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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啦南明A梦》


第一章 强迫症

忘川河边,奈何桥头,轻纱遮面的孟婆,用她的纤纤玉手舀起了一碗碗的孟婆汤。酸甜苦辣在其中,总是一番心头滋味,人死如烟云散,前世恩怨也都随之散去。

孟婆总是十分的忙碌,片刻也不得清闲,她喜欢这种忙碌的充实感,可以让她忘却以往的许多哀愁。可是今天她却有了空闲,条案上已经摆满了汤碗,桥头的队伍也排得老长,可是却没人来喝汤,因为排在第一位的大哥,正在和牛头马面矫情,说什么也不肯喝汤。

人生来去赤条条,所以奈何桥头的鬼魂都是一身白衣灵光淡淡,如同一群乖巧的羔羊一般。但敢和牛头马面叫板的这位则不同,他也是一袭白衣但却有七彩光芒护体,九色祥云在侧,脑袋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光圈。

“老子不喝,没你们这么办事的!”光圈大哥不仅扮相不同,嗓门和胆子也是出奇的大,指着牛头马面的鼻子便是一通吼。

“先生,您前程远大,就不要纠结这些细节了,早早喝了孟婆汤轮回去吧!再历一番轮回,您便可立地飞升了!”牛头马面好像不敢得罪这位大哥,只是柔声细语的好言相劝。

“我远大个球啊!万一你们趁我失忆,搞个暗箱操作,老子到时候找谁说理去!”光圈大哥连连摇头只是不肯。

鬼魂轮回自有排序,不可错乱,这大哥不肯喝汤,他后面的鬼魂便只能等着。以往这奈何桥头不是没出过想闹事的刺头,牛头马面捏鼻子灌进去也就得了。但是今天这位身份有些特别,牛头马面虽是地府阴帅也不敢对他动粗,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解。偏偏这位又是个倔驴,说什么也不干,可是难为死了牛头马面。

“出什么事了?”几人正在矫情,一个周身祥云缭绕,头带五色祥光的白发仙翁,飘然走了过来。

“参见太白金星!”大神仙一出场,奈何桥头当即跪倒了一片,就连一直叫板的光圈大哥也拜伏在地。

“乱乱哄哄的出什么事了?”太白金星今天来地府闲逛,回归天庭之际,见奈何桥头大排长龙,一时好奇便溜达了过来。

“回上仙,这位先生不肯饮孟婆汤,小神等正在相劝!”牛头马面老老实实的奏报了上去。

“混账,你们……哦!这位小友却是不同!”太白金星一时有些恍惚,这牛头马面这文明执法也太过了吧!他不愿意,你们不会硬灌,然后把他踹下去啊!但是一看光圈大哥的一身祥云彩光,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具体怎么回事?”太白金星管闲事的瘾头又上来了。

“这位先生是十九世善人,福泽深厚,善缘广布,在历一番轮回便可飞升天界了!”牛头回话很是含糊,只是说了光圈大哥的身份,为什么闹起来,却是半点也没提。

“十九世善人?难得,难得!却又因何吵闹?”太白金星点了点头,不过心里也有了一丝疑惑,当三辈子好人都能成仙,这十九世善人好像有点离谱。

“这位先生,还差一件大功德未能圆满,所以闫君判他再历轮回,以完功德。可这位先生多世轮回不得飞升,有了点情绪,所以一直在争辩,不肯饮用孟婆汤。”牛头有些尴尬,所谓一件大功德这事,实际就是阎王爷强迫症犯了,非要给这大哥凑个整数。

“功德越是丰满,飞升之后仙阶越高,闫君也是一番美意,小友切莫误会呀!”太白金星和阎王爷挺熟,自然知道阎王爷强迫症的毛病。

“大仙,您可怜可怜我吧!我十几世夹着尾巴做人,处处行善积德,还是不得飞升,实在是太憋屈了。每次轮回,闫君不是说差一件,便是说差三件,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若喝了这孟婆汤,万一有个暗箱操作,我到哪里去说理去!”善人哥被折腾了太多次,他是不相信地府了。

“若是带着记忆转世,有违天道,你做再多的善事,也当不了神仙的。”太白金星就是好管闲事的性格。

“不当神仙也行,折腾多少辈子了,当不当神仙,我还就无所谓了,我只想痛痛快快的活一场。前几世谨小慎微,再转世,我要随心所欲做一回自己。”善人大哥的追求还真不同。

“你想干啥?”太白金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我要建功立业,当大人物,当皇帝,享受生活,痛痛快快的当一次恶人!”善人哥其实是诚心出难题,他死的时候都二十一世纪了,哪还有皇帝可当。他就是想出个难题,让太白金星帮他去说服阎王爷。

“也行,不过九五禄位乃是天定,我只能给你机会,能不能当上皇帝,还得靠你自己努力。”太白金星沉吟了一下,居然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大仙,现在这个社会哪有皇帝呀!去外国我也不习惯啊!”善人哥有点懵。

“我送你去古代,你喜欢哪个朝代?”太白金星就是随和。

“古代?穿越?这怎么可能?”善人哥很想把刚才的话吞回去,他感觉太白金星可能要玩他。

“所谓时间,不过是你们凡人研究出来的概念而已,就好像一二三四这些数字一样,并不是什么实际存在的东西,我自有秘法破开虚空送你过去!不过我不能改变天道,只能给你个争天下的机会,能不能当皇帝,得看你自己!”太白金星抛出了一个善人哥完全不懂的概念,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好,我要当皇子,当不成皇帝,也能当个王爷!”善人哥后悔已经来不及,眼珠一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行,命数使然,天道岂能随心。而且你未饮用孟婆汤,岂可转世出生!只能由着天意运转,找一具刚死的肉身,给你夺舍重生!”太白金星给指了道。

“撞大运?这个太悬了吧!再说我啥也没有,拿什么去争天下啊!弄不好就混成乞丐了!”善人哥盘算了一下,觉得太白金星还是玩自己,这成功率也太低了。

“牛头马面自然会帮你寻一具有来历的肉身,我也能给你点法宝,助你成功!”太白金星还愿意出点血。

“什么法宝,番天印吗?”善人哥这下放心了,有神仙法宝,他还不天下无敌了。

“怎么会有那样的仙器,一个百宝囊而已。”太白金星连连摆手,这善人哥还真敢要啊!

“那有什么用?”善人哥立马不干了。

“用你们现在的话说,这个百宝囊就是你的金手指,就像那个哆啦a梦的小兜子一样!”太白金星还什么都懂。

“你还看日本动画?”善人哥万没想到太白金星还知道哆啦a梦。

“别废话,干不干吧!”太白金星对于暴露了某些东西,表现得有那么一丝尴尬。

“成交!”善人哥当即表示了同意,向太白金星拜了拜,收了百宝囊,转身便和牛头马面过了奈何桥。

“金星何苦如此害他?”孟婆又忙碌了起来,不过还是埋怨了太白金星一句。

“他是好人当久了,逆反了,让他去做个恶人吧!当恶人、当皇帝是件得意的事吗?呵呵……等他吃了苦,遭了罪,或许他会有一步大造化的!”太白金星对孟婆点头笑了笑,转身飘然而去。

第二章 何七郎

崇祯十五年对于重病缠身的大明王朝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年份,这一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好事,比如说洪承畴在松山被俘、朱仙镇大溃败、孙传庭处死贺人龙等等。崇祯天子已经不再年轻,却还是那么的性急,面对这个局面他只能一次次暴跳如雷。

真命天子在紫禁城里暴跳的时候,一个一心要做真命天子的人也在暴跳,不过他没有紫禁城那么豪华的家,只有一间茅草屋。

十九世善人哥华丽丽的转世了,三年前他壮怀激烈的辞别了牛头马面,然后就在一片死人堆里缓醒了过来。太白金星承诺的有来历的肉身,就是一个堪比马里亚纳海沟的大坑,善人哥直接混了个来历不明。

来历不明还是小事,最要命的是年纪太小了,善人哥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这具肉体才刚刚进入青春期。豆芽菜一样的小体格子,别说造反当皇帝了,不被饿死就是太白金星保佑。

别人穿越重生,有的是身边甲士林立,有的是神仙眷侣在侧,总之是会有点好人。善人哥醒来的时候身边也有人,不过既不是无双猛士,也不是九代忠仆,更不是如花美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妈。善人哥醒过来的时候,这位活妈正抱着他哭呢!也是多亏了这个妈,善人哥才走出了死人堆,也没有被饿死在逃难的路上。

照理说,有了亲妈在侧,善人哥的身份也就清楚了,但却出了意外。善人哥这具肉身似乎有些问题,无论善人哥用什么手段追问,母亲何氏都是半个字也不肯透露。别说善人哥的出身来历,连个姓都不肯讲,只说善人哥的父族都死光了。无奈的善人哥只能随了母姓,也没个大名,母亲平日里都唤他七郎。

何七郎穿越过来那年是崇祯十二年,那一整年七郎都在跟着母亲逃难。干旱、蝗虫、兵灾、人祸等等,把整个中原大地毁了个不成样子。何七郎跟着母亲到处觅食,又要躲避溃散的残兵和流寇,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草根、树皮、观音土都吃过。

直到崇祯十三年初,母子俩的日子才算是安定了下来,他们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一处荒废的山村。何氏母子找到荒村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几十户人家,都是自己找房子,自己开垦荒地讨生活。他们也有样学样,找了处还能修的废屋,自己开了片荒地,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何氏到是宠辱不惊,随遇而安,在山村里过得快快乐乐。七郎可就没有何氏的心态了,他是要来当皇帝的,可不是来种地的。跟着何氏逃难吃土,他是为了寻找机会,修整屋子开地,他是为了活下。当有口吃的,又得了空闲之后,七郎可就坐不住了。在山里种地,他哪辈子都当上皇帝,哪辈子能享受骄奢淫佚的生活?何七郎都有心自尽,然后回地府找太白金星算账了。

太白金星给的哆啦a梦之袋到是还凑合,外表的图案好似和风手机壳,惊涛拍岸、巨龙腾空、日月同升,三个图案组合的寓意非常好,看着也挺漂亮的。但是这个宝贝的实用性,实在是有点坑爹。

太白金星给的这个袋子,明显和哆啦a梦的袋子有差异,不是伸进去一掏就有东西,而是得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行。何七郎刚穿越的时候,里面啥也掏不出来,气的何七郎差点撕了这个宝贝。直到有一次何七郎又累又饿,越想越生气哭了一阵,这宝贝才第一次显灵,何七郎从里面掏了两个土豆出来。

何七郎从那之后本想靠哭过日子的,万一哭出个坦克、机枪的,他也就天下无敌了,但这宝贝并不那么想。何七郎对着口袋干嚎是没用,啥也掏不出来,只有何七郎发自肺腑的伤心,或者是特别痛苦才有用。而且这里面也掏不出别的,三年来除了土豆,再也没出现过别的东西。

土豆口袋不能帮何七郎当皇帝,却很好的帮着他活了下来。荒村给难民们提供了世外桃源,可是这里只有荒山和废地,都不适合种粮食,聚集在这的难民日子过得也都不容易。何七郎母子则没这番忧虑,何氏吃苦耐劳,七郎前世课外活动的时候种过土豆,两人在山坡上种了大片的土豆,日子过得好着呢!

何氏过得美滋滋的,闲下来的时候,还会盘算拿两千斤土豆给七郎换个媳妇,但是七郎已经快疯了。何七郎想要的是一统天下,娇妻美妾,珍羞美味,为所欲为。可现实却只有土豆丝、土豆片、土豆条、土豆块,过年包顿饺子都是土豆馅的。

但是除了偶尔在没人的地方像崇祯一样暴跳如雷,已经十六岁的何七郎只能和其他农夫一样在田间劳作,唯一不同的便是别人种稻谷,七郎种的是土豆。当然每天晚上七郎也会做点特别的事情,他每晚都要磨刀。

这把钢口很一般的腰刀,是七郎做难民的时候在死人堆里捡的。何氏见不得这东西,几次让七郎扔掉,可是好容易接触到武器的七郎怎么可能放手,每次都是虚言搪塞过去了事。七郎每晚都要按照前世记忆中军体拳等格斗套路练练武,然后便是磨刀,期待着大展身手的机会。

“他大嫂子,你快来给想想办法吧!出了大事了!”七郎正在院里陪着母亲何氏盘土豆,原来一起逃难的张婶急火火的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何氏手里的土豆啪嗒掉在了地上,这个女人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她不想有任何的变化。

“胡大郎那个混蛋,带了两个兵爷去了李老四家里,非说要李家的姑娘去劳军呢!这不是明摆着祸祸人嘛!咱们一波逃难的人里,没几个有见识的人,就大嫂子你是个明理知事的,你快去给想想办法吧!好好的姑娘,可不能让他们给祸害了!”一起逃难的难民相对抱团,张婶又是个热心肠,所以有了事,便马上过来了。

“兵爷?我一个妇道人家,这……如何好抛头露面呀?”何氏明显想躲,她识文断字,帮过不少一起逃难的难民,但是对于当兵的,她特别的畏惧。

“咱们一起那些男人,个个窝囊废,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也就是你识文断字,能说出个道理来,你快来吧!”张婶急的不行,也不管何氏推脱,拉上她便往外走。

七郎的脸扭曲了起来,不是畏惧或者气愤,那是异常兴奋的表现,种了两年多的土豆,他终于等来事了。七郎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僵的身体,把衣服收拾的利落了,进屋拿上他磨了两年的腰刀,转身便追向了母亲的方向。

第三章 这娘们儿不错

七郎他们暂时安身的这个小山村,别看只有不到一百户,其实内部构成还是很复杂的。大体上可以分为三大势力,大伙儿各有优势,不过相互之间少有往来,很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最先聚集在村里的一批人,约有二十户左右,多是些老弱妇孺。他们来的早,而且是逃荒的,境遇比纯难民要好的多。岭上的瓦房和好地,都被他们给占了,因为有种子,所以手里有不少的存粮,算是村里最富的一帮人。

七郎他们是之后才到的,大概有个三十户上下,壮丁是没有几个,但是七郎这样的半大小伙子足有七八个。他们都是一起流浪的难民,相处的时间比较长,而且一起经历过生死,所以特别抱团。一家有事,肯定是全伙出动。他们都聚集在村南,粮食上总是不够,但有七郎的土豆支援。

张婶嘴里的胡大郎,属于第三方势力,他们是在七郎他们之后到的。他们的人数最多,足有四十多户,而且很有些壮劳力。不过他们来的晚,等他们到的时候,房子和地都没什么了,他们只能在村北聚集。这波人里有毛病的不少,人心也不整齐,胡大郎更是其中有一号的大无赖。

除了这三大势力,还有十余户的散户,都是零零星星跑过来的。这些人没有人可以抱团,只能依附于别人,靠着帮忙干活换口吃的。大伙儿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可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都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所以一直都少有交集,唯一的交集便是这次出事的李老四家。

遇兵灾、荒年出门逃难,第一波报销的,九成是青壮年男女,因为他们是有用的人。军队、流寇、土匪们抓壮丁,劫掠妇女,肯定是针对这些正当年的人下手。而太小的孩子,年纪过高的老人,因为身体素质不行,一般也坚持不下来。照顾他们的壮年人一没,马上就会饿死。难民中最后剩下来的人,往往以四十岁往上,六十岁以下的中老年男女,十五六往下,十一二往上的半大孩子居多。

村里都是逃难过来的,人口构成大概都差不多,仅有那么几个运气好的壮丁。一个村子三四百人,不是叔叔婶子,便是七郎一样的半大孩子。但这个构成并不平衡,因为半大孩子里几乎没有女孩。

这个年头,人过十六便算是成人了。男孩的身体发育没上来,还有人拿他们挡孩子看,女孩可就是正经的大姑娘了。十三四岁的男孩可以在难民里混着,十三四的女孩则一天都藏不住,不被抢走,也会被人给卖了。正是因为有这个差异,所以难民里女孩留存的概率特别的低。

也不知这李老四家祖上积了什么德,两口子带着一双儿女出来逃难,居然全始全终,一个人也没有扔在道上。他家的大女儿李秀儿,也就成了村里唯一的一个年轻女孩,绝了对的稀缺资源。难民们在山村有了根据地,饿不死了之后,李秀儿马上就成了众星捧的那个月亮。

满村的男人都像饿狼一样盯着李秀儿,但真正动手的还真就没几个。老光棍们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图实惠还是找个落单的寡妇合适。七郎一个年龄段的半大孩子们,又多是懵懵懂懂的,有那个意思,却也不知道表达。

何氏也打过李秀儿的主意,想用两千斤土豆,把她换来给七郎当媳妇。但是见惯了现代美女的七郎,对于这个上厕所用树叶,一辈子没刷过牙的柴火妞,半点兴趣也没有,何氏也也只能作罢。这事虽然没有成行,但是风声却泄露了,李秀儿立时身价暴涨,大伙儿都知道,这是个值两千斤粮食的姑娘。

七郎看李秀儿是柴火妞,可有人拿李秀儿当嫦娥,这个人便是胡大郎。二十七八的胡大郎,那真是一穷二白,除了耍无赖充泼皮,也没啥本事,自然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流着哈喇子的胡大郎,拎着两斤小米便进了李老四的家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家父子直接把他轰了出来。

胡大郎是个没皮没脸的人,被轰出来之后,也没断了他念头,时不时的便要在李家附近溜溜,骚扰一下李秀儿。李老四才四十多岁,李秀儿的弟弟李二也十七八了,自然不会放过胡大郎,结结实实的打了他几顿。

胡大郎给打的不轻,一起来的人也没有愿意帮他出头的,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但是还是放了狠话出来:“我日囡娘嘞!捧着娘皮不撒手是吧!早晚我要日着她,你们给我等着!”。

胡大郎放话之后,便又被李二约了一帮不错的哥们儿揍了一顿,打的他直叫爷爷,自然也就没有人拿他的话当回事了,却不想今天还是惹出了事来。

何氏被张婶拉到李老四家的时候,李家已经乱了套,隔着老远便能听见院子里的哭叫声。院里院外站满了人,三大势力的人都在,可全都怯生生的,好像鹌鹑一样,只敢在边上看着。

何氏进院之后看得更加分明,李二不知被谁劈了一刀,躺在地上也不知死活,李老四抱着儿子的头萎在地上,也不敢出声。只有李老四的媳妇在哭叫,拉着自己姑娘的手,想把女儿从一个披绵甲挂腰刀的人手里抢回来。

“你个老瘟婆子,瞎叫唤啥,再敢搅闹,那小舅子就是你的下场!军爷们奉天征战,那是有大功劳人,让你姑娘伺候伺候,是你家女儿的福气!”缺德带冒烟的胡大郎,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狐假虎威的劲头大了去了。

这孙子也是心歹毒到了极点,自从求亲失败他就恨上了李家,而且非要弄到李秀儿不可。也不知他从那里找到了这几个溃兵,直接就奔李家来了。他想的很简单,这几个溃兵祸害了李秀儿之后,他在后面捡个便宜,也算是兑现了他之前放的狠话。

“几位军爷,你们这样登堂入室强抢民女,怕是不合国家的法度,行伍上的长官们知道了,几乎军爷想也躲不过军法!”李家人实在是可怜,胡大郎的嘴里也太过可恶,何氏一时激愤还是站了出来。

“驴球子,甩瓜皮,哪里来的疯婆子,敢管老爷的事!军法?老爷的刀就是王法!”拉着李秀儿的兵痞,笑骂了一句,抽刀便向何氏走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何氏的声音马上颤抖了起来,她对这些身穿官衣的人,存在着本能的恐惧。

何氏一出声之后,逼上来的兵痞却明显的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看了她好半天。对方的这种行为,更是让何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一口西北土语的兵痞,该不会认识自己吧!

“这娘们不错啊!哈哈哈……”兵痞突然双目放光,狂笑着走向了何氏。

第四章 杀生

长久以来,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何氏的长相。逃难的时候,所有人都蓬头垢面好像活鬼一样,自然看不出什么美丑。安定下来之后,大伙儿也被一些印象蒙蔽了双眼。七郎已经十六了,算是成人,一个成人的母亲自然就是老太太了,谁会去在意一个老太太的美丑呢?大伙儿都忘了,何氏才不过三十四岁而已。

七郎常年幻想着骄奢淫逸,看美女的眼光是最毒的,照理说他早就该发现,但何氏是他妈啊!对于孩子来说,母亲是没有美丑的,妈妈就是那个样子,那个样子就是妈妈。无论妈妈的长相是猪八戒,还是嫦娥仙子,在孩子的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

今天终于有了外人,然后他们便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何氏很漂亮,非常的漂亮。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简直就是一个人间极品。小山村所有的女人都加在一块,好像也不如她一个手指甲好看。李秀儿什么的,瞬间就没人在意了,溃兵们立马向何氏围了过来。

“这娘们儿好啊!睡了她,死了也值啊!”溃兵快步走向何氏,嘴里的哈喇子都下来了。

“军爷别……”张婶反应过来自己惹了祸,还想在何氏身前为她挡一下,可溃兵哪里肯容她说话,一脚便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军爷莫急,总不能在这院子里办事吧!您往屋里让让!”何氏已经呆若木鸡,溃兵的马上就要抓到她的手了,一个身影快速的挡在了她身前,正是她的儿子七郎。七郎冲过来的速度很快,但在何氏身前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便嘻嘻哈哈了起来,言语间讨好起了溃兵,而且对自己的母亲很不尊重。

何氏没进院,七郎便已经赶到了,但是他并没有现身,而是隐匿在角落里,观察着院里的情况。溃兵如张婶所说一共有两人,都穿着绵甲挎着腰刀,但内里穿戴和其他兵刃有些不同。

先前拉着李秀儿的溃兵,内里是庄稼汉的短打扮,除了腰刀之外还带着双插,左弓右箭,似乎是行伍里的弓手。另外一个溃兵内里则是一套长衫,这长衫与他的绵甲及不搭调,动作起来长衫的下摆也很碍事,不知他为何不换了。这长衫兵没有弓矢,手里拄着一根两米上下的长枪,应该是个长枪手。

长衫和短打扮不仅兵器不同,两人的行为也不太一样。短打扮就是一副土匪做派,长衫却有些怯懦,无论是李秀儿还是何氏,他都有些无动于衷的意思,甚至是畏惧。短打扮两边忙活的时候,长衫正好像小偷一样在李家的院子里乱翻,好像是要找点粮食的意思。

七郎本想多观察一会,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可是短打扮要欺辱何氏,七郎可就忍不了了。七郎的计划是冲上去先一刀解决了短打扮,然后再去找长衫对决。所以他铆足了力气直奔短打扮就冲了过来,可冲到面对面了,他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意外。

张婶的情报有错漏,刚刚他自己的观察也看漏了一个人,溃兵不是两人,他们有三个人。除了短打扮和长衫之外,还有一个手拿鬼头刀、盾牌的刀盾手。这人个子不高,距离人群又近,虽然满脸的淫邪之色,但是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七郎有信心,突袭短打扮肯定能成功,但是接下来就不好办了。七郎对自己的武艺可没啥信心,长衫和鬼头刀两人配合又正好一长一短,这打起来七郎肯定吃亏,而且还有个狐假虎威的胡大郎呢!他要是再给帮个忙,七郎绝对要翻船。

七郎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自己的判断,然后他马上就是一个急刹车,脸上快速出现了讨好的笑容,同时把拿着钢刀的右手背在了身后。人还是要杀的,但是七郎必须调整自己的计划,他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你是何人?”七郎的嬉皮笑脸和油腔滑调全都做的很到位,但是短打扮也是经历过战阵搏杀之人,七郎好似一阵旋风一样冲过来,终究还是引起了短打扮的怀疑。

七郎的眼睛快速的在院里扫过,他在计算自己、长衫、鬼头刀之间的距离,盘算着如何发起突袭,短打扮的问话他根本无法回答。七郎不答话,短打扮便更加的警觉了,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这小子是这娘们儿的儿子,巴巴地赶来拜见干爹呢!”胡大郎却在一边给七郎解了围。

“儿子都这么大了!这年轻的时候得多漂亮啊!”胡大郎一打岔,短打扮的戒惧之心便去了,脸上又挂满了猥琐的表情。

“七郎你好好巴结着,劝你娘好生伺候着,将来几位军爷提拔你!”胡大郎心里记恨着何氏为七郎求娶李秀儿,把李秀儿的身价抄得太高了,所以故意出言羞辱七郎和何氏。

“是,是,胡大哥说的是,军爷您往屋里请吧!”七郎心里有了成算,马上恢复了语言功能。

“怎么能叫大哥呢!几位军爷舒坦了,我还得烦劳你娘伺候呢?你得叫我五爹!”胡大郎今天最是得意,他要把七郎母子按在地上可劲的摩擦,让你们哄抬物价坏我的好事。

“您说的是,军爷先请,军爷先请!”七郎脸上满是讨好的笑着,点头哈腰的只是请短打扮先进屋。

胡大郎得意洋洋,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其他人就难免议论了起来。

“何家嫂子知书达理,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养下了这么一个儿子,这就是条没骨头的狗啊!”

“养条狗还知道忠心护主,这卖自己老娘的东西,还他妈不如一条狗呢!”

“七郎小伙子长得不错,还会种土豆,怎么是这么个无耻的玩意儿啊!死了算了!”

后面议论纷纷,嗡嗡的好像一群苍蝇,七郎却面不改色,依旧谄媚的笑着,躬着身子请短打扮进屋。何氏依旧是一动不动,可是脸已经白的好像死人一样,她不是为了儿子的无耻、无能羞臊,而是担心害怕。正站在七郎背后的何氏,清楚的看到了儿子手里雪亮的钢刀。

短打扮见七郎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戒心彻底的去了,一边想着美事,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向了屋里。胡大郎大模大样的来拉何氏,也想着一会的逍遥快活能有自己一份,突然他感觉余光里有一个人影快速的闪了过去,回头看过来,他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人影正是刚刚狗一样的七郎,可他的手里为什么会握着一柄刚到呢?胡大郎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七郎已经冲到了短打扮的身后,然后高高跃起,一招力劈华山狠狠的砍向了短打扮的脖子。

如电的刀光闪过,空中弥漫起了一片血雾,短打扮的身体瘫软了下去,人却一时未死。七郎对着短打扮的后背就是一脚,不仅送了短打扮一程,也拔出了卡在他脖子里的钢刀,这把磨了两年的刀还是不够快啊!

第五章 宝贝显灵

七郎斩杀短打扮之后,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都没看背后的胡大郎一眼,便又像风一样冲向了鬼头刀。长衫的衣服很碍事,而且看上去人也比较瘦弱,虽然兵器很占便宜,但威胁相对小一些。个子不高但一脸横肉的鬼头刀明显是个狠角色,而且他是刀盾手,近身格斗能力肯定很强,威胁必然是最大的。

七郎本想趁鬼头刀惊诧于短打扮之死,打一个时间差,继续保持突袭的优势,可鬼头刀也不是个脓包。自从七郎出现,鬼头刀便一直盯着他,鬼头刀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卖亲妈的少年,心中满是戒惧。

短打扮的脑子比较简单,胡大郎一打岔,他便被糊弄过去了,鬼头刀可没那么傻。他们几个只是普通当兵的,哪有什么能提携七郎的,带他去当壮丁吗?人家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傻乎乎的奉上亲妈,然后求一个送死的机会。

若说七郎畏惧几人,害怕被他们杀掉,也是不成立的事情。七郎原本在角落里呆的好好的,几人根本没发现他,杀人也杀不到他头上。明知保护不了母亲,还特意跑出来当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所以鬼头刀断定,这个一直把右手背在背后的少年肯定有问题。只是他也没想到,七郎出手会那么的突然,下手会那么的很辣。

鬼头刀虽然不及救护短打扮,但是自保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七郎钢刀搂头劈下来的时候,鬼头刀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左手盾牌磕开劈来的钢刀,右手的鬼头刀横着便剁向了七郎的腰间。

鬼头刀这一手,是在行伍间练熟了的,战阵上也使过几次,所以极为很辣。即便七郎有了提防,知道自己的第一刀必然不能建功,有了抽身撤步的准备,还是被鬼头刀在腰间划了一下,未伤皮肉,衣服却被划开了好大一块。

“啊!我的儿!”何氏也是一直死死的盯着七郎,见七郎的衣服破了,何氏马上如同疯虎一样扑了过来。

刚刚一招交错,七郎的鬓角便已见了冷汗,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手。何氏在突然跑过来,七郎更是阵脚大乱。鬼头刀敏锐的捕捉到了七郎的慌乱,盾在前刀在后,悍然团身撞了过来,不过他的目标不是七郎,而是疯跑过来的何氏。

何氏有危险,七郎不及细想马上便轮刀砍向鬼头刀,想逼他躲开,以免何氏受伤,哪知这真是鬼头刀的计谋。七郎急扑过来的时候门户大开,鬼头刀马上一转脚尖,把自己的正面对准了七郎。左手盾牌在身前轮过,挡开了七郎的钢刀,然后右手鬼头刀便直刺七郎的腹部。

七郎几乎全力撞了过来,面对这迎面刺来的一刀,他根本无法闪避,开膛破腹之祸便在眼前。鬼头刀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知道七郎躲不开了,而且有七郎自身的惯性帮助,这一刀足以将七郎刺穿。

所有人似乎都看到血光崩现的场面,但在关键的时刻,七郎得救了。所谓上阵父子兵,七郎没有爹,但他却有个又当爹又当妈的母亲,关键时刻自然也能顶半个爹。鬼头刀转向的时候,何氏也转向了,不再扑向儿子,而是扑向了鬼头刀。何氏一把抱住了鬼头刀的右手,把刺向儿子的鬼头刀,生生给拉了回来。

“去!别急,等老爷宰了这崽子,再慢慢收拾你!你喜欢崽子是吧!老爷再让你生两个就是!”刀口逃生的七郎迅速向后跃开,鬼头刀也一把甩开了何氏,脸上挂满了残忍的笑容。对于杀死七郎,他有了充足的信心,何氏已经成了他嘴里的羔羊。

刚刚的交错的一招,鬼头刀虽然没能刺死七郎,但也有极大的收获,他势大力沉的一盾磕飞了七郎的钢刀。七郎的身材虽然比鬼头刀高大,但毕竟尚未长成,力气上比他差了许多。刚刚鬼头刀的盾牌又刚好磕在七郎的手腕上,七郎珍藏的钢刀自然瞬间脱手而飞。

何氏被摔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长衫和一众村民也只是傻愣愣的站着,场面依旧是七郎和鬼头刀的单挑,可是七郎的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这就是死局啊!鬼头刀是有些武艺的,他的力量和反应速度也都强于七郎。七郎有兵刃在手,想拿下他都困难,如今赤手空拳更是难如登天了。

鬼头刀满脸狞笑,摆着架子步步逼近,七郎的汗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人却只能一步步后退。再退便是李家草房的墙了,今天看来是必死无疑。就在七郎万念俱灰的时候,左腰间忽然沉了一下,那里是金喜送的哆啦a梦之袋。

七郎时常怕丢了宝贝,所以每日都把宝袋绑在腰带上,放在裤子的里面。今日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里面突然沉了一下,说明又有东西可以掏了。这三年来袋子里除了土豆,没出过别的东西,七郎早就不对他报什么希望了,但现在这个关头,有个土豆也比空手强啊!

七郎偷偷的把手伸进了裤子,想着掏个土豆出来,然后就给鬼头刀来个暗器,趁鬼头刀躲闪的时候,他再想办法去把刀捡回来。七郎想的是不错,但是他也是农夫的短打扮,并没有长衫,伸手进裤子怎么大的动作,别人怎么可能看不到。

“崽子,又要装傻是不是?咋地?要给爹掏个鸡吃啊!你这个爹,老爷是当定了,不过你想当儿子,得等下辈子了。”鬼头刀被七郎的举动弄得一愣,然后便笑骂了起来。

七郎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搞怪了,这刀来剑往的拼命呢!你伸手掏裤裆是几个意思?虽然气氛非常的紧张,但是附近傻呵呵的村民,真有人笑出声来。

面对他人的嘲笑,七郎的表情非常的奇怪,甚至有些扭曲的兴奋。因为七郎在袋子里摸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那绝不是土豆,更像是一把刀的刀柄。三年了,三年了,七郎在苦等了三年之后,终于等到了宝贝发威。

“太白金星保佑!”七郎暴喝一声奋力把口袋里的东西拔了出来,那是一把雪亮雪亮的武士刀。

“嚯啊!”小院里报复出了惊人的呼声,所有人都惊诧了。

武士刀全长三尺三,谁也想不明白,七郎是怎么办这么大个东西从裤裆里掏出来的,变戏法啊!当然惊呼声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随着三尺长刀面世,七郎的裤子也被他自己给废了。时值初夏,庄户人家穿的都简单,不过一条裤子而已,这年头的乡村又没有小内内这个概念,七郎的造型可就很华丽了。上身是破碎的短袄,脚脖子上挂着两条裤腿,中段的重要位置直接大白于天下,颇有点迎风飘摆的意思。村里女眷可是不少,自然也要惊呼那么一下。

第六章 血祭

七郎抽出武士刀之后,鬼头刀也给吓了一跳,快速后退了几步,才开始再次审视七郎。不过短暂的惊慌过后,鬼头刀很快冷静了下来。七郎能从裤裆里掏大刀这事,他佩服,但他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七郎练过一些把式,但没有人指点他,更缺乏实战的经验,鬼头刀在各方面都比他强。刚刚搏杀的时候,七郎手里也有钢刀,鬼头刀也轻松锁定了胜局,如今不过是个小变数,并无碍大局。双方再战一局,再把他的刀磕飞了就是。七郎裤子都报销了,他再想掏东西,可没地方下手了。

鬼头刀想到的这些问题,七郎也想到了,但是应对的办法,他是真心没想出来。而且裤子变成了两条裤腿之后,七郎的活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万一被绊倒了,后果肯定是再见牛头马面。同时七郎很急,他迫切的希望速战速决,光着屁股打架,七郎的心里压力也很大啊!

“婆娘,你真白啊!身上是不是老滑了,一会可要好好伺候老爷啊!你和那黑妞老爷都要了,一会你们一起伺候老爷,你得多教教她怎么伺候男人,哈哈哈!”鬼头刀目不转睛的盯着七郎,嘴里却不断的调笑着何氏,他要激怒七郎,逼七郎先动手露出破绽。

七郎的刀尖对着鬼头刀,脚下稳稳的不动,但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七郎很紧张,同时他也很气愤,鬼头刀狰狞淫邪的嘴脸,简直就像电影里的日本鬼子一样,七郎真想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想到了鬼子,七郎的脑子里忽然就闪了灵光。七郎不会啥刀法,所以干不过鬼头刀的刀盾组合,但是拿着武士刀的就该用日本的剑道呀!剑道七郎没学过,但是前世看漫画和电影,七郎还真就知道点日本实用剑道技巧,比如说吹得好像降龙十八掌一样牛逼的示现流。

示现流在日本幕末时代大放异彩,幕末四大人斩中有两个出自这个流派,可见其杀伤力之巨大。这个流派高深之处七郎是不懂的,但是最核心的战法,也是入门的战法,七郎却听说过。因为示现流的核心战法非常简单粗暴,把刀举高了,然后用最大力气劈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七郎马上将武士刀高举在自己的右肩上方,然后快速逼近鬼头刀,使劲了全身的力气猛的向左下方劈下。这一招和中国刀法的力劈华山很像,不过多了一丝很辣的决绝,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对手如何攻击应对完全不管,就是拼了。

鬼头刀就尴尬了,七郎暴起发难非常的突然,他的选择可是不多了。若是发起反击对攻,七郎的速度和力量都有压倒性的优势,肯定会一下劈死他。所以鬼头刀选择了以刀扶盾,想架挡开七郎的决死一刀,然后再打一次防守反击。但是当盾牌和七郎的刀锋相交的一刹那,鬼头刀便发觉自己错了。

鬼头刀不过是一个溃兵而已,装备虽然不差,但也就是普通的大陆货而已。七郎从裤裆里掏出来的这把大刀可就不一样了,这是精钢打造的宝刃,不仅好看漂亮,而且坚固锋利。鬼头刀木板拼接的盾牌,如同豆腐一样被一刀切开,盾后的鬼头刀也断成了两截,然后刀光便在鬼头刀的眉心划过。

“死!”鬼头刀已被重创,但也一时未死,一刀劈落的七郎,反手便又是一刀,直接将鬼头刀的头颅斩落在地。

七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的便斩下了一颗首级,刚刚用钢刀砍短打扮的时候,跳起来砍也不过砍进去一半而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刀身,七郎看到一行小字“七胴切”。太白金星真是给力啊!这次哆啦a梦的宝袋不仅救了七郎的急,而且一出手便是日本国宝级的宝刀。

“小爷饶命啊!我是个读书人,我是被这些贼寇裹挟的,您饶了我吧!”七郎很想穿裤子,但他并没有忘记危险,所以马上把刀指向了长衫。然而长衫的反应却大异于两个同伴,直接将兵器扔在一边,噗通一声跪倒在了七郎的面前。

七郎需要知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同伙,还真得留下这个俘虏。七郎的刀指向了村民堆里的自己人,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激灵,生怕七郎杀红了眼,连他们也不放过。好在七郎不是要杀人,而是下了一个命令:“把他捆起来!”。

七郎如今在大伙儿的眼中,那就是活阎王一样的人,哪个敢有半点违拗。七郎说要捆人,马上就有两个村民解了腰带下来,把长衫捆的像待杀的年猪一样。

“七哥,您穿上点吧!这是我的裤子,您别嫌脏!”几个村南的半大孩子非常机灵的给七郎献上了裤子,而且众星捧月一样把七郎围在了中间。原本这些孩子都混的挺熟,但并没有一个能算是头儿的,今天七郎连杀两人,可算是征服了他,立马升级成了他们的大哥。

“谢谢哥儿几个了!放心,今后我何七郎护着大伙儿!”七郎当即开始和颜悦色的接待这些小弟,这就是他起家的根底啊!

七郎和几个小弟沟通了一阵感情,也在众人的帮助下把裤子给换了,然后便想起他好像漏掉了一个人。长衫要留着审问情报,可有一个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啊!

“哥儿几个等会再聊,我这还差一个人呢!你们谁瞧见我五爹哪去了,我还没伺候他老人家升天呢!”七郎在人群里寻了半天,也没见到胡大郎的身影。

“七哥,那王八蛋跑了,你看,在哪呢!”鬼头刀一死,胡大郎便知道自己今天没好,发了疯似的想跑。但院里人太多了,他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一点点的挪。七郎换好裤子拉拢感情的时候,胡大郎刚挪出了门口,然后他就变身兔子他爹了,跑的那叫一个快啊!

“跑?哥儿几个给我追,拦住了他,哥哥我奖你们五十斤土豆!”七郎终于有发号施令的机会,那叫一个爽啊!也不管院里的乱局和何氏,招呼人便要去追胡大郎,而且还开出了赏格。

“何爷,我们能去吗?”岭上和村北的一些人也动了心思,杀人、乱局什么的,他们全忘了,何七郎五十斤土豆的赏格可是太诱人了。不过他们可不敢叫七哥,而且恭敬的叫了一声何爷。

“都给我上!动手的我都有赏!”何七郎笑的比刚刚的鬼头刀还可怕。

有了七郎的这句话,李家的院里院外好像炸锅了一样,老的少的有一百来口子,嗡的一声便冲了出来,玩命的追向了胡大郎。

“哈哈哈!”七郎得意的仰天大笑,弯腰从短打扮身上卸下了他的双插,挂在自己身上,也快步追了出去。但是刚走几步,哆啦a梦宝袋又沉了一下,七郎伸手一摸,又有好东西到了。

奔跑中的七郎明白了一件事,宝袋的确和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什么都有,而且全是好东西,但想拿东西出来是需要献祭的。痛苦的泪水只能换些土豆什么的,但是敌人的鲜血却能换回宝刀等七郎想要的东西。

“血祭,哈哈哈哈!”奔跑中的七郎再次狂笑了起来,胡大郎好像就是一个很好的祭品。

第七章 村长

一个一共不过四百人的小山村,出动了一百多人去抓一个人,那场面可不是一般的壮观。胡大郎也在众人的追逐下,完成了自己的完美升级,他不再是兔子的爹了,直接升级成了兔子的爷爷,跑的那叫一个快啊!

“嗖”胡大郎跑的正欢,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异响,一支羽箭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居然有人放箭?胡大郎惊恐的回过了头,然后他便看到了正在一个土坡上张弓搭箭瞄准他的何七郎。

七郎有开弓的力气,但却不会射箭,只是乱射着玩。其实他已经对着胡大郎射了七八箭,只有最后的这一箭有点模样,其他的全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没有射中,但是这些箭矢给胡大郎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奔跑的速度骤降,很快便被大伙儿给圈住了。

岭上的人不太敢动手,村北的人则有些不好意思,村南的半大小子们可就不管那些了,今天便是他们给大哥交投名状的时候。一群十六七的半大孩子,连句话都没让胡大郎说,一顿木棍便抡了过去。

“五爹,您老怎么样啊?儿子来伺候你啦!您可别这么快蹬腿啊!”七郎赶上来的时候,胡大郎已经被打的躺在地上直哼哼了,七郎得蹲下拎着他的头发,才能看清胡大郎脸上的表情。

“七郎,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打也打了,就饶了我吧!”胡大郎被打的够呛,现在只能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不过因为他是村里的人,平日里也和七郎接触过,所以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服个软便能过去。

“别啊!五爹,儿子还没伺候您升天呢!怎么能算尽孝啊!不把您给伺候升天了,我这儿子不白当了!”七郎的手一直摸着他的哆啦a梦之袋,他摸到了好东西啊!既然杀人可以获得宝贝,那还有什么可仁慈的呢!胡大郎今天不仅要死,而且要死的很难看。

“七郎,七郎……,诸位乡邻,你们劝一劝,帮我……”胡大郎还是没有觉悟,妄图用乡里情分来保自己,以为打一顿就能过去。

“把人给我绑回去,今个儿场院开伙,七郎我请大伙儿吃饭,土豆管够。吃饱了以后,一家发二十斤土豆!”七郎想着要掌控全村,自然要搞个大场面出来,他家里存着两三万多斤的土豆,他还真就折腾的起。而且拉拢人,单靠吃东西是不成的,胡大郎刚好可以让他立威。

七郎请全村人吃饭,吃饱了还有二十斤粮食可以拿,胡大郎的恳求当即便被淹没在了欢呼声中。几个手脚麻利的解下了腰带,瞬间把胡大郎捆成了一个大闸蟹,然后兴高采烈的抬回了村里。

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就是好办事,大家伙儿一起忙活,很快便在场院里支起灶台,蒸土豆、烤土豆,各种土豆的香味很快飘满了山村。大伙儿狼吞虎咽的吃着,胡大郎则被绑在了一处石磨上,别说吃土豆,连口水都没得喝。

“乡亲们,吃好啦?吃好了,就听我讲两句!”七郎耐着性子看着村民狂吃,直到大伙儿都几乎撑死全都吃不下了,他才慢悠悠的走上了一会要送给大家的土豆堆上。

“静一静,都消停下来,七哥有话说!”几个跟着七郎的半大孩子都拿着盏口粗的木根,在土豆堆下站好了,七郎的话音一落,他们便齐声大吼了起来,不仅压下了乱糟糟的人们,也很是壮了七郎的声势。

“今天咱们村出了点事,我杀了两个人,好像是咱们没吃亏,但实际呢!李家二哥让人劈了一刀,性命虽然无碍,但最少三月下不了地。真tm的丢人啊!对头一共才三个人,咱们有几百口子,居然就能让他们在咱们的地头上为所欲为,不仅砍了李家二哥,还差点祸害了秀儿姐。”七郎刚请大伙儿吃了东西,大伙儿正开心,却不想七郎开头就骂了过来。

“为啥会出这个事?因为他们是当兵的?因为他们手里有刀刃?扯淡!他的刀就比咱的木棒厉害啦!一人扔一块石头也砸死他们了!今天之所以出这个事,就是因为咱们心不齐,全都在tm边上看着。我想问一句,他们祸害李家,你们看着,他们祸害何家,你们看着,他们要是祸害到你头上,我们是不是也要看着!”七郎拄着把武士刀,而且骂的是声色俱厉,全村人在畏惧和羞愧之下,全都低下了头。

“咱们都是逃难过来的,逃难不容易,日子过得苦,想活着就得使尽浑身解数。逃难让咱们这些人长了见识能耐,可也让咱们变得冷漠和算计。屁大个村子,还得分个岭上、村南、村北,为啥啊?还不是你担心我害了你,我怕你算计我的粮食!然后外人一来,咱们就成了一群待宰的羊,人家想咋收拾咱们就咋收拾咱们!”七郎特享受这种感觉,一人呼喝百人俯首,爽啊!

“乡亲们啊!咱这村子也不太平了,外面的人早晚都会来,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我们要伸出脑袋给他们杀吗?千辛万苦活下来,我们决不能那么轻易的死!所以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团结,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外人来了,我们就和他们干,这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更好!”何七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好,对,七郎说的对!”李老四第一个长出来支持七郎,然后便是大伙儿的齐声赞同。

“今天我给大伙儿分土豆,不是为了给大伙儿吃,而是为了让大伙儿过得更好。咱们到这个村里也有两年多了,大家过得还是苦哈哈,为啥呢?这村里地少,庄稼长得不好,大伙儿还是不够吃。可这土豆能长,不挑地,产的也多。从今个儿开始,我教大伙儿种土豆,今天分的土豆就是你们的种子,明年我保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饱饭!”村里不少人吃过七郎家的土豆,但是这东西是怎么种出来的,七郎可一直是秘而不宣,今天说要教大家怎么种,便等于抛出了一个巨大的利益。

“恩人呐!谢谢啊!”村民里真有人跪地叩谢。

“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大伙儿齐心是好,但也得有个头儿给大伙儿拿主意啊!”七郎的小兄弟韩瓜怂站出来给七郎搭了词,他也不过十六七,说这个话有些不合适,可七郎手头实在没几个自己人,只能用了他。

“瓜怂兄弟这话有理,今天刚好大伙儿都在,咱们便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出来,今后由他带着大伙儿!”七郎说完了,便等着大伙儿山呼海啸的推举自己,哪成想这些乡民完全不配合,真的在底下商量了起来,还弄了几个候选人出来。

七郎斜眼看着几个站起来的老头儿,这几个老王八蛋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是吧!七郎又是拼命杀人,又是破家舍业的贡献土豆,然后让你们当头,脑子有问题啊!眼看着几个老头儿就要往土豆堆着走,开始他们的竞选,七郎照着韩瓜怂的后腰便是一脚。

“咱们这些人没啥见识,胆气也弱,都不成话!要说能带着大伙儿活下去,能保护咱们大伙儿,还得是靠七哥啊!”韩瓜怂反应到快,马上开始为七郎大声疾呼。

“对,对,七郎胆气壮,又会种土豆,咱们该听七郎的!”张婶和李老四一家也出来帮忙,七郎才算是躲过了玩砸的厄运。

第八章 立威

一番波折过后,七郎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村长,不过不能算是大伙儿选的。受了七郎好处的村民们不反对七郎当村长,但他们也不是特别愿意七郎当村长。这个年代大伙儿还是很在意年龄问题的,正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十六岁的七郎当村长,大伙儿心里都有点犯嘀咕。

也就是大伙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然村里的村长肯定会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绝不会是七郎这么个半大孩子。若是七郎有个秀才公的身份,或者有个什么显赫的家事,这事还可以两论。但七郎就是个难民中的半大孩子,除了敢杀人,也就会种土豆这么一个优点,他当村长大家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服气。

“七郎我年少德薄,愧受诸位乡邻厚义拥戴了!”七郎想在他的土豆堆上来个就职演说,可只说了两句就没话了。底下的人完全不配合,甚至有人小声议论什么时候发土豆,这让豪情万丈的七郎情何以堪啊!

“七哥?”韩瓜怂等几个少年叫了七郎一声,他们也发现今天新拜的这个大哥有点下不来台了。

“承蒙诸位错爱,七郎我今天就算是咱们村里的村长了!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今日既然当了这个村长,就要给咱们村子立下规矩。旁的细枝末节咱们以后再说,今天单说着第一条规矩,吃里扒外者死!把胡大郎给老子拉上来!”七郎的笑脸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然后突然开了口,声音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七郎受够了,这帮愚民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既然给好处不能受众人之心,那七郎就只能立威了,不能让你们爱我,那就让你们怕我。

“我这个人最恨叛徒,我们在这乱世之中生存,更不能出现叛徒,所以对于叛徒我们必须给予最严厉的惩罚!”七郎这下得意了,调门上来之后,底下乱糟糟的村民们明显老实了不少。

“这次李家出事,完全就是因为胡大郎勾结外人,擅自带外人进村导致的,他就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严惩不足以给李家解恨,不严惩不足以给全村泄愤,所以本村长宣布,对胡大郎处以极刑,先由全村对他施以棍刑,然后斩首示众!”七郎可没忘了胡大郎羞辱自己的事,更知道杀人能够获得宝贝,所以他要以最残忍的方式来处死胡大郎。

“七……郎……不,何爷……村长……祖宗,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胡大郎以为回来挨顿打就没事了,万没想到七郎是真想要他的命。

“愣着干什么!从你们几个开始,全村一人一棍,给老子打!”七郎才不理胡大郎的哀求,直接喝令自己的几个小弟动手。他们年龄和身体最合适,将来就是七郎的核心班底,必须让他们见见血。

“瓜怂,带几个人把乡亲们聚过来排队,挨个上来打这个狗东西!”村长的名义有了,七郎必须快速落实自己的权利,让全村人明白必须得听他的。

胡大郎直接变身成了打糕,全村男女老少一个不落的上来揍他,打得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比他还痛苦的是全村的男女老少。除了七郎那十来个小兄弟,以及李老四一家是实心实意的打胡大郎,其他人都是被逼无奈,这些老实的庄户人,一辈子也没打过人啊!若不是七郎拄着武士刀在边上看着,真有人想跑,宁可连土豆都不要了。

“把他解开!”大伙儿都打完了,胡大郎已经体无完肤,口鼻里全是血迹,七郎看看差不多,便让韩瓜怂解开了胡大郎的绑绳。

“七哥,这就饶了他啊!”韩瓜怂听话的解开了胡大郎,有些好奇七郎是不是要放人了。

七郎没有答话,刚刚心惊肉跳的村民们却凑起了热闹,七嘴八舌的都是给胡大郎说请。就连直接受害人李老四,也觉得这一顿把胡大郎打了个半死,也就差不多了,庄户人家就是厚道。

“五爹,您自己觉得呢?”七郎对着众人笑了笑,然后蹲下问起了当事人胡大郎的意见。

“祖宗,你是我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胡大郎已经跪不起来了,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用自己的头撞地,乞求着七郎的饶恕。

七郎连杀两人之后,心里一直在犯恶心,此刻见胡大郎真心求饶,也动了恻隐之心,准备放过这个可怜虫。可是七郎起身之际,不经意间摸到了自己的哆啦a梦之袋,他瞬间改了主意,不杀人哪来宝贝呀!

“对不起,我刚刚说了杀你,所以你必须死!”七郎的嘴角出现了冷酷的笑容。

七郎转身去了躺李家,把李家院里留下的那些兵器都给拿了过来,一下扔在自己的十来个小弟面前,他的小弟必须敢杀人。看着有些茫然的小弟们,七郎狠狠的解释了一句:“一人一刀,人人见血,给我杀了他!”

“七哥,我们来?”包括最积极的瓜怂在内,所有小弟全都傻了。让他们打人,他们个个敢下死手,可是真拿刀子去杀人,他们可就没那个勇气了。

七郎点手让几个人聚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几个都是我最好的兄弟,咱们是将来一起去干大事的人,你们连个人都不敢杀,还干个屁的大事!有种的,今天就给我上。哪个怂了,哥哥也不怪你,不过今后我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其实七郎平时忙于种土豆和图谋天下,根本没时间和这些傻小子混,大伙儿的关系根本没那么亲密,只能说是相对最好。但是今天七郎连杀两人,挽救了李家,又镇定自若的成了村长,这些半大孩子都对他服了气,个个拿他当大哥,希望能跟着他。

“七哥,我先来!”七郎说的大事是什么,谁也不明白,但是七郎激将的精神,很好传达给了大伙儿,韩瓜怂从地上捡起一把腰刀,第一个站了出来。

韩瓜怂距离胡大郎趴着的地方不过四五步,但是当他拿起刀之后,这段距离就变成了十万八千里,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距离胡大郎还有两步左右的时候,韩瓜怂已经是一身的汗,拿刀的手也抖的厉害。

“狗崽子,你敢过来,滚!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胡大郎的腿手已经被打折了,他躲避不了,只能在地上大声的怒骂。

“上!”韩瓜怂抖的更厉害,七郎直接从背后给了他一脚,瓜怂顺势便摔在了胡大郎的身上,腰刀也砍在了胡大郎的腿上。

“啊!祖宗,您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啊!我不想死啊!”胡大郎大声哀号,直接哭了起来。

“你娘的!”砍了一刀之后,韩瓜怂有些不知所措,胡大郎一哭喊到是惹恼了他,直接又给胡大郎的背上来了一刀。

“妈的,上!”其余正在观望的人本来都颤颤巍巍的,见韩瓜怂见了血,而且又多砍了一刀,全都疯了起来,拿起地上刀枪也跟着扑了上去。

一群半大孩子在全村人的注视下,疯狂的砍刺了胡大郎近一刻钟,胡大郎什么时候死的没人知道,但大家都知道他死的非常惨。十几个少年再次面向众人的时候,全都是一身的鲜血。七郎的村长之位彻底稳了,或许没人发自肺腑的支持他,但是所有人都发自肺腑的怕他。

第九章 读书人

杀了人,立了威,何七郎便开始笑容可掬的发土豆,把红枣真正给到乡亲们的口袋里。不过此时此刻,七郎笑的再灿烂也没用了,土豆上也沾染了血迹,乡亲们的心中对七郎只有畏惧,曾经冒起一丢丢的敬爱苗头,早在恐惧中消散了。

七郎也不在意乡亲们是怎么想的,敬也好,怕也好,只要听话就好。大伙儿都领了土豆回去,七郎又带着小兄弟们转移了战场,他还有一件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没干呢!

七郎今天杀的两个人,可不是一般的流氓,他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最不济也是曾经有过组织的溃兵。三五个这样的溃兵,七郎可以不在意,但是他们背后有没有组织,会不会有其他人来复仇,七郎可不能不在意。

若是没人会来找麻烦,或者说只会有三五个兵痞来寻仇,七郎大可以安安心心的当他的村长。但若是这些家伙有严明的组织,一半天就会有几十,甚至几百人杀过来,那七郎便只能带着小弟们保护老妈跑路了。

也是七郎太渴望有自己的班底,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收拢小弟的机会,而且聚合民心必须趁着人心大乱的时候,不然他才不会在场院瞎耽误功夫,早就审问被俘的长衫溃兵去了。长衫溃兵被俘之后,一直就押在场院不远的一处空屋里,七郎过去找他倒也方便。

“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我们聊聊!”七郎记得长衫这家伙在李家院子里的时候,就一直在找吃的,所以特意给他带了点乡民吃剩的土豆。

七郎一行人足有十几口子,手里又有刀刃自然不怕长衫溃兵闹事,所以松开了他的绑绳,让他能吃的舒服点。这长衫溃败还真是许久未见粮食的样子,他显然没见过土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还是猪抢食一样,疯狂的往嘴里塞着。

“谢……小爷……”长衫一边吃一边磕头道谢,但声音被噎得非常含糊。

“慢点吃,今天管你够,也没人和你抢!你叫什么呀?哪里人?”七郎很想从容一些,但是因为心里没底,他还是没能从容到底。

“回小爷,学生朱沃,字厚野,河南汝州人士,崇祯十一年乡试秀才。”朱沃有了些东西垫底之后,到是从容了不少,气度远胜七郎。

“秀才?阁下投笔从戎了?”七郎听说过明末投笔从戎的文人,可没听说过投笔从戎当小兵的文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在崇祯年间可不是说说而已,读书人这三个字的含金量那是相当的高。日常生活中会有种种优待,百姓们也会格外尊重他们。就算是遇到土匪过境,轻易也不会伤害读书人,最没底线的也是拉到山上去当军师,绝不会杀害虐待。

朱沃这个状态,肯定不是什么军师,连个兵头都算不上,什么人敢如此虐待读书人?但看朱沃的谈吐,到也不像是蒙人,可一个读书人又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呢?

“唉!真是辱没先人啊!年初流贼过境,鄙乡尽毁于兵灾,学生亦被掳于群丑之中。学生未免从贼有辱名节,故隐没了身份,却仍难逃厄运,被流贼编入了行伍。”朱沃一直情绪稳定,说到此处居然痛哭了起来,显然他认为自己非常的丢脸,而且内心里万分的羞愧。

“不提了,不提了……朱先生又是怎么流落到此的啊?”七郎才不关心朱沃的故事,他只想知道和自己有关的情报。

“学生陷于贼手三月有余,群贼便遭官军围剿。官军大胜,群贼流散,学生被溃兵裹挟,是以流落到贵境!”朱沃说啥都是文绉绉的,除了七郎能大概明白,韩瓜怂等人全是一头雾水。

“你们有多少人?屯驻在何处?由什么人指挥?装备情况如何?”七郎急了,两个人肯定裹挟不了朱沃,必然是有大股的溃兵。

“小爷明鉴,学生并未与其等同流合污啊!学生只是不得已,暂时与他们虚与蛇委,并未有片刻附逆,更未曾做过半点有误名节之事!”朱沃没交代重点,反而因为七郎的一个“你们”,拼了命的解释了起来。

“不干你事,不干你事!我问的是那些溃兵,是他们的情况!”七郎非常的急,可是朱沃这个状态强逼也没用,只能耐心的给他解释。

“哦,那些贼寇,想是没什么人了。他们天良丧尽,作恶多端,老天爷也该收了他们!”朱沃就是和七郎到不了一个频道,撇清了关系之后,他又开始碎碎念泄愤,也不知是诅咒还是实情。

“土豆没收,人绑起来!”七郎被这个磨磨唧唧的读书人,气的都快七窍生烟了。

“学生句句属实,并无虚言,小爷何故如此!”见人来抢土豆,朱沃当时大声叫起屈来。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说话,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许掉书包,不许用比喻,更不许把你发牢骚的话混进来。”七郎指向朱沃的手已经开始哆嗦。

“是!”朱沃显然在流贼那边也吃过这个亏,所以七郎一发火,朱沃马上言简意赅了起来。

“还是刚才的问题,你给我往简单了说!”见朱沃老实了,七郎赶紧追问。

“裹挟学生的溃兵大概有两百人上下,不过沿途与许多乌堡交过手,折损了几十人,到这一带的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朱沃终于顺应了七郎的思路。

“妈的,干!哥几个儿,马上回家收拾东西,带上爹娘细软,跟着哥哥我搬家。”七郎一听说有一百多溃兵,当即招呼兄弟们跑路。

“小爷,何故如此?”韩瓜怂等小弟没反应过来,朱沃也是一头的雾水。

“不是说有一百多溃兵在附近吗?”七郎的额头上已经见汗了,这帮人可能随时会到啊!自己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

“没有了,前天在山口那边,那些贼寇遭遇了一队巡哨的官军,双方好一场恶斗,最后没剩下几个人了。学生藏身在尸堆中,想待战后去投官军,不成想官军损失也极重,连战场都没有打扫便退去了。学生想自寻生路,却又遇到了那两个恶贼,裹挟了学生一道逃亡。”朱沃怕七郎搬家先杀他祭旗,赶紧给七郎解释清楚了。

“逃亡不好好逃亡,怎么跑到我们村里惹事来了?”七郎还没说话,韩瓜怂先愤愤不平的问了一句。

“学生也不想的,学生跟着那两个恶贼在山里游荡,生怕给官军抓到,担惊受怕还饿的不行,凑巧遇到了那个胡大郎,是他带着学生和那两个恶贼进村里来的。胡大郎和那两个恶贼许诺了什么,学生完全不知,学生只想来村里寻些吃食。”朱沃总是把自己撇的特别干净。

“你是说山口那边有一处几百人留下的战场?”刚刚还想跑路的七郎,一直没有说话,他想到了一个发家的机会。

“对,双方足有几百人!”朱沃连连点头。

“战场没有打扫?兵器什么的多吗?”七郎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兵刃、甲胄什么的,可是不少!”朱沃赶紧点头。

“好,你好好吃,好好睡,明天你带路,我们去山口那边看看!”七郎笑的好像要吃到大公鸡的小狐狸一样。

第十章 何氏

朱沃被安顿在了一间空屋里,七郎留下小弟刘愣子看守他,其余的人也就各自散了,七郎也狗撵的一样跑回了家。七郎走得很急,因为他要回家去开奖,鬼头刀和胡大郎死后,他的宝贝口袋里多了两样东西,七郎还一直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呢!

七郎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可母亲何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睡下,而是一脸凝重的在土炕边坐着。七郎也不知母亲在想什么,只以为母亲是上午的时候见自己杀人吓着了,所以打个招呼,便想去开奖。

“娘,您吃了吗?早点歇着哈!”

“七郎!”何氏见儿子在面前晃了一下便向外间屋走,急忙从背后叫住了七郎。

“娘,您有事?白天吓着啦?”七郎有些羞愧的走了回来。

自从三年前七郎苏醒过来,何氏便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他,对他特别的好。虽然因为记忆的关系,七郎对于何氏不是特别的亲,但何氏也是七郎的生身母亲啊!七郎有些时候也会自责,自己实在是不孝。尤其今天这个事,七郎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还没有关心安慰何氏,确实是有点过分。

“你一直想杀人是不是?”何氏脸色非常的难看,也没说什么吓没吓着的,而是语气凝重的问了七郎一个诛心的问题。

“哪几个坏人不是言语上侮辱到您了嘛!儿子也是急了,才杀的他们!”七郎从穿越过来便在计划夺天下,杀人什么的自然想过无数次,突然被何氏问出来,他的心里也难免毛毛的。

“胡说!为娘我什么没见过,你少要哄骗于我!若是一时激愤杀人,岂会像你这般从容镇定。杀了哪两个恶人之后,你忙什么去了?村里的那些半大孩子都被你笼络在身边了是不是?”何氏自从李家的事过去,便回家里坐着了,但七郎的事,她居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兄弟们敬重我,都愿意认我这个大哥,我也乐得和他们多相处。娘您之前不是还埋怨我孤僻,不喜欢和人交往嘛!今后我们多在一块,这不是好事嘛!”七郎开始心虚了,他的小伎俩村里没一个人发现,但母亲何氏却好像看透了他。

“呵呵……你刻意以杀戮震慑人心,哪一帮毛孩子未经世事,自然把你当成了大英雄,可你只是想当个孩子头吗?你有心引导安排他们做事,让他们在你身边为伍,又是为了什么?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哪些孩子已经成了你的鹰犬爪牙,还不是你的有心设计!”何氏冷笑连连,她不仅看透了七郎的用心,甚至连七郎给那些小弟洗脑,她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娘!这世道乱了,单靠咱们母子,如何能在世间生存?一些小兄弟志同道合,我将他们收为己用,带他们过好日子有什么不对吗?”七郎突然起了戒惧之心,这老妈好像有点不对味啊!

“你只是想收些小兄弟吗?韩瓜怂哪几个小子,下午从家里搬走了几千斤的土豆,说是你让搬的,你拿这些粮食干什么去了?”何氏突然非常的愤怒,因为她看出了儿子对自己的戒备。

“乡亲们日子过得苦,刚好今个人齐,我接济接济大伙儿!”七郎越想越是不对,自己这个妈好像有很多事都瞒着自己啊!自己不但忽略了她是个美人,更忽略了她识文断字,心思缜密。

“你已然当了村长,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瞒着我又有何益?张婶她们个个都是嘴快之人,这么久的时候,她们会不来告诉我吗?”何氏扶着自己的额头,她好像有些头疼。

“娘啊!您到底想说什么?”七郎也发现自己的对抗有些缺心眼,干脆和亲妈挑明了。

“我的傻儿子啊!为娘我所料不差,你是要收全村为己用,以那些毛孩子组建自己的班底,而后以武力胁迫经营全村。待得钱粮丰足,人口稠密,你便要自建乡勇,进而图谋山外。你是要凭借着这些村民为根本,慢慢图谋攻略,为自己谋一份富贵!”何氏的眼泪已经留了下来,好像儿子的大志向让她非常的伤心。

“你怎么知道?”七郎的魂都快飞了,自己心里想什么,怎么何氏全都知道,难道自己半夜说梦话不成?

