忙?”

斑斓颇有兴趣的看着庾献。

庾献低声说了几句,斑斓听了目光闪动,她的嘴角一勾,“好像挺有意思的。”

两人商议完毕,庾献就要赶紧回去。这时,庾献看到了落寞的站在一旁的吴起。

虽然对这货不大待见,庾献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吴,要是这葫芦废了,你可怎么办?不会就这么灰飞烟灭吧?”

吴起一脸不待见的看了庾献一眼,“不然呢?”

庾献也是好心,“要不你也去转生,给我当个儿子吧。”

吴起幽魂气的一阵颤抖,“你给我滚。”

庾献的热情建议遭到冷遇,也是有些老大无趣。

斑斓将手一挥,庾献就径直向葫芦口飞起。

出到外面,李肃有些纳闷的看了看手中的葫芦,随口说道,“这次时间怎么长了不少啊。”

以往的时候收人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这次庾献在里面待了至少有十息的功夫。

庾献充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东西要坏掉了。”

“你少来,这可不是寻常的法宝。”

李肃不信。

“信不信由你。”庾献一脸的幸灾乐祸,“还好我还没付钱。”

这下李肃不淡定了,“真的假的?”

庾献决定告诉他一部分血淋淋的真相,“你这宝贝已经失去了功名福禄四重幻境,现在只能用来存储一些不大的东西。内外的时间变化,也将开始同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恐怕只能再用个一两次了。”

李肃听了此言,默默催动法诀,体察法宝的灵气变化。

过了一会儿,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李肃的手脚都有点凉,这可是价值万金的宝贝啊!11

0196 隐患未除

李肃心头大乱,却让庾献正中下怀。

他不动声色的提议道,“反正还能用个一两次,你何不便宜点折价卖我?”

李肃听了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你还要买?”

庾献自然不会让他看破自己的想法,“最好是按次数算的,不然谁知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就不能用了。”

李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说道,“我还是卖吧,这东西我也不用太着。你准备花多少钱?”

庾献这会儿是个穷光蛋,他只得讪讪的说道,“能赊账吗?”

李肃不乐道,“当然不行,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被朝廷兵马抓走了。”

说着,李肃上下扫视了庾献一眼。

这一打量,让李肃大吃一惊,“你身上的墨汁都哪去了?”

庾献得意的一笑,“当然是用秘法镇压了。”

李肃愕然。

从来没听说这东西还能被秘法镇压的。

这家伙是什么怪胎啊。

接着,李肃就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等天亮后朝廷的人未必能找的到你了?”

庾献嘿嘿一笑,“何必要他们找?天亮之后,我还要大摇大摆的去上朝呢。”

李肃瞪大了眼,“你、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若是他闯了皇宫,还引来张辽的追杀,恐怕天亮之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了,谁和这个似的?

也许是庾献的笃定让李肃有些心安,他左右想了想,竟主动开口说道,“我要是把这个东西赊给你,你出什么价。”

庾献怕出高了反倒会让这桩事弄个鸡飞蛋打,当即来了个落地还钱,“一千金,不能再多了。这个东西用一次少一次,我也只能留着等到关键的时候,参悟功法用。”

李肃咬了咬牙,只得肉疼的说道,“成交!那我就赊给你。”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

李肃正想解除对法宝的控制,庾献就一口吞下肚中,藏入肺部的窍穴。

李肃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等等,这不是我的法宝吗?你怎么能收起来?”

庾献早就和斑斓打过招呼,当即笑道,“不是给你说了吗,这法宝早就出问题了。”

李肃听了心中的那丝恋恋不舍,顿时一扫而空。

看来这宝贝确实大限将至了,不然也不至于随意被人收走。

庾献得了李肃的宝贝,当即把之前承诺的好处给李肃说了一番,“我潜入皇宫的时候,毕岚告诉我说,先帝的钱财都藏在西苑的鸡鸣堂中。”

“鸡鸣堂?”李肃纳闷道,“那里是一处广大的芦苇篷,一眼看上去开阔无比,根本就没有藏东西的地方。何况那里有一只大公鸡很是凶悍,弟兄们捞不到好处又不愿意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根本没人理会那边。”

庾献说道,“按照毕岚所说,先帝是把黄金烧汁,灌注成了四根金柱,这四根金柱,就隐藏在鸡鸣堂之中。想来那支撑芦苇篷的柱子中,就藏有那四根金柱。”

“四根金柱?”李肃干咽了口唾沫。

庾献心道,以后还有用到这货的时候,不妨给他点指望。

庾献当即笑道,“放心好了,这皇宫既然我能进一次,自然就能进两次,到时候我想个法子把金柱偷出来,难道还换不上你这钱?再说,我还有黄巾军的秘藏在呢。”

说到黄巾军的秘藏,庾献陡然想起了管亥。

他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自己让他攻打东门帮自己引走张温,按理说这家伙完事之后,应该早早脱身了才是。

可是自己刚才被张辽一路追杀到司徒府的后园,离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连徐晃都跑来帮忙了,那管亥这货哪去了?

庾献心中有些不踏实。

这家伙,不会是被人抓了吧。

庾献原本放松的心情,再次紧绷了起来。

他这个新任国师,骑着一头野猪四处拜访的事情,早就在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万一要是管亥在攻打东城门的时候现了形。

那就算自己没有墨麒麟的纠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庾献看看天色,果断说道,“不说了,我必须得尽快入城。”

说着,庾献告别了李肃,带着徐晃飞快的向洛阳城奔去。

到了城下,依旧是一口大风刮的无人敢睁眼,随后体力透支的庾献被徐晃背负着翻过了城墙。

庾献对徐晃吩咐道,“你赶紧回去让士兵们好好休息。明日睡醒了,还要设法为我增加一些杀伐之力。”

之后要应对的局面更加艰难,庾献能多一份保障,就多几分活命的把握。

正在这时,李肃也赶了过来。

庾献笑着瞧了他一眼,“跟的那么近干什么?不怕我连累你吗?”

李肃闻言苦笑道,“你是我从川中找回来了,名义上还是我的上司,今晚偷入皇城,我也出了一份力。我倒是想不备牵连,可能吗?”

庾献顿时欢喜起来,能多个人手帮忙,对他可真是太关键了。

庾献也不和李肃客套,直接吩咐道,“好!你现在就去洛阳皇宫的东门附近打听打听,今晚进攻东门的是不是一头野猪。一有准确的消息就赶紧回来见我,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在王司徒那里。”

李肃听庾献大致一说,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旦管亥暴露,庾献也绝对不会安全。

他痛快的转身离去。

有这个西凉军中的高官做内应,庾献才算是有了几分把握。

他飞速的赶到王允的府邸。刚刚翻墙进入,貂蝉就脸色不善的出现在庾献面前。

“你怎么又来!”

庾献连忙肃然说道,“这次我有大事找王允。”

“不行!”

貂蝉说着,还往庾献身后看了看,生怕这家伙又引来什么强敌。

庾献这会儿正赶时间,当即只能威胁道,“你可好好想清楚,这件事万一要是留下什么尾巴,恐怕就连王允都要被牵连在里面。别忘了,张辽是在这附近被你攻击的,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貂蝉闻言,气的咬牙切齿,“老娘要是被你害死,你也别想逃的掉!”

0197 诡词掩饰

庾献心道,若是这件事情不能顺利解决,恐怕还真是足够要命。

如今传国玉玺入手,庾献却要面对新的危急。

首先,尽量防止攻打东门的管亥暴露。庾献在皇宫中以及应对张辽的时候,都开启着一母之力,容貌体型和现在的自己有极大的差距。只要管亥的事情不暴露,那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联想到自己身上。

其次,用传国玉玺收集王朝气运时,必然会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画面。到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凡有什么闪失,他都会白忙一场,给别人做了嫁衣。

那样不但无法得到汉室的王朝气运,甚至有可能小命不保。

庾献的眼睛微微眯起,生出许多筹划。

貂蝉放开道路,庾献凭着记忆,向王允的后堂行去。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早起的仆役们已经开始洒扫。

庾献在王允府中随意行走着,那些仆役地位低微,只以为这是留宿的客人,并未多心。

庾献径直去了后堂高坐,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路过时往里瞧了一眼,不由惊讶道,“这不是国师吗?”

庾献示意他噤声,随后低声道,“去把你们司徒请来,不要惊动旁人。”

那管事见庾献说的郑重,赶紧去后宅见王允。

过了没一会儿,王允就穿着便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到庾献身穿着夜行服,王允心中微惊,“恩师这时过来,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庾献也不和王允客气,直接了当的说道,“的确是出大事了。”

王允闻言,不动声色的走到门口,吩咐候在外面的管事将周围的仆役赶走。

等王允回来,庾献张口将那衣带诏吐出,随后递给了他。

王允目光变了变,将东西接了过来。

这绢帛的材质,和上面莹莹浮现的宝光都让他有了些猜测。

等到将绢帛展开,王允越看越是心惊。

等到将上面的内容读完,王允不敢置信的向庾献求证道,“这东西是”

庾献注视着王允,“这是当今天子以中常侍的鲜血,亲手所书。天子传我衣带诏的时候,犹在哭泣”

庾献说的很煽情,王允的一颗老臣心,顿时就受不了了。

他的一汪老泪刷的流淌下来,嘴唇哆哆嗦嗦的说道,“都是老臣无能,都是老臣无能啊。”

庾献咂了咂嘴。

要是这老头知道刘协的哭泣,一半是被自己吓得,不知道他该会是什么表情。

庾献正不知道该怎么劝这老头,王允擦了擦泪,迟疑的看着庾献,“恩师,这衣带诏你是从哪里来的。”

诏书肯定是真诏书,上面的宝光不会有假。

只是这诏书上托付的人,为何不是朝中重臣,或者刘姓的诸侯王,偏偏是庾献这个方外之人?

庾献心道,小爷总不能说是去皇宫偷东西,最后被人追的无处可逃,才跑去威胁了天子一把吧。

庾献脸色一正,换上了大义的嘴脸,“实不相瞒,昨夜我偷偷潜入皇宫,去刺杀董卓了!”

王允听了大吃一惊,“刺、杀、董、卓?!”

饶是知道已经遣散周围的下人,王允仍旧脸色发白的再去门口确认了两眼。

王允回过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庾献。

“恩师怎么突然去刺杀董卓?”

庾献正气凛然的说道,“那日和你等一番交谈,让我心中义愤无比。回去之后,我就有了决断,与其让许多生灵遭难,我何不豁出性命去杀了董卓。这几天我一直在准备着,昨夜让我得了空,终于突入皇城之中。”

王允敏锐的察觉到,庾献说的是“突入”而不是“潜入”。

他心中一紧,“莫非恩师还惊动了守兵。”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何止如此,我和卫尉张温以及他手下的兵马连番大战。后来又和并州兵的张辽一路厮杀,这才逃出了皇城。”

王允听了,吓得浑身冰凉。

他失声说道,“如此一来,恩师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接着,王允六神无主的埋怨道,“那卫尉张温倒是和我们是一条心的,可是事情牵连到并州兵,恐怕不好收场啊。恩师,这事儿你该先和我们商量商量啊!”

庾献知道这老头很怂,他怕这货吓破胆,当即安慰道,“并非如此。我在突入皇城的时候,改变了容貌体型。那些和我照面的人,未必能认出我是谁。不过,昨天我为了引开张温,让我的坐骑去骚扰皇城的东门。直到现在,我还没得到它的消息,若是它现了形,被人发现,恐怕会被人联想到我身上。最好,能让人警告下那些守卒,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

王允听了心头一松,他赶紧反复确认道,“除了坐骑的事情,没有别的把柄了吧?张温是卫尉,这件事或许可以帮上忙。”

庾献想了想,抿紧了嘴唇。

自己取走传国玉玺的时候,被张温和不少甄官署的官吏看到过,这件事情也要设法隐瞒住。

若是王允去找张温帮忙,那么自己的身份就会被张温知道了。

到时候万一他来逼问传国玉玺的事情,如何是好?

庾献想了想,低声说道,“我和张温激斗了半夜,彼此面上都不好看。能不能去找别人压下这件事,我的身份最好不要告诉别人,不然的话,怕要和他生出芥蒂。”

王允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张温在大汉朝廷中混的风生水起,一直在各个高官上轮换着坐。董卓执掌朝堂之后,他过的就不那么得意了。

这是一个天然的拥汉派。

如今两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事情揭破,反倒难堪。

王允想了想,答道,“城门校尉伍琼虽然曲事董贼,但却是个忠贞义士。他和族弟越骑校尉伍孚都和我有过接触。这件事,我可以交给他来做。”

顿了一顿,王允问道,“恩师,确定是东门吗?”

庾献自然说是。

王允稳了稳心思,对庾献说道,“此事急迫,我要赶紧去见城门校尉。一旦董卓临朝,就怕事情遮掩不住了。至于其他的,等我上朝回来,再和恩师商量。”

0198

王允亲自去为庾献寻来了替换的衣物,随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庾献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

想了想,又从口中将那神秘的木匣吐了出来。

他在对付张温的时候,为了隐藏身份,强忍着没有开启“智障之盾”,结果背上被人砍了几刀。

这几道伤痕已经成了一个不小的破绽。

若是想要尽快回复,光凭庾献那微薄的“生之气息”显然是不够的。

尽管庾献百般不想动用这件东西,可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危急的关头,那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庾献将那木匣祭在半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催动法诀。

接着从木匣中开始抽取木属性灵气。

携带着大量“生之气息”的木属性灵气,如丝如缕的从木匣中被抽取出来,进入庾献的经脉,随着功法的运转滋养着身体的不足。

庾献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愈合着,就连之前使用一母之力带来的透支,也被一并弥补。

庾献吐纳了一会儿,不但困意全无,浑身状态更是直接达到巅峰。

庾献目光复杂的看了那木匣一眼,随后将其吞下。

刚刚整理好衣衫,李肃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司徒府。

“不好了,昨夜的事情已经有人通报董相国。董相国勃然大怒,已经让吕布点了兵马,跟着张辽出城去了。”

庾献暗道侥幸。

若不是斑斓帮着自己去掉了那墨麒麟,恐怕这会儿就被人寻踪索迹了。

庾献对这个不太关心,他追问道,“东门那边有没有什么传闻?”

李肃说道,“这个暂时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至少,管亥应该没有落到他们手里。”

庾献神情一松,“好!只要管亥没被活捉,那事情就好办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那张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将昨夜巡宫的许多士兵都杖毙了,据说,就连甄官署也有人牵涉其中。”

庾献的眼睛忽闪了下,满心的意外。

张温是他心中最不确定的因素。

两人昨夜曾经反复交手过,庾献很担心会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而且他头上那只天眼,拥有许多神奇的威能,未必不能识破庾献的真身。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怕张温把传国玉玺的事情说出来。

像张温这样曾经做过三公的人物,绝对能够认出井中是传国玉玺的光芒。

一旦此事泄露。

无论是董卓,还是那些汉室忠臣,怕都不会放过自己。

如今他的这番作为,到底是迁怒于人,还是

庾献眼前一亮。

想要遮掩?!

庾献左右权衡,越发觉得张温瞒下此事的可能性很大。

他身为堂堂的卫将军,身怀守护皇宫的重任。

然而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将传国玉玺夺走,这绝对是一件他承担不起的事情!

与其现在揭破这桩秘密,还不如装作毫不知情,将这事当成普通的侵入皇宫处理。

毕竟,传国玉玺丢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无论这东西出现在哪里,只要不是从他张温眼前弄丢的,那就没有太大的关系。

现在执政的董卓正巴不得找到张温的把柄,张温又怎么可能把全家的性命,拿来做一件稳赔不赚的事情。

庾献心中欢喜。

若是张温把这件事情的手尾处理干净,那就完全不必担心后续的事情了。

庾献让李肃再去打探消息。

谁料出去了没一会儿,李肃又赶了回来。

“城门校尉伍琼亲自赶往皇城东门,诛杀了昨夜那些值守的士兵,理由是玩忽职守。”

庾献听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庾献不求将所有线索封锁住,只要消灭了这些直接的证据,庾献就有成的机会躲过这一劫。

现在庾献要面对的问题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传国玉玺收走大汉的王朝气运!

庾献正思量着,徐晃也赶了过来。

“国师,朝中来人了,相国有话问你。”

庾献心中一紧,开口问道,“来的是谁?”

徐晃说道,“听说是相府的主簿田景。”

“田景?”

庾献松了口气。

田景是董卓的心腹,时常替他出面安排一些重要事情。来的既然是此人,应该不是昨夜事发了。

庾献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应该正是早朝的时候。

现在叫自己,怕是要商量祭天的事情。

庾献带着李肃、徐晃匆匆地赶回了住处。

临进门之前,庾献想起一事,提醒了徐晃一声,“公明,你是和张辽照过面的,没事要尽量少出门。”

徐晃听了,肃然说道,“卑职会注意的。”

见了田景一问,果然是为了祭天的事情。

今日早朝,少府方平把将作监铸造的国师印玺上交了朝廷。

董卓早就为眼前的局面焦头烂额,他现在急于把庾献推出来振奋人心。于是当场让太史令,推算良辰吉日。

太史令原本算的十日之后是良辰吉日,他一见董卓是这个架势,立刻改口为三日以后。

祭天之前本就要沐浴斋戒三日,太史令这般说,完全没有任何的耽搁。

董卓对此十分满意,让太史令全权负责祭天的礼仪,又让庾献尽快入朝,商定此事。

庾献听了有些奇怪。

怎么昨夜的事,似乎没引起什么波澜?

就算传国玉玺的事情被掩盖了,有人半夜入宫行刺也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这会儿不是打听这些事情的时候。

庾献吩咐了管家几句,随后带着李肃跟着田景出了门去。

路上的时候,庾献明显的发现街上的戒备森严了许多。

他看着那些来来回回的小队骑兵若有所思。

看来朝堂上虽然暗流汹涌,维持着表面的宁静,但是暗地里,局面已经变得十分紧张。

田景是个口风很严的人,庾献也不打算在他这儿浪费时间。

两人尴尬的坐在马车上,最后还是田景主动说了一句,“国师,最近城中有些不太平,相国的意思,这次祭天就不必出城了。”

庾献听了眼皮一跳,他沉声问道,“郊祭乃是古礼,相国是怎么打算的?”

田景笑着说道,“皇城西北,有一个濯龙园,之前也曾经在那里祭祀过上天,相国已经选定了那里。”

庾献听了默默点头,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若是在皇宫之中,夺取王朝气运,再想要顺利逃走,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11

0216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李肃吓得腿肚子发软,很有立刻回家收拾行李的打算。

不过此时的去留岂能由得了他?

董卓向田景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田景躬身答道,“已经让管事把所有的院子全都查看了,并没有什么遗漏。若是有那心怀叵测的贼人,想必就在这里面。”

董卓点点头,一脸阴沉的对贾诩说道,“文和先生,你来帮我看看,到底哪个是在其中兴风作浪的贼人。”

贾诩点点头,缓缓上前。

庾献也是见过贾诩的,看到这货出现在这里,顿时心中一惊。

这货可是有算无遗策的美名。

看来这次必然是要暴露了!

庾献正想着,忽然又是心中一悸,疼的险些弯下腰去。

好在他知道此时到了关键时候,绝对不能过多的吸引别人的注意。

他强行忍耐着身上的痛楚,努力的不表露出来。

接着庾献就感觉到一股无力感从心底传来。自己身体的气息在急剧的下降着。

庾献想起之前经历过的那次,心中猛然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心中的警兆。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正在庾献心乱如麻的琢磨着到底是谁在害自己的时候,贾诩伸手在自己面前一拂,他的双眼立刻发出青幽幽的光芒。

那双眼睛,让人想到了深夜里遇到的荒狼,充满了侵略和猜忌。

贾诩的目光迅速的扫视着人群,目光在庾献身上微微一顿,旋即又掠了过去。

等把所有人看过,贾诩的眉头微皱,轻声道,“奇怪了。”

董卓急忙催问道,“如何?”

贾诩想了想,再次确认道,“相府里就这些人了吗?”

董卓扭头,粗暴的对田景说道,“还有人吗?”

田景听了有些迟疑的说道,“还有就是一些主子了。”

“嗯?”

董卓闻言有些沉思。

接着断然说道,“把人都叫过来。”

田景拱手道,“喏!”

随后亲自下去带人。

过了一会儿,就见董卓的几个侍妾,抱着几个幼子过来,董白也一脸好奇的拽着露儿跟在后面。

董卓沉声对贾诩说道,“文和先生,还有这些人。”

贾诩闻言,青幽幽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

等到目光落在,最后面那个东张西望的少女身上时,情不自禁的收紧了瞳孔。

贾诩的异状,就连旁边的董卓都瞧得清清楚楚。

董卓皱眉问道,“怎么?”

贾诩口中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接着他一脸复杂的对董卓问道,“此女何人?”

田景在旁答道,“那是相国的嫡亲孙女。”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众人心中都隐隐有了些猜测。

贾诩来相府寻找王气,寻找在这件事中兴风作浪的人物,最后竟然找到了董卓的嫡亲孙女头上了。

若是如此的话……

众人面上的表情虽各不相同,但都是一副不敢置信,匪夷所思的模样。

贾诩恭敬的对董卓说道,“之前是下官孟浪了。相府中有王气,确确实实。相国的这个孙女,实在贵不可言。”

饶是已经有了点猜想,但董卓听了,仍旧是大吃一惊。

“什么?”

接着想明白一般,愕然的反问道,“是她?”

这下别说董卓了,就连李儒都有些哭笑不得。

相府中有王气的人终于找到,结果却是董卓最宠爱的嫡亲孙女。

可是这件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若是董卓真有贵命,那王气哪怕不在董卓身上,也该在他的几个庶子身上才对。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

自古至今,何曾有过女子称王。

董卓自己先不敢置信了一番,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王气还是在董家人身上,那事情就不算糟糕。

不是什么有心人故意作局,而是董家确实有贵命。

可若是出现在董卓的几个庶子身上,大不了就是做一回周文王罢了。

出现在董白身上,却让他稀里糊涂了。

董卓赶紧向贾诩请教道,“文和先生,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贾诩哪里还敢掺和这浑水,他赶紧推脱道,“这是相国的家事,下官岂能有什么看法。”

反正肉是烂在你董家的锅里。

贾诩好不容易把自己弄了个一身轻快,哪里还想再揽到身上。

“家事?”

董卓被贾诩一暗示,那紧皱的眉头微松。

也对,反正就算董白有王命,他也不吃亏。

至少说明,董家能兴盛到董白称王的时候。

董卓回头看了李儒一眼,“贤婿,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儒闻言,自然不能和贾诩一样推脱了。

他自己就是董卓的女婿,董家的家事,自然可以参与。

李儒沉吟良久,缓缓说道,“或许,天意是希望恩相做周文王。这王气本该应在世兄身上,可惜世兄早亡,所以传承给了董白。”

李儒说完,自己心里都没底。

他内心中的真实想法是,莫不是董白要招赘个上门女婿,自己撑起家业吧?

只是他自己就是董卓的女婿,董卓还有几个庶子在,不好多说这话。

“我那可怜的孩儿啊。”董卓听了叹息一声。

他只有一嫡亲的独子,却还早丧。

心中着实悲痛不已。

他对董白的宠爱,也大多寄托了对独子的痛惜。

董卓说完,扫了一眼侍妾们怀抱的几个幼子,皱起了眉头,“这几个庶孽,果然成不了大器。”

李儒心中一动,在那些侍妾们脸上扫了一眼。

见不少人脸上忿忿不平,当即扬声故意说道,“却也未必。当年武王传位周公,周公虽有王命,却甘心辅佐还是幼子的成王。这才有了周朝八百年江山。说到底,这还是相国的家事,未来如何,还要看相国的意思。”

董卓听了,脸色大悦的看着李儒,“有理。”

那些怀抱幼子的侍妾,也都一脸感激的看着李儒。

李儒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些算计。

一旁的董白,被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莫名奇妙。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打算对祖父告罪一声,带着露儿回自己的院子。

这时,董白脾脏中的一个窍穴微微一闪,一股莫名的念头却涌上心头。

——这李儒既然知道天命在我,却只顾向几个侍妾庶子卖人情,可见此人虽然有些小聪明,却目光短浅,以后不可大用。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217 困惑而去

董卓杀气腾腾而来,却一脸困惑的回去。

那些原本幸灾乐祸的汉臣们,却有些不淡定了。

他们不但没有看到兴风作浪算计董卓的黑手,反倒坐实了董家人确实有王气的事情。

王允一脸凝重的悄悄对众人说道,“今日小老儿贱降,不知各位可否赏脸,来我府中一聚?”

众人无语,光这个月你就过了两回生日了。

就不知道换个借口吗?

不过这会儿汉室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众人也不计较这个了。

众人纷纷应承下来,就连盖勋都难得的点头,表示会去。

面对这场空前的大危机,以王允为首的“猥琐发育派”和盖勋为首的“激进派”,迅速合流。

……

庾献目睹董卓带着西凉兵离去,知道自己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

临别的时候,他给李肃使劲的打着眼色。

李肃看了一眼,心中纳闷。

这家伙到底要表达个啥……

他装作不经意的,疑惑的回看过去。

对面的庾献看见,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混在仆役之中离去。

李肃心中就卧槽了。

大哥你点头是什么意思?你可别瞎猜啊!

李肃心中十分忐忑,不知这个神经病会做出什么举动。

……

庾献这会儿可没心思乱来

他把传国玉玺藏在董白身上的举动,无意间为他躲过一劫,不过这也暴露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有人在算计自己。

这种类似诅咒一样的诡异东西,庾献自己是解决不掉的。

庾献想了一圈,还是要去找斑斓帮忙。

除了这个神通广大的妖女,庾献暂时也想不到哪个有这样的能耐了。

庾献趁着人多眼杂,悄悄的换了一处院落躲藏。

等到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就将那白银葫芦拿出来,催动法诀。

毫光一闪。

接着又一闪。

庾献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就被葫芦送了出来。

卧槽。

庾献这才想起来,斑斓刚坑了自己,估计这会儿正得意呢,她哪肯见自己。

庾献只得敲了敲那葫芦说道,“放心,那件事我现在不追究了。我有事求你,快放我进去吧。”

说完之后,催动法诀。

毫光一闪。

接着又一闪。

庾献木然的回到原地。

这妖女,关键时候真是靠不住。

庾献只得死心了,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解决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了。

若是不能把祭天的事情洗白,那恐怕以后自己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过街老鼠。

哪怕是对汉室不感冒的势力,也一定会对自己能改变国祚的事情感兴趣。

庾献要是这么出去,就和行走的唐僧肉也没什么区别了。

庾献想了想,这件事还是要去找李肃打听打听。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庾献悄悄的从后门溜出相府。

向着李肃家的方向跑了没多久,就见远处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在等着自己。

庾献慢慢靠近,那人果然便是李肃。

一见庾献果然来找自己,李肃就有些抓狂,“国师,你现在都这样了,怎么还敢出来瞎逛?再说,你出来就出来吧,别来找我了好不好?”

庾献全当没听见。

“有事问你。”

李肃真是想爆粗口了,他强忍了半天,才悻悻的说道,“那你说。”

庾献对李肃说道,“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董卓现在已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理解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掉了?”

李肃闻言嗤之以鼻,“你想得美,那之前祭天的事情,你该怎么解释?”

说着李肃不经意的在庾献身上一扫。

要是庾献说自己没有秘密,那他是第一个不信的。

庾献也觉得有些蛋疼,他挠了挠头,感慨道,“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水军,不然找人带一波节奏,没准这事儿就过去了。”

“水军?”李肃一愣,这事儿和水军有什么关系?

庾献随口解释道,“此‘水军’非比‘水军’……”

等李肃弄明白了庾献想表达的是什么,不由疑惑的说道,“你说的,莫非是小说家?”

“小说家?”庾献愣神。

“是啊,小说家。”李肃一边说着,一边对李肃科普了一下。

原来在这个时代,小说家虽是以搜集街谈巷语,道听途说为主,但是却以另类的方式活跃着。

按照《史记》、《汉志》的记载,西汉的时候,洛阳就有一位叫做虞初的小说家声名大噪。

他深受汉武帝的信赖,“乘马衣黄衣,号黄衣使者。”

地位几乎比得上,当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绣衣直指使者”。

根据《郊祀志》所说,虞初曾经以搬弄唇舌的能力,做法诅咒匈奴和大宛之间的关系。

——「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

庾献听了十分震惊,“原来小说家之前这么有出息。”

“还行吧。”李肃说道,“小说家活跃于乡野市井,不入九流之中。虽说在台面上没有什么影响力,但是老百姓还是很喜欢的。”

庾献来了兴趣,“那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他们呢?”

李肃回答道,“这里就行。”

“这里?”庾献吃惊,接着斜了李肃一眼,“该不会是你吧。”

李肃给了庾献一个白眼,“当然不是。”

李肃指了指两人躲着的这条巷子,“明日黄昏的时候,你就来这个巷子。当时候,你就能看到小说家啦。”

庾献听了连忙致谢,“又欠你一个人情。”

李肃对庾献实在是有些腻歪了,他懒散散的应一声,“咱们之间谈什么感情,折现吧。我会记上这一笔。”

庾献上下打量了李肃一眼。

李肃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

“怎么?”

庾献笑的很灿烂,“看来你对我信心十足啊!”

说完,庾献一拍胸脯,“放心,亏不了你的。”

李肃唉声叹气了一番。

随后转身,背对着庾献摆了摆手,纵身离去。

庾献目送李肃离开,正打算回董卓的相府。

忽然又一转念,自言自语道,“我也是傻了,之前光指望斑斓那妖女了,差点忘了貂蝉好像懂得也不少,不如去找她问问吧。”

0218 妖精治病

庾献打定主意,随后略略辨认了方向,向司徒府的方向奔去。

洛阳城中早早就已经宵禁。

这会儿趁着夜色出来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庾献路上遇到了几波,不过彼此都很有默契的各自退走。

巡城的士兵也不敢招惹这些狠人,只是在刚入夜的时候稍微敷衍着巡查一番,随后就躲回军营呼呼大睡了。

庾献肆无忌惮的奔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司徒府附近。

庾献看了看夜色,见月光皎皎,遍地银霜。心道貂蝉八成还是在那个后园之中。

他悄悄地收敛气息,直接翻墙向后园摸了过去。

庾献蹑手蹑脚的到了那后园附近,顺着门缝偷偷往里面望了一眼。就见貂蝉果然在那里拜祭天上的明月。

庾献只能看到貂蝉的背影,不过能感受到她的情绪看上去很不错,今晚的修炼也进行的心不在焉的。

庾献这次是来求人帮忙的,当然不好鲁莽。

他轻咳一声,接着敲了敲园门。

貂蝉猛然回过头来,见是庾献,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为老不尊的师祖?!”

说着,貂蝉下意识的就把手往后藏。

庾献哈哈笑了一声,推开院门进来,口中不忘取笑道。

“快把手拿出来,让师祖瞧瞧,你是不是在做什么羞羞的事情。”

貂蝉闻言大怒,“你又找死。”

庾献见貂蝉有翻脸的趋势,赶紧拦住说道,“别那么大火,这次是有事情来请教你的。”

“哦?”貂蝉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按捺住了火气,仔细打量着庾献,“那你说来听听。”

庾献忙道,“是这样的,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有一种邪法可以让人心悸难忍,气血两虚的。师祖我,好像中了什么人的暗算。”

貂蝉眯起了眼睛,一双眼睛弯弯的,分外好看。

她思索了一下,对庾献问道,“你有没有问过别人?别人怎么说?”

庾献笑道,“咱们这么熟,我何必去问别人。说起博闻广识,我第一个就服你。”

貂蝉呵呵,口中冷笑道,“你怕是无人可问吧。”

庾献连忙摇头,“这不至于。”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让李肃帮着打听打听。

不过李肃如今的态度很是暧昧,庾献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什么弱点。

至于貂蝉就不同了,两人都是见不得光的身份,彼此都有要挟对方的手段,庾献也不怕他鱼死网破。

貂蝉眼珠一动,对庾献说道,“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庾献顿时有些迷了,“你一个妖精,还会给人把脉?”

貂蝉脸一板,爱搭不理的说道,“那你赶紧滚!”

庾献当即老老实实的把大手递到貂蝉手中。

貂蝉的小手不大,握着庾献的大手,画面让庾献有些好笑。

不过貂蝉脸上的神情很认真,这让庾献不好意思再玩闹。

庾献的目光不经意的向貂蝉手腕上扫去,不过只看到一截皓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貂蝉一手托着庾献的手掌,一手摸着庾献的脉搏,等到静听了一会儿后,似是随意的开口问道,“对了,你如今气血两虚,还能像在邙山那样拥有永不衰竭的力量吗?”

这个问题庾献倒真没试过。

“我试试看。”

庾献默默开启一母之力,就见他身上的肌肉迅速膨胀,身体也开始慢慢长高。

双拳一握,庾献立刻感受到了那强大的力量。

“力量倒是还在,能坚持多久就不太好说了。”

貂蝉似乎也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她蹙着眉轻轻说了一句,“奇怪。”

接着,忍不住用小手在庾献胸前的肌肉上按了按。

庾献被貂蝉的手一摸,身上麻痒痒的有点难受。

偏偏貂蝉还很认真的抓了抓,确认着庾献肌肉的硬度。

庾献的目光落在貂蝉手上,见那日硬接张辽造成的创伤已经尽数恢复,白皙的小手上甚至连个疤痕都没有。

庾献笑道道,“你手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貂蝉的手瞬间回缩,等到反应过来时,又从容放回庾献胸口。

庾献奇怪道,“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貂蝉漫不经心的随口应对道,“没什么。受伤之后,难免有些警惕。”

庾献有些羡慕的看着貂蝉,“还是你们妖类了得,不但妖身坚固的可以硬接兵器,恢复起来也这么快。”

庾献想想貂蝉当初空手接白刃,硬刚张辽的场景,就觉得这美人儿实在有些彪悍。

貂蝉默不作声。

摸完庾献之后,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摸着小下巴细细思索。

口中时不时轻声道,“不应该啊。”

庾献凑上耳朵,“什么?”

貂蝉白了庾献一眼,“没你的事儿。”

庾献也不太关心这个,他连忙问道,“那我这是什么问题,是中了毒,还是受了暗伤,还是中了别人的诅咒?”

貂蝉猛然被庾献连问数句,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当然、当然都不是啊!”

“这样啊。”

庾献对自己是怎么得的这个毛病虽然关心,但更关心的是有没有办法去掉。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貂蝉支吾了一会儿,显然也没什么好主意,她想了想,眼睛再次眯起来笑道,“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一副药你吃着。”

妖精给人开药,听着就稀奇。

庾献笑着问道,“你开的药我可不敢乱吃,该不会是用什么小儿心肝之类的送服吧。”

貂蝉倒是很有信心的回答道,“不会。在这等着。”

说着,貂蝉自己进了后院旁边的一件配房。

不一会儿,房里灯被点亮,庾献从窗纸上隐隐约约看到了提笔写字的婀娜身影。

庾献欣赏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妹子是漂亮,怪不得后来被这么多强者争抢呢。

只不过,当庾献知道这美人儿是妖物之后,就明白这里面的事情绝不简单。

不片时,那灯吹灭。

貂蝉拿着一张黄纸出来,上面写了几味药材,“你先吃着,好好调理,过两天……,你再过来一次。”

庾献将那纸展开,见上面写着几种药材。

——“熟地黄,山萸肉、干山药,泽泻、牡丹皮、白茯苓。”

庾献木然,这个药方岂不就是……

0219 春秋先生

庾献出了司徒府,还有些迷。

自己去找一个妖女帮忙。

结果对方没使出剖肝沥血这等骇人听闻的妖魔手段,反倒开了一副六味地黄丸,把自己打发出来了。

这谁能信?

庾献对貂蝉算是死心了。

好吧,六味地黄丸就六味地黄丸吧。

庾献回了相府之后,稍微用了点小手段,偷偷溜去库房翻找了一番。

他是修行木属性功法的,寻找药材不费什么难事。

不过庾献并未如期待的那样,找到秦皇所铸的“一斗”。

他并没有失望。

若是这东西真的如副本中那样堂而皇之的存在库房中,那才叫有鬼了。

这东西应该也不会被董卓随身带着。

这宝贝虽然听起来牛逼又神奇,但是若是没有“一寸”或者“一斤”配合,顶多就是方便装东西罢了。

装进来的东西虽然体积不变,但是装的越多重量越重。

“一斗”的神奇之处,在于可以装下大量人道文明制造的东西,偏偏等到它真正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又会形成超重的巨大的不便。

可以说,单独使用“一斗”,还是有些鸡肋的。

庾献暗暗猜测,这秦皇“一斗”应该是藏在主簿那里。

这件事还要从董白那里打主意。

庾献将搜刮的药材炮制一翻,最后制成几十枚蜜丸,用腊封了。

他拿起一颗扔进嘴里,期待着多少能有点效果。

第二日一早,庾献揽镜自照,发现自己越发有些气血虚浮。

昨夜又心悸了两次,这让庾献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庾献拿出白银葫芦,求爷爷告奶奶的祈祷了一翻,结果进去之后,仍旧是被一道毫光刷了出来。

庾献无奈,只得静等到黄昏,准备先去见见那些不入九流的小说家。

下午的时候,看着日头渐西,庾献也不惊动守兵,依旧从那角门悄悄出来。

不一会儿,庾献就混入了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

他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向那小巷寻去。

到了一看,见那小巷两侧都是店铺,不过不是庾献想象中的书店,只是一些寻常的笔墨铺子,有些还卖点砚台,笔架等摆件。

庾献心中迟疑,莫非这个时代的小说家就以贩卖这些为生?

