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风镇 - xp1024.com
《刀风镇》


新书第一次感谢

感谢这么多朋友在签约的第一天给我打赏,让我在起点的第二部小说冲上现实频道签约榜榜首!

感谢我的责编青柠给我新书这么好的推荐位,包括了pc端与app端的推荐(从9月22日下午两点起,小说登上起点客户端的“现实——新书精选”与网站的“现实频道新书推荐”的推荐位)

感谢这么多好朋友给我投推荐票、给我章评、给我段评与书友圈评论。

感谢这么多好朋友给我收藏与在qq阅读中给了高评分!

有大家的支持、关心、鼓励与关注,让我更有动力保持稳定更新,写好小说。

请允许我用小说的文字来表达对这么多好朋友感谢!

第001章 陈家祖祠的婚礼

陈立松与他爹陈如意从成衣店走了之后,成衣店里一男子问道:“他跟你打招呼时,见我模样了吗?”

“一个从刀风镇来的老汉,怎会知道你是谁?”

那人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找个人做掉他,以防万一。”

“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如果他认出我来,你的事就不好办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放心吧,我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的!”

几天后,是辛巳年正月十五,刀风镇上热闹非凡。

陈庄的陈家祖祠大门口更加热闹。

“新娘下轿!”

随着伴房嬷一声高吭的吆喝,花轿外爆竹齐鸣,林金珠从花轿上款款下来。

从红盖头的下摆边往四围瞧,她感觉到周围有一群孩童正从四处窜出,与一些围着看热闹的小媳妇一起,纷纷将手中干枯的龙眼核、小柿核、花生等等小物什朝她扔去。

林金珠并不怕龙眼核、小柿核与花生,因为这些扔在身上并不疼,反正刀风镇结婚的新娘都要经历这一遭,她怕扔来的是小石块。刀风镇的婚仪中,朝新娘头上扔五谷杂粮、果核花生的,有祈福驱邪用意,但也有人趁机作弄一番,暗中使用小石头掷过来,把新娘扔得个头破血流!在农村,这种事时常发生。

透过朦朦胧胧的红盖头,她两眼紧盯着那双自己亲手做的走在前面的鞋。穿着那双鞋的人叫陈立松,以后他就是自己的丈夫。

陈立松现在正穿着只有结婚时才会穿的长衫,步伐矫健,正带林金珠往陈家祖祠走去,即将跟她拜堂成亲。

有两个调皮的孩童忽然变得怪异起来,狡黠的眼神里,侧侧地朝新娘头上掷来几粒小物什。

陈立松见那些小物什掷来的速度很快,看样子应当不是龙眼核、小柿核与花生之类的东西,而且他见那两个捣蛋的孩童掷出小物什后,双手正握着拳护在下巴处偷偷地乐着,知道肯定没好事。

眼见那些小物什就要掷着新娘头上,陈立松立即措身伸手去接!

只听得“咔咔”几声脆生生地撞击声,那些掷来的小物什一一被陈立松抓着!

果然是几粒小石头!若是掷在林金珠头上,肯定一头红包!

“这两个调皮鬼!立松哥现在就还给你们!”

陈立松假装抬手要将小石头扔回那两个孩童,唬得那他们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红盖头下的林金珠听到声响与话音,知道这位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陈立松如此为她,自然芳心大悦,紧跟着陈立松跨进了陈家祖祠。

刚进陈家祖祠,她马上又听见了自己娘家村庄的同族哥哥林三才声音。

“陈立松,你等会!”林三才越过了林金珠,径直往陈立松耳旁耳语一番。

陈立松听后,往堂上喊道:“爹,您过来一下。”

林三才说完话后就离开了陈家祖祠。

林金珠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陈家祖祠忽然间似乎安静了下来,没人开始主持婚仪,没人跟新娘说话,也没人告诉自己该继续站着还是可以找个地方坐下。

因为还未拜堂成亲不能说话,她不敢问,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直到伴房嬷过来扶她。

但她能感觉得到:刚才护着自己的那个男人,现在并不在祖祠之中!

两个月前,也就是庚辰年的十一月,陈庄的媒婆前来家中说亲,说陈庄的陈如意有儿女一双,哥哥叫陈立松,妹妹叫陈松妹,正好可以跟她家俩兄妹凑成两对。

陈立松去风山打猎时路过林家寨,嫁过来之前她见过的,即使媒婆没说他们家会把他妹妹嫁给自己哥哥林金顺,她也是愿意嫁过来的,所以他现在脚底穿的那双鞋鞋底,她认认真真地纳了三天。

她认定陈立松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勤劳。

前年年初风山上也出现了像刀峡上一样的一伙人,镇公所怕陈家父子被风山上的人匪化了,在田江边给了他们一块地。

那块是什么地?刀风镇每年都刮几场甚至十几场台风,一刮台风田江的水就涨,自然就淹了那块地。常年会被水淹的田,种啥都不会有好收成,所以那块地几百年没人要。没想到去年陈家前来说亲,定下来姑换嫂后,竟另外送来整整的一袋谷子!

原来陈家父子拿到地后并不着急种,而是从田江中挖起淤泥,又从风山边采来土石,把那块地填高,并把田埂加粗加高。勤劳换来的是收获。去年十几场台风都没影响那块地收成,而且因为靠江边,灌溉更方便。

“刚才三才哥是不是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了?三才哥到田城生活了几年,又或者跟他说了什么新鲜事,他忽然觉得我不好,决定不要我了吗?”

许久不见婆家人出声,现在林金珠快哭了,除了无助之外,她只会胡思乱想。

正胡想时,听到替她接下小石头的陈立松悄声说话:“爹,小心使得万年船,林三才在城里呆了几年,消息肯定比我们灵通。”

“嗯,我也希望刚才没白忙。那现在就开始拜堂吧!”

“好的,爹。”

林金珠听到陈立松父子的对话,差点笑出声来,心道:“原来不是他不要我,刚才应当办什么重要的事情去了。”

又听得陈如意问道:“你天福哥呢?我们陈庄子弟办喜事,他若不在不成!李铁柱呢?”

“师傅,我在您身后呢!”李铁柱应声,从陈如意身后跑到陈家俩父子跟前来。

“铁柱,你快去请天福老爷过来!记住,你要称他为老爷,礼节不能丢。”

“您放心吧,师傅。”李铁柱又爽快地应了一声,瞬息之间已离开祖祠跑去请人了。

陈如意转身问伴房嬷道:“伴房嬷,我们准备开始拜堂吧?”

伴房嬷忙道:“良辰都过半个时辰了,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人马上就到齐了。”

陈如意媳妇接话问道:“过时辰拜堂会不吉利吗?”

“终究不好,不过我看东家刚才应当有急事,那也是没办法的。”

于是大家搬桌椅的搬桌椅,重新摆供品的摆供品,就等李铁柱把陈天福叫来就开始。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陈天福才姗姗来迟。

陈天福是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手执一条文明棍,进祖祠就指挥道:“陈如意,那就开始吧!上香!公公、婆婆上座!”

陈如意见陈天福已经来了,向他点点头,立即回身对伴房嬷道:“长者都来了,开始吧。”

随后他拉着他媳妇,在香案点好香,拜了四拜后坐上了位。

他们家只是一般的农民家庭,自然请不起主持婚仪的司仪,现在将陈庄最有名望的陈天福请来当婚礼司仪,已经算是很有面子了。

伴房嬷得令也忙了起来,又一声吆喝道:“好呢!新郎、新娘两位新新人,来,站到这里来!”

陈立松与林金珠按伴房嬷指令,男左女右地站在陈如意夫妇跟前准备下跪。

陈天福又指挥陈如意的徒弟李铁柱:“铁柱,放爆竹!”

“好呢!”李铁柱从香案上取了一串爆竹,拿起一根点着的香,就往祖祠的大门口而去。

“慢!现在你们还不能拜堂!”

话音中,一群身穿警装的汉子冲进了陈家祖祠,把李铁柱挡在了大门口。

第002章 结婚当日三波折

说话的是一位三十五岁上下的汉子。与一起进来的其他六、七个人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穿警装,而是身穿一件蓝色长衫,长衫外套着件青色马褂,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礼帽,身上斜挎着一支驳壳枪。

陈天福看了那汉子一眼,招呼道:“黄队长,有请有请!礼数不周,万请见谅!”

那汉子向陈天福抱了抱拳,却也不答话,而是径直往陈如意走来。

陈如意从香案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迎上前向这位被称为黄队长的汉子问道:“黄队长,小民儿子今日结婚,为何还不能拜堂?”

黄队长叉着手对陈如意说道:“接王镇长命令,我军抗战在即,需要军粮,我等需立即前往你家征粮,所以你儿子暂时还拜不成堂。”

“可是,这结婚都找了吉日与良辰……”

黄队长粗暴地打断了陈如意的话:“什么吉日良辰!你敢违抗镇公所的征粮命令吗?走吧!带我们回去交粮吧!军民合作,驱逐日寇,你这是要不合作吗?”

陈立松道:“我们家不是已经交过了吗?现在已经没有粮食了。”

黄队长放下叉着的手,伸出右手戳了戳陈立松的胸口道:“你们家还会没粮食?去年那块田地,你们家收了多少粮食?你这是在跟我黄大明说笑话吗?”

一名警装打扮的人往这位名叫黄大明的警察队长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黄……黄队……队队长,我……我们直……直接……到他……他他他家搜……搜去!”

黄大明阴着脸道:“赵大财,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讲话结结巴巴地凑前来插话的那名警察叫赵大财,生得倒有几分俊。男子的俊,正直的称作帅气,奸邪的称作流气。就算赵大财不说话,却也能看出他的流气,可惜他还说了话,不仅流气,还是个有缺陷的流气。

这么一个流里流气的结巴,按理说不应收他进警察队的,但他有个漂亮姐姐嫁给了王镇长当姨太太。王镇长出面给安排的,黄大明又有啥办法不收呢?黄大明从骨子里鄙视赵大财,除了偶尔在言语上调侃他之外,却不能把他赶出警察队。

黄大明嘴里说没流里流气的赵大财说话的份,但实际行动却按赵大财所说的去做:“兄弟们,直接到陈如意家去。”他又戳了戳陈立松胸口说道:“你们父子俩跟来不?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媳妇不会跑,姑换嫂,还担心她跑了?”

说完,黄大明对大家招了招手,转身要前去搜粮食。

陈如意见黄大明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怕他到自己家中弄得鸡飞狗跳地,立即跟了过来。

却听到陈立松喝道:“你要干嘛?”

众人寻声转头看,见陈立松伸手抓住了赵大财的手。

那赵大财忙挣开陈立松的手缩了回去:“嘿嘿,我帮你看看漂亮不。”

他又“嘿嘿”两声,低着头紧跟着黄大明出了陈家祖祠。原来赵大财想偷偷掀开新娘的盖头瞅瞅长什么样。这种事,他说话倒是流利不见结巴了。

黄大明回头看见赵大财色迷心窍,只是挥了挥手也不言语,让大家继续跟着他前去陈如意家。

陈立松见他父亲跟着黄大明离开了祖祠,拜堂暂时又拜不成了,也随着去了。

仍盖着红盖头的林金珠并没看清楚那叫赵大财的人长什么样的,但听陈立松说话,着实吓了一跳。而现在又没拜成堂,再一次呆立当场,站也不是,坐也不行,身边又是除了伴房嬷之外,其他人似乎也不作声。

刀风镇虽说是镇,却是在两山之间,田江在两座山中间穿过。

南边的山,名叫刀峡,刀山剑树的,地势险峻,听说有土匪。

北边的山,名叫风山,风声鹤唳的,虽没刀峡险峻,但据说有一支队伍,警察队的黄大明说,他们也是土匪。

因为刀峡与风山又在乐县与清县这两县交县地,在古代兵荒马乱之时,这里曾是兵家争夺要塞,所以田江流过的这个地方就叫刀风镇。刀风镇管辖两庄四寨:黄庄与陈庄在江边,郑家寨、王家寨、李家寨与林家寨在山边。

所以,这两庄四寨应算是山村,林金珠的娘家林家寨,更是山村中的山村。

对于山村的姑娘来说,嫁个好人家,比生在好人家要强得多。

他俩都是正月生的。陈立松属猴,刚满二十一,林金珠小他四岁。

其实陈立松送妹妹陈松妹到林家寨途中一切都顺利,但接亲回来时,路上就碰上几个从刀峡上下来的弟兄,纠缠了一会。不过也没事,陈立松曾在刀峡打过猎,刀峡上的弟兄要了一些红就放行了,只是时辰稍稍误了点。

十七岁的林金珠结婚这一天就经历了三回波折,她忍不住暗自叹了起来:

“娘家无粮常常饿肚子,现在婆家家中有粮也不是件好事。嫁到陈家后,我会是什么命运?好在他挺为我的,听媒婆也说我俩生肖挺合的。现在盖头外面没听到什么声音,想必婆婆也跟着回家去了吧!”

林金珠在祖祠里叹息,陈立松与他爹他妈跟随着黄大明等人往家中跑。

黄大明带着警察队的人到了陈如意家门口,那赵大财这回倒是积极,一脚踢开了大门。

“黄……黄队……队队长请!”赵大财半躬着身,让黄大明进小院。

黄大明并没进院子,而是回身喊道:“李飞脚!”

“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快步到了黄大明跟前。

“你!进去看看他们的粮食藏在哪。”

“是!”那李飞脚敏捷地进了院子,四处找了起来。

“我……我也也……去找。”赵大财也带着其他人进了院子。

黄大明从头上脱下礼帽,用他的手弹了弹帽沿,轻轻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地对陈如意道:“陈如意啊陈如意,你也知道,抗日可是救国,国民兵团要是没吃饱肚子,如果日本兵打到我们乐县,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呢?”

陈如意道:“真是抗日救亡,我们愿意把所有的粮食都捐出啊,可是我们真没了。那块地您也知道,我们去年半年没种,秋天才收一季,能有多少粮食?”

他倒是说的实话,黄大明也知道,前半年陈如意、陈立松两父子都在填土修田。

院子里跑出赵大财:“黄……黄队……队长,没……没找……找着!”

“什么没找着?我在水井口发现有新填的痕迹,请黄队长明示!”李飞脚也到了黄大明跟前,向他报告发现的情况。

第003章 台上的戏已开始

黄大明从院门口探头进去,顺着李飞脚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身靠在院门上,又用手弹了弹他的红礼帽帽沿然后戴在头上,对陈如意夫妇及陈立松三人说道:“陈如意,你把它挖出来呢?还是我叫我的弟兄去挖呢?”

陈如意着急了,说道:“黄队长,黄队长,那是留做明年的谷种……”

“谷种?不用,那块地自己会长水稻的!李飞脚,动手吧!”

“是!”在黄大明面前,李飞脚只会执行命令。

陈如意与他媳妇一起向黄大明跪了下来,抱着黄大明的腿求道:“求您了黄队长,这种子是我们家今年的命啊!”

陈立松知道求黄大明没用,前去拉他爹娘道:“爹,娘,您别求了,刀风镇谁不知道黄队长?”

“如意老头,还是你儿子有觉悟!”黄大明嫌弃地退后几步,挣脱了陈如意。

李飞脚从墙角取了一把锄头,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井边的松土挖开,果然挖出半袋谷子。

赵大财提着那半袋谷子到黄大明跟前,道:“我……我们缴……缴获半……半半……袋谷子!”

“没了?就这些?”黄大明似乎并不满意。

赵大财说道:“看……看了,屋……屋里没……没了!”

黄大明问:“陈如意,去年收了那么多谷子,藏哪了?”

“去年收成时不是交了粮了吗?一家这么多人,又是要给孩子娶亲,这唯一留着做种的半袋谷子也被你们搜出来了,黄队长,算我老头求您了,把谷种留下来吧!”

“李飞脚,提上!”黄大明一边招呼李飞脚提走半袋谷子,一边说道:“去年你们不是跟陈天福借的谷种吗?今年再跟他借啊!”

李飞脚仍在左瞧右看:“我觉得他们家,不应当就只藏了这半袋谷子,我得再找找看!”

陈立松诉苦道:“能跟他借吗?借一斗谷种得还五斗谷子啊!”

“这不属于我管,你跟他商量啊!”

黄大明见李飞脚仍在瞅这瞅那,喝道:“找什么找?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戏就要开始了,别误了我看戏!提上!”

说完,黄大明让李飞脚提了那半袋谷子,一路唱着戏词走了。

陈立松见李飞脚临走时,仍不时地回头看着他们家院子,忙与他的爹娘掩上了门,匆忙赶去祖祠。新娘还在祖祠里等着与他拜堂呢!

陈如意媳妇边走边说道:“松儿啊,这回得好好感谢林三才一番。一会那李飞脚会不会又返回来?”

“放心吧,李飞脚就是返回来也不用担心,咱们又不藏在家里。”

陈如意道:“还是松儿机警。若不让他们找出这半袋来,恐怕得把房子给拆了。”

他们仨又进入祖祠,却不见了陈天福。

新娘林金珠仍站在厅中,她正斜靠在伴房嬷身上睡着了。宾客们经黄大明一折腾,也没留几个人在那等。

十三岁的小徒弟李铁柱本在发呆,见来了师傅与师兄,立即来了精神从墙角站起来,跑到陈如意跟前道:“师傅,您几位走后,陈老爷也悄悄地走了,我不敢留他。”

陈如意点点头,对陈立松道:“这回铁柱请不动了,你得去请一趟。知道他会在哪吗?”

“知道,肯定在戏场。”

镇上唯一的一座戏台,戏台下人山人海,有坐在前面桌旁的,有坐在自带的凳子上,有坐在石墩土墙上,远远的还有站着的……

正月农闲,又值过年过节,女人们都在家中收拾祭品拜果,整个刀风镇喜欢看戏的男人差不多都来了。

说是全镇,其实大部分是陈庄与黄庄的人。

郑家寨、王家寨、李家寨与林家寨跟镇上有点距离。

大过年,年轻人自有他们玩耍的牌九、麻将,倒是一些中年人、老年人,抱着一杆水烟枪,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了十几里、有的甚至走了二十多里的行程来到镇上。

“咚、锵,咚、锵……”时间已过午,戏台上锣鼓钹磬开始齐响。

戏班是从田城请来的正宗儒林班,演的是《百碟香柴扇》。

“佳节值上元,灯会催人忙;伴邻女,观花灯,一同到街坊。举眼看,三街六巷士女如云;哎呀,真正热闹非常,闺女羞出门……”

锣鼓声中,戏已开始了。

“让让!”黄小亮穿着黑色长衫从人群中挤过。

待他挤到陈天福跟前时,陈天福拉住他说道:“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黄队长,你这刚从陈家搜了粮食回来,又着急着要去哪搜粮呢?你说这演林英姐的,跟郑奕奏相比,差距有多少?”

黄小亮伸手拂去陈天福的手,指着距离他们不远的黄大明,笑道:“陈天福,亏你跟我认识这么久,我是黄小亮!哪!你要找的黄队长,他喜欢穿花衣衫,靠在柱子那。你们闲,慢慢看。我可没你俩闲,得去学堂了!”

说完,黄小亮整整身上长衫,继续从人群中挤过。

“今天是正月元宵节,谁家孩子到学堂听你讲课呢?”

黄小亮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应,迈着阔步离开戏场。

穿蓝衫着青褂的黄大明,从戏台的木柱子边幽灵般地闪到陈天福跟前,用手搭在陈天福肩上问道:“陈天福,你找我?”

“我说黄队长,警察队长也要有个警察队长的样子,你能不能换身警察衣服穿?你俩这对双生仔,要是各自不说,谁又能分得清哪个是哥,哪个是弟呢?刚才在陈如意家又搜刮了多少?”

“陈如意家没油水!我弟就是我,我就是弟,谁让我跟他是双生呢?”

黄大明并不在乎陈天福会不会招呼他坐,手从陈天福肩上放下后,径直拉过一张凳子,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又伸手从桌上自取了一个桔子掰开了吃。

“你太粗鲁了!”

黄大明从口中吐了几粒桔核出来,说道:“你刚才不是要找我聊天吗?咋地吃你一个桔子舍不得?”

“我指你从人群中挤过来的身段粗鲁!”

“难不成我得跟我弟一样,一路挤,一路还要跟人赔礼道‘让让’?这些人要不让,老子全把他们抓进警察队!看戏,看戏!”

陈天福对黄大明似乎有点无奈,也道:“看戏,看戏!”

“天福哥!天福哥!”二人正准备专心看戏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呼叫声,像是在与戏台上的锣鼓钹磬比拼热闹。

黄大明听出正是陈立松的声音,道:“这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难道这小子来找你要告我的状?胆敢打扰老子看戏?!李飞脚!”

“哎!”李飞脚敏捷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站在黄大明跟前。

“你给老子把人拎过来!”

第004章 不服气的李飞脚

“好!”那李飞脚话音刚落,早又从人群里闪身穿过,往陈立松扑去。

陈天福微微一笑,说道:“你也别那么紧张,不就是新郎官要请我帮他主持婚仪吗?你把人家的良辰给耽误了!”

“好家伙,那块地几百年没人种,被他们这对父子一收拾,居然成了良田了!”

“是啊,那块地去年他们收了不少粮食,所以陈如意那老头给陈立松在林家寨说了一门亲,姑换嫂,把女儿陈松妹跟林家寨林良栋儿子女儿互换。”

“这块地现在可肥了,以前被水淹,现在倒成好田了!”

“那块地以前分给你们黄庄,你们黄庄还不要呢!”

黄大明忽然两眼闪烁,问道:“哦?那块地原来属我们黄庄的吗?”

“民国初我们镇重新分田,因为这块地常被水淹,没人种,你我那时候还小。前年风山有匪,镇公所不是怕陈如意家没田种又常年在山上打猎,怕被匪化了,所以就给了这么一块地让他们种吗?”

“哎呀,这么好的地,现在老子后悔了!我得想办法要回来!”

陈天福笑道:“你真够贪心!那是县里派王镇长给的。”

黄大明皮笑肉不笑:“哈哈哈!说说而已,说说而已!我也不缺地!”

“黄队长,人带到!”李飞脚带着陈立松又从人群里挤了进来,挤到陈天福与黄大明面前。

黄大明一脸乌青喝道:“你没见这戏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吗?喊什么喊?扫老子的兴!”

陈立松从身上掏出一个红包,一边悄悄地递给了黄大明,一边跟陈天福道:“天福哥,我的婚礼等着您来主持,现在可不可以过去一趟?”

“哎呀!这戏都开始了!”陈天福看着黄大明接过陈立松的红包塞进马褂的兜里,并没有起身,反而坐得更正了。

黄大明已换了个笑脸,问陈立松道:“你的头脑比你那木头老爹灵活。我正想问你,今天接亲,那刀峡的土匪怎么会放了你?”

陈立松陪笑道:“他们其实也都是些附近没田没地的农民……”

黄大明忽然脸色又一变,伸手抓住陈立松的领口拉他到跟前,冷冷地打断了陈立松的话,说道:“陈立松,你他妈竟敢通匪?”

陈立松赔着笑对黄大明说道:“黄队长说笑了,小民哪敢啊?”

说完,他的两眼赶紧向陈天福望去。

陈天福在陈立松祈求的眼光之下,悠然地打圆场说道:“全刀风镇的人都可能通匪也轮不上我们陈家通匪啊,大明兄弟!”

“这可难说!可别被我给逮住了。”

陈立松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红包,比刚才递过去的厚些,再悄悄地递了过去,恭身说道:“黄队长,您刚才也到过我家搜过,我们本是有上顿、没下顿跑野的猎户,现在王镇长与黄队长有恩于我,给了这么好的一块田地,我自当勤勤恳恳地种田,感激还来不及了,哪敢通什么匪呢?”

接亲回来时路上遇到从刀峡下来的人,陈立松本来包了几个红包要送给他们的,但他们见结婚的人是猎人陈立松,只象征地要了一个红包就走了,所以陈立松身上还有几个红包。

“别他妈拿王镇长来压老子!”黄大明边说边收走红包,松开了陈立松的领口。

李飞脚忽然问陈立松道:“陈立松,其他粮食你是不是藏在别处了?”

“别难为小民了,你刚才不是把我家最后半袋谷种都搜走了吗?”

李飞脚半信半疑地看着陈立松,又道:“不对,要是真的全搜走了,你会这么平静?”

陈立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能咋样?以前没种地,我家还不照样活下来吗?只能偷偷地再跑风山打打野咯。”

“咋嘀?咋嘀?时辰过了,不吉利,你还娶不娶老婆了?”林家寨的林三才也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原来林三才从陈家祖祠出来后,见戏已开场就留在戏场看一会戏。

陈天福见来人是,微微一笑喊道:“林三才,我认识你!你这是来当大舅哥呢,还是当新娘的伯伯呀?”

林三才并没回答陈天福,一把推开了李飞脚,将陈立松拉到身边,问道:“兄弟,没事吧?新娘可等着你拜堂呢!”。

李飞脚被林三才推了一下,不知不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黄大明身边。他看着黄大明收了陈立松两个红包,知道黄大明已把好处捞够,自然会放了陈立松,所以对林三才推了他也并不在意。

“我这不是来叫天福哥主持婚仪嘛。”

林三才冷冷地看了一眼陈天福,大声嚷道:“你天福哥要看戏走不开啊!我帮你主持吧!”

“你这也会?”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走吧!”林三才说罢,拖着陈立松挤进人群。

陈立松回头对陈天福喊道:“天福哥,那您看完戏,一会过来吃酒啊!”

“哎哎哎!”黄大明心中虽早就放了陈立松,却见林三才当着他的面推搡了自己部下李飞脚,毕竟面子上有点不好过,一时心塞想站起来,却被陈天福拖住了。

陈天福悄声对黄大明附耳说道:“你知道这林三才为何叫林三才吗?”

“天福老哥你对整个镇的人都了解啊,小弟佩服!他怎会名叫林三才,说来听听?”

“第一,傻;第二,直。”

“这山野农夫不都这样吗?”

“第三,拳头功夫好。又傻又直这两才加上功夫这一才,我怕你吃亏。”

陈天福低声说话,戏台上正唱着戏,若要想让黄大明听到,说话实际的声音并不低。

被林三才推到他俩身边的李飞脚听得此言,才恍悟到方才被林三才推搡过来的事,挽起袖子,望着林三才与陈立松的背影,不服气地说道:“他功夫好?我现在就找他会会去!”

黄大明喝住了李飞脚:“你这小子倒是跟他有那么一拼!你以后别叫李飞脚了,改叫李三才好了!哈哈哈!”

“你说他那是拳头功夫好!我就不信,他的胳膊能扭得过我的大腿!”

十年前,李飞脚家中来了一位从北方战乱之中逃难过来的汉子。那汉子竟是武术师傅,李飞脚就跟随那汉子学了十年北腿。

自从李飞脚进了警察队,大家渐渐都知道李飞脚的腿脚功夫不错,不记得他真实名字了,只叫他为李飞脚,于是李飞脚就成了他的名字了。

陈天福与黄大明两人听李飞脚这么傻傻的一句话,忍不住一起捧腹大笑起来。

李飞脚知道自己又被他俩取笑了,但一位是本镇名仕,一位是自己上司,自是明知他们笑的是自己说的话,也不敢作声。

“你退下吧!”台上的戏还在演,黄大明还要看戏呢。

李飞脚狠狠地盯了一眼林三才离去的方向,向黄大明告退道:“队长,那我先退下了。”

第005章 城里来的乡巴佬

烟雨濛濛,开春的田江,江水流得很慵懒。

田里斜斜的稻杆,有的在烂泥里趴着,有的戴着白白的泥帽子,有的裸露着被火点过的身躯。

陈立松就戴着一顶竹斗笠,挑着两袋谷子往林家寨懒散地走着。

一身热气,细雨落在他身上很快就干了。

说是两袋谷子,实际上加起来还没半袋。

对陈立松来说,这实在太轻了,轻得像多穿了一件衣服。可是就只能这么多,结婚那天,黄大明才带着警察队从井边搜走了半袋。还好林三才送来消息早,他与他爹提早把谷子挑到山里地窖里藏了起来。

他妹妹陈松妹嫁到林家寨去的。陈庄到林家寨,要穿过江边的田,穿过黄庄。

陈松妹家也就是林金珠娘家地少,分到的山地也贫瘠,去年订亲时送去的一袋谷子早就吃没了。现在要给妹夫加大舅哥家送点吃的,让他们家能够捱到地里收成。

陈立松看了一眼那江边的田地,挑的那两小袋谷子就是从那块地里收的。

雨很小,田江还在慵懒地流淌,他家的田地正沐浴着春雨的洗礼。

江边的那块地,就是良田。当然,那是他与他爹辛辛苦苦地从风山边挑来了土,才变成良田的。

“喂!陈立松!刚出门又想家里的小媳妇了?把金珠挂在裤腰带上啊!”陈立松身后冒出一个粗犷的声音。

“林三才!你丫的都在城里生活那么多年了,咋还是这么粗俗?城里的白米饭,一点都没把你喂雅点啊!”陈立松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林三才。

说起来,林三才算是自己媳妇的娘家人了,但从小就是孤儿。林家寨的地并不像田江边的黄庄、陈庄那样产粮多,林三才为了生活早早就去了田城拉黄包车。

一辆黄包车从陈立松身边奔驰而过,果然是林三才。

陈立松快步追上黄包车:“你拉着车,我挑着担,镇上的路,你还想比我跑得快?”

“那就试试!”

“喂喂喂!拉车的,专心拉你的车!拉得这么颠,别把我们母女拉倒在江里了好不?”黄包车里传出一阵尖嗓高调的女人声音。

“不会,放心吧!遇到了个亲戚嘛,聊两句。”林三才笑嘿嘿地答道。

陈立松朝车上瞄了一眼,黄包车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太太与一位跟自己媳妇林金珠一般大小的少女。

这位太太着实貌美,但两目满是怒气盯着林三才的后背,像是要将这烟雨天里的林三才衣裳烧掉一般。姑娘一只手里抓着一卷书,另一只手握紧黄包车的座沿,怕掉下车。

太太一肚子不满地说道:“你跟乡下的乡巴佬聊什么天?我可是花钱坐你的车,不是花钱听你聊天的。”

林三才放慢了脚步:“是是是!”

陈立松也慢了下来,跟黄包车并排走:“你是从田城里一直拉到刀风镇来?”

“你怀疑?”

“我不怀疑,”陈立松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车上的美女,“你从重庆拉到我们刀风镇我都不怀疑,只是觉得这位城里的姐姐,还真能折腾,居然从田城包一辆黄包车来我们刀风镇看风景来了。”

“我们才不是来看风景的!”车上的少女见黄包车慢了下来,松开放在座沿上的手,双手握紧那卷书说道。

少妇瞥了一眼那身边的少女,说道:“闭上你的嘴,别跟乡巴佬说话,你以为他们是你学校的同学啊?”

陈立松有点恼了,怎么她左一句“乡巴佬”右一句“乡巴佬”地称呼自己。

“哟哟哟!”林三才忽然把车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那位太太,抱着臂膀说道,“这位城里的阿姨,你说你包了我的车到刀风镇,给我多少钱了?”

“我说过不给你钱了吗?”太太一脸的不满。

那少女把手中的书放在座位边上,伸手拉拉太太道:“妈——”

“哟!我跟乡巴佬聊天碍了您的事了?”林三才跟这位太太杠上了。

陈立松见林三才停下车来跟太太斗嘴,责备道:“我说林三才,拉车讲点拉车的德行不?怎么跟客人拌起嘴来了?”

林三才道:“我就看不惯所谓的城里来的乡巴佬嘴脸,连乡下的乡巴佬都不如,还来咱刀风镇来!”

太太道:“什么城里来的乡巴佬,你这没素质的乡巴佬,永远都是乡下人!”

林三才道:“来来来,您,城里人,请下我的车!”

“什么?你叫我下车?我可包了你的车了!”太太有点气急败坏了。

“对!您这位尊贵的城里人,小爷我不伺候了!”林三才抱着双臂,把头转向一边,望着风山的方向。

风山的山顶云雾迷茫,现在似乎雨下得有点大了,雾色更浓了。

“我可是要付钱请你拉到郑家寨的!”太太怒道。

林三才瞥了她一眼,说道:“您那点钱小爷我不要了行吧?小爷拉不得城里来的乡巴佬!”

“什么城里来的乡巴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俩才是真正的乡巴佬!”太太真的气急败坏了。

少女拉拉她妈的袖子道:“妈!您一路说到现在,都说乡下人不好,我觉得乡下城里都一样啊。您就别再说了!”

陈立松看得出来,那少女对她妈是满脸的不满,但也对她妈没办法。

“您看,您女儿也说您一路说到现在,总说乡下人这,乡下人那,难道您就不是咱刀风镇出去的?”林三才连正眼都不看她,唠叨道。

“哟哟哟!也就你还惦记着乡下的亲戚,都到城里这么久了,难怪还在拉着破车,没个媳妇!”少妇嘴上仍然刻薄。

林三才脸上有点愠色,上前将她拉下车,道:“来来来,我也听了你一路的乡巴佬,你不就是咱刀风镇郑家寨的郑依依嘛!怎么嫁到田城十来年,郑依依老成了郑姨,就成城里人了?”

林三才从“您”改口到“你”,就决定了不可能再拉那太太了,更不可能再拉她俩回城了。

陈立松打圆场道:“都别生气了,都怪我,这林三才遇到我,跟我多说了两句而已嘛。”

被林三才称作郑姨的那位太太,转身一把将女儿从黄包车上拽了下来,说道:“你这死拉车的,别想要车钱了!”

“我还真不想要你这城里来的乡巴佬臭钱了!”林三才见郑姨拉着她女儿,跌跌撞撞地往郑家寨狼狈地走着,心底像是解了恨,忽然又有点得意地朝那郑姨背后喊道:“我倒看你回了趟娘家怎么回城里去!我看你就别回田城了,就好好地呆在咱刀风镇吧!看你还看得看不起咱乡巴佬!”

第006章 郑家寨灭门惨案

陈立松对这林三才有点无语,摇摇头道:“你这嘴,就跟个泼妇一样!”

“我就看不惯这种人!”林三才上前拍拍陈立松肩膀,把陈立松两小袋谷子一把抓着扔到黄包车上,“走,咱们先到镇上喝酒去!我俩有多久没单独一块喝酒了?你结婚那天我就没喝够,咱哥俩今天一醉方休!”

说罢,拉起黄包车,自个往前走去。

“说起来我结婚那天还得感谢你前来报讯,不然咱就没这谷子了,也就没酒喝了。”陈立松又望着那郑姨与少女的背影,继续说道:“你真忍心把她俩扔在这半路上?”

林三才停了下来,轻松地道:“郑家寨穿过林家寨就到了!你别于心不忍!那郑姨本就是咱刀风镇的姑娘,一个村姑嫁进城里而已!我说你陈立松,你也结婚成年了吧?怎么还是这么多同情心!不会还见一个爱一个吧?别亏待了我的金珠妹妹!”

陈立松抡起扁担吓唬林三才道:“你才见一个爱一个呢!”

林三才仍拉着黄包车,并不理会陈立松的扁担,笑道:“要打架?我让你一杆扁担!我可没你那么有爱心,所以到现在我还没个女人。”

“跟你打还要用扁担吗?你总这么耿直,难怪没个女人喜欢你!”

林三才不在乎:“哈哈!看你说的。走,喝酒去!别替她俩担心,我也是用脚走回刀风镇的。”

陈立松道:“我得先把谷子送给我妹。”

林三才道:“着什么急!我一路从田城拉车到这,还没喝上一口水呢!先陪我喝口水总行吧?”

陈立松道:“你要喝的这口水得多烈的酒才好呢?”

“哈哈哈,还是自家兄弟了解!”

二人在镇上找个酒铺子,林三才把黄包车停了下来。

陈立松伸手从黄包车上取下两小袋谷子,看到一本书在黄包车的座位上。

“这书是那姑娘的。”陈立松想到方才那少女坐在车上,手里就拿着这本书,应当被她母亲拽下车时,并不情愿而落下的。

“我可没读什么书,这书当然不是我的。”林三才知道这是那少女的书。

“那先给送去吧!”

“着什么急呢?咱们也得先吃吃饭,填饱肚子再送过去,她们俩是回娘家,就在郑家寨郑依敬家,人又不跑!”林三才当然知道郑姨要回的娘家在哪。

喝了点酒,林三才把这郑姨大清早怎么包他的车,怎么一路教她女儿别看上哪个乡下的男孩,怎么嫌弃刀风镇的乡下人说了一通,然后说道早就该将她扔在半路上了。

陈立松只是微笑着摇头,不做评价。

他们出了酒铺子,陈立松将桌上的那本书塞到怀中,拿起扁担挑起那两袋谷子道:“走,先把书送还给那小姑娘,先散散酒再去松妹家送粮去,免得我妹又说我喝酒了。”

远远地听到几声似爆竹的声音,林三才借着酒意说道:“有人放爆竹迎接咱俩!你挑着不累吗?把谷子放我车上啊!”

陈立松却不听他的,径直挑着谷子往前走,说道:“哪有这样放爆竹的?你喝多了,拉翻车把谷子弄洒地上咋办?走吧!”

林三才拉起他的黄包车,跟着陈立松朝郑家寨郑依敬家走去。

不一会就到了郑家寨,却远远得看到郑依敬家方向烟火冲天,听得见人声嘈杂,还夹杂着那少女与郑姨的号哭与骂声。

“发生了什么事?”陈立松心中有点不安,正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头已不见了林三才的人与车。

远远地听到林三才的吼叫:“赵大财,你这泼皮,放火这种事也是你干的?”

陈立松看到赵大财一手拿着枪,一手举着火把在郑依敬家四处点火,另一个警察正抱着一杆枪木讷地愣在一旁,郑姨被踢翻在地,那少女正抱着她妈哭喊,周围的民众围聚在郑依敬家附近,却都跟那警察一样木讷,只看着也不言语。

“你给我滚远点!别惹你赵大爷!老子枪里没子弹了,不然一枪一个干掉你们!”赵大财此时说话又不结巴了。

倒在地上的郑姨哭喊道:“这天杀的,把我弟家灭了门!我是郑依依啊,大家快帮我把天杀的抓了!”

赵大财挥舞着火把,转身唬着围观的民众道:“你赵大爷的事,谁敢管?”

“你三爷管!”林三才上前,一拳就把赵大财打倒在地,又在他身上踩了一脚,直踩着那赵大财“哎呦”直叫。

这一拳一脚过去,赵大财已起不了身了,他对另一名警察喊道:“刘国龙,枪拿来!”

林三才向那名叫刘国龙的警察瞅了一眼,刘国龙被林三才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几步。林三才也不管他,叫喊道:“大家快来扑火啊!”

可是除了陈立松与丢下她妈妈的少女外,其他围观的民众并没有一个人前来扑火。

那少女边哭喊着,边拼着命前来扑火。哪知南方山村多以木头建房,虽然此时仍下着细雨,被点起来的火火势凶猛,点着了她身上的衣服。

陈立松见她如此,立即将她拽了出来,扑灭火苗。而那少女继续往火里扑去,陈立松只好抱住她,把她放在郑姨身旁,命令道:“你好好守着你妈妈!别救了!”

方才扑火救人之间,他已然看到屋内四具尸体横死地上,另有一位女子赤着身子死在床上!

郑依敬一家五口被灭门了!

那赤身女子是郑依敬媳妇,躺在地上的四人是郑依敬与他父母、儿子!

面对郑家惨状,陈立松忍不住怒火上头,眼见房子已然救不了火了,转身扑向坐在地上赵大财,此时陈立松的胸中只有一个念想:要赵大财为屋里五个人偿命!

但他已经迟了一步了,因为林三才也见扑不了火了,早已返身过去,瞪着充血的双眼,用他那双有力的手,把赵大财脖子硬生生地扭断了!

只在片刻之间,林三才在无任何征召地就解决了赵大财,而郑依敬的房子也在大火之中慢慢地倒塌了下来,继续在绵绵细雨与郑姨母子的哭喊之中燃烧。

刘国龙见林三才瞬间杀了赵大财,慌里慌张地对林三才举起了枪,手指抠在扳机上,嘴里哀求道:“不关我的事,这事只赵大财一人做的!”

第007章 林三才背枪跑了

林三才徒有拳脚功夫,对那刘国龙拿枪对着他瞄准,一时懵了,站在那不知所措。

郑姨与她的女儿刚才还在哭喊,转眼之间林三才帮她们报了仇,一时之间也呆了,两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林三才,又看看那刘国龙,吓得不再哭也没敢出声。

此时周遭只有郑依敬的房子正在燃烧,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烈火焚烧木头的爆裂声。

陈立松倒不怕刘国龙对林三才放枪,知道此人胆小,心地却不坏,只是怕他手抖以致枪支走火伤了兄弟林三才。他迅速地从地上拾起两粒小石子,一粒对准枪管,另一粒对准他的手腕,以他猎人的迅捷扔了出去。

只听得“噹”地一声脆响与刘国龙“哎呀”地一声惊叫,然后那杆枪就“啪嗒”地掉到地上去了。

林三才见得那杆枪已落地,立即从懵怔中惊醒了,迅速扑向那刘国龙。

陈立松见他向刘国龙扑去,连忙飞身挡在刘国龙与林三才之间,并且非常清醒地用脚快速地将刘国龙掉地上的那杆枪踩住,抱住林三才,对他说道:“三才兄弟,刘国龙并不恶,你不能把他也杀了。”

刘国龙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他俩跟前,求饶道:“真不关我的事……”

林三才见自己被陈立松抱住动弹不得,而且一下子已从刚才醉酒状态缓了过来,神智已然清醒,喝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一回事!”

那刘国龙却说道:“你们快跑吧,你们把王镇长的小舅子给杀了,黄队长带着弟兄就在附近征粮,再不跑来不及了。”

林三才又喝道:“什么你们我们?杀这畜生的是我,跟陈立松有什么关系?你要知道,若不是刚才陈立松把我挡了,你早下去陪那畜生去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是是是,不关陈立松的事。”陈立松刚才救了他,刘国龙清楚得很,“我……我们来郑依敬家征粮,郑依敬不在,只有他媳妇抱着孩子喂奶,赵大财动了色心强暴了她;郑依敬与他父母从田间回来,郑依敬拿着菜刀要砍杀赵大财,赵大财就开枪把他们全杀了……”

“你有份吗?”

那刘国龙仍跪在地上,伸手对天发誓道:“苍天在上,我刘国龙若有参与,天打五雷轰!”

“暂且信你,你起来吧。”林三才情绪渐渐平稳,看了看旁边一大群围观的众人,在思索这事如何收场。

林三才对陈立松说道:“你也放开我啊,我刚杀了人,而且杀的是官府的人,你这是要把我抓去送官吗?”

陈立松立即松开了他,说道:“你快跑吧,反正你也就孤身一人在田城,快跑回田城去吧,别再回来了。”

此时围观的群众有人说话了。

“完了完了,这后生仔把官府的人杀了,抓了会被砍头的……”

“那官府的人啊,还穿着官服呢……”

“郑依敬家太可怜了……”

“会不会把我们也抓了……”

“那我们一会看着官府的人一来,赶紧离开……”

“是两个后生仔……”

“另一个后生仔听说刚结婚不久……”

……

林三才听着听着,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嚷道:“说啥话呢?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杀那畜生的人是我,我叫林三才!”

陈立松催他道:“你就别磨叽了!快跑吧!”

林三才觉得有理,转身到赵大财尸身边上又狠狠地踢了两脚,然后去拉他的黄包车。

陈立松一把抢过黄包车的车把子,责备道:“你还惦记这车干嘛?命重要还是车重要?”

林三才点点头,从地上把刘国龙的枪捡起,背在身上,又对刘国龙说道:“杀赵大财的事只有我林三才一人所为,你不可把我兄弟牵扯进去,否则我林三才随时回来取你狗命,说到做到!”

刘国龙见林三才忽然满脸凶狠,连忙不停地点头,嘴里哆嗦地道:“不会的,我不会害陈立松的。”

林三才见刘国龙已答应,抱了抱陈立松,然后转身就往田城方向跑了。

陈立松看着林三才跑远了,再次交待刘国龙道:“你不可添油加醋地说林三才坏话。”

刘国龙心心陈立松刚才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只有拼命地点头的份。

郑依敬的房子彻底焚烧得干干净净了,连同五具命丧赵大财枪下的尸体,一并烧为灰烬。

陈立松看着郑姨与她女儿可怜,问道:“你俩现在怎么办?回田城吗?”

郑姨此时已不把陈立松看成乡巴佬了,无助地说道:“我要把我爹妈、弟弟与弟媳安葬了再回。”

刘国龙此时也清醒过来了,忽然对陈立松悄悄地说道:“小兄弟,我建议你赶紧也跑吧!千万别等我们黄队长来!你可知道,这赵大财姐姐赵灵娥,跟咱们的黄队长是什么关系吗?”

陈立松自然不知他们什么关系,而且他们什么关系又关自己什么事:“赵大财不是我杀的,我跑什么?而且赵大财罪有应得……”

正说着,李飞脚带着一个警察队的人来了。

李飞脚一来就看到躺在地上的赵大财、化为灰烬的房子与郑姨母女俩,问刘国龙道:“赵大财咋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刘国龙简单明了地跟李飞脚说了一下赵大财强暴郑依敬媳妇、枪杀郑依敬全家以及林三才杀了赵大财的情况,略过陈立松掷石头的事。

李飞脚率直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赵大财这畜生,罪该万死!这么死倒是便宜他了!”

陈立松听李飞脚也骂赵大财,接话道:“这两位母女挺可怜地,警察队的人是否给安排一下后事?”

李飞脚从头把陈立松看到脚,又看看陈立松的扁担与两袋谷子,问道:“这两袋谷子是你的?”

陈立松一听他这么问,心中暗自叫苦,连忙说道:“这不是谷子……”

李飞脚迅速上前捏了捏袋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陈立松,我就说嘛!这回终于让我逮住你了!元宵节早知道你把粮食藏了起来,果然是藏了起来!其他的粮食还藏在哪?快说!”

他话未说完,人已扑向陈立松。

第008章 传来遥远的枪声

陈立松见李飞脚来势汹汹,一直都听说这李飞脚的腿功厉害,心中非常矛盾,不知这李飞脚扑过来要用脚踢他,还是只想抓了自己。

他正迟疑之间,李飞脚却停下步伐侧耳倾听。

原来他们听到从东北与东南方向,传来了几声遥远的枪声。

陈立松现在可以认定,这些肯定是杀人的枪声,虽然自己一直是猎人。

猎人的枪声跟这种枪声是不一样的,刚才与林三才赶到郑依敬家后,确认这种枪声可以杀人,而不是猎杀山上那些猎物的猎枪发出来的,更不是爆竹。

李飞脚嘀咕了一声:“又是我们的人在干坏事了!”

他转身朝赵大财尸身上就是一脚:“这狗娘养的,该死!刀风镇警察队的名声都被他败坏了!白长了一张俊脸!”

李飞脚自己生的虽也高大,却满脸横肉、胡须拉碴,看上去凶神恶煞一般。

此时细雨已经变成了小雨了,众人身上渐渐都被淋湿了。围观的民众见雨大了点,纷纷站到远一点房子的屋檐下,继续看着,时不时指指点点。

郑姨见他俩似乎打不起来,而且李飞脚虽然看起来长得丑却还挺正直的,她想起死于非命的父母、弟弟、弟媳及小姪儿,瞬间又悲从中来,又与她女儿在雨中抱头恸哭起来。尤其是她,毕竟死者是自己父母弟兄,哭着哭着就哀号了起来。

李飞脚一见女人哭泣而且又是哀号,心中瞬间烦躁得很,看都不看那对母女一眼,对刘国龙说道:“你你你,跟她们说,这里我们会帮忙收尸,她们有多远滚多远,别妨碍我们做事!”

刘国龙却知这样做似乎不近情理,说道:“死在赵大财枪下的,是这女人的父母弟兄,让她们走开不好吧?”

“她们不走,那我走边点可以吧?”李飞脚对同行的人说道:“郑起云,你跟刘国龙一起收拾!等火灭了,把郑家的尸体搬到山边挖个坑埋了。刘国龙,你负责把赵大财背回去。”

“啊?我背?”刘国龙一脸为难。

“你不背,我背吗?”李飞脚在黄大明面前言听计从,却在其他同僚跟前说一不二。

陈立松见郑家的事有了着落,与林三才一起喝的酒早已没影了,也不记得自己跟林三才为何会来找这对母女,更别说身上那本少女落在林三才车上的书了,只走到郑姨跟前同情地说道:“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节哀顺变吧。既然官府的人帮着你们,我也得去林家寨找我妹去了。”

李飞脚不知啥时候已经到了陈立松身旁,早已将他的领口一把抓住,喝道:“杀了赵大财,死罪一条,你还想走?”

陈立松没留神被李飞脚紧紧抓住,一时动弹不得,忙争辩道:“赵大财不是我杀的!”

那刘国龙感激陈立松刚才的救命之恩,忙过来道:“赵大财之死确实跟他无关,你别误会了飞脚哥。”

李飞脚却不依不饶:“刘国龙你给我滚开,做你的事去!就算赵大财不是他杀的,他藏匿粮食,还欺骗于我,也是死罪一条!”