“你是我的儿子,娘怎么会不知道?你种地的时候一直在小声嘀咕抱怨,每晚磨刀都会不停的发狠,为娘我哪件不看在眼里!你真是……家……的种……半刻也不肯安分啊!”何氏说的非常伤心,最后径自抽泣了起来,关于七郎身份,最关键的几句,也淹没在了抽泣声中。

“大丈夫处世,自当论阴阳于反掌之间,断乾坤于方寸之内,岂可自弃于荒野茅屋之中,偷生而为一匹夫!”七郎彻底凌乱了,从来都是父母伤心孩子没志气,何氏怎么还反过来了。

“你不能陪为娘在这世外桃源好好过活吗?一半年再给你娶一房媳妇,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比腥风血雨的争斗,尔虞我诈的纷扰要好吗?”何氏几乎是哭求自己的儿子。

“娘啊!你到底在回避什么呀!是不是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碍?我爹是个大人物吗?”七郎的脑子又多转了半圈,反正母亲对自己没危险,他也就没啥顾忌的了。

“你休要问了!你成人了,你想做什么,母亲也不拦你,你只要记住你姓何便好!”何氏忽然恢复了镇定,然后斩断了七郎的一切好奇。

母亲不理自己了,七郎也不好追问,一个人到外屋开了奖。两件宝贝,还真就对得起两条人命的献祭,一件是防刺服,另一件是一把燧发手枪。

贴身的防刺服是现代工艺,是以特殊编织结构加上超高强纤维制造,除了枪械一般的刀剑绝对刺不穿。虽说只是一件上衣不能防护全身,但也非常的不错了。这宝贝非常的轻柔,比一件布衫也重不了多少,七郎可以一直贴身穿着,等于多了一层金钟罩铁布衫。

碎发手枪的品质远不如防刺服,但是意义却更加的重大。这把燧发枪看着像欧洲十九世纪早期的产物,装饰花纹非常的华丽。虽说是燧发枪,是黑火药射铅丸,但已经有了六棱膛线,也就是装填麻烦些,其他方面效果还是不错的。而且这宝贝的击发装置、布局设计、枪膛工艺等等,绝对可以作为七郎日后发展火器的蓝本。胡大郎的这条命,可是换来了重大的收获,七郎都有心把他救活,然后再弄死一次了。

安顿好了新得的两件宝贝,七郎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进入了梦乡,不过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他夺取了天下,可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果实,母亲何氏就发动了政变,成为了中国的又一个女皇帝,而他只有一个光绪一样的下场。

第十一章 尾巴

一夜梦惊魂,醒来依旧是茅屋土墙,不过七郎对于自己亲妈何氏,到是起了极大的好奇心。自己这个妈,那是相当的不简单,虽然不清楚她背后隐藏着些什么,但绝对是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妈妈和身世的秘密让七郎很好奇,但这些事都是后话,眼下好好活下去,壮大自己的势力才是正道。早上吃了一碗土豆拌菜叶子之后,七郎带小兄弟们押着朱沃,开赴了朱沃所说的那片战场。

七郎要组建自己的势力,自然需要些起家的兵器,村里可是绝对没有这些东西的。手艺人在战时是重要资源,铁匠、木匠什么的,早就让各方势力给抓走了,哪有几人能流落在外,七郎的村里自然是一个也没有。

村里连个锄头都做不出来,七郎想要兵器自然只能出去抢。可眼下这两个半人,不被别人抢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抢的了别人。所以去某些战场的遗迹捡破烂,便成了七郎的首选。而且战场上都是制式装备,肯定比七郎找几个乡野铁匠,做出来的山寨产品要好的多。

“小心,大伙儿隐蔽!……卧槽……都给我趴下,找草窠子把自己藏好了!”距离朱沃所说之处不远,七郎忽然惊觉了异常,这处非常偏僻的战场上,居然有马匹在活动。

七郎还是很专业的,完美的展示了自己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军事素养,但这帮小弟们完全不懂啊!七郎低声嘶吼着隐蔽,大伙儿却连隐蔽是啥意思都不明白,全都傻愣愣的站着。最后还是被逼急了的七郎,一个个把他们按倒这里草丛里。

“朱沃,你想死是不是?居然敢诓骗我们来送死?”七郎一把将朱沃给拎到了自己的身边,他已经快吓疯了。若是朱沃的同伙在这边,故意骗他们过来,哪他们这哥几个儿,今天可全都要交代在这。

“瓜怂,看着他!他要敢动一下,或者发出半点声音,就给我宰了他!”七郎掐着朱沃的脖子,伏在草丛里观察了一会,发现外面除了些很悠闲的马蹄声,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让韩瓜怂用刀抵住了朱沃,自己悄悄的摸向了前面。

七郎可不是想在虎口里拔牙,冒那么大的风险犯不上,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七郎之所以要往前探一探,是想看清对头的情况,好规划自己逃跑的路线。不然他们十几个人呼呼啦啦的一跑,肯定会被人家发现,这伙儿人可有骡马牲口,他们就再长出几条腿来,也绝对跑不过人家。

“卧槽!弟兄们没事了,都过来吧!”七郎艰难的荒草地里爬了二十多米,探头向前张望了一下,然后便直接站了起来。马蹄声依旧回绕在耳边,但是七郎这次看清了,的确是有活着的骡马,但是人已经全都变成了尸体。

这处偏僻山坳里的战场,显然曾经发生过非常激烈的战斗,双方几乎是打了一个同归于尽,胜败双方应该全都非常的凄惨。遍地的死尸充分说明了此处战斗的激烈,散落在各处的营帐、文书、辎重、旗帜等等,则在告诉七郎,最后离开战场的人,走的非常的匆忙,甚至可以说是狼狈而逃。

七郎不由得暗笑朱沃他们哪几个人,完全就是被吓破了胆,连回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不然也不用在山里挨饿。这片战场简直就是乱世福地,辎重粮草全都有,绝对可做到不愁吃穿。七郎眼下唯一的问题便是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们这几个人搬起来难度实在是不小。

七郎会有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他不了解明末的战争。七郎所了解的战争,不是前世看电视学来的,便是今生路过的战后坟场,实际的战争是什么样,他根本就不知道。

大明晚期的军队虽然腐朽,但依然具备一定的战斗力,他们总打败仗的原因,大多数时候是因为消极怠工。尤其是在对国内流寇、土匪的战斗中,明军消极怠工的情况尤为突出。部队不出力,所谓的战争也就没那么血腥和残酷了。流寇杀老百姓很血腥,但并没见过真正的血战,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曹文诏带几千辽兵入关,便能力敌山陕群雄的局面。

而这处无名山坳里的一战,规模虽然很小,却是极其罕见的一场明军与流寇之间的血战。也不知双方之间发生了什么,遭遇之后立刻开撕,山坳的地形又导致混战在一起的军队无法大规模逃离,最后杀红了眼的士兵们便打成了一个几乎同归于尽的结局。这种血战异常的惨烈,朱沃他们几个逃兵早就吓破了胆,逃还来不及,哪里敢回来哨探。

朱沃告诉七郎这里是一处无人打扫的战场,除了他自己猜测这里八成已经没事之外,也存了两分要害七郎等人的心思。若是这里真的已经没有危险,七郎等人肯定会有些收获,朱沃算是立了功劳,七郎自然也就不会难为他了。可若是朱沃无法立功,七郎肯定要杀他的,那他就带着七郎来这里,抱着七郎一起死。

“朱先生啊!今后就住村里吧!我给你分房子,再给你几亩地,村里就是你的家啦!将来对机会,我做主给你说一房媳妇,今后你就是自己人了!”七郎这次等于是走进了宝山,高兴得手舞足蹈,朱沃这个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也立时便成了他的自己人。

“多谢村长,多承你看顾!”朱沃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只是刚才七郎出手过重,划伤了他的脖子,现在点滴鲜血正流下来,让画面不是那么的和谐。

十几个大小伙子一起上手,很快便把几匹跑散的牲口给圈了回来,村里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牲口。大伙儿都乐得不行,但七郎去不太高兴,他还想着能有一匹战马呢!结果忙活了一阵下来,全是健驴和骡子。

乱世之中,没有没用的东西,所以七郎带着一帮小兄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把战场上能划拉的都给划拉了起来。战场上遗落的兵器、物资,死人身上的甲胄、衣物,全都没有放过。难民们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死者为大,去他娘的吧!管你是谁,一律都给剥成了光猪。

虽然刘愣子手巧,把战场上的三辆大车给修好了,但这么多东西,大伙儿一次也搬不完。所以只能是七郎带三五个兄弟留下看守,韩瓜怂和刘愣子等几人分批把东西运回去。

韩瓜怂几人押着大车走了,七郎等人便散坐在野地里发呆,几人有的没的说些笑话。大伙儿都没啥见识,聊天变成了七郎和朱沃两个人的舞台,两人口沫横飞之际,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感。聊得正是开心,七郎不经意间,忽然发现林子里有一个人影闪了过去。

“妈的,操家伙!林子里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七郎一声呼喝,所有人都各执兵刃跳了起来,大伙儿也都担心遭遇到别的流民,这么多的东西,可足够让人拼命的了。

“七哥,是我,狗剩!”一个七郎的小兄弟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狗剩啊!你他妈往林子里瞎跑个啥呀!吓死我们了!”见是自己人,大伙儿都收了兵刃,但难免埋怨。

“切,你们懂个球,七哥得给我记功,我给七哥弄肉去了!你们看,活蹦乱跳的肥兔子,我抓了五只了!”狗剩居然有捕猎的手艺,手里拎着好几只兔子。

大伙儿见了兔子个个欢腾,就连七郎都盘算着要尝尝肉味,谁也没有发现,已经有尾巴跟上了他们。

第十二章 要办事先开会

大批的物资搬回村里,全村都陷入了欢腾。一群挣扎在饿死边缘的人,忽然见了这么大批的物资,哪有不乐的道理,全都手舞足蹈的等着场院里再开一次流水席。不过这次七郎不准备分东西,他要建立自己的集权幕府,自然手里是要留点东西的。

岭上最好的一处小院被收拾了出来,拉回的物资都囤积在这里,七郎也和母亲何氏搬了过来,这里便成了村里的村公所。七郎当村长可不是单纯的为了换房子,他是要治理山村谋求发展,所以下午搬过来,傍晚七郎便召开了自己的小圈子会议。

“哥儿几个都到齐了吧!咱们今晚好好聊聊!”七郎特意支开了母亲何氏,单独给自己刚刚笼络的一帮铁杆开会。

“人都到齐了,请东翁示下!”朱沃因为寻找战场遗迹有功,而且在村里无依无靠,所以有幸也成为了七郎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朱沃是读书人,自然不能像几个半大孩子一样喊打喊杀,所以他很自然的把自己摆在了幕僚谋士的位置上,连称呼都一块给改了。

“嗯!”七郎今天和朱沃喷了一上午的口水,对这位有些怂的读书人,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而且因为朱沃的加入,他这个草台班子里总算有了点像模样的人话,所以七郎对朱沃的好感大增,很亲切的对他点了点头。

“我这个村长的名分定了,战场上的物资也搬回来了,接下来咱们肯定可以有一段安定日子。今天叫哥儿几个过来,便是议一议,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七郎非常简短的开了个头,准备和大伙儿讨论一下怎么治理山村。

“好好过呗!”大伙儿静了好一会,韩瓜怂才好像怕七郎下不来台一样接了句话。

“是要好好过,但总得有个章程!”七郎觉得可能是自己没说明白。

“这过日子有啥章程,吃饭、睡觉、拉屎、撒尿,原来咋过,往后还咋过呗!”一屋子十几个小兄弟,全都是一头的雾水,傻呵呵的给出了一个能让七郎吐血的答案。

“东翁腹内自有乾坤,如何治理革新,还是由东翁示下,大伙儿一块照章办事的好!众家兄弟都是实在人,这治理村民、兴业图强的事,怕是少有建树,还是请东翁乾纲独断吧!”朱沃年纪比众人大了小一半出去,又是刚刚从俘虏变成了自己人,本不想过多言语,但七郎都快吐血了,他也只能出来打了个圆场。

“也好,那就由我来说说吧!”七郎给了朱沃一个感激的眼神。

“咱们往后要分两步走,一为练军伍,一为理民生。”七郎自己早有打算,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他是真没想到,弟兄们的水平会这么优秀。

“练军伍,便是要组建咱们自己的乡勇,而后加以严格的训练,配以精良的装备。如有外敌欺凌,乡勇可御外辱,若有本村土顽不服管束,乡勇可平内乱。”七郎深知枪杆子的重要性,自然第一步便是要拉自己的队伍。

“七哥,这乡勇谁当啊!咱们村里男丁可是不多。而且咋练啊!您说的严格训练,精良装备怕是不好办!”韩瓜怂等人被七郎说的如痴如醉,都快把七郎当成神仙了,但还是提出了一大堆的困难。

“装备好说,咱们后面那两间房里不全是甲胄、兵器,武装他几百人都够了。人就不用再找了,就是你们哥儿几个了。今后你们哥儿几个便全职当乡勇,不用下地干活了,你们的吃喝村里管了。训练更简单,哥哥我就能练!”七郎成算在胸,方方面面早就想到了。

“不用下地干活啦!那可太好了!”就像现代人在他们这个年纪全讨厌上学一样,韩瓜怂他们这些半大小子也全都讨厌下地干活,听说不用干活,当即就不管不顾了。

“东翁精通兵法?”朱沃到底是心细,听七郎说自己会练兵,下意识的便多问了一句。

“别看我如今落魄了,我祖上可是将门!兵法我不敢说懂,但是如何练兵,我还真就明白!”七郎没办法说自己有前世的经验记忆,只能虚构了一个祖先家世出来,反正何氏不肯透露七郎的真实身世,别人也无法核实七郎话的真伪。

“哥儿几个,有些话我得先说在前头!哥哥我练兵可是即狠又严,没有半分的情面可讲。你们中若是哪个贪生怕死,或者说吃不了辛苦,那就别应这份差事。”七郎怕朱沃追问,马上转移了话题,吓唬起了小弟们。

“当然了,大辛苦必有大好处。你们除了不用下地,还有一份好处,我许你们每天都有肉吃。”七郎拿出了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七哥,这个可说笑不得。村里难得有了几头牲口,还指望着它们干活呢,咱可不敢给吃了啊!”韩瓜怂是个厚道的人。

“我说的不是那些大牲口,狗剩今天不是抓了些兔子回来嘛!我看了,四只母的,一只公的,绝对够用啊!你们知道兔子这东西吧!有水有草就能活,一个月一窝,那才叫快呢!”七郎前世养过好多次兔子,对这宝贝印象特别的深,当然记得兔子几乎把澳大利亚给灭国的伟大的能力。

“东翁聪慧,实非凡人可比!”朱沃都懵了,他眼里的七郎都快有光圈了,这主意太霸道了。

“七哥你放心,兄弟们保证不给你洒汤漏水!”大伙儿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毕竟这年月一般的地主老财都做不到天天吃肉。

“第二件事便是理民!大伙儿天天都要饿死,村里四面漏风,单你们几个能吃肉,这日子过得也没劲。为了将来,为了大伙儿都能说上媳妇,必须把村子经营好,让全村都吃饱喝足,而且都能富起来。”七郎出手便先勾勒了一个美好蓝图出来。

“东翁所虑甚是,只是村中民众老弱,土地稀少,经济民生恐怕不易。”韩瓜怂等人都不言语了,齐刷刷的看向了朱沃,朱沃只能出来接了个话。

“这点的确是难,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我知道力合则强,力分则弱,现在村里各家个人顾个人的局面必须改变。我的想法是,把村民们集中分组,然后大家一起干活,把力量都往一个地方使用。”七郎没啥创造力,但是他抄袭的能力特别强,尤其是一些速成的办法。

“村里的好地有数,肯定都要种麦子,其他不太好的地,则一律种土豆,大伙儿集中在一起干活,应该几天便能把这些活给干下来。手里看得见的活干完了,男人们便上山开荒,或者在村里修寨墙,女人和孩子则留在村里养兔子。”七郎把能想到的活都给安排了。

“东翁要修寨墙?”朱沃对七郎的其他部署全都非常支持,但是修寨墙这一条他就有些含糊了。

“也不大修,只是把村里人住的房子调一下,大伙儿尽量靠在一起,然后在小修个土围子,以免外人来的时候不好防御!”七郎也知道就这几百号老弱病残,修城墙纯属美丽的扯,而且他也不准备在这村里长待。

“好,大伙儿没意见,咱们每天便通令全村执行!瓜怂、愣子、狗剩、驴蛋,你们几个……”七郎见大伙儿都认同自己,便兴冲冲的开始分解具体任务。

“东翁,咱们是不是先研究点人生大事?”朱沃听着一片有些牙碜的名字,觉得好像该先聊点大事。

第十三章 改名

朱沃今天表现的非常好,但他的角色也不过是个捧哏的而已,他突然要聊点人生大事,大伙儿难免有点懵,七郎也开始迷茫。一帮十六七的孩子,除了跟着七郎建设山村,哪有什么人生大事,朱沃这老小子要研究娶媳妇不成?

“厚野先生,您有何见教?”七郎还是挺看重朱沃的,毕竟人家是读书人嘛!万一自己的计划出现了什么疏漏呢!

“人生功业百年,万丈高楼不过一梦黄粱,青史可见者唯姓名耳!东翁胸怀鸿鹄之志,腹有乾坤之谋,他朝定当名动天下,诸位兄弟亦当随东翁显赫于当世。不过……这个……”朱沃开头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但后面却卡壳了。

“不过什么?”七郎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是自己的团队结构出了问题,那可是要命的硬伤。

“东翁,您觉得……荡寇将军、兵部尚书、总督豫皖军务、郾城侯、李公狗蛋,这个称呼好听吗?”朱沃没好意思点在座的人名,只能自己胡编了一大串官名称呼出来。

“哈哈哈哈……”朱沃话音一落,立时便是哄堂大笑,一众小兄弟听不懂这漫长的官称,但也觉得滑稽搞笑。

“哈哈哈……肇祖元皇帝狗剩?……哈哈哈……”七郎懂得比别人都多,更是笑的开心,自己也举了个例子出来。不过七郎的这个例子举的有点问题,他自己是开怀大笑了,朱沃的背心却布满了冷汗。

“此子所图非小,若无九族夷灭之祸,必登九五至尊之位!”朱沃心里暗暗的嘀咕了一句,当然他可不信七郎能当皇帝,所以默默的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跑路计划。

“厚野先生啊!咱们这哥儿几个,都是苦出身,呼唤的都是儿时小名,全都未取大号。先生您是读书人,便有劳您给大伙儿起个大名吧!”七郎终于明白朱沃说的人生大事是啥了,名字就是一个人的脸面和精气神,自然要好好的起一个。

“嗯,东翁有命,学生便不揣冒昧了!兄弟们都说说自己叫啥吧!”朱沃嬉笑着答应了下来,却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份天大的荣誉,日后名满天下的中兴十二公的名字,居然全都是他给起的。

一共十二个小兄弟,对于能有读书人给自己起大号这事,全都非常的兴奋,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但却又都有些羞涩,没有一个敢第一个上前的。你推我让了半天,最后只能由七郎点将,第一个选出了近来出力最多的韩瓜怂。

“瓜怂兄弟,忠厚勤谨,颇具王佐之风,我送瓜怂兄弟一个宋字。木所以成室,以居人也!望韩宋兄弟,日后辅弼东翁,得建銮居!”朱沃的节操最近碎的比较厉害,所以他也不管不顾了,什么“王佐”、“銮居”之类的敏感词一顿胡吣,七郎爱听就好。

“嗯!好!古有宋国,殷商之苗裔,南朝有宋,唐后也有两宋,这个宋字大吉大利,说不定瓜怂日后能当个宋国公!”七郎根本不懂什么忌讳,对韩宋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而且还脑残的来了个封官许愿。

“我也不懂啥,七哥说好,那就好!”韩宋憨厚的笑了笑。

“到我了,我叫刘愣子,先生也给我取个大号吧!谢谢啊!我家几辈都没人有大号了!”七郎本想让朱沃再给韩宋取个字,不成想后面几个兄弟等不及了,刘愣子直接跳了出来。

“兄弟可叫刘冷,字寒村!”朱沃想都没想便报出了一个名,而且连字都想好了。

七郎忽然觉得不对了,虽然朱沃总能说个道道出来,但这哥们儿好像在玩谐音梗。这怂和宋是谐音,愣和冷也是谐音,连续两次巧合,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先生,我叫狗剩,抓兔子的那个,您给我也起个大名吧!”七郎在腻歪,其他的兄弟可还在继续。

“兄弟,你贵姓呀?”?朱沃颇为得意,他很久没有这种读书人的优越感了。

“我姓第五。”狗剩从来只说自己叫狗剩,很少提及自己的姓氏,因为他不仅姓复姓,而且姓氏比较生僻,姓名连起来念更搞怪。

“第五狗剩……你还有四个哥哥?”七郎便被搞晕了。

“七哥,我是我们家老大,我没哥哥,我是姓第五!”狗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百家姓末句便是“第五言福、百家始终”,第五这个姓氏属实是不多见呀!第五兄弟日后便叫第五胜吧!出征必胜,取个口彩!”朱沃取名毫不费力,当然也被七郎坐实了他是用谐音梗,不过弟兄们踊跃改名,七郎也就不好插嘴了。

三个当头炮打的不错,后续的九个兄弟也把自己的名字都给报了出来,分别是:欧阳栓柱,张锁娃、北野铁头、西门二狗、李驴蛋、赵大、唐饼、高大愣、陈二嘎。朱沃也没费事,很快便拟出了新的名字:欧阳春、张南、北野猛、西门庆、李魁、赵括、唐昧、高长顺、陈祝之。名字一番改动,这帮人当即便有了点脱胎换骨的意思。

“咱们兄弟里复姓的还真多,第五、欧阳、北野、西门,还真是……”七郎本来在想为什么手下会有这么多的复姓,可是念叨着大伙儿的名字,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让朱沃给蒙了。

欧阳春、张南、西门庆、李魁这不都是小说里的人名吗?赵括、唐昧就是直接照搬的历史人物,高长顺和陈祝之到是有点改动,但有前面几个名字提醒,细一想便能发现,这俩名字是从高长恭和陈庆之的名字上扒过来的。唯一的一个原创,便是姓氏特别另类的北野猛。

“我是何苦啊!”七郎无比的后悔,自己干嘛同意让朱沃改名呢!别人到都还好说,这西门庆以后可怎么混啊!人家孩子干净漂亮的特别单纯,怎么就成了西门大官人了。

“哦!东翁也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只是这苦字……”朱沃刚刚被人围着感谢,并没听清七郎的语气,还以为七郎要给自己起名,还斟酌起了这个苦字。

“嗯,我自己来吧!你要是给我起个何进、何齐之类的名字,哈哈哈……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七郎瞪了朱沃一眼,说了一句气话。

“东翁可有什么崇敬的先贤,学生帮您参详个表字吧!”用历史人物和谐音蒙事这事破案了,朱沃非常的尴尬,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同时朱沃对七郎的印象也有了全面的改观,他本以为七郎和小兄弟们一样都是土豹子,不成想谐音和历史、文学人物,七郎小朋友全都门清。

“辛弃疾……霍去病吧!”虽然是个误会,但七郎真心觉得何苦这个名字不错,可以概括很多东西,包括他这次没事找抽般的穿越。

“辛弃疾……霍去病……嗯……东翁,您的表字便叫弃疗吧!”朱沃的文才实在是有限,只是顺着字面的意思给起了个字。

“何苦,何弃疗……唉我去!”何苦无语对苍天,这就是天意啊!

“学生文才不佳,东翁……”朱沃发现何苦对这个表字也不是很满意,赶紧道歉解释。

“没事,挺好的!”何苦对着朱沃无奈的笑了笑。

是啊!朱沃一个爱玩谐音梗的秀才,自己的名字和猪窝谐音都没发现,何苦还能要求他些什么呢!

第十四章 治村理政

按照何苦原来的计划,改名大会之后的第二天,他便要通令全村开始改革,但朱沃提出了一点隐忧。何苦的计划可谓周密,但是又要搬家,又要大家一起劳动,这些满脑子小民思维的百姓,怕是不会轻易接受。

何苦对于朱沃的这个想法,表示了充分的认同,这帮难民的确是不好搞。逃难出来的人,最怕的就是变化。别看他们现在活的不怎么样,但起码饿不死了,不管何苦给他们描绘出多么美好的蓝图,他们也不会愿意生活出现改变。

而且饥饿的折磨,把这些村民变得异常小气,一个芝麻粒都是天大的事。何苦让大家一起劳作,出力肯定会有多寡,将来有了收成怎么分,还是一个麻烦。更何况十二个乡勇和朱沃这个师爷是不用干活的,何苦和他妈何氏肯定也是不干活的,小心眼的村民如何受得了这个。

“不急,我们先耍上几天,然后再通令施行!”朱沃本来是建议何苦缓办慢行,一步步蚕食改变村民的想法,可性急的何苦哪里等的了。他到也不想下不来台,而是要先耍几天,然后再开始动。

大伙儿都以为何苦说的耍是玩的意思,却不想第二天天还没亮,十二位乡勇预备役便给何苦给拎到了岭上的场院。何苦亲自动手,把自己手下的十二个兄弟给武装了起来。因为东西非常的多,所以大伙儿的装备异常的奢华。

大家头上是熟铁兜鍪,身上则内衬鱼鳞铁甲、外披连身绵甲,一般的刀剑很难伤到他们。武器上也不含糊,虽说都不会射箭,但何苦还是给所有人都配齐了双插,长枪和腰刀也是全都齐全。

“哥儿几个都穿戴上了,那咱们可就得操练起来了!”把所有人都给弄好了,何苦拿出了藤条,他要搞军训,而且他还要搞体罚。

何苦的前世没当过兵,但他却拥有中国隐性宅男的喜好,比如说关注各类军事公众号。让何苦自己去做哪些军事动作,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但让他在一边指挥别人,他绝对算是专家。一众刚刚改了名字的好汉,遇见他这么个心理阴暗的大哥,也算是倒了血霉。

几十斤的铠甲、武器挂在身上,已经够让几个半大孩子难受的了,何苦还按照热兵器时代的队列、军资来训练他们,简直比上刑还折磨人。只是半天的操练下来,十二位好汉都有心自尽了,实在是太遭罪了。

万幸何苦还能抄袭点经典政工教育方案,不然他的逐鹿之途,肯定会因为核心班底的哗变而夭折于一个小山村。中午吃饭的时间,是兄弟们难得的休息时间,但何苦也不能让他们闲着,开始了对他们的疯狂洗脑。先是对于未来的各种美好蓝图一顿绘制,接着又把十二个兄弟干的事业一顿吹捧,说得大伙儿好像要肉身成圣了一样,才算是让这些没见识的家伙乖乖听话。

何苦的训练方案不能说面面俱到,但也是把能想到的都给练上了。首先是军资和队列练习,锻炼这十二位的团队协作能力,以及对何苦本人的绝对服从。然后以现代刺刀拼刺的技法,训练他们的长枪格斗技巧。刀法何苦不懂,所以只能练最简单实用的,二十九军大刀队的刀法便是首选,简单实用又好学。徒手格斗就是原来何苦自己练的那一套了,什么军体拳、擒敌拳之类。

唯一没有练到的便是弓箭,何苦虽然给大伙儿都配了双插,但是拉弓射箭的姿势他会,其他的他便什么都不懂了。何苦不懂,其他的众兄弟就更抓瞎。大伙儿也就射一个乐呵,至于箭矢飞去哪里,也就无所谓了。

何苦带着大伙儿一练就是五天,真本事还没练出来,但也能做到像不像三分样。十二位壮士能够拿出去唬人了,何苦的胆子也就壮了,马上叫朱沃去敲锣,聚集了全村的村民到场院开会。大伙儿都以为何苦是要分上次捡回来的东西,所以男女老少到的特别齐整,一个都没有落下。

这次何苦也不搞什么演讲了,直接找了块门板,用黑炭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施政纲领,然后让朱沃宣读。因为有了自己的武装,何苦的胆子比原来大了许多,施政纲领也比原先那版更加猛烈。除了全村住宅调整,成立生产互助小组,修筑寨墙等公共基础设施之外,他又增加了十一税、徭役和全村动员令三项。

十一税非常的简单,就是村子里所有的产出,无论是田地还是养殖,都需要抽出十分之一上缴给村里,作为村中公款使用。这笔收入的用途,除了现在还看不见的公务支出之外,便是养活何苦母子、朱沃以及十二个乡勇。

徭役是说当各生存互助小组没活儿干的时候,需要给村里进行义务劳动。包括但不限于修寨墙、平整道路、养牲口、修缮空置房屋等方面。这一条本来没啥毛病,但村民们的想法有些不太一样。何苦把自己等同于村里,一切归公的东西,说白了都是归他,那为什么村里的活还要大家干呢?

也只有动员令这一条,大伙儿觉得没啥毛病。当村子遇到外患的时候,何苦会下达动员令,全村男丁、健妇,必须全员聚集听从号令。由村里发给大家武器,然后大家伙儿一起对抗外敌。

何苦的政策,除了村里提供牲口这一项之外,便没有任何的福利,自然是得不到村民们的认可,大家议论纷纷都是摇头。而且今天大家过来是指望何苦分东西的,谁也没想到会说这样的事情。东西没分到就够失落的了,何苦又要求大伙儿干这干那,这巨大的落差可就让人恼火了。一个原属村北的汉子便跳出来起刺,他三十多岁,也是胡大郎一样的无赖,自然不把村长什么的当回事。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七郎这孩子原就当不得这村长,前日里你们一时感激他杀了贼人,推举了他上来,果然今日便说出了这许多的荒唐话来。”别人都是小声议论不敢出头,这汉子却要充个大个的。

“混账,滚回去!村长说怎么办,便是怎么办,这是让大伙儿过上好日子的良方,你懂什么!”韩宋见这汉子出言不逊,当即便过来训斥他。

“你个崽子,装个球甚,穿身衣甲你就是人啦?我去你……哎呀……”汉子浑然没办韩宋放在眼里,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却正打在兜鍪上,疼的他自己直甩手。

“你他妈找死!”虽然有兜鍪挡着,但韩宋也等于挨上了这一下,当即大怒。

韩宋他们几个也算是杀过人的,身上本就有着杀气,何苦这些天又玩命的折腾他们,更是弄得他们异常的焦躁。这汉子先骂何苦,后打韩宋,也是自己往死路上走。好在他身高体壮,反应也是灵活,韩宋抽刀砍他,被他一把接住了手腕,两个人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村民们有心上前去拉架,但比他们更快的人到了,刘冷和北野猛各挺长枪冲了上来。二人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长枪刺入了汉子的身体,然后两人同时发力把人给挑了起来。身上一松的韩宋,蹦起来又补了一刀,直接给汉子来了一个大开膛。

“七哥是咱们的村长,他的话就是王法,哪个敢不从的,这混账就是榜样!”韩宋带着一脸的鲜血,恶狠狠的对村民们吼道。

何苦站在后面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半个字都没有说,只是饶有深意的看了身边的朱沃一眼。

第十五章 尾巴来了

有人命祭旗,村民们那还敢说什么,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的听命。当天下午,所有的村民便按照何苦的意思完成了编组,选出了自己的组长,而后流着眼泪搬了家。山村的外围,又成了无人区,所有人都搬到了岭上,杂居在一起。

何苦本打算让十二个乡勇下去监督村民干活,但是今天韩宋差点没弄过一个闲汉,这让何苦非常的不满意,所以乡勇们的主要任务还是训练,监督干活的事便交给了朱沃。何苦上辈子可是给万恶的资本家打过工的,村民们自然没有了扛锄头下地,然后辛苦一天的良好待遇,因为何苦完全不相信自觉这回事。

当天夜里朱沃便被召到了何苦的屋里,接受了一番资本主义企业制度洗礼。何苦画出了山村的地貌图,详细的罗列了村里目前的主要工作,然后便是细致到每一锄头意义的任务分解。朱沃听得如坠梦中,这么刻薄的劳作方式,就算是最尖酸的地主也想不出来啊!

“这是kpi考核表,你负责给每个生产互助小组考核打分,然后施行奖惩措施。若是有不服管束的,你可直接动手责罚,若有人敢抗拒于你,你可直接来回我!”只有计划和执行是不行的,何苦还提出了监督和考核,kpi、日总结一抛出来,哪个也别想混过去。

“是,东翁放心便是!”何苦说的清楚,朱沃听得明白,但朱沃的脑海中现在只剩下两个字在盘旋——刻薄。普天之下竟有如此刻薄之人,朱沃那个满是四书五经的脑子,实在是难以想象。

朱沃捧着何苦的“圣旨”开始发号施令,村子里立马是叫苦连天,但是面对着六亲不认的十二乡勇,他们也不敢呲牙,只能是默默的忍受。这套东西虽然让人难受,但效果还是很好的,只是短短的试行了一个月,山村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有的几十亩地全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又新开了五百亩山地出来,何苦想要的寨墙也修的有模有样,就连兔崽子的数量都达到了一百多只。

但这一个月,大伙儿过得都不容易,村民们看到了成果,但还是免不了要骂娘,何氏被问候了许多次,朱沃母亲的在天之灵也未得安宁。朱沃也没少问候何氏,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对何苦的认识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刻薄寡恩之类的形容词,已经不能诠释何苦这个恐怖的生物了。在朱沃的眼里,何苦已经变成了一个土匪头子,他用十二乡勇的刀剑绑架了全村的村民,用暴力胁迫他们如同奴隶一样的劳作。可怜的村民们,虽然生活有了很好的改善,但他们就是一群吃饱穿暖的牲口,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不停的劳动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当当当……”一个普通的清晨,上工的时间还没到,所有人都在享受难得的空闲,一阵非常的急促的锣便响彻了山村。锣声便是何苦的信号,是召唤全村所有人集结的命令,经过一个月的洗礼,已经没有人敢违拗这个命令了。哪个若是慢了,便要扣kpi,要罚工分,要减口粮,所以大伙儿全都火急火燎的跑向了场院。

场院里何苦顶盔贯甲站在新修好的三尺高台上,经过残酷训练比鬼都吓人的十二乡勇肃立在台下,肃杀的气息格外的浓厚,大伙儿全都非常的紧张。这是哪个倒霉鬼惹了大事了吧!何苦这个状态,特别像要动手杀人。

“乡亲们,这一个月以来,大伙儿干的都不错,我们有了大片的良田,兔子也养出了一大群。若是到秋天得了收成,大伙儿的粮仓都会满起来,我们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有口肉吃。”何苦难得的夸了大伙儿两句,又畅想了一下秋收的美好场面。

“可是今天出事了,有外人来了,足有三五百流民。大伙儿都是流民出身,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若是让他们进了村,咱们的粮食、兔子都保不住,咱们的庄稼也得让他们祸祸了。”何苦宣布了一个可怕的消息,一大群流民向他们来了。

流民的可怕,不在于他们有多少张等着吃饭的嘴,而在于他们恐怖的破坏性。流民都是饿到极点的人,所以他们吃东西全是不管不顾的。地里的庄稼再长长便能丰收,村民肯定会等丰收,但流民不会等,他们会立马吃掉能吃的一切。所以一旦出现流民过境,当地的存粮会被吃光,地里的希望也绝对会被毁灭,然后便会出现更多的流民。

明朝有官员要求流民就地饿死,听起来很残忍,而且很可笑,但这却是挽救天下的良方。一万个流民就地饿死,便仅仅是这一万个流民的悲剧,一万个流民溜达出去,那可就是几十万人的悲剧了。流民的流浪就是滚雪球,除非能有救济和安置,不然他们越溜达人越多,流民可以把自己遇见的所有百姓都变成流民。

“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啊!”

“造孽啊……”

“我们跟他们干了吧!……”

何苦的消息一公布,在何苦积威下已经很恭顺的村民们,还是爆发出了慌乱,所有人都好像世界末日即将降临了一样。村里有寨墙,何苦和手下的十二乡勇也都是敢厮杀的人,流民轻易是进不了村的。但是大家伙儿辛苦伺候出来的几百亩地可都在外面,流民可是会把这些秧子都给吃了,大伙儿的收成可就全没了。

“有寨墙和我这帮兄弟,流民肯定进不了村,大家的口粮还保得住,但咱们的庄稼呢!就让他们当草根给吃了?那些庄稼可都是咱们的汗水浇灌的,也是咱们未来的希望,就让他们给祸祸了不成?他们毁了庄稼,咱们将来可怎么活?他们不让咱们活,咱们还能忍吗?”何苦开始煽动仇恨,也算是一个动员。

“村长你说怎么办吧!大伙儿都听你的,大不了就和他们拼了!”村民们这时候不骂何苦了,何苦是他们的救星。

“韩宋,带人给大伙儿编队,女人、老人、孩子一队,给他们些刀枪,由韩宋你统领防守寨墙。其余所有男丁编成三队,配给盔甲长枪,刘冷、第五胜、北野猛分别统带,然后随我出村迎敌!”何苦的部署是让稳妥持重的韩宋带着老弱病残看家,近来表现突出的刘冷、第五胜、北野猛统带男丁,其余八个乡勇留在他身边做中枢精锐部队。

大伙儿已经被分组指挥了一个月了,所以编组完成的很快,一会都拿起了刀枪,很是有点模样。何苦也不废话,大伙儿都忙活完了,他便带着一百二十余男丁出了村,开赴前线准备迎敌。

“这个样子不好惹啊!怎么成了坞堡了呢?”何苦集合人马的时候,大股的流民已经到了村外,一个马脸汉子正看着山上的寨墙发愁。

“管他娘的,饿都饿死了,还怕他个球!走,吃他娘的!”马脸汉子还想统筹一下,但一个红脸汉子已经带人扑向了村里。

第十六章 正主回来了

何苦刚刚出村,对面便有两百多人迎了上来,而且这些人显然不是一般的流民,个个手里都拿着木棒之类的家伙儿,几个领头的手里还有铡刀之类的利器。单看这气势汹汹的劲头,何苦等人便知道这帮人是憋着要硬来的,自然全都做好了开打的准备,而且何苦还感激的看了第五胜一眼。

乡勇里的第五胜大兄弟,有抓兔子的手艺,所以除了日常的军训之外,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去给村里抓兔子。不然就靠最开始的五只兔子,村里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啊!也正是第五胜去抓兔子的时候,发现了山外有大量流民聚集,而且有向村子运动的迹象,及时回来报了信,这才有了何苦的紧急动员。

“这次的事,第五兄弟当居首功,若是没有他,咱们可就悬了。刘冷,你帮我记着点,以后村里要安排岗哨!”何苦一身的冷汗啊!对面的流民是清一色的青壮,而且完全就是奔着开打来的。若是没有防备,让这帮人冲到了村里,何氏都得让人抢走了。

“对面的厮听着,留下粮食、牲口,让出村子,马上给老子滚蛋,爷爷们饶你等一条性命。若是敢偷带东西离开,爷爷们就宰光了你们!”何苦忙着调配自己的乡勇,让第五胜等人整理乡亲们的队形,对面已经出来了一个红脸大汉,扯着嗓子吼出了最后通牒。

何苦眉头紧锁,并没有答话,因为这个汉子的话很不对路。流民中拉横了硬来的不少,但毕竟不是土匪,绝没有上来就死磕的。开头几乎都是好像乞讨一样的软话,求着本地人给点吃的,给的不够了,他们才会动手开抢。这样直接把整个村子都要走的,更是从来没见过。

“娘的,有喘气的吗?给句人话!要是活腻味了,爷爷们可就送你们上路了!”红脸汉子等了一会,见没人答话,又吼了一声过来。

“你他妈瞎啊!老子手里拿的是什么,看不见吗?废什么话!”何苦盘算了一下,今天不打是过不去的,不如把话说的狠一点,所以恶狠狠的怼了回去。

“卧槽!”红脸汉子抻出了一把杀猪刀,带着人就要往前上。可是他步子还没迈出去,对面便有十余支箭矢射了过来,一下子放翻了他这边七八个人。

红脸汉子一头的冷汗啊!他看见了对方手里的军械,知道对方家伙儿比自己好。但他知道这些东西是对方捡来的,而且看对面老的老小的小,所以并没太当回事,万没想到对面的人居然还会射箭。其实他真是万幸,对面的十二张硬弓全都是瞄着他的,因为何苦想狙杀了他这个领头人,不过因为技术太差,全都射偏了而已。

“全都给我上!”红脸汉子不敢耽搁,对方要是再射两轮,他这边非崩溃不可,所以马上招呼大家一拥而上。

“长枪阵!捅死他们!”何苦是玩操作的人,怎么会打群架一样玩群殴,他直接摆阵应对。

何苦村里这帮男丁,不是老的,就是小的,身体情况远不如人家,数量也比人家少很多。十一个乡勇练过刺刀术,混战还有优势,其他人则肯定会被揍一顿嗨的。刚刚何苦一直没回话,便是在急进部署战术。他让所有人站成了密集的方阵,然后长枪朝外,一旦开战便不管不顾的朝前捅,也就是所谓的长枪方阵初级版。

村民们没受过战斗训练,只有最简单的命令,他们才有执行的可能,长枪阵恰恰是最简单的。虽然村民们的队列不是很整齐,突刺动作很虚弱,但对付一帮流民也够了。长枪方阵是有重大漏洞的,一旦遭遇远程武器的攻击,长枪方阵肯定会被碾压。可一帮流民,他们除了扔石头之外,也不会有什么远超攻击的手段了。

红脸汉子带着一帮精壮的小伙子冲了上来,村民们全都紧张的不行,大伙儿的腿都抖了起来,也不乏裤子突然湿了的人。他们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即便当过很长时间的流民,杀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很恐怖的事情。一帮面目狰狞的家伙冲过来,他们如何会不怕。

“把眼睛都闭上,听口令动作!”何苦不敢再让村民看着对手了,不然不等人家冲到面前,这帮怂货就得崩溃。他带着八个乡勇仍旧在放箭,示意刘冷、第五胜、北野猛掌控局势,由他们来判断出击的时机。

大伙儿都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因为不听村长的话要扣kpi,这也是一个月苦难经历,给他们造成的条件反射。刘冷三人则紧紧的盯着对手,计算着出手的时机。

“刺!”对面的壮汉冲到了眼前,刘冷三人齐声怒吼,然后狠狠的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红脸汉子等人可是倒了血霉,一帮山野愚民,一辈子也没见过军阵啊!眼看着冲到了对手面前,一棒子便能放倒对方的时候,对面突然刺出了树林一样的长枪,吓也吓死他们了。十几个人挂了彩,狼狈的转身便逃。

“刺!”刘冷等人的口令再次响起,敌人背向自己,这追上去再来一枪,最少也能放倒对面几十口子。可是却没有人再执行他们的命令了,所有村民全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唉我去!”刘冷等人全都急的想骂娘,好在对手已经全都跑了。

“一个挨着一个往前走,捅死他们,怕个球,你不捅他们,死的就是你们!给老子上!”连放了几箭,何苦的右手已经酸的抬不起来,左手的前臂也已经青紫了一大片,再也不能放箭。然后他便亲自接管了长枪阵,喝骂着要求村民们向前。

“跟着节奏走,一二一,左腿右腿左腿,上去捅死他们!”乡勇们也都射不了箭了,全都分散到了队列中,带着一众乡民缓缓的向对手压了过去。

红脸汉子这下可傻了,他刚刚也差点被人捅着,小心肝嘭嘭的乱跳,他哪里知道,对手还懂军阵啊!而且这军阵也太厉害了,刚刚那么一瞬间的接触,自己这边已经躺下了十几个身手矫健的汉子。刘冷等人亲自招呼的三个人,更是伤的非常严重,差一点便命都没了。

“住手,全都住手,有话好说!”何苦带着人压了上来,准备趁着流民阵势大乱、人心惶惶的时候彻底解决了他们,却有人忽然高声喊停。

“暂时后退,保持阵型!”何苦本不想搭理什么和事佬,但见对方也带着一百多青壮流民过来,何苦也不得不稳住阵势再行厮杀。

“小可马承忠,对面是哪一位做主,请出来叙话。我这兄弟性格暴躁,刚刚多有得罪,马某这厢赔罪了!”大马脸的马承忠到是个斯文人,先作揖后鞠躬,礼数非常的周到。

“几个意思,打不过要玩阴的吗?你们气势汹汹的打上门来,赔个罪便想混过去不成?”何苦躲在后面,生怕对方有暗箭来袭,推了刘冷出来替他说话。

“这位兄弟请了!实在是事出有因,请您多多见谅!”马承忠又是一躬到地。

“事出有因?有什么因,饿疯心了?哪也不能抢我们的啊!”刘冷斜眼看着马承忠,何苦则在后面调整阵形,筹划着一波冲锋打散了这些流民。

“这位兄弟,这兴明村本是我等的故土。前时我等为躲避兵灾,外迁出去避祸,不成想回来时却成了诸位高贤歇马之地。离人留恋故土,一时冲动,请勿见怪!”马承忠说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理由。

刘冷傻呵呵的看向了何苦,这个局面该如何应对啊!他们占据山村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如今正主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十七章 男人的浪漫

马承忠的话一出口,不仅刘冷不知如何对答,何苦手下的村民们也是明显士气大衰。难民们流浪的时候会无所顾忌,为了口吃的,他们会做任何的事情。可是只要让他们安定下来,吃上几天的饱饭,伦理道德什么的马上又会占据他们的内心。马承忠等人是山村的原主,他们这些小偷的士气当然就崩了,理亏呀!

何苦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这边士气的变化,他知道这仗没法打下去了,必须赶紧叫停不然自己肯定要倒大霉。何苦心里问候了自己这些村民一万遍,这也太缺心眼了,这是讲道理的时候吗?原主回来了,咱们就得把房子和地让出来,然后呢?咱们去饿死吗?一群大傻叉。

“马先生,这山村原本为谁所有,不是凭您一句话就算的吧?”何苦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想把道理给搬回来。其实他也相信马承忠的话,流民没有用这种办法诈骗的。

“这位小兄弟明鉴,马某绝非虚言欺诈之人,岂会以虚言哄骗。村中山顶最大的一处宅院,便为兄弟祖辈所传的寒窑,其堂屋顶梁上刻有一个马字便是明证。小兄弟若是不信,大可回村详查!”马承忠也是见过些市面的人,看见何苦在队列中指挥,早便知道了何苦才是正主。

“即使如此,我们还需分辩些道理,请马兄入村详谈!”所谓山顶大宅,正是何苦现在住的村公所,好多人都见过那个马字,所以何苦便不再纠缠,而是玩了一招损的。

“也好!”马承忠大喜过望,招呼了自己这边的兄弟便想进村。

“马兄误会了!马兄手下兄弟颇多,鄙村却多为老弱妇孺,如此大队进村,只怕多有惊扰,滋生变乱。小弟之意,是请马兄一人进村,我们讲讲道理!”何苦小手一挥,长枪阵立马把马承忠一行人给拦了下来。

“村子就是我们的,有什么道理好讲,你们赶紧让地方就是了!马大哥怎么能一个人进村?你们害了马大哥怎么办?”红脸大汉又跳出来,他还是很维护马承忠的。

“马兄意下如何?”何苦没理红脸汉子,笑眯眯的看向了马承忠。

“好!”马承忠犹豫了一阵,还是答应了下来。

“马大哥?”红脸汉子极为激动。

“不必说了!”马承忠算的非常清楚,决绝的摇了摇头。

马承忠非常的清楚,乱世之中谁也不会因为他一句话让出村子,大家肯定要有些利益交换的。眼下他们青壮多,何苦必然顾忌他们,想来请他进去,也只是谈判而已。而且以眼下的态势看,他们这些人绝对干不过何苦的长枪阵,必须得有些激变才有可能击发大伙儿拼命的潜能,才有可能打回村里,比如说人人敬仰的马大哥被何苦给害了。

“我陪大哥去!”红脸汉子经常不听马承忠的话,但却是马承忠的铁杆。

马承忠很是纠结,他也担心何苦动手暗害了他们,他自己一个人搭进去也就算了,这红脸兄弟陪自己去死,可只能是白白牺牲了。

“也好,二位村里请!”何苦却不给他想透了的时间,直接邀请二人一同进村。

“请!”马承忠推脱不得,只能带了红脸汉子一起进村。

何苦在前引路,十一乡勇则带着一众村民在后断后,缓缓的退进了村里,防备并未松懈半分。马承忠暗自佩服何苦的仔细,不过更多精力则放在了村里,看着以往的家乡景致未变,马承中的眼眶难免有些湿润。

“关闭寨门,韩宋、刘冷指挥大伙儿登寨墙防守,门外如有异动,不必请命立即反击!”一行人刚刚进入寨墙,何苦便很不客气的下达了戒备的命令。

“你想干啥?”红脸大汉怒吼一声,同时把马承忠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乱世之中,难免小心做人,马兄请勿见怪!”何苦微笑着向二人微微躬身,马承忠也只是微笑。

众人到了村公所之后,红脸汉子便好像黑猫警长一样搜索了起来,很快便在堂屋的横梁上找到了那个马字,然后便对着何苦哈哈大笑了起来。

“证据便在这里,看你还如何抵赖!”红脸大汉指着马字好不得意。

“这位大哥到是憨直的可爱,马兄是明白人,该不会也如此想吧!”第五胜的十个乡勇全都肃立在屋子两侧,何苦的胆气壮着呢!才不会理睬一个粗人。

“这山村虽小,却是我等故土,万难舍弃,还请小兄弟划下道来吧!”马承忠就知道会是这一出。

“小弟不知马兄是何时离开的这里,反正小弟随母亲及一众乡里到此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废村。房屋破损,土地荒芜,也就有几堵挡风的墙而已。两年来我们胼手砥足,披荆斩棘,费了多少的心血,才把这里经营成眼下这般光景。如今马兄回来了,几句话便要我们搬家换地,怕是不大好吧!乱世之中,活命艰难,小弟必须为跟着我的一众乡里考虑。即便今日小弟答应了马兄,小弟腰间的刀也不会答应马兄。”何苦说了一大堆,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为了这里老子付出了很多。

“故土难舍,还请兄弟成全!”马承忠依旧在笑,但意思也很明显。

“马兄的乡愁,小弟非常理解,但马兄也该给小弟一个交代吧!”何苦开始询价。

“这个……”马承忠接不住了,他们也是逃难的,能回来就不错了,哪有东西给何苦。

“就算这房舍是马兄的,地里可都是我们的庄稼,难道要我们白送给马兄不成!马兄若是想仗着人多倚强凌弱,兄弟便只能带着大伙儿和马兄鱼死网破!”何苦无奈对马承忠摊了摊手。

“小兄弟有何良策!”马承忠一直被何苦带着走,当然知道何苦是有办法的。

“小弟确有一个办法,请马兄思量。如今村中岭下空余房舍不少,小弟前日刚让乡里修缮过,马兄大可安身,也算全了马兄的思乡之情!”何苦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打是肯定不行了,招揽这几百青壮却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有房没地,俺们怎么活?俺们手里本来就没粮了!”红脸汉子到是实诚。

“好说,一时的口粮小弟可以接济,只要马兄的兄弟们能听小弟调配,开垦土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何苦笑的更加灿烂。

“小兄弟好大的胃口!”马承忠万没想到,何苦居然动了这个心思。

“我能让这一帮老弱妇孺在乱世中活命,便一样也能养活马兄的兄弟,而且能给大伙儿一个前程,只是不知马兄意下如何?”何苦摊牌了。

“本村乡里存者不足两百,余者也是路上结伴之人,马某不能做大家的主!”马承忠是想推脱,但几年后他会非常后悔今天这句泄底的话。

“想吃饭,跟我走!小弟我就是一个管饭的!”何苦这下更是放心。

“你啥意思,让俺们以后都听你的,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也配!有种咱俩单挑,打赢了俺,今后俺们这帮人就听你的!”红脸大汉愤然站了起来。

“马兄?”何苦才不理糙汉,他在意的是马承忠的态度。

“我听我兄弟的!”马承忠也是骑虎难下,打他们拼不起,谈他又没筹码,只能跟着感觉走。而且他也有一个小心思,他那边足有一千多人,而且他已经当了多半年的头领。两边合在一起之后,即便给何苦一个头领的名分,他一个孩子也未必争得过自己。

“单挑是男人的浪漫,我便陪你走几手!”何苦哈哈大笑,几百青壮到手了。

第十八章 糟心事一堆

红脸大汉陈彪与何苦之间的比武,起手便有了结果,因为何苦的装备太逆天了。陈彪死也没有想到,何苦会用身子顶着他的刀刃硬往怀里撞,当他发现何苦盔甲厚重,自己的刀刃无效的时候,何苦的武士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陈彪对于何苦这种几乎耍赖的打法非常不满,但马承忠却是个敞亮人,直接宣布了认赌服输。此时何苦笑得非常的得意,好像吃到了小母鸡的小狐狸,数百青壮到手了,他争天下的资本更厚了。

不过当马承忠带着全体人马宣布向何苦投诚的时候,何苦笑不出来了,马承忠他们这四百余青壮,不过是先头部队,他们后面还有一千多人的老弱妇孺。这回轮到马承忠笑了,他才是吃到了大公鸡的老狐狸。

暂时用空屋安置了马承忠一批人,又调拨了一千斤土豆给他们应急,村里才算是安定了下来。但何苦还是定下了非常严苛的要求,村南、村北的新居民,不能进入岭上的寨墙,每天给他们调拨的口粮,也仅仅能保证他们饿不死而已。而且岭上设置了岗哨,时刻盯着这帮人,以免马承忠给他来个窝里反。

相处了几日,何苦弄明白了很多事,然后他就可以断定自己被马承忠给算计了。马承忠他们这帮人,早就到了山外,何苦去战场上捡破烂的时候,便被他们给发现了。而且他们派出了哨探,一路跟着何苦等人回到了村里,打探清楚了村里的大体情况。

看着何苦每日练乡勇,又知道何苦手里有大量的军械,他们一时没敢有什么动作,甚至动过去别的地方碰运气的念头。可惜他们内部意见不太统一,一直相互争吵耽搁了下来,等吵明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他们的粮尽了。

为了解决吃饭问题,马承忠带着青壮们来到山村撞大运,动武索要不成,却遇到了何苦这个冤大头。一千多人吃饭的问题可是不小,马承忠若是解决不了,别说当大哥了,那帮人都能把他给炖了。何苦肯接收他们,提供粮食,还能替马承忠顶缸,马承忠自然乐得卸下这个包袱。就像马承忠自己说的一样,真正根他一条心的只有两百人左右,其他人都是谁管饭认谁。

何苦很简单便把和马承忠不是一条心的人给甄别了出来,然后又让韩宋等人当了队长,把那些可信的青壮全都编入了乡勇,他们的家人也拉到岭上居住。可无论怎么说,有一定威望的马承忠,依旧是何苦的威胁,何苦也确实动过解决马承忠的心,但是更大的问题摆在眼前,这事只能日后再说。

村里的人口突然翻了三翻还多,何苦那点土豆,眼看着就不够用了。原来何苦分几千斤土豆出来,村里人够活几个月的了,现在的几千斤土豆,也就是几天的事。这一千多张嘴,喂好了便是何苦的强大助力,喂不好他们就会吃了何苦。

“厚野先生,新来村民的编配分组完成了吗?有没有开始工作,他们工作的绩效、产出如何?”看着自己越来越少的土豆库存,何苦只能抓着朱沃发急。

“东翁,除了马承忠嫡系的那批人还没动,新进村民的互助组已经组建完毕,也全都投入了生产建设。他们青壮多,生产热情很高,干活儿也快,眼下已经开出了百多亩山地,还多盖了许多房舍出来……”朱沃絮絮叨叨的汇报了起来。

“别说这些不疼不痒的,我是问他们生产出了多少东西,能吃的东西!”何苦算了个大概,照这个吃法下去,不到半个月他就得见底,他怎么可能不急。

“东翁,需要时间呀!世间哪有今天种下,明日便可下锅的东西!”朱沃想劝何苦冷静一点。

“我们的东西马上要不够吃了,就算把岭上各户的存粮收上来,也绝对坚持不到丰收,这是要出人命的!”何苦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道理解决不了他的问题。

“学生在调配粮食的时候会节省一些,同时号召新进村民省一些,再让第五胜和几个当过猎户的青壮多去弄些猎物回来,不过……”朱沃还真想出了点办法,但都治标不治本。

“让新来的村民尽可能多的种土豆,秋上能多收一点是一点,他们必须想办法养活自己!”何苦痛苦的揉起了自己的额头。

“只能靠老天爷帮忙了!”朱沃也是哀叹,现在只能靠老天爷给面子,让第五胜他们多弄一些猎物回来,可这山野贫瘠,动物也是不多啊!

“嗯,你去忙吧!我再想办法!”朱沃的一句给了何苦灵感,老天爷帮不帮忙他不清楚,但太白金星应该是向着他的吧!

朱沃一走,何苦便马上开始脱裤子,把贴肉放着的哆啦a梦之袋给掏了出来。这次和马承忠的青壮干了一架,虽然没有出人命,但也是见了血的,十几个青壮现在还在养着呢!这么多的血,怎么也得给点东西吧!因为口袋没有明显变重,何苦一直没有查看,如今逼急了恨不得马上打开看看。

何苦把手伸进去一摸,心里便凉了半截,这次的东西,好像不是武器也不是食物,因为他摸到了塑料包装袋。何苦这心开始虚啊!这要是期待了半天,掏出一件西装来,他可找谁说理去啊!

一番纠结之后,何苦咬牙把东西给掏了出来。一共是三个大塑料袋,都和装衣服的包装大小差不多,可里面的东西却让何苦差点笑背过去,终于有救了!两个小一点的袋子里,是茼蒿和韭菜的种子,十几个的独立小包装,种他上百亩地都够了。大一点的那个袋子更給劲,足足三十个蘑菇菌包。这些东西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那就是生长周期短,而且可以反复收割。

“太白金星保佑啊!”何苦的房间里爆发出了张狂的笑声。

何苦把种子都整理了出来,然后交给了朱沃,让他去安排人手重点培育,然后自己把每一个塑料带都认认真真的收了起来。现代异常普通的塑料,在这个时代可是无价之宝,万一哪天能够用到呢!

何苦为了粮食发愁的这些天,军训一直没有撂下,韩宋带队督促着大伙儿。十二乡勇如今已经变成了十二队长,乡勇的规模也扩张到了一百三十二人。除了何苦制定的训练项目之外,他们又多了一个新的项目——射箭。新来的乡勇里有两个当过猎户,弓箭颇为娴熟,何苦想让他们把大伙儿都给教会了。

“老子忙了半个月,你们就给我扯了半个月的淡啊!”搞定了吃食问题,何苦又到了训练场,各科表现都不错,但是到了射箭这一项,他就直接暴走了。除了原本就会射箭的两位,只有第五胜等三两个人勉强能看,其他人还是和闹着玩一样。

“七哥,不是兄弟们不努力,这东西太难了!”韩宋示意大伙儿把自己的左前臂内侧和右手都给亮了出来,右手的手指已经磨破了,左前臂内侧更是有点血肉模糊的意思。

“卧槽,怎么弄成这样了?”何苦就玩过弓,可没练过,他可不知道射箭这么难。

“七……哥,这个射箭要有点天赋,不是谁都能练,而且这东西没几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新来的猎户张二第一次和何苦说话,多少有些畏惧。

“你看咱们这帮兄弟能练成弓箭手的有几个!”人家一说,何苦还真想起来了,英格兰长弓手的确是练好几年。

“这东西得从小学,现在能练出来十个就不错了!”张二也尽可能的往多了说。

“糟心啊!我再想办法!”何苦看向了蓝天,这要操心的事,怎么这么多呢!

第十九章 鲁密铳

远程火力是战斗中的要点,战阵之上的决胜要点。何苦虽然只能算是带着一帮农民打群架,但这远程火力也绝不能少了。何苦也特比看重远程火力,他现在底子薄啊!动不动就近身肉搏,这个伤亡他扛不起。

“第五胜,你们几个能鼓捣明白的,先练着弓箭,其他人我再想办法吧!”何苦相信自己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他就亲手宰了马承忠,说不定哆啦a梦的宝贝口袋,就能给自己送点好东西来。

朱沃带着人忙种菜,韩宋带着人搞军训的时候,何苦一个人钻进了仓库。村公所的仓库里有许多的东西,比如何苦压箱底的千余斤大米、白面,没什么正经用处的旗帜、文书,最多的便是大伙儿捡回来的武器。

“他们遭遇了边军不成?不能够啊?边军来这里干什么?而且他们也打不过边军呀!”何苦一个人在仓库里忙活了小半个月,然后便开始自言自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朱沃他们那批溃败流寇到底遭遇了什么。

远程火力不能缺少,弓箭又练不会,何苦能想的办法便是打火器的主意。上次他们从战场上捡了不少的火枪回来,何苦一直没用,一是觉得这些东西珍贵,二是怕文化水平不行的韩宋等人玩不明白这高科技的东西。现在何苦算是明白了,技术水平比较低的东西,他妈的操作难度更大。

何苦一个人钻仓库,便是为了检点这些火枪,想挑一些能用的出来。一番挑检过后,的确挑出了几十杆质地不佳的破烂货,但是却足足有六十杆非常好的。同一支部队用的枪,不可能质量会差这么多,所以何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他就凌乱了。这六十杆能用的火枪,居然全是采用双层套管技术、而且加长了枪身的重型鲁密铳。

鲁密铳是阿拉伯那边传过来的重型火枪,装药多、射程远、威力大,明军装备了许多,军中俗称大鸟铳。何苦当流民那一年多,见过许多明军,知道明军装备的火枪很多,所以捡到火枪他并不奇怪,但是鲁密铳就很奇怪了。明军的鲁密铳基本都是供给边军使用,内地明军用的非常少。毕竟内地明军对于射程没有那么大的要求,而且南方人也不习惯鲁密铳巨大的后坐力。

何苦是越想越糊涂,其实也怪他自己粗心,不然就会发现问题的所在了。这六十杆枪全是新枪,根本就没怎么用过,而且统一装在三口大箱子里。那批明军是护送这批新枪样品的,遭遇了朱沃那帮土匪之后,担心他们要劫枪械,这才拼死抵抗,不然枪丢了,他们也活不了。

“不管了,反正便宜我了呀!哈哈哈……”何苦想不到这其中曲折的情况,反正枪是归他了,自然乐呵呵的去安排火药和弹丸。

明军的辎重里火药和铅弹也是极多,到是省了何苦的麻烦,直接拿着用就是。当他带着人把这些东西搬到了场院,乡勇们全都沸腾了,火枪这么高档的武器,他们万没想到自己也能用上。何苦简单的演示了使用技巧后,大伙儿更是把何苦给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你们也不笨哈!早知道你们这么善用这东西,我早就拿出来了,何必费这个劲!”看着大伙儿像模像样的操做火枪,而且连三段击这类的进阶阵法都玩的很溜,何苦非常的满意。

何苦说是自己没想到大伙儿这么聪明,其实是他自己笨了。火枪能够在欧洲大行其道,便是因为弓箭手的训练十分困难,而火枪特别容易上手,是个人就能用。至于三段击什么的,其实就是线列战术,也就是所谓的排队枪毙,而现代队列就是脱胎于此。乡勇们都踢正步了,三段击什么的,自然非常小儿科。

茼蒿拌韭菜,蘑菇就土豆的坚持了三个月,山村终于熬到了崇祯十五年金色的秋季。场院摆上了蒸好的馒头和土豆,火堆上烤着百多只油汪汪的兔子,何苦召集全村办起了丰收的盛宴。他要全村向他感恩,要增加自己的威望,同时也是向一直没有加入互助小组的马承忠等二百余人示威。

马承忠虽然也被请上了高台,但高台却是何苦一个人的舞台,马承忠只能是背景。何苦谢了上苍,谢村民,鼓舞了士气,也规划了未来,很是痛快的来了一大段演讲。等到两千村民几乎同时喊出万岁之后,何苦哈哈哈大笑,然后喊出了开吃的终极口令,然后万岁的声音便更大了。

“马兄,闷闷的吃饭很是无聊,我们来些娱兴的节目如何?”大伙儿吃的满嘴流油之后,何苦提议要搞点小节目。

“弃疗兄是一寸之长,马某单凭吩咐!”马承忠今天可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何苦现在可是众望所归,就算摔土豆为号办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他特别的乖巧。

“哎!岂会让马兄亲自下场,小弟是想要乡勇们操练一番,让大伙儿看看!”何苦微笑着说道。

“也好!”马承忠心里一阵腻歪,几个月的时间,何苦从他原来的手下中挖了许多人走,乡勇里没有一个是他的人。

“韩宋,招呼大伙儿比划一下!”何苦站起来喊了一声,乡勇们也跟着一块吃饭呢!

马承忠本以为且要等一阵,哪成想何苦一声令下,乡勇的十二个队长噌的一声都跳了起来,然后一百多乡勇风一样从人群中狂奔而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百多名乡勇已经完成了披挂整队,杀气腾腾比官军、流寇都要吓人。

“哼,样子货!”陈彪对于何苦挤兑马承忠非常不满,虽然对乡勇们的动作颇为惊骇,但还是免不了不屑的说了一句。

“开始吧!”陈彪的话好多人都听到了,何苦自然也不例外,但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声,不屑是吧!一会吓死你。

长枪方阵、单人刺刀格斗,组合刺刀格斗,徒手格斗、劈风刀等一系列的演练过后,已经是满场喝彩,陈彪也说不出话来了。马承忠和朱沃更是心中无比惊骇,何苦不是在养乡勇,他这是练兵,而且练的是一等强军。

一番演练过后,乡勇们暂时停了下来,开始往一块空地搬东西,稻草人、破木板、烂砖块等等,也不知要干什么,好像要修个垃圾堆出来。而且还分了二十多人出来,把那边给看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过去。

“村长……”马承忠看不懂想要问一句,可何苦已经突然站了起来。

“开始!”何苦意气风发,但并没有那么急,刚刚是他故意闪了马承忠一下。

六十名手持火枪的乡勇,在赵括、陈祝之等人的带领下,分为了二十人一队,快速完成了三层部署。

“准备,放!”赵括是第一队的队长,他高高的举起自己的腰刀,然后狠狠的劈下。

雷电之声骤然而起,然后便是一片硝烟。村民和马承忠还未看清,第一队已经快速后撤,第二队接替了他们的位置,然后便是又一阵硝烟弥漫。三队、一队、二队,周而复始,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

“马兄以为如何?”乡勇们打了三轮,然后收枪后撤,他们的目标已经尽为齑粉。何苦笑眯眯的看着马承忠,今天知道厉害了吧!

第二十章 率众来投

丰收宴会上的一场嘚瑟,结局是非常的圆满,虽然马承忠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他也乖乖的交出了自己手下两百村民的控制权。朱沃手下的生产护住小组队伍又壮大了不少,山村的生产建设也终于全面踏上了正轨。两千多人如同军队一样,有了统一的指挥和调度,爆发出的生产力还是很可观的。

朱沃每天玩的很快乐,何苦可一点也不快乐。宴会上嘚瑟的时候,他也是顾忌着马承忠,所以一直强撑着,不然他当时就冲进火枪队的序列紧急叫停了。火枪兵们平时训练很少出差错,也从来没有过意外,但是宴会那天却突然掉链子了。

乡勇们那天似乎也是有心炫耀一下,所以生怕火枪的威力小了,装药的时候特别舍得下本,几乎是成把的往枪管里塞。何苦当时都快吓疯了,这要是炸个膛,不仅当场就得废一个乡勇,而且后续这火枪也没人敢用了。万幸鲁密铳质量过关,火药细碎乡勇们一把也抓不了太多,不然马承忠可有笑话看了。

除了装药太吓人之外,鲁密铳的火绳也不太靠谱。六十杆火枪中,少说有七八杆出过没打响的情况,最离谱的一杆从头到尾一枪都没放出来过。火枪阵齐射威力很大,但是声音也非常大,密集的枪声中,射手完全无法确认自己的枪是否击发了。然后大伙儿装药,他也装药,枪管里可就壮观了。一枪未发的哪位,最后回来的时候,枪管里都已经满了,简直是一个装满了铅弹的爆破筒。这万一要是哪次忽然成了,炸死的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七哥,怎么样了?大伙儿训练热情都很高,您突然把枪都收了,大伙儿可都憋得快疯了!”何苦回来便收缴了所有的枪械,准备想出解决办法再说,但乡勇们正是热乎的时候,哪里舍得,所以火枪队的队长赵括,没事便要来何苦面前磨叽。

“滚蛋,这安全性根本不过关,我可不想你们改练独臂刀,也不想你们都成了独眼龙!”何苦的脑袋却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这些乡勇就是他未来的种子,一个都不能因为意外牺牲。

“七哥,不就是装药的事嘛!我让大伙儿都注意点就是了。我一会回去,就把药量分好了,让大伙儿都掂量熟了,保准以后不会装多了。不能击发的,我也让大伙儿都仔细点,看着点火门上的火药就是了!”赵括刀法不精,射箭不会,用长枪力量又不足,全靠火枪逞英雄呢!

“鬼扯!训练的时候,怎么都好说,真和人打起来,你们还搂得住吗?你也是上手厮杀过的,那种紧张的氛围,你能保证你的人手都稳!”何苦依旧是摇头,他才不信赵括这种糊弄鬼的说法。

“七哥,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官军也都就是这么用啊!你总不能让我把火药一份份分好带着吧!药壶里也没法装啊!”赵括小脸抽成了一团,各种的不开心。

“对呀!提前分好不就没事了!”何苦一拍脑门,暗叫自己缺心眼。

“七哥,没法子携带呀!”赵括却完全不懂。

“你懂个球!”何苦搞不定什么金属定装弹药,但是纸包弹这么个想法的问题,他还是可以解决的。

原本山村里就算找到恐龙化石也找不到纸,但上次在战场上捡回来了不少的文书。这些文书的内容非常复杂,有登记辎重的账簿,有往来的公文,还有一些书籍、日记一类的东西。何苦可就不管那些了,反正内容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只需要纸。

何苦把纸张都裁成了宽纸条,然后用兔子油浸泡了一阵,再拿到阳光下晒干,这样便可以防潮、防水,以便长期保存。纸张都处理好了之后,剩下的事就简单了。称量好一次的装药量,再加一枚铅弹,直接包起来就可以了。乡勇们每次使用,只要咬开纸包,然后装填发射,再没了许多的啰嗦事。

“我就做几个给你看看,剩下的你们自己做吧!越多越好啊!”何苦做了一天的手工,终于搞出了纸包弹,然后便扔给了赵括。

“看明白了,七哥你就放心吧!”赵括高兴的不行,一是又可以打枪了,二来这纸包弹可比药壶好用的多,身上的零碎也少了。

“对了,让朱沃找几个手巧的大姐,帮你们缝制一些弹药袋,不然零零散散的不好拿!”何苦有前世的见识,想事情自然要全面一些。

“嗯!谢谢七哥!”赵括欢天喜地的去了。

何苦的一番举措过后,村里又恢复了乒乒乓乓的枪声,而且这次枪声比以往更加的密集了。纸包弹很简单,不是什么高科技,只是一个想法的问题,但起到的作用可一点也不小。火枪队的射速有了极大的提高,以往打两轮齐射的时间,现在打个三四轮都很轻松。

“当当当……”消停了没两天,村里又乱了起来,这次是急促的锣声。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霾,就连何苦都不例外,因为这锣声是警讯。村里眼下的人是多了,粮草也丰足了,但是打仗还是很危险啊!

何苦想要争天下,想要去征伐四方,可是眼下这个实力不允许啊!最适合他的选择,还是老实在村里蹲着。不然就以他手下这百多人,出去干仗就是送死。有外人找上门来,如果是马承忠这种,何苦肯定欢迎,但对方是几百武士的车队,这可就不好玩了。

“村民进到岭上避难,乡勇青壮分发武器登寨墙守卫!”秋收刚过,外面没啥东西,何苦自然选择坚守寨墙,守城总比出去拼命要好。

“东翁,所有人都进入岭上避难吗?马承忠他们那批人……祸起萧墙,不可不防!”已经有人去传令,朱沃却突然出来谏言。

“厚野先生所虑甚是,马承忠他们那二百人就不用进来了,村南不是有个小圈子嘛!让他们原地留守,可与岭上互为犄角,以免来敌围困而成孤岛之势!”何苦急忙叫回了传令之人,重新下达了命令。

全村人几乎都去了岭上的寨墙之内,就剩下马承忠这两百多人留在外面,大伙儿的心里可就骂开了娘了。什么互为犄角,这不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嘛!当然何苦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去,大伙儿也是心知肚明,马承忠和人家不是一条心啊!他们又是马承忠的人,何苦信不过他们,也再正常不过。

一番混乱过后,何苦顶盔贯甲亲临寨墙,五百多来敌也没理马承忠,直接开到了寨墙之下。看清了对手,何苦心里一阵阵的发凉,这次麻烦可是大了。这五百多人是一个车队,押着一百多辆大车,物资非常的充沛。这就说明绝对不是来要饭的,他们是来抢地盘的。

而且这五百人是一水的青壮,个个都是武士打扮,武器、甲胄也是非常的齐备,弓箭手足有五六十人,火枪手也在三十以上。何苦这边青壮的人数也不比他们少太多,但除了一百多乡勇,其他人肯定干不过人家,若是没有寨墙保护,一个照面便会给人家打散了。

“在下葛家庄葛隆,敢问贵寨是哪一位好汉做主?”一个三十岁上下,一身华贵文士打扮的人站了出来,向上拱手问了一句。

“在下何苦,腆为鄙村村长,不知先生有何见教?”人家还算客气,何苦也是尽量能不打就不打。

“何寨主,山外局势艰难,一众乡里难以活命,是以葛某率一众乡民前来投靠,万望何寨主顾念乡土情谊,宽宏收留!”葛隆在寨墙下一躬到地,何苦却懵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他有点接受不了。

第二十一章 老子信了你的邪

葛隆说的很好听,也的确非常吸引何苦,但何苦实在是不敢轻易相信啊!葛隆的队伍太过奢华了,说他们是逃难的,打死何苦也不敢信。而且葛隆的队伍里全是青壮,老弱妇孺的比例非常小,逃难都不带家小的吗?

“葛先生,山村粗鄙,只怕委屈了诸位高贤,还请诸位另寻他处吧!”何苦咬了半天的牙,最后还是选择了拒绝,葛隆这条鱼实在是太大了,他怕把自己撑死。

“何寨主请勿生疑,学生乃是崇祯十一年府试举人,断然不是歹人。学生在山外也薄有产业,是以仆从护卫多了一些,绝没有不利于友邻之念!求寨主宽仁,赐我等一处安身之地,学生愿以家小为质。”葛隆好像是非留下不可,居然主动开出了以家小当人质的条件。

“这个……外间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葛先生入内歇息一阵吧!”何苦纠结再三,终究还是舍不得这到嘴的肥肉,人家肯拿家小做人质,也是够有诚意的了。何苦密调火枪队在寨门内埋伏,然后打开了寨门请葛隆入内。

“多谢,何寨主!”葛隆向上连连拱手。

人与人的区别一下子便体现了出来,当初何苦邀请马承忠入内的时候,马承忠、陈彪可是想带着大队人马进来的,葛隆则完全不同。葛隆只是带了两个妇人和一名孩童,其余的人马都老老实实的留在了外面,甚至还特意命令这些人不得随意动作。

“多谢何寨主高义,这是家母、贱内和小女!”葛隆进村之后,又是好一顿的打躬作揖,而且引荐了他带进来的三人,三人也分别与何苦见了礼。

“见过老妇人、夫人,快请入内歇息!”人家有大辈在,何苦也不能失了礼节,连连还礼,大伙儿折腾了好一阵。

叙礼已毕,大伙儿便一齐到村公所叙话。何氏也被请了出来,陪着葛隆的母亲、妻女一起在厢房,何苦则和葛隆到了正堂。葛隆是正经的举人老爷,何苦这边则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人,只能带着朱沃充数。

“山村粗鄙,无茶待客,只能以一碗清水相敬,葛先生请勿见怪!”何苦他们一年都见不了几回盐味,自然也拿不出茶叶来。当然这句话不是哭穷,还是拒绝葛隆入伙的意思。

“乱世艰难,世事哪里还有许多周到,何寨主能赐予我辈一处存身之所,得暂时苟活,学生已是感激不尽了!”葛隆能考上举人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岂会不知何苦的意思,但他死皮赖脸的就是不走。

“葛先生有举人功名在身,身份尊贵,纵使地方上不太安静,投托何处不可安身,何故偏偏看上了我们这处穷乡僻壤?”何苦就想不通了,这葛隆有毛病啊!怎么就和自己杠上了呢!

“乡土难舍啊!地方上也只是一时不靖,学生一是也想着日后再返故里,二来贵宝地距离祖宗墓庐不远,多少方便照应。学生队里多有辎重,粮草、油盐具不缺少,且多有金银,皆可供贵寨使用。学生仆从中也有几个木匠、铁匠,手艺匠人,寨主亦可随意使用,也算学生聊表寸心!”葛隆随口说了个理由,然后便开始加码了。乱世之中,他有粮草,还有手艺人,这种价码,谁都难以拒绝。

“葛先生是读书人,总该看过水浒吧!白衣秀士的典故,让我很是不安啊!”何苦很想要葛隆的这些东西,但是他吃不下啊!