那自己是不是该主动搭讪问上一句?

庾献伸头探脑的瞧了几眼,见那些伙计店主不像是什么读书人的模样,心中又有些迟疑?

莫非李肃是骗自己?

不至于吧。

庾献挨个店铺的转悠着,也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那些店铺的伙计招揽了两声,见庾献这副模样,都了然的各忙各的去了。

这小巷不长,庾献从东头走到了西头,也没见到有哪个像小说家的。

庾献正要放弃,忽然有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撞了过来。

庾献皱眉,正要呵斥。

就见那人,撩起袍袖,露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接着挤眉弄眼的问道,“要不要?”

“咦?”

庾献有些惊奇的想要伸手接过来,那人却将袍袖一卷,把东西收了起来。

“不买别动,这可是纸作的书册,很贵的。”

庾献心中有几分确定了,他打量着那人问道,“东西怎么卖?”

那人伸出了一只手,“一百钱。”

庾献的目的就是来找小说家的,自然不会吝惜一本书钱。

他昨夜从董卓库房里顺出了一些钱,这点花用还算不得什么。

庾献把钱拿出,那人立刻喜笑颜开,“爽快。”

随后把书递了过来。

庾献接过那薄薄的册子,顺手打开,就看见一副美人插画,和大段直抒胸臆的描写。往后翻翻,尽都如此。

庾献木然。

好吧,筚路蓝缕的开创总是艰辛的,小说家的先民们也不容易。

还是自己的正事要紧。

庾献客气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姓名?”

那贼眉鼠眼的老汉闻言,很是警惕的打量了庾献几眼,“怎么,你该不会是要报官吧。”

在一个以道德为法律依据的时代,这本小册子就够老汉喝一壶的了。

庾献笑道,“哪能呢,就是方便招呼。”

那老头想了想,犹犹豫豫的说道,“那你就叫我春秋先生吧。”

庾献心道这老头可真够敢说的。

《春秋》是儒家重要的典籍,敢以此为号,这货不是有两把刷子就是一个夸夸其谈之辈。

庾献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那春秋先生听了微怔,“说来听听。”

庾献打听了一句,“前些日子洛阳城的异象,你见到没有?”

那春秋先生闻言,打量了庾献几眼,“自然是见到了。”

庾献点点头,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一位兄弟牵扯在里面,我想帮他一把。”

老头一听这个,吓了一跳。

他连忙推辞道,“不是小老儿不帮你,只是这件事情太大。小老儿只是个不入九流的人物,哪敢掺和进这样的事情。”

说着,那老头就想来个脚底抹油。

庾献一把将那老头抓住,低声说道,“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那老头犹豫道,“这……”

庾献冲他一呲牙,低声威胁道,“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平白得罪一个亡命之徒。”

那老头脸上显出惧色,他为难的说道,“不是小老儿不识相,可是我就是个写春书的,没那么大的能耐啊。”

庾献不答,只是危险的看着那老头。

那老头出身市井,早就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物,知道这是个不容易动摇的,只得苦笑着说道,“前面有个马市,里面驵会的东家是我的好友。咱们可以去那里坐一坐。”

洛阳皇城的正东方就是马市,而驵会类似后世的牙行,是进行大宗买卖撮合的地方。

在这个时代,不但信息不畅,运输和支付也都很不方便。再加上有些商人不是来到异地很懂行情,渐渐的这些撮合买卖的地方就开始兴盛起来。

庾献也不怕这猥琐老头耍什么花样。

他给这家伙安了个心,“不用怕,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几句。事情做不做,不会勉强你。若是做成了,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0220 马市

那老汉无奈,只闷闷的在前引路。

由于两汉实行积极的马政,不管是在官家还是在民间,保有的马匹数量极为庞大。

汉武帝的时候还一度“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乘历牝者摈而不得聚会。”

骑母马的人都会被人鄙视,甚至都和人混不到一个圈子里去。

到了东汉后期,随着南匈奴的归附,带来了大量健壮的草原马。

南匈奴的贵族们很乐于用那些马匹,从中原换取金银珠宝,丝绸布帛等物。

在这洛阳马市之中,有几家极有势力的存在,背后就有南匈奴部落的身影。

随着大量南匈奴骏马的涌入,马匹的价格也大幅度的杀跌。

一匹普通的公马价格在五千三百钱到五千五百钱之间,价钱只是牛的一倍。

庾献一边跟着那老汉慢慢走着,一边从他嘴里套话。

听他的意思,最近似乎越来越多的匈奴人开始出现在洛阳城里。

有一些是来贩马的,但更多的都是大群的青壮空身来去。

那老汉忍不住牢骚了几句,“这大汉,要不太平了啊。”

庾献闻言默默点头。

在汉末大劫开始的时候,南匈奴一直表现得异常活跃。

他们不但在从劫夺天子中掺和了一手,而且还和袁绍忽敌忽友,表现出了摇摆的政治立场。

好在不管袁绍还是曹操,都是少有的强横人物。

在之后的许多年,南匈奴只能偃旗息鼓,默默积蓄力量。

到了八王之乱的后期,南匈奴部族已经大量南下,渗透进北方的土地。

等到八王之乱死伤了大量青壮后,南匈奴的人口,也膨胀到接近汉人的三分之一。

之后的血腥历史,让庾献也难以正面直视。

庾献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你的这个朋友,不会也是哪个匈奴单于台面上的人物吧。”

那老汉听了连连摇头,“怎么会。开始还有些人这么做,后来那帮蛮子学乖了,他们世代把自己小孩儿送来洛阳。等到那些小孩儿长大之后,这洛阳的马市生意,就让他们抢走了大半。如今咱们汉人只能和寻常富户做些骡马生意。”

庾献好奇的问道,“马市就在咱们洛阳,难道还能被匈奴人欺负了去?”

那老汉听了叹了口气,“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圣天子的子民,人家乖乖的来做生意,我们还能拦着?再说,只有这些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匈奴人,才能捕获一些珍奇的异种,咱们汉人在马圈里养大的马,着实差了许多。不管是宫廷中还是各个官衙,都很喜欢他们出售的健马。”

这时正好路过一处马场,里面的马被短栅栏圈着,一些人围着品头论足,谈论价钱。

庾献看了看卖主,见他穿着丝绸衣物,头上别着玉簪。除了异于常人的面目,还真看不出这是匈奴人。

那老汉顺着庾献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口说道,“这是火骑部的人。有一次我见到两百火骑部的人入城,清一色的赤焰驹,啧啧。”

庾献心头微微沉重。

他之前见过张辽的乌烟驹,对这些异种战马的威力很是忌惮。

若是有大量的强力骑兵,能够造成的危害绝对是要命的。

庾献想着,顺口问道,“对了,这马市上有没有乌烟驹可以吗?”

老汉笑道,“只要你出的起价钱,那些匈奴人就能设法帮你弄到。”

庾献点了点头。

如果有机会,他倒想弄匹好马代步。

不一会儿功夫,到了那老汉朋友所在的地方。

庾献看了看门面,果然不算大。

门口也如旁的地方那样,用栅栏圈了一些马,不过那些马看着虽然健壮,却全无匈奴马得灵性。

“草料马。”老汉说了一句,接着引着庾献入内。

两人进了房内,老汉主动对一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商人说道,“用用你楼上的地方。”

那中年商人爽快的应了一声,“没问题,你们尽管去谈。”

说完,还向庾献挤眉弄眼了一番。

庾献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个被皮条客拐走的纯情少年。

到了楼上,房门一关,一道淡淡的法力纹路闪过。

庾献有些惊讶。

那老汉解释道,“小郎君不必怕,只是隔音之用。”

庾献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就连皇宫那样的恶地他都闯过,自然不担心一个写小黄文的能给自己设下什么埋伏。

庾献开门见山的说道,“阁下既然是小说家,那想必这两天也听过一些街谈巷议。”

那老头听了得意的一笑,“你可知这里的店主,为何愿意借我这个地方?”

庾献有些纳闷,不知道这老头为何把话题拐到了这里。

他疑惑的问道,“为何?”

那老头得意的说道,“我小说家虽然不入流,但是很擅长打听小道消息,邻里短长。”

那老头补充了一句,“这些东西不少人喜欢看的。”

“所以呢?”庾献问道。

“所以我们小说家有独特的法门,可以炼出一对顺风耳。只要是周围一里发生的事情,什么都瞒不过我。这店家的主人做生意总是不顺,后来我就替他偷听别人家在密室的报价、货源,这才让他慢慢有了起色。”

说到这里,老头一脸矜持的盘起了腿。

这番话也是间接的回应了庾献刚才的那个问题。

有这样的一双耳朵,知道些街谈巷议,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庾献等会儿还要和这老头谈价钱,当然不希望他太过得意。

庾献指了指袖中的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似笑非笑的问道,“所以,你把这一身本领用来听墙角吗?”

“额。”那老汉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直接干脆的说道,“你既然找小老儿,那咱们索性就把话说开,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小老儿做什么?若是小老儿能帮的上,小老儿自然不会推脱,要是小老儿没那没能耐,也希望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当然,帮忙也是要钱的。”

庾献闻言点点头,正色对他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国师。现在城中的风向变了,新朝王命似乎在相国身上。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解决掉通缉的问题。”

0221 道听途说

那老汉听了就想转身跑。

庾献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冷笑的看着他。

“有些内急,内急。”老汉干巴巴的解释道。

庾献不紧不慢的说道,“先说我的事情,之后随便你去哪。”

庾献也不是白使唤人的,口中许诺道,“放心,办成这件事,自然会给你足够的酬劳。”

“酬劳?”那老汉脸色微微和缓。

庾献也不罗嗦,将身上带的钱尽数扔在案上。

钱财携带不便,庾献也没能偷出多少来。

“这些只是表达一下我的诚意,稍后会有更多的钱财给你。”

那老汉胆小猥琐,见到钱却精神一振,满口笑道,“好说,好说。小老儿不妨给你透个底。我们这一派,有两大才能,一个叫做‘道听’,一个叫做‘途说’。”

“哦?”庾献听的新奇。

那老汉振振有词道,“我等虽然修炼有成,但毕竟是舞文弄墨的君子。听墙角这样的事情,不是我辈所为。但若是我堂堂正正的在街上走着,有什么话进到我耳朵里,那可就没办法了。”

庾献反应很快,“也就是说,所谓的‘道’听,只能是走在路上的时候,听取别人的闲言碎语?”

庾献对此倒也没觉得稀奇。

在葫芦副本中时,曾经见识过盗跖的后裔,那些人修行一种奇怪的“盗亦有道”,虽然是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也都紧守着心中的底限。

那老汉说道,“当然。我辈岂是那种没有底线的小人。”

庾献哂笑的看了他一眼,“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只是招惹不起那些高门大户罢了。像是那种寻常百姓家,谁能有一里多深的宅院。你走在旁边,还不是想听什么听什么。”

那老汉听了,脸色微红,正要解释。

庾献又说道,“你那‘途说’的本领,想必也是在街市人群之中,或者是什么稠人广坐的地方,让人不知不觉听些闲言碎语。说白了,不过是怕造谣的时候被抓到现形而已。”

“你!”那老汉又羞又怒,拱拱手道,“告辞。”

庾献笑着将他拽住,从容说道,“这也没什么,任何流派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我道家避居深山,难道只是因为不争?”

那老汉听庾献这般说,不由惊奇的打量了他两眼。

庾献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也不用故作姿态,吊我胃口。我的事情,我自己想的很清楚。如今汉朝国祚已亡,新朝就要兴起,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到底新朝意味着什么,谁又拥有天命,又岂是随意可以测度的?而引动这一切的我,将拥有最重要的解释权。恐怕除了汉室忠臣们恨我入骨,其他有野心的人,都在期待我出现呢。”

那老汉听了,也不立刻回答,半晌才反问道,“既然你事情想的那么明白,怎么不自己去找董卓?何必要找我来帮忙?”

庾献自嘲的说道,“我去找董卓?然后该怎么说?”

庾献自问自答道,“反正汉家我已经彻底得罪了,自然只能把天命往董家人身上说,然后呢?然后等到公诸天下之后,我庾某人必然会接到一杯毒酒!既然该说的话我都说了,那之后永远的闭上嘴,对于董卓来说,就是最牢靠的。”

那老汉听了嘿然一笑,“你看的很明白啊。”

庾献认真的看着那老汉,“所以我才要来找你们,我要你们设法帮我用悠悠众口,保住这条性命。”

那老汉将从庾献那里得来的钱财,慢慢堆在案子上。

接着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脸的精明,“想要做成这个,这点钱可是不够的。”

庾献笑了,“放心,我自然会给你筹到足够的钱。我这次来,只是想确认下你有没有胆子接这个活。”

那老汉嘿嘿一笑,“你也放心,你有多少钱,我就有多大的胆子。”

或许是对谈成这笔大买卖十分满意。

那老汉主动开口道,“我赠送你个消息吧。”

庾献颇感兴趣的看着那老汉,“说来听听。”

那老汉说道,“关于天意转变,国祚消亡的事情,汉室众臣们有过一番讨论。”

庾献还真的挺关心这件事情的,他开口问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好像是王允说服了盖勋,他们一致决定静观其变。”

庾献有些诧异,“那盖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王允这样猥琐的性格,本来就被盖勋所不耻。如今汉室就要衰亡,盖勋正是一腔悲壮的时候,王允怎么能说服的了他?”

那老汉说道,“因为盖勋也不傻啊。之前不但贾诩确认过,许多精通周易或者望气的人也都看了,确定王命就是在董白身上。这样一来,反倒把当前的局面缓和了下来。”

“董卓必然不可能出手对付自己的嫡孙女,要是董白有什么三长两短,天意就未必是在董家这边了。不过这样一来,董卓就死心了。至少他应该不会再给予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汉室重臣们就可以从容布置了。等到董卓身死的时候,到那时天子已经占大成人,西凉兵也群龙无首,那时才是拿回权力最好的时机。”

庾献听了默默点头。

董卓现在坐等躺赢,的确是缓和了眼前的局面。

那些大臣们和董卓虚与委蛇,暗地里已经把未来的敌人设定成了董白。

等到在西凉军中拥有巨大威望的董卓去世,那么一个小小的董白,自然不足为惧。

那个自号“春秋先生”老汉,顺带着又说了一句。

“对了,和你一起失踪的那个太史令好像有点麻烦。他的一家老小已经都被压入大牢了。现在太史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当初他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过,在找不到太史令之前,这些人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庾献听了皱起了眉头。

太史令王立完全是因为庾献的原因,这才牵扯进了这件事。

可是牵连到王立的家人,仍旧是庾献意料之外的事情。

庾献长出了一口气,闷闷的应道,“这件事我记得了。”

0222 点破真相

庾献又和那猥琐老头交流了一会儿,才出得门来。

刚一出门,一阵剧烈的绞痛就从心中传来。

庾献从袖中摸出蜡丸连吃了几颗,却没什么效果。

庾献心中一凉,这件事必须要解决了,不然的话万一在自己和人争斗中,出现这么一次,那可就要了老命了。

庾献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相府。

随后找了个无人的厢房,拿出白银葫芦来,催动法诀。

随着毫光连闪,庾献不停的消失,又出现在原地。

巨大的危险临头,庾献这会儿也顾不上任性了。

该认怂的时候,还是要认怂。

他不停的催动着法诀,要进入葫芦。

终于,在庾献反复尝试了一天之后,庾献终于如愿以偿的刷的消失在当地。

人一落地,庾献就听到斑斓一脸不愿搭理的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庾献这次可没有半点来兴师问罪的意思,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庾献赶紧陪上了一个笑脸。

“这次还是有事相求。”

“哦?”斑斓懒散散的问道,“不会又是帮你给哪个姑娘修改记忆什么的吧?”

庾献知道斑斓故意挑衅,不过他这会儿也只能忍了下来。

庾献装作没听懂一样,说道,“是这样的,我好像中了别人的诅咒,这几天总是心慌气短,气血两亏。还请斑斓大人,帮着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哦?”斑斓听了,饶有兴致的看着庾献。

半晌之后,她才露出微微的惊讶之色。

庾献心中忐忑,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斑斓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漂亮的女人?”

庾献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斑斓大人何出此言呢?”

斑斓有些意兴阑珊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红颜祸水,可以倾国倾城。你的命数快被人掏空了。”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怎么会如此?”

斑斓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很有趣的手法。有机会的话,你倒是可以让我见见他。”

说完,斑斓也不留人,衣袖一挥,直接将庾献送出葫芦。

庾献出了葫芦之后,就想抄家伙去找貂蝉拼命。

被斑斓点醒之后,他哪会不明白是谁算计了自己?

亏他还跑去找这妖女帮忙。

不过庾献这会儿也不敢莽撞了。

以他的实力对付貂蝉本身就没有多大的便宜可占,如今杀伐之力丧尽,庾献的实力大幅度缩减,自然更不是貂蝉的对手。

再加上貂蝉还不知道在庾献身上用了什么手段,庾献心有忌惮,更加不敢现在就和貂蝉撕破脸。

“必须要想个法子,把貂蝉也阴上一把,不然的话,根本是打不赢的。”

庾献想着,不由皱紧了眉头。

如今没有兵法相助实力大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现在他急需要对付貂蝉,又需要弄到大笔的钱财。

对付貂蝉需要武力的支持。

想要短时间弄到大笔钱财又不被察觉,最好的方式就是去鸡鸣堂,取出汉灵帝藏匿的黄金,这同样也需要武力的支持。

庾献如今能够指望上的,除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管亥,还有就是被李肃藏起来的徐晃等人。

庾献这两天杀伐之力没有丝毫的进展,想必徐晃的处境也不是太乐观。

不然的话,哪怕庾献带着人到处逃窜,也能通过行军,给自己增加一些点数。

庾献索性直接再次去找李肃。

到了李肃的宅院附近,庾献悄悄的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过了一小会儿,李肃就黑着脸出现在庾献面前。

庾献小小的拍了个马屁,“李将军这闻风望气的本领可是越来越出众了。”

李肃黑着脸说道,“少来!你想又找我做什么事情?”

庾献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我手下的徐晃和他那两营兵去了哪里?”

李肃听了回答道,“已经都安排出了洛阳。现在八成在城外的某个市镇躲避风声吧。”

庾献听了皱了皱眉头,“你有办法联系到他们吗?”

李肃听了嘲笑道,“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兵符在你手里,你还要问我怎么联系他?”

庾献听了愕然,他诧异的取出虎符放在掌心看了看,随后一脸求教的看着李肃,“这东西不是只能在短距离内才可以操控吗?莫非现在也能向徐晃下命令。”

李肃轻哼道,“你想的还挺美。短距离内可以和掌兵武将简单沟通已经不容易了。你还指望能有多大的威能?我的意思是说,等会儿你就将兵符祭起,看看它往哪个方向飞动,找去应该就能八九不离十。”

庾献大喜过望,“还可以这样。”

说着,庾献从口中将虎符吐了出来,随后将那虎符祭在空中。

那虎头微微旋转就指向了一个方向。

“咦?这是在城西方向啊。”

李肃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没有?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庾献忙不迭的打听道,“快去吧,回头我再来找你。”

李肃暗叫倒霉,却也只能悻悻的离开。

庾献趁着天色没有黑透,顺利的混出了城去。

随后就快速的向城西方向而去。

走一会儿,庾献就把虎符祭在空中一会儿,辨别方向。

庾献有心实验下自己这具身体在被貂蝉暗算之后,还有几分实力。当即毫不犹豫的直接开始了“一母之力。”

庾献开启了一母之力,浑身的肌肉开始剧增,身高也拔高了一尺。

庾献想象着当初在北邙山中躲避张辽时的情景,奔跑起来越发觉得酣畅淋漓。

只是才奔出去三四里,庾献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开始慢慢消退。

庾献心中一寒。

斑斓所说不错,自己果然中了貂蝉的暗算。

庾献想了想,张口将那神秘木匣吐了出来。

随后掐动法诀,慢慢的从神秘木匣中抽取木属性之力。

等到这股带着勃勃生机的木属性被庾献彻底消化之后,庾献慢慢察觉出来,自身的力量似乎恢复了一丝。

庾献大喜,想不到连这样的诅咒都有效果补救。

庾献的身体本就已经在白银葫芦中魔改过,开启一母之力后,拥有很强的体力,没想到在这木匣的帮助下,庾献不但体力稍微恢复,就连力量的上限也跟着恢复了少许。

0223 又收一徒

庾献仔细体会了一番。

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如今他用的最多,也是最有用的就是这“一母之力”了。

使用了“一母之力”后,身上会增加两百斤的力量,用之不竭。

这个技能虽然逆天,但是等庾献遇到张辽这等猛人之后,就着实有些不够看了。

虽说庾献耍起无赖来,也可以把张辽累吐血,但是实力上的差距已经让这个技能有些疲软。

庾献虽然贪心的想过要把这个技能强化一番,可惜的是,庾献魔改获得这“一母之力”的代价太过巨大。

那功名葫芦是以圣人的肺为材料,显化出的一块白银,这才有了这么强大的威能。

按照斑斓所说,选中庾献之后,她可是孤注一掷,将功名葫芦最后的底蕴都用出了。

庾献这会儿又往哪里再去寻一块圣人之肺呢?

然而这个原本无解的问题,却奇妙的在神秘木匣这里得到了解决方案。

这神秘木匣有些过分的霸道,管你是怎么失去的,硬是要直接无脑补回来。

庾献在补足生气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重新启动一母之力了。

启动一母之力后,体力永远维持在充盈状态。

那被貂蝉用妖法盗走的气血之力,直接被硬生生的补了上来。

就像是一个泉眼被人抽走了水之后,因为水脉疏通滋养,泉水自动流满水池。

结果被抽走的那些水又被补回来了。

这样一来,水池的面积自然就要扩大一些。

庾献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由哈哈大笑一声。

这貂蝉虽然不怀好意,但是无意间却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

若是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准自己一母之力能够动用的力量就能提升到三百斤。

庾献心中踏实。

这会儿他不但不需要再去对付貂蝉,若是弄明白貂蝉是怎么做到的,说不定庾献还要主动让她多来几遍。

修炼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那木匣的元气极为精纯凝练,庾献修炼起来颇费一番手脚。若要达成目的,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庾献将那木匣吞入腹中,又祭起虎符辨认了方向,随后转向西北而去。

以庾献的速度,奔走到天黑,才看到一片茂密的丛林,那虎符直勾勾的向前,指向里面。

庾献四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原来如此,竟是躲在这里。”

徐晃躲藏的地方离官道不远,只要动作够快,就算依靠来回劫掠,也足以维持他手下这些人的吃用了。

庾献想了想,顶起了“智障之盾”大步向林中走去。

刚进了密林没多久,庾献就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不少埋伏的士兵忽然跃身而出,一振乱箭向庾献攒射来。

庾献一股股杀伐之力向自己汇聚,顿时高兴地心花怒放。

能给自己提供杀伐之力,果断是自己的小弟们。

庾献不闪不避,任由那些乱箭射在身上。

在智障之盾的抵御下,那些乱箭甚至没能在庾献的水晶屏上,形成什么痕迹。

那些士兵们远远的看到庾献毫发无所,都大惊失色,等到辨认清楚了庾献的容貌,这才俱都欢喜。

“是主公!”

“主公来了!”

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徐晃。

不一会儿,徐晃就手持大斧,飞奔赶来。

见到庾献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

庾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出了点状况,倒是不小心连累公明你了。”

徐晃听了平静道,“无妨,原本在白波贼那里的时候,过的也是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而且,我相信国师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庾献很满意。

“放心好了,跟着我可亏不了你。上次我就答应你要传你一门强大的兵法,如今我有三部兵法可以任由你选。”

“其一,为吞烟吐雾之法。使用这个兵法之后,可以遮蔽你和一小部分士兵的气机,让敌人无从推算。兵法奇谋,若想运用得当,自然少不了这个法门。”

“其二,为呼风唤雨之术。这个法术可以呼唤狂风,招来暴雨。你是带兵的人,这门兵法的强大,你应该有所了解。有的时候,决定一场战争的可能仅仅就只是一个方向而已。”

“其三,为撒豆成兵。其他的兵法,只会简单的运用杀伐之力。然而撒豆成兵之法,却是将杀伐之力的气机化为士兵。呼唤出来的那些士兵和你自己拥有的士兵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这个法子最便捷的是,只要拥有足够的杀伐之力。随身就可以携带千军万马。”

徐晃见庾献开出这样高的价码,不由心中大动。

他仔细权衡了一番,开口对庾献说道,“卑职想学习撒豆成兵之法。”

“哦?”庾献挑了挑眉头,问道,“为什么想到要选这个?”

徐晃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坦诚说道。

“眼下的局面艰难,日后还不一定怎么样。咱们若想维持一定规模的兵力已经极难,反倒不如依靠这个法子。”

庾献对此十分理解。

李肃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就算穷得叮当响了,为了维持自己的杀伐之力,李肃都咬紧牙关养了不少士兵。

徐晃本身有练兵之才,他若是可以学了撒豆成兵之术,就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

这是一个比较保守朴实的选法。

庾献听了也不多劝,无论怎样的选择都是个人的机缘。

他对徐晃郑重说道,“法不可轻传。我学的兵法乃是墨门之中的要义,如今墨门虽然已经消散,但是这兵法毕竟是墨门的东西。你若要学,还得拜入墨门。”

徐晃听了犹豫了一会儿,旋即说道。

“国师说的也是正理。既然我和国师有缘,又有授艺之恩,那我就拜国师为师吧。”

说完,徐晃郑重躬身下拜。

庾献的这几门兵法,光是听听就能觉出不凡,就算是寻常大将,也未必能有这么强力的兵法。

以徐晃的出身,想要学到这些高深功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求着想要入门,恐怕也没人会把这等重要的东西外传。

徐晃此时拜师,倒是真心诚意的一番感激。

0224 蹊跷

庾献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我之前收过一个弟子,就是司徒王允。如今那老头有些靠不住了,索性就不必理会他。我在洛阳城中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弟子。她虽然年幼,但入门的早,算是你的师姐。最近我可能要暂时离开洛阳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就带着人去投奔她吧。”

庾献继续留在洛阳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是就算要走,对董白和徐晃也得有个安排。

如今董白开始进入众人的视线之中,庾献把徐晃托付给她,正好彼此有个照应。

徐晃听庾献这般说,谨慎的问道,“那不知我这位师姐是什么身份,我又如何去找她?我手下的兵马不少,之前洛阳城戒备疏松的时候,还可以靠着李肃的颜面混出城来,可是现在洛阳戒严得这般严实,要是没有一定来头,恐怕我们想去投奔也进不了洛阳城。”

庾献听了,笑着说道,“放心吧,那人罩的住你们。她就是董卓的嫡亲孙女董白。董白……,很早就拜在我门下。到时候你只要说自己是她同门的师弟就好了。之后你们就暂时听从董白的调遣。”

徐晃听了暗暗心惊。

原本他还以为庾献彻底得罪了西凉兵,谁知道人家竟然还老神在在的给董白的嫡亲孙女当起了师父。

有这样的渊源在,这些日子的担忧,看来也只是虚惊一场。

徐晃放下心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愿听师父教诲。”

庾献满意的看着徐晃,对他说道,“我是墨门的第二代弟子,拜在初代弟子高何门下。如今我收你入墨门,你就是墨门第三代弟子,高何的徒孙。”

徐晃原本家中是个小吏出身,读过一些书,听庾献说到这样的来头,就有些发懵。

自己这老师怎么这么大的口气,敢说自己是墨门的二代弟子。真要是按年龄算,不得有好几百岁才成?

庾献看了徐晃一眼,自然知道他在吃惊什么,他颇感慨的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你这辈分可大着呢。”

要是从子夏那里算,徐晃都能是这位孔门十哲的徒孙了。

就算是郑玄、卢植这等大儒,恐怕都要矮个几十辈。

庾献看看四周问道,“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徐晃连忙点头,“营地那边有一处竹林,很是清幽,弟子这就带师父过去。”

两人确定了师徒关系后,不自然的就亲近了几分。

庾献跟着徐晃,一边向那处走着,一边打听徐晃这几天的事情。

徐晃也不隐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番。

原来,那日李肃将徐晃和他手下的兵马送出城后们,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徐晃一头雾水,既不知道是不是庾献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内情。

无奈之下,徐晃只得就近带兵躲藏了起来。

庾献对徐晃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当即也不瞒着他,把自己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我原本想着偷点王朝气运,以后或许会有什么好处。但是没想到一不小心玩的太大了,结果让王朝更迭了。现在董卓一心认为,他董家就要崛起了,那些汉室朝臣们,也都跟着装糊涂,想要以拖待变。如今我就算出去,应该也很安全,不过为了万全把握,我还得设法把鸡鸣堂的那几根金柱偷出来。”

“一来,李肃帮了我不少忙,我该好好酬谢他一番。再者,想要找小说家们给我帮忙,也需要一些钱财。”

徐晃听了倒是主动请缨,“若是再进皇宫,弟子愿意出上几分力气。”

庾献想了想答道,“也好!”

那金柱的分量绝对不会轻,就算砸碎只取其中一部分,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有徐晃帮忙,庾献能省不少的事情。

当然,若是能找到不知去哪儿的管亥就更好了。

那货化为妖身之后,体力极为惊人。

徐晃也向庾献说了一些在这里落脚后的事情。

“这里是官道,偶尔有些商队往来,有时候也有附近县城向洛阳押送钱粮。我躲在这里的时候,见到时常有南匈奴的骑兵出来劫掠。附近的官员,不能禁绝。因此我也动了心思,截过一次朝廷的粮车。不过朝廷方面的反应有些奇怪,粮草丢了,他们竟然全无反应。倒是南匈奴的黑骑军找上门来,指责我们捞过了界。”

庾献眼睛微眯,重复了一遍,“你们抢了朝廷的粮车,朝廷没有管,反倒是南匈奴的骑军找上门了?”

徐晃说道,“不错。”

庾献又问道,“你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的实力如何?”

徐晃说道,“这些人自然不是和和气气上门的,我和他们带队的简单交了手,看上去实力倒是不弱。”

能让徐晃说实力不弱的,那恐怕已经算的上一流的好手了。

庾献想了想之前听说的那些事情。

似乎朝廷已经国库空虚有一段时间了,许多朝廷官员的禄米都无法得到保证。

后来董卓为了筹粮,还让他手下的西凉兵去洗劫了阳城县。

在听说董卓用抢来的粮食发放粮饷之后,许多官员都有怨愤之言。结果老董被激怒了,又让手下士兵挨家挨户的把粮食夺了回去。

如今洛阳城已经空乏到这种程度了,为何周边郡县押送的钱粮被劫走之后,却丝毫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呢?

现在洛阳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兵马,只要事情回报,急于解决问题的董卓,必然会派兵征剿。

庾献不由思索起来,这样的路数,到底是王允所为,还是盖勋呢。

王允?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驱使南匈奴骑军。

盖勋?这位爷素来都是正面刚的,绝对不会用阴招把洛阳这么多官员拖下水。

荀攸?

庾献想到这里,不由警惕起来。

这货坑董卓庾献并不在乎,但若是把董白带到沟里那可就不妙了。

庾献想了想,对徐晃吩咐道。

“这件事你多留意。那些匈奴人绝对不会凭空出现在洛阳附近的。城中有一个马市,里面有许多匈奴人做生意。这些人身价丰厚,在洛阳周边都置办有产业,供养几只骑队不在话下。你帮我找出来,这件事究竟是哪一家做的。”

0225 传授兵法

徐晃带着庾献到了一处幽静的竹林。

庾献让那些士兵四散把守,随即在以刀画地,慢慢给徐晃讲解兵法的妙用。

徐晃本来就有点底子,他又是天生的将才,许多地方经过庾献的点拨,往往能豁然开朗举一反三。

不知不觉日头渐渐西沉,徐晃听的如痴如醉,不断地向庾献追问一些相关的东西。

庾献耐心讲解的同时,也从徐晃这些问题和思路中受益匪浅。

直到夜色已深,露水打湿了两人的衣服,两人这才恍然觉出时间的流逝。

徐晃学了很多新知识,整个人跃跃欲试。

庾献的收获少一些,反倒一股疲惫和困倦涌上心头。

徐晃连忙说道,“师父可以先到营地里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累坏了身体。”

这会儿他话中的恭敬,让庾献明显得感觉出了其中的真心实意。

庾献心头喜悦。

找徒弟果然还是要找些牵绊少的,像是王允这种政治老油子,关键时候根本就靠不住。

庾献又留在那营地了三天。

在庾献的指点下,徐晃已经可以简单的把杀伐之力借物化形。

那杀伐之力是纯粹的杀意、杀机,以及反复锤炼的杀人技术。

借物化形之后自然可以驱使对敌。

庾献见徐晃已经把这兵法使用的似模似样,当即对他说道,“接下来,你只需要来回磨练,就足以把这兵法慢慢提升。这些日子我使用这兵法的时候有些领悟,我认识一个厉害的家伙,等到下次我向他请教了,再给你修正。”

徐晃连忙毕恭毕敬的说道,“一些都听师父的安排。”

庾献点点头,对徐晃说道,“等明日,你就独自入城,去相府投帖,拜入在董白名下。这些兵马暂时先屯扎在这里,等到不引人注意了,你再和她好好商量一番,看看怎么安置合适。”

徐晃拱手应诺。

庾献认真的叮嘱道,“现在城中有些人不太安分。无论是有人行刺,还是有人拥兵作乱都是有可能的。你要随时做好准备,一旦城中出现骚乱,就尽快护着董白杀出洛阳城。我如今改换了国祚,天下瞩目,势必要避开洛阳这个大漩涡。快则一年,迟则三载,我必然还是会回来的。”

徐晃听了慨然应诺道,“弟子虽然不懂什么朝局,也明白董家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平日里弟子会谨慎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护送小师姐离开洛阳。”

庾献给徐晃竖了个大拇指,“靠谱。”

庾献想起张辽那日说过的话,对徐晃说道,“你的兵法为师会慢慢传授你,至于兵器上的劣势,我也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如果我能寻觅到什么神兵利器的话,一定会给你留着。”

徐晃感激的说道,“多谢师父挂念。神兵利器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弟子有这件大斧相伴,已经很是满足了。”

“看看再说吧。”庾献也没把话说死。

随后庾献又叮嘱了一句,“我现在躲藏在董卓府中,这件事先不要让董白知道。”

徐晃是个谨慎靠谱的人物,让他去保护董白,庾献又多了一层保险。

等到再一日天亮的时候,庾献就和徐晃一起悄悄入城。

庾献仍旧沿着原路悄悄溜进了相府,徐晃却是正大光明的去相府前求见。

那守卫相府的士兵见徐晃独身而来,脸上不免有些轻视。

徐晃不为所动,很是客气的说道,“劳烦两位费心,请将这封书信转交给在下师姐。”

说完,徐晃掏出了一份庾献亲笔撰写的东西。

那士兵听了冷笑一声,“师姐?什么师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里是相国府。不是你这种江湖骗子撒野的地方。”

徐晃听了也不动怒,他指了指那书信的封皮,大声说道,“我的师姐叫做董白,乃是董相国唯一的嫡孙女。两位不管是信还是不信,只要把书信送进去就能真相大白了。”

那两个士兵狐疑的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吃惊。这壮汉说得如此笃定,莫非是真的?。

他们都不识字,也无从判断这书信到底是给谁的。

其中一个高个儿的士兵想了想,大声对徐晃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揣着这封书信径直去了主簿田景那里。

田景听说,有人找上门来要见董白,而且还将董白称作师姐,顿时惊讶不已。

田景心中觉得蹊跷,他当即对那士兵吩咐道,“你立刻去少君那里问一下,她有没有一个师弟?。”

那士兵去了之后没多久就来回报,“少君说她并不曾有什么师弟。”

田景闻言勃然大怒。

他冷笑道,“果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少君的头上。少君身负王命,何其之重要?相国入宫之前,也对我百般叮嘱,让我看好少君。没想到竟有歹人撞到我手里了。”

说着田景径直起身,大声喝道,“来人,去招集府上的卫士。”

不一会儿田景唤来了一个营头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向前门而去。

徐晃原本全无戒备的等待着。

见迟迟没有人过来回复,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等看到田景气势汹汹的带着大群士兵出现在面前,徐晃早已经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他正要开口向田景问话,就听田景大喝一声,“来人,拿下他。”

徐晃任务不能完成,心中已经有些沮丧,又听田景说的嚣张,不由大怒道,“我看谁敢。”

徐晃本就武艺过人,他面对那些仗着人多势众,嗷嗷冲杀过来的董府军卒,丝毫不在意。

他本就是来投靠董白的,如今这些人正是他送上门来的敲门石。

若是自身没能展现出强大的力量,那以后就算董白碍着两人同门的名义,对他有些照顾。以后恐怕也没有徐晃太好的施展机会了。

徐晃肩膀一振,从背后取下大斧,

多年的生死挣扎,让他面对这样的场面丝毫没有惧色。

见那些士兵来的甚快,徐晃大笑一声,“来的好。”

竟是拔足飞奔,主动冲了上前。

0226 投效董白

以徐晃这样强大的武力,对付一帮看门护院的士兵,自然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徐晃手中的大斧杀气森森,只是几个照面就有些收束不住。

抬手一抡,一个人头就翻滚落地。

一腔鲜血喷射出来,让许多人都一愣。

接着那些士兵眼中立刻喷射出愤怒的光芒,原本的松懈和大意,全然无踪,一个个施展出本领向徐晃攻杀过来。

徐晃杀掉第一人时,也是心头一沉。

毕竟是要上门投效,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就足够了。

杀掉相国府的守卫,绝对不是他计划中的事情。

然而此时,那些相府的士兵已经彻底被徐晃激怒,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杀过来。

手中的兵器,更是刀刀砍向徐晃防护不周的地方。

徐晃当即再也顾不得保留,他大喝一声将浓浓的杀气放出。

接着手中大斧猛然劈出,又是力毙两人。

这杀气开始时还甚稀薄,但是随着徐晃不断的杀戮,上面的气息一点点的强盛起来,几乎凝为实质。

田景见这会儿功夫就已经有几十人战死,他脸上慢慢显出惧意。

这样的武力,绝对不是寻常的士兵能够对付的。

田景连忙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快去找樊稠樊校尉。”

樊稠是西凉兵的几个校尉中武力最为出众的一位。

田景见过几位校尉搏杀。

此时竟然下意识的觉得,除非是樊稠在这里,不然恐怕拿不下此人。

好在樊稠屯兵的地方,就在相府的附近。

不片刻,就有一匹烈马赶到,横空出现在徐晃面前。

马上之人厉声喝道,“谁人这么大胆,敢在相府放肆。”

徐晃目光一紧,觉出这是个高手。

他正要答话。

那樊稠看到遍地的尸体,已经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意,当即一棒打来。

徐晃见状,也知道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手中大斧一振,狠狠的迎头砸了过去。

樊稠手中的铁棒,足有五六十斤。

自从征战沙场以来,还未遇见过敢硬接的敌人。

他见这壮汉胆敢硬捍,不由心中冷笑。

还未等他开口讥讽,就觉得那铁棒上传来一股沛然难当的巨力。

樊稠慌忙用双手攥紧铁棒,把力气化尽。

谁料那巨斧,竟然如同鬼影一样一闪,再次攻了过来。

樊稠闷哼一声,用足了力气全力封在身前。

巨斧的一击本来就来得仓促,胜在一个出其不意,力道不如之前。

在樊稠的全力招架之下,竟是被他稳稳地接了下来。

樊稠暗呼侥幸,就在他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谁料那已经被他接稳的巨斧,忽然又一股力量压了下来。

樊稠大惊失色。

还未等他做出什么改变,他胯下的那匹烈马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冲击。

只听那马悲嘶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将上面的樊稠掀翻下来。

樊稠平衡一失,顿时大惊失色,正在疑心自己小命不保。

谁料那壮汉却没有追击的意思,反倒拱拱手,对他说道,“得罪。”

樊稠从地上爬起,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竟不知道该怎么体面的接下这句话。

那远处的田景见樊稠在此人手中吃了亏,不由深觉骇然。

“此人如此健勇,莫非要去请吕布来?”