陈立松见李飞脚死揪着不放,自己若要想脱身,势必要跟他动起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跟李飞脚动手时,却听得旁边一声怒喝:“什么死罪活罪?赵大财是谁杀的?”

他们不仅听到怒喝声,还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而且似乎人数众多!

随即,陈立松听到周围的民众议论纷纷,说的大意是:“这后生仔完了!看来非替这天杀的赵大财偿命不可了!”

一位三十五岁上下的汉子,带领一队人马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大约有二、三十人之众。

这些人有的穿着国民兵团服装,有的穿着警察服装,有的却是村民打扮,个个手中一杆长枪,腰间缠着装满子弹的弹袋。

陈立松一见这领头的汉子,心就往下沉!

他太清楚这位汉子是谁,正是前年给了他们家田江边那块田地的刀风镇王镇长、刚刚被林三才双手扭断脖子的赵大财之姐夫!

所谓杀人偿命,关键杀赵大财的人并不是陈立松啊!但是王镇长这阵势,带着这么多人,这么多杆枪,明显是冲着复仇而来,非要处死杀赵大财之人不可啊!关键谁都知道,林三才跟自己是好兄弟,还沾亲带故,看来自己今天麻烦大了!

那王镇长在赵大财尸身跟前蹲下身去,查看了一下致命之处,又问道:“赵大财谁杀的?”

那李飞脚道:“就是这小子的兄弟林三才杀的!”

王镇长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陈立松,道:“你是陈如意儿子陈立松吧?赵大财不是你杀的?”

陈立松听出王镇长把他认了出来,觉得自己该不该豁出去,他的嘴巴却把他的心中所思说了出来:“真不是我杀的,不过,赵大财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好一个人神共愤!”王镇长似乎很激动,又重复了一句道:“好一个人神共愤!”

李飞脚拎着陈立松领口把他拖到王镇长跟前,问道:“王镇长,您要这小子给赵大财偿命吗?”

“偿命?谁来偿命?林三才?还是陈立松?把这小子在山后挖个坑给我埋了!大伙跟我走!”王镇长红着眼,似乎连陈立松看都不看一眼,也不再看死在地上的赵大财了,只对他带来的那些手握长枪的国民兵团战士、警察与村民挥了挥手,就往前走了。

“是!”李飞脚得到王镇长指令,将陈立松拎得更紧了,直接拖着他要往郑家寨的后山走去。

陈立松心道:“这回小命完了!可惜家中才娶的跟这郑姨女儿一样大小的老婆林金珠,她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他不是不想活命,而是看到这二三十杆枪,就是挣脱了李飞脚的控制,要想以一人之力敌二三十人的枪,恐怕立即命丧当场,唯有顺从地被李飞脚拖到后山,再想办法从李飞脚手下脱身了。

想到如此,陈立松并不反抗,任由李飞脚拖拽而行。

刘国龙轻声嘀咕道:“想不到王镇长也如此草菅人命……”

那王镇长听到刘国龙嘀咕声,猛地一回头,问李飞脚道:“你要干啥?”

“您不是说,把他挖个坑活埋了吗?”

“我啥时候说活埋他了?”

“好,那我现在就先处死了他,再埋!”

“放肆!谁给你胆子?”那王镇长迅速从腰间取出驳壳枪对准了李飞脚!

“这……”李飞脚不知道王镇长怎么会突然拿枪对准了自己!

第009章 请您给我一杆枪

王镇长喝道:“放开他!”

“放开他?”李飞脚很不明白,传说中说一不二的王镇长,今天怎么会出尔反尔,刚才明明听他说把他埋了,现在自己提出先杀再埋,没想王镇长马上又改变主意要放了陈立松!

他正迟疑不决时,忽听一声王镇长带来的二三十人齐声吼叫:“放开他!”

李飞脚跟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举目看去,那二三十杆长枪、短枪齐刷刷地瞄准了李飞脚!

那二三十人当中,也有李飞脚的警察同僚,一样举枪对准了他。

他们现在只听王镇长命令,似乎向李飞脚宣告:王镇长的权威不容置否!

“我是说,把赵大财那小子的尸体,拖到后山埋了!听明白了吗?”王镇长用手指着那已死去多时、在雨水浇淋之下早就僵挺在烂泥之中的赵大财。

“那陈立松还是不能放了!”李飞脚的犟,正如黄大明说他“李三才”一样,在刀风镇也是有名的。

“为何不能放?”

“因为他拒交军粮!”

王镇长问道:“什么军粮?”

“一个月前,您安排警察队给您向各户征粮啊?”

“我安排的?你们这些人挨家挨户搜刮粮食,原来把账挂在国民兵团头上了!我国民兵团什么时候让你们警察队征粮?”

“我们黄队长……”

王镇长怒不可遏,大骂道:“艹你娘的,你们真是无法无天!胆敢冒用我的名义搜刮粮食,个个都该死!”

刘国龙与郑起云一听王镇长这话,吓得腿软,立马跪在王镇长面前道:“王镇长,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是听黄队长安排……”

“等我回来再找黄大明算账!赵大财这小子真该死!李飞脚,马上放了陈立松!”

李飞脚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即放开了陈立松。

王镇长见李飞脚已经放了陈立松,又对带来的人命令道:“弟兄们,跑步前进,出发!”

众人又立即收枪,快速地排成两队,往前跑去。

刚才被王镇长气势吓住了的郑姨两母女,此时又开始哭了起来,只是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哀号了。

陈立松这才知道,原来王镇长并非要致他于死地,不但不杀他,还救了他。不过,对于王镇长带这么多人这么多杆枪出现在这里,陈立松还是很好奇,追了上前问道:“王镇长,您这是要干啥去?”

“敌寇入侵,我等前去鹿山岭伏击他们!”

“请您给我一杆枪,我也去!”陈立松并不知道什么叫敌寇,只是忽然感受到王镇长的浩然正气,认为王镇长做的事都是对的!就冲着王镇长刚才所说的话、现在所做的事,肯定是为国为民的。既然刚才自己的命都是王镇长救的,也应当为王镇长做点什么。

王镇长一边小跑,一边对陈立松说道:“不,我知道你,一个月前你刚结的婚,我们伏击敌寇,随时可能送命,你还没有孩子昵!这样,我的小舅子做了坏事,我又得奔赴前线抗敌,你替我给那几位遇害的乡亲善后吧。”

陈立松一时觉得王镇长说得也对,既然王镇长给自己下了任务,自己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他说道:“是!我保证办妥您交待的事!”

“好!去吧!刚才我没脸见她俩,替我向那对母女致歉!”

“是!”

陈立松停下了脚步,返回到被烧毁的郑依敬房子跟前。郑姨与她女儿还在依旧燃烧的房子跟前哭泣。

房子虽然已经倒塌,但火还未烧尽,还无法靠近替遇害的五位乡亲收尸。被王镇长训斥过的李飞脚、刘国龙及郑起云,从火中抽了两根未被烧尽的木柱,扑灭了火,将赵大财尸身绑在那木柱上,准备按王镇长说的那样,抬去后山挖个坑掩埋了。

李飞脚见陈立松又返回来,跟刘国龙与郑起云说道:“你俩把这畜生抬去后山,我还有事要做!”

交待完毕,他对陈立松喝道:“陈立松,王镇长说放了你,但黄队长肯定不会放了你!”

“你有完没完?”陈立松是听王镇长的交待,返回来处理郑家善后的事,当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那两袋谷子还扔在别人家的屋檐之下,现在又听得李飞脚无理之词,不禁无名业火直冒脑门!

李飞脚早已欺身过来,伸手向陈立松抓来,口中嚷道:“王镇长不是我的头儿,黄队长才是我的头儿,我得听我的头儿的!拒交军粮外加一条人命,王镇长说算了,我李飞脚可没说算了!”

陈立松赶紧躲闪一旁,他对李飞脚的这种痴狂实在无可奈何。

“哟嗬,还会躲我?”李飞脚伸手没抓着陈立松,立即敏捷了起来,誓要将陈立松亲手抓住。

他就不信,以他的敏捷与速度,陈立松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不过,他却被一人给挡在跟前。

李飞脚跟这人直接面对面,一双大眼对一双更大的眼!

挡住李飞脚的人,是刚才扭断赵大财脖子的林三才。

林三才嘴中说道:“陈立松,刚才那警察跑哪去了?枪的子弹被我就几下放完了,还好我跑得快,没被那些戴鸭舌帽与钢盔帽的人打死了。”

“林三才,你傻丫的又跑回来干嘛?”陈立松对林三才又返回来很意外。

“以后我得跟你学习怎么开枪啊!我躲在路旁边,对准了那些人的脑袋,都不知道怎么开的枪,他们一个个都没死,倒是我差点死了。我一路跑到这里来,觉得我得改名叫林飞脚!”

李飞脚见林三才回来,似乎非常兴奋,问他道:“等下,你们等下再聊!我认识你,林三才就是你,你就是林三才!没想到却是个胆小鬼,还把逃跑当成光荣来炫耀!”

林三才当然不会否认,反问道:“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三才是我!你要替那畜生报仇?”

李飞脚又道:“我不替畜生报仇!但你刚才是杀了个警察,王镇长会放过你,黄队长或许也可能放过你,不过,我绝不可能放过你!”

第010章 一场滑稽的比武

“哦?那畜生跟你是亲戚?”林三才迅速提枪抵在李飞脚身上。

事实上,他的枪里没有子弹。

他见李飞脚手中提着枪并没瞄准自己,但担心李飞脚随时开枪,所以一边说话,一边警敏地察看四周,以便李飞脚调转枪口时,他可以快速躲闪。

李飞脚伸手把林三才的枪杆按了下去,鄙夷地说道:“你举着没子弹的破枪干嘛?会开枪吗?你才跟那畜生是亲戚!”

“那你跟他就是同类人!”林三才被李飞脚点破枪没子弹,把枪放了下来。

“我跟那畜生不是同类人。听黄队长说,你这第三才,是你的拳头功夫好,我察看了赵大财致命伤,就是被你那双手给扭断了。我就想看看你的拳头有力,还是我的腿脚够猛。”

“你不用枪?”

“跟你打,还需要用枪?”李飞脚自信地抬手“咔咔”几声,把枪膛中的子弹退了出来,将枪放在围墙边。

“你太狂妄了!”

“林三才,我看你也喜欢看戏,难道你没听过戏词中唱道‘艺高胆大’吗?”

“哈哈哈!你也喜欢看戏!”

“我不喜欢看《百碟香柴扇》,喜欢看《逼上梁山》!”

“你姓李,再怎么逼你,也当不成林冲。”

“这么说,你要当林冲,我倒成了陆谦了?”

陈立松见这两个人似乎不像要打架的样子,倒似两兄弟在交流,而且还聊得挺合拍的。

林三才说道:“我看你连陆谦都不如!”

“呀呀呸!我李飞脚今天非要抓你俩回去不可!”

李飞脚被林三才说成连陆谦都不如时,已经向林三才扑了过来。

只听得一声喝道:“蹲下!”一杆枪向林三才指了过来,瞄准了他。

原来是郑起云与刘国龙把赵大财尸身抬到后山准备掩埋时,发现没有工具,现在返回来想找个围观的民众要两把锄头,看到林三才与李飞脚正要近身肉搏,于是郑起云端起了他的枪,要林三才蹲下。

却见林三才敏捷地一闪身,那杆枪已经到他手中。

他看过李飞脚怎么退子弹,也学着李飞脚的样子,“咔咔”几声,把枪膛中的子弹退了出来,然后把空枪扔给陈立松道:“接着!给我看好了他们俩,谁敢用枪,老子直接把他脖子扭断!”

李飞脚也停下攻势,向那两位同僚说道:“我今天要跟林三才在拳脚上见真章,你俩在旁边看着不许帮忙,看我把林三才打成林三残,再把这两人抓回警察队!”

刘国龙见过林三才用手扭断赵大财脖子,哪敢上前帮忙。现在郑起云领教了林三才的动作之快,早已被林三才的气势唬住了,枪也被夺走了,想帮忙也没这能力了。

林三才笑道:“哈哈!如果你败了呢?”

“笑话!我是谁?我会败吗?”李飞脚重新调整了一下身形,准备扑了过来。

“我说李飞脚,就冲着你们搜刮民众粮食,我今天还真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李飞脚听林三才说起粮食之事,刚才也听王镇长说并非国民兵团征粮,觉得自己似乎理亏,但他又觉得自己没错,因为他执行的是黄队长之命。

“废话少说!你杀了人还有理了!”

话音刚落,李飞脚人已冲到林三才跟前,两人近身肉搏你来我往已干了起来。

远远地传来一阵枪声,陈立松听着那声音方向,应是王镇长前去的鹿山岭方向,虽然不是很清楚王镇长带人前去干嘛,现在这么密集的枪声,他心里不禁挂念着王镇长他们。

“林三才,这是提前给你送葬的爆竹声!他们说你的拳头算一才,我看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吧?”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刚从那方向跑回来,那是枪声!你说你叫李飞脚,腿脚很厉害吗?我看也不见得!”

这两人不仅拼上了拳脚,还练起了嘴皮子。

鹿山岭虽然跟刀风镇这里隔了好几重山,陈立松听着从传来的枪声越来越密集,虽然明知看不到,他仍时不时地往那方向瞅去。

李飞脚与林三才肉搏一阵,两人都气喘吁吁,竟然不分胜负。

李飞脚道:“这样打下去没意思,我们拳对拳、脚对脚,硬碰硬格着打,谁也不能闪躲,怎样?”

“你想利用你飞脚的优势,踢断我的腿,再抓我们回去交差,对吧?”

李飞脚笑道:“反正你也跑不了,黄队长马上巡逻到这里来,你们认命吧!不过在抓你俩之前,我们还能比比功夫,不然等你被黄队长抓了,肯定给你‘啪’的一枪把你毙了,我找谁练去?”

“比就比!!”

“好,先来拳头功夫!”

两人居然相约停了下来,面对面站好位置、蹲好马步,伸出同样的中分手比了一下,开始“噗噗噗”地直接手臂对手臂硬生生地撞击!

臂膀对臂膀的撞击声,跟从鹿山岭传来的枪声相比,这声音似乎更让人感觉到看着他们,自己手更疼!

不仅是陈立松,还有刘国龙、郑起云与围观的民众,甚至郑姨与她的女儿,都对他俩从搏斗忽然变成这种滑稽的比武模式感到疑惑与“手疼”!

这哪是决定抓不抓林三才与陈立松的比试,分明是两个小男孩在斗气!

他俩就这么硬打了一阵子,不分胜负,李飞脚与林三才几乎同时喊道:“停!”

二人说停就停,各自收回了手臂。

李飞脚指着林三才的脚说道:“现在比腿脚吧!”

事实上,现在如果拉上他俩的袖子,他俩的手臂早就淤青成一条青龙了!

“行!脚怎么比?”

“你踢我一脚后,我踢你一脚,然后你再踢我一脚,我又踢你一脚,直到另一个人被踢断腿,或者踢到求饶为止,才能停!”

“哦?就只踢在对方的腿上吧?”

“对!我既然是叫李飞脚,自然腿脚上占了点优势。我且让你踢第一脚!”

林三才问:“真让我先踢你的脚?”

李飞脚似乎有了必胜的信心,笑道:“让你先踢,你又能怎样?还不是等着我踢断你的脚,只是早晚的事!”

“不会躲闪吧?”

“躲闪的,是一头没把的公猪!”

“我可以退后几步再踢你吗?我怕靠你太近,把你踢得太疼了。”

林三才说出这话时,陈立松有点想笑,其他人也想笑。

“可以,”李飞脚却不知道林三才的心思,伸出双手护在丹田处,“你别踢歪了就行!”

“绝对不会踢歪了,肯定只会踢你的脚。”林三才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出脚。

第011章 哎呦李飞脚的脚

林三才为啥要退后几步再踢过来,等李飞脚想通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听得“咔嚓”的一声骨裂的响声,李飞脚嘴里闷哼一声,人已经躺下了。

李飞脚双手本来护着裆部,此时本能地抱着被踢断的脚,豆粒大的汗从额头喷薄而出。

但他仍强忍着一声不吭,任凭身上的警装和着地上的泥浆,脏成一团。不知是汗还是雨,他的全身湿透了。

林三才蹲在他跟前,拍拍他的脸,说道:“你现在可以叫李三才了。”

“我肯定会亲手抓住你,回来给赵大财偿命!”这回李飞脚说出话来,可真是咬牙切齿了,不仅是因为恨林三才的鬼,也恨自己的愚,更多的是断脚的疼!

“你要这么说,我本来还很敬重你的武艺,现在再气你几句。你以为你叫李飞脚,腿脚功夫就一流了?我在田城做什么你知道吗?他们也叫我林飞脚!嘞!那辆黄包车知道吗?我的!从田城拉到这里来!被我踢断了脚,你认栽吧!要不是我知道你除了傻之外,没干啥坏事,不然也送你去见你爹你娘去!”

“你……”李飞脚此时躺在泞泥的地上,脚疼得让他无法再说什么。

那辆拉着郑姨与她女儿从田城到刀风镇的黄包车还停在一旁,被雨淋了半天,座位中都积了水。

林三才站起身,对刘国龙与郑起云说道:“你俩把李飞脚抬回镇上吧!”

连李飞脚被被林三才踢成了“李断脚”,那两人早被林三才唬住了,只有点点头,又找了两根木头,再去找几根绳子,准备编个担架,抬着李飞脚回镇上。

林三才捡起一杆枪,再从地上捡起几颗子弹藏在身上,对陈立松嘀咕道:“怕是我连田城都回不去了,可惜我杀了人,刀风镇也呆不住了,不然我就跟你学学怎么打枪。”

“等王镇长回来,跟王镇长说说,我看他是明白人。”

林三才并不知道刚才王镇长来过:“他是赵大财的姐夫,去找他?你让我送上门去吗?”

“不是,刚才他来过了,现在他应当就在打枪的鹿山岭。”

“鹿山岭?”

鹿山岭在刀风镇通往田城的路上,刚才林三才想跑回田城,还没到鹿山岭就遭遇了鬼子。

“是啊,你回来时没碰到王镇长带着人去鹿山岭吗?”

“我哪敢走大路啊,抄的是小路就碰上几百个鬼子,放光了子弹就跑了回来。”

“什么鬼子?”陈立松并不知道林三才口中的鬼子是什么。

“侵略者!占了我们半个国家的日本兵。”林三才在田城生活了几年,自然知道一些时事。

“啊?你碰到的是几百人吗?”

“是啊!我跑得快,才有命到这里。”

陈立松听闻林三才碰到的是几百人日本兵,心中一惊,忍不住替王镇长担心起来。

“这会没枪声了。不,枪声更远了,现在好象到田城那边了。”

他凭着猎人的经验,可以判断出枪声的距离。

刘国龙与郑起云已经把简易担架编好了,拿起地上、墙角以及陈立松放在一旁没了子弹的枪,又不敢去地上捡子弹,把李飞脚抬上担架,往镇上走了。

陈立松看了看蹲在一旁的郑姨以及她女儿,现在早已不哭了,而且发现她俩似乎一直盯着他看,却不说话。陈立松还发现,从郑依敬家发生命案到现在,只有围观的人,没有人过来打招呼。

他问郑姨道:“郑姨,你在郑家寨还有什么亲人可以帮忙处理的吗?”

林三才接话道:“她这个人的那张嘴,自以为嫁到田城就成城里人了,就算有几个乡下佬亲戚,恐怕也被她甩开了,现在肯定没人帮她!”

他说得有点刻薄,不过郑姨与她女儿也不争辩,想必是郑姨母女二人曾目睹他杀了赵大财,踢断李飞脚的脚,虽然也替自己娘家郑依敬全家报了仇,但心中难免惊恐,不敢顶嘴了。

陈立松对围观的民众问道:“你们谁是郑依敬家的亲友?”

这在郑家寨,应当围观的人有郑姨的姻亲、郑依敬的本家兄弟亲人,此时竟然没人应声。

这在他陈立松家,是不可能的事!

看来郑姨真的在乡下得罪了不少人!

郑姨轻声说道:“不用了,我花钱雇上几个人办吧。”

陈立松迟疑了一会,说道:“嗯,我还没把谷种送往林家寨,也得先走了,节哀顺变吧。”

说实话,陈立松虽然同情郑姨,但在心底并不喜欢她。

按理说,郑依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亲友出来帮忙,陈立松实在想不通。郑姨的女儿似乎有点木讷,茫然地看着火已经熄灭的房屋。

既然郑姨并不需要自己帮忙,陈立松拉上了林三才,拿起扁担,挑起谷子往林家寨而去。

郑家寨与林家寨,是紧挨着风山的两个村庄,两村之间不要走几步就到了。

不过,往林家寨走的只有石阶道路,对于具有城市血统的黄包车来说,根本没法前行,林三才爽快地把黄包车送给了一位老乡。

把谷子送到妹妹陈松妹家中之后,陈立松继续带着林三才往鹿山岭而去。

林三才不明白:“你这是要干嘛啊?”

“我们赶紧跟王镇长说明情况啊,你想一辈子就这样躲着吗?”

“王镇长真的大骂那畜生了吗?”林三才仍犹豫。

“放心吧,等会到了鹿山岭,你先别出现,我先跟他说说。等我确认他不会抓你了,你再出来。”

“嗯。”

他们很快就到了鹿山岭,鹿山岭很安静,似乎连鸟都不敢叫了,有点阴森森地瘆人。

“他们去哪了?”陈立松有种不祥的感觉,“他们才二三十人,而对方几百人!”

林三才说道:“这里没有人走的踪迹,他们不在这里吧?”

陈立松似乎听王镇长说过,他带着国民兵团战士、警察及村民,到这里是来打伏击的,肯定不会在这么开阔的地方:“刚才听枪声,就是在这个方向的。不过,应当不在这里。”

他爬上山坡查看,看到了一个小峡口,那里是最佳的打伏击区域,就像他要捕猎时,选择在那些飞禽走兽必经之路上设伏,才能猎杀更多的猎物一般。打猎,也要讲究天时、地利。

他对林三才说道:“走,我们往那里看看去!”

林三才也看出了,在鹿山岭设伏,陈立松所指的方位,的确是最佳区域。

第012章 三十一位英雄冢

暮色渐显,雨居然停了。

当他俩穿过树林时,原本鸦雀无声的鹿山岭,渐渐响起了蛙鸣,树丛中也飞起了几只不知名的鸟。

伴随着蛙鸣鸟呱,竟然云开雾去,天放晴了,西山的阳光也从树叶间懒散地穿了进来,洒在他俩身上,在前头留下长长的影子。

陈立松与林三才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北边的小峡口前行,夕阳之中,他俩看到在丛林间与山石旁,一位又一位英雄,有的斜斜地靠着树旁,有的仰面躺在地上望天,有的俯在草丛里,有的挺直地坐着……陈立松看到了王镇长!

不仅看到王镇长,还有他的战友们,他们在王镇长怒喝李飞脚时,齐声对李飞脚吼叫“放开他”!

这些英雄的身体在夕阳下投映在大地上,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陈立松与林三才强忍着泪水,从西边数到东边,足足数了两刻钟时间,才把这些英雄一一都查看了一遍,并把他们在树林中摆好。

陈立松对林三才说道:“三十一名!他们全走了。他们带的枪支与子弹全被捡走了。”

林三才两眼通红:“要是我刚好碰上他们就好了,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鬼子有好几百人,王镇长他们才三十一人,如何抵挡得住!?”

“除了王镇长外,有几个我认识,这是我们陈庄的陈凯明,这是黄庄的黄金旺,还有……有的人是风山上的,我到风山打猎时见过!黄大明不是说他们是土匪吗?”

陈立松心想,王镇长在郑依敬家出现时,自己没去在意王镇长带的人当中有没有风山上的人。风山据说是什么根据地,他不懂的东西多,总觉得这种关系可不能乱说出去了:“此事事关为国为民的王镇长声誉,我们要不要去通知镇上的人来善后呢?”

林三才说道:“先让他们入土为安吧!等我们把人叫来,他们就被野兽吃了。”他的情绪忽然特别激动,又说道:“别去了,王镇长死了,我是杀人犯,你也不希望他们抓走我吧?我得送送这些英雄,你跟我一起吧!”

陈立松也被林三才感染了,说道:“我们得去借锄头来,顺便就在附近村庄叫几个精壮的兄弟来帮忙,他们并不认识王镇长,不会玷污英雄名声。”

“嗯,这些英雄都是为国捐躯的,村民们理应来帮忙!不过还好,”

鹿山并不属于刀风镇,而是属于刀风镇边上的松林乡。

怀着无比悲痛的心,他俩跑下山去找人与借锄头。

鹿山村。

从村头快走到村尾了,整个村庄没遇见一个人!看来来叫精壮的弟兄去帮忙,也是叫不上了。

陈立松道:“可能听到枪声全跑了吧。”

林三才也不搭话,在一家农舍门口“砰砰砰”重重地敲了敲门,并不见有人回应。他实在等不下去了,提脚就踹开了一家院子的门。

“走,进去找找。”

他们在这个院子里找到两把锄头,两担畚箕。陈立松用自己带着的扁担挑起畚箕,与林三才各拿上一把锄头,返回到鹿山岭上。

在鹿山上顶挖了一个大坑,两人把王镇长等人一一抬了进去,然后再掩埋上。

掩埋完毕,月上林梢,树林间,他们建了一个足够大的英雄冢,让这些英雄长眠于底下。

月光如水一般,用婆娑的树影当被,盖在这三十一名英雄身上。

他们注意到,自从他们找到这三十一名英雄尸身之后,不论田城还是刀风镇,除了偶尔能听到几声枪响外,没有密集的枪声了。

林三才骂道:“他奶奶的,田城肯定沦陷了!我也不能回田城了。”

“你有什么打算?”陈立松清楚,王镇长既然已经为国捐躯了,林三才杀了赵大财的罪想要赦免,恐怕已是不可能的了。

林三才道:“我去风山吧。你说风山上的人也跟着王镇长打鬼子,说明他们并不是土匪,而且镇上黄大明那些人也不敢惹,你也跟我上山吧。”

“我怕不成。王镇长能跟风山上的人一起杀敌,你去风山我也放心。你也知道我刚结婚,家有两老,而且……”

“我都懂!晚了,我就在这里睡一觉,明早一起来就上风山去,你快回陪金珠吧。”

“别在这睡了。这时候深夜了,我感觉肚子饿死了,我们中午在镇上吃酒,到现在都没吃上饭,先悄悄地跟我回陈庄,我让金珠给我们弄两个菜,吃饱了睡一觉,明早你从陈庄上风山也比从这里上风山近一些。”

“好!走!”林三才也不客气,说走就走。

两人在夜里赶路,穿过树林,趟过山溪,很快就到了陈庄村口。

想起跟自己刚结婚没多久的老婆林金珠,现在正在家里等着自己回来,陈立松马上从刚才的悲愤换成了一脸温柔。

月下,陈立松带着林三才进了村后没走多久,看到了家。

快到家门口时,陈立松却停住了脚步,示意林三才也停下来。

“小心!”陈立松指指他的房子,提醒林三才别作声。

林三才朝陈立松的家门口瞅去,洒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没有什么坑,也没有什么洼,陈立松在怕啥?

当林三才再认真地看了一眼地上后,才意识到作为猎人的陈立松,对周遭环境变化的敏锐感,要比常人更厉害。

月光下,陈立松家房子的两侧地上,投映着几颗脑袋影子。

那些影子会动,还会交头接耳。

陈立松悄悄地把他拉远了,在林三才耳旁耳语道:“你先离开这里,或者现在就往风山跑,快。”

“我走了你怎么办呀?”林三才也惦记着陈立松安危。

“你快离开这里,现在被抓了就是送死。我又没动手,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千万别来救我。”陈立松又向林三才提醒了一回。

“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兄弟,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爹,我妈,还有金珠。再说,他们找我,就是想抓你,你快走吧!我这边发生任何事,你都别管,明白吗?”

“嗯,好兄弟!有啥为难的事记得跟我说,我肯定在风山上。”说完,林三才上前把双手搭在陈立松双肩上紧紧一握,松开双手后一闪身,穿过几幢三进院,消失在月色之中。

陈立松看着林三才离去之后,正在寻思自己如何在这些人眼皮底下越进自己的房子,因为这幢房子里边,有一位温柔如月色的老婆林金珠,他今天白天经历了很多人几辈子都不可能经历到的事。

总要回家的!他提着扁担、迈着阔步向家的大门迎了过去。

“陈立松回来了!”

当陈立松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几杆枪已经顶在他的额头上了……

第013章 镇长夫人赵灵娥

陈立松屋里的灯亮了,大门打开了。

黄大明提着马灯从屋里踱了出来,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紧紧裹着一件狐毛大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这不是王镇长夫人赵灵娥还会有谁?王镇长夫人,正是赵大财的姐姐。

“你胆子倒不小!连警察都敢杀,林三才呢?”黄大明伸手把陈立松手中的扁担取走。

原来这王镇长夫人赵灵娥见弟弟赵大财在郑家寨横死,从刘国龙与郑起云那了解到,人是被林三才所杀,李飞脚还被打断了腿。

那林三才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赵灵娥让黄大明到林家寨找一圈并没找着人,自家的王镇长又不见人,又听说与林三才一起的人是陈立松,就缠着黄大明到陈立松家等陈立松回来。

陈立松心知此时必定会被带去镇警察队,轻声对黄大明说道:“赵大财不是我杀的,刘长官与郑长官可以替我作证。”

那刘国龙与郑起云也在,夜色朦胧,有没有点头陈立松并不知道。

但黄大明却朝屋里喊道:“林金珠,不管你是明早还是现在,回你娘家叫你那三才哥,到镇警察队换人!”

陈如意夫妇与林金珠从屋里跌跌撞撞地出来。

陈如意前去拉着陈立松的手,向黄大明求道:“我儿都说了,赵长官不是他杀的,黄长官,您这行行好,放了我儿吧。”

黄大明转身一脚把陈如意踢开,对手下说道:“带走!”

“爹,金珠,林三才早已跑了,找不到的。你们回屋吧,我没事,黄长官带我问问话就回来。”

几个警察押着陈立松往镇上而去,黄大明到屋后开着他的车出来,开了车门,伸手拉赵灵娥上车,然后开着车慢悠悠地跟在众人身后。

在车上,赵灵娥嚷道:“你一定要给我抓到林三才!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都没给我保护好他!”

“我这不是把陈立松给抓了,就等着林三才出来换人了。”

“陈立松又不是林三才的爷,他凭啥会用命来换陈立松?”

“那林三才愚得很,会来救人的。不过,咱们这‘小舅子’也太胆大妄为了,光天化日……”

“我不管,要是抓不到林三才,别想我再理你了!”赵灵娥别过脸看车窗外,不再说话。

儿子被押走,陈如意哪能不着急吗?他对自己媳妇与儿媳妇说道:“你俩妇道人家,半夜别出来了,都留在家里吧。我跟着去看看,你们把门窗锁好。”

刀风镇的镇公所就设在陈庄,警察队也在陈庄。

包括刘国龙与郑起云在内的几个警察,提着防风雨马灯押着陈立松,没走多久就到了。

刘国龙前去开门,被两个人给挡在门口。

“长官,请您替小民作主!”

陈立松定睛一看,跪在刘国龙面前的,却是郑姨与她女儿。

黄大明停好车,跳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他此时一见女人就头疼,车上还有一个还没解决呢!

郑姨拉着女儿站起来,上前抱着黄大明的手臂,边哭边说道:“今天刘长官、郑长官都在,天杀的那个赵大财,奸杀了我弟媳,杀我娘家全家,还放火烧了我娘家毁尸灭迹!差点还把我俩也都杀了!请大长官替我们母女做主!”

她看到陈立松也被押着回来,指着陈立松道:“那那那,这个后生仔也在,他也可以证明。”

黄大明听她这么一说,立即反应过来此人便是今日的苦主郑姨郑依依,他的头更大了,竟被她抱着手臂不知所措,愣在当场。而此时郑姨见他发呆,不仅抱着他的手臂,还紧紧贴着他,让黄大明甚是尴尬。

赵灵娥从车上跳了下来,伸手就把郑姨的手从黄大明手臂上扯下并推开她,喝道:“哪来的泼妇,三更半夜对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郑姨见从黄大明的车上下来一个美貌女子,以为她就是黄大明太太,吓得赶紧拉着她女儿在黄大明跟前跪了下来,说道:“大长官,天杀的赵大财,杀了我娘家全家,求大长官替我们母女做主!”

赵灵娥立即知道,她弟弟赵大财杀的就是这女人娘家全家。她在郑姨跟前绕了一圈后,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狐毛大衣,问道:“你倒说说看让黄长官怎么给你做主?是要黄长官让你娘家全家都活了过来,还是你让黄长官来救活了赵大财,再把他拉去枪毙几回?”

郑姨听这位太太这么一说,一时想不出自己想叫这位大长官替自己做什么主。

这冤有头债有主,赵大财已经被林三才所杀,要说这灭门之仇也报了,自己来这里干嘛呢?

陈立松心道,这王镇长太太赵灵娥一下来说话就跟她的我见犹怜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妈,您让大长官安排人开车送我们回田城吧。”

因为郑依依成为城里人后,与娘家郑家寨的众亲友基本断绝来往了。现在她女儿虽然流着眼泪,却清楚的知道,这外公外婆家被烧毁了,自己跟她妈妈现在已经变得举目远亲,这大晚上的到哪住去?刀风镇说起来只是一个山里小镇,根本就不像田城那样有旅馆,只能回田城去了。但大半夜去哪叫黄包车去?

郑依依经她女儿一说,立即说道:“对对对,大长官,能不能派个人开车送我们回田城?明天再到田城接我们去郑家寨……”

赵灵娥一脸不高兴,对郑依依侧目而视,数落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这么晚谁给你送回田城?”

郑姨也觉得这要求有点不合理,说道:“那给我俩安排一个地方住上一晚也行。”

“哟!原来是求收留的!求收留就求收留呗,还求黄长官给你做主!”

数落完郑依依,赵灵娥转头对刘国龙说道:“小刘,你给带进警察队,给她俩在里边安排一间房!”

刘国龙嘀咕道:“这……里边哪有客房?”

“我说了是客房吗?什么没有房?随便开一间办公室,没有办公室,审讯室也可以啊!”

郑姨听出了那赵灵娥的言外之意:“什么?你把我们当成犯人吗?”

第014章 青英女生林青荷

“让开让开!”赵灵娥不耐烦地推开了郑姨,差点把跪着的郑姨推倒在地,“刘国龙,把陈立松给我带进去!”

刘国龙看了看黄大明,征询黄大明的意见。黄大明对他点点头。

却不知那郑姨女儿从地上抬着头往上看,借着马灯的光亮,盯着赵灵娥脸,问道:“请问,您是警察?还是警察太太?”

赵灵娥突然被那少女一问,一下子愣住了。对这样的问题,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心虚。

刘国龙也被这少女一句“请问”给震住了,也不推陈立松进去,站在那看着这少女接下去该说什么了。

这时,陈立松的爹陈如意也跌跌撞撞地摸黑到了,本想前去求黄大明放了他儿子,听到这少女的“请问”,站立在一边,等着她把话说完。

郑姨女儿又侧身面向黄大明,问道:“这位大长官,请问,我们母女俩是受害者还是罪犯?”

“受害者……”黄大明刚替赵灵娥想着怎么回复这少女问题,没想她现在突然问起自己来了,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就答了,因为她俩确实不是罪犯。

那少女伸手按了一下地面就站了起来,对黄大明说道:“既然我俩不是罪犯,我们就不应当跪着跟您说话!”

她伸手过来把她母亲拉了起来,又对黄大明说道:“按理说,我跪您,您还受不起。我叫林青荷,田城青英中学女生。既然您说我们是受害者,今日在郑家寨所发生之事,不日就会传到田城甚至传到省城,您是禁不住民众之嘴的,这件事足以震惊整个田城与省城。我也不怕你现在就灭了我们母女的口,所以麻烦您能够帮我俩解决三件事!”

黄大明一听眼前这位少女是青英中学的女生,头皮都炸了。青英中学,是田城唯一一所办了高中的学校。

“你等等。郑起云,你快进去开灯!”

黄大明赶紧叫郑起云去开灯,郑起云听命令赶紧跑进警察队办公楼开灯。

“别站在这外面说话,咱们进去说,警察队里有电灯的,外面乌漆嘛黑的。有请!”黄大明客气地把郑姨、林青荷这对母女请进了警察队办公楼。

几个人连同陈立松还有陈如意也一同进了警察队办公楼,大家簇拥着进了办公大厅。有电灯的警察队办公楼就是不一样,一切都亮堂,林青荷也毫不畏惧,挺直胸膛地站在黄大明面前,让黄大明感觉有点更加心虚。

早听说青英中学的学生个个非富即贵。也有一些非富非贵的学生,却也跟田城甚至省城政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学生个个都可谓是田城的风云人物。虽然日军还未打到田城,他们响应北国呼吁抗日,深得田城民众人心。而现在这林青荷自报大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她那一句“您还受不起”,直说得黄大明汗颜。

要知道,在八十年前的中国南方,读书的人本来就少,能读到中学的少之又少,读到高中的更是九牛一毛,更别说读至高中的女生了,那才是真的凤毛麟角!

陈立松也被眼前这个叫林青荷的少女有条不紊的话深深地吸引住了。下午时,林青荷在面对郑家寨灭门惨案时,基本上都在无助地哭泣,现在在明亮的电灯灯光之下,林青荷虽然眼角还有泪痕,但神色完全变了个样,实在让人意外。

黄大明寻思这林青荷的年龄,应当正在读高中,那绝不是小小的小镇警察队队长能惹得起的,就连本镇的王镇长、田城的黄县长他们都不敢轻易惹的!

黄大明道:“青英学生,现在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第一件事,大长官您现在这时间点既然无法派车送我俩回田城,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毕竟明天我们还要到郑家寨处理我外公、舅舅家后事,但是你们警察队的兵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让我们现在流离失所,所以麻烦大长官给安排一间干净一点的房间,能让我们母女住一晚,这不难解决吧?”

黄大明赶紧道:“不难解决,不难解决!”

林青荷又问道:“不会按您太太所说,给我们随便安排在什么审讯室、拷问间吧?”

赵灵娥的真正身份林青荷并不清楚,以为是从黄大明车上走下来就是黄太太了。赵灵娥并不像黄大明那样知道田城青英中学高中女生有多少影响力,只知道这少女一下子忽然趾高气扬起来,并把她当成黄太太了,一下子恼了,往林青荷跟前冲了过去。

她正想张嘴质问甚至想伸手打林青荷一巴掌时,黄大明却赶紧把她拉住并示意她别乱说话。

黄大明拉住她,最关键的一点原因是怕她说出是赵大财姐姐与王镇长太太的身份!

“不会不会,我们立即安排人把队里的值班人员的休息间收拾好,让你跟你母亲休息,并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二位休息。郑起云,这件事现在你就去办!”

郑起云赶紧应道:“是!”

然后他马上就跑去值班人员休息间收拾去了。

“行。”林青荷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今天刘长官与郑长官也说了,那凶手名叫赵大财,既然赵大财是你们警察队的败类,虽然败类已经伏法,你们警察队出了这样的败类,就应当有责任与有义务负责我外公、舅舅他们的身后事,好生安葬。”

赵灵娥听林青荷连说了几次赵大财是“败类”,早已火气冲天,又冲到林青荷面前喝道:“什么败类?你说谁是败类?”

“你别说话!”黄大明赶紧抓住她正扬起而想拍向林青荷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去,制止她别乱说话。

“大长官您这警察队是您说了算,还是您太太说了算呢?这家属都直接管起不该管的事了,也难怪警察队里会出败类了!”

陈立松这才感觉到这位林青荷说起话来得理不饶人,就跟中午时分与林三才遇见时,那郑依依郑姨的嘴一般尖酸刻薄。看来有其母才有其女。虽然眼前的林青荷长相漂亮非常,不过还是家里的林金珠温柔贴心啊!

“你!”赵灵娥现在真是被林青荷怼了个半死不活,只有气急败坏地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刘国龙嘀咕道:“王太太不是我们黄长官的太太,王太太不是黄太太。”

“刘国龙闭嘴!”黄大明立即怒视刘国龙,制止他再说下去,唬得刘国龙赶紧闭嘴。

黄大明又问林青荷道:“第二件事也好说。那第三件事呢?”

第015章 第三件事办不到

“你放了他!”林青荷指了指陈立松,“他犯罪了吗?”

这回赵灵娥真恼了,冲到林青荷面前怒道:“你妈娘家的那些贱民死了就死了,我弟弟已经偿命了,那我弟的命,谁来偿命?”

“原来你就是那畜生的姐姐啊?真是同一个物种的,姐弟同一个德性!他杀你弟弟了吗?他帮着别人杀你弟弟了吗?没有吧?”

林青荷看出赵灵娥与黄大明之间的暧昧,言外之意说的是他们姐弟俩都是氵荡之徒。但她也知道,弟弟赵大财的罪过没理由让他姐姐赵灵娥来承当。

黄大明见赵灵娥咄咄逼人、林青荷寸步不让,若是这样下去,两个人可能直接在警察队办公楼里干起架来了,而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这林青荷底细,赵灵娥更是得罪不得,闹起来就不好收场了。

他忙对赵灵娥说道:“你到我那间坐一下,我给她们母女俩安排好住的就来。”

“第三件事办不到!现在把陈立松放了,我们到哪抓林三才去?”赵灵娥余怒未消,仍不愿先到黄大明办公室去。

陈如意见林青荷替他向黄大明提出放了陈立松,想趁热打铁,凑到黄大明跟前求道:“黄长官,您看这我儿子确实与赵大财的死无关啊,能不能现在就放他回去……”

黄大明意识到这样吵闹下去,有可能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他正两头受气,忽然见陈如意掺和进来,往他大腿上就是一脚,立即变脸喝道:“你又是哪所中学的?滚!给老子滚回去!”

陈如意当然不知道黄大明问的“哪所中学的”什么意思,现在只想让他儿子平安回家。按陈如意的身手,黄大明不大可能沾到他的身,但他今晚上救儿心切,没留神且这么多人又挤在一间办公室里,让他躲无处躲,这一脚踹个正着,直踹到他的一处打猎时的旧伤之上,差点没疼得坐到地上去。

进了警察局后,陈立松没人押着。他见他爹被黄大明踹了一脚,迅速过去挡在他爹与黄大明之间,道:“黄长官,有话好好说。”

黄大明见陈立松身形来得迅速,心底暗自一惊,忙叫道:“刘国龙!你先把陈立松押去禁闭室!”

刘国龙赶紧过来,抓着陈立松的手臂答道:“是!”

然后刘国龙转过身对陈立松说道:“走吧!”

“等等,我又不会跑。”陈立松转过头来对他爹说道:“爹,您先回家吧,路上黑,走慢点。”

黄大明也对陈如意说道:“还是你儿子听话。放心,我不会把你儿子毙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林三才一来我就放了你儿子!”

陈如意想再说些请求的话来,见陈立松对他点点头,加上腿伤疼痛不已,也只能默默地看着陈立松被带走了。

黄大明又问道:“郑起云,值班休息室整理好了吗?安排二位过去休息!”

“已经整理好了,二位请!”郑起云听闻呼唤,从外面跑了进来,招呼郑姨母女二人。

林青荷毕竟年纪尚小,虽向黄大明提出第三个要求,见他忽然强硬起来,对待陈如意老人又如此残暴,心底也有点慌。现在见黄大明既已安排了自己跟母亲两人今晚住的问题,觉得至少已经解决一件事了。

她又问道:“值班休息室有电话吗?”

黄大明不知道她想干嘛,轻声答道:“有……有!”

“那一会我打个电话。”

“打给谁?”

“放心,这三更半夜的,打给报社去也没人接听啊!我给我爹打电话,给他报个平安,问可以吧?”

“您的父亲是?”黄大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担心过头了,竟然怕起这位小丫头的爹来了。

“我爹是我爹,你想知道啥?那位被带走的哥哥不能放吗?”

黄大明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用身体遮挡着手势,悄悄地用指了指向身后的赵灵娥,暗示那女人才是关键,嘴里答道:“这第三件事呢,恕我无能为力,等杀人凶犯抓回来后就放了他。”

林青荷心中其实是害怕的,听他这样承诺,又说道:“那哥哥与这件事无关,你抓了他有什么用呢?”

黄大明瞬间看出她的心理,说道:“你去打电话吧!郑起云,送二位过去!”

“是!”郑起云应了一声。

他过来请郑姨与林青荷出了办公室

“陈如意,你回去吧!老子困了,也要休息了!”

“这……黄长官,这……”

黄大明对两个手下打了个请出的手势,那俩手下立即过来,架起陈如意身子就往外拖。

“郑起云、刘国龙,今晚你俩守在警察队里,注意别让林三才有机可趁把人给我救走了。”

说完,黄大明带着气呼呼的赵灵娥要离开。

郑起云与刘国龙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几乎异口同声地轻声问道:“怎么又是我俩啊?”

黄大明忽然回过头来,对他俩说道:“你俩自己想去!”

林青荷与她妈妈跟着郑起云进了值班休息室,看到摆在书桌上的电话。

“你可以出去了。”林青荷马上把郑起云给打发出去了。

等郑起云走后,林青荷提起电话就给田城里打,可是连总机都没人接。

“妈,奇了怪了,电话没人接。”

“先睡吧,不用打给你爹了。这时间他应当也睡了。”

“不是啊,是没打出去。”

郑姨却一点都不着急,说道:“那先别打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也要睡觉吧。”

林青荷见电话既打不通了,忽然想去看看陈立松:“您先睡,我出去看看那位哥哥。”

“你啊!他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你的那些同学,你关心一个乡巴佬干啥?”

“妈!要不是拉黄包车的林哥哥跟这位陈哥哥帮忙,恐怕我俩也早已命丧枪下了好不好?”

“这……我不许你去看他!睡吧!”郑姨一边拍拍打打床上的被褥,一边又在她女儿面前耍起母亲的威风来了。

但林青荷这回并不听她妈的,早已打开房门去找陈立松去了。

第016章 刀峡下来一伙人

林青荷有她的想法:今天那人帮她舅舅家报了仇,她跟她妈妈那时正处于悲痛之中都没当面道谢,现在她想从那人的朋友陈立松这问问那位恩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妈妈老说他是乡巴佬,人家救了自己还帮着报了仇,总得关心一下吧,她认为这才是她们该有的礼节。

林青荷刚出门就听到刘国龙的声音:“陈如意,不是我不放你儿子,我让你偷偷地溜进来跟你儿子说说话,已经算很离谱了。就因为陈立松今天救了我一命,我很感激他,不然我也不敢破了这个例,你可别害了我。”

“爹,您先回去吧,我没事,您也别为难刘长官了。”

林青荷听到陈立松与刘国龙的说话,知道陈如意被黄大明赶走后,等黄大明带着那赵大财姐姐开车走了后,就偷偷地溜了进来,来求今晚负责看守陈立松的刘国龙放人。

既然陈如意在了,自己现在过去看望陈立松有点不妥,但刚才已经对妈妈犟了,林青荷又有点好奇,就站在楼道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陈如意叹道:“哎!林三才这脾气,怎会把王镇长的小舅子给打死了呢?”

刘国龙道:“你也别再说都已发生的事了,我劝你明早去找个人,他可能能有点办法。”

“我找谁去?”

“王镇长。”

陈立松听刘国龙说的是王镇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找他了,今天他带人去……他已经没了。”

“什么没了?”

“今天下午他带的三十几人,在鹿山岭狙击鬼子,全没了,尸首还是我跟林三才给掩埋的。”

刘国龙不相信:“不可能,他那么好的人。我们这里哪有鬼子,鬼子不还都在北方吗?不可能!”

林青荷听说王镇长死了,呆住了:一位那么好的镇长与一群那么热血的年轻人说没就没了?鬼子真的来刀风镇了吗?

她又听到陈立松的声音:“真的。”

刘国龙叹道:“哎!可惜了!其实王镇长人挺好的,就是他太太是个……我还是不说了,免得被黄队长听到。只是不知道这王镇长死了后,上面会再新派一位什么样的镇长来接管我们刀风镇了。”

陈如意对王镇长死不死并不关心,关心的是他要怎么救儿子:“刘长官,那王镇长没了,您教教我这老人,还能找谁可以帮上忙?”

刘国龙似乎对王镇长的死,也就刚才的那一声叹息。

他又想了想,说道:“陈天福陈老爷,你快去找陈老爷吧,我们黄队长也就敬畏陈老爷了,而且王太太好像也有点怕咱们陈老爷,陈老爷一句话,比王镇长还顶用!”

“对哦!我怎么把陈老爷给忘了!我现在就去找他。儿子,你等着。”

“爹,这么晚了,您别去打扰陈老爷了!”

林青荷听到他们提到陈天福这个人,似乎能耐挺大的,她忽然对陈天福挺好奇的。

陈如意刚才还愁眉苦脸的,现在瞬间就乐呵了:“没事,按辈分,我还是他叔叔呢!”

陈如意跟刘国龙道了个别,就往外走去。

他在走廊碰到了林青荷,向她竖起了大拇指道:“姑娘,你刚才说的话,老汉我都听到了,了不起!”

陈如意走后,林青荷立即到禁闭室来,也不管刘国龙还在,问道:“那位哥哥现在安全吗?没受伤吧?”