“王伦?何寨主……”葛隆万没想到,何苦居然想到梁山火并的事情上去了。

“林冲不入伙,晁盖不上山,梁山上就没那么多纷乱了,所以还是请葛先生另谋他处安身!何某年轻识签,常怀小人之心,还请葛先生见谅!”何苦站起身来一躬到地,也算是给足了葛隆面子。

葛隆愁眉苦脸的纠结了半天,终归是长叹一声,然后咬牙做出了决断:“唉!学生麾下杂役、匠人、护院、乡邻合计五百一十八人,尽数交由何寨主统管,打散安置,或是重新编排,可由何寨主一意而决,学生断无二话。唯求何寨主赐我葛家三代四人一个安身之所,学生愿为何寨主幕僚,单凭东翁驱策!”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葛隆把一切都交了出来,何苦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东翁,事出反常,切勿……”一直干坐着的朱沃,突然站了起来。

葛隆这么多人突然跑过来,然后又不顾一切的要留下,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葛隆这么掏心掏肺,不计成本的搞法,绝对是心怀鬼胎。何苦答应下来,虽然得了不少的实惠,但是将来肯定要给葛隆顶缸。

“不必多疑,葛先生是信人,我信过他!”何苦只算着乡勇队伍的壮大,算着有工匠可以改造武器,其他的他还真就无所谓了。

何苦心意坚决,朱沃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葛隆这种状态,绝对是被人逼上了绝路,不然他肯定不会如此折节。一个能把葛隆五百多人逼入绝境的势力,何苦是否接得下来啊!万一有个差错,何苦弄不好就要给葛隆陪葬了。但朱沃的身份放在那里,而且他也肯定不会给何苦陪葬,所以他也就乖乖的闭嘴了。

何苦给了葛隆极高的待遇,直接把他们一家安顿在了村公所边上的院子里,几个童仆也依旧保留。村民觉得很对,毕竟人家是举人老爷嘛!何苦对举人到是无所谓,他看重的是葛隆带来的大笔“嫁妆”,人家可是能算股东的。

葛隆带来的青壮武士,直接被编入了乡勇。他们人数众多,但没有什么头领,都是直接听命于葛隆,组织架构情况很差,何苦将他们打散重编,到也不怕有什么危险。匠人一块最让何苦满意,足有十几个人,木匠、铁匠、雕刻等等都有几个,何苦的武器改造计划,很快便可以实施。

“当当当……”葛隆一行人安顿下的第二天,村里又响起了急促的锣声,而且这一次敲的比以往都要急。

“什么情况?”这次敲锣的命令不是何苦下的,所以他急匆匆跑出来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

“七哥不好了,外面来了大股的土匪,少说也有一千多人,他们冲的很快,来不及回报您,我直接让他们敲锣示警了!”放哨的工作一直是第五胜负责,所以他对一线的情况最为了解。

“按昨日部署,所有人登寨墙防御!妈的,怎么还闹起土匪了,这帮王八蛋哪里来的!”何苦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千多土匪,这可不好搞了。

“东翁,这些土匪应该是前日扫荡了我葛家庄的歹人,他们所过之处男女老幼屠戮殆尽甚是凶残。而且他们极善用计哄骗,我葛家庄便是被他们诈开乌堡大门,而后遭难的,东翁千万小心!”葛隆也一身戎装跑到了何苦面前,而且他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便把对方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

“老子信了你的邪!”何苦狠狠的瞪了葛隆一眼,这帮人若不是追着葛隆来到山村的,那才叫见了鬼了。

第二十二章 要崩盘

葛隆为什么没皮没脸的非要留下,这下可是有了答案,这家伙儿一准是让土匪给追的无路可逃,这才死活非要留在山村。葛隆动的什么心思,何苦和朱沃都非常清楚,他不外乎是想借助山村的寨墙防御土匪,以及在危急时刻让何苦替他葛隆挡枪。

何苦是个很喜欢占便宜的人,所以他非常的讨厌吃亏,葛隆敢对他动这种心思,他肯定不会轻饶了葛隆。站在寨墙上的何苦瞬间就有了决断,葛隆的这个缸,他肯定不顶。一会土匪提出要求之后,他会扣下葛隆带来的青壮武士和匠人,然后痛快的把葛隆交出去,也让葛隆知道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时候不大,大股的土匪便压了上来,当真足有千人上下,寨墙外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土匪们手中均有利刃,可并没有甲胄,组织也很松散,除了七八个骑马的,都是一样乱哄哄的。这些人肯定是乌合之众,但他们的气势到也十分惊人,可谓是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看来这些家伙儿都是杀人如麻的角色,身上的杀气异常浓烈,否则绝不会有这般的气势。

这么帮人堵在寨墙外,别说是普通的村民、乡勇,就连何苦都有些肝颤。土匪这个词大伙儿都听过,逃难的路上也曾远远的见过,但当这些人真真的出现在眼前,大伙儿心头还是升起了莫名的恐惧。这些乱世中的土匪,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是地狱中逃出的恶鬼,他们是嗜血的妖魔。

乡勇们经历过严酷的军训,所以即便心里异常的紧张,也没有出现丝毫的慌乱。葛隆的带来的四百多武士也不错,他们显然和这些土匪交过手,有点胆气不足的意思,但也能够镇定以对。临时征集上来防御的青壮村民可就不行了,不少地方出现了骚动,甚至有人丢下了兵器想跑。

“韩宋,你带人弹压各处,让大伙儿别慌别乱,一会就好了!”何苦自己都有些害怕,自然非常理解村民们的畏惧,不过眼下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一会……?”朱沃对于何苦的这句“一会就好了”非常敏感,土匪绝非“一会”就能赶跑的,何苦这句“一会”的意思可就有点怪了。

“嗯!”何苦瞟了葛隆一眼,然后对着朱沃点了点头。

“东翁英明!”朱沃对何苦的决定非常的赞同,土匪是冲葛隆来的,的确和山村没关系。

计议已定,何苦和朱沃便静静的等着,只要土匪派出人来交涉,他立马便会交人。然而土匪的动作却和他们想的大不相同,他们并没有急于向寨墙靠拢,更没有派出人来与何苦交涉,而是开始扫荡村北的院落房屋。

鸣锣示警之后,原本住在村北的村民已经都进入了寨墙,但他们日常生活需用的东西还都留在家里。土匪们也算到位,一针一线都没有放过,村民们家里仅有的那点东西,全数都给他们翻了出来,然后装进了自己的荷包。

“七哥,这帮混蛋动咱们东西了,几万斤的粮食啊?”土匪们把村北的存粮、土豆、兔子等等扫荡一空,韩宋他们几个当时就忍不了了,那可都是村民们的血汗换来的。

“舍了吧!他们人多,硬拼咱们不划算,就当花钱送瘟神了!”何苦也是肉疼,但是拼命他更舍不得,只能咬牙忍了。

葛隆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何苦,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葛隆深知自己与何苦没什么交情,两人连相互利用都算不上,土匪若是威胁何苦交人,何苦一准会把自己交出去。但是葛隆没有丝毫的惊慌,因为他知道这帮土匪不会威胁何苦交人,只要到了这里,他们肯定会想连何苦一起干掉。无论何苦是否愿意管这个闲事,当土匪找到这个山村的时候,他就已经与葛隆绑在同一驾战车上了。

“东翁,他们怎么还不派人过来,反而开始埋锅造饭了!”土匪扫荡村北过后,也没有派人交涉,而是在外面开始准备野餐,刚刚抓来的兔子已经烤起来了,当过流寇的朱沃很是不理解这帮土匪的套路。

“吃上了?这是几个意思,赖着不走了?”何苦也不懂,两军交战也没这么玩的吧!

“他们是在休息蓄力,酒足饭饱,体力完足之后,他们马上就会发起进攻,东翁还是做些准备的好!”葛隆也像个谋士一样给何苦出起了主意。

“把石块、金汁备好,万事都得有个准备!”葛隆与这帮土匪之间,肯定有一个曲折的故事,何苦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但葛隆的话他多少也得听三分,毕竟葛隆是眼下最了解这些土匪的人。

山村的寨墙为临时修葺很不牢固,高度也就四米上下,这个屏障的作用也就约等于一个土坡。乡勇和武士们手里有些得用的武器,但能远程攻击的也就那么一百多人,其他人就需要靠一些常规的守城武器了,比如石块、金汁。当然这也是山村唯二的两种守城武器,其他的玩意儿造不出来,而且就算有,寨墙太矮也用不了。

土匪们这顿饭吃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也给村里的何苦等人,造成了更大的心理压力。村里的煮大粪熬金汁的锅还没烧热,外面的兔子怎么可能烤得熟,这些土匪吃的都是半生不熟的兔肉。这么一帮嘴里带血丝的家伙儿,谁遇见都会觉得瘆得慌,更何况有了葛隆的话垫底,大伙儿都觉得他们要杀上来了。

一个腰间围了块麻布,光着膀子的土匪忽然越众而出,他一支手背在背后,一个人朝寨门的方向走了过来,而且不停的抬头张望,似乎是想寻找当家人的模样。何苦和朱沃心中大定,这些好像野人一样的家伙儿,还是派出人来交涉了,把葛隆一家往出一交,事情也就过去了。何苦还特意往前走了一步,手扶着墙边,示意对方自己就是正主。

“嗖!”光着膀子的土匪忽然把背后的手移动到了身前,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硬弓,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张弓搭箭对着何苦就是一箭。可惜他的射术不精,箭矢偏的厉害,钉在了何苦几个身位以外的寨墙上。

“杀呀!杀!”土匪的这一箭,好像是发令枪一样,随着他这一箭射出,后面的土匪好像炸了营一样,咆哮着冲向了寨墙。这些人一边跑,一边发出各种怪叫,竭尽所能的吓唬着寨墙上淳朴的村民们。

“火枪手两段齐射,弓箭手压上抛射,韩宋督促青壮投石!”何苦刚刚吓了一身的冷汗,好在他迅速的稳定了下来,马上下达了防御的命令,既然没得谈,那就往死里打吧!

弓箭手和火枪手的表现非常好,尤其是火枪齐射威力惊人,已经有几十个土匪被放倒在地,土匪们的攻势顿挫非常明显。可是这个时候,寨墙上却乱了起来。本该以石块御敌,在后接应射手的青壮们,居然毫无征兆的崩溃了。最开始丢下石块的只有一个人,但很快变成了两个三个,然后便是无法制止的溃散。

“娘啊!跑啊!”青壮们太不适应杀戮,土匪们狰狞的面目吓坏了他们,他们本能的想去找自己的家人,然后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青壮们的崩溃,直接带动了整个阵脚,就连葛隆带来的武士也在走向溃散,唯一岿然不动的只有何苦练出来的乡勇。但是阵势全线崩溃,一百多人的乡勇又有什么用呢!

第二十三章 力挽狂澜

已经受挫的土匪们,第一时间发现了墙头青壮的崩溃,冲击势头略有顿挫之后,马上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墙头的局面则近乎无法控制,一个带走了十个,十个卷走了百个,大家都失魂落魄的向身后跑去,就连朱沃都悄悄加入了溃逃的序列。

“后退者死!”一个身影冲到了溃逃队伍前列,然后他高高的跃起,之后带着一片刀光落下,跑在最前面的青壮被一刀劈成了两段。何苦的刀刃第一次对准了村民,他的脸上沾染了血迹,铁青的脸上满是狰狞。

土匪很可怕,但是土匪还在墙外,何苦也很可怕,何苦就在面前。溃逃的人群瞬间冷静了下来,何苦好像比土匪更加的危险,这小子是个六亲不认的狼崽子,杀谁他都不会手软的。相较于土匪,何苦的威慑力显然更大,所以青壮们全都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朱沃也像没事人一样,又站到了何苦的身边,好像他从未离开过。

青壮们又拿起了长枪、石块,两条腿也牢牢的钉在了地上不敢移动,但手却难免不住的颤抖。他们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他们本能的畏惧强盗,尤其是箭矢飞来的时候,他们更是几乎尿了裤子。

“东翁,青壮士气已溃,难以再战,不若引乡勇精锐护卫主母暂时脱身,日后再图兴复!”整个队伍的士气都崩盘了,即便何苦把人堵了回来,也难以形成有效的战力,习惯脚底抹油的朱沃,立即建议何苦带着主力和老妈先溜。当然了,作为何苦核心幕僚的朱沃,也要跟着一起跑路。

“半年积蓄,方有今日基业,一旦舍弃,何时方能兴复!我辈心怀鸿鹄,岂能对区区草寇俯首!”何苦的牙都快咬碎了,但也知道士气崩盘,青壮们几乎无法战斗。可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撞到了多大的运气,才有了今天这份基业,怎么舍得放弃。

因为青壮们几乎变成了稻草人,所以除了乡勇的火枪和武士们的弓箭,土匪们并没有受到其他的攻击。当土匪冲击到一定距离之后,应该攻击他们的石块,因为青壮们的瘫痪,一块也没有落下。土匪的前锋趁着这个机会,很快冲到了寨门前。

“东翁,土匪已抵近寨门!”朱沃几乎是拉着何苦的袖子求他赶紧跑路。

山村的寨门非常简陋,就是一些杂木拼的,土匪们几斧子便能劈开。若是寨门一破,那就没有然后了,何苦的队伍将彻底崩溃,恐怕一些乡勇都会溃逃。谁能逃活命,就是一件看运气的事了。

“我操他大爷!”土匪进村鸡犬难留,何苦不想自己的基业毁于一旦,更不想看到村民被土匪肆意蹂躏,然后在那么一瞬间他就暴走了。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何苦怒骂了一声,直接从不到四米的寨墙上跳了下去。

十来个土匪正聚在寨门前,想把这个简陋的东西给砸开,然后一个一身重甲的半大孩子便从天而降砸在了他们的面前。一个精瘦的匪徒距离何苦不足两步,他傻愣愣的看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沙雕,努力的思考着这货是不是想自杀。

“杀!”蹲在地上的何苦迅速起身,刀刃向上一个反八字刀便劈向了这个精瘦的家伙。

反八字刀最难挡,何况精瘦的匪徒正满脑袋妖精打架,连点反应都没有便何苦一刀给劈死了。刀刃由左腹部切入,从右肩部砍出,精瘦的匪徒变成了两截,内脏和鲜血泼洒了一地。掉落在地上的上半截身子一时未死,左臂居然还在地上动了动。这个画面实在是太震撼了,枪声停了下来,羽箭也不再飞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寨门前。

“弄死他!”一个小头目样子的黑脸汉子,把手里的板斧指向了何苦。

黑脸汉子想的是人多力量大,但他却暴露了自己。何苦深知擒贼先擒王,自己身处敌丛之中,必须先把领头的干掉。正愁不知道谁是头目的时候,黑脸汉子自己跳了出来,还真是太白金星保佑。

黑脸汉子距离何苦足有十步之遥,何苦冲到他面前,至少需要先解决掉三五条杂鱼,但何苦有上次得到的宝贝啊!黑脸汉子的话音刚落,喽啰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何苦已经从腰间拔出了装好弹药的手铳,毫不犹豫的对黑脸汉子扣动了扳机。

“轰!”巨大的枪声,让寨门附近的土匪都下意识的缩了缩头,只有黑脸汉子岿然不动,因为他已经没有头可以缩了。手铳巨大的后坐力,让何苦的枪口抬高了许多,本来瞄准腰腹的枪口,直接抬到了与头平齐。黑脸汉子的头颅瞬间变成了西瓜,而且是被巨力敲碎的烂西瓜,骨头渣子混着血雾迸溅的到处都是。

“啊!”土匪们都是残忍之辈,这种画面对他们的冲击也是不小,但好歹维持了镇定,一个反应极快的喽啰便趁着何苦开枪,嘶吼着一刀砍向了何苦的腰间。

何苦背对着这喽啰,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刀刃砍来,自然没有任何的躲闪,单刀重重的劈在了何况的腰间。然后尴尬的事便发生了,何苦好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一样,微微的弯了弯腰,然后便回头看向了这个偷袭自己的家伙。喽啰也很尴尬,他的刀劈在何苦的绵甲上便停住了,根本就砍不进去。

“找死!”两人对视了不足一秒,何苦的刀横着便抡了过去,又是一颗大好的头颅滚落尘埃。

“狗崽子!”又有两个匪徒喽啰冲了上来,两把刀分别看中了何苦的前胸和后背,结果还是那个结果。

何苦贴身穿着防刺服,中间是一层锁子甲,外面披挂了一身近四十斤的夹铜绵甲,比狗熊都厚实。土匪到刀锋可以劈开外层的棉花层,但也被卸掉许多的力量,到了铜片这一层就没戏了,里层的棉花都碰不到,更伤不到何苦了。

何苦一刀给自己面前这位来了个透心凉,转身想把后面那位一起了结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机灵人已经风一样的逃走了。其他的几个喽啰,本来也有上前的意思,但见已经有人带头跑路,马上也脚底抹油没了踪影。

“用弓箭射他!”土匪的阵势被几个逃兵弄得有些混乱,但其中也有明白人出了主意。

“鬼扯,刀都砍不透,弓箭有个球用!”没想到,混乱中居然还有人反驳。

“一群狗日的货,给老子回去,拿人堆死他!身上砍不透,你不会砍他脑袋、四肢啊!真他娘的笨的灵巧!”终于有一个够分量的人压住了台面,几十个的土匪聚成一堆,又向何苦压了过来。

何苦就傻了,人家说的方法确实可行。就算他头上的头盔能保护自己,小臂和小腿可没有护甲,挨一下他就算完。何苦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他很想逃回寨墙里面去,但是眼下也没人给他开门啊!

“嘭、嘭、嘭……”正当何苦以为自己要玩完的时候,头顶上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朱沃和葛隆带着一脸崇敬的微笑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乡勇火枪队也全都集中了过来。

土匪这次为围捕何苦站的极密,被火枪打击之后的效果也是特别的好,当场就躺下了四十多人。前后伤亡已经超过百人的土匪,马上就没了心气,稀里哗啦的撤了下去,他们是来抢劫的,可不是来找何苦拼命的。

“我乃本村村长何苦,犯我村寨者,死!”人都走了,何苦的精气神马上就上来了,指着大队土匪后撤的背影,豪迈的撂下了狠话。

第二十四章 围困

何苦当了一把无双猛士,虽然差点被人给分尸了,但山村总算渡过了危局。有了何苦的这次个人作死秀,青壮们的士气很快恢复了过来,还有点高涨的意思。将为三军之胆,己方的老大这么猛,他们当然也就无所畏惧了。

土匪们毛都没捞着,便损失了百多人,可谓是损失惨重。土匪们都很肉疼,尤其是何苦这位刀枪不入的重甲猛士,给他们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除了猛如张飞的何苦,土匪们印象最深的便是墙头的火枪阵。

以往土匪们打家劫舍,攻掠富豪的坞堡,不是没有遇到过火枪,但是这么猛烈的火枪阵,他们可是从来没见过。富户的火枪射速很慢,射程也很近,准头也不好,除了声音大,够唬人之外,也就那么回事。除了极个别的倒霉蛋,很少有人栽在火枪的手里。

可今天何苦麾下的火枪阵,完全不同以往。这种连绵不断的持续火力,这么远的射程和精度,土匪们今天可算是开了眼。而且火枪这东西中了必死,没有任何抢救过来的可能,比什么毒箭什么的可怕多了。翻滚变形的铅弹,足以在人体上撕裂出巨大的伤口,侥幸活得一时,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

土匪们阵后,五个穿着红色鸳鸯战袄的人聚在了一块,商议着下一步的对策。已经色彩斑驳的战袄,说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都曾经是大明的官军。随着战袄褪去了当年的颜色,他们也已经变成了积年的老匪。这些从登州之乱后便一直浪迹天涯的老匪,并没有忘记行伍上的本领,虽然手下都是乌合之众,但打仗的心眼他们是一点也不少,不然他们也活不到今天。

“难怪这葛老爷玩了命的往山里跑,感情这边有他的靠山啊!”

“那姓何的点子颇为扎手,我刚看了,不仅是他一个,墙头上身穿多层重甲的,少说也有几十号,弄不好得有上百人!”

“硬拼不是办法,为了点甜头,犯不上拼命!”

“折损了百多个弟兄,就这么撤了,咽不下这口气啊!”

“都别吵了,必须拿下这村寨,宰了那个姓何的,不然以后咱们还怎么混啊!”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了半天,连个靠谱的思路都没有,最后还是一个红脸大汉站出来压住了台面。

“康大哥,不好硬拼吧!就算再折损三五百兄弟,也很难拿下这村子啊!”众人还以为康老大哥冲动了,要与何苦死磕到底,急忙围过来劝解。

“我自然知道硬拼不是办法!这村寨乡勇壮丁人数虽然不多,但装备精良多有军械,何苦等人确非易与之辈。可他们毕竟人少,只能凭墙固守,若是能将他们引诱出来,我们便可聚而歼之了!”康大哥深为自己同伴的智商感到羞愧,他明明是非常智慧的想到了破敌之策,却让这几个家伙儿弄得自己好像傻子一样。

“康大哥,那何苦虽然勇猛,但心思却细腻的很!适才兄弟们强攻寨门,他宁可孤身范险,也没有纵兵冲杀,可见他也知道必须凭墙固守,不能离墙野战,我们想引诱他出来怕是不易!”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心眼不少,给康大哥分析起了何苦的情况。

“我们攻其必救如何?”其他几人觉得两人说的都有道理,开动脑筋帮忙想起了主意。

“如今秋收刚过,寨墙外没有庄稼,怕是很难引他们出来救援!”大伙儿都觉得攻其必救不错,但是实在是没啥目标。

“南边还有一个小围子,我们去攻那里如何?”有人想起了被遗忘的马承忠。

“另寨别居,显然与姓何的不是一路人,最多算个邻居而已。我们去攻打他们,姓何的怕是不会有所动作!”大伙儿有些动心,但还是觉得不靠谱。

“不急,这世间只有前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反正有不少吃食,我们先把这里围起来再说!”大伙儿有陷入了死循环,还是康大哥出来拿了主意。

“不错,姓何的人少,日夜防守必然吃不消,咱们耗到他们筋疲力尽,再去攻他的寨墙也就容易了!”刀疤脸也极为赞同康大哥的意见。

“要不要想把南边那帮人灭了,让兄弟乐呵乐呵,鼓舞一下士气!”总有人看马承忠是块肥肉。

“不急,那帮人看样子也不好惹,咱们也先耗他们两天!等火候到了,咱们先拿下南边这个小围子,补充粮草、鼓舞士气,然后再驱赶他们的壮丁去攻寨墙。”康大哥就是有办法,而且把他从一些恐怖家伙手里学来的损招给计划上了。

“好,好!”一众匪首全都赞同这个办法。

土匪们有了计议,马上便在岭下安顿了下来,搭建了一些草棚子,村北的房舍也都住满了。小小的山村一时间成了三国演义,村南小小的土围子里是马承忠的一众乡党,村北成了土匪的乐巢,岭上则是何苦的本阵。

居住条件最差的是土匪们,但他们都是风餐露宿惯了的人,浑然不当回事。而且他们的战力最强,人数又多,其他两方全在他的威胁之下。何苦到是无所谓,土匪摆出死赖着不走这个造型,他就知道这仗一两天之内完不了了,很干脆的安排了岗哨和休息制度,然后他就回家睡觉去了。现在最痛苦的人是马承忠,他的状态就叫危若累卵。

“马大哥,这土匪是什么意思?”陈彪领着百来个青壮,拿着棍棒紧张的准备了许久,结果土匪都去村北睡觉了,他单纯的大脑马上就不够用了。

“这帮土匪攻打岭山不成,这是想赖在这困死岭上,我们的祸事到了啊!”马承忠眉头紧锁,一脸的大势已去。

“大哥,他们和岭上姓何的干仗,关咱们什么事啊?”陈彪一如既往的单线条。

“土匪想靠围困取胜,不过是靠两样东西,一是粮草,一是人的精力。岭上的乡勇、青壮加在一起足有五六百人,再算上姓葛的带来的人手,怕是已经不下千人。何苦是个极善调度的人,这些人调配起来,坚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断然不会被耗的筋疲力尽,匪徒唯一能耗的便是粮草了。”马承忠一边说一边摇头,自己和乡亲们这回可是在劫难逃了。

“他们是耗人,还是耗粮草,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陈彪还是不懂。

“秋收刚过,岭上粮草极多,吃他个一年都不成问题。土匪又有多少吃的呀!除了自身带来的一点,便只有从村北刮来的一点存粮,他们人数众多,要不了几天便会吃完的。待到他们粮尽之时,你觉得他们会退走吗?他们必然会来攻打我们,夺取我们的粮食!”马承忠越说越觉得绝望。

“何苦能把他们打退,咱们也不怕他们!”陈彪到是很有信心。

“何苦寨墙高大,咱们这个土围子济得什么事?而且何苦手下有几百上千人,咱们只有八九十人,如何抵挡得住千余匪徒啊!”马承忠很想逃跑,可是土匪已经把他堵家里了,他无路可逃啊!

“何苦会不会来救咱们呢?”陈彪问了一个很天真的问题。

第二十五章 隔岸观火

土匪堵门之后,山村进入了相安无事的太平日子,大家各过各的小日子,好像只是村子里多了些邻居而已。除了马承忠着急上火外,何苦和康大哥情绪都挺好,就连罪魁祸首葛隆,也是每天优哉游哉的,蛋事都没得。

康大哥大名康从文,名字的寓意很好,但却有点不配他。康从文一辈子也没从过文,到是行伍半生,不认识字,只认识刀。康某人行军打仗的经验很丰富,所以靠了何苦半个月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很难耗死寨墙里那个混蛋了。半个月的围困非但没让岭山的乡勇、青壮筋疲力尽,反而有点越来越精神的意思,这可就不好搞了。

康从文的围困计划,注定是没有希望,而且还适得其反。山村最危险的一天,便是土匪来攻的第一天。那时候人心惶惶,阵势散乱,乡勇与葛隆的护卫武士之间也缺少磨合,何苦都不得不亲自出去拼命。可有了这半个月的围困,一切都不一样了。

何苦的乡勇早就有轮岗执勤的制度,面对围困不过再扩大些规模而已,被耗死之类的,根本就不可能。土匪堵在外面,不但没能消耗乡勇的精力,反而让何苦的权威有了空前的提高。敌人把门给堵了,大伙儿想活命,自然得听何苦的,然后何苦便说什么是什么了。

土匪堵门半个月,何苦就搞了半个月的全民军训,更是推行了他所谓的义务兵制度。今后农闲时候,他治下所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都必须参加军训,掌握一定的军事技巧。但凡遇有战事,何苦一声令下,所有男丁必须拿起武器,应征入伍成为他的士兵。

“东翁,乡勇训练已成,是时候开出墙外驱逐那些草寇了!”葛隆这些天没少给何苦帮忙,新制度的细则是他修订的,想不通的村民也是他给做的思想工作,俨然有取代朱沃成为何苦头号幕僚的趋势。

“不急,再练练,不过才半个多月,他们的阵形还需要磨合,不然临阵慌乱,难免会出现一些错漏!”何苦却一点也不着急,他的这个话怎么听都像是借口。

“草寇们的粮草快尽了,东翁可是想击其归堕?”朱沃有点想争宠的意思,他其实很想脱离何苦,但是见有人天天在自己面前表现,还是忍不住出来争一争风头。

“不急,不急!”何苦只是摇头。

“草寇们若是粮尽,必然会劫掠村南,村南这十余日虽然也在大肆修整固防,但毕竟人少势孤,怕是难以抵挡啊!东翁……”葛隆是唯一一个能顾及马承忠的人,但他的话却没说完,因为何苦打断了他。

“土匪被赶走之后,葛先生有何打算,回归故里?还是另谋他处安身啊?”何苦不想讨论土匪下一步的动向,岔开话题问起了葛隆的打算。

“学生自然是追随东翁!鄙乡坞堡虽被草寇打破,但主体仍在,对外交通也算便利,田地更是肥沃,东翁若是不嫌弃,大可移驻过去!”葛隆居然想回家,而且是请何苦过去当老大。

“葛先生,我说的是真的!您堂堂一个举人老爷,跟着我混迹于这山村……您放心,何苦绝无加害之意,事了之后,您给我留下几个匠人便好。”何苦才不信葛隆这种鬼话,还以为葛隆是怕自己下黑手,何苦还是想把葛隆发展成盟友关系的,人家举人的功名够唬人啊!

“东翁,学生说的也是真的!学生不会混迹于这荒村,东翁将来更不会混迹于此,是以学生才邀请东翁出山。当今之世,乱世不远矣!良禽择木而栖,东翁便是学生的佳木!”葛隆一副诸葛亮见刘备的表情。

“我是佳木?”何苦很想掩饰一下,但还是笑了出来,这话他太爱听了。

“学生早存捧日之心,东翁将来必然不会不会薄待于学生!”葛隆笑眯眯的一躬到地。

“好,好!”何苦笑的更加剧烈,但其他人笑不出来了,土匪突然向村南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

康从文的粮食还有一些,但他不敢再等了。通过近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寨墙上的乡勇越来越精神,盔铠鲜明,动作如一,进退有序,俨然已经开始向强军的方向迈进。康从文很了解自己手下的这些土匪,对方若是有了一定的军事化组织,自己这帮人肯定打不赢。山村攻不下来,再让人家给灭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康从文等人商量出了一个有里有面的办法,干了村南的马承忠,抢点东西,然后马上回家。好歹也是抢了一把,算是保全了面子,又不用去啃何苦这种硬骨头,里子也不会受太大的损伤,这一招可谓是两全其美。

马承忠手里并没与弓箭、火枪这样的远程武器,所以土匪们很容易的便冲到了村南两米多高的土墙下。陈彪带人准备了许多的石头,村南的大伙儿也都很积极的扔着石头,但受土墙的高度所限,对土匪造成的杀伤并不是很大。双方纠结了不足半小时,土匪便用悬木撞塌了土墙,两边直接肉搏在了一起。

陈彪一口铡刀舞动起来,好似旋风一般,勇猛强悍之势,比当初从天而降的何苦还要强上三分。村南的青壮们,也在马承忠的带领下,各个奋勇拼杀,没有一个后退逃命的。可惜他们毕竟人少,而且不懂什么武技,装备也仅仅是木棒之类而已。土匪们几轮冲杀,便打得他们节节败退,也就勉强维持着没被打散而已。

“东翁,马承忠那个祸患去了!”朱沃淡淡的看着村南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然后回头对何苦微微一揖。

“马大哥当初率众来投,便是我们一家的兄弟,我身为一家之主,岂能坐视马大哥败亡!韩宋,传我的命令,各部集结布阵,全军开出墙外,今天我们要和土匪决一死战,一定把马大哥他们给救回来!”何苦嘴角已经有了微微的笑意,但是看到不住向南张望的乡勇、青壮,以及脸色不佳的葛隆,何苦突然变换了口风。

乡勇和青壮中的很多人,都是当初跟着马承忠过来的,何苦虽然玩了一招借刀杀人,但若是半点表示都没有,也难免让他们心寒。葛隆刚刚还要“捧日”,这会的脸色可不好了。他也是带着队伍前来投靠的,何苦容不下马承忠,葛隆也难免要有自危的想法。所以为了人心,何苦不得不为马承忠做点什么,救人或者报仇。

何苦集结了自己麾下全部的兵力,这即表示了他对救援马承忠的重视,也表示了他只想给马承忠收尸。何苦麾下如今乡勇、青壮、武士护卫加一起,一共有一千二百人。马承忠那边火上房的时候,何苦要把这一千二百人都集合起来,然后再出去决战,可真的是损透了。

“东翁,出去硬拼,只怕伤亡不小!”集合整队用了一刻钟,但朱沃还想再等等,万一马承忠一时没死呢!

“马大哥那边危急,半点也耽搁不得,但土匪若以奸计埋伏我等,也是不得不防,传令各部搜索前进!”义正言辞的何苦,用最焦急的语气,选着了最慢的行军办法。

第二十六章 阵战

山村小路本就狭窄,一千二百人的大队伍开出来,那可是相当的壮观。人挨人人挤人的,别说隐蔽了,不出现交通堵塞,就是何苦指挥有方。一两百精锐的突击奇袭,根本就不存在,何苦要堂堂正正的和土匪们打一场决战。

何苦整军出战的时候,土匪的大部已经冲进了村南,就连康从文他们几个老匪,也进入了村南,正在忙着指挥围杀马承忠等人。马承忠麾下的青壮已经倒下了一半,他和陈彪也已经身被数创,马上便要坚持不下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土匪们忽然撤了下去,康从文等几个带头的,更是带着精锐头也不回跑向了外面。

“他们想要招降吗?彪子,咱们就是死,也不能辱没了祖宗,不能当土匪啊!”马承忠眼前一阵阵发黑,已经看不清事物,但还没忘了嘱咐陈彪不能失身从贼。

“马大哥,他们不是招降,是撤了,岭上何苦出兵来救咱们了!”陈彪嗓子已经嘶哑,但声音中却充满了感激,他万没想到,那个姓何的居然会出兵来救他们。

“何弃疗真仁人也!以前都是我姓马的不对啊!”马承忠不知道岭上这些天的变化,更不知道何苦的心思想法,还以为何苦冒了极大的风险来救他,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干了,马承忠还没死!”指挥着大军的何苦,发现土匪居然还对着村南的方向留了不少人,恨得连连抖手,自己磨蹭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些废物土匪居然还是没能拿下马承忠。

大军已然开到了岭上、村南、村北交界的开阔地,何苦也没办法再往回撤了,而且即便他撤了,土匪们也未必敢回去再杀马承忠,借刀杀人的计划算是彻底吹了。眼下只能一心向前,趁着土匪阵势散乱,狠狠的咬下他们一口肉来。

何苦将一千二百乡勇分成了十二个百人队,交给了他最核心的十二个小兄弟统带。韩宋等十二人年纪虽小,却是被何苦操劳时间最长的,他们对军阵的熟悉远超他人,还有与马承忠对阵的经验,指挥调度到是没出什么错漏。

十二队人马也有些区分,核心的六队最为精锐,因为他们是由何苦的百人乡勇与葛隆带来的护卫组成的。这些人要嘛是体格精壮、武艺精熟,要嘛是久经操练、装备精良。何苦还特意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了双层甲胄,准备在关键时刻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其余的六队人马就相对弱了许多,他们都是村里临时征发的青壮,除了这十几天的军训,在没有受过任何的训练,经验更是严重不足。装备上也极为简陋,基本都是布衣长枪,个别人连长枪都没有,只有一根削尖了的木棍。何苦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装备就那么多,核心精锐一人双甲,他们这些二线部队只能布衣迎敌了。好在何苦不玩什么示弱的虚招子,直接把主力顶在了最前面,他们这些二线部队的作战任务主要是配合主力。

“北野猛,刘冷、赵括,你们三个百人队为前锋全速推进,把村南路口给我占住了,把他们堵回村南,挤压他们的空间,别给他们整队的机会!”何苦发现土匪撤出村南之后,一时迷茫不知该如何动作,阵势出现了极大的混乱,马上命令自己最精锐的三个百人队前出。

何苦的十二个百人队,有十个是长枪队,只有北野猛和赵括的两队武器不同。刘冷的一队虽然也是长枪队,但却比别人多装备了一些东西,略有一些不同。他们这三队,是何苦最为看重的,甚至还专门给他们设计演练了一套阵法,眼下正是他们建功的时候。

“他们怎么有这么多乡勇、青壮?”康从文以出南村,便见到了何苦的大阵势,当时就给吓着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何苦居然鼓捣了这么多人出来。

“全村的男丁都上了,这姓何的是要和咱们拼命啊!”足智多谋的刀疤脸也有些嘬牙花子,土匪们擅长突袭和倚强凌弱,两军对阵可是他们的弱项。

“他们人多,咱们还是先撤吧!以后趁他们不备再找场子,硬拼不是办法!”其他几个人都想着开溜,土匪们可从来没打过这种硬仗。

“核心不过是那五六百人,多是跟着姓葛的混过来的,再有就是姓何的手下的火铳队,其他人都是些草鸡不足为虑!”刀疤脸看事情看得最透,一眼便发现了何苦手下主力和二线部队的区别。

“刀盾手在前挡住他们的长枪手,弓箭手押后,先把他们的前锋给废了!打开通路,他们是想把我们封死在这边!”康从文认可刀疤脸的判断,而且他发现了脱离大队前出的三队人马,更判断出了何苦的意图。

康从文想的很简单,用刀盾手克制住刘冷的长枪百人队,然后再用弓箭手一射,何苦的第一波前锋肯定就报销了。前锋折损必然挫动整体的锐气,士气一丧,何苦临时拼凑起来的那些壮丁,肯定会像十几天之前一样崩溃。到时候不但可击退何苦,甚至可能趁势攻入岭上。

几个匪首都是官军出身,康从文定了计策,他们没有半点迟疑,立刻执行了下去。四个匪首亲自压阵,带着几百精悍土匪便冲向了刘冷的长枪队。在他们看来刘冷的长枪队,虽然穿的不错,但阵列并不严整,交错散乱的队形,还是很容易解决的。

不过其实他们是看错了,刘冷的长枪队并不是一支人马,还有两队人紧紧的跟着他们。只是因为后两队人贴的太紧了,看上去好像跑到了一起一样。而且交错的队形,也不是跑乱了阵列,而是长枪手们刻意让出了半个身位,好让后面的兄弟刻意随时插上。

两边的人马都是极速奔跑,然后便不可避免的狠狠撞在了一起。土匪的刀盾手们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刀盾对长枪,他们的优势大了去了。只要盾牌挡住长枪,他们便可挥刀直取对手的下盘,无论是否得手,对手必然会阵势散乱,然后他们便可以尽情的屠杀了。然而就在土匪的盾牌抵住长枪的前一刻,长枪手们的背后突然跳出了另外一帮人,同样厚重的盾牌牢牢的抵住了他们。

“日,他们也有刀盾手!”匪首们连连后悔,他们刚刚只看到了冲在一线的长枪兵,不成想人家背后还有人。

后悔已经晚了。两边盾牌相互抵死之后,土匪们见到无数的长枪从盾牌上方刺了过来,无数的刀锋也从盾牌的空隙里插了过来。以一敌二,顾得了上顾不了下的土匪们,瞬间死伤狼藉,阵列也快速崩解。

“放箭,快放箭!”刀盾手只是为了限制长枪兵冲击,真正的杀招是他们背后的弓箭手,匪首们也顾不得己方已经溃败的刀盾手了,连连呼喝命令放箭。

弓箭手也是人啊!看着保护自己的刀盾手已经溃败,他们哪里还有勇气挺着放箭。失去了其他兵种的配合,他们这些人太脆弱了,人家冲过来他们必然会死得很难看。有人在后退,有人在颤抖,只有少数人拉开了自己手里的弓。

还好刘冷所部并不急着动,刀盾手蹲在了盾牌后,长枪手也隐身在盾牌后,只是人与人的缝隙间伸出了一根根奇怪的铁管。

“火铳阵!”康从文几乎惊掉了下巴,何苦这帮人绝不是一般的乡勇,他们使用的都是配合严整的军阵。康从文后面还说了许多话,不过已经淹没在了一片枪声中,土匪的百来个弓箭手,死的比刀盾手还要惨。

第二十七章 阴损

乡勇们长枪、刀盾、火枪配合打的非常漂亮,土匪们瞬间就给打了个七零八落。其实土匪们还是有一定的反击能力的,若是舍命抵抗,乡勇们也得吃点亏。毕竟火枪不是核武器,一阵齐射过去,还是有一多半土匪残留的。可惜土匪们战斗意志并不坚决,见对面火力凶悍,立刻一哄而散,向后方狂奔而去。

此时的弓箭对火枪,还是有一定的优势,毕竟弓箭的射速更快。土匪的弓箭手若是能咬牙坚持,趁着火枪装填的间隙,给乡勇们来一轮急速射,即便不能大量杀伤乡勇,也能给乡勇带来不小的麻烦。但他们就是跑了,在康从文无奈的叹息声中,毫不犹豫的把道路要冲让给了乡勇。

“大势已去啊!这何苦了不起呀!赶紧招呼兄弟们撤入村南土围子,从南边找出路走,不然今天咱们就得让他姓何的给灭了!”刘冷等人击溃土匪前锋之后不久,何苦便带领大队赶到了村南路口,一千二百人组成了巨大的长枪方阵,康从文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急忙喝令众匪徒撤退。

长枪方阵这东西,就好像是一个大刺猬,在近战中具有极大的优势,长枪手越多威力越是巨大。何苦麾下足足有一千长枪手,康从文这点人手肯定是干不过人家。当然长枪方阵也有自身极大的弱点,那就是面对远程武器的时候,只有被屠杀的份,可康从文手里没有那么多的弓箭手了。

土匪打劫以劫财为主,主业并不是杀人,自然是能唬人又方便抢东西的刀斧手居多。弓箭手训练麻烦,打劫的时候实用性又低,自然也就没那么多了。若不是康从文等几个匪首全是行伍出身,他们队伍里连这百多个弓箭手都不会有,有几个能袭扰一下敌人就够了。如今他们的弓箭手死伤惨重,何苦那边又有火枪压阵,他们可就拿长枪方阵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东翁神威啊!刘冷、赵括、北野猛三队人马,未折损一人便大破贼寇,如今草寇们向村南退走了!”朱沃借口胆小留在了寨子里看家,葛隆到是一身戎装的跟了出来,见乡勇头阵大胜,立马开始吹捧何苦。

“一个简单的阵法配合而已,也就能欺负一下这些乌合之众,若是遇到正规军肯定就不灵了!可惜装备不齐呀!若是能搞到些狼铣、镗耙之类的武器,再加操演,我方步战可保无虞!”何苦对阵法的效果很满意,但还是觉得这个阵法有些缺憾。

“学生尝读戚武毅公《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等书,东翁所言者岂非鸳鸯阵乎?”葛隆还不是个腐儒,兵书战策也是看过的,而且对于戚继光的著作颇有研究,何苦一提狼铣、镗耙,他马上便想到了鸳鸯阵。

“鸳鸯阵的确值得借鉴,但是戚继光当年设计这套阵法是为了打倭寇,过于强调近身格斗,缺少远程火器、弓矢呼应。单就近身搏杀而言,已经近乎完美,可若是考虑到复杂的战场环境,则就有所欠缺了。戚继光后来又增添了鸟铳和火炮战车,拟补了阵法面对骑兵和弓箭手的缺陷,不过还是不能做到对敌倭寇时那般完美!”何苦详细的剖析了鸳鸯阵,其实是他自己在顺着这个思路走,考虑是否要在自己的军中普及这套阵法,毕竟他这个长枪方阵只适合对付死心眼。

“东翁,高见!”葛隆忽然有一种错觉,何苦这家伙儿不会是个皇族后裔吧!

葛隆能听出何苦言谈中对戚继光的敬重,可是何苦直呼戚继光姓名的行为,却让葛隆十分的腻歪。若是乡野匹夫大字不识,叫了也就叫了,但何苦可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礼数都不懂。这种平视戚继光的态度,好像只在一些破落皇族身上能够见到。要饭活着却又高人一等,只有他们才能做出这种拧巴事来。

“各部保持队形,缓缓推进,挤死他们!”仗还没打完,何苦也没那么多时间和葛隆闲聊,简单聊了两句,便马上指挥乡勇们继续推进。

何苦的命令四平八稳,只要维持住长枪方阵的密集队形,土匪便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确是破敌自保的上上之策,不过葛隆心里却难免有些小嘀咕。

“何苦之阴损,实在是世间少有啊!”

长枪方阵缓缓推进,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何苦就不顾村南的马承忠等人了吗?如今土匪前锋惨败,士气已丧,阵势凌乱,何苦若是纵兵冲杀,定能歼灭土匪大部,一举抵定乾坤。如果这样做的话,马承忠等人也就安全了,被冲散的土匪绝对不会有闲工夫去攻杀他们。但何苦却偏偏要缓缓推进,不但给了土匪喘息之机,也让他们有了富裕的时间来铲除背后的马承忠残部。

葛隆心中腹诽,却并未宣之于口,更没有提出什么意见。马承忠怎么消极抵抗何苦的事,这些天他也听说了,何苦的内部权力纷争,他这个身处嫌疑之地的人,可是不敢参与。若是分说的不清楚,今天的马承忠,便是明日的自己,葛隆可不想当这个冤死鬼。

土匪们也知道抱团取暖这个道理,如今道路被堵死,他们也无路可逃,自然要大家聚在一起才安全。所以虽然阵势散乱,康从文的命令已经无法有效传达,但土匪们还是很有默契的聚在了一起,然后全都退入了村南的土围子。

“快让人堵死缺口,众人登墙防御!”刀疤脸几乎进入了梦游状态,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这攻守之势怎么就互易了呢!好在他还知道,村南的土墙是他们最后的屏障,若是给何苦打进来,他们今天铁定玩完。

“现在只能凭寨墙固守了,不然……唉呀……刀疤你去南边找出路。”康从文心里非常清楚村南的南边还有出路,何苦凑出一千二百人就是极限,绝对不会有什么伏兵。可是他眼下不敢撤,否则必然出现卷堂大散,到时候何苦再一追击,他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康大哥?”刀疤脸非常明白找出路是什么意思,康从文是让他先走。

“他们几个都交代了,你还有老婆孩子,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康从文怕人听到,把声音压得极低。如今几个老兵匪首,只剩下他和刀疤脸了,其他的几人都死在了火枪之下。

“我走了,大哥你怎么办?”刀疤脸也是有义气的人,说什么也不肯迈步离开。

“放心吧!何苦的长枪方阵不能攻城,得了机会,我就能脱身,到时候我们回山再聚!”康从文也并不觉得已经到了绝路,他让刀疤脸先走,也是想多买个保险而已。

“大哥……”

刀疤脸还是不忍,他总觉得何苦还有后招,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大刀已经从他的背后砍了过来,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怒吼:“你们走不了了!”。

第二十八章 惊不惊喜

何苦眼睁睁的看着土匪撤进了村南,然后不紧不慢的缓缓向土围子的缺口压了过去。他愿意给土匪们时间固防,也愿意给土匪们时间去寻找出路,他和土匪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自然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而且让土匪们从容些,土匪们肯定会有所回报。这已经是第三次给他们机会了,马承忠又不是奥特曼,怎么也该死了吧!

“墙头那个人是谁?”村南的土围子里又传来了厮杀声,何苦笑眯眯的听着,马承忠这个膈应人的家伙儿,终于要消停了。从今个儿以后,村里只有一个领袖,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何苦的统治了。何苦想的正美,忽然在墙头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把雪亮的铡刀风舞的正疾。

“好像是陈彪!”刘冷对于这个曾与何苦单挑的糙人印象颇深。

“他还真他妈的是奥特曼啊!”何苦愤然骂出了声,好在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奥特曼是什么玩意儿。

人的潜能绝对是无法估量的,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光明和希望,人往往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潜能。康从文带人围攻马承忠的时候,他们这帮人已经趋于崩溃,马上就要不行了。但是当何苦带着大军杀到,康从文疲于奔命的时候,他们马上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和光明,然后他们就爆发了。

伤势过重的马承忠等人,被安置在了一处偏僻的空屋里,然后陈彪便如李魁一样,带着几十个还能接站的兄弟杀了出来。这些人的想法非常好,他们要与何苦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彻底击溃这些土匪,给死难的兄弟们报仇。他们的运气更好,出门便遇到了正在偏僻处商议机密的康从文和刀疤脸。

康从文并没有忘记马承忠这帮人,但他只是少数人,大部分土匪早就把苟延残喘的马承忠等人给忘了,全都紧紧的盯着缓缓追来的何苦,然后就尴尬了。康从文想让刀疤脸先走,自然不能让太多手下听到,以免影响军心士气,结果就让陈彪给堵旮旯里了。他俩躲过了陈彪的大铡刀,但是后面密集的木棒,说什么也躲不开了,仅存的两位匪首全都被就地放倒。

本就散乱的土匪,这下彻底失去了指挥,又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陈彪他们再冲杀出来,土匪瞬间便给打的哭爹喊娘,陈彪也就很快带人杀上了土墙。登上土墙看到外面的千人大军之后,陈彪一行人的士气就更胜了,老子的大队援兵到了。等于是被窝里反的土匪,更是直接崩溃,全都抛弃了自己的岗位,开始寻找逃生的路径。即便陈彪一帮人中的伤者,一瘸一拐杀向他们,他们也不敢抵挡,只会选择转身逃走。

“何村长,各位兄弟们,杀啊!”陈彪兴奋异常,不断的向何苦的大队喊话、招手。

何苦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马承忠的身影,不过是一个卡通版的小人,正在一边欢呼一边舞蹈,然后笑嘻嘻的向何苦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

“东翁,您看怎么办?”何苦一直在对抗可恶的卡通小人,迟迟没有指令下达,作为幕僚的葛隆不得不问了一句。何苦眼下这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葛隆还是非常能够理解的,他可不能让何苦这么一直僵下去,要不然尴尬的就是他们了。

“刘冷队、北野猛队,掩护赵括队占据土墙制高点,咱们关门打狗!其余各队全部突入村南,各队分散搜杀残敌,不过注意保持队形,以免己方损伤!”看着本几十人搞崩盘的数百土匪,何苦只能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大队乡勇由缺口杀进了村南,刘冷等人在陈彪的配合下,也非常轻松的拿下了土墙。当赵括指挥火枪队,在土墙上架起了火枪,大局便已经锁定,土匪们再没了翻盘的可能。土匪足足还有五六百人,但已经彻底星散,抵抗的意志也完全崩溃,四散在了村南的房舍间,被各队乡勇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马大哥安好,陈大哥安好,承忠兄无恙乎?小弟来晚了啊!”带着葛隆进入村南的何苦,第一时间开始了他的表演,不演也不行啊!马承忠虽然势力微弱,但眼下不是窝里反的时候,何苦就算为了邀买人心,也不得不做一个姿态出来。

“村长,我在这呢!”陈彪见何苦进入土墙,马上便欢呼着跑了过来,那个热情劲就像见了老相好一样。

“陈大哥辛苦了,伤势无碍吧!”何苦一把抱住了陈彪,姿势与他当初把刀架在陈彪脖子上时如出一辙。

“都是皮肉伤,没事的!多谢村长及时来援啊!以前都是我老陈不懂事,总是跟您犯浑,您宽宏大量别和我计较!今天这个事,可是我让我看清您了,我老陈服啊!心服口服!今后谁再敢说您半个不字,我老陈第一个不答应!”陈彪非常郑重的给何苦来了一个一躬到地。

“陈大哥休提这些,人没事就好,马大哥何在,速速带我去见他!”何苦的老脸有些微红,陈彪是糙人,但他此时的表现可谓是情真意切,何苦回想一下之前自己的作为,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用马承忠转移话题。何苦心里还多少有点小期待,万一马承忠已经歇菜了呢!

“马大哥也伤了,需要调养一阵,好在性命无碍,您随我这边来!”陈彪的回答让何苦很失望,马承忠的生命力堪比小强,无论怎么折腾他就是不死。

陈彪热情的拉着何苦的手,一路将他带到了马承忠藏身的空屋。沿途所有马承忠的手下兄弟,全都对何苦致以了十二分的敬意,真心实意的把何苦当成了村长看待。这让何苦心里多少有些暖意,即便马承忠活着,今后也不好再对抗自己了吧!

“马大哥无碍吧?”何苦走到空屋的时候,马承忠已经被其他几个伤员给扶了出来,正眼含热泪的看着何苦呢!何苦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马大哥,然后开始了各种虚情假意的问候。

“弃疗兄,大恩不言谢,马某惭愧啊!”马承忠没陈彪那么多的废话,紧紧的握住了何苦的手,千言万语都在这紧紧的一握当中。

何苦还想白话几句,邀买个人心,却有两个大汉各执刀刃,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这两个人的配合相当默契,目标找的也非常准,一个扑向了马承忠,一个扑向了何苦。

“你大爷!”何苦奋力想拔出自己的武士刀,但马承忠正牢牢抓着他的手,他努力挣脱之后,却是什么都来不及了,一抹刀光直刺他的颈中。

第二十九章 劫持

何苦手下有一千两百人,他指挥部下轻松击败了土匪,然后他就业余了。何苦把一千二百人分成了十二等分,痛快的交给了韩宋、刘冷他们,偏偏忘了在自己身边留几个护卫。所以燃烧着演技来慰问马承忠的时候,何苦身边只有一个书生葛隆,再有就是马承忠的几个小兄弟。

两名大汉冲过来的时候,文弱书生葛隆就是一个背景,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马承忠的小弟们反应到是很快,他们全都风一样的冲到了马承忠面前,有舍身挡刀的,有擒拿凶徒的,就是没有一个管何苦的。

重伤员马承忠还在投入感情,对于外界的事务毫无知觉,大汉都杀到眼前了,他还是死死的拉着何苦,简直就是凶徒的神助攻。在马承忠的帮助下,何苦终于没能抽出自己的武士刀,甚至没能伸手去格挡,冰冷的刀刃非常轻松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太白金星保佑啊!”落入敌手的何苦,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感谢着太白金星的庇护。万幸杀来的大汉只想劫持他脱身,若是想要当荆轲的话,何苦此时绝对已经归位了。

偷袭何苦的这位是得手了,但偷袭马承忠的那位却倒了霉。马承忠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人墙,他根本近不了身,而且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七八只大手给死死的按住了。两边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何苦发誓今后一定要带多多的贴身护卫,但眼下也只能研究如何自救。

“放开我兄弟,不然我马上宰了他!”刀刃在何苦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正在搞一些小动作的何苦,立马老老实实的不敢再动了。

“放了他,你不要伤何村长,一切都好说!”马承忠挣扎着向前走了两步,他也知道刚刚是自己连累了何苦,感激和愧疚加在一起,更是让他恨不得用自己去把何苦换回来。

“你是何苦?”劫持者并不知道何苦的身份,听马承忠一说,几乎是掰过了何苦的脸来看。

何苦现在很想掐死马承忠,这孙子诚心的吧!敌人来袭的时候,是他拉住了自己的手,让自己没办法御敌。自己被人挟持之后,又是这个好像是好心的马承忠则泄了自己的底,暴露了自己一军主将的身份。原本还能想办法脱身,这下可是麻烦了,这匪徒肯定会死死攥着自己,这条命怕是难保了。

“何寨主好手段,竟以区区乡勇将我们兄弟逼到这步田地,康某实在是佩服!”劫持何苦的大汉并不是被打散的匪徒,而是刚刚才被陈彪他们修理了一顿的康从文。何苦习惯叫了自己村长,村里的人自然要叫他村长,但是康从文、葛隆这些外来人,还是按照江湖上的习惯称他为寨主。

陈彪他们几个有些战斗力,但是他们手里并没有像样的军械,除了陈彪的铡刀算是带刃的,其他人都是木棒之类的钝器。木棍不是打不死人,但要迅速杀敌可不容易。陈彪一伙儿遭遇康从文的时候非常急切,他们也不知道康从文的身份,所以只是海扁了康从文和刀疤脸一顿,人躺地上不动,他们就没再管了。

康从文和刀疤脸的确被打的头破血流,甚至还昏迷不醒了一阵,但都没有致命伤。两人在地上躺了一阵,便相继缓醒了过来,不过此时何苦的大队乡勇已经开进村南,两人回天无力,只能自己找出路脱身。两人找了两把散落的刀刃,然后就像陈彪一样好运,拐个弯便遇到了马承忠与何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俩离这个位置近啊!

康从文二人见过马承忠,也见过何苦,但都是战阵之上,刀来剑往的只看了个大概。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狂飙演技的家伙是谁,只是想抓两个人质脱身。不成想运气好到了极点,一上手便让康从文擒获了乡勇主将何苦。

“康兄是这班江湖兄弟的首领?”白刃加身,何苦觉得以武力脱身的可能不大,所以当起了自己的谈判专家,准备先谈谈看。

“不错,这支绺子,是我们兄弟五人创下的!托了何寨主的福,眼下只有我们兄弟二人了!”康从文与另外三人就是合作关系,就好像何苦与马承忠一样,所以提起三人他也不是特别伤心。

“刀枪无眼,多有得罪了!不过兄弟以往只是在山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从未想过开罪于康兄,是康兄带着一班兄弟打上门来,连句话都不容兄弟说,有些损伤,似乎也怪罪不到老弟我的头上吧!”马承忠等一大帮人看着,何苦说什么也不能认怂,只能咬着牙死撑。

“的确怪不得何寨主,而且我们兄弟吃了这碗刀头饭,什么时候死也不敢说冤枉。”康从文到也讲理。

“兄弟我落在康兄的手里,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让兄弟们让条路出来,康兄大可就此走路。”何苦也不废话,直接开价要一命换一命。

“如此,我们兄弟便告辞了!”康从文嘴上说着告辞,手上却是拉着何苦一起动。

“康兄似乎误会了兄弟的意思!兄弟是说咱们一命换一命,康兄你可以走了,可这位脸上有疤的大哥,却走不得!”何苦趁着康从文动作,手上耍了个花活,底气一下子便足了起来。其实他也可以放刀疤脸一起走,但若是弱了气势,康从文肯定还会提更多的要求,甚至把自己给掳走了。再说康从文若是有了帮手,何苦的花活也就没戏了。

“何寨主性命在我手中,这话似乎托大了吧!”康从文把刀在何苦的脖子上压了压。

“我这山村简陋,却也不是大开的城门,诸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何苦怎么对兄弟们交代啊!今天我栽在康兄手里,没话说,为了保命,我放你一马。其他人,哼哼……杀了我们村里的人,抢了我们村里的东西,那就都给老子留下吧!”人质何苦的口气比劫匪康从文还大。

“何寨主果然英雄,你不要命了吗?”康从文又压了压刀刃,何苦的脖子上又见了血。

“康兄大可试试!你杀了我,我保你们兄弟俱为肉泥!”何苦好似壮声势一样挺直了身子,实际是想用领口的护甲挡住康从文的刀刃。

“你先放我兄弟走!”康从文还真就不敢试,何苦是他唯一的牌,撕了这张牌,他可就没牌了。

“你们两个只能走一个!”何苦半步也不肯退让,他不敢弱了气势,要是被康从文吃上,他可就惨了。

第三十章 义释康从文

康从文可是见过何苦独战寨门的,自然不敢低估了何苦的武力。他也知道,自己能够劫持何苦,完全是借了马承忠的光,若不是马承忠一直拉着何苦,自己说不定已经死在了何苦刀下。所以架住何苦之后,即便动作不便没能卸下何苦的佩刀,他也一直死死的盯着何苦的右手,以免何苦暴起发难。

康从文是外人,不了解山村,也不了解何苦,不然他一定会听说一段传奇,知道何苦是个能从裤裆里掏出三尺长刀的怪咖。康从文与何苦争论的时候,何苦的左手已经悄悄的摸向了自己的左腰间,那里贴身放着他的宝贝——哆啦a梦之袋,这时候袋子里可有好东西。

何苦独战寨门的时候,连续斩杀了数名土匪,宝贝自然好像开奖一样,又给他送来了好东西。不过这次的东西比较珍贵,何苦看了之后,生怕战阵混乱给弄丢了,所以一直放在宝袋里没有拿出来。这次的宝贝价值不高,质地也很一般,但意义却非常的重大,可以说关乎着何苦的问鼎之路,因为这次的宝贝是一把套筒式刺刀。

火枪的破甲能力一直都很好,但它真正成为欧洲军队的主流装备,却是在套筒刺刀发明之后。有了刺刀之后,火枪兵便也具备了近战能力,不再需要别的兵种保护,也不用再带副武器了,甚至还能取代长枪手。

何苦很清楚刺刀的意义,但是卡座刺刀这种需要弹簧的东西,他一时半会可弄不出来。卡座刺刀之前的刺刀是什么样的,他也不清楚。这次宝贝送来的套筒式刺刀,可算是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而且很容易模仿,何苦火枪兵队伍的发展,全都要靠它了。

正是因为这刺刀意义重大,所以何苦非常的珍惜,一直在宝袋里放着,生怕有什么损伤。可眼下自己被劫持了,武士刀又被看死了,再珍贵的东西也得用,不然没的就是小命了。生命和刺刀摆在面前,何苦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生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康大哥……”马承忠等人后来一直不插嘴,便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何苦的动作,准备等着何苦自救。可他们忘了蒙住刀疤脸的眼睛,他们看到了何苦的动作,刀疤脸也看到了何苦左手突然多了一把一尺长的匕首,所以大声疾呼想要提醒康从文。

“把他嘴堵上!”马承忠大惊无措的时候,陈彪已经下了命令,自己也伸手死死的捂住了刀疤脸的嘴。

“你放我兄弟先走,我留下听凭你发落!”康从文不知刀疤脸是要提醒自己,还以为刀疤脸是想让自己走,所以纠结了一下,又与何苦谈起了条件。

“呜呜呜呜……嗯嗯……”刀疤脸的嘴被捂死了,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挣扎,同时以头拱地。

“兄弟,别多说了,赶紧走!你家里有老婆孩子,我一人了无牵挂,你还和我争什么?赶紧走!”康从文只是催促刀疤脸快走。

“康兄,兄弟劝你一句,别做什么虚妄的打算!我这个人素来说到做到,你们两人只能走一个。你莫想着这位大哥走了之后,你再挟持我离去。我向你保证,他走了之后,今天你必死无疑!”何苦的刺刀已经送到了康从文的肋下,稍一发力便能杀了康从文自救,但是见康从文舍身救兄弟,何苦又停了下来。

“呵呵,何寨主,我康某也是一个吐沫一颗钉的人。你放我兄弟走,他走了之后,我立刻放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康从文到也光棍。

“康兄此举,当得起一个义字!兄弟我实在不懂,康兄这般胸襟才干,何以要落草为寇?”康从文非常义气,让何苦有了些佩服的意思,他忽然很想招揽康从文为己用。

“康某原也是大明官军,可是这官军不好当啊!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饷银,长官们要吃空额,家丁们要占膏脂,那有我们的活路。登州之乱,清军鞑子入关劫掠,我们打了多少苦战,最后也不过是溃兵残卒而已。乱世求活不易,打家劫舍却非正途,但我们为了活……”康从文好像诉苦一样说起了过往,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何苦似乎在有意拖时间。

“你刻意拖延?”康从文厉声喝问道。

“已经晚了!”何苦回头对康从文淡淡的笑了笑。

何苦话音刚落,足足两队乡勇开了过来,刘冷的长枪队和赵括的火枪队全都到了。二百人把康从文团团围住,长枪如林如何也无法脱身,一支支瞄准了康从文的火枪,更是随时能结果了他的性命。这边有了变故,别人都还不知道,但土墙上的刘冷和赵括看的却清清楚楚。所以他们留下了北野猛看守土墙,带着全队赶过来想要救何苦的驾。

何苦不会什么武功,但身手还是不错的,这两年他也不是白练的。趁康从文看着周围乡勇惊疑不定之际,何苦左手向后一个肘击,狠狠的砸在了康从文的弱肋上。康从文身子向左一歪,何苦的右手便抢住了康从文的右手,然后转体发力向上急推。何苦死死的压着康从文的右腕,然后跟身进步直接把康从文给拉倒在地,顺势向内一压康从文的手腕,康从文的钢刀也脱手落在了尘埃中。

“后悔刚刚没一刀杀了你!”康从文很快便被乡勇捆的像螃蟹一样,被押到何苦面前,他也没有弱了口风。

“你应该庆幸,如果刚才你动手杀我,先死的一定是你!”何苦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然后手指微微一松,一尺长的刺刀终于亮在了康从文的面前。

“康大哥,都是我连累了你啊!我们来世再做兄弟!”终于没人捂嘴的刀疤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二位情谊深重,兄弟我佩服之至!刚刚我没忍心对康兄下杀手,此刻我也不忍心下手,康兄召集你的弟兄们走吧!”葛隆忽然在何苦耳边嘀咕了几句,本就对康从文有些敬佩的何苦,干脆选择了放康从文一马,甚至连村里残存的匪徒也让他带走。

“何寨主肯放我们回去!”康从文大喜过望,何苦没理由戏耍他的。

“是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康兄日后单行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之事,这无度劫掠的事,还是不要做了,不然将来我们还是会是敌人!”何苦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突兀,所以特意在后面找补了一下。

“何寨主,我们兄弟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日后定有厚报,何寨主的告诫,我们更不敢忘!日后何寨主有何差遣,我们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康从文带着刀疤脸给何苦磕了一个头。

“去吧!”何苦笑眯眯的扶起了康从文。

康从文在刘冷的押送下,很快与村里散落的土匪通了气,然后带着众匪彻底退出了山村的地界。他们走的很愉快,但马承忠一边的人马,可是一个愉快的都没有。土匪可杀了他们村南几十口子,何苦居然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费这个劲,刚才宰了他们好了!”陈彪对何苦的决定非常的不满。

“我也想啊!可是不行啊!村南地形复杂,我们的队伍无法展开,已经有二十个弟兄负伤了,再不放他们走,我们的青壮就打光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吧!”何苦掀了自己的底,他抗不住伤亡了,所以只能请马承忠自己走路,何苦绝对打不起一场大规模的巷战。

第三十一章 葛隆认主

送走了康从文,山村再次恢复了宁静,该养伤的养伤,该办丧事的办丧事,总算是又太平了下来。当然能享受安宁的只有普通的村民,何苦、葛隆、马承忠等人可闲不下来,他们的政治斗争还得接着搞。

马承忠现在基本可以算出局了,康从文的一番攻杀搞得他元气大伤,丧事有几十场要办,落下残疾需要照顾的兄弟也有几十个。何苦虽然依旧要顾忌他,但马承忠已经无力再威胁何苦的地位了,而且因为这次是何苦救了他们一班人的性命,马承忠也没脸再去争了。马承忠还能出现在村公所的小圈子会议上,完全是依靠以往留下的威望,存在的意义也仅仅是重在参与。

何苦这一轮斗争的主要目标是葛隆,这个前几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贴身幕僚。但这个葛隆非常的难搞,何苦想要斗争他,但也不好做的太过火了,方寸之间的尺度极难拿捏。简单来说,何苦想赶走葛隆,但又不想得罪葛隆,还盼着葛隆将来能念他的好,实在是太难掌握了。

葛隆其实和马承忠的情况有些接近,但两人又有着方方面面的不同。马承忠带来了数百青壮,但还有上千妇孺的累赘,人是空手来的,吃喝拉撒都得何苦买单。葛隆也带来了几百青壮,但一个累赘都没有,而且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转身就能上战场。同时葛隆还带来了大批的粮草、金银等辎重,不仅没拖累何苦,何苦还得谢谢人家让自己吃上了盐。

葛隆与马承忠最大的不同,还是在于他们对何苦的态度。马承忠自己虽然没明说,但是陈彪替他说了,他想当大哥,即便弄不过何苦,也带着自己的一帮人死扛着,直接威胁到了何苦的统治地位。葛隆就乖的多了,一见面便交出了自己的一切,以幕僚的身份侍奉何苦,在关键时刻还维护了何苦的统治地位。

照理说,何苦继续死整马承忠,也不该研究斗争葛隆,但是何苦心里实在是没底,他心虚了。地主老财葛大老爷,能投奔他这个贫下中农,完全是被土匪恶霸康从文给逼的,眼下康从文的威胁没有了,葛大老爷实在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村里委屈自己。就算葛隆留下不走,如何安置他也是个问题。

论身份地位,葛大老爷是正经的举人老爷,人人敬重的读书人,何苦不过是一个靠暴力胁迫上台的穷小子。论实力,葛大老爷有四百多武艺高强、装备精良的壮丁,何苦除了一百三十二个乡勇,实在没啥拿得出手的人马。康从文大拳头在前的时候,葛大老爷为了团结一切力量,可以屈尊当几天何苦的幕僚,康从文走了,这事可就两论了。真要扯直了理论,何苦就该让位了,所以何苦不得不对葛大老爷下手。

康从文败走的第二天一早,村公所里便开起了茶话会,茶叶和茶具都是葛隆带来的,何苦唯一能提供的只有场地和热水。圆桌上坐了四个人,何苦、葛隆、马承忠算是眼下山村的三巨头,朱沃则是伺候局子的。马承忠实力已经毁的七七八八,所以他只是来喝茶的,有资格在桌上说话的,只有何苦与葛隆两人。

“葛兄,康从文等一伙匪徒已去,你下一步如何打算啊!”大伙儿喝了好一会茶,却迟迟没有一个人开口,何苦只能自己把话挑开了。

“不知东翁有何安排?”葛隆却不接茬,反而问起了何苦。

“乡野之人,能有什么打算,继续种地罢了!”何苦也不好再说了,再说容易撕破脸,他还是希望葛隆主动提出走人,这样还能结个善缘。

“东翁玩笑了!您这双执掌乾坤的手,可握不了锄头!”葛隆只是摇头嬉笑。

“葛兄之前不是说山外还有庄园吗?不想回去看看了吗?”何苦不想再扯这些没用的,几乎是直接赶葛隆走路。

“还要先准备一番吧!山外的庄园和千亩田地,学生是要献给东翁的,可眼下坞堡仍未修整,田里的佃户也逃的七零八落,直接回去怕是有失周全!”葛隆好像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仍把自己当成了何苦的幕僚,而且还准备把自己的全部家业都献给何苦。

“葛兄说的哪里话,小弟怎么会谋夺葛兄的产业!日后葛兄回归故里,我们仍是要守望相助的!”何苦觉得葛隆多心了,他这是担心何苦要做了他,夺取他在山外的基业。所以何苦赶紧说明了自己的立场,并且含糊的提了一下自己结盟的想法。

“东翁可是忘了昨日我等相谈之事,东翁便是学生的佳木,学生理当为东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些许薄产自然也当奉献于东翁,以为东翁起事之资!”葛隆起身对着何苦一躬到地。

“这……唉……咱们明说了吧!葛兄今日的这番言语,小弟我心中不安啊!”何苦有点把自己绕糊涂了,一咬牙,干脆挑明了说。

“学生实心投效,东翁有何不安?”葛隆眼睛一亮,似乎遇到什么千载难逢的机遇。

“为什么?葛兄你颇有身家,地位尊重,为什么要投效我一个荒村匹夫?”何苦很直观的把问题扔在了桌面上。

“学生前来投靠之时,并未存此念,当时不过是被康从文那班草寇逼的无路可走而已,只是想借东翁一方宝地安身。说的难听一些,学生不过是想利用东翁为学生挡灾。不瞒东翁,康从文等一干草寇杀来时,若是东翁战事不利,学生肯定会利用东翁拖延其辈,而后自行带着家小脱身。”葛隆很坦诚的说出了他当初来时的目的,何苦与朱沃相视而笑,还真就与他俩猜测的一样。

“后来见了东翁麾下的火铳阵,见了东翁独据寨门力退群寇,学生便开始敬慕东翁。不过当时学生仍未有投效之心,反而有了招揽之意,想让东翁成为学生的部属,为学生统带家丁护卫。”葛隆今天特痛快,把自己的心路历程都给交代了出来。

“待到东翁整训乡勇,分派统带之时,学生便不敢再有招揽之意了,反而有了投托到东翁麾下之心,不过其时心志未坚,走一步看一步罢了。直到东翁挥军杀出寨墙,学生得见东翁指挥若定,谈笑破敌,以及义释康从文的壮举,学生才是彻底心服。此乱世之中,可托身谋变,一展学生胸中抱负者,非东翁莫属。是以学生甘愿为东翁马前走狗,虽百死而不悔!”葛隆说道激动之时,竟然起身离座,直接撩衣拜倒在何苦面前。

葛隆隐去了一些不好说的地方,但何苦也大体听明白了。葛隆之所以臣服于何苦,主要是看中了何苦的几大特点,军事能力出众,颇具统帅调度之才,有用人之能,再有便是心比锅底还黑,脸比城墙都厚,还能给自己找台阶下。当然他看的并不透彻,因为何苦的这些特长,有些是依托他穿越者的优势,有些是因为情势所迫,但事实就是如此。

“凌云得遂之日,凌烟阁内必有公一席之位!”何苦端坐受了葛隆一礼,然后将一杯茶敬到了葛隆的面前。

一桌人再次落座之后,大伙儿的心里全都波动开了。何苦在暗爽自己的王霸之气,朱沃在纠结要不要向葛隆一样卖身给何苦,马承忠则近乎心灰意冷,唯有葛隆的心中一片翻江倒海。他只是觉得何苦不凡,将来能建功立业,但何苦刚刚回答中提及的凌烟阁,却摆明了是有问鼎之心。

第三十二章 出山

葛隆在茶话会上剖白了自己的心思,何苦虽然给出了很上路的回复,但其实心中的疑心也未尽去。不过眼下葛隆还是很乖巧的,大家在一起合作,也能够更好的集聚力量,何苦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何苦很想出山去看看,但是手头还很有些事情得做,何苦再急也得忍着。一千二百乡勇只留下了六百,这其中有葛隆的护卫和何苦的一百三十二乡勇,其余的便是这次战斗中选拔出来的得力人手。至于遣散的六百人,不过是各回各家,村里不打仗了,他们也该回家干活儿去,。虽说出兵打仗是他们的义务,但何苦总也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

这次击溃土匪,村里也有些缴获,但东西实在是不多,土匪要是手里有货,也不至于玩命追葛隆了。好在何苦还找到了点特别的东西,那就是几大包的盐。何苦他们这帮难民,逃难的时候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油盐酱醋什么的,那是想也别想了。即便到村里安定了下来,大伙儿也只能淡薄度日,毕竟盐不是山里弄得出来的,村里大伙儿都很久没见点鲜活了。

“其他人就不分什么了,所有参战的乡勇每人奖励食盐一斤!”何苦算计了半天,自己留下了一半,才把其他的盐分给了遣散的乡勇。

“历代兴旺,皆以励耕战始,东翁以互助小组考核激励耕田垦荒,又对参战乡勇给予厚赐,正合乎历代兴盛之正途!”葛隆已经成了何苦身边的职业捧哏人。

盐发下去,可谓是家家欢腾。盐是人体必需的东西,没了这东西,人便精力不济,体力不足。吃了几年的白水清煮,终于见了点鲜活,大伙儿自然是高兴坏了。当然除了让大伙儿惊喜的盐,何苦也得了点很有惊喜的东西,比如说战马。

何苦一直想有匹战马可以乘骑,立马横刀嘛!但是偏偏每次都不能遂愿。战场遗迹上找回了些牲口,但不是驴便是骡子,虽然也能骑,但这意思可就差的远了,立驴横刀,这不搞笑嘛!葛隆来的时候到有许多马匹,但全是挽马和驮马,根本就不是骑的东西。这次康从文可算是让何苦满足了,足足给他留下了八匹战马。

马匹也不算好,但好歹是战马,何苦终于是有了坐骑,不用徒步往外冲了。何苦喜欢的不得了,所以马匹到手之后,他没事就要溜两圈。玩的可谓是相当开心,但是屁股也破了,生生给挫掉了两块皮。不会骑马的人,仗着年轻、身手灵活硬来,还每次都玩上一两个时辰,自然是他这个结果。

何苦足足缓了三天,把屁股给养好了,才跟着葛隆,带齐了两百乡勇,一起出了山。葛隆本来是想几个人过去,瞧上一眼就好的,但是何苦坚称外面世道混乱,必须多带些人手,这次搞了个两百多人的队伍出来。其实何苦不仅是担心外面世道不好,他也是信不过葛隆,万一葛隆有什么歪心眼,骗他一个人出山,到外面把他给做了,他可就冤枉了。

“葛兄骑术不错啊!你以前学过骑马?”大队人马行走在山路上,何苦忽然发现和他并马而行的葛隆骑术绝佳,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完全没有自己左摇右晃的样子。

“我齐鲁之地,乃朝廷施行马政的所在,是以出产的马匹极多。学生年幼时喜好玩耍,时常纵马驰骋,所以粗通些骑术!”葛隆总是非常的谦逊,而且心里非常担心何苦会找他的茬。因为何苦前几天弄破屁股的时候,葛隆一直在旁边看着,并未有一言指点,小心眼的何苦恐怕要生气。

“这是山东地界?”何苦听到“齐鲁”两个字之后,骑术什么的全都无所谓了,几年了,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当初何苦跟着母亲何氏逃难的时候,鞋都快跑丢了,哪里还记得什么东西南北,只是随着人流到处瞎跑,所以落脚荒村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村里许多人的口音是带些山东腔调,但他们这些逃难的人哪里来的都有,口音什么的根本就说不准。最近到是陆续来了朱沃、马承忠等一大批人,马承忠还是本地人,但他们也都说不清楚这是哪里。

朱沃是河南人,他被流寇裹挟之后,稀里糊涂的去了很多地方,早就把方位给弄乱了,所以他也说不清楚山村的位置。马承忠这个本地人,虽然有一定的能力和见识,但是知识储备水平实在是丢人。马承忠对世界的认知,仅限于周边的几个乡,以及深山老林,连县里是怎么回事都说不明白。县城的大门,对于马承忠来说,基本就等于世界的尽头了。

葛隆是本地人,又是举人,他的确应该什么都知道,可是这位大哥带了一屁股的烂账来。自从他进了山村,何苦不是忙着打仗,便是忙着练兵,好容易得空也想着政治斗争呢!早把问地方这事给忘了,直到今天葛隆主动提起,何苦才算是想起来。

“东翁不知吗?这里的确是山东地界,乃是登州府黄县治下,东翁治下的山村便是蹲犬山兴明村!”葛隆说的非常仔细,他从何苦的震惊中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这位老大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黄县?什么方位?”何苦心里有点腻歪,蹲犬山什么破名字啊!叫个盘龙山也吉利点呀!不过弄清楚黄县的具体位置更加重要。

“西南为招远,东北为登州,也就是蓬莱!”葛隆非常理解何苦对于黄县的迷茫,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外地人自然不晓得。

“招远?蓬莱?……嘶……这地方岂不是靠海?”何苦对招远的印象很模糊,但是蓬莱他是知道的,然后他就对老娘何氏五体投地了,这难逃的也太给力了,再往前走走就是大海了。

“不错,我黄县的确靠海,不过我等所在之地为黄县西南,需要再向东北走上百多里才能看到大海!东翁有意一游否?”葛隆还以为何苦想去旅个游,看一看波澜壮阔的大海。

“登州府?靠海,好地方啊!”何苦看着天空,脸上露出了无法隐藏的笑容,有海的地方,对于他将来的发展有天大的好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东翁过誉了!”葛隆也想夸夸何苦的家乡,但何苦的现代口音太过奇怪,他实在听不出何苦是哪里人。

“哦!我想起来了,招远产黄金!”何苦想了半天,想出了黄县周边兄弟地区的特产。

“东翁博闻强识,学生佩服。其实不仅招远产黄金,我黄县也产黄金,这周边的山中便有许多金矿,其余各类矿产也是很丰饶的。”葛隆非常纳闷,何苦不知道黄县,到对黄县周边两个地方都有点了解。

“好地方啊!”何苦笑的更灿烂了,这地方好啊!