好在樊稠不是无胆之辈,这会儿已经稳下心思。

他大声喝道,“阁下武艺不凡,想来不是无名之辈,为何此时冲突我相府,难道不怕被诛灭九族吗?”

徐晃见终于出来个能交流的,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当即朗声说道,“这件事却怪不到我头上。我这次是奉师命出山,前来投靠我的一位小师姐。谁想到刚刚通传上去,就有兵马前来围杀我。我心中岂能不疑?”

樊稠见徐晃是个讲理的人。

心中微微诧异,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误会?

他沉声问道,“你的师父是谁?你的师姐又是哪个?”

徐晃向着远方拱拱手说道,“师父的名讳,弟子不好提起,不过我的师姐乃是相府之中少君董白。”

“董少君?”樊稠脸色微变。

他连忙看向躲在一边的田景,“真有此事吗?”

那田景急忙答道,“并无此事,董少君说她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师弟。何况咱们都侍奉相国多年,谁不知道这位少君平日深居闺中,何曾听说过她拜过什么师父?”

樊稠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狐疑的看向徐晃。

不过他倒也没把徐晃往坏处想。

这样一个人才前来投靠,无论是谁都会心中欢喜的。光凭徐晃这身本领,在军中领个校尉都不成问题。

这样的人物想要投奔西凉兵,根本不必拿什么虚言来哄骗别人。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误会?阁下的师父莫非说的是旁人?”

徐晃早就被庾献交代得清清楚楚,他当然知道自己投靠的是哪个。

徐晃见众人不信,只得说道。

“徐某愿和师姐董白当面对质。”

田景闻言在后面呵斥道,“大胆。少君身份何等尊贵,哪能见你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物。”

徐晃听了有些无奈。

事情竟然僵在这里,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樊稠却在飞速思索着眼前的局面。

如今这个徐晃一看就是难得的好手,若他真是少君的师弟,那还好办。若真是闹出了一场误会,那眼前这一地的尸首,又该如何交代过去?

樊稠虽然不怂,但也明白把这样的人物留下是很困难的。

何况此人口口声声背后还有一个师门。

恐怕不是好招惹的。

正想着,樊稠心中一动。

既然徐晃信誓旦旦是董白的师弟,那么两人总得有一个师父吧。

要是董白真的有那么一个众人所不知道的神秘师父,恐怕这件事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要是董白没有什么师父,那此事就是一个笑话。

樊稠当即笑道,“好说。来人,立刻去向少君询问,她是否曾经拜什么人为师?”

田景闻言,也明白了樊稠的意思。

他赶紧示意人去问。

过了一会儿,就听一个清脆的笑声响起,“莫非我还真的有个什么师弟?可是师父怎么没有提起过。”

众人望去,带着几个侍女过来的,正是满眼好奇和欢笑的董白。

0227 管亥下落

田景见董白跑了过来,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这位大小姐,该不会是真的有个什么师父吧?

樊稠却松了口气。

无论是什么结果,有这位在这里,也好给董相国交代了。

徐晃没见过董白的模样,试探着问道,“莫非你就是董白董师姐?”

董白没急着回应,好奇的打量着徐晃问道,“你说是我师弟,可有什么证据。”

徐晃临来忘了向庾献要个信物。

这会儿为难了半天,才想起之前庾献提到的事情。

他连忙说道,“恩师之前向我提起过,说他这两天见过你,并且向你传授过道法。”

董白听了心头疑虑尽去。

庾献是半夜跑来帮她将道法入门的,当时在场的只有一个露儿。

这人能知道此事,看来应当不是假的。

董白还未给人当过师姐,她看着徐晃又新鲜又好奇,“这么说,你还真是师父派来的。那师父人呢?”

庾献教给董白的只是道家的入门功法,不但枯燥也没有什么趣味可言。

每日除了汲取木属性灵气,就是盘坐调息。

这对一个爱玩好动的豆蔻少女来说,实在是难以坚持下来。

董白这几天一心想要等庾献再来,向他讨要点有趣的法术。

徐晃谨记着庾献的吩咐,随后答道,“师傅云游四海,此刻早已经出城去了。”

“这样啊。”董白大失所望。

她又问道,“师父说让你来做什么了吗?”

庾献的本意就是希望徐晃以投效的名义,跟在董白身边,好好保护她。为以后的长安之乱,多留一个后手。

徐晃不好说这话,只得说道,“恩师的意思,师弟也不清楚,只说让我跟在师姐身边做事。”

董白还未答话,樊稠就大喜过望,有这样的人物来投西凉兵,必然会壮大西凉兵的声威。

他连忙转身对董白说道,“恭喜贵女得此强援,相国要是知道,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田景倒没有樊稠这么简单。

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国嫡孙女,怎么忽然冒出个师父来?

而且还有这么一个身手不错的师弟寻上门来。

田景心里十分的不踏实。

董白笑呵呵的对徐晃说道,“好,你就先跟着我吧。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情用你做,你去找田主簿领些钱,好好在相府安住下吧。”

田景闻言,主动揽下这个任务。

“好!等会儿这位徐兄弟就跟我入府,我定会好好安置。”

说着,田景扭头对徐晃道,“贵女乃是内眷,住在后宅。徐兄跟随有些不大方便,不如就在外宅中寻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如何?”

徐晃想了想。

在这相府中自然没人敢对董白不利,一旦有人发动叛乱,威胁到董白的安危,那留在外宅,反倒更容易察觉到危机的苗条。

徐晃当即说道,“只要能时常见到小师姐,我没什么别的要求。”

田景笑道,“好,那徐兄就随我来吧。”

徐晃艺高人胆大,当即跟着田景大步向相府中行去。

中途,董白好奇的向徐晃打听会不会有什么好玩的道法。

徐晃本着藏拙的目的,直推说有些粗浅的武艺,并不会什么道法。

董白对此大失所望。

……

庾献躲在暗处,见成功的把徐晃这枚棋子放在董白身边,心中安稳了不少。

如今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设法将藏在鸡鸣堂中的金柱盗走。

庾献想了想,重新流入相国府中,找了个无人的院落,催动葫芦,将王立放了出来。

王立这些日子虽然一直昏迷,但上次吃的那顿早就顶不住了。

被庾献从葫芦里倒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庾献暗叫罪过,连忙把之前炼制的蜜丸,随手往他口中塞了几颗。

接着又去厨房里偷出来不少吃食。

等到王立悠悠醒转,庾献不耐烦招呼,对他说了一声,“吃的都在这里。你赶紧对付两口,晚上我还有事问你。”

庾献又吓唬了他两句,“这里是相国府,你最好机灵着点,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

说完之后,庾献就出了门去。

七拐八拐,到了上次遇到猥琐老头“春秋先生”的地方。

等到快黄昏,才见“春秋先生”做贼似的过来。

一见庾献,他就是一愣,“怎么又是你?”

庾献二话不说,摸出一个很有分量的钱袋扔了过去,“找你打听个事儿。”

那“春秋先生”将钱袋接过,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和缓了下来。

“问吧,这洛阳虽大,老夫也自问是知道一些独家消息的。”

庾献当然也不客气,直接打听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我曾经有一头野猪妖为坐骑。这几日那猪妖走失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庾献要打鸡鸣堂的主意,怎么把那些黄金运出来就是个大问题。

天生神力的猪妖管亥,无疑是最佳人选。

那“春秋先生”听了,笑呵呵的将那钱袋揣入袖中。

口中啧啧道,“这钱来得容易。”

庾献精神一振,只要能找到管亥,这点钱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猥琐老头摸着胡须说道,“这几日总听人说起,城外的望都邑有妖魔作祟。听说有几户人家都被食了心肝,莫非就是你那坐骑。”

庾献听了,直接往他袖中去摸自己的钱袋。

春秋先生有些慌了,他赶紧阻拦,“怎么?画出的钱还想反悔?”

庾献冷笑道,“我那坐骑,自从被人点化之后就修道不辍。从来不敢触碰什么血食,你这两嘴一张,骗人倒是容易。”

春秋先生听了慢慢通红,他尴尬的解释道,“这……,妖魔本都是禽兽心思,就算有什么改变,也不足为奇。”

庾献可不吃春秋先生这一套,他直接冷笑道,“我再等你回答我一次,若是还说不出个什么道道,咱们今天就别想甘休。

那老汉心中安安叫苦。

他连忙说道,“且慢。前些日子,我好像听一家当铺的伙计们谈论,说是有人看见某天晚上,有一只猪好像在追杀什么人。”

0228 王立的重大价值

“追杀什么人?”

庾献心中疑惑。

这洛阳城,管亥可是头一次来,而且他一个妖魔,哪会和人有什么龌龊?

能让管亥舍下自己这个未来黄巾领袖弃之不顾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出卖了马元义,让黄巾之乱提前爆发的张角之徒“唐周”。

庾献又确认了下日期,确认是自己入宫的那一日。

他心中一松,只要有管亥的下落就好。

按照猥琐老头所说,管亥应该也没吃什么大亏。

只是那货应该受了不少的伤,不然的话,恐怕早就设法来找自己了。

庾献追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春秋先生无奈的说道,“我这耳朵又不是顺风耳,最多只是知道些闲言碎语罢了。我只偶尔听人说过好像在城外见过,至于其他的我可说不上了。”

“城外?”

庾献心中一动。

倒是可以让那两营的道兵,帮着打听打听。

庾献打定主意,当即笑着松开了春秋先生的衣袖,说道。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非要耍些滑头。”

那春秋先生无奈的看了庾献一眼。

“这件事儿怕有些不大简单。你可知你那猪妖坐骑的身份?有人可是听见那野猪追杀人时,曾经口吐人言,提及什么大贤良师之类的东西。”

庾献心中咯噔一声。

那管亥可是正儿八经的黄巾余孽。

如果此事传出去恐怕就有些不妙了。

庾献连忙拜托道,“请你平时也帮我留意一下。只要找到那个家伙的行踪,在下必然会有厚报。”

那老头这会儿才觉出了,从庾献那里拿到的这钱,实在有些烫手。

他苦笑着,揣着袖子慢慢离去。

庾献目送老头离去,随后飞快的赶回了相府。

庾献到了王立藏身的那里。

就见王立已经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接着也不顾杯盘狼藉,直接躺在榻上就开始休息。

庾献没有时间陪他磨蹭,当即把王立唤醒。

王立从朦胧中缓过神来,一见庾献终于又有力气跳脚了。

“庾道人,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庾献依旧对王立的质问,不理不睬。

反倒是主动开口问道,“你被我抓走这些日子,你可思念你的家人?”

王立原本还刻意不理会这个话题。

然而对家人的关心却超过了一切。

他颤声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庾献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对王立说道,“抱歉,你的家人都因为此事被牵连进来,关入大牢了。”

“关入大牢?”王立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泪流满面。“我那娇妻弱子,如何受的了这般折腾。”

庾献赶紧趁着他的仇恨值还没落在自己身上,主动说道,“太史令先不用慌,那件事情已经有了转机。汉朝的国祚虽然消亡,但是又有土徳之力兴起。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咱们两个知晓实情。就算你的妻儿被抓起来,恐怕也不会被亏待的。”

说着,庾献大致给王立讲了讲如今的局面。

如今董卓是铁了心认定,王命在他董家,他已经乐呵呵的准备做周文王了。

朝中的汉臣们则装忙着糊涂,反正现在的天子还是刘协,只要贯彻以拖待变的想法。

等到董卓身死的时候,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王立却是看过庾献曾经手持传国玉玺的,他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想到传国玉玺,他下意识的追问道,“对了,那传国玉玺你丢掉了吗?”

庾献笑道,“这东西怎么舍得丢掉。”

王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糊涂啊!现在时间早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当时的气机已经紊乱,根本无从猜测这些东西。可是你拿着传国玉玺就不同了,这件宝物太过强大,恐怕很容易被人算破。留在身边,可是个不祥的东西。”

庾献嘿嘿一笑“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把传国玉玺藏在了董卓嫡亲孙女的肝脏窍穴之内。不然的话,你以为会莫名奇妙的都在说董白拥有天命的事情吗?”

王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接着他一脸的苦涩的说道,“对别人来说,王气的事情自然重要无比。可是对我来说,宁愿只求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庾献嘿嘿一笑,说出了把王立放出来的真正目的,“放心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去做了。只不过,现在需要大笔的钱财找人做事。我知道宫中有一处地方还有藏金,不过,这皇宫不是好进的,阵法的事情,就得让你帮忙了。”

王立听了心中诧异。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连宫中的藏金之所都知道在哪里。

他紧张的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

庾献直截了当的说道,“既然我要入宫,阵法的事情难免就要遇上。以我现在的状态,已经很难再和宫中的禁卫周旋。我有心从你这里学两手《灵宪书》上的东西,随后偷入皇宫,去做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王立闻言色变,“原来你打的是《灵宪书》的主意?”

庾献哈哈一笑,“不然呢?”

如今太史令都攥在手里了,那部《灵宪书》庾献势在必得。

只要掌握了催动浑天仪的方法,那么庾献就有希望把这宝贝偷走。

若是以此物做为布置阵法的核心,庾献简直不敢想想那威力。

王立咬牙切齿道,“你休想!不但害了我,还害了我的家人。如今还妄图学走《灵宪书》,我岂能让你如意。”

庾献也不催逼,淡淡说道,“那你就好好考虑考虑吧。反正关押在大牢中的不是我的家人。”

“你!”庾献的态度,让王立充满了无力感。

庾献索性说道,“这里就是相国府,我也不怕你溜走,你可以自己去求董相国,看他会不会放出你的家人。”

“当然,那天的事情,你也可以如实的向董卓回报。包括传国玉玺的事情。”

“只不过这东西现在藏在董白的肝里,若是要验证你的话,就要剖开董白的肚腹,呵呵,你觉得董卓会相信你吗?”

没有庾献那个神秘木匣相助快速愈合伤口,谁敢在董卓嫡孙女的肚子上动刀子。

王立就算是找董卓说了实情,恐怕也会被震怒的董卓认为他心怀不轨,杀光他全家。

0229 救治管亥

王立这个主动投靠董卓的文官,本就没有什么过人的节操。

被庾献威逼恐吓一番后,几乎没做什么思想抗争就已经屈服。

他把自己所知的内容通通手录出来,又给庾献讲解了一番。

这《灵宪书》上记载的东西乃是张衡毕生心血,上面记载了对天地生成,宇宙演化,以及天地结构,日月星辰的本质等诸多理解。

里面的许多知识,都让庾献啧啧惊叹。

在这部《灵宪书》中,提到了宇宙在空间和时间上都是无穷的。

月球本身不发光,月光是来源于太阳光的反射。

张衡认为天是一个偏心率极小的椭球,天上有一个北极,枢星正好在这个位置上。日、月、五星都绕它旋转。

天不仅有出于地上的北极,还有隐于地下的南极。

根据距地的远近不同,日月星辰的运动速度也不同,离地近的速度快,离地远的速度就慢。

庾献听王立讲述了一番,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他好奇的问到,“就这些吗?操纵浑天仪的秘术在哪里?”

王立无语的看了庾献一眼,干巴巴的说道,“这只是总纲。真正的秘术必须由我口授。”

庾献点头,原来如此。

按照王立所说,整部《灵宪书》有几大块,一些是配合《灵宪图》讲解星象变化的文字。一些是根据星象变化,解读灾咎祸福,祈禳应劫的法门。一些是操控浑天仪,获取庞大星力的法门,另外这部《灵宪书》中还有一篇辟谷练气的《太素经》。

庾献这会儿没心思想太多别的,当即吩咐道,“你只把如何操控浑天仪的方法教我就好。”

庾献下次入宫,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彻底关闭浑天仪。

只有浑天仪瘫痪在那里不再运转,董卓撤离洛阳的时候,才会将它留下。

王立闻言,只把有关浑天仪的事情,和庾献慢慢详解。

庾献跟着王立认真学了一番,等到天黑之后,再次溜出城去,叮嘱留在外面的那两营道兵,设法寻找管亥的踪迹。

从这日开始,庾献白天跟着王立学习《灵宪书》,临近黄昏的时候,去见春秋先生打听情报,入夜之后则出城,去向那些道兵询问结果。

来回了几次后,庾献索性让那些道兵分出一两人等在城外,专门向自己回报搜索的进度。

又过了数日,庾献已经把操控浑天仪的手法彻底弄透。

他开始焦虑起来,频频出城碰运气,想要尽快找到管亥。

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庾献学到操控手法后的第五日,终于被那些道兵打听到了管亥的踪迹。

等到庾献匆匆找去的时候,发现管亥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躲的一处山洞中。

管亥已经維持不住变化,现出了原形。他见到庾献很是高兴,眼睛眨了眨。

庾献长长叹息一声,“你啊。”

庾献对管亥的感觉很是复杂,虽说这货把自己劫出山来,坏了自己的修行路。

但是这些日子经历的这些,却让庾献并不后悔。

如今他身负绝世兵法,手中有威力匪夷所思的神秘木匣,前些日子又感悟到了何为天命,只差一些功德,就可以三运加身,无所畏惧。

何况功德这种东西,对于已经得到了墨麒麟的庾献来说,就算是不去当官,得来也轻而易举。

更别说,自己还拿到了“传国玉玺”这样根本不该奢望的东西。

庾献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活的异常充实,初识管亥时的那些怨恨,已经慢慢消散。

于此同时,庾献也开始为管亥的忠诚和坚持感动。

说到底,这个懵懵懂懂一心要建立黄天乐土的家伙,只是一个妖怪。

庾献上前,蹲下身来拍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这家伙,怎么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庾献启动了一母之力,把管亥巨大的妖身从那个阴潮的山洞里拖出来。

管亥躲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他缩在山洞中的双腿,受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有些腐烂。

晒到外面温暖的阳光,管亥舒服的哼哼了两声,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

庾献一边打量着管亥狼狈的样子,一边唠叨道,“你这是多少天没合眼了,看你这幅样子。”

说着,庾献从怀中拔出短刀。

短刀离鞘的铿锵声,让管亥的耳朵微微一动,不过他仍旧躺在那里,舒服的享受着阳光。

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庾献用短刀在管亥身上打量了一番,接着就去割他身上的腐肉。

管亥感受着那削肉刮骨的疼痛,却异常的安心。

他嗅了嗅庾献的气味,随后沉沉睡了过去。

庾献见管亥睡着,着实有些蛋疼。

这么大一头猪,光是处理伤口就有些麻烦。

他醒着还好说一点,如今光是搬动,就要费好大的功夫。

庾献唉声叹气道,“算啦,你可得记着,这是你欠我的。”

庾献说完,费心的继续清理着管亥身上的腐肉。

等到确认所有伤口都已经割掉了脓疮,流出了新鲜的血液。

庾献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也不管有用没用,把自己炼制的那些蜜丸给管亥嘴里塞了几枚。

随后张口吐出那神秘的木匣,开始为管亥疗伤。

管亥并没有修行过道法,这些元气利用的效率很低。

庾献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只是帮他止住血。

那强大的精力消耗就没有办法弥补了。

庾献想想最近还有这个家伙帮忙,索性咬牙说道,“罢了,老子好人做到底。”

说完继续强行催动动神秘木匣为管亥疗伤。

随着管亥身体恢复,他慢慢开始有了简单的知觉。

谁料管亥有了知觉,却反到让庾献更加麻烦。

那木匣中的清光照往哪里,管亥的身体就下意识的开始躲避。

庾献有些奇怪,用力的想要将管亥按住。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管亥的体力强横,庾献竟是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他。

庾献重重的在管亥身上一拍,“动什么动,再乱动,老子就不管你了。”

管亥似是在朦朦胧胧中,艰难的答道,“不要你管。”

庾献有些不快,这货还不领情。

正待说什么,管亥模模糊糊的,艰难的从口中说道,“我不碰血食。”

0230 管亥的天赋

庾献听了一怔。

接着沉默下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奉不足。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从神秘木匣中获得的生气,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

庾献在葫芦中还立誓轻易不再使用。

谁料,在艰难处境下的几次使用后,也已经渐渐麻木。

——他终于开始把一些自己讨厌的事情,做的理所当然了。

庾献对管亥轻声说道,“不管你,你就死了。”

管亥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只是声音低微反复重复,“我、我不碰血食……”

“好吧!”庾献张口将那神秘木匣吞下。

随后庾献盘膝在管亥身旁,慢慢打坐。

管亥妖身的强悍超过了庾献的想象,在身体上的伤口愈合之后,开始慢慢恢复元气。

妖类本就是天地的造化,他们是上天的爱宠和玩物,只是呼吸日月精华,就能修为大进。

管亥趴在原地一日一夜后,身体慢慢有了动作,竟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庾献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管亥看着庾献,咧嘴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找来的。”

庾献淡淡笑着不说话。

若不是为了皇宫中的藏金,他可能还在为甩脱管亥这个大麻烦雀跃,听到这般信任的话,让庾献情何以堪。

庾献向他问道,“你遇到了唐周?”

听到这个名字,管亥目中露出仇恨之色,“不错!正是那个阴险小人。若不是他背叛了大贤良师,我等何至于仓促起事?死在朝廷手中的百万黄巾妇孺,都是他的罪孽。”

庾献有心想问唐周的实力如何,不过看看管亥这幅模样,庾献也知道不必多问了。

不管如何,唐周的实力,是现在的自己所远远不及得。

庾献向管亥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管亥咬牙切齿道,“既然找到了那个败类,当然是为黄巾军的弟兄们复仇了!”

庾献冷静的对他说道,“可是你既然在他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可见那家伙不是个好对付的。别说你现在重伤初愈了,就算是完好状态下,不也奈何不了他?”

管亥听了一脸的绝望,“那、那我该怎么办?那妖道法术高强,我的这身本领无从发挥。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败类逍遥快活吗?”

说着说着,管亥忽然直勾勾的向庾献看来。

庾献吓了一跳,赶紧打消他那不切实际的念头,“你看我可没用。我连你都打不过,怎么可能对付的了唐周。”

管亥目光炯炯的看着庾献,“不不不,你可以的!你和我不同,你是道士,可以修炼道法。只要你把大贤良师留下的三卷天书好好修行,早晚有破开那妖道道法,将他斩杀的机会!”

庾献无奈,怎么又扯到这个话题了。

庾献哪怕直接扯旗造反,也不愿意沾黄巾军这趟浑水。

一场黄巾之乱轰轰烈烈,可是结果呢?

无数困苦的百姓,不但没有见到期望的黄巾乐土,反倒被当成反贼大群大群的屠杀。

他们原本还可以在苦难中继续挣扎下去,如今却像是野狗一样到处倒毙荒野。

张角的志大才疏,让这场黄巾之乱背负了巨大的原罪。

哪怕再艰难,庾献也要自己重起炉灶。

庾献岔开了话题,“那个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要先尽快帮你把伤处理一下。”

管亥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开始结痂,有些被剜肉多的地方,时不时还往外渗血。

管亥听了也不固执,如今他的伤势确实拖不得了。

管亥主动说道,“我身上的伤处理起来也不难,你设法帮我多寻些吃的过来,我只要有足够的进食,身上的伤势就能很快恢复。”

庾献听了惊异的看着管亥,“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吗?莫非你们妖类的身体素质都如此了得?”

庾献上一个见到的是貂蝉。

那妹子也是在硬接张辽的大斧之后,用很快的速度就恢复了伤势。

管亥听了之后连忙摇头说道,“这倒不是。我的妖类天赋有些独特,我原本是野猪化身。所以食肠宽大,也从来不怕什么粗粝食物。我消化的速度极快,可以把食物中能量,极快的补充自身的精气。”

管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起来,这个天赋比起旁人实在有够差劲。”

庾献闻言笑道,“不是如此。有用的本事就是好本事,如今你受到这么重的创伤,都能快速恢复,恐怕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庾献说完,吩咐管亥躲好,随后就匆匆地去那些道兵们藏身的地方。

道兵们前些日子劫掠的粮食还有不少剩余,庾献索性全都取了。

他直接让那些道兵拔营,带着粮食物资,来到管亥藏身的这个山头重新立营。

随后庾献指挥着那些道兵们,开始熬粥做饭。

等到做好,一锅锅的食物都端到管亥面前。

管亥顾不得烫,大口的吞吃起来。

庾献在旁看了小半个时辰,直看的目瞪口呆。

短短的这会儿功夫,管亥已经吃了不下百锅的食物,这已经不知是一句简单的“食肠宽大”就能解释的了的了。

这管亥肠胃的窍穴,必定有特殊的凝练方法,可以将食物纳入一起消化。

庾献想着,又琢磨起来。

也不知道那貂蝉的天赋是什么?她的伤势恢复的那么快,莫非也是类似的法门?

不过那日自己提到伤势的时候,她的反应好像有些奇怪啊。

管亥又吃了数十锅,这才打了个饱嗝,趴在原地呼呼大睡起来。

庾献看了管亥两眼,吩咐士兵将周围的树木尽皆砍伐,让天空的月和荒野的风,好好的滋养他们的宠儿。

管亥一脸睡足了七日,这才悠悠醒转。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痊愈,整个人的精神也旺盛了不少。

庾献过来问道,“恢复的如何?”

管亥从地上一跃而起,化为赤条条的人身。

他哈哈大笑道,“已经恢复了大半,剩下的暗伤就要靠慢慢修行了。等我完全好了,就去找唐周报仇!”

庾献看着管亥元气十足的模样,感觉像是看到了热血漫画里的中二少年。

庾献口中附和着。

“很好。”

0231 道人

庾献和管亥没什么好客气的,大致给他说了说自己这些天的事情。

当然有些事情,庾献用春秋笔法稍作掩盖。

管亥听了激动不已,口中嚷嚷道,“那日我看到炎汉的王朝气运荡然无存,土徳气运冲天而起,我就猜是你干的。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特别是一想到,庾献是自己从鹤鸣山中驮出来,管亥心中就充满了成就感。

大贤良师梦寐以求的事情,也在他手中实现了。

庾献用手在管亥面前晃了晃,无奈的说道,“先别想太多了。天意玄玄,万事还在人为,如今皇宫中高坐的还是汉天子,四海之内也依然是大汉疆域。”

“若是天子发奋图强,未必不会是下一个光武帝。”

庾献看的很现实,路毕竟是走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管亥哈哈大笑,“我自然知道。”

庾献问道,“那陪我进宫取藏金的事情?”

管亥拍着胸脯说道,“庾师弟你尽管放心吧。别的不说,我管亥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在外巡哨的道兵前来回报。

“国师,有些不对劲啊,这周围有不少的骑兵来回。”

“骑兵?”

庾献立刻想到了徐晃前些日子提到的那些南匈奴骑兵。

莫非那些家伙又来生事?

庾献看了管亥一眼,“管师兄还能一战吗?”

管亥挺起胸膛大叫道,“当然。”

庾献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好,咱们就出去会一会他们。”

庾献的气血之力虽然还未彻底恢复,但是随着寻到道兵,他的杀伐之力开始重新缓慢增长。

虽然没有徐晃在,操练的强度差了许多,但是毕竟攒出了一点积蓄。

管亥则胜在妖身坚固,虽然没有什么太好的妖族天赋,但是单凭武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对付的。

庾献带着管亥来到山前,定睛望去,就见数十骑正远远的盯着这边。

远处也有一些兵马交错,不过稀稀落落的,还称不上威胁。

管亥跃跃欲试的对庾献道,“要不要冲下去杀散他们?”

庾献笑笑,“不急,看看再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不时有小股骑兵赶来,和之前的斥候汇聚在一起。

庾献手底下的道兵只有两个营头的兵马。

而且这六百人还都是步兵,眼瞅着汇聚在那里的骑兵都接近百人了,管亥提醒道,“看样子他们还在等人。你手下都是步兵,这些骑兵可不好对付。”

庾献淡淡一笑,“虚张声势罢了。骑兵来去如风,集合速度很快,他们真要是想强攻,恐怕早就一口气冲上来了。现在做出这副样子,无非是想诱我逃窜,等我带着士兵踏上平地,恐怕他们就会蜂拥而至。”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那些骑兵果然没有上山搏命的打算,只是不断地分割聚合着兵马,虚张声势。

庾献说道,“看来是徐晃之前吓住他们了,等会儿你和我一起走一趟,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管亥拍着胸脯大声道,“放心好了!”

南匈奴的骑兵虽然精锐,战马也颇为健壮,但庾献有管亥这个大妖魔做为坐骑,收拾他们根本不在话下。

庾献瞧了一会儿,选定了一个持旗的头人指了指,大声说道,“管师兄,咱们去取他的人头。”

管亥闻言咆哮一声,化成一支乌青色的野猪。它的皮毛光亮,獠牙洁白,看上去威武神骏。

庾献纵身而上,一人一猪就如同滚雷一般向山下冲去。

野猪的冲锋极为迅速,它的体驱又大,跑起来激荡着阵阵尘烟,如同千军万马!

那些南匈奴的骑兵看到山上有人冲下,一开始还在哈哈嘲笑着来人不自量力,等到看到这番气势,都脸色大变,不安的拽着座下战马盘旋。

那个手持战旗的头人,冥冥之中就有感应,这一人一骑必定是冲着他来的!

他顾不上刚结成的战阵,慌忙踢着胯下马向侧翼躲避。

常年的马上征战,让他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

对面的人来的太快,很难改变方向。若是向着侧面迎头而逃,那等到对方减速调转头来,自己肯定逃之夭夭了。

庾献在管亥背上死死的盯着,见那持旗的人向着自己的侧面逃窜,他用力拍了拍管亥的后背,“不用管他,咱们只管向前!”

管亥脚下的速度更快,带着庾献一头撞入了南匈奴骑兵的战阵之中。

庾献并没有趁手的兵刃,手边只有一把白板法剑。

然而正是这把普通钢铁锻造的法剑,只在顷刻间就连接斩下三颗人头!

庾献在葫芦中时一度落魄,那时候就是给人做门客,以斗剑为生。

此刻加持了一母之力后,简直就是一个永不疲惫的杀戮机器!

有些匈奴骑兵挥舞着长刀试图对庾献反击,然而他们胯下的战马却惊惧不安着,没人敢向庾献靠近!

有人匆忙的拿出弓箭乱射了几箭,结果那些弓箭出了给自己人带来麻烦,根本连庾献的边都没碰着。

管亥的速度极快!

庾献斩下三颗人头的功夫,管亥也已经冲破了那些南匈奴骑兵组成的阵势。

庾献目光一扫,很快锁定了那逃到不远处的持旗头人。

他霹雳般的大喝一声,“哪里逃!”

说着驱动管亥就要去追杀此人。

谁料就在此时,管亥的速度却慢慢减了下来,目光凶狠的盯向远处的一个山头。

庾献立刻向那边看去。

就见在远处的山上站着一头浑身银白的大狼。

那狼幽幽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庾献和管亥,一点一点的向前奔来。

那狼奔来的速度初时还慢,转瞬间快的像是一道闪电!

庾献心中警惕,大声向管亥问道,“那是妖类?”

管亥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他不理庾献,直接向那大白狼一头撞去。

庾献心中暗叫糟糕。

这管亥能化为人形,又虔心修行道法,早就褪去了野兽的本能。

为何此时却如此鲁莽,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

庾献飞速的思索着,这时他猛然扭头看向那白狼之前站立的山头。

那里赫然盘坐了一个道人。

0232 大白狼

庾献几乎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个道人必然就是坑害了黄巾军的唐周。

唐周是张角的弟子,一身的法力无穷。

之前,就连管亥在全盛状态下,仍旧不能打败他。

如今唐周还有白狼相助,自己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庾献这会儿也想明白了。

那些匈奴骑兵真正要对付的恐怕不是捞过界的道兵,而是在搜捕受伤的管亥。

黄巾军的叛徒余孽……,攻打皇城时遇上……,和朝廷的关系千丝万缕……,又出来为南匈奴助阵……

这里面实在隐藏了太多重要的信息。

庾献第一时间就判断清了形势。

这看似被董卓一手遮天的洛阳城,一定有一张巨大的黑手,结成了密密的网。

而自己和管亥只是无意中扑到在网上的飞虫而已。

庾献心念电转,大叫道,“走!”

然而管亥却不为所动,仍旧疯狂的向着唐周的方向冲突。

庾献大怒,用力的捶打着管亥的头颈。

在庾献乱拳之下,管亥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

庾献大吼一声,“走!”

管亥这才愤愤不平的调转方向,向着远处疾奔而去。

然而这时他与那白狼距离已经很近。

那白狼如同闪电一般灵活快速,几个闪躲的功夫,就已经紧紧追了上来。

看着近在眼前,那白狼直接嘴巴一张,向管亥后腿上撕咬去。

管亥奔突的速度极快。

那白狼被带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然而这一下重摔,带给白狼的只是一些狼狈,却狠狠的将管亥的后腿撕开了一个口子。

管亥那坚韧的皮肤似乎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大股的鲜血流淌而出。

庾献赶紧将法剑系回腰中,双手对着那受伤的位置,口中念动法诀。

一股勃勃生气从庾献身上,传递到管亥伤口上。

在庾献的道法下,管亥的伤口立时止住鲜血。

然而那白狼用极快的速度翻身而起,继续向两人穷追上来。

庾献顾不得再治疗管亥,拔出手中的法剑对那白狼虎视眈眈。

那白狼看到庾献手中的法剑,似乎流露出一丝畏惧的情绪。

然而早已被鲜血刺激的白狼,此刻已经进入嗜血状态。

它丝毫不理会其在管亥背上的庾献,张口继续向管亥受伤的那条腿咬去。

大白狼的牙齿,如同捕兽夹一样,“咔哒”一声将管亥受伤后腿咬住。

接着四爪拼命的刨动着向后翻扯。

在管亥巨大的惯性和奔跑力量下,那白狼不出意外的,再次被摔翻在地。

然而管亥原本就受伤的那处位置,被撕开了更大的一个口子。

他那光滑油亮的皮毛被肆意掀翻,红色的肌肉和筋脉血管如同破布一样耷拉在上面。

庾献眼睛红了,他大叫道,“走,继续走!”