陈立松知道她问的是林三才:“他没事。”

“遇见他,代我们跟他说一声谢谢。对了,他千万不能回来被他们抓了,他们都不是好人!”

林青荷见现在就刘国龙一个人在,正犹豫着要不要问林三才现在在哪时,忽听门外脚步声嘈杂,似乎外头来了不少人。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呢?

他们三人正在猜想时,“嘭”地一声响,大门早就被人从外面一踹而开!

“哒哒哒……”一阵枪声,门口冲进了十几个壮汉。

只听得郑姨的一声尖叫,那十几个人已经到了林青荷跟前。

林青荷一阵懵之后,发现刘国龙早已没了踪影。

“不会吧?警察队居然还有漂亮小姑娘警察!?”

借着灯光,陈立松与林青荷看到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手中高高地举着一杆枪。

虽然响了一阵枪声,但林青荷一点都不怕他们,说道:“我不是警察,你们是谁?”

“你不是警察?我们是土匪!”

林青荷一听是土匪,这回一下子给呆住了。

她现在也想像刘国龙那样溜了,但身体却定在原地,关键是她的脚不听大脑使唤了。

“土……土匪?你们不像!”林青荷发现自己的舌头也开始打结了。

“小姑娘警察怕了!哈哈哈哈!连那个刘长官都吓跑了,我就说嘛,你会不怕我们?我们可是刀峡土匪!”那高个子汉子听出林青荷的害怕,反而乐了。

林青荷看出那汉子说话的直爽,丝毫没有邪恶的感觉,反而心安了:“你这哪像是一个土匪呢?”

“哎呦!这姑娘的胆略!那我这算是打劫呢,还是算劫法场?”

陈立松喊道:“劫你的头啊?话都说不清楚,还劫法场?我被拖去法场去砍头了吗?”

“对对对,我们就来劫我们的头,刀峡上缺一个枪法如神的头!把你劫回去,教我们练枪法。”

林青荷笑了,天真无邪地笑:“哈哈哈!我告诉你,你们这不是来打劫,也不是劫法场,这叫劫狱。”

“对对对,劫狱!这没在山下生活,说话也会慢慢地不会说了。钥匙呢?”那汉子向林青荷伸过手来。

“我又不是警察,哪有钥匙?”

陈立松又喊道:“李笑,你就别瞎胡闹了!快回去吧!”

“喂,陈立松,明天那‘黄大头’把你毙了怎么办?我不就又少一个兄弟了吗?你要是再结一次婚,我到哪里讨红包去?”

陈立松要是被毙了,还能再结一次婚?跟鬼结吗?林青荷被这李笑的说话逻辑逗乐了:“你不叫李笑,你这叫搞笑啊!”

“我不姓高,我姓李!”

林青荷听出这人与陈立松关系匪浅,更是一点都不害怕了:“喂,我问你啊,你这消息来得快呗,陈立松刚被关起来,你就从刀峡赶到这里来劫狱,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这你就别管了,我们消息灵通着呢!没钥匙,我开枪打开锁啊!你们让开,子弹可不长眼。”

陈立松反倒催他们道:“李笑,你们快回吧,我关在这里又没事。”

话音刚落,从洞开的大门外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与嘈杂的脚步声。

第017章 弟兄一起喊一声

瞬息之间,汽车引擎声已在门口停了下来,嘈杂的脚步声也安静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伙已经退回了警察队办公大楼里边,向李笑报告道:“他们来人了!”

“我知道,他们来了几个?”

“没注意……”原先守在门口的那两个年轻人,手中各拿着一把钢刀,

李笑问:“那姓刘的呢?是不是他去叫人了?”

陈立松劝道:“你快走吧!这时候还想谁叫的人?他去叫人哪会这么快呀?是你刚才进来时,告诉他们的。”

“我告诉他们?”

“你一进门就乱开一通枪,不是你告诉他们还能是谁?”

李笑有点懊悔:“哎呀!早知道,我应当悄悄进来,动作别搞那么大。”

陈立松又催他道:“快回刀峡吧,别管我。你们总共就三杆枪,跟谁打啊?”

李笑却转过头来问林青荷:“小警察,你们警察队一共几个人啊?”

“我不是警察!”

陈立松骂道:“你见过这么小的女警察吗?她还是个学生!”

“那她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反正不是警察,跟你也说不清,你们快走吧!”

李笑有点不舍地说道:“好吧!你若真的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这时,门外的黄大明喊了进来:“里边的人听着,你们被我们包围了,立即停止抵抗,抱头出来!”

李笑笑道:“我怎么忘了呢?可以问他啊!”

然后他跟同来的伙伴说道:“喂,子弹省点用,都别乱开枪,明白吗?你俩开枪没一枪准的,我先问了我们再溜!”

“明白!”

原来他们同来的十五个人,总共就三杆枪,其他人还是拿着大刀、长矛,难怪明知一个镇的警察队没几个人,也不敢正面相冲突。

李笑在通廊上的一根柱子后躲好,对外喊道:“喂!你们来了几个人?”

黄大明道:“你别抵抗了,我们一共六个人,你能一个打六个吗?”

“我一个人确实是打不过你们六个武士!”

“既然打不过,那投降吧!”

“但我们一共十五个人,可以打得过你们六个人吗?”

李笑这话喊出去后,大门外面黄大明顿然没了声音。

没了声音,李笑看了看外面,这时候漆黑一片,看不清他们在哪。

李笑感慨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打起来我们吃亏啊!”

说完这句话,大家沉默了,李笑也不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黄大明又大声地对外面的人说道:“你们几个给我把门口盯紧了,个个把枪口对着大门口,就一个出口,他们出来一个干掉一个!”

李笑一听这话,吓得冒一身冷汗,问林青荷道:“真只有一个出口吗?”

林青荷很无奈,再次提醒李笑说道:“有几个出口我真不知道!跟你说了,我真不是这里的警察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立松兄弟。”李笑又转过头来问陈立松。

“我都困死了!你们啊,要是你们不来捣乱,这时候我在睡大觉了!不过,你现在在明,他们在暗,你把警察所的电灯都关掉才是正事。”陈立松说完,在栅栏前坐了下来。

“有理有理!关灯关灯!”

他们几个伸手去关灯,里边的灯都关了,只是门口那盏灯没人敢过去关。

门口的灯开着,楼里还是亮着,等于没关。

“那盏怎么关?谁去关一下?”

可是那里的开关就在进门口,过去关的话,就在黄大明他们的枪口下,谁都怕死,没人敢过去关。

李笑也知道,谁过去关灯就是去送死:“这……还有什么办法关那盏灯吗?”

林青荷指着距离门口不远处的电闸说道:“笨!那里,把那里的拉掉就关了。”

“真的?”李笑他们拉过电灯开关,却不知道总开关电闸,“张田农,你过去拉掉,小心点。”

“是!”那个叫张田农的汉子应了一声,贴着墙面慢慢过去,到了电闸底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就往电线上去扯……

悲剧了!

一阵“嗞嗞”声过后,那张田农已经坐在地上了。

张田农翻了几个白眼,吐出了一句话:“哎呀,电死我了,麻死我了!”

林青荷对张田农的断电方式真是无语透顶,跟李笑说道:“拉电闸,不是拉电线!你会拉吗?”

“我会,我去拉。”

李笑也贴着墙跟到了张田农跟前,伸手就把电闸拉了。

瞬间整座办公楼漆黑一片,大家不再作声。

陈立松忽然感觉到他衣服的领子被人抓住,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只细嫩小手,正紧紧地抓着他。

栅栏外的林青荷悄声说道:“我怕黑。”

原来黑暗之中,林青荷见整楼的电灯都灭了,也蹲了下来,忍不住就抓住靠在她最近的陈立松衣服。

“没事,你就抓着吧。”陈立松往栅栏靠近坐,侧靠在上面,然后抓着林青荷的手,往他的胳膊上放,让她抓着自己胳膊上的衣服,再松开了她。

听到外面的对话道:“他们也把灯掉灭了,我们也看不见他们出来啊!”

黄大明骂道:“你猪啊!谁说看不见?他们出来就有人影,照着人影开枪就行了!”

真听得李笑等人心惊胆战地,不敢发声。

“别怕,一会天亮了,我们就可以看到他们人在哪了!”

安静了一会,李笑又在黑暗中拍拍脑袋,对他的弟兄们说道:“弟兄们,一起喊一声,一是壮我们的胆,二是吓他们的胆!”

跟随着李笑的人问道:“好!我们喊什么?”

“喊:我出来了!”

“老大不行,我们这样出去,就一个出口,他们一枪一个!”

“你笨啊!谁说我们真出去了?我们喊喊口号,吓吓他们!”

“可是……总觉得‘我出来了’这样喊不好!”

李笑问:“那该喊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

黑暗中,林青荷见他们就为了喊一句话也吵半天,就知道这是一群乌合之众,李笑看似那刀峡上的头,却没有半点威严,不过这人还挺好玩的,只是害自己刚才白担心好一阵,就说道:“我觉得还是叫一声‘我来啦’三个字挺好的,反正你们也没真想出去,但确实从刀峡来了,是刀峡吧?”

李笑高兴地说道:“对对对,是刀峡,是刀峡!那就喊‘我来啦’!”

众人见林青荷的提议也好喊,也同意这方案。

“好,大家都同意的话,那跟着我喊:我——来——啦!”

“我——来——啦!”十五个人的声音一起喊出来,可谓是振聋发聩。

此时已是凌晨,这声音在山城小镇这么一喊,打破了宁静,跟随着他们声音其后的,是一阵又一阵雄鸡的叫鸣。

第018章 浪费了几颗子弹

“青荷,你在哪?”

“妈,我还在这里。没事,您先睡吧。”随着郑依依的叫唤与鸡鸣声,林青荷把手从陈立松胳膊上收了回来。

这时,大家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陈立松侧头过来看到,林青荷放开手后,转过身去坐在栅栏边,而且她的背也靠在栅栏上,正好跟他挨在一起,一个在栅栏里边,一个在栅栏外面,双手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

正寻思着这读过书的林青荷,跟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同时,却听得值班休息室传来了郑依依一阵抱怨:“你们这群笨贼,这鸡都打鸣了,打也不打,跑也不跑,害我一夜都没睡!”

李笑现在就在值班休息室门边,伸脚往那门上踢了两脚,骂道:“你说啥呢?再乱说话,我把你抓出来当盾牌!”

“别吓唬我妈!妈,您先睡一会。”

李笑对门外喊道:“黄队长,你进来啊!”

黄大明让车外的兄弟盯着,自己坐在熄了火后的车上,交待他们除了有人出来外,别理里边的任何一个人。

李笑见门外没动静,对张田农道:“张田农,身上还麻吗?”

“不麻了。”

“不麻了,到外面看看他们在不在?”

张田农很听话:“好呢!”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陈立松提醒道:“张田农小心点,他们肯定没走。”

张田农一听,吓得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李笑催道:“快去看看啊!”

陈立松责怪李笑道:“你这不是让张田农去送死吗?别去了,等天亮啊。”

李笑道:“我们是土匪,要是天亮了王镇长带着国民兵团来把我们围了咋办?快去看看,没人我们就赶紧撤!”

“这……”张田农受不了李笑的催,但出去要是有人守在门口,自己真出去送死,“明明没听到汽车发动开走的声音,肯定熄了火守在门口啊,还需要去试吗?”

“那黄大明鬼得很,要是他的汽车没声没息地开走了呢?叫你去你就去!别怕死!”

“汽车开走哪会没声没息呢?”林青荷觉得李笑太荒唐了,提醒张田农道:“门口的那个谁,你要是怕外面人还在,把外套脱下来,用你的长矛挑着伸出去试试。”

“你太聪明了!”陈立松夸了一下林青荷,悄声提醒张田农道:“对对对,张田农,小心点!”

张田农经林青荷与陈立松提醒,立即脱下他外套,捡起刚才被电麻时掉地上的长矛,用矛尖挑着衣领,慢慢地伸了出门。

他躲在门后“咳”地一声,故意用长矛把外套在门口晃了晃,然后说道:“汽车还在啊!”

其实他并没看到汽车在不在,只是经陈立松与林青荷提醒,也多了个心眼,随口说看到汽车还在。

黄大明的汽车当然还在。

只听得门外有人嚷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人还在,打死一个算一个!打!”

“呯——呯——呯——”只听得三声枪响,张田农感觉到手中的矛被人扯了一下似的,那挑在矛尖的外套就如树上被脚踩断的树枝一样,掉落在地上。

门外的三个人各开了三枪后,看清掉在地上的只是一件外套,又“咔咔”地把子弹推上了枪膛。

其中一人骂了句:“浪费了几颗子弹!”

另一个人说道:“他们灯亮的时候不冲进去,现在他们灯灭了,看不清啊!”

“那等天亮了再说。”

随后就继续沉默了。

鸡又叫了一通,屋外的天际开始有了点亮光。

警察队办公楼里的张田农经历刚才那射来的三枪后,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心底感激关在栅栏里的陈立松与坐在栅栏外的林青荷。

他退回来后,第一件事就跟陈立松道谢:“立松哥,谢谢你啊!”

然后他问林青荷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林青荷并没回答他,倒是陈立松在林青荷自我介绍然后质问黄大明时报过她的名字,刚才又听郑姨呼唤她,所以记得很清楚,说道:“她叫林青荷,你要感谢她教你的方法,不然你现在已经挺在门口了。”

“是是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李笑却道:“我们得先想想怎么回山上啊!”

张田农却对李笑爱理不理了,在栅栏边蹲了下来,对坐在栅栏里的陈立松说道:“立松哥,你教我打枪好不好?现在拿着大刀长矛,功夫再好,还没到人家跟前,早已被人撂倒。”

李笑一进门,林青荷就听李笑说要劫陈立松回刀峡当头,现在又听张田农说要陈立松教他打枪,忽然对陈立松有点兴趣,问道:“你叫立松哥?你当过兵?”

“没有。”

“你会打枪?”

张田农接过话,说道:“立松哥是咱们镇的猎人,他的枪法,在刀风镇那是无人可比的!你要知道,他的子弹,可以打中对面屋顶上飞着的蚊子眼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顺着窗户的光亮,指着对面那栋房子的屋檐比划着。

陈立松转过身来,对着林青荷笑笑,说道:“你别听他瞎吹!”

大家被张田农的手指一指,发现天已经亮了。

陈立松与林青荷看到,包括李笑、张田农在内,从刀峡下来的十五个人现在通通坐在通廊上,除了注意到天已经亮了的人外,其他人有的抱着枪靠在墙上打盹,有的坐在大刀上打哈欠,没人在警戒,更没人去想该怎么回山上去。

要是门外的黄大明知道他们现在这样子,指挥手下悄悄地摸过来,保准全收拾了!

陈立松喊道:“李笑!”

李笑听陈立松喊他,猛然一惊,也发现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当然也看到大家都在发睏,赶紧喊道:“大家打起精神,天亮了,准备回山!”

他们立即重新精神起来,拿枪的拿枪,持矛的持矛,扛刀的扛刀,准备冲出去回山。

林青荷早把黄大明他们看成坏人,忽然对这些有点傻乎乎的“刀峡土匪”有点同情:“你们就这么冲出去送死?保准冲一个出去死一个,冲两个出去死一双!”

李笑这才伸手制止大家别瞎跑,悄悄地从墙角往外瞅,看到了除了停在射程之外的那辆黄大明坐的车之外,其他五个警察躲在门口掩体后,五杆枪杆杆对准着唯一的一个门。

李笑问另两个拿枪的人:“你们俩能打中他们吗?”

“打不中!”

他俩说的是实话。

就算打得中,打到的也不会是人,而是掩体!

这时,不远处却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坐在装着轮子的板车上,一个拉着板车,正往警察队办公室走来。

第019章 敲车窗的李飞脚

李笑紧张地对那两个拿枪的人指挥道:“两位长官,他们过来了!瞄准瞄准!你俩一人一个,快快快!打不死我补枪!”

陈立松不想张田农被打死,同样也不希望他们打死即将过来的两名警察,对李笑说道:“李笑,我觉得,你要想十五个人全部安全撤离,不要打死人,别对着人开一两枪就好。”

“不可能!他们刚才对张田农开枪,都往死里打,为啥我们要放他们一马?”

陈立松还想劝说李笑时,却听到外面有人喊开了:“郑起云,别拉着李飞脚进去送死!”

郑起云问道:“咋啦?你们几个今天怎么这么早?”

“你们咋也起得这么早?先过来再说!”

“神经兮兮地,咋啦你们?昨晚关在禁闭室的陈立松咋啦?”郑起云见同僚们个个手中支着枪,枪口对准了办公楼的大门口,立即拉着板车,快步往同僚他们藏身之处跑去!

“昨晚你回去后,办公楼来了十几个土匪,现在还在里边!你俩呢?”

“李飞脚腿昨天被打断了,回来没找见黄队长,今天让我早早拉过来在办公楼等黄队长啊。”

那同僚指着停在不远处的汽车说道:“呐,黄队长在那!”

刚才一声不吭的李飞脚,他的腿正绑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坐在板车上向那同僚抱了抱拳道:“多谢了!”

致谢后,李飞脚看向郑起云,指了指板车。郑起云拉起板车往黄大明的车而去。

到了车跟前,郑起云放下板车,看了看李飞脚,又看了看车。

李飞脚说道:“你看我干嘛?敲车窗啊。”

郑起云往后退了几步,站到李飞脚后面去:“不敢!”

“怂货!你把板车拉到车门边,我来!”

郑起云点点头,拉着板车往车门处靠,放下板车就躲到黄大明车后去。

李飞脚骂道:“你干嘛怕他?他是打架打得过我,还是枪法有我准?有你把他怕成这样的吗?我来!”

说完,他坐在板车上准备敲窗,看了看位置,板车把汽车的驾驶室门给堵了!

“蠢货!有你这么放板车的吗?不让他开门吗?过来往后拉点啊!”

郑起云小心翼翼地过来,把板车往后拉了点,在后座位车门处放了下来,然后又躲到汽车后,背靠着汽车蹲了下来,抱着头不敢看。

“这就对了嘛,咱不能堵了长官的门!”

李飞脚仰起身来,伸手往汽车前门敲了敲:“笃笃笃——”

黄大明正窝在后排座位上睡觉,听见有人敲车门,坐起来抬头看不见人,又躺了下去。

“妈的,睡得这么死!”李飞脚见车中没动静,嘀咕了一句,继续仰身伸手敲前门。

“笃笃笃——”

黄大明又起身看了一眼车窗外,仍没见人影,又躺了下去。

李飞脚见连敲两次门仍没敲醒黄大明,又嘀咕了句:“睡死了得了!”

然后他又欠身向前敲门……

这回“笃笃笃”的敲窗声还没响起来,黄大明却嘟囔道:“妈了个逼,啥人敢吵老子睡觉!”

嘟囔完,开了后车门往外推。车门碰着了李飞脚,开不出去。

李飞脚愣住,没想到黄大明开的是后车门。

“我去!”黄大明并没见是什么东西挡住了车门,见推不开,猛地一脚踹向车门!

“哎呀妈呀!”李飞脚没提防,整个人被车门撞飞,直直地从板车上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抱着他的腿痛苦地哀号起来……

黄大明伸脚踩着了板车,看见抛在不远处的李飞脚,骂道:“李飞脚,你他妈搞啥鬼?要摔死老子吗?你还敢堵老子车门?”

蹲在车后的郑起云偷偷地瞅了一眼黄大明,又瞅了一眼李飞脚,连忙又躲身车后去,一脸苦相不敢再看。

李飞脚一边抱腿咧着嘴,一边连忙解释:“黄长官,不是,我没开过车,不知您还能坐在后排开车。”

“土猪!你看见老子现在在开车吗?”

“没。”

“大清早不在家养伤,跑来打扰老子干嘛?”

“这不,昨天回来没找见长官您嘛,所以……”

“找我?干嘛找我?”

李飞脚指指自己的腿,苦着脸道:“这这这……这我昨天不是因公受伤……”

“因公受伤?我怎么听说是因私呢?”

“因什么私?昨天我跟郑起云不是在替警察队办事吗?”

“你自己要跟林三才比武,关警察队啥事?”

“那林三才杀了警察,我不用抓他回来吗?”

“那是你替赵大财报私仇,又关警察队啥事?”

李飞脚听黄大明说自己是因私,恼了,指着黄大明鼻子骂道:“老子替你征粮,替你抓人,替你的小舅子报仇,你竟然说老子跟林三才是私人恩怨?”

黄大明从车里取出礼帽,整整头发然后戴上,问:“什么小舅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赵大财姐姐赵灵娥那娘们有一腿!”

黄大明又从车里取了文明棍,慢慢地踱到李飞脚跟前,问道:“有一腿?”

“你为啥会怕王镇长?你敢说没有一腿吗?!”

黄大明的文明棍指指李飞脚的左腿,又指指李飞脚的右腿,问:“哪条腿?”

“你敢?”

黄大明用文明棍戳戳李飞脚没绑绷带的左腿,说道:“不是这条腿。”

然后他用脚去踩李飞脚绑着绷带的右腿,又说道:“你说的有一腿,是这条腿吗?”

这一脚踩下去,只疼得李飞脚再一次咧嘴大叫,叫得众人都往他俩看了过来,车后的郑起云又偷偷地瞅了一眼,再缩了回去,看都不敢看了!

黄大明一边用脚踩着李飞脚的伤腿,一嘴里啐着:“因公!因公!因公!有一腿!有一腿!有一腿!”

李飞脚直疼得两眼直冒凶光,忍痛伸出两手,一手抱住黄大明的腿,另一手运劲准备给黄大明致命一击。

黄大明瞅见了他的眼神,立即缓声说道:“好了!放手!我也解恨了,可以给你治腿的钱!我说你这张嘴,你管我跟王太太啥事?现在舒服了?”

李飞脚见黄大明松口答应给钱,也知道祸由自己的口出,凶光立即收回,咧嘴道:“黄长官,你大人大量,我不该胡说。”

黄大明诡笑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放心,保证是你可以办得到的。”

李飞脚松开了抱着黄大明大腿的手,忍着疼痛问道:“长官您说!”

第020章 李笑的本家叔叔

黄大明立即退到车边,从车上找到他的驳壳枪,一手抓着文明棍,一手持着驳壳枪,又走到李飞脚跟前,说道:“呐!警察队办公楼里有十五个从刀峡上下来的土匪,里边肯定是林三才的同伙,不然不会三更半夜跑来救陈立松!你帮我收拾了他们,我就给你报销治腿的钱,还给你休三个月的公伤假!”

李飞脚一听有林三才的同伙,他的精神劲又来了,问道:“林三才来了吗?”

“你等着林三才来,把你另一条腿踢断吗?”

“不是……”

“要是林三才来了,就没你啥事了,你又打不过林三才!”

“十五个?”李飞脚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龟缩在掩体后面的那几个同僚。

“对,只有十五个!”

“枪!”

“什么枪?”

“你不给我枪,我怎么解决那十五个人?”

“你不是功夫很好吗?用枪还找你?”黄大明一边说话,一边又往汽车边退去。

他突然用驳壳枪指着蹲在车后的郑起云,说道:“出来!”

郑起云立即起身向黄大明敬礼:“黄长官早!”

“早你娘!过来!”

“是,长官!”

“李飞脚坐的板车,是你拉来的?”

“是……是的,长……长官。”郑起云忽然意识到问题很严重。

“拉起板车,推着他!”

“啊?”

李飞脚见黄大明的枪,一直指着郑起云,意识到黄大明这家伙坏主意来了,问道:“黄长官,您这是?”

“让郑起云推你进去解决土匪啊!”

“你这不是要送我俩上绝路吗?里边可是十五个土匪!”

“你不是会武功吗?郑起云不是会帮你拉板车吗?我让他送你一程!大清早打扰老子睡觉!”

“黄大明!老子这几年可是替你办了不少事!我是李飞脚!腿好了还是李飞脚,还能帮你办事!”

“李飞脚?断了腿的李飞脚,还是李飞脚吗?滚!”他继续用枪指着郑起云吼道:“郑起云,立即拉着车给我进去!不拉过去,我立即毙了你!”

“黄大明!”李飞脚也吼了起来。

黄大明突然对着郑起云脚边连开两枪,吼道:“去!把李飞脚抱上板车!”

“是是是!”郑起云赶紧过来,抱着李飞脚放在板车上。

而黄大明居然从车上取了一根麻绳出来,要把李飞脚绑在板车上。

李飞脚因为腿疼痛厉害,两眼瞪得精圆看着黄大明,却无奈现在没法与黄大明对抗,咧着嘴忍着痛,任凭黄大明折腾。

绑好后,黄大明一巴掌拍在早已动弹不得的李飞脚脸上,嘴中骂道:“这一巴掌赏你个没大没小!老子的大名也是你直呼的吗?”

然后一脚踹在郑起云屁股上,喝道:“走!”

郑起云哭丧着脸,拉起板车艰难地往前走。

黄大明却又朝天开了一枪,然后对警察队办公室喊道:“里边的人听着,现在有两个警察过去跟你们比武,有种也派两个出来打!”

郑起云并不知道里边什么情况,本想悄悄地拉着李飞脚靠近办公室,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里边的土匪还不知道他们过来,现在听着黄大明还开枪提醒里边的人注意,一下子就哭了起来:“里边的英雄,别开枪!”

“老子数到一百,你没拉进去就打爆你的头!一……二……三……”黄大明开始数数。

其他警察愣愣地看着郑起云拉着板车往办公室走去,等着里边传来枪响,竟全都不知所措。

李飞脚虽然身体被绑得动弹不得,但他的头还能转动,用圆眼恨恨地看着黄大明,然后转头向办公楼喊道:“刀峡的土匪你们听着,老子叫李飞脚!瞄准了,来个痛快的!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用飞脚扫平你们刀峡!”

里边有枪的其中一人喊道:“可是我们枪法没人教,全都不准,这这这,瞄不准啊!”

郑起云更是嚎啕大哭:“你们别吓我俩行吗?”

黄大明听着他们对话,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老子继续数数!二十……二十一……”

走到半途,郑起云放下了板车坐在地上,嚷道:“老子不走了!”

“呯——呯——”又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在板车边炸了开来,吓得郑起云又跳了起来。

黄大明喊道:“快走!你都敢大清早拉个死人来吓老子,咋地不拉他去死?五十六……五十七……”

郑起云见办公室里虽然有土匪,但他们并没向自己开枪,而外面黄大明他们虽然是自己同僚,却枪枪逼着自己拉着李飞脚去死,又只好拉起板车往办公楼艰难前行。

黄大明却对天又开了一枪,然后对其他同僚命令道:“你们把枪给我瞄准了,郑起云如果敢回头或者跑了,立即开枪,把李飞脚与郑起云全给我干掉!”

郑起云不知道后面他曾经的同僚有没有对他俩举起枪,因为他不敢回头,但李飞脚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全都举起了枪,瞄准了他俩!

忽听办公楼里传来恍如地狱中传来的声音,说道:“别害怕,慢慢地过来,对,就这样慢慢地过来!别让黄鼠狼感觉有异。”

郑起云听着这明显被压低的声音,心中更是恐惧之极,哀号得更大声了。

李飞脚骂道:“哭啥?男子汉大丈夫死有啥好怕的?”

然后他又努力转过头对办公楼的人骂道:“狗日的,你们要开枪就开枪,老子李飞脚若是在孙子面前皱一下眉头,老子跟你爷爷姓!”

那声音近乎谄媚:“我跟你姓,我跟你姓!”

郑起云更是越听越觉得自己也该豁出去了,也跟着李飞脚骂道:“狗日的!别他妈的这么折腾人!”

“飞脚叔,是我啊,是我啊!”

李飞脚喝道:“谁?”

“飞脚叔,小声点!是我,我是李笑啊!”

“你笑个屁啊!看老子笑话来了!”

“我真是李笑,也是李家寨的,我是您本家侄儿李笑。”

“妈了个逼!谁是李笑?”李飞脚转头看不见人,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在李家寨是有这么一个本家侄儿,“哎呀!你是李笑!”

李笑听出李飞脚认出他来很高兴,连忙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是是是,你现在快拉着板车跑进来!快!那龟孙子黄鼠狼别又开枪伤了我本家叔叔了!”

第021章 连人带车两手抱

陈立松一听是李飞脚要进来,暗自叫苦,他不想看到这个李飞脚。

“张田农,你帮我从墙上把钥匙取了,快帮我的门打开!”

张田农一听陈立松叫他,果然见到墙上挂着一把钥匙,伸手就取了过来,打开了禁闭室。

陈立松从禁闭室一出来就到处瞅:“那李飞脚自以为跟我有仇,我得躲一躲。这得躲到哪里去了?”

林青荷指着那间值班休息室,说道:“躲那吧!”

陈立松面显为难神色,因为他知道里边还有一只厉害的舌尖“母老虎”郑姨郑依依!

林青荷伸手拖着他,在休息室门口敲敲门轻声道:“妈,开一下门。”

郑姨一直守在门口没睡,听到自己女儿喊开门,紧张地把门打开,却没见到自己女儿,见到的是一个男子,赶紧又把门给关上了。

陈立松讨了个没趣,很无奈地看了看林青荷。

“妈,开门啊,我啊!”

郑姨以为刚才自己一夜没睡看花眼了,又打开了门,还是见到陈立松,不过也见到了林青荷。

陈立松往后退了一步,让林青荷先进去。

林青荷伸手拽着他进门,嘴里说道:“你躲里边去,还怕啥?比大姑娘还害羞吗?”

郑姨嗔道:“你把一个乡巴佬拖进来干嘛?你以为他跟你那些城里的同学一样吗?”

“嘘——妈,您别说话!”林青荷一面示意她妈别说话,一面要去关房门。

陈立松却到门口叫道:“张田农,你过来!”

那张田农听到陈立松呼唤,立即到了他俩跟前,问道:“立松哥,有啥吩咐?”

“我想了老半天,刚才刘国龙突然凭空消失了,我觉得这办公楼还有一个通道通往外面,你现在就找找。”

“哎呀,立松哥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现在就去找找!”

“一会李飞脚进来,别说我们在这里边,知道吗?”

“懂得!一会我偷偷跟李笑兄弟也说说。”

其他人既然是从刀峡上下来救陈立松,自然知道陈立松、林三才与李飞脚之间的恩怨,都跟陈立松点了点头。

陈立松见张田农与其他人已经开始找新的出口,也想出去帮忙找找,林青荷却再次伸过手来拉他进去,并“呯”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他并不知道此时李飞脚正落难,还在门口经历着生死难关!

黄大明正等着看精彩的杀人好戏,他数到七十时,发现办公楼里的人并没有开枪射杀他们。

他踱到那几个同僚跟前问道:“里边的人溜了吗?后门是不是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不会,除了我们自己人,他们不可能知道。”

“李飞脚跟他们认识吗?”

“我们也不知道啊。”

黄大明觉得糟了:“要么他们溜了,要么李飞脚认识他们!”

“这……”

他嚷道:“不能让李飞脚进去!里边还有我们的枪械库!给我干掉他俩!”

“这……”

即便李飞脚平时对这些人不怎么样,而且还经常仗着自己武艺超群,对他们几个喝三呼四的,但这些人毕竟与李飞脚同僚一场,还有那郑起云更是无辜,所以他们并没听黄大明的。

黄大明见自己指挥不了他们,骂道:“妈了个逼!竟然指挥不动你们!”

他骂完,抬手就往李飞脚开了一枪。

只听得“呯”地一声枪响,办公楼里边与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郑起云“哎呀”地一声跳了起来,把板车一扔,也不管里边的人是刀峡土匪,自己直冲进办公楼大门躲到门后去了。

“啪”地一声,办公楼门口石花四溅,可惜黄大明的枪法太臭,子弹打在石墙上。

“妈了个逼!黄大明,有种打中老子脑袋啊!”

郑起云已跑进大门,板车现在就平平地摆在办公楼门口。

被黄大明给绑在板车上的李飞脚,除了头跟嘴巴能动外,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

李飞脚刚听到李笑叫他叔叔,以为自己自此得救,没想黄大明竟突然对他开了枪!

他忍不住感慨起来,料想自己的命,今天就这么扔在了自己曾经卖命多年的警察队门口!

“呯”地又一声枪响,黄大明又朝他开来一枪,“嗞”地一声,板车的车胎被黄大明打爆了。

李笑喊道:“张田农!”

“在!”

“快!拉板车进来!你们火力保护!”

“是!”

只听得“呯呯呯”三声枪响,李笑与另两个枪手,胡乱地朝黄大明开枪。

黄大明听到枪响,吓得跳了起来,赶紧躲进那几个警察的掩体之后。

张田农已经冲了出门,拉了一下李飞脚没拉起来,却张开双臂,把整个板车连同李飞脚一起抱了起来,直往大门飞奔而进。

刚进大门,门外好几杆枪已经“呯呯呯”地齐响了,全打在门口的石墙上、石阶上,溅起一处处石屑。

张田农“噌噌噌”地抱着板车与李飞脚进门后,一人一车足足有两百斤以上,早已力气用尽,嘴里嚷道:“让开,让开!”但他的手早已滑了,只听得“嘭——呯——”两声,李飞脚连同板车已摔在廊道之上了。

“妈了个逼!林三才!老子这辈子跟你没完!妈了个逼,黄大明,老子这辈子跟你没了!哎呦!疼死老子了!快解开老子!”

这一摔,李飞脚的断脚伤得更重了,真疼得他破口大骂!

李笑与郑起云两个赶紧扑了上去,伸手去解绳索。

门外黄大明喊道:“大家冲进去!听得出来,他们就三杆枪!”

恢复手脚自由的李飞脚对外大声骂道:“黄大明,你这断子绝孙的!就只有三杆枪咋地?!你爷爷李飞脚我知道楼里有枪械!你进来啊!”

这一声骂挺管用的,本来听到那几个同僚被黄大明赶着要冲进来,一听李飞脚这一吼,立即停住了脚步,迟疑地又往后退了,躲到掩体后。

黄大明又催道:“你们别被他吓着了,他们没钥匙打不开门的,现在就冲进去啊!”

办公楼里的李飞脚对李笑喊道:“侄儿,给我一杆枪!”

李笑立即把枪递给了李飞脚。

李飞脚“咔咔”两声子弹上膛,一边匍匐地往前爬行,一边回头对李笑嚷道:“禁闭室旁边那间门打开,里边全是枪与子弹,全拿出来,一人一把足够!”

他趴在地上支好枪,两眼找到躲在对面掩体之后的黄大明,瞄准了黄大明的头颅,嘴里嘟囔道:“老子不只是手脚功夫好,枪法也是一流的!妈了个逼,先把黄大明这怂解决了,再找林三才报仇!”

第022章 真可以治好脚吗

却听得李笑跑来嚷道:“飞脚叔,飞脚叔,那房间钥匙锁着啊!”

李飞脚一听火大了,骂道:“妈了个逼,开一枪不就打开钥匙了吗?!”

他嘴里骂着开一枪,手指已经勾了扳机!

此时东边的旭日从刀峡与风山之间穿过云层,春日的阳光朝李飞脚眼睛漫洒而来。只听得“呯”地一声枪响,子弹呼啸而出,在这个小镇的清晨中划了一道炫影,直往黄大明头颅飞去!

“噗”地一声,黄大明脑袋上的礼帽被子弹击中,穿了两个洞后,被子弹的气浪顶了起来,在空中转着圈子,慢慢地掉在地上。

“哎呀妈呀!妈了个逼,李飞脚这枪法!”黄大明立即缩回了头,左手早扔了文明棍,伸手不停地抚着胸,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

办公楼中的李飞脚却在叹息错过了这一枪!

李飞脚对黄大明喊道:“黄鼠狼,你给我出来啊!”

自己本来只想前来讨要一点汤药费,不曾想那黄大明竟然不仅拿他逗乐,还要将他逼上绝路!

藏在值班休息室里的陈立松也暗自替李飞脚打抱不平,他不敢说出话来,只偶尔摇摇头以示愤慨。

林青荷指指那门,示意说去打开,陈立松赶紧摆摆手,示意她别开。而郑姨听见枪声早又吓得蜷缩在床边,不停地哆嗦了。

又听得廊道外“呯呯”两声枪响,“哐当”两声门锁落地声。

传来李笑惊呼道:“发财了,发财了!这么多枪支弹药!这回可以大干一场了,今天就把整个刀风镇有钱人全劫了!大家快来扛枪,一人一杆!剩下的全由张田农扛回去!”

李飞脚骂道:“你就这点出息!你劫了整个刀风镇,田城来了兵马,不踏平你整个刀峡才怪!”

“飞脚叔,您枪法这么好,武功又如神,又给咱们刀峡补充火力,以后刀峡你就是老大,大家都听您的!”

“什么都听我的?我现在是废物一个,腿断了,趴在地上当老大吗?”

“别担心啊,我们山寨张田农是神医!哎呀,你们别抢!人人都有!”

听得外面一阵枪杆碰枪杆的声音与嘈杂的欢呼声,陈立松不知道他们到底拿了几杆枪,但清楚这些人肯定兴奋不已,必然作妖!

果然,听得李笑对他们说道:“咱们现在十七个人,他们就六七个人,我们现在枪支弹药充足,冲出去,把黄鼠狼活捉了,替俺飞脚叔报仇!”

他们齐声喊道:“活抓黄鼠狼,替飞脚叔报仇!”

黄大明知道里边的人已经拿了枪,悄悄地溜到自己车旁,上了车,偷偷地开着车跑了,留下几个手下躲在掩体后不敢动。

一个警察说道:“别怕,他们不敢出来。”

“为啥?”

“他们不懂,李飞脚懂啊!”

“那你喊喊李飞脚啊,就说我们跟他没仇,这黄大明已经跑了,总不能让我们替死吧?”

“嗯!”

那警察躲在掩体之后喊道:“李飞脚,你我同僚,无冤无仇!现在黄大明跑了,你们赶紧也走吧!”

李笑听他这么喊,大声骂道:“妈了个逼,我们为啥要走?你们过来投降吧!把枪交过来!”

“你们懂得开枪吗?快走吧!咱们可都是刀风镇上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呢?!”

李笑被那警察一问,还真愣了。

李飞脚自然知道,跟他的那些同僚并无过节,而且平时还都是自己欺负人家,也问李笑道:“你们几个人会开枪啊?”

李笑跟众人都摇摇头。

李笑道:“我……我本想来救走立松哥,让立松哥教我们打枪的。”

“陈立松?陈立松人呢?给我找出来,老子要活剥了他!要不是他那伙伴林三才弄折了老子的腿,老子今天会受这等罪吗?”李飞脚看到禁闭室的门已经打开,转着眼珠到处找人,没找见陈立松。

躲在房中的陈立松早把一颗心提到嗓子口了,摒着呼息不敢出声。

大伙都知道陈立松就在房里,也都知道不能告诉李飞脚。

张田农刚才受陈立松与林青荷一恩,赶紧说道:“飞脚叔,你这腿是昨天断的吧?得赶紧治了,不然就残了!刚才听说有后门,我们进来时,那刘长官就是从后门溜走的。”

说完,他向李笑使了个眼色。

李笑会意,也劝道:“这不是听说有后门吗?咱们这些人枪法……我们还是先回山上再作打算。”

李飞脚仍骂道:“妈了个逼,让陈立松溜了!”

李笑叫张田农背起了李飞脚,大伙准备撤退。

李飞脚问张田农:“你刚才救了老子的一条命,老子这辈子都记得住。你真的可以治老子的腿吗?”

张田农一脸实诚:“放心吧飞脚叔,山上的弟兄全由我治伤啊,回山上我立即给您治啊!”

李飞脚问郑起云道:“郑起云,你跟我们走吗?”

“飞脚哥,我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的家人等着我领饷回家,他们还都在郑家寨呢。”

“也行!你跟那些同僚说,别他妈的跟着黄大明混了!就算混,也别太卖力!昨天老子才知道,那黄大明说什么王镇长让他征粮,王镇长啥时候让他征粮?征个他娘的黄鼠狼!”

李飞脚让张田农走到门口去,喊道:“外面的弟兄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李飞脚现在就上山了,以后有难事来山上找我!”

这话喊得,连陈立松与林青荷都觉得李飞脚英雄气概十足。

陈立松心道:“这李飞脚天生就像逼上梁山的好汉啊,他就不该当警察!”

但他马上又听到李飞脚说了一句让他窝心的话:“等老子脚治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把黄大明绑了,不,第一件事是来抓了陈立松,好逼林三才再跟老子打一架!”

林青荷对陈立松做了一个摆手的手势,也表示了她的无语。

又是一阵“乒呤乓啷”地响声,外面渐渐没了声音。

陈立松、林青荷与郑姨听得出来,李飞脚并没像刘国龙那样从后门溜了,而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口扬长而去。

林青荷说道:“放心吧,李飞脚走了,他们都走了。”

“嗯。”

陈立松才发现那郑姨已脱了外套,只穿着亵衣缩在床上,想必昨晚她早就准备睡觉,被李笑这群人一闹,自己被林青荷匆忙地推了进来,她也来不及穿衣。

他赶紧打开了门,准备退出去。

不想,他的脑袋却被一支短枪顶住了。

第023章 陈庄弥勒陈天福

陈立松知道用短枪顶着他脑袋的人肯定是黄大明,然而看到的面孔却是另外一个人:陈天福。

今天一大早,陈如意来找陈天福,要他一同前来找黄大明让放了陈立松。好说歹说刚说服了陈天福,警察队办公楼就发生了“激烈”的枪战,陈天福怕死就又不敢来了!

然而陈天福不来,黄大明却跑来找他了。

原来黄大明得知刀峡的那群“土匪”拿到那批枪械后,害怕那些人追杀他赶紧开着车溜了。因为李飞脚知道他的家,他又不敢回家了,思前想后他就跑到陈天福这边来躲一躲。

陈天福的院子不仅建筑得固若金汤,而且还养了一群看家护院的汉子,时时刻刻手持枪械替他守院子。黄大明躲进去,自然不怕李飞脚带着那班“土匪”前来了。

李飞脚跟着李笑他们往刀峡跑了后,郑起云为了保住他的警察饭碗,屁颠屁颠地跑到陈天福院子来,向黄大明报讯说“土匪”已经离开了办公楼。

因为黄大明刚刚逼着郑起云往办公楼去送死,而且还在背后开枪,所以黄大明担心这是郑起云给他设套,就求着陈天福带了几个全副武装的汉子陪着他去警察队。

陈天福等人是开着汽车来的,自然不会让陈如意跟着,甚至连黄大明来找他都不让陈如意知道,只叫陈如意回家等他消息。

黄大明与陈天福到了警察队见到了自己人后,知道郑起云说的是真的,他们才敢进楼来。

黄大明拿着手枪顶着陈立松的脑袋,喊道:“郑起云,立刻把陈立松给我再关起来!”

把陈立松再次关进禁闭室后,黄大明发现陈天福站在值班休息室门口,两眼发直,身体一动也不动。他好奇地往里边瞅了一眼,立即明白陈天福为什么会发呆了,因为这时候,郑依依只穿着亵衣,正坐在床边发呆。

他悄悄地在陈天福耳旁说道:“喂,天福兄,我看差不多就得了。”

陈天福经黄大明提醒,恍然回神,连忙变了一种神情,笑意立即堆上脸颊,彬彬有礼地说道:“大明兄,是否请我喝口茶呢?”

林青荷当然清楚,只要黄大明一回来,陈立松肯定又得被关起来。她也跟李笑那样劝过陈立松,可是陈立松就是要留下来等着被关,这又有什么办法啊?

听到陈天福与黄大明对话,她回头看了一眼她妈妈,赶紧关上门并提醒她妈道:“妈!您穿上衣服啊!”

郑依依穿好衣服,知道黄大明已经回来,就在休息室的洗漱台前梳妆打扮一番,叫上林青荷开了门,前去找黄大明。

郑依依找到黄大明的办公室,在门口敲了敲门。

门是开着,陈天福正喝着茶。

他听着细碎的脚步声,知道是郑依依来了,转回身来,笑眯眯地盯着郑依依看,嘴里早已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两位美若天仙的仙人,快快请进,快快请进!过来喝点茶。”

说完,他还觉得不够诚意,立即站起身来到门口接人:“二位有请!”

郑依依见一位比自己稍稍年长一点、大约四十岁年纪的人,身穿一件绣着几个藏青色“福”字的长衫,一脸诚恳而充满笑意,看起来赏心悦目的那种身段与相貌,又很有礼貌,早对他充满了好感,自然对陈天福友好地一笑:“有劳了!”

待郑依依款款地来到茶桌边,陈天福又殷勤地跟上前,伸手拉出靠背椅,轻轻拂拭椅面并蹲身吹吹,然后说道:“请坐,美丽的仙子。您的光临,让黄长官的办公室立即充满阳光,春色满屋!”

郑依依嫁到田城十几年了,从未遇到过如此温文尔雅的男性,而且自从嫁人后,就再也没听过男人用了这么美好的赞美词汇当面夸她,立即芳心大悦,忍不住多瞅了陈天福几眼。

“谢谢您!您这笑容真像弥勤佛,看起来很舒服。”

真诚的人说的话,句句朴实;虚伪的人说的话,字字轻浮;阿谀的人说的话,处处奉承。

郑依依与林青荷在茶桌侧位坐了下来,陈天福等她俩坐好后,也优雅地微提长衫,在黄大明对面坐了下来。

黄大明说道:“你可真说对了,陈老爷他可真被称为陈庄的‘弥勒’!”

他说完,有意无意地往林青荷看来,虽然林青荷与陈立松媳妇林金珠年纪相仿,在他眼里却不如林金珠漂亮。

林青荷因一夜没睡,加上昨日被火苗烧了衣服,虽然比她妈妈还年轻却是一脸疲惫,跟街边一个要饭的差不多。

陈天福的眼神跟着黄大明也扫了林青荷一眼,感觉不如她妈妈有风韵,不再瞅她了,任她在桌边打盹。

郑依依刚刚经历了一场枪战,也知道坐边茶桌主位的黄长官不是什么好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官大人,昨晚您说的,今天您来安排小女要求的那两件事,是否现在就可以安排了?”

陈天福却直接代替黄大明说话了:“安排,保证安排!请问哪两件事?”

郑依依被陈天福的插嘴给逗乐了,笑着问道:“您这都不知道哪两件事,怎可随便乱替黄长官答应我们呢?”

“无妨,无妨。这种事我就得多问了,问多了别在意。”

“没关系,其实第一件事长官已经安排了,只是昨晚来了匪类,我跟我女儿都没休息好。”

“没关系,没休息好可以重新休息。”

这句话说得郑依依“噗嗤”地笑了:“您说的话真幽默!”

她瞅见林青荷打盹,说道:“让二位笑话了,小女竟然在这打盹。”

她摇摇林青荷道:“青荷,青荷,醒醒。要不,你过去先睡一会。”

陈天福其实早听他的手下向他汇报了林青荷昨晚质问之事,故意说道:“您让我猜猜,看看猜得对不对,如何?”

在八十年前的中国农村,女性结婚年龄与生育年龄普遍小,虽然女儿林青荷与陈立松媳妇林金珠一样大,但郑依依实际年纪才三十五、六岁,自然依旧有一些玩兴,现在也不管女儿林青荷在旁边打盹、爹娘于郑家寨挺尸,答道:“那您就猜猜看?”

“是不是让警察队负责办妥葬礼事宜?”

郑依依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道:“您真聪明!”

“其实是美丽女士的双眼会说话,会告诉在下您想要什么!”

“哦?这么厉害?那还能猜一下,我现在带着女儿过来找黄长官,请求他帮我什么忙吗?”

昨晚郑依依与林青荷想让黄大明派车送她俩回田城的事,手下早已告诉了陈天福,所以他现在早就猜到她想干什么:“这事不难,黄长官要是帮不了您,我也可以帮您做到,而且非常乐意地做为您效劳!”

郑依依居然很天真、很惊喜地问道:“真的吗?”

陈天福立即站了起来道:“当然真的!随时可以,现在就走,现在就陪您一起回田城,去接贵夫君前来办妥娘家丧事!”

陈天福在刚才看见仅穿着亵衣的郑依依之时,早已忘记他的同宗叔叔陈如意交待于他办的事。

第024章 拿你的地抵债吧

郑依依带着林青荷去黄大明办公室喝茶时,林金珠提着饭来警察队看陈立松。看到身材与林青荷差不多的林金珠,陈立松想起林青荷身上还穿着昨天被火苗烧到的衣服,对林金珠说道:“金珠,你现在回家拿一套你的衣服送来。”

林金珠点点头,就往家里跑了。

对陈立松的话,她从来都认为是对的,就如相信关在这里的陈立松,一定会没事一样。不一会,她就拿了一身衣服又到了警察队办公楼,正好与走出办公室的黄大明、陈天福以及郑依依母女他们对了一眼,就把衣服递给了陈立松。

陈立松指着林青荷对林金珠说道:“你给她,让她换上。”

林青荷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连忙从林金珠手中接过衣服,感激地朝陈立松看了一眼,进房里去换了。

陈天福开着车带着郑依依与林青荷往田城去了。

陈天福一走,黄大明立即变了脸。

他让大伙查看了警察队的损失,仅仅在被撬开的那间房里,就被扛走了十八杆枪、两箱子弹,这让黄大明心痛不已!

这些枪械是王镇长给他们特意配的,说是为防止外敌入侵时,可以临时动员一些民众一起抵御外敌的,只可惜黄大明只想把它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一样锁起来,都没舍得拿出来用。这下好了,便宜了刀峡上面的那些土匪!