第三十三章 搬家

出山二十五里也不算太远,一行人马不到了两个时辰,便轻松赶到了葛隆的故里,堪称壮观的葛家庄。何苦知道葛隆很有钱,也知道他有举人的功名,但他一直觉得葛隆就是个中等偏上的土财主而已,见了这葛家庄他才知道,葛大老爷绝对堪称豪门。

葛家庄也修了自己的坞堡,这事葛隆多次提起过,可是真到了眼前,何苦觉得葛隆有点太谦虚了,他家修的这个不能算坞堡,这他妈就是一座城。城墙将近有五米高,垛口、箭楼一应俱全,而且这城墙不是一般的夯土城墙,人家还包了城砖。包砖可是大工程,一般点的县城,甚至偏远些的州府都包不起,葛隆一个土财主居然有这个手笔,实在是让人意外。

“这个……葛兄大手笔啊!”何苦瞻仰了半天也没敢进,转头对着葛隆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

“武宗正德年间,刘六刘七之祸波及山东,先祖为保乡梓修筑了此处坞堡。自今上继位,天下越发不宁,所以先父和学生又大力整饬了一番。今日坞堡这番局面,皆是祖宗福荫庇佑!”葛隆就知道何苦是惊着了。

“葛兄是胶东望族?”何苦开始准备和豪门大家仔细的联络一下感情了。

“说来惭愧,葛家祖辈并非高第,多为商贾出身,也是到了先父这一辈,才有了功名在身!”葛隆有些惭愧了,他们家的地位其实一点都不高。

“商贾好,商贾有钱啊!”何苦可不歧视商人,钱是好东西呀!

“是,仰赖祖辈福荫,家中多有些余财。”葛隆也承认,他是不差钱的那一部分人。

“这城有多大?”何苦不想和葛隆在钱上聊太细,因为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得靠葛隆的财富过日子。

“四面城垣皆为二百四十步,格局是很方正的。”葛隆家有钱,然后筑成也可以随心所欲,根本不管什么地上,硬生生修了正方形出来。

“二百四乘以一米五,再开个平方,我去小十三万平啊!不错,好!”何苦自己换算了一下,然后便连连点头,这次可是捡到宝了。

“当初康从文他们是怎么打进去的?”何苦忽然有了一个疑问,葛隆这庄子如此巍峨壮阔,康从文那帮人是怎么攻进去的,那帮土匪的攻坚能力可不是很强啊!

“唉!终归是学生倦怠,调度筹划不善。匪徒们抵近庄园的时候,学生和乡民们居然一无知觉,直到他们杀进了庄里,学生才后知后觉。可那个时候,大势已去了,学生只能集合了护院壮丁,保着家小资材,撤出了家园!”葛隆提起这事真是一把心酸泪,他是被康从文给突袭了。若不是他早年收济流民,手下的壮丁护卫着实不少,肯定会让康从文给他按地上摩擦。

“难怪,难怪!”何苦非常的理解,葛隆能活着就不错了。

葛隆这种庄园主,坞堡都很坚固,但在乱世之中倒霉的可不少,因为敌人很强大,他们自己的毛病也是不少。坞堡再坚固,护卫们战斗力再强,也改变不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庄园主们不是军人,他们不可能常年处于战斗状态,大部分时间他们就是一群老百姓。若是土匪、流民大张旗鼓的开过来,他们能发现然后登墙防御,一般人也奈何不得他们,可人家若是暗着来,他们可就不灵了。康从文等人都当过兵,潜伏突袭什么的,绝对是小意思,葛隆也就不得不倒霉了。

大伙儿又围着城墙溜达了一阵,何苦东瞧西看那叫一个细致。葛家几代人修的这个城墙,也真是没话说,工程质量好,用料也足,比一般县城的城墙都要好上三分。箭楼这种犯忌讳的东西都弄出来了,自然也不缺什么了。非要挑毛病,便是没有护城河。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附近没有大江河,无处引水自然没有护城河。

“东翁,我们入内瞧瞧!”外面看了一阵,葛隆便举手邀请何苦入内详看。

几人集合的了队伍,正式出发开向了庄内,可是离着庄门还有一里多地,庄子的大门便忽然被关上了,无数人影出现在了城墙上。弓箭、长枪之类武器全都亮了出来,肃杀之气充盈城头,意思很明显,何苦一行人再敢靠近,那就是开打。

“几个意思?你这地方被人给占了?”何苦疑心骤起,葛隆该不会早知道家没了,所以才投靠何苦,让何苦来给他争地盘,第二次把何苦当成了冤大头。

“不必惊慌,是庄里的民众,他们可能以为土匪又来了,这才如此戒备!”葛隆到是不紧张,墙头上许多人他都认识。

“乡亲们,是我啊!我葛隆回来了,还把救星给大伙儿带回来了,你们快快打开庄门,出来迎接新庄主!”葛隆对何苦拱了拱手,便一个人跑到了城墙下,对着对着上面好一顿呼喊。

“葛老爷回来了,是葛老爷回来了!”葛隆一现身,城头上立马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葛隆跑路的时候,只带了自己的家小和精锐护卫,其他人都扔在村里没管。康从文虽说是土匪,但也不是杀人狂,所以他把葛家庄给抢了,不过并没有杀伤许多人命。而且葛隆跑路带的东西太多了,很好的吸引了康从文等人的注意力,为了追击葛隆,他们对葛家庄的祸害也非常有限。今天葛隆王者归来,便又见到了可爱的乡亲们,这些人损失不大,居然还比以前惊醒了不少,自觉组建乡勇和外来者们对抗了起来。

葛隆在庄里的威望绝对够高,他一露面乡民们全都非常热情的下来迎接他,没有一个人声讨他之前抛弃大伙儿,并让大伙儿替他顶缸的事。葛隆非常精明的给大伙儿引荐了何苦,而且几乎是按照介绍菩萨的流程介绍了何苦。葛隆深知何苦的心眼儿不大,今天自己深受百姓爱戴这事,将来何苦可是很有可能找后账的。

接见了村民之后,何苦又参观了庄内,也都非常的好。有了戏台子和大广场,葛隆的家虽说不是雕梁画栋,但也绝对可以了。庄园附近有足足三千亩地,可开垦的荒坡也有五千亩左右,庄内的壮丁也足有二千人,方方面面不知比何苦那个山村强了多少倍。

“东翁以为如何?”葛隆当了半天的导游,到不觉得如何的疲惫,因为他发现何苦关注的点,完全不同于常人,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

“嗯,好啊!可是这鸠占鹊巢,小弟心中有愧啊!”何苦非常虚伪的客气了一句,他刚刚连自己与何氏的住房都调好了。

“东翁所为乃是保境安民,学生与乡民感激由嫌不足,岂有鸠占鹊巢之语!”葛隆的立场非常坚决。

“也好,明日便将我娘亲、村公所、乡勇们都搬过来吧!山村那边暂时由朱沃打理,陈彪辅助,马承忠搬过来辅佐你我!”何苦虽然走了,但是山村的基业他还要,马承忠更是别想有任何自立的机会。

“东翁高见!”葛隆心中不由得一阵肉疼,就看何苦对马承忠的态度,自己这份家业也是彻底拜拜了,再难有拿回来的机会。

第三十四章 没正事

听说何苦要搬出山外居住,最开心的人无疑是马承忠,兴明村这份家业终于又是他的了,即便何苦刚刚救过他,马承忠心里还是难免各种窃喜。马承忠窃喜了一宿之后,何苦公布了搬迁名单和后续安排,马承忠的名字赫然在搬迁之列。

“村长,我的伤还没好,而且村里大事小情也不少,我比较熟悉周边的环境,您看我是不是……”傻乐了半宿的马承忠很想哭,不过哭之前他还得最后在争取一下,所以亲自找上了何苦。

“村里的事不用担心,让朱沃先生和陈彪他们处理就好了,朱先生是秀才,陈彪也很了解周边的情况,马大哥你不用忧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给马大哥养伤!”何苦一张嘴就打破了马承忠恢复山村统治的幻想,这份基业他何苦还要呢!

“是啊!村长!我这伤还没好,得留在村里养伤呀!”马承忠想说动何苦万分之一的恻隐之心,只要让他留在村里,他就还有希望。

“一共才不到三十里路,不远的,我让他们抬你去!外面好吃好喝,屋子也比村里的好,只有到了那边,你的伤才能好的快。”何苦很喜欢看马承忠绝望的神情,同时也在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咬牙弄死这个货呢!

村民们到是很开心,庄户人家故土难离,可只要离了故土,那就全都无所谓了。对于他们来说,山村是异乡,葛家庄一样是异乡,葛家庄的土地更好一些,他们自然就更愿意去葛家庄。而且何苦这位活阎王没人惹得起,他老大说要搬家,大伙也只能跟着搬家。

各家各户搬家都不算难,村里有大车,葛隆又带了一批大车回来,也就是一番折腾而已。村公所搬家可就难了,何苦与何氏两人都没多少东西,但是公中库存的粮食、杂物、武器等等,那可就是一座大山了。好在人手还够,大伙儿齐心协力,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折。

忙活了两天半,总算是把家给搬了过去,马承忠走的时候是哭哭啼啼,送行的朱沃却几乎乐出了花来。山村的日子苦了点,但何苦日后肯定会接济他们,也不至于再吃白水捞菜叶子。朱沃对于吃的也不挑,只要能远离何苦就好。他可不像葛隆一样期盼何苦成什么大事,反而时刻担心何苦会连累他丢了脑袋,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葛隆本想把正房让出来给何苦母子居住,他们一家搬到别的院子去,但却被何苦给拒绝了,因为何氏不同意,而且拿出了过硬的道理。何苦一番思量之后,觉得何氏的说法很有道理,所以乖乖的听了何氏的话,在葛家隔壁安顿了下来。

“东翁为主,学生是东翁的幕僚,学生怎么好居住于正中宅院,而使得东翁偏安于旁侧!”葛隆还挺注意礼法,觉得委屈了何苦。

“那里本来就是你的家,是你祖传的宅院,一家人都住惯了的地方,我已平白受了你的一庄之地,怎么好连你的居所也一并夺了。”何苦也觉得抢人家房子不好,他应该保护私有财产。

“再则,我思量了一番,觉得对外暂时还是以你为主的好!你年纪大些,又有举人的功名,对外交往、说话都方便些。”何苦没好意思说这是何氏的主意。

“那东翁您……”葛隆心里有些打鼓,他总觉得这事有些隐患。

“暂时!暂时如此安置,后面我们会有些变化,但如何部署,我还要再想想!”何苦并没有拿定主意。

“学生但凭东翁吩咐!”葛隆有心拒绝,可是他不敢,他觉得何苦这出像是要憋大招。

何苦还想与葛隆谈些规划和具体的事务,庄子里却突然大乱了起来,乡民们东奔西跑好似羊群,乡勇们虽然拿起了武器,但也是颤颤巍巍。也就是山村里出来的六百乡勇稳的住,集结、分发装备,等候长官指示,没有丝毫的惊慌错乱。

“妈的,出什么事了?”何苦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要打仗,恨得牙根都疼。他今天可刚搬家,原打算让葛隆家的厨子做几个硬菜,晚上好好庆贺一下呢!结果又他妈干起来了。

“七哥,哨探有回复了,说是有两百多土匪开过来,离城五里左右。”韩宋他们也都见过了大阵仗,一二百土匪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说的十分轻松。

“东翁,是否登城固防?”葛隆也是翻了个白眼,真是一天也不得安宁啊!

“你这城太大了,六百人分下去守哪都不够,而且弟兄们不熟悉城防,怕是要出错漏。不过就是一二百人嘛!怕他个蛋!取我马匹衣甲来,咱们出城迎敌,早点打发了他们,晚上吃顿好的!”何苦也没当回事,鬼知道哪来的毛贼,大概教训一下也就得了。

何苦披挂铠甲耽误了一阵,当六百乡勇开出城外的时候,土匪已经直抵庄门之外。何苦看了来敌的状态,心里好一阵腻歪。这帮人是土匪没差,但好像不是来找茬干架的,百多人押着几十辆大车,好像是给哪里送货的。

“葛庄主!……呦,何寨主也在啊!兄弟王德顺这厢有礼了!”何苦还没什么动作,对面到是先跑出来一个刀疤脸,见面就打躬作揖,不仅客气,还谁都认识。

“是你啊!”何苦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他还真认识,正是康从文的那个刀疤脸兄弟。

“正是,数日不见,何寨主越发的英武了!”王德顺笑的好像要咬人一样。

“王兄上次伤得也不轻,不在家养伤,又跑到这里来,不知有何见教!”何苦很担心王德顺给他来个笑里藏刀,所以说话也是句句带刺,他和一帮土匪可没什么交情。

“有劳何寨主惦记,兄弟皮糙肉厚的,一点小伤不碍事,回去躺两天也就好了!”王德顺是真的好脾气,不管何苦话里有多少刺,他全都当好话接着。

“何寨主宽宏大量,义薄云天,我和康大哥甚是感佩,回去之后也一直在念叨着您的好处。思来想去,我们这次的事,做的属实是不地道。葛庄主是您的朋友,我们劫掠葛庄主,岂不是和劫掠您一样。所以康大哥特意让我把上次从葛庄主庄上借用的东西给送了回来,另备了一份薄礼,向二位致歉!”王德顺还没弄明白何苦与葛隆的关系,所以说的比较含糊。

“抢的东西还能往回送?”何苦有点懵了,土匪还带退赃的。

“我等悔过之心天地可鉴,请何寨主验看,兄弟们把蒙布去了!”王德顺招呼手下把车上的布给去了,果然都是粮食、细软等物,真是退还上次劫掠所得。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还有没有点正事了!”何苦无语对苍天啊!这帮土匪不是瞎折腾嘛!害得自己白搞了一次紧急集合。

“聊表寸心而已!”王德顺也不管何苦是什么意思,只是一个劲的赔笑。

“王兄辛苦了,东西我们收下就是!!不过今日我不留王兄入庄休息,请王兄立刻返回山寨,替我给康大哥带句话。就说我何苦与葛兄,明日在庄内设宴,邀王兄与康兄一叙。”何苦感受到了康从文和王德顺的诚意,所以他准备拉拢一下二人,顺便也干点正事。

第三十五章 正事

土匪居然把送走的东西给送了回来,葛家庄的村民们立时从战战兢兢地变成了欢呼雀跃,对于何苦这尊大佛的第一印象也是好到了无以复加。何苦也很开心,看着康从文送他的礼物,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

康从文送来的礼物很俗气,但是真心实用,那是一块足有一斤重的大金坨子。品相不算太好,杂质不少,表面疤疤癞癞的,但黄金就是黄金啊!对于浑身没有一个铜板的何苦来说,这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而且联想起葛隆之前提起的黄县周边情况,何苦一下子就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嘛了。

接手葛家庄之后,何苦除了地盘大了一些,生活条件好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如果没有新的突破点,他能干的事,还是带着村民们种地,然后等着收成,依旧无法摆脱村干部的桎梏。土地里长不出百万雄兵和飞机、大炮,何苦想靠着种地当皇帝,肯定是没影的事。

康从文送来的这块半成品黄金,一下子给了何苦新思路。黄县南部山区是矿区,这边盛产黄金,若是能垄断了这里,何苦的家底可就起来了。乱世之中,有钱有粮便能聚兵。粮食何苦现在不用特别愁,山地土豆的长势很好,只要有地盘,粮食就不是问题。钱这一块,便是何苦往后的重点了,即便自己造装备,这原材料也得花钱买,所以这金矿何苦必须拿下。

当晚葛隆给何苦炖了一只老母鸡,何苦把鸡大腿献给了何氏,然后一个人就是一顿嗨的,差点连砂锅都给啃了。这一夜何苦睡得特别沉,他梦到了黄袍加身,梦到了神仙眷侣,梦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第二天正午,康从文和王德顺便如约来到了庄门外,扣门请见。这俩人非常的上路,除了四个拿礼物的喽啰之外,多一个人也没带,而且进庄门的时候,特意把武器都给解了下来。庄户里的一些愣头青,认出了两个匪首,闹闹哄哄的还想为难人家一下,好在韩宋带的乡勇早有准备,才算是平平安安的把两位土匪送到了何苦面前。

“一别数日,康兄的伤势可好些了?”双方在葛隆家的中堂见了面,何苦的笑容异常灿烂,好似遇到了多年故友一般。

“有劳何寨主挂怀,些许小伤,不碍事的!”康从文到很拘谨,他大概猜到今天很重要,但是怎么个重要法,他是一点也猜不透。

“闲话不多说啊!咱们北方菜系首推鲁菜,葛兄家里的厨子端的是好手艺,咱们先解解馋,然后再慢慢聊!”何苦知道康从文和王德顺都是粗人,所以也不虚言客套,直接拉二人入席。

“多谢何寨主、葛庄主厚待!”康从文和王德顺连连道谢。

见何苦一点没客气的坐了主位,王德顺偷偷给康从文递了个眼神,看来葛隆已经被何苦给拿下了,今天何苦招二人过来,八成也是这个意思。康从文微微点头示意明白,然后与葛隆客套了一番坐了上首。葛隆又与王德顺客套了一番,才坐了下首,王德顺则在末座相陪。

“葛兄是举人老爷斯文人,咱们哥仨儿可都是刀头舔血的粗人,所以少数服从多数,这斯文礼节,咱们饭后再议,现在就一个主题,吃!”何苦给康从文和王德顺倒了酒,然后抡起筷子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康从文和王德顺心中有些惴惴,但何苦的这番做派,到是很合他们的江湖脾胃,满饮一杯算是敬酒之后,两人也开始了风卷残云的表演。葛隆看着眼前的三位食神,尴尬的很想找个凉快地方躲躲。从未做过难民的葛大老爷,实在难以想象吃饭还能如此壮观。当然葛隆叹为观止的同时,偶尔也需要灵活的闪避一下,以免飞溅而来的菜汤弄自己一身。

葛隆的这一席酒宴,肯定远胜于何苦的土豆拌菜叶,也比康从文山寨的生熟肉要强,但其实也丰富不到哪里去。只是眼前这三位实在是素的狠了,这样正常人家的饭食,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吃过了。何苦有昨晚的一只鸡垫底,表现上还好一些,康从文和王德顺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康兄,王兄原来在何处从戎啊?”除了葛隆,大伙儿均沟满壕平了,何苦便就着茶水聊起了正事。

“我们兄弟祖辈原是在成山卫治下,崇祯五年登州之乱,奉调前来平乱,结果就留在了这里,回不去了!”康从文撑的够呛,不过提起过往,还是难免伤感。

“出什么事了?二位又缘何沦落于草莽之中?”何苦问的很细。

“还能有什么事?我们成山卫多少年没见仗了,不仅员额不足,营务废弛,连基本的刀枪装备都凑不齐。让我们去对抗东江镇的百战雄兵,不就是送死嘛!刚一接战我们便给打散了。我们虽成了溃兵,但也还是想为国效力的,前后也被数支军伍收容过。后来我们去了德州、济南,抵挡入寇的鞑子,结果还是一败再败。饷银是没有的,粮草也不济,我们也是为了活命,不得不流落江湖!”康从文的心里也满是苦水,他们这些明末的残兵,也是真心不容易啊!

“乱世将起,大伙儿都是不易啊!听康兄这意思,你们是在鲁中一代落的草,怎么又流落到了这鲁东?”何苦就是个听故事的,一句接一句的问。

“清军鞑子两次入寇,走的都是德州、济南一线,那边被祸祸的惨了,连藩王都失陷了,我们自然求活不易。登州之乱后,这鲁东也不算好,登莱两府损兵折将,地方官员和百姓也损失巨大,两府之地几近荒芜,可怎么也比鲁中和鲁西强上许多。”康从文是跑江湖的,自然各处的情状都说的很是透彻。

“德州、济南一线虽说近年战乱频仍,可朝廷为了守护运河干线,必然派驻了大量兵力,你们干不过他们才不得不走。登莱两府官府对地方的控制力弱,又兵微将寡,这才是你们来这边的原因。”何苦听说登州、莱州基层官府损失巨大,兵力也非常薄弱之后,眉毛连挑了几挑,但是很不客气的揭穿了康从文。

“何寨主明鉴万里,康某佩服,您一针见血啊!”康从文被揭穿了老底,但也不得不服,何苦的判断力真心是厉害。

“登莱两府好混吗?”何苦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两府官职有许多一直空着,许多事都管不过来,兵力更是空虚,满打满算也就一两千人。我们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官服,官府也不会理会我们。但各村寨豪强,知道官府指望不上,自己都聚集了乡勇护院,有些硬茬子,我们也招惹不起!”康从文这次可是有啥说啥,而且他们遇见过最硬的茬子便是何苦。

“山寨里还有多少兄弟,吃喝用度可还够吗?”何苦忽然变得很体贴。

“内外兄弟加上家眷,还有个一千多人,这用度到还勉强,就是粮食总是不继!”康从文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阵的发热。

“我和康兄一见如故,更佩服康兄的义气,不如我们搭伙做些买卖。我赚些零花钱,康兄也能吃碗安稳饭,不知康兄意下如何?”何苦提出了他的想法。

“何寨主是干大事的明白人,我们兄弟不过粗糙浑人罢了,何寨主肯抬举我们,这是给了我们天大的脸面!你随意吩咐便是,我们兄弟绝没二话!”康从文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因为刚刚何苦开出的价码很足。

第三十六章 买官

葛隆后来也喝了许多酒,连酒宴是什么时候散的,他都不记得了,但是他记得自己给自己灌酒的原因。那场只有六个菜,还从中午一直喝到午夜的酒宴上,何苦与康从文达成了某种合作的共识,而后何苦给大伙儿定下了一个发展计划。那个计划实在是太可怕了,葛隆不得不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灌酒,才能勉强让自己脆弱的心脏坚持下去。

康从文和王德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酒,不过昨天何苦的计划,他们还全都记得,所以两人离去的时候满面红光,好像自己就要封王拜相了一样。葛隆有些心惊肉跳,但也知道自己真的是跟对了人,何苦绝对是个能在乱世中站稳脚跟的狠人。

送别了康从文二人后,何苦半刻也没闲着,马上开始了疯狂的工作。他先视察了葛家庄的农垦情况,然后又派人统计了周边可开垦山地的情况,之后他便给葛隆开了个会。山村的一切制度都要移植过来,十一税、兵役、徭役,生产互助小组、kpi考核等等,一样也不能落下了。葛隆与当初的朱沃有了同样的想法,何苦实在是太刻薄了,他治下的乡民,简直就像生活在集中营里一样。

安排了百姓,何苦也没忘了他的乡勇,这些枪杆子可是他的重中之重,没有这些大兵的支持,他啥也干不成。何苦这次不仅更加细致严苛的规定了乡勇的训练、生活,也终于推出了乡勇福利制度。乡勇除了可以有份吃喝之外,终于有了自己的薪水,除了自己不愁之外,也能养活个家小了。而且何苦开始完全按士官标准训练这些乡勇,日常时候他们是普通一兵,一旦何苦颁布总动员令,他们便要立刻升级为队长,指挥其他新兵作战。

“葛兄,你统筹安排一下,让乡民们赶紧把冬小麦、萝卜、白菜什么的种了,然后加速开垦山地,明年开春咱们要大规模的种这个!”何苦好像苦力一样,扛着两个沉重的麻袋,来到了葛隆的面前。

“这是包谷棒子?”葛隆仔细看了看,这东西他还真认识,只是不知道何苦从哪弄来了这么大两麻袋种子。

“你认识?太好了,乡民们都会种吧!”这是上次何苦阵战击杀数百土匪之后,哆啦a梦宝袋给他的奖励,足足两麻袋四百斤现代高产玉米种子。

何苦已经自己在家研究好多天了,他前世在学校上劳动课种过土豆,可这玉米怎么种,他是半点也不知道,所以鼓捣了许多天一直没敢拿出来。今天来找葛隆,也是想群策群力一下,不成想人家葛隆居然认识玉米。

其实也是何苦不了解历史了,土豆、红薯、玉米这些东西都是在明末传入中国的,但是传入的时间跨度很大,最开始的用途也不太一样。土豆和西红柿的待遇比较接近,最开始谁都没觉得能吃,只是当异域花卉养活的。玉米则是来的那天便知道能吃,早在嘉靖年间就种植开吃了。不过是因为水土还不适应,农民们也没掌握种植的技巧,所以种植面积和产量都很有限而已。黄县这片种玉米的不算多,但这东西也不算罕见,所以葛隆也知道玉米。

“会种吧!他们有人在自家院子种过,不是很好吃!”葛隆不太理解何苦大面积种植玉米又是哪一出。

“明年一定要大面积的种植,我们今后发展的两架马车,一是土豆,二就是这玉米了!粗粮自然没有细粮好吃,能让活人就行!”何苦也没理解葛隆的想法,当地人种玉米可没拿它当粮食,而是作为一种蔬菜种的,这才有了不好吃的说法。

“东翁放心,学生一定尽心安排!”葛隆见何苦信心满满,自然也就信了他。

“种子我给你留下了,如何储存,你们比我清楚,可不能再带在身上了,太沉!”何苦怕放坏这些宝贝,所以一直在宝袋里放着。这宝袋虽能缩小物品的体积,减轻物体的重量,可也是有些分量的。腰上总有东西坠着,何苦已经难受坏了。

“是,东翁放心!”葛隆有些纳闷,这可是四百斤东西呀!何苦还能随身带着不成。不过何苦神叨叨的,他也不好多问。

“嗯,你办事,我放心!”何苦连连点头,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就走,而且进屋坐了下来。

葛隆知道何苦是有话说,也没叫人收拾种子,直接跟了进来,替何苦倒了一杯热茶。何苦有点诸葛亮的意思,事无巨细必然亲自过问,所以这些天他一直都很忙,即便稍有空隙也会和乡勇们混在一起。今天特意坐下来喝茶,显然是有事要和自己交代。

“葛兄啊!你表字叫什么来着?我好像给忘记了!”何苦忽然问起了葛隆的字,在这个年代叫人名字是很不尊重的,所以一般有些文化的人交流,都需要称呼表字。

“哦!学生表字兴平!”葛隆一阵后悔,他当初到山村的时候,以为对方就是一群土老帽,所以根本没提表字,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何苦这个小心眼今天突然问出来,别是已经心存不满,后续要找自己的麻烦吧!通报姓名时,没有说自己的表字,可也是对人极大的不尊重啊!

“我姓何名苦,字弃疗,这个你知道吧!”何苦没纠结葛隆的字,反而把自己的姓名字号通报了一遍。

“东翁名字,学生自然是清楚的!”葛隆一头的雾水。

“我让你出趟差,帮我办件事。”何苦说的吞吞吐吐。

“东翁但请吩咐!”葛隆也觉得奇怪,何苦今天太磨叽了,往常他可没这么多废话。

“这是上次康从文送来的金子,你拿上,去黄县或者登州府,给我买个官吧!”何苦从宝袋里把那块很难看的金子拿了出来。

“买官?嗯,确是正途,只是东翁您不去吗?”葛隆有点懵,买官是正经事,但是买官没有正主不去的呀!

“我父族不是很清楚,到了官府少不了许多言语。而且我眼下还是白身,一路上磕头作揖的,我也受不了,所以只能辛苦你一趟了!”何苦说的是实话,他这个没爹的孩子想当官,的确少不了许多废话。而且何苦心里负担还挺大,应付差事磕两个头,他无所谓,但是一路几十上百次的磕头,他可受不了。

“东翁思虑的是,不知东翁欲求何官职呀?”葛隆心里绝对有些异样,父族说不清这事可以理解,但何苦为什么会抵触向官员行礼叩首呢?

“品级无所谓,不用见谁都磕头就行。职位也不强求,反正都是虚的。嗯……要个武职的虚衔,意思意思就够了。实职这块你要把握好,不用官府给咱们什么实际的东西,名义上把黄县或者周边数县的团练交给我就成!”何苦要的就是名义,实际的东西,大明朝的官府已经给不了他了。

“东翁放心!学生明日便动手,旬月之内必有佳音回报!”葛隆信心满满,他手里有一斤多的金子,剔除了杂质也能剩下十五两左右,自己再添补一些,买个虚衔的小官,绝对不叫事。

第三十七章 大官儿来了

葛隆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何苦都看见漫天飞雪了,这位大哥才慢悠悠的回到了葛家庄。时间是久了点,但带回的收获可是非常巨大。何苦的黄金能值个一百多两银子,葛隆又给垫了二百多两,刨去路费打点,实际也就是三百两左右。何苦觉得这点钱能买个总旗就是一大关,百户之类的品级官,他是想都没敢想,可葛隆带回的却是正四品登州卫指挥佥事。

“啥?登州卫指挥佥事?四品官?你垫了多少钱进去啊!这不值当啊!”何苦惊闻喜讯的时候,差点没背过气去,心疼啊!他还以为葛隆为了给他壮门面,花了大价钱去买了个没用的虚衔呢!

“学生自己从家中提了二百两,然后便是东翁赐下的金块,其他的未曾多用一文!”葛隆也很懵逼,这个结局他也是始料未及。

“买官不是最高不过七品吗?你和谁买的官,该不是被人给骗了吧!”何苦非常怀疑葛隆遇见了骗子。

“登莱巡抚曾化龙中丞,应该不能是骗子吧!”葛隆想想也有点心虚,但合作对象的级别很高,应该不会为了几百两银子蒙他。

“你俩是同年吗?他怎么这么给面子?”何苦也觉得堂堂一方巡抚,应该不能骗自己这点小钱。

“曾中丞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学生末学后进,岂能与他是同年,过往也并没有许多的交往。学生思量或许是东翁高义,令曾中丞击节不已,所以才破格简拔任用!”葛隆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把曾化龙的热血给整燃烧了,然后才有了这指挥佥事的虚衔。

“你怎么忽悠他的,不就是买个官吗?怎么还把他给整击节了呢?”何苦有点凌乱,历来买官都是受人鄙视的,怎么这个曾巡抚还赞叹上了呢!

“学生先去黄县拜访了任中麟县尊,而后去了登州,却不成想曾中丞因莱州军务紧急,依然移镇胶州,所以学生又转路去了胶州。面见曾中丞之后,学生便向他禀告了东翁欲安靖地方,扫平土寇,却苦于无有官身不得施展的苦衷,然后奉上金银,请捐输一武职。曾中丞立时大喜,连声称赞东翁忠义,更赞东翁为登莱柱石,之后便赐下了文书和袍服。”葛隆一步一步的回忆起了他的买官之旅。

“曾中丞命学生转告东翁,他已上奏朝廷,待得朝廷批复便可有官诰、印玺赐下。眼下时局艰难,国家急需良才,请东翁不必迁延,见文书、袍服即可履职。”葛隆只带回了曾化龙赋予何苦职权的文书,以及充门面的官服,真正在能证明官身的官诰和大印,还都在北京呢!

“他这文书太晦涩了,你给我翻译一下,我到底是什么职权啊!”何苦认识繁体字,可曾化龙这公文写的像经书一样,何苦研究了半天,也就能看懂个大概。

“东翁的登州卫指挥佥事不过是虚衔,可享受如免交赋税,免服徭役等官身特权,但并无俸禄、粮米。曾中丞命东翁操练乡勇,筹募粮饷,安靖地方,配合官军剿灭匪患。”葛隆翻译之后,曾化龙的四六骈文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何苦三百两雪花银就换回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其他的还是自生自灭。

“我的职权范围呢?还是在咱们这两个村里混啊?”何苦也不奢求官府能给他实惠,但好歹给他的名义也好啊!

“曾中丞特许东翁在登莱全境便宜行事。”葛隆还真就请示过这个职权范围的事。

“我去,这地盘可大了!他直接封我个团练大臣多好,我再多给他点也好啊!”何苦马上就兴奋了,他眼下这个活儿,干好了就是曾国藩啊!

“东翁慎言啊!朝廷于团练筹办极为谨慎,保境安民则可,自建营伍,越境击敌则不可。曾中丞虽然允了您许多特许之权,但也不能太过张扬,不然曾中丞怕是也不好对朝廷交代。譬如筹募粮饷一项,便只能是替官军代为募集,而不能是东翁自取自用!”葛隆就知道何苦会想大办团练。

“这都是曾中丞说的?”何苦又有点懵了,这束手束脚的是几个意思。

“曾中丞再三叮嘱过此事,他也是怕东翁举措过激了!”葛隆如实答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曾中丞那边什么情况?”何苦越来越糊涂,这曾化龙精神分裂了吧!让何苦搞乡勇办团练的是他,叮嘱何苦不要搞太大的还是他。

“曾中丞也是没办法了,给东翁这么大的官职,也是事急马走田了!”葛隆对于曾化龙的状态到是非常的理解。

“仔细说说!”何苦就觉得曾化龙那边肯定有猫腻。

“近年胶东一代天灾不断,各地的收成都不太好,朝廷征募的粮饷又重,地方上自然就不太平了。各地土寇蜂起,群盗争相攻击城池,登莱两府可谓是烽烟满地。而各地守军几经抽调,非常之薄弱,财政也难以为继。如曾中丞亲镇的胶州,城内兵将以不满百人,且老弱不堪,欠饷多年,早已不堪使用了。”葛隆说起登莱情况都替曾化龙愁的慌,这地方明朝的统治根基已经趋于崩解了。

“这个时候,我跳出来了,愿意自己想办法弄军队,愿意自己花钱去打土匪,然后他就击节赞叹了,便要重赏大用了!”何苦算是知道,自己这个空头指挥佥事是怎么来的了。

兵微将寡、财政见底的曾化龙,已经被这帮土匪给逼急了,偏巧何苦冒了出来,愿意花钱买个蛋用没有的官,曾化龙怎么能不兴奋,怎么能不重赏。何苦就是他树立的榜样,肯在国难之际给国家捐钱,国家便要给大官,让你过足官瘾。有何苦这个先例,极个别官瘾较大的闲人,备不住就能再帮曾中丞减轻点财政负担。

“东翁聪慧,曾中丞破例以指挥佥事相授便是这个意思。不过东翁立足于乡野,曾中丞不得不担忧东翁大办团练。朝廷对于团练之事管控甚严,曾中丞虽急需如东翁这般人物安靖地方,却也怕闹出太大的声势,让他无法对朝廷交代。”葛隆想出了曾化龙的心路历程。

“哼哼……”何苦冷哼了一声,并没在继续说话,他才不会里曾化龙呢!有了这个名头,他可要去开疆拓土了。

“胶州只有残兵百人?那黄县能有多少兵马?”何苦忽然关心起了其他的问题。

“学生途径黄县时曾看过,连三班衙役都算上,也就勉强能凑出百十来人,东翁有意入主黄县乎?”葛隆盘算了一下,何苦的六百乡勇,拿下黄县绝不是问题。

“太祖爷遗训,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不要露头惹事,我们在农村呆着挺好!”如今才崇祯十五年,大明王朝还能蹦达一年多呢!何苦可不想过早起刺。

“东翁高见!”葛隆总觉得何苦有些奇怪,有些话不应该是他能说出来的。

“我们得空去附近的村子转转吧!乡野属于我们。四品指挥佥事啊!他们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吗?我们去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大官儿来了!哈哈……”何苦给自己定的路线就是农村包围城市。

第三十八章 大封官

何苦很开心的回家试穿官服去了,葛隆也很开心的盘算着自己的锦绣前程,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都让登莱巡抚曾化龙给玩了。按照明末的标准,何苦得算半拉文盲,葛隆也就是个大专毕业,而两榜进士二甲出身的曾化龙,则是一个实打实的博士。博士想糊弄一个文盲,还是很容易的。

曾化龙承诺了何苦一个指挥佥事,但他并没有授予这个官职的权利,他能做的只是上奏朝廷,朝廷批不批那就是没准的事了。曾化龙让何苦不必等候诰身,见了官服便可履职,更是一个无比大的坑。指挥佥事这事还没准呢!何苦先去履职,说他是假冒官身意图谋反都可以。当然出这种事的几率极低,即便出了,何苦也没地方喊冤去,因为曾化龙的文书里可没说这些,他是口头知会葛隆的,何苦根本没有凭据。

曾化龙的那份公文,也是一个完美的陷阱。葛隆给何苦翻译的意思,其实没错,但还有另外一种翻译,那就是何苦管好自己村里的事就得了。曾化龙公文的用词非常空泛,怎么解释都说得通,何苦理解的不对,可不能埋怨曾中丞不厚道。

何苦与葛隆分析的时候,只看出了曾化龙不想担责任,准备让何苦自负盈亏,却不知道官场油条的用心,可比他们很辣的多。曾化龙利用何苦拟补地方财政、兵员不足,同时给各地乡绅做榜样的意思是不错,但他可不仅仅是不想担责任。如果有一天何苦的玩法让朝廷不爽了,曾中丞不仅责任是没有的,而且还会第一个调兵扑杀何苦。何苦的罪名,在曾化龙给何苦的文书里已经拟好了,假冒官身、私募军伍、劫掠地方、僭越犯上等等,何苦有一百张嘴也别想说清楚。

曾化龙考虑的可是面面俱到,何苦得了朝廷的青眼,那便是他一手捧起来的僚属,何苦若是不容于朝廷,那便是他关注多年的恶徒。曾化龙可谓是机关算尽,但他还是少算了一点,那就是何苦的发展速度。若是真到了双方不能相容的一天,曾化龙干不过何苦,不知他又该去找谁诉苦。

何苦与葛隆可不知道曾化龙的险恶用心,俩人蹲山沟里唱戏,玩的正过瘾呢!何苦穿戴上了严重兑水的官服,一时间也有了点威风八面的意思。何苦应的是正四品指挥佥事的职位,照理应该穿绘豹子的绯袍,结果曾化龙给他的却是一身绘熊的青袍,那是从五品镇抚使的官服,曾化龙大博士真是处处都留了心眼儿。何苦不懂这些,葛隆对武官袍服也不太了解,全都让曾化龙给蒙了过去。

其实即便何苦知道官服错了,他也不会太在意,他买的也就是个名义而已。如今名义有了,穿什么衣物,完全无所谓。只有两个村的地盘,何苦就是穿龙袍也就是个村长,若是有他几个省,何苦就是光着也能当诸侯。

“我一个光杆指挥佥事什么都干不成,咱们的弟兄们也都该有个司职。”何苦穿着官服威风够了,便要开始大封官了,人人都当官,这日子才有个奔头儿不是。

“东翁,您的官职也是暂委,且只是虚衔并无实职,再给下属们封官委任的话,怕是会落人口实,说东翁您僭越啊!”葛隆也想当官,但还是觉得何苦这么搞风险有点大。

“我们也是暂委官职嘛!不授品级,不报官诰,我一个指挥佥事连临时委任下属的权利都没有啦!”何苦就是讲歪理,实际他什么权利都没有。

“嗯……到是可行,只是不能和官面上打交道!”葛隆理解何苦的意思,但这事还是有风险,自己关起门来叫什么都无所谓,但若是泄露了出去,肯定还是个麻烦。

“我们就在村里混,没事的!”何苦短期内不想进城,自然不怕,而且他心里明镜一样,现在哪还有人管这种闲淡的烂事,真有,何苦也不建议弄死他。

葛隆没了意见,何苦便开始了自己的大封官。第一个安排的便是葛隆,直接被人命为行军参事,没有品级,没有待遇,当职权相当于何苦的总参谋长。山村里的朱沃也没给忘了,他被人命为行军经历,成了何苦的后勤部长。再然后是一个葛隆万万没想到的人,何苦居然也要给马承忠封一个官。

葛隆入股之后,马承忠的原始股已经被冲的很淡了,但是他的影响力依旧巨大。毕竟当初何苦的一百三十二乡勇中,足足有一百二十人跟着他混过饭吃,他是能直接影响何苦核心武力系统的人。何苦现在还需要团结人心,还需要求同存异,自然不能对马承忠太刻薄了,所以给了他一个镇抚使的官职,算是何苦的监察部长。

镇抚使这个官是搞纪检的,不干活就永远别想出头,干了活就是得罪人。何苦特意让马承忠干这个活,也是存心要削弱马承忠的影响力,当大伙儿都看他不顺眼的时候,马承忠也就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了。马镇抚若是想凭借职权卖人情,何苦肯定会铁面无私,到时候马承忠死的更惨。

六百乡勇现在分成十二队,由何苦的十二个小兄弟统带。何苦也不管人数不足的问题,直接就给了十二个兄弟一人一个百户,让他们个个都当了连长。而后又从各队中选出二十四个表现优异的小队长,授予了总旗的职务,算是连长下面的排长。再从剩下的人里,选出了九十六个表现优异的,授予了他们小旗的职务,算是最基层的班长。

何苦起初就是为了给弟兄们封个官儿,最后却认认真真的把乡勇部队给梳理了一遍,因为他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大事。在此之前大家一起训练,一起打仗,什么事都是混着来,全无建制的说法,基层的组织架构非常凌乱。何苦利用这次封官,彻底的把各级建制给搭建了起来,百户为连,总旗为排,小旗为班,建制清晰必然会极大的提升部队的战斗力。而且有了建制,扩编可就方便多了。目前六百乡勇,何苦便是营长,若是补齐各百户缺额,他便能立时升级为团长,总动员令下达,他又可以坐地升格为师长。

“东翁,陈彪那边……宁落一村,不落一个啊!”葛隆心思还是细腻的,何苦显然忘了另外一个报的上字号的人,若是谁都有了官职,就剩下陈彪一个没有,人家心里肯定要不好受。

“嗯!兴平先生说的有理,就委任陈彪为留守百户,再给他一个总旗,两个小旗的名额,让他与厚野先生斟酌选任吧!”何苦还真就是有心把陈彪忘了算逑,他可是马承忠的铁粉,虽然糙了点,但终究是个麻烦。

至此何苦的封官大业便宣告结束,不过他封的官,前面都得加上暂委两个字,也就是临时充任的意思,没品级、没待遇,大伙儿自己乐呵而已。官面上也没有人会承认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没有人会想到,半年之后这帮人会把登莱两府搅一个天翻地覆。

第三十九章 开疆拓土

自古王法不下乡,村里农民少能见到城里来的老爷,崇祯五年之后,登莱地区的农民更是连胥吏都少见了。孔有德、李九成在登莱的一顿闹腾,不仅掳掠了不少百姓钱粮,打出了许多的土匪,更把大明的基础统治力量给打没了。好多地方,都是一个光杆知县带几个衙役,什么县丞、典吏,以及各房的书办官,全都空着呢!

知县可不仅是坐堂审案,他还有许多事务要办的,即便什么都不管,这国家的税赋钱粮也得收。可登莱一带,最难做的便是收税,这里虽然人口依旧不少,但能缴税的实在太少了。现在乡民的赋税完全靠自觉,有愿意交的,就自己给送到县城里来,若是不愿意交呢?知县大老爷也没辙。

小冰河期来了,气候难免反常,山东近十年来的收成一直都不好,朝廷加派三响之后税赋又重,许多百姓都交不起了。寻常地方还能派些胥吏、兵丁去催缴,登莱一带却是活没辙。胥吏什么的早就死的没剩下几个了,兵丁也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这三五个人的如何去催缴。而且登莱一带的乡民现在都硬气着呢!乱兵、鞑子、流寇、土匪人家什么没见过呀!各地豪强手里都聚了不少的人马。人家也不说造反,也不弃家逃亡,直接拿起家伙儿和你商量,虽然是哀求拖欠,但和威胁也差不多。

曾化龙连剿匪都忙不过来,自然没时间过这些小事,知县一级的老兄们,也只能商量着来,不然这帮家伙儿反了,更是要命的事。多方努力之下,登莱各县几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各村镇多少要拿出一些钱粮来给官府交差,无论多少官府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然后官府管着县城、官道,豪强管着村镇,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开始了自治。

芦头镇也是许多自治村镇之一,镇上的财主、族长王老爷,带着大伙儿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虽说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但好歹不用向官府缴纳太多的赋税了,大伙儿的日子还能凑合过着。最近大伙儿刚把冬麦种了下去,难得有了几天空闲,也就都躲在了屋里,咒骂这越来越冷的贼老天。

王德桂家不算大户,但也是芦头镇上过得不错的人家,老爹、小两口带着两个孩子,五口人也是其乐融融。老爹是村里的大辈,在王老爷面前说的上话,这也给王德桂带回了不少的好处。今天一家人都闲着,老爹带着两个孙子玩,王德桂则和媳妇忙着整理农具,正忙活着的时候,王德桂忽然听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村里怎么有人跑马啊?”王德桂听不出是什么声音,见多识广的王老爹却听出来了,这是纵马狂奔的马蹄声。

“闹贼了,土匪进村了!”王德桂当时就惊了,清平世界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骑马,肯定是土匪打进来了,他马上拉起了媳妇,便要背了老爹,带上孩子跑路。

“慌什么,不是土匪,只有一匹马,许是过路的官人吧!”王老爹比儿子沉稳的多。

王家人惴惴不安的猜度着,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这年头能骑马的一准不是什么好人。虽然老爹说了没事,但王德桂也不敢放心,还是让媳妇把细软收拾了,又将面上的东西都给藏到了地窖里。

“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何大人巡视芦头镇,各家各户列队出迎,首户集结村民之后,到谷场肃立,听候何大人训诫!”王德桂家里刚忙活完,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连喊了三遍之后,马匹便跑向了其他的方向。

“又是哪来的狗官,居然敢来咱们芦头镇打秋风!”王德桂怒骂了一声,从门后抽出一把单刀,便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给老子回来!”这种事常有,所以王德桂媳妇并不如何激动,到是一贯沉稳的老爹,一把将王德桂给拉了回来。

“爹,您放心吧!就是出去壮个门面,这些狗官胆气都弱着呢!打不起来!”王德桂还以为老爹是担心自己。

“你个混小子懂个什么,这次来的官和以往不同啊!指挥佥事,那是领兵的武官,你们一帮傻小子惹不起。一会族长若是召集青壮,你也给老子往后站,今天怕是要出大事!”老爹死死的拉着王德桂一脸的慎重。

王德桂才不信什么大事,也瞧不起那些打秋风的官员,不过他不管忤逆了老爹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坐了。时候不大,便有人来敲门,声音不是很大,好像敲门的人很虚弱一样。王德桂兴冲冲的跳了起来,他以为是族长来叫他们去打架了,以往有官员来打秋风,都是族长带着大伙儿给吓唬走的。

“王德桂啊!带着你家五叔,还有老婆孩子,全到谷场去,登州来的大人有命令要颁布!”大门一开,的确是族长王德文王大老爷,可是他今天有气无力的样子,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族长,您这事咋了?”王德桂看族长的样子,感觉他好像刚死了亲爹一样。

“官老爷来了,以后不好弄了啊!唉……听天由命吧!”王德文已经万念俱灰,这次的人他惹不起,高昂了几年的头,不得不低下了。

“怕啥啊!你招呼一声,咱们就跟他们干吧!”王德桂却还是信心满满,他们曾经吓唬走了许多狗官,也不差今天这一个。

“德桂啊!哥知道你是个实诚人,不过今天可不敢冲动乱说啊!来的是正四品的大老爷啊!单随身的兵丁便有三百多,人家还有火铳呢!咱们干不过人家!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不敢乱来,若是给了他们动手的借口,咱们整个镇子就毁了!”王德文如同当初的葛隆一样,被人给搞了个突袭,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家院里都站了一百多顶盔贯甲的大兵了。

“听族长的!”王德桂一时有些恍惚,他老爹却在背后吼了一声。

“是!”族长和老爹都说了,王德桂只能答应了下来。

心中愤愤,憋了一口气的王德桂,带着妻儿、老父来到谷场之后,马上便冷静了下来。谷场的四周已经站满了兵丁,可不是县衙里那些样子货,个个精装强悍,身上还穿着厚重的铁甲,普通刀刃绝对砍不死他们。尤其是戏台下的一群火铳兵,全都拿着的火铳,又大又唬人。一个穿着漂亮官服的年轻人坐在戏台正中,也不说话,一双眼睛来回扫着说不出的怕人。

“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何大人,奉登莱巡抚曾化龙中丞之命,整训登莱两府乡勇,并督促各地农垦,今特……”一个文绉绉的老爷站在大官的身边,文绉绉的宣读起了榜文告示,王德桂也听不太明白,但是老爹却一个劲的哆嗦。

大官走的时候,族长一家都跟着走了,说是要去葛家庄那边学习什么东西,村里换了管事的,还留了六十兵丁。兵丁们凶巴巴的很怕人,他们的百户老爷,还押着村里的青壮都要操练,说是什么预备乡勇。好在新任管事的村长很随和,他原是举人老爷的管家,现在是什么知事,也算个老爷,不过为人很和气,每天都在教大伙儿种地什么的。

“钱花的不冤枉啊!若不是有这指挥佥事的招牌,我们怎么能这么简单便拿下七镇、四十三村,哈哈哈!”出了芦头镇,一直绷着脸的何苦仰天长笑,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明末争地盘会是这么的容易。

第四十章 双管齐下

何苦非常轻松的拿下了七镇、四十三村,简直就像开了挂一样,处处都是手到擒来。要不是手里训练成的乡勇实在不够,也没有能治理地方的储备文职了,何苦能一口气把整个登州府的农村全都给他占了。

何苦能这么顺利的开疆拓土,还真得感谢这个登州卫指挥佥事的虚衔。正所谓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各地的乡民们骨子里还是怕官的。他们有种对付地方官府,那是因为官府势微,没办法惩治他们。何苦去每个地方都至少带着三百装备精良的乡勇,可就足以威慑那些乡民了,他这个虚衔的正四品大员也就比那些实职的官员惯用了。

“可靠的乡勇急需再练一批出来,识字又能办事的文职也得抓紧培养。开春之前,我们一定要再拓一次地,起码得把黄县、招远附近的大镇、富村都拿下来。”进展超乎想象的顺利,何苦更加的意气风发,不仅向葛隆提出了种种要求,把他家的大小管事都征用了,更是把村里的朱沃也给拎了过来。

“乡勇好办,东翁以老带新,迅速整训的办法非常灵,估计年底各百户就能把编制补齐。新进的各村镇,也都搞起了军训,虽然不如老人可靠,但是也能小用。唯独难办的一点便是甲胄器械,这些东西没地方淘换去,我们自己打造,财力上却有所不足。”葛隆也很兴奋,这次扩张之后,他们掌握的人口已经接近八万。消化一段时间之后,便全都能如臂使指。

到了那个时候,何苦一个总动员令下去,便能瞬间征集过万的乡勇,只怕登莱巡抚曾化龙也没有这个能耐。而且这还仅仅是目前的情况,何苦连黄县都没能整体拿下。若是真能控制登莱两府的村镇,那个前景绝对不可限量。

“不急,有人就什么都有了。地盘大了,产出也就多了,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啊!”何苦只想占地盘,所以非常的乐观。

“单有人怕是不成!东翁这次进展顺利,一是奇袭出击,先声夺人,让这些村镇无法抵抗,二是靠东翁的官威和军威恫吓,让村镇心存畏惧,这才能入探囊取物般反掌而下。没有装备的乡勇,能做到第一点,却很难做到第二点。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若没有了精良的装备,军威很难直观的体现出来,东翁的官威也会因军兵不精而受损,到时候恐怕就难办了!”朱沃好像是习惯性的泼冷水,葛隆与何苦的兴头一下子就给他打下去了。

“厚野先生说的对!”何苦极其不爱听朱沃说话,但也不得不承认朱沃考虑的很对。

第一印象若是唬不住这些乡民,何苦的收编政策肯定推行不下去,若要硬来,就免不了要厮杀了。如果每一个村子都要去打下来,那个成本,何苦可绝对承担不起。想唬人,还真就得靠装备。

老百姓可不会看乡勇的训练程度怎么样,也不会看他们的战术配合。连正规军和乡勇都分不清的百姓,会看的只有外表,也就是穿着打扮,盔明甲亮的乡勇绝对比一身土的关宁铁骑更容易让老百姓接受。何苦带着一帮装备精良的乡勇去接收村镇,百姓们会认为他是四品的大官,若是带着一帮穿短打扮的特种兵去,百姓们则只会拿他当土匪头子。

而且也不仅仅是第一印象的问题,在彻底收服这些村镇之前,还是要有一部分乡勇留在那里震慑他们的。装备精良的军人,会让百姓心生畏惧,不敢闹事。若是换一帮拎着木棍的,那可就没人怕了,弄不好就会被人家给打出来。不但不能威慑他们,还容易丢人现眼。

“看来除了地盘之外,我们还得研究钱啊!”前两年一直在村里啃土豆的何苦,都快忘了钱是什么东西了,现在却又不得不为了钱发愁。

“各村的族长、首户,眼下都在村里学习,他们和他们的子弟培训好之后,都可以替东翁去打理地方,推行东翁的政策。但也还是缺钱,读书人金贵啊!”葛隆的把文治放在后面,便是因为这方面他也挠头。

“村里的土财主,还得四盘八碗的伺候啊!他们在家吃的也没多好吧?”何苦正发愁没钱,听说读书人金贵,当即便不爽了。

“东翁,食宿方面花不了几个钱的,关键是笔墨纸砚,这些花费都很大啊!”读书可不是坐在课堂上就可以的,自己也也得书写记忆,这笔墨纸砚的开销可大了。

“我不是教你用墨子涂木板,然后用石灰做粉笔了吗?怎么还要用这么多的笔墨和纸张啊!”何苦现在很激动,他忽然发现自己给自己揽了一身的债。

“东翁奇思妙想,的确方便实用,耗费也低。但我们这次集中培训,不是给蒙童启蒙,教他们识字书写,而是教他们如何治理地方,推行东翁的政策。东翁的制度条文,绩效考核办法,互助组分配方案等等等,他们都要记下来带回去,我和厚野兄也需要给他们做一些执行守则之类的小册子,这个耗费可就大了!”葛隆很不好意的给何苦解释了一下。

“还是钱啊!”何苦无语对苍天,他手里其实有一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钱财,但他总想留着压箱底,实在是舍不得拿出来。

“山村还有一些多余的存粮,要不运送到黄县或者登州发卖了,暂时救救急!”公中没有经济账目,有的都是粮食之类的实物,何苦现在完全是在花葛隆的家底,看不过眼的朱沃,提议把公中的一些实物变现。

“这个绝对不行,乱世之中,粮食是一切的根本,我们只买粮,绝对不能卖粮!”何苦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他现在攒粮食还来不及呢!怎么可以拿出去卖。

“学生还有些家资,不急的!”葛隆想给何苦找个台阶。

“这样吧!我们的兔子和菜不是多了嘛!葛兄辛苦一趟,带着韩宋他们,去黄县卖一批兔子吧!”何苦也不好意思掏空了葛隆,所以只能从一些副食方面想办法。

“是个办法,年景不好,肉食、蔬菜稀缺,咱们卖他几百只兔子、几百斤菜,绝对能赚一笔!”朱沃和葛隆都非常的赞同。

“嗯……咱们兔子和蔬菜多,是因为咱们搞了集中养殖和集中种植,这个经验值得推广啊!鸡鸭鹅猪牛马羊,这些东西都可以集中养殖。牛可精选耕挽,马可选做战马、驼马。其他的禽畜虽然生养的不如兔子快,但只要集中培育,也是产的很快的,其中禽类还能产蛋!”何苦智慧的火花噼里啪啦的一顿闪烁。

“东翁真乃天纵之才,学生这便加到政策中去,通令各地实行!”葛隆捧哏也堪称一绝。

“只可惜,远水难解近渴啊!”何苦还是难免叹息,笔墨什么的能靠这些,乡勇的装备可不行啊!

三人都没了办法,只能坐在屋里喝茶发呆,期待着下一个智慧的火花。三人枯坐了一会,第五胜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七哥,康从文急报,您要的东西找到了,不过点子有些扎手,他们眼下只有七八百人,怕是拿不下!”第五胜见没外人,很少兴奋的说出了一个消息。

“好,通令各地加紧整训乡勇,十天后全体动员,咱们发财去!”何况一下子来了精神。

第四十一章 官匪一家

因为小冰河期的关系,十月的山东已经冷的滴水成冰,普通的百姓播种了小麦之后,全都躲在了家里瑟瑟发抖,只有何苦治下的可怜人还在奋力操练、劳作。当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些人在奋斗,不过他们不可怜,而且非常的幸福。

何苦起家的蹲犬山,已经属于黄县东南的丘陵,再向东南一些便是招远的罗山,那些幸福的人便在罗山的南麓忙活着。不同于何苦治下的百姓个个被寒风吹紫了脸蛋,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满面红光的,有暖屋、碳火可以取暖,吃喝也非常的丰足。他们不同,因为他们不是农民,而是开金矿的矿工。

矿头张好古不用进洞干活,他陪着主家派来管账的丁文远一起坐在了木屋里,两人围着火盆喝茶,说些闲话。张好古是招远本地人,丁文远却是浙江人,两人官话说的都不好,交流起来很是艰难。但有话说,总比枯坐着强,张好古也想巴结着点这位管账的大爷,所以即便是鸡同鸭讲,两人也聊了个热火朝天。

“张头儿、丁头儿,有冤家上门了!”两人正胡说八道的时候,一个被冻得脸色青紫的小伙计跑了进来。

“哪路人马?有多少人?”张好古急切的问道,丁文远则长叹一声,打开了自己的账本。

“没有字号,好像是哪个山里杀出来的土匪!足有七八百人!”小伙子虽然只是个放哨的,但也有些机灵劲,流寇、官军、土匪,他分的特别清楚。

“让矿洞里的兄弟都上来吧!有相好的上门,咱们也得操家伙招呼着!”矿工为了抢矿,可是时常发生械斗,打群架他们都在行着呢!号称同时代世界最强的戚家军,最开始便从一群旷工发展而来,清末太平天国的根基部队也是矿工出身。山东这边的矿工虽不出名,但也同样悍勇善战,矿头儿张好古更是此间好手。

“这是两块沙金坨,能不打便不要打!”丁文远深知主家干的这个事有风险,所以素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丁头儿放心,我理会的。而且咱们比他们人多,他们未必敢动手,糊弄走他们就是了!”张好古对丁文远笑了笑,让他安生坐着喝茶,这才转身出来聚集了自己手下的矿工。

矿工们抢夺矿脉,那是时常开打,所以他们聚集和准备的速度,比一般的官军还要快上三分。而且矿工们完全不需要做什么战前动员,大伙儿知道有外人来抢饭了,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江湖土匪是刀口舔血,他们这些矿工也是赚阴间的钱在阳间活命,都是亡命徒,谁怕了谁啊!

“对面的诸位兄弟,是哪一位当家啊!不知诸位到此有何贵干!”张好古本来想仗着自己人多,直接把冤家给赶走,可见了对方的阵列之后,他也只能换上了客气的口吻。对面的确是七八百土匪,但显然不是等闲之辈,阵列非常的严整。这要是打起来,矿工们可能要吃亏,所以张好古明智的选择了以和为贵。

“张矿头儿请了,小弟是石围山康从文,今日带着兄弟们来找张矿头儿做些买卖,张大哥无需紧张!”如今手底下又聚集了七八百人的康从文,不仅加强了对部队的训练,人也变得富态了许多。

“不知康大当家的有何指教?”张好古不紧张就出鬼了,康从文这波土匪,是张好古见过的土匪中最精锐的。

“道上一位大哥做寿,小弟要去拜寿,苦于没有能拿出手的礼物。素闻张矿头儿这多有金银,所以想来张大哥这求取两块狗头金!”坐在马上的康从文一直笑眯眯的,满脸都是人畜无害。

“些许小事,何必劳烦康大当家的劳师动众的亲自跑一趟,随便派个兄弟来说一声就是了!不过两块金子,小弟这便奉上!”张好古也不废话,直接奉上了丁文远拿给他的两块沙金坨子。

所谓沙金坨子,便是开采出的沙金、矿石,粗融之后混在一起的坨块。他们金矿上只有开采的能力,并无冶炼之力,只是先粗略的处理一下便于搬运,这才有了这奇怪的东西。其实矿上冶炼的设备一应俱全,匠人也是不缺,但丁文远不敢让明火过大惊动外人,这才不得不暂时应付。

“张兄弟,这不是狗头金吧!还请赐下两块正经的玩意儿来!”矿上的小伙子战战兢兢地的把沙金坨子送到了康从文的面前,康从文掂量了一下,发现直往下掉渣,马上就知道这不是正经玩意儿。

“康大当家的,狗头金乃是天生之宝,采取着实不易。兄弟们辛苦劳碌,几年也拿不下一块,康大当家的今日一句话,便要兄弟交两块出来,兄弟我实在没法对自家的兄弟们交代啊!”张好古白眼一翻,准备招呼矿工们翻脸,今天这场架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张兄弟误会了!康某虽然做的开山立柜的买卖,但也不能平白夺了张兄弟的宝物去,我是买,岂能让众位兄弟白辛苦了!”康从文一挥手,便有喽啰推了十几辆大车上来,粮食、锦帛、木器、瓷器等全都尽有。

“康大当家的,你这是何意?”张好古有点懵了,土匪来买东西,这有点匪夷所思啊!

“兄弟说两块,也就是个虚数。我手里就这些东西了,张兄弟看着价值几许,然后给我挑块狗头金就好,大小勿论,兄弟我就求个意思!”康从文颇为豪爽。

“如此,请康大当家的稍待!”张好古觉得不好推辞,再拒绝可就是自己诚心要开打了。

不过这张好古也不好决定,只能让康从文等着,他回去找丁文远商议。丁文远只求平安无事,一半块狗头金,他还真就不当回事,所以很痛快的拿了两块狗头金出来。康从文的十几车财货,肯定不值两块狗头金,丁文远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吃点亏,结交一下康从文这个大土匪头子。

“这……兄弟愧领了,张兄弟高义,康某记下了!”康从文得了狗头金之后,痛快的把十几车财货交给了张好古,然后又客气了一番,便带着一众土匪去了。

一天云彩散,矿工们各自回去劳作,张好古查点了财货之后,也回了木屋向丁文远报账。两人才把这次收的财货入了账,又有一个小伙计风一样的跑了进来。

“张头儿、丁头儿不好了,大队的官军开过来了,足有两千多人!”兵灾甚于天灾,这个年头的人,就没有不怕兵的,小伙计可是给吓坏了。

“快,快……”丁文远已经说不出话来,张好古也只能说的了一个字。

可是他们还没能分派部署,矿区里便响起了隆隆的声音,如同山崩了一般。张好古的脸色一片惨白,他听得清楚,那是许多人一同整齐跑动时的脚步声,期间相对清脆的声音,则是甲胄抖动的声音。

“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何大人到!各人原地站立不得妄动,待官军检核后再行安置,如有抗拒官兵,胡乱走动者,格杀勿论!”十几名军汉的喊声传遍了整个矿区,同时神兵天降的官军也冲进了张好古二人的木屋,把他们两个给拎了出去。

“我封登莱巡抚曾中丞令谕追剿石围山草寇康从文等,一路追击百余里,却在此处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你们见过见过那些土匪吗?你们和那些土匪是什么关系?”一个非常年轻的将领出现在了张好古的面前,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张好古心惊肉跳,丁文远则已经瘫在了地上。

第四十二章 天高三尺

何苦的一句话,让张好古与丁文远如遭雷击,他们这次可是摊上大事了。何苦的问话很有问题,尤其是最后一句,毫无理由的便认定张好古等人与土匪有关系。是否真的有关系,其实无所谓,关键的是何苦的这个态度。

自古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道理,何苦的这番话,明显是把刀锋对准了张好古他们。官员陷害百姓,最阴损的办法便是诬陷你通匪,沾上了这个事,不死也得扒层皮。而何苦的意思,便是认定了张好古等人通匪,没有理由,没有证据,说你通匪就通匪。

“何指挥请稍候,容小民等取些东西,小民等自有道理证明清白。”丁文远已经瘫了,张好古只能出面答话,他估计何苦只是想捞一笔而已。

“好,不急!”何苦颇有深意的笑了笑,也并不限制张好古的行动自由。

张好古对何苦作了个揖,然后转身想扶丁文远起来,但是丁文远已经抖的好似筛糠一般,完全站不起来了。张好古知道此时犹豫不得,只能扔下了丁文远不顾,自行在两个兵丁的押送下,进了丁文远存放重要物品的木屋。

进去之后,张好古还想挑选一下,但两个兵丁看的极紧,他完全没有闪展腾挪的空间。当着他们的面可没法逐一查看,不然财一露白,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小家子气的样子若是给他们见了,后面何苦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不如干脆就放开手脚搏一下。张好古搬起了门口最好拿的一口小箱子。

“你这事何意?”何苦见这小箱子漂亮,当即笑的好似一朵牡丹花一样。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指挥大人笑纳!”张好古不会说什么,直接打开箱子送到了何苦的面前。

“混账,你当老子是什么人?”张好古的箱子里是足足六块狗头金,何苦如何还能坐得住,直接就跳了起来,就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指挥大人勿恼,小民等只是仰慕大人风姿,并无他意啊!”张好古看到了何苦眼神中的喜悦,实在不懂何苦这暴跳如雷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这厮獐头鼠目不像好人,无缘无故又欲行贿于我,看来你们是当真和土匪脱不了干系。你们到底是土匪的同党,还是隐匿在此的暗装,还不速速与我招来!”何苦语气很严厉,但是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

“小民等皆是矿工良民,绝无沟通匪徒之事!招远知县、栖霞知县具有我等相熟,皆可为我等作证啊!”已经瘫软的丁文远悄悄拉了张好古一下,但张好古完全会错了意,居然搬起官面上的人来压何苦。

“你不用搬人来压我,几个知县,我也不怕!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冤枉你们,搜捡一番,没有与土匪有关的物什,我自会还你们清白!我不收你的贿赂,也不受你的威胁,我只看证据说话!”何苦一番很讲道理的嘴脸。

“如此,多谢指挥大人了!”张好古一身轻松,他以为自己没事了,丁文远却抖的更加厉害。

乡勇们开始搜查之后,矿上的东西可就全都无所遁行了,一根筷子都给你翻出来。看着一箱箱搬出来的黄金,何苦的眼睛都绿了,这也太多了,发大财了。虽然这些多是未经冶炼的半成品,但也代表着无穷的财富。据说因为沉迷于黄金太久,人的基因里已经自然产生了某种对黄金的迷恋,何苦便绝对有这种基因,他眼睛都直了。

“指挥大人,大体上未发现什么特意,不过矿上发现了存有不少兵刃,还有十几车奇怪的财物。”带队搜查的刘冷,兴冲冲的跑来回禀何苦,他也被黄金弄得兴奋异常。

“兵刃?”何苦转头看向了张好古。

“大人,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偶有野兽盗匪骚扰,所以矿上就备了一些防身的器械,也都是合乎国家法度的,并没有战弓和铠甲!”张好古是常年打群架的人,自然知道哪些兵刃是犯忌讳的。

“哦!”何苦点了点头,并没有深究这个事,好像就这么简单的被张好古给说服了。

“刘百户,那财物有什么特别的?人家干这个买卖,有的是钱,手里有些财物再正常不过了!”何苦似乎想直接忽略哪些财物的事。

“指挥大人,这财物有些怪异,财帛是有一些,但也有不少生活用具,完全是这矿上用不着的。而且这规模和数量,与葛家庄被土匪抢掠的那批财物,甚是相近。”刘冷的演技也是不错,居然把笑容完全掩盖下去,一脸的丹心为民。

“葛家庄?你带着葛家庄报失的清单去查验,他们许多东西上是有记号的!”何苦一下子又关心起那些财物了。

“大人,那些东西确实不是矿上的,是路过的客商卖与我们的,我们图便宜就……”张好古见何苦目光看来,连忙解释了起来,他也想明白了,康从文卖给他的这些东西,绝对能要了他的命。

“大人,查验无误,这些东西就是葛家庄丢的那些,你看这许多器物上还刻着葛字!”刘冷不仅带回了可怕的消息,而且还拿了几样东西过来,铁证如山!