说着催动兵法,直接开启了人马如龙。

管亥几次想要停下来和白狼厮杀,都被庾献激烈的反对。

如今唐周那个妖道还没有出手,他们的处境就已经十分狼狈。

一旦此人也追杀上来,两个人绝对没有逃生的希望。

出于对庾献的信任,管亥只能强忍着疼痛,抑制住转身厮杀的想法。

谁料那白狼却不依不饶。

它猛然从地上翻身而起,接着用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鲜血。

随后,不紧不慢的追辍了上来。

庾献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一个巨大的优点,那就是耐力,足够的耐力。

大白狼虽然速度很快,行动灵活,而且牙尖锋利。

但是看上去耐力好像就要差许多。

管亥虽然粗笨,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妖族天赋,不过作为一头野猪,耐力可是很强的。

然而,这场生与死的追逐,只凭耐力就足够吗?

看那擅长狩猎的大白狼,一副气定神闲驱赶猎物的模样。

分明就是打算让管亥在不断的奔走和失血中彻底的耗尽力量。

现在那大白狼每一次在管亥身上造成伤口,都是两人的催命符。

庾献疯狂的思索着解决的方法。

正在此时,那盘坐在远方的道人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拔出拂尘,就向这边奔来。

庾献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他用力的拍着管亥厚重的脊背,大叫道,“走,咱们往北去。”

管亥对庾献自然是盲从的,闻言二话不说,就调头向北奔去。

远处那道人见了哈哈大笑,“逃得掉吗?”

说着,也不知道往身上贴了什么符纸,速度陡然加快起来。

大白狼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时不时忽然加速冲锋一阵,在管亥身上再留下一个伤口。

庾献手中的法剑有几次击中那大白狼。

然而除了敲的金星四溅,根本没有造成任何的效果。

那白狼似乎也发现野猪背上的这个小道人不足为惧,竟还裂开嘴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这时庾献已经彻底弄明白了,这个白狼,想必也是和管亥一样级数的大妖魔。

庾献心中越发忌惮,更加不敢被它黏上。

若是管亥被此狼缠住。

凭借他现在的手段,想要对付唐周这等太平道的逆徒,根本是痴人说梦。

庾献当即也不再浪费法力驱赶白狼。

他酝酿一番,吹起大风,接着又呼唤雷霆阴云,试图降雨。

庾献的“人马如龙”本身就是军团兵法,在他的加持下管亥和他都获得了不小的提升。

最主要的是人马如龙,还有一个在风雨之中周旋如龙,并且能够获得恢复的效果。

随着风雨骤起。

管亥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他身上的伤口也在雨水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

庾献脸上不但没有欢喜,反倒越发忧虑起来。

他如今杀伐之力不多,已经很难长时间维持这样的状态。

何况现在管亥奔行速度极快。

只怕只需要一刻钟,就能跑出这片阴云笼罩的范围。

远处那道人见了之后,也是有些惊讶。

接着他哈哈大笑道。

“哪里来的小道士,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说着他从袖中甩出几张金光闪闪的符箓。

那几张符箓飞入天空中,转眼就将风雨定住。

庾献目光一紧。

张角当初拯救世人依靠的便是符水。

若是此人把张角的本领学全……

庾献正想着,那道人将手掌向前一抓。

口中大喝了一声,“来!”

地上刚刚因为暴雨,四处横流的水流,仿佛凭空受到召唤的生灵一样,尽都向那道人淌去。

转眼间,在那道人身前汇成一条河流。

那道人又大喝一声,“去!”

河流汹涌向前,那道人竟是直接踏浪而来。

0233 难缠的家伙

庾献从未和道人斗法过,如今他的状态这般糟糕,心中更是没底。

庾献连忙喝令管亥,“走,咱们往高处去。”

管亥会意,转身往高处飞奔。

水性就下,就算那道人用法力驱动也改变不了这种自然规律。

若是他强行施为,必然会消耗极多的法力。

管亥带着庾献又飞奔了一会儿,远远就看到邙山的大片丘陵在前。

庾献回头一看,自己这迂回高走的法子,果然限制了那唐周追来的速度。

庾献赶紧腾出手来,再用生之气息,给管亥修补腿上的伤口。

如今大敌在后,庾献也不好祭出木匣这等重宝,只能依靠着缓缓的法力流动,从肝脏的窍穴中慢慢汲取。

这速度自然跟不上庾献的法力消耗。

庾献只能时断时续的施为。

那大白狼时不时冲到跟前,撕咬管亥的后腿。

在庾献的强力压制下,管亥强忍下转身战斗的欲望,发疯一样的向前奔跑。

庾献也不浪费精力对付那白狼了,任凭它去撕咬管亥的伤口,只是一心一意的替管亥疗伤。

在这剧烈的奔跑中,那白狼的体力的确消耗了不少。

甚至随着他体力的下降,冲上来撕咬管亥的频率也下降了不少,在庾献的不懈努力下,管亥的伤势不但没有恶化,还有了好转的趋势。

那白狼终于把凶残的目光对准了庾献。

庾献挑衅的看了那白狼一眼,随后盘腿在管亥背上慢慢的调息着。

白狼被庾献那轻蔑的目光彻底激怒了,它低声的咆哮着,从喉咙里发出让人心旌动摇的低吼。

接着在下一次的攻击中,白狼毅然放弃了已经不能建功的管亥,直接把目标对准了庾献。

庾献看着那白狼凶猛的飞奔而至,口中喝道,“来的好!”

接着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智障之盾”。

一道如同水晶壁障一样的盾牌,牢牢的抵在庾献身前。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那白狼咆哮着撞在庾献的水晶壁障上。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白狼的利爪落在那水晶壁障上,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刺耳声。它疯狂的撕挠着,然而那锋利的爪子,对上庾献的壁障,竟是一无所获!

也不能说完全一无所获。

至少庾献被它那巨大的冲击力打的从管亥背上掉了下来。

庾献摔落下猪,那水晶壁障立刻化为一个椭圆形的光罩将他护在地上。

白狼急速的冲了上来,对着那光罩疯狂的用爪子扒着,用牙齿啃咬着。

庾献看着那不断开合的血森森的大口,和闪着寒芒的利齿,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他之前可从来没想象过,自己会有被恶狼扑倒在地撕咬的一天。

若不是有自己从吴起那里偷学来的智障之盾,自己绝对会被这猛兽撕成碎片。

随着白狼疯狂的啃咬抓刨,那水晶壁障上的闪烁的符文不断的明灭着。

庾献之前在救治管亥的时候消耗法力甚多,此时竟有不敷所用的感觉。

若是自身的法力耗尽,就算着这屏障再坚固,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庾献强行镇定下心思,拼命的从藏在肝脏的木匣中汲取出木属性元力。

随后运转炼化着那精纯的能量,支撑起水晶壁障。

那白狼按着庾献啃咬了一会儿,忽然远远的听到那道人大喝一声,“滚开!”

白狼连忙抬头,就见那冲出去的管亥已经飞快的冲了回来。

那明晃晃的野猪獠牙,对准了白狼就顶了上来。

也正在此时,随着唐周的呵斥,一只水流化成的大手,从河中掀起,像是巨浪一样向管亥拍去!

——这片刻的功夫,唐周脚下的大河已经飞速的延伸了过来。

那管亥目中露出狠色,不闪不避的将獠牙对准白狼的腰上撞去。

狼是铜头铁腿麻杆腰,全身最脆弱的地方就在腰部。

那白狼目中露出惧色,此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它慌忙扭转身子,准备应对管亥的一撞。

也是那白狼侥幸,管亥尚未冲到,道人唐周的巨浪大手已经拍了过来。

管亥被那巨浪大手打的速度锐减,方向也微微有些偏斜。

白狼拼命挣扎着,以肩膀受了管亥这一撞。

管亥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临近撞击时,脑袋微低,让上翻的锋利獠牙,完成最后的攻击。

那锋利的獠牙挟着巨大的惯性,几乎如入无物的刺入狼皮,割断筋脉,划破肌肉,挑出大篷的鲜血!

接着粗壮的猪头,整个撞击在白狼身上,

白狼哀嚎一声,被顶出去十余丈,摔落在尘埃中。

管亥一击建功,正要继续追杀那白狼。

庾献已经从地上挣扎起来。

他看着快冲到跟前的唐周,对管亥大叫道,“走啊!”

管亥犹豫了一下,用獠牙将庾献挑起,甩在背上,随后迅速的向邙山逃去。

唐周追到跟前的时候,管亥的速度已经提了起来。

他只能忍不住怒喝一声,身下的河水炸裂,激荡翻涌。

他看了眼那呜呜哀叫的白狼,不屑地说道,“南匈奴的妖师也不过如此。”

那白狼闻言,目中露出仇恨的光芒。

他的身子一晃,化为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

有了手足之便,这才踉跄着爬起身来,给自己接驳断骨,包扎伤口。

白狼化成的中年人张开嘴,恶狠狠的说道,“南匈奴人帮你们够多了,你们不要不知好歹。”

唐周听了一振拂尘,虽未答话,脸上却毫无敬意。

他见白狼手上颇重,索性将他留下,自己向逃窜的管亥追去。

庾献在管亥背上频频回头观看。

等看到唐周撇下白狼自己追了过来,不由心中松了口气。

尽管这家伙也是个难对付的,但是对付一个可要比对付两个要好太多了。

那白狼的速度奇快,又能牵制管亥。

如今少了那家伙干扰,庾献终于可以静下心思来,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想着想着,庾献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低头对管亥说道,“看来要对付这个难缠家伙只能找另外一个难缠的家伙了。”

0234 唐周的手段

庾献和管亥一路向北,向着邙山深处逃去。

随着道路越难走,紧追在后面的唐周也开始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不迫。

管亥奔跑的速度奇快。

唐周几乎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

正在焦虑中。

唐周猛然察觉到自己驾驭的水流似乎少了许多。

等到仔细查看一番,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路过一处古墓,许多流水灌入古墓之中。

唐周发现之后不怒反喜。

他大笑道,“原来如此竟是想要借此消耗贫道。也罢,就让你见识见识贫道的本事。”

说完之后口中念念有词,掐动法诀,对着那身下的大河一指。

那条大河原本还像一条雪白流淌的狂蟒一样,追逐在管亥两人身后。

被那道人法诀一指,竟然四碎崩散成一道道溪流,不知道灌入哪里去了。

庾献正在猪背上张望着,见那道人收了道法。

不由大喜过望。

“那道人好像要放弃了。”

管亥却深知唐周的为人,他急促的闷声说道,“小心,不会这么简单的。”

庾献也知道现在不是大意的时候,他在野猪背上,仍旧紧紧的盯着唐周的一举一动。

唐周失去了脚下的大河,仍旧不紧不慢的追杀上来。

不过这样的速度,比起管亥来简直不值一提。

庾献又抬头向前看了看。

他满面欢喜道,“翻过前面那道土岭,就能设法把他引入岔路,到时候咱们就有机会把他甩脱了。”

只要依靠速度拉开一定的距离,那有许多事情就可以从容布置了。

说不准只要机会把握得好,还能趁机把这个黄巾军的叛徒一举斩杀掉。

庾献好歹也答应过管亥做劳什子的黄巾少主,虽然对他只是敷衍,但要是一点儿实事不做,难免会让这莽直的家伙生疑。

自己把这个唐周给杀了,也算是对得住他了。

庾献正在猪背上一面赶路,一面胡思乱想着。

忽然管亥一个猪失前蹄,险些把他甩了出去。

庾献慌忙抓紧管亥背上的猪鬃,大声问道,“怎么了?”

说的同时,也顺眼像管亥身下看去。

就在那里踩塌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似乎意外碰到了什么人的墓室。

庾献松了口气。

在这邙山上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坟墓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坟摞坟,坟压坟。管亥的身体庞大,跑起来速度又快。

很可能一个重重的跳跃着地,就对地层造成不小的损伤。

就算是压破墓道,露出墓室也并不意外。

庾献正想着,忽然一道白浪,从那墓室中激射而出。

两人猝不及防,险些被那道水流冲得掀翻在地。

远处的那道人见了,哈哈大笑道,“好,贫道总算抓住你们了。”

管亥对唐周的手段颇有了解,水流激射出来的同时,早就做好了寻路而逃的准备。

唐周话音未落,管亥就已经奋开四蹄,继续向高处奔去。

谁料唐周得了这个机会岂会轻易放弃。

只见他邪邪的笑了一声,手中的拂尘微微摇摆。

接着,就见无数的水浪,从庾献脚下的这个山包中冒出。

一道道激流向着两人冲刷过来,让他们速度大减。

“这是?”

庾献大惊失色。

莫非是唐周将那大河灌入地下,然后以水循着墓道乱钻,提前绕到了前面?

他的这个念头刚刚生出。

就见一股股水流,如同钻出巢穴的蟒蛇一样,从山丘的各个窍穴中喷出。

庾献只觉得前后左右,都是白茫茫的水浪水流。

自己仿佛置身于汪洋之中,陷入了重重围堵。

庾献额头生汗。

对管亥低声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面对唐周这样逆天的手段,手段尽出的庾献,已经拿不出太好的办法了。。

这会儿庾献心中无比的后悔。

早知道会落到今天的这副处境,无论如何也该先把道家的功法学透,再去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道家最擅长借助万物自然。

若是庾献把本身木属性的功法吃透,就算是没有和唐周对攻的能力,趁机找到一条逃生之路,也未必不是没有希望。

然而此时已经没有时间给庾献去后悔了。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管亥身上。

管亥之前能够撵的唐舟乱窜,又在遇伏受伤之后从唐周手下逃出,必然有它独特的法门。

管亥听了大叫一声,“勿忧。”

说着张口吐出三卷金灿灿的帛书。

这三部帛书经历了管亥一段时间的温养,上面的光彩莹然,已经不复当初支离破碎的模样。

管亥吐出这三卷天书,随后催动起来,猛然展开向前方卷去。

那些激流水浪,尽都被那天书一裹,消失不见。

管亥用过天书明显有些精神不振。

他勉强将那天书吞下,背着庾献继续向北逃窜。

远处那唐周见管亥用天书破了自己的道法,不但没有愤怒,反倒哈哈大笑道,“这三卷天书定是和我有缘,才让你这个憨货,屡次三番的自己送上门来。也罢,今天我就要将你斩杀在这北邙山,取走天书,自立黄天道国。”

这些日子,唐周也看到了土徳之气冲天而起的模样。

原本死心跟随朝廷的他,也忽然起了些异样的心思。

——如今土徳大兴,莫非真的如大贤良师当初所说,这世间,要迎来黄天世界?

管亥听了唐周此言,不由破口大骂道,“呸!就凭你也配拿着三卷天书?老子也不怕告诉你,如今这三卷天书已经早有归属了。大贤良师交代我的话,早晚要在我管亥手中完成。”

“哦?”唐周一面不紧不慢的追着管亥,一面把目光投向庾献身上。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目光阴恻恻的瞧着庾献大声问道,“怎么,莫非你背上的那个,就是老头子选中的人?”

庾献乃是管亥自己为大贤良师挑中的继承人,这会儿他心中只有得意,哪有空闲去纠正唐周的错误?

管亥大声吼道,“唐周,这个叛师的逆贼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来取下你的首级,告祭师父和马师兄的在天之灵。”

唐周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忽然大笑道,“都留下吧。”

说着,身子竟然如同水流一样四下崩散。

庾献正震惊者。

脚下的土丘中,又开始窜出一股股的激流。

那些水流激荡,如同人首蛇身的巨蟒。

一个个尽都是唐周的模样。

0235 负隅顽抗

庾献一秒就怂了。

这特么能打?

这妖道简直和自己是两个次元的。

庾献赶紧向管亥问道,“有没有办法冲出去!”

管亥咬牙道,“可以试试!”

庾献辨认了一下方向,微微松了口气,“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说着话,庾献抓紧时间,为管亥修复腿上的伤口。

能不能顺利逃掉,就看仰仗管亥的速度了。

管亥仓促之下,再次吐出三卷天书迎敌。

唐周似是对那天书有些忌惮,始终不肯正面交锋,不过那一条条水流却丝毫不客气的对两人激射而来。

庾献和管亥被水流卷的几乎不能立足,身上的体力也在迅速的消耗着。

管亥一边拼命的驱动着三卷天书招架,一边竭力的向前奔走。

一条显出唐周人头的巨蟒,不紧不慢的游走在两人身后,曼声长吟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唐周所说的,正是老子《道德经》中的原话。

面对两人的负隅顽抗,唐周不但没有丝毫慌张,反倒悠闲的念起了道法。

管亥心中大怒,就要去找唐周拼命。

庾献却竭力阻止道,“管师兄,千万不要上当,他正是想让咱们心浮气躁,露出破绽。”

唐周闻言,哈哈大笑道,“荒唐。若是如管亥那般殊死一搏,你们还有一线逃生的把握。这般拖延下去,才是求死之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水滴石穿的道理吗?”

说着,那唐周模样的水流巨蟒,忽然化为一道道水箭,向庾献乱射而来。

庾献重新撑起智障之盾,竭力的抵抗着。

反应慢了一拍的管亥,则全力掀起一阵妖风,将那雨箭吹散。

然而许多水流仍旧不停的从四处的地窍中涌出,化为一条条带着唐周人头的水状巨蟒。

那些唐周如妖似魅,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让庾献胆寒不已。

庾献这会儿后悔的简直要痛哭流涕。

精通水属性元力的唐周强大如斯,修行土属性元力的搬山道人,更是能在成皋天险中开出一尺坦途。

庾献身负纯正的木属性道法,却在危难临头的时候才觉出其中的强大。

若是庾献不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专心修道,说不准遇到眼前的困难,尚有一搏之力。

管亥竭力的鼓荡着那三卷天书,护着两人前行。

唐周不紧不慢的游走在后,那四处弥漫的大水,时而钻入底下,时而从地下涌出。

这邙山多坟墓,多墓道,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又有许多坍塌崩裂。

大水无缝不入,无眼不钻,在底下游走如飞。

尽管管亥带着庾献越走越高,唐周总能轻而易举的掀起水流,截断两人的去路。

庾献的心砰砰跳着,眼看离那处越来越近,整个人情不自禁的紧张了起来。

希望……

希望斑斓没有坑自己!

管亥正奔走着,忽然前面一空,是一处沟壑。

管亥扭头就想绕路,庾献却大喝道,“不用管,冲过去!”

管亥之前的时候就没有把握越过这处沟壑,此时已经降下了速度,更是绝无可能。

不过出于对庾献的信任,管亥还是毫不犹豫的向前跃起。

两人跃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短短的弧线,就向对面的崖壁上撞去。

庾献大叫道,“把前面撞开!”

管亥虽然不知道要撞开什么,听庾献这般说,只管闭紧了眼睛,獠牙重重的向前一挺。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两人重重的撞在对面的土崖壁上。

这道土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华,早就有些松散,被这两人一撞,竟是坍塌了半边。

管亥的妖身强横无比,但这一下也撞的他有点发蒙。

庾献一阵胸闷气短,脑袋嗡嗡的昏昏沉沉。

好在有智障之盾做为抵抗,倒也没有受什么大伤。

庾献看着那土崖上露出的一个细小口子,心中泛出寒意。

——“走!”

他果断从管亥背上跃下,开着“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向崖壁上攀去。

管亥见状也回过神来,他一言不发的化为人身,赤条条的攀着那土崖向上。

这时唐周也已经赶到,他见两人如此狼狈,不由哈哈大笑道,“有趣!堂堂的正印先锋官,竟然真的如同一只猪一样拱来拱去,弄的自己灰头土脸。”

管亥又待发怒。

庾献却头也不回的大声吼叫道,“走!”

管亥的脑子不大灵光,几乎本能的就顺从了庾献的指使。

庾献开启一母之力后,筋肉饱满,体力源源不绝。管亥的身为妖将,也肉身强横无比。

两人手脚并用,各自攀爬。

到了坡顶,庾献又大呼着让管亥现形,重新骑上,冲突而去。

唐周哈哈大笑道,“有趣。”

说着,流淌到沟壑边的身躯,轰然崩碎化为水流,随后欢畅的流淌浸润,从地下向庾献和管亥追去。

许许多多的水流感受到唐周的去向,也都汇聚,化为滚滚大河追随而来。

其中一股水流,几乎是本能的顺着一处地上露出的窍穴钻了进去。

随后,那道水流在底下的沟壑墓道中飞速的行走着。

更多的唐周化身,已经冲过了那沟壑,重新汇聚成一条大河,艰难的向山上倒灌。

唐周微微皱眉。

水的天性就是向下流淌,自己固然可以裹挟着这条大河北上,可是必然要急剧的消耗自己的法力。

如今看来,还是让这些水流从地下游走的好。

唐周正沉吟着,忽然心中一痛,接着“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

他霍然转身,看着自己刚刚路过的那处土丘。

就在刚才,他的一道水分身,竟然被人无声无息的斩杀了。

唐周厉声大喝道,“是谁?滚出来!”

唐周见无人回应,心中越发愤怒,冲过去就要寻找对自己下黑手的人。

谁料就在此时,原本无人回应的旷野忽然发出了一阵沉重忧伤的悲鸣。

——“哞!”

那声音震荡着整座土丘,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唐周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脚下的土地。

0236 守护者

管亥也被那低沉的闷吼弄的心旌动摇。

他连忙向庾献问道,“师弟,这是怎么了?”

庾献却急促的断然说道,“什么都不要管,咱们走!”

管亥心中一凛。

脚下不停,口中追问道,“咱们去哪?”

庾献在引出此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去路。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兜一圈,绕回洛阳城去!”

两人这会儿闯出祸来,根本就顾不得想太多,眼下只有一个逃命的想法。

如今的洛阳城绝对是强人无数。

若是连吕布、张辽、贾诩、荀攸这些人都搞不定,庾献觉得自己也根本不够看的。

就在两人仓皇逃遁的时候,身后也传来了一阵阵轰响。

似乎是发生了激烈的交锋。

过了一会儿,一阵震耳欲聋的牛吼传来,后方才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叫,“管亥!贫道和你没完!”

声音越来越远,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庾献估摸着唐周一开始还见猎心喜,想要收服五色神牛,等到被教育的认清了现实,就扭头就走了。

庾献感受着背后那滔天的凶焰,整个人战战兢兢。

若是依照斑斓所提示的,那头五色神牛已经没有什么意识,那么出现在它周围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它的敌人。

庾献不敢确定这五色神牛的什么来路,但是既然能把唐周惊退,想来绝对不是凡俗。

两人竭尽全力的向洛阳城逃窜,等到出了邙山,才感觉到稍微安全了些。

管亥回头极目四望,感受着那强横的妖气。

他松了口气,对庾献说道,“还好,不是往咱们这边来的。大约是去追唐周了吧。”

五色神牛要是认准了唐周追杀,那是庾献和管亥喜闻乐见的事情。

庾献顺口问了一句,“往哪儿去了?”

五色神牛去的地方倒是之前两人逃过的一处,管亥大致形容了一下。

“嗯?怎么是那里。”

那五色神牛去的方位,竟是之前庾献找到狐狸白骨的地方。

庾献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他对管亥说道,“咱们赶紧走!越快越好!”

管亥如今伤上加伤,也没有什么好奇的心思。两人都想着尽快返回洛阳,悄悄的找地方疗伤。

他不顾体力透支,加快了速度向洛阳方向奔去。

庾献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狐狸白骨、狐狸白骨……

若是那埋藏狐狸白骨的地势就是“天牢”,“天牢”又岂能没有守卫?

从那五色神牛出土的地方来看,恰恰不就紧扼着天牢要害吗?

庾献在脑海中反复的想着周围的山川走向,心中还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恐怕守卫“天牢”的守卫还不止一个。

正在庾献胡思乱想的时候,埋头奔走的管亥忽然“咦”了一声,接着回头看了起来。

庾献心中一紧,问道,“怎么了?”

管亥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好像那妖气向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庾献头皮发麻。

自己当初拿走狐狸白骨的时候,可是毫无戒备,没有做什么掩饰。

那墓室中本来就被封禁的严严实实,庾献走之前,惦记着那具绘满了禁文的石棺,又重新将墓室封闭了起来。

如今那墓室中必然充满了庾献留下的气息。

对于五色神牛这等级数的大妖魔来说,这样毫无掩饰的气味已经足够烙印在它脑海深处了。

若是这气味的主人,不久前还仓皇失措的从它坟头上路过,那么这简直如同在黑暗中留下了一串的明灯。

庾献心中不敢确定,他赶紧示意管亥调转方向,往西南逃窜。

管亥不理会其他,继续拼命赶路。

又跑了一阵,就连管亥也觉出不对了。

他有些震惊的停下来说道,“奇怪,那妖魔好像也往这边来了。”

庾献嗓子干涩的问道,“确定吗?”

管亥认真的说道,“确定。就在咱们掉头的位置,它也改变了方向。那家伙那么强的气息,根本就掩盖不住。”

庾献这会儿已经惊得汗流浃背了。

若是那五色神牛真是看守“天牢”的守墓人,那么自己从“天牢”中将那狐狸白骨取走算是什么行为?

庾献正心惊胆战着。

忽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庾献内心中响起。

那声音闷闷的很是厚重,却冷漠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哞——”

庾献的心仿佛坠入了深渊之中,他疯狂的咆哮道,“走!快走!”

管亥也意识到了点什么。

他奋起四蹄,全力的向前冲去。

这会儿不用管亥述说,庾献就察觉出了那恐怖的危机。

那强大的存在,仿佛牢牢的盯住了庾献,根本不给庾献任何的喘息之机。

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让庾献像是被死神追着脚印一样,紧绷起了所有的神经。

哪怕轻微的触动,都有可能引起崩溃。

庾献看看远处的洛阳城,再感受下紧追在身后的五色神牛的气息。

心中充满了绝望。

还是赶不过去了!

庾献心中冰冷,管亥却拼命的跑着。

又抛出了一段路程,庾献忽然觉出不对。

按照常理来说,凭借五色神牛这样强横的实力,这会儿已经追上自己了,怎么可能现在迟迟未到?

莫非?

庾献赶紧对管亥说道,“你快感应下,那五色神牛到了什么地方?”

“五色神牛?”

管亥一怔,终于知道了身后追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庾献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莫非这些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

庾献催促道,“到哪里了?”

管亥感应了下五色神牛的妖气,他迟疑道,“似乎是在一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里之外?”庾献狐疑。

以五色神牛这样强横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是累了,那是什么原因让它停留在一里之外,却不肯追来呢。

不过这不是庾献要考虑的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回到洛阳。

只要到了洛阳,这等强悍的凶物自然有人收拾。

庾献对管亥说道,“不管他,咱们继续走!”

管亥只管闷头执行庾献的命令,懒得理会太多。

只是又往前跑了一阵,管亥忽然回头,一脸凝重的说道,“它又动了,速度很快!”

0237 五色神牛

庾献赶紧问道,“是往我们这边来的吗?”

管亥仔细分辨了一下,开口说道,“不是,往东边去了?”

“东边?”庾献大喜过望。

只要不是来追自己,那就说明自己这个“劫狱人”不是它非要追杀的目标。

或许还有其他优先级更高的人物。

两人稍微缓了口气,继续向洛阳前行。

庾献的状态还好一些,逃生的时候既不需要使用一母之力,也不需要动用兵法。

管亥就差多了。

他本就是重伤初愈,又被白狼撕咬了半天,还硬挨了几下唐周的道法。这一路的逃窜,就是在疯狂的透支他的精力。

庾献随手把炼制的蜜丸又摸出来几粒,扔到管亥嘴里。

管亥张口吞下,给了中肯的评价,“怪甜的。”

庾献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太好的效果。

他索性把那些蜜丸全部掏出,扔给管亥,“都吃了吧,顶饿。”

又走出没多久,管亥忽然慌了神,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叫道,“不好,还是冲我们来的!速度很快!”

“嗯?”

庾献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操作?

好在这时离洛阳城已经很近了,庾献看了看自己虎符。

里面的杀伐之力,刚好还够一次用的。

庾献对管亥大叫道,“不用管别的,直接冲过去!”

管亥奋开四蹄,飞快的向洛阳城的方向奔去。

这时已经靠近官道,陆续能看到出城的人影,那些人见一人骑着巨大的野猪飞驰而来,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有些伏路的斥候更是飞快跳上战马,急速的向洛阳城回报。

不过他们的战马就算拼尽了全力,仍旧追不上前面那一人一猪的身影,更遑论什么提前示警了。

就在他们望着远去的烟尘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又有一头犍牛从后面冲了过来。

那头犍牛高大无比,而且不同寻常的是,身上竟然还披着满是锈蚀的铠甲。皮肤上的毛皮虽然黯淡无光,但是却带着五彩的旋纹。

斥候们见了那犍牛沉闷压抑的气势,和遍身漫布的死气,一个个吓得魂飞胆丧。

他们也不敢向着洛阳城的方向跑了,直接就近点起烽火,向洛阳城中示警。

这样强大的妖物若是攻打洛阳,足以称得上一场战争!

庾献这会儿和管亥也快冲到了城门口,来往的商旅虽多,可是看到这两人那发疯的气势,都吓得慌忙让开到底。

守城的校尉见了大惊,连忙喝令手下敲鼓聚兵。

他自己则单骑而出,大声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洛阳闹事。”

话未说完,庾献就张开大口,吹出狂风。

这城门口一时间飞沙走石,一片黄雾迷蒙。

那校尉吃了一惊,正待放出兵器中的妖魂,镇压左右。庾献已经趁着大乱,在城门闭合之前,一口气冲入城中!

庾献一入城,立刻从猪背上跳了下来。

接着管亥也赶紧化为人形。

两人趁着这会儿风沙扑面,躲入了附近的人家。

等到再出来时,已经都换好衣衫,藏入百姓之中。

那校尉见走脱了贼人,心中大为惶恐。

他一边催促着击鼓聚兵,一边放出兵器中的妖魂,镇压住左右的狂风。

谁料这时,那守城校尉一抬头,忽然看到远方数道烽火冲天而起。

校尉大惊,“这是何人来犯?”

见那烽火依次燃起的甚急甚近,那校尉顾不得别的了,赶紧让手下关闭城门。

又让人急急回报,掌握洛阳城防的中郎将牛辅。

……

庾献带着管亥依旧是躲入了董卓的相府。

董卓的相府极大,房间院落又多。

偏偏董卓因为迷上了阳翟长公主,每每夜宿皇宫,因此兵马宿卫都以北宫为主。

董卓不信外人,守卫相府的西凉兵相应就少一些。

里面的仆役侍卫,也都照顾不了那么大的相府。

这为庾献藏身,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庾献为两人偷来了不少吃食,大吃大喝一番后,直接就呼呼大睡。

至于洛阳城外爆发的那场大战,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直睡到了大半夜,庾献才醒过神来。

他去看了眼管亥,见他仍旧睡的很沉,也没打算再惊动他。

这货能吃又能睡,身上的伤势以很快的速度愈合着。

虽说管亥自己觉得这妖族天赋有点鸡肋,不过庾献见了却赞叹不已。

做为一个坦来说,抗揍又能快速恢复就足够了,要那么多攻击手段也没多大意义。

只是想到以后的事情,庾献有些蛋疼了。

原本他还打算着偷走了鸡鸣堂的藏金,再关闭浑天仪后就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

如今阴错阳差,庾献为了摆脱唐周放出了五色神牛。

偏偏他之前偷走了五色神牛看守的狐狸白骨,这下庾献反倒被五色神牛堵在了洛阳城中。

现在庾献哪里还敢迈出洛阳城一步?

在五色神牛被解决之前,他只能继续呆在这个麻烦的地方。

庾献思量了半天,觉得这件事还得找斑斓问一问。

当初泄露五色神牛位置的是她,让自己去取狐狸白骨的也是她,总不能没个说法吧!

庾献这会儿全然不顾是自己放出的五色神牛,像一个维权群众一样,摆出了一脸的义愤填膺,就催动葫芦。

那葫芦毫光一闪,庾献从原地消失,接着毫光又一闪,庾献又从葫芦中被刷了出来。

庾献执拗的再次催动葫芦,进入其中,还未等他看清眼前的东西,接着毫光又一闪,庾献再次出现在相府中,同时出来的还有昏迷着的太史令王立。

庾献木然。

这斑斓怎么这么不讲究呢。

想想王立在葫芦中也有些时候了,庾献把他拍醒,喂了点吃的。

王立很忐忑的问道,“国师,我家人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别提了。”

庾献叹气。

接着,庾献想到了点事情。

他现在已经很明确了知道了,那五色神牛追杀的目标就是自己。那么之前那家伙为什么会忽然停下来?

是五色神牛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有什么让五色神牛忌惮的东西?

0238 意外收获

在自己逃了一段时间后,那五色神牛又再次追了上来。五色神牛追赶自己的时候,偏偏不是跑直线,而是绕了一段。

庾献眼睛微眯,在地上画出了洛阳城外的草图。

随后庾献叫醒了呼呼大睡的管亥。

管亥迷迷糊糊的睁眼,接着在庾献的询问下,费力的回忆着当初的事情。

庾献看着地图,轻声自语道,“五色神牛当初是停下来,而不是直接绕路。说明我们是进入了某个神秘的区域,它绕路也没办法追到我们。所以只能放弃追赶,守在那里。后来忽然又绕路追赶,也就是说,那时候我已经出了那个神秘区域。”

庾献用短刀在地上画了一个点,代表五色神牛停步的地方,接着又画了一个点,代表五色神牛重新开始追杀时的地方。

“这两线相连,就是那块神秘的区域长度,只是不知道左右宽度如何。”

庾献自言自语着,忽然笑了起来。

“不对,既然是追杀,就要走最近的路。五色神牛选择往东边走,然后到了东边再向南。这就说明了,西边的范围,比东边的要大一些。保守的来算,就是这样一块。”

庾献在地上标记了五色神牛从东边掉头的位置,随后将东西两个方向的区域补齐。

于是在面前的地图上,一块南北五里,东西八里的区域就被标注了起来。

庾献摸着下巴看着那一块区域,心中纳罕,莫非这地下有什么禁制或者凶物。

所以会让那五色神牛忌惮?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区域。

庾献接着又想到,若这五色神牛和狐狸白骨真的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只怕这地方的来头也要追究到久远之前吧。

庾献想着,把王立唤了过来,“太史令,你来看看这个。”

王立凑到跟前,见是一副洛阳周边的草图,口中说道,“这是洛阳?”

庾献的草图画的还是很精准的,一些标志性的地方,也都做了备注。

庾献点点头,指着被自己标记出来的那一块区域问道。

“太史令,你认识这地方吗?”

王立奇怪的看了庾献一眼,口中迟疑道,“这不就是北郊吗?”

庾献怒。

老子知道这特么是北郊!

庾献沉着性子问道,“这地方可有什么典故?以往有没有什么异事发生?”

王立想了一会儿,面上露出难色,“这……,下官就不清楚了。而且,下官是洛阳人,世代生活在这里,之前也从未听说过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庾献闻言有些失望。

他对自己的判断坚信无比,王立若是不知道,可能那些事情就真是太久了,早就湮灭在漫长的时间中了。

庾献正闷头不乐。

王立却想到什么一样,主动提道,“对了,蔡中郎乃是学贯古今的大儒,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一定会知道的。”

庾献听了神色微动,口中却道,“蔡邕不是凡俗之辈,被他发现我的身份,反倒会白白招惹一个麻烦。何况,那里的事情是被我意外推测出来的,要是被他察觉出那里有什么异状,也是不美。”

王立闻言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哦,也对。”

王立正要起身活动一下,庾献伸手把他拽了回来。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立,“我看你方才说话,有未尽之意,是怎么回事?”

“额。”王立一顿,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我刚才是想说,蔡邕的女儿蔡琰才华出众,博闻强记。或许也能知道。”

庾献听了目光一闪,蔡文姬吗?

蔡邕这老家伙未必好糊弄,但是蔡文姬可能就好说点。

有点麻烦的是,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却不是自己容易接触到的。

庾献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他吩咐了管亥和王立两句,就趁着夜色正浓,去寻找董白。

到了董白住的那处院落,庾献避开守卫翻身而入。

随后依旧是摸入房中,将董白唤醒。

董白迷迷糊糊的醒来,见是期待已久的师父,不由欢喜。

庾献逗弄了她两句,随即说道,“为师有件事情,要考一考你。若是答的好,为师下次来,就给你带点好东西。”

“好啊好啊。”董白很是雀跃。

庾献随即裁了一幅帛,在上面将那草图画了。

董白甚少出门,对周边的地理没什么概念。

她好奇的看了一番,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庾献对她笑道,“那就要你来猜一猜了,猜的好,下次就有奖赏。若是猜的不好,就要罚你多读些书,增长见闻。只是这件事不要声张,免得坏了师父的事情。”

董白少女好动,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听了此言顿时嘟起了嘴。

这时,她脾脏中的一物微光闪动,被引动起来。

那传国玉玺本是五德皆具之物,可以藏入诸个窍穴,只是当时庾献觉得玉乃石之属,下意识的藏入了董白的脾脏。

却不知脾脏主多思,在传国玉玺的温养之下,董白也渐渐受到那物的影响。

事实上,在庾献自私的将董白收入葫芦时,董白已经注定不会是原来的董白了。

斑斓的插手,和庾献的补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历史导入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偏偏庾献补救时,使用的是在乱世大劫中,足以左右天下气运的传国玉玺。

孙策以此物开创了江东基业!