“郑起云!你他妈的给老子进来!”

郑起云顺从地低着头进了他的办公室。

黄大明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见郑起云进来后,二话不说就拿他撒气,狠狠地朝他腿上踢了两脚,骂道:“妈了个逼!李飞脚都残了,还给老子整走这么多东西!”

郑起云挨了踢,连声都不敢吭,默默地咬牙忍着。正如他跟李飞脚所说的一样,他的家人还需要他拿回薪水养家呢!

“妈的,你他妈挨了揍,能不能吱一声?这样的习惯很不好知道不?”

“哎哟哟——”郑起云立即抱着腿呻吟了起来!

“我去!这呻吟太假了!”黄大明又是一脚过去。

这时,赵灵娥突然直闯了进来。

“王太太,咋啦?”在人前,黄大明依然用“王太太”来称呼赵灵娥。

“完了完了!”

“啥完了?”

“我先生昨天出去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见他回来。”

“以前王镇长消失了好几天,也没见你着急啊,咋就一天光景,忽然就着急起来了呢?比你弟弟还重要吗?”

“我弟办丧事,他不在咋行?昨天他带了二、三十人出去,一个都没见回来!”

黄大明问:“二、三十人?”

“你也不知道吗?”

黄大明瞅见郑起云欲言又止,又一脚过去,骂道:“你是不是知道了啥?”

郑起云被黄大明吓得连话都说不流利了:“昨……昨天,王镇长带……带了二三十人,说是去打鬼……鬼子了。我们警察队的黄金旺与陈凯明也跟着去了。”

“什么鬼子?”

郑起云就把昨天王镇长出现在郑家寨教训李飞脚,以及从林三才那听到的鬼子兵有好几百人的事,全都告诉了黄大明与赵灵娥。当然,他并不知道王镇长他们全都牺牲了。

末了,郑起云还补了一句:“真的,不信你问问陈立松,昨天他也在。”

黄大明不耐烦地对他扬扬手道:“好了,知道了!去去去,你滚吧!”

郑起云识趣地退了出去,并随手把门给掩上。

黄大明见办公室就只有他与赵灵娥两个人了,上前抓着赵灵娥的手,神色飞扬地说道:“他要是死了最好,我们就可以……”

“滚一边去!”赵灵娥把他的手甩开,“我弟弟你都没给我保护,还有我们什么事?”

黄大明见求欢不成,又有点不高兴了:“你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再说,你都嫁出来了,管娘家那么多事干嘛呀?”

“哎!可是我先生一个都不帮啊!对了,我还有一个弟弟大富,补大财的缺好不好?”

黄大明又上前向赵灵娥伸手过去:“这……”

这回赵灵娥并没有甩开他:“我这个大富弟弟呢,比大财要听话得多了,你放心。”

黄大明心想,这警察队少了一个李飞脚与赵大财,还有王镇长带走了两个人,也正好无人可用,就顺手推舟道:“好吧!那等你弟弟丧事办妥了,就让大富来顶了这个缺吧!”

“鬼子?”赵灵娥走后,黄大明坐到他的办公桌上,点了一根烟,若有所思。

“奶奶的!鬼子是鬼子,老子是老子,老子还丢了十八杆枪呢!郑起云,去把陈立松给我抓来!”

不一会,因为一夜没睡而在禁闭室打盹的陈立松,被郑起云带到了黄大明办公室。

“陈立松!你胆子不小,胆敢通匪?”

“黄长官,我怎么可能通匪呢?要通匪,我我我,我早上早跟着他们跑了!”

“老子说你通匪就通匪!李笑不是来救你的吗?”

陈立松一听黄大明说这话,就知道他又在耍什么鬼花招进行敲竹杠了:“小民真没通匪。他要是来救我,我还关在这里吗?”

“不管你有没有通匪,那十八杆枪、两箱子弹,你们家想办法赔吧!”

“那是李飞脚抢走的,李飞脚可是长官您的人。”

“我给你算算,一杆枪五十元,十八杆就是九百元,一箱子弹三百元,两箱六百元,一共欠我一千五百元,你叫家里人还了就可以走了。”

“长官,昨晚说我杀了赵大财,今天又说我通匪,您这到底给我定什么罪名啊?”

“我说你既参与杀赵大财,也通匪,怎么啦?”

“那长官判我罪吧!”

一个月前,陈立松与林金珠结婚时,黄大明收了陈立松两个红包,知道陈立松似乎还懂得点“人情世故”,所以黄大明忽然又改变了说法:“不不不!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判你罪对我没好处。”

“说吧,长官您想要什么。”陈立松一下子看穿了黄大明的心思。

“话不能说得这么直接。”黄大明忽然又想起两月前看戏时,与陈天福聊到了陈立松家在田江边的那块地。也就是这块地,养活了陈立松一家,还能救济林金珠的娘家。他又说道:“一千五百元,看样子你也还不起。不过我看你全家最值钱的也就江边那块地了,你可以用地来抵债。”

陈立松转身往门口走,边走边道:“我回禁闭室呆着吧,长官您可以把我关到死为止。”

“陈立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块地是我们全家人的命,您想都别想!郑长官,您押我回禁闭室吧!”

说完,陈立松头也不回,直接出了门,回到禁闭室坐好。

陈立松走后,黄大明又大骂道:“妈了个逼!你以为老子真缺地不成?”

这时,他的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他赶紧接了起来:“这里是刀风镇警察队,您说……啊?田城完了……”

第025章 田城城外十里铺

跟很多只有三五千驻军的小城市一样,守着田城的驻军一枪没放就跑了,偌大的田城已被五百名日军给占领了。

当陈天福开着车,载着郑依依与林青荷到达田城城外十里铺时,午后的阳光正从车窗外晒进车里,晒得林青荷脸上发烫。再加上陈天福开的车一颠一颠地,躺在后车座的林青荷已醒了。

她坐了起来,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风景倒是没怎么见着,却见到民众正排成队伍准备进城。

“昨天我们出来时,没见过这些人啊!”

看到十里铺被设了一道关卡,每个进城的人,都得被背着一杆枪、戴着捂耳帽的两个士兵上上下下地摸一回,林青荷就觉得有点意外。

“是啊,发生什么事了?”郑依依也看到城里处处冒着烟,偶尔还传来一两声枪声。

陈天福把车停在路旁,问一个正在排队接受检查入城的民众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您是从乡下来的吧?”

陈天福点点头。

“田城昨天就被日本鬼子占领了,杀的人全掩埋在城墙边……”

陈天福正感觉到意外时,忽然五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跑了过来,将他的车给围住了。

“咔咔——咔咔——”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让他们三个惊恐万分。

五杆枪齐刷刷地全部指着汽车。

“全部下车!手的举起!”领头的日本兵用生硬的中国话,命令车上的三个人下来。

陈天福与郑依依母女俩,现在只能乖乖地下了车,被顶在十里铺的一座凉亭边。

那名士兵继续拿着蹩脚的汉语,问他们道:“你们,什么的干活?”

陈天福道:“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长官。”

“接受检查!”那士兵伸过手来,要在他们身上摸。

陈天福从身上掏出一把银元递给那士兵,嘴里道:“长官,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不想那士兵伸手就将陈天福手中的银元拍落地上,喊里道:“八嘎!”

本来已经放下的枪,又举了起来,全部都对准了陈天福!

面对这些日本兵,陈天福懵了,不过他暗自庆幸:还好没让带枪的保镖一起来,自己也因为想在郑依依面前献殷勤,走得匆忙身上也没带枪,不然可能就横尸于此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对郑依依多看了一眼,带着感激。

惊恐之后,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郑依依经历了赵大财昨天持枪杀人的阵仗,今晨警察队土匪与警察对峙,现在又重演了一回,两腿早已吓得发抖,呆立在原地不敢作声。

林青荷虽然没有像她妈妈那样吓呆了,但也不敢乱动。

却听得陈天福忽然对那领头的士兵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没想到那领头士兵居然向他挺恭敬地“嗨”地一声,然后跑向离这不远的一个小帐篷而去。

但其他士兵仍然用枪指着他,并没有放了他的意思。

正在察言观色的郑依依觉得很好奇,向陈天福投来钦佩的目光,悄声问道:“您刚才跟那鬼子说了啥?”

不想那四个鬼子听她说“鬼子”两字,全都调转枪口,指着郑依依,吓得郑依依两腿发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陈天福又用叽里呱啦的话跟那四个鬼子说了一通,那四个鬼子再一次全部调转来枪口,全都对准了他。

刚才跑进小帐篷的日军士兵又跑了过来,对其他四个鬼子说了一句鬼话,那四个鬼子“刷”地一声,把手中的枪全都放了下来。

虽然那五个鬼子似乎对陈天福态度改变了,郑依依心存好奇,但她现在仍不敢再向陈天福发问了。

不一会那帐篷的门掀开了,出来了一名中佐,年纪与陈天福相仿,直直地朝他们几个过来。

“天福君,十五年不见了!”

“田边君,你又升官了!”

两个人居然伸开双臂,迎面相抱!郑依依与林青荷两人懵了,眼前这个陈天福不仅会说流利的日语,竟然会认识鬼子的大官!

那五个日军士兵看着他俩,也发呆了。

“天福君,请到帐篷里说话。”

“我还有两个好朋友,也带过去叨唠?”

那田边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行!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五湖四海皆朋友!”

进了帐篷,林青荷发现里边竟然还摆了一套茶桌,茶桌上摆着精美的茶具,旁边的一个小炭炉上正泡着茶。

田边很有礼貌地向他们示意:“请坐!我的中国朋友们!请坐!我的老同学!”

说完,他朝郑依依瞅了过来,眼睛都有点看直了。

陈天福在茶案前坐了下来,夸赞道:“茶香四溢啊,田边君。”

“还行,还行!我喜欢喝天福君泡的茶,什么时候有空,到天福君那喝。”

“欢迎欢迎!”

“你们也坐啊!”田边向郑依依与林青荷招呼,示意她俩也喝口茶。

坐下后,林青荷见陈天福与田边一直聊着无边无际的客套,心想现在这样坐下来喝起茶来还得了,赶紧碰了一下她妈妈,悄声说道:“妈,咱得早早回城里,让爹给外公外婆他们入土为安啊。”

经林青荷提醒,郑依依才发现自己花痴到把回田城的正事给忘了。

“陈先生,陈先生,麻烦您跟他说说,我们要回城的事。”

田边说道:“回城?不着急!喝了茶再回。”

陈天福也点了点头。

那田边问道:“大姑娘,你住在田城?”

郑依依感觉这位田边先生也没那么可怕,就答道:“是的,我在田城生活了十几年。”

“哦,老田城。有空带我到处逛逛。对了,你住在田城哪里?”

“我们住在紫衣巷。”

“紫衣巷?那里一个少年学堂是不是有?”

郑依依听那田边说起紫衣巷,竟然这么清楚,感觉惊喜万分,问道:“田边先生对田城这么熟?”

那田边却说道:“不不不,不熟!只是昨天顺利进城后,一路任何抵抗从没遭遇,昨晚去弄点粮食时我们,遭遇了袭击在紫衣巷。”

郑依依关心地问道:“那田边先生没被袭击到了吧?”

“哈哈哈,要是我被袭击到了,坐在这里现在还能陪几位喝茶吗?”

“那倒是,那倒是。”

林青荷忽然想起了在紫衣巷少年学堂任教的爹,问道:“在紫衣巷遇到谁的袭击,他们怎么样了?”

“说来奇怪,我们大日本皇军田城开进时,你们的驻军居然没放一枪就跑了;拿起武器反抗我们的,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生竟然是。”

郑依依与林青荷听出了一丝危险,齐声问道:“这位先生袭击了田边先生?”

第026章 紫衣巷没了先生

田边虽然中国话说得颠三倒四,郑依依母女却听得明白,陈天福当然也能听出大概。他看着这对母女对话的情形,马上听出端倪,忙打岔道:“田边先生,有空到紫衣巷找我喝茶啊。”

田边问陈天福道:“你住在紫衣巷也是?”

“当然,当然。”

郑依依又问田边:“那位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田边做了一个切头的手势,说道:“敢胆袭击我,他已经死拉死拉的!你们也不要去住了,学堂也没了,房子都没了,现在已经被我们炸平了紫衣巷整个。”

郑依依一听这话,又想起昨日父母兄弟惨死,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趴在茶桌上。

林青荷两眼圆睁,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向田边扑去:“啊?你!”

陈天福一看这回坏了!田边再怎么是自己老同学,他现在是侵略者与占领者,惹怒了他连自己都没好果子吃,赶紧伸手拉住了她,说道:“坐好了!在大人面前太放肆了!”

这时,只听到“咔咔”几声枪膛上子弹的声响,从帐篷外立即冲进来了三名士兵,举枪对准了他们仨。

“冷静!冷静!”林青荷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就算没有这些士兵,自己也不是田边的对手。

田边却非常冷静地看着她,这个穿着一套乡下衣服、满脸憔悴的“村姑”,呡了一口茶,抬抬左手示意那三名士兵退下,慢条斯理地问陈天福道:“天福君,这二位是?”

陈天福暗中捏了一下林青荷的手,松开她的手后指指郑依依,示意她坐下别动,端起茶杯也呡了一口,指了指郑依依暧昧地说道:“一个外室,你懂得。家中母老虎太凶,不敢养在乡下,就在紫衣巷找了个房子养起来。”

田边面无表情地盯着陈天福的脸上好一阵,然后再看看林青荷,说道:“你的姑娘漂亮!她妈妈也漂亮!”

“哈哈,她妈妈要不漂亮,我也不会养起来啊!”

林青荷此时满腔怒火无处发作,虽然一直在忍着,还是忍不住地浑身发抖起来。

“天福君的女儿似乎有病?”

陈天福担心这郑依依的女儿又要发作,赶紧说道:“从小就有疯病。听说田边君把我们家的房子炸了,又要发作了。看来我得告辞了,不便叨扰了。”

田边却道:“你们不能走。”

“改天再来叨扰田边君。”

“她们怎么听说紫衣巷被炸,反应这么强烈?还问起先生的事?莫不是与那先生有甚亲戚?”

“不不不,那位先生在小女小时候教过她,所以就问起来了。”

“原来如此!现在田城只能进,不能出,不是田城人进去的,全都死拉死拉的。记得天福君说过,并不住在田城,而是住在刀风镇。紫衣巷的房子没了,今晚住哪?”

“我不是田城的,那只能回乡下住了。”陈天福早想溜了,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田边君有空到刀风镇找在下喝茶。”

田边朝趴在茶桌上的郑依依与林青荷又多看了两眼,说道:“既然天福君决意要走,我也还有要事要办,只好过些天到刀风镇找天福君喝茶了。”

陈天福一听田边放他走,赶紧拍拍林青荷肩膀,说道:“来帮忙扶起你妈,我们回刀风镇吧。”

林青荷被他一拍,又似如梦初醒一般,又浑身颤抖起来,站了起身又迈不开脚步。

“真没用!”陈天福嘀咕了一口,伸手就拉起郑依依,往自己背上一搭,又拉起林青荷的手,三步作两步地溜出帐篷。

林青荷被陈天福一拉终于清醒了,挣脱了他的手,帮忙把她妈妈扶着在后座位上放好,自己也跟着上了车,抱着她妈妈,满脸忧伤。

不想那田边也从帐篷里跟了出来,远远地喊道:“天福君,等等!”

“怎么啦?田边君。”

“明天我就到刀风镇拜访天福君,可以吗?”

“可以!随时欢迎!”

“さようなら(再见)!”

“さようなら(再见)!”

陈天福上了车,一踩油门飞一般地逃离了十里铺,直往刀风镇开去。

汽车一路顺着田江边飞快地奔驰着,回到刀风镇天色已日暮西山。

陈天福忽然想道:“我逃啥呢?那田边是我真的同学,我又不是军人,也不是官府要员,到底怕啥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靠在林青荷身上的郑依依,心里又想道:“原来我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啊!”

“你妈妈醒来了吗?”

“谢谢您!”经过汽车的颠簸,郑依依早已醒了。

她坐直了身体,张手抱着林青荷哭了起来,哽咽道:“你爹没了,房子也没了,我俩现在咋办?”

林青荷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杀了那个日本人!”

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该哭,心中只有恨。

郑依依此时六神无主:“我俩咋办?我俩现在咋办?”

陈天福回头看她一眼,柔声说道:“别担心,还有我。”

“谢谢您,刚才应当也是您救了我女儿吧。”

知女莫若母,她清楚自己女儿脾气:虽然林青荷现在很弱小,但听到亲爹的噩耗,若不是有人拉住她,林青荷肯定会冲上去与田边拼命的。

“您就别客气了。不过,明天田边要来看我们,我看今晚得先给您二位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而且刚才我都跟田边说了,您是我外室,我们现在是鸡蛋,别被他看出来状况才行。”

“我俩只有听凭哥哥安排了。”

郑依依忽然改口称陈天福为“哥哥”,让陈天福心底一阵荡漾。

陈天福对田边说她俩是他的外室与女儿,林青荷是知道的,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似乎也是最好的解释了。现在陈天福又依然彬彬有礼,说话也非常客气,林青荷觉得这个男人值得相信,听到她妈妈忽然用“哥哥”这么叫陈天福,虽觉得别扭,但也就不去纠正了。

陈天福把车开进了陈庄,一路寻思着要把她俩安顿在哪。

他忽然想到自己有一个多年不住人的老院子,就跟郑依依母女说道:“妹子,我的一个老院子,你一会去收拾收拾,先凑合一下?”

郑依依点点头,现在她能有个地方住就好了。

陈天福见她点头心里早已乐开怀了,打转方向盘就往他的老院子开去。

到了老院子跟前,陈天福看到一辆车停在路旁,悄悄地对郑依依与林青荷交待道:“你俩先别下车,我去去就来。”

第027章 田江边的老院子

这个老院子本是陈天福祖厝,是一处二进院子。因为陈天福又建了一处三进院子,请了护院,所以这个院子就闲下了。

院子后面背靠着田江,前面的大门朝南开,出来就是刀风镇的旧大道,从门口还可以看到刀峡。距离这个院子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田,这块田就是陈立松家的。

从车上下来的,是陈天福的小儿子陈简风。

“爹,我找您一天了,如意叔公也一直在找您!”

按辈份,陈如意是陈天福叔叔辈、陈简风的爷爷辈。虽然陈天福对陈如意直呼其名,但陈简风却以叔公称呼陈如意。

听小儿子说陈如意在找他,这才想起一大早陈如意托他办的事:“这个陈如意,找我又是陈立松的事,别再理他。”

“别,他现在就在等着呢,再说,立松叔也是咱亲戚吧?”

“你回家跟你妈说,有陈如意在,我今晚还真不回了。”

陈天福急要解决郑依依母女今晚住的问题,不过他的小儿子已经看到了他爸车上正坐着两个人。

“毕竟叔公也是长辈,立松叔为人也不错,该帮的还是得帮帮。要不是那大明叔叔不喜欢我,我早跑去说情去了,可是我说了没用啊,只有您的话在大明叔叔那里管用啊!”陈简风指了指院子又说道:“爹,您现在安排人住在这里,妈一样会找来的。”

陈天福赶紧走到陈简风跟前,悄悄交待道:“简风,千万别告诉你妈,明天你爹的一位从日本来的老同学会来拜访,我不带他回家,就在这里接待了。”

陈简风提醒道:“爹,不是做儿子的提醒您,半年前您的那位李阿姨也住这里,妈不是照样把她处理了?”

陈天福听陈简风提到之前李家寨姑娘的事,虽时隔半年仍心有余悸,心知要是让他媳妇知道,这里肯定又会被闹得天翻地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要你不跟你妈说,爹自会安排好的。”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妈的。要不,您见见如意叔公吧?”

“你回家告诉他,我今晚不回去,明天再过来找我。”

“我让他来这里找您?”

“这天马上都黑了,他再过来就晚了,我哪有时间等他啊。”

“他现在到,天还不黑的。”

“现在他能到?”

“能!如意叔公,您下来吧。”

陈简风把话说完,打开了车门,原来陈如意早就坐在他的车上。

陈如意原本在无田,一直在山上讨生活,从砍柴到后来的打猎,所以娶亲晚,就生一儿一女。女儿陈松妹出嫁后,他就只在乎陈立松这个儿子了。现在陈立松被黄大明以杀了警察与通匪的罪名关了起来,他找了黄大明求情,可是黄大明根本就不理他!

“简风少爷谢谢您!”虽然陈简风叫陈如意为叔公,但陈如意仍然称陈简风为少爷。他认为,即使是同村、同宗,但两家门第不同,礼数不能废。

“别客气啊,如意叔公!您老二位慢慢说,我已约了小明叔,先走了。如意叔公一会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有劳简风少爷了!”

陈简风回到车上,发动起来开走了。

“跟着来吧!”陈天福见陈如意的人都来了,也不能再把他给赶走了。

“天福老爷不好意思,我就立松这么一个儿子,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

陈天福并没说话,而是到汽车跟前打开了车门,对里边说道:“二位仙女跟我来吧,以后你们就先住在这个院子里了。”

经过两日的折腾再加上一路汽车的颠簸,郑依依与林青荷早已筋疲力尽、困乏无比了。尤其林青荷,也就打了一会盹。所以她俩一听说有地方可休息,立即挣扎着下车而来。

半年没住人的院子处处布满蛛丝,自然脏乱不堪,连陈天福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落脚。不过现在见陈如意前来求他,暗自心喜,转头过来对陈如意暗示道:“哎,这脏得住不得人,我得找个人收拾收拾了。”

陈如意一听,立即说道:“天福老爷,您就不用雇人打扫了,我现在就帮您收拾吧。”

郑依依见陈如意要收拾,自然求之不得,双手叉在怀站在一旁看着。林青荷又犯了困,但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动手帮她们打扫,也上前拿起一把扫帚帮忙去了。

陈如意见林青荷来帮忙,忙道:“小姐,您这金枝玉叶您来不合适,这里有我老汉一人收拾就够了,快一旁歇着。”

八十年前的刀风镇,男子四十九岁进祠堂,陈如意现在年过五十,自然自称老汉。

昨晚陈立松被带到警察队,陈如意也来了,所以林青荷认得他就是陈立松的父亲,忙说道:“没事,我哪是什么金贵小姐,在学校里天天干这种事。”

陈天福上前夺下她手中的扫帚说道:“既然来这里有我护着,你现在就是陈家的小姐了。来来来,看你一脸疲惫,很困吧?你先进去睡一觉,如意收拾完了,我们再带你出去吃饭。如意,你把那间东厢房先收拾收拾,柜子里有新被子。”

林青荷扫帚被拿走,也不再坚持,但听厢房让一个老汉帮忙收拾,忙说道:“厢房里边我自己来吧。”说完她就进去自个收拾去了。

东厢房倒是常关着没什么灰尘,林青荷拉开柜子看到了锦被,睡虫就上来了!她觉得陈天福为人温文尔雅,现在也不管她妈妈了,闩上门后,抱着锦被铺好床倒头就睡。

陈天福见陈如意一间一间地收拾,已把正房收拾妥当,郑依依女儿也关上房门去睡了,就引着郑依依到正房里。

“以后你就睡在这间吧。”

“不用,我跟我女儿一起睡东厢房就行了。”

郑依依嘴里说着不用,但两眼已被正房里的摆设深深地吸引住,迈不开腿了。

陈天福早就看出了郑依依心思,说道:“你女儿长大了,她也应当有自己的空间了。明天待田边中佐来了,你也得给我撑撑面子。今天我都跟他说了你是我的外室,不能让他看出我们作假。到时我再帮你问问你先生的尸首,我也帮着跟你娘家人一块葬了才好。”

这句话说得入情入理,深深地打动了郑依依的心,她两眼的泪瞬间哗啦啦地奔流而下。

第028章 陈家有位陈太太

看着郑依依梨花带雨的样子,陈天福伸手想要揽住她,木门上响起了叩门声。

“天福老爷,全打扫好了。”

“行,你先回吧。”

“现在您可不可以帮忙跟黄长官说说,让他放我们立松回来?这都关了一天一夜了。”

“陈如意,你先回去吧。这时候人家黄老爷也下班回家了,明天,明天好吧?我今天也是一天没吃饭,总得让我吃口饭吧?”

也的确如此。他一早被黄大明拉到警察队,遇上郑依依,先被她的美貌迷住,到了田城外又被田边的阵势给吓住,现在才感觉到肚子饿了。

陈如意本就是一个逆来顺受之人,既然陈天福这么说,也不便再说啥了。

但是他认出昨晚在警察队质问黄大明的,就是刚才主动帮忙的那位小姐,不论昨晚还是现在,都对这位跟他女儿陈松妹、儿媳妇林金珠差不多大的小姐很有好感,而眼前这位太太就是那小姐的母亲,想必也是知书达理、善良勤劳之人。

而陈如意所知道的陈天福,又是什么人呢?

陈天福娶了个黄庄的大户人家,陈太太娘家的门第比陈家高,自然不让陈天福纳妾。但陈天福家大业大,又是留过洋的风流才俊,这十几、二十年来,总是偷偷地找,找了一个又一个,都养在闲置的老宅这里。家中醋坛子陈太太发现后,一个又一个地赶走了。

就在半年前,陈太太又发现他偷偷地把李家寨的一位姑娘养在这里。为了警告陈天福,陈天福太太竟然把那姑娘,活活地淹死在这院子庭院中的水池里!当然,最后用钱摆平了这事,而这个院子就成了凶宅。

陈太太自知自己干得伤天害理,害怕那女的变成厉鬼缠着她,再也不敢踏进这老宅来了,又为了不让陈天福养妾,把陈家的财政大权握在手中。而且那陈家太太还做绝了,对外宣称自己掌管了陈家财政大权,还说道,两庄四寨的姑娘谁愿意倒贴养个没钱的老白脸,那请随意!

因为那李家寨姑娘的事,又因没多少灵活的大钱在手,加上年纪又过了四十,陈天福已有半年没在外面沾花惹草了,直至这回遇到了郑依依。

虽然陈如意与陈天福家庭门第有差距,但在家族祠堂里,陈如意却是进了祠堂的人。

“天福老爷,您出来一下,我单独跟您说几句话。”

陈天福见陈如意神情玄乎,不禁跟着他到了淹死那李家姑娘的水池旁。

“按理说,我没资格来说您,不过,我已是进了祠堂的人,在辈份上算是天福老爷您的叔辈,今天我就唠叨几句。”

“你快点说吧,我还得吃饭去。”

“您现在要怎么安排这对母女?总不能又养上半年,再给淹死在水池里吧?再或者,您现在财权被家里太太控制了,这对母女怎么生活?昨晚我听得她们连睡觉的地方都得找警察队解决,您总得给她俩找个生活着落吧?”

陈如意是见那勤快的林青荷主动来帮他,又想起昨晚她俩的惨状,再见到那林青荷身上穿的,正是今天儿媳妇林金珠送去的自己女儿陈松妹的衣服,更增加了一分亲近感,所以现在就提及了这事。

陈天福一听这话,觉得在理。

他猛然想起这母女应当今天一天没吃饭。人若一两天没吃饭倒能撑得过去,但总不能两张嘴一直都不吃饭吧?现在财权的确被太太抓在手中,连汽车加个油都得申请,而自己袋里的钱,吃几顿饭没问题,长期下去却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响午过来吧,我跟你一块找黄大明说去。你也别太早了。”陈如意的话,让陈天福不得不陷入思考郑依依母女以后的生活问题了。

他忘了田边明天会来。

陈如意听陈天福主动说一块找黄大明说去,心中早乐开了:“谢谢天福老爷,您赶紧吃晚饭去。我也先回去了,明天等日上三竿了再来找您!”

只在乎孩子的人容易满足,只需要知道孩子一切平安就好。

陈如意说先回去了,实际上并没有立即回去。他这一天也没吃,却总惦记着关在警察队里的陈立松可能也没吃,是不是自己儿媳妇三餐没给送到。在他离开陈天福的老宅后,又到警察队看陈立松去了。

陈天福在陈如意走后,陪着郑依依、林青荷母女吃了个饭,用身上并不多的钱,给她们在镇上添置了一些家用物什、油盐酱醋、米面柴火,然后很有君子风度地跟她们交待关好门户、早些休息,并说等接待完田边中佐后,再作安排郑家与林家后事,说得那母女感激不尽,又让郑依依泪流满面了。

他离开了老院子,开着车就去黄大明家找黄大明,商量着怎么解决郑依依母女未来生活之事。

黄大明在他的三进院笑了:“你要养起那刁妇?你是不是太久都没遇见女人了?”

“那是在田城的女人,是城里人!”

“哈?哈!哈哈!城里人?她是城里人?你从哪里看出她是城里人?你知道她叫啥名字了吗?”

陈天福被黄大明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连她的名字都没问:“我倒是没问。”

“你啊!她是咱们刀风镇郑家寨人,名叫郑依依,嫁给田城的一位教书先生,学堂的孩子呢,都叫她郑姨。”

“郑依依,郑姨。”陈天福反复地念叨了几次这名字,却越念越觉得顺口,“反正她在田城生活过的,就是城里人,以前我的那些……都是乡下人。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黄大明昨晚被郑依依母女闹过,对这俩人是一肚子的嫌弃,但陈天福今早看了一眼郑依依,却觉得这郑依依非常的美好。

看不上眼的人,见啥嫌弃啥;看对上眼的人,觉得啥都美好,就连名字都好听。

“我不懂,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你要借钱养她,没事,找我!要多少?先给你两百大洋够不?”

“够够够!你真够朋友,好兄弟!感激不尽,我先谢了。”

“这都不是钱,要钱有的是。不过,我倒有正事要找你呢!”

“你找我有正事?”

“是啊!说正事之前,我倒是提醒你一下,你家有位陈太太,她姓黄。”

第029章 以后我叫你姐姐

陈天福知道黄大明想提醒什么,说道:“这个不用你提醒,她是你堂姐!”

“我要说的是,这个叫郑依依的刁妇呢,没嫁人之前在郑家寨好吃懒做是出了名的。我倒建议你,弄块田让她种,她也是咱乡下人,别再把她像你以前那样,爱一个养一个,最好她能自给自足了。你得做预防,我堂姐要追究起我来了怎么办?”

“弄块田?我的田产都归你堂姐管,我哪有田让她种?”

黄大明喝了一口茶,说道:“其实倒是有一块田,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帮我说服那陈如意,他把这块地做到我的名下来我放了他儿子,我再送给你,你暗中送给这刁妇种,就不怕我姐追究你了。”

“哈哈哈!正月十五看戏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你还真不死心啊!你也知道等我玩腻了郑依依之后,你就收回这块地!”

“聪明啊!我他妈非要拿下陈如意这块田不可!”

陈天福想,既然陈如意救儿子,总要付出点代价来,自己总是忘了跟黄大明说这事,反倒黄大明主动说出来要放了陈立松,省得自己再说,就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不是!你听说过日本人占领了咱田城的事了吗?”

“不是听过,是亲眼见过。我送郑依依母女去田城,这不又回来了嘛!”

“指挥官叫田边中佐,是你日本同学啊!”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那块田我也不收回来了,留给你玩女人吧。不过你得介绍我认识田边中佐啊!”

“就只要我介绍田边中佐跟你认识?”

黄大明小声地说道:“你知道吗?王镇长这回回来的机会估计玄!今天下午,隔壁的松林乡被清了好几个村庄,日本人杀了十几个村民,你知道吗?”

陈天福不明白:“伏击?清村庄?这跟咱们王镇长有什么关系?”

“说是昨天松林乡有三十几个人在鹿山岭伏击日本人。”

“你是说,这三十几个人是王镇长带去的?”

“我想是吧,这王镇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是让田边中佐知道,那些可能就是我们镇的人,恐怕就扫到咱们镇来了!”

陈天福立即想起今天田边说要来拜访他的事,也有可能是来清洗村庄的,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他在想要不要告诉黄大明,田边明天就来找他了。

“天福兄!咋啦?”

陈天福若有所思,答道:“没,没事,我先回了。地的事我明天就跟陈如意说,”

“什么时候带我到田城拜访田边啊?”

“改日,改日。”

说完,陈天福不去老院子了,而是回自己新的三进院子的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陈天福就离开了家。

昨晚他想了又想,觉得要是让郑依依女儿留在老院子里,田边来了的话,说不定这丫头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惹怒田边搞不好把他的陈家先给清了。所以他得支开这丫头,而且这丫头在的话,自己跟郑依依也不方便啊!

所以他到街上买了几件衣衫带到老院子来,因为他发现郑依依母女并没带换洗衣衫。

陈天福连郑依依的名字都没问过,自然也不知道林青荷的名字。他拿着衣衫递给林青荷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自己妈妈叫陈天福为哥哥了,自己该称呼他为“叔叔”:“陈叔叔,我叫林青荷。”

“你把衣衫换上,一会你把身上这一套换下来后给陈立松送回去吧。我看那孩子关在里边也没人陪他说话,你陪他说说话。”

陈天福只想支开林青荷,也知道她送一回衣衫,一来回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让她在警察队陪陈立松说说话。

“我知道了。”

却不知睡了一觉后的林青荷也有了想法,她带着对日本人的仇恨,也正想找找陈立松。连刀峡上的人都想让陈立松教他们打枪,这陈立松肯定有能耐,而且是能够帮得上忙的人。

换下衣衫后,林青荷在院子里洗净拧了,在灶火前烤干并叠好,拿着一个竹篮装上,提着就往警察队而去。

没想到在警察队里又碰到给陈立松送饭来的林金珠。林金珠见她的篮子里装的正是昨天送来的衣衫,对她莞尔一笑,脸上现出两个小酒窝。

林青荷也对林金珠灿烂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问道:“你给立松哥送饭呀?”

林金珠并不清楚她跟陈立松什么关系,但想到她都叫自己丈夫为“立松哥”了,而且昨天他还让自己给她送来衣衫,想必关系不浅。不过她生性不会乱想,只对林青荷微笑着点点头,又继续往里走。

林青荷忍不住安静,边走边问林金珠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林金珠,十八了。”林金珠说的十八岁是虚岁。

“我叫林青荷,十七岁,民国十三年出生的,你比我大一岁,我叫你姐姐了。”

“我也是民国十三年。”林金珠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心事重重起来,心中想道:或者是因为她叫我“姐姐”的缘故吧,为什么她会忽然跟我这么想亲近呢?

“啊?你也是民国十三年出生的啊?甲子年,我俩都属鼠,我是六月十五生的,你呢?”

“正月初六。”

林青荷又是咧嘴一笑,说道:“哦,那你还是比我大,是姐姐。我俩同样都姓林,以后我叫你姐姐吧。”

林金珠对她又是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姐姐你不大爱说话啊!”

回应她的,还是林金珠的微微一笑。

正说着,已经到了关着陈立松的禁闭室栅栏外面了。

现在看着陈立松的不是刘国龙,而是郑起云。

郑起云有点诧异她们俩怎么会一起进来给陈立松送饭,说道:“你俩把饭菜放下就回吧。”

林金珠点点头,把饭从栅栏的小窗口中递给了陈立松,准备离开。

林青荷却把她拉住,对郑起云说道:“喂,你有没有人性啊?人家都关在这里两天了,让我们说说话也不行吗?”

前天晚上郑起云见识过林青荷的嘴,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好吧,不过,到中午之前必须走,我们黄长官中午之后肯定来,来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林青荷揶揄他道:“胆小鬼!连刀峡都不敢去,宁愿留在这挨骂、挨打,你也活该!”

第030章 关你十二个小时

郑起云被林青荷说中了他的软肋,讪讪地转过身去,不再理林青荷了。

陈立松见林青荷提着衣衫,正是昨日林金珠给送来的,说道:“衣服不着急,你可以先穿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衣服刚洗还没干呢,穿起来比我自己的还合身。”林青荷一边说,一边往林金珠身上瞅去,“应当不是姐姐的衣服吧?”

林金珠摇摇头道:“不是,是妹妹的衣服。”

“我的?我穿一次就成我的衣服了?”

陈立松解释道:“你提的的衣衫是我妹以前穿的。”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姐姐有洁癖吗?”

正说着,前天晚上不见的刘国龙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郑起云,又看了看陈立松他们三人,对林金珠说道:“你送好饭了?送好了先回去吧。”

林金珠点点头,跟陈立松说道:“你都要吃完了。”

“嗯,你先回吧。”

刘国龙看着林金珠离开了办公楼,忽然拿起枪,对准了林青荷,说道:“你被捕了,我们黄长官的命令,决定关你十二个小时。郑起云开禁闭室门。”

郑起云回过头来看着刘国龙,甚是不解。不单郑起云不解,陈立松也诧异。

“我被捕?关我十二小时?什么罪名?”

“这个……这个你得问我们长官!”

郑起云瞅着刘国龙,问:“怎么关她了?跟陈立松关在一起?不合适吧?”

“愣着干嘛?开钥匙啊!”

“这……”郑起云从身上取了钥匙,把禁闭室的门打开。

“进去吧,你就别为难我了。对了,我只是执行黄长官命令,我跟郑长官一样,不清楚你的罪名,说是前天晚上你把刀峡的土匪引来。”

林青荷愕然:“我把土匪引来?我跟土匪有什么关系?”

刘国龙看了看她,说道:“可能是你太美了。”

陈立松听这话笑了,他看了看站在禁闭室门外的林青荷。

她刚换了一身新衣衫,不像她坐在林三才车上被她妈责备的尴尬,也没有前天在细雨中淋湿的狼狈,更没了昨天睡眠不足的憔悴,细看之下,她的确有着一种清新脱俗的美,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笑着说道:“美是美,但是谁通知了山上的土匪呢?前天晚上那些土匪也没人多看你一眼啊?”

刘国龙有点无奈,说道:“你就进去吧,十二小时后我把你放出来。”

说完,他伸手推林青荷一把,将她推进禁闭室,然后把铁门给关上了。

陈立松对刘国龙与郑起云说道:“喂喂喂,刘长官、郑长官,你们把一个女孩跟我这样关在一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黄长官这么安排,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了!你吃你的饭去,中午你俩的饭我们管了。”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这位小姐被关了!”

这时,外面大道上似乎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不是庄稼汉的泥腿踩在田野里,也不是众警察的皮靴踩着石阶上,更不是姑娘们的小脚跳跃花丛中,声音里充满着杀气!

陈立松听得出来,这些人穿的皮靴帮上是绑得紧紧地,虽然听得出来,这些人已经跑了不短的路途,却依然整齐有序,绝不是之前在田城时遇见的那些兵的步伐可以相比的。

刘国龙指了指门,对郑起云轻声说道:“过去把大门给关上。”

“你去。”

“你近一些,快。”

郑起云回头看了看刘国龙,确实自己比他离大门更近一些,赶紧跑了过去,“呯”地一声把门关上并闩紧了。

郑起云关上门后,马上就退了回来,对他们说道:“你们都别说话!”

陈立松悄声问道:“日本兵?”

郑起云怯怯地说道:“应当是。”

然后他们一阵沉默。

陈立松见林青荷忽然变得沉默了,不再跟郑起云与刘国龙说闹关她十二小时罪名之事,而是在禁闭室的角落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两眼里充满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仇恨,盯着地上。

陈立松听着那些脚步声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跑去,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他轻声说道:“他们不是冲二位长官来的,现在已经跑远了。”

郑起云说道:“看样子,我们的黄长官今天中午也不敢来队里了。”

刘国龙道:“他说晚上过来。”

林青荷忽然问陈立松道:“立松哥,你以后教我功夫与打枪可以吗?”

陈立松听她这么说,一愣,问道:“你一个姑娘,干嘛要学功夫与枪法?”

“报仇。”

刘国龙道:“你报什么仇?赵大财不是死了吗?今天黄长官关你十二小时,你不至于把咱们黄长官给杀了吧?”

林青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然盯着地上,不理刘国龙。

陈立松问:“日本人?”

林青荷点点头。

陈立松也沉默了。他对日本人的愤慨,也仅仅因为前天在鹿山岭看到王镇长他们的壮烈,他除了感激王镇长上战场前让他别去外,也只会幻想着自己成为一名不死战神,一枪一个替王镇长报仇。但是林金珠又是多么的贤惠与温柔。

他想起了林金珠,又挂念起她了。现在日本兵出现在刀风镇上,听说日本兵在中国北方无恶不作,但愿林金珠不会被这些禽兽碰上。

刘国龙说道:“你一个姑娘要找日本人报什么仇什么怨呢?”

林青荷抬头冷冷地看了刘国龙一眼,对陈立松说道:“我的仇我自己报,不需要你帮我报,你可以教我打枪吗?”

陈立松看她这样,立即意识到前天日本兵占领了田城,她跟她妈妈又返回到刀风镇来,可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就问道:“你回田城,田城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杀了我爹。”说出这几个字时,林青荷咬牙切齿,两眼里依旧充满着仇恨。

众人一人听,都楞了。

“多久的事?”

“前天!连我们家都炸平了!”林青荷看着很轻巧地说出来,他们仨却听得很沉重。

陈立松想不到刚才还在众人面前喋喋不休的说着话,一口叫着林金珠为姐姐的林青荷,她的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好像除了沉默以外,他们找不到言语来安慰她,因为大家都没有遭遇到她这样的变故:前天一天之内,先是外公外婆舅舅家遭遇不测,再是她爹被日本兵杀了。

第031章 把禁闭室门打开

沉默了一会,把林青荷关进禁闭室的刘国龙轻声叹道:“我不知道你家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不过,日本人太强大的,你一个小姑娘,恐怕今生都报不了仇的!”

“报不了也要报,杀一个是一个。”

陈立松从林青荷的双眼里看到了戾气。以前只有在刀峡上野狼的眼睛里才见过这种眼神,这与她刚才跟林金珠称姐道妹时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刘国龙又劝道:“我们那么多军队跟他们打,胜少败多。以前他们只占领北方,现在连我们的田城,我们的刀风镇都被他们占领了。听说驻在田城的军队,连一枪都不放就跑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报什么仇?”

林青荷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刘国龙道:“你给我闭嘴,连枪都不敢开的孬种!除了欺负老百姓,除了用枪去抢老百姓的粮食,除了用枪在国人面前为非作歹之外,你们还能干啥?我们中国就因为有你们这群人,才会节节败退,退过了黄河,退过了长江,然后继续退到海里去?我是不会开枪,要是懂得用枪,肯定为我爹报仇,为那些死难者报仇!”

陈立松是第一次听到“黄河、长江”这些词汇,而且是从林青荷嘴里说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什么江与什么河具体在哪,但懂得应该与隔着刀峡与风山界线的田江一样,应当是某个地方的界线。

刘国龙听林青荷这么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脸上不免得有点羞愧,不再说话。

郑起云却接话说道:“我们知道你在城里中学读过书,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们也听得明白,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家有老小,我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养他们?”

陈立松也觉得郑起云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们确实也要养家糊口,这也是郑起云没跟着李飞脚去刀峡的原因。

“不要跟我说话,你没资格!”林青荷说完又蹲了下去,抱着陈松妹的衣衫,转过脸去,不再看栅栏外这两个人了。

郑起云讨了个没趣,自知因为没胆跟着李飞脚上山被她嫌弃,也跟刘国龙一样,不再说话了。

林青荷忽然又问刘国龙道:“刘长官,可以放我出去吗?”

刘国龙哭丧着脸道:“算我求您了,这……这是黄长官的命令,我想放您出来,可是我不敢啊!求您就饶了我吧!晚上黄长官来了就放您出来了。”

“哎!中国有你们这班人,正在走向亡国的路上!我妈现在在外面,如果她发生了什么事,我肯定把这里给拆了!你们俩别跟我说话了,一边歇凉去!”

陈立松听着林青荷说起挂念她妈妈的话,也挂念起林金珠来了。

林青荷是闲不住的,又抬头问陈立松道:“你肯收我为徒吗?”

“你说枪法吗?”

“嗯!”

“要练枪法的话,需要大量子弹。我们现在没有多少子弹。”

林青荷忽然又变得很天真了:“我们可以去鬼子那里偷子弹。”

陈立松认为林青荷太不把鬼子当回事了,说道:“谈何容易!”

“想办法。”林青荷又转过头来问刘国龙他们道:“喂,你们可以帮我解决子弹的问题吗?”

刘国龙问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从队里偷子弹给你练枪?”

郑起云道:“哼!黄鼠狼还不把我俩给毙了?”

他们四个吵一会又聊一会,转眼之间过了中午,林金珠又送饭来了。

刘国龙见时间日已过千,恍然道:“哎呀,陈大嫂来了!其实不用送饭来,今天陈立松的饭我们管。”

他又对郑起云说道:“郑起云,你到咱们的大门口对面那家炒几个菜,再温一瓶酒回来,中午几个人就在这里吃饭。”

他边说边比划,指指栅栏内的陈立松、林青荷,又指指栅栏外的自己与郑起云。

陈立松见到林金珠后松了一口气,柔声说道:“你先回家吧。”

林金珠点点头,却见林青荷也关在里边,问道:“你怎么啦?怎么也被关进去了?”

林青荷没好气地应了句道:“他们神经病。对了,这个先给你,你带回家晒一下,已经洗干净了。”

说完,她把抱在怀中的衣衫递给了林金珠。

林金珠接过后,又问陈立松道:“公公有来这里看你吗?”

“没有,今天就你来了两趟。”

“公公一大清早出去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别担心,他是咱们刀风镇最有名的猎人。你现在赶紧回家别乱跑,别给日本人碰上了,一定要避开他们。另外,刘长官说了,我们的饭今天他们管够,今晚的饭,就别送进来了。”

“嗯。那我先回了。”林金珠一手提着早上吃过的碗筷,一边提着林青荷昨天只穿了一天的陈松妹衣衫,跟陈立松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回了。

不一会,郑起云里然从菜馆让伙计给端了几碗家常菜,几份米饭,一坛地瓜烧。

四个人:两人在栅栏里边,两人在栅栏外面,隔着栅栏,全都坐在地上喝着酒、夹着菜、聊着天,“警察”与“嫌犯”他们边喝酒边闲聊起来——看来这也是。

林青荷见刘国龙与郑起云他们俩除了怕死外,也没那么坏,于是也对他俩没那么刻薄了,而且还聊起家常来了。

但是刘国龙就是不放她出来!

从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难得的风和日利。

大约傍晚时分,又听到一阵汽车的引擎声,然后整齐的皮靴依旧踩着刀风镇上,发出“噗噗——噗噗——”的声音。

听着跑步的声音越来越遥远,陈立松对大伙说道:“日本人走了。”

林青荷却说道:“如果我们再没人反抗的话,这里将成为他们的地盘,随时都会回来的,让大家替他们免费干活,给他们送粮。”

“你反抗?用什么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黄大明竟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还蹲下身子,拿起了那瓶还没喝光的酒来,对着嘴狠狠地喝了一口,然后命令郑起云道:“把禁闭室门打开,放他俩出来。”

郑起云已喝了点酒,听黄大明说的这话,感觉自己有点懵圈:刘国龙说关林青荷十二个小时放出去,但没说放了陈立松啊。

第032章 陈如意失踪迷云

让他俩出来?放了林青荷意料之中的事,放了陈立松,是放人还是放风?

黄大明见郑起云与刘国龙一个都没动静,抬腿就朝他俩一人一脚过去:“发什么呆呢?放人啊!”

郑起云问:“陈立松也放吗?”

“留着给你当爷吗?”

郑起云又挨了一脚,连忙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让开!”林青荷出了禁闭室时,伸手推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刘国龙,头也不回就往外走了。

她现在最牵挂人,是妈妈郑依依。

陈立松想不明白自己就这么突然被放了,虽然相信黄大明没有理由关着自己,但现在放得有点蹊跷。

“我可以走了?”

黄大明本想也抬脚踢陈立松一脚,却猛然想起他曾经是一个猎人,跟郑起云、刘国龙不同,赶紧收回脚讥讽道:“你要我请你吃晚饭吗?滚!”

“晚饭倒不用了。”

走出警察队办公楼,陈立松看见林青荷坐上了陈天福的车。

他心道:应当是陈天福作了保,黄大明才放了自己吧。于是他就远远地喊道:“天福哥,谢谢您!”

但是陈天福并没有回应,早把车往他的老宅方向开去了。

陈立松也不再想别的了,赶紧往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他现在最牵挂的人是林金珠。

“松儿,你回来了?见到你爹了吗?”出来开门的是他的妈妈。

他见到了他妈妈身后的林金珠。从听到日本人来刀风镇的脚步声开始一直挂念着她,直到现在见到后,悬在喉咙处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不过他妈妈问的却是与林金珠送饭时问的同一件事,让陈立松的心又悬了起来:“爹?他也没来警察队找过我啊。”

“你爹一大早出门后,中午也不见回来吃饭,到现在。”

陈立松意识到他爹不见了!

在陈庄,陈如意是出了名的勤快与顾家,从不赌钱,也不酗酒,除了上山打猎外,几乎不会有外出不告行踪、饭点不归家吃饭的。

陈立松顾不上关了两天身上都快馊了,说道:“我出去找找。天马上黑了,你俩别跟出来了。”然后朝里边喊道:“铁柱,你陪我出去找找。”

“铁柱找了半天了,现在还在外面没回来。”

“嗯。”

刚走几步,就碰到垂头丧气的李铁柱正回来。

“立松哥,你回来了?”