“你的矿上有兵刃,你的矿上有赃物,你又是什么人呢?康大当家的?”何苦拿着证物扔在了张好古的面前。

“这……这……这些东西真的是别人卖给我们的,小人实在不成想到他们是土匪呀!小人等也是被他们给坑害了!……”张好古原原本本把康从文强买强卖的故事给讲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自己知道康从文身份的这一节。

“你说的到有几分可信,可是……”何苦拉起了长声,意思很明显,贿赂现在可以收了,不过一箱金子不够。

“大人青天在世,一定要为小民等伸冤啊!”张好古是老江湖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保命,今天露白的财物,一分一毫也别想留下。

何苦笑吟吟的准备开始人生的第一次受贿,万般无奈的张好古此时只能乖乖的交出一切了,到是一直瘫软在地的丁文远来了精神,好像突然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但是正当希望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时候,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毁灭了一切,一直在矿区巡视的葛隆过来了。

“指挥大人,这矿区冶炼器具齐备,开采金矿却只经粗炼,实为反常。学生观此处,周遭道路遮掩,故扮荒芜景象,似乎是有意遮掩什么,还需查对一下他们的勘核文书。”葛隆发现了问题,这帮人似乎在非常采矿。

“你们的勘核文书呢?”何苦有笑眯眯的看向了张好古和丁文远,然后丁文远便直接昏过去了。

大明律:定盗采银矿新例,为首者处斩,从者发成。盗掘银矿铜锡承锻等项矿砂,且但系山涧捉获,曾经持杖拒捕者,不论人之多寡,矿之轻重,及聚众至三十人以上,分矿至三十斤以上者,俱不分初犯再犯,问发边卫宽军。

“指挥大人,我们……”丁文远还是再哀求一下,甚至曝出自己背后的人物。

“主犯立刻明正典型,从犯原地看押,所有矿产物品,一律充公!”何苦乐大发了,这个金矿归他了。

“弟兄们,拼了!”一直乖巧的张好古,突然蹿了起来,手中突然多出的匕首,直刺何苦胸膛。

第四十三章 我的金子

一切都是人家做好的局,虽然后来有了些变数,但张好古他们万劫不复的结局却早已注定。所有的事情还要从康从文送给何苦的礼物说起,那块质地恶劣的金坨子,便是张好古他们倒霉的开始。金坨子虽然后来被何苦用来买官了,但是这块金坨子背后的故事却一直在继续。

康从文到葛家庄饮宴的时候,曾谈起过那块金坨子的来历,那是黄县与招远交界处,某个金矿矿主在康从文手下买活命的赎金。“金矿矿主”这个称谓,深深的打动了何苦,然后他便与康从文一起制定了一个非常恶毒的发财计划出来。何苦得到指挥佥事这个虚衔之后,他们调整过这个计划,然后这个计划就变得更加恶毒了。

何苦忙着开疆拓土的时候,康从文也没闲着,除了用何苦给的粮食扩充了些人手,便是疯狂的打探南部山区各金矿的消息。江湖上的消息最是灵通,所以康从文打探消息非常的迅速,没几天他便摸清了山区各矿的情况,哪家有多少人手,哪家有多少产量库存,康大当家的全都门清。张好古便是康大当家的,精挑细选出来的目标。

康从文找上张好古的时候,张好古一直在担心康从文会动手,其实也是纯属多余。康从文这次的任务,就是个巨型的烟幕弹,张好古动手,他也不会动手。何苦这次为了万无一失,足足带了两千七百乡勇过来。这么多人马,即便有康从文提供的地图,没有人掩护也很难,潜伏到矿区周边迅速的给张好古致命一击,康从文的八百土匪就是这个掩护。

康从文把十几车财货扔给张好古栽个赃,原是很简单的事情,也不必劳师动众。他之所以磨叽许久,又搞这么大的场面出来,就是为了吓唬张好古等人,把矿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这来。张好古等人提起十二分小心答对康从文的时候,真正的毒蛇何苦,悄悄的摸进了矿区。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步骤,何苦才能做到神兵天降,半点反应的时间也没留给张好古等人。

按照原计划,何苦会抓张好古一个人赃俱获,然后理所当然的拿走矿上的所有库存,日后还能隔三差五的过来敲张好古等人一笔。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葛隆发现了张好古等人是私自开矿,一下子所有的事都变了。何苦不需要再搞什么栽赃陷害,也不用敲竹杠了,直接宰了张好古他们几个,整个金矿就都是他的了。

矿工生存不易,时常发生的矿难会要他们的命,偶尔来敲竹杠的各路人马也能要了他们的命,所以矿工多数都是狠角色。平时他们不会让外人进来,一切都得在外面谈,即便要花些钱财送瘟神,也不会伤筋动骨。但是今天何苦来的太突然了,矿工们还来不及反应,拿着刀枪的大兵已经出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没有了任何反抗的余地。

张好古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是他不敢啊!何苦给他们的印象就是正规军,他们若是和正规军开战,绝对会后患无穷,而且他们也很难打的赢。正规军与草寇最大的区别就是甲胄,这也是张好古他们一帮矿工无法逾越的天谴。

中国历朝历代对武器的管控张弛各不相同,但有一样武备,私藏就是死罪,那就是铠甲。历代的统治者,都不允许民间私藏铠甲。铠甲对于士兵的意义非比寻常,已经不是什么第二生命之类的词句可以形容的了。有了铠甲的士兵可以无视大部分伤害,而没有铠甲的士兵,即便不被击中要害,也很容易失去战斗力。而且铠甲的威力不仅在实战中,也在战士们的心里,重甲者一往无前,无甲者一失便死,心理状态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何苦的两千七百乡勇中,足足有六百人披甲,而且都是内外两层的重甲,这就是绝对的威慑力。只有一袭布衣的矿工,根本没有勇气对抗这些铁王八。我砍对方十刀,对方屁事没有,对方给我一刀,我就归位,哪个还敢上前。

张好古一忍再忍,当何苦想要他脑袋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了了。矿工们的武器已经被收缴,人也都给看了起来,大家一起闹起来是不现实的,所以张好古选择了擒贼先擒王。只有先干掉了何苦这个主帅,让官军乱起来,张好古才有逃生的希望。

何苦也是一身重甲,正面攻击的话,张好古一把匕首很难伤害到他。所以颇有经验的张好古,出手的位置非常刁钻,刀锋在何苦的胸口晃了一下之后,立刻刺向了何苦的后腰。腰间是前后甲胄交接的地方,这种盔甲连接处防护最为薄弱。张好古这把匕首之地极佳,他转腰发力又足,绝对能够刺进去的,只要何苦死了,局势还有可为。

何苦的身手很是一般,张好古的虚招很好的骗过了他,他伸手去拔长刀,刚好让出了右后腰的空当。张好古轻松的命中目标,何苦的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但是表情有些不对,更像是挨了一拳,而不是中了一刀。果然,在张好古震惊的目光中,何苦很快挺直了身体,然后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上。

“娘的,胆子不小,杀官造反是吧!”何苦不仅有重甲,他贴身还穿着防刺服。

倒在地上鼻血长流的张好古还想挣扎,但他早没了机会,几个强壮的乡勇瞬间把他按的死死的,半点也动弹不得。他刚刚暴起时,的确有不少矿工响应他,可是连点浪花都没翻起来。八百多矿工被一千长枪手给看死了,几乎是人盯人防守,他们哪里还有作乱的机会,刚一起身便给打了个满头包,只能老老实实的蹲了回去。

“勾结土匪,私自开矿、杀光谋反,你这罪过……哎!这刚才那个人呢?”何苦粉碎了张好古最后的希望,正准备彻底粉碎张好古的时候,忽然发现刚刚昏死在地的丁文远居然不见了。

“刚刚还在的……这暴徒发难的时候,大伙儿都顾着指挥大人,那小子好像趁乱跑了!”葛隆也有点懵,好像眼一花,地上的丁文远就不见了。这丁文远从露面便是一副要死的德行,谁都没注意他,不想他居然是扮猪吃老虎,有个空子就跑了。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跑的,外围的警戒呢!仔细搜搜,我就不信了!”这里里外外都是何苦的人,丁文远就是会飞,也不可能就这么没了呀!

“指挥大人,下一步……”计划出现了变化,葛隆不得不请示一下方略。

“把矿工们整理编排一下,这金矿咱们收了就是,把这个张好古处死,然后立刻全面搜索,我就不信那个什么丁文远能不见了!”何苦的方略里,张好古就是个死人。

“大人饶我性命,我对您有用,我能给您管理矿上,我知道丁文远去哪里了!”有乡勇拎着刀过来,要给张好古一个痛快的,张好古马上就大喊了起来。

“他的命不比你的值钱!”何苦对张好古摇了摇头,刚刚张好古捅他的事,何苦还没过去呢!

“他肯定从密道走了,山里还有三个矿你!我能带您去,把金子都给您!”张好古玩了命的挣扎。

“你能帮我把我的金子追回来?”何苦忽然有了兴致。

“对,您的金子,我能找到您的金子!”张好古看到了生的希望,他很不想死。

第四十四章 回家数钱

豪横了一辈子的张好古,向来自认为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以往抢矿的战斗中,无论打的多么残酷,他都从来没有怂过。可是今天当死亡近在咫尺的时候,他怂了,这种无法反抗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绝望。

张好古表面上是个糙汉,但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他了解了丁文远这个人,同时也摸到了点他背后的门道。丁文远来头不小,他背后的人也绝非易于之辈,时常装傻的张好古很不想招惹他们。可是今天他不得不出卖这些人了,他非常清楚,今天不拿点真东西出来,何苦将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脑袋。

“那边的木屋里有暗道,丁文远肯定是从暗道跑了,暗道直通后山。”刀锋离开了脖子,张好古连连磕头的同时,马上开启了竹筒倒豆子模式。

“嗯?”何苦没说什么,只给了张好古一个疑问音。

“丁文远是矿上管账的,是主家老板派来的。主家老板是浙江那边的,势力很大,具体什么人不清楚。矿上产的粗料,每十天起运一波,运到东北的七甲镇,然后与七甲镇那边河里的沙金一起运往登州,从登州走海运送去南方!”张好古的回答堪称经典,非常符合何苦言简意赅的要求。

“丁文远跑去七甲镇了?”何苦拿过了葛隆刚给他搞回来的地图,那叫一个简略啊!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七甲镇在哪里。

“他肯定是去后山报信了,后山还有三个矿,规模也不比我们这里小!”张好古偷眼看着何苦的脸色,希望自己的这些信息,能够换一条活命。

“他们有多少人?想反攻这里吗?”何苦心里有点虚,他这次出动乡勇的规模虽然很大,但是真正战斗力强悍的也就是一千左右,其他人则只是参加了十几天军训的样子货。

“三个矿加一起也就一千多人,怎么敢和官军做对,估计得了丁文远报信之后,他们全会逃向七甲镇!”张好古说的都是实情,不被逼急了,谁敢去招惹进三千官军啊!

“刘冷,第五胜,赵括!”何苦沉吟了一下,觉得张好古说的也是实情,然后便开始点将。

“标下在!”韩宋常年是看家的任务,所以出门最得用的,还得是刘冷、赵括、第五胜他们三个。

“这个张好古带路,你们带五个百户过去,把山里的另外三个矿也给扫了,机灵点!”何苦的眼神已经递了过去,所谓五个百户便是何苦最核心精锐的六百人,这是用精兵去做奇袭,当然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底。

“张好古,你捅我一刀这事呢!可算,可不算,就看你的表现了!表现的不好,让丁文远他们跑了,你就是杀官造反的大罪,今天你跑了,我也能诛你九族。表现的好,拿获了丁文远他们的贼赃,这一刀也就无所谓了,而且我抬举你,让你做这整个罗山的矿监,以后带着矿工给官家开矿,有多少油水,不用我和你说了吧!”何苦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忽悠起了张好古。

“指挥大人宽宏大量,小民万死难报,必定竭心尽力为大人效忠!”张好古出卖了丁文远之后,非常惧怕丁文远背后的主家报复。人家财雄势大,要弄死他一个矿头儿,还不就像玩儿一样。但张好古若是能攀附上官家的靠山,那可就不一样了。

张好古带着刘冷等人一去便是三天,何苦还给补派了一千援兵过去。到不是他们遇到了强悍的对手,而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麻烦,漫山遍野的黄金啊!实在是太多了,人手不够,不好搬啊!

丁文远和其他三处矿上的矿头儿、管账都逃了,他们拿走了许多,但留下的也属实不少。最后大伙儿把搜捡来的黄金汇集在一起,何苦的面前便出现了一座金山,实打实的一座金山。何苦非常的满足,有了这么多的钱,他想买什么都够了,别说是铠甲,红衣大炮都没问题。

收拢了部曲,何苦准备把这次的缴获送回家,然后冶炼好了,拿去换回他想要的武器武器装备。但是张好古却站出来拦了他的马头,这位新任罗山矿监非常的紧张,何苦若是就这么走了,三天之内他就得被人剥了皮。

“指挥大人,不可大意啊!七甲镇祸患不除,三日之内矿区便不复大人有矣!”张好古情急心切,居然还给何苦拽了句文。

“如今矿区一千几百口子都听你的,你们的刀枪器械,我也都给你们留着呢!你怕的是个什么呀?”何苦很不理解张好古的畏惧。

“指挥大人,那帮贼寇在此经营已有年余,颇有些根基,而且他们也是有些甲胄硬弩的,我们这些矿工哪里是敌得过他们。这一年有余,他们一直是这个路数,若是遇到了官兵或者硬茬子,他们便退往七甲镇蛰伏,只要对头一走,他们马上便会回来再次占据这矿区。”张好古也是经历过许多变动的人,矿工换过了几批,他这个矿头儿可是一直都在。

“他们能打回来,人家也能打回来,怎么到现在还是他们主事?”何苦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有一点没有想明白。

“他们挺吃得开的,几次冲突他们都没打赢,但最后却都是对头给了他们面子。小民听说他们与官面上关系极好,有大官替他们和登莱官面上打了招呼,所以官面上轻易不招惹他们,他们有麻烦了,官面上还要帮手!”张好古想试探一下何苦,万一何苦靠不住,他今晚就得连夜跑路。

金矿背后的人,的确在官面上能力巨大,是能直接联系朝廷的人。登莱官府不但没有难为过他们,还素来是他们的保护伞,没少给矿上帮忙。一些难搞的土匪、地头蛇之类,都是登莱官面出头给解决的。何苦名义上是官,但其实就是个草头王,根本和登莱官面不是一回事,不然他也会得到一份不要招惹金矿的通知。何苦露面的时候,丁文远吓成那样,便是他以为官面和自己老板翻脸了,有政治斗争牵扯到了他们。

“官面上?切!”何苦很充分的表露了自己的不屑。

大明王朝大厦将倾,屡造打击的山东更是已经弱不禁风,登莱官府在何苦眼里已经不值一提了。掌控了大量村镇的何苦,振臂一呼便能轻易弄出五六千青壮来,登莱巡抚曾化龙有这个能力吗?何苦现在已经有了藐视登莱官府的资本。

“指挥大人?”张好古很兴奋,因为他发现了何苦的狂妄。

“你且好好安置,尽力开采吧!差事办的好了,我自有赏赐!七甲镇那边,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区处!眼下还是得先将这次的缴获送回去,我总不能带着过万斤的沙金去打仗!”何苦挥挥马鞭赶开了张好古,然后不顾张好古绝望的小眼神,很快乐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你先忙,大人回家数个钱就回来!”葛隆好像怕张好古太绝望,临走时还安慰了他一句。

第四十五章 伏击

何苦走的特别潇洒,可谓是风姿飘逸,但张好古就只能一个人摇曳在冷风中了。何苦走后,张好古不仅是心憔悴,整个人都憔悴了,完全是一副五内具焚的架势。他不能不害怕啊!他当了带路党这事,矿上知道的人可不少,主家回来了,绝对会要他的命。

张好古只能是日日祈祷,希望何苦数了钱能赶紧回来,哪怕是派人把他给接走也好啊!他也考虑过跑路,但跑路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留在矿上虽然是九死一生,但好歹只是主家一帮人追杀他,若是跑路了,连何苦也不会放过他了。再者何苦刮地皮刮的异常干净,矿上已经空了,张好古爪干毛净的跑出去,一准得饿死在路上。

“张头儿,主家的人回来了,五百护卫已经快进山了。”张好古度日如年的熬了四天,没有等回何苦的大兵,到是等来了噩耗。

“把四个矿上的兄弟都召集起来,抄家伙儿和他们干了!”张好古咬牙说道,可是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矿工们为了抢矿,是会跟着矿头儿去拼命,但是对抗主家的职业打手,他们的心可就虚了。而且主家在矿上经营了一年多,大伙儿心里也是认了这个东家的,张好古一个矿头儿号召大伙儿和老板拼命,这个号召力明显不行。这帮人出工不出力是肯定的,张好古一个人也就是个送死的货。

矿上鸡飞狗跳的时候,五百装备精良的甲士走进了山区,气势汹汹一看便不是善茬。这些人没有穿常见的绵甲,而是颇有古典风范的亮面铁甲,内里还衬着锁子甲,好像一帮铁人一样。武器也是非常的奢华,二百火枪手一水的鲁密铳,一百弓箭手则都是边军用的小哨弓。其余一百长枪手和一百刀盾手,看似普通,实则也是精锐。

长枪手用的都是白蜡长枪,这是四川赫赫有名的白杆兵的装备,即兼任又轻便。刀盾手没有用厚重的木盾,全是藤牌,也是轻便实用的路数,一般的火枪都难以在远距离洞穿。刀盾手的刀也不是常见的腰刀、鬼头刀,而是一水的雁翎刀,雪亮锋利更胜于日本的武士刀。

若是让这么帮杀气腾腾的家伙儿进了矿区,张好古不被活剐了才怪,但是张好古命好,这些人进不了矿区了。山区的树丛、杂草间,有一双冷冷的眼睛正盯着这五百甲士,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陷阱。

何苦潇洒的告别张好古之后,并没有潇洒的离去,而是在上路上开始精选自己的部队。最后葛隆回家数钱去了,他带回去的是一千八百二线部队,何苦则带着九百精锐留了下来。大伙儿在山里一蹲就是四天,风餐露宿的等了四天,要等的就是这五百甲士。详细勘察了附近地形,又侦查了七甲镇的动向之后,何苦在甲士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

“何指挥,一切就绪,就听您老的将令了!”康从文也蹲在杂草中,笑嘻嘻的陪在何苦身边,他现在更要抱紧何苦的大粗腿了。

本来康从文栽赃结束之后,便可以回他的石围山等着分赃,但是在半路又给何苦叫了回来。在何苦手里吃了大亏之后,康从文与王德顺大力加强了自己的远程火力部队建设,土匪中现在足足有二百弓箭手。何苦把他叫回来,便是看中了他这二百弓箭手,偷袭埋伏弓箭手绝对是重要战力,何苦手里弓箭手不到百人,自然要找康从文借兵。

康从文现在与何苦是合作关系,两边算是一条船,自然也乐意借这个机会与何苦拉拉关系。所以康从文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除了何苦要的二百弓箭手,还带了一百精锐刀斧手回来,态度非常的积极。

“我买官的这个钱,还有你老兄的一份,你这么说话,可是有点羞臊我的意思啦!”何苦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还是指挥大人的有见识,气运足,我们兄弟就是有一座金山也就知道个吃,哪里能想到去买个官职。”康从文现在都是捧着聊,他也觉得何苦将来前途无量,现在得好好巴结。

“到了,让过他们的前锋,掐头去尾打中间!传令下去,所有人等我的号令,我不动手,谁也不准动手!”何苦还想在贫几句,忽然发现敌人的前锋已经进入伏击圈,马上也紧张了起来。

五百甲士对于危险依旧全然不知,他们两侧二十余米的草丛里的人,却正在体验度日如年的感觉。乡勇们可以听见敌人的脚步声,同时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冬日里的汗水缓缓滑落,所有人都紧张的不行。

“成大事,成大事……”何苦也紧张的不行,只能一直喃喃的安慰自己,同时端起了一杆鲁密铳,瞄准了甲士中唯一一个骑马的人。

“嘭!”一声枪响打破了一切的宁静,正在马上督促队伍前行的甲士也随声落于马下。

“出什么事了”装备华丽却并没有真的打过仗的甲士们,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他们全都在好奇的东张西望,还以为是己方哪个兄弟弄出的乱子。

“杀啊!”周遭的草木忽然成了精,无数的人影从杂草中蹿了出来。

巨大的喊杀声让甲士们慌乱不已,他们只是奉命来吓唬矿工的,哪里想到山路上还会有埋伏。平日里只是摆样子吓唬人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队官呢?队官呢?”甲士们开始寻找自己的指挥者,这时才发现那个人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天空中突然飞起了巨大的黑网,然后这些网便当头罩了下来。甲士们终于想到了反击,可是此时他们已经行动困难了,三五个身穿重甲的人被罩在一张网里,如何还能行动的开。在他们挣脱之前,无数的长枪刺了进来,无数的刀锋砍了过来。

他们的盔甲抵消了许多敌人的攻击,可巨大的力道也让他们摔倒在地,再想挣扎就更困难了。长枪变成了棍棒,刀法如同铁尺,甲士们的盔甲依旧完好,但他们已经七窍流血被活活的打死了。一百弓箭手和二百火枪手组成的中段瞬间全灭,他们的兵器不适合对付网子,他们实在没有还手之力。

当先开路的一百刀盾手,以及殿后的一百长枪手,到是及时的冲了过来,想要救援自己的队友,然而他们面临的局面更加尴尬。康从文的二百弓箭手在一百刀斧手的掩护下,直冲敌方后卫的长枪手,一顿高密度抛射,瞬间把这些家伙儿变成了刺猬。弓箭不足以破甲,不能给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却足以让他们失去战斗力,然后刀斧手便开心的上前挨个放血。

前锋刀盾手则要直面赵括百户麾下的火枪阵,刀盾手能抵挡弓箭,但是面对火枪,他们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六十杆鲁密铳和几十个鸟铳集体发力,一轮齐射过后,对方便躺下了一半。剩下的刀盾手看到了胜利的希望,然后火枪阵就撤走了,足足五百乡勇把几十残兵围在了坎心。凄风惨雨过后,何苦又得到了五百领战甲,二百杆鲁密铳,以及一大堆他喜欢的东西。

“是时候去七甲镇了!哈哈哈……”打扫完战场后,何苦去见了坐立不安的张好古,然后发出了震天的狂笑。

第四十六章 七甲镇

山路伏击一战,何苦胜的太轻松,也太完美了。大量的陷阱没有派上用场,便以仅仅数十名乡勇负伤的代价,全歼地方五百甲士,何苦的胜利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幻想,然后他就难免得意忘形了。

山路之胜,偶然的成份实在是太大,并不是何苦如何的厉害,而是对方太过配合了。这些只吓唬过人,却从来没打过仗的甲士,把能犯的错误全给犯了,这才让何苦赢的如此轻松。即便何苦去对面指挥,让这些甲士全往自己挖好的陷阱里面踩,怕是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

善于防护和突袭的刀斧手在前开路,负责火力输出弓箭手、火枪兵居中,肉搏能力较强的长枪手殿后,的确是非常合理的阵形,但这个阵形适用于作战而不是行军。五百甲士在狭窄的山路上摆出这种阵形,完全是自己找死,谁规定敌人一定要从前后来的?所以当中段被突袭歼灭后,前后两队便都成了失去羽翼的鱼肉,非常轻易的便给何苦虐杀。

甲士的指挥队长,更是一个难得的傻缺。他们这种民间武装,没有什么身份等级的标识,一般情况下是很难做到擒贼擒王的。但这位傻缺偏偏要独行特立,五百人的大队,就他一个骑马的,实在是太招摇了。何苦一枪把他给解决掉之后,甲士们立即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困境,缺乏战斗经营的人马,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局面,如同散沙一般凭本能动作,结果自然是死路一条。何苦准备了四天,却只用上了几十张渔网,也真是走了狗屎运。

“给葛隆、朱沃二位先生传令,立刻向全境下达总动员令,除韩宋所部留守葛家庄外,其余各处丁壮,务必于三日之内汇集七甲镇!”得意忘形的何苦要玩一把大的,他要在一天之内打出自己的威风来。

自从听说七甲镇会再次抢夺矿区之后,何苦便制定了一套作战计划。第一步佯装离去,引诱七甲镇出兵抢夺矿区。第二步在矿区上路设伏,一举歼灭七甲镇派出精锐。第三步便是趁着七甲镇主力折损,立刻挥军杀向七甲镇,彻底荡平那个什么主家在矿区附近的全部势力。

计划的前两步,执行的异乎寻常的顺利。七甲镇的确傻乎乎的派出了精锐,然后便想闹着玩一样被何苦给歼灭了。但是在第三步的执行上,志得意满的何苦,违背了自己制定的计划。他没有以手头的千余精锐立刻突袭七甲镇,而是劳时费力的开始大规模聚集部队。

何苦也知道自己这么干会错失战机,但他想要一个大大的扩散效益,通过围攻七甲镇,确立自己登州地面最强军事力量的地位。一旦打出了这个名头,何苦的扩张之路便会更加的顺利,说不定还会有人主动投靠到他的麾下。在何苦的眼里,七甲镇已经精锐尽丧,不过是一块肥肉而已,所以他完全没有顾忌七甲镇的感受。

两天之后,何苦亲领大军合围七甲镇,兵威赫赫连何苦自己都吓了一跳。葛隆与朱沃足足带来了六千精壮,康从文引来了八百土匪,张好古也抢着捧臭脚一样弄来了六百矿工,再加上何苦自己本部的九百精锐,便是足足八千三百大军。七甲镇的总人口才不过一万三千人,何苦弄了八千多人来干架,这威慑力可实在是太大了。

“竖起两面招降大旗,让他们投降!”何苦围着七甲镇足足转了三圈,然后便下达了一个很泄气的命令。

何苦很想过一过统帅大军攻城的瘾,但是七甲镇可是个硬茬子,何苦还真就不敢挥军强攻。何苦勘察地形的时候来过七甲镇,但那时候只是远远的看一下,分析一下敌人的进军路线,根本没敢贴近了看,所以只是模糊的知道七甲镇有寨墙,并不了解人家具体的城防情况。今天真的走到眼皮子底下瞧了一眼,何苦可算是见识,七甲镇他根本就攻不下来。

一般的村镇坞堡,都是把百姓民居都包进去,形成一个小城,但七甲镇却抛弃了普通百姓,只是在镇子的中心修了一个小型的碉堡,也就是十几个院子的大小而已。别看规模小,可人家省工省料效果好。葛隆一家几代人的努力,也不过是把坞堡包砖而已,七甲镇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修了一个实打实的石头堡垒出来。

若是一般的石头墙,何苦有足足八千人,也不会特别的在意,但人家的墙不仅又高又厚,还十分的有特点。七甲镇高大的城墙不是一层,而是几层,墙体凹凸形成了一个凹多边形,这完全是一个芒星形状的棱堡。棱堡这鬼东西是欧洲人被火炮轰惨了之后,苦心研究出来的防御秘术,在中华大地上很少有出现,最突出的特点便是极难攻克。康熙年间三千清军围攻雅克萨,死活拿不下几百个俄国据守的土木堡垒,便是吃了棱堡的亏。同年代欧洲的攻城战往往旷日持久,也是因为这东西挡路,实在难以攻克。

棱堡这种鬼东西,有挨上七千发炮弹依旧坚挺的变态记录,一门火炮都没有的何苦,实在是拿它没辙。何苦没有火炮,七甲镇可有足足八门重炮,一看就是红夷大炮级别的重炮,摆在城头非常的唬人。

何苦以为吃掉了人家五百精锐,七甲镇肯定没人了,却不想人家还能凑出四百多守军来。看城头的情况,这些人也都是身披重甲,手里清一色的鲁密铳。野战他们肯定够呛,但若是守城,还真就够何苦喝一壶的。

“我等愿降顺,请大王饶命啊!”葛隆亲笔手书大字的招降旗亮出去之后,七甲镇村里的百姓很快便在一个老头的带领下出降了,不过显然把何苦一行人当成了山大王。何苦手下除了九百精锐之外,其他人还都是农夫打扮,除了一千多人有兵刃外,好多拿着木枪,甚至农具,百姓们拿他们当土匪也很正常。

“兴平先生,再写个旗帜吧!把我的字号亮出去,老子是正经官军,怎么成山大王了!”何苦要名正言顺,土匪他是不干的。

“登州卫指挥佥事何”的旗号打出去之后,七甲镇的百姓更加配合了,乖乖的交出了自己的粮食,然后被调到镇外的某野地里安置。但棱堡里的那帮人,半点反应也没有,何苦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们也很害怕,但是显然没有投降的意思。

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围困,围而不攻,生生饿死里面这群家伙。但何苦没这个底气呀!他手里可没那么多的存粮,附近的乡勇调出来三五天还行,真拖个十天半个月,里面没饿死,何苦这边就先饿死了。

“何指挥安坐,康某先去打个头阵!”让自己的主力硬上何苦舍不得,乡勇又只能打顺风仗完全不济事,可是愁坏了何苦,万幸康从文主动站了出来。

“好,康兄可当先拿个头功!”何苦一脸的欣慰,康从文自己愿意出来送死,那是再好没有了。

第四十七章 狗大户

九百精锐是何苦的家底,也是何苦未来的种子,让他们去啃棱堡,何苦绝对是舍不得的。那几千乡勇青壮,何苦到是不心疼,可是这些人只受过很简单的训练,手里也没有像样的家伙儿。若是主力打赢了,让他们跟在后面冲一冲还行,真让他们自己去打硬仗,一准是个瞬间溃败的结局。

康从文这个时候站出来,可是帮了何苦的大忙。土匪们训练的还算不错,装备谈不上多好,但也绝对不差,正式攻城的最佳人选。而且这些土匪里,有良心的好人是一个都没有,个保个的人渣。他们这些人若是有了损伤,别说何苦不会心疼,康从文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弟兄们,给老子上!”何苦点头之后,康从文便拿出了他土匪大当家的豪迈劲头,一声呼喝,便把新入伙的三百炮灰给顶了上去。

积年老匪也都是康从文的心头肉,也是他在何苦面前讨好处的资本,康从文自然也舍不得用,这些除了能吃便别无长处的新喽啰,才是他的排头兵。从军多年的康从文,虽然不知道棱堡的厉害,但也看出了七甲镇不大好搞,这才弄了这么一堆炮灰上前。一鼓而下他便是头功,死上他个几十人,也是他对何苦忠诚的表现,反正他是不吃亏。

三百喽啰接到出击的命令之后,半点也没有当了炮灰的沮丧和绝望,反而个个兴奋的又吼又叫。他们都是穷苦人中的闲汉,吃不上饭的凶徒,哪里懂得什么棱堡、火炮,更不清楚对方的装备有多么精良。他们知道今天可能是受了招安,是官兵带着他们来打劫的,用了近万人马来打这么个小镇子。对面只有几百人,自己这边却有近万人,哪还有什么好怕的。棱堡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模样怪异些的土围子,杀进去抢、抢、抢,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念头。

“轰轰轰……”

“哎我去!”三百喽啰兵刚刚抵近棱堡外的民居,城头的火炮便开了火,隆隆炮声颇有惊天动地的声势。而且如同流星般的大铁球,眼看着奔何苦所在的中军就飞了过来,何苦很想卧倒躲避,但是他看得见炮弹飞来,想有所动作可就来不及了。何苦绝望的看着炮弹飞到了头顶,然后飞过去了,飞过去了。

城头的火炮很犀利,而且是大口径的重炮,射程和威力全都是一等一的,但是操炮的人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何苦的大军离城不过三里左右,他们这一顿排炮,却全都干到了四里开外。声势非常的足,而且完美的展现了火炮的射程和威力,实际上则蛋用没有。

“弓箭手、火枪兵全都顶上去,以民居屋舍为掩护,全力压制城头火力,不惜代价,给老子拿下七甲镇!”何苦眼珠子都红了,暴殄天物啊!这些火炮若是在他的手里,他都能横扫胶东了,给七甲镇看门,实在是太浪费了。

“弓箭手全部压上!”何苦动了真格的,康从文也把自己的二百弓箭手给派了上去。

三百炮灰给巨大的炮声吓了一跳,有点畏缩不前的意思,但是发现对方除了声大,没有任何实际的威力,马上便又恢复了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后方的五百精锐增援一上来,他们的精神头就更足了。三百弓箭手打这么个小堡垒,箭雨绝对能把城头给淹没了,二百使用鲁密铳的火枪阵,更是威力巨大,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城头的火炮二次装填,且得需要些时间,所以火炮暂时哑了火。可是面对即将越过民居的喽啰兵,城头上又搬出了新东西,一个又一个木头箱子被架在了垛口上。何苦看这东西有些眼熟,但是远远的也看不真切,康从文到是惊呼了出来。

“卧槽,一窝蜂!”

“妈的,神机箭!”康从文一出声,何苦也马上反应了过来,他俩用的名字不同,但说的是一个东西。

这东西远看就是个一头大一头小的木头匣子,实际上则是战场上的杀敌利器,因为匣子里面装的全是绑了火药的羽箭,一旦引燃便是百箭齐发。康从文是行伍出身,便用了行伍中惯用的称谓一窝蜂,何苦是看电影的出身,所以用了电视里常说的神机箭。实际都是这个东西,不过是大小不同而已。无论叫什么,这玩意儿的威力都被不是盖的。加大号带刃的巨型窜天猴,几百上千只同时放出来,铁人也能射死。

在何苦与康从文惊诧的时候,城头的守军已经点燃了一窝蜂,然后随着刺耳的尖啸声,无数的羽箭带着火花从城头飞了下来。声势之骇人,完全不输于火炮,效果还是没有效果。一窝蜂这玩意儿几乎没有准头,只能瞄个大概的方向,就是以大面积打击来杀敌的。城头的守军这次没搞错射程和方向,但是他们选的目标有问题。喽啰兵们正在密集的民居里前进,然后他们就对着密集的房屋院落开了火。

一窝蜂发射时尖锐的呼啸声,实在是太过刺耳,只有聋子才听不见。喽啰们又不是傻子,听到这么可怕的声音,岂会不伏低身形。现成的掩体到处都是,大伙儿自然都躲的好好的。等羽箭飞来,人都藏好了,所以一窝蜂只是让房舍上插满了箭矢,还是一个人都没伤到。

一窝蜂也过去了,喽啰们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冲向了好像由一群傻子守卫的堡垒。两百步,喽啰们冲击到了距离棱堡不足两百步,他们第一次出现了伤亡。城头上还在忙着换设备,并没有对他们发起进攻,可是地上却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几次爆炸,每次爆炸都能放到一个喽啰。好在爆炸只有几处,他们足有三百人,咬咬牙还是冲了过去。

“伏火地雷?”康从文迷茫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还踏马有地雷?”何苦比康从文还迷茫,这金矿背后是什么人啊!这手里的东西怎么比大明正规军还多呀!

喽啰们眼看冲到了城下,城上又有了新奇的玩意儿,一个个棉被卷一样的东西被扔了下来,然后城下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火势之猛好像油田着了一样,喽啰们别说冲过去了,靠近一点都受不了。

“万人敌,他们有宁远军中归来的人?”康从文下巴都快掉了,这燃烧弹一样的东西,是袁崇焕在宁远抵抗努尔哈赤时搞出来的。棉被、稻草裹火药,燃烧之迅速猛烈,比石油都猛上三分。万幸城上的人扔早了,这要是等到喽啰们附城的时候扔下,三百喽啰弄不好就得全灭。

何苦也想开口讲两句,但是他还没等说话,城上又扔了古怪事物下来。一个个罐子一样的东西飞出来,然后便是一顿炸,碎瓷片飞的到处都是,瞬间放到了二十几个喽啰。

“震天雷!”康从文又吃惊了。

城上可能也发现自己把近战武器用早了,鲁密铳终于出来齐射了一通,不过命中率低了一些,只放到了七八个喽啰。鲁密铳退后之后,并没有出现三段击一类的轮番齐射,垛口边的枪口变成了一个个盾牌,不过这圆盾牌上有许多枪管样的东西。何苦还在疑惑,这些枪管便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好像左轮一样,打起来就没完。

“迅雷铳!”康从文都懵了,他们在进攻一个火器作坊吗?

“他们这是踏马来给老子展览来了!”何苦也懵啊!这花样也太多了吧!

第四十八章 七甲镇博物馆

何苦应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对面的指挥官是个傻子,不然这一套如同火器展览般的招呼下来,三百喽啰必然死的干干净净,大军也得被吓得士气丧尽。棱堡上的火器不仅种类繁多,而且全部非常的精良,样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可是他们的指挥官全部用错了地方,也实在是难得。

重型火炮适合攻坚或者打击集群目标,七甲镇却选择了向远方开火,直接干到了何苦的背后。一窝蜂适合打击开阔地带的密集人群,结果七甲镇干向了密集的建筑群。地雷埋的不错,却让开了大路,结果只炸到了几个边缘人员。万人敌和震天雷放早了,鲁密铳和迅雷铳又打的不准,所以火力虽猛效果却很一般。空握利器,却把仗打成这个样子,充分说明了七甲镇的指挥官是个二百五。

“嘭嘭嘭……”城头的迅雷铳打了好一会,终于撤了下去,好像又研究起了其他的花样。何苦可是不敢再让他们折腾了,赵括带着两百火枪队直接上前压制,连续不断的射击,让城上这帮傻子也开了眼,火枪是该这么用的。

“差不多了!”赵括手下的火枪队打的可是很准,一出手便干掉了城头几十名守军,压得守军完全抬不起头来。曾在连绵不绝的火枪阵前吃过大亏的康从文,当即判断差不多了,七甲镇定然可一鼓而下。

“所有人,卧倒!”何苦却突然向被蝎子咬了一样,原地蹦起来三尺高,对着赵括等人大喊了起来。因为眼尖的何苦发现垛口边多出了许多黑洞洞的炮口,口径比炮台上的重炮要小许多,但也明显是火炮,这一顿炮击下来,何苦的心尖尖怎么受得了。

“轰轰……”赵括根本听不到何苦的喊叫,所以当炮声响起的时候,他还是站得笔直笔直的。然后一个碗口大的铁球便贴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直接撞塌了他背后的一堵小土墙。

“卧倒,所有人卧倒!”赵括一头的白毛汗啊!吓都吓死了,赶紧招呼所有人卧倒。

何苦一系的人马对于卧倒这个词很熟悉,好多人在赵括招呼之前,便已经完成了这个动作。可是康从文手下的喽啰们,完全不知道卧倒是啥意思,全都还傻愣愣的站着。也就是城头火炮依旧准头不佳,不然一口气送走几十人都是少的。

“轰轰轰……”火炮一轮射过,赵括等人刚刚想起身,可对面又是一阵密集的炮火。准头依旧很差,但是架不住火力密集啊!各处都见了炮弹,好像要用火炮把正面扫射一遍一样。土匪们这下也学乖了,全都像乡勇们一样,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老老实实的趴了一地。

“这个射速……佛朗机?”何苦的下巴也快掉了,七甲镇居然有后装速射炮,这尼玛也太扯了。

“何指挥,要不咱们暂且退兵,详议之后再图进取?”康从文开始心虚了,对面的武备实在是太可怕了。

“嗯!”何苦点了点头,他也有点懵,对面简直就是个兵器博物馆。

可还没等何苦下达退兵的命令,棱堡的城头又有了变化,佛朗机的身侧又有枪口伸了出来。何苦和康从文瞪大了眼睛,赵括则几乎绝望了。赵括一直认为自己的火枪阵天下无双,不仅精度高,而且射速堪称一绝,那是他带着兄弟们苦练出来的。但今天他被折服了,城头突然出现的火枪精度虽然不高,但是射速却比他快了一倍有余,赵括的射速只能勉强和人家的火炮比一比。

“掣电铳吗?”看着城头堪比现代步枪射速的火枪,何苦绝望的看向了康从文,掣电铳这宝贝不是说没有实物吗?

“是鹰扬铳!”康从文终于比何苦知道的多了一点。

“什么东西啊?”何苦终于知道自己的知识储备不足了。

“重而是斤以上的大号火铳,装药奇多,弹重也很大,子铳由后膛装填,类似佛朗机,威力不下于小将军炮!”康从文见识过这东西,不过了解的也不是很仔细。

“重型后装枪?妈的,这射速,撤不下来啊!”何苦也没太弄明白这鹰扬铳是枪还是炮,但他知道一点,以鹰扬铳这个射速,他的人根本撤不下来。

眼下虽然城头火力凶猛,但是乡勇和喽啰们都藏的严严实实的,所以只是被压制了,并没有太大的损伤,可若是想撤,那伤亡可就大了。城头鹰扬铳的准头不怎么样,但是射速很快,大伙儿一撤,离了掩体,立马就会成了人家扫射的靶子。

“何指挥,不能顾忌伤亡了,硬顶吧!越怕损伤,只怕折损的人手越多!”康从文毕竟当了多年的土肥,决绝的很辣劲胜于何苦,所以更舍得下本。

“嗯!火枪手和弓箭手立即还击,压制敌人火力,大伙儿交替掩护后撤!”何苦明白康从文的意思,他的硬顶不是拼了,而是牺牲一小部分,把大部给捞回来。

何苦的军令传达下去之后,赵括便带着他的两百火枪手发起了反击,虽然不能完全压制,但也极大的削弱了敌人的火力,不过他麾下则难免折损了几个弟兄。火枪是平射,对方有城墙垛口为掩护,所以效果并不理想,后面弓箭手压上来,才算是真的管了用。三百弓箭手疯了一样的一顿抛射,不但三分钟,便把九千支羽箭送上了城头,对面立刻哑了火。抛物线落下的羽箭落的到处都是,城墙的保护作用被虚弱了很多,有了羽箭的干扰,城头的火力才算是彻底弱了下来。

“康兄,你这弓箭手是如何训练的啊?我这精挑细选折腾了许久,也就凑出了一百个会射箭的,你怎么以抬手便变出了这许多人来!”部队陆续开始后撤,何苦马上就有了闲心,他发现康从文的弓箭手培养的特别快。

“是个人,有膀子力气,能拉开弓就行了,这有什么难的?”康从文很纳闷何苦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

“这玩意儿拉开到是容易,可是弓弦打手,又很难射的准!”何苦叫来北野猛,拿出了他最开始缴获的一张弓,当着康从文的面比划了起来,希望康从文能给他解惑。

“何指挥,你这张是直弓,最是难以操控,射程和弓劲也小,你非用他干嘛啊?为什么不用反曲弓呢?这东西也不常见,你从哪里弄来的?”康从文很好奇,何况拿的这张弓很罕见,是一款罕见的破烂货。

“反曲弓?”何苦完全不知道,弓还有直弓和反曲弓的说法。

“军中的用的小哨弓,蒙古鞑子和满洲鞑子用的也是反曲弓,弓劲大,好掌握,练一阵子就能当成手用。您这种直弓,一般都是没钱的山里猎户自己做的,弓劲小,掌控也很难,没几年根本练不出来。再说弓箭手以抛射压制为主,你非让大伙儿个个都是神箭手,也没什么用啊!”康从文一直以为何苦深通军伍,不想何苦对弓箭一窍不通。

“妈的,真是个坑啊!”何苦左右看了看,很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康从文的弓箭手和他自己的弓箭手用的都是反曲弓,只有他手下的几个元老百户,用的是他最初缴获的直弓。好死不死的,何苦最开始挑弓箭手的时候,用的全是直弓,难怪没有几个人用的了。

“撤吧!今天休息,明天我砸开这个鬼壳子!”何苦看着部队都撤了下来,便开始一个人对着直弓发狠,而且恶狠狠的盯着七甲镇。

第四十九章 狠招

矿区的一场伏击战,何苦手上足足沾染了五百条人命,这么大的献祭,哆啦a梦的宝袋肯定要给些好东西的。何苦敢对着棱堡说明天拿下,便是因为有这个底气。这要是晚上能掏个现代武器出来,什么棱堡、火器博物馆,根本就不叫事。

当晚大军安营扎寨之后,何苦便以需要休息唯由屏退了众人,自己一个人在帐篷里脱了裤子。然而开奖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重型武器是没有的,现代武器也是没有的,只是掏出了两个不大点的金属管。

“这踏马什么啊?”何苦拿着两个小金属管研究了半天,发现这东西除了底下有个小环连着一小节线之外,实在是没啥特别的。

何苦鼓捣了半天,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对于攻克棱堡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无比失望之下,何苦搞破坏一样,狠狠的拉了一下其中一个小环,不成想这东西居然被他给拽下来了,然后一团火星子便从金属管的另外一端喷了出去。

“干了,拉火管!”何苦一下子便知道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同时马上心疼到五脏六腑都开始抽搐。五百条人命才换来俩,这么轻易的就浪费了一个,何苦怎么能不心疼。

拉火管可是个好东西,没有撞击药之前,绝对是点燃火炮的最佳选择。而且有了这东西,手留弹、爆破筒什么的,也就都能开发出来了。一两个拉火管的实际价值不大,但是他们的意义可十分重大,何苦能用他们开发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就两个,干啥也不够啊!”何苦肉疼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即便没有浪费,一共两个拉火管也实在是不够干什么的。

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地方买去,一切都只能只能靠diy,何苦也只能慢慢研究。急忙将完好的那个拉火管放回宝袋之后,何苦用匕首一点点撬开了用过的这个拉火管,耐心的研究起了拉火管的内部构造。这东西的原理和火柴差不多,何苦不知道的只是内部构造而已,有了实物研究,又有成品比造,何苦相信自己用不了多久,也能造出拉火管来。

何苦搞了半宿的手工,算是把拉火管研究了个七七八八,然后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他很晚才起来,然后便不得不再次面对七甲镇棱堡这个难搞的东西。何苦并没有拿出什么克敌制胜的法宝,所以一切都只能重复昨天的故事,当然对面还是有点新意的,除了昨天已经露相的一大批火器,他们又搬出了火龙出水和神火飞鸦。

“想不到,他们居然连水师的火器都有,实在是难缠啊!不过也是万幸,昨夜他们若是用这两种东西袭营,我军营地必然大乱!”今晨的进攻,康从文麾下又折损了三十几个兄弟,不过他情绪到是不错。

“什么神火飞鸦、火龙出水,我看就是两个大呲花!”何苦颇为不忿。

“指挥不可大意,这两种兵器各有妙用,只是对头不会使用,不然我军麻烦不小!”康从文已经发现今天何苦情绪不太好,但为了万全,还是提醒了一句。

“什么妙用?”何苦很不看好这两个竹子做的简陋东西。

“两物小有异同,但是作用基本相近。都是以竹筒内盛火药,燃药飞腾,落地击敌。神火飞鸦小一些,内部也能盛装一斤左右的火药,落地既燃,极为凶猛。若是夜半以大量此物袭营,片刻便可成火烧连营之势!”康从文耐心的讲解了起来。

“会飞的燃烧弹?火龙出水又是个什么讲究!”何苦也不再轻视人家了,这东西还是真得注意。

“火龙出水是一节大竹筒,不但竹筒内装满火药,竹筒两侧也绑有药筒,内中引信相连。使用之时,先燃小筒火药,令龙身飞腾,在小筒燃尽后,大筒内装药开始燃烧,这时龙口里的火箭便会从空中射出了。这东西为水师烧敌船所用,我在卫所时见过!”康从文还真是什么都懂。

“二级火箭!”何苦的智慧人生,一下子就给这火龙出水给点亮了,他也会做火箭啊!不就是大号的窜天猴嘛!

何苦眼下没有火炮,缺少攻坚的重武器,火箭的确是一个绝佳的选项,而且这东西的技术难度真心不高。何苦当即找了葛隆过来一起参详,并叫来了随军的铁匠、木匠候命。商议了半天之后,何苦版火箭弹便新鲜出炉了。

高科技武器的设计非常简单,就是一个放大了一百倍的窜天猴,不过装药部分全部为铁质,尾巴也换成了一个两米多长的大平衡杆。这宝贝的推进药足足装了十六斤,战斗部的装药量也达到了八斤,不仅射的远,而且绝对炸的狠。何苦害怕黑火药的杀伤力不够,又往战斗部里加了一斤的碎石子。

四个铁匠、三木匠,带着二百青壮忙活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赶出了三十二枚火箭弹。东西是有了,但是射程,射击角度等等,全都不明确。质量如何,也是个没准的事。何苦只能给每枚火箭弹都装了五米多长的引信,先挑了几枚,瞄了个大概的角度,然后派了两个死士去点火。

随着引信慢慢燃尽,火箭弹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然后便腾空而起,直奔七甲镇棱堡飞了过去。大概一分钟之后,七甲镇棱堡内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数团火光带着烟尘在棱堡内冲天而起。

“成了!”葛隆颇为兴奋,他万没想到,自己一个读书人,还能掺和设计武器的事。

“发射药还得减少点,我们不用射那么远,内燃引信也缩短点,这个时间太长了!”何苦看了效果,很是满意,不过看着自己这边数丈焦黑的场面,也有点心有余悸。

火箭弹一发建功,往后的事就简单了,步兵也不冲了,火枪手和弓箭手也不上了,大家好像过年放鞭炮一眼,对着七甲镇开始了疯狂的轰炸。单发的、连发的、三发齐射的,各种花样层出不穷,总之是不能让棱堡里面闲着了。整整一天,七甲镇棱堡里的爆炸就没有停止过,烟火笼罩了七甲镇的天空,好似永远也不会散去。

“还是不行啊!寨墙终究是破不了,我们不能指望火箭弹把他们都杀光。就算能做到,这得用多少火药啊!”康从文观战许久,得出了一个很不乐观的结论。火箭弹打光了之后,喽啰们又一次冲击的失败,也印证了他的观点。

“张好古的矿工呢?安排五百人,今晚开始挖,从民居到他们城下,给老子挖一条地道出来!”何苦也看出来了,火箭弹能大量杀伤敌方人员,但是并不能伤及坚固的棱堡。

“何指挥,你想从地下凿城而入吗?普通地方好挖,可是这坞堡地基稳固,即便我们有许多矿工,想要挖开,怕是也不容易呀!”康从文觉得何苦的脑子又热了,这个工程没十天半个月肯定干不下来。

“挖进去?呵呵?给老子准备八百斤火药,老子让他固若金汤无法攻克!”何苦决定来点狠招,他还要许多事情要做,可不能再在这磨时间了,这么多人会吃穷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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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城陷

曾经在何苦面前瘫软如泥的丁文远,眼下在顶盔贯甲的站在七甲镇城头,调度指挥着护卫们严防死守。丁文远是个落第秀才,因为走投无路才当了帐房先生,算账计数什么的他是一把好手,指挥打仗他是真不灵啊!

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那个高价雇回来的护卫头目,带着五百壮士一去不复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何苦的近万人马到是打上了门来。城里还有四百多护卫,武器装备和粮食储备也很多,总不能各自为战失了指挥,有个管事的就比没有强。然后经过一番矬子里面拔大个,丁文远便给选了出来,接手了七甲镇的城防总指挥。

七甲镇的棱堡,是由西洋设计师主持建造的,号称可挡万人。经过几天的厮杀下来,这个红毛鬼子还真没唬人,棱堡的确十分的强悍。即便如此,丁文远还是无比想念那个号称打过仗的致仕千总,重金请他做护卫队长,不就是因为他打过仗嘛!战争与书里写的,戏台上演的完全不一样,敌人的狰狞可怖,更是几乎逼疯了丁文远。

何苦有近万兵马,还有着官府的名义,这都给了丁文远巨大的压力,何苦军强悍的战斗力,更是快逼疯了丁文远。这些人实在太能打了,仅仅靠弓箭和火铳,便轻松弄死了数十名护卫,这要是给他们冲到城下,七甲镇可就彻底没希望了。何苦搞出火箭弹之后,丁文远更是每天都想死,这种如同灭世火龙一样的恐怖武器,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仅仅问世两天,七甲镇便因为它折损了两百余护卫,这还要感谢其中有一半打偏了,若是全部命中,七甲镇就没有活人了。

敌军攻势一日强过一日,守军却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二,这仗其实已经没法打了。开城投降或者弃城而逃才是正路,但丁文远不能放弃啊!城里现在有一位非常尊贵的大人物,她要是有个闪失,丁文远和所有人都不用活了。开城投降,大人物的安全并没了保障,鬼知道官军能干出什么事来?弃城而逃也不现实,因为护卫们可以分散土匪,这位大人物却太过抢眼,一准会被已经围城的官军抓住。

“黄天不佑啊!”坐在城头垛口边的丁文远,无奈的仰天长叹,老天爷诚心添乱啊!

这位大人物地位无比尊崇,照理八辈子也不会来一次七甲镇这种小地方,偏巧最近矿区产金量大增,这位掌管主家财权的大人物便来视察了。结果大人物进七甲镇,接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噩耗,罗山附近的矿区全部官军给抄了。大人物指示了机宜,安排了部署,便准备去找登莱巡抚曾化龙聊聊,把登莱官面上的问题处理一下。可是礼物都备好了,她却没能出了门,因为何苦带着近万大军围了七甲镇。

丁文远曾经建议大人物出面协调一下,她背景何其深厚,出来交代一下,何苦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还敢硬来不成。但是大人物在城头观望了一下何苦的阵容后,毫不犹豫的决绝了丁文远的提议。何苦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官军,大部分都是乡勇,何苦这个所谓的指挥佥事鬼知道是哪来的,他们绝对不会懂官面规矩。自己露面非但不能让何苦知难而退,还极其有可能成为何苦要挟主家的肉票。

然后便是几日血肉横飞的战斗,丁文远几次死里逃生,一些石子和碎铁皮还给他留下了深深的伤口。大人物则带着侍女躲在了一个地堡里,半点事都没有。每当丁文远向她汇报情况紧急,她的回复都是一句“努力坚持,援兵不日便至!”然而已经打了几天了,援兵还是踪影皆无,丁文远更是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逃出去求援。

“丁头儿,吃点吧!刚出锅的馒头,这几天你可累坏了!”一个护卫提着个大篮子上来,路过丁文远的之后,直接把两个馒头塞进了他的手里。

“我对不住大伙儿啊!”丁文远很不想面对这些护卫,因为他觉得非常愧疚。他很清楚,自己的指挥有许多不对的地方,这害死了很多人。

“丁头儿,别想哪些了!没有你,我们会死更多人,大伙儿都感谢你呢!”小护卫只有二十岁上下,却不得不靠卖命活着,但心态还是非常的乐观。

小伙子安慰了丁文远几句,便提着篮子去给别人送饭了,看着他的背影,丁文远难免百感交集。可丁文远渐渐的发现小伙子有些奇怪,其他的护卫也发现了异样。送饭小伙儿的身量并不高,可今天他却有点越走越高的意思,好像他在城上又走上了山坡一样。然后低下头的护卫,便发现脚下的城墙在龟裂,城砖和砖夯土在一同翻涌,似乎地下有一条巨兽要破土而出一样。

小伙子好像冲浪一样越来越高,然后土中的巨浪,终于破土而出。附近城墙上的人瞬间失去了意识,但稍远一些的丁文远却看得清清楚楚。火焰从脚下喷涌而出,泥土、城砖、残肢断臂、尸体、武器,一切都被抛上了天空。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飘荡的人影都被撕去了衣物,就连百米开外的丁文远,也被撞倒,然后一头栽下了城去。

当丁文远吃力的挣扎起来时,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恐怖的颜色,灰蒙蒙的红色,红中又透着一种幽暗的黑。丁文远又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城墙上,除了哭喊翻滚的伤员和一些有些痴呆的幸运儿,整整一段城墙彻底不见了。长达十余仗的一段城墙,似乎被来自虚空中的巨兽狠狠的咬了一口,墙体建筑荡然无存,原本该是墙体的地方,现在是一个诡异的暗红色土坡。

“嗡嗡……轰轰……隆隆……”一种既熟悉有陌生的声音,从何苦军阵的方向传来,不过这声音非常的飘摇,似乎距离丁文远等人很远很远。

丁文远扶着残破的垛口,吃力的看向了敌人的方向,可惜黑红色的迷雾挡住了一切。丁文远仿佛能够看到黑色的泥土和鲜红的血液,但是现实中他什么都看不到。终于一面带着写着“登州卫指挥佥事何”的旗帜冲破了迷雾,然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脑袋,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向了棱堡巨大的缺口。

张好古的矿工足足了挖了两天,何苦要的地道和药室终于给挖了出来,然后大军仅剩的八百斤火药便全给塞了进去。木匠做了大木箱子密封,但何苦还是担心威力不足,所以他们又耽搁了半天时间,回填了不少的残土回去。当一切完毕的时候,大军已经没有热兵器可以投入作战,因为他的火药已经全都用光了。

何苦亲自点燃了引信,这是他的放手一搏,炸得开,便什么都有,炸不开,他只能收兵回家。巨大的爆炸冲天而起,尘埃飘荡直冲天际,暗红色的灰尘遮挡了一切,然后何苦抽出佩刀下达了冲锋的命令。一千精锐带着三千乡勇冲向了七甲镇棱堡,七甲镇陷落了。

第五十一章 女主角

七甲镇残余的护卫一共也不足两百人,足足四千乡勇冲杀进来,哪里还会有什么悬念。护卫们身穿重甲,这让他们多活了许多时候,但是木棒多了,一样可以杀死他们。多少甲士最后被打得五脏俱碎,还不如挨上一刀来得干脆。

当然这些惨死的人,根本就不再何苦的关注范围内,何苦唯一能想到他们的地方,便是这些家伙儿死干净了没有。控制住棱堡之后,何苦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扑向了七甲镇的武库,哪里有太多他想要的东西了。大个的家伙儿不说,但是火药一项,便是何苦现在急需的。为了炸城墙,他的火枪队都哑火了,现在可是急需补充。

“东翁,城内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共缴获了红夷大炮八门,百出佛朗机炮十六门,鲁密铳三百杆,其余迅雷铳、鹰扬铳等各类火铳二百余杆,火药五万余斤,硫磺、硝石等物品不计其数,库存金银六千余两,粮食近五万担。”葛隆绝对是个好幕僚,而且他非常清楚何苦在乎什么,报的非常有条理。

“好,好,这个地方要控住,今后这里也是我们的根基啊!你筹划一下,尽快把炸毁的城墙修复,这棱堡的修造方法也要普及到其他地方去!”何苦志得意满,兴奋的满眼都是小星星,有了这次的缴获,他真的可以不在乎登莱巡抚曾化龙了。

“是,是,学生理会的,东翁放心便是!”葛隆也笑的异常灿烂,这七甲镇的收获实在是太丰厚了。

“康大哥呢!这次他们没少出力啊!死伤的兄弟也不少,给他多调拨些粮食去!”何苦溜达了一圈,把自己缴获的物资看了又看,这才想起康从文已经好半天没露面了。

“西北角有个小院子一直没打下来,康大当家的过去督战了!”葛隆很不喜欢康从文,一来是他俩原来就得算仇人,二来他非常不喜康从文这几天在何苦面前的嘚瑟。

“还有人在负隅顽抗?我们去看看!”何苦当真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有这么强的战斗意志。

何苦带着葛隆和大批的乡勇,一同去了西北角的小院,本来是想去给康从文打扫个战场,却没想到他们到的时候,两边依旧是激战正酣。小院并不大,七甲镇残存的三十余名护卫,便几乎把院子给站满了,但战况却异乎寻常的惨烈。若不是己方胜局已定,几百上千号人在这乎着,康从文麾下的土匪,就得让人家给打崩溃了。

丁文远领着三十余名护卫,在院子里组成了人墙,舍命死战,半步也不肯退却。这些人个个身披重甲,全都刀枪不入,说是铁墙也不为过。康从文手下喽啰只有长枪、刀盾和弓箭,拿人家半点办法也没有。搭上了几十条人命,也不过在院子里抢到了五尺见方的一块地,其他地方依旧在人家手里。墙头上的箭雨射了几轮,把甲士护卫们弄的像刺猬一样,依旧是毫无进展。

“让赵括带火枪队来!”何苦看了一眼,便知道一般的器械没用,马上下令让刚刚补充了弹药的火枪队过来。

“里面的兄弟是丁文远吧!咱们在矿上见过一面,没想到你这么有种啊!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不用在负隅顽抗了,出来投降吧!我何苦不是杀人狂,只要你放下武器,我保你性命无忧!”何苦仔细张望了一下,便认出了当初如同烂泥一样的丁文远,一时心软,还是出声说了两句劝降的话。

“何指挥,你的话能信吗?”丁文远对夺他金矿的何苦更是印象深刻,何苦一露面,他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何苦。丁文远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所以何苦肯招降,他自然也愿意谈上几句。

“何某是堂堂大明四品官员,说话自然算话,丁兄弟大可放心!”何苦又把他糊弄人的官职拿出来说事。

“何指挥,您想要的不过是罗山金矿,以及我们七甲镇囤积的财货,我们都让与你便是。而且今天我也能代主家做一个承诺,只要您今天放我们一条生路走,今后主家绝不在介入登州府辖地。日后何指挥需用些江南物产,我们也可做些生意,是让开大路结个善缘,还是今天便赶尽杀绝,全凭何指挥一意而决!”丁文远对着院外的何苦喊话,自己却在不断的向后靠拢,似乎是在听背后的人指示机宜。

“既然主人家当面,就不劳丁兄弟传话了,请主人家出来相见,我们当面商讨可好?”何苦见了丁文远的这个阵形,便知道他在守护什么重要人物,此刻见他不住的向后倾听,更是断定了正主在他背后的屋子里。

几人对话的时候,赵括已经带着火枪队赶了过来,直接在把院墙上的弓箭手给换了下去,院内的甲士护卫不免一阵慌乱。弓箭手的羽箭他们可以依靠铠甲抵挡,这火枪可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眼下何苦一声令下,院内立马便会死一地,根本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腻腻歪歪打下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出来聊两句吧!我这个人对于做生意,还是很有兴趣的!”何苦等了好一会,火枪都已经全部就位了,才又出言问了一句。

“看来何指挥是当真有心做些生意!”见火枪手就位,何苦并没有立刻攻杀,屋子里的人终于发出了些声音。玉音清脆,不觉让人心神一荡,何苦万没想到丁文远守护的居然是一个声音如此悦耳的女子。

何苦诧异的功夫,一个如同仙子一般的绝色美女,已经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出了屋子。院内的甲士护卫自觉的让出了道路,让女子彻底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然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何氏已经是难得的美女,这个女子却何氏还要美上七分,而且他不过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正值花样年华。

“何指挥万福!”女子如同神仙下凡一般,非常从容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所到之处无论敌我都是自觉让路,只有何苦如同中邪了一样死死的盯着人家一动不动,直到女子施礼已毕,何苦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何指挥?”女子勉强维持着笑脸,但看向何苦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三分鄙夷。

“哦……哦……小姐万安!”何苦愣了好一会,这才拱手还礼,不过心中已经绽放开了朵朵桃花,这就是他的女主角啊!

“何指挥虎威面前,小女子实难万安啊!”女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便在敌群之中,依然是潇洒镇定,一颦一笑之间更是动人心魄。

“为国效力,多有得罪,还望小姐海涵!”何苦看了看周围,所有东西好像被机枪扫过一样,全都是千疮百孔,这定然是他火箭弹的杰作,只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何指挥,我们还是谈谈生意吧!”女子对何苦的官话嗤之以鼻,但也很惊讶何苦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竟然把这些官话说的如此自然。

“好,请小姐至中堂奉茶!”何苦的嘴脸很不好看,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傻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把丁兄弟他们的铠甲和武器卸了,寻个地方让他们好好歇着吧!”何苦有些意乱情迷,但也没忘了清除最后的隐患。

“何指挥好仔细!”女子对何苦的命令非常抵触,但还是回头以示丁文远等人不必反抗,毕竟反馈已经没用了。

第五十二章 美女与流氓

天仙姐姐不仅美貌异常,气度也是大为不凡,移步中堂的路上极为从容镇定,面对血肉狼藉的场面,也没有露出半点的慌乱。到了千疮百孔的中堂之后,也是泰然自若,侃侃而谈的与何苦讲起了道理,好像是何苦被她给俘虏了一样。

天仙姐姐也的确有这个底气,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但却说了自己的来历,她是杭州沈家的人。何苦没听说过这个沈家,但天仙姐姐给他讲的通透。杭州沈家虽不为官做宰,但也是世代豪门。自嘉靖年间便做的是制造局的买卖,眼下更是国内外的贸易都有沾手,就连大明不待机的西洋红夷,也和他们有不少的贸易往来,七甲镇的八尊西洋重炮便是明证。

单说沈家有钱,只会激起何苦绑票的心思,所以天仙姐姐又给何苦讲了讲其中的厉害关系。中国人讲究个商而优则仕,沈家没有自家的子弟入朝为官,但却资助过不少的贫寒书生,朝里有的是内援人物,东林党都得给他们面子。何苦一个小小的登州卫指挥佥事,若是得罪了沈家,这个官也就算做到头了。

当然何苦现在也得罪了沈家,但是天仙姐姐表示并不在意,这点损伤不过是小意思而已。反而她非常看好何苦的能力,已经何苦麾下的这支人马,若是何苦肯为他们沈家效力,在登莱地面上为沈家服务,天仙姐姐还是非常乐意将何苦收入麾下的。何苦若是肯点头,沈家必然会找有力人士观照何苦,山东总兵不能指望,当一个登莱总兵还是很有希望的。

“大,真大!”天仙姐姐侃侃而谈了大半个时辰,何苦终于说了三个字,语义还有点重复。

“沈家在江南的财力、势力,远不止如此,许多豪门与我家有莫逆之谊,何指挥若能看清这一点,您将来的前程必然更加远大!”天仙姐姐曾以个中厉害说动了许多人,她觉得今天何苦也差不多了,毕竟何苦一副土豹子的架势,比起那些两榜进士来差的远了。

“哦……我说的是你的身材!”何苦明显愣了一下,他刚刚一直盯着天仙姐姐的胸口呢!

“你……”天仙姐姐终于失态了,她差点给何苦气的背过去,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薄过。

“貌若嫦娥,身姿曼妙,好看,好看,而且实用啊!”何苦夸人都是往肉里夸,谁听了都难受。

“登徒浪子,安敢如此无礼!”天仙姐姐已经无法接话,她的侍女到是站出来怒骂了何苦一句,不过也是读书人的词句,完全不疼不痒。

何苦理都没理侍女,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天仙姐姐看,眼睛都快盯到人家肉里去了。天仙姐姐则感觉好像有一只鼻涕虫在自己身上爬一样,说不出的难受。而且她觉得何苦的眼睛比刀子还厉害,似乎正在一寸寸的剥开她的衣裳。

“何指挥,你适才说有生意要谈,该不会只是想轻薄于我吧!”天仙姐姐又坚持了半刻钟,终于忍无可忍,再次开口问了一句。

“嗯!的确是有生意要谈,只是你太美,我看不够啊!”何苦一寸一寸扫描的看法,还是没有停止。

“请何指挥说些正事吧!”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天仙姐姐也是忍了又忍。

“我的生意很简单,你们想要罗山的金矿,我想要的则是物资,我们大可以交换。有我罩着,开矿冶金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大可以大张旗鼓的干。”何苦一边说一边还是死盯着人家。

“不知何指挥要什么物资?”天仙姐姐连翻白眼,感情自己之前说的许多话,全都是对牛弹琴,何苦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

“我要苏钢、要黄铜、要会做这些的匠人,我还要硫磺、硝石、优质的木炭,粮食、药材等等军需的一切。成品方面,铠甲、刀剑是要的,西洋的火炮、舰船,乃至车床仪器,我也都要!”何苦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以前只能靠宝袋,这回可是见到商人了。

“何指挥需用之物过于繁巨了!”天仙姐姐万没想到,何苦一个土豹子居然想要这么多东西。

“我可以给你们黄金,很多很多的黄金,罗山里有多少黄金,小姐自然是清楚的。”何苦现在可是有钱人。

“罗山是我们发现的!”天仙姐姐的火气也上来了,何苦打上门来夺了他们的金矿,这时候还敢拿金矿说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现在是我的。”何苦得意的笑了起来。

“何指挥,你需明白,此一时彼一时,以我沈家在朝中……”天仙姐姐要给何苦加点压力,这家伙儿有些忘乎所以了。

“那些我都不在乎!”何苦粗暴的打断了美人。

“你说什么?今日之事,若无我沈家容让,旬月之内,你必然被罢官夺职!”天仙姐姐与何苦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罢官如何?夺职又如何?这指挥佥事不过是我花三百两银子买来玩的,有没有这虚名,根本就无关紧要!我的兵吃我的粮,他们都听我的,不认识什么大明天子,也不知道什么朝廷大计。登莱巡抚曾中丞手里还能凑出三千人来吗?我若是反了,直取登州,替你们沈家说话的那个人,第一个掉脑袋!”何苦反手给天仙姐姐加了点压力,登莱糜烂,而他随时可以召集上万人马,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

“朝廷大军进剿,你不怕祸灭九族吗?”天仙姐姐还是不理解何苦的底气何在。

“关外在打仗,西北也在用兵,朝廷还有余力在山东动武吗?若是真有那个能力,曾中丞也就不用带着百多个老弱病残在胶州剿匪了!”何苦连连冷笑。

“你……”天仙姐姐一时语塞,她见过的官员里,从没有何苦这种异类。

“小姐姐,你知道什么叫军阀吗?我就是!”何苦挑衅的笑了笑,然后直接翘起了二郎腿。

“你莫以为我沈家无人?”天仙姐姐快给何苦气死了。

“有人又怎么样,来山东找我拼命吗?我随时奉陪,权当练兵了。而且你们护卫的装备真好,缴获到手还不用花钱,这比买卖我划算!”何苦笑的更加无赖。

天仙姐姐彻底无奈了,江浙距离山东太远,他们沈家再财雄势大,也不可能以私人护卫远征山东。而且何苦是山东本土势力,以逸待劳的确没啥可担心的,沈家来个一两千人完全和送死没区别。

“我是军阀,所以我强买强卖,这笔买卖,你们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不然的话,我保证登莱境内,你们江浙的商贾路绝!”何苦现在有人,所以他能做的事很多。

“大不了,我沈家不做登莱的买卖!”沈家的买卖多了,放弃登莱虽然肉疼,但也舍得。

“无所谓啊!我有黄金,想买东西自然有人卖,不必吊死在你沈家一颗树上!”何苦还真就无所谓。

“如此,小女子告辞了!”天仙姐姐气哼哼的一甩手,准备就此离去。

“小姐姐要去哪里呀?”何苦一把拉住了人家的手。

“何指挥还有何指教?”天仙姐姐甩了几次,也没办法挣脱何苦的双手。

“生意我可以不做,但是你,我要定了!”何苦强抢民女的嘴脸一点也不好看。

第五十三章 强娶寡妇

天仙姐姐长的美,这给她带来了许多好处,也惹下了无数的麻烦。何苦从见到她开始,便一副饿狼的样子,天仙姐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何苦会这么没有底线而已。

纵横江湖许多年,天仙姐姐见过许多垂涎于她的人,但没有人能够得手,因为他们要顾忌各种关系,要顾忌自己的面子。别说对天仙姐姐有什么越礼的举动,就是多看几眼也是不敢的。但何苦明显和那些人不一样,他看得很直白,表达的也很露骨,而且他敢直接上手,也什么都不在乎。

“何指挥,请您自重!”天仙姐姐狠狠的说了一句,希望何苦还能顾及官员的体面。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是军阀,我在强抢民女!”何苦得意的笑了笑,一边牢牢的抓着天仙的手,一边还把爪子伸向了人家的腰肢。

“何指挥若想行非礼之事,小女子也有一死以保清白之志!”天仙姐姐一把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别,别,别,咱们有话好商量!”何苦立马放开了手,乖乖的退后了几步。穿越许多年,终于遇见个传说中的神仙眷侣,何苦不舍得放手,更舍不得她死了。

“请何指挥放我们离去!”天仙姐姐的性格还很刚烈,何苦已经撒手了,她的簪子也没有丝毫放松,脖颈间已经有了血迹,她还是在不断发力。

“好姐姐啊!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们主仆二人就这么离去,肯定到不了登州的,不出十里就得让土匪给劫了。你这天仙一样的样子,落到土匪手里怎么了得,他们可没我这么讲道理!”何苦突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

“何指挥还是讲道理的人!”天仙姐姐都快气乐了,她见过的人里,何苦绝对是最流氓的一个。

“嗯!我讲道理呀!我不非礼你,我娶你!明媒正娶!”何苦一脸的认真,他绝不会放过天赐良机,不然鬼知道何年何月能遇见下一个美女。

“你说什么?”天仙姐姐和侍女全都傻了,她们都觉得何苦只是想非礼天仙姐姐,不成想他居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好姐姐,嫁给我好吗?”何苦玩了把很不应景的浪漫,单膝跪在了天仙姐姐的面前。

“你疯了!”天仙姐姐的大脑都快死机了,何苦强暴她,她都能理解,何苦想娶她,她却说什么也理解不了。

“我没疯,我是认真的!我这辈子见过的女人里,你是最美,最有能力的,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何苦一脸的真诚。

“我家夫人已为人妇,你说这些浑话……?”侍女也很懵,而且她发现何苦好像没有看出天仙姐姐已经结婚了。

“啊?已经嫁人了,你夫君安好?”何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不仅要强抢民女了,他还要当西门庆。

未婚女子和已婚少妇在服饰、发型上有很大的区别,一般人打眼便应该能看出来的,但何苦怎么可能懂这些。天仙姐姐的装扮一看就是已婚妇人,而且她的穿着的服饰偏于黑白二色,质地也是粗布麻衣,这明显是孝服。若是懂的人,自然便知道这是一个刚死了老公的小寡妇,何苦却只能看出人家俏丽美艳,其他的完全不知道。

“先夫才于年前谢世,还请何指挥尊重些吧!”天仙姐姐也明白过来了,何苦就是一二百五,他根本不懂一些基本的规矩。

“死啦!好,好!你愿意嫁给我吗?”何苦对于天仙姐姐是寡妇这事极为惊喜,然后又单膝跪在了人家的面前。

“何指挥你做什么?”天仙姐姐又不会了,怎么明知是寡妇,何苦还是要求婚。

“我要强娶寡妇,哈哈哈!”何苦仰天长笑,然后趁着天仙姐姐不备,一把夺下了簪子,把她抱在了怀里。

何苦要强迫天仙姐姐,但并不打算强暴人家,他也是有底线的嘛!虽然一心想当一个坏人,但很多时候他还是做不到彻底光棍。两人撕扯了一阵,最后还是谈判,天仙姐姐不得不与何苦谈一谈他们的婚事了。

天仙姐姐闺名王玉璇,出身金陵王家,也是豪门商贾,家族势力非同小可。自幼才学过人,精明强干,素有女中丈夫的美誉。若是个男儿身,必然会接掌王家的门庭,甚至可能去京里混个状元当当,可惜她是一个女子。

家里把她视若掌上明珠,但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嫁人。出于一些家族利益的考虑,以及种种取舍交换,王玉璇在去年嫁给了杭州沈家的独子沈通安,门当户对也算天作之合,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但这沈通安身体底子不是太好,命运更是不济,婚后不足五月便一命归西,王玉璇年纪轻轻也只能孀居过活。

好在沈家老爷子沈明泽对她极是看重,把家族的生意都交给她大力,她这个无后的少奶奶,反而成了沈家的实际当家人。原计划便是她支撑门楣,过几年再过继一个偏房的孩子继承宗祠,不成想这次巡视山东却遇上了何苦这么个混世魔王。

王玉璇与何苦好一番周旋之后,两人有了个成议。王玉璇面上答应了嫁给何苦,但何苦想办正经事,却还要等上一等。一则王玉璇要求何苦明媒正娶,礼节上的事,何苦还得准备一下。而且王玉璇是孀居寡妇,何苦自己说不介意不行,还得征求何氏这个老娘的意见,得何苦全家都同意了,王玉璇才肯下嫁。二来王玉璇也要给沈家一个交代,所以何苦得放了丁文远一行人,以及王玉璇的侍女盼儿,让他们给杭州沈家送个信儿。

“好,我一切都依你!”何苦答应的非常痛快,他知道王玉璇想耍些小手段,但是他现在无所畏惧,所以全都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而且他给丁文远列了个单子,里面是他想买的东西,万一沈家有兴趣做生意呢!