袁术拿到此物,做了三年的僭称天子!

董白此时,被那物引得脾中气息大盛,脑中无数念头翻涌。

她有了主意,当即应下此事。

庾献看她答应的仓促,有些担心她把事情办坏。

当即笑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董白得意洋洋的说道,“看师父这画应该是幅地图,师父拿地图考我,又说我猜不中,要罚我多读些书,显然不止是问这是哪里,而是想知道地图那处的一些典故。我虽然出不得深闺,但是洛阳中的才女还是知道一二的,找人问问就是了。”

庾献听了大为满意。

这小丫头还挺机灵的。

庾献又吩咐了两句,随后离开。

董白爬起来,送庾献出门。

只是看着庾献离去的身影,董白心中莫名的添了一丝疑惑,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0239 就是他!

庾献心满意足的离开。

董白有这样的觉悟,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她的选择面并不多,洛阳城中能够博古通今的才女,如今只有蔡琰一人而已。

而蔡家和董家的关系,颇为微妙。

东汉是一个“尚义”的世代,在“义”字面前,就连空泛的忠诚都有些相形见绌。

那蔡邕虽然不认可董卓治理朝廷的方法,但也因为感念董卓的知遇之恩,在长安之乱后,成为唯一一个因为替董卓辩白,惨遭杀害的人。

庾献转念一想。

自己给董白身边安排了徐晃,武力值是足够应付接下来的变乱了。若是能把蔡文姬也充实到董白的阵营之中,那关键时候也有能出主意的人。

他回到自己院中,放下心头诸般事,呼呼大睡起来。

管亥的恢复需要时间,王立如今回不去葫芦了,也只能提心吊胆的跟着两人在相府内东躲西藏。

这一日,庾献趁着黄昏又跑去找那号称小说家的猥琐老头。

可惜到了之后,却一直没等到那人的身影。

庾献急于知道城外的事情,想起他在马市中有个好友,直接向马市行去。

刚进入马市,庾献就见迎头来了一队骑兵。

庾献一开始并未留心,谁料马上的骑士看到庾献,默契的对视一下,拐入了旁边的街市。

尽管他们做的自然。

庾献还是有了警觉。

南匈奴骑兵?

庾献的眼睛微眯了起来。

若是这些人是和唐周一伙的,那这洛阳城也不见的就安全了。

南匈奴的骑兵能公然劫掠运输往洛阳的物资,煽动洛阳城的恐慌,又能一手遮天瞒下此事,那肯定是和朝中的反董卓势力是有勾结的。

唐周背叛张角,投靠朝廷,还是在汉灵帝活着的时候。

说不准,唐周就效力这么一位前朝时的朝廷重臣。

如今庾献被人在洛阳城中发现,那唐周会找过来吗?

庾献心头沉重。

他借着地形设法甩开了盯梢的眼线,随后寻到了猥琐老头朋友的那家驵会。

那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商人对庾献还有些印象。

他很热情的招呼庾献上楼,随后当着庾献的面,让他手下的小厮去寻那老头。

庾献上楼之后,一个人默默坐着等待。

等了许久,都不见那猥琐老头找来。

庾献有些不耐烦了。

真要不行,他还可以去找李肃碰碰运气。

李肃虽然不是专业的听墙角人才,消息面不够广泛,但他身为西凉兵中的高官,可以知道很多真正的隐秘情报。

庾献下了楼,对那中年富商说了一句,“既然迟迟寻不到,那就等下次再说吧。麻烦你帮我给他捎个话,就说明日我还在老地方等他。”

中年富商很是爽快的点头道,“好说,左丘先生的客人,就是我的朋友!”

“左丘?”庾献听了笑道,“难怪敢叫春秋先生,原来还有个光鲜的渊源。”

这猥琐老头,说不准还真是左丘明的后人什么的。

庾献想着,和那中年富商说笑了两句,便要出门。

中年富商连忙起身相送。

庾献一抬头,忽然看到道路尽头,一队队兵马正急速的向这边冲来。

当先的一将顶盔掼甲,全副武装。

旁边一个猥琐老头跟在马后,跑的气喘吁吁。

远远的瞧见庾献,那猥琐老头赶紧一指,“执金吾!就是他!就是他!”

庾献简直要气炸了肺!

这尼玛啊!

庾献的目光如刀一样扫过旁边的中年富商,那中年富商这会儿也明白过味儿来。

他跌足长叹,“左丘俊逸!你让我沈平有何面目再见天下人!”

庾献毫不容情的拔出短刀,一刀划过。

那中年富商不闪不避,直接闭目等死。

庾献的刀微微上飘,一刀斩断了沈平的发髻。

随后奔入店中,向二楼跑去。

庾献奔上二楼,随后一脚将那木板做的墙壁踹开,接着直接从楼上跃下,跳入后街。

后街那里的商贩行人,见忽然从楼上跳下个人来,都惊呼出声。

庾献就势一个翻滚卸掉冲劲,随后双手在地上一撑,发足向远处奔去。

那些冲入店中的官兵,这才发现庾献的企图。

除了少数精壮士卒敢直接跳下,其他人都一窝蜂的下楼,往后街涌去。

执金吾胡母班已经知道这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哪里肯轻易放手。

他大声喝令道,“来人,给我敲响封城鼓!本将誓要拿下此贼!”

旁边的猥琐老头,耳朵一动,连忙在旁边鼓动道,“大人,那贼子向西边去了。”

胡母班听了大悦,“好,你随本将来。拿到此人之后,通缉令上的东西,本将做主,全额赏你!”

有了猥琐老头相助,庾献使尽了手段,竟然无法逃出追兵的掌握。

如今是白天,无论庾献怎么逃窜,都被不少人看到。

而但凡有人言处,都没有能瞒过猥琐老头的秘密。

庾献急忙看看自己的兵符,经过这几日的积攒,里面又有了一些杀伐之力。

他毫不犹豫的怪叫一声,“下雨收衣服啦!”

说着立时发动了兵法。

呼风唤雨之术,指气为云,凝云为雨!骤风相随,动摇四季变换!

随着庾献的怪叫,天空中阴云密布,雷霆阵阵。

街上的行人纷纷走避,生恐被大雨淋到。

然而就算如此的混乱,那猥琐老头依然凭借着市井流传的只言片语引着执金吾,准确的寻找到庾献的踪迹。

庾献见状,也不浪费杀伐之力了,直接把云雨狂风一收,继续向西逃去。

庾献早在和猥琐老头接触的时候,就打听过那老家伙的听力范围只有一里。

只要躲过他的双耳,只能躲入高门大户之中。

只是庾献越逃身后追的越近。

庾献翻过一处矮墙,正要继续奔逃,忽见一处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前,一个端庄貌美的女子,正带着丫鬟家丁在避雨。

他心中一动,大声怪叫道,“唉哟,这是谁家的大小姐,怎么裙子都被人踩掉了。”

那貌美女子一怔,接着满面羞红的嗔怒道,“哪里来的疯汉,只知道胡说!”

跟在附近的丫鬟家丁赶紧将那贵女围住,有些力壮的甚至还撩着袖子,怒气冲冲的要来追打庾献。

谁料庾献这声叫唤,不知引动了多少人的八卦之魂。

一时间那些躲雨的百姓纷纷出来观看,许多出来晚一头雾水的家伙,开始看着那边的美貌贵女凭空想象,流言蜚语。

在这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话题之中,庾献当众逃窜的事情,竟然无人提及。

那猥琐老头带着执金吾胡母班追到这里后,耳中竟是些香艳八卦,庾献的事情竟然无从追查。

0240 再起波澜

庾献逃开了执金吾的追捕,心头却沉甸甸的没有丝毫的得意。

猥琐老头反水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庾献不是没做过这个最坏打算。从一开始,庾献就对这家伙有些提防。

可是这货反水的时间点,却让庾献心中极为警惕。

自己从他那里买情报不是一次了,之前那老家伙一直铤而走险和自己做着交易。

这时候反水,只能说明风向变了,那老家伙有急于脱身洗脱自己的理由。

不然的话,两边最多是一拍两散,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何况猥琐老头和马贩子沈平交情不浅,可是看沈平的反应,两者显然并没有什么沟通。

只能说明,事发突然,那老货临时做出的决定。

庾献想着,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庾献脚下不停,继续往西方逃去。

直到临近皇城,庾献才改道向南。

如今庾献的两个身份都已经见不得光了。

一个因为夜入皇城,被人满城通缉,一个则因为牵涉到王朝气运的变化,被人到处捉拿。

庾献原本以为躲入洛阳是条活路,却没想到,仍旧是一处龙潭虎穴。

庾献不敢再擅自走动,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巷道躲在里面。

没过一会儿,就有披红挂彩,三人一组的骑兵路过。

这些骑兵抛洒着铜钱,口中喊着,“东家有喜,分喜钱喽。”

一边喊着,一边疾驰而过。

巡城的士兵见了,也不阻拦,懒洋洋的上前,从小儿堆中随意检出一枚抛着。

过了没多久,又一组骑兵抛洒着铜钱而过。

庾献藏在暗处,看着那娴熟的骑术和微有差别的面貌,心中暗暗沉思。

这些骑兵分明是南匈奴的人。

庶民在城中不能纵马疾驰,因此装作散财祈福的样子,迷惑巡城的士兵。

看他们这匆匆地模样和寻找的方向,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庾献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这洛阳城中竟然这般多事。

本身董卓那边就不太好应付,谁料,这洛阳城中竟还有一只呼风唤雨的黑手。

这黑手不但截断了周边郡县对洛阳的支援,逼的董卓不得不在阳城大开杀戒,而且手中还掌握了人数不少的南匈奴骑兵。就连唐周这得太平道的叛徒,都在为他效力。

若是这支黑手盯上自己,那可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庾献在心中想了好几个目标。

行事激烈的荀攸最有可能。

他明面上有司空荀爽这个朝廷重臣做靠山,暗地里还有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为羽翼。此人行事果决,就是他直接策划了越骑校尉伍孚对董卓的刺杀。

王允这一帮文臣,看着猥琐,实际上阴险之处更加难缠。庾献虽然瞧不起他们,但是这样心思险恶的手段,也很有可能出自他们之手。

除此之外,阳安长公主的驸马伏完,董太后的侄子董承,这些和汉室利益勾结最深的人,很有可能直接继承那些忠于汉室的政治遗产。他们手底下秘密掌握的力量,甚至到了曹孟德的世代,还屡屡掀起叛乱。

还有一个庾献不敢小看的人物,那就是十常侍的余孽毕岚。

十常侍做为汉灵帝最信任的人,曾经在朝廷一手遮天。而毕岚这个在激烈的汉宫之乱中,仍能活下来的老家伙,之前就向庾献展示了极强的实力。

庾献相信,汉灵帝留给他的秘密,绝对不止是鸡鸣堂的那点藏金!

庾献算来算去,只觉得举目皆敌。

如今还能靠的住的那只有……

——李肃!

庾献飞身而起,去找李肃。

这个世上,无论贫穷还是疾病,无论幸福还是苦难,债主总是对你不离不弃的。

李肃这个贪婪的家伙,在自己身上押注那么多,他是绝对不会甘心就这么失败的。

庾献出来寻找猥琐老头的时候,已经是临近黄昏。

这一番追逐躲闪,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庾献溜到李肃家不远的地方,在上风向,悄悄的放出一丝带着勃勃生气的木属性气息。

过了一会儿,李肃就从黑暗中冒了出来。

他激动的打量着庾献,如释重负的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庾献一点也不感动。

他示意了李肃一下,“进去说。”

李肃一脸的抗拒,“在这说吧,你拖累了我怎么办?”

庾献听了呵呵冷笑。

“咱们这关系,你还甩的清?”

李肃闻言,振振有词的说道,“有什么说不清的。我是堂堂虎贲中郎将,比两千石的高官,西凉兵中比我位高的,只有有数的几个。你想攀诬我,别人会信吗?”

庾献哪还能不知道李肃的家底?

忍不住口中讥讽道,“手中连虎符都没有的中郎将,也敢拿来现眼。不是家里头养两个人,就能自称将军的。”

李肃听了又羞又恼。

庾献不等他还口,就催促着赶紧躲起来。

那猥琐老头有“道听”“途说”两大法门,指不定这会儿就在哪儿听墙角呢。

李肃悻悻的带着庾献回家。

一进门,就惊动了坐在正堂中的公冶静。

李肃胡乱给他们介绍了一下。

公冶静是兵法世家出身,不似寻常小女儿态,应对起来落落大方。

她当着外人颇给李肃面子,礼貌的问候了一句,随即退下。

庾献在葫芦中曾经附身过李肃,对这对夫妻很有好感。

他也不客气,直接大咧咧的寻了席子坐下。

李肃对庾献有些无奈。

若不是前些日子看出这家伙的气数,李肃也不至于在这货身上下这么大血本。

庾献也不问猥琐老头的事情,直接开门见山。

“这几天,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李肃懒懒的说道,“当然有大事。洛阳城险些被一头牛给挑翻,这算不算是大事?”

庾献见李肃说的夸张,笑着说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李肃事不关己的说道,“已经死在城外两个偏将军了。现在是并州军顶在外面,不过吕布这家伙出工不出力,接下来的事情还很难说。”

庾献听说吕布顶在外面,心中踏实起来。

他有些后怕的说道,“顶住就好,顶住就好。”

李肃奇怪的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不等李肃发问,顺着他的话追问下去,“接下来还很难说是什么意思?莫非董卓对并州兵消极迎战的事情置之不理吗?”

李肃闻言摇头。

“这倒不是。董卓得了王允的回报,自然是大怒的。不过李儒却劝说董卓,不如借此机会胁迫洛阳官民,让他们退往长安。到时候还可以把这祸害留给关东的那些乱贼,可以取到一举两得的效果。”

庾献啧啧连声,“这李儒够阴险啊!”

只是笑着笑着,庾献的脸就僵住了。

“退往长安?现在?!”

他们都走了,谁特么替自己顶住五色神牛?

0241 禁宫生变

现在庾献躲在洛阳城中,那些西凉兵还会不明所以的,挡住想要冲城的五色神牛。

庾献也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可是等到大量百姓出城迁徙的时候,那被五色神牛盯住的庾献,不管是走还是留,必然会暴露无遗。

到时候西凉兵别说帮忙了,不给他一箭就算不错了。

庾献心中焦虑不已。

这洛阳城不能留了!

而且庾献必须抢在董卓下定撤离的决心之前关闭浑天仪。

至于那些鸡鸣堂中的藏金,庾献反倒不急着取了。

反正现在也没别人知道那东西的位置。

等到烧毁洛阳皇宫骚乱的时候,庾献可以让李肃直接带着私兵去把那些黄金切割带走。

庾献想想这几天要做的准备,就是一阵头大。

首先,要设法拿到秦皇炼制的“一斗”,这样才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浑天仪收走。

其次,设法弄明白五色神牛到底在忌惮什么。若是能够找出那个秘密,庾献也就不必担心五色神牛的追杀了。

接着,还要去警告快把自己掏空的貂蝉,最好别在这时候搞小动作。

另外,还有太平道德唐周和南匈奴背后的黑手要应付……

庾献又找李肃打听些旁的事情,对洛阳城中纷乱的近况大致有了概念。

庾献也不耽搁时间了,直接离开去寻找貂蝉。

庾献趁夜摸到司徒府外,依旧是按照的套路释放出自己的气息。

貂蝉虽然没有闻风望气的本领,但是妖类的嗅觉本就敏锐,而且貂蝉似乎对庾献的气息,异常的厌恶。

过了一会儿,一身黑衣打扮的貂蝉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庾献面前。

貂蝉身量小巧,裹上黑衣越发显得玲珑。

只是这也让她的美好身材,显露无疑。

貂蝉见到躲在暗处的庾献,脸上很是震惊,“你、你……”

庾献嘿嘿一笑,他知道这个妖女看见自己活着,大出意外,当即笑道,“你什么你,叫师祖。”

貂蝉眼中满是费解。

她用小手好奇的在庾献身上抓抓捏捏。

“师祖啊,你看上去好像气色不错啊。”

庾献被她摸的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喂,别乱来啊。”

貂蝉摸完庾献,一脸的困惑,“不应该啊。”

庾献当即揶揄道,“怎么,莫非师祖身强体壮有什么不好的吗?”

貂蝉这妖女性情多变,喜怒无常,当即仰起小脸来,笑脸如花。

“怎么会呢,人家还指望着师祖你好好保护我呢。”

庾献眉头一挑,没有说破。

若是真的按照斑斓所说,自己被这妖女祸祸的国陷城塌,命数掏空,那这妖女八成是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有自己这个肥羊可以宰,她表现得如此热情,当然不意外。

不过,庾献这几日也借机用那神秘木匣补全了亏损的精血,甚至还让自己的“一母之力”稍微强大了一些。

能够强大“一母之力”的机会,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庾献不介意和她虚以逶迤。

庾献若无其事的说道,“最近师祖要办一件大事,希望其中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不然,师祖就算想好好保护你,都做不到了。”

“办一件大事?”貂蝉目光一闪,接着很热切的问道,“那需要徒孙效劳吗?”

“咦?”庾献有些惊讶。

这妹子也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不过万事反常即为妖,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个妖的不能再妖的妖女。

庾献当即拒绝道,“不必了。”

“这样啊。”

貂蝉很是遗憾。

庾献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给貂蝉打个招呼,让她别坏自己的事儿。

又明里暗里威胁了几句,这才抽身离去。

貂蝉恋恋不舍的看着庾献离去,见庾献回头,立刻像是失足少女一样热情招手。

——“师祖,常来找我啊。”

庾献被貂蝉叫的毛骨悚然。

他心中越发坚定了一个信念,自己得躲的这个妖女远远的。

回了相府,庾献趁夜再次去找董白,让她搜集一些木属性材料。

这些主要是给她增强功法之用,不过庾献特意挑了一些在仓库中没有见过的珍贵之物。

董白听了应下。

庾献又问道,“上次考验你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董白闻言有些懊恼的说道,“本来今天就约了蔡家姐姐过府一叙,没想到蔡姐姐走在路上被一个什么登徒子调戏,现在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弄的她都出不得门了。”

咦?

庾献没作声。

离开董白那里后,已经是将近半夜了。

庾献索性翻出府外,悄悄向皇宫行去。

他已经有了操控浑天仪的法门和重要信物,这次入宫,定当如履平地。

庾献绕着皇城走了许久,找到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他先试着开启吞烟吐雾的法门。

刚刚靠近城墙,上面就出现了涟漪波动,几条赤色的蟒蛇游走,想要跃下城墙。

庾献心中了然。

这禁制以对外为主,外面的感应果然要强一些。

庾献不再侥幸,随即掏出从王立那里搜刮来的太史令印信贴在城墙上。

感受到印信的威力,那墙上的波动渐渐消失,上面的赤蛇由实化虚,慢慢消失在墙体之中。

庾献心中欢喜,赶紧开启“一母之力”,随后如同虎豹跳跃,借着那微小的坡度,敏捷的攀着城墙而上。

到城墙上,庾献向宫内看了一眼,见巡城的士兵尚远,当即悄悄地游附而下。

庾献这次目的十分明确,一落地就悄悄向灵台的方向摸去。

他怀中的太史令印信,闪着淡淡温和的光芒,将一路的禁制通通压制。

就在庾献顺利摸到灵台的时候,太史令官署中一个正瞌睡的值守小吏,身子重重一晃,恰巧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打算洗把脸去看看外面的星象变化。

正在这时,却忽然发现正堂上的印盒在微微闪动着光芒。

那小吏惊咦出声。

自从那日太史令带着印信去相助张温后,就没再回来。为何此时却有光芒闪动?

莫非太史令回来了?

想到如今太史令王立已经是满城通缉的罪人,那小吏打个激灵,赶紧唤人去通知卫尉张温。

0242 心狠手黑

庾献到了灵台。

抬眼望去,见高高的土台上,浑天仪正对应天象变化在缓缓转动着。

周围虽有些把守的士兵,不过都如避蛇蝎一样,离的远远的。

庾献心道,这灵台附近估计禁制重重,有许多要命的东西。

他有太史令的印信在,自然浑然不怕。

趁着守兵四下巡视的机会,庾献悄悄潜入到灵台附近。

随后催动着太史令的印信,慢慢躲在阴影中,慢慢向灵台高处攀去。

有印信相助,庾献此行波澜不惊。

上到灵台之上,庾献飞快的找到了操控浑天仪的枢纽。

见那里的封盖并未合拢,不由松了口气。

按照王立所说,当初他为了协助张辽追捕贼人,曾经短暂关闭浑天仪。之后虽然重新启动,但他深感此时是多事之秋,为了以防万一,将控制枢纽的封盖并未完全闭合。

这一下就给庾献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庾献仔细打量着枢纽里面的符文,思索着破坏哪一些不太容易被发现,又比较容易修复。

庾献正在权衡着,忽然听到远处人马喧闹。抬头一看,远处的一个院落已经点起了一片火把。

大量还有睡意的士兵被驱赶出来集结,随后拿着火把,向宫中四散。

庾献见了这架势,心中觉得有些不妙。

他本就做贼心虚,当下顾不得许多,赶紧胡乱将浑天仪的枢纽破坏,准备溜出皇城。

庾献刚从灵台上慢慢下来,就见一串火把行来,当先一将正是卫尉张温。

庾献心中一凛,慢慢退回了灵台的阴影之中。

就听张温大声呵斥道,“守在这里的人呢?”

把守此处的羽林卫赶紧过来回报,“卑职等在此。”

张温怒声道,“既然是守卫这等要紧的地方,为何躲在别处。”

那羽林卫心中暗骂。

口中却只能解释道,“我等并未躲懒,只是出于谨慎,都在周围巡视。”

张温也知道灵台跟前的禁制要命,倒也不好苛责。

他又问道,“那你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过来?”

那羽林卫赶紧说道,“卑职等一直守在附近,没见什么特别的人。”

张温“嗯”了一声,随后严厉的说道。

“刚才太史令官署的人回报,说是太史令的印盒有所感应。说不定之前那妖道和太史令已经混入皇城了。这里是皇宫禁制的总枢纽,你等万万大意不得。”

那些士兵赶紧应是。

张温点点头,随后目光随意的在那缓缓转动的浑天仪上一扫。

皎洁的月光,将那浑天仪照的银灿灿一片。

张温见没什么异样,当即回头,带着士兵往别处去。

庾献松了口气,他心中暗道,此时必然戒备森严,自己没有闻风望气的闪躲本领,与其贸然向外逃窜,不如前往西园看一看鸡鸣堂的布置。

下次再来,心里也有个底。

庾献打定主意,随即借助地形的掩护向西方奔窜。

……

张温走出一会儿,忽然拉马停住,接着转身,会看向灵台的方向。

他的亲随连忙问道,“将军,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张温的皱着眉头努力的回忆着,刚才那随意扫过的画面。

初时还未走心,此时越想越不对劲。

在张温的费力思索下,他终于想起来,刚才在浑天仪一闪而逝的那两句话。

张温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他口中轻轻说道。

“日譬犹火,火则外光,日譬犹火,火则外光……”

就算是张温丝毫没有接触过星相学,他也明白这样的符文不该在月夜出现。

张温惧意大起,他连忙开启额上神目,四下望去。

就见附近,原本条理分明的禁制阵纹,开始散乱明灭。本该沛然不绝的星力,开始时断时续。

张温断然大喝一声,“走!跟我回灵台捉拿贼人!”

张温带着兵马气势汹汹的杀回灵台,然而庾献早已经消失无踪。

他也不气馁,用神目仔细四下看了,这才找到一些端倪。他的目光顺着看去,正见一道痕迹指向灵台顶端。

张温心中惶恐不已,若是浑天仪出了问题,恐怕在场的人人都脱不了罪责。

张温见灵台周围的禁制,已经临近崩散,毫无威胁。他大步冲上灵台,到了浑天仪面前。

那原本缓缓转动的浑天仪,恰在此时慢慢停止了运行。

铁环上面以白银错上的符文齐齐熄灭,随后铁环收起,渐如死寂。

张温额头汗水淋漓,他慌忙仔细探查,这才发现一道径直西去的痕迹。

张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从直接从灵台上跳下,大声咆哮道,“这宫中进了贼人,去把虎贲营也叫来。”

那亲随连忙劝道,“将军,虎贲营今日轮值北宫,若是惊动他们,只怕会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

“嗯?”张温怒道,“我做事,还用你来教吗?”

见那亲随意甚忿忿,张温心中一动,还有用到蔡家的时候。

他当即拉着那亲随走开数步,低声说道,“蔡瑁,我也知道你是好心提醒。不过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蔡瑁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姑父手段老辣,当即说道,“是小子莽撞了。”

张温脸色阴沉道,“这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浑天仪乃是皇宫禁制的枢纽。那贼人毁坏浑天仪,目的绝对不会简单?一旦有什么变故,咱们怎么担得起?到时候你我恐怕都没有命在。”

蔡瑁尚未答话,张温已经眯眼说道,“虎贲营的主官,本该是虎贲中郎将李肃。他因为兵法不合用,没有领兵的资格,只是挂了一个虚名。因此虎贲营就落到了尚书仆射皇甫郦手中,此人乃是皇甫嵩从子,素来刚烈正直。”

皇甫嵩?

蔡瑁闻言看了张温一眼。

张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皇甫嵩威望甚高,董卓早就有除掉他的想法,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说服朝臣的借口。若是把皇甫郦卷入这件事中,那董卓必然会把所有责难推到皇甫郦身上。到时候,你我方能借机残喘。”

蔡瑁闻言心中一寒。

这张温果然心狠手黑,竟是在第一时间要把皇甫一门,拉出来给他当替死鬼。

0243 你不早说

蔡瑁噤若寒蝉,不敢多话。

平日里总听人笑这姑父无能无用,没想到牵扯到朝廷争斗上,竟然这般刀刀见血,下手狠准。

张温身为卫尉,宫中进入贼人,毁坏了浑天仪,这绝对是要拿官问罪的大错。只是经他这么妙手一拨,却让董卓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皇甫郦身上。

一旦用此事牵连到皇甫嵩身上,到时候朝中必然会出现一翻龙争虎斗!

拥汉派一定会力保手握三万精兵的皇甫嵩,而董卓的西凉势力也不会善罢甘休,任由这么一个强邻在侧。

到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个以庸碌无能著称的张温?

蔡瑁正心中凛凛,就听张温黯然开口说道,“我子早亡,只有一孙唤做张允,也是你的外甥。若是事有不谐,天亮之后你就带他出城,快马赶回荆州。这洛阳,要多事了……”

蔡瑁惊问道,“大人思虑周全,何必有此担忧?”

张温脸上一笑,颇有苦涩之意。

“这洛阳城可是龙潭虎穴啊。”

蔡瑁闻言,当即说道,“好,明日一早,我就带我那外甥离开。”

听张温说的这般凶险,作为止损高手的蔡瑁连观望的兴趣都没有了,直接打定主意,明天城门一开就赶紧带着张允开溜。

张温派人去向皇甫郦求援后,紧紧追觅着庾献的痕迹,向西追来。

……

庾献这会儿也没跑出多远,张温等人追捕的声势浩大,自然被他远远察觉。

“至于吗?”庾献对张温的敬业精神很是无奈,“每次来都要逮我,一点都不友好。”

庾献看看西苑离的不远,有些不甘心白跑这一趟。

他心中暗道,“总不能白来一趟,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经历过上次的胜利大逃亡之后,庾献胆子大了不少。

张温的功德消耗甚多,以他的庸碌无为,想必最近也没做出什么大事。他的秘法儒术,恐怕也无从施展。

只要这次张辽不来,庾献一点也不虚。

庾献用太史令的官印闯开禁制,一路飞奔。

跑着跑着,庾献开始觉得有些吃力,随着禁制的紊乱,庾献手中的印信也有些不大灵光了。

除了会被法阵莫名阻挡,庾献有次险些被一条巨蟒迎头吞了下去。

这洛阳宫不能待了……

庾献打定了主意,等会儿尽快撤离。

好在跑了没多久,前面就出现一道宫墙。

庾献大喜,从这里出去就是西苑,到了西苑,他完全可以借助那里复杂的地形逃之夭夭。

庾献本就有一母之力在身,此时如同一只巨猿一样,纵身一跃,挂在城墙上。随后手脚并用,向墙头攀爬。

城墙修造的极高,又颇厚重,为了稳固,都有一个极小的斜面。

这让庾献攀爬起来,也不算费事。

庾献这边动作一大,立刻被不远处的张温察觉。

这时,一个身披甲胄的年轻武官正好带着兵马赶到,张温连忙向庾献一指,“贼人在那里!”

皇甫郦连忙定睛一看,他断然喝令道,“弓弩手上前,将他给我乱箭射下来!”

庾献正奋起蛮力在城墙上攀爬,忽然身上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尖轻触一样,传来一阵微痛。

庾献心中一凛,扭身回望。

正见大群的追兵中许多弓弩已经上弦,正齐刷刷的对准自己。

庾献赶紧加快了攀爬的速度,想要尽快爬上城楼,

谁料就在此时,就听见一阵“砰砰”的机括撞击声。

庾献听着那射来的箭雨啸音,一阵头皮发麻。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庾献再也顾不得掩饰身份了,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启了智障之盾。

他身上如同妖变一样,骤然浮现一层水晶鳞甲。

这层鳞甲刚刚覆满全身,还未形成屏障,强弩乱箭就已经射来!

庾献本能的低头,用厚重坚实的脊背承受着这波猛攻!

这阵乱箭来的十分迅猛,铁质箭头打在水晶鳞甲上,射的火星乱溅。

庾献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剧烈敲击声,心中有些不安。

按照吴起当初的说法,自己的这智障之盾虽然能够以无解的“认知障”抵御别人的术法攻击,但是面对蛮力的攻击,还是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毁损。

庾献除了挨过吴起的老拳,也没在别人那里试过。

这一阵乱箭过来,心中很是忐忑。

等到乱箭过后,见庾献挂在城墙上不动,底下的皇甫郦有些沉不住气了,“来人,去看看那人死了没有。”

张温则直接开启了神目,向庾献望来。

庾献见身后没动静了,他默默估算了下自己的法力损失。

心中大致有了个谱。

以自己现在微薄的法力,还没有到依靠这玩意无敌天下的时候。

庾献趁着追兵疑心,手脚用力,猛然向上一窜,又在城墙上爬上去七八尺的距离!

皇甫郦赶紧大叫道,“放箭!放箭!把他射下来!”

说完之后,又回头大叫道,“剩下的人跟着我,去擒拿那贼人!”

张温在后目光一闪,主动说道,“我见那贼人是往西苑去的,那老夫就带人去前面围堵。”

皇甫郦不疑有他,大喜道,“甚好!”

张温使了个眼色,带着蔡瑁和手下的精兵就走。

……

庾献毫不畏惧的顶着箭雨在城墙上攀爬了一会儿,接着双手一按,一个借力就跃上墙头。

城墙上方乃是狭窄的步道,庾献索性放开脚步奔跑。

皇甫郦离的渐近,等看清庾献身上那水晶鳞甲,立刻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宫内传闻的那事。

他震惊的说道,“这不就是那祸乱朝纲的妖道庾献?!他竟然还敢来宫中!”

心中闪念着,想着庾献身上的种种事端。

他连忙大喝道,“先别放箭,本将要生擒此人!”

庾献身上可是有着大汉气运更迭的秘密,皇甫郦身为汉臣,岂能无视!

他旁边的亲笔连忙跟着齐声大喝,将军令传递下去。

庾献在墙上听到此言,哈哈大笑道,“你不早说。”

说着,索性也不找合适的地形了,直接将那水晶壁障一关,反身向城外跳去。

0244 野鸡道人

庾献跳下城头,径直向西南奔去。

皇甫郦见状,急忙大呼追赶。

不过庾献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当初在白虎观的时候,就向王立询问过西苑的布局。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了如指掌。

庾献隐匿行迹奔走了一阵,远远就看到前方一大片芦篷。

庾献心中暗怪。

再行几步,却见那芦篷之上,正站着一只六七尺高的七彩锦鸡。

那七彩锦鸡定定地看着庾献奔来的方向,似是木然,似是若有所思。

庾献一见此物,便知必是通灵的妖怪。

他心中一寒,不敢再去打那些藏金的主意,转身就要向南逃窜。

谁料那七彩锦鸡定定的看着庾献,扑闪了两下翅膀,竟然在芦篷上,化为一个目光阴鸷的年轻道人。

那道人身披七彩道服,昂首挺胸。

他看着庾献逃窜的身影,大声说道,“那小道士,你且回来,贫道有话问你。”

庾献哪敢回头。

他正要继续逃窜,忽然那道人在芦篷上轻轻一踩,直接纵身而起。

那道人的身体,仿佛轻如羽毛一样,只是轻轻借力,就飞上了半空。

接着身上披着的七彩道袍一展,飘飘荡荡的落到了庾献身前。

那道人落地,似乎有些惊讶。

回头看向芦篷。

庾献见了这妖怪这般强大的法力,哪里还敢乱来,他眼珠乱转,口中却虚词掩饰道,“贫道只是路过这里,不敢得罪大人。”

那满面阴鸷的年轻道人冷淡说道,“无妨,只是向你打听些事情。”

庾献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满口应允到,“若是在下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道人脸上这才微微一松。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前些日子,我见大汉国祚更替,西苑兵马散尽,莫非人间又出了什么大事?”

庾献见是此问,不由从容起来。

他拱拱手问道,“不知道大人该怎么称呼。”

那道人闻言一怔,他思索了一会儿,冷淡的看着庾献,口中说道,“我本是野鸡化形,后来闲来无事,就修身养性。常读些道书,因此我逐渐转修玄门正宗。你唤我为野鸡道人就好。”

“野鸡道人?”

庾献的表情有些古怪。

接着心头有些疑惑,管亥也是妖类修道,怎不见得就能修炼玄门正宗?

不过他也不敢得罪此人,当即连忙拱手道,“野鸡道兄,汉室的确已经不被上苍所青睐。如今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怕是少不了一番动荡。”

那面容阴鸷的野鸡道人脸上一笑,口中说道,“果然如此。”

接着转眼又问道,“我见这皇城中法阵崩散,禁制大半毁坏,这是何道理?”

庾献当即实话实说道,“听说似乎是因为浑天仪出了问题,现在浑天仪已经大半毁坏。”

“嗯?”那野鸡道人目光更亮,接着又追问道,“洛阳城外的妖气甚盛,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庾献自然不敢把自己办过的那些破事说出来,只道,“好像是一头五色神牛在攻打洛阳,已经许多日子了,仍旧不肯离去。至于别的,小道也不得而知。”

野鸡道人听完,哈哈一笑,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

旋即他腾身而起,就要向远处遁去。

谁料那飘逸的身子仿佛被什么猛然牵扯了一下,只飞出数丈,就陡然落地。

庾献有些奇怪。

那野鸡道人却仿佛早有预料,他淡淡一笑,也不多话,直接转身慢悠悠的重新回了芦篷。

庾献经过这番交流,对野鸡道人的惧怕也减轻了许多。

他壮着胆子向前,打算和这妖怪多聊几句。

庾献已经和管亥、貂蝉等大妖打过交道,知道修行的妖类也颇通人性,不是那么难相处的。

谁料野鸡道人竟然像是丝毫没见到庾献向前一样,只是默默的看着脚下的芦篷。

庾献正要向前询问,那年轻道人猛然张口,吐出一团火来。

庾献见了大吃一惊,那野鸡道人吐出的竟然是儒家修持自身才能得来的心头火!

看着那心头火堂堂皇皇,照映四方。

庾献惊愕不已。

就算他有子夏启蒙,有了修行五德的法门,但因为和他道家的根基不合,就算是每日三省吾身,现在的五德修为也只不过只是入门水平。

而且庾献已经隐隐预感到,除非真的弃道入世,否则自身的儒修功法,就已经摸到了天花板。

可是眼前这个妖类,号为道人,为何能用出这么纯正炽烈的心头火?

庾献顾不得四处搜捕自己的皇甫郦了,只是静心看去。

接着就见那年轻道人再次张口,又吐出一团火来。

这团火无形无质,如同一阵浓缩的热风。

热风刮过,四处干涸,了无生机,就连附近的空气都烧出一阵涟漪。

庾献暗暗震惊,莫非这就是罕见的肺中之火?