“找见我爹没?”

“我没找见师傅啊!他还没回来吗?”

看来李铁柱找半天没找见陈如意,想回来看看他师傅是不是已经自己回来了。

“走,我俩一块找,先去天福哥老院子找找看。”

陈立松知道他爹去求了陈天福,刚才从警察队出来时见到那辆车去的正是老院子方向,而且以前陈天福在老院子养着外室,整个陈庄的人都知道。

在老院子前面,他俩看到了陈天福的车。

林青荷正提着簸萁从老院子里出来,见陈立松匆匆忙忙地出现在她跟前,上前打招呼道:“立松哥,你来得正好。现在就开始教我武功好不好?”

“我爹在里边吗?”

“你爹?没有啊!”

“我进去问问天福哥。”

他直直地闯了进去,边走边喊道:“天福哥,天福哥!”

“陈立松?找我干嘛?”

“今天谢谢你。你见过我爹吗?”

“不用谢我,那可是你爹自己跟黄大明商量的事。你爹去哪了,我没见,别问我!”

陈立松心想:原来自己被放出来,是爹找黄大明商量的,那要找爹,得问黄大明了。

所以陈立松就向陈天福道别:“哦,那我先走了。”

他从林青荷身边擦肩而过,但林青荷却追了出来,说道:“立松哥,今天说的事……”

陈立松觉得既然林青荷一定要学,那就教她吧,但现在自己确实有事,就说道:“我在找我爹。你要学武功与打枪,我可以教你。不过,咱们明天再说好吗?”

林青荷见他这么匆忙,心想肯定有重要的事在忙,就点点头道:“好!明天我去找你啊!”

跑回警察队,警察队现在只有刘国龙一人在值班了。刘国龙见陈立松跑得满头是汗,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即告诉他黄大明已经回家了。

黄大明的家住在黄庄,隔着田江与陈庄相望。

陈庄与黄庄之间的桥,越过了田江。在桥底下的不远处,正是陈立松的那块田。

陈立松又跟李铁柱一路小跑到了黄庄,找到黄大明的院子。

黄大明的院子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可能黄大明刚进去不久,所以宅门并没关。

“黄长官在吗?”陈立松在敞开的宅门上敲了敲,与李铁柱一起刚刚迈进第一扇门进入前院,就见到黄大明正站在垂花门门口。

黄大明喝道:“你们干嘛?”

“黄长官,今天我爹找过您吗?”

“当然,有啥事?”

“我爹呢?”

“你爹在哪,关老子啥事?滚出去!”

“您什么时候见过我爹?”

“回去问你爹去,别来问我!”

陈立松清楚,这黄大明在刀风镇飞扬跋扈惯了,就算是刚见过陈如意,他也不会告诉的。

他刚一迟疑,与李铁柱两人就被黄大明给赶出宅门。

只听得“嘭”地一声,黄家的宅门关上了。

才十三岁的李铁柱说道:“立松哥,我看在这也问不出什么事来,我们还是到别处找找吧。”

“嗯。”

两人垂头丧气地从田江上的那座桥上,往南面走来。

那座桥桥面并不宽,现在已经进入晚春春暖季节,桥底下的石墩上已开始长出苔藓,绿绿地贴在水面上疯长。

陈立松又看到了在桥的不远处他们家的那块田地了。

就是这两天,地里已经耙好了,水也灌上了,想必正是他爹带着李铁柱一块干的吧。

他记得送谷种到林家寨那天,家里已经撒了谷种,两天就从长出秧苗了吧。如果这两天不是被黄大明关了起来,应当与他爹就等着准备插秧了。

“爹会在哪呢?”他现在也想像刚才李铁柱那样,跑回家一趟,看看他爹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但是他没有往回跑,而是在暮色之中,田江边,就在那块田的田头,他看到了一个人的样子,斜斜地躺在水边。

第033章 一场愤怒的葬礼

“爹!您醒醒!!”

“师傅!您这是怎么啦?”

陈立松不停地按压着陈如意的胸口,不停地掐捏着陈如意的人中,不停地摇晃着陈如意的肩膀,但陈如意全身冰凉,身体僵直,都在告诉着,陈如意早已死了!

从江边抬上尸体,确定陈如意早已死了后,李铁柱嚎啕大哭起来。

“铁柱,我们带我爹回家吧!”

陈立松把陈如意僵硬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背起尸体就往家里走。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幕中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路旁也没有萤火虫。

这两年,从家到这块田,再从这块田到家,陈立松不知道走了多少来回,从来不觉得路会有这么远,这么黑,这么难走!

因为婆媳俩一直等着他们父子俩回来,家的门一直开着。

“妈!金珠,把马灯点起来!把所有的灯都点了!”陈立松从门外背着他爹冲了进来。

当点了第一盏马灯后,陈立松妈妈已经哭晕在地上了,陈立松与林金珠又手忙脚乱地照顾他妈妈了。

守了一夜的灵,想了一夜的事。

“淹死?自杀?失足?都不大可能!爹水性很好,也不会厌世,而且爹一直很谨慎,更不可能不小心掉进田江的!应当被害了!可是,我们家对邻里一直都很好,爹这辈子从没得罪过谁,谁又会害他呢?”

风山,是陈如意与陈立松常去打猎的地方。陈立松很快地在风山,给他爹找了一处墓地。

没有那么多钱买上好棺木,好在原来藏着的谷子还有,陈立松提了袋谷子到棺木店,换了一副还算可以的寿板搬回家。

托人捎讯到林家寨,妹妹陈松妹哭天喊地,带着妹夫林金顺赶回了陈庄。

虽然陈如意年过五十上了寿,早就进了祠堂,但由于陈如意不是寿寝正终而是死于非命,按刀风镇的风俗,他的葬礼不能进祠堂办,而且只能停头七就得埋了。

陈家祠堂停不了灵,葬礼绝不能办得隆重,所以买的寿材只能请匠人在自家门口搭个棚做,还得快快地葬了——一切从简,简单到陈立松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爹的死,肯定被人害的!

但这个凶手是谁,他想不出来。

有人要害陈如意,那是没有理由的。

虽然一切从简,灵是要设的,道士是要请的,

第七天,陈立松穿好麻衣,带了左耳挂着一个棉球的麻帽,穿上草鞋,腰间扎绕草绳,与林金珠、陈松妹、林金顺等人一起跪在灵前,在念念有词的道士指引下,在抬灵上山前,给他爹上最后一道香。

黄大明突然带着四名警察,扛着四杆枪,直闯灵堂进来。

“陈立松,你过来!”黄大明竟然不管陈家正在办丧事,要跪着的陈立松站起来,到他跟前去。

陈立松不相信黄大明现在敢对他怎么样。要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类的自然定律,人们由于对死亡的敬畏,尤其是农村葬礼,自古以来大都恪守“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禁忌,几乎没人会在葬礼上闹事。

然而黄大明这回还真闹腾了。

他见陈立松没有立即过来,就到灵堂跟前,伸手要把跪着的陈立松提出来,嘴里喝道:“陈立松!你给起来!”

正在灵前祭灵的陈家亲友听到黄大明呵斥声,哭灵的止住了嚎,上香的停住了脚,跪拜的直起了腰……就连道士也不再继续念他的调。

陈立松见黄大明实在欺人太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黄大明之手,披着麻衣的他手中多了四杆长枪一支手枪。

手枪是从黄大明身上掏出来的,长枪是从黄大明带来的四名警察手中夺到手的。

又只见他捡的四杆枪一起,双手一合、一转、一推,那四杆枪与手机全都到了灵案之下。

黄大明与带来的四名警察还没醒悟过来,只听得又跪回灵前的陈立松连头都不回地说道:“黄大明,你要是来给我爹上香的,请到门口取香!”

黄大明还没从刚才被夺枪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竟顺着陈立松的话答道:“我不是来上香的。”

这话刚说出,他马上醒了过来,喝道:“陈立松,你胆子不小,竟敢夺了我的枪!”

他又立即看到陈家亲友大量愤怒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确坏了葬礼禁忌。他并没穿警装,除了见过他的人知道他是警察队长外,其他人可不知道他是谁,现在枪也被夺了,平时仗着手中的枪耀武扬威,此时竟楞在那里甚是尴尬。

四个警察里跟着他来的郑起云这回倒是说话了:“陈立松,你胆子不小,连长官的枪都敢下!”

陈立松依旧头也不回,对同样楞在灵前的道士说道:“先生,请继续吧。”

那道士胆怯地看了看黄大明,又看了看陈立松,继续接着他的道场。

郑起云见陈立松不理会他的话,也很尴尬,但看到连他的长官都无话可说,也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陈立松又跪拜了一会,感觉到黄大明还楞在一旁,就抬起头满眼愤怒地看着黄大明道:“黄长官,麻烦让让,有事等我送走我爹后再说!”

说罢,那道士喊道:“起灵!”

陈立松起身,在棺前取了孝儿杖,对跪在身后的李铁柱道:“铁柱把枪扛上!”

他自己上前拾起黄大明那把驳壳枪插进腰间,让李铁柱把余下的四杆长枪给抱着,跟随抬起的棺材之后,理都不理黄大明。

黄大明此时已经愤怒至极,恨恨地说道:“陈立松!你等着!走!”

他对手下挥一挥手,竟连枪都不要了,带着他们灰溜溜地转身就走。

李铁柱问:“立松哥,这样做黄长官会不会又把你给抓起来了?”

“他爱抓就抓,除了他,没人会害了我爹!那天我爹肯定去求他才会死的。”

在他认为,黄大明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放了自己。那天听陈天福说,他爹自己去找了黄大明商量,他爹一个平头百姓,能跟黄大明商量什么会让黄大明放了自己呢?而陈立松到黄大明家找去时,被黄大明恶狠狠地给赶了出来。后来想想,若不是黄大明他做贼心虚,何必虚张声势来赶他?

第034章 陈家太太黄月琴

“你们四个全部给我上车!”

气急败坏的黄大明跳上他的车,发动起来后,破天荒地叫他的手下坐他的车。刘国龙、郑起云等人不敢相信这位黄长官会让他们上他的车。

“你们等啥?要我下去抬你们上来吗?爱上不上!郑起云你上来跟我回警察队取枪,其他人原地等着!老子今天要不干掉陈立松,明天就改姓陈!”

经常挨揍挨骂的也容易被关注被重视,黄大明点名道姓要郑起云跟他一起回队里取枪。

郑起云无可奈何地爬上了车。他跟其他人一样都有顾虑,实在不想跟着去。要知道那时候镇的警察队,队员基本都是本镇的小伙,跟镇上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

黄大明猛踩了一下油门,带着郑起云往警察队办公楼去了,刘国龙与其他两个警察面面相觑。

此时,陈如意灵堂祭灵已完成,在道士的一声“起灵”吆喝下,四个汉子抬起了棺材,陈立松带领着亲友,扶着灵往风山方向动身了。

刘国龙看了看陈立松的送灵队伍,对两位同僚说道:“二位,陈立松虽然夺走你我枪械,不过这后生仔以前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今天也是我们黄队长冒犯死者在先,所以才动了手,情有可原。咱们面对的可都是刀风镇乡亲,陈荣,你是陈庄人,你说咱这话对吗?”

那叫陈荣的警察点头称是,另一个叫黄庆生的警察自然也觉得有道理。

刘国龙又说道:“要是长官非要拿了枪来,肯定还是让咱们先上。刀峡上的人进了警察队那天我溜出来,看到的是,你们跟刀峡的人对峙,他倒躲在后面,让你们跟刀峡的人打。”

黄庆生是黄庄的,与黄大明还有点亲戚,插嘴道:“就陈立松刚才夺枪那一招,我们自愧不如,他以前可是猎人。要是黄长官能够一枪毙了陈立松还好,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咱们长官枪法。要是打不死陈立松,恐怕陈立松一枪一个,那还得了,刀风镇就出大事了!”

刘国龙就受了陈立松的一次恩惠就念念不忘,他对陈荣说道:“陈老爷是你堂哥,队长会听陈老爷的劝,你现在赶紧去请来,千万要能劝住队长。”

陈荣知道刘国龙说的陈老爷就是指陈天福。外姓人称陈天福为陈老爷,本家叫陈天福为天福老爷,他点点头就往陈天福家奔去。

这时候还是上午,见陈家宅门开着,陈荣上前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陈天福正悠闲地喝着茶,陈荣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下。

虽然陈天福是堂哥,但陈荣还是得以“老爷”称他:“天福老爷,此事人命关天、万分火急,半刻都耽搁不起。”

陈天福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依然拿着茶盖刮着茶沫,刮完又悠然地喝着茶。

倒是坐在一旁的陈太太站了起来。

这位来自黄庄大户人家的黄月琴,虽然已是四十岁的人,却保养得相当精致,但她一开口说话却是一脸阴沉:“这种事你能管吗?让我那弟弟宰了他就是!陈庄出了这种刁民,不毙了,刀风镇怎么治理?个个都像王镇长那样,什么民族、民权、民生,不杀鸡儆猴,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同样是堂,黄月琴、黄大明之间的堂,与陈天福、陈荣之间的堂,是不一样的,因为黄月琴娘家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没有黄月琴娘家,黄大明就当不成现在的警察队队长。

陈荣说道:“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怕我们队长吃亏,那陈立松是猎户出身……”

黄月琴忽听陈荣竟然叫她为“嫂子”,骤然往陈荣跟前逼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发飙:“你是谁啊?滚出去!堂堂一个警察队长,还怕一个小小贱民不成?滚!”

早知道陈家由黄月琴说了算,今日所见果然不假!陈荣瞅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陈天福,陈天福对黄月琴的发怒充耳不闻,两眼依然盯着他手中的茶杯,不见动弹。

算是被这位不让叫“嫂子”的嫂子赶出了陈家,陈荣心中暗自叹息:看来这一场枪战在所难免了。

既然请不动天福老爷劝说黄队长,自己只能跟刘国龙一样,去提醒一下陈立松,毕竟陈立松也是本家堂兄弟。此时送葬的人群应当往风山方向去了,一路祭拜,想必还未到山脚,陈荣抄了个近路小跑着去追送葬队伍。

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道是枪声还是爆竹声,响声让陈荣听了心惊胆战,又加快步伐,他觉得这不是小跑了。

远远地看见送葬队伍了,陈荣松了一口气,因为队形不乱,依然走走停停,是不是停下来祭一祭。

穿过一片刚插了秧的水田,已经到了风山脚下,陈荣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送葬队伍。山边的水田一块连着一块,山上的树木一片接着一片,队伍在山路上蜿蜒前行。

回头看了一眼镇方向的道路,没见黄大明追来。进了山,汽车就开不上山路了,连抬棺的人、走路的人在山路上行走都很吃力,自然就限制了黄大明汽车的自由,开得再快也不可能顺着这样的山径,开上山去追。

陈荣稍稍松了一口气,本想去找陈立松,却被刘国龙给拉住了。

“你别去劝他了。这小子平时温顺得像头羊,现在就是一头牛。他说,他等着我们队长来找他。”刘国龙一边说,一边递来两杆枪,“这两杆枪你扛着吧。背一杆倒不觉得重,这四杆枪背在身上还真得有点累。”

陈荣接过这两杆枪,问道:“陈立松把枪还给咱们了?”

“留下了队长的驳壳枪。”

“他俩扛上了。对了,队长今早带着咱们来找陈立松干嘛来了?”

刘国龙说道:“没说,队长想做啥,什么时候跟咱们这些人说了?真奇怪,这黄队长还真怕陈立松了?那黄队长是真小人,睚眦必报,这回奇怪了,居然让咱们白替他俩担心了!”

说完他俩也不再跟着送葬的队伍上山了,就在山道旁找两块石头,各坐了一块,放下了枪就在路旁歇歇。

刘国龙忽然说道:“完了!”

“什么完了?”

刘国龙指着远处的一个汉子,穿着长衫,正骑着脚踏车往这边山路飞驰而来,说道:“那不是咱们队长吗?那骑着脚踏车的人,就那穿着长衫的!”

陈荣顺着刘国龙手指所指的方向,也看到了黄大明,叹道:“他还是追来了!原来他也知道车开不上山路!这回完了!”

第035章 教书先生黄小明

刘国龙没见踩脚踏车上的人背着长枪,问陈荣道:“他还有驳壳枪吗?”

他有没有另一只驳壳枪,也不是咱们这种小兵想的事啊!

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踩着脚踏车飞奔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陈荣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穿长衫踩脚踏车,能够踩得这么快是如何做到呢!那脚踏车骑得飞快,感觉比汽车开得还要快,转眼就穿过了水田,冲上了山道。

离够近时才看清了:长衫下摆竟能拉到腰间上来!这长官踩着脚踏车的样子实在滑稽。

但长官路过他俩时,竟然连看一眼都不看,继续往前踩过。

不过山间小径有点陡,脚踏车上坡时马上感觉吃力了。

“长官,长官!”陈荣与刘国龙讨好地上前跟他打招呼。

“别喊我长官,我不是你们长官!”

但听得“铛铛”地声响,脚踏车已经被他们的长官扔在路旁了。

“这……”

也不见他们的长官回头踢他们,只顾自个往前跑,看样子非得追上陈立松不可了。

毕竟是自己的长官啊,虽然长官说不是他们的长官,但他们不能不跟,因为还要靠长官发薪水呢!陈荣与刘国龙立即各自背了两杆长枪,也跟着他们长官后面往上跑。

追上了队伍,送葬的人早在路中把他们堵住,个个愤慨,怒容满面!

原来这些人知道黄大明要追来,早做了这种准备。

“我……我不是黄大明,我是黄小明。”穿长衫的人气喘如牛,一手按在膝盖上,一手伸出来向队伍摆摆手,“你们让陈立松出来啊!”

穿着麻衣麻裤戴着麻帽的陈立松拔开了人群钻了出来,把这人从头看到尾,分不清这位同样穿着长衫的先生,到底是黄大明还是黄小明。

“真是先生!黄先生您怎么来了?”

他看清了这人所穿的长衫与前来破坏祭灵时的黄大明所穿的长衫颜色不同,黄小明穿的长衫颜色大都深暗,黄大明穿的长衫颜色大都亮堂。而现在这位把长衫下摆别在腰间的,长衫是黑的。

“你……你……你把我哥的驳壳枪给我,我帮你拿回去还给我哥,给我哥一个台阶下。”黄小明依旧向陈立松伸手,仍在喘着气。

“嗯,谢谢先生。”陈立松从腰间掏出黄大明的驳壳枪,上前递给了黄小明。

“谢了,晚上我去你家找你。”黄小明接过枪,把枪通过挽起的下摆,塞进腰间,然后转身就下山了。

陈立松喊道:“先生,我去学校找您吧。”

“行!”着急赶回去的黄先生不废话。

“难怪总感觉得不一样!原来是黄先生。”陈荣到现在仍然认不清这黄先生与自己的队长长像有啥区别。

黄小明小跑了一会,又到了脚踏车旁,扶起了脚踏车,纵身上去,脚踏车就顺着山路奔驰而下。

这车上来时黄小明踩得吃力,不想下山时却无法控制,只见摇摇晃晃地一路颠跳,没跳出多远,远远地听得“噗——嘭——”几声,黄小明连人带车摔了下去!

这摔得够呛,黄小明在路上翻滚了几滚,应当直滚得他脸青鼻肿。但他又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扶起脚踏车,摸摸腰间的驳壳枪仍在,又跳了上去,继续往山下滑行。

这回他并没踩得快了!

陈立松远远地喊了一声:“先生,您慢点啊!”

看着黄小明的狼狈,队伍里没人笑他,包括孩子在内。

陈荣看了看刘国龙问:“给他哥一个台阶下?”

“关键时刻,还是黄先生顶用,辛苦黄庆生了。”

“难怪没见黄庆生了。”

“真是龙生九子,各有所长。”

“你这念戏词吧?还龙生九子,咱们队长那是龙生的吗?”

“我说错了,那你说说看,还用什么戏词比喻这俩兄弟比较合适?”

“我……我也想不出什么词。”

黄先生拿走黄大明的驳壳枪后,陈立松一直在想着事:黄大明今天怎么忽然来找他?枪被夺了后,还愿意被人调停?父亲之死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黄小明是位先生,在刀风镇的学校教过很多人,包括了陈立松。他虽然与黄大明是双生,但黄大明比他早生出来,注定成为了黄家的长子,享受了长子的一切尊贵,而成为次子的黄小明,虽然在黄家也算是养尊处优,这从名字上的一大一小,区别还大了。

在旧时,家中孩子多了,长子有长子的特权,是很普遍的一种现象。

黄家在黄庄是众所周知的大户人家,同样是大户,旧时的长幼有序,还是有区别。黄大明与黄小明的父亲黄茂武跟黄月琴的父亲黄茂文又是亲兄弟,不过黄茂文为长,黄茂武为次,两家境地又有不少差异,就连黄大明想当警察队长,还是他们伯父给田城里的好朋友活动来的。

黄大明从小想要啥就要啥,而且得来的都不需要他去考虑,自有家中人替他做到,包括警察队长的职位。

黄小明就不同,他从小都在努力。那时的刀风镇还不叫刀风镇,是叫刀风乡,他读了乡斋后去了县斋读,读完县斋,县斋的先生推荐他去读省里的学校。可是他是次子,黄茂武不让去,非要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成了亲后,他舍不得学业,就自荐到了乡斋也就是如今的刀风镇镇上唯一的一所小学当先生了。

陈立松办完他爹葬礼,招待好晚饭罢了,把办丧席时从各家借来的桌椅锅碗一一送还后,跟他妈妈、媳妇林金珠、妹妹及妹夫交代了一下,就去学堂找先生。

虽说现在春已深,夜里还是凉。从立松家到学堂还是有一里多的路,陈立松披了一件外套,提着林金珠做的蜡烛灯笼,穿过孩童去斋堂时天天走过的巷子,想想今日夺枪之事,忍不住后怕起来。自己这一时冲动夺了本镇警察队队长的枪,要是真的干起来,就算自己能够安全脱险,像林三才一样逃之夭夭,家中老母亲与小媳妇怎么办?江边的那块田地谁来种?

不知不觉,已到了学堂。推了推门,想必先生一直在等他,门是开的。

“立松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黄小明从屋里喊了出来。

进了屋,屋里亮着电灯,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先生手里还拿着一只毛笔,书桌上放着一本书,没等陈立松站定,也没招呼他坐下,张口就问:“明天你可以带我去看看王浩博埋在哪里吗?”

第036章 鹿山岭再祭英魂

“先生,谁是王浩博?”陈立松不明白,黄先生叫他来,就为了问一个他不知道的问题。

黄小明出去把进出学堂的门关紧,回到屋里后,又关上了门。他虽然已经结了婚,但在学堂,并没带着媳妇一块,屋里只住他一人。

确认门窗都关紧后,这才回答陈立松的问题:“王镇长就是王浩博。”

“王镇长他的大名叫王浩博吗?”

陈立松跟大部分刀风镇镇上的农民一样,只知道刀风镇的镇长就是王镇长,至于王镇长大名叫什么并不知道。

“是的。”

陈立松觉得奇怪,王镇长埋在哪,黄小明先生怎么会知道问他。

陈立松忽然想起了林三才,毕竟黄大明是黄小明的双生哥哥,会不会林三才已经被黄大明抓了。

“林三才跟您说的?他人呢?”

但是,林三才要是被抓,为啥不直接问林三才,或者直接叫林三才带路去呢?

“林三才他去另一个根据地了,要有一段时间后才能回风山。”

黄小明又说了一个新的词,之前陈立松从未听过的词:“根据地”。

黄小明直接对陈立松说出风山的名字,就像王镇长带去狙击日本兵里的人中当,陈立松认出有风山上的人一样露骨与直接。陈立松虽然感觉意外,却又不惊诧。

根据地又是什么?这又是黄小明先生的新知识了!

在那时候的山村,谁都知道有知识可以走天下,但天下有多大,没有几个人知道。陈立松也想去看看天下,但他的很多知识仅限于从黄先生这里获得的。

对他来说,所谓天下,就是他的家,他的媳妇林金珠,他的那块明天就要安排插秧的水田。

“先生,原来您跟风山上的人也有关系啊?”

黄小明点点头,说道:“日军占我河山,风山上就缺乏你这样的人手。陈立松,林三才去根据地学打枪前曾经提过,要是把你叫上风山,他就不用跑根据地学习枪法了!”

“我去不成,明天我得去插秧了。”

黄小明听陈立松说“明天我得去插秧了”这话,感觉有点失望。

停顿了片刻,他说道:“明天你得带我去鹿山岭啊。”

“那咱们今晚去行不行?”

“现在你不累吗?”

“不累!”

“好!我们踩我的脚踏车去。”

虽然此时天色已晚,又是阴历二月廿三,月亮升起来都比较晚,而且只会剩下月芽儿了,明知这时候去路上不好走,黄小明却是求之不得。

从刀风镇到松林乡鹿山岭,以前打猎时陈立松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他对这段路程的了解,就算现在摸着黑走去,也远比小时候黄先生说的天下清晰得多。

陈立松提醒道:“先生,去那里都是山路,难走,我俩只能走着去。”

“对对对!哎呀,我这脑袋!”

“先生这里有纸钱烛火吗?”

“这……门卫那间应当有吧。”

黄小明从屋里取了一盏马灯,添满了煤油并点上,又跟陈立松到门卫房取了些纸钱烛火,一人提着点亮的马灯,一人提着灭着的烛灯,一起上路了。

此时残月未上,也没有星星,一盏煤油马灯虽然笼在琉璃灯罩里,在夜风里却也绰约着仿佛随时会被吹灭。

黄小明又问走在前面的陈立松道:“这来来回回走一趟,恐怕要到后半夜才能回来,你不累吗?”

“不会!没事!”

“你要不要现在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不用,我刚才已经跟他们说了。到先生您这里来,她们放心。”

“嗯,好,好好!”

夜行难行,陈立松忽然问道:“先生,为什么非得现在去找王镇长的墓呢?”

“日本人很快就会来接管咱们这里,我过几天就要离开刀风镇了。”

“不会再派一个镇长来吗?”

“应当会。”

“是日本人吗?”

黄小明非常肯定地答道:“镇长不会是日本人。”

陈立松感觉到自己问得太多了,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就沉默了。但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又问道:“先生,您离开刀风镇,那这些孩子以后读书怎么办?”

黄小明叹了一口气,自问道:“孩子们该怎么办?孩子们该怎么办?”

虽然这是民国三十年,田城是第一次被日军占领。

之前他听过被日军占领后北方农村的一些事,但黄小明毕竟没有经历过,只是上级安排他要离开刀风镇,还不是让他回到风山上,而是跟林三才一样,得去别的根据地一段时间,风山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根据地。

陈立松咧嘴笑了,说道:“这些孩子太皮了,他们要是听说不用上学了,可高兴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不喜欢上学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前几天从田城来的一个姑娘,她可厉害了,学问很高,看的书我都不认识。哎呦,她还有一本书在我这,我一直忘了还她了。”

陈立松忽然想起好几天前,在林三才的黄包车上捡到了林青荷的书,不过,这本书现在在哪,他一时想不出来,只是记得一直没还她。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上,肯定没摸着,心道:今晚回去后,得好好找找看!

“我知道那姑娘,她父亲在田城也是一位先生。”

“说是被日本人给杀了。”

“嗯,所以你要记住,日本人很坏,是我们仇人。”

黄小明忽然不知道怎么跟陈立松说全民抗日这种事,因为那时候的中国南方,很多地方都对日本人入侵没有概念。

从民国二十年日本人侵占东北开始,这十年来,南方很多城市依然生活在悠闲与绮丽之中。说书先生的故事里说,连国民政府分了南北,田城归重庆管了,只有南京管的地方才有日本人,南方不会有日本人,没想到现在日本人说来就来了……

不知不觉地,陈立松带着黄小明已经走了近二十里的地。

就在鹿山岭的小峡口,在树丛与山石之间,指着用一些枯枝与新土覆盖的地方,陈立松说道:“到了,他们就埋在这里。”

残月已经从树稍间投来微弱的光亮,投映在鹿山岭山顶上,把黄小明与陈立松的人影也投映到树林间。

陈立松拿出从学堂门卫房取来的纸钱腊烛,在三十一位英雄冢前烧了起来。

第037章 这是我们家的田

看着燃烧的纸钱,陈立松想起自己刚下葬的父亲来,又忍不住伤感起来,呆呆地蹲在地上,看着火焰出神。

“怎么啦?”

陈立松擦擦眼睛站了起来,说道:“没事。”

黄小明又看了看四周,说道:“还好你俩当时选择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掩埋,日本人来找没找着他们。”

“您要移走他们吗?”

“是的,我们要把他们移葬到风山上。这已过好几天了,日本人缓过神来,可能还会来寻找他们的尸体,我们不能让英雄再受侮辱。”

“嗯。”听到黄小明说起王镇长之死,陈立松应了一声,又呆呆地想起了他爹莫名其妙地死在田江边。

黄小明在几棵树树干上刚做了几个记号后,天上飘来一段流云,把天幕中的残月亮遮住了,树林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现在应当到下半夜了吧,我们回。”黄小明注意到马灯照映中的陈立松又在发呆,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心事?”

“回吧。”陈立松听到黄小明又问他心事,迟疑半刻才站了起来,说道:“我想,我爹可能是被先生的哥哥给害死的。”

“不可能……我哥他,他干嘛要害死你爹?”

“这……我也不知道。我爹会游泳,掉进田江不可能会被淹死的。”

在被黄大明放出来的那一天,陈立松记得非常清楚。

……

回到家中不久,天际传来了一阵惊人的雷鸣。但陈立松实在太困了,倒头就睡。

一起惊雷成骤雨,春风十里渐湿衫。

只有文人骚客才会有了这种感觉,一般的农民对阴雨绵绵的天气有爱有恨,却无法用嘴巴表达出口。

刚入睡,陈立松就开始做梦:梦里的王镇长告诉说,他叫王浩博;然后又梦见父亲,父亲站在那块田地的田头呼唤;又梦见了从林三才黄包车上捡起的那本书,很清晰,却看不清那本书的书名;竟然又梦见了一位少女对他莞尔一笑,那少女有点像林青荷,微笑像水一样的向他漫来……

陈立松一边做梦,一边感觉到冷,蜷在床的一角,竟哆嗦了起来。

林金珠看了看躺在身边的陈立松,心疼地帮他盖好被子。

……

清晨,春色就是阴雨的颜色,陈立松“咻”地一下起来了。

桌上的饭菜,林金珠都帮陈立松装好了,他捧起来就吃。

妹妹陈松妹与妹夫林金顺正跟妈妈说,吃了饭就回林家寨去了,

“谷种撒下了出得好吗?”

林金顺道:“嗯,长得很好,我们也得回去看看了。”

陈立松指着挂在墙上的两件棕衣说道:“好,下雨了,雨下得不大,但也会淋透身的。一会穿上棕衣啊,那是爹老早给你俩做好的。”

“我知道。”

吃好了饭,陈立松也穿上一件棕衣,戴了一顶斗笠,手中提着一把锄头,挑了一担空箩框就出门了。

细雨濛濛,沿着田间的田埂,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

远远地看到江边的那块田中,正站着一位同样穿着棕衣、戴着斗笠的人,只是身材显得有点娇小。

陈立松心道:“这下雨天的,谁会在我的田里帮我干活?”

他快步奔到田头,看到那人正在田中并没在干嘛,看着背影像是站着发呆,喊道:“喂!兄弟,你在干嘛呢?”

那人回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来种田,但不知道怎么种啊!”

听那声音,竟然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而且还有点熟悉!

竟然是林青荷!怎么会是林青荷?

陈立松笑了,这个城里的姑娘,这辈子当然没种过田:“种田?你要种什么田呢?我教你啊!”

林青荷站在水田中间,见是陈立松,三步并两步地从水田里走到田埂上来,走向他。

“立松哥啊?前几天本想去找你,让你教我打枪,只是不知道你爹也出事了……”

说到“也出事了”时,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想起了她爹。

陈立松自然想起他俩关在警察队禁闭室里时,林青荷曾要他教打枪,她要替她爹报仇。本来说第二天会来找他,没想到那天他爹死在这田头。

“你怎么会在我的田里?”

“我在我的田里啊!他们给了这块田,让我跟我妈种。”

“给你种?这块田?哈哈哈!”

他俩都穿着棕衣站在田埂上,站成两棵树的样子。细雨虽细,却也已经在棕衣上结了一层水珠,顺着棕丝流下。

林青荷看着陈立松在笑,问道:“你笑啥?什么时候教我练功,教我枪法啊!”

“为什么说,你在你的田里?他们给你这块田?”

林青荷指着眼前的这块田说道:“是啊。这块!前两天给的。”

“这田?这田我们家的。谁给你这块田?”

“你们家的田?”

“是啊!”

他俩都有点惊诧。

陈立松刚才还在笑着林青荷这个城里女孩不知道种田是什么,这时候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当他看到另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挑着一担秧苗出现在田埂上时,更笑不出来了!

这个女人同样穿着棕衣,戴着斗笠,一张嘴就道:“青荷,你不是啥都懂吗?啥都不用你妈教吗?站了半天,知道怎么种田了吗?啥都能,没秧看你怎么插秧?”

她正是林青荷妈妈郑依依郑姨!

“乡巴佬,站我们家田头干嘛?自己不去干活,跑来干扰我们干嘛?”

“我干扰你?这是我们家的田!”

“你们家的田?这是我的田!让让!好狗不挡道!”郑依依嘴风依然,细雨中一点都不凉。

挑秧的人,正把那一担秧苗放在田头,开始往田里抛秧。

陈立松懒得跟她说,问那挑秧苗的人说道:“你确定挑的秧,是抛在这田里?”

那挑秧的人说道:“是啊,怎么啦?”

“你不知道我田是我的吗?你是黄庄的吧?”

“是又怎么样?这田原来就属于黄庄的,现在仍然属于我们黄庄了。”

“什么?”

“这是我们黄家的田。”

“你们黄家?什么时候这田姓黄了?”

“你问黄队长去!”那人继续抛他的秧,似乎不愿意跟陈立松再说下去了。

他口中的黄队长,不用想都知道,指的是黄大明!

第038章 还是那块田的事

“让开让开让开!”郑依依再次催促陈立松走开,“青荷你出来!你插什么稻秧、凑什么热闹呢?我们这不已经雇人了吗?”

林青荷却不理田头她妈在喊她,对那抛秧苗的汉子说道:“大哥一会教我怎么插秧啊。”

陈立松已被郑依依与那黄庄的汉子气炸了,说道:“这田又不是黄队长的,凭啥要我问问黄队长?”

他马上又想到,在刀峡上的人带走李飞脚之后,黄大明曾把被顺走的十八杆枪与两箱子弹的账全赖到他头上来,说什么要他把江边的田拿来抵债!

那不就是现在这块地吗?凭啥抵债?

再说,真要抵债,这块地连一杆枪的债都不够抵,那黄大明明摆着要抢地嘛。

正思索着,忽听到“砰砰”两声枪响,脚边的水田里溅起了两朵水花!只见郑依依听到枪响一脸惊恐,一时呆立在田埂上。

黄大明正披着一件黄披风,双手紧握着昨天曾被陈立松缴走的那支驳壳枪,枪口对准陈立松朝陈立松走来。

“你跑啊!现在跑啊!跳河跑啊!”

陈立松抬头看到黄大明的车,远远地停在大路上,自己要跑,四野空旷,现在站的田埂距离江边还是有点距离,还真无路可逃!

想必黄大明是趁着陈立松与郑依依纠缠时,悄悄地向他逼近。

看到正下着细雨的田埂上都是烂泥,黄大明命令刚才挑秧苗的汉子道:“黄志强,把陈立松给我押过来!”

那汉子放下担子,拿着扁担走到陈立松跟前,把扁担架在陈立松脖子上说道:“走吧,咱们队长有请!”

待陈立松被押到跟前,黄大明一手拿枪,另一手从腰间取出手铐,“咔嚓”一声给陈立松上了铐。

昨日陈立松突然之间夺了他的枪,现在他怕了,怕陈立松的身手太快,还是铐上了保险。

后车门从里面被打开,开车的是郑起云。

“上车!老子这回免费让你坐趟车!黄志强,你继续留下来帮她们插秧!”

黄大明用枪逼着陈立松上车,自己也跟了上来,坐在陈立松身旁,一直用枪顶着陈立松。

田里的林青荷见陈立松被带走,弯腰挽了挽裤脚,“噗嗤噗嗤”地从田中跑到江边洗了洗脚,穿上放在田头的鞋,也跟着汽车后面追去。

黄志强在后面喊:“小姐,你不是要跟我学怎么插秧的吗?”

“你自己来吧!”

听到林青荷的说话声,郑依依从枪响的错愕中清醒,发现自己女儿跑远了,远远地喊道:“青荷,你干嘛去?”

但此时的林青荷并不理她,只顾自个儿追着车去。

待林青荷跑到警察队办公楼时,陈立松已被黄大明用手铐吊铐在禁闭室铁栅栏上了。

他的身上还穿着棕衣,湿漉漉而硬挺的棕甲卡在陈立松的咽喉处,她看着都替陈立松感觉到很不舒服。

“来来来,枪就在这,你再夺走!”黄大明一边用脚踢着陈立松,一边扬着自己手中的驳壳枪。

林青荷冲进来就喊道:“放开他!”

黄大明见一团湿漉漉的棕衣人站在他面前,认真一看是那田城的知识女青年林青荷,问道:“林姑娘,咋啦?”

林青荷指着陈立松问黄大明道:“给我们家种的那块水田,原来是他家的吗?”

“现在是我的!”

“然后你说,为了补偿郑家寨惨案,赠予我们母女种?”

“你们不要吗?”

“这是他们家的田,你抢来给我们种?”

黄大明从长衫里掏出一份文书,在手中扬了扬,嚷道:“谁说是他们家的田?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现在这田归我黄大明!”

林青荷眼尖,看到那文书纸上写得很清楚,内容正是陈如意同意将此地转给黄大明。

陈立松抬头努力想看那份文书,就是看不到,吃力地嚷道:“什么文书?”

“昨天你不是很神气吗?昨天老子本想好好地给你看看,你不看!现在老子还不给你看了!”黄大明说完,把那份文书收进怀中,“再说,这块田原本就属于我们黄庄的,你是陈庄人,凭啥种我们黄庄的田?”

“什么黄庄的田?那可是王镇长亲自分给我们家的!”

“王镇长?你叫他出来啊!你别以为可以拿王镇长来压老子,别以为可以让我弟弟跟我讲道理!你让王镇长出来跟我说话啊!你再叫我弟跑来跟我讲道理啊!”

郑依依也追着林青荷到了警察队,见林青荷还穿着湿漉漉的棕衣站在一旁,就过去说叨:“你来凑什么热闹啊?他们争吵关我们啥事?”

林青荷道:“妈!我们现在种的那块田,是陈立松家的!”

黄大明听到这对母女对话,朝她们看来,却看到她们身后站着黄庆生,一脚就往黄庆生的腿上连踢了两脚,骂道:“黄庆生,你他妈的叫你找我弟!叫你找我弟!现在再去叫啊!看他还在不在!”

黄庆生被踢后蹲了下去,连忙道:“长官我再也不敢了!”

黄大明又踹了他一脚道:“亏你还是黄庄的人!你对得起黄家祖宗吗?滚一边去!”

陈立松听黄大明提到王镇长,心想,黄小明可能已经把王镇长被日本人打死的事,告诉了黄大明了吧,就不再提王镇长了,又问道:“什么文书?让我看看!”

黄大明双手叉胸,斜眼看着陈立松,怪声道:“哟呼!?想看?”

“那天我爹找过你,对不对?”

黄大明又掏出了文书,在陈立松眼前晃了晃:“对,就签了这份文书,咋啦?那块田赔老子十八杆枪与两箱子弹,利息都不够!你以为老子那天为啥放了你吗?要不是看在你老爹跪着求老子,乖乖地把这块田赔做利息,老子会放了你?”

“胡说八道!”

“告诉你吧,这份文书可是你爹亲手签字画押的,就算你说的,这块地在田边原来没人要,现在它还得姓黄!”

陈立松看着白纸上签着黑字,正是他爹的笔迹,按着鲜红的手印,仿佛他爹现在依然活在人世,瞬间想起小时候他爹带着他,穿越深山丛林,手臂与手指被荆棘刺出了血。

那鲜红的颜色足以令陈立松疯癫,咆哮道:“黄大明,是不是你杀了我爹?!”

黄大明听了一愣,这冤可背不起,他说道:“我杀了你爹?!小子,别血口喷人!”

林青荷说道:“这田还背了人命,看来我们种不得,黄长官,把这块田还给他们家吧!”

郑依依道:“你说什么呢?”

林青荷跟她妈说道:“妈,这块水田本来就是陈立松家的,我们还给他吧。”

郑依依把林青荷拉到身旁,悄声说道:“你是不是在学校读书读傻了?还给他,我们在这里喝西北风啊?我们现在能去哪?回田城?我们的家已烧了。回郑家寨?你妈我的娘家早没了。”

黄大明听到林青荷正与她妈妈嘀咕,赶紧把林青荷拉进他的办公室,居然哭丧着脸向林青荷求饶:“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就别折腾了可以吗?你也知道,庄稼汉我不怕,就怕你们读书人了,更何况,你又是青英女生。”

林青荷把身上的棕衣脱了下来,随手挂在黄大明办公室的衣帽架上。

她倒是自在地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带着自嘲的意味说道:“你怕我是青英女生?田城被占了,青英中学都搬到清县山里去了,我现在哪是青英女生了?我是退田,又不是让你给我田,我们不种那块田了,行吗?”

“哎呀,你就行行好吧。播种有人替你播,插秧有人替你插,收割有人替你收,这田我又不收你们家的租,派出的人也不收你们家工钱,你就别在一旁掺和了,行吗?”

“有这等好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黄大明到门口打开了被林青荷关起来的门,对外喊道:“郑起云,你现在进来一下!”

郑起云闪身进门,正准备随手关上时,门口郑依依又挤了进门来。

“郑起云,你现在给我穿上林小姐的棕衣,到她们家的田里帮黄志强插秧去!尽快把田种好,要是秧插得不整齐,我把你俩的脚给砍下来!”

“是,长官!”郑起云忙穿起林青荷的棕衣,出了门往田江边的那块田跑去。

郑依依上前躬身向黄大明行了个九十度鞠躬礼:“多谢长官。”

“您别……别!您请坐。”

郑依依还没进办公室时早把棕衣脱了,听这话瞬间感觉有点冷。黄大明对她的客气与殷勤,让她感觉到很不真实,更怕黄大明这是做戏来逗她。

心中正忐忑不安时,黄大明悄悄地走到她跟前,跟她说道:“这个……我得麻烦您跟咱们的陈老爷吹吹枕边风,帮我说说好话呗。”

“吹什么枕边风?”

“您先答应了我,我再告诉您吹什么风。”黄大明清楚郑依依母女在田城的家被日本人给毁了,说这话时自然说一半留一半,其实他只求郑依依在陈天福面前说他一些好话就行。

郑依依开始不大明白黄大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忽然又明白了他口中所说的陈老爷,就是陈天福。

第039章 见风使舵的郑姨

这几天,陈天福不仅给郑依依母女提供了一个老院子住,还帮郑依依办妥郑家寨娘家的一切身后事。当然,办她娘家的身后事一切费用由警察队出,但是经手的人就是那位陈老爷,黄大明给了陈天福费用她还不知道。

“哦?明白,我会的!”对着黄大明,她马上换了一脸暗自得意的笑容。

这女人见风使舵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恐怕在刀风镇早已无人能敌了!

她从黄大明的话语中,感觉到那位帮着自己的陈天福,在刀风镇有着巨大的能耐与威望,而且她还感觉到这位陈天福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她得意的是,既然黄大明已知道陈天福对自己好,那就显摆显摆;反正你黄大明知道老娘现在就住在陈天福老院子里,老娘跟陈天福有没有那么一回事,自己何必说得那么清楚呢?

黄大明听到郑依依的承诺,他终于放了心,悄悄地在郑依依耳旁说道:“你得做好你姑娘的工作啊!”

郑依依见黄大明挨得这么近,她看了一眼林青荷,林青荷并未看过来,立即双眉上扬,也一样靠近黄大明的耳旁悄声地说道:“你放心,我女儿经不住我的呱噪。”

黄大明最近被赵大财的姐姐追逼得头大,又见这么一位三十余岁刚死了丈夫的太太如此妩媚,暗暗毛孔悚然,找了个由头道:“好了,您二位先在我办公室里歇会!您看,田里的活我已经给安排得妥妥当当了,不用您二位操心。我呢,外面还吊着个人,现在出去收拾收拾!”

说完,他开了门就溜了出来。

“郑……刘国龙,你去陈立松家,把那老寡妇给我叫来,我今天得跟陈立松算算账!”他本想叫郑起云,叫了个“郑”字发现郑起云已被自己派去插秧了,就叫刘国龙。

他口中的“老寡妇”指的是陈立松的妈。陈如意五十多岁,在黄大明口中,陈如意一死,陈立松的妈自然成了老寡妇了。

刘国龙道:“这……长官,我这在刀风镇是小姓人家,陈庄毕竟出过几个大人物,您让陈荣陪我去一趟吧?”

黄大明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陈荣,你跟刘国龙一块去喊吧!”

派出两个人去喊陈立松的妈之后,黄大明也不跟陈立松说话了,随他就吊在禁闭室的铁栅栏上,自个儿悠哉悠哉地唱着戏文,冷冷地看着陈立松。

那办公室里的林青荷见黄大明没进来,想出去找黄大明理论,哪想郑依依却缠着她唠叨这唠叨那,她无奈地用双手捂着双耳,双目紧闭,痛苦地坐在靠背椅上“假装”打盹。

刘国龙拉上陈荣出了警察队,路上跟陈荣说道:“我到陈立松家通知去,你再偷偷去找一回陈老爷吧!昨天你没请到,今天知道该换什么说法了吗?”

“我……我就怕到天福老爷家里找他,只要没碰到那只母老虎,我就懂得怎么说,可以叫来天福老爷。”

“好,我俩分开叫人。”

二人在岔路口分开后,陈荣很快就到了陈天福的三进院了。

虽然他见前院的门还是开的,这回并没到前院敲门,而是到后院看陈天福的汽车在不在。

原来,很多新盖的三进院子的大户人家,因为买了汽车,汽车全都金贵得很,大都把院子做了改良,一般是把后院的后罩房开了个后门,这样既可以当做停车房停车,也可以用做马厩系马。当然,二进的院子因为只有前院与正院而没有后院,就不能这么改造了,就跟陈天福的老院子一样,只能在前院门口再围个小围墙,车就只能停在前院门口的平地上了。

从门缝往里瞧,陈天福的车并不在后院停车房,陈荣就赶紧往陈天福老院子跑去。在黄大明身边,看到郑依依与陈天福的神情举止,天又下着这么有情调的濛濛细雨,他早就知道他的天福哥这回肯定在老院子里等郑依依了。

在老院子的正院游廊上,陈天福躺在一张竹制摇乐椅上晃着,两眼微闭,却眯着眼看着院中细雨,耳朵听着挂在游廊上的一对鹦鹉“咕噜咕噜”地叫唤,嘴里哼着戏文。

陈荣从摇乐椅边上的茶几上端起茶杯,给陈天福递了过去,问道:“天福哥,你真不打算替立松说说情吗?”

在只有他与陈天福两人在的时候,陈荣并没见陈天福为老爷,而是叫“天福哥”。

陈天福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递还给陈荣让他放回茶几上,有点不悦:“陈立松家的事,关咱们这一房啥事?你要知道,咱们是陈庄的长房!”

“哦。你真要娶这林寡妇吗?”

“谁是林寡妇?”陈天福从摇乐椅会了起来。

“住在这里的那位。”

郑依依死去的先生姓林,陈荣自然称她为林寡妇。

“笑话!我会看上她?你别问太多了,还没到你知道的时候。你只要好好地给我呆在警察队里,别冒尖,懂不懂?”

“我知道,我知道,冒尖会很快没命。”

“我们祖父当年在刀风镇是何等英雄,这田江两岸哪块田不是咱们陈家的?若不是他们慢慢坐大,又搞什么公常土地,什么时候轮到黄家骑到咱们陈家头上拉屎?”

正说着,陈荣耳尖,听到院子的宅门外有响声,并且马上听到林青荷的声音:“妈!你放开我!”

陈荣知道这位青英女生林青荷应当又在警察队里大闹,所以才被郑依依强行拖回,他立即改口道:“天福老爷,那您看现在能不能去跟咱们的黄长官说说情啊?”

陈天福说道:“你们的黄长官是我小舅子不假,但这事我得先回去问问太太了,我做不了主。”

“那这回陈立松麻烦大了。”

“再说,我们陈庄现在个个都是闲人,哪有黄庄厉害都在当官,平头百姓能跟当官的去说情吗?”

垂花门被推开,林青荷被郑依依硬拉着进门。

林青荷见她妈妈拉她进来仍不放手,又听到陈荣这么说,怪她妈妈道:“妈!你放开我啊!我说咱们把那块田赶紧还给陈立松吧!”

“还什么还?那是黄长官给咱们的,又不是咱们从陈立松手中抢的!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哎呦,天福哥在这,陈……陈长官也在这啊?”

看着她俩一起回院子,陈天福有点失望,又假惺惺地问郑依依母女二人道:“你俩说的是什么田?”