“何指挥既肯容让,玉璇也必然言而有信!”王玉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她眼里何苦就是一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二货。

何苦把自己说成了军阀,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王玉璇可不会完全信他。王玉璇打过交道的人多了,她就从来没见过能够无所顾忌的人。何苦再怎么吹嘘,也不过是一个区区四品武官而已,比他大的人多了去了,还没人治得了他了。就算登莱巡抚曾化龙没这个能力,济南、兖州一代可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刘泽清呢!

眼下摆脱何苦是不可能的,所以王玉璇只能用自己当人质,换一个向家里传递消息的机会。只要盼儿和丁文远能把消息带回去,沈家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各方一起施压,王玉璇可不信何苦敢不放人。

“一切就都拜托你了!”王玉璇用自己贴身的小衣写了一封血书,偷偷交给了盼儿,然后便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盼儿的身上。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月后盼儿回来的时候,居然会带回那样的一个消息。

第五十四章 等着娶媳妇

七甲镇休整了一番之后,何苦犒赏了康从文,又留下北野猛镇守七甲镇,然后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回了葛家庄,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根本。近万乡勇都各回各家了,王玉璇却被挟持到了葛家庄。她也是到了之后才相信,何苦还真不是登州卫的官儿,这哥们儿就是一个一切自理的散户。

“兴平先生、厚野先生,咱们欠缺了些制度啊!您二位想办法给完善一下。”何苦回来的路上一直围着王玉璇转,到了家之后,却突然扔下美人,找上了葛隆和朱沃。

“东翁所制定的条例素来严谨清晰,不知是何处有了欠缺?”葛隆和朱沃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次出门可谓是顺风顺水,并没有什么问题啊!何苦怎么又要折腾制度,这个刻薄的家伙儿,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咱们的兵员都是临时征调,武器配给方面的制度要完善,军粮和军需辎重的制度也要完善。这次因为武器配给不利,许多临时从征的士兵,连根木棒都没有,严重的影响了战力。而且因为没有军粮、辎重制度,导致我军粮草匮乏,根本无法持久对敌。有些士兵要靠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干粮过活,战后分赏的战利品,却还没有吃掉的干粮多,这怎么能行,会直接损害士兵们的积极性的!”这次突然调动大军,纯属何苦心血来潮,所以有很多准备不足的地方,也暴露出了很多问题,何苦的心里一直是个事,只是到了家才有机会说出来。

“东翁所虑甚是,学生稍后便与厚野兄详议,待有成议再回报东翁!”葛隆细想下来,觉得何苦所思甚是重要,他们不可能是准备充足的进攻方,若是敌人来袭他们仓储迎战,这些问题可都是会要命的。

葛隆和朱沃找地商量制度去了,何苦则自己找了个没人地脱裤子,七甲镇一场杀伐,他该开奖了。

“这他妈什么东西?”何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巨大的奖品从哆啦a梦之宝袋里弄出来,然后他就傻了,这次的奖品太大了。

何苦从宝袋里拖出了两辆木头大车来,都是两个大轱辘带一个车辕,车轴上面加了厚料,各固定了两个小箱子。何苦里里外外的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两辆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大车应该有车厢、车板,这两宝贝却只有车轴上方的一小节,根本装不了什么东西。若说是农具吧!这玩意儿也没个犁头,根本开不了地。上面的小箱子更是莫名其妙,总不能一辆大车就拉这么点东西吧!

“好像缺东西啊!”何苦研究了半天,发现其中一辆车的车轴部分上方有一个大凹槽,好像是方什么大件东西的。但眼下什么都没有,具体能放什么,也就只有鬼知道了。

这么大件的东西,何苦也懒得再往宝袋里塞,直接推到了库房里撂着,哪天想明白了再说吧!七甲镇缴获了那么多的东西,何苦还有许多事要忙呢!这个研究不明白的东西,只能以后再说。

第一步就是扩编,何苦原有的九百根基,直接扩充到了一千六百人,不但把各百户的缺额补齐了,还又另外组建了两个炮兵百户出来。七甲镇家伙儿的铠甲、武器极多,何苦有的是扩编的根本,再也不用靠着长枪打天下了。

新组建的两个炮兵百户,一个以鹰扬铳和红夷大炮为主要兵器,一个以鲁密铳和弗朗机为主要武器。何苦原想着都带出去野战的,但是红夷大炮动则数千斤,实在是搬运困难,只能留下他们看守葛家庄和七甲镇根本,只用佛朗机的那一个百户配合大部队作战。

部队整编已毕,何苦的下一步工作便还是开疆拓土。有了近万大军围攻七甲镇这个壮举,何苦的开拓之路,可就非常顺利了,毕竟谁也没有对抗近万人马的勇气。何苦甚至不用亲自出面,只由葛隆带着些精锐,打着他的旗号出去,便可以轻轻松松的圈地码人。不过月余,何苦便已经控制了黄县、栖霞、招远三县,莱阳附近的数十个村镇也俱为何苦所有。

围攻七甲镇的时候,何苦召集了近万人马,但其中有不少是老弱充数,眼下何苦可就再没这个忧虑了。三县百姓足有数十万,何苦一声令下,三天之内便可号集两万青壮,土地、矿藏可获得的产出可就更多了。集中养殖也颇见成效之后,何苦又搞了大面积的推广,三县境内一时鸡犬相闻。葛隆更是做了个童谣,“登莱两府何七郎,他的麾下吃饱饭,明赏罚,励耕战,这样的老爷金不换!”,把无数流民引向了何苦的地盘。

事业兴旺,何苦却在忙别的事,因为崇祯十五年十一月要到了,王玉璇该履行诺言和他完婚了。沈通安死在崇祯十四年十一月,按照规律王玉璇需守孝三年,可是何苦等不了那么久,最后便折中成了守孝一年,眼看要到日子了,何苦当然得忙着娶媳妇。

何氏对于王玉璇的样貌、人品都很满意,但却很介意她寡妇的身份,可是何苦死活就要娶她,何氏也就不反对了。何氏不反对,别人自然也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当然大伙儿纳闷是免不了的,何苦堂堂四品武将,手里掌握是三县村野的地盘,想娶个什么女人没有啊!为什么就盯上了一个寡妇呢!闲言碎语可就不太好听了,但何苦的积威之下,当面也只有祝福而已。

王玉璇面上也不好推脱,只是虚与蛇委的拖着,她现在比谁都急,却也只能盼着盼儿早点回来。死活磨蹭到了十一月十五,何苦已经开出筹办婚礼了,盼儿和丁文远才终于赶了回来。两人带了三百护卫,押送来了几十辆大车,阵仗也是不小,嘴上说是来给少奶奶送东西的,实际意图却不肯吐露。何苦调了六百乡勇把他们看了起来,但却允许盼儿去见了王玉璇,也算是有个交代。

“怎么耽搁了这许多时候?老爷安排了如何搭救我?你们运东西来是没用的,何苦是盯死了我,你们想拿东西把我换回去是不成的!”盼儿神色十分奇怪,但王玉璇已经火上房了,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

“少夫人,老爷说你风华正茂,没必要年纪轻轻的守一辈子寡。何指挥人中龙凤,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们二人也算是天作之合!”盼儿吞吞吐吐了好一阵,终究还是把一个绝望的消息送到了王玉璇耳边。

“你说什么?”王玉璇万没想到,沈家根本没管她,反而很希望他嫁给何苦。

“老爷说您与何指挥得配佳偶,他也替您高兴,希望你们将来会好!那几十车东西,是他送给您与何指挥的贺礼!”盼儿再次重复了一遍,彻底把王玉璇推向了深渊。

第五十五章 豪门的算法

王玉璇只知道公爹很疼爱自己,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救自己,却忘了沈家是豪门,豪门处事岂会同于寻常人家。沈明泽曾想过派护卫来山东,把王玉璇给抢回去,但沈家毕竟不是将门,丁文远又带回了何苦兵力雄厚的消息,这个计划自然只能胎死腹中。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斗争,沈老爷子只能给心爱的儿媳,送上了新婚的祝福。

独子早丧,公爹份外疼爱儿媳,把整个家族的产业都交给儿媳打理,这扒灰的传言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沈家老太太早就把儿媳当成了眼中钉。家里豪富,儿媳又愿意守寡,婆婆自然没有借口处理她,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强娶寡妇的,可是乐坏了老太太。

盼儿和丁文远把消息带回杭州之后,老太太第一个跳了出来,各种为儿媳打算思量啊!什么年纪轻轻不容易,不能毁了人家孩子一辈子等等理由,老太太是天天挂在嘴边上,总之是双手赞成把儿媳给打发了。沈老爷子到是对付得了自己这个小心眼儿的糟糠,可是除了老太太,还有一大帮人呢!

沈家是豪门,自然子孙繁茂,除了沈明泽这个嫡系大宗之外,偏房也有一大帮的人。沈通安早夭,可是乐坏了这帮人,大伙儿都觉得自己能成为新的正房大宗了,然而事实很尴尬。沈明泽一意扶持自己的儿媳妇,让个小寡妇当家,彻底断了大伙儿的念想。毕竟过继个孩子过去和自己继承家业完全是两回事,就王玉璇这个派头,绝对是个当太后的料。

这次有了强娶寡妇这个事,偏房的大爷们全都复活了,可算是有办法解决这个灾星了。若是没了王玉璇,沈明泽肯定没咒念,他还能以六十高龄再生一个儿子出来不成。当然偏房一帮老爷们儿,不能说出替小寡妇打算的话来,他们得从家业大局出发,为了沈家的将来打算。

眼下大明刀兵四起,改朝换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相信崇祯能挺过去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豪门也得想好应对乱世战火的准备。沈家自己也收编了不少的甲士护卫,但也就是能应应急,真有什么大风浪,根本指望不上他们。沈家眼下需要一个掌兵的外援,真有什么事的时候,还算有个依托。左良玉、刘泽清这种功成名就的大军头肯定是不行的,一则花钱多,二来也未必办事。何苦这种还在发展期的小家伙就好的多了,花钱少,能办事,所以一定要借此良机好好的结纳一下。

几方势力综合运作,沈家老爷子也不好一意孤行,而且山东对他很重要,他也有一些自己的私心。沈家的买卖很大,但是现在来钱最快的,还是做外洋贸易。洋鬼子喜欢中国产出的丝绸、茶叶,也能运来一船一船的新奇玩意儿,这个来钱可比别的快多了。但有一样很坑爹,洋鬼子不同于中国的银本位,他们是金本位国家,他们对银子的认可度很低,交易的时候,兑换起来特别麻烦。

外洋贸易等同于走私,虽说各方都打点了,但也得快进快出,不能在兑换钱币上耽误太多的时间,所以现在进货量不小的沈家,需要大笔的黄金。市面上流通的黄金很少,大宗采购又会有很高的成本,所以沈家不得不自己开矿,也是几经寻找才在罗山有了自己的矿区。沈老爷子不能为了心爱的儿媳妇耽误家族的买卖,这罗山的金矿他不能放手。打不过何苦,那就只能谈,儿媳妇也只能改嫁。

何苦开出的那个单子,也是沈老爷子动摇的一个原因。何苦需要大量的东西,其中有不少军械和原料,都是暴利的玩意儿。洋鬼子卖这些东西很便宜,但沈家却可以高价卖给何苦,其中的差价可就大了。而且据丁文远带回的消息,何苦军队的规模不小,市场前景非常的好,沈家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给大军供应军需,这个产业可是商人们梦寐以求的。

“老爷说他和少爷对不起少夫人了,希望少夫人也能体谅老爷的难处。”盼儿说出了沈老爷子最后的话。

“这就是命啊!”王玉璇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她恨死了不讲道义礼法的何苦,也恨死了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她很想一死了之,但为了沈家老爷子她又不得不认命。她若是一死保全清白,沈家在山东的产业肯定全毁了,老爷子的希望也就没了,还要受到偏房的攻讦,王玉璇不忍心出那样的事情。

王玉璇哀叹没落的时候,何苦正在和丁文远喝酒,他今天心情好极了,沈家实在是太明白事了。丁文远带来的几十辆大车,全是沈老爷子送给王玉璇的嫁妆,但实际却是给何苦的东西。这份嫁妆非常的丰厚,但却没有什么丝绸、首饰之类的女儿用品,全是何苦货单上的硬家伙。

“西洋重炮四门,黄铜绵甲一千领,精钢雁翎刀一千把,鲁密铳一千杆、苏钢五千斤、火药八万斤,上等外洋战马二百匹,各类车床、工具若干,匠人五十户。”丁文远这次不哆嗦了,而是侃侃而谈,喝到兴起还把礼单给何苦念了一遍。

“好,好!沈家也算玉璇的半个娘家,这翁婿之谊我忘不了!今后这登莱地面上,有什么事,你们都可以找我,咱们就是一家人!”何苦都快乐疯了,沈家今后就是他的战略合作伙伴,自然是说什么都行。

这次的礼物,何苦一万分的满意,二百匹大洋马,更是超出了何苦的想象。中国的马大部分是蒙古马,有着耐力强,耐粗料等等好处,但是体形实在是小,骑兵冲击上不占便宜。洋马难伺候,长途奔袭的耐力也不行,但是体型巨大,冲击力和爆发力强,骑兵冲锋占大便宜。再说现在何苦连蒙古马也没多少,这二百匹马可是救了他的急,他的骑兵百户可是能搞起来了。而且何苦知道,马是可以混血杂交的,几代繁衍之后,便可以培育出皆有各种马匹有点的混血马。

“今后我们的生意还得做,军械我要,马匹我也喜欢,咱们的生意有得做!”何苦还需要很多的东西,所以他不能只收礼,还得研究做买卖。

“家主有交代,只要是黄金交易,何指挥想要什么都有,哪怕是洋鬼子的炮船,他都能给您弄来!”丁文远只想想表达个心情,但却触动了何苦的另外一根神经。

“你们还能买到洋人的战舰?”登州靠海,何苦自然也想发展海军,毕竟已经是大航海时代了。

“能啊!福建郑家能搞到的东西,我们沈家都能弄到,他们弄不到的,我们也能买到,就是可能有点贵!”丁文远有这个底气,郑家是海盗,洋鬼子还得提防着他们,沈家却是纯商人,洋人什么都敢卖。

“黄金不是问题,有罗山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我今后最不缺的就是黄金!”何苦的底气也很足,他知道招远,便是因为他在书上看过,招远地区的黄金储量非常恐怖。

第五十六章婚之夜

沈家只有祝福送上,王玉璇再不情愿,也只能违心的认了命。冬日的暖阳下,葛家庄操办起了婚礼,威震登莱的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要娶媳妇了。三县百姓们好一阵慌乱,这大佬娶媳妇,他们是必须得表示的,可家家日子都不容易,他们只能从嘴里往下省了。

“兴平先生,传我的令下去,我结婚不收礼,让下面的村镇不要瞎折腾。”何苦只想着有美女媳妇,其他的什么都没想到,到是他母亲何氏担心太过扰民提醒了他一句,何苦也就再次的深以为然了。

“东翁,你成亲这么大的事,理应普天同庆,不让下面表一表心意怕是不合适吧!”葛隆还挺为难,他也给何苦准备礼物来着。

“大伙儿日子都不容易,别难为他们了,我结婚希望大伙儿都祝福我,可不想他们都在背后骂我!”何苦连连摇头,违心的礼物若是收了,他肯定要挨骂。

“东翁仁厚!”葛隆也不多劝,只是颂扬了何苦一句。

“结婚是喜事,也是收拢人心的机会呀!养殖场不是都有些收益了吗?算我请客,我结婚那天,各村镇都办一场流水席,肉食都由养殖场出了,其他的费用由公中出!”何苦要搞一场大规模的公款吃喝。

“东翁睿智!”葛隆心里一阵阵的哆嗦,何苦的手笔太大了,这次可要花大钱,同时何苦的志向也太大了,这次肯定能尽收百姓之心。

中国的百姓是最善良淳朴的,不该收的钱不收便是大善,若是再能给他们些小恩小惠,那便是圣人复生了。何苦这次不收礼金,还请大伙儿吃肉,绝对能感动死这些升斗小民。何苦不是啥好人,但大明的官府从来没有这么仁义过,两厢对比之下,何苦必然能获得所有人的拥戴。

何苦搞得挺大,但官面上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人,自己人不让送礼贺喜之后,也就没什么人来给他道贺了。真到了成亲的这一天,完全就是葛家庄的一帮人,关起门来自娱自乐。乡勇们收拾的盔明甲亮组成了迎亲队伍,虽然怎么看怎么像阅兵,但也绝对的威风气派,百姓们再跟着看个热闹,场面也就烘托起来了。

“第五胜你们百户放哨看护不能喝酒,其他人把酒碗都给老子端起来!今天老子娶媳妇,多余的话不说,吃好喝好,给老子干!”拜了天地之后,何苦端着酒碗站到了庭院当中,大伙儿还以为他要搞个演讲呢!结果何苦只是全在酒里了。

剩下的就简单了,敞开了吃喝啊!葛家庄富庶也不是能常见荤腥的,今天何苦大鱼大肉摆开了流水席,大伙儿全都撩开了后槽牙,打开了腮帮子,敞开了的吃。不撑的翻白眼,都对不起自己的祖宗。

小媳妇进了洞房,何苦便想跟进去,但是他这个新郎官怎么走的了。新近归附的乡绅、兵将们不敢太放肆,葛隆、朱沃注重着礼法,康从文、王德顺也保留着起码的尊重,韩宋等人可就不管这些了。何苦刚想往洞房里溜,便给韩宋等一大帮人给拦住了,一碗又一碗酒迎面便灌了过来。

“你们这都不叫事,给老子坐好了,老子今天要打圈,一桌一桌的喝过去!不喝服了你们,老子今天还入不了洞房啦!”村酒也有二十多度,何苦连干了三四碗之后,也就飘了,然后便开始了他表演。

“喝服了我们,七哥,我们可人多啊!再说一会屋里可还有一关你!嫂子那么漂亮,你还舍得喝服了嫂子啊!”韩宋等人都是少年心性,当即便开始起哄。

“老子喝酒谁也不服,我就扶墙!”何苦已经开始晃了。

“哈哈哈……”

没喝醉的人心里有数,喝多了的人可就拦不住了。何苦已经有了八分醉,这可就耍起来了,不用人劝酒,也不用人敬酒,他自己便一碗一碗的干了起来。虽说有些失态,但也显得亲厚,一些生疏的新归附之人,也与何苦喝的不错,心里全都美滋滋的。马承忠、陈彪、康从文、王德顺等熟人,更是把感情给喝厚了许多。

“老子结婚,怎么没个响动啊!”何苦当真打了一圈下来,虽说只是与头面人物喝,但也是二三十碗,已然是彻底的醉了。迷迷糊糊之间,他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结婚怎么可以不放鞭炮呢!

“东翁,新娘子进门的时候已经放过爆竹了!”葛隆一直在身边扶着何苦,把自己亲信幕僚的身份巩固了个彻底。

“再放,再放,不然不热闹!”院子例外推杯换盏,已经非常喧嚣了,但何苦就是要撒酒疯。

“东翁,爆竹已然都放尽了!”葛隆有些抖手,鞭炮爆竹买少了。

“没事!”何苦一摆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葛隆还以为他放弃了,不成想何苦玩的更大。

“赵括,你火枪队呢!给老子走几排,热闹,热闹!”何苦不放鞭炮了,直接上了火枪。

“好嘞,七哥你等会啊!”赵括也喝了不少,当即不管不顾的跳了起来。

顷刻之间训练有素的火枪队便集结完毕,然后太平日子里,隆隆的排枪声便震动了葛家庄。三百杆火枪连环施放,这个威势,什么样的鞭炮也比不了,看热闹的百姓们更是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赵括兄弟的火枪阵,威力就是不俗,声势也是惊天动地啊!”康从文在火枪阵下吃过大亏,所以对指挥火枪兵的赵括竭力吹捧。

“康老哥你也太捧了,他这也叫惊天动地,小孩发屁吧!”醉眼朦胧的西门庆开始抬杠,他新进分管了何苦新组将的两个百户,眼界大开有些瞧不上赵括的火枪了。

“你弄个响动出来,我看看!”赵括当即便不服了,而且西门庆这话有些落康从文的面子,属于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

“七哥,我给他们露一手?”西门庆当即就站了起来,不过还得等何苦同意。

“热闹,热闹!”何苦已经半靠在桌子起不来了,迷迷糊糊的点了头。

西门庆把他的人招呼起来,把他的家伙儿亮出来,大伙儿还真就得服,的确他的东西才是惊天动地,因为这哥们儿抬出来的是一门门大炮。隆隆炮声淹没了一切,宴会的氛围也到达了高潮,赵括和西门庆还在斗嘴、斗酒,但何苦的注意力已经全在炮上了。看着门口的四门西洋重炮,以及凌乱放着的一些送菜大车,何苦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他便看到桌上的酒碗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眼前一片漆黑,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何苦在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万籁俱静,新房里被他吐的各种狼藉,王玉璇正默默的收拾着。头痛欲裂的何苦,努力的回忆着醉倒前的最后记忆,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扑腾了两下,也只是在炕上来回翻个。

“你醒了,可不敢再这么喝酒了!你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太吓人了!”认了命的王玉璇颇为贤惠,见何苦醒了,马上奉上了毛巾和热茶。

“谢谢,等我!”何苦灯下看美人,当真是飘飘欲仙,但是王玉璇扶他起身之后,他还是咬牙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洞房花烛夜,王玉璇一个人在枯坐了一宿,何苦笑的很温柔,但走的异常决绝。谋士们被叫了起来,工匠们被叫了起来,何苦去忙男人的大事了。王玉璇一个人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实在不知今生是孽是缘。

第五十七章 婚后生活

洞房花烛夜美人在炕,何苦却急火火的跑了,脑中的灵光只是一闪,他可不敢耽搁。婚礼上大炮与大车的重叠,让他一下子有了灵感,终于明白宝袋上次给他的奖赏是什么了。何苦喝的实在太多,脑子很不清楚,若不马上付诸实践,睡一觉一准就给忘了。

葛隆、朱沃等几个文化人,以及大批的工匠陪着何苦折腾了小半宿,总算是把两辆大车和欧洲重炮给组合在了一起,而且弄明白了这东西各部分的用途。宝袋给何苦的这两辆大车一样的东西,其实是一件东西的两个组成部分,它们是一组近代野战炮架。

有凹槽、且主体为金属的前半部分,是火炮的炮架,带小箱子的后半部分则是弹药车。两辆车的车轴能够连接,然后便成了一个辆四轮炮车,驾上两匹马便可以狂奔而去。这辆炮车应该是十九世纪中期的产品,何苦觉得和自己看过的南北战争电影里的炮车颇为相似,绝对是世界顶级水平的宝贝。有了它们两个做模版,何苦就可以大规模的仿制野战炮车,他手里的火炮全都可以快速机动,参与到未来的野战当中了。

“真是糊涂啊!少了个部件就不认识了,差点就浪费了天赐的神物啊!”迷迷糊糊的何苦,直到天光大亮才摇摇晃晃的回了自己的洞房,嘴里还在埋怨着自己傻。

“夫君,你回来了!”已经被晾了一夜的王玉璇,满心都是疑问,但还是很贤惠的把何苦给接了进来。

“忙了一夜累坏了吧!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王玉璇扶着何苦坐到了炕上,转身去给何苦洗了一条湿毛巾,嘴上还问着何苦想不想吃些什么,但何苦那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玉璇困惑的回过头,却发现何苦已经沉沉睡去了,衣服没脱,人也坐着,倚着炕上的柜子便睡着了。这个酒气未散,喜服邋遢的家伙儿,一晚上去忙了什么,怎么又累成了这个样子呢?见识广博心思细腻的王玉璇,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个人的生活就这么离谱的开始了,王玉璇也只能伺候自家男人脱了衣服,让他彻底躺下好好的睡。

“把他扔哪吧!不用管他了,他是累狠了,一时半会醒不了的!”王玉璇还想给何苦擦擦洗洗,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不是很在乎的声音。

“母亲,儿媳失礼了!”王玉璇回过头却发现是何氏,当即深深的万福了下去。今天是她当媳妇的第一天,照理该是她去拜见何氏,然后给何氏敬茶,却不想何氏自己却先过来了。王玉璇是大家闺秀,礼节上的事很是在乎,让婆婆先来见自己,她觉得很过意不去。

“他们家的人都是这个样,个个都喜欢喝酒,喝死他算了,明天早上能醒过来就是好的!”何氏对于何苦喝酒的事好像非常气愤,而且她好像不是心疼儿子,眼睛里竟然满是怨毒之意。

“母亲,官人他昨晚是去忙公事……”王玉璇还想替何苦解释几句。

“不要管他了,你随我来,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何氏却好像越看何苦越恨,居然粗暴的打断了王玉璇,自行转身走了。

王玉璇是被强行娶过来的,对于何苦母子她是全然没有了解,何氏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她实在是无法参悟。但无论多么困惑,婆婆召唤,王玉璇也没办法不去,反正何苦已经睡下了,她便起身跟在了何氏的身后。

“王小姐,实在是对你不起,逆子不孝,行事霸道,实在是委屈你了!”何氏自己便极重名节,自然知道王玉璇被迫改嫁受了多大的屈辱。

“母亲,咱们今后便是一家人了,您……不必再说这些了!”王玉璇很是感激的看着何氏,终于有一个能体谅她的人了,不过她已经认命,人都嫁过来了,再说其他终究是无用了。

“是啊!一家人了!今天特意叫你过来,只想交代你一句话,为娘求你务必看好他!”何氏也不多说话,非常简单的嘱托了一句,然后便深深的一礼。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王玉璇彻底懵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完全没有任何因由呀?

“他很像他的爷爷,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心中图谋甚大,甚至可能招惹来无穷的祸患。人都说家有贤妻,丈夫不做恶事,希望你能管束他,让他好好做人,不要去招惹风雨!”何氏看着何苦一点点做大,心中的不安却一日甚于一日,没有办法的她把新娶的媳妇当成了助力。

“是,母亲教导,儿媳谨记,一定会多多规劝夫君行事的!”何氏太激动说的不清不楚,王玉璇完全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只是礼貌性的答应了下来,还以为何氏是要他规劝何苦不要抢男霸女呢!

何苦的确昏睡了一天一夜才缓醒过来,小两口直到新婚的第三天才圆了房,然后日子也就非常和美了。王玉璇的前夫沈通安是个病秧子,夫妻恩爱也就是礼法桎梏,不过是那么回事罢了。何苦则是个素了几年的恶鬼,身体也强健魁梧,这龙精虎猛的,对比起来可就强烈了,小两口自然是和美恩爱。

转眼便是两个来月,寒冬已过冰雪消融,眼瞧着便到了年下。这两个月,何苦可没专心造小人,他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又把登州卫的外围村镇、福山的外围给拿了个七七八八,地盘扩大了近一倍。各地乡勇的操劳搞得有声有色,何苦的主力精锐更是来了一次大换装。

因为有沈家提供原料和设备,何苦在七甲镇的棱堡里建了一个兵工厂出来,专门生产和维修自己的武器,由葛隆的旧友秀才谭慕圣搭理。火炮这样的大件设备,他们还搞不了,但是刺刀、弹簧、枪床之类的小件和木工活儿,他们可就全没问题了。

两个月忙活下来,何苦的一千六百精锐乡勇,全都换装上了新式的七甲步枪。七甲步枪的枪管便是鲁密铳的枪管,但木制枪床全换成了现代步枪的形制,而且加装了刺刀。最大的改变,便是点火方式,从复杂的火绳枪变成了相对简便一点的燧发枪。有何苦的燧发手枪阴阳机做参照,又有西洋进口来的弹簧技术,何苦的燧发枪就很容易研发出来了。有枪有炮,也就是多了一身重甲,不然何苦的这支核心部队,完全就是一支十九世纪前期的近代军队。有了枪托射击精度大幅度提升,有了刺刀便能近身格斗,七甲步枪已经能够挑起部队的大梁。

各项事务都不错,何苦便乐呵呵的等着过年,地盘也有了,美女媳妇也有了,何苦现在求的还真不多。但就在腊月的最后两天,葛隆突然一脸古怪的把一位官人带到了何苦面前。这位没穿官服,但走路的四方步,以及鼻孔朝天的态度,都能证明他的官面背景。

“登莱巡抚曾中丞令喻,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跪听!”寒暄都没有半句,确认了何苦的身份之后,这位鼻孔朝天的大爷直接摆开了宣读圣旨的架势。

第五十八章 你他妈谁啊!

何苦兵强马壮,地盘广大,自己正在家里暗爽呢!突然冒出这么个玩意儿来,他还真有点不适应,所以他的反应不是暴怒,而是当时就懵圈了,傻愣愣的半点反应也没有。正在陪着何苦研究购买马匹组建骑兵部队的王玉璇,在身后连拉了他几下,何苦也还是没什么反应。

“登莱巡抚曾中丞令喻,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跪听!你聋了吗?”鼻孔对于何苦的石化非常不满,直接呵斥了一声。

“大人息怒,外子惊闻曾中丞有谕,一时欢喜的很了!”何苦总没有反应,实在是下不来台,王玉璇只能出面回了一句。

“贱婢何人?安敢无礼!官家令喻宣达,岂容山野贱婢言语!”鼻孔很贪婪的看了王玉璇几眼,然后便又是一声斥骂。

王玉璇从来没给人这样骂过,当即弄了个大红脸,但也不想因为自己给何苦惹麻烦,所以还是谦卑的颔首,并向后退了一步,算是认了鼻孔的骂。鼻孔到来时,已见了王玉璇与何苦并肩而坐,刚刚王玉璇也口称何苦为外子,他必然知道王玉璇是何苦的家眷,如此喝骂便是给何苦听的。王玉璇不想何苦因为自己冲动行事,所以只能忍了屈辱,不过眼睛里也含了泪花。

“你他妈谁啊?”何苦与王玉璇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那忍得了王玉璇受委屈,直接便从石化状态过度到了暴走状态。

“大胆,区区一个卫指挥佥事,居然敢在我面前口出恶言,犬马匹夫不知死字怎么写吗!”鼻孔的脾气比何苦大了好几倍,好像上前两步便要抽何苦一样。

“来人,把这孙子拉下去给老子埋啦!”何苦动作比鼻孔快的多,两步便冲到了他面前,抬手就是一个打耳光,把鼻孔的后槽牙都给抡了下来。打了人的何苦也不肯甘休,直接招呼岗哨护卫动手杀人。

“匹夫敢尔!”鼻孔都给打懵了,趴在地上还在叫骂。

岗哨上的护卫都是何苦麾下的精锐,个个孔武有力动作如风,而且除了何苦这个管饭的谁也不认。何苦有了命令,他们哪里会在意哪许多,直接冲了进来拖起地上的鼻孔便走,鼻孔如何挣扎叫骂也是没用。

“东翁息怒,这位大人是曾中丞派来传达令喻的,且不可……”葛隆只知道曾化龙派这人来找何苦有急事,所以才直接带他到了何苦面前,哪成想会闹成这个样子。

“夫君息怒,他毕竟是上差……”王玉璇觉得何苦的做法很解气,非常的男人,但毕竟不想何苦惹事,所以也急忙相劝。

“我管他是谁的人,就是曾中丞当面,也不能骂我的女人!今天不弄死他,老子以后就不用混了。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老子算什么男人,给老子埋了他!”何苦正在气头上,哪里听的了这许多,只是催促护卫赶紧杀人了账。

“拜托夫人劝解!”护卫已经拖死狗一样把鼻孔给拉了出去,再晚半分这人命就没了,葛隆哪里敢耽搁。对着王玉璇作了个揖,把劝解何苦的事交给她,葛隆转身便去追护卫了,怎么说也是曾化龙派来的人,不能因为言语失和就给杀了呀!

葛隆追着护卫下去了,院里只剩下了何苦夫妻二人,何苦才算是老实了一点。不过心里还是不宣愤,一遍一遍的在院里来回疾走,嘴里絮絮叨叨,连登莱巡抚曾化龙都给恨上了。王玉璇有心劝解,但见何苦正在气头上,便只能作罢,想等他气消了再说。

“他妈的,曾化龙什么意思?居然敢派个鸟人来我家里骂我老婆,他活得不耐烦了!这事不能这么算完!老子找他曾化龙算账去!”何苦絮叨了一会越说越气,竟然回屋拿了丁文远送的登莱地图出来,比比划划的盘算着要带兵去胶州找曾化龙算账。

“夫君……”王玉璇都傻了,何苦这气性实在是太大了,不过是言语上有些冲突,何苦居然想带兵去杀登莱巡抚,他气疯了不成。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事,害你被那个鸟人辱骂!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出气,他们埋人速度很快的。而且曾化龙那边便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亲自带兵去胶州找他算账!”何苦其实没打算杀曾化龙,大明眼看要完,他坐等乱世即可,没必要挑头造反,他就是要吓唬折辱曾化龙一番,给自己报个仇。

“夫君,不要冲动啊!曾中丞属员的确粗鲁了一些,但他毕竟是上差,咱们还是不要太计较了!”王玉璇知道葛隆追了出去,定然会暂时保住鼻孔的,所以还是柔声细语的劝解何苦。

“上差怎么了?他曾化龙是四品巡抚,我也是四品指挥佥事,他凭什么随便派人来骂我老婆!”何苦还是不干。

“文贵五贱,曾中丞虽与夫君品秩相同,但是文官,夫君何能与其相抗啊!”王玉璇提起了一个被何苦忽视了许久的问题,大明朝文贵武贱,武将其实一点地位都没有。

大明王朝讲究个以文驭武,武将的地位从宣德年间开始直线下降,到了明末已经到了降无可降的地步。七八品的小官骂三四品的武官,完全就是寻常事,够个五品往上的文官,那就可以藐视多数武将了。骂你都是轻的,睡你老婆,你都得忍着。显贵如戚继光、李成梁,也得在文官面前自称门下走狗,爬入庭拜,何况何苦这个区区的虚衔指挥佥事了。

武将们混的这么惨,也是有原因的,谁让他们打了败仗呢!土木堡一战,大明武将勋贵集团几乎覆灭,文官集团直接另立新君,成为了史上最强大的文治集团,代表着武将一切的大都督府就给关闭了。人事任命权归于兵部武选司,装备供应来自兵部武库司,车驾司,战术制定归于兵部职方司。而给养,军饷则是由户部提供。至此武将们的一切都彻底崩溃,卵蛋给人捏在手里怎么硬气的起来,丘八们自然而然的沦为了文官的奴婢。

“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与我有何相干!官职是我真金白银卖的,粮饷是我自己筹备的,士兵是我自己招募的,他曾化龙什么也捏不着老子的,还敢在老子面前嘚瑟!”何苦理解了其他武将的痛苦,但是他一个自负盈亏的人,完全和他们不是一回事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那人不过一个跑腿的,哪里晓得这许多道理。他在别家武官出放肆惯了,在夫君这里难免习惯成自然!”王玉璇笑眯眯的说道,主体还是希望何苦宽宏大量。

“管他呢!曾化龙我不管他了,埋了那个鸟人就是!”何苦到是听进了不少王玉璇的话,可是只是放弃了征伐胶州,活埋鼻孔的事依旧没有半点动摇。

“曾中丞突然派人来寻夫君,想来必有要事,夫君要杀人也不急于一时,先听听他说什么不好吗?”王玉璇只能见不能立竿见影,只能转为步步为营。

“也好,让他回来,我天天他说什么!”何苦终于被说动了,他也该庆幸,因为鼻孔带来的真的是一个重要的大消息。

第五十九章 匹夫无礼

鼻孔回来之后老实了许多,再没了先前的嚣张,老老实实道出了来意。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刚刚乡勇们真的挖坑开始埋他了,他岂能不怕死。当然今日之仇,日后还是要报的,他堂堂巡抚家的管事,岂能任由一个丘八欺辱。

何苦本来想着,即便结果了鼻孔的性命,也得把他的舌头割了,但是听了鼻孔带来的消息之后,他把这些全给忘了,因为鼻孔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何苦就算心眼再小,也没时间和他废话了,天大的祸事砸到眼前了。

崇祯十五年十月,大清国主皇太极派遣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统帅满洲、蒙古、汉军十二旗,以及外藩蒙古诸部,合计十万大军,从界岭口毁边墙而入,再次入塞征讨大明。蓟县总兵白腾蛟和马兰峪总兵白广恩力战不敌,致使蓟县失陷,京畿门户洞开。

大明昌平、保定二总督,宁远、永平、顺天、保定、密云、天津六巡抚,宁远、山海、中协、西协、昌平、通州、天津、保定八镇总兵,居然皆如泥胎木偶,面对敌军毫无动作。两个月内,坐视清兵连克霸州、河间、永清、衡水,续而转攻山东,克武城、临清诸镇,直抵兖州。鲁王朱以派被俘自杀,乐陵郡王朱宏治、阳信郡王朱宏福、东原郡王朱衣远,安丘郡王、滋阳郡王等众王及管理府事宗室约千人,被俘斩首。而后清军兖州分兵,一部渡过黄河进抵淮北,令一部则直奔登莱而来。

清军登莱一路,水陆并进,先后攻克莱州、昌邑、安丘诸城,腊月初即抵潍县,合兵万余笼城而战。如今不仅潍县告急,招远、平度、莱阳等地,也全在清军兵锋的威胁下。其余诸地,曾化龙只能尽力维持,招远却是实在没有办法。登莱早已破败不堪,山东总兵刘泽清跑去直隶之后,山东全境都没多少兵了,曾化龙自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然后几经苦思之后,他便想起了那个小虾米一样的何苦。

何苦在曾化龙眼里就是个小虾米,但是何苦手里有人有兵啊!何苦围攻七甲镇,号集近万民壮的事,曾化龙还是有耳闻的。曾化龙不觉得何苦的人能抵挡清军,但是拉来当炮灰,暂时迟缓清军攻势也是好的呀!若是给清军轻易拿下招远,进而一举袭破登州,登莱两府具失,曾化龙不仅官当到头了,命也就到头了。所以临时抱佛脚也好,拉人垫背也好,他都急需何苦带人出来送死。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曾中丞,我马上点兵出发,沿招远到莱西的小姑河布防,莱西恐有纰漏,但只要我何苦在,我必保招远、黄县一带安全!”何苦脸沉的像锅底一样,虽然他的一千六百精锐都已经换装了最新武器,堪称训练有素、战力强悍,但是面对过万清军,他的心里还是打鼓。

打发走了鼻孔之后,何苦马上召集了葛隆、朱沃、马承忠、王玉璇等人议事,这次是拼家底的时候了。何苦要一次性的掏出全部家当,不仅金矿的所有产出都要动用,手里的存银、存粮也要全部拿出来。以往何苦手里钱要算计着花,所以并没有从沈家买过什么大件,这次却是得砸锅卖铁的干了。

以往只买玉米种子,这次是什么粮食都要了,全部要大海船送来。同时为了应对清军水师,何苦还直接向沈家急购了两艘大型西洋战舰。西门庆的重炮百户开赴黄县沿海,紧急募集一批沿海渔民、水手,按照何苦的亲自制定的训练大纲,操练这些人使用火炮。一旦西洋战舰赶到,他们便要上船成为何苦的海军。

“曾中丞给出多少赏格啊!若是照指挥的意思采买预备,咱们可就得砸锅卖铁了,而且村镇百姓手里的口粮也会受影响!”马承忠是个顾家的人,打完了仗还得过日子,何苦这么搞,以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什么都不会有,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何苦也知道,这一仗下来,无论胜败,他都铁定破产了。

“东翁,要不我们暂时还是按兵不动吧!曾中丞若是催逼的急了,我们出一千乡勇过去应个景便是!”葛隆也想保存实力,不能为了别人的事,把自己的家底给打光了。

“曾中丞若是让我增援潍县,我可以推脱,但是清兵打到了招远,我却推脱不得。即便没有曾中丞的命令,敌人来犯招远,我也必须顶上去!招远乡镇的百姓,也是给我交了税的,我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任由清军祸害他们。罗山金矿更是我们的命脉,我也绝不能放手!”何苦也不想这么早招惹清军,但是清军打到家门口了,他不得不应战。

“不必再多想了,下达总动员令,所有人为乡土而战!清军会来多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有万全的准备,这次出兵的员额不能低于一万二,但凡是能拿起刀砍人的,全都得给我上战场。除了炮兵带训水师,骑兵等候马匹训练,其余各部全部开赴招远集结,固防备战!”朱沃等人也有异议,但何苦不敢再让他们说了,他已经胆怯,承受不了再多的压力了。

“夫君……”王玉璇也有话说,沈家那边的确什么都买得到,但是何苦的金子不够了。

“沈家那边还需你想些办法,我会催张好古加紧开采,一分一毫也不会少了的,他们可以派人来监督,但是铠甲、马匹和战舰,半点也不能耽搁!今天你和娘还有几位的亲眷,全都搬到七甲镇去,我会让韩宋留守,那里安全些!”何苦把王玉璇的话给堵死了,他不敢听妻子说出来。

“夫君你……”王玉璇等人全都大吃一惊,他们都感觉到何苦怕了。

“你们看见敌人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了!只要我不死,我便不会让你们落入敌人的魔掌!”何苦真的怕了,甚至有了重回地府的觉悟,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挡住如同开挂了一般的八旗兵。

安顿好了妻子家小,大军也完成了集结,何苦于军前重申了保卫乡土之意,然后便挥军开赴招远,迎接这场可怕的硬仗。何苦率大军来援,招远理应非常高兴才是,但是实际上招远上下并不怎么欢迎何苦。

招远豪族杨家也曾接下筹建乡勇的任务,起码可以募集兵马保卫自己,但是放眼望去尽是何苦的地盘,这就让杨家这个坐地户很少尴尬了。杨家对这事颇有微词,但也不准备与何苦为难,毕竟他们惹不起何苦,但招远知县陈国器可就不这么想了。陈大人觉得何苦是在他的地盘上抢人,而且也抢了他的地盘,所以对何苦很是敌视。

“山野匹夫,安敢如此无礼!”何苦进驻招远的时候,陈国器还出门迎接了一下,但他向何苦微微拱手,何苦也仅在马上拱手还礼,这可气死了他。武夫敢不下马,不深礼,这简直就是要反了。

“何指挥率领大军来援,礼节上轻慢了一些,还请县尊容让吧!”杨家的杨威还好心劝解了一句。

“一个买官的丘八而已,哼!”陈国器可是恨上了何苦。

第六十章 窝里反

何苦进驻招远之后,可谓是整日忙碌,一天能睡上三个时辰都是侥幸。这也是没办法,千头万绪要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万两千大军中,除了组成何苦本阵的三千二百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其余的九千人都有很强的凑数之感。他们仅仅参加过简单的军训,装备和训练水平都非常低劣,单是练兵就够何苦忙活的了。

而且何苦完全不清楚清军的攻击路线和计划,敌人到底会从什么方位打过来,他半点情报都没有,一切都只能靠猜。防御没有重点,可就不好弄了,一万两千冷兵器部队,扔到几十上百公里的防线上,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作用。所以何苦一面派出第五胜整个百户出去哨探清军动向,一面有紧急测绘了招远及附近地图,研判着适合设置防御的地点。

何苦忙碌的一个多月里,陈国器来过一次。面子上说是来拜个年,实际却是想让何苦停止毫无意义的训练,赶紧让他的乡勇参加劳动,协助修缮巩固招远城防。何苦没有丝毫迟疑的回绝了陈国器,焦躁的他连句客气话都没说。

陈国器不顾训练,只加城防的方案,显然是文人之见,何苦根本懒得理他。而且死守招远,根本不符合何苦的根本利益。何苦要保证的不是某城平安,他要的是三县根本之地的平安,广袤的乡村才是他的根本。何苦守住了招远城,却让清军把乡镇给抢光了,那这仗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何苦出兵的时候,便是准备野战,御敌于国门之外。

“东翁,今晚陈县尊想请您过府饮宴,学生没有回绝他!”崇祯十六年二月二的一大早,葛隆便又带来了陈国器请客的消息。

“沈家的粮食、器械要分拨,战舰到了黄县北岸,需要选派人统带,我们欠人家的钱要赶紧给付,这千头万绪的,我哪里有时间陪他扯淡!”何苦正在研究向沈家付款的事,心里正是烦躁。

“东翁,您暂时驻防招远,许多事情还是要陈县尊那边配合的,您太伤他面子不好。而且沈家运来的军械不足,你不是还想着借用县里和王徐寨前所的吗?结个善缘吧!”葛隆不好说的太白了,大明是文贵武贱,何苦总是不给陈国器面子,早晚是要惹麻烦的。

“好吧!”何苦迟疑了一会,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他现在家底几近枯竭,的确需要陈国器帮些忙。

当晚何苦便带着葛隆赴了陈国器的宴请,陈国器非常的热情,在县衙公堂摆了几桌,而且礼节上也没再闹别扭。何苦并不在意虚礼,陈国器不占他的便宜,他也不想压陈国器一头,大家平等交流就好。而且这次他的确需要陈国器支援,所以态度上也客气了许多。

“何指挥近日太过辛苦了,您这眼圈还是黑的呀!”陈国器很体贴的关心起了何苦的身体。

“清军便在切近,一时却难有万全的准备,部属器械短缺,唉……”何苦开始哭穷,他准备借这个话头,从陈国器手里借些装备出来。

“怎么只有何指挥与葛朋友两人过来赴宴,何指挥麾下的其他将佐呢?”陈国器没接何苦的话,反而问起了其几个马承忠以及其他几个百户的去向。

陈国器这边只有他和县丞孔友安两人出席,何苦这边也只有葛隆一个随员,他们四个人有半桌就够了。陈国器足足摆了四五桌酒,一共才四个人,实在是有些浪费了。而且当初陈国器邀请的时候,可是也有邀请何苦麾下的马承忠及几个百户的,如今何苦只来两个人,可是有点落他面子了。

“陈县尊盛情,我部将佐铭感五内,只是战事紧张,各部不可失了统属,所以我让他们都留守本部了!”何苦解释了一下,眼瞅着要大战了,怎么可能把所有将领都集中起来喝酒。

“何指挥,清兵尚远嘛!诸位将佐为了严防敌军,连年都没过好,今日二月二龙抬头,让大伙儿松宽松宽吧!”陈国器意义苦劝,只是想让何苦把部下管事的都叫来。

“敌情不明,眼下还是谨慎些……”何苦还想推辞。

“贵部不是缺少甲胄器械嘛!刚好县城内有许多空闲,明日本县便调拨给何指挥,咱们今日且歇一歇吧!”陈国器直接打断了何苦,而且开出了价码,想要东西就得给面子。

“陈县尊盛情难却啊!除了刘冷和第五胜要侦查敌情,其余人都叫过来吧!咱们也补过个年!”何苦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部下们都来赴宴,对阵清军,他太需要那些装备了。

葛隆领命去不多时,便将马承忠、赵括、北野猛等一众人等都带了过来,公堂之上马上就热闹了起来。陈国器也是知情识趣,今天嘴里全是拜年嗑,听得大伙儿异常舒坦。陈国器再频频举杯,大伙儿也就放开吃喝了。第五胜侦查的很仔细,五十里内绝对没有清军,大伙儿喝点也没什么大事,何苦也想让大伙儿轻松轻松,也就未加制止。

陈国器酒量甚是了得,挨桌敬了几圈酒下来,依旧是面不改色,而且把何苦给锁定了,直接换了大碗豪饮。何苦有求于人,而且陈国器今日实在是热情,也就只能客随主便,推杯换盏的与陈国器喝了起来。

一场酒宴直喝到月至中天,何苦被灌了足足一斤多老酒下去,站起来都有些摇晃。本想就此告辞,却发现陈国器与孔友安全都站的远远的。何苦挣扎着走向陈国器,想客气两句就此离去,不成想陈国器见他过来,反而抽身躲的更远了。何苦心中正在疑惑,忽然感觉有个东西在眼前过了一下,伸手想去摸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一个绳圈套住了自己。何苦惊骇莫名,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觉得身后一股巨力传来,直接被拉倒在地。

摔倒在地的何苦一阵恍惚,不知是不是自己喝多了,产生了幻觉,却见麾下众将都是这个待遇,全都给人用绳圈拉倒在地。葛隆这个读书人,到是没有绳圈照顾,可也被两个彪悍的衙役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凶徒何苦,无礼抗上,私聚军伍,意图谋反,附逆清虏,罪不容诛,特令立即正法,附逆土顽一概处死!”陈国器这个时候终于走近了,不过张口便是一个杀字,而且示意堂上诸人一个不留。

何苦还想挣扎叫喊,但已经来不及了,陈国器埋伏的人马没有丝毫迟疑,雪亮的大刀已经劈向了他的胸膛。城里也忽然传来了厮杀之声,陈国器不仅仅安排了人对付何苦,就连何苦麾下的人马,他也部署了人手解决,何苦今日一败涂地了。

第六十一章 思想有问题

陈国器对付何苦的这一招,也不是他自己的原创经典,而是抄袭自他的老前辈,万历年间招远知县邵怀棠。当年邵县尊便是用这一招,将招远附件的土匪盗魁骗入了县衙,灌醉之后皆尽斩杀。而后又趁土匪们群龙无首一举击破,所有被俘的匪徒尽数斩去右手拇指,彻底断绝了招远附近的匪患。

陈国器创新能力不行,但模仿能力极强,照方抓药也直接制住了何苦及麾下众将。唯一的不同,便是邵知县用铁链锁人,而陈县尊以绳索套圈。当然双方的目标也不同,邵知县对付的是为害乡里的土匪,而陈国器对付的则是率兵来援的挂名指挥佥事何苦。不过在陈国器眼中,并未得到实授官职的何苦,私募兵马,对文官无礼,不肯听从文官的指挥,绝对比土匪什么的要可恶的多。

无论陈国器的用心如何,雪亮的大刀已经狠狠的劈在了何苦的胸口,何苦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便翻身爬了起来。这一刀劈碎了何苦胸前的衣衫,也砍断了束缚何苦的绳索,然后何苦就自由了。何苦好一阵庆幸啊!若不是他常年穿着防刺服,刚刚那一刀绝对能把他砍成两段。

“啊……”陈国器和一众衙役全都大惊失色,就连堂下要砍杀马承忠等人的衙役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惊着了,谁能想到何苦居然有刀枪不入的功夫。

何苦趁着众人惊慌,一脚踹开了刚刚劈了自己一刀的衙役,直冲向了陈国器。他手下的兄弟们都被人家制住了,他现在不拿下陈国器,大伙儿可就全完了。没有了手下,何苦一个人逃出生天又有什么用。陈国器已经呆若木鸡,何苦冲到面前了,他才想要躲避,可他宽袍大袖的那里跑得快,两步便给何苦来住,一脚踹翻在地上。

“都他妈的退后,放了我兄弟,不然老子崩了他!”何苦的佩刀在桌边,根本来不及去拿,只能用贴身的手铳抵住了陈国器的太阳穴。

“大胆狂徒,快快放开县尊!城内已经同时动手,你的那些乌合之众顷刻之内便会覆灭,你不要再存逃脱的妄念了!如今你束手就擒,还能死一个痛快,若敢伤害县尊,定脱不了一个剐罪!”衙役们见陈国器被擒,全都不敢动了,只是按住了马承忠、赵括等一干人等,似乎真的有心要放人,但在关键时刻县丞孔友安却跳了出来。

“孔二老爷,你安的什么心,想要我家指挥和你家县尊同归于尽,然后你坐享其成吗?”衙役正在向孔友安靠拢,人心渐渐稳定之际,一直被按着的葛隆一声怒吼又打乱了局面。

县丞是县内副职,也就是传说中的二老爷,这日子可都太好过,毕竟当老二是件不容易的事。即便做到了有过自己背,有功知县领,县丞也难免被知县修理。县丞和知县之间关系和睦的非常少见,大部分都是相互看不顺眼,私底下的矛盾大了去了。没了知县,便是县丞最大,但是县丞会不会故意让知县变没呢!衙役们的心思又乱了起来。

“陈县尊,孔县丞无故设下毒计,杀害朝廷命官,袭杀友军,破坏招远城防,意图叛国降清,请你与我家指挥携手,下令平叛啊!”葛隆又想把何苦枪口下的陈国器给争取过来,他分化陈国器和孔友安已有成效,现在陈国器心思混乱,还是很可能动摇的。

陈国器现在再想杀何苦,便只能与何苦同归于尽,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孔友安的头上,才是他最佳的选择,毕竟他可以活命。而且今天的事有了替罪羊,即便何苦知道他是主谋,过后也不能在明面上报复他,他短时间内还是没有危险的。而且这场风波过后,他不但没罪,还能因为诛杀判国贼孔友安而立功。

“陈县尊原来也是被人给设计了,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你我仍需同心破敌啊!”何苦没葛隆脑子快,但他的脑子也不满,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把将陈国器给扶了起来,嘴上说了不少的好话,当然他挟持陈国器的手铳,也从人人都能看到的太阳穴,转移到了谁也看不见的后腰上。

“孔县丞……”陈国器说话极慢,他还在考虑,还在寻找着脱身的可能。

陈国器考虑的功夫,外面的厮杀声忽然大了起来,好像是有大队交战的人马正在向县衙靠近。陈国器、孔友安、何苦、葛隆都在猜测着战况,想着应对各种局面的办法,然后在他们的思索中,县衙的大门便给直接撞开了。百多名浑身是血的兵勇、衙役,痛哭惨嚎着跑了进来,任谁都看得出他们败的很惨。紧接着县衙四周便火光大盛,数千盔明甲亮、装备精良的乡勇攻杀了进来,而且用悬木把县衙四周的围墙都给撞塌了。

“七哥,七哥……这帮王八羔子想暗算我们……他们……怎么了这是……”刘冷独自指挥城里的三千多人马很是吃力,杀到县衙看见何苦之后,马上便想诉苦,但刚说了几句,便看到了地上被按着的一众哥们儿。

“孔友安,你叛主降敌,背祖忘宗,还敢妄图戕害本官与何指挥,如今何指挥大军杀到,你还不束手就擒!”何苦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国器却直接蹦了起来,局势明了了,他在不有所表示,今天他也难逃一死。这个大黑锅只能由孔友安来背了,之前县里有黑锅也都是他老孔背的,也不差这一回了。

“县尊你……”孔友安想辩解,想挣扎,因为他连个从犯都算不上,陈国器是在动手的前一刻才向他交底,他今天真的只是来喝酒的,他冤枉啊!

“嘭……”孔友安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何苦对着他的脑袋,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让孔友安自证了清白,何苦和陈国器今天很难收场。陈国器是崇祯皇帝亲委的招远知县,是两榜进士出身,何苦若是杀了他报仇,必然会引起官面上对他的围攻。即便是陈国器自己找死,何苦杀他也会惹来无数的麻烦,因为他是文官。

“何指挥,下官属下出了这样的叛逆,竟然想暗害你我,实在是抱歉啊!”陈国器的演技非常好,他非常适时的失忆了,彻底忘记了是他亲口下令诛杀何苦,反而按照新剧本表演起了道歉。

“所有附逆者,一个不留!”何苦一直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赵括等人都被救起来,确认己方人员都没了危险,然后直接下令杀人。

当着陈国器的面,他属下的衙役被一个个拎了出来,好似杀鸡宰羊一般被杀死在当场。待到第二日天明,招远县所属但凡参与昨日之事的,尽数被屠戮一空。何苦一个字也没说,陈国器便成了一个牌位,因为已经再没有一个人能听他的命令了。何苦也算是明白了,大明这些思想有问题的文官,绝对敌人要可怕一万倍。

无题

安排葛隆接管了招远的大小事务,又重新分派了城防部署,何苦一个人回到了他的寓所,然后关起门来开始后怕。陈国器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牌位,而且是一个处于他软禁中的牌位,但何苦还是免不了害怕,这一夜实在是太险了。若不是他有贴身穿防刺服,带手枪的好习惯,他早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大明重文轻武何苦知道,陈国器对于入城时的礼节颇有不满他也知道,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国器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他下杀手。孙传庭杀了贺人龙,但那是因为贺人龙真的有天大的过失,何苦可没犯过什么大罪。

而且孙传庭是兵部尚书、督师陕西,怀里带着圣旨,陈国器一个知县有什么啊!他连曾化龙的公函都拿不出来。谁给他的胆子?无论何苦的官是不是买的,他也是挂名的四品指挥佥事,陈国器担得起袭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吗?难道文官暗杀武将没罪?

当然何苦除了后怕之外,也在反思中有了一些收获,那就是建制的重要性。进驻招远城内的三千乡勇,全都是何苦的核心嫡系,这些人建制非常的完整,各千户、百户,乃至总旗、小旗,正职、副职全都无一空缺。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特点,才能让他们在主官不在,骤然遇袭的时候,依旧保持了阵势不乱,各部指挥有序,从容击败了陈国器的五百伏兵。若是换了城外的普通乡勇,怕是一旦失去了主将,立时便会分崩离析。

“七哥,你没事吧!怎么一天都不出来见人啊!”马承忠、赵括他们那班人也全都在后怕,所以当何苦下午还没露面的时候,唯一没事的刘冷便过来慰问了一下。

“没事,心里别扭,缓一会就好了!昨晚弟兄们的伤亡大不大!”损伤一个人都是何苦的精锐嫡系,他心疼啊!尤其这次的事,是因为何苦失察误判导致的,他就更加自责了。

“伤了两个哨兵和十几个排头兵,好在伤的都不重,养几天就过来了。不过有一批火药被打湿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足有一万多斤!”刘冷觉得这个消息,肯定能安慰一下七哥抠门的心灵。

“伤亡这么小?”何苦都惊了,昨晚可是自己被偷袭,这个伤亡,几乎等于没有损失。

“都是七哥你练的好,兄弟们都习惯紧急集合了,不到半刻就完成了披甲结阵。陈国器手下那些废物都是不会打仗的,竟然硬冲我军阵列,一顿排枪过去,他们就散了,我们就是挺着刺刀撵鸭子来着!到是他们几个混蛋都不在,让我一个人指挥三千大军,顾了这边,忘了那边,我这脑袋都快炸了!”刘冷说起来就想笑。

“那也不对啊!人家偷袭你们,半刻也能攻杀咱们不少人的!”何苦还是觉得不合理,生怕刘冷瞒报伤亡哄自己开心。

“他们都是傻子!若是真的悄悄摸进来,即便咱们哨兵能提前发觉,咱们多少也得吃点亏,可谁让他们犯傻呢!哨兵发现他们之后,这些傻子居然干脆亮起了火把,而且不急着冲营,反而在外面喊上了,是我们结阵出去干的他们!”刘冷笑的更加厉害了,他也打过不少仗了,这么傻的敌人,属实是少见。

“他们喊什么?”何苦也有点懵,袭营你不硬冲,瞎耽误什么功夫啊!

“他们说七哥你被陈国器杀了,让我们弃械投降。”刘冷在何苦面前随便惯了,原话直接就说了出来。

“兄弟们乱了吗?”何苦又后怕了,这些人必然是得了陈国器的交代,这是要乱何苦的军心。

“乱个球啊!我都没说话,低下的总旗、小旗就把人都稳住了,屁事都没有!”刘冷却不知道,如果不是何苦强调军官教育,小旗以上的军官都受了严格的训练,昨夜必然是全军崩盘的结果。

“嗯!你去传我命令,把部队重新编组,咱们自己的老弟兄,全都晋升为千户,马承忠也暂领一个千户。你、张南、赵括统领城内的三个千户,其他人把城外的人马分了,让北野猛他们先挑,剩下的给老马。麾下各级军官,从副千户开始,直到小旗、副小旗一律给我补齐。没有合适的人就硬拔,总之要每一个人都有人管,每个人都能随时看见自己的主心骨!”何苦可是明白了建制的重要,这是能救命的,半点也不敢含糊了。

“好嘞,七哥你歇着,交给我吧!”刘冷升了官,自然高高兴兴的去通知兄弟们了。

何苦歇了三天,到了二月初五,两个好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一是沈家替他买的战舰到了,全都是排水量一千两百吨的盖伦风帆战列舰。舰长达六十八米,水线长四十米,舰宽十二米,装有七十二门各口径火炮,其中红夷大炮口径以上,也就是十八磅以上口径火炮,达到了四十二门,其中六十磅的巨炮足有十六门。洋鬼子显然是被何苦的高价打动了,这两艘战舰全是欧洲最顶级的水平,绝对的大杀器。而且洋鬼子非常厚道,不仅把战舰给送来了,每艘战舰还给配了个七人组成的操作指挥培训团队。

何苦非常清楚这些洋鬼子想干嘛,无外乎又是培训、拉拢,然后便是宗教、文化输出等等的软殖民。何苦现在急需他们的技术,所以他们愿意送培训,何苦也乐得接受,至于他们想输出什么嘛!嘿嘿,山东可是文教大省,孔夫子厉害着呢!再说何苦特意派了西门庆去盯着,绝不会被洋鬼子占了便宜去。

第二个好消息则是康从文来了,这个土匪头子尽起山寨中一千二百精锐喽啰,前来招远前线助战了。何苦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康从文太够义气了,这次何苦是受自己的地盘,康从文却是撇家舍业的来帮忙了。

“康大哥,这次兄弟打的是赔本仗,可没好处给你!”三日后康从文赶到,何苦亲自出城五里相迎,但嘴上却说的都是明算账的话。

“何指挥不仅义薄云天,而且慷慨赴国难,实为当世英雄!老康我不是英雄,但也愿跟着英雄走一遭。为了家乡桑梓打仗,老康不要好处,脑袋留着都成!”康从文和清军打过仗,深知对方的厉害,他敢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康大哥,不多说了!愿我们能赢!”言语不多,但是何苦感受到了康从文的决死之心,他甚为惭愧,若是清军不靠近他的地盘,他绝对不会出兵的,他没有康从文这种为国为民的心。

康从文到的第二天,第五胜便带伤撤回了招远,他的侦查百户足足损失了二十几名好手。清军由莱州而来,前锋已经抵近招远县境,第五胜所部前出哨探,结果遭到了清军哨骑的追击,非常勉强的撤了回来。

第六十三章 移阵

第五胜的侦查百户,全是何苦麾下精选出来的好手,多数是猎户出身,在隐藏行迹,悄然脱身方面都是好手。他们遭遇的清军游骑不过二十余人,竟然能击杀他们二十余人,追的他们几近崩溃,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清军不好对付啊!”何苦心里本来就没底,这下就更犯嘀咕了。

“何指挥,咱们是固守招远,还是北上占据道路要冲呢!固守招远最为稳妥,可是清军若是弃招远不攻,直取黄县而后进抵登州,麻烦也是不小!”康从文看出了何苦的胆怯,也知道明军与清军野战从来没赢过,可是眼下的局势实在是不乐观。

“固守招远城绝不可取,北上迎敌……我们没有防御依托,怕是会打的很艰难啊!”何苦把康从文的建议都给否定了,这两个办法都不好。

“何老弟,你年纪虽小,但用兵绝对没话说,大伙儿都听你的,你给划个道下来吧!”康从文觉得何苦已有成算,只是不知他在迟疑些什么。

“地方到是有一个,可是其中有些关碍啊!”何苦还真在地图上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可是其中牵扯到许多事情,他也难下决断。

“第五胜,来敌兵力、装备情况如何”何苦想研究一下清军的火力情况再说。

“七哥,清军来了三千人左右,队伍里有火炮,马匹有千余匹,其余驮马、辎重等也很多!”第五胜把他知道的都给说了。

“就这些?折损了二十几个好手,连你自己都挂了彩,就弄回来这么点情报?”何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五胜他们侦查目标可是有条理的,怎么会带回一个这么不清不楚的结果。

“七哥,兄弟们已经尽力了!清军游骑极多,四散搜索,弟兄们很难藏得住,想靠近他们实在太难。而且这些人弓马娴熟,身手灵活如同鬼魅,弟兄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第五胜苦了脸,回忆起死伤的弟兄又起了悲伤。

“不怪你们的,你先去休息吧!”何苦安慰了第五胜两句,便让小兄弟下去歇着了。的确不能怪第五胜,这哥们儿还是个半大孩子,若不是跟了何苦,现在还在家帮忙干活呢!

何苦的侦察兵干不过清军也是有情可原,他们虽说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专业的程度实在有限,主要还是靠他们业余猎人的底子。满族是渔猎民族,个个都是天生的猎人,一帮业余猎人面对祖传十八代的职业猎人,干不过人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山黑水恶劣的自然环境,让满洲武士自幼便如同生活在集训营里一样。练不好就不到吃的,没办法活命,他们自然个个能徒手搏熊,如同特种兵一样强悍。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在冷兵器时代还真就不是说说而已,这帮半野人实在是猛。

“我们必须御敌于国门之外,想进入我何苦辖地,祸害我的乡亲,我只能和他们拼命。传我命令,马承忠所属千户留守招远,其余个千户立时集结出发,开赴王徐寨前所,封死敌入境之路!”敌人足有三千人,何苦没什么戏法好变了,当即拿出了他的那个方案,占据控制道路的王徐寨前所,在那里固守退敌。

王徐寨前所位于莱州与招远之间,控制着登莱两府之间北路的道路要冲,而且北侧临海,可算是水陆要冲。何苦出兵的时候,便考虑过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比偏离大路的招远位置要好很多,但他却碰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王徐寨前所是军屯,属于正规军的兵营,是山东九卫十所之一,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他这个挂名指挥佥事人家王徐寨前所根本就不认。

何苦进驻招远之后,曾派人过去接洽,想要整修王徐寨前所的城防,但却很干脆的被人给撅了回来。王徐寨前所的副千户刘默文,很干脆的驱逐了使者,而且放了话出来,“王徐寨前所是大明官军卫所,何苦一个带着一帮乡勇的挂名官还是离远点的好。何苦要是敢来滋扰,他就先带正规军剿灭了何苦一伙草寇。”。

眼下战事紧张,何苦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自然不能和王徐寨前所火拼,所以人家不让去,他也就不好硬来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命人在王徐寨前所后面的东良海口甚至了二道防线。而且当时清军动向不明,他们即可能走北路,出莱州直取招远,也可能走中路,破莱阳而攻栖霞。何苦没有防御重心,只能留在居中的招远,两方有事他都能及时策应。眼下局势明朗,清军已经从北路而来,那就没什么可耽搁的了,必须在王徐寨前所御敌。

“东翁,王徐寨前所那帮人冥顽不灵,若是他们拒不纳我军入城,我们大军开过去可就尴尬了!”葛隆可不觉得刘默文会突然开窍。

“不管哪些了!我们赶紧开拔才是真的,他们若是敢窝里反,老子就先做了他们!”何苦现在顾不得许多了,抢占战略要地才是最重要的。

何苦心意已决,大家也没什么好争的,全都加速行动了起来。招远各部快速集结移营,后方训练骑兵、炮兵的高长顺和西门庆也带领本部赶了过来与主力汇合。龙口港外的两艘军舰也开了过来,眼下自己人还弄不好这两艘大家伙,何苦便用一百两黄金的价格雇佣了马克和克劳斯两个洋鬼子,用他们来指挥军队作战。两个搞培训的洋鬼子本来对于当雇佣兵这事有点抵触,但是何苦给的价码够高,他俩也就乐呵呵的成了舰长。

大军开到王徐寨前所外,何苦的嘴里便好像多了块黄莲,这鬼地方也太破了。伟岸的寨墙宣示着这里曾经的荣耀,但是残破缺损的垛口也说明了这里如今的残破和穷苦。王徐寨前所这个曾经的军事堡垒,如今已经堕落成了一个破败的土围子,城砖什么的几乎掉没了,城防器械更是一样也没有。城上站岗的老头儿,怎么看也得五十岁往上,瘦小枯干的样子甚为可怜,说他是一个士兵,还不如说是一个拄着长枪的乞丐。

“唉呀!你们怎么还是来了,赶紧走了,清军快到了!”何苦真看着王徐寨前所闹心,同时等候大队开进的时候,一个衣架破败的年轻人从土围子里跑了出来。

“啊?你是千户刘默文?”有人介绍,何苦知道了眼前这个家伙儿便是那个态度强硬的千户,但是看着眼前这个面有菜色的年轻人,他怎么也不能把两个人联系到一块。

“清军来袭,你一个买官的指挥佥事跟着瞎起什么哄,这些乡勇怎么打得了仗,你这不是带他们来送死嘛!清军马上就到了,你们赶紧走,我带人还能抵挡他们一阵,你们赶紧逃命去吧!”刘默文急的直跳脚,也不看何苦等人的装备和队列情况,只是催着这些人赶紧走。

“你……”高踞马上的何苦,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刘默文情真意切,真的只是担心他们平白送死,但这个好人可是误了大事了。

“何指挥,清军!”刘默文与何苦还想矫情,但康从文已经跃马上前打断了他们,大队的清军已经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走不了!你们赶紧入城,我自率部抵挡他们!”何苦还没反应过来,刘默文已经率领着一帮好像乞丐一样的老弱病残杀向了敌人。

第六十四章 接敌

刘默文真心是个好人,他态度恶劣的拒绝何苦带人前来,完全是因为担心乡勇素质不佳、装备低劣,平白被清军屠戮,真的是为了何苦好。待到清军来袭,他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牺牲自己,为何苦等人争取入城避难的时间。

但是刘默文这个好人,真心是好心办坏事。他拒绝何苦前来王徐寨前所,直接导致了王徐寨前所整修不及,防御空虚,让赶来的何苦无可依托。他为何苦争取时间的举动,除了人格高尚之外,也完全就是送死行为。他和手下那帮老弱病残,真心是没啥战斗力,迟滞清军推进的效果,还不如几个路障呢!