人世之间,若论火力强盛,无过地肺之火。

若依照天人合一的说法,人肺中之火也最为恐怖。

只是从来不见哪位大德能修成此术。

庾献正想着,忽然那年轻道人再次口中一张,吐出一团火来。

这一团火,柔柔弱弱,仿佛不禁微风。

然而周遭的元气却不断向中间塌陷,落入其中,化为虚无。

庾献更觉坐立不安。

这是一团自肾气中化出的虚火。

被虚火笼罩,虽然不能伤及人的实质,却能在短短时间,将人的精气烧的油尽灯枯。

那些锤炼肉身的武人,最为畏惧的就是这等虚火。

庾献也从未听说哪个能够练成。

正在此时,那道人又吐出一团火来。

这团火如同青幽幽的小火苗,虽不见得比之前的火焰凶猛,但却让人有无穷无尽,烧之不绝的感觉。

庾献暗道,除了心头火有其本源,只有肝火如此绵韧。

正在庾献心中有些猜测的时候,那野鸡道人脸上一阵泛红,又吐出一团火来。

这一团火暴躁激烈,燃烧的周围的元气跃跃如舞,自身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助涨的其他四味烈火越发鼎盛。

心头火堂皇映照四方;肝中火秘织纹理,如根须蔓延;四处游荡的肺中火,四处扑杀杂异灵气;肾中虚火则不断地坍塌周围元气,引入阵中。

庾献已然有了判断,这必然是脾中火!

野鸡道人引动五火,向脚下芦篷一指,那芦篷顿时化为一团火海。

庾献被那熊熊火势一逼,只得后退几步。

野鸡道人却身浴火海,不动不摇。

过了一会儿,芦篷尽数烧尽,只余下四根金灿灿的柱子镇住四方。

上面无数符文闪动,在烈火的灼烧下,越发明亮。

庾献甚至隐隐感觉到似乎有无形的锁链,从那四个金柱上,绑定了野鸡道人。

野鸡道人哈哈一笑,昂然说道,“汉天子镇我二十载,如今浑天仪已毁,西园八校尉星流云散,何物还能镇压我?”

0245 洛邑鬼城

野鸡道人说罢,直接腾空而起,站在半空。

目光扫视着四个金柱。

那四个金柱在烈火的灼烧之下,越发灿灿,岿然不动。

庾献心中这会儿把毕岚的全家都问候了个遍。

这老阴人说的倒是实话,这鸡鸣堂的确有汉灵帝留下的四根金柱,可是这四根金柱却是用来镇压这个野鸡道人的。

他挑唆自己来偷金柱,简直坑的飞起。

何况,这野鸡道人既然被汉天子镇压,岂是善类?

庾献这会儿,反倒盼着这金柱封禁能够起到作用。

那野鸡道人当空站立,口中长啸一声,身形忽然一化为七!

那野鸡道人原本为一身披七彩道袍的道士,化身之后一化为七,变为七个穿着七种纯色道袍的道人。

这七个道人当空而立,各掐法诀。

随后阵势一动,火焰越发炙烈。

在五种烈火的煎熬之下,那原本岿然不动的金柱开始慢慢有融化的迹象,上面的符文也开始慢慢剥离脱落。

庾献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时,西苑中的烈火已经惊动了整个禁宫,皇甫郦带着大群兵马,刀枪如林的蜂拥而来。

眼见远处皇甫郦大呼布阵,庾献赶紧扭头,对着那野鸡道人大叫,“大哥,我顶不住了!小弟也是迫不得已啊。”



一个浑身大红道袍的野鸡道人,在布阵之余,忍不住疑惑的回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也不解释,喊完之后,绕过野鸡道人的大阵,竟自向北逃去。

皇甫郦见庾献逃远,又见几个诡异的道人在纵火熔炼禁制,他哪能不知道轻重缓急。

皇甫郦连忙大呼道,“别管他了,先把带头的拿了!”

话音一落,就有兵马踊跃上前。

不过那野鸡道人舞弄火海的场景太过惊人,士兵们只敢远远放箭。

野鸡道人炼制禁制正到了关键时候,被这一打扰,顿时大怒不已。

野鸡道人索性将那火收了,冲入人群之中,肆意屠杀起来。

皇甫郦慌忙从背后取出一柄金瓜锤,向野鸡道人背后砸去。

这金瓜锤被他自幼温养,颇有灵性。

此时祭出,无声无息的向野鸡道人背后打去。

野鸡道人猛然回头,口中喷出一团火来。

那金瓜锤迎头钻入火中,被烧的灵性全无,坠落在地。

皇甫郦如受重创,连退数步。

他赶紧大叫道,“来人,此地有妖孽作祟,快去去侍中庐中求援!”

……

庾献跑出许久,见没人追来,不由暗暗叹息。

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如今汉末大劫已至,一个个异数都应劫而生。

只怕这天下,又要多事了。

庾献全然不顾自己是引动妖魔历劫的祸首,忧国忧民了一番之后,心安理得的跑回相府呼呼大睡。

一觉睡醒,庾献让管亥带着王立继续东躲西藏,他自己则换上了一身仆役的衣服,在董白院外盯梢。

过了许久,方见露儿出门,瞧着方向是向主簿田景那里去了。

庾献不动声色的悄悄跟上。

田景听说是董白索要修行物资,哪里敢怠慢。

如今他们这些人已经瞧出来了,董家和西凉兵的未来,很有可能就寄托在那位身怀王命的大小姐身上。

田景很是殷勤的将露儿送出门来,随后招呼了一队亲兵,跟着他进了右侧一间极偏僻的厢房,过了没多久,那些士兵就抬着一箱箱的药材出来。

田景和露儿交割了物资,满脸带笑的继续回去坐堂。

庾献瞅了那间厢房一眼,心道若不是自己使些手段,恐怕还真难猜到田景会把“一斗”藏在那边。

这“一斗”本身就不大,刻意去藏,要找还是很麻烦的。

庾献知道了一斗的下落,心中稍安。

如今貂蝉和自己达成默契,那就剩下五色神牛的问题要解决了。

至于唐周和南匈奴背后的黑手,只要庾献尽快离开洛阳,双方未必还有冲突的机会。

……

到了晚上,庾献再次去找董白。

董白似乎早有准备,正强撑着等着庾献。

见庾献过来,高兴地说道,“师父,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全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也问清楚了。”

“哦?”

庾献精神一振。

他扫视了一眼,见屋中放着几个箱子,知道应该就是那些修行材料。

庾献也不急着催问地图的事情,先从中筛选了一些珍贵材料,教导董白如何利用不同的材料,完善自己的木属性元气。

庾献刚开始修行的时候没有什么条件,只是依靠一截竹枝入门。后来费了好大的劲,才用神秘木匣的能力,将自己的根基重新填补踏实。

庾献可不希望董白的根基虚浮。

等到大致给董白讲解完毕,庾献才顺口问起了地图的事情。

董白做成此事,早就一心要表功,之前按捺着听庾献讲述,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主动说道,“今日我又让人去寻琰姐姐,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从府中请来。她看了那地图,对我说那里是洛阳的北郊。”

庾献微微点头,攥紧了拳头,有些期待的问道,“那然后呢,还说什么呢?”

董白说道,“琰姐姐说,她曾经看过一些古籍,说是每到雷雨夜的时候,洛阳的北方就会偶尔出现一座鬼城。有些人说,那鬼城重现的是殷商废墟。也有人说,那里是周初的洛邑神都。只不过,经历过的人只留下一些口耳传闻,记述的人,只能写出一些云山雾绕的猜测。师父所画的区域,依稀就是那鬼城的所在。”

庾献听到这里精神一振。

蔡琰所说的这些,岂不正和五色神牛的事情暗合。

说不准那里就藏着一些过往秘密。

庾献想着,再次确认了一句,“这么离奇的事情,蔡琰怎么敢确定就是那里?”

董白笑嘻嘻的说道,“她的父亲蔡中郎曾经在洛阳城北挖出来大量的甲骨,上面有些写着商周时代的卜辞。今日她看到地图就很惊奇,因为她在她父亲那里也见过类似的东西。”

蔡邕?还挖到了大量的甲骨?

庾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那老家伙到底知道了多少。

</br>

</br>

0246 反哺

等待雷雨之夜这样的事情对别人或许有些难度,但是对庾献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他有呼风唤雨的兵法,偶尔也曾触发过雷电。虽然庾献还没弄清楚,触发雷电是偶然的事情,还是有一定的条件。

但只要多试几次,总归会有结果的。

庾献想着,心中跃跃欲试。

他对董白吩咐道,“你好好修行,为师抽空去那里瞧瞧,若是你所言无差。等我回来就给你点奖赏。”

董白雀跃道,“好!”

庾献又给董白讲解了几句修道需要注意的地方。这些理论有些直接来源于重玄子的小册子,有些东西也掺杂了庾献自己的理解。

而董白果然如同葫芦中所体现的那样,拥有着过人的天资。

有的时候庾献刚刚说完,董白就恍然大悟,甚至能举一反三。

这让庾献极为欣慰。

庾献讲完,顺手收起了几样材料,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离开董白那里后,庾献就开始为探查洛邑鬼城做起了准备。

他用来装样的那把白板法剑用着越来越不趁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弄把合用的武器。

再者就是庾献手中最强大的兵法,毫无疑问就是高何传授自己的八门金锁阵。

这阵法共有八门,哪怕单独布置,也妙用无穷。

之前数次历尽艰难,若是有八门金锁阵相助,庾献也不必混的那么狼狈。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布置八门金锁阵,需要消耗各种属性的材料。

以庾献这样一穷二白的家底来说,若是没有世俗力量的支持,根本就玩不起。

如今庾献既然有了偷取“一斗”的计划,这些东西,自然要从狗大户董卓那里出了。

天一擦黑,庾献就起身行动。

他借着仆役打扮,慢慢的凑近田景所在院落。

路过主簿院子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向上一瞧,那田景仍旧在堂上高坐,查看着府中的账目。

庾献和田景接触过几次,知道这是心思缜密之人,实力上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庾献也不在意,借着夜色施展出吞烟吐雾的法门。

随着雾气缭绕,不知不觉间,笼罩了整个主簿宅院。

里面的仆役守卫身处其中,并没有太过在意。

此时已经春日,夜间起雾,也是常有的事情。

过了没多久,雾气就越发浓重,离的稍远几步,都看不分明。

就在一些守卫开始觉得奇怪的时候,庾献也借着这雾气慢慢潜入田景院中。

和其他地方不同,田景的这处院落储藏着相府中的大批物资,守卫格外森严。

庾献若是不用点小手段,恐怕得手没那么容易。

庾献轻手轻脚的溜到了那处不起眼的厢房门口,正看到了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在来回巡视着。

这些士兵身体强壮,神完气足。

庾献若要干掉他们简单,可要是想不弄出点动静,却有点麻烦。

好在庾献早有准备。

他借着雾重,把从董白那里得来的几种材料,悄悄掩藏在那几人周围。随后勾动法诀,描绘阵纹,布下了一个简易的死阵。

等到阵纹圆融,那些材料开始发挥作用,庾献就毫不犹豫的催动阵法向那几个士兵刷去。

随着死气刷过,那四个士兵脸上立刻像是抹了一层灰一样黯淡下来。

庾献再次催动死气刷过,那四个士兵生机尽无,仰面就倒。

庾献飞快的从藏身的地方上前,劈手将他们手中的兵刃夺下。

四具尸体闷声倒地,根本没引起远处巡兵的主意。

庾献松了口气,慢慢将那些兵刃放下,随后捏开房门的锁链,轻轻推门而入。

庾献借着门外的月光打量了一番,见这只是个寻常客房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什么特别。

庾献的目光从席案上扫过,又看过干净整洁的床榻帷幕,最后目光落在一个书架上。

那书架上随意摆放着几卷竹简,旁边有一个开口的木箱,上面也满满的塞着竹简。

庾献上前,将竹简挪开,果然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铁斗。

庾献伸手试着将一斗拿起,然而那物却沉重异常,以庾献的体力竟然不能撼动分毫。

庾献低头一看,见那木箱底早已压碎,就连下面方整的条石也密密麻麻都是裂痕。

庾献忙把神思沉入一斗之中观看。

这一看,让庾献叹为观止。

里面的财富极多,除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另外就是各种各样的珍稀材料。甚至就连神兵利器都有几把。

只是这东西虽然完美的符合了庾献所有想要的条件,但是有一点却让庾献蛋疼不已。

那就是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庾献根本就无可奈何。

一斗只能改变东西的形状,却不能改变东西的重量。

这些乱七八糟的物资堆在一起,数量何等庞大,重量自然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庾献绝对不可能拿的动。

可就算庾献想要放弃那大笔财富,只取走“一斗”和自己需要的少数物资,但是这一间屋子又如何放的下这么多的东西?

光凭里面那海量的物资,恐怕自己就算是把院子堆满,也仍旧带不走那“一斗”。

庾献围着那“一斗”急的团团转。

他万万没想到,到了如此关键时候,竟然会出了这样的岔子。

怪不得这里只有四个士兵看守在这里,就算有贼人冲了进来,面对这种局面也只能取走微不足道的一些东西。

可偏偏庾献想要的是这个盛放东西的器具。

庾献是个果决的人物,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就决定要断然放弃。

他先是从一斗里面取出来一把好剑,接着又挑选了许多布置阵法需要的材料。

就在庾献带好东西,恋恋不舍的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拍了拍额头。

“对了,我怎么忘了那件物事。”

说着,庾献嘴巴一张,一个小巧的木匣从他口中吐出。

落到掌中之后,已经有一尺多长,三四寸厚。

庾献目光熠熠的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中这木匣,口中情不自禁地喃喃说道,“以往我总是从这里索取,若是如今我反哺此物,又会如何?”

</br>

</br>

0247 意外收获

庾献只是念头微动,那木匣就有反应。

那物像是生灵一般,传递给庾献一阵欢悦。

这欢悦的思绪复杂纠缠,仿佛来自无数的生灵企盼。

庾献感受到这股情绪,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木匣,接着产生了畏惧之情。

他自从得到此物,只知道借以修炼,却从来没敢想过这东西也会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可若说这木匣有了器魂幽灵,瞧这般景象,倒也不像。

庾献对未知的事物,向来没有安全感。

犹豫了许久之后,这才试探着从一斗之中取出一些钱财,向木匣中放去。

那些钱财投入木匣之中,庾献晃了晃,初时还能听到碰撞的响动,转眼就死寂无声仿佛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庾献感觉了下自身。

嗯……

仿佛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看上去至少也没对自己有什么危害。

庾献心中一定,当即又从中取出许多财物向木匣中投去。

那木匣看着不大,但是钱财装入,却仿佛永远没有满的时候。

庾那木匣开口的上方,仿佛是个独立的空间,只要把东西递到跟前就会自动进入木匣之中。

献试着将整箱的钱往里面装,这看着不大的木匣,竟也能够装下。

庾献将木匣晃了晃,竟然还听到了钱箱摔开,铜钱四溅的动静。

再摇晃一下,只余下少量钱财碰撞的叮当声。

庾献再摇,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庾献再次感知自身,依然没察觉到有什么改变的地方。

庾献皱眉,这不应该啊。

自己当时仅仅只是有了个念头,就让这木匣给出回应,如今自己放入了这么多财物,怎么反倒安静下来。

莫非是还不够?

庾献不信邪的继续从一斗中取出大量铜钱、丝帛、药草、硝制好的牛皮,大块的生铁锭,以及其他杂乱的物资尽数投入其中。

可是那木匣却像是永远没有饱一样,只要把东西投入其中,然后摇上两下就消失不见。

在庾献的执着之下,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这木匣吞下的物资已经堪称天量了。

庾献简直无语。

要是连董家横征暴敛得来的收藏都不能喂饱这东西,那莫非要自己去偷国库?

可如今就连国库也没多少可拿的了吧。

庾献总觉得不该如此,可是自身确实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的地方。

庾献只能死心。

反正要拿走这一斗,也得把里面倒干净,庾献之前也不算做无用功。

庾献只得继续施为,把里面的东西向外拿取。

绕是庾献有用之不竭的力量,这一番折腾也让他心烦意燥,浑身僵硬。

等到好不容易将东西腾空,庾献将那木匣拿在手中晃了晃,整个人都有些莫名奇妙。

就这么没了?

庾献试着想要看看能否将东西取回,可惜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罢了,反正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庾献看了看地上的“一斗”,和里面的许多材料。

他试了试重量,倒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于是张开大口,将“一斗”吞下。

这“一斗”是金类,庾献自然将其藏在肺部的窍穴中,只是里面东西甚多,坠的庾献的肺部几乎喘不过气来。

庾献走了两步,气喘吁吁,却又无可奈何。

庾献只能恋恋不舍的将“一斗”吐出来,把许多材料丢弃,又把挑选的武器捡了一把系在身上,其他的都喂了神秘木匣。

再次将“一斗”吞下,这次才觉得行动自如,不再有什么影响。

庾献又看了看手中的木匣,正要也扔入口中,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事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奉不足。我从里面索取的,是这神秘木匣从别人那里夺来的。那我回馈给此宝的,又去了何处?必然……,是其他的不足之人。”

“当初我刚见此物时,曾经把它误认为是个功德箱。这东西,莫非真的有类似的神妙?”

庾献想到这里,一时醒悟。

功德箱、功德箱,自己扔进去的那些资财,当然是换成自己的功德!

庾献想到这里,当即催动修为,身上三运闪耀。

他那浅蓝纯净的天命色,已经被红粉迷障所污,处处弥散着一种荒淫无道,崩坏纲常的气息。

——这必是貂蝉这个妖女所为!

他的人道之火依旧衰弱呆板,如同画中的无根之火。

——这应该是墨麒麟干的好事!

然而庾献身上的功德星图,却一点一点慢慢点亮。

那原本乌黑一片,弥散着浓重怨意的星图,不但怨意散尽,反倒在极短的时间,被点亮成一片金灿灿的星海。

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奎、娄、胃、井、鬼、柳、星……

诸分野星图依次被金光点亮。

虽然这光芒还远远比不上中常侍毕岚,但是这遍布天下功德也足够让庾献震撼。

竟然……

竟然可以这样!

如此一来,他根本就不需要等待墨麒麟慢慢成长了!

甚至,若是庾献能够像是张温那样使用儒术,光凭他现在的功德,都够他挥霍个一年半载的。

庾献的心思立刻活了起来。

若是小爷得些修炼功德的法门,再学两手儒术,岂不是如虎添翼。

只是我是道家的根基,若想改换门庭,实在艰难。

庾献心中蛋疼无比。

他拜入鹤鸣宫门下,已经是走上了堂皇大道。若是贪图这一时的利益,改修儒门,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可是这些金灿灿的功德,不能使用,难道要留着过年吗?

庾献想了一会儿,不由纠结起来。

“看来,还得去找一趟野鸡道人啊!”

那野鸡道人身为妖类,号为道人,却能够将五德修炼到极为高明的地步,想来一定有什么奇妙的法门。

庾献暗暗记下此事,随后将那神秘木匣也一口吞下。

此时已经过了大半夜了,这时赶往城外的话,恐怕留给庾献的时间就不多了。

庾献并不打算仓促行事。

庾献离开了田景所在的宅院,身上吞烟吐雾的兵法也不关闭,直接就带着管亥和王立,趁夜溜出了相府。

</br>

</br>

0248 汉末双傻

庾献拼命死撑着兵法,等到杀伐之力全都耗尽,这才听天由命的带着两人就近躲藏起来。

董魔王横征暴敛的所得,被人一扫而空。

这件事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洛阳城中不乏能掐会算的高手,庾献心中并不轻松。

一旦自己的行迹没有被吞烟吐雾的兵法屏蔽,被人算出了根脚,那庾献的处境就相当危急了。

第二日一早,心中忐忑的庾献就出去打探情报。

整个洛阳城果然笼罩在肃杀的氛围之中。

屯扎在城外的西凉兵主力已经进城,现在正在封堵四门,到处搜捕贼人。

城外只留下吕布带着手下的并州兵抵御五色神牛。

庾献想了想,没有冒险出去查探,而是等到黄昏的时候,再次跑到猥琐老头卖小黄书的那个小巷。

庾献蹲守了半天,都没等到那个老不要脸,只能轻哼一声,算他识相。

庾献藏身的是一处官宦人家,他白日没打听到什么情报,却在夜晚得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根据这家男主人交代家里人的只言片语,似乎是尚书仆射皇甫郦闯出了滔天大祸,如今被拿入天牢问罪。

董卓还给皇甫嵩修书一封,征他来做城门校尉。

这其中的磨刀霍霍之意,路人皆知。

虽然这家男主人信誓旦旦,左将军不会前来送死,不过庾献却不以为然。

在历史上,不管是皇甫嵩还是朱懏,都有着政治投机的一面。

他们过于相信自己对游戏规则的理解,总以为凭借着圆熟的政治手腕,自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面对董卓的征召,皇甫嵩不顾长史梁衍的劝说,直接甩下了三万大军跑回朝堂。

朱懏在董卓死后,逃窜到了关东。徐州刺史陶谦出于削弱袁绍的目的,打算让朱懏做主帅,单独拉出一支势力来。

当时参与这波谋划的有,徐州刺史陶谦,前扬州刺史周乾,琅琊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国相孔融、沛国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

可以说的上,既有地方上的大把实权派参与,又有名流豪绅鼓动声势。

然而当时执掌朝堂的李傕,只是用一封书信和太仆的官位,就把朱懏骗了回去。

于是他们被人亲切的称呼为“汉末双傻”。

悲哀的是,皇甫嵩和朱懏这对“汉末双傻”,此时已经成了大汉朝堂的最后的指望……

庾献对这场朝争兴趣不大,若是董卓严酷的镇压汉臣,没准还能引出那个南匈奴背后的黑手。

庾献对此反倒是乐见其成的。

……

董卓相府自从被庾献偷了“一斗”就开始闭门大索。

董魔王甚至都没心思在皇宫寻欢作乐了,这几天一直在家中杀气森森的捉拿内贼。

按照郎中令李儒的说法,想要在相府之中偷走那么大一笔物资,没有人帮助那是不可能的。

东西放在“一斗”之中的时候沉重无比,就算是天生神力也未必能撼动分毫。

可若是把东西拿出来运出府外,光是马车就得浩浩荡荡的用上数十辆。

这么大动静,整个相府的守卫怎么可能会全无反应?

董卓找人百般推算无果,一时间相府之中风声鹤唳。

徐晃原本身在外府,他见到相府上下一片紧张,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到了庾献所说的关键时刻。

在徐晃的强烈要求下,他才得以见到董白。

随后董白亲自拜见董卓,说了徐晃的事情。

董卓大为惊奇,唤徐晃相见,并让徐晃当堂演示身手。

董卓给徐晃挑的演练对象,恰好就是徐晃原本的老上司李傕。

不过李傕哪记得徐晃这个大头兵,大意之下,竟是在三个回合之内就被打的长刀脱手,面无人色。

董卓大喜过望。

问起两人师门,徐晃自是沉默不语,董白却被董卓问懵了,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她拜庾献为师的事情,完全是斑斓在葫芦中给她的一场幻梦。

随着时间过去,当初的事情怎么也记不起来。

她这两次见庾献,也没想过打听师尊的名姓,这时竟被董卓问了个目瞪口呆。

好在李儒在提醒,让董白演示两招功法。

董白天资过人,将那“春生万物生”的入门功法演练的分毫不差。

见董白修行的功法确实是玄门正宗,毫无半分邪气。

董卓不由暗思道,都说我这嫡亲孙女身具王气,没想到身后竟然也有道门正宗的支持。

她王命初显,就有同门下山护法,莫非我董氏真的会因此女而兴?

董卓心中有了些算计,再加上这次相府失窃的事情,让他对相府内部的官兵起了疑心,因此对徐晃要组织卫队护卫董白的事情,自然是满口许诺。

李儒惯来是个会看眼色的,他当即在旁边建议,名不正则言不顺,不若给董白一个封君之位,也好名正言顺的开府纳士。

董卓当即让人奏报天子,随后昭告天下,册封董白为渭阳君。同时,将辅助董白的徐晃,册封为武猛校尉。

徐晃得了名分,随即将城外的那两营兵马慢慢调入城中。

董白也因为成了封君,在相国府中另开一府。

徐晃带领手下兵马,每日操练,紧守董白不提。

……

庾献在洛阳城中躲躲藏藏,一连过了十余日,直到见城门守备松懈了,这才大着胆子,带着管亥趁夜溜出了城。

庾献出了城之后,心中惴惴,生怕被五色神牛察觉。

他赶紧让管亥现出原形,驮着他向那处洛邑鬼城的方向飞奔。

管亥的妖身,虽然不够灵活,但是跑直线的时候,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是一等一的。

管亥带着庾献窜出去三四里地,忽然停下身子,使劲向远处张望。

庾献也有点紧张,“怎么了?”

管亥回答的简单明了,“来了。”

什么来了?

自然是五色神牛。

庾献心中一慌,这主可真是执着啊!

想到硬刚五色神牛的后果,庾献赶紧催促道,“速度再加快点,咱们应该来得及躲入鬼城的范围。”

</br>

</br>

0249 巨人之城

管亥闻言再次提升了速度,急速向洛邑鬼城的方向奔去。

庾献算了下时间,心中安稳不少。

管亥狂奔一阵,速度开始慢慢降低。

庾献有些紧张,“怎么了?”

管亥喘了口气,大声道,“它不动了。”

庾献闻言粗估了下距离,这会儿果然已经逃入了那洛邑鬼城的范围。

庾献查看了下兵符中的杀伐之力。

那两个营头的兵马回到徐晃手中后,训练重新走上了正轨。庾献虎符中的杀伐之力也开始稳定的增长起来。

这会儿已经足够庾献挥霍一阵的了。

庾献也不浪费时间,从猪背上跳下就开始施展呼风唤雨之术。

随着庾献兵法催动,方圆数里的范围都被阴云笼罩,不多时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庾献不为所动,继续催动兵法。

随着雨意深重,天空中很快响起了秘密的炸雷。

庾献精神一振。

——“雷雨夜!”

若是那蔡琰所说不错,应该是雷电产生的电磁感应,让过往的发生的片段回溯。

嗯,这很科学……

庾献满心期待的等着能从过往的秘密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随着天色越发深沉,雷电也越发暴躁。

天空中的雪亮闪电,仿佛将黑夜撕成了碎片。

庾献正不断催动法诀,旁边的管亥脸上露出一丝惧意,“好像,好像有反应了。”

“嗯?”

庾献赶紧顺着管亥的目光看去。

就见四周黑沉沉的夜幕忽然诡异起来,海市蜃楼般的浮现出一些黑森森的建筑。只是那建筑异常高大,仿佛巨人居住。

庾献倒不奇怪。

既然是过往的投影,大小有所失真也是常事。

庾献见有效果,当即再接再厉拼命催动那兵法。

随着雷霆闪动,一座黑森森的巨城出现在无边的原野上。

庾献心旌动摇,激动不已。

只是无论庾献怎样施为,只能将那巨城显化,却全然无法将之后的变化推动下去。

庾献见不能全功,只得退而求其次,带着管亥在这巨城之中快速奔走,想找些有用的东西。

这城市古朴荒蛮,带着久远之前的沧桑。

两人在这里转了许久,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因为投影和现实的差别,两人还不时被路上的沟沟坎坎绊倒。一些看上去平整无比的大路,在现实中可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泥坑。

这时正下着雨,许多泥坑中都有存水。

两人奔走了一会儿,就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

就在庾献怀疑在这里原始的城邑中寻找,到底有没有意义的时候,管亥忽然向一处指了指,“那边好像有人。”

庾献听了大喜,“咱们去看看。”

两人又向前奔走了一段,隐约来到了这城邑的中心。

这里异常的空旷,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那些跪倒在地的人,都穿着丝质衣袍,脸上带着被定格的木然。

因为投影出来的城邑和人都特别高大,这些人跪着的时候,都比庾献和管亥要高一些。

管亥有些不安的看着庾献,“咱们、咱们还往里走嘛?”

妖类极度依靠直觉,管亥虽然平素大胆,但在这样的雷雨夜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也让他怂了不少。

庾献胆子就大很多了。

既然这只是过去的一个投影,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怕什么。”庾献说着,拽着拖拖拉拉的管亥向前走。

庾献走了两步差点一跤摔倒,仔细一看,面前平整的地面恍惚了一些,露出了被雨水冲的湿滑的草地。

显然是他们现实中走的路未必那么舒服。

庾献往旁边一绕,继续向前走去。

庾献这一绕,身体穿过了一个虚幻迷雾的身影,如若无物。

被庾献拽着的管亥,却悚然的看到那个跪着的虚幻竟然有些不满的看了前面的庾献一眼,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管亥的惊呼声立刻被噎住了。

他背上的汗涔涔而下,用力捏了捏庾献攥着自己的手。

庾献却没多想,又用力拽了管亥一把,头也不回的说道,“管亥你别怂啦,拿出你大妖魔的豪迈来好不好。”

豪迈?

管亥这会儿要是能化形的话,估计尾巴都要夹在屁股里了。

实在是身处在这诡异的巨人之城,给人的压迫太大了。

庾献说完话,像是发现了什么,松开了管亥的手,飞快向前跑去。

之前庾献不拉着自己往前走,管亥或许还会高兴高兴。

只是这会儿见庾献自己跑了,管亥吓得魂飞魄散,“你等等我啊!”

他怎么敢一个人在这黑压压的巨人中间。

管亥正说着,就见不远处的庾献忽然消失了身形。

管亥打了个激灵,他的鼻子向前一拱,两颗獠牙外翻,险些被吓得现出了原型。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庾献湿淋淋的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说道,“真是倒霉,前面是个小湖,差点没爬出来。”

管亥缓了口气,赶紧上前。

庾献乐呵呵的向前一指,“你瞧,我发现了什么?”

庾献所说的自然不是现实中的那个小湖,而是虚幻投影中一个开阔的土台。

这土台修造的颇高,上面站着许多衣着华贵的人物,一个个也都眼神空洞,面色死寂。

从整体来看,这座空荡荡的城邑中,所有人齐聚在这片地方,似乎就是为了跪拜中间的这土台。

只是庾献仔细看了半天,也没从那些人物身上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些衣着华贵的人物,毕恭毕敬的面对着一个方向,手中似乎都举着奇怪的笏板。

庾献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就在这些人面前站着三个人。

左边是一个赤裸着强健身躯,手持长刀的武者。中间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右侧是一个年迈老者。

这三人,强健武者神情麻木,少年举起衣袂半掩着脸颊,而那老者则是一脸羞愧难言的模样。

庾献有些奇怪,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技巧?

只是眼前的完全是一副定格的画面,实在让他难以找到什么线索。

“若是不能让这历史的片段推动下去,恐怕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啊。”

庾献摸着下巴再次打量起来。

眼前的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

庾献想着,目光一亮,当初王立带着自己祭天时,不就是类似的场景吗?

若是把他带来,弄清楚眼前这个仪式,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br>

</br>

0250 再探鬼邑

庾献找到问题的关键,当即知难而退。

他将风雨一收,眼前的景象立刻如雾一般散去。

管亥见周围那些跪拜的巨人消散,把冷汗一擦,大松了一口气,“可算出来了。”

庾献却茫然不知,自顾自对管亥说道,“有点麻烦,恐怕得把王立那家伙找来帮忙才行……”

管亥听了吃了一惊,“还来?”

他赶紧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向庾献讲了一遍。

庾献听的目瞪口呆,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些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怎么可能?”

管亥指天立誓,言之凿凿。

庾献听了却疑心是管亥看错了什么。

他想了想,将拳头在身前一握,哈哈笑道,“不用怕。就算有什么问题,只要我将雨一收,瞬间也会消散。咱们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管亥的智商不高,觉得庾献说的甚对,一颗心思渐渐安稳下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相互交换了刚才的所见所闻。

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发现,但也足以惊叹惊奇。

庾献看看已过夜班,向管亥提醒道,“你感知一下五色神牛的妖气,看看它去哪儿了。”

管亥脑袋一耸,现出猪嘴猪鼻,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有些纳闷的说道,“好像,好像还是守在之前那地方呢?”

“嗯?”庾献若有所思。

管亥嘟囔道,“这家伙还真是死心眼。”

庾献笑道,“咱们来试一试。”

说着,庾献带着管亥发足向北方奔去。

奔跑了一会儿,约摸着快要冲出洛邑鬼城的安全区域了,庾献让管亥再次感应了下。

管亥使劲的嗅着风中的妖气,然后很笃定的说道,“还在那儿。”

庾献心中把握大了不少。

他带着管亥一直奔跑出了洛邑鬼城的范围。

这下不用庾献提醒,管亥都闻到了那剧烈变动的妖气。

“来了来了,速度很快!”

庾献心中有了谱,他脸上露出喜色,“走,咱们往回跑一段。”

两人刚刚跑入了洛城鬼邑的范围,管亥就惊喜的说道,“停下了!”

这下庾献彻底弄明白了。

“看来,这洛邑鬼城是五色神牛不敢踏足的绝对禁区。咱们只要进了这里,不管是在哪个地方,对于它来说,都是一样的。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庾献说完,又带着管亥出了洛邑鬼城。

管亥细细的的感受着五色神牛那磅礴的妖气,紧张的随时预备现形。

过了一会儿,管亥大声提醒道,“来了!”

庾献看着已经微微开始震动的地面,他也不弄险,果断说道,“咱们走。”

两人重新冲入洛邑鬼城,那快速冲来的五色神牛,只能无奈止步。

在将五色神牛诓骗到洛邑鬼城北边的出口后,两人哈哈一笑,径直向南奔去。

这处地方离洛阳城不算远,有这么一大段距离做缓冲,两人足够逃入洛阳城中的了。

事情和庾献预料的差不多,等到两人出现在洛邑鬼城南边的出口时,被诓骗到北边的五色神牛才再次向两人寻来。

管亥跑直线的速度极快,在五色神牛追来前,就带着庾献逃回了洛阳城。

五色神牛的举动很快惊动了洛阳城的守兵,牛辅慌张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五色神牛,赶紧派人去催促疏忽大意的并州兵……

庾献对城外再次掀起的大战毫不关心,经历了对洛邑鬼城的初次探索,庾献对那处地方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是什么让那五色神牛如此敬畏?

莫非只是那虚幻的过往吗?

……

第二日,等到夜色落下的时候,庾献再次准备出发,不过这次就带上了一头雾水的王立。

王立一听说要出城,还有些高兴。

整日提心吊胆的在洛阳城东躲西藏,实在是让他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了了。

一旦行迹暴露,被朝廷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借着夜色翻出城外。

庾献向管亥问道,“瞧瞧那家伙在哪儿?”

“那家伙?”王立茫然,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热心的问道,“还有别人来吗?”

庾献笑笑,“算是吧。”

管亥脑袋一拱,现出猪嘴猪鼻,认真的仰头嗅着,半天才道,“那家伙似乎被缠住了……”

话说到一半,管亥的脸色就变了。

“不好,它动了。”

庾献这下不敢耽误功夫了,他赶紧大叫道,“你快现行,带着王立!我能跟得上。”

管亥闻言也不废话,身子就地一滚,化为一头乌青色的健壮野猪。

王立被着猛然紧张的气氛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乍着手问道,“干什么这是?”

庾献也没心思和他废话,直接将他一提,扔到了管亥背上,“上去吧你。”

王立吓了一跳,赶紧紧紧的抓住管亥的猪鬃。

还不等他发问,管亥就飞窜而出。

庾献也毫不吝惜,“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同时开启,大步向远处飞奔。

两人亡命一般奔走,终于抢在五色神牛赶来之前,冲入了洛邑鬼城的范围。

王立抖抖瑟瑟的骑在管亥背上,他这会儿已经有些明白了。

这趟出城,绝对不是逃亡那么简单的。

到了洛邑鬼城,庾献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始呼风唤雨。

随着庾献的施法,大团乌云笼罩在半空,雷电暴雨转瞬即至。

王立看的目眩神迷,惊惶失色。

——这妖道好大的神通啊。

然而更让王立惊骇的是,随着雷电暴雨大作,周围竟是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座阴森虚幻的巨城。

庾献这次为了省事,事先就直接跑到了那洛邑鬼城的中心。

随着雷电大作,王立就看到一个个巨人出现在他的左右。

那些巨人脸色虔诚,冷默麻木,俱都跪向中间的祭台。

王立只是个寻常文官,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他几乎吓破了胆子,紧紧的将管亥拽紧。

管亥有些不耐烦了,将他一甩,扔到地上,随即化为一个赤条条的魁梧大汉。

庾献见王立这般胆小,有些失望,他瞪了王立一眼,“鬼叫什么,只是过去的投影而已。”

0251 千年前的祭典

王立哪知道什么投影,只是一脸惊悸恐怖哇哇大叫。

庾献原本十分平静笃定的心思,也被王立弄的有点毛毛的。

他想起管亥上次说过的话,心中疑惑不定。

庾献看了管亥一眼,低声说道,“要不要试一下?”

怕管亥想不明白,特意提了一下,“上次你说的那个事情。”

管亥听庾献如此说,连忙问道,“怎么试?”

庾献的目光在王立身上一落,又挪了回来。

管亥心领神会。

管亥当即恶形恶相的对王立呵斥道,“起来,我有话给你说。”

王立惊惧,哪敢乱动。

管亥大怒,脸上直接现出妖魔本相。

王立这才想起,身边这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当即惊惧起身。

管亥指了指前面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对王立说道,“看到没有?假的!不信你过去试试。”

王立脑袋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样,“我信我信。”

管亥一怔,接着怒道,“让你去试你就去试。”

说着一把推搡了过去。

王立被管亥推着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一跌。

庾献紧盯着前面投影出来的巨人身影。

就见王立从那虚影之中穿过,摔落在地。而那虚影仍就像是亘古存在一样,丝毫没被触动半分。

庾献看了管亥一眼。

管亥眨巴眨巴眼睛,挠了挠头。

庾献想了想,说道,“这次你去试。”

管亥不假思索的应道,“好!”