林青荷看了一眼陈天福,本想接话,却被郑依依抢了先:“黄长官昨天给了我们一块江边的水田,说是给咱母女好好补偿。”

陈天福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手,说道:“哎呀这个黄长官,我也就这么一说,果真给了你一块田地啊!”

“原来是天福哥跟他说的啊!我还错把他当好人了!”

郑依依在警察队黄大明办公室中,听出黄大明的话语中不断地表现出对陈天福的巴结之情,所以刚才一进门,就又一次上下打量了陈天福一番。

她现在发现这陈天福虽年过四十,不仅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而且越看越耐看,忍不住心中又多了一番中意。之前她虽知道陈天福对自己有意,但因先生刚死,总不能马上变心于陈天福,心中犹豫不决,现在听出原来那块田地的得来,却是陈天福的一句话,早已下定了决心,若是陈天福再向她示好,立马同意了得了!

林青荷却说道:“现在黄长官不仅仅是把那块田给了我们,还把陈立松给抓了起来。”

陈天福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陈长官跑来,跟我说的也是这件事。”

陈荣看了看这三人,识趣地说道:“天福老爷,既然您去说情有点为难,那我也只好先回警察队了。”

陈天福对陈荣摆摆手,说道:“不送!”

郑依依见陈荣要走,毕竟陈荣也是警察,就放开林青荷的手跟着陈荣出来,满嘴假惺惺地客气:“陈长官您来我这,连口水都没给您喝上一口,这就走了,我得送送您。”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陈荣看着陈天福与郑依依都神叨叨一般的假惺惺,心中暗自叹息一番,走进濛濛细雨之中。

林青荷见她妈妈郑依依为了送陈荣松开了抓她的手,立即从她身边一闪而过,说道:“我出去一下!”

郑依依见林青荷又跑往警察队去,赶紧拉起裤脚也准备追了出去,却被陈天福从后面拉住了手。

陈天福等了这么多天,一直因为有林青荷在没有机会,现在林青荷跑了出去,哪舍得郑依依也追了出去?

“你放心吧,她去的是警察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黄大明还等着我回话帮他牵线搭桥呢!”

“他要你牵什么线啊?”

陈天福指着挂在流廊上的那对鹦鹉说道:“这对鹦鹉呢,要没人给它们机会关在一起,你说它们会凑成一对吗?”

郑依依听他这么说,以为黄大明要陈天福做媒人,回头看一眼鹦鹉再对陈天福微微一笑,说道:“原来黄长官中意了哪家姑娘,需要天福哥帮忙,难怪这么听你的。”

说完这一句话,她又忍不住感激起陈天福来,倘若这块田地不是给自己,要是陈天福真替陈立松说情,恐怕这田地还是得归还了。

陈天福问道:“你不去追姑娘了吧?”

“既然你说放心,就让她去闹闹吧。”

“那我出去把外面院子宅门关一下。”

“嗯……”郑依依此时早没了拒绝的力气了。

第040章 习惯了送饭的人

刘国龙按造黄大明指令,到陈立松家通知陈立松妈妈来警察队。陈立松妈妈一听说陈立松又被黄大明抓了,一念是陈如意刚下葬,一念是昨天陈立松夺了黄大明的枪,现在被抓,只吓得她两腿发软、两眼一黑,扑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以前陈立松被抓,陈如意都交待她们呆在家里,最多就是让林金珠去送送饭,一切都是陈如意在跑前跑后,现在陈如意没了,婆媳二人一时没了主意。

刘国龙提醒道:“我们黄长官只是让你去一趟,别那么紧张。”

陈立松妈妈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林金珠见刘国龙宽慰她们,便说道:“刘长官您先回,我……我一会就到。”

“也罢,她年纪大了,你来一趟也好交差,反正你也来过几回。”

刘国龙说林金珠“也来过几回”,指的是那回陈立松关在警察队,她送过几次饭、送过一次衣服。

刘国龙回到警察队不久,林金珠也来了。

外面烟雨濛濛,她竟然伞也不遮、斗笠也没戴就到了警察队,弄得全身上下湿湿地,衣服都贴在她身上了。

当她出现在警察队走廊时,七八个警察都呆住了。

黄大明看到她时,也是先被她的美貌与身材惊呆了,然后看到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就乐了。

原来林金珠让刘国龙先走,然后就开始给陈立松做饭。

之前陈立松关进去,也都是她做好饭送来的。

在刘国龙、陈荣、郑依依与林青荷离开警察队后,黄大明早就因为昨日陈立松夺枪之事,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并告诉他,别再去骚扰郑依依与林青荷母女,乖乖地同意那块地交给她俩去种,昨日夺枪之事可以一笔勾销。

但是陈立松你越打他反而越硬气,无论怎么打,陈立松就是不同意那地归黄大明所有。因为那块田地,本来在江边年年被水淹,是他与他爹两人一担一担地从风山边挑来了土,一簸箕一簸箕地从田江底挖上了泥,才能有了现在的收成!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陈立松吊在栅栏上,看见林金珠提着食盒进来,一时也感觉到哭笑不得。但他知道,自己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媳妇,本就单纯如番薯粉一般的白,现在爹死了,家里诸事若没有自己主意,也是难为她了。

黄大明对着林金珠“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来你送饭送过瘾了,送习惯了,真他妈好笑!你这是要让你老公一直关在这里了?你这是不打算带你老公回去了吧?”

林金珠被黄大明这么一笑,更懵了,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黄大明,小声问道:“我可以带他回去吗?”

“可以,可以!不过,你得跟着我进去办个手续。”

双手被吊在栅栏上的陈立松喊道:“金珠,别听他瞎说,你先回家吧,这小子拿我没办法。”

黄大明又一脚往陈立松肚子上踢了过去,喝道:“喊什么喊!老子跟你说了,认了这地的事,老子就放你回去!”

陈立松被黄大明这一脚踢了过来,只感觉到肚子里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皱着眉头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一时嘴巴说不出话来。

黄大明却打开了他的办公室,对林金珠说道:“进来进来,办个手续就好。”

林金珠不知不觉就跟着他进了门,没想到黄大明伸手就把他的门给关上了。

“你想干嘛?”

林金珠看到黄大明的眼神,意识到他的危险,忙伸手想打开门逃出,但门却被黄大明给堵住了!

陈立松见黄大明办公室的门“呯”地一声给关上了,不再管肚子还痛不痛,一边挣扎着想挣脱,一边死命地骂道:“黄大明,你这个畜生!艹你祖宗,放了我媳妇!”

而那些警察见自己长官把陈立松媳妇忽然关进屋,明知陈立松在喊什么,连一个敢作声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制止了。

听得屋内一阵“噼里啪啦”作响,像是东西被推倒在地一样,紧接着一阵挣扎声,伴随着林金珠的惊呼:“放开我!”。

听到这些声音,陈立松两眼中像着了火似的盯着那扇门,骂得更大声了:“畜生!我艹你祖宗!黄大明放开老子!”

屋内传来挣扎声,林金珠仍叫道:“放开我!”却不再是惊呼了。

陈立松骂了几句,不见黄大明回应自己,只听得林金珠在屋内挣扎声与“放开我”的声音,开始求饶道:“黄长官求求您,您放了我媳妇,那块地归您了!”

但依然没听到屋内黄大明回应。

陈立松的心理开始崩溃,继续求饶道:“黄长官,黄老爷,我求您了!”

听到陈立松的求饶,黄大明发出了一阵怪笑:“呵呵呵——”

这时,警察队的走廊中又冲进来一个人,却是林青荷。

她一来就听到林金珠的呼叫声与陈立松的怒骂声,又听得屋内黄大明的一阵怪笑,实在怒不可遏,不顾这是警察队,抬起脚往那门踹了上去!

“畜生!住手!”“呯”地一声,门应声倒了!

只听得黄大明的嚷道:“哎呀!林小姐,您又来啦?这回来搞大破坏吗?”

林青荷却看见黄大明并没对林金珠干嘛,只是林金珠被手铐铐在木桌上,地上一片狼藉,而黄大明伸长了腿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拿着一杯咖啡,正悠哉悠哉地喝着。

“你干嘛铐住她?”

“我好心让她在这里坐下来聊聊陈立松的事,她把我桌面上的东西全砸了,我不铐住她,还等着她把我也砸了吗?”

林金珠见是林青荷进来,门也被林青荷踹倒了,已经没刚才紧张了,看看地上的乱七八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黄大明收回了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门,径直朝陈立松走来,问道:“陈立松,你是男子汉,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陈立松见黄大明衣冠楚楚,又没听到林青荷在闹,心想自己媳妇应当没被这小子侮辱,别过脸去,也不接黄大明的腔。

黄大明伸手拍拍陈立松的脸,说道:“老子有仇报仇,有恨解恨,刚才揍了你,教训的是你昨天夺了老子的枪,你服不服?”

“你想说啥,说!别那么多废话!”陈立松没想到自己会被这狗熊一样的黄大明摆了一道,不想跟他瞎扯。

黄大明又问道:“刚才你说,我放了你媳妇,那地归我了?”

陈立松知道中了他的圈套,别过脸去,不仅不想跟他瞎扯,更不想理他。

黄大明又伸手拍了拍陈立松的脸,说道:“哈哈哈,我知道陈立松男子汉大丈夫,说话顶天立地、说一不二!”

“你先放了我媳妇,我刚才说的我认!”

“好!爽快!”

黄大明把手中钥匙扔给了刘国龙,说道:“把她的手铐给我开了。”

刘国龙进去把林金珠的手铐给打开后,林青荷从里屋把林金珠扶了出来。

黄大明又喊道:“拿纸笔来!”

刘国龙知道陈立松这田产终究就要正式归于黄大明了,这契约早写晚写都得写了,倒不如现在就写,于是他就去取笔墨纸砚了。

林青荷嚷道:“你先把陈立松放了啊!”

林金珠也道:“长官,我先生跟您认错了,您先放下他吧。”

黄大明他不是傻子,从林青荷的神色与举止中一下子可以看出,这姑娘似乎喜欢上了陈立松。

他说道:“放了可以,但他必须马上签字画押!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陈立松骂道:“别他妈的废话!老子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先放开老子!”

黄大明说道:“行,老子相信你!”

陈立松被放了下来。

刘国龙从黄大明的房中取来纸笔,黄大明却说不要白纸,要刘国龙继续到屋内地上找那些写过字的纸。

林青荷看到这些字,写的大意是感谢父母恩,感谢黄大明,本田产即日起归黄大明所有。

陈立松签了字按了手印后,递给了黄大明。

签了字,不是阴雨接近尾声,而是此时已是黄昏。

黄大明问道:“不会反悔了吧?”

陈立松回答:“别他妈的废话!老子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黄大明还真的说放就放,还对陈立松有了一丝同情。他叫刘国龙打开了陈立松的手铐,自己的双眼却时不时地朝林金珠看来。

黄大明现在有点得意。刚才林金珠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他见到她那柔弱无助又单纯的样子,而陈立松越被他揍却越硬气,所以就突然想起用“调戏林金珠”这一招。

陈立松被放了下来后,林金珠一边心疼地帮他揉揉手腕上的淤青,一边问道:“肯定疼死了吧……没了这块田地,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陈立松宽慰她道:“放心,没了田地,不是还有我的双手吗?”

林青荷说道:“姐姐放心,回去了我跟我妈商量一下,让她把那块田地还给你们家!”

林金珠抬头看了林青荷一眼,心中想着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又低不下头来,头脑中一直在思考着这个林青荷虽然跟她一样姓林,但未必是有啥亲戚,她怎么会说要把田地归还给我们呢?

正思考着,陈立松却说道:“免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老子认了。走,我们回!”

“哎哎……”林青荷还想跟他说点啥,但他俩早已走出了警察队。

林金珠发觉她带来的食盒没带,想返回来拿,却被陈立松拖着不让她回头。

第041章 送到家里的食盒

此时的细雨几乎停了。

陈立松带着林金珠一路走,一路反复念叨着:“黄大明这畜生杀了爹!黄大明这畜生杀了爹!”

林金珠却挂念着刚才带去的食盒没拿回来,那食盒还值点钱,所以不时地往身后看。

她看见林青荷从后面追了过来,本以为林青荷是给她送来食盒,待林青荷跑近了,结果两手空空。

林青荷一开口又是那句话:“立松哥,那块水田本来就是你家的,我们还给你啊,你别理黄长官说啥!”

陈立松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林青荷这时候跟他媳妇一样笨,并不会去思考她家在失去她爹之后,往后日子怎么过,说道:“谢谢你。现在不是你想还给我,这块田就能还给我,它现在属于黄大明的,你现在也只是在种他的田。”

林青荷虽然读过书,却对农村的事不甚了解,只听得似懂非懂。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很恨我妈跟我啊?”

陈立松说道:“这件事跟你们没有关系,是黄大明夺走了我们家的水田,不是你也不是你妈,我不会恨你跟你妈任何一个人的。”

“立松哥,你很善良。不过前几天你说的,你会教我武术与枪法,现在还会教吗?”

陈立松心头也在想着报仇二字,就问道:“你真的非要报仇吗?”

“是!田边杀了我爸,我一定要杀了那个日本人田边!”

“有证据吗?”

“那天陈天福送我们到田城时,在田城外,田边亲口对我们说的!”

陈立松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你现在知道杀父仇人是谁,可以为杀仇人而活。我爹也死了,现在我只知道杀父仇人是谁,却无能为力。”

林青荷问:“你是怀疑黄大明杀了你爹?”

“是啊,他竟然为了一块田而杀了我爹!”

“我觉得黄大明这个人是很坏,但他是明摆的坏,他做坏事他都认,今天没承认你爹是他杀的啊。”

“他做的坏事他都认?他借王镇长的名义到处搜刮粮食,他认了吗?”

林青荷听陈立松说起黄大明借王镇长之名搜刮粮食的事,立即又想起那天外公外婆一家人惨死的情形,一时不说话了。

陈立松不知道为何,会去在意林青荷说的话,又说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文化人,肯定说要有证据,或者要让他亲口承认了才行。”

三人已走到路口,林青荷要与陈立松、林金珠分开走了,说道:“不是……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往陈天福老院子去了。

林金珠一直听着他俩说话,待林青荷走后,她胆怯地说道:“黄大明是警察队队长,他有枪,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押他跪在爹坟前认罪伏法!”

林金珠见他态度异常坚决,也不再说啥了,默默地跟着他回到家中。

躺在床上的陈立松妈妈见他们平安回来,病仿佛立即好了一样,从床上一下子就起来了,嘴中念叨:“神明保佑!祖宗保佑!”

她从家中供的神案上取了十二根香,吹着了火媒子,先点着了案上两根腊烛,吹灭火媒子,把香放在腊烛上点燃,说道:“你俩也过来给祖宗、神明烧香吧,求祖宗神明保佑我们陈家一切平安。”

林金珠自己数了十二根香,也帮陈立松取了十二根递了过去,也点了香,与陈立松一同跪在婆婆两旁。

三人各在门口供天地的香炉上插了三根香,又在神明与祖宗的香炉上分别插了三根香,最后在新立的陈如意灵牌前也插了三根香。

陈立松插完香,跟他妈妈说道:“妈,我去找一下天福老爷商量点事。”

他妈妈还跪在地上祷告,祷告完了站起来问道:“这么晚了跑去跟他商量什么?你饭还没吃吧?吃了饭再去吧。”

“我们那块水田被黄大明夺走了。”

“怎么黄大明这总跟咱家过不去呢?松儿结婚那天,他就来闹腾了!”

“是啊!所以我想找找天福老爷问问,帮我们想想办法。”

他说完,就出了门。

天色已晚,陈立松出门后,林金珠就开始做饭。饭很快就做好了,她俩感觉陈立松出去了很久,陈立松妈妈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我得去看看松儿,外面天黑了,金珠你在家待着,这松儿三天两头被那黄大明关了,我放心不下。”

她说完,就出门去陈天福家找陈立松去了。

陈立松与他妈妈都出门了,家中只有林金珠一人呆坐在灶前,心里依旧想着那食盒的事,自己做事怎么就没头没脑!

“真是没用!那刘长官说黄长官只是让家里人去一趟警察队,自己竟做了饭装在食盒里送去,送去就送去,还把食盒落在了那里。”

她正自怨自艾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叩门声。

“回来了?”

她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并不是陈立松与婆婆他们。

她看到了自己的食盒。

“看你把食盒丢在我的办公室,现在我给你送回来,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听到的竟然是黄大明的声音,而家中陈立松与婆婆都出去了,陈如意葬礼之后,学徒李铁林因为他家现在正值农忙,早已回家帮忙去了,家里就林金珠一个人了,所以此时她又惊又怕,愣在门口不动。

“我跟你说,这不是你待客之道!我怕你丢了食盒挨揍,特意给你送食盒过来,你也不让我进来喝口水吗?”

黄大明说完,竟自己抬脚进门,径直往桌前一坐,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

屋里的桌上点的是煤油灯,灯光昏暗,黄大明一坐下来,身子把灯光遮了半间屋子的光亮。

林金珠早吓得不懂怎么说话了:“长……长官,您……您怎么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特意给你送食盒来的!”

“我们……我们可以自己去拿的。”

“你会来拿?我看你不敢来拿,所以特意给你送来。对了,你是不是很怕我?”

“不……不怕。”

“不怕,那你过来坐吧。”

“我给您倒水去。”林金珠忙去灶前拿了一只杯子,从水壶里给黄大明倒水去。

“不用给我倒水了。”

黄大明见林金珠并没过来坐,就站了起来往她走去,伸手去拉她的手。

“您别这样!”林金珠被黄大明碰着了手,连忙缩手到背后去。

“哈哈哈!你别怕啊!”

“您坐,我给您倒水吧。”林金珠还是给黄大明倒了一杯水,绕着黄大明走到桌边,放在刚才黄大明坐的方位的桌上。

“我没那么吓人吧?要真吓人,今天在我办公室,我早把你吃了!”

林金珠两手紧紧握在一起,轻声说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黄大明回到桌边坐了下来,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口,说道:“你倒的水好喝!”

林金珠一听这没话找话的言语,知道黄大明不怀好意,但又似乎假装很君子的样子,就左手捏右手、右手捏左手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们人呢?”

“哦,在呢!就在外面,马上回来了。”

“对了,今天你在我的办公室,怕不怕我真把你怎么样了?”

林金珠不语,那时她确实害怕,以至发疯一样的喊叫与折腾,都把黄大明办公桌上的东西全弄到地上去了。

“我感觉那时候的你,真的很美很漂亮,真的!”

林金珠头脑中却在想着黄大明的上一句话,说道:“对不住了,我把你桌上的东西全弄地上了,您收拾好了吗?”

“你要帮我去收拾吗?行啊!明天帮我收拾去!”

“这……”

黄大明暗暗笑了,说道:“其实我是来找陈立松的,他那块地抵我十八杆枪、两箱子弹,哪够抵?”

跟黄大明聊了一会话,感觉他也并不是那么可怕,林金珠回的话也长了点,说道:“您不是说,只要我们同意把地抵了,其他的债全免了吗?”

“免了?我说过吗?我说的是不跟他计较抢我的枪吧?那也是死罪!”

“这……”一听“死罪”二字,林金珠又被黄大明吓住了。

黄大明又说道:“你别怕,他是他,跟你又没关系。”

“他是我家老公,怎么会没关系呢?”

“他配不上你。其实你很漂亮,很可爱。”

“长官,您……”

看到林金珠呆呆地站在跟前,而且因为害怕,她的头低得越来越低,黄大明突然起身抓住了她的手,猛地把她拉了跟前。

林金珠刚“呀”地一声,没想到刚才还很君子的黄大明,突然威胁道:“嘘——别喊,你敢喊出来,明天我把陈立松抓起来枪毙!十八杆枪,足够毙他十八次了!他死了,邻居知道了,你以后怎么办?”

……

“你放心,我不会再为难你们家了。咱们这种事只要你不说,谁又会知道呢?”黄大明收拾好衣服,又蹲下身来,抱了抱地上的林金珠,悄悄地在她耳旁说道:“我真心喜欢你,其实我刚才一直在门外,等他俩出门后才进来的。你要想跟着我,随时跑来找我,我永远等着你。”

说完,他在林金珠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退出门外,顺手把门带上。

听着门外黄大明的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远,坐在地上的林金珠,胡乱地把衣服穿好。

看着那食盒正掉在自己的不远处,她含着眼泪,呆呆地抱着膝盖。

想想陈立松母子这时候也应当回来了吧,她赶紧起来,拾起了食盒放在灶台上准备去洗,却又想了想,又从灶台上拿起食盒,开了门,飞快地跑到田江边,把食盒远远地扔进江里。

第042章 到我的老院子来

林金珠从田江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里,迅速关好门,摸着黑端起一盆水给自己洗了又洗。

又等了好一阵子,才从门外传来陈立松与婆婆的对话声,她赶紧跑去打开了门。

婆婆叹息道:“哎!我就知道,只要那姓黄的恶婆娘有在,肯定没有天福老爷说话的份!”

“天福老爷也没说不帮咱们,咱们自己先想办法吧!刚才天福老爷悄悄地给我塞了一张纸条,到家了看看写了什么。”

他们跨步进了家门,而屋里却是一团漆黑。

陈立松问林金珠道:“怎么不点灯呢?”

“我现在就点,我现在就点。”林金珠去拿火媒子点油灯。

陈立松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哭过,问道:“你怎么哭了?”

林金珠赶紧伸手用袖子擦拭掉泪痕,带着几丝哀怨地说道:“没事。”

刚才在等陈立松与她婆婆回来的时间里,她又哭了一会。

油灯点了起来。

虽然油灯并不很亮,屋里感觉一下子就暖和了。

“你怕黑,怎么不点灯?”

陈立松伸手想在她额头摸一下,不想林金珠却害怕被他碰到一样,把头往后退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

陈立松见没碰着她,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守孝期,所以也没在意。

把陈天福递给他的纸条拿到油灯下打开看,见上面写道:“白天到我的老院子来找我。”

陈立松看得懂这纸条里写的内容,还是很高兴,对林金珠与他妈妈说道:“原来天福老爷怕在家里说话不方便,叫我白天去他的老院子找他。”

他妈妈说道:“是啊,咱们在他家说了一堆就没想过,那黄大明就是那姓黄的恶婆娘娘家人,你说天福老爷跟咱说话会方便吗?”

“嗯,明天我就到老院子找他去。”

林金珠问道:“那个青荷姑娘,是不是就住在天福老爷的老院子里?”

她与林青荷聊天中知道,林青荷母女现在就住在陈天福的老院子里,现在听陈立松说,明日要去老院子找陈天福,想必会遇上那位林青荷吧。

陈立松说道:“是啊,她们现在搬进去住了。”

想起林青荷的模样,林金珠觉得林青荷似乎对陈立松有些意思,她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林青荷与陈立松的关系忽然在乎了起来。

在刚才黄大明没进来之前,她觉得自己应当很贤惠,不会因为林青荷要陈立松教武功、教枪法而在意。

现在什么都变了,她变敏感了。

吃了饭,陈立松就与林金珠分开睡了。

虽然他俩刚结婚不到两个月,但若按旧时刀风镇的丧葬习俗,大守之家夫妻三年内不可同房,小守之家一年内不可同房。他们守的是一年的孝。

第二天一早,天已放晴。

虽然现在是农忙插秧季节,但陈立松现在没了田地,自然无事可做,他就想先到陈天福的老院子去等。

刚到陈天福老院子院门前,就听到林青荷的一阵兴奋的叫唤声:“立松哥!你过来找我,要教我武功吗?”

前院门口,林青荷正拿着一把扫帚在打扫,她一见陈立松出现,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今天还是没空教你,我来找天福老爷有事。”

陈立松早知郑依依与林青荷住进了陈天福的老院子,所以在这里看到林青荷,并不觉得奇怪。

林青荷有点失望:“陈天福?他没在这啊。”

“哟哟哟!来找天福老爷啊?天福老爷,天福老爷,看你叫得多顺口,你找我们天福老爷有何贵干啊?”

一看说话的人是郑依依,陈立松头就疼。

头疼的不是因为那块地,而是她的那张嘴。

什么时候天福老爷变成了她们的天福老爷了?

不过,陈立松现在懒得理她,只对林青荷说道:“天福老爷一会就过来了,我进去等他。”

说完,他就往里边而去。

没想到郑依依却张开双臂堵在院门口,要把他拦住:“哎哎哎,这是私人住宅,你可不能硬闯!”

陈立松因为那块水田的缘故本就憋屈,现在被郑依依这么一拦,不知不觉无名业火冒了上来,很想对她发作,但他还是忍了,自我在心底喊道:“冷静!冷静!”

郑依依的双臂哪能拦得住陈立松?

陈立松并没强行进去,只是假装“咳”地一声,对墙角喊了一声:“天福老爷……”

郑依依昨天刚跟陈天福偷尝了一回,晚上陈天福又回他那新院子去陪正室陈黄氏去了,现在听到陈立松喊“天福老爷”,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墙角处看去,看看陈天福是否真来了。

“……怎么还没到呢?”陈立松拉长了语调,在中间把一句话故意给停顿了一下。

在郑依依探头查看墙角时,他早已闪进了院子。

郑依依跟着陈立松后面追进来,嚷道:“哎哎哎,你怎么可以这样?”

陈立松此时已穿过了垂花门,说道:“我已跟天福老爷约好了,就在这等他。”

说完,他在游廊处找了个栏杆坐了下来,打算就坐着等陈天福。

见陈立松已经在游廊里坐了下来,郑依依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这时候张口赶他出去。

她正想张嘴损陈立松几句时,门外突然又闯进了之前她没见过的一位年轻人。

一个陈立松闯进来已经让她恼火,怎么又钻进来一个?

“哎哎哎,你谁啊?怎么一声不吭地突然闯进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陈立松一见此人,立即站起身来向他躬身,打招呼道:“简风少爷好!”

进来的正是陈天福小儿子陈简风。

陈简风彬彬有礼地对陈立松说道:“立松叔,借一步说话,我跟您悄悄地说件事。”

郑依依见这位小伙的气度与神情,加上他走进陈家老院子时的泰然自若,一下子就猜出他的身份,应当是陈天福儿子了。

这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对象,他是这个院子的正主!

想到这里,郑依依识趣地很后退了两三步,重新换了个神情,也上前打招呼道:“简风少爷好!”

自己现在也只是借居,怎么能与这座院子主人的公子爷较劲呢?

陈简风理都不理郑依依的打招呼,拉着陈立松避免被郑依依听见,轻声地对陈立松附耳说道:“立松叔,我爹叫您帮个小忙,让您能不能把门口那个小妖精带走一天。具体为什么我不清楚哦,您知道,我不方便去跟她接触。”

陈简风嘴里说的门口“小妖精”,陈立松想都不用想,就是指林青荷。

“啊?我怎么带走她?”陈立松本来是到这等陈天福的,不曾想却要帮着陈天福解决麻烦。

“您会开车吗?会开的话,我那停在门口的车你开带走她,随便到哪转转,车上放了一些钱,您随便花。”

“不懂开,没学。”

“那咋办?”

陈立松心道:既然自己以后要想求着陈天福帮忙,现在陈天福先要自己帮他的忙,这个忙无论如何都得先帮上!

可是要怎么带走林青荷呢?这刀风镇又能把她带去哪里呢?总不能带到自己家里去吧?而且按陈简风的意思,得带走一整天呢!

有了!

陈立松忽然有了个念头,对陈简风说道:“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带她走。”

“那多谢了!我先回去跟我爹回话。”

陈简风又风一样地出了门,开上自己的车走了。

他知道院里的女人是他爹中意的女人,但这些女人最终都没好结果,所以自始至终没用正眼看过郑依依,也没用正眼看一眼林青荷。

陈立松也不理好奇的郑依依,出了院子来到院外,对林青荷说道:“林青荷,你不是要跟我学武功吗?我现在就来教你,学不学?”

林青荷一听这话,立即兴奋地说道:“好啊好啊!那现在开始吧?走,师傅,进院子!”

“不,不能在这里练,练功要到山上练才行。”

“好,我知道!那现在就走吧?”林青荷二话没说,就把手中的扫帚扔往墙角去,“妈,我出去一下。”

陈立松带着林青荷,一前一后地往陈庄后山山上走去。

陈庄的后山,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山丘,无法跟刀峡、风山相比。

陈立松一路走,一路在想:为什么陈天福忽然就要支开林青荷呢?

林青荷却不让他思考下去,问道:“师傅,我可以改口叫你为师傅吗?”

“不行,我不是你师傅。”

“反正就是师傅了。”

陈立松与林青荷刚上山不久,陈天福如幽灵般出现在院子里,把因追不上林青荷刚回来的郑依依吓了一跳。

“再过半个小时,田边就到咱们刀风镇了。”

“田边先生又要来啊?那今天咱们要怎么接待他?”

陈天福从身上掏出几块大洋关到郑依依手中,说道:“你一会去街上买些菜回来,中午我们就看你的手艺了。”

郑依依愉快地接过大洋,立即如刚初恋的少女接到男友送来自己心怡礼物一样说道:“打令,没问题!中午你看我的表现!”

郑依依揣着大洋到厨房取了个买菜的菜篮子,一扭一扭地往外走去,陈天福偷偷得意起来。

现在郑依依提着篮子上街,她已不再为田城的家园被毁烦恼了,也不再为先生的死咬牙切齿了。

她觉得,现在的“老公”陈天福,比之前的那位先生强过一百倍、一万倍,因为以前的那位先生,从来没有一次给过她这么多大洋!

作为一个女人,她很简单,有了陈天福,已不再恨田边了。

第043章 攀上南山扎马步

陈天福一大早就接到了田边电话,说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无论如何都得跟他商量商量。

他一直想知道田边要跟他商量什么重要的事,而且还不能在电话里说。

陈天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与老丈人黄肇铭不同的是,他留过洋,知道什么是国家,什么是历史,什么是世界。但是又有什么用?

在日本留学五年后,他带着在日本娶的妻子回到了刀风镇,家里那位替他生了两个孩子的媳妇,却带着娘家的人,硬是把他的妻子给带走了。

整整十五年了,他也不敢问她在哪,甚至怀疑自己都把她给忘了。

自从民国二十年那年开始,日军入侵我中华东北三省,这十年来,他都在关注国家命运,他也看了中国历史,知道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但是这十年,日本把我中华全占了吗?他很清楚:没有。

说实在话,他也痛恨日本人,要不是日本人入侵我中华,他完全可以离开刀风镇,到田城,甚至到省城去生活,远留这位来自己黄庄的大户人家的媳妇!但是历史告诉他,战争中,城市永远都是最先被征伐的,只有刀风镇这样的山野小镇最安全。

可是谁又能想到,他的日本老同学田边,居然带着人占领了田城,还要到刀风镇来找他!

虽然田边是他在二十年前去日本留学时的同学,但现在田边是一位军人,并不是当年的大学生了。

他躺在游廊的一张藤木摇椅上正想着往事,郑依依已经提着一大篮子的菜回来了。

“人还没到吗?”

“嗯。你歇歇,不着急,就是他现在到了,咱们不是到中午才吃饭吗?”

“现在我除了你跟我女儿,就没事闲着呢!没关系。”

本以为自己的先生是个先生,学问高,没想到眼前的这位老爷的学问比她的先生还要高,所以她更加仰慕陈天福。

她说得没错,现在她除了依赖陈天福之外,心思就在她的女儿林青荷身上了。

林青荷现在正跟在陈立松后面,一个小山丘让她爬得上气接不了下气。

“你……等等……我……啊!慢……点行不……行啊!”她这不是结巴,而是说这句话需要换气。

其实陈立松是有意走得快了点,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以便往后不再找自己说要练功,便说道:“你这连走路都能气喘成这样,我劝你还是别学武功了!”

林青荷一听这话,立即不再说话了,硬是咬紧牙关,调整自己的气息,紧跟在陈立松后面一步不落。

这个后山是在陈庄的南面所以又叫南山,说是小山丘其实也挺高的,当然无法跟刀峡与风山相比。

陈立松继续顺着山坡往上走,走着走着,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没再听到林青荷在后面喊着“等等我”的声音,心想:“这姑娘会不会被自己的言语这么一刺激,现在停下来放弃了。她放弃了倒没什么,关键是怕她返回陈天福的老院子,自己答应陈天福的事,那不是没做到了吗?那可不行!”

他心想道“那可不行”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回头想看看林青荷现在爬到哪了。

不想却被林青荷双手一推,听到了她的一阵喘息声:“你……别停……下来啊!”

陈立松见她双颊菲红,步履踉跄,想想她毕竟是女孩,不能跟常年在山野追逐野物的自己相比,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手扶了她一把,说道:“了不得!就在这扎马步吧!”

林青荷此时的确已追得两腿发软,被陈立松这么一拉,真想就顺着他的力道停下来休息一下,但她忍住了,甩开陈立松的手,说道:“扎马步,我知道,练武都要,从扎马步开始,我懂。”

“好!那你懂的话,先歇一下,缓口气了再扎马步。”

“不用,我知道扎马步可以练气息,现在就开始吧。”

“哦?那你知道这扎马步,一扎至少两个时辰起吗?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你可以吗?”

其实林青荷刚学扎马步,陈立松知道不可能站四个小时的,正常连半个小时都站不住。只是他在想,陈天福既然叫他把林青荷带走一天,现在想不出这从早到晚的一天该怎么度过,也只有让她先站着,自己好溜回去找陈天福说事。

“可以!”林青荷一口答应了下来,“你现在说说扎马步的要领吧!”

“要领?”陈立松又一次从林青荷口中听到新词。

他以前跟他爹学扎马步,哪有什么“要领”不“要领”的,他爹就一阵喝:“站好!扎实,别动!”然后用脚踢他的两腿内侧,用手按他的双肩,一切用腿脚行动说话。

“要领就是要点,要点!笨死了!”

“这……我是乡下人没读什么书,你这城里人也别笑话我。”

“什么乡下人城里人,师傅,你是师傅,你是我师傅!”

陈立松看了看天空,现在是清晨,阳光是不大,但再过一会太阳就大了,正好山丘上有一片树林,树林间有一颗三人合抱都抱不住树干的老榕树,枝粗叶茂,可以遮阳挡雨。

他先走到那树下选了个位置,叫道:“好了好了,这样,你到这里来。”

林青荷说了几句话之后,气息早已调了过来,快步跟着他到了那树下。

“站成这样的角度,对,跟夹筷子差不多。现在把双脚拉开,与肩膀同宽,然后看着我,这样微微蹲下,脚尖开始转向前,把身体的重量往下移。”

“身体的重量?”

“你感觉就好。”

“哦。”

“然后再慢慢蹲下来,对,双脚再开大点,差不多你自己的两脚板到三脚板宽。”

林青荷照他的样子做了。但是陈立松看得出来,她根本没听懂自己说的“身体的重量往下移”是怎么做,所以样子有点滑稽,摇摇晃晃地重心并不稳。

他现在真想跟他爹教他站马一样,过去用一只脚踢几下,用两只手按几下,但是她是女孩,跟自己媳妇差不多大小的姑娘,不敢过去。

“你这不是这样!”

“那要哪样啊?”

“你看我的,感觉一下,你的身体的重量往下移。”

林青荷照着他的样子,就是会站成摇摇晃晃地,总站不稳。

“你连扎马步都扎不了,这样学不成武功的!”

“以前你一学就会站吗?”

陈立松被她这话问住了。

他跟他爹学武术是很小就开始练起的,乡下人练武谁没被拳打脚踢过?他这不是看着林青荷是女孩嘛!

“不是,开始也不会,我爹三拳两脚我就会站了。”

“那你也跟你爹教你的办法教我啊?你是不是不想教我啊?”

“不是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过来!”

“啊?”

林青荷看他扭扭捏捏不敢过来,喝道:“过来教我怎么扎马步啊!你还难为情了?”

“哎哟,你倒像是我师傅了,给我站好了!”

“好!”陈立松被她一激,起身到林青荷跟前,伸出右脚朝她两腿内侧“嘭嘭”两脚,再伸出双手压着她的双肩往下一按!然后抓住她的双手,说道:“这样伸出来,伸平,手掌心朝下,对!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

“这么简单?”

“嗯,你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扎马步是练武的基础,你要先能站两个时辰了再教你武功。”

“哦。林三才以前也是这样扎马步的吗?”

陈立松见林青荷忽然提起林三才,心道:原来这姑娘喜欢上了一个车夫,不知林三才从别的什么“根据地”回来了没。

他说道:“其实咱们刀风镇两庄四寨,扎马步最扎实的应当算李飞脚,他年龄比我比林三才大,至少比我俩多站了五年的木桩,而且他学的又是北腿,加上他很执着,练武执着,做人也执着,我们都有点怕他。”

这是他的实话。

林青荷又是“哦”地一声,说道:“林三才就不怕他啊!他马步最扎实,怎么会被林三才踢断了呢?”

她对李飞脚一点好感都没有,心底还是很讨厌他。

“说实在的,李飞脚功夫真扎实。你要练武,就得学他的执着。”

“哦。”她还是这一声,再次表达她实在对李飞脚没好感。

“你现在好好扎马步,两时辰,记住是两个时辰,站到太阳晒到没影子了就中午了。我先下去给你弄吃的去。”

说完,他准备丢下林青荷,溜去陈家老院子找陈天福去。

“啊?你现在就走了?你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山上?”刚站一会的林青荷其实感觉到两腿已站不住了。

“练武贵在坚持!要学习李飞脚的执着!”陈立松早已抬脚开溜了。

“等等我啊,你慢点走。”

林青荷的声音越来越近,陈立松感觉林青荷从他身后追了下来,回头一看,果然如此!

“咋啦?才站一会就没法坚持下去了?还是一个人在山上害怕吗?”陈立松停住了脚步,看着林青荷几乎是飞奔而下。

因为林青荷是从山丘上直冲下来的,瞬息之间已到陈立松跟前,她一时想停下却停不住,双手乱摆地扑往陈立松身上。陈立松伸出手去接她,一时没在意,差点被她下来的冲力扑倒,侧了一个身,双脚连忙交错几次才把林青荷的力度化解。

林青荷一只手紧抓在陈立松臂上,另一只手指着田城的方向说道:“不不不,你看那里!”

第044章 扛着你穿过巷子

陈立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刀风镇开来,一辆大的,一辆小的。渐渐地可以听到引擎声了,那声音跟那天听到的车的引擎声一样,只不过这回没有那脚步声。

“鬼子?”

林青荷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仇人!肯定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要报仇!”

陈立松感觉到林青荷的手像要把他的手臂给撕下来一样,问道:“怎么报?”

“所以我要学枪法!我不学武术了,你教我打枪吧!”

“打枪也要扎马步,下盘不稳,瞄不准,枪给你也打不到人。”

林青荷刚才站了一会马步,现在的腿还酸麻着,忽然感觉到绝望,松开了手坐在道旁一块石头上,问道:“那我要练枪法,扎马需要扎到什么时候?”

“至少你能够站得住半个时辰吧。”

陈立松原本对日本人并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感觉,当他看到像王镇长那样的英雄被日本人杀害之后,就觉得自己也应当恨这些日本人,因为如果王镇长还在,自己家的那块水田也不会被黄大明占了。现在又听到林青荷说,她跟日本人之间有着杀父之仇,忍不住也跟着林青荷恨起日本人来了。

林青荷说道:“我被黄大明关起来那天,你还记不记得他们也到过刀风镇,你记不记得?”

“记得,我俩关在一起,没见过他们,但听这汽车声音,是一样的。”

“他们来刀风镇干嘛呢?”

“刀风镇能有什么?”

“立松哥你看,他们的车现在路过了你的水田,我们如果顺着这南山爬上刀峡,守在那里,鬼子的车进来一辆打一辆,保证一个不留。”

“你还是先练好了枪法,才有资格说。”

林青荷不在乎陈立松说她差劲,她需要的是报仇:“走,我们回去!看,他们的车停在我们院子前面。”

鬼子的车开到陈天福老院子那停了下来,林青荷能看到,陈立松当然也看到了。

“我们回去?回去干嘛?”

“杀鬼子啊!”林青荷已站起来往山下跑去了。

“杀鬼子?你疯了吧?你枪法突然立地成佛了?那你的枪呢?”

林青荷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陈立松说道:“你是汉奸!原来你是汉奸!”

“什么?我是汉奸?我怎么可能是汉奸?”陈立松被林青荷说得莫名其妙。

他虽然没有像王镇长那样拿起枪去鹿山岭狙击鬼子,但知道汉奸那是连畜生都不如的民族败类。

“你知道他们今天会来,所以把我叫到山上去,还让我站四个小时!”

“我又怎么会知道啊?今天我本来过来找天福老爷的。”他从口袋里掏出昨天陈天福给他留的纸条,递给林青荷。

林青荷瞄了纸上一眼,夺过那张纸条撕了,扔在地上,说道:“不是汉奸,你跟我回去干掉田边!”

她想起陈天福送她与她妈妈回田城那天,在城门口田边说过要来刀风镇找陈天福的。想必现在来刀风镇的鬼子当中,田边肯定在!

她已想好了对策。

她现在知道,原来是陈天福怕她见到田边一时冲动,害了自己也害了她妈,所以在田边来刀风镇时,特意把她支开。

这点上,她有点感激陈天福。第一次被黄大明关进禁闭室,也应当是陈天福的主意,否则黄大明那种精人怎么讲说关就关,说放就放呢?

“怎么干掉?你让我冲进去,把你说的那个田边,也像林三才杀赵大财那样扭一下脑袋就好了?”

“你跟着就是。杀鬼子不一定非得要用枪啊,跟着来吧!”说完,林青荷开始又往山下去了。

“你别冲动!”陈立松不禁怕起林青荷来了,她现在是一枚“炸弹”,随时都可能被点燃,而且,她竟然如此地任性!

“我不冲动,很冷静,一点都不冲动。”

不知不觉已经进陈庄了。

刀风镇不大,陈庄更小。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两辆一大一小的军用车停在陈天福老院子跟前,但也看到了不少鬼子手握带着刺刀的枪,正站在车旁、宅门前。

“想不到这小小的两辆车,竟能装下这么多人!”

陈立松还在感慨人家鬼子车神奇时,以他猎人的敏锐,感觉到林青荷正大摇大摆地往那老院子而去。

果然如此!这让他吓得不轻!

林青荷就是一个弱女人,没打过枪,既然陈天福认为要支开她,自然有陈天福的道理,总不能让她现在硬闯进保护级别达到“皇宫”一样的院子里枉死跟前。

陈立松赶紧伸手想拖住林青荷,却不知林青荷早走了几步,一时没拉着,眼见她只要穿出这个巷子,就要出现在那些卫队鬼子面前了!

“不行!不能让她再往前走了!”

陈立松心念一动,立即身若猕猴一样敏捷地窜到林青荷身边,左手把她拦腰搂住让她动弹不得,右手伸到她的嘴上捂住使她喊不出声,道:“别出声,跟我走。”

说完,他不由分说,不容林青荷的争辩与挣扎,抱着她闪进了巷子。

确认那些卫衣没看过来,陈立松松开了抱她的手,轻声骂道:“你找死啊?!你自己不怕死,也不怕你妈受你牵连吗?”

“我……”

“走,听我的,别冒险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去毒死他们了!”

“别傻了!快离开这里!”

林青荷这时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冷静了一下,轻声说道:“我妈还在里边啊,别丢下我妈!”

“你妈你就别管了!要有事,你跟我关一起那天她就出事了,可是没有啊!”

“嗯……我再看一会,您别催我好吗?”林青荷在巷子里坐了下来,她的双眼如喷着火一样,朝那老院子方向瞅去。

其实在这巷子里,她根本就看不到老院子,而是在山丘上站了很一会的马步,又从山上飞奔下来,再瞎折腾了一回,现在她实在太累了,是想坐下来歇歇。

“好。”陈立松也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是陈天福的同学。我真想现在就冲进去把他杀了。不!我是想进去毒死他!我可以帮我妈做饭,然后把毒药拌在饭菜里,把他毒死!”

“幼稚!真想报仇,你还是好好地练枪法吧!”

他俩正说着报仇的事,突然一阵“呯呯呯”地枪响,然后就听到一群鬼子叽里呱啦的怪叫声。

“不好!有人跟你一样的傻,肯定也是去刺杀田边的!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鬼子以为我俩是刺客!”

“啊?我不想动!”刚才坐了一会,林青荷的脚真的不想动弹了。

这时,可以听到鬼子的声音。他们持着枪到处寻找刺客,其中至少有三个人,正往这条巷子跑来。

“快起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咱们没枪!”陈立松立即站了起来,想拉起林青荷一起跑,但林青荷整个人酸软在地上。

陈立松顾不得那么多了,两手抓着她的双臂,弯下腰就把她扛了进来。

“この路地の中にあります(在这条巷子里)!速い(快)!”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声响。

陈立松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听他们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赶紧也跑了起来。

他从小就在这些巷子里跑,知道哪里通到哪里去,根本就不怕被这些鬼子追上,但被他扛在肩上的林青荷却不一样,听到一阵连着一阵的枪响,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怕死了,除了继续酸软地趴在陈立松身上外,没有力气去考虑如何脱险了。

听到陈立松身后的脚步声,林青荷说道:“有人追进巷子来了,朝我俩追来了!他手里有枪!”

“别说话,我知道!”陈立松不用回头就听出有人在追他们。

陈立松扛着林青荷拼着命穿过了一条巷子又一条巷子,却依然感觉到身后那人也一直在追着自己,而且后面还有一大群人在追着,暗自叫苦不迭!

因为他本来想甩掉他们,穿过这片宅子巷,随便找一个小巷出了村庄,就可以跑上南山或刀峡去,鬼子就不敢冒然进山了。

没曾想那人竟然紧盯着他俩不放!好在那人后面的人没跟上来,那些“叽里呱啦”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了。

他不敢回头看,就问林青荷道:“这个人距离我们多远?”

肩上的林青荷说道:“三十米。不过马上就追上来了!”

“他有枪?”

“有!但他只提着枪,没向我们瞄准啊!”

“他有枪,不瞄准咱们,可能想抓住我们,后面的人跟不上,你注意了,准备把你扔下来,我打算跟他搏一搏。”

“好。你轻点扔,别把我扔在石板上啊!”

陈立松被林青荷这一句说得哭笑不得了,扔她下去还能轻点扔吗?其实他说的扔,意思是把林青荷放下来。

他正准备把林青荷往地上放下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嚷了起来:“还真是你陈立松!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把林金珠扔在家里,咋扛着一位姑娘乱跑?哟!还是城里乡巴佬的女儿!啥时候把她勾搭上了?看我不收拾你!”

第045章 这一个是我男人

“林三才?!”陈立松放下了林青荷,一屁股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前,气喘如牛。

“金珠呢?”

“她在家!”

林三才也实在跑不动了,挪到陈立松身边坐了下来,嘟囔道:“你果真把她丢在家里,自己跑出来勾搭这妖精啊!”

林青荷本来对林三才印象还不错,不想被他称作“妖精”,忍不住指着林三才逼问道:“谁是妖精?你说谁是妖精呢?我跟他勾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俩勾搭了?”

林三才与陈立松一愣,他们可是跑了好几条巷子,现在连气都喘不过来,哪能与不用自己跑的林青荷比?

林三才支吾道:“这个……我也没说你妖精,不是,这妖精只是一个……”

忽然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得声音道:

“ここで音がします(这里有声音)!”

“この路地(这条巷子)!”

“はい(是)!”

“二人は別の交差点から包囲してきた(你们两个从另一路口包围过来)!”

林三才赶紧起身说道:“我去!他们又追来了!快起来!”

陈立松马上站起来,指着还坐在地上的林青荷对林三才说道:“你扛上她!”

“我扛她干嘛?”

林青荷“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我自己有脚,会跑。”

林三才边跑边说道:“那好,快跟着我来!”说完,就往前跑了。

陈立松跑了几步,回头见林青荷如戏台上官家小姐出场一样踩着碎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赶紧跑回来,叹道:“我还是背上你吧!”

说完,他就在林金珠跟前蹲了下来。

林三才转眼就要换了个巷口了,见他俩没跟上来,又返回来道:“你俩都是郎情妾意啊!”

陈立松伸手示意他别作声,轻声道:“前头有两个人,别往前跑了!”

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巷子,有人在他们家门口放了几只水缸,水缸里装满了水,陈立松拉着二人在两个水缸之间蹲了下来。

林三才道:“我去,后面也有人,我们被包抄了?”

“差不多!只有反击了!枪给我!你啊,枪拿在手上也不用!”

林三才赶紧把手中的枪递给了陈立松。

陈立松接过枪“咔”地一声打开弹夹查看子弹,发现根本没有子弹,向林三才伸手道:“子弹!”

“没了!”

“没了子弹,这杆枪有用吗?”说完,陈立松把枪递给了林三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

林三才从陈立松的眼神中看到绝望,问道:“他们追我,你们跑什么?”

陈立松一听,看了林三才一眼道:“还真是,我俩跑啥?这事跟咱们老百姓无关啊!”

“你俩没事,我完了,记得明年给我多烧点纸!”

“你把枪给我。”

林三才把枪递给了陈立松。

陈立松接过枪,抬头看了一眼屋檐,把枪从檐下小洞里塞了进去,说道:“你这不也是老百姓了吗?刚才谁开枪了?”

“这也行吗?能骗他们过关?”