“入城来不及了!”康从文回望了一下大队,又估算了一下清军的行进速度,当即判断根本无法入城。

何苦麾下一万多人想全进入城内,怎么也需要半个时辰,而清军最多一刻便至,刘默文的迟滞则根本不用考虑。若是何苦大军一半城里一半城外,必然会被清军所趁,一旦军心和阵型出现了混乱,大军必然毁于一旦,何苦辛苦打造的军伍,会在半个时辰折损殆尽。

“辎重倚城固防,炮兵登城,骑步于城外列阵!”何苦很不想打野战,但是眼下这个局势,不野战是绝对过不去了。

“高长顺,带人把刘默文那帮老弱病残圈回来,别去送死了,留个人给我们带路吧!”何苦难得心软了一次,他不想心地善良的刘默文这么毫无意义的死了。

高长顺的三百六十名骑兵,全是乘骑阿拉伯健马,练习墙式冲锋的精锐战骑,骑射游斗他们干不过清军,但是冲锋博战他们还是有优势的。而且他们战马的冲击力强,跑的也更快一些。刘默文等一帮老弱病残离清军还有三里地,便被他们追上给圈了回来。清军前锋游骑有心上前拦截,但是被后队鼓乐号令给叫了回去,面对突然出现的何苦大队,清军也是很谨慎的。

“末将王徐寨前所千户刘默文参见大人,适才误认他人多有失礼,请大人宽恕,不知大人是哪一镇总兵?”跑了一圈三公里冲刺下来,营养不良的刘默文累的够呛,但是也能静心好好看看何苦的军阵了。他看到了雄壮的数百精骑,看到了数千重甲战士,而且他看到了无数的火枪和火炮,当即就把何苦当成了某镇赶来赴援的总兵。

“你没认错人,我就是何苦,那个买官,领着一帮乡勇混日子的何苦!”何苦指了指背后“登州卫指挥佥事何“”的大旗,证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何指挥,你这些是乡勇?”刘默文傻了,乡勇什么时候训练的这么好,而且装备也这么好了,乡勇不都是一群扛锄头的乌合之众吗?

“刘千户,你的善心我深感了,但是你这帮人打仗是真不行,你看……这跑几步就快脱力了。你带着他们去后面帮忙吧!城里的情况你们熟,帮我的炮兵布置一下阵地,帮辎重搬搬东西,好吗?”若不是战事紧急,何苦很想逗一逗这位好玩的刘千户。

“我们是战兵,你们是乡勇,应该我们保护你们,怎么可以让你们挡在前面!我是大明的千户,镇守此地多年,更是守土有责!”刘默文还挺有责任感,就是有点认不清现实,他的战兵已经和乞丐差不多了。

“你留下,安排个熟悉情况的配合我的人,其他人全都撤回城里去,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废话!”何苦还想和刘默文解释两句,但忽然发现清军也开始布阵,当即态度便严厉了起来。

“是!”刘默文脑子并不笨,他放不下战兵的尊严,但还是能搞清情况的。

清军一番变动之后,也由行军队形变成了接战的阵列,数百游骑在两翼盘旋,重甲战兵则组成了鱼鳞阵,护卫着辎重和火器缓缓推进。单筒望远镜里看过去,何苦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清军的阵势不算高明,但是这些清军实在是有点吓人。他们身体十分强壮,身材也极为高大,甲胄厚重,弓刀具备,那些随时可能发起突击的游骑,更是给了何苦很大的压力。

“依托寨墙组成空心方阵,刀盾兵绕阵,刘冷、赵括、张南所部火枪兵上前,长枪手护住两翼,弓箭手于两翼二线掠阵,高长顺骑兵居中等候命令。西门庆,你去城头指挥重炮,陈祝之接手一线佛朗机,装填霰弹,严防清军骑兵冲阵!”何苦人多,但是他根本不敢主动攻击,所以迟疑了半天之后,他一直依托王徐寨前所的土围子摆了巨大的空心方阵出来。

三千盾兵在前防护敌方弩箭,火枪并组成了正面火力,两翼成防御姿态以长枪手为依托,再以弓箭手为远程火力,骑兵和辎重则被圈在了正中。也是万幸有背后的寨墙依托,若是在旷野接战的话,何苦真不知道自己的后路该如何部署了,他现在太过紧张,脑子都不好使了。

“让西门庆别急,拿重炮打骑兵,他要疯啊!目标那么小,他打得着吗?让他瞄着敌军主阵,不要轻易浪费火力!”何苦抬头看了看背后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炮兵,然后发现这帮人不仅装填好了弹药,甚至连刚刚研发的拉火管都塞进去了,随时都可以开火。

何苦指示城头重炮不得妄动的时候,清军游骑突然发起了冲锋,数百名骑兵突然狂奔集结,然后直接奔着何苦的大阵便冲了过来,清军后方主阵的步兵也有明显的加速举动。隆隆的马蹄声震动着大地,士兵们紧紧的抓着自己手里的武器,何苦则出了一身的透汗,不断的耸动着鼻子。三千只七甲步枪瞄准了敌人,枪机全都被扳到了击发的位置,所有人都在等待代表军令的唢呐声。

近了,近了,清军已经进入了有效的射程,再近一点便能一举重创他们,何苦把手指掰的咔咔直响,他也在等待着赵括的唢呐声。然而就在赵括下达命令的前一刻,清军骑兵忽然开始转向,而且一哄而散,恢复了游骑的状态,全都嘻嘻哈哈的跑了回去。

“他妈的……”何苦以下所有人,全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鞑子是想在射程外,引诱我军火铳开火,不想我军训练有素,这才飘然遁去!但是他们会反复如此数次,咱们的兵将心里会受到极大的考验,难免会出纰漏!”刘默文居然侃侃而谈,把清军的路数给说了出来。

“刘千户懂得不少,你很了解清军吗?”何苦一下子发现了个宝贝。

“末将数年前尝在蓟镇军中,曾与鞑子兵交过手,是以多少知道些鞑子的战法!”刘默文的手下不怎么样,但他还真是个打过仗的。

“他们变阵了!”康从文忽然提醒道。

“该死!”何苦知道清军有火器,但是万没想到清军的火器会这么多,清军阵势演变之后,竟然推出了十余门火炮,这可要了何苦的命。

何苦万余人组成一个方阵,难免阵势浩大,队列密集,这若是给清军火炮轰上那么一炮,绝对死伤惨重。城头的西门庆能压制清军火炮,但终归不能一出手就灭了他们,何苦眼下的当务之急也是变阵。思及变阵,何苦又发现了一件尴尬事,他刚刚收拢部队过于急促,而且过于看重自保,所有部队全都集结到城下来了,竟把大路要冲给让了出去。清军若是弃他们不顾,直接沿大路向招远、黄县,进发何苦的麻烦可就大了,他可不敢追。

第六十五章 开战

何苦急需变阵,但是这阵列可不是他想变就能变的,三千清军就在三里之外,游骑更是只有二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他可不敢轻举妄动。大军阵形变动,很是需要一段时间,队形上难免出现间隙,若是清军趁此来攻,何苦必然会遭遇溃败。

“三百真鞑,五百汉军,八百蒙古骑兵,其余的都是新降官军!”何苦苦思变阵之法的时候,康从文已经举着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清军,这位曾在一线和清军死磕过的土匪头子,清楚的分辨出了清军的构成。

“敌人的主力只有一千一百人?”何苦听了康从文的说法,当时心情大好,十打一的话,他还是有希望的。

“指挥大人切莫轻视汉军和降兵,他们的战斗力可是不弱!”康从文一听就知道何苦轻敌了。

“一群汉奸还能……”何苦有点不信,但还是愿意相信康从文。

“汉军旗下的人,多为辽东汉人,他们长期与满洲鞑虏杂居,生活习性几与满洲鞑虏无异。而且这些人不仅像鞑虏一样悍勇,还兼具汉人的细腻和机敏,战阵之上丝毫不弱于满洲鞑虏,个别冥顽之辈甚至还要强过真鞑子三分。”康从文可是见识过这些汉军旗的厉害,半点也不敢轻视他们。

汉军旗虽然民族上是汉人,但是在国家认同上可是大清的人,忠贞悍勇一点也不比满洲人差。这些在大清治下长大的汉人,兼具满汉两族的有点,既有北地勇士的彪悍,也有汉家儿郎的聪慧。努尔哈赤的时代,这些汉军旗还心念大明,而且受着一些不公正的待遇,战斗力并没有显现,到了皇太极时代可就全然不同了。他们经过一代人的时间,早已经忘了大明这个故国,而且地位有了显著提升,旗人内部都是平等的,自然乐得为国出力,战斗力十分的彪悍。

何苦轻视汉军旗,是把他们当成了汉奸奴才,却不知他认知里的那种人是包衣,是被抢掠去的人口,这些汉军旗可与他们完全不同。包衣是旗下奴才,汉军旗可是正身旗人,是能与满洲人分庭抗礼的主子,他们不是为了主子打仗,而是在为自己打仗。相对于大明朝,这些精悍的汉军旗人对大清更加认同。

“一千六百?”何苦还是只愿意计算敌人一般的兵力,毕竟这么说他底气足一些,可以给自己壮壮胆。

“那一千多降兵,的确是指挥口中的汉奸,都是鞑子前番或者此次入寇时投敌的混账,可是他们的战斗力也很强。这些牲口一准是出身边军的战兵,或者是内地诸镇的家丁,若是一般的弱旅鞑子肯定瞧不上他们。这些牲口都是朝廷和诸镇将恩养之辈,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少说也是打过几年仗的老手。他们当明军时只有抢老百姓厉害,剃去了头发,却干什么都厉害了。鞑子军法甚严,这些牲口若是敢贪生避战,定然会被鞑子处死,所以全都会舍身而战!”康从文有理有据的又叭叭了一顿。

何苦无话可说,这种鸟事听着可恨,但却是事实。戚家军和川军血战浑河,最后击败他们的也不是八旗禁旅,恰恰是沈阳城头刚刚投降的明军。眼下投降清军的明军还不多,所以不是很显著,等到清军入关之后,这效果可就非常骇人了。

南明的江北四镇,以及左良玉麾下的那帮混蛋,当明军的时候全都不成样子,可是只要投降了清军,马上就会变身百战百胜的劲旅。大清的天下,有一多半都是这群混蛋打下来的。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战功赫赫的绿营,便几乎都是这些神人的后代,好像剃头之后便能神功大成一样。

“指挥大人想要变阵,敌军的步卒本阵威胁不大,但是这八百游骑却是大患!”刘默文还真是个将才,一番观察之后,居然猜透了何苦的心思。

“妈的,先干他一票,打散了他们的骑兵,不然老子早晚吃亏!”何苦已经满脸油汗,还是想不出巧妙的办法,最后只能决定硬来。

“让张南准备好,再等一轮,待到敌军骑兵第三次冲击的时候,先给他们来一轮,引诱敌军骑兵冲阵!”何苦必须打破眼下尴尬的局面,不然等清军想明白了,他可就不好弄了。

“指挥大人……”刘默文觉得此法颇为不妥,精悍的蒙古骑兵冲阵,己方却先放一轮空枪,关键时刻没了火器如何使得。

“刘千户勿忧,何指挥火枪阵天下无双,定可破敌!”康从文可是见过那连绵不绝的火枪阵,所以他对何苦的计划颇有信心。

何苦把几个千户叫到身边嘱咐了一遍,才是把计划彻底给敲定了。清军也没闲着,本阵缓缓移动的同时,清军骑兵又发动了两次佯攻,兜一圈就走,要的就是吓唬你。可是当清军骑兵第四次佯攻的时候,一阵凄厉的唢呐声突然响起,然后便是如雷般的枪声,方阵前瞬间腾起一阵白烟,几十名耀武扬威的蒙古骑兵随声跌落马下,甚至就连清军本阵都有十余人中枪倒地。

蒙古骑兵发起冲击的时候,心里都估算着距离,他们可不会傻乎乎的跑到火枪范围以内,但七甲步枪毕竟不同于明君鸟铳。七甲步枪的枪管来自于鲁密铳,都是加长加厚了的,装药多、射程自然就远,完全可以达到百米之外。蒙古骑兵按鸟铳的距离估算,感觉还在射程外,实际却已经进入了乡勇们的射程,自然瞬间给打了人仰马翻。

“今天这火药劲怎么这么大!”何苦也甚是吃惊,蒙古骑兵落马是应当的,这可两里之外的步兵也有人中弹,这可就搞怪了,七甲步枪的最大射程也没那么远啊!蒙,肯定是蒙的,但这弹丸的力道是哪里来的呢!

清军也很纳闷自己的损伤是怎么来的,但是明军的火铳既然已经击发,他们可就不能错过好机会了。几位骑兵头领发出几声怪啸,骑兵们立刻催动战马,发疯一样冲向了何苦的大阵。而且这些蒙古骑兵并不是闷头冲锋,他们一边狂奔一边还在射箭,极短的时间里他们竟然在狂奔的马上射出了三轮箭雨。

向来是打得人家无法还手的火枪手们,第一次尝到来自敌人的回击,当即便有数百人中箭。好在何苦没学洋鬼子布衣上阵,所有火枪手全都身披重甲,虽然挨了不少箭矢,但真正的损伤到不是很大。

“给老子打!”赵括、张南、刘冷三人全都抽出腰刀,奋力的呼喝起来,凄厉的唢呐声也是一声接着一声。

三千火枪手排成了六排,这个火力的持续性可就很强了,而且燧发枪的射速远高于火绳枪,蒙古骑兵立刻便体验到了枪林弹雨的感觉。两百骑兵先锋瞬间死伤狼藉,倒毙的战马更是遮断了他们冲锋的路线,蒙古骑兵立时阵势大乱。后队急速跟进的步兵,也因为骑兵冲击受挫,队形出现了极大的散乱。

“欧阳春、李魁让开道路,高长顺给老子冲!”清军前锋溃败,何苦马上像打了鸡血一样,拔出佩刀连声呼喝。

第六十六章 小胜

随着清军前锋骑兵的挫败,何苦的本阵与王徐寨前所的城墙上,几乎同时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射速比火枪还要快的佛朗机瞄准敌人的前锋残部,以密集的霰弹,竭尽所能的收割着敌人的人头。城头的西洋重炮,则全都瞄准了清军的后方步兵本阵,如同流星的巨大铁球只冲敌阵,然后在密集的阵列里开出了一条条人肉胡同。

奋力冲击,本想一鼓作气拿下何苦的清军,瞬间被打的阵势大乱。就在此时何苦的巨大的方阵突然出现了变动,方阵两翼缓缓的打开了缺口,然后三百六十名重骑兵便如同两柄利刃一般冲两翼同时刺出,直插清军步骑间的间隙。

残存的蒙古骑兵,还想替后队步兵抵挡一下左翼袭来的敌人,然后他们便遭遇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战法。敌军骑兵并没有在马上拉开弓箭,反而全都举起了火枪,如同步兵一样给他们来了一通齐射。蒙古骑兵粗陋的皮甲完全无法抵挡火枪的弹丸,然后面前集中的骑兵们便再次给打散了。

残存在乡勇冲击道路的蒙古骑兵还想拼杀,他们才是马背上的健儿,论马上功夫,满洲人都不如他们,何况是文弱的汉人。可是冲到他们面前的乡勇骑兵,却一个挨着一个,马镫都几乎贴在一起,好像一堵墙一样拍了过来。每个蒙古骑兵,都要同时面对四五把劈来的马刀,他们在马背上再是灵活也躲不开啊!唯一的结局便被乱刀砍死,跌落马下。个别悍勇之人,在死前还能向眼前的明军劈上一刀,可是人家甲胄非常厚重,根本劈不开,勇士也只能不甘的死去。

蒙古骑兵面对墙式重骑兵,都只能凄惨而死,后队的步兵可就更惨了。失去了阵列的倚仗,散乱的他们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密集的骑兵冲击更是让他们避无可避。即便能在马刀下侥幸逃生,也免不了被高大的战马撞的五脏移位,然后被乱蹄活活踩死。

“恭喜何指挥一战破敌,现在挥军掩杀,我们就赢了!”见何苦一番布置收了奇效,清军死伤已在五百人以上,康从文大鼻涕泡都快乐出来了。

“妈的,不对!让高长顺赶紧撤回来!火枪手前出接应,各千户抢占有利地形重新布阵!”何苦刚刚也是志得意满,以往仗打成这样,他肯定赢了,下面也就是追歼残敌而已。可是看着清军败退的情况,他的心马上跌落到了谷地,清军果然是厉害啊!

蒙古骑兵的确被火枪阵打的够呛,但是这些家伙败而不乱,虽然星罗四散,不再对何苦的大阵构成威胁,可是依旧在战斗。肉搏硬拼,他们干不过高长顺的重骑兵,但是兜了一圈在回来,他们立马找到了优势。这些家伙不再和高长顺的重骑兵接触,转而绕着他们奔跑放箭,这正是成吉思汗的曼古歹战术,欧洲重甲骑兵就是这样被成吉思汗玩死的。高长顺的阿拉伯马短途冲刺虽然被蒙古马跑的快,但是耐力根本不行,而且高长顺他们的甲胄过于厚重,也会影响马速,根本追不上蒙古游骑。

追着射箭的蒙古骑兵很讨厌,清军本阵的步兵也不好对付。这些步兵在混乱期遭遇了冲击之后,很快的调整好了后队阵形,高长顺硬冲已经拱不动了。他们不仅巧妙的利用大车,盾车等杂物迟滞骑兵冲击,还有个别悍勇狂徒,敢举盾硬撞战马。高长顺他们的冲击速度一慢下来,可就不再对清军构成威胁了,甚至被清军包围吃掉的危险。

“嘀嘀……嗒嘀嗒……”尖锐的唢呐声响彻战场,已感不止的高长顺马上带着部下们撤了回来,他也扛不住了。清军阵势大乱,而且死伤惨重,所以对于后撤的高长顺并未阻拦,而是忙着收拢自己的队伍去了。

三百六十名重甲骑兵全都撤回了本阵,他们斩杀了大量的敌人,可谓是战果辉煌,但是何苦还是心疼的直抽抽。这些骑兵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好手,不仅骑术精湛,而且身手矫健,个个都是花了大价钱培养的,眼下虽然都回来了,但损伤也是不小。虽然一个没死,但轻重伤员足有一百五十多号,马匹也伤了一百多匹。追着放箭的蒙古骑兵,把他们全都给射成了刺猬,强壮如熊,矫健如豹的满洲步兵,更是给他们造成了各种伤害。几十个重伤员,几乎全是给满洲步兵的钝器击伤的。

“以火枪手为远程压制主力,弓箭手为辅助,长枪手和刀盾手协同配合,各部立即抢占有利地形构筑坑道工事,把大路给我堵死了!”清军败退,何苦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他可没时间叹息刚刚没能一股破敌,而是马上命令各部重新布阵,而且要把防御工事给修起来。

重新布局之后,何苦的大阵变成了一个几字型。九千兵力分散在两翼,一边控死了通往东方的大路,一边则堵死了清军迂回攻击王徐寨前所主城的道路。何苦自率三千兵马,组成了几字的上面一横,依托城墙列阵,随时可以支援两翼。无论清军怎么进攻,都需要同时承受两方的火力,第三方何苦还能随时支援任意一侧,这就是个摆好的口袋阵。

何苦的这个设计堪称巧妙,但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的中军本阵虽然有三千人,但其中一千二百人是康从文带来的土匪,训练的还算不错,但手里的家伙儿五花八门,其余乡勇也是各部中的弱旅。相较于左右两翼,何苦的中军实在是有些薄弱,好在他背靠城墙,能得到城头西门庆火炮的随时支援。

“明军大将至矣!”清军将领发现何苦的万余大军,便吓了一跳,一轮攻杀便折损了五百精锐,更是吃惊非小。统军参领、闲散宗室赫图,在收拢败军之后,难免看着何苦的大军发些感慨。

“这股明军的确不可小视,火器犀利,家丁精悍,纵使是山东总兵刘泽清所部,好像也不如他!莫不是明朝皇帝从南方刚调来的精锐?”协同领军的三等轻车都尉纳什,也给了何苦麾下乡勇极高的评价。不过因为他没见过一视同仁的明军,所以把何苦派出的重骑兵,当成了何苦的家丁队伍。

“皇上早有旨意,遇坚城则不攻,我们绕道去别处看看吧!”纳什站了一会,发现赫图还在对着何苦大军发呆,便提出建议赶紧走人。他们是来关内抢劫的,犯不上和明军精锐主力死磕。

“折损了五百余人,对方却没死几个,我们回去如何向七王爷交代。而且这么大批的精锐明军,却守卫此无用之地,其后比有重要关碍,我们应该击破明军。”赫图不想走,他一定要与何苦分出一个胜负。

“明军精悍,我军锐气受挫,且兵力不足,想吃掉他们怕是不易!”纳什连连摇头,这仗难度太大了。

“为求稳妥,明日我们还是向七王爷求援吧!邀周边各部水陆并进以败明军。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机会,稍后我去试试,若是能行的话,我们这两千人马也能歼灭对面的明军!”赫图这个宗室可是从努尔哈赤时代混过来的,大风大浪他见多了,战场上捕捉机会的眼光更是非常的毒辣。

第六十七章 东亚最强

何苦利用清军挫败的间隙成功变阵之后,康从文便一直建议趁着我军锐气正盛,立即对清军展开反击,但是何苦犹豫了半天,还是采取了守势。刚刚的一轮交锋,何苦虽然是赢了,但是清军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怂了,根本不敢进攻。

何苦的火枪阵向来无往不利,这套欧洲人目前还没掌握的排队枪毙战术,绝对是有很强悍威力的。按照何苦的想法,蒙古骑兵以密集队形正面冲击三千密集队形的火枪阵,就算无法全歼,也得留下八成以上的人手。可实际上,火枪阵只杀伤了三百余蒙古骑兵,连五成都不到。

火枪阵的战果如此少,便是因为这些蒙古骑兵实在是太灵活了,他们的骑术实在是厉害。除了冲在最前面的二百人来不及反应,便被击毙大半,其余人全都快速的做出了规避,镫里藏身之类的动作非常常见。他们在马上灵活的闪避,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有枪托,瞄准人打的火枪阵,命中率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而且战后还有许多躲在马匹尸体下面的蒙古骑兵爬出来,然后逃回了自己的营地。

何苦用火枪诱敌,只能用一次,人家不会连续上两次当的。这些人精湛的马术和灵活的身手,再加上他们耐力超强的战马,一旦游斗起来,何苦绝对要吃大亏。追,追不上,甩,甩不掉,这些家伙儿可能磨死任何人。而且他们的反曲弓也十分精良,有效射程和射速全都在七甲步枪之上,只是威力不足而已。

清军的步兵也不好惹,这些家伙的彪悍灵活,完全超出了何苦的想象。他们的组织纪律性很强,即便是建制完整的乡勇们,比起这些把纪律刻在骨头上的家伙还是差了三分。在前队溃败,中军混乱之际,遭遇高长顺的重骑兵冲击,他们非但没有丢盔弃甲的溃散,反而自发的完成了内部重建,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在围猎中一点点磨合出来的,已经成为了一种惯性,是他们骨子里的天性。

除了在狩猎中锻炼出来的极佳纪律性,这些家伙的体魄和武技也堪称特种兵级别。三五个人扛起盾牌,便能硬顶战马的冲击,这是狗熊,这不是人。而且他们配合默契,武艺高强,若不是阿拉伯马高大,战马冲击速度又快,高长顺他们一帮骑兵都能让这些野人给拽下去弄死。这些能在狂奔的战马群中灵活穿梭的怪胎,何苦可是真心的怕了。若是两军肉搏,五六个乡勇齐上,怕是也很难拿下一个满洲野人。

“就地掘壕,修筑工事,老子耗也耗死他们!”何苦的计划便是死守,利用火器杀伤敌军有伤力量,然后逼迫敌人自行离去。何苦的家底薄的很,他可不想和清军死磕,只要他三县、两卫的地盘没问题,清军爱去哪去哪。

“可惜了这大好的良机啊!”康从文颇为扼腕,他总觉得应该主动进攻。

“何指挥用兵谨慎啊!”刘默文到是觉得何苦的决定不错,清军威风了二十几年了,明军野战就没赢过,何苦能打成眼下这样就不错了。

“东翁,是不是把敌军首级……”葛隆不懂打仗,但他知道清军的人头是个好东西,何苦能用这个从朝廷换来大笔的好处。

“嗯!派一个百户过去把人头受了,不要走远,敌军若来抢夺,咱们立即后撤!”何苦也知道明军弄一个清军首级有多费劲,这次自己若是能得个几百颗,后面朝廷肯定会有重赏。

乡勇的派出了一个百户的兵力,带着快刀利斧,快速的离开了本阵,淘金一样割起了两军之间清军遗骸的头颅。照理蒙古骑兵会发起骚扰,借此保护自己战友的遗体,但是清军那边却很奇怪,许多人在阵前看着,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好像是一群看热闹的一样。

乡勇们很快割下了三百余颗头颅,更是试探着向清军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点,见人家没反应,便嘻嘻哈哈的跑回了自家队伍。乡勇们割下的首级中,有蒙古鞑子二百三十余,满洲真夷三十余,其余的都是汉人,因为都剃了头,具体是旗人还是降兵就分不出来了。乡勇们正为取得辉煌战果欢声雷动的时候,清军突然对他们发起了进攻,攻势之猛烈几如拼命。

清军优秀的组织配合能力,再次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也可何苦上了一堂生动的战术配合课。清军残余的蒙古骑兵,突然对何苦的右翼发了冲锋,似乎是想趁着乡勇们欢呼胜利戒备松懈,一举击溃何苦右翼,迂回攻击王徐寨前所主城。当何苦以下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右翼的时候,清军步兵突然出击,以极快的速度突进到了何苦左翼的左侧,然后对左翼发起了猛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右翼,清军却在左翼的左侧发起了进攻,这一招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清军以盾车和冲车为先导快速挺进,争取着接短兵肉搏的机会。而他们第二梯队的弓箭手,也抢在乡勇火枪兵之前开始了火力压制。清军弓箭手采取了大角度的抛射,射程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虽然是一边奔跑一边放箭,但射速依旧极快,箭矢的力道也没有减弱,这正是反曲弓的长处,近代火枪是万不能及的。

精锐的火枪兵全都身披重甲,虽然被压制的有些抬不起头,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他们背后无甲的弓箭手和普通步兵可就惨了,如雨而落的箭矢,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有盾车和冲车遮挡,火枪手的火力受到了限制,并不能给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若不是速射的佛朗机炮及时发威,击毁了清军的盾车,左翼必然会陷入肉搏苦战。饶是如此,清军大部分的伤亡,也是右翼支援的侧射火力造成的,左翼的战线岌岌可危。

“西门庆支援左翼,唐昧所部也开赴左翼增援!”何苦见左翼危急,急忙让城头重炮和手头的机动兵力前去增援。

重炮一响,唐昧一动,右翼又出现了变数。清军步兵居然趁左翼紧张之机,将他们的十余门火炮全都集中到了右翼,在所有人都关注左翼的时候,忽然又开始猛攻右翼。清军火炮口径不一,移动缓慢,射速也不高,可谓是缺点一大堆,但是突然在战场上发威,也给右翼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若不是工事防线上已经挖出了浅沟,清军火炮的轰击几乎可以让右翼崩溃。

“康大哥,支援右翼!”何苦明显感觉到了清军的后继不足,但也不敢冒风险,还是把康从文的一千二百土匪派了出去。

唐昧补充左翼,康从文补充了右翼之后,两线战事全都非常激烈,但战局以趋于平稳。兵力雄厚、装备先进的何苦所部,还是牢牢占据着战场上的优势,清军的伤亡远高于乡勇。然而就在何苦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清军最后的五百兵力也全部投入了战场,他们没有增援自己的攻击部队,而是在何苦左右两翼之间横查了过来,五百精骑直冲何苦的中军本阵。

“干!”何苦发现了敌人的异动,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左右两翼全都无暇夹击中路清军,何苦的收编除了高长顺的重骑兵,只有一些二线乡勇了。

第六十八章 阻击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清军显然对这个套路有很好的领悟。他们先是在右翼虚晃一枪,借机对左翼发起了突击,当何苦的注意力集中到左翼之后,他们又在右翼发起了猛攻。何苦把全部兵力都压向两翼之后,清军才真正的发起了主攻,集中最精锐的主力,直冲何苦的中军本阵。

若是换一个人指挥战斗,清军可能会在左右两翼取得突破,但绝对不会在中军本阵占到便宜,因为主将肯定会把核心主力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何苦与大多数将领都不一样,他不是在一个战斗中成长起来的指挥官,他的指挥经验全部来自游戏。战争游戏与现实有一个极大的不同,那就是指挥部的图标比部队的图标大,等于是所有部队的总和。所有经验都来自于这种游戏的何苦,习惯性的认为自己是大图标,却忘了图标代表的部队都给他派出去了,这直接造成了他中军的空虚。

而且在清军的蒙古骑兵遭到重创之后,何苦便天真的认为清军骑兵已经不成气候,对于骑兵冲击的防范意识严重下滑,可他却了忘了,除了蒙古人之外,旗下子弟也全都弓马娴熟。更善于步战的旗人前期没有上马,但他们可不是上不了马,当蒙古骑兵不能再承担主力骑兵任务之后,他们跨上马背立刻变身成了骑兵,然后便以极高的速度直冲何苦本阵。

“请何指挥移镇城头督战!”刘默文有些指挥经验和才能,但是眼下这个局面他也解不开,他能出的主意便是建议何苦跑路。

何苦很想接受刘默文的建议,他真的很想跑,那些好像野人的清军实在是太吓人了,何苦可没有和他们肉搏的兴趣。但是眼下他跑不了啊!且不说,三军将士都看着他,他一跑必然会导致大军士气的崩溃。就算毫不顾忌的开溜,他也跑不过清军那些已经撒开了的骑兵。跑路的时候被人追上,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稳住,两翼接敌肉搏已经不可避免,这个时候士气绝不能受影响!”何苦咬着牙决绝了刘默文的良心建议,现在天塌下来他也得死撑着。

何苦在祈祷左右两翼的火力支援,清军精锐突入口袋阵之后,若是两翼能给予他们致命的打击,何苦也就稳了。可惜事与愿违,猛攻两翼的清军已经突击到了距离乡勇不足五十米,两翼的火力大部分都用于抵挡他们了。中路清军突击进入口袋阵之后,两翼虽然也勉强分拨了一些火力阻击,但是密度远远不够,清军以百多人的损耗为代价,还是硬冲了过来。

“骑兵,突击!”高长顺拔出马刀发出了怒吼,他现在是唯一能有效保护何苦的机动兵力了。

上次出击之后,骑兵有一百五十余人负伤,眼下都退入城中修养了,所以高长顺手里只剩下了二百骑左右。他们原打算等着左右两翼清军退却,趁着清军阵势不整,再次发起一次追击,却不成想不得不直接和敌人的骑兵对冲。

高长顺带着他骄傲的骑兵们迎向了敌人,先是一轮火枪齐射打乱了敌人前锋的阵形,然后便拔出了马刀,怒吼着硬冲了上去。高大的阿拉伯战马,密集的队形,整齐划一的劈刺动作,让高长顺在对冲中占足了便宜。百多名骑术和武艺都远高于他们的敌人被劈落马下,敌人的锐角阵形也被他们给撞乱了,不过高长顺一方也有三十余人落马。

骑兵交错之后,清军纷纷换上了弯弓,翻身抛射,在背后持续向高长顺的重骑兵输出着死亡。高长顺的重骑兵则没有这个能力,他们的火枪根本来不及状态,更没办法达到清军那种堪比半自动步枪的射速。这些来自背后的羽箭,他们除了默默的承受,实在是别无他法。

“墙式骑兵,需要规模,几百人的骑兵对战,我们吃亏啊!”何苦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精锐吃了大亏,可除了总结经验,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欧洲大佬拿破仑曾经总结过,两个马木鲁克骑兵绝对能打赢三个法国骑兵,一百个法国骑兵则能与一百个马木鲁克骑兵势均力敌,三百个法国骑兵大多能战胜三百个马木鲁克骑兵,而一千个法国骑兵便铁定能打败一千五百个马木鲁克骑兵。近代骑兵需要规模,然后用纪律和配合击败传统骑兵的武艺,人少了肯定是不行的。

武林高手单挑都是很厉害的,但是群殴便是他们的短板,因为他们缺乏纪律和配合。普通士兵单挑肯定打不过武林高手,但是群殴的话,他们便有希望了,而且群殴的规模越大,他们的胜算便越大。何苦麾下的这帮人与清军比较,也是这个道理。单打独斗,他们肯定干不过清军,但玩军阵配合、火器、阵列,清军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高长顺一轮冲击过后,清军还有三百余骑,不过阵势已经散乱,密集的锐角阵形已经不复存在。高长顺急忙拨马回头,想再次向清军发起冲击,让清军没有冲击何苦的机会,但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情况出现了。一百余清军精骑再次集中,继续冲向了何苦的本阵,其余二百来清军则跳下战马,组成了步兵阵形。

这些下马的清军动手能力极强,非常迅速的用长矛等武器,组装成了简易的拒马、鹿角,然后又把他们的战马驱散在了空隙地带。他们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拼凑出了一条简易防线,然后躲在后面张弓搭箭,疯狂的向高长顺及两翼的后方倾泻火力。

清军的这条防线非常简陋,期间有着很大的空隙,火力密度也严重不足,但也足够阻挡高长顺一小会的了,更是能扰乱两翼的后方。这点点的作用,可谓是非常的巨大,这一小会的时间便足以让高长顺救援何苦不及。这一点点的骚扰,也能让两翼的后方不稳,更是能波动整个军心。

“一百长枪手在此组成方阵,不可令敌军近前,刀盾手在指挥大人身边防护,提防敌军冷箭,其余所有人跟我冲!”刘默文毫不客气的开始指挥何苦的人马,在给何苦留下了最后的屏障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带着三百来二线乡勇冲向了清军最后的精骑。

何苦静静的看着刘默文冲了出去,看着步战能力极强的清军挡住了高长顺,看着两翼走到了肉搏的边缘,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呆在这里很可笑。万余乡勇被两千多清军打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守呢!清军的兵力元逊于自己,怎么好像到处都是自己在以少打多?己方那些使用冷兵器的长枪手、刀盾手,一直在无奈的观战,这才是两翼告急的真正原因。

“吹冲锋号,全军出击!跟老子上!”何苦抢过了一个长枪兵的长枪,然后跃马挺枪,喊出了全军冲锋的命令。

“嘀嘀哒……嘀嘀哒……嘀嘀嘀哒……”唢呐版的冲锋号响彻四野,战局向一个出人意料的方向走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 斩将

战场上响起冲锋号之后,乡勇的军官们全都愣了一下,眼下他们完全是被敌人压着打,怎么忽然就全线出击了呢?眼下中军遇袭,何苦身边不仅兵力稀少,而且都是二线选手,应该做的事是回援中军本阵啊!大伙儿都冲杀出去了,何苦岂不是更危险。

“上刺刀,冲啊!”右翼两翼全都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这也是何苦一直想刻在他们骨头里的东西。

“万胜,万胜,万胜……”清军骑兵已经冲到了刘默文的眼前,他嘶吼出了明军冲锋时的口号,然后挺着长枪一头撞向了敌人。巨大的力量从枪杆上传来,鼻子一酸,刘默文的眼前便是一片的黑暗。

“万胜,万胜,万胜……”同样继承了明军传统的康从文,也喊出了多年不曾喊起的口号,然后率领着麾下的土匪扑向了敌人。

“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居中,火枪手、弓箭手殿后,佛朗机全力开火,冲啊!”乡勇们还没继承明军的传统,不过军官们更加理智的调配着阵形。即便是近身肉搏,他们也要讲究个战斗队形。

清军精锐骑兵冲垮了刘默文的步兵战线,同时造成了开战以来乡勇最大的伤亡,但他们的冲击速度也慢了下来。正在此时,何苦带着最后的兵力扑了上来,失去了速度优势的骑兵,已经不再具有绝对的优势。清军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纷纷跳下了战马,选择了步战接敌。

满洲步卒塞外称雄,彪悍的叶赫部,骑射绝佳的蒙古人,全都被这些彪悍的满洲步卒击败了。箭法精准、身法灵活、武艺高强、力大如熊、身披重甲的满洲步卒,对何苦的乡勇们拥有着绝对的优势,他们一个人可以轻松击败五到八个乡勇。本阵已经没有火枪手了,所以乡勇步兵只能以刀盾、长枪的战斗队形接敌,虽然人数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但还是被打的节节败退。何苦几字型大阵的中央空白区域,如今已经变成了血肉的屠场,千余名两军战士用血肉搏杀在了一起。

几乎所有的清军都开始下马拼杀,但却有一骑仍然在冲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高头大马上盔甲鲜明的何苦。何苦早发现了这个一脸大胡子的野人,他的甲胄十分厚重,而且是清军的核心,必然是清军将领无疑,所以大胡子冲向何苦的同时,何苦也挺着长枪向他冲了过来。

“呀!”两匹战马交错之际,何苦奋起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将长枪刺向了大胡子。

何苦不得不承认,他的骑术和武艺,全都相当的不靠谱,他拼尽全力的刺杀,在大胡子面前简直像闹着玩一样。大胡子非常好的掌握了两匹战马之间的距离,然后轻描淡写的避开了何苦刺来的长枪,并且顺着长枪抓住了何苦的胳膊。大胡子的力量非常大,他这一手,明显是想把何苦从马上拎过来,直接生擒何苦。但是大胡子没想到何苦的战马比他的战马高那么多,也没没有想到何苦战马的速度会那么的快。

大胡子扯住何苦的一瞬间,两匹战马高速的错开了,抓扯在一起的两个人可就尴尬了。大胡子再是勇武,也是人借马力,马的力量怎么说也比人大,所以他将何苦拎过来的计划失败了,反而因为巨大的惯性与何苦一起跌落马下。

一同落马的两个人,全都摔的灰头土脸,但大胡子依旧技高一筹,抢在何苦之前爬了起来,两步跑到何苦面前,拔出自己的后背砍刀狠狠的劈了下去。何苦的起身慢了许多,大胡子冲到面前了,何苦还是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好在何苦时常把玩武士刀,居合道的水平有了较大的提升,大胡子一刀劈来的时候,何苦及时的拔出了自己的武士刀,直接迎了上去。

两柄利刃狠狠的劈在了一起,爆出了一片火花,何苦也借力站了起来,转身一刀砍向了大胡子的左肩。何苦觉得自己的小连招不错,但其实他并未抢到先手,在他出刀的同时,大胡子也由下而上砍向了他的右腰。

又是两声金属相撞的响声,两人几乎同时砍中了对方,不过大家都身披重甲,自然只能听到刀刃与甲叶子相撞之声,看不到半点的血迹。这一招两人平分秋色,但何苦吃了大亏,因为他的武士刀折断了。腰间传来的巨大痛楚,更是让他连退两步,而后坐倒在地。

武士刀这个坑爹的玩意儿是日本人搞出来的,国情不同,自然导致了武士刀在中国应用的不靠谱。武士刀是日本人从唐刀发展而来的,它兼顾了许多日本的情况,在日本非常的实用,但是在中国就完全吃不开了。日本资源匮乏,大铠之类的玩意儿完全与中国的铁甲不是一回事,所以武士刀偏重于锋利,对于破甲需要的硬度,考虑的相当不到位。这东西特别适合布衣对战,也就是何苦前几次用它时的情况,或者是武士决斗,面对充斥着厚重战甲的战场,这东西就完全不灵了。

明朝与日本的贸易中,曾经进口过许多精良的武士刀,不过从来没有人用它们装备军队,只是当做一种好看的摆设,江浙一带对这东西早有评价,不实用。中国适合用武士刀的只有衙役,但他们承受不了武士刀复杂繁琐的保养,武士刀在中国也就彻底成了无用之物。戚继光到是吸取武士刀的长处开发出了戚刀,但也做了不少的改进,而且其实只适用于南方缺少重甲的作战环境,到了北方一样是吃不开。何苦今天第一次用武士刀对抗甲兵,然后武士刀便不负众望的断了,同时把何苦陷于了一个绝境之中。

“哈哈哈……”看着断刀、倒地的何苦,大胡子发出了一阵狞笑,然后抡刀便又杀了过来。

绝境之中的何苦,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腰间,他没想太多,只是手不知道该放哪里而已。然而他却在腰间有了重大的收获,他摸到了自己的燧发手铳,当即毫不犹豫的掏枪就给了大胡子一记绝杀。

“嘭”一声枪响过后,大胡子马上要斩下何苦首级的大刀颓然落下,他的左胸绽开了一朵绝望的红色牡丹,力量正在从他的身体上消失。

“啊……”大胡子略微摇晃了一下,然后还是嘶吼着扑向了何苦。

如此近的距离被火枪命中,何苦以为大胡子死定,全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扑过来,吓傻了的他,直直的把手铳向前怼了过去。这一下正中大胡子的脑门,可被枪管杵了一下的大胡子,还是扑到了何苦的身上,只是他已经不动了。

“啊!”何苦已经无暇判断大胡子是否是一具尸体,他快要被吓疯了。所以他两声吼叫,把手铳的枪柄当成了榔头,翻身把大胡子按在了身下,对着他的太阳穴便一下又一下的砸了下去。

大明崇祯十六年二月初十,清崇德八年二月初十,明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阵斩清军参领、闲散宗室赫图于莱州王徐寨前所城下。

第七十章 胜利

战场上枪炮声隆隆,喊杀声更是几乎沸腾,但是玩命厮杀的两军将士全都有点溜号,因为他们的主将正在单挑,他们全都分了一半的心思在观望。。中国极少出去将领单挑的情况,但只要出现,便是胜负的关键,将为三军之胆,谁的胆子没了都没法打仗。

何苦与赫图同时落马的时候,双方将士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己方主将就此不幸。何苦断刀倒地的时候,清军更是爆发出了震耳的欢呼声,乡勇们的气势则一瞬间弱了下来。何苦一再强调的“保家卫国,保卫乡土”,乡勇们其实都似懂非懂,他们只是一帮顺民,家国大义他们真的不关心。何苦是管饭的,他们打仗自然也是为了何苦,若是何苦都死了,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正当大军趋于崩溃的时候,何苦上演了绝对反杀,一举击杀了足足比他大了一圈出去的赫图,这下可轮到乡勇们士气大振了。清军还在勉强维持,但是谁都感觉得到他们的慌乱,他们是在绝望中拼杀。大清当下军法森严,主将沦陷,而军伍擅退,则一队皆斩,他们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退。虽然还在坚持,可是清军的士气已经丧尽。而且冲击中军本阵的计划基本宣告失败,两翼佯攻的清军实际已经没有了打下去的意义,突入中军的清军更是陷入了被乡勇们四面合围的绝境。

险胜的何苦,真心给吓坏了,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用手铳当榔头没命的砸着赫图的脑袋。即便赫图早已毙命,即便赫图的脑袋已经血肉模糊,何苦还是好像打铁一样,一下又一下的砸着。

“指挥大人,奴酋依然被你斩杀了!”刘默文刚刚被战马给撞晕了,缓醒过来之后,便马上跑回到了何苦的身边。

何苦以下的所有乡勇,全都不知道赫图的身份。何苦只知道自己杀了一个想杀他的满洲怪咖,乡勇们只是因为自家主将平安而兴奋,但是刘默文是个有见识的人。他通过铠甲等物,判断出了赫图的身份不低,又通过旗帜判断出了赫图的主将身份。

“啊?”何苦已经懵了,刘默文伸手扶他的时候,他差点给刘默文也来了一下。即便认出了刘默文,何苦也是一样的懵逼,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您歇会!”刘默文见过不少人因为过度厮杀而意识模糊,何苦现在典型是这个状态,所以他招呼过来几十乡勇保护何苦,自己转身便将赫图的头颅砍了下来,直接挂在了何苦大旗的旗杆上。

赫图的首级被高高挂起,清军的士气便彻底崩了,甚至出现了士兵一边搏杀一边流泪,他们已经彻底绝望了。清军与大明开战二十余年,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惨败啊!不仅己方伤亡惨重,迟迟无法击破敌军战线,而且一军主将战死,首级还落入了敌军的手中。

在后方为赫图掠阵的纳什,及时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不然清军将在今日全军覆没。赫图的计划其实还是不错的,但今天清军还是赢不了,哪怕赫图不死,只要他无法击杀何苦,今天清军都很难获胜。

赫图阿拉的精锐明军也好,孙承宗组建的关宁铁骑也好,许多明军都曾用火器和阵列给清军造成过不小的麻烦,但只要清军能够近身,脆弱的南人便必败无疑。多少年了,清军一直靠着他们强悍的身体素质,高超的搏击技巧,一次又一次的击败了明军。但是何苦的登莱乡勇不同,他们的火器犀利,肉搏能力也十分的强悍,清军在他们手里讨不到半点便宜。

何苦的乡勇也很柔弱,他们的身体素质和灵活程度远不及清军,但是他们的阵列非常厉害。即便开始了肉搏冲锋,乡勇们也很少单人搏杀,他们组成了各种奇怪的单兵小组阵形,这种配合格斗技巧很是厉害。一对一的搏杀,清军可以非常轻松的杀死乡勇,根本不用第二招,但若是对方有两人相互配合,两名清军便得慎重对待了。若是对方达到了三人以上,尤其是有了刀盾、长枪、火枪的兵种配合,同等数量的清军便不再是对手,斩杀对方一人,他们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主将被杀,军心震荡,明军的攻势又愈发猛烈,纳什岂能不退,再打下去,他们便难免全军覆没了。清军如潮水般退去,但却败而不乱,在高速的后撤中也保持了严整的阵形。反曲弓的优势再次显示了出来,清军一边高速后撤,一边回头射箭,搞得乡勇们根本无法追击速度大降,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跑了回去。

左右两翼的清军都退走了,乡勇们也追不上他们,但却有数百清军怎么也走不了了,那就是跟着赫图冲进口袋阵的大清精锐。乡勇们两翼合围,本就在混战中的清军精锐便给彻底围死了。在刘默文的指挥下,正在肉搏的乡勇们不再纠缠,逐次退出了战场,清军借此完成了重新列阵,然后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他们的四周全是乡勇,而且放眼望去全是重盾,好像他们被一组盾墙给圈起来了一样。盾墙的上面露出了一杆杆长枪,长枪的间隙中则是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清军努力的想寻找敌人的弱点,他们想找一个间隙冲出去,可刘默文动用了足足五千人包围他们,十倍的兵力那还会有缺口呢!

“弃械投降者免死!”刘默文把何苦扶上了马,但何苦还是说不明白话,他只能代替何苦发号施令,乃至于对敌人喊话。

清军并不回话,他们怎么可以向虚弱的明军投降,这会让他们的家族蒙羞。求生已然无望,但他们还有决死一战的勇气,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凶悍的清军,眼中露出了狼一样凶狠的目光,他们在寻找着目标,要拉着一些人陪他们一同赴死。

“杀!”有些痴呆的何苦,忽然发出了凄厉的吼声。

“嘭嘭……”阵阵白烟在阵中升起,这已经不再是战斗,而是一场处刑一样的枪毙。残存的三百余困兽,没能带走任何一条生命,不到一刻钟便死了个干干净净。

“何指挥,咱们发起总攻吧!鞑子损兵过半,军心不稳,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机会!”一脸鲜血,身上也多了些伤痕的康从文回到了何苦身边,开始鼓动何苦趁着清军大乱,一举全歼清军。

“康兄,何指挥太累了,麾下的儿郎们也已经厮杀了一整天,明日再屠灭敌军也不迟!”刘默文向康从文连使眼色。

“这怎么能行,明天鞑子不也……”康从文觉得不妥,一夜的时间的确可以让己方休整,但是敌人也会趁机恢复,可他话还没说完,便给刘默文狠狠的拉了一下。

康从文这才发现,何苦已经几乎痴呆,麾下的将士们也都气喘吁吁,而且满脸的疲惫。大军从招远开赴过来,走了几十里的路,然后便一直在战斗,的确是太累了。而且何苦眼下这个状态,显然是无法指挥了,刘默文趁着混乱,暂时以何苦的名义指挥一会还行,时间长了,必然给其他人发现。大伙儿都只认何苦,刘默文一个要饭的,你他妈谁啊!再闹出个内讧可就麻烦了。刘默文不想泄底,也是怕影响了大军高昂的士气。

第七十一章 闹大了

趁着大伙儿都为击败清军兴奋,刘默文再次以何苦的名义下达了命令,由刘冷暂时统领左翼,张南统帅右翼,保持大军防线不动,何苦和损伤惨重的中央本阵则退入了城里。清军的损失也非常巨大,发起袭营的可能性非常低,但刘默文深知清军用兵灵活,生怕他们玩一出绝地反击,所以还是保持了主力在城外盯防。

刘默文的担心还是发生了,他的命令下达之后,刘冷和张南以及赵括等人根本不鸟他,全都嚷着要见何苦,即便康从文出面去作证都没用,刘默文的命令根本无法执行。好在关键时刻,在城里的葛隆跑了出来,替刘默文分说了一番,刘冷等人才肯乖乖的去部署防御。

中军退入城内之后,伤员们都由当地叫花子一样的兵丁照顾,何苦则被刘默文等人扶到了中堂休息。何苦没受什么伤,但他的状态比受了伤还严重。何苦不仅目光呆滞、眼睛发直,而且浑身的肌肉全都僵硬如铁,整个人都是硬邦邦的。手铳被他死死的抓在手里,康从文和刘默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的手给掰开。

硬灌了两碗热水下去,何苦才算是好了一点,语言功能和思维渐渐的恢复了过来。但是身子还是僵直的如同僵尸,刘默文和康从文只能化身按摩小弟,给他卸了铠甲,然后不停的捏捏按按,才让他多少舒服了一点。

“二位,我家指挥没事了吧!”葛隆不懂这些,只觉得何苦今天这个状态各位的怕人。

“何指挥虽统御大军,但怕是没亲手杀过人,这第一次杀人,难免紧张!”刘默文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是这个状态,就是没何苦严重而已,他觉得何苦年纪小,受到的刺激大一些也是正常。

“不对吧!何指挥可是不是第一次杀人,他身手颇为了得,曾一战独斩数人呢!别是真有什么事吧!”康从文可见过何苦如同吕布一样连杀他数名手下,才不信何苦会被战场惨状吓成这样。

“怎么可能?”何苦的情况多发生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身上,刘默文可不信何苦这个年纪便有独杀数人的能力。

“确是如此啊!学生等都是亲眼所见,我家指挥大人素来骁勇,怎么……”葛隆也急了,别是何苦在打斗中伤了脑袋,大伙儿一直没发现吧!

“没事,我没事,我就是太紧张了!那清兵身手太厉害了,我今天差一点就死在他手里了!”缓了半天的何苦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受不了几个人瞎猜,直接承认了自己是被清军给吓的。

“是了,何指挥武艺了得,之前交手从未遇敌手,今天遭遇大敌,才会如此紧张激动!小事,小事,厮杀太过,脱力了而已!”康从文和刘默文这下有了经验,说的头头是道。

“今天真的好悬啊!清军的计谋很好,我根本没有防备,差点他们就成功了,而且那清军真厉害,我能杀他纯属侥幸!”何苦还总结了一下。

“恭喜何指挥阵斩清军奴酋统军参领、闲散宗室赫图!”刘默文等刚刚通过询问俘虏,已经确定了赫图的身份,如今何苦提起,他们三人急忙躬身施礼向何苦祝贺。

“杀了一个宗室,姓爱新觉罗的?”何苦也非常的高爱心,刚刚还不听使唤的身体,一下子就恢复了过来。

几人还想详细说说,城头却突然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城外的喊杀声也是惊天动地,纳什果然如刘默文所料,趁夜劫营来了。何苦、刘默文、康从文三人急忙披挂了起来,然后起身前往城头督战。清军也是强弩之末,劫营这招虽然不错,但他们的实力已然不足了。刘默文又早就交代了刘冷和张南小心提防,清军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又扔下了百多具尸体之后,只能灰溜溜的撤了回去。

这番纷扰过后,疲惫的两军都好好的睡了一觉,何苦更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大家的精神都养好了,下一步自然是统计战果,然后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葛隆从昨天便开始操办统计战果的事,所以何苦一醒,还吃着早饭,葛隆便把详细的情况汇总了过来。

“此战我军共毙伤敌军一千八百余众,其中三百真夷几乎全灭,汉军和蒙古鞑子也有八百之数,其余俱为新降附逆的恶徒,共计斩首一千二百余级,其中更是包含了清军主将赫图。更兼缴获盔甲、器械无算,战马五百余匹。”葛隆说起这个战果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是笑眯眯的。

“我军战损如何?”何苦也笑,但是笑完了之后,他就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比如王徐寨前所城里一地伤兵,昨天他的中军本阵可是几乎解体了。

“我军……损伤也在一千六百人左右,其中负伤七百余人,战马伤毙四十余匹,因是我军胜局,所以军械并无折损。”葛隆说这个的时候,语气一下子就凝重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仗赢的也不容易。

“残敌已不足一千二百人,不如我们趁势攻过去,尽数歼灭了他们!”康从文还是想尽灭来敌。

“不打了,让弟兄们歇一歇,咱们巩固防线就是了,敌军眼下兵力不足,他们已经不再构成威胁,这就够了!”乡勇战死了七百多人,何苦心疼的浑身直抖,再去打固守营盘的清军,他还得损失多少人啊!小心眼的何苦不打了,安心发展才是正途。

反正眼下清军抢也抢过了,弄死他们,除了泄愤,也没有别的意义。何苦的目标便是保护自己的根据地,其他的事,他不感兴趣,也不想再徒增伤亡。一番会议的结果,只是原地驻防,巩固工事而已。

“以后跟我干吧!当我的副手,你昨天指挥的不错!”大家都下去之后,何苦单独的留下了刘默文。康从文就是个大老粗,葛隆和朱沃是文人,刘冷等人又都年幼识浅,何况太需要一个合格的将领了。

“自当为指挥大人效力!”刘默文是正身的副千户,照理他应该看不上何苦这种挂虚衔的闲人,但是何苦的实力征服了他。曾在边军混过的刘默文,早就不甘寂寞了,只是苦闷的环境让他无从施展,何苦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千二百清军和一万乡勇展开了漫长的对持,乡勇们在不停的挖土,清军也在扩建营地,两边好像就要这样相安无事下去,但实际双方的实力斗争发生着急速的变化。沈家对何苦这次出兵抗清非常支持,他们也想看看何苦真正的实力,所以即便何苦需要他们垫资,然后分期付款慢慢偿还,他们还是替何苦买来了战舰和物资。

当何苦阵斩赫图的消息传来之后,沈家更是觉得自己抱对了大腿,无偿给何苦送来了大批的物资和武器,葛家庄和七甲镇的小工厂一顿赶工之后,何苦的部队迎来了大换装。长枪兵和弓箭手都不存在了,他们全都换上了七甲步枪,还在用冷兵器的只有刀盾手而已。乡勇的弓箭手怎么弄也干不过清军,而且训练又麻烦,何苦一咬牙干脆不要弓箭手,全军都换装了火器。

清军没搞什么换装,他们在默默的增兵,信息闭塞的何苦不知道,潍县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危机,唯有清军的兵力少了许多。当三月十一,全军整训完毕,何苦再次亲临战场的时候,清军给了何苦一个大大的惊喜,清军的兵力一下子暴增到了五千。何苦弄死了一个赫图,然后大清贝子、刑部承政,皇太极的叔伯哥们儿务达海便亲自来了。

第七十二章 相持不下

务达海是皇太极的亲叔伯哥们儿,努尔哈赤的亲侄子,绝对的近支宗室成员。他这个身份,若是在大明,即便不是亲王,也能混过郡王当当,但是基业草创的大清可没有这个待遇。努尔哈赤哥几个身体都不错,在生孩子方面都有突出的表现,皇太极这一辈的近支宗室足有好几十人,这近支宗室的待遇也就一般般了。

务达海也是几经打拼,才混到了一个辅国将军的爵位,有了一个刑部承政的实职。这次随阿巴泰出征关内,他一路上也颇有战功,阿巴泰对他也还算照顾,兖州分兵之后,让他独领一路,攻略登州。阿巴泰莱州开头的几仗打的很轻松,但是在潍县遇到了硬骨头周亮工,万余大军围攻月余而不能下。劫也抢的差不多了,务达海便生了懈怠的心思,所以并不急着去登州,而是留在潍县协同攻城,也是想多给阿巴泰留点好印象。

务达海觉得登莱明军防御空虚,前往登州已是一片坦途,根本用着他亲自劳动一趟,所以派出了小弟中精明强干的宗室赫图,想让这位亲戚帮他把活给干了。然而赫图开拔两天之后,便送来了求援的信息,口口声声遭遇了明军主力,气的务达海直用脑袋撞墙。赫图也太憨直了,有大股明军,你绕过去不就得了,何必非要打一场大战。赫图足有三千兵力,所以务达海根本没拿他的求援当回事,希望这哥们儿能自己想明白了,但第二天更可怕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纳什泣血告急,明军实力非常雄厚,主将赫图被敌军主将于阵前亲手斩杀,三千清军依然折损了七成。纳什眼下只能勉强维持营垒,不敢有丝毫动作,不然明军反扑,莱州这一路清军必遭全歼。而且明军重兵云集,纳什若是敢弃营而走,必遭明军追击,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务达海看了求援信直接就傻了,能征惯战的赫图开战一天便战死沙场,三千清军也已经给人家打残了,现在只能固守待援,已经走到了覆灭的边缘。这是一支什么样的明军,居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明皇帝为什么迟迟不派他们出战呢!务达海还没想明白,阿巴泰的怒骂便到了,务达海被阿巴泰的使者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灰溜溜的齐集本部人马,匆匆赶去了王徐寨前所。

赫图阵亡的第二天午夜,务达海便带着本部连夜赶了过来,但是务达海心眼极多,并没有早早的暴露行迹。务达海把主力留在了二十里外,然而带着小股护卫进入了纳什的军营。务达海一直没露相,而是化妆成了小兵,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何苦的防御工事及士兵装备情况,然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清军根本就打不进去。

何苦的军队里最多的器械不是刀枪而是铲子,看过许多战争电影的何苦,深知挖土在近代战争中的重要性。所以虽然只有三天时间,万余乡勇还是把王徐寨前所给挖了个天翻地覆,务达海见到的不在是阵营,而是一片由壕沟、土垒组成的防御工事群。务达海苦思着良策,一想就是十来天,实在是没办法啊!这种打法真心是没见过。

务达海苦思无果,阿巴泰在后方又连连催促,他只能计划以死兵为先导,硬攻一下明军阵地试试。可当他再次来到明军阵地前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变了。明军挖了更多的土出来,而且把工事阵地和王徐寨前所的主城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星型防御集群。务达海登高远望,然后便更觉得绝望,大星星里面还有小星星,明军的防御集群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星型大阵。务达海很苦恼,何苦则很开心,他主持设计的星型棱堡终于初步搞成了。

面对着这个巨大无比的星星阵,务达海陷入了沉思,他一想就是一个来月,一直想到了三月十一何苦阅兵。其实这种情况,清军的最佳选择是绕城而走,放弃和王徐寨前所的何苦死磕。即便何苦堵死了通往招远的官道,清军也可以放弃北路,调头去其他方向进攻,根本没必要与何苦在着干耗。务达海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念头,数次想放弃北路,调头从莱阳方向进攻登州,但是阿巴泰不许。阿巴泰连续数次下了死命令,要求务达海不必攻克王徐寨前所,夺回赫图的首级,而且不许务达海损失过大。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务达海便只能蹲在何苦对面发呆。

务达海倒也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继续藏匿主力,以千余人的弱旅面对何苦,希望可以借此引诱何苦出兵决战,但时候他在召唤主力夹攻,在野战中歼灭何苦。三月十一何苦出兵了,但是务达海不敢在藏着主力了,因为何苦的兵势实在是太大了,七千火枪兵,一千五百刀盾手,八百炮兵,还有足足一千余的重甲骑兵,务达海这一千来人容易被一波带走,夹击什么的纯属鬼扯。

“清军总兵力已达六千以上,主将还是奴酋宗室,气势汹汹啊!”刘默文见多识广,看了清军新竖起的大旗,他马上看出了清军新任主帅的身份。

“不管他,咱们就在棱堡里呆着,我看他能怎么样?”何苦对于自己的棱堡非常有信心,他现在囤积的粮食和火药都够,清军若是敢来进攻,何苦有信心磨死他几万人。

“有何指挥坐镇,登州府安矣!纵深清军以十万来犯,怕也难过这王徐寨前所一步!”康从文和葛隆赶紧跟着拍马屁,他们现在都轻松的很。康从文更是积极,因为何苦这次换装,连他的土匪都一视同仁了,康从文自然要加紧巴结,到何苦麾下当个千户也属实不错。

“哈哈哈!没有五万条人命,他们别想过这王徐寨前所一步,何苦意气风发,又吹嘘了起来!”老大吹牛逼,刘默文、葛隆、康从文等人自然跟着紧捧,城头上的气氛甚是欢愉。

务达海摆明了车马炮之后,也是没种强攻,对持的局面还是很难打破。两边又僵持了三天之后,三匹几乎脱力的劣马,将三个丢盔弃甲狼狈不抗的骑士,送到了王徐寨前所的东部防线之外。三人声称是奉曾化龙的命令前来,可是乡勇们根本不知道曾化龙是谁,眼下局势混乱也很难分辨敌友,所以他们按照条例把三人缴了械,又捆成了大闸蟹,这才抬了他们去见何苦。

“末将登莱标营千总王克生参见何指挥!”大闸蟹被抬上来之后,其中带头的一个,马上就叫嚷了起来。而且他的来历让何苦想起了一个人,曾化龙调他来打仗都快三个月了,这位大哥总算是有了点表示。

第七十四章 纳头便拜

王徐寨前所的星型防御大阵全面启动,所有士兵全都进入了战斗位置。一直泊在港内的两艘千吨巨舰也都杨帆出海,所有炮位完成装填准备,第一次开启了他们的迎敌之旅。何苦将防御大阵交给刘默文指挥,自己则跑到了北侧城头,望夫石一样看着自己高价买回来的战舰。

陆上大阵防御严密,工事坚固,别说清军买来三千土匪当炮灰,就算他们出动三万精锐,也不会有太大的闪失,但海上的情况十分堪忧。何苦并没有完整的舰队,他就是买了两艘大家伙儿看家而已,面对几十艘小型战船,这两艘欧洲战舰能不能顶得住,还真就不好说。

福建郑芝龙曾大破荷兰舰队,所用的战法便是小船围攻,把荷兰鬼子给烧了个鬼哭狼嚎。何苦的两艘战舰也是荷兰买来的,其设计理念与荷兰舰队所用的战舰完全一致,面对相同的敌人,他们想要打赢也是很困难的。没有机关炮之类的速射武器,大船想要对付这些灵活的小船,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何苦在城头焦虑了许久,因为战斗迟迟没有打响,他的战舰始终处于敌舰的包围之中,敌舰迟迟不肯动手,也不知是想干什么。何苦在城头彷徨无计的时候,刘默文和康从文带着四个大汉来到了他的身边。这四个大汉的打扮明显是武夫,但都不是体制内的人,好像都是康从文一类的草莽英雄。

“这是……?”何苦有点懵,两线都有危险,刘默文和康从文不去督战,却突然带这四个陌生人过来,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这位便是亲手斩杀清虏奴酋赫图的登州卫指挥佥事何苦何大人!”刘默文没有回话,而是想四个大汉介绍了何苦。

“山野罪人张金波、柯以贤、王耀宗、罗承贵,参见何指挥!”四人的动作非常草莽,完全是梁上好汉纳头便拜的一出。

“几位快快请起,这是……”何苦还是有点懵,哪来的这四个大哥啊!

“指挥大人,这四位全是莱州、平度一代的好汉,听闻大人阵斩赫图之后,好生崇敬大人虎威,故特带领本部人马前来投效!”康从文赶紧给介绍了一下,他与张金波、柯以贤等人是老相识。

“三千来……”何苦控制了一下,没把那个敌字说出来。

“正是他们带来的江湖好汉!”康从文无奈的笑了笑。

“罪人等落草为寇,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然身在草莽亦不敢自弃于家国。今清虏入寇,我等亦有杀敌报国之心,望指挥大人不念旧恶,给我等一条自新之路,容我等戴罪立功!”四人在江湖上听说了何苦的功绩,又派人过来哨探了何苦的庞大军阵,然后便有了投奔之心,所以今天带着三千人马浩浩荡荡的开了过来。

“有杀敌之心,可见尔等心地忠纯,然久在江湖难免沾染了盗匪习气。何苦今日感佩诸位爱国、爱民之心,甚盼能与诸公携手对敌,但有些丑话,我必须说在前面。何某今日苦战,所求者,保境安民耳!故我部之兵,俱为百姓之兵,军法森严不容践踏。诸位入我麾下,若违军法,何某纵有自断手足之痛,行刑刀下也绝不容情!诸位可从军法,则为我袍泽兄弟,若不愿受此束缚,何某听凭去留,今后亦可守望相助!”何苦很享受当宋江的感觉,但是收编土匪他也是颇多顾忌,一些难听的话他必须说出来。

“何指挥真岳爷爷在世呀!我等俱愿意归顺,尊崇指挥大人号令、法度,若有违逆天地不容!”四个好汉也不是纯土匪,他们也是被逼上梁山的,何苦这番话,他们可老爱听了。

何苦很干脆的给了四人千户头衔,把三千人马纳入了自己的麾下,不过提防还是免不了的。三千土匪不能进入棱堡,只能在棱堡背后驻扎,算是相机而动的预备队。当然何苦也有绝佳的理由,非但没让这些土匪觉得自己被歧视了,还有点被重用了的感觉。因为海面上还有几十艘意图不明的战船,何苦留他们盯防海上之敌,自然算不得歧视,只能算是重用。

海面上的对持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千土匪都扎好自己的营盘了,海上还是没有分晓。几十艘战船就在海上飘着,即不攻击迎敌的两艘巨型战列舰,也没有进一步侵入港内的动作,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一直靠到太阳偏西,终于有一艘小艇划到了岸边,两个举着白旗的汉子来到了何苦的面前。

“浮海罪人,陈天荣、陈天耀,参见何指挥!”两人的动作情况与张金波、柯以贤等人如出一辙。

“二位是?”何苦又不会玩了,张金波他们好歹还认识康从文,这二位海上来的又是几个意思。

“罪人兄弟二人祖辈,本是沿海渔民,因交不起租税下海为盗,罪人兄弟承袭祖业,也就在沿海做了贼寇。然虽有万死之罪亦不敢自弃于家国。今清虏入寇,我等亦有杀敌报国之心,望指挥大人不念旧恶,给我等一条自新之路,容我等戴罪立功!”陈家兄弟的草稿好像和张金波等人来自同一个刀笔师爷,几乎是一模一样。

陈家是登莱沿海混了几十年的海盗,渤海湾便是他们的活动区域,规模也不算大,也就是勉强糊口。朝廷水师剿过他们几次,但也是伤筋未动骨,他们消停一阵便又能缓过来。此次清军攻掠莱州是水陆并进,陈家的海盗事业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兄弟俩都恨死了清军。岸上的暗桩传回了何苦大破清军的消息后,在海上喝了几十年风的陈家,忽然有了上岸的想法,然后哥俩便给何苦又演了一遍纳头便拜。

何苦正缺水师和水手,自然乐得接收这二位宝贝,当然刚刚吓唬张金波等人的话,他也又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陈家几辈子都是水匪,刀口舔血的艰辛,他们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们也更加期盼太平日子。何苦的一番说辞,虽然绑住了他们的手脚,但也给了他们难得的安宁,所以陈家哥俩答应的比张静波他们还痛快,毒誓发的也更狠。

“东翁,王克生他们三个人不太对路,你最好提防着点!”何苦安顿了陈家兄弟之后,葛隆突然找上了他,悄悄的打了一个小报告。

“他们干什么了?”何苦就觉得王克生三人不简单,果然才来了一天不到,便有些不规矩的举动。

“这三人并未按东翁指令好生歇息,而是到处乱窜,窥探我军兵员、装备、城防情况,而且大肆与我军统军将佐攀谈,就连张金波、柯以贤几人,他们也已经开始拉拢了!”葛隆心思细腻的很,王克生等人的动作没有一样逃过了他的眼睛。

“他们是清军探子?”何苦有点懵,清军怕是很难找到人来骗他,毕竟基本没人知道他和曾化龙之间的隶属关系。

“他们到不至于投降鞑虏,不过难保曾中丞没有夺东翁军权之心!”葛隆想的最是明白。

“哈哈哈……读书人啊!”何苦连连摇头苦笑,大明朝这帮人不折腾自己人就活不了是吧!