说完,管亥壮着胆子向前面一个半跪的虚影撞了过去。

管亥的身子轻而易举的穿过虚影,出现在前面。

“好像也没有问题啊。”

庾献皱了皱眉。

越是如此,庾献反倒越谨慎起来。

若是他们都没问题,而自己出现了问题……

这会儿紧张的情绪,从管亥身上挪到了庾献身上。

庾献缓缓伸出手,向前面一个半跪的人影探去。

管亥紧张的看着,不知道等会儿会有什么结果。

若是和上次一样……

就连茫然无知的王立,也感觉出了此时凝重诡异的气氛。

庾献的手轻轻的落在那人影背上,接着如同管亥和王立一样,轻易的穿透了那虚影捞了个空。

空气中响起了长长的两声喘气声。

庾献和管亥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王立感受到两人如释重负的情绪,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莫非有什么古怪吗?”

庾献刚要开口,忽然前面那巨大的虚影身影,竟然慢慢转身。

庾献惊骇欲绝,身体仿佛冻僵了一样,整个冰冷。

他怔怔的看着。

和那虚幻的巨人,来了一个对视。

那虚影原本冷漠的表情,竟然换上了一脸的微怒。

庾献脑海中简直要炸裂一样,飞速的思索着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过往时代的投影,竟然对自己的动作产生了回应。

这算什么?!

庾献正满脑子想法,那巨人虚影又转身回去,恭敬的看向祭台。

庾献赶紧看了管亥一眼。

管亥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的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

庾献毫不犹豫的将呼风唤雨兵法一散。

随着云收雨歇,雷电死寂,那浮现在旷野中的巨城和跪拜祭祀的巨人们也瞬间消散。

见识到自己的方法管用,庾献抿了抿嘴唇,果断道,“再试一次!”

如果找不到这里的秘密,那就要面临永远被五色神牛追杀的命运。与其如此,还不如想法设法破解这里的秘密。

庾献随即呼风唤雨。

雷雨夜再次降临。

或许是经历了第二遍的原因,也或许是意识到庾献能把刚才那些诡异的东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王立这次情绪就稳定了不少。

庾献也不浪费时间,带着两人就向祭台的方向行去。

祭台上仍旧是一个老者,一个少年,以及一个强壮的中年武士。

庾献看了看左右,向王立询问道,“能看出来吗,这是干什么的?”

王立看了之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好像是要祭祀祖先的样子。”

这个判断和庾献猜测的差不多。

庾献皱皱眉头,问道,“那这些人为何不祭祀,反倒是停在这里?”

如果这些古时候的投影推动不下去,庾献可就没什么办法了。

或许是问到了专业的问题,让王立有了些自信。

他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别的不好说,但是这祭祀好像没有贡品啊。”

“嗯?”庾献看了看,确实没有什么贡品。

会是因为这个吗?

庾献有些怀疑。

而且就算他们找来贡品,又如何影响一场可能早在千年之前的祭典?

庾献想起王立这家伙的老本行,他当即问道,“你那盒子中,还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还有还有。”王立忙不迭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接着从里面取出来已经宰杀好的猪、牛、羊陈列在祭台之上。

庾献充满期待的看了一会儿,见王立奉上太牢许久,仍旧没有别的什么反应,不由大失所望。

这也符合他的猜想。

那场在千年之前已经完成的祭典,根本不受现在的影响。

原本胆小如鼠的王立却被这古代的祭典勾起了好奇,他不肯放弃的追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这些虚影都是哪来的?”

庾献也不瞒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周公当年营造的洛邑。这些祭祀的人,应该也是当年洛邑的贵族和百姓。”

庾献以走进科学的严谨态度,给王立大致解释了下何为放电下的电磁感应。

听庾献说完,王立释然的说道,“以太牢祭祀,是周公制定的礼节。之所以不能成事,大约就是因为……”

王立刚想说因为现在的事情不能影响过去,脑海忽然就想到了刚才那巨人的反应。

王立心头怦然一动,谁说不能影响的,这个妖道似乎有些不同啊。

王立将祭台上拜访太牢收了起来,接着递给了庾献,“国师,要不你来试试?”

“我?”

庾献反应很快,他也知道了王立是什么意思。

由他来献上祭品,会让这场千年前的祭典推动下去吗?

0252 夜访

庾献迟疑着,终究还是试了试。

他一边按王立所说周全礼仪,一边紧紧攥着虎符,准备随时将呼风唤雨收掉。

庾献献上祭品,许久却并没有什么改变。

“难道还是搞错了?”王立皱起了眉头。

庾献宽慰了一句,“别着急,慢慢想。”

可惜的是,王立善观天文,对古籍了解的不多。

他束手无策了一会儿,主动提议道,“或许去朝中找两个博学的大儒,能够解决此事。”

说到礼仪祭典,这是儒家吃饭的本领。

庾献也知道解决这件事有些难为王立了。

他将风雨一收,依旧骗过五色神牛,带着两人回了洛阳。

第二日,庾献稍微乔装了容貌,打听蔡邕老头住在哪里。

这老头五德修为精湛,庾献拿下他没有多大把握,不过嘛……

蔡文姬就好办多了。

庾献本以为收拾个小姑娘手到擒来,不过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蔡琰身为大家闺秀,平日出门的机会不多。

这一等,就是四五日过去。

好在庾献打听到,蔡邕身为朝中有数的大儒,夜晚要去侍中庐轮值。

等到蔡邕出门这一日,庾献赶紧趁夜溜入了蔡府。

庾献转悠一圈,找到了蔡文姬的住处。

这时她还未睡下。

庾献心道正好,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庾献踌躇了一下,用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一下,“世外之人庾献,愿见蔡姑娘。”

庾献的这声来的突兀,屋内的蔡文姬正和侍女说笑,闻言大吃一惊。

那侍女更是惊恐的尖叫道,“啊!什么人在外面?!”

庾献挥手,将那声音扑散。

随后温声重申目的,“庾献有一事想要求蔡姑娘帮忙,还望一见。”

蔡文姬素来聪慧,又学识广博,经历了初时的慌乱之后,低声对那侍女说道,“噤声,不要惹怒此人。他既然敢来,必然有所准备。”

将那侍女安抚下,蔡文姬方正色说道,“如今已经夜深,贵客当知道男女有别,有所避忌。有什么事何不等明日再来,到时候小女子一定大开中门相迎。”

庾献隔着窗户笑道,“我是江湖亡命之人,入不得蔡中郎的正门。如今只是有事求教,并没有什么歹意。”

蔡琰听庾献这般说,越发心惊。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贵客有什么问题?为何会问到我的头上?”

庾献索性也不掩饰,直接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最近朝中到处在捉拿的妖道,实不相瞒,正是庾某。”

听到此言,屋内传来低低惊呼,显然蔡琰也是听过妖道的事情。

只是一时没将两人对上号而已。

妖道祭拜上天,更改国运的事情,早就在洛阳传的沸沸扬扬。

虽说在官面上,庾献是心怀叵测的乱臣贼子,但是对于百姓市井来说,私底下都觉得此道人神秘莫测,本领非凡。

蔡琰深在闺中,对国家大事没什么立场,但是对这妖道还是难免有几分好奇。

庾献继续说道,“我从太史令王立那里听说,蔡姑娘学问极深,又对天文历法,古籍史书都有涉猎。如今庾某遇的难处,乃是关于洛邑鬼城的事情。”

“洛邑鬼城?”蔡文姬惊讶。

旋即她想起了,前几天董白神神秘秘拿给自己看的那副图画。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莫非这妖道和那董白还有什么牵扯?

或许是有董白这贵女牵连在里面,蔡琰微微安心,她想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说道,“关于洛邑的事情,我也只从古籍上看到只言片语。能说的我已经给董家妹妹都说了,至于其他的,恐怕小女子也无能为力。”

庾献笑道,“也不单是洛邑的事情,还有别的事情要蔡姑娘相助。”

蔡琰一试,心道果然。

这妖道听到董白的事情,丝毫没有反应,必然是从董白那里得来的消息。

既然是向人求教,庾献索性把之前的事情如实相告,“前几日庾某恰巧在城外遇到雷雨夜,于是去那里探访了一番……”

等到庾献把那里的诡异奇特说完,里面的蔡文姬已经听的目瞪口呆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接着又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你是说那里并非是什么鬼城,而是过去一段投影?”

庾献说道,“不错。”

接着又把自己和王立的推测说了一遍。

蔡文姬越发觉得离奇,“那些过往的投影,竟然会对你有所反应?怎会如此?你、你这次找我来,就是想要将那里的场景推动下去?”

庾献坦言道,“不错。庾某是不学无术之人,这件事只能仰仗姑娘了。何况能目睹千年前洛邑的风采,揭开那里的秘密,想必蔡姑娘也会有些兴趣吧。”

蔡文姬原本就酷爱学问,不是凡俗女子,听说此事,就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可是蔡琰也不敢轻易相信外面那人,她想了一会儿,问道,“若是我不肯去,又会如何?”

庾献轻叹一声,“抱歉,洛邑的秘密,我势在必得!”

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庾献就难以逃脱五色神牛的追杀,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庾献随时可能会没命。

蔡琰额头微微有些细汗,她已经明白了外面之人的决绝。

对于这样一个在洛阳搅风搅雨的妖道,蔡琰难免有些惧意。

“好吧,我愿意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

说着,蔡琰大着胆子将窗子撑开,偷眼向窗外那人望去。

等看清那少年妖道,蔡琰不由眼前一亮。

那少年眉目俊秀,洒然不羁,颇有出尘之意。

庾献并未使用一母之力,蔡文姬自然没有把他和那个在长街上出言轻薄的昂藏大汉联系在一起。

不然,此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庾献将手一抬,一阵大风刮过,天空中立刻乌沉沉的风卷云涌,遮蔽了月光。

庾献向蔡琰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天色正好,何不就此远行。”

看着那少年郎举手之间风云色动,蔡琰不由暗暗赞叹。

0253 意外之人

庾献用手一挥,旁边的侍女软软到底。

蔡琰大吃一惊。

庾献解释道,“不用慌。只是昏睡过去了,等到天亮她自然会醒。到时候你也回来了,能少许多麻烦。”

蔡琰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她好奇的向庾献打听道,“前些日子为了应对闯宫和盗窃相府的贼人,洛阳城内外早就戒备森严。如今城门已经封闭,我只是弱质女流,该如何出城去?”

庾献笑道,“不用慌。”

说着,呼哨了一声,通知等在外面的管亥。

过了一会儿,雄壮魁梧的管亥就背着王立跳了进来。

两人都身着夜行服,行迹诡秘。

让常年拘于深闺之中的蔡琰觉得新奇又刺激。

似乎被庾献带入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管亥瞧了蔡琰一眼,简单粗暴的对庾献说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嗯?

蔡琰立刻把内心中刚刚吐露的小狂野收了回来。

她一脸警惕的看着庾献。

庾献正色呵斥道,“别瞎说。蔡姑娘是文化人。”

嗯,这还像话。

蔡文姬刚刚安下心,庾献笑着看了她一眼,“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走吧。”

蔡琰迟疑道,“可是咱们该如何……”

蔡琰话未说完,庾献就开启了一母之力。

庾献的身体在蔡文姬面前,迅速的拔高起来,接着肌肉鼓突,整个人变得强壮无比。

庾献看了蔡琰一眼。

那种彪悍野蛮的气势扑面而来。

蔡文姬吓了一跳,连退数步。

接着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指着庾献说道,“你、你、你……”

庾献露齿一笑。

“又见面了,蔡姑娘!”

蔡文姬这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

她的小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才回过神来,惊叫道,“你是那个登徒子!”

庾献也不多废话,上前揽住蔡文姬的腰肢,轻而易举的将她送到肩上。

蔡文姬虽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但她身体长的十分匀称,庾献揽在肩膀臂弯,丝毫不觉费力。

他看了管亥一眼,低喝一声,“走!出城!”

说着,身体几个急纵,飞快的翻过墙头。

蔡邕虽然是大名士,但是家资并不丰厚,这几进的院落,对庾献来说,简直如履平地一般。

蔡琰脑子懵懵的,等到眼看北城在望才回过神来。

左右一看,到处都黑漆漆的,寂静的怕人。

前面虽有官兵把守,但都躲藏在一片片拒马森冷的寒芒背后。

蔡琰不敢惹怒这妖道,只得紧闭着嘴巴,小心的抓住庾献的脖颈。

庾献感觉到蔡琰在发抖,当即和声安慰道,“不用怕,我又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贼人,无论事成与否,天亮之前必会将你送回去的。”

蔡文姬闭口不言,庾献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管亥却没那么多心思,他直愣愣的看着前面的守兵向庾献问道,“就这么冲过去吗?”

庾献说道,“等等,让我打乱他们的阵势。”

庾献正要吐出大风造成混乱,忽然那些士兵竟然自己乱了起来,接着有人大叫道,“什么人?!”

随后金鼓之声大作,噪乱一团。

庾献心疑,打消了主意,低声说道,“先等等看。”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已经平息,城下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那戒备的阵容越发森严起来。

管亥低声说道,“翻墙过去了八个,看身手还不错。”

庾献对这个不太关心,口中说道,“别耽误咱们的事情就成,咱们这就走!”

正要吹风,谁料城下竟然又是一阵混乱。

不时还传来骂骂咧咧的高喝。

庾献仔细瞧了瞧,笑道,“有意思了。出城的还不少,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正说着,管亥拍了拍庾献的肩膀,向城内指了指。

庾献望去,等了许久才听了一连串的马蹄声。

接着就见数十骑彪悍的骑兵出现在那个方向。

庾献脸色微变。

这些骑兵的路子更了得,竟是大摇大摆的到了城门前,随后扔下一枚手令,喝令打开城门。

那守门的兵将正紧张的严阵以待,听得此言,赶紧把那手令拿着上了城楼,过了一会儿,竟是客客气气的打开城门,放那些骑兵出城。

庾献的神情有些凝重。

“是南匈奴的人。”

这件事也再次向他证明了,南匈奴背后一定有强大的朝中势力在支持着他们。

管亥脸上恶狠狠的问道,“要不要去把那手令夺过来,看看到底是哪路混蛋收留了唐周这祸害。”

庾献斟酌了一下,摇头道,“算了,得不偿失。南匈奴骑兵这么大的目标,在这洛阳城是藏不住得,以后有的是机会调查他们。再说,就算找到了他们的后台,我们现在也奈何不了唐周,恐怕还是打草惊蛇。”

管亥思路简单,闻言也不多话。

庾献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别的变故,这才鼓动大风向前吹去。

剧烈的风吹动着地上的尘土,打的那些守兵根本睁不开眼。一个燃在城门前的火堆,甚至还引燃了旁边的干柴,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混乱。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的向城墙奔去。

接着,在所有士兵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开始在城墙上攀爬。

管亥带着王立,还不算费劲。

庾献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护着蔡文姬,爬起城墙来就有些麻烦。

他像是一个野兽,手脚并用的攀附着向前。

等到翻过了墙头,庾献刚刚落地,就听一人在前低声喝问道,“你是哪来的?交钱没有?”

“交钱?”

庾献愕然。

他迅速的看了管亥一眼,两人飞速的左右夹击,向那人冲了过去。

那人显然有些慌乱。

他大叫道,“你们干什么?老夫的情报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们还想赖账不成。”

见庾献和管亥的来势不减,那人顿时更加慌乱。

他连忙大叫道,“你们可想好了,没有老夫的帮助,你们根本弄不清楚洛邑鬼城的秘密!到时候你们一无所获,可不要后悔!”

洛邑鬼城?!

庾献心中一惊!

这时正好冲到那人跟前,两人借着昏暗的光互相一看,都是大惊失色!

庾献怒喝道,“是你!”

眼前的人,竟然是那个猥琐老头左丘俊逸!

0254 自作聪明

庾献见了此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正是因为这家伙告密,害的庾献被人满城追捕。

此时此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庾献将蔡文姬放下,就要上前暴打。

左丘俊逸慌忙大叫,“小子,你不要恩将仇报!误会了我老人家的好意!”

“好意?”

庾献咬牙切齿,提拳上前,“我倒要听听,你是什么好意!”

那左丘俊逸气急败坏的说道,“若不是我通知胡母班那草包,让他去坏了那些蛮子的事,恐怕你这会儿早就落到匈奴人的手中了。”

庾献一怔,想想当时的情景。

似乎的确有大批南匈奴的骑兵四处搜捕自己。

不过,他不为所动,仍旧冷声笑道,“那你陪着胡母班一路追杀我,也算是帮我咯?”

左丘俊逸的眼珠乱转。

他正搜肠刮肚,就听庾献似笑非笑的说道,“南匈奴骑兵的事情,的确有些麻烦。不过你跑去找胡母班搅局,也不是为了我,而是担心自己会卷到里面。我当时是去找你的,你怕的是万一那些南匈奴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一旦没有抓住我,必然会去找你的麻烦。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去找胡母班出卖我,既能撇清自己,又能将我惊走。”

左丘俊逸一脸惊喜,“就是这样。”

庾献呵呵冷笑道,“你自认为做的聪明,觉得这样对各方都能有个交代。却仍旧贪心不足,带人前来追我,是不是还指望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左丘俊逸被庾献说的哑口无言。

见庾献作势要来殴打,左丘俊逸吓了一跳,连忙求饶道,“慢着,慢着,老夫这身板不经折腾。老夫要将功赎罪,将功赎罪!”

庾献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不过想到刚刚被自己拐来的蔡琰还在一旁看着,自然不能太过穷凶恶相。

他盯着左丘俊逸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左丘俊逸忙不迭的说道,“之前答应你的事情,老夫一定去办,一定去办!”

“就这样?”若是之前,庾献或许会觉得这条件不错,可是这会儿他的麻烦太多,洗白自己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庾献忽然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眯着眼睛看向左丘俊逸。

“那洛邑鬼城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这……”那猥琐老头的眼珠又贼溜溜的乱转。

庾献把脸一沉,“嗯?”

左丘俊逸素来是个识时务的,当即拍着干瘦的胸膛说道,“好说好说。”

一听说眼前这个干瘦猥琐的老头,竟然也知道洛邑鬼城的事情,而且这老头似乎也是被庾献胁迫的,蔡琰对他不由亲近了几分。

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先生也知道洛邑鬼城?”

左丘俊逸偷瞄了庾献一眼,拍着胸脯自夸道,“这是当然!要说到对这洛阳的了解,恐怕没有人比得过老夫!”

庾献哼了一声,“洛邑鬼城的事情,关系到许多陈年旧事,可不是你靠听墙角就能弄明白的。”

“听墙角?”蔡文姬愕然,看向左丘俊逸的目光顿时也变了。

左丘俊逸气的吹胡子瞪眼,“别听他瞎说,那是我们小说家的大学问。”

接着,左丘俊逸打量了蔡琰几眼,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衣袖。

“看你的模样,倒是个大家闺秀。只是为何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左丘俊逸虽然刻意降低了声音,但是在场的哪有一个凡俗之辈。

闻言俱都对他怒目而视。

蔡琰心中无奈,她也不想的啊。

她向左丘俊逸微微一福,“小女子是蔡中郎的女儿,是被、是被庾道长请来帮忙的。”

左丘俊逸一听说是蔡邕的闺女,立刻失去了之前的热情,将双手往袖中一揣,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蔡琰见左丘俊逸态度变化的快,不由纳闷的问道,“家父素来待人宽和,应该不至于得罪先生吧?”

左丘俊逸冷哼一声,一副不屑和女孩子家争辩的模样。

太史令王立在旁低声对庾献说道,“当年灵帝在的时候,处断随意,性情无常。他特别喜欢听一些地方风俗、乡里小事,于是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就引荐了许多小说家,在鸿都门学任职。汉灵帝对他们非常看重,屡屡擢升他们的官职,甚至还一度要启用小说家参与朝政。”

庾献听了觉得有趣,“这天子倒也荒诞。”

旁边的左丘俊逸闻言,有些不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他小小年纪就做了天子,养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阉宦之手。懂什么治国?又知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他连这个天下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如何让天下人幸福安乐?死读几本呆书,也无非是给人当做掌中傀儡。那些朽儒想要的,根本只是一个脑袋里装了儒家典籍的‘器物’罢了。”

庾献是后世人,拥有的视野更加开阔。

闻言赞同道,“这话很有道理。”

接着向王立问道,“后来呢?”

王立瞥了蔡琰一眼,低声说道,“后来天意出现变化,时常有雷霆暴风,地震灾害。鲜卑贼虏又侵犯边境。天子无奈,下诏罪己,向天下人询问自己的过失。朝臣们就纷纷攻击那些初入朝堂的小说家,最终使的刚准备要大展拳脚的小说家们纷纷被逐出朝堂。其中,就有蔡中郎的一份功劳……”

庾献听了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如此。

难怪身为小说家的左丘俊逸,会对蔡邕的女儿这么不感冒。

旁边的蔡琰听了此话,不卑不亢的说道,“太史令此言疏于片面,朝廷执政,毕竟不能只凭一番想当然。若说要了解民间疾苦,那些小说家以备咨询也就是了,其中的才俊,自然可以慢慢留用。若是因此就让他们骤得高位,恐怕也不是百姓之福。”

左丘俊逸是通达之辈,原本对蔡邕只是不喜,见蔡琰说的条理分明,又颇有可取之处,当即笑道,“也有道理。”

接着,左丘俊逸整理了下语言说道,“这洛邑鬼城只有在雷雨夜的时候,才会被人极偶然在城外撞见。原本早已成为无人关注的野史。谁想几两天的时候,忽然从并州军中传出来这么消息。”

0255 乱局

“并州兵这些日子一直在城外戒备五色神牛,没想到前几天让他们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一到城外打雷下雨的时候,那五色神牛就会甩开他们去往某个附近打转。过不了多久,等到云散雨收,五色神牛又会继续冲击洛阳城。所以他们断定,那附近必然有某种神异,或者那五色神牛必定是为了什么宝物而来。于是,他们开始分兵,在附近展开了秘密发掘。”

庾献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那古洛邑的所在固然是神奇的地方,可是五色神牛两次出来寻觅的分明是自己。

结果这一下被并州兵的斥候看去,竟是来了个歪打正着。

听左丘俊逸的意思,这几天,那些并州兵已经在古洛邑附近开始寻找了。

“并州兵连挖了几天,可惜他们人多口杂,慢慢的,消息就走漏了出去。”

庾献瞪了左丘俊逸一眼,“这消息是你走漏的吧。”

左丘俊逸全当没听到,继续说道,“有些人得到指点,听说这里是当年的洛邑。甚至有些人还知道了要在雷雨夜才会有神异出现。”

庾献嘴角抽了抽,知道的这么细,妥妥就是这货了。

庾献对这老家伙的节操全无信心,“这么说,你把古洛邑的事情卖给了很多人?”

“也不多吧。”左丘俊逸干笑了两声,“有些事情是他们自己传的,害的老夫少收了许多钱。”

庾献打量了左丘俊逸两眼,啧啧连声,“想不到你这老家伙知道的还不少。”

庾献做为最先发现那里秘密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明白那里的情况,没想到左丘这老头,竟然知道不少。

左丘俊逸被庾献一夸,心里有些不踏实。

他连忙干巴巴的笑道,“我就知道这么些了,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看咱们之前的恩怨……”

庾献不接这话,他想了想,问道,“那洛邑鬼城只在雷雨夜才会偶然出现,那你可知道这洛阳城中,有没有人能够呼风唤雨?”

左丘俊逸闻言踌躇了一会儿,这才咬牙说道,“实不相瞒,的确有人可以求雨。”

“哦?”庾献吃了一惊。

原本他还笃定,其他人没自己那么方便开启投影,谁想到这洛阳城果然是藏龙卧虎。

庾献连忙问道,“是哪个?”

左丘俊逸答道,“中常侍毕岚手中有嘉禾,可以求雨。”

毕岚?!

庾献皱紧了眉头。

接着,他盯着左丘俊逸问道,“那刚出城的南匈奴兵马,莫非也是你通知到的?”

左丘俊逸矢口否认道,“绝对不是!”

庾献心中千头万绪,一时理不清楚。

他看了管亥一眼,提醒道,“事不宜迟,咱们要赶紧动身,要是惊动了五色神牛,怕会有些不妙。”

管亥闻言说道,“好!”

说着原地现形,化为一只乌青色的大野猪。

庾献从怀中摸出那支白银葫芦,口中说道,“暂且委屈各位了。”

说着,把三人尽都收入葫芦之中。

这葫芦自从上次把王立扔出来之后,就有些不太灵光。

就算藏人,也只能放个一时半刻。

庾献身子一纵,越上野猪背。

随后管亥四蹄奋飞,向远方奔去。

……

正被并州兵军阵围困的五色神牛,正觉得烦躁,忽然鼻孔一嗅,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气息。

它的眼睛立刻泛红,疯一样的撞破禁制,尽杀守卫那方的士兵,随后向远方奔去。

……

管亥正全力奔跑着,盘坐在它背上的庾献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拍了拍管亥的背,凝重的说道,“你听。”

管亥的身子一顿,似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庾献轻声道,“是雷声啊。”

这是庾献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洛邑鬼城的秘密,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在庾献的示意下,管亥继续发力向北狂奔。

到了洛邑鬼城附近的时候,已经开始雷声滚滚,下起了大雨。

庾献的神色很是慎重。

若是左丘俊逸所说不假,恐怕来的人,真的有毕岚!

一个深困皇城的中常侍,能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这后面,真不知道会是哪个势力的手笔。

管亥又奔跑了一阵,忽见前方有些人影。

庾献拍了拍管亥的脊背,从它身上跃起。

管亥随即化形,重新变成了一个魁梧青年。

两人借着地形躲藏起来,随后向前方看去。

就见几十匹骏马正伫立在暴雨之中,那如注浇下的雨水,将他们淋的浑身湿透。

马上的骑士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如临大敌。

而在他们的正面,却只有一人一骑。

乌烟驹、双斧钺!

庾献的瞳孔猛然一缩,是张辽!

张辽同样伫立在狂风暴雨之中一动不动,在他的侧翼不远处,则卧着一匹大白狼。

大白狼的眼睛似闭非闭,整只卧倒在泥水之中,似乎毫不在意外物。

庾献低声对管亥说道,“看来吕布也早有预备啊。其他人进去也未必能讨好。”

两人不想牵扯进这麻烦之中,当即远远避开这处。

他们对这洛邑鬼城到底多大心中有底,自然不担心找不到道路。

两人悄悄潜行,走了一会儿就撞入一团迷雾之中。

抬头再一瞧,四周又是那高大荒蛮的城市。

洛邑鬼城已经降临。

庾献也不耽搁时间,对管亥说道,“事情的关键,还在城中的祭坛那边,咱们不必理会其他,直接过去吧。”

两人悄悄前行,在这暴雨浇透,雷声隆隆的荒野,自然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等到悄悄潜入到祭台附近,庾献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往里一缩。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围在祭坛周围的几股势力仿佛已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除了几个人在祭台正中争辩着,他们的人手,都安静的等在原处。

庾献扫了吕布一眼,又看了看正闭目休息的毕岚,心道这件事怕是越来越复杂了。

他小心的催动功名葫芦,将众人放了出来。

三人正混混沌沌着,出来之后,猛然置身暴雨,瞬间湿透,一个个忍不住都惊呼出声。

庾献未想到此节,等意识到不妙,已经迟了。

糟糕!

庾献心中狂跳,只能祈祷千万别被发现。

0256 蔡琰的判断

此时雨大风急,又在野外,三人的声音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有闭目静坐的毕岚,像是不经意的看了这边一眼。

庾献从来不是侥幸的人。

他连忙低声说道,“速退。先离开这里。”

在庾献的带领下,众人都不敢出声,悄悄的一点点向后退去。

此时鬼城降临,现实与虚幻交织,阴影错落,倒是轻而易举的遮蔽了众人的行迹。

庾献带着众人离开,一直到了正西方向。

那附近有一处小河。

若是分不清虚幻现实,很容易一脚踩入河中。

庾献皱着眉头对众人说道,“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他们已经在着手准备祭礼了。莫非他们也有沟通过往的本领?”

王立闻言摇头说道,“虽说世间万物都有冥冥之间的感应,但是就连过去的一瞬,我们都抓不住,何况是久远之前呢。我觉得他们应该只是想碰碰运气吧。”

左丘俊逸听了,在旁大摇其头,“这可未必。儒门继承了不少方士的手段,这里面未必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神通。”

庾献心中有些焦躁。

原本该是他的机缘,如今机事不密,竟引来这么多觊觎着。

庾献看了一圈,目光在左丘俊逸和蔡琰身上落下。

左丘俊逸虽然知道不少野史秘闻,但那些东西本身真伪难辨,很多更是以讹传讹的东西,关键时候未必能靠的住。

蔡琰虽然年轻,但她有蔡邕的家学渊源,读的都是堂皇典籍,里面的东西显然要靠谱一些。

庾献当即对众人说道,“你们在这等着,以备不测。等会儿我带蔡姑娘过去瞧瞧,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蔡琰听了心情紧张不已。

刚才的场面她也见了,一旦被人发现极有可能产生不可测的后果。

庾献看了蔡琰一眼,安慰道,“不用紧张!就算有什么麻烦,我也能保你万无一失。”

这倒不是庾献吹牛逼。

只要出现什么状况,庾献把蔡琰收入白银葫芦就是了。

以庾献的身手,只要开启了人马如龙,在这狂风暴雨之中简直如鱼得水。

若是庾献逃得掉,那蔡琰自然无事。

不过,若是庾献逃不掉,那时间久了,那蔡琰也会像是斑斓一样被流放到过往的历史之中。

蔡文姬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只能任由庾献安排。

庾献对她说道,“得罪了。”

接着将她负在背后,悄悄向那祭台方向行去。

这次庾献谨慎的多,离的极远就放轻了脚步。

庾献对蔡琰低声说道,“等会儿你仔细观察一番,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发现。”

蔡琰张口想要答应,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她赶紧捂住嘴巴,惊惧的看了那边一眼。

庾献看了一眼,安慰道,“无妨的,离的还远。”

接着口中说道,“也是我疏忽了。”

庾献默默的催动自身那薄弱的五德之力,将一丝火德气息度入蔡文姬经脉之中。

这丝火德气息驯服温润,慢慢的助涨着蔡琰的心头火。

随着心头火的旺盛,蔡琰身上寒意尽去,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庾献不再多言,负着她慢慢前行。

渐渐周围开始出现了那些虔诚的巨人虚影,虽然明知道那些只是过往的投影,蔡琰仍旧紧张的抓着庾献的衣服。

庾献回头一笑,恶作剧似的在其中一个虚影背后拍了拍。

庾献的手掌如同穿过烟雾一样,拍在虚无之中。

然而前面那幻影却不悦的扭过头来,严厉的看了两人一眼,接着目视高台,示意两人注意场合。

蔡琰吓得几乎尖叫出声,半晌才回过神来。

纵然之前听庾献说过这般神异的事情,但亲眼所见,仍旧觉得不敢置信。

庾献促狭的向他一笑。

蔡琰再也顾不得忌惮,狠狠的在庾献背上掐了一下。

庾献回头龇牙咧嘴的扮个鬼脸,随即哈哈一笑。

这让蔡文姬之前一直紧绷的那根弦顿时一松,眼前的这个妖道,不但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邪异,反倒有些有趣。

等蔡文姬心思安定了,庾献才背负着她慢慢向前,尽量往祭台方向凑着。

祭台那里已经开始正儿八经的办起了祭祀的典礼。

几个浑身黑衣的人肃穆的主持着,随后有人献上太牢。

一个黑衣人在香烛祭品上轻轻一拂,上面立刻燃起了青幽幽的火焰。

随后众人依礼祭拜。

庾献经过王立这些日子的恶补,在祭祀礼节上已经不是小白了。

见他们做的中规中矩,心中又是期待,又希望别人解不开这里的秘密。

他是看不出什么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蔡文姬身上。

蔡琰向那祭台看了一会,随后向庾献摇了摇头。

庾献有些失望。

正要宽慰几句,就见蔡文姬饶有兴致的观察起了那些虔诚跪地的巨人投影。

或许因为人物放大了许多的缘故,虽然那些人的投影有些模糊,依然能看到五官模样。

蔡文姬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讶色。

接着目光又落向了祭坛正下方的那些舞乐。

正中是几排舞人,男女都有,穿着粗犷野蛮的服饰,动作定格在一瞬间,栩栩如生。

这些舞人左侧的是一队乐官,手中拿着小锤,作势要敲打前方的编钟。

舞人右侧的,也都是一些乐人,手中俱都拿着笙竽之类。

蔡琰仔细看过,神色越发奇怪。

庾献却心头砰砰跳动,充满了期待。

他差点忘了,这个蔡琰除了是个大文学家,还是一个大音乐家!

他之前一直把精力放在了祭坛上,却没想到底下的舞乐居然有别的线索。

蔡文姬神情严肃的拍了拍庾献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庾献会意。

等到退出到足够安全的距离,他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没有?”

蔡琰一脸的古怪,她低声说道,“咱们好像都弄错了,这里不是周人的王城!”

“弄错了?”庾献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蔡琰说道,“你知道那些人在演奏的是哪一首曲子吗?你知道那些巨人口中在唱诵什么吗?”

庾献愕然,“什么?”

蔡文姬正色说道,“是《商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0257 王城

庾献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有没有搞错!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这里竟然是殷人的地盘!

可是为何会在这里?

仿佛是看懂了庾献的疑惑。

蔡琰连忙解释道,“我曾经看过一些古籍。在牧野之战后,姜太公分封了有功的道德之士,而周公旦则分封了有功的朝臣。”

庾献听了一窒,莫非蔡琰要给自己说说封神榜的事?

谁料蔡琰所说的,却和封神之战全不相关,而是当时天下格局的变动。

“武王伐纣之后去世,当时成王幼小,尚在襁褓之中。周公怕天下人听说武王死而背叛朝廷,就登位替成王代为处理政务,主持国家大权。他和召公奭两人分天下治理。召公负责安抚西岐的旧日基业,周公则负责镇压东方新收服的土地。”

“商朝原本统治的地方,被分成了三部分,邶由纣王之子武庚禄父掌管。卫由蔡叔度掌管,墉由管叔鲜掌管。原本周人的意思,是希望用纣王之子安抚原本的殷商百姓,又用蔡叔和管叔做为牵制,防止商人再次崛起。”

“可谁想到,蔡叔和管叔嫉妒周公的权势,竟然勾结商人一起发动了叛乱。”

庾献心中默默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三监之乱吗。

庾献眉头微皱,开口问道,“莫非这件事,和咱们现在这地方有什么关系?”

蔡琰正色点头,“不错!这三人联手叛乱之后,没多久就被周公平定。为了彻底解决那些殷顽的威胁,于是周公将那些叛乱贵族,全部迁到了这里……”

蔡琰用力的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认真的说道,“成周洛邑!”

庾献被蔡琰说的有些糊涂了。

“可你刚才说的……”

蔡琰这才解释道,“洛邑一开始是周公为成周修造的王城,后来因为迁来了大量的叛贼,因此他只能重新营造王城。”

庾献听了,这才有些明白蔡文姬的意思,“你是说,洛邑是洛邑,王城是王城,洛邑之外还有一个王城在?”

蔡琰有些激动的说道,“不错!洛邑是流放殷商罪人的地方,这里的人祭祀玄鸟,很明显就是当初商人的残余力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在西边不远,应该还有一座王城。”

庾献也被蔡琰的话说的眼前一亮。

“若是洛邑鬼城能够显现,说不定咱们在王城那里也能有什么发现。”

庾献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既然洛邑已经被人发现了,那不管里面有什么宝贝,想要拿到手就有些麻烦了。

但是除了这洛邑,还有一座王城啊!

若是论起来,就算有什么玄妙的话,肯定也是王城比洛邑这边要好的多。

说不准,在王城那边,还能找到解决洛邑问题的钥匙。

庾献向蔡琰问道,“那你觉得这里的人能解开这里的秘密吗?”