“试试呗!”

他俩站了起来,看到巷子两头各站了两个人,正举着枪瞄准了他俩,紧接着听到“咔咔”几声枪膛上子弹的声音。

一个鬼子喊道:“ねらいをつけろ(瞄准)!”

陈立松与林三才听不懂那人说的是什么,一起抬头往东头瞅去。

只见一个头目样子的鬼子一只手举着枪瞄准,另一只手正抬掌起来,那手掌的中指正好被一道阳光照着,逆着光,看不清那鬼子长什么样。

“好像不对劲,林三才。”

林青荷见二人像没事一般,也跟着站起来。

陈立松见那头目的手掌摆了摆,喊道:“遅いです!女の子がいます!(慢!有一个女孩!)”

林三才问:“他们说啥?”

“我听不懂,天福老爷留过洋,他肯定听得懂!对了读书人,你听得懂吗?”

林青荷在学校也没学日语,听陈立松一问,她听懂一句,说道:“ねらいをつけろ,这个我懂,说是瞄准!”

林三才一听,赶紧抓着两个往下按,躲到水缸后面去,嘴里道:“我去!快蹲下!”

那头目听到林青荷学着他说的话,喊了过来:“あら,彼女は分かります,出てきます(哟,她听得懂,出来)!”

陈立松也问道:“现在他说啥?”

蹲在他身旁的林青荷道:“真不知道。瞄准那句,我也只是听同学说过几次啊!”

林三才说道:“这回完了!”

林青荷问:“你武功不是很好吗?”

林三才瞪了她一眼,说道:“武功好有用吗?他们有枪!有枪啊,你知道不?”

那鬼子头目又喊道:“出てきます!”

林三才道:“陈立松,藏好了!等他们四个围过来时,你负责东头的两个,我解决西头的两个!”

“好!”

陈立松的“好”字还没说完,就听到“呯”地一声枪响,一只水缸破了,水缸里的水四处奔流,溅了他们仨一身。

“出てきます!”那鬼子头目开枪了,不过只开了一枪。

陈立松看了破碎的水缸一眼,数数还没被打破的水缸,还有三只,要是那鬼子再开三枪,那三只缸打破了,他们仨也无处可躲,就举起手站了起来,喊道:“我们是老百姓,我们是老百姓!”

鬼子头目回头问一个正举着枪的鬼子道:“彼は何を言いますか(他说什么)?”

那鬼子回道:“彼は言った:彼は民衆(他说他是老百姓)。”

“民衆?”

那鬼子对那头目嘀咕了一会,仍举着枪。

突然听得“砰砰砰”三声枪响,子弹往陈立松飞来。

只见水“哗啦”地在陈立松、林青荷与林三才三人脚下漫开,将蹲在地上的林青荷与林三才身上的衣服全弄湿了,吓得林青荷提着裤子跳了起来。

突然那开枪的鬼子用闽南话喊了过来:“喂!我认识你!你是我们田边中佐同学陈先生的女儿,对吧?”

“我?”林青荷被他一问,大吃一惊,鬼子居然会说闽南话!不过那人一说自己是陈先生女儿,她马上想起陈天福带她与她妈回田城时,曾跟鬼子打了一回交道,陈天福就跟田边说她妈妈是陈天福的外室,自己是他女儿,就不再辩解了。

刀风镇的人虽然不讲闽南话,但如果仔细听,大体听得懂。

她问那鬼子道:“你在田城外见过我?你不是鬼子?”

那鬼子听林青荷跟他说国语,也改用国语说道:“真是你啊!”

他说完,侧身对那鬼子头目“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日本话,然后又对林青荷说道:

“我是台湾的,你后面有一个是韩国人,其他两个都是日本人。你们见过一个拿着枪的男人跑过去了吗?”

“拿枪的男人?有有有!他拿着一杆枪,我们就害怕啊,就开始跑啊跑,然后就躲在这里,你们就来了。”

那台湾来的鬼子兵对鬼子头目又是一堆鬼话,那鬼子头目用手做了个手势,让西头的一个鬼子兵扛着枪走近陈立松他们仨,仔细查看地上及四周,并没发现有枪。而他们衣服早被水缸的水打湿了,身上有没有枪一看就清清楚楚。

那鬼子兵对头目喊道:“無銃(没枪)!”

那鬼子头目又用手做了个手势,然后把枪放了下来。

其他鬼子包括台湾来的鬼子兵见头目放下了枪,也把枪全放了下来。

那台湾来的鬼子兵又问:“那个人往哪里跑了?”

“我不清楚啊!我们仨吓得到处跑,趁他没注意就跑到这巷子里,就躲在水缸后面了。”

“他俩是谁?”

林青荷低着头指着陈立松说道:“这一个是我男人,那个是我男人的表哥。”

那台湾来的鬼子对鬼子头目说道:“帰りましょう(我们回去吧)?”

“回です(回吧)!”

得到那头目认可,那台湾来的鬼子对林青荷说道:“你们早点回去吧!田边正在你家做客,跟我们一块回吧?”

“好好好!”

林青荷说“好”,但陈立松与林三才却着急了。

这鬼子说跟他们一块回,那就是一起回到陈家老院子去。林青荷回到她妈妈身边去那是天经地义,陈立松是答应了陈天福要把林青荷带走一天,这不是失信了吗?

最焦心的是林三才。

刚才在田边到陈家老院子跟前下车时,他对准田边就开了枪,可惜枪像是对准了枪枪脱“靶”,连田边的头发丝都没碰着!

关键是,他还跟田边打了个照面!

他轻声地对陈立松说道:“我不能进陈家老院子。”

陈立松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这声嘀咕,立即清楚林三才为什么不敢进,而且,他自己也不敢进去面对陈天福啊。

现在前面两个鬼子,后面两个鬼子,虽然说那台湾来的鬼子也是中国人,可怕的是他听得懂国语,自己要与林青荷、林三才商量的话,说出来的话那鬼子可也听得懂啊!

回陈天福老院子的路上,异常的安静,无论是巷子里还是大路旁,几乎就跟一座空城一样,安静得让陈立松数着自己的呼吸声。

刀风镇的人在听到第一声枪响时,就纷纷关起门躲了起来,

这时候,他多希望哪里又冒出一声枪响,哪怕是爆竹声,那样就可以对台湾来的鬼子说,刚才扛枪的那个人可能又出现,这样就支开了这四个鬼子!

可是,除了七个人的脚步声之外,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第046章 谁是他小老婆了

这鬼子前面安排两个,后面也安排两个,这个个挺着枪,跟咱三人被押着走有啥区别呀?

陈立松更清楚林三才心性,一会要是到了陈家老院子跟前,要让急躁的林三才进去去见刚才打过几枪的田边,那是不可能的。

看他的样子,要么挺而走险,要么逃之夭夭。

林三才孤家寡人一个挺而走险有什么呢?关键陈立松我还有个家啊!要是自己因此丧了命,现在已没了那块水田,老妈的往后生活怎么办?媳妇金珠的往后日子怎么办?

对林青荷刚才的表现,陈立松再一次感到意外。林青荷竟然会如此沉稳,说的话又滴水不漏,不像在郑家寨见她抱着她妈妈哭的那样子啊!

刚才林三才的嘀咕,林青荷也听到了吗?不知道这姑娘会不会想着帮林三才脱身。

可是这林青荷却往前多走了几步,竟然跟走在他们仨前头的那个台湾来的鬼子兵聊起天来!

“大哥,会说国语,你不也是中国人吗?怎么也当起鬼子来了?”

陈立松与林三才一听,这林青荷竟说出这么一句话,可吓坏了!

讲评话的先生说起那鬼子,在咱们国家北方,那可是叫一个坏,坏透了!

要知道,我们国人叫外国人称为鬼子,那是鄙称!洋鬼子,东洋鬼子,日本鬼子,你这么称人家,人家可不这么自称的!还当着面称呼鬼子为鬼子,这不是打着灯笼进粪坑嘛!

这下坏了!讲评话的人说,北方人碰到鬼子都称“太君”,现在称他为鬼子,不想活了。

不想那鬼子并不气,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也不想来啊!这个……你爹他知道。”

林青荷听他说“你爹他知道”,愣了一下,心道:“我爹难道就是被你杀的?”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认为她是陈天福的“外室女儿”,要不然自己与陈立松、林三才他们现在可能已挺尸在巷子里了。

她见叫他鬼子也不生气,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克福。”

忽听那鬼子头目喝道:“なに(你说啥?)”

紧接着,鬼子头目一脚就踹在那王克福的大腿上。

天下语言,发音大体相同的东西就是人名了,最多把你的姓跟你的名给倒了一下,叫出来,还是这样的音。

鬼子头目听出这个叫王克福的鬼子对林青荷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他觉得奇怪了,喝问他说啥。

“何も言いませんでした(我什么也没说)。”这句话说完,那叫王克福的鬼子挨了一脚后,立即目不斜视往前走了,不敢再理林青荷了。

林青荷当然知道,自己跟他说话让他受到了惩罚,也不敢再造次了。她也不敢肯定,自己这个陈天福“外室女儿”的身份,在这些鬼子跟前有多大用处。

她回头看了一眼陈立松,却见陈立松的眼神有点怪,原来是在暗示看前头。

于是她就往前头看,哟嗬,已经到了老院子跟前了。

看到几辆车停在前院的院门口晒坪上,站着的尽是全副武装的鬼子兵,没啥奇怪啊,咱都被鬼子兵“抓”回来了,又看到一批鬼子兵,有啥奇怪的?

陈立松又瞪了林青荷一眼,伸手拉着林三才不走了。

林青荷被他瞪了一眼正感觉到莫名其妙,再往前看,终于明白陈立松为什么拉住林三才不走了。

因为她看到了黄大明的汽车,也停在晒坪上。

“王……太君,他俩不能进去。”

“太君”这个词,林青荷在学校里也听过。日语中“大人”是“たいじん”,读音就跟“太君”发音一样。这都是东北三省被占之后,满洲又恢复帝制,当官的是大人,而鬼子个个也都成了老百姓的“大人”了!

“为什么?”

林青荷指着陈立松说道:“我妈不让我跟他交往!”

她刚说完这句话,站在院门口的一位鬼子兵持着枪走了过来,问那鬼子头目道:“彼らは誰ですか(他们是谁)?”

“陳さんの家族です(陈先生的家人)。”

那鬼子兵立即挥手让其他人过来搜身。

王克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陈立松与林三才,跟那鬼子兵说道:“彼らは中に入りません(他们不进去)。”

然后他对林青荷他们说道:“你们走吧。”

“谢谢太君!”

这句话被她说得很溜了,一说完,拉着陈立松,转头就走。

那王克福从后面喊道:“你们去哪?”

“我去他家。”

他们哪敢去陈立松家?这时候谁不知道鬼子到了刀风镇,没人敢开门,陈立松不敢冒险回家,让那些鬼子兵知道他们家还有一个媳妇,那不是打了林青荷的脸嘛!

林青荷问:“我们去哪?”

林三才没好眼色地对她说道:“风山!”

陈立松现在脑袋有点乱:“我们先上南山呆到他们走了再下来不行吗?。”

他不知道陈天福跟那些鬼子混在一起,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他得搞清楚。

但是林三才却不让他思考:“你跟我去风山!”

“我去风山干嘛?”

“教我枪法!”

林青荷道:“我也去!”

林三才瞅了她一眼,说道:“你回家,找你的汉奸老爹去!”

“谁是我汉奸老爹?鬼子是我的仇人,他们杀了我爹!”

“哟哟哟!还鬼子是你仇人?我看你认了个汉奸老爹,还挺享受的嘛!我告诉你,陈立松是我妹夫,别不知羞耻的勾搭我妹夫,告诉你,你敢抢了我妹夫,我把你当汉奸一起打死!”

陈立松推了一下林三才,说道:“你说啥呢?刚才还说她救了我们!”

林三才一手抓着陈立松手臂,一手指着林青荷说道:“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扛着着她到处跑,你还抵赖啥呀?走!你别跟来,滚回陈天福那去!”

“林三才!干啥呢?”

“没干啥。风山把我叫回来,现在没人教我枪法,你上山教我两天!”林三才说完,不由陈立松分说拽着就走。

“喂喂喂,金珠还在家呢!”

“别担心,你小老婆会帮你通知到的,姨太太,你说对不对啊?”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谁是他小老婆了?”林青荷本来对林三才印象挺好的,没想到他竟然说她是陈立松小老婆了。

自己还刚刚救了他,现在他说变脸就变脸!

“你有胆成了他小老婆,我马上下山打断你的腿!现在别跟着我们,帮我到我妹那传个话,就说立松被我叫去陪两天了!”

说完,林三才继续拽着陈立松走了,只剩下林青荷一个人站在路旁生气。

第047章 上风山指点枪法

风山在刀风镇的北边。去风山,要过了田江,从黄庄路过。

此时已正午,阳光透过树稍照在他俩身上,随风跳动着大自然的光影之舞。

越往风山上走,树叶越茂盛,但阳光不会因此而减弱,反而越来越亮堂。

陈立松跟着林三才顺着山道走了一段路、转了几个弯,再也看不见那些鬼子与林青荷了。

他挣脱林三才的手停了下来,坐在山道旁的一块石头上,说道:“我爹刚刚没了,还没报仇,我就不跟你上山了!”

“什么?如意伯死了?仇人是谁?”林三才也停了下来。

“别那么激动,你先坐下来歇歇。是黄大明。而且他夺走了我们家那块田。”

“我替你去做掉他!”林三才也在陈立松边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杀杀杀!现在我还没确切证据,而且他也不承认。”

“你的田,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爹亲笔签的字。”

“走!回陈庄!”林三才站了起来,就往山下走。

“干嘛去?”

“取枪去!我忘了,那杆枪还在巷子里。”

“先别去取,这时候别取!”

“为什么?”

“知道猎人怎么用陷阱狩猎的吗?”

“不就用枪打列猎物吗?”

“那是打猎,不是狩猎。”

“那跟我取枪有什么关系?追我的人根本不知道我就是去杀田边的人,我把衣服脱了,现在要去把枪跟衣服取回来啊。”

“你这时候去取枪,就再也出不了刀风镇了,明年这时候我得给你烧纸。”

“你的意思,那几个鬼子会在那附近蹲守?”

“是!只要你去拿了枪,就跑不出刀风镇。”

“那些鬼子兵就等着有人拿枪出来?”

“你知道为什么林青荷站起来后,那些鬼子就不开枪了吗?”

“她是汉奸女儿,而且这个汉奸跟他们大长官是同学,鬼子兵肯定不敢开枪。”

“你别一口咬定天福老爷是汉奸,他留学东洋,全刀风镇的人都知道,但不代表他会是汉奸。我就冲着他救了林青荷母女,敢说他不是汉奸。”

“兄弟,你别以为你的天福哥是好人,他骨子里就是坏怂,你结婚那天他没来主持婚仪,就不值得你这么护他!走吧,既然取不了枪,那咱们就上山吧。”

林三才说的,是正月十五那天,陈立松与林金珠结婚,本来要由陈天福主持婚仪,黄大明来陈立松家搜粮食,陈天福就撂了司仪的事直接回戏场看戏,因戏台的戏已开演,陈立松再去叫他竟叫不来司仪了,最后由林三才来司仪。

“你自己上去吧,我也该回去了,金珠还在家呢!”

“你别啊!你不上山,我一个人上去会被枪毙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丢枪了。”

“丢了一杆枪,就要你的命?风山上的人是土匪吗?”

“不是土匪。我违反了纪律,擅自拿着枪下山去看你,结果遇上了鬼子。我想立功啊!”

“还有纪律!?”

“是,所以你得救我!”

没办法,陈立松不想失去林三才这位朋友,只能答应上去教他打枪要领。

风山,是在乐县与清县交界地。

进了山,处处可见古木参天、沟壑纵横。

在转过一个又一个路口之后,耳旁听见的除了各种鸟叫虫鸣、溪流泉奔外,陈立松才知道,原来风山为啥叫风山,是因为这些让人心振奋的风声。

它不是刀风镇的人靠近风山时听到的那种风声,只有进了深山后听到的,才叫风声:带着峡谷的呼唤,带着溪涧的跳跃,带着飞鸟的舞蹈,带着阳光的味道……

这是陈立松以前打猎时没来过的地方,他以为刀峡比这边要险峻,到了山上,才知道刀峡原来就是一个山峡,风山才是一座大山。

不是只有叫峡的地方是峡,风山也有峡谷。

林三才带着陈立松转了一个路口、穿过一个峡谷后,竟然是一片开阔的天地!

在这片峡谷后的开阔地上,陈立松竟然看见有几只大鹅在他的跟前卖萌弄骚!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房屋,几处池塘,大量山田。

“八十万禁军教头到!”

林三才的吆喝声,让陈立松吓了一跳。

“陈立松!真是陈立松!”

没想到林三才这么一吆喝,竟冒出几十人来,把陈立松像神明一样围着。

陈立松惊讶的是,这些人竟然叫出他的名字,而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刀风镇两庄四寨,可以说无人不知道陈立松,不仅因为他的枪法如神,而且他并不是什么猎物都杀。

“这回好了,林冲算啥?陈立松比八十万禁军教头强多了!林冲的枪,能跟陈立松的枪相比吗?”

林三才悄悄地在他耳边说道:“有没有一种被风吹起来的感觉?”

还真有!

“好!我可以教你们枪法要领,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那几十个人喊道:“可以,我们等你!”

林三才也说道:“你歇歇,先到处看看!完了哪天我去把金珠也带来,你们在这就踏实了!”

站在这里,看着延绵不断的山峰,听着呼啸而来的山风,陈立松现在才知道什么是评话先生嘴里说的“山外青山楼外楼”了。当然,他若知道世外桃源,肯定认定这里就是。

黄大明说风山上有土匪,这么多年,只听得刀峡有人下山打家劫舍,却从没听过风山上的人为非作歹!

他们这里有房有田,养鸡种菜,还需要下山打劫吗?

林三才指着一座又一座山峰,一块又一块山田,对陈立松说道:“你现在家里田也没了,就留在这上面,跟我们一起干吧。你看,山上有的是田,你留在这里,想种田有田让你种。”

“你是这里的头?”

“不是,这里的头,现在外出开会去了,所以把我调回来。”

“黄先生是这里的头?”陈立松忽然想起了黄小明,他曾告诉陈立松,要离开刀风镇一阵子。

“谁找我?哟!陈立松!”不想,背后冒出来了一个人,正是黄小明。

“哦!先生!您不是外出开会了吗?”

黄小明说道:“外出开会的人不是我,我明天就回刀风镇了。”

看到黄小明,陈立松就像看见了仇人黄大明一样,他们俩就是一对双胞胎,不知是黄小明还是黄大明,一下子把陈立松从刚才的飘然用一根棍子打下了云端,让他记起了自己江边的田,记起了躺在江边的爹!

他伸手摸了摸手臂上的那个“孝”字,说道:“林三才,枪拿来!”

第048章 神枪教练陈立松

听陈立松叫拿枪,林三才与黄小明两人面露难色。

“咋啦?”

站在陈立松身边的林三才说道:“我们这不仅缺枪,还缺子弹,我把你拉上来时没想到这一点啊,现在难为你来教他们练枪了。”

黄小明也叹道:“总共就十杆的枪,剩下不到五百发的子弹。枪倒不成问题,这人打一枪完,让给另外一个人练去,子弹就成问题了。”

刚见到陈立松时,风山上几十号人都很兴奋,现在被黄小明这么一说,立即传染了他的心病,个个面露难色。不到五百发的子弹,要是每人打一枪就没了几十发子弹,哪个舍得扣下那扳机?

他们都知道,那些绿树走鹅是理想,这才是风山上的现实。

林三才笑着对黄小明说道:“要不今晚咱们去刀风镇的警察队,把你哥的子弹给抢了吧?”

陈立松道:“他哥现在没子弹让你抢了,早已被李笑搬走了。”

“李笑?刀峡的李笑?”

陈立松说道:“是啊,他不仅搬走了子弹,还顺走了十八杆枪。不过,练枪法不一定都得开枪。”

他爹当时教他枪法时,也没用子弹来练啊!

林三才还是取来了一杆枪,拿了十几发子弹跑来,把枪递给陈立松。

陈立松并未接过枪,却说道:“枪,你自己拿着。现在不用子弹,还没到用子弹的时候。”

“不用子弹?”

陈立松却拉着林三才到一旁,说道:“那么多人我一下子也教不来,先教你一个人,再由你来教他们吧。”

“我教他们?我可能吗?”林三才自知打架自己没问题,要叫他学什么武功一点就会,但枪法却没把握。

“是的。要用枪,先练怎么端枪,练臂力,练腕力。你的臂力、腕力没问题了,就是怎么端枪。听先生说,你去董山根据地学过打枪,端一下枪我看看。”

“端枪?好,我端给你看看对不对。”林三才被陈立松这么一说,立即站成弓字步,双手抱枪抬了起来,平指前方。

“姿势非常好啊!我跟你说,按你这种端枪姿势,根本不用我教。”

“不会吧?那我怎么打不中?”

陈立松向林三才伸手,说道:“把枪给我。子弹。”

林三才照办。

“我示范一下给你看,你看着,前面那棵松树中间那树枝。”

陈立松“咔咔”两声,把一发子弹上膛,微蹲,举枪,瞄准,扣扳机,只听得“呯”地一声枪响,那根树枝应声折断。

风山上一片欢呼与掌声:“神枪手陈立松!神枪手陈立松!”

陈立松对他们腼腆地笑了笑,摇摇手说道:“你们现在看看林三才枪法。”

然后他跟林三才说道:“你现在按我的样子,对准左边那根树枝开枪!”

林三才按他的步骤照做,一样瞄准了前方的松树枝。

“没错,你现在端枪姿势就非常稳,比我还稳,因为你的臂力、腕力本来就比我强,所以只要你对准了,这一枪肯定打断那根树枝。”他把一发子弹递给了林三才,“装上子弹。”

林三才照办,将子弹上膛,微蹲,举枪,瞄准,扣扳机,“呯”地一声,左边那根松枝应声折断!

大家看到林三才也打中了目标,都愣了。

陈立松喊道:“你们鼓掌啊!”

这时他们才如梦初醒,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只不过叫的却是:“神枪教练陈立松!神枪教练陈立松!”

陈立松又腼腆地对他们说道:“你们要夸林三才,是他的枪法如神!”

林三才纳闷了,抓抓头嘀咕道:“今天早上我也一样对准了那鬼子打,怎么没打中?”

陈立松听他这么一声,再想今早听到枪声时似乎有点远,就问道:“你站在哪里瞄准的?”

“我在你家不远的那个稻草垛后面瞄准的。”

陈立松一听就笑了,说道:“我家门口的稻草垛跟天福老院子的距离,没有一千步,也有八百步,你瞄得再准,子弹也打不到啊!”

林三才半信半疑地说道:“还有这说法吗?我以为子弹……”

他第一次用枪,是在鬼子入侵田城时遭遇上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把所有子弹全打完,也没打伤一个鬼子。第二次用枪就是今天早晨,他是学会了怎么瞄准、怎么开枪,对准那鬼子最大的官一阵猛打,并不知道什么是射程,子弹根本就没到田边跟前就没了踪影,自己还被几个拿枪的鬼子追得满巷子跑!

陈立松打断了他的话,修正道:“我们现在打的那棵松树,跟你我距离不足一百步,所以你可以忽略风速、阻力,瞄准了就打,保证可以打中,但是要是超过了两百步,你就要考虑风向、风速还有子弹的重力因素了。”

林三才还是听得有点不明白。

陈立松又以两块小石头做例子,示范了一下关于距离的道理给林三才看,林三才才明白。

这些枪法的道理,是林三才与黄小明他们从未学过的知识,陈立松的示范让他们叹为观止。

又教了林三才一会,因为林三才的臂力与腕力早有基础,但其他人并没有,陈立松让其他人先练怎么端枪。因为枪支不足,就让大家在树林里砍了一些树,削成与枪支差不多的样子,绑了几块石块让他们先练臂力与腕力。

吃过晚饭后,黄小明跟陈立松说道:“你要不要到王浩博同志墓前去看看?我们已经把三十一位英雄遗体移到风山上葬了。”

陈立松一直很感激王镇长,王浩博不仅给了他们家水田,而且不让他参加那次鹿山岭的狙击,也算是救了他的命,所以他问道:“有香吗?我给王镇长烧个香。”

风山上并没有香。

那三十一位英雄的墓,修得很庄严。因为陈立松与林三才当时是夜里掩埋遗体,又多日之后才移葬到风山上来,所以遗体早已无法辨认,只能合葬在一起了。

陈立松在墓前跪下,对着英雄的墓,扎扎实实地磕了四个响头,说道:“王镇长,香与纸钱等我回家后,面北给您补烧上。”

黄小明道:“立松兄弟,我明天就下山,把你妈妈、你媳妇一起接上山来,你加入我们,好吗?”

“不,我明天就跟着先生一起下山。我想到您家做长工,哦不,我是到黄队长家做长工。我感恩王镇长,感恩他给了我家这块水田,但我没守住。我只是一个农民,一个平常的老百姓,我现在只想拿回王镇长给我家的那块江边水田。”

第049章 不同意你做长工

黄小明不解:“为什么要去做长工?”

“我想赎回我的那块地。”

“我回去帮你跟他说说?”

“不用,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必须承担。”

因为黄小明是黄大明的双生弟弟,陈立松没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该报的仇,必须报仇。”

第二天一早,陈立松与黄小明向林三才及风山上的人道了个别,就下山了。

黄小明一路上跟陈立松说了很多关于民族与国家的事,但陈立松一心都在想着,这位自己以前的先生与黄大明是双生兄弟关系,努力地想把先生与黄大明做区别,却老觉得走在自己身边的就是黄大明一样,至于黄小明说了什么,他都没怎么听进去。

他倒是把自己想到黄大明家做长工的事,越想越坚定了,一心想着到家后就跟家人商量这件事。

陈立松就算不怎么应声,曾经当过陈立松老师的黄小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这让陈立松很烦躁。

下了风山就要路过林家寨,妹妹陈松妹家就在林家寨。

陈立松想着黄小明若是回学堂的话,学堂在陈庄,他肯定又是一路说到陈庄,于是陈立松就跟黄小明说道:“先生,我到我妹夫林金顺家,您就先回学堂吧。”

“好!路过妹夫家,应当去看看妹妹。”

于是他俩就在岔路口分道走了。

黄小明往西经黄庄去学堂,陈立松往东去林家寨看妹妹、妹夫。

妹夫林金顺听说陈立松去了风山,一见他就把他从头看到脚看一通,问道:“土匪没把你咋样吧?”

“什么土匪?上面的人不是土匪!”

“不是土匪啊?”

“当然不是土匪!他们要是土匪,我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面前吗?金顺哥啊,我跟你商量件事吧。”

“你说吧,立松哥。”

在旧时乡村间姑换嫂的婚俗中,两家为了更亲近一些,一般是跟着媳妇叫另一方的姻亲。

林金顺是林金珠哥哥,娶了林金珠的陈立松就跟着林金珠叫林金顺为哥哥;林金顺同样娶了陈立松的妹妹陈松妹,那就跟着陈松妹叫陈立松为哥哥,所以他俩一个叫林金顺为“金顺哥”,一个叫陈立松为“立松哥”。

“现在我们家那块水田被那狗日的黄大明抢走了,金珠嫁了过来后,我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跑到山里去打野味了。我想到黄大明家做长工,赚足工钱赎回那块地。这一年我跟金珠得守孝,所以还没打算要孩子,这段时间我想让金珠跟妈妈到林家寨来住,得辛苦与麻烦金顺哥与松妹来帮忙照顾她俩了。”

林金顺与陈松妹两人同时反对道:“别给黄鼠狼当长工!”

林金顺又说道:“我们这里也有田。虽然只是山田,却也能养活一家人。”

陈立松当然清楚,是可以养活一家人,但前不久他还挑了谷种过来资助林金顺家,现在要让陈家的三口人来分食,恐怕就不是“可以养活一家人”那么一回事了。

这件事关键还是在跟妈妈及媳妇林金珠商量后才好决定,所以林金顺与陈松妹反对,并不会影响陈立松的想法。

回到家中后,陈立松把妈妈与媳妇叫到主屋,三人坐在饭桌前商量。

“妈,金珠,我想到黄大明家当长工。先当上一年,看看能不能赎回江边的那块水田,你俩暂时住在妹妹家去,可以吗?”

林金珠一听“黄大明”这三个字,就怕得发抖了。她一改以前什么都听陈立松说的那种态度,说道:“我不同意!我们陈庄没有田,可以到林家寨找山田种,有一些人把地荒在那里,我们可以给他们点钱,拿过来种。”

陈立松感觉到,林金珠说这句话时,她的呼吸急促,就跟发了烧一样,把话讲完后,她双颊早已潮红。

陈立松伸手想去摸她的脸,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金珠竟然侧脸躲开他的手,说道:“没事,没生病。”

陈立松妈妈也说道:“我也不同意你去当长工。就算当长工,也别去黄大明家啊!”

陈立松知道这件事就不应当跟她俩商量,但既然她俩都反对了,就暂时搁置吧。

很多事本来已经给想好了怎么做,可是一商量往往就做不成了。

陈立松只好把林金顺与陈松妹的提议跟她俩商量,结果她俩都赞成。

既然赞成了,那就决定搬到林家寨去住。

陈立松很快就在林家寨找了两处山地。

山地种不了稻谷,但可以种番薯。番薯收了后,可以刨丝晒成番薯米,

在八十年前的南方山区,稻谷要种在水田里,而山区取水靠溪靠井,远离溪流的地方,如果种水稻就容易因为无水而绝收,番薯种在旱地里却不种在水田里,所以番薯米往往是很多山村的农家人主食了。

种番薯,收了番薯后除了做番薯米外,还能产生番薯粉。

番薯米与番薯粉是怎么做呢?

待番薯熟了,农民就到地里挖番薯。挖了番薯后,第一道工序就是先把番薯外面的泥土洗净,第二道工序是把洗净的番薯刨成丝,第三道工序是把番薯丝倒进一个叫番薯楻的木制大容器里洗去番薯粉,第四道工序是把洗去番薯粉后的番薯丝装在番薯篮中,用清水沥一两遍,第五道工序是把番薯丝均匀地晾在斜斜的番薯笪上曝晒干了,就成了番薯米了。

当然,洗番薯粉的工序中,番薯楻里的水必须干净,因为番薯粉实际是是非常好的淀粉。为了把淀粉弄净,大都会用笊篱来回搅动。

一家人的想法是很好,陈立松也勤劳。他深耕了租来的山地,并弄了一些番薯种,挑肥的挑肥,担水的担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把番薯都种好了。

因为陈立松的勤快,番薯长势非常好。陈立松没事总到田头拔拔草,松松土,又到处左拨拨右弄弄。

看着番薯藤一天天疯长,他慢慢地从他爹意外身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每天都在笑着。

有一天,乌云在刀峡与风山的山顶上摆姿弄骚,陈立松担心要是下起雨来,会不会把山田冲垮了,所以穿上了棕衣到了山上。

陈立松站在田头抬头看着天空,此时乌云已经开始翻滚,似乎倾盆大雨就要从天空倒下来了。

他又看了看西面的天边,在那天底下,远远地看见从田城开来了几辆车,每辆车的前面,好像都挂着一面鬼子的膏药图。

第050章 五月初一的雷雨

刀风镇正文卷第050章五月初一的雷雨陈立松嘀咕了一声:“鬼子怎么又来了?”

他刚嘀咕完,听到云层上亮起一道闪电。说来也奇怪,这道闪电诡异的长,从西边天空开始一直裂到南边的山顶,然后陈立松才听到“轰——啷噹——”的声音,直震云霄!乌云密布是瞬息之间的事,看来要下大雨了。

搬回林家寨住的林金珠独自在家里闲坐,也听到了这一声响雷她猛地一惊,抬头看天,知道即将要泼下的,就是那倾盆大雨。

她知道,这天是突然作变,陈立松一早出去并没带上棕衣。婆婆虽然也搬来林家寨来住,每月初一十五必回陈庄家中,向神明与祖先烧香供果,而今天正值阴历五月初一,婆婆一早就去了陈庄,这时候该烧好香供完果,应在来林家寨的路上了。

让林金珠为难的是,现在该给谁送雨具。

正犹豫着该给谁送遮雨的东西时,倾盆大雨早已直泻而下。

她想了想,陈立松年轻力壮,而婆婆现在年纪大了,还是给婆婆送去吧。于是她起身打开一把伞,拿起一把伞,出了门往陈庄方向而去。

刀风雨的五月本已暖和,但大雨滂沱,天气瞬息骤冷下来。林金珠走了一段路,并没见到她婆婆身影。

忽见天空又一道闪电,一声炸雷再响,寒气随雷声向她袭来,让她全身骤然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却感到咽喉底下一阵恶心,她站在雨中呆了。

前面就是黄庄,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黄大明。两个月前,就在公公葬礼的第二天,黄大明送食盒到她家!

因为公公去世,这两个月她与陈立松守孝不同房,而偏偏这两个月什么没来只有她清楚。算了一下,陈立松自从给林家寨自己娘家送谷种开始,不是在禁闭室,就是忙着公公葬礼,他俩根本就没有同房过!

想到黄大明,她忽然想与他同归于尽,眼泪忍不住跟倾盆大雨一样滂沱起来,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不再过黄庄通往陈庄的桥了,而是拐进了黄庄。

她并不知道黄大明家在哪,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一条巷子口,林金珠见到一个路人问:“请问,黄长官的家在哪?”

虽然一手夹着一把雨伞,一手撑着一把雨伞,此时的林金珠全身上下早已淋透。

那男子并没听清她说什么,而是看见一位全身湿透的女子站在雨中,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林金珠,伸出手要去拉她。

“叭叭——”林金珠身后响起了两声喇叭声,一辆汽车停在她的身旁。

从车上跳下一个人,对那个拉扯林金珠的男子猛喝一声:“滚!”那男人抬头见是他,赶紧溜了。

“哟!这不是陈立松媳妇吗?”车上跳下的人见林金珠脸庞全是雨水,她手中的两把雨伞根本没用,就伸手两下夺下雨伞扔到地上,把她拉上了自己的车。

那人开上汽车后,林金珠一脸木然:“请问,您知道黄长官的家在哪吗?”

“你找我家干嘛?”

“我要杀了他!”说完,她扑到那人身上一阵干呕。

“杀我?”开车的人正是黄大明。

“浸猪笼……浸猪笼……”

◎◎◎◎◎◎

陈立松站在山边的一棵树下躲雨,想着这场雨很快就会停,却不想越下越大,竟没有停的意思。五月初一的雨下起来竟看不清十步之外的东西,闪电的光影之后,听见的是不断传来的阵阵雷鸣。

“这么大的雨,林金珠可别送来雨伞或者棕衣啊!”他心疼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媳妇。

一道闪电之后,又一声雷鸣轰然而至。陈立松忽然感觉到他脚底下的土在动!

“地震了吗?”

在刀风镇,最经常发生的是夏天的台风与没有征兆的地震,不过因为刀风镇在刀峡与风山之间,台风从来不会给这里带来多大的破坏。而地震,时常发生,却只会让房子抖抖,有瓦的房子偶尔掉几片瓦下来,偶尔会倒的也只是久没人住的那些土墙,压死一两个人,那是他们倒霉。

“真是地震吗?怎么跟以往摇来摇去的地震不同呢?”

陈立松发现他现在站的地方,头上的树正在倾斜,脚下的土正在滑动。

山上的水正在向他的脚下涌来,倾斜的树竟然跟随一阵雷鸣倒在他的眼前,他的脚不用走,身体正在向下滑行!

滑坡!不是地震!

一堆石砾泥浆,伴随着纷纷倒地或折断的树,向他追来,陈立松拔脚就往下跑……

一阵又一阵比雷声闪电还可怕的泥浆石流滚响过后,浑身泥浆的陈立松站在一片稻田之中,看着一大片被泥浆石流盖住的山地,眼前一片茫然。他种着番薯的地,现在全被压在那底下!

陈立松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林家寨的,只知道现在门前的雨小了,妹妹关心地拿着他的一条汗巾帮他擦拭头发。

陈松妹问道:“怎么搞的!这从哪里爬回来的呀?”

木然的陈立松说道:“没了,田没了,番薯没了。”

林金顺跑了进来,夸张地说道:“风山倒了一大半下来,立松哥的地全被掩在山底下了!”

“啊?不可能吧?!”陈松妹不相信。

林金顺指着风山说道:“是真的,你来看看啊!”

陈松妹不凑热闹:“哎,我可没心思看!金顺,你妹呢?我妈回来了吗?”

“我回来了。”陈立松妈妈带着一身雨水,从门外进来,“松儿,怎么弄成这样!那片山倒了,我们的田没事吧?”

老人因为陈如意以前打猎,在没拿到田江边那块地之前,她很少下地,所以对田地并没什么感觉,不知道陈立松现在正心如刀割。

陈松妹推着她妈妈进屋,说道:“妈!您快去换一身衣服,别生病了。”

林金顺问道:“金珠呢?”

陈立松妈妈四处看看,说道:“我没见啊。哦,家里少了两把伞,刚才是不是给松儿送伞去了?”

他们听陈立松妈妈这么一说,四个人都跳了起来,立即冲出去找林金珠。

“金珠——金珠——”林金顺爹妈林良栋夫妇也加入了找人的行列。

六人找到山体滑坡的位置,看着比两层房子还高的泥浆石流,林良栋媳妇大声哭了起来:“我女儿啊,你出来啊!”

陈松妹也哭了起来:“金珠肯定来给松哥送伞,被掩埋在底下了!”

陈立松用手扒着泥浆,吼道:“不可能!她没来过这里!”

他不相信林金珠死了。

搜狗

第051章 还是决定做长工

刀风镇正文卷第051章还是决定做长工走山,就是现在说的地质灾害山体滑坡。有的地方,把没有伴随山洪而来的走山说成地震。

不管有没有山洪,从山上滑下来的山土石砾,若是被掩埋底下,旧时的山村小镇没有现代挖掘工具,即使没被土石掩埋压死、窒息而死,也只有在地底下等死。

陈立松不相信归不相信,他仍让林金顺、他的丈人丈母娘叫了一些村民帮忙一起挖。

然而,即使不像林金顺说半座山压下来那么夸张,走山走下来的,不单单只是土,伴随的尽是巨石,哪能说挖就能挖动呢?

村民们冒雨帮忙本就不情不愿,挖到山石时就纷纷回家去了。林金顺硬是把陈立松拖回去,才作罢休。

大伙一块回到陈立松住的林金顺房子里,陈立松跟他丈人及丈母娘说,等雨停了,再在走山的地方给林金珠立个墓碑。原先租山地给陈立松种番薯的地主,见陈立松家中少了一个人,又是天灾,看陈立松可怜也不再追究赔地的事了,但现在陈立松再也无可种之地。

林金顺是一个很老实、很善良的农民,连跟媳妇都没商量就说道:“立松哥,我们家的地分一块给你种吧。”

他家种的地,连谷种都是陈立松给送来的,陈立松还不清楚他家的状况吗?陈立松还穿着从泥浆里泡出来的衣衫,说道:“金珠现在没了,我唯一不放心的是我妈,她暂时留在你俩这帮我照顾好,我还是决定去黄大明家做长工,你们就别再说我了,可以吗?”

人类在自然灾难面前显得无比的弱小。常言又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一场雷雨,不仅把陈立松种了番薯的山地给掩盖了,而且让他觉得媳妇林金珠就死于这场灾难。

在当时时局动荡年代,生老病死是规律,但有多少平民百姓却经历不了从生到老,他们生下来后只经历了病与死。对林金珠的“死”,林良栋早已看淡了,强忍着悲痛劝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生计的事,大家一块想办法,最坏打算你继续扛枪上山也能换一口饭吃……”

“不,我就要去找黄大明,就要拿回那块地!”他爹陈如意死了,现在林金珠“没了”,陈立松一心想拿回田江边的那块地,关键他还要找到黄大明杀他爹的证据报仇。

“松儿犟起来,没人拉得住。”他妈妈最了解儿子心思。

“这场灾难是鬼子带来的!”陈立松想起一早看到鬼子出现在刀风镇,忽然把灾难的根源归咎于他们。

“立松哥你去哪啊?”大家见陈立松突然站起来往外跑,林金顺从后面边追边喊。

可是陈立松早往刀风镇上跑去,他疯跑起来,林金顺等人哪能追得上他。

陈立松一口气跑到警察队门口,发现他两月没来到这里,门口的牌子竟已变成“刀风镇警备队”了。

从林家寨跑到陈庄有近十里的路途,吹了一路的冷风、淋了一路的冷雨,衣衫上的泥浆也被雨水冲刷干净,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警备队?什么时候警察队改名为警备队了?且不管他!那是公家的事,跟他无关,现在要找黄大明。

“黄长官,黄长官,黄长官!”

外面的雨还在下,虽已黄昏,刘国龙与郑起云还在。

刘国龙道:“陈立松,你咋啦?黄长官正陪着田边太君,没在警备队。”

郑起云却说道:“太君就来一会,现在早已走了,不过我们黄长官并不在警备队。”

陈立松听这两人称鬼子为太君说得很自然,没想到自己到林家寨不到两个月,镇上的警察队竟改为警备队,鬼子竟成了这些警察的太君,而黄大明竟成了林青荷嘴里说的那种“汉奸”了!

这两个人也成了汉奸了?这早上来的鬼子果然是害人精啊!

陈立松觉得他们是不是汉奸不重要,即使不是汉奸,他那江边的水田还是在黄大明手中。

“黄长官在哪?我要找他!”

郑起云道:“我们也不知道,田边长官走了后,就没见他人了。”

刘国龙一直感激陈立松曾经救了他一样,热心地说道:“他陪着太君喝了点酒,这时候会不会回家歇着了?”

陈立松拉着他问:“他家在哪?你带我去他家找找他,可以吗?我真找黄长官有事。”

刘国龙跟郑起云说道:“我带陈立松去黄长官家一趟,就先画卯走了。”

刘国龙到签到处画了个卯,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陈立松往黄庄找黄大明去了。

黄大明院子的前院南书房,房门紧闭。

林金珠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在不停地搓弄着。陪着她坐在几案前的,是黄大明与黄大明媳妇林明琼。

林明琼嗔道:“原来您一直念叨的,就是这小妖妇啊!那个王太太呢?您是一家之主,您说咋办就咋办,休了我回娘家也成,谁叫我林明琼肚皮不争气呢?”

“看你说的!这不商量嘛!”

“商量?这还用商量吗?您要娶几妻几妾,黄家还用顾忌我林家吗?”

林明琼是林家寨大户人家林海涛女儿,嫁到黄家后,却一直没生育。

黄大明出身黄庄的大户世家,祖父黄仁贵与陈庄陈天福祖父陈在亨,在辛亥之前,同在朝廷为官。黄仁贵生有七子四女,其中:老大黄进忠,也就是陈天福太太黄月琴的父亲;老三黄进贤,就是黄大明、黄小明父亲。到黄大明这一代,因为不是黄仁贵长子所出,而李明琼的父亲林海涛却是林家寨大户人家掌舵老大。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烦恼。黄家在刀风镇再有势力,但是黄大明不是黄仁贵嫡长所生,娶了林海涛之女,即使林明琼现在还未生育,也不敢造次随随便便纳个妾开花散果,更何况林金珠正是林海涛管辖的林家寨嫁出的女人!

“那我把她纳进来?”

刚才还说不用商量,现在黄大明决定要纳林金珠进门,却又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黄大明鼻子说道:“黄大明,你这肥脑装的都是水吗?你要纳进任何一个黄家大闺女进来,我林明琼绝不说啥,她是谁?她是林家寨下等贱民林良栋女儿,已经嫁过人了!”

书房外响起敲门声。

黄大明被林明琼一阵抢白,没好气喝道:“又有啥事?”

“老爷,刘国龙带着陈庄的陈立松在门外求见。”

搜狗

第052章 黄家大院的枪声

刀风镇正文卷第052章黄家大院的枪声黄大明一听愣住,没想到林金珠正主老公陈立松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门口的黄伯说出陈立松的名字,黄大明还没回应过来,林金珠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躲到黄大明身后,紧拉着他的衣袖不敢看门外了。

黄大明回身摸摸她的头,说道:“陈立松你怕他啥?大不了我再把他关起来得了!”

林明琼站起来,指着黄大明鼻子骂道:“你不要脸,我还要顾皮呢。既然孩子是黄家的,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她又向外喊道:“黄伯,你让陈立松与刘国龙在东角院等一会!”

“好的,太太。”

林明琼走到黄大明身前,向林金珠说道:“你,跟着我来!”

林金珠从黄大明身后看了黄大明一眼,呆站着等着黄大明回应。

黄大明并没转身回去看她,并不知道她在祈求他的准许,微闭着眼看着书房的门。

“真以为怀了黄家的孩子,你就是姨太太了?过来!跟我来吧!”林明琼伸出手,一把拽着林金珠,从门旁取了一把雨伞打开,开了门先往外看了看,见陈立松与刘国龙正站在角院里等召唤,就一只手用伞挡住林金珠头脸,另一只手拽着她出了书房。

林明琼推开了垂花门,穿过正院,再从穿堂穿过到了后院,在停车房旁西侧开了一间后罩房,对林金珠说道:“你在里边呆着,外面不管多大动静都不许出声!明白了没?”

林金珠见黄大明的太太给了她一间安身之所,心中已是感激不尽,只管拼命点头,哪敢出声。

林明琼见林金珠甚是听话,心中稍稍有点得意,帮林金珠关上了门,再穿过穿堂回正院去了。

黄大明在林明琼带走林金珠之后,就叫黄伯把陈立松叫进书房。

陈立松一见黄大明就说:“黄长官,您就还我吧!您开个价,赎回要多少钱?”

黄大明以为他说的是林金珠,有点无奈地说道:“她是自愿来我这,你赎什么啊?”

“不管我爹是自愿跟您签的,还是您逼着我签的,那块田地它总有个价钱吧?”

黄大明这才明白陈立松并不是来找林金珠的,原来是要赎回那块已经给了郑依依种的地。

“它无价,那是在我们黄庄地界的地!多少钱你都赎不回的,你回去吧!”

“黄长官,您收我做长工吧!我替您做长工,给您做多少年您安排。我不用您每月给我工钱,只要做够赎回江边那块钱就好。”

“黄伯,送客!”

陈立松本来与刘国龙一块垂手站立在黄大明跟前,见黄大明要赶他走,立即跪下,抱着黄大明的腿道:“黄长官,求您了,我当长工不要工钱,只要做够时间您把那块地还我就行……”

黄大明没想之前傲气十足的陈立松,竟会跟陈如意一样跪在他面前求他,而且还是求着自己不要钱地来当他长工!

关键这种长工不能收,因为自己后院现在还藏着一个小娇娘,这位小娇娘林金珠的老公却是跟前求当长工的陈立松!林金珠,现在正怀着黄大明的骨肉,当然不能让陈立松知道她就在自己后院了。

黄大明踢开陈立松抱他大腿的手,喝道:“滚!”

可是陈立松又抱了上来,仍说道:“求您了!时间多长由您说了算!”

“你这家伙,人话听不懂吗?是不是要老子拿枪来才能赶你走啊?”

“我不用工钱,管吃住就行。”

黄大明的腿被陈立松抱住站不起来,对站在一旁的刘国龙喊道:“刘国龙,你到我书桌抽屉里,帮我的驳壳枪给我拿来!”

刘国龙并不想动,知道黄大明只是吓唬陈立松,劝陈立松道:“陈立松,你先回去吧,哪有这样求当长工的?”

黄大明知道陈立松并不是因为林金珠而跑来闹事之后,他的口气越来越横了起来:“刘国龙!你倒去给我拿来啊!你还想不想混了?”

刘国龙看着黄大明似乎真动怒了,赶紧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了黄大明那支驳壳枪。

“呯呯——”两响清脆的枪声,在黄家大院里响起,把黄大明吓了一跳,刘国龙更是吓得把驳壳枪又丢进了抽屉。

黄大明骂道:“刘国龙,你能做啥?拿个枪也会走火吗?”

刘国龙争辩道:“不……不是您这支枪走火……是外面的声音。”

“你说对了,是在外面,不过现在在里边了!”一个汉子一脚踹开了书房门,另一个汉子跟在他后面也进来了。

“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不对,女的站右边,男的站左边!快点!”

踹门进来的汉子骂道:“李笑,你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飞脚叔!”后面进来的李笑对着踹门的李飞脚做了个鬼脸,持枪对准了黄大明,喝道:“黄大明,你被捕了!蹲下!”

然后他抬手对准墙上又是一枪,“呯”地一声,吓得黄大明从椅子上滑坐在地上,与跪在他跟前的陈立松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李飞脚看到了陈立松,用枪戳了戳他,说道:“哟!陈立松!老子还先到你家找你去,你家倒是关了个把月了吧?怎么都是灰尘,死人了?”

陈立松被李飞脚说中家事,本就火不打到一处来,这下被点着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李飞脚正用枪戳着他的后背,他哪敢乱动?!

在刀风镇,他知道李飞脚除了武功卓绝外,枪法也是赫赫有名的!

“飞脚叔,陈立松您就别为难他了。”李笑跟陈立松有私交,见李飞脚不断地用枪戳他,替陈立松求情。

李飞脚一脚踹向李笑,骂道:“你做你该做的事去,你叔的事你也管吗?”