何苦也活动了起来,该巩固感情的巩固一下,该进一步拉拢的拉拢一下,顺便把政工体系也提上了日程,叛徒这东西可是要不得的。然而与张金波等人饮酒深谈的时候,何苦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另有一部清军已经攻陷莱阳,兵锋直指栖霞。

第七十五章 棋差一招

何苦此次出战一直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他的战略目的不明确,保卫乡土四个字实在是太过宽泛了。战略目的上的模糊,直接导致了何苦用兵的不思进取,一心只想把清军当在招远之外,即便有歼灭清军的机会,何苦还是会以保存实力为上。

因为何苦一开始定的调子便是固守,导致他的战法非常消极,只要清军不主动进攻他,他便能混一天算一天。而且因为情报工作的严重欠缺,何苦对于清军的动向,以及整个的战局全都非常模糊,这就让他在判断上连连出错,不知不觉中把自己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

务达海的六千清军的确拿何苦没辙,可也变相的把他给看死了,务达海难以建功,何苦也别想动作,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干看着。双方近两万大军,挤在王雪寨前所这么个指甲盖大的地方,自然什么奇谋妙计都用不上,只能凭实力硬拼。务达海与何苦都是小心眼,谁都舍不得自己的家底,僵持的战局也就只能僵持下去。

何苦万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清军足有十万大军,务达海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他的敌人远不止务达海一个。正是因为把务达海当成了全世界,何苦在战略布局上难免陷入了被动。当何苦与务达海比拼定力的时候,清军已经再次分兵,抛开了硬骨头周亮工和超级硬骨头何苦,由副帅图尔格亲率五千精兵,陷平度、破莱西,下莱阳,一路杀向了栖霞。

栖霞若是再被攻陷,登州的战局便彻底没法看了。图尔格东向可下福山卫,而后北上则登州必破,北向可取黄县,而后东征则登州亦必然不守。当然还有一个种更危险的可能,清军若是不在乎城池,在攻陷黄县之后,立刻向西挺进,则何苦便会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这三种可能都很危险,但对于何苦来说,清军进入栖霞便已经是灭顶之灾了。

曾化龙很在乎登州城,何苦则非常的无所谓,毕竟登州城没有一块砖是属于何苦的,不过清军攻向栖霞,何苦可就万分难受了。清军过了莱阳之后,除非向南打,不然怎么走都是何苦的地盘,除了那几座孤零零的城池,广大的乡村可都是何苦的根据地。栖霞更是万万不能有失,因为栖霞除了能够威胁登州、福山、黄县之外,也能威胁七甲镇、葛家庄等何苦的大本营,而且栖霞距离七甲镇等地更近。

戎马一生未尝一败的图尔格,虽然不知道何苦的根据地在哪里,但他早就看穿了何苦的那点小心思。何苦像明朝大多数军头一样,存有保存实力的心思,所以他根本舍不得和清军血拼,王徐寨前所的清军只要不主动进攻,何苦绝对不会有什么动作,而且他也没有反攻的勇气。所以图尔格向阿巴泰提出了建议,由同样暮气沉沉的务达海稳住何苦,然后他亲率一军从中路攻向登州。等到登州陷落,何苦腹背受敌之时,王徐寨前所的雄兵也不过瓮中之鳖而已。

“棋差一招啊!栖霞万万不能有失!”何苦当即召集了所有将领议事,但除了听何苦发牢骚,大伙儿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东翁,宜早有决断,栖霞知县周彦敬才具不过中人之资,断无潍县周亮工之能!”葛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提醒何苦局势紧迫,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清军行军速度极快,兵力又有五千余众,栖霞怕是根本顶不住啊!除非我们能立即回援,否则绝无希望!”何苦把登州及周边的确的明君盘算了一遍,就算把他们都集中到栖霞去,估计也是顶不住,更何况根本不会有人去救援栖霞。除非自己立刻救援栖霞,不然栖霞基本就是完蛋了。

“我部分兵如何?可……”葛隆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是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何苦现在抛下王徐寨前所是不现实的,务达海就在城外呢!若是何苦走了,务达海必然发起追击,失去依托又急于后撤的大军,很可能会被务达海趁势歼灭。就算务达海不追,局势也是一样难办,没了何苦阻挡,务达海立刻便会攻向招远。守住栖霞,丢了招远,回援可就没有意义了。王徐寨前所大阵完备,即便没有大军驻守,一样可以挡住清军,抽调部分病例回援栖霞便是不错的选项了,可是分兵更加的尴尬。

刘冷、赵括等人,虽然都得了何苦的真传,但是他们太过年轻,接收的信息量有限,实在是没法独挡一面。康从文和新进加入的张金波、柯以贤等人,都是土匪的野路子出身,指挥能力严重不足,而且他们不算是何苦的嫡系。若是把家底交给他们,这帮人打完了仗,不肯交还兵权怎么办。何苦这个小心眼,怎么可能放心把大军交给他们。

招远和王徐寨前所一线,,能独当一面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刘默文,一个是马承忠。马承忠指挥能力不足,但很善于团结人心,他又与何苦的嫡系军官都很熟,起码可以保证大军稳妥。刘默文指挥能力突出,可是加入时间太短,手里又没有自己人,打仗是没话说,但是服众还有困难。然而两人一个新入未久,一个是资深异议人士,何苦能信得过他们就出鬼了,自然也不能把兵权给他们。

葛隆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想到了一个能托付大军的人,那就是正在七甲镇看家的韩宋。韩宋素来稳健,算是十二铁杆里最得用的人,独当一面的问题应该不大。但是自从何苦起家征战以来,韩宋便长期看家,从来没有参加过大型战斗。何苦开小灶给他恶补过,但是真到了战场上,他能指挥成什么样,葛隆心里也是没底。

“何人可统军?”何苦忽然目光锐利的看向了葛隆,这半句话可是激起了何苦对葛隆的戒心,这家伙儿想让自己把兵权交给谁,他是不是受了谁的拉拢?

“东翁,调韩宋过来接掌王徐寨前所,由您亲自统军救援招远吧!大军征伐非东翁亲领不可,韩宋素来负责留守后方,接掌王徐寨前所城防问题不大!”葛隆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脊背,何苦的眼神太可怕了,好在他在第一时间给出了最正确的答案。

“调韩宋来是最好,可惜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三天时间!”何苦的目光很快变得柔和,葛隆的建议他非常满意。

“指挥大人不必忧心,亦无需搬取别部将佐,标下等三人皆为行伍多年之人,治军统兵多有心得。大可由标下三人接掌王徐寨前所防务,抵挡鞑虏,指挥大人自去救援栖霞。也是指挥大人持重,栖霞一路不过五千奴贼,便是选派标下等三人前往,亦可克定讨平!”何苦和葛隆已经有了成议,正准备派人去调韩宋呢!王克生等三个臭不要脸的却突然蹦了出来,各种美事想的,大鼻涕泡都要美出来了。

“明日出兵与务达海决战,歼灭清军之后,再图救援栖霞!”何苦翻了半天的白眼,然后就冲动了。他暂时还不能与曾化龙翻脸,自然不好把对王克生三人的敌视表现的太明显了,只能拿务达海泄火。

第七十六章 窈窕淑女

何苦脑子一热要找务达海决战的时候,他担心的七甲镇已经炮火连天了,图尔格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的多。韩宋爆发出了惊人的军事天赋,以五百留守乡勇力挫三百清军,但是初战大捷,并不能让战云消散,反而让七甲镇的战火越烧越旺。本来只是游骑劫掠的清军,集中了一千五百大军来攻,韩宋也不得不动员起了七甲镇最后的一批壮丁,其中有一个叫吕望的青年。

吕望字九鹏,土生土长的七甲镇人,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别人对于当兵都是喜气洋洋,打仗是保卫家园亲人,他们义无反顾,同时何苦的战兵补助丰厚,他们也想通过当兵改变命运,但是吕望很抵触。吕望虽然连童生都不是,但他一直自认为是一个读书人,对于当兵的贱役自然是不能接受。

不过何苦的规矩摆在那里,拒服兵役是大罪,不仅要剥夺全部家产,还要全家驱逐出何苦的辖地,这个处罚约等于把全家扔野地里喂狼。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吕望不情愿也只能披甲服役。好在他认识字,长相和礼仪方面也很好,所以得了一份防御内宅的优差。

七甲镇的内宅只有两位女主人,一个是何苦的老娘何氏,一个便是他的妻子王玉璇。何氏不愿意接触任何事物,所以一直躲在宅院深处,吕望一次也没见过,经常与韩宋商议事务的王玉璇他到是常见。

吕望是一个渴望金榜题名、娇妻美妾的人,但生活对他来说却很残酷。妻子半点也不娇羞,到是颇有几分悍妇的气质,美妾更是影都没有。何苦入主七甲镇之前,吕家人每天都要饿肚子,养活仅有的两口人都费劲,妾这个事吕望便只能在梦中想想了。七甲镇成了何苦的辖地之后,吕家人终于每天都能吃上饱饭了,吕望的妻子吕杨氏感激着何苦的大恩大德,吕望却已经问候了无数次何苦的八辈祖宗。

何苦对读书人还是不错的,只要有个秀才的功名,有个一技之长,在何苦那里都会有一份优差,多少都能管点事。何苦麾下的读书人眼下已经有几十号了,但并不包括吕望,因为在何苦的眼里吕望根本不算读书人,最多是一个认识字的农民而已。没有读书人的光环和特殊待遇,吕望便得按照政策去耕战,每日的劳作不仅累的吕望想自杀,也让他觉得是一种难以洗刷的耻辱。

心里满是委屈的吕望,不得不一次次在何苦的高压政策前屈服,心中的愤恨让他很有投降清军的冲动,直到他遇到了王玉璇。天仙般的玉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吕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了,这样的神仙眷侣,才是他心中渴求的。见到王玉璇之后,吕望不仅像厌恶恶鬼一样厌恶自己的妻子,同时也抛开了投降清军的打算。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内宅里的一个普通护卫,根本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但还是心中抱着许多的幻想,迷恋的在宅内中游荡,渴求着再多见王玉璇一次的机会。

“韩千户,前线军情如何,各处补给妥当吗?”王玉璇又出现了吕望的视线里,不过她还是只对着韩宋这个何苦的走狗说话,原因也是因为清军大部逼近。

“嫂嫂不必忧心,清军总兵力不过一千五百人左右,城内乡勇却已经有九百之数,各类武器配备充足,粮草、弹药俱无缺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韩宋的第一次守城战赢的非常轻松,所以他并没有太拿清军当回事。

“夫君出征时说……清军突至,夫君那边不会……”王玉璇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何苦。何苦曾说过如果王玉璇看见了清军,那便代表他已经战死了,如今清军真的打了过来,何苦莫非已经不幸,王玉璇很担心自己克死了第二任丈夫。

“嫂嫂没事的!七哥驻防的是招远一带,前一阵子刚刚阵斩了清军大将赫图,正是胜局,绝不会有事的。这股清军是从莱阳方向杀过来的,想来七哥并不知晓,我马上派人向七哥求援,要不了几天七哥便会杀回来了!”韩宋也不了解大局,只能看到自己门口的一亩三分地。

“我们还能坚持,就不要求援了!夫君在招远一线,还未彻底分出胜负,若是突然接到我们求援的消息,恐怕会乱了他的军心!”王玉璇想的周到一些。

吕望在阶下听到王玉璇美妙的声音,骨头已经酥了半天,王玉璇不主张求援,他更是在心里夸赞了无数次的贤惠。同时吕望也在叹息,王玉璇已经嫁过两次,即便能成就好事,也只能给他做妾,不能成为他的贤妻了,若是能早些年遇见她该有多好。听闻王玉璇娘家巨富,若是能早些遇到,王玉璇垂青于他,资助他读书赶考,他在得中状元,实在不失为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事。可惜,可惜,天不垂怜啊!

“轰轰轰……”吕望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隆隆的炮声,而且这次的炮声有些远,好像不是城头的火炮。

“干了!清军居然带了大炮来!嫂嫂且如内堂暂避,小弟先去指挥迎敌了!”韩宋对着嫂子微微一揖,然后转身便带着几个亲兵赶向了城头。

王玉璇看着炮声传来的方向皱起了眉头,这隆隆的炮声,实在是太像当初何苦攻打七甲镇了。当初丁文远没能挡住何苦,今天韩宋能不能挡住清军呢?若是清军杀进来,王玉璇该怎么办呢!难道接受生命中出现第三个男人吗?

王玉璇正在出神,一发不知哪里飞来的炮弹刚好击中了房柃的一角,一时间碎瓦和木屑纷飞,巨大的声响更是把众人吓了一跳。炮弹几乎是从房顶飞了过去,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损害,只是声响和暴起的木屑、尘土有些吓人,但是吕望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众人受惊慌乱之时,他两步冲进了堂屋,一把抱住了王玉璇,然后揽着王玉璇的腰肢便跑。虽然只是看着唬人,但吕望还是等于把王玉璇从尘土中给救了出来,而且一口气跑到了绝对安全的大后方。

“娘子无恙吧!”过足了手瘾,吕望才松开了有些吓呆了的王玉璇。而且他的称谓很成问题,他的身份只能称王玉璇为夫人,岂能叫一声娘子,你占谁便宜呢!

“没事,没事!”王玉璇吓的属实不轻,她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上次何苦攻城的时候,她一直在地堡里,哪见过这种战场景象。吕望的一声“娘子”,她听着也有些别扭,但觉得乡下人不通礼仪,也就没有纠正。

“你受伤了?”王玉璇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纪末日一般,对于抱着他出来的吕望顿生好感,感谢之余便发现吕望的鼻子正在流血。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吕望书读的并不好,他大部分的努力都用在一些诗词上了,此刻玉人关怀,他跩跩的来了一段古诗。

王玉璇问吕望的伤,吕望却盛赞王玉璇的美貌,起初让王玉璇一愣,然后她便明白了,感情吕望是看美女流鼻血了啊!吕望有很严重的轻薄嫌疑,但是他刚刚就了王玉璇,而且自从先夫沈通安去后,王玉璇已经许久没听到过这些酸词了,牵动了心头的往事,王玉璇便只是淡淡的一笑。

第七十七章 决战

七甲镇炮声隆隆的时候,王徐寨前所也是硝烟弥漫,是日凌晨何苦在万籁寂静中对务达海的大营发起了突袭。务求一击必胜的何苦,直接投入了自己的全部兵力,不仅骑兵、步兵、炮兵全部投入野战,就连水师也一体参战。

冬日凌晨四点,大地还是一片漆黑,何苦的大军便全部隐蔽调动开出棱堡,进入了指定位置,水师的两艘战列舰也冒着搁浅的风险抵近岸边。凌晨五点,随着何苦的一声令下,装上野战炮架开出城外的炮兵,以及两艘战列舰便同时开火,对清军大营发起了一场超越时代的火力覆盖。

无数的巨大铁球犹如流星雨一般砸入清军大营,彻底把熟睡中的清军给打懵了。这种到处乱飞的大铁球,能够直接杀伤的人并不多,但是他们的声势可太大了。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的炮击,直接让清军大营陷入了一片混乱。别说普通的清军士兵了,就连务达海都给砸懵了,这种阵势洪承畴的十三万大军也没打出来过啊!

洪承畴的火炮不见得比何苦少,但在何苦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如此应用火炮。百余门火炮散在十万大军里,也就是那么回事,但若是集中于一点,那威势可就完全不同了。数十个大铁球犁地一样在大营里纵横,清军也是正常人,他们如何能够不害怕。他们费尽辛苦修筑的一些箭楼、栅栏,在炮击中纷纷化为木屑、废墟,更是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威慑。

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的炮击过后,七千火枪兵,一千五百刀盾手,八百炮兵组成了三个巨大的空心方阵,然后急速抵近了清军大营。三个方阵进入答应后,略有停顿,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阵形,然后便以品字形开始在大营内推进。

三个缓缓移动的空心方阵,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一步一个脚印,不能组成自己阵列的清军,根本无法对抗。尤其是火枪与火炮的组合,火力非常强悍,清军稍有组织抵抗的苗头,便会给他们瞬间打散。不过即便如此,何苦还是觉得太慢了,方阵推进的速度慢,杀伤清军有生力量的进度更慢。若是耗到天光大亮,清军后撤里许,完成了重新整军,那这次突击便只是一次大规模的突袭而已。

“张金波,柯以贤、王耀宗、罗承贵!”何苦点了四个新加入的小朋友,他们这些生力军还没实际下场呢!

“标下在!”四人都很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你四人各率本部兄弟,分为两队,从左右两翼给我穿插敌军,多带火把,把火放起来,烧了清军的大营!”正面突击已经打乱了清军,何苦便想在发动一次钳形攻势,而且火器没有燃烧的效果,他还需要再去清军大营里放个火。

“尊令!”四个土匪头子当即领命出发。

三千刚刚加入的土匪,虽然个人的身体素质和武艺都不错,但是他们的组织训练程度严重不足,战斗力完全无法与主力乡勇相比,不过他们打顺风仗可是很在行的。土匪的主意作战方式,便是撵鸭子,以及放火助威。这次清军阵势大乱纷纷后撤,营帐、辎重扔的到处都是,正是土匪们最擅长的打法。三千土匪的钳形攻势,彻底打乱了清军的营地,大营里冲天的火光也亮了起来,可是战至天明,何苦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三个空心方阵进展非常顺利,清军根本无法抵挡他们恐怖的火力,个别悍勇之徒的妄想冲击方阵,也死的非常凄惨,可是清军的根本依旧还在。清军的士兵组织能力非常强,见机也特别的快,当确定无力阻挡空心方阵之后,清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快速后撤。空心方阵打的很顺,能杀伤的敌军却并不多。

三千土匪的战斗力也实在是不堪,他们楔入清军后腰之后,的确让清军更加混乱,但是他们根本打不过清军。尽管他们占着气势、人数、阵形上的优势,但在实际接触清军之后,他们却在被一帮散兵游勇压着打。三五个清军便能依托大车等障碍物与几百名土匪用弓箭对射,十几个清军便能冲开土匪的阵列,几十名清军便能追着数百名土匪打。虽然局势上乡勇优势极大,清军中部也陷入了混战,但是土匪们根本不是清军的对手,他们的混战,完全是被清军屠杀。

而且随着清军不断后撤,他们已经退出了战列舰重炮的射程,两艘移动炮台,全都不甘的撤出了战斗。随空心方阵移动的西洋重炮和佛朗机,虽然拟补了大阵火力上的缺陷,同时给予了清军顽固目标巨大的杀伤,但不再集中的他们,已经打不出那种震慑敌胆的威势了。而且因为他们的存在,空心方阵的前进速度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高长顺!嗯……再等等!”何苦很想派出重骑兵,再给清军来一个侧切,可是看着已经在后方开始重新整队的清军,何苦还是决定再看看。

经过三个余小时的混战,不到四千清军撤出了大营,并在大营的后方完成了重新结阵。三个方阵挺进到了一定距离开始和清军对阵,三千土匪则灰溜溜的撤了回来,他们除了暂时迟滞了部分清军之外,实在是没打出任何的效果。

“标下等损兵折将未能建功,还险些挫动了大军锐气,请指挥大人降罪!”张金波等四人非常的羞愧,他们三千大军两翼夹攻溃败中的清军,死伤八百余人,一共才弄死不到二十个清军,实在是太丢人了。

“勇气可嘉,而且你们也尽力了!打成这样也不怪你们,等战后改组整训一下你们的部队就好了!”何苦安慰了四人两句,不过不高兴还是挂在了脸上。

“江湖草莽,哪里会打仗,白白折损了这许多士卒!指挥大人,还是把他们的部队交给我们吧!标下等三人定为指挥大人斩将克敌!”王克生等三个活宝又蹦了出来,也不在乎张金波等人的怒目而视,只是急着想弄些兵权在手里。

“你们仨……你们仨……还是在我们身边参划机宜吧!”何苦很想把这仨笨蛋扔海里,但考虑了半天,还是给了曾化龙的面子。

“指挥大人,标下等都是久经战阵,统军经验非常丰富,您让我们改组整训他们也好啊!”王克生等三个不知进退的家伙儿,明明看见何苦脸色不好,还是一个劲的要兵要权。

“……”何苦久久无语,葛隆和刘默文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无奈,这三个被哨兵打的全军覆没的家伙儿,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厚的脸皮。

“指挥大人,清军阵势已成,我军是否暂时退入城中,来日再图歼灭?”刘默文不想再让王克生等人捣乱,同时也知道何苦一直抵触与清军野战,所以建议暂时见好就收,改天再搞突袭。

“突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不会再有机会了!今天别说清军列阵,就是他们平地修出一座城来,也必须一鼓作气拿下他们!”何苦拼了,他一定要在今天结束王徐寨前所的战斗,栖霞可是朝不保夕,他等不了了。

清军毕竟刚刚遭到了突袭,损失非常的惨重,虽然他们的阵列看上去颇为严整,但也存在器械不全,士气低迷的情况。空心方阵一直表现不错,何况今天便要试一试能不能在野外击败清军。

第七十八章 最后的对决

清军与何苦的乡勇,已经相安无事一个多月了,清军还发起过几次袭扰,乡勇可一次都没出来过,何苦这个超级宅男好像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他的堡垒一样。何苦雷打不动,务达海以下的清军将佐也就松懈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何苦会毫无征兆的突然给他们来一家伙。清军的单兵素质很高,但他们也是正常的人类,面对何苦的突袭,他们彻底的乱了。

大部分人退却是为了换取缓冲空间,争取能够在后方稳住阵脚,完成列阵然后再战,但也有一部分选择了逃命。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再严苛的军法,也无法阻挡人类的本能。除了求生之外,从众也是人类的本能,所以当身边的人相继狂奔之后,那些想死守的人也出现了动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随着人流乱跑。

清军本该就此崩溃,但务达海毕竟是沙场老将。虽然他有些不思进取,虽然他想见好就收,但是当大军走到崩溃边缘的时候,他果断的站出来稳住了队伍。务达海不顾危险竖起了自己的大旗,亲手斩杀了数名溃逃的士兵,然后又站在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位置,让大家相信主将还在坚守,总算是让清军又找回了主心骨。随着务达海稳定军心,胡乱奔跑的清军开始有秩序的后撤,最终以牺牲两千人马、丢弃全部辎重为代价,终于在营后一里完成了重新结阵。

务达海曾经无数次的希望何苦出城,他有把握在野战中,利用清军灵活、机动的优势击败何苦的,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他实在是无力进攻了。清军的战马所剩无几,无法发起再以骑兵制衡乡勇,他们抵挡乡勇火枪的盾车等物,也全都扔在了大营里。单兵肉搏,清军还是有优势的,可是眼下这个处境,想要冲击到肉搏的距离,清军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伤亡。

“传令,严守阵列,不得妄动,我们等的起,明军耗不起的!”老辣的务达海,想出了唯一制胜的办法。

清军虽然器械不足,但也做到了阵列严整,明军若是强攻清军大阵,也绝对讨不到好处去,那个一心要保存实力的明军大将,绝对舍不得硬拼。而有清军在此监视,明军也休想有大动作,大规模的打扫清军大营都做不到,最多也就是把火炮搬走,再放把火而已。明军绝对不敢在旷野中相持太久,坚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撤回城里,到时候务达海便能夺回大营。损失惨重是免不了的,但也不至于输的精光,清军还有继续与明军对抗的资本。

“佛朗机随方阵移动,所有重炮后撤,在高地组建炮兵阵地,准备给老子强攻!”务达海一向猜的很准,但是这次他猜错了,何苦几乎与他同时下达了准备强攻的命令。

二十余门西洋重炮撤出了方阵,然后在清军的营盘上部署了炮兵阵地,二千多不能在去冲锋的土匪,组成了保卫他们的步兵阵列。重炮阵地刚刚完成部署,何苦便迫不及待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隆隆的炮声再次响彻天地。大铁球再次飞舞了起来,如林般的清军阵地,瞬间被开出了几条血肉胡同。

“前进!”刘冷、张南、赵括指挥着三个方阵,依旧以品字形向清军挺进。

马上挥舞军刀的三人,多少有些歇斯底里的意思,他们毕竟还年轻,突然让他们杀向虎狼一般的清军,他们终究是难免紧张。士兵们也都非常紧张,许多人在祈祷着神灵的庇佑,向前走到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何苦也好像胸口压着一股气,他比谁都紧张,因为他能够预见到下一步发生的事情。

“立定!”距离清军还有七十余米,刘冷等人停下了移动的方阵。

务达海正准备将明军放的再进一些,然后利用手头不多的箭矢,一举打乱明军的前锋,趁势发起肉搏呢!乡勇们忽然停下来,搞得他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呢!停在这个距离上不动是几个意思。这个距离发起冲击的话,还是有点远,据守对持,则又离的太近了,他们已经进入清军弓箭的射程了。

“预备,放!”各队千户和百户扬起了军刀,无数的枪管从前方的盾牌缝隙中伸出,随着军刀猛的狠狠劈下,一阵阵白烟腾空而起,何苦的排队枪毙战法新鲜出炉了。

王徐寨前所的排队枪毙是单方面的,清军没有那么多的火枪,根本不足以与乡勇们对射。不过清军的阵列也很密集,虽然排列的方式与乡勇不同,但差别也不大。面对轮番射来的弹雨,他们只能一排又一排的倒下。清军伤亡损伤越来越大,乡勇的排枪却好像永远不会停歇一样。

“放箭,压住他们!”务达海的战马都给打死了,狼狈不堪的他急令弓箭手赶紧还击。

清军仓促后撤,随身携带的箭矢十分有限,打这种消耗战,他们最是吃亏。他们手头的箭矢根本撑不了几个回合,用不了多久便会耗尽。而且明军前排的刀盾手,可以抵消他们的平射,抛射又很难穿透明军的重甲。明军的火枪可是刮着一个死一个,别说是铠甲,少林护体神功都挡不住。

“明军阵形呆板,奴才带骑兵冲他们一次或有转机!”排队枪毙打的清军阵列支离破碎,不断袭来的炮火,以及杀伤面积巨大的佛朗机,更是让清军雪上加霜,危机时刻,赫图的副手纳什找上了务达海。

乡勇们有棱有角的阵形,非常不符合中国传统的阵列部署,而且列阵过于呆板,漏洞还是很多的。纳什便想集中仅有的骑兵,从侧翼对乡勇阵列发起冲击,只要打乱了乡勇们的阵势,清军便还有转机,不然除了溃败,便只能站在原地给明军活活耗死。

“去!”务达海很干脆的同意了纳什的建议。

纳什集中了清军残余的所有骑兵,然后趁着乡勇火力集中在正面,高速从背后绕向了乡勇的侧翼,然后不顾一切的发起了冲锋。纳什觉得自己必然能够建功,明军的阵形那么呆板,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及时转向的。

“跟着老子冲啊!”纳什的骑兵刚刚完成转向,务达海便马上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命令,胜败在此一举,务达海也投入了全部的兵力。

清军骑步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了冲击,乡勇的阵形却那么呆板,似乎胜败已成定局,然而诡异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侧翼的六列乡勇突然转向,然后他们的枪口便对准了纳什的骑兵,其他人的火力则死死压制着冲锋的清军步兵。以火枪为主要武器的乡勇,已经不需要通过变阵来调整部署了,只要枪口换一个朝向,他们可以随时对付四面八方的敌人。

清军异常的顽强,即便遭到了六轮齐射,纳什还是带着百余骑坚持到了乡勇的面前,只要冲杀进去,乡勇的阵势必然溃散。可是战马已经冲到了面前,乡勇们却并没有溃散,他们抽出了雪亮的刺刀,火枪变成了如林的长矛。

第七十九章 铁骑冲锋

人是有思想的动物,懂得思考,可以为了一些事奋不顾身,可以暂时抛开求生的本能,但是马不行。面对明晃晃的刺刀,纳什以下的满洲勇士,可以奋不顾身的撞过去,可是他们的马不行。刺刀扎上会很疼,更可能会死,所以聪明的马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它们可不愿意送死。

“该死的畜生!”纳什等骑兵奋力的鞭打着马匹,可是这些战马说什么也不肯往前冲了,甚至还开始往后躲。

失去了速度的骑兵,远没有步兵灵活,高高在上的他们,完全就是一群靶子。后几排完成了装弹的乡勇,再次把枪口对准了他们,然后没有丝毫迟疑的扣下了扳机,盔甲鲜亮的纳什,也在枪声中不甘的落于马下。刀盾手向前把拥挤在一起的战马死死顶住,被困在马背上的清军彻底动不了了,又是两轮齐射,清军最后的骑兵彻底覆灭。

纳什的骑兵虽灭,但务达海亲领的步兵依旧在亡命冲锋,连续的齐射已经无法彻底隔绝他们。即便佛朗机的霰弹速射,给清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阵势也散乱不堪,但是各方阵的乡勇们,还是不得不直面清军的冲击。

“全体,上刺刀!”肉搏已经不可避免,刘冷等人只能下达了全军白刃接敌的命令。

何苦一直在后方静静的看着,出了开始下令炮兵攻击,他在此次战斗中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眼看着战斗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何苦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在高地上默默的注视着清军的阵列。王克生等三个活宝几次想进言,都被刘默文给拦住了,因为刘默文知道,何苦正在寻找一个时机,断然容不得半点打扰。

“高长顺,侧翼突击!”刘冷那个方阵的前锋已经开始肉搏,清军的阵势彻底在冲击中变得散乱,何苦终于下达了命令。

“弟兄们,前进!”从开战便一直牵着马跟在后面的重骑兵们,终于跨上了马背,开始了他们的战斗。

前方的战斗如火如荼,已经有数十名步兵被悍勇的清军砍翻在地,但高长恭的骑兵们依旧慢慢的走着,好像是在遛马一样。绕过步兵方阵之后,高长顺抽出了马刀,骑兵们的速度才快了一点,不过也只能算是小跑。当他们距离清军侧翼只有三百米的时候,所有人的马刀才举了起来,战马也全部狂奔了起来。

“骑兵,进攻!杀啊!”高长顺一马当先,发出了进攻的怒吼。

三百米的冲刺距离,让骑兵们的战马全都跑了起来,然后他们便如一阵狂风一般扫过了清军的阵列。雪亮的马刀在来回翻飞,带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血光。多么雄壮的躯体,也无法阻挡狂奔的高大战马,一个有一个清军勇士,如同玩偶一样被撞飞开去。阵列松散,又未防备侧翼来敌的清军,被高长顺的骑兵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穿透了清军的阵列后,高长顺迅速调转了马头,然后便是第二轮、第三轮的冲杀,清军的阵列彻底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组织。连遭重创,后援断绝的清军前锋,虽然勇武绝伦,但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乡勇的人潮吞没。清军的攻势宣告失败,乡勇开始一边射击一边前进,速度虽然很慢,但也是在对清军步步进逼。

“撤退,撤退!”大势已去,务达海明智的选择了放弃,再打下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大纛旗被放倒,清军彻底溃败,他们的勇武和强悍,现在只能用在逃命上了。重骑兵在开始了追逐,他们只在背后对散兵砍杀,从不对大股的清军硬冲,实力保存的极好,收获的人头却半点也不少。

“吹冲锋号,全军出击!”断定清军无法诈败,何苦下达了全军总攻的命令。

嘀嘀哒,嘀嘀哒,嘀嘀嘀嗒……,尖锐的唢呐声响彻四野,乡勇也放弃了维持许久的方阵,欢呼着开始了追杀。当然各部的建制并没有跑乱,乡勇们最小也是以百户为单位在运动,刺刀冲锋的同时,也时不时的给清军补上一轮齐射。

追击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重骑兵的战马几乎脱力,步兵也彻底跑不动了才是结束。何苦却有些无奈,他只想击溃清军,却不小心出了一个他不想出的风头。务达海败的太惨,撤的太狠,乡勇们一不小心居然把莱州府掖县的府城给收复了。白得的东西不能不要,但急于回援栖霞的何苦,真心没有兵力来守卫鸡肋一样的莱州。

莱州府对于何苦很鸡肋,这次对清军大战,宝袋给的奖品也很鸡肋。斩杀赫图那仗之后,何苦便收到了宝贝,那是一根带着钩状突起的钢棍,上面还有螺丝调节,但调节什么就不清楚了。钢棍同时到的,还有一个木制机床,很想是磨豆腐用的,一发力它就转。何苦有炮架的经验,便拿钢棍和机床组合了一下,两样还真是一个东西,可是装在一起之后,何苦就懵了,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呀!根本没见过。早期的大型咖啡研磨机吗?

弄不清楚宝贝的用途,何苦便把他们扔在库房里了,想着这次击败务达海杀伤的人多,必然能得个好东西,哪成想又来了个不明物体。这次的东西非常巨大,何苦刚把它拿出来,看着他极速变大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手给砸折了。这个乍一看像外星飞船部件的东西,经过何苦仔细研究,原来是一口大锅,但是材质不是金属,而是一种何苦生活中没见过的东西,好像是陶器一样的质地。可这个足有一人多高,几千斤重的大家伙儿,用途各种不明,鬼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东翁战果统计出来了,此战我军阵亡九百余人,负伤四百余人,多数是张金波、柯以贤他们的部属。共计歼灭清军四千余人,斩首三千九百余级,阵斩清军三等轻车都尉纳什一员,其余各部将佐十三人!缴获火炮十三门,铠甲五千余领,其余弓矢、刀枪等器械无算!”何苦正对着大锅闹心,葛隆便来汇报战果了。

“把阵亡的兄弟好好殓葬了,伤员好生医治照顾。缴获里面能用的,就分发下去给弟兄们先用,暂时用不到的,便和莱州府的缴获一起运回家里去!”何苦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东翁,清军在莱州的物资及劫掠来的金银细软,我们收了就是,不过莱州原本的库银和仓储,咱们是不是……”何苦进城就先把值钱的东西都给划拉了过来,连莱州府的库存都没放过,葛隆生怕将来会落入口实。

“莱州府让清军给抢了,哪还有什么啊?”何苦反问了一句,解决了一切的问题。

“东翁高明!”葛隆只是微笑,白得的东西他也想拿啊!

“我部即刻东返回,可是这莱州城也不能扔了啊!马承忠守招远,欧阳春守王徐寨前所,这莱州城没有人啊!而且我也没有兵力在分派给这里了!”何苦对于莱州很是头疼。

“学生冒昧举荐一人,请东翁参详!”葛隆还真有人。

“谁呀?”何苦手里现在很缺人才。

“招远豪族杨威!”葛隆也就认识这些人。

“哦!在招远的时候,见过一次,他行吗?我可没兵给他!”收编的土匪都派给王徐寨前所了,何苦手里现在人手奇缺。

“杨威能募兵!”葛隆提出了杨威最大的优势。

第八十章 回援乡土

第八十章回援乡土

杨家是招远豪族,可谓书香门第世代皆有功名,气节、情操、实力全都没话说,在登州、莱州、青州都有很大影响力。他们肯定不会与何苦一条心,但在对抗清军的时候,他们绝对与何苦同一阵线。何苦用他们家守莱州,他们不仅能自己募集军队,还能自带干粮,绝对的经济实惠。

何苦的防御重点在王徐寨前所,用杨家控制莱州,的确是一个好选择。而且只要何苦的官面身份仍在,将来想拿回莱州,杨家也不会抗拒,因为人家哥们儿玩的就是个忠君爱国。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麻烦,但也有读书人的好处,他们绝对的讲道理。

何苦当晚便派骑兵把杨威给叫了过来,杨威深夜白衣而至,可谓是潇洒从容。面对何苦赤裸裸的甩锅行为,杨威只有一句义不容辞,何苦都快在他身后看见光圈了。而且杨威的能力也属实厉害,一夜之间便在莱州招募了百余青壮,真就把城防给撑了起来。

“杨公,莱州便拜托了!”何苦难得的用了敬语,他是真被杨威给折服了,这位的人格太伟岸,何苦真心敬服。

“何指挥一路保重,惟愿指挥大人旗开得胜。大人以一城百姓相托,学生断然不敢懈怠,莱州若有闪失,杨某定不偷生!”给何苦送行的杨威还是简单干脆,意思婉转但却明了,人在城在。

“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杨公……杨公……”何苦甚是感慨,连数百年后民族英雄的名言都给说了出来。

“指挥大人警句,杨某此生不忘!”杨威不知道何苦这句话是哪来的,只觉得气壮山河。

“与君共勉,杨公保重!”何苦实在不知对这位英雄说什么好,只能长揖而去。

大军行至王徐寨前所,何苦越想杨威越是感动,便又从王徐寨前所抽调了五百土匪,由王耀宗、罗承贵两人统带,开赴莱州支援杨威。何苦只是单纯的感动,生怕清军反扑杨威有个闪失,但在葛隆眼里全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葛隆觉得何苦是看上了莱州,想把莱州当作控制整个莱州府的前进基地,派人过去协防,这是怕以后杨威不服管束啊!

水师全部开回黄县龙口港,交由两个洋鬼子整训,留做日后发展海军的种子。陆军则经招远,直奔七甲镇而来,连葛家庄都没去。栖霞情况危急,何苦八点也不敢耽误,准备回七甲镇放下缴获和得来的宝贝之后,马上便经小路奔赴栖霞。可是距离七甲镇还有十里,大伙儿便全都听到了隆隆的炮声。

“要坏!”何苦的脸色非常难看,这是交战的炮声,七甲镇正在打仗。

“指挥大人勿忧,韩千户素来谨慎持重,七甲镇城防坚固,不会有事的!”葛隆等人赶紧劝慰。

“加速行军!”何苦也知道,仗还在打,危险应该不大,可是他老娘、老婆全在七甲镇,他如何能够不急。

大军的行军速度开到了最快,但是何苦的眼里却还是不够,他的家人都在危险之中,他的心里全是火啊!向前走了不到二里,第五胜的哨骑便又送来了消息。

“七哥,我军前锋哨探遭遇清军游骑,接触之后,清军退走!”第五胜赶紧把得回来的情报汇报给了何苦。

“炮声怎么停了?”何苦的耳中忽然没有了炮声,他当时就慌了,莫不是城破了,老娘和媳妇不会给人抢走了吧!

“指挥大人,清军游骑发现了大军,定然是清军停止攻城准备迎战我军,大人不可慌乱啊!”刘默文发现何苦几乎失常,赶紧出来劝说。

“让前锋组成方阵搜索前进,谨慎接敌,中军和后队成防御队形行军,重骑兵护住两翼,临阵由刘默文千户接替我指挥!”何苦咬着牙下了最后的命令。

“指挥大人?”刘默文这一个来月一直在研究乡勇们的战法,越研究学问越深,他现在已经以何苦的学生自居了,何苦突然把临战指挥权交给他,他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事关至亲,我方寸已乱,恐用兵急躁,还是你来吧!你行的!”何苦就是懂的多,实际的指挥水平远不及刘默文,所以他很明智的用刘默文替换了自己。

“大人放心!”何苦说的是大实话,刘默文也就不再推辞。

大军开进至距离七甲镇五里,一千二百严阵以待的清军便迎了上来。遥遥望见七甲镇依旧安好,何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妈和媳妇都还安全啊!重负已去,不过何苦并没有重新拿回指挥权,他想看看刘默文的手艺。

刘默文用兵还是非常谨慎,见清军列阵严谨,他并没有为了照顾何苦的情绪发起猛攻,而是以三个空心方阵缓缓向清军靠拢。刘冷的前锋方阵行进到一定距离之后,便给刘默文叫停,赵括和张南的两个方阵则在两翼继续推进。直到赵括、张南超过了刘冷,三个方阵成月牙形把清军给包了起来,刘默文才令三个方阵同时向清军压了过去。

“果然如此!”三个方阵再次移动之后,一直不动的清军突然发起了骑步混合冲击,直冲左翼赵括与中路刘冷之间的空隙,刘默文则在后方兴奋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马鞍。

刘默文很好的理解了何苦传授给他冷热兵器思维概念,并将这个概念活学活用,给清军设下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陷阱。清军是冷兵器思维,见乡勇三个阵列直接空隙巨大,必然会冲击空隙,借以切断乡勇阵列,让乡勇收尾不能相顾,而后彻底击败乡勇。可热兵器思维的刘默文却清楚,三个方阵之间没有空隙,所谓的空隙完全可以用火力相连。清军突入这些空隙,便等于进入了三个方阵的交叉火力之中,完全就是找死。

战场局势完全如刘默文所料,清军很快陷入了赵括和刘冷的交叉火力之中,后路也遭到了张南火力的疯狂倾泻。三方火力打压中挣扎了不到半刻,清军便已损兵过半,溃不成军,大部开始向斜侧后退。

“高长顺,出击!”刘默文也学会了热兵器时代重骑兵的应用,撵鸭子他们永远是最好的。

“打的不错,以极小的代价重创敌军,了不起!”何苦非常的满意,刘默文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甚至比自己更好。

“我军以八倍兵力围攻,清军焉能不败,而且也都是指挥大人教导,否则标下如何知道这克敌制胜的妙法!”刘默文很是谦逊,而且他也是真的佩服何苦。

“得空的时候拜我为师吧!我收你这个徒弟,好好教教你打仗,你有名将的潜质啊!”何苦知道很多军事理论,但是他自己理解不了,刘默文到是很有天赋,何苦很想拿他试试。

“学生刘默文,叩拜恩师!”刘默文马上翻身下马给何苦磕了一个,他实在是太热爱军事了。

“默文起来吧!你年纪长于我,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还真当得了你的老师,将来你一定比我强!”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男儿大事

何苦麾下的乡勇,全都有苦练刺刀术,刀盾手与火枪手的格斗阵形配合也是不错,但是清军的身体素质及格斗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肉搏战中乡勇们多少还是有些吃亏。人马俱披挂重甲的重骑兵,是现在何苦应对肉搏的唯一方法,只要敌人阵列一乱,立马便要迎接墙式重骑兵的侧翼冲击,这招可谓是百试百灵。

但何苦的重骑兵短板非常明显,他们的甲胄过于沉重,让他们即便有短途冲刺能力更强的外洋马,也很难在速度上胜过清军。而且重骑兵只能在步兵的配合下攻击阵列散乱的敌人,完全无法自己独立行动,单独面对清军步骑他们都会被制死。何苦早就看出了这些弊端,但他真的没办法解决,而且眼下也没有迫切的需求,也就只好得过且过了。

骄横的清军为自己蔑视明军,轻敌冒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惨遭三方火力打击,又被重骑兵碾压了的清军,只有两三百人逃出生天,其余九百余人全数被歼灭。乡勇这边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清军从头到尾都没摸到他们的边,自然除了几个中箭的倒霉蛋,一个人都没折损。

清军残部逃向了栖霞方向,何苦并没有穷追,而是急火火的赶回了七甲镇。刘默文带人去查点了清军营盘中的物资,东西不多也算是一批缴获,何况清军还留下了两门火炮。何苦则带着一众将领直奔七甲镇大门,他非常关心自己的家人。

“七哥,你回来了!”清军的火炮也命中七甲镇的棱堡多次,所以跑下来相见的韩宋等人全是一身的尘土。

“都打成这样了,怎么不向我求援呢?这么硬撑,有个闪失怎么办?”看着七甲镇城下许多的清军尸体,已经惨烈的战场景象,何苦不想责怪韩宋,但还是觉得韩宋太冒险了。

“清军先来了三百人,让我们给废了,不成想他们不死心,又派了一千五百人过来。清军大部刚到的时候,我还真想求援来着,可是嫂子说不是十万火急,绝对不能打扰你,怕乱了你的心神!后来打起来,我也放心了,清军也就那几招,他一千五百人打了我们三天,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韩宋很憨厚的笑着,而且把亮点留给了嫂夫人,他知道何苦肯定会感动。

“好,好……打的不错,比我们在王徐寨前所打的都好了!”何苦连连点头,即是夸奖韩宋,也是感慨自己有一个贤内助。

“李魁,你留下来接替韩宋,尽快交接防务,把缴获运到城里去,大军简单休息一下,然后我们马上转道栖霞。”何苦很累,他很想进城去抱着老婆睡一觉,但是军情如火,栖霞县城等不了了。

李魁与韩宋里里外外的交接起了防务,何苦也简单巡视了一下棱堡的破损情况,指示李魁接手后要抓紧抢修,谨防清军再次来袭。几人说话的时候,王玉璇在护卫的保护下走到了城外,她也很观念出征在外的何苦,所以听闻何苦回师,她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何苦猛然回头看见王玉璇,也是魂儿都要飘出来了,那个欣喜和兴奋就不用说了。何苦想翻身下马,跑过去抱一抱自己美丽的老婆,他已经快三个月没见到她了。但何苦的手还没离开缰绳,刘默文和韩宋便一起来到了他的面前。

“大军整装完毕,七哥(恩师)下令开拔!”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何苦正迟迟的看着媳妇。

“嗯,出发!”何苦很是不舍,但是大军迟疑不得,他还是立刻下达了开拔的命令。

何苦距离王玉璇还很远,喊话是听不到的,他只能遥遥的望着王玉璇,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王玉璇紧紧的盯着何苦,她期盼何苦能过来,哪怕只是来问候一句也好,但何苦还是拨马离开了,走的是那样的决绝。素来坚强的王玉璇,还是没能止住眼泪,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儿一样,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嫂子,栖霞危急,七哥不得不赶紧过去救援,他是做大事去了,你别生气!”李魁很对不起他的名字,他不但没有勇猛的外表,内里也是一个细腻柔和的人。

“没事,他做的是男儿大事,我懂的,我懂的!”王玉璇理解何苦,但泪水就是止不住。

何苦的大军终于没了踪影,王玉璇只能退回了城内,但是心里还是免不了难受。她什么都理解,也知道何苦做的没错,总不能让万余大军等着你儿女情长,可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棱堡的大门缓缓关闭,王玉璇觉得自己又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

“娘子莫要伤心了,我们回去看看书、下下棋,一会便没有烦恼了!”吕望如今已经成了王玉璇身边的红人,时常会陪着王玉璇看书、下棋,他的劝解往往比王玉璇贴身的丫鬟还管用。

何苦行军的路上多少有些不快,频频回首也是免不了的,直到过了北曲山,他才算是正常了一点。栖霞城已经遥遥在望,清军的四处乱蹿的游骑兵却是一个也不见,何苦一直想着媳妇没太在意,刘默文与韩宋却都察觉到了不对。

“恩师,我军距离栖霞县城已经不足十五里,但一个清军哨骑也没有遇到,实在是太过反常。”刘默文纵马四下观察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还是回到何苦身边,提醒他应该提防。

“七哥,刘千户说的不错,清军的游骑最是厉害,比蚊子还烦人呢!咱们都走这么近了,他们还是不露面,怕是有什么诡计呀!”韩宋也觉得有危险。

“前边有山路或者其他适合设伏的地方吗?”何苦当即把媳妇给忘了,恢复了一个统军将领的警觉。

“几乎是一马平川,并没有什么险要所在,栖霞城外的翠屏山到是可以设伏,不过我军是由西北入城,并不路过翠屏山!”刘默文和康从文回想了一下,又拿了地图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适合设伏的地点。

“让弟兄们戒备,搜索前进!”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没有什么险要之地,何苦还是传令各部警戒。

乡勇一路战战兢兢地摸到了栖霞城下,别说什么伏兵了,连个鬼影子都没遇到。栖霞知县周彦敬非常热情的把何苦给接进了城里,感谢和客气的话说了一车又一车,何苦问及清军的情况,周知县马上给出了一个何苦万没想到的答案。

“赖何指挥虎威,清虏已在今日午时撤围退走了!”周彦敬对何苦这么客气,便是因为他把何苦当成了自己的大救星,清军攻城的这些天,周彦敬自杀的心都有了,现在可总算是熬了出来。

“大军休整一夜,明日出兵莱阳!”自从收复莱州缴获了清军大量资财之后,何苦便对收复城池有了兴趣,来钱是真快啊!

众将得了军令分头安排,但是刘默文与韩宋却都觉得有些异样,清军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走了呢!这次出兵莱阳,他们总觉得前方似乎潜伏着什么危险。

第八十二章 下雨了

无论清军的举动有多么不合常理,何苦的大军还是开赴了莱阳,何苦担心清军会打他的埋伏,可是莱阳城实在是太过诱人。大军一路走的战战兢兢,路边哪怕是跑过去一只兔子,都能够让他们全军戒备。到达莱阳城下之后,所有人就全都兴奋了起来,因为他们仅仅遭遇了七十清军的抵抗。

七十对一万二,清军并没有创造什么奇迹,简单比划了一下,便全都溜了。因为他们很不理智的比划了一下,所以逃出城的清军只剩下了三十几个,还有十几个倒霉蛋被骑兵追上,成了乡勇们的俘虏。何苦对十几个俘虏根本不感兴趣,他堂而皇之的坐上了莱阳知县的大堂,然后乐呵呵的查点起了自己的缴获。

“东翁,此次我军缴获粮草八百车,银六万两,金七百两,其余珠玉之器皿无算。缴获军械有火铳三百余杆,火炮十三门,其中十门为莱阳城防的大佛朗机炮,三门为清虏自铸的重炮。”葛隆开开心心的向公堂上耍猴的何苦汇报了战果,见了银子就乐的读书人,并没有发现缴获中的异常。

“东西不少啊!难得火器也这么多!铠甲、弓箭、刀枪什么的没有吗?”何苦到是很敏感,这次缴获属实不少,但是最常见的一些东西却一样也没有。

“铠甲、弓箭、刀剑之类的确是没有,我军装备多为火器,那些东西我们也用不着啊!”葛隆对于自己用不着的东西,向来不怎么关心。

“说的也是!”何苦也笑了起来,一些重要的事情也就这么忘了。

“抓住的几个逆贼也都问了,他们不过是新降的一些残兵,清军退走,把他们给扔下了。这些人就是清虏留下送死的,哪里会给他们配什么好东西!”葛隆还有自己的理由。

“那些枪炮?”何苦第二次找到了疑点。

“清军不善于使用火铳所以就都丢弃了,火炮则是因为太过笨重,清军走的急,这才无法运走!”读书人的世界少了许多刻毒,所以葛隆忽略了,清军为什么不破坏这些东西,而且原样不动的留给了何苦。

“嗯!让人把缴获都送回七甲镇去,咱们继续追击,把莱西也收复了去!”大批的缴获,让何苦也忘记了许多的事情,他第二次错过了机会。

何苦有金手指,所以他知道,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打进北京的时候,关内并没有清军,也就是说这次打进来的清军一定会退回去。眼看着就崇祯十六年四月了,清军也是时候回家了,肯定不会在山东与何苦死磕。从栖霞开始,清军便不战,何苦觉得可能是清军已经开始全面退却了,他自然要出头占这个便宜。

大军在莱阳休整了一日,第五胜的侦察兵也没有发现周边有什么异常,何苦便又兴冲冲的带队杀向了莱西。莱西距离莱阳并不远,可是大军离开莱阳之后,何苦的心里便总觉得有事,因为天越来越阴了。受小冰河期的影响,胶州半岛这几年来一直气候反常,过年到现在基本就没下过雨。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何苦觉得这崇祯十六年的第一场雨,好像是不远了。

“恩师,似乎有大雨。”刘默文颇通天象,从天上这云层的情况来看,今天一定会有一场大雨。

“传令加速前进,我们去莱西城里避雨!”何苦也没太当回事。

“七哥,雨水对咱们的火器影响很大,会不会有危险啊!”刘默文暗示了一下,何苦没听懂,韩宋只能出来明说。

“清军不是退走了吗?应该不至于吧!”何苦只是来捡便宜的,他可不想去找清军决战。

“恩师,还是谨慎些吧!第五胜传回的消息说莱西城无大军驻守,但清军未必不会伏于野外,我们小心些总是没错!”刘默文的心里一直在打鼓,清军的举动有些反常,他可不信,吃了亏的清军会悄无声息的离去。

“传令所有人装弹,多少有个准备吧!”何苦也小心了一点点,但还是不信会有大部清军埋伏他们。

七甲燧发枪如果不是出于待机状态,那么平时一定要保持药池盖打开,击锤也要在完全放松的状态。否则弹簧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久而久之弹性就会减弱了,时间久了,枪就打不响了。何苦的弹簧和弹簧技术,现在全都采购自荷兰人。荷兰人自己还没把弹簧玩透呢!何苦的弹簧质量自然就更差一些。一场大战打下来,他的步枪便需要全部更换一回弹簧,这么长期的待机煎熬,更是会给弹簧造成极大的损害。

何苦今天敢让士兵们这么搞,一是手里有钱了,禁得起挥霍,不再在乎那几千根弹簧的钱,二来便是想为雨中作战留个准备。燧发枪有阴阳机和药池盖,在雨中一样可以击发,但仅限于提前装好的第一枪。人在雨中装药,药池难免会被雨水打湿,那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所以一定要提前装好,到时候即便有大雨,也能保证每人一枪。

何苦判定登州府范围内,已经没有大规模的清军了,即便有人埋伏他们,也肯定是清军的小股部队。七千火枪兵,一人一枪也是七千颗弹丸,对付小股的清军绝对是够了的。再则何苦的火炮都是弹药包,点火使用的是拉火管,什么雨水什么的完全无所谓,火枪略微打压之后,他便可以靠火炮制敌。

大军完成了装弹,然后又向前走了五里路,天上的雨便飘落了下来。初时只是蒙蒙细雨,然后便越来越大,终于成了瓢泼大雨,一二十米之外已经看不清人了。如此大雨之中,乡勇们行军十分困难,何苦也就索性让大家留在原地避雨,想待雨晴了再继续赶路。

“莱西县城还有多远?”所谓避雨也就是大伙儿用帐篷简单挡挡,实际连何苦在内,所有人都等于泡在了水里,何苦也就越发的想去莱西县城了。

“已经不足十五里了!”宽袍大袖的葛隆比何苦要难受多了。

“妈的,等吧!”十五里还是太远,只能等雨停了再说,何苦也只能骂骂闲街。

“东翁,那是什么?”葛隆忽然在朦胧中发现,西边有一大片很模糊东西正在向他们靠近。

“干,敌袭,全军戒备!”距离还很远,何苦也看不太清,但是这种很模糊又快速移动的东西,实在是太像快速移动的军阵了。

“七哥,五千清军正从西边杀过来,这些杂碎之前一直躲在野地里,根本找不到他们!”一身都是水的第五胜,突然跑了过来,带来的消息绝对堪称噩耗。

“妈的,列阵迎敌!这清军主帅是会祈雨,还是他们的能掐会算啊!”何苦只能仓促迎敌,可是他实在是想不通,清军怎么就知道今天有雨呢!

第八十三章 雨中危局

清军主将图尔格,既不会祈雨,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能抓到先机设计何苦,完全是因为他有病。戎马一生未尝一败的图尔格,曾为了胜利吃过许多苦,这给他的身体留下了许多的暗伤,其中就包括他的腿。图尔格的腿,只要遇到下雨阴天便会酸痛无比。

在栖霞城下的时候,图尔格遇到了许多不开心的事情,比如务达海战败,比如外围哨骑被歼,还有就是腿疼。胶州半岛清空万里,没有一片云彩,可是图尔格的腿就是疼,而且是深入骨髓的疼。有着多年腿疼经验的图尔格,马上便判定要下雨了,而且肯定是一场大雨。

务达海传来的败报,哨骑残兵带回的消息,都让图尔格了解到,自己即将要面对一支以火器为主要武器的强悍军队。然后自带天气预报功能的图尔格,便想到了好办法。火器很厉害,但是五行循环还是躲不开的,根据以往的经验看,再厉害的火器,一旦遇到了狂风暴雨也是白搭。

为了等这场大雨,图尔格主动放弃了栖霞,然后又主动放弃了莱阳。为了给何苦增添些负重,不知何苦老巢便在附近的图尔格,特意在莱阳留下了大量的粮草、金银、已经会在雨水中变成废铁的笨重火炮。在图尔格看来,这些财富会拖累何苦的行军速度,而且会让何苦军中的辎重数量大增,为将来清军雨中的反击营造优势。

如果何苦不取这些东西,图尔格的牺牲可就白做,但是图尔格非常了解视财如命的明军,何苦就算不食人间烟火,也绝舍不得放弃那些到嘴的肥肉。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何苦的老巢距离莱阳非常近,东西何苦是拿了,但他并没有带着行军,而是痛快的送回了大本营。这一个小小的变化,让图尔格错误的估算了乡勇们的行军速度,让他的设伏地点和实际地点有了近十里的偏差。

乡勇们在附近经过的时候,潜伏在旷野中的清军是不敢动的,不然伏击计划便会功亏一篑。正是因为清军良好的操守,让图尔格遇到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当雨点开始落下,他下达攻击命令的时候,乡勇们不在清军的面前,而是在清军东边十里。清军不得不在雨中狂奔十里,到十里外去寻找他们的敌人。

“放箭!”在雨中狂奔十里,极大的消耗清军的体力,即便这些人都健壮如牛,一时还能支撑,时间久了也会难以为继。所以刚刚进入百米射程,图尔格便急令各部开弓,想要速战速决,一举打垮何苦的乡勇。

雨水对火器的影响巨大,清军使用的战弓也没好到哪里去,弓弦接触水的时间一长,便会变得绵软无力,一样会成了废物。图尔格是想趁着弓箭还能用,先抢个先手,打乱乡勇们的阵列,然后再以他们极具优势的近身肉搏,彻底击溃乡勇。清军的箭矢划过了天际,可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它们的无力。雨中跋涉十里,虽然清军士兵一直保护着他们的弓,但弓弦还是不成了。

“杀啊!冲散他们!”图尔格放弃了弓箭,既然已经效果不大,也就不必再坚持了。

“轰轰轰……”清军的一轮箭矢刚过,乡勇们马上便展开了还击,他们用的依旧是火器,一轮凶猛无比的炮击。

乡勇们用的武器几乎全是火器,防潮对于他们来说可就是大事中的大事了,除了需要开包装药的火枪没办法,其余如火炮、火箭弹什么的可全都不受影响。这些大型火器,全都用油布严格密封,外面还有木箱,受雨水的影响很小。火炮用的药包,更是用数张油纸包裹,直到进入炮膛才会被戳破一点,拉火管也是办密封,接触不到雨水,自然是不受丝毫的影响。

实心弹丸给清军造成的伤亡有限,但佛朗机的霰弹和能爆炸的火箭弹,给清军造成的伤亡可就很巨大了。射速快,杀伤面积广的百出佛朗机清军常见,能凌空爆炸,以破片杀敌的火箭弹,清军可是头次见。为攻打七甲镇立下汗马功劳的火箭弹,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何苦的军中了,因为这东西准头实在是不好,耗费的物料有多,一直紧紧巴巴的何苦还是觉得火炮实惠。但是这次何苦在莱州府缴获不少,手头宽裕了,所以在莱西停留的时候,便让随军匠人又造了几十枚备用,不想今天还真就用上了。

“冲,继续冲,他们就这一波!”图尔格非常清楚火炮的射速,除了百出佛朗机这种变态之外,大部分都射速缓慢,清军硬扛了一轮炮击之后,乡勇们绝没有时机再开炮了。

“瞄准,放!”已经待机了快一个小时的火枪,出现了清军的面前,然后清军做梦也没想到的事发生了,乡勇们的火枪居然在雨中还打得响。

连遭炮击和火枪齐射的清军,瞬间阵势大乱,他们的信心动摇了,若是明军火器不惧风雨,他们这次以寡击众,绝对是自杀行为。当然还有两个人清醒的发现了问题,乡勇们的火枪击发率有了大幅度的降低,能打响的才不过六成而已。这两人,一个是何苦,一个是图尔格。何苦在懊恼燧发枪不能完全放水,郁闷弹簧坑爹的性能,图尔格则找到了胜利的希望。

“冲啊!他们的火枪不行了,再坚持坚持,便能胜利!”图尔格没跑到前面去带头冲锋,可是在阵后鼓舞士气,做的那是相当的到位。

“瞄准,放!”

“瞄准,放!”

乡勇阵中指挥齐射的口令声越发的急促,但是火枪的击发率却越来越低,已经降到了不足四成。弹簧质量不行,长期蓄力之后,直接就松套了,已经不足以击发燧石。二次击发更是想都不要想,药池里都快灌水了,弹簧够劲也根本没法引燃火药。

“高长顺!”肉搏已经不可避免,何苦便又想起了自己的肉搏王牌。

“恩师,雨大路滑,重骑兵根本跑不起来,他们若是陷在泥里……”刘默文连忙劝住了何苦,这种天气和路面情况,重骑兵出去就是送死。

“结刺刀方阵,自保!”何苦认栽了,他已经无力反击,只能以阵形自保。

随着何苦的命令传达,乡勇们迅速聚集成了密集的方阵。外围以刀盾手防护,中心则是密密麻麻的刺刀,他们少有的空隙里,则是一门门能够速射霰弹的佛朗机火炮。这种阵形,本来是在火力不足的情况下,结阵对抗敌军骑兵用的,现在因为老天爷不照顾,何苦只能用这种类似西班牙长枪方阵的办法对抗清军步兵。

即便乡勇们已经结成了数个方阵,但是冲近了的清军,还是爆发出了惊人的近身格斗能力。这些体魄好似狗熊一样的怪咖,居然能用战斧和大刀劈开盾牌,以一人对战三五名步兵不落下风,实在是天赋异禀。而且随着清军的冲击,前锋的一个方阵已经出现了松动,何苦的大军在雨中陷入了危局。

第八十四章 关外怪兽

看着自己受挫的前锋,何苦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他这次得意忘形了,如今的危局便是他在为自己的轻狂买单。莱阳城里奇怪的缴获,本该让何苦察觉到问题,但是结连获胜的他大意了。满心想的都是清军撤兵,自己可以跟在后面捡便宜,全然忘记了清军的危险。离开莱阳时阴霾的天气,更应该让以火器为主要武器的何苦加倍小心,但他想的都是莱西会有更多的收获,根本没有相关会有暴雨突降。

“七哥,清军兵力不多,我带两个千户拖住他们,你带大部先撤吧!等雨停了,再回师来找这些杂碎算账!”战局眼看着不利,韩宋便想弃小保大,以部分士兵殿后,让何苦带领主力先离开陷阱。

“是我轻敌冒进了,岂能让弟兄们给我顶缸!”何苦真有心走,但是他舍不得韩宋,更抹不开面子。

“恩师,一时小挫,无关紧要的!只要您暂时退却,等雨一停了,我们马上便能反败为胜!”眼下只能肉搏,重骑兵又用不上,局势已经不可挽回,所以刘默文也是建议何苦先撤。

“韩宋不能留下,换一个副千户带队就是了!”何苦已经同意了,但是留下就是送死,他可舍不得自己的根本兄弟。

“七哥,战局不利,军心已然震荡,若无得力战将断后,局势必然难以支撑!”韩宋很有牺牲精神,他知道自己留下最合适,而且他还想着能减小部队的损失。

主力撤走,留下的人肯定会慌乱,必须有个够分量的人来压台面,不然断后部队肯定会立马崩溃。若是断后部队崩溃,不但会白白损失两千多兵力,主力想平安撤走也很难做到。若是给败兵冲乱了阵列,只怕主力也会毁于一旦,何苦好容易经营起来的大军,难免要一败涂地,甚至何苦等人都会有危险。

千户以下的将佐级别不够,乡勇们发现没有大官了,这些人根本压不住台面。刘默文等人级别到是够了,可是加入的时间太短,在乡勇里根本没有威望,谁会认他们呢!只有韩宋、刘冷这样的人才可以,乡勇的训练是他们一手操持,大家对他们都非常熟悉,也知道十二人是何苦的铁杆嫡系,威望够高,分量也够足。

刘冷、赵括他们几个人,对战场的把握还可以,但是大局观不足,无法从大局上分析战局的走势,在关键时刻只会一味蛮干。韩宋虽然打的仗不多,但他的头脑够冷静,大局视角非常清晰,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而且最初的几个兄弟里,如果说何苦是带领大家的七哥,是大家伙儿的老大,韩宋便是照顾兄弟们的老二。局势出现了危机,老大必须先走保证团队安全,他这个老二则必须把最难的任务扛下来,而不是让后面的兄弟们顶雷。

“韩千户确是不二人选,局势虽说不利,也未必无可挽回,恩师不要迟疑了!”刘默文也很想留下来,但是他深知自己威望和分量都不够,留下来也没用。

“他妈的,清军已经不足三千,我们空有四倍的兵力还奈何不了他们吗?”何苦非常的焦躁,但让韩宋去冒险,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恩师,我军阵形多为火器操练,如今雨中火器不得使用,我军阵势便显得过于松散了,此时在清虏猛攻之下实在是难以变阵。而且清虏攻阵,机变百出,战法老道,我军实难抵挡!”乡勇们没有战场主动权,清军却打的很灵活,何苦的四倍兵力优势根本体现不出来,反而因为僵化的阵形处处受制。

何苦的乡勇已经有了近代化军队的雏形,只是一些制度和操练还不够完善,照理来说即便是白刃战,他们也能击败精锐的古典军队,但是清军是个例外。清军在清初的几十年里,一直是一群逆天的存在,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是天生的怪胎,很多事情在他们身上,都会出现违背常理的结果。

乡勇拥有专业化和标准化的训练,他们的刺刀术虽然称不上千锤百炼,但也是通过无数次的实战操演磨出来的。好像没有任何繁复招式,只是简单的一刺,但其实已经复杂到可以写一本小书出来,足有几十种刺杀的要领。若是一般的明军遇到他们,一个乡勇可以轻松刺死七八个明军,小组配合更是能以百人击溃十倍的明军。但清军实在是一群怪胎,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体格健壮,虽然没有专业化、标准化的训练,但他们的格斗技巧一点也不弱,因为他们这方面的能力是天生的,是在生活中点点滴滴积累下来的。乡勇们经过几个月的苦练,虽然可以在清军面前比划一下了,但还是敌不过人家一辈子的修行。

乡勇对抗古典军队还有一个优势,那便是他们的组织架构。一般的古典军队都是粗矿式管理,基层士兵的组织非常松散,而乡勇的层级则非常明确,从五个人的战斗小组到三千人的千户编队,每一层都有明确的组织和指挥,效率远非古典军队可比,但也不包括清军。八旗制度下的清军,出则为军,入则为民,所有人都生活中固定的团体里。他们看似原始的组织架构,虽然不像乡勇们划分的那样细致,但效率却一点也不必乡勇低,所有人都是在有组织的战斗。而且清军生活、战斗全在一起,相互之间磨合的时间更久,默契程度远非集训了几个月的乡勇可比。乡勇们还得找伍长,看小旗、总旗的指挥,清军则是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己的战友在什么位置。

乡勇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便是他们的士气情况。因为指挥系统直至末端,所以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自己战斗的意义何在,战斗意志自然顽强,士气也自然高昂,对于伤亡的承受能力也就更强。古典军队没有这方面的部署,大伙儿就是一窝蜂,对伤亡的承受能力自然就弱,大部折损超过半成,一般的古典军队基本就完了,可清军还是例外。每一个清军士兵都清楚自己是来关内打劫的,若是不死战到底,落单的抢劫犯只会死的更加难看,所以他们的战斗意志极为顽强。而且这些见过了生死的野蛮人,心理素质异常的顽强,反正关外苦寒,活着也是主要以遭罪为主,他们对死亡看的非常的淡。同时因为大家都是乡邻、亲人,所以战友的死亡不但不会让他们觉得畏惧,反而还会因为愤怒更加的玩命。

“他们还是不是人啊!这都是关外山里来的狗熊吗?”清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三成,可着这些怪人居然越战越勇,何苦都快疯了,这些家伙儿完全是关外山里跑出来的怪兽啊!

“七哥,别犹豫了,你快走!”韩宋见陈祝之当先的那个方阵已经阵势全乱,完全和清军混战在了一起,局势已经越发的危急,所以也不停何苦发牢骚,只是催着他快走。

第八十五章 意志的十胜利

清军老将图尔格,从努尔哈赤时代便为大清征战四方,他接触最多的敌人便是明军,所以他对明军非常的了解,可是面前这帮明军实在是明军中的异类。明军将领大多贪婪,除了自己核心的家丁部队,其他的士兵全是他们喝兵血的对象,装备低劣,完全没有作战的能力。即便是一些声威赫赫的名将,也不得不盘剥普通士兵,用普通士兵的膏脂来补贴精锐部队,不然仗就没办法打了。

一般来说,一支万人左右的明军部队,真正有战斗实力的也不过五百到一千家丁而已,其余的士卒全是吃不饱饭的摆设而已。这些乞丐一样的士兵,除了跟在家丁背后打打顺风仗,根本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清军对阵明军,只要击溃那些家丁即可,其余人直接打包带走当奴隶就好。

从务达海传回的情报看,何苦大军的家丁比重非常高,披甲善战的步兵,以及装备精良的骑兵足有三千到四千人至多。这个家丁的占比实在是太高了,明军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家丁,除非是把数镇总兵集结到一起,大家聚在一起硬凑人头。可是何苦击败了务达海,而且务达海败的很惨,所以图尔格还是选择了相信务达海。

因为对务达海的话深信不疑,所以图尔格一直是按照五千家丁的规模来部署对何苦作战,但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图尔格才发现务达海的情报根本不准。何苦的大军中没有五千家丁,这一万多人几乎都是家丁,个个披甲,装备极为的精良,而且训练有素,一般的家丁都比不了他们。图尔格在心里骂了务达海无数次,这情报错的也太离谱了,即便有大雨的帮助,他也难免打的很艰难。

其实图尔格错怪了务达海,务达海传回的情报没错,而是他们的认识出了问题。清军判断明军的情况主要看盔甲,披了甲的肯定是家丁,没有甲胄的则必然是乞丐兵。务达海初见何苦的时候,何苦正在砸锅卖铁,小日子过的很不容易,全军上下就那么四千多领铠甲,他自然便只能看到四千家丁。

而图尔格见到何苦的时候,何苦已经发了横财了,击败务达海、收复莱州缴获了一批,沈家又从海上送来了一批,何苦的手里可是相当的富裕。有了家底,何苦自然要挥霍,精锐的基干部队要换好甲胄,普通的士兵也一人弄了一身,保命的东西自然是多穿点好。所以图尔格遇见的万余大军人人披甲,就连负责辎重,不上场厮杀的辎重兵,也都是一人一身重甲。

看见明军这一万多小铁人的时候,图尔格便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但为了家族和大清,他还是选择了搏一搏,万一能击溃明军呢!但这放手一搏的后果,可是相当的不乐观,铁板直接砸脚了。明军的火炮在雨中也能正常使用,火枪也还能打一轮,这超出了图尔格的想象,也给清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肉搏战开始之后,清军颇具优势,但图尔格也一点都不开心。

明军个个武艺精熟,配合的也是相当默契,以往能以一当百的巴图鲁勇士,在这伙明军面前也得小心翼翼,稍不留神便会被刺成马蜂窝。而且明军的战斗意志异常顽强,即便一直被清军压着打,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士气波动,还都好好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明军的前锋方阵已经给清军打乱,可是他们依旧聚而不散,死死的钉在原地与清军混战。

“这是第三次遇见这种硬骨头啊!不好啃啊!”图尔格的心里泛起了许多不美好的回忆,那些让人肃然起敬的敌人,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图尔格还年少的时候,曾在浑河边有过一场血战。川军白杆兵和戚家军的后人,在浑河边给予了八旗雄兵第一次重创,若不是沈阳城头的明军炮兵倒戈成了努尔哈赤的马前卒,用重炮轰开了明军的阵列,图尔格都活不到今天。那次的敌人与今天的明军很像,他们都喜欢用长杆兵器捅人,而且意志坚决死战不退。

五年前,图尔格已经功成名就,可他又遇到了一支让人敬畏的敌军,那是卢象升的天雄军。弹尽粮绝,孤立无援,天雄军在被所有友军抛弃的情况下,依然与清军主力血战到了最后一人。每当想起那个素缟大将,图尔格都会不寒而栗,也让图尔格深信南朝不是没有能人。山东、直隶眼下对于清军来说,几乎是无人之境,登州的这路明军居然能逆流而上,未必不是继承了先贤的勇气。

图尔格似乎在对面明军的身上,看到了之前两大劲敌的影子,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先贤的灵魂似乎就站在他们的背后。征战一生未尝败绩的图尔格动摇了,如此血拼下去,他们能赢吗?清军已经不足三千,明军却还有一万多人,就是一个换三个,清军也会比明军更先死光。

“主子,左翼参领穆凌阿请求暂退,其所部消耗太甚,气力不支,顶不住了!”一个戈什哈跑到了图尔格面前,雨天路滑,连清军也不得不放弃了战马。

“让多隆阿暂替他一会,稍事休整之后,令穆凌阿马上冲击敌军左翼方阵!”图尔格点头同意,可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

战前清军曾在雨中狂奔了十里,这极大的消耗了清军的体力。如今苦战良久,各部的体力均严重下滑,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以明军目前的情况看,短时间内战斗不可能结束,八旗健儿们恐怕撑不了那么久了。

“报!主子,右翼佐领乌力吉、巴什、必可塔相继阵亡,右翼参领额尔赫支撑不住了!”又一个戈什哈跑了过来,带来的消息比惊雷还要可怕,清军先于明军不支了。清军现在能压着明军打,完全凭借的就是一口气,现在出现一个逃兵,都会全军崩溃,何况是右翼彻底崩盘。

“嘀嘀哒,嘀嘀哒,滴滴滴答……”图尔格还没有所决断,雨中忽然传来了凄厉的唢呐声,这种穿透了厮杀声的音符让图尔格自心底发寒。

“万胜,万胜,万胜……”唢呐声还萦绕在耳边,明军已经爆发出了整齐的呐喊声,那是明军冲锋的口号。

阵后迟疑了许久的何苦,并没有抛弃殿后部队自己走路,而是发起了反冲锋,胜仗孤注一掷。肉搏战中清军依然占有优势,可是他们毕竟人少,万余人不管不顾的扑上来,体力不支的他们也顶不住了,左右两翼全都开始了后退。

“撤!不必再纠缠了!”图尔格对战场的把握非常准确,再纠缠下去,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双方同归于尽,而且何苦还有很大的几率能剩下部分残兵,他们是来抢劫的,不是来拼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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