蔡琰断然说道,“不会。他们祭祀用的是周礼,祭祀商人的祖先,用周礼是没有用的。”

庾献这才松了口气。

“好!反正咱们也没机会插手这里的事情,不如往西边去探一探,说不准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庾献赶紧带着蔡琰回到那河边。

等见到众人,把这里的事情一说,众人果然都惊讶不已。

左丘俊逸却听得两眼放光,他主动跳出来说道。

“这丫头说的有几分道理啊。我听说当年武王伐纣的时候,有不少能人异士相助,说不准在王城之中,就留下了什么神奇的法宝呢。”

庾献被左丘俊逸这一鼓动,越发有些心热。

他说道,“好,咱们现在就往西去。”

已然打定了主意,依旧是按照先前的方法。先用葫芦把三人装了,随后庾献带着管亥,快速向西方奔去。

跑出了一段,将蔡文姬放了出来,询问一番。

接着又调整方向,继续往前奔走。

这一路距离颇远。

庾献跑了一会儿,就奔出了雨幕。

脚下踏实,速度更快了几分。

等到约莫到了地方,庾献四下一望。

见是一片荒野,周围鬼气森森,没有什么人烟。。

庾献立刻鼓动兵法,开始呼风唤雨。

随着庾献兵法发动,天空中就是一番风起云涌。

等到狂风暴雨骤起,空中雷霆阵阵。

一道淡淡的虚影,果然将四下笼罩起来。

庾献慌忙将众人从葫芦里放了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景象越发凝实,分明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众人看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街市,都彼此对视,目瞪口呆。

看着周围建筑的风格,以及那些百姓的衣着,分明是和刚才那洛邑鬼城是同一个时代的。

而且和洛邑鬼城的景象不同,这里的场景竟然是在不断演化着的。

左丘俊逸两眼放光的看了一会儿,满脸欢笑的说道,“不错,这应该就是那王城。”

庾献惊奇的看着街上的市井往来。

那熙熙攘攘的场景,让庾献仿佛置身闹市。

庾献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出来一丝不妥。

在殷商遗民聚集的城市里,正在举行一场巨大的祭祀。

而同一时间,王城里的百姓却在歌舞升平,毫无戒备。

这两种行为放在一起……

让庾献猛然察觉道浓浓的阴谋气息。

“会是巧合吗?”

庾献轻轻地说道。

众人看了一会儿,又发现了一丝蹊跷的地方。

似乎这里的场景也不是可以无限推演下去的。

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开始重复回放。

好像这王城之中永远维持着这样的歌舞升平。

管亥抓了抓头,向庾献提醒道,“有些不对劲啊!”

有洛邑的事情在前,庾献也不意外,“看来这里似乎也隐藏着什么秘密。无妨,咱们分头寻找一下。”

一听说要分头寻找,左丘俊逸和王立、蔡琰顿时紧张起来。

庾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不用担心,只是过往的投影而已,不会有什么的。”

蔡琰紧张的看着庾献,“可是、可是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里的东西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吧。就算是在古籍之中,出现这样的幻境,也是极为偶然才会有的。”

庾献听了心中一动,“是这样吗?”

0258 沉渣泛起

左丘俊逸在旁听了,叹息一声,“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如今大汉的王朝气运镇压不住,许多前朝的沉渣又开始泛起了。”

众人听了,都长吁短叹不已。

庾献心道,这才到哪儿呢。

大乱世才刚刚拉开序幕,之后群雄并起,血腥搏杀,乱离人不如太平犬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庾献虽然心有不忍,但在这滔滔大势面前,也只能无可奈何。

他岔开话头,说道,“左丘老头说的有些道理,咱们要提防着点。等会儿咱们还是一块行动吧,万一是什么妖孽作祟,那就有些麻烦了。”

说到这里,庾献想到,只有自己能够和这些虚影做出互动。说不定,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不再提什么分头寻找的话,打算就近转一转。

蔡琰主动开口提醒道,“既然这里是王城,或许咱们可以去宫城看看。宫城是权力的中心,任何阴谋变化,都躲不开那里。”

王立听了首先赞同道,“不错!咱们可以先去那边瞧瞧。”

庾献倒是无可无不可。

王城建造的颇为方正,众人很容易找到了宫城的所在。

到了宫殿,庾献看到仍是一副平静的景象。

他们试着寻找周天子,不过在正殿中并没什么发现。

走到一处偏殿的时候,管亥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却不由惊咦出声。

庾献凑过去一瞧。

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老人吐血倒地。

周围冷冷清清,不见有什么侍从。

众人都莫名奇妙,七嘴八舌的猜测着。

庾献越发觉得有些阴谋的意味了。

他给众人说了,洛邑和王城的一些对比。

接着又提醒道,“祭祀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举动,一般只有大事发生前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你们想想,王城现在全无戒备,居住着殷人的洛邑却在举行祭祀,而这偏殿中又出现了一个吐血倒地的老人。从他的衣饰来看,应该是个不小的贵族……”

庾献说的这么明白了,众人都意会过来。

管亥惊奇的问道,“你是说莫非那些洛邑中的鬼影子,要跑来偷袭王城?”

庾献摇头,“还不好说。咱们在这里等等看,瞧瞧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

等了没多久,投影就开始重复了起来。

那衣着华贵的老者刚出现的时候,是坐在靠窗的桌案前。

他心绪不宁的来回走了一会儿,从袖中取出一些碧幽幽的蓍草,在案上的铜盘上燃成灰烬。

他正要低头查看,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内侍模样的人,为这老人送来一碗鱼汤。

这衣着华贵的老人显然很爱喝这鱼汤,眉头喜悦的取来慢慢喝着。

一边喝一边看着那灰烬的形状。

谁料那老人看着看着,忽然脸色大变,接着目光一挪紧紧的盯着手中的鱼汤。

还未等他呵斥那内侍,老人就身子一晃喷出一口血来。

那内侍身手极好,在那盛着鱼汤的陶罐落地之前,就从那老人手中敏捷的接了过来。

那老人又气又恼,呕出几口鲜血,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个内侍看了看桌案上的灰烬,脸上也有些惊讶,他想了想,随后将那蓍草灰扫入手中的陶罐之中,慢慢离去。

众人在眼皮子底下看到了一处谋杀,虽是久远前的事情,也有些不寒而栗。

又等了一会儿,场景再没有任何的变化。

似乎整个场景的循环也是以老人吐血摔倒为临界点,那老人中了暗算之后,整个场景就推动不下去。

庾献等了一会儿,场景就重新恢复,那衣着华贵的老人又重新坐在窗前。

等他一起身,庾献就断然说道,“走,咱们出去等,看看刚才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

依靠着一遍一遍的故事重复。

庾献反复观察,顺着内侍的来路,一直找到了一个幽深的宫殿。

那宫殿的投影十分恍惚,众人一动,就如黑雾消散,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人走过去,已经走出了投影的边界。

众人面面相觑。

庾献却从这样的结果猜出了几个可能。

庾献将雨一收,乌云消散,四周幻象尽去!

抬头看看,月亮已经上到中天。

庾献正想说点什么,旁边的管亥呼吸粗重起来,接着原地一滚现出了原形,飞快的挡在庾献身前。

庾献一惊,猛然抬头。

这才发现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只披着破烂铠甲的五色神牛雄踞在那里。

那神牛眼中带着浓烈的愤怒和恨意,仿佛喷火一样盯着庾献。

庾献吓出的连退数步。

“它怎么来了!”

接着飞快的想明白了。

想必是他们一出城就被这五色神牛盯上了,等庾献他们快速的进入洛邑之中,五色神牛自然是无可奈何。

可是后来他们离开洛邑前往王城,又重新引起了五色神牛的注意。

这五色神牛一定是从那时候开始跟踪过来的!

庾献等人身在幻境之中,又有暴雨的干扰,对现实世界看的模模糊糊。

他们只顾追寻那内侍的秘密,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城的边缘。

若是再多走一点出了王城的范围,说不定庾献就要在全然无备下被这五色神牛撕成碎片。

庾献连忙大喝道,“咱们走,退回去!”

现在只有退回王城的安全范围,才能避免这五色神牛的追杀。

好在庾献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边缘,但依然不是五色神牛胆敢靠近的。

众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远离了那恐怖的大妖魔。

左丘俊逸眼睛一个劲的乱转,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赶紧问道,“这不就是那个攻城妖物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庾献不答,左丘俊逸眨巴了下眼睛,又问道,“我怎么瞧着,它好像是冲着你来的呢?”

庾献淡淡的扫了猥琐老头一眼,“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左丘俊逸闻言不敢置信的悄悄庾献,又往远处瞧瞧。

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小道士有什么值得那样强大妖魔觊觎的东西。

庾献瞪了左丘俊逸一眼,“看什么看?”

0259 祭品

左丘俊逸干笑了一声,“老夫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想提醒小哥一声。”

“嗯?”庾献可不相信这老家伙这么好心。

左丘俊逸有些紧张的说道,“你想想,当初洛邑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庾献低头一想,脸色微变。

当初洛邑的秘密之所以被人发现,不就是因为负责围困五色神牛的并州兵,忽然发现那妖魔竟然甩开他们的围攻,绕着某处地方乱转吗?

当时庾献为了方便自己逃走,故意把五色神牛引来引去,随后利用时间差,从容逃离。

可这样一来,也让远远哨探的并州兵斥候发现了端倪。

最终让洛邑鬼城的事情爆了出来。

如今五色神牛再次跑来追杀自己,那负责防御他们的并州兵还会远吗?

甚至那些其他的势力,会不会同样有所察觉?

庾献连忙对管亥说道,“不好。五色神牛来了,怕是这里也要暴露!咱们得赶紧走了!”

管亥自然对庾献惟命是从。

一直不曾说话的蔡文姬,这会儿却忽然说道,“若是真被人发现了这里,恐怕洛邑那边的事情就瞒不住了。我看那些人主持礼仪颇有章法,显然是有些本领的。他们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等他们看到还有一座城,恐怕很快就能明白自己的误区。”

庾献心头一沉,若是被那帮人精发现端倪,恐怕自己就要两头落空了。

凭他现在的实力,根本还没资格同这些势力叫板。

再加上外面还有五色神牛虎视眈眈,自己的胜算几乎没有。

庾献心思一起,断然说道,“不行,咱们得尽快推动那边的场景。如果我猜测的那些是真的,那边的场景一动,这边才会继续下去。咱们至少不至于两头落空。”

说到这里,庾献看着蔡文姬郑重问道,“如果是殷人的祭典,那么应该用什么礼仪合适?”

蔡文姬抿了抿嘴,说道,“是人殉。”

“人殉?”庾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蔡琰却认真说道,“不错。殷商是个非常血腥野蛮的文明。他们奉献人牲的内脏、鲜血、头颅,祭祀自己的祖先。我的父亲曾经在这附近找到过祭祀的甲骨,里面有许多详实的记载。他还在附近发现了一个鼎,里面有许多煮熟的人头……”

庾献听了几欲作呕。

他些不敢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

左丘俊逸在旁哂笑道,“怎么不可能,那是一个宠信巫鬼的时代。商人信奉祖先的神灵,为了获取祖先赐予的强大力量,他们的王需要大量献祭。而且不但要祭祀自己的祖先,甚至连那些贵族们的祖先也要祭祀,以便得到他们的庇佑。”

“这样一来,那些贵族方伯没有人庇佑就不敢叛乱。当年盘庚曾经就威胁那些不驯服的贵族,不要以为你们死去的祖先会帮助你们,因为他们都在我先王的身边,跟着享受了我奉献的祭品,所以会优先保佑我盘庚,不会纵容你们!”

“商人的王每年需要举行许多场大型的祭祀,最多的一次曾经宰杀了三千人牲。所以,才有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的说法。他们需要不断的祭祀,获取巫鬼的力量,为了获得新鲜的血肉和祭品,又要不断的四处征伐!”

庾献听到这里有些无语了。

“莫非推动那边的场景,也需要人殉?”

王立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依靠人殉就能推动剧情,那洛邑有那么多人,又为何完成不了一个祭典?”

庾献觉得这话也很对,赶紧又看蔡文姬和左丘俊逸。

左丘俊逸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可能是祭品的规格不够。祭祀不同的对象,对祭品有不同的等级要求。或许是他们弄不到足够分量的祭品。”

“足够分量的祭品?”庾献狐疑道,“莫非要杀很多人?”

“这倒不是,关键是看祭品的规格。最上等的祭品,当然是商人的王。当年商朝开创基业的时候,曾经赶上七年大旱。商汤用尽了办法祭祀上天鬼神,都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商汤在桑林把自己作为祭品奉献给上天,这才感动了上天,下起了大雨。次一等的,是四方的诸侯,或者他们的儿子们。当年周文王的儿子伯邑考就被商人剁成肉酱祭祀祖先,鬼候更是被剁成肉干分吃。这些都是足够分量的祭品。为了奖励周王的忠诚,当时的纣王,还把伯邑考的肉分给了姬昌一些。”

毕竟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庾献有些难以接受,殷商时代如此野蛮。

左丘俊逸见庾献一脸的震惊,不由纳闷的问道,“你不是鹤鸣山的弟子吗,对这些巫鬼手段应该有些了解才是。”

鹤鸣山道宫和川中的巫鬼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教主张鲁的母亲,就是上一代大巫师的独生女。

如今巫鬼道在鹤鸣宫中,已经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修行方向。

庾献刚刚拜师,就被管亥抢出山来,这些东西知道的还真不多。

他淡淡的看了左丘俊逸一眼,“你打听的倒挺清楚的。”

左丘俊逸轻咳一声,“小哥毕竟之前是堂堂国师,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庾献懒得计较这些,他皱眉说道,“可是如此一来,我该如何是好呢?”

人殉这样的事情,庾献是绝对不会考虑的。不说这会儿根本找不一个足够分量的祭品,就算能找到,也违背了庾献的道德良知。

左丘俊逸却不怀好意的看着庾献,“你问我们,我们可没办法。毕竟好像这鬼城只对‘某个人’才有反应。没准那个人,就是个很好的祭品。”

庾献心头一沉。

这特么,不会被这个嘴贱的老家伙说中了吧。

咦,等等!

庾献忽然想起自己的白银葫芦。

那白银葫芦的本体乃是嫘祖的肺,里面炼入了过去的一瞬。

这里是洛阳的王城,必然有很多周文王的后裔。

那么能不能用这葫芦从这过去的场景中,收走一个足够尊贵的周人呢?

这事虽然匪夷所思,但也未必不能成功!

0260 你很特别

这件事能不能成,庾献还得找斑斓确认一下。

庾献对众人说道,“我有个法子,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说完,给管亥使了个眼神儿。

管亥会意,两人一起向选处走去。

等到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庾献摸出来白银葫芦,郑重对管亥说道,“师兄帮我护法。”

管亥自无二话,满口应下后,警惕的注视着四方。

庾献催动法诀,出现在葫芦之中。

一进去,就发现吴起幽魂落寞的现在一片空旷的荒野上。

庾献伸手招呼,“老吴是我。”

吴起幽魂爱搭不理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无聊发呆。

庾献也没兴趣去和他闲扯,直接大声呼唤斑斓。

过了没一会儿,风云色动,斑斓出现在庾献面前。

等听庾献大致把前事交代一遍,斑斓讶然道,“竟然有这么一处有趣的地方。”

庾献想着左丘老头的话,口中随意说道,“大汉朝王朝气运不在,难免有些前朝的沉渣泛起。”

说完,又多说了一句,“不过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一去不能回。就算有些古怪,想来也只能给乱世的开启,做些点缀。等到四方英杰并起的时候,就会淡出舞台。”

汉末大乱世,英雄辈出。

许多人应运而生。

只是此时尚且懵懂,未能应命。

乱世奸雄曹操,正带着搬山道人在不折不挠的攻打成皋,想要凭借一片忠心救出可怜的汉天子。

而另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司马懿这时候正在上初中,而且还被同郡的黑社会追着打。

庾献深知未来的脉络,清楚的明白好戏还在后面呢。

回过神来,却发现斑斓似乎也有些漫不尽心。

庾献又问了一遍,斑斓才皱着眉头说道。

“若是存在于过去的东西,应该可以被收入葫芦之中。只是我有些怀疑,你遇到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庾献也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斑斓这小姐姐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关键事情上却不会忽悠自己。

何况斑斓还需要自己帮她弄到魂身和肉身。

“对了,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那些过往的投影似乎能够和我在一定程度上交流。若是我主动和他们互动,他们就会回应我。若是我不参与进去,他们也会像是全然无觉一样,做自己原本在做的事情。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斑斓听了半天没有回话。

“喂?!”

庾献对斑斓的走神有些不满,在线急等啊。

五色神牛还在外面虎视眈眈,何况现在并州兵随时可能找过来。

斑斓被庾献一打断,意味深长的看着庾献,“这是我唯一不奇怪的事情。”

“额……”庾献无言。

莫非真让那猥琐老头说中了,自己有被献祭的命格?

记得当初自己要封拜国师的时候,好像就有人这么提醒自己来着。

一旦天下有什么异变,可能会被拿去应劫。

正在庾献胡思乱想的时候。

斑斓神情平静的看着庾献,“你很特别,你是一个……,可以活在过去的人。”

“嗯?”庾献越发被弄糊涂了。

这算是什么鬼说法?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如今白银葫芦的威能大减,已经不能维持那恐怖的时间倍数,庾献在里面的这会儿,外面也在随之变化。

不管这葫芦能不能将投影中的周人收走,至少可以试一试。

庾献默默催动法诀,很快出现在葫芦之中。

接着带着管亥回到众人面前。

“我有一个主意,等会儿可以试一下。”说着,庾献扬了扬手中的白银葫芦,大致说了下,“我手中这个白银葫芦可以收一些奇怪的东西,或许等会儿可以将周人收入葫芦之中。等到了洛邑的时候,我再放出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这是两段不同的历史投影,庾献这是要逆天的给他们乱入啊。

若是真能做成,也太逆天了吧。

左丘俊逸怔怔的看着庾献,“你打算去收哪个?”

庾献想了想说道,“虽然是过去的投影,但使用活人祭祀的事情,实在不是我等修道人所为。我打算等将那个贵族老头的尸体收走,用这个送入洛邑祭台。这老头衣着华贵,又住在偏殿之中,说不定也是文王姬昌的后裔。姬姓一族是殷商灭国的仇人,若是以姬昌的子嗣后裔作为祭品,那一定足为贵重。”

王立最先心动,“我觉得可以一试。如今并州兵随时会杀过来,留在洛邑的势力也会很快得到情报。不管有用没用,咱们可以拼一把。”

庾献见众人没再说别的话,当即用出了呼风唤雨的兵法。

随着云气滚滚,雷电震震。

王城附近重新笼罩在阴雨雷电之中。

王城的范围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庾献带着众人走了一会儿,就来到那华贵老人的偏殿门前。。

随着剧情慢慢推动,一个端着陶罐儿的内侍毕恭毕敬的走入房中。

庾献多等了一会儿,等到那内侍出得门来,方才进入殿中。

那个衣衫华贵的老人,果然因为中毒过深,已经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庾献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将那功名葫芦祭起,对着那老人说了一声,“疾。”

随着庾献将法诀催动,一道微微毫光从葫芦口渗出来。向那地上的老人刷取。

庾献情不自禁的屏息凝神起来,若是这事情做的不顺利,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然而那毫光在那老人身上刷过之后,竟然像是毫无兴趣一样离开。

庾献有些不乐,接着不死心的,仍旧用葫芦不停的在那老人身上刷过。

那些银色的微光在那老人身上一闪而逝。

可惜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庾献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就在庾献有些绝望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虽然那尸体没有被庾献的葫芦收走,但是那老人吐在地上的鲜血,却消失无踪了。

庾献情不自禁的笑道,“有意思。”

若是这白银葫芦能收走地上的鲜血,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0261 面对现实

庾献对管亥吩咐了一句,“师兄替我护法。”

接着也顾不得众人在侧,直接就投入了葫芦之中。

庾献落地之后,一眼就瞧见斑斓正一脸奇怪的注视着天空中的许多血滴。

庾献瞧了斑斓一眼,随即目光就被空中那些血滴所吸引了。

幻境中的这些东西,果然能被功名葫芦吸走!

庾献正想向斑斓询问一下,谁料斑斓将手一挥,庾献又被不讲道理的驱赶了出来。

等庾献重新进入暴雨之中,这才想起之前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苦笑的说道,“计划成功了一半。”接着他又解释了一句,“人虽然没有收走,但是收走了一些鲜血,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众人听了都有些傻眼。

那个白银葫芦竟然还真有将过去之物收走的神秘威能。

如此一来洛邑的事情岂不是就找到了解决的关键?

王立激动地对庾献说道,“没关系的,鲜血也是很好的祭品!我们可以去试一下!“

庾献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孤注一搏。

众人又稍微等了会儿。

果然,随着五色神牛的异常举动,不少人都找到王城附近。

庾献粗粗一估,之前看到的那些势力,应该到了个差不多了。

随即他仍旧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将那五色神牛引走。

趁着这个时间时间差,庾献飞速的带着众人回到了祭台附近。

这里有约摸十几分明哨暗哨,显然是那些势力虽然发现了王城,但是洛邑这边他们也没有放松。

庾献向管亥问道,“解决这几个人麻烦大吗?”

管亥哈哈一笑,自信的掂了掂手中的熟铜棍,“放心好了。要是连这么几个人都解决不了,我还有什么脸当黄巾军的正印先锋官!”

庾献当即向他示意了下,“你从北边绕一下,我从南边兜过去,前往别漏掉什么。”

管亥自然满口答应。

这会儿雨落甚急,天地间滂沱一片。

有这样的天然干扰在,庾献两人也不用收敛自己动静。

管亥本就是个纵横沙场的厮杀汉。

庾献开启了人马如龙和一母之力后,也不是什么弱手。

除了庾献遇到了一点点小的障碍,其他人都很快毙命。

众人一起催促道,“时间不多了,赶紧去试一试。”

庾献看了看祭台上摆放的现成的一些祭品,随即一脚将他们踢开。

他从地上捡了一个铜盘子。

随后开始从白银葫芦中向外倒出那州人贵族鲜血。

鲜血落入铜盘,原本还红彤彤得如同一粒粒珍珠,但很快就变得金光灿烂。就算是淋漓庞沱的雨水也丝毫没有浸润他们分毫。

“咦?”

庾献不由惊疑那老头的身份。

他回头对众人说道,“或许还是个大人物呢。”

众人对此都不感冒。

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庾献赶快动手。

庾献将铜盘献上。

随后按照王昭君和左丘俊逸的指点开始祭祀的仪式。

一套仪式做完,然而那些呆滞的人物却丝毫没有反应。

王立在旁皱起了眉头,“不会是这东西没有用吧?”

庾献想了想,将那铜盘端了起来。

随后用手将那鲜血,一点一点抹遍全身。

众人看到庾献的行为时就有些猜测,等到庾献果真一步步走向祭坛时,都有些目瞪口呆。

就算他们之前一直取笑,让庾献来做那祭品,可是等到庾献真的那么做时,他们又都觉得这行为实在太过疯狂。

随着庾献站在那祭坛之上,那些原本目光呆滞的头人,一个个都像是被唤醒一样,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们齐齐的看向庾献,像是看一头牛,或者一匹马。

庾献强忍着心中的那点别扭,耐心地等待着后续的事情。

随着庾献做为祭品被献上,城中的一处忽然陷落。

众人都精神一振向那边看去。

为首的头人激动的向上天祈祷着,底下的舞乐均都应和。

随后,那年老的头人带着引着鬼城中的众人前往那处。

等到了地方,那个健壮的年轻头人从一处陷坑中跳下,随后扛上来一具大鼓。

那鼓不知道是用什么外皮制成,色泽乌黑,带着隐隐的神秘光泽。

蔡文姬在旁低声说道,“鼓上是夔牛纹。”

庾献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田和掌握的那具东夷战鼓。

那东夷战鼓乃是姜子牙用东夷王族的皮连缀而成,每次敲响,威力恐怖惊人。

眼前这夔牛战鼓虽然没有东夷战鼓那样怨气冲天,凶光赫赫,但是却越发朴实深沉。

那恐怖的威能内敛,让人不知道一锤敲下,会发出什么样的音浪。

庾献也终于明白了,在已经秘密集结之后,为何这场祭祀如此重要。

《春秋》有言,“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

钟鼓绝对是战场上拥有决定性地位的重要法器!

没有一件强力的战场利器,那面对敌方强大的巫术师时,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

而殷商遗民这样的举动,也越发让庾献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是一场复仇式叛乱!

随着祭典完成,洛邑的殷遗民从地下取出夔牛战鼓,杀气腾腾全副武装的前往了王城。

庾献和众人互望几眼。

管亥直愣愣的问道,“现在怎么办?”

左丘俊逸一脸怂恿的说道,“咱们要不要去王城看看,你们说,那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了?”

庾献却摇头,拒绝道,“先不急着去。这边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

庾献见到那夔牛战鼓的时候,心中就有些明白了,让五色神牛畏惧的,应该是这件宝物。

左丘俊逸脸上掠过一丝遗憾。

他讶然问道,“那些家伙已经走远了,咱们再不去,只怕要被别人抢到先机了。”

管亥被左丘俊逸这一说,就有些心急。

“师弟,要不咱们分头行动,我去那边盯住。”

庾献摇摇头,随后将呼风唤雨的兵法一关。

随着云收雾散,天地清明,露出了远处虎视眈眈的五色神牛。

庾献心中越发笃定,他从容的瞧了五色神牛一眼,随后看向眼前那块寻常的土丘。

庾献嘿嘿一笑。

“故事结束了,咱们该面对现实了。”

0282 分金相酬

庾献捏着那两枚铜钱有点傻眼。

尼玛啊!

自己那么多功劳,就换来两枚铜钱?

而且这还不是大汉流通的五铢钱,而是秦朝时代的半两。

庾献的心都要碎了。

他手上一用力就要把那两枚铜钱捏碎,但是一想想这是自己用大笔功德换来的,又有些于心不忍。

“算老子倒霉。”

庾献一口将那两枚铜钱吞下,接着看了看手中的神秘木匣,长叹一声,将它依旧藏入肝脏之中。

左丘俊逸这种人精,看不到现钱可不好说话。

说到现钱,庾献猛一拍自己的脑门。

怎么把那事儿给忘了。

他当即出来信心满满的对左丘俊逸说道,“折现是吧,走,我先带你们入宫再说。这洛阳到处燃烧,也就是皇宫那边能躲一躲了。”

左丘俊逸怀疑的看了庾献一眼,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无论如何,躲过这四处的火海总是没错的。

众人匆匆而走,很快到了南宫的东门附近。

这里的守兵早就已经跑光,只剩下空荡荡的大门洞开。

而南宫之中,果然如同左丘俊逸预料的那样,一块阴云笼罩在天空之中,淅淅沥沥的降下甘霖,扑灭燃起的火头。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湿漉漉,活泼泼的气息。

和城中让人烟熏火燎的干燥灼热一比,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庾献不想和左丘俊逸牵扯太多,对他吩咐了一句,“你先在这附近躲一躲,我去去就回。”

说着,暗示了李肃一下,让他帮自己盯紧了。

李肃对庾献如此看重那帮妇孺有些莫名奇妙。

不过,庾献的安排他倒是毫无折扣的执行了。

于是卞姬看着那个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武官,越发慌得一比。

庾献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关押野鸡道人的西苑。

现在野鸡道人脱困了,充作封印的四根金柱不知道还在不在。

从南宫东门赶往西苑,几乎要横穿整个南宫。

以庾献所见来看,失去了烈火的威胁,南宫之中已经大体恢复了秩序。那些到处乱窜的兵士都被组织了起来。

不过那种人心惶惶的感觉,仍旧存在。

以此可见,北宫之中的争斗,恐怕没那么乐观。

庾献用出各种手段全力奔蹿,总算在混乱之中,快速的赶到鸡鸣堂。

其间,庾献甚至还看到唐周和那头大白狼再次勾结在一起,领着大群南匈奴骑兵暗中集结。

只是看他们的态势,丝毫没有增援羽林卫的意思。

庾献忽然警醒。

历史上的洛阳之乱,南匈奴虽然没掀起什么波浪,但是有一件事不由得庾献不注意。

一代才女蔡文姬就是被南匈奴的左贤王掳走的。

如今局面这么混乱,那个妹子不会就此应劫吧。

庾献心中混乱着,猛然察觉道虎符微动,大量的杀伐之力迅速涌了过来。

见到这般情景,庾献不但不喜,反倒越发担忧。

毫无疑问,徐晃和他的兵马又经历了一次激烈的交锋。

只是不知道董白那边情况如何。

庾献急匆匆的赶到鸡鸣堂,远远就看到四条金柱倒在地上。

上面有许多刀砍斧剁的痕迹。

估计是之前有士兵想要趁火打劫。

黄金性软,那些士兵手中兵器也不是很坚固,除了边边角角被砍落一些,整体还算完好。

庾献张开大口,用力向前吹去。

一阵狂风刮过,留守的士兵俱都睁不开眼,站立不住。

庾献快速冲到跟前,接着拔出从董卓府中得到的利刃,重重的一剑向一条金柱劈去!

随着“当啷”一声脆响,庾献手中的宝剑碎裂,那金柱的端头也被庾献劈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庾献见那些士兵就要反应过来了,他顾不得许多,直接一脚揣在豁口上。

端头的那一截黄金,立刻在那深深的豁口处折断,滚落在地。

庾献用力抱了起来。

这块黄金虽然不大,但也足有一百多斤的样子。用来折现给左丘俊逸,应该足够了。

他不欲多事,有些惋惜的看了地上一眼,抱起这块金子迅速离去。

等庾献匆匆赶到南宫东门的时候,人已经都不见了。

左右一望,看到李肃在远处招手。

等庾献过去,李肃瞪大眼睛看着他手中的这大块黄金问道,“这莫不是从镇压野鸡道人的禁柱上斩下来的?”

庾献笑道,“不错。”

想想李肃对自己也算不错,自己还欠着他白银葫芦的钱。

当即向李肃索要了腰刀,将那块黄金一劈为二。

一块给了李肃做利息,另一块则拿着去见左丘俊逸。

左丘俊逸看见庾献拿着大块的黄金来见他,两眼顿时放光。

他才不管是什么来路,忙不迭的就把那块几十斤重的黄金收下。

接着又从怀里摸出个包袱,沉甸甸又心满意足的背在身后。

庾献看着左丘俊逸笑问道,“如何,这块金子应该足够弥补你内心的遗憾了吧。”

左丘俊逸很上道的说道,“足够了足够了!我这就把小哥儿引荐给她们。”

说着,左丘俊逸带着庾献来到了卞姬等人面前。

他笑哈哈的说道。

“各位啊,有些不好意思啦。老夫还有些事情,就不能带你们出关去见你们夫君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慌,这位道长素来古道热肠,他听说了你们的事情,愿意主动帮忙送你们东去。”

说着,给众人指了指庾献。

卞姬眼睁睁的看着庾献拿了大块的金子给了左丘俊逸,接着左丘俊逸就把自己等人转手给了庾献。

她心中慌乱不已,赶紧对左丘俊逸恳求道,“左丘先生,我等的主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若是左丘先生肯相助,让他们父子团聚,必然会有回报。还望左丘先生三思。”

曹操声名不显,左丘俊逸背上沉甸甸的黄金,可比什么空口承诺强多了。

他干咳一声,指着庾献巧言说道,“各位有所不知,这位道长虽然看着年轻,但却是当朝国师。如今兵荒马乱的,也只有国师这样手段高强的人才能互助你们。老夫不过是一个卖书的,现在兵荒马乱的,如何护得住你们。”

</br>

</br>

0283 缘分浅薄

“国师?!”

除了卞姬对庾献深怀警惕,其他女子都是眼前一亮。

左丘俊逸一见有门,连忙说道,“不错,庾道长可是朝廷正儿八经册封的国师,银印青绶的两千石高官。可比那曹孟德地位还要高。”

说着左丘俊逸赶紧向庾献示意。

庾献无奈,只得降下悬浮在半空的银印,传给众女观看。

庾献年轻俊秀,又身居高位,自然看的众女满目神采。

一个穿着红衣的美貌歌姬大着胆子福了一福,主动开口道,“若是国师肯护送,我等自然是愿意的。”

说到“愿意的”三字时,还眉眼似波的瞧了庾献一眼。

庾献知道这些歌姬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不过他也没这方面的意思。

他的目光还是注视着卞姬的反应。

卞姬看了庾献的印信,却丝毫没有放松戒备,她一手紧紧拽着曹丕,另一手抱紧了怀中的曹彰。

像是一个守护幼崽的母豹。

庾献微微皱眉,旋即释然。

自己这样主动献上殷勤,难免会让人误解。

其他歌姬的举动,无疑更会给她错误的暗示。

庾献当即开口对卞姬说道,“我这次护送你们,其实是为了你手中的孩儿。实不相瞒,我和此子有缘,打算把他收为徒弟,你觉得意下如何。”

“收为弟子?”卞姬瞪大了眼睛。

庾献先安其心,“不错。贫道出身鹤鸣道宫,乃是正统玄门。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卞姬狐疑的打量了庾献几眼。

见庾献目光清明,态度认真,心头倒是放松了几分。

卞姬想了想,开口说道,“国师,既然你说是为了我孩儿而来,想必对我等并没有什么恶意。”

庾献笑道,“这是当然。”

卞姬敛衽一福,恭谨的对庾献说道,“国师应该知道,婢子只是曹君的侍妾,万事不能自专。丕儿虽然是庶子,可是将来如何,仍旧要由他的父亲来决定。既然国师愿意送我等去见曹君,何不等那时再和曹君说起此事。反正丕儿还小,也耽误不了什么。”

庾献闻言默然。

若是等到曹丕到了曹操那儿,庾献可没把握说服那个当世枭雄。

何况搬山道人也在曹操那里,无论是看辈分,还是比实力,曹操都绝不可能让曹丕拜自己为师。

庾献心知怕是曹丕和自己没这缘分了。

只得略有些遗憾的吩咐一声,“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听了庾献此话,卞姬尚未说什么,那红衣歌姬就忍不住追问道,“那国师还护送我们出关吗?”

庾献笑笑答道,“当然会护送你们出关。”

就算没了师徒缘分,能够顺手给这位未来君王做份人情的事情,庾献也不会拒绝。

事情很快就这么说定了。

左丘俊逸匆匆和庾献告别,庾献则和李肃一起,带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向南宫中行去。

路上的时候,不少漂亮的歌姬都或明或暗的庾献示好。

虽然庾献能够理解这些毫无安全感的女子,但也不得不感慨,曹孟德的这帮侍妾,真是不大好带啊。

庾献温言安抚了几句。

倒有几人主动表示要替庾献说服卞姬,庾献也只是一笑置之。

南宫东门附近已经没什么人在。

庾献径直引着诸女来到了少府。

少府如今已经空空荡荡。

不但没什么人在,就连往常堆满桌案的竹简都不见踪迹。

少府是汉家皇室的钱袋子,若说这么大规模的叛乱,少府没有参与其中,庾献是不相信的。

安置下了诸女,庾献对李肃说道,“等会儿我要再去见一见孙文台,能不能成事,还不好说。你留在这里不要露面,万一事败,也能给我做个接应。”

李肃闻言应下。

其实对庾献来说,最好的搭档自然还是管亥。

这家伙不但能抗能打,逃起来速度也不慢。可惜的是,追杀唐周的时候两人失散了。

现在皇城之中雨气清新,就连李肃一时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庾献整理了下衣衫,随即道貌岸然的来到甄官署之中。

他也不往别处去,就坐在甄官署院中的那口枯井旁。

若是庾献猜的不错的话,此处的机缘应该落在孙坚身上。

若是孙坚没有应运而来,说明庾献和这两件宝贝仍旧有些缘分。

庾献这一坐,就坐了大半日功夫。

眼看天色渐亮,李肃出来,去宫中转了一圈。

等回来的时候,肩上背着一支烤的香喷喷的肥羊。

庾献惊讶,“哪来的?”

李肃掰下一条羊腿扔给了庾献,口中随意的说道,“北宫。”

庾献无语,“你还真好意思。”

李肃身为西凉兵中的高阶武官,身上背负着探查情报的重任,结果这货见到自己后,直接就跟着跑路了。

跑路也就罢了,谁想这家伙竟然又厚着脸皮跑回北宫去弄吃的了。

修道人除了不碰血食,对食物并没有特别的禁忌。有些修道法门甚至还进红铅,炼秋石,吞服妇乳。

庾献拿起羊腿嗅了嗅,随即边吃边和李肃聊了起来,“北宫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吗?”

李肃摇头,“大阵一开,不是短时间就能决出胜负的。不过以我来看,西凉兵的布置似乎有些混乱,全然没有以往的周密从容。南宫这边的乱贼好像有极为高明的军师,每每都能打中北宫的弱点。”

庾献问道,“为董卓主事的还是李儒吗?”

李肃说道,“李儒带着一些精兵去弹压并州兵了,主持军阵的应该是贾诩贾文和。他一向持重谨慎,不知为何,这次方寸大乱,大失水准。”

庾献对此没什么关心,他没心没肺的回了一句。

“可能是困了吧。”

他见李肃吃的毫无形象,也索性双手抓着羊腿啃吃起来。

这一夜的奔波,他消耗不小,腹中早已饥饿难耐。

庾献倒也没望旁人,吃了几口,抬头对李肃说道,“曹孟德的那几个女人,怕是也饿了,你给她们送些过去吧。”

李肃干脆的应了一声,起身过去。

庾献又满意的嚼了几口,只觉满嘴流香。

吃着吃着,庾献就觉得身上的道袍有些碍事。他将羊腿咬住,伸出油手,卷起了两个袖子。

也正在此时,庾献听到外面有些动静。

庾献暗道,莫非是孙坚来了?

他将羊腿往袖中一藏,赶紧胡乱的正襟危坐。

</br>

</br>

0284 静等到来

“国师?!”

除了卞姬对庾献深怀警惕,其他女子都是眼前一亮。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