李笑苦笑:“是是是!张田农,黄家的人怎么样了?”

“报告二大王,黄家太太,黄家老太爷,黄家老太太,黄家的扫地大娘,太太的丫鬟还有黄家的看门大伯,还有……前院与正院的人都跪在正院中间了,住在后院的人咱们也要抓来吗?”

“后院?你以前给人家做奴才时住哪呢?”

张田农回道:“住后院!”

李笑说道:“那住后院都是些工人、丫鬟之类的人住的吧?他们身上有钱吗?你把他们也抓来吧!”

搜狗

第053章 讨要营养费的人

刀风镇正文卷第053章讨要营养费的人李飞脚却一脚踹向李笑,骂道:“咱们来这里是抢钱吗?”

挨了一脚的李笑哭丧着脸:“不是。”

“你说得跟来抢钱一样!报仇,懂吗?老子来报仇的!顺便要笔营养费。刘国龙!”

“有!”刘国龙忽然听李飞脚叫他,吓得跟陈立松一样,立即跪了下来。

“谁叫你跪了?我是土匪吗?叫我大哥啊!”

“您不是土匪,您是李大哥。”

李飞脚把枪转向了黄大明,对刘国龙说道:“这就对了,站起来,把抽屉里的驳壳枪给我拿来。”

刘国龙乖乖地站起身来,再从黄大明抽屉中取出驳壳枪,递给了李飞脚。

黄大明正与陈立松面对面坐着,看到刘国龙把他心爱的驳壳枪给了李飞脚,一脸痛惜:“我的枪啊!”

李飞脚“哈哈”大笑起来:“我撒你乃,这你的枪?现在属于我的了!你起来,走起!李笑,把他们给我全带出去!”

李飞脚用枪顶着黄大明,让他走出书房。

“是!”李笑与张田农去押刘国龙与陈立松。

李笑等李飞脚出了书房,悄悄地跟陈立松说道:“立松哥,你一出书房就往外跑,外面门开着。”

他说的时候,张田农也对陈立松点点头。

但这回陈立松来找黄大明,可是来当长工的,这还没达到目的怎么会逃走呢?他轻声说道:“我不走。”

李飞脚回头道:“你俩别嘀咕,别以为我听不见!”

黄家的几个人全被押到内院的天井水池边蹲着,包括了黄大明太太林明琼、父亲黄进贤、母亲黄郑氏。

暮色已降临,从上午开始下的雨到现在还没停,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虽然小,但天井里已开始积水。

陈立松数了一下围着他们的人,这些刀峡上的人包括李飞脚、李笑与张田农在内一共十个人,除李飞脚手中一长一短两支枪外,其他人个个手持长枪,全都对着天井中的人。

“蹲下!”李飞脚一脚踩进天井,在脚下溅起大片水花。

他让黄大明蹲在黄太太林明琼边上,问李笑道:“都押过来了?”

李笑数了数,说道:“包括陈立松与这位刘……刘长官对吧?一共是八个人。”

“陈立松,你也蹲到黄大明旁边来!”

陈立松看他们手中拿的枪,正是上次从警察队里扛走的那些枪,心想这真是笑话了,警察队队长被自己曾经的手下给围了,还是用着自己曾想贪起来的枪支子弹!

不知道这回李飞脚突然来,要搞什么名堂。不过看样子,他们只是来越货而不是来杀人的。陈立松听李飞脚叫他蹲到黄大明身边去,毕竟枪在人家手中,只好照做了。

李飞脚又叫道:“刘国龙!过来!”

刘国龙本来也跟着蹲了下去,见李飞脚叫他,赶紧跑到他跟前,哈着腰应道:“有!李大哥请吩咐。”

“你别蹲了,站在黄大明跟前,帮我看着黄大明。枪你拿着!”李飞脚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长枪递给刘国龙。

“啊?这样不好吧?”刘国龙缩回了手不敢接抢。

刘国龙很为难。首先黄大明是他长官,现在叫他用枪指着长官不是要让他以下犯上吗?其次自己并不是土匪,听李飞脚指挥,这跟投靠了土匪无异,

“呯”地一枪,李飞脚朝天井上方开了一枪,骂道:“我撒你乃!叫你拿你就拿!”再将枪递给了刘国龙,自己拿着黄大明的驳壳枪在手指头上转圈圈耍着酷。

庭院里一阵惊叫,几个女眷抱头哀号。

“有啥不好的呢?这种绝情绝义的长官,你跟他瞎混有屁用啊?你趁早给老子改正归邪,不,是改邪归正!你们哭什么哭?再哭吃了枪子就不哭了!”

几个女眷立即停止哀号,刘国龙赶紧抱住递来的枪,轻声对黄大明说道:“长官,对不住!”

黄大明白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李飞脚见他仍看着自己,自然不敢作声。

“顶着他的头!对了,就是这样!”

李飞脚见刘国龙照做了,就叫道:“李笑,搬来一张椅子来!你叔腿才好,脚酸。”

陈立松悄声道:“耍吧!”

李飞脚用脚踢了踢陈立松,骂道:“就耍,你能咋地?叫你的林三才来啊!”

“你又打不过他,还不是又断手断脚了!”

李飞脚一边说一边用脚踢陈立松,骂道:“我撒你乃!你叫他来呀!你叫他来呀!”

李笑很快就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庭院正中间恭敬地说道:“飞脚叔,您请坐!”

“坐什么坐!你叔说过,你搬椅子来,我要坐了吗?椅子搬来垫脚,脚酸!”

李飞脚说罢,把右脚踩在椅子上,右肘靠在膝盖上,右掌托腮,对黄大明说道:“黄大明,两个半月之前,老子跟你要医药费,现在给不?”

“给给给!要钱有,打劫嘛,钱有钱有!”

“不不不,俺不打劫!这次是找你要医药费、营养费的,不要别的钱。”

“有有有,黄伯,却拿五块,不不不,拿五十块大洋来!”

“呯——”地一声,李飞脚突然用驳壳枪朝黄伯脚边开了一枪,吓得黄伯仰面躺在天井中,浑身都是水,把刀峡的人乐得一阵大笑。

李飞脚又骂道:“黄大明,我撒你乃!打发叫花子吗?老子的腿两个半月才好,你个王八蛋,老子自己去拿!”

这句“我撒你乃”乃是刀风镇骂人的话,黄进贤听到骂他儿子,忍不住瞪了李飞脚一眼;黄郑氏更是听到,不仅瞪着李飞脚,还一脸地不屑。

李飞脚眼观六路,看到这两位老人的神情,忙说道:“哎呀,谁发明的这么损的骂人话,老人家还在旁边蹲着!大叔、大婶,对不住了二位,您老起来坐。”

他叫李笑再搬来一张椅子,并把脚下椅子也搬了去,让两位老人坐到檐下去。

陈立松见这李飞脚样子,忍不住想笑,却因今天不见了林金珠,一时又笑不出来。

来抢钱就抢钱嘛,还闹这么大动静!

李飞脚安排两位老人坐好,走到林明琼身边,用手枪拍拍她的脸,问道:“听说黄家黄太太说的算,嫂子,钱都在哪呢?”

“没钱!”林明琼却横惯了,更何况李飞脚本就是她老公手下!

“呯”地又一声枪响,李飞脚朝天开了枪后对林明琼说道:“哟嗬?!嫂子,真没钱吗?”

听到枪声就在耳旁响了,林明琼吓得尿裤子了。

陈立松忍不住站起来说道:“李飞脚,大男人拿枪不是吓唬老人就是吓唬妇人,还算是人吗?”

搜狗

第054章 枪声大作危机现

刀风镇正文卷第054章枪声大作危机现上次李飞脚与林三才比武时,陈立松就知道李飞脚性格怪异,与林三才有点像。他从小与林三才玩到大,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他们不吃软、不吃硬,就怕你激将,所以跳了出来指责李飞脚。

指责李飞脚,他有两种念头:一是救下黄大明一家赶走李飞脚,二是赶走李飞脚救了李笑与张田农等人。

救黄大明一家,陈立松自然有他的打算,因为他真想进黄家当长工来赎回那块田。在没找到黄大明杀他爹的证据之前,他不想别人把黄大明打死,更何况现在那块田地还在黄家名下。

救李笑与张田农,是因为刚才他跑进现在叫警备队的办公楼之时,发现办公楼里人员多了不少,而且平时他们不画卯的居然画卯了,恐怕是因为黄大明投靠鬼子,鬼子给他有了新规定。

上回李笑带刀峡的人冲进来救他时,没多久就被包围了;现在李飞脚的枪声,恐怕不用过多久,警备队的人也赶过来了。

李飞脚见陈立松跳出来,枪口立即转向他,说道:“哟哟哟,你还会替他们打抱不平啊,来来来,我正准备找你呢!林三才呢?”

见他提林三才,陈立松本来因为家中接连厄运心情本就不好,更带着激将的口气说道:“林三才正在风山上,有种你打上风山去!”

“为啥要打上去?我把你抓上刀峡,他不就来找我了?”

“来!你不就说一条腿吗?你是李飞腿,却败在林三才腿下,笑话不?”

“林三才使诈,所以林三才要跟老子正大光明再打一场!你别用激将法激我,不吃你这一套!”

“你还真吃这一套,现在我在你枪口下,怎么办你说吧!别特么威胁老人与妇人!”

“有个性!要跟我比武?”

陈立松却带着无比蔑视的口吻继续激他道:“比武?本来我不如你,不过,现在我怕你吃亏。”

“老子会吃亏?老子是谁?老子打遍刀风镇时,你还没断奶吧?”

“我看你这腿刚接上不久,比武就免了吧,不然再断一回,张田农也不好再帮你接上了吧?张田农对吧?”陈立松故意把话头引向张田农,实际上因为刚才李笑与张田农有心放他走,他知道张田农肯定会帮他圆话。

果然张田农接话道:“是是是,李老大,您这腿要是再断了,神仙肯定没办法再治了。我不是神仙,更没办法治你的腿了。”

李飞脚踢踢他的脚感觉没事,说道:“我的腿没问题啊!”

陈立松笑了:“我说你一个粗人,除了比武外还知道啥?知道啥叫‘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李飞脚本是习武之人,怎么会不懂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自认在拳脚上,就算不用腿陈立松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经陈立松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怀疑自己功夫了,因为他的腿脚经张田农治疗恢复之后,至今还没跟别人真拳真腿地练过。

陈立松凭着在深山打过猎的直觉,忽然感觉到前院有了轻微地移步声,而且在陆陆续续地进人,立即意识到黄大明的救兵应当到了!他暗暗感叹现在警备队多了些高手,绝不是陈荣与郑起云他们可比的。

这李飞脚被打死就打死吧,可是李笑与张田农却非大奸大恶之人,而且跟自己还有情分在。他趁李飞脚还在发愣时,转身悄悄地跟黄大明说道:“我帮你说退李飞脚,你答应收我当长工啊!”

黄大明正惊魂未定,除了点头外没有别的念想。

陈立松又转过身来面对李飞脚,激道:“天井下着雨,李飞脚,你给我到廊上呆着去!”

“这点雨算啥?要去廊上躲雨自己上去!”

“这是你说的哦!那我上廊避雨去了。”陈立松说完就跟李笑打招呼,“李笑,过来我跟你说句悄悄话。”

李飞脚见陈立松叫李笑,怕陈立松从李笑手中夺枪,就把手枪枪口指着陈立松,说道:“李笑,把枪抓好了,小心陈立松使诈!”

陈立松笑了:“这就把你李飞脚给吓着了?放心,我就跟李笑说一句,而且有关你的秘密。”

李笑清楚陈立松为人,当然并不担心他夺枪,更何况他知道陈立松就算枪在手中也不会杀人。

陈立松见黄进贤夫妇正在东游廊下坐着,就带着李笑到西游廊下,悄声说道:“你听我的,跟你叔说现在赶紧从后院撤。他们还没全部进院子还有机会。不相信你听听。”

李笑听他煞有介事地这么一说,静心一听还真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李飞脚身边,在李飞脚耳旁耳语一番。

李飞脚也是练武之人,虽然天还下着雨,他的耳朵当然也能听出动静,而且很清楚地听出人数绝对多于自己从刀峡带来的人。

“老子还有事,先走了!陈立松,你欠老子腿一条,下回要!这回先要黄大明这小子一条腿!”李飞脚说完就对着黄大明大腿开了一枪。

不想他的枪刚抬起来,手臂就中了一扫把,正是陈立松从廊上取了扔过来的。

只听得“呯呯”两声枪响,李飞脚手中的驳壳枪子弹打偏了,打在天井之中的石板上,贱起两朵石花。

天井中又是一阵惊叫声,林明琼刚尿了裤子现在又尿了。不过她身上早被雨水淋透,尿没尿裤子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李飞脚正待找黄大明时,天井却已不见了黄大明。

这时,前院冲进来两个枪手,都是一身的警装,“呯呯”几声全朝李飞脚打来。

李飞脚刚才得到李笑提醒已有准备,见他们冲了进来,立即在天井翻了几个筋斗躲过。

幸好这两名枪手枪枪追着李飞脚打,给了刀峡其他人时间,纷纷躲到柱子之后并立即还击。

一时间“噼里啪啦”,黄家大院枪声大作,天井中不是哭声就是大口喘息声。

此时天色已晚,暮色深沉。

李飞脚并不认识先冲进来的两名警装枪手,而后面进来的警备队员,除了陈荣与郑起云认识外,其他都不认识。

他躲在柱子后听声音,感觉至少有二十人之众,武器比上次自己从警察队扛走的那些装备强多了。他暗叹这回坏事了:得赶紧撤,否则都要报销在黄家大院里。心念如此,李飞脚立即闪声出来开了两枪,对刀峡的人喊道:“撤!”

搜狗

第055章 真的在哪见过你

刀风镇正文卷第055章真的在哪见过你刀峡一干人等听得老大李飞脚发话说撤,又听得对方火力明显胜过己方,知道硬拼绝对占不了便宜,但怎么撤却为难了。

张田农问:“二大王,他们堵了门,我们怎么撤?”

李飞脚到刀峡后,李笑成了张田农口中的二大王:“后门!大家先走,我跟我飞脚叔大王殿后!”

众人听说有后门可撤,立即从穿堂鱼贯而过,到了后院打开后门跑到他们下山时系马处等李飞脚与李笑出来。

黄家大院里刀峡的人只留下了李笑与李飞脚了,他们身上都是子弹,警备队的人虽然武器比他俩强人数比他俩多,却忌惮李飞脚的枪法,也不敢贸然往前冲。

李飞脚让李笑先跑,突然对混乱中躲在柱子后的刘国龙喝道:“刘国龙,把手里的枪还我!”

那刘国龙被李飞脚一声大喝,都忘了自己属于什么阵营,稀里糊涂地就把手里抱着的枪给扔了过去。

“李笑,快走!”李飞脚接过枪,叫李笑赶紧也撤。

他俩穿过穿堂,却碰到林金珠在穿堂口张望。

原来她听得有人开了后门跑出,又没再听前面枪声了,以为刀峡的人已跑,一时又担心起陈立松安危,想偷偷地去看看他有没有事,不想却与李飞脚、李笑撞上了。

李笑一下子被林金珠的美貌给迷住了,居然停住脚步,痴痴地问道:“你肯定不是丫鬟,而且我感觉在哪见过你!”

林金珠听出李笑的声音,因为那日陈立松接亲路上,李笑带着一班刀峡兄弟截路索要彩头,李笑那时曾偷偷地掀开她的盖头看了她一眼。现在见李笑说在哪见过她,她当然不敢承认自己是谁,也不敢说话。

李笑又看了她一眼,挠挠头嘀咕道:“我真的在哪见过你。”

李飞脚催道:“有啥稀奇的?漂亮的姑娘,你都会感觉到在哪见过的!”

林金珠又被李笑这么一说,吓得她赶紧往后退,又退进后罩房里关好门躲了起来。

李飞脚催道:“漂亮的姑娘,你感觉个个在哪都见过!快走吧!再不走,弟兄们一会肯定又要回来接应,人多了更难走了!”

“飞脚叔为我破个例吧,咱俩把这姑娘带回刀峡……”

“要带回去就快点!别跟娘们一样!”

“嘚呢!”李笑得到李飞脚同意,立即前去敲门,“姑娘,开开门!”

此时的林金珠她哪敢开门?

李飞脚见那姑娘不开门,想想又对李笑说道:“不行,咱们快走!大家一人一匹马,她若跟你同骑一匹马,咱们速度就慢了,雨天山路又滑,多不方便。”

他伸手死拽着李笑就走。

李笑被李飞脚拽着走,还不时往后看,嘀咕道:“我真的在哪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到了系马处,见其他八个人都在等着他俩。

李飞脚道:“快走,免得他们追上来!这家伙,从哪里弄了这么猛的枪,大家都没受伤吧?”

张田农回道:“两人挂了彩,都不重,被子弹划破了皮而已,我都包扎了。”

“奶奶的陈立松,若不是他,黄大明哪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连个营养费都没拿上,还赔了子弹钱!下回来了,碰上陈立松,老子定要卸了他一条腿!”

李飞脚赶紧让大家都上马,一块出了刀风镇往刀峡方向而去。

黄家大院。早已没了枪声,黄伯已经在收拾被枪打坏的物什。

黄大明被陈立松扶着出来到了游廊上,坐到他爹黄进贤给搬来的椅子上。

一坐上椅子,他的威风就来了,把刘国龙大骂一通,并叫刘国龙明日不必来了。刘国龙听他发火,立即跪在黄大明跟前求饶。

前来救人的警备队二十名队员,确认刀峡的人全走光了之后,只进来两个,一个是陈荣,另一个是郑起云,其他人都留在前院。

陈荣说道:“黄长官,我们前来晚了,请多多包涵!”

黄大明见陈荣跟他这么说,竟用从没见过的客气,站起来,从口袋中掏出几块大洋递给陈荣说道:“还好有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谢谢你,陈荣,这些给大伙喝酒。”

陈荣却把黄大明手中的大洋推了回去,说道:“黄长官客气了,这钱我们哪敢收?”

陈立松见警备队的人从黄大明到陈荣似乎都变得礼貌有加,相互客气,他现在却挂念李笑他们有没有受伤。看到黄林氏林明琼正被下人扶着回房去换衣衫却,黄伯也收拾差不多了,趁着众人没注意,他想从后门溜出去问问李笑有没有事。

他刚溜到穿堂,就被黄大明看见了。

“陈立松,你去哪?”

黄大明知道他太太林明琼肯定把林金珠藏在后院,自己虽然挂念林金珠是否无恙,但他更怕陈立松在后院看到了林金珠。他在乎的并不单单是林金珠肚子里的孩子,更多的是林金珠这个人。

陈立松见黄大明叫他,忙说道:“黄老爷,我去看看后院的门关好没,免得这些坏人又偷偷进来偷东西了。”他不再称黄大明为“黄长官”了,而改口“黄老爷”,似乎他认定黄大明肯定收了他一样。

黄大明被陈立松的一句“黄老爷”喊愣住了,等他响应过来时,陈立松已进了后院。

他赶紧喊道:“陈立松,陈立松,你是不是说想来我们家当长工吗?我准了!”

“谢谢黄老爷!”话出来,人却没出来,直穿过了穿堂。

陈立松又一句“谢谢黄老爷”,加上他直扑去的是藏着林金珠的后院,真让黄大明慌了!

黄大明赶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丢下陈荣、刘国龙等人,赶紧也扑向后院。他在后院除了见到陈立松外,并没看到林金珠,心道:“看来林金珠是真心实意地要跟着自己了,只是现在陈立松是个难事!”

“刚才感谢你救了我的命,你说吧,你要我给你什么赏赐?”

“不要你其他赏赐,我就只想赎回江边的田。不过,请让我先帮您的后门关好吧,黄老爷!”

搜狗

第056章 我给郑姨割稻去

刀风镇正文卷第056章我给郑姨割稻去黄大明把陈立松招为长工了。

他给陈立松立了一项规定,允许让陈立松进前院外,正院与后院绝不能进了。

陈立松是来做长工的,对于进不进正院,倒不在乎,更何况他不想看到黄林氏林明琼那张整天阴着的脸。

因为后院住着林金珠的缘故,黄大明本来不想让陈立松住进大院,但是要是不给陈立松提供住的,陈立松每天从陈庄走到黄庄,都得半小时左右,再加上黄大明也看上陈立松这身功夫可以护院,就安排陈立松与黄伯一块住在书房边的一间倒座房里。

刘国龙因为把枪扔给李飞脚的事,被黄大明随便找了个理由赶出了警备队。离开警备队的刘国龙,只能靠打零工度日,但是跟家人说他还在警备队上班,因为他想着总有一天还会回去的。

刘姓,在刀风镇属于小姓了,刘国龙也住在镇上。

夏收的季节,稻子熟了。

田江边的陈庄与黄庄平地多。

清晨。天色还早。陈立松一醒来就跑到江边的黄大明稻田田头,等着其他人来了,一起收割稻谷。

旭日,站在江岸边,清风吹拂,吹起一片稻浪。

看着晨风里金黄而又沉甸甸的感觉,让陈立松感觉到,这才是人世间最美好、最清香、最沉醉的色彩。

可惜的是,那块水田去年还属于他,今年这里的金黄只属于那个叫郑依依的太太。

陈立松在曾经是自己水田的田埂上蹲了下来,面对着那片金黄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这块地,不知道黄大明什么时候能够让我赎回。

“陈立松,今天来收割黄长官家位于江边的田了啊?”

陈立松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转身看,原来是刘国龙。

“是啊!你呢?今天替谁家收割?”

刘国龙给陈立松开了个玩笑:“你家。哈哈!”

他自从不在警备队之后,已不再唯唯诺诺,反而乐观了。

“你来替郑姨家收割吧?”

“你怎么知道?”

“你站的地方就是郑依依种的稻田,而且现在有位姑娘来陪你干活来了。”

刘国龙转身一瞧,瞧见了林青荷,穿着一身裹着严严实实的衣服,手中也拿着一把镰刀,看来还真是来帮忙的。

“刘大哥早!哎呦,立松哥,几个月没见你了,你最近跑哪去了?”

林青荷向陈立松灿烂一笑,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他呀?一言难尽!”刘国龙替陈立松说了。

林青荷似乎没听到刘国龙说什么,继续对陈立松说话:“立松哥,姐姐没了?”

陈立松点点头。

不过现在要开始忙了。他拿起镰刀,进了稻田开始割稻。

林青荷却不放过他,说道:“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武功啊?我扎马步已经可以扎两个时辰了!”

“好,我答应你的,肯定做到。不过得过了农忙才有时间。”

“可以!那谢谢了!”

刘国龙见刚才搭话时林青荷没搭理他,她只顾跟陈立松说话,心中不由地有一阵酸楚。

黄大明的稻田就跟陈立松以前的稻田紧挨着,刘国龙悄悄地走到陈立松跟前轻声调侃道:“陈立松,我觉得你没了你媳妇,这姑娘倒可以考虑娶回家。”

陈立松起身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尽说些胡话,快去干活吧,一会太阳出来晒死你!”

“行行,听你的。”刘国龙也准备开工了。

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刘国龙,刘国龙赶紧回头看,原来是他娘。

“娘,你咋啦?”他意识到,他妈妈现在神色慌张,肯定有事!

“你的黄长官带了一队人马到咱们家里了!”

“黄长官?他带多少位警察啊?”

“二十多个啊!还带着枪……”

陈立松听到这里,感觉很好奇,为什么要带枪?

刘国龙嘀咕道:“王八蛋!”

他已经感觉到,这位黄长官带着那么多兵,肯定又没好事。

刘国龙的娘说道:“你回来一趟吧。”

刘国龙看林青荷看去,说道:“小东家,我现在先去处理点事,晚点过来……”

林青荷答得倒是很干爽,说道:“去吧。”

刘国龙就跟着他娘,慌里慌张地跑回去了。

刘国龙走后,林青荷并不清楚怎么收割,但见陈立松用镰刀一株株稻子割了下来整齐地摆在地上,就用手比比画画,看着手中拿着的镰刀很锋利,却不敢去收割。

“立松哥,我们也去看看行吗?”

“不去!你去吧。”陈立松早知道这姑娘好奇无比,而自己是黄大明的长工,怎么能放下手中的活,去看自己的东家做坏事呢?

林青荷又纠缠了陈立松一会,陈立松仍然不为所动。

然后从大路上传来了用大喇叭喊出来的话,是黄大明在说:“大家好!我是警备队的黄大明,接上锋通知,凡我镇居民,明天之内每户将交纳的谷子送到本镇警备队!”

“还没收割的,也要交吗?”

“没地的也要交吗?”

“这黄鼠郎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人啊?”

……

人们议论纷纷,“人”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林青荷对陈立松说道:“看来你也要交啊!”

“我没地,交什么稻谷?!要交他们公家交去”

“你知道黄大明的上锋是什么人吗?”

“知道。”

“他们是我的仇人!黄大明,这个狗汉奸!立松哥,你现在是替黄大明干活,会不会觉得很累啊?”

陈立松才不敢放松干活,他正拼着命赚足工钱,然后再回去找黄大明,赎回那块曾经属于他的田。

其实对于黄大明带人去收缴粮食的事,陈立松现在就住在黄大明家,很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不久前,松林乡柳树村的群众因不堪松林乡警备队前来勒缴粮食,起而反抗,将警备队的扣留。事发后,鬼子兵即于翌日拂晓往柳树村扑来,进行“清乡”。日军先潜登柳树山,从其上以迫击炮和重机枪轰击扫射柳树村。炮火停息后,日军蜂拥窜入村庄,破门砸户,放火杀人,劫掠财物。那天,柳树村共有四十八人死难,伤者不计其数;究竟有多户人家房屋被烧毁,被毁的民房、店屋一共多少间,具体没细统计。而且鬼子在对柳树村炮轰时,还波及了旁边的村庄……

搜狗

第057章 替刘国龙去游街

刀风镇正文卷第057章替刘国龙去游街陈立松从稻田里站起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刘国龙正被五花大绑之后,由郑起云开着黄大明的汽车拖着游街,黄大明拿着大喇叭从车窗里往外喊话,要大伙收好粮食就给皇军交粮!

远远地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他娘、他爹及媳妇的样子,他们早已哭得呼天抢地,但站在车上拿着大喇叭喊话的黄大明根本不为所动,继续他的征粮宣传:

“大伙听着:松林乡有人拒缴皇粮,皇军用炮弹把他们炸个稀巴烂。刘国龙说他没田没地,没田没地手里拿镰刀干嘛去?老子先拉他游街,让他清醒清醒!”

林青荷咬着牙骂道:“这个狗汉奸,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如果我会开枪,第一个就是对准他的脑袋就是一枪!”

陈立松知道这姑娘生性耿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担心她冲上前去找黄大明说理去,连忙说道:“你别管了,刘国龙只是被游街而已,不用担心,又不是被拖去枪毙!”

正因为是刘国龙的事,他忽然想起刘国龙刚刚开他玩笑,叫他娶了这林青荷,转眼却被黄大明抓去游街,心中忍不住骂起黄大明这人真的无情无意,为征粮运用各种手段,连旧时手下都拿出来游街!

这黄大明怎么老在粮食上做文章?

“他手里的镰刀,是替我割稻啊!你知道黄大明的上锋是什么人吗?”

“知道。”

“他们都是我的仇人!黄大明,这个狗汉奸!立松哥,你为什么要替坏蛋黄大明干活啊?”

“我要赎地,好养我妈妈,资助我妹一家。”陈立松认为,这才是他的责任。

“你要拿回这块地吗?我还你就是啊!”

“这不是你还我了就行,地现在属于黄大明。”

他又俯下身去割稻。

陈立松才不敢放松干活,他正拼着命赚钱,等賺足了赎地的钱,再去找黄大明,赎回这块曾经属于他的田。

等他感觉到身旁走了林青荷后,又有了一种跟失去林金珠一样的感觉,起身看到林青荷已跑到大路上,她正张开双手去拦车。

他猛地意识到这下坏了,林青荷三番五次惹恼黄大明,这回肯定没好果子吃了!以前林青荷还是田城青英中学女生的时候,黄大明忌惮林青荷一家可能跟田城里哪位达官贵人有关系,现在好了,什么关系都没用,最好的关系是田城里的鬼子!陈立松可是知道,黄大明还真是搭上了林青荷仇人田边,才捞到刀风镇警备队长一职!如今林青荷与她妈郑依依呆在刀风镇,谁都知道田城被鬼子占了,她们还寄居在陈天福老院子里,这郑依依不过是郑家寨嫁出去的村姑一个,两母女多少斤两黄大明这半年来自然清清楚楚了,还会吃你林青荷仗着高中女生身份指着鼻子那一套吗?

陈立松心道:“这林青荷跟媳妇林金珠一般大小,我可不是因为刚才刘国龙说的话,纯粹出于你叫过我媳妇为姐姐的原因哦!我毕竟救过黄大明,黄大明多少会给点面子吧。”

想妥当后,他立即拔腿就往大道上赶去。

黄大明见林青荷挡住了他的车很无奈:“林青荷小姐,你又想干嘛?让开啊!”

林青荷并不让开,反而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放开他!”

“放了谁?”

“放了刘国龙。”

黄大明当然知道她来挡道就是为了刘国龙:“我为啥要放了他啊?”

林青荷反问道:“你为啥要绑他游街?”

陈立松已到了他们对峙的跟前,看到车后的刘国龙正“支支吾吾”地,并用脚跺地,原来他不仅被五花大绑,嘴中还被塞上了一块破布!

陈立松有点意外,这小辣椒林青荷今天并不像自己刚才想像的那样,一上来就骂黄大明为“狗汉奸”;黄大明也不像他想像的那样,要对林青荷不利,反而跟那次顾忌林青荷身份一样,对林青荷并不凶,反而很客气。

“我说林青荷小姐,你也不想看到,咱们刀风镇也跟松林乡一样,被炸个稀里哗啦的吧?”

“你把刘国龙抓去游街,你还有理了!”

“刘国龙曾经是我手下,你怎么替他说话了呢?”

“刘国龙今天在帮我割稻,你把他抓去游街,我的稻子怎么办?”

刘国龙的家人已追上来了,几个人都在黄大明的车旁边跪了下来,纷纷求道:“黄老爷,您就放过我们家国龙吧,您看在他为您跑过腿的份上,您饶了他吧!我们保证能按时交粮!”

“你们……你们怎知我的难处啊!我总得征到粮食交差啊!”

陈立松见刘国龙被绑着,嘴里又被塞着破布满脸通红,想必他憋得难受,就插嘴道:“黄老爷,您看刘国龙是不是透不了气了?要是闭了气,害了一条人命。”

黄大明正有气没处撒,见陈立松竟站在旁边,喝道:“陈立松,你不好好在地里干活,跑这凑啥热闹来了?”

“刘国龙家答应按时交粮了,您就放了他吧。”

“你懂个屁!滚回田里割稻去!你以为他家按时交粮了,皇军就不找你们麻烦了?”

黄大明为什么要动员大家乖乖交粮,陈立松突然之间理解了。

“黄老爷,我懂得您的难处,您放了刘国龙,让他去帮林姑娘割稻去,您把我拉去游街吧。不过您不能用破布塞住我的嘴,我保证不乱说话。”

“你为什么要换他?”

“刘国龙也给老爷您鞍前马后过,现在一家老小都在求您,多不好嘛。他虽然这身皮脱了,他还要点面子的,您把他拖去游街,让他将来怎么做人?”

“哟哟哟,你还替刘国龙说话。”

“您让我替他游街吧。您的稻子,明天我再帮您收割,放心吧!”

刘国龙被黄大明拉去游街,当然不是自愿的,所以嘴里才会被塞了破布,避免他乱说话。现在陈立松居然自愿提出替换刘国龙游街,虽然有点意外,但自愿总比强制采取措施好点!

于是,黄大明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陈立松的意图林青荷听明白了,问道:“立松哥,你这要干嘛呀?”

黄大明已叫郑起云等放开刘国龙后,就过来绑陈立松。

陈立松对刘国龙说道:“你快去帮林小姐割稻吧!”

搜狗

无题

“林三才?!”陈立松放下了林青荷,一屁股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前,气喘如牛。

“金珠呢?”

“她在家!”

林三才也实在跑不动了,挪到陈立松身边坐了下来,嘟囔道:“你果真把她丢在家里,自己跑出来勾搭这妖精啊!”

林青荷本来对林三才印象还不错,不想被他称作“妖精”,忍不住指着林三才逼问道:“谁是妖精?你说谁是妖精呢?我跟他勾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俩勾搭了?”

林三才与陈立松一愣,他们可是跑了好几条巷子,现在连气都喘不过来,哪能与不用自己跑的林青荷比?

林三才支吾道:“这个……我也没说你妖精,不是,这妖精只是一个……”

忽然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得声音道:

“ここで音がします!”

“この路地!”

“はい!”

“二人は別の交差点から包囲してきた!”

林三才赶紧起身说道:“我去!他们又追来了!快起来!”

陈立松马上站起来,指着还坐在地上的林青荷对林三才说道:“你扛上她!”

“我扛她干嘛?”

林青荷“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我自己有脚,会跑。”

林三才边跑边说道:“那好,快跟着我来!”说完,就往前跑了。

陈立松跑了几步,回头见林青荷如戏台上官家小姐出场一样踩着碎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赶紧跑回来,叹道:“我还是背上你吧!”

说完,他就在林金珠跟前蹲了下来。

林三才转眼就要换了个巷口了,见他俩没跟上来,又返回来道:“你俩都是郎情妾意啊!”

陈立松伸手示意他别作声,轻声道:“前头有两个人,别往前跑了!”

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巷子,有人在他们家门口放了几只水缸,水缸里装满了水,陈立松拉着二人在两个水缸之间蹲了下来。

林三才道:“我去,后面也有人,我们被包抄了?”

“差不多!只有反击了!枪给我!你啊,枪拿在手上也不用!”

林三才赶紧把手中的枪递给了陈立松。

陈立松接过枪“咔”地一声打开弹夹查看子弹,发现根本没有子弹,向林三才伸手道:“子弹!”

“没了!”

“没了子弹,这杆枪有用吗?”说完,陈立松把枪递给了林三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

林三才从陈立松的眼神中看到绝望,问道:“他们追我,你们跑什么?”

陈立松一听,看了林三才一眼道:“还真是,我俩跑啥?这事跟咱们老百姓无关啊!”

“你俩没事,我完了,记得明年给我多烧点纸!”

“你把枪给我。”

林三才把枪递给了陈立松。

陈立松接过枪,抬头看了一眼屋檐,把枪从檐下小洞里塞了进去,说道:“你这不也是老百姓了吗?刚才谁开枪了?”

“这也行吗?能骗他们过关?”

“试试呗!”

他俩站了起来,看到巷子两头各站了两个人,正举着枪瞄准了他俩,紧接着听到“咔咔”几声枪膛上子弹的声音。

一个鬼子喊道:“ねらいをつけろ!”

陈立松与林三才听不懂那人说的是什么,一起抬头往东头瞅去。

只见一个头目样子的鬼子一只手举着枪瞄准,另一只手正抬掌起来,那手掌的中指正好被一道阳光照着,逆着光,看不清那鬼子长什么样。

“好像不对劲,林三才。”

林青荷见二人像没事一般,也跟着站起来。

陈立松见那头目的手掌摆了摆,喊道:“遅いです!女の子がいます!”

林三才问:“他们说啥?”

“我听不懂,天福老爷留过洋,他肯定听得懂!对了读书人,你听得懂吗?”

林青荷在学校也没学日语,听陈立松一问,她听懂一句,说道:“ねらいをつけろ,这个我懂,说是瞄准!”

林三才一听,赶紧抓着两个往下按,躲到水缸后面去,嘴里道:“我去!快蹲下!”

那头目听到林青荷学着他说的话,喊了过来:“あら,彼女は分かります,出てきます!”

陈立松也问道:“现在他说啥?”

蹲在他身旁的林青荷道:“真不知道。瞄准那句,我也只是听同学说过几次啊!”

林三才说道:“这回完了!”

林青荷问:“你武功不是很好吗?”

林三才瞪了她一眼,说道:“武功好有用吗?他们有枪!有枪啊,你知道不?”

那鬼子头目又喊道:“出てきます!”

林三才道:“陈立松,藏好了!等他们四个围过来时,你负责东头的两个,我解决西头的两个!”

“好!”

陈立松的“好”字还没说完,就听到“呯”地一声枪响,一只水缸破了,水缸里的水四处奔流,溅了他们仨一身。

“出てきます!”那鬼子头目开枪了,不过只开了一枪。

陈立松看了破碎的水缸一眼,数数还没被打破的水缸,还有三只,要是那鬼子再开三枪,那三只缸打破了,他们仨也无处可躲,就举起手站了起来,喊道:“我们是老百姓,我们是老百姓!”

鬼子头目回头问一个正举着枪的鬼子道:“彼は何を言いますか?”

那鬼子回道:“彼は言った:彼は民衆。”

“民衆?”

那鬼子对那头目嘀咕了一会,仍举着枪。

突然听得“砰砰砰”三声枪响,子弹往陈立松飞来。

只见水“哗啦”地在陈立松、林青荷与林三才三人脚下漫开,将蹲在地上的林青荷与林三才身上的衣服全弄湿了,吓得林青荷提着裤子跳了起来。

突然那开枪的鬼子用闽南话喊了过来:“喂!我认识你!你是我们田边中佐同学陈先生的女儿,对吧?”

“我?”林青荷被他一问,大吃一惊,鬼子居然会说闽南话!不过那人一说自己是陈先生女儿,她马上想起陈天福带她与她妈回田城时,曾跟鬼子打了一回交道,陈天福就跟田边说她妈妈是陈天福的外室,自己是他女儿,就不再辩解了。

刀风镇的人虽然不讲闽南话,但如果仔细听,大体听得懂。

她问那鬼子道:“你在田城外见过我?你不是鬼子?”

那鬼子听林青荷跟他说国语,也改用国语说道:“真是你啊!”

他说完,侧身对那鬼子头目“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日本话,然后又对林青荷说道:

“我是台湾的,你后面有一个是韩国人,其他两个都是日本人。你们见过一个拿着枪的男人跑过去了吗?”

“拿枪的男人?有有有!他拿着一杆枪,我们就害怕啊,就开始跑啊跑,然后就躲在这里,你们就来了。”

那台湾来的鬼子兵对鬼子头目又是一堆鬼话,那鬼子头目用手做了个手势,让西头的一个鬼子兵扛着枪走近陈立松他们仨,仔细查看地上及四周,并没发现有枪。而他们衣服早被水缸的水打湿了,身上有没有枪一看就清清楚楚。

那鬼子兵对头目喊道:“無銃!”

那鬼子头目又用手做了个手势,然后把枪放了下来。

其他鬼子包括台湾来的鬼子兵见头目放下了枪,也把枪全放了下来。

那台湾来的鬼子兵又问:“那个人往哪里跑了?”

“我不清楚啊!我们仨吓得到处跑,趁他没注意就跑到这巷子里,就躲在水缸后面了。”

“他俩是谁?”

林青荷低着头说道:“一个是我男人,一个是我男人的表哥。”

那台湾来的鬼子对鬼子头目说道:“帰りましょう?”

“回です!”

得到那头目认可,那台湾来的鬼子对林青荷说道:“你们早点回去吧!田边正在你家做客,跟我们一块回吧?”

“好好好!”

林青荷说“好”,但陈立松与林三才却着急了。

这鬼子说跟他们一块回,那就是一起回到陈家老院子去。林青荷回到她妈妈身边去那是天经地义,陈立松是答应了陈天福要把林青荷带走一天,这不是失信了吗?

最焦心地是林三才。刚才在田边到陈家老院子跟前下车时,他对准田边就开了枪,可惜枪枪脱“靶”,连田边的头发丝都没碰着!

关键是,他还跟田边打了个照面!

他轻声地对陈立松说道:“我不能进陈家老院子。”

陈立松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这声嘀咕,立即清楚林三才为什么不敢进,而且,他自己也不敢进去面对陈天福啊。

现在前面两个鬼子,后面两个鬼子,虽然说那台湾来的鬼子也是中国人,可怕的是他听得懂国语,自己要与林青荷、林三才商量的话,说出来的话那鬼子可也听得懂啊!

回陈天福老院子的路上,异常的安静,无论是巷子里还是大路旁,几乎就跟一座空城一样,安静得让陈立松数着自己的呼吸声。

刀风镇的人在听到第一声枪响时,就纷纷关起门躲了起来,

这时候,他多希望哪里又冒出一声枪响,哪怕是爆竹声,那样就就可以对台湾来的鬼子说,刚才扛枪的那个人可能又出现,这样就支开了这四个鬼子!

可是,除了七个人的脚步声之外,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br>

</br>

第059章 大院半夜脚步声

刀风镇正文卷第059章大院半夜脚步声黄家大院的电灯瞬间亮了,天井中灯火通明。

陈立松发现站在垂花门后的全是警备队的人。

他们竟有十几个人!想想可能今天被拖着走太累了,根本就听不出动静来。

没想到这黄大明白天还跟你称兄道弟,还拿酒来款待自己与郑起云,这晚上来个瓮中抓鳖,就等林三才入局。

这得多周密的心机啊!

又听得黄大明喝道:“铐了!把陈立松也给拿下!”

这些人与之前的警察不同。

黄大明刚说完“把陈立松也给拿下”,用枪顶着林三才的人仍然保持不动,后面迅速伸出几杆枪,直顶着陈立松脑门与胸口!

立即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陈荣,另一人竟是刘国龙!

陈荣收走林三才手中的枪,刘国龙取出手铐将林三才的双手反铐到背上,然后又过来把陈立松也铐了,不过不是反铐。

林三才骂道:“刘国龙你这狗奴才,奶奶的,我竟然会相信你了!”

陈荣道:“你也别怪他了。他要想重新进警备队,不立功如何进来?”

“刘国龙,你把陈立松铐在他住的房里去。其他人跟我一起把林三才带去警备队!这回你们可是立大功了!林三才,皇军正愁没法抓你,没想到你会自投罗网!”

林三才对黄大明无比蔑视:“我看你这狗汉奸能活多久!”

黄大明很得意:“比你长命!”

他又对刘国龙说道:“刘国龙,打开南墙角的门有根铁柱,你把陈立松铐在铁柱上!”

“是!长官!”

刘国龙一边拖着陈立松进屋,一边轻声解释:“对不住了陈立松兄弟,我也没办法啊。一家老小得吃饭,我得养家糊口……”

“你别说了。我只是不知道他会把林三才怎样了。”

“黄长官一会去警备队给田边太君打电话,应当太君那边明天一早就来提走林三才了吧。“

“林三才不就是赵大财一条人命吗?这又关鬼子什么事?”

刘国龙在南墙边打开了一扇木门,果然真有一根铁柱子藏于墙中!刘国龙打开陈立松手铐,又重新把他铐在铁柱上。

刘国龙悄悄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林三才现在成了风山上的头,这段时间三天两头潜入田城打太君……鬼子。”

黄大明探头进来问道:“刘国龙,铐好了吗?”

刘国龙拉了拉铐在柱子上的陈立松,让黄大明看看,应道:“好了!”

“那走吧!”

他让郑起云到后院停车房把他的车开到前院来,叫陈荣与刘国龙押着林三才上了他的车,自己又到倒座房跟陈立松说道:“陈立松,谢谢你今天的配合,帮我立了一个大功!你就好好呆着吧,等明天太君提走了林三才我再来放你。你不是想要回那块地吗?如果我当上了镇长,你也不用再当我长工了,那块地我就还你了!”

他说完,关了大院的电灯,出了门坐到副驾驶室上,指挥郑起云发动汽车。车缓缓地前往警备队,其他人跟在车后跑步跟随。

他们押走林三才后,黄家大院电灯已全关了,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面对漆黑,陈立松暗自叹息这回林三才完了,他没想到黄大明居然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让林三才钻,而且自己还是这个大局的关键棋子!

陈立松很想去救林三才,可是现在双手被铐在墙中的铁柱上,除了坐在地上把身体靠在墙上外,没有任何办法。

倒座房的外墙并没有开窗,除了黑暗外,从远处传来一阵阵蛙鸣,更显得外面一片寂静。

他嘀咕道:“刘国龙啊刘国龙,你这小子真会演戏啊,亏我心软还替你游了一整天的街,没想你这小子竟然早就跟黄大明串通好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刘国龙事先并没有与黄大明串通。

陈立松在黑暗中一直念叨着“林三才绝不能死在鬼子手中”,他又骂了刘国龙几句之后冷静了下来,用手去摸那根铁柱子,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脱身,好去救林三才。

他知道,即使自己能脱身,但凭自己一人之力去警备队,不一定能救得了林三才,但他还是要试!否则这回林三才要是死了,他就是害死林三才的那个人,这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但是努力有什么用?铁柱子有他小腿那么粗,而且牢牢地嵌在这个院子的基础之中!手铐就不用说了,没有钥匙的话,只有把自己手掌砍了。

如果砍了自己的手掌能救出林三才的话,陈立松现在宁愿砍了手掌。

折腾到筋疲力尽时,陈立松彻底绝望了,坐在地上,用后脑勺不停地撞击着墙,发出了“噗噗”的声音。

看来林三才命该如此了!

“对不住了林三才兄弟,是我陈立松害了你!”他除了能念叨着这句话之外,不知道自己能做啥了。

撞着撞着,他停了下来不再撞了,因为他感觉到大院的游廊里有脚步声。

脚步很轻,很慢,转眼之间从垂花门出来到前院了,而且竟是往他这间倒座房而来。

四处都很黑,隔壁的黄伯想必早已睡着了吧。

黄伯本来就不管黄家大院有多大动静,一到时间,都很规矩地去睡他的觉。

深夜里竟有人摸黑在院里乱走,陈立松不敢再发出动静来了。

那人已经在他这间门外停了下来,没有了声音,像是在偷听房里动静。

“这人会是谁?”

倒座房外墙那一面没有窗,但朝着前院这面墙上,倒有开了个小窗。

房子外面的人没动静,里边陈立松也不敢有动静,他俩都安静了一会,外面就开始有了动静。

那人在小窗那拨弄了一会,终于把窗户给打开了。

“叮——”

陈立松听到地上响了一声,像是小东西掉落,然后外面的人又在小窗下呆立了一会,然后又悄悄地推开垂花门进去,又顺着游廊往里走。

只是隔着几面墙,那人脚步声又小,陈立松听着声音到了游廊后就听不到了。

“什么人啊?扔了东西就走也不说话!那是什么东西呢?不会是评话里说的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吧?不过,死就死吧!我倒想看看到底什么东西。”

那东西很小,在地上有点像碎银子!

陈立松想用脚去勾它,可惜它扔在房子中间,他的脚够不着啊!

不过,要是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就可以用脚勾过来了!

说干就干,陈立松已经躺在地上了。

东西也勾过来了,居然是一把小钥匙!

搜狗

第061章 两杆枪换两匹马

陈立松却把枪悄悄地递了过去,说道:“你摸摸,真材实料,如假包换!”

李飞脚黑暗中摸着一杆枪,从枪口摸到枪托,并用手比了一下,的确比他以前用过的枪长了四分之一!他对递枪过来的是谁已不感兴趣了,也忘了自己正躲在警备队里,惊喜得跳了起来,嚷道:“还真是!太棒了兄弟!”

此时已夜深人静,郑起云正有点困意,另一人早已在一旁打盹,听到器械房里有人声,郑起云立即提枪站起来喝道:“谁?”

那李飞脚见有枪在手,一个跳跃,已从办公桌后跳了出来,并到门口对外面,喊道:“你爷爷!老子李飞脚!”

这两人没想到有人竟然会躲在器械室里!

郑起云一听是李飞脚,他的脚早已吓软了。打盹的那人虽然新进警备队,自然也是刀风镇的人,早听说李飞脚其人,只是在从睡意中惊醒的慌乱之中,拿起枪就开!

“砰”地一声枪响,又听“噗”一声东西落地,那人开枪时啥都不瞄准,居然打中了电灯泡!

通道一片漆黑。

“哈哈哈哈!你们瞎了吧?”李飞脚从黑暗里走出来,又进入黑暗,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能隐约地看到郑起云那两人早已躲到墙角去了。

陈立松见李飞脚此时打开了门站在通道上,“咔咔”两声地拉了一下枪栓,手持那杆三八大盖去瞄准郑起云露在外面的脚,心道:“李飞脚不开枪倒好,倘若开了枪,枪里没子弹不就暴露了吗?那得坏事了!这两人灯下盲也只是一时,郑起云与那人只要一适应,马上也可以看到李飞脚了,只要知道李飞脚枪里没子弹,吃亏的就是李飞脚了。李飞脚吃不吃亏不打紧,关键林三才救不成了!”

他赶紧跟了出去,在李飞脚耳旁悄声说道:“枪上没子弹。”

一说完,他就喝道:“郑起云,李大哥跟你同僚一场,顾念旧情才没射杀你俩。放下枪跟钥匙,你俩走吧!”

李飞脚醉心枪法与武术,刚才一拉枪栓已知道没子弹,黑暗中听这人说得有理,也喝道:“郑起云,你他妈放下枪跟钥匙,滚吧!开枪的那小子,乖乖放下枪,不然老子一枪暴了你的头!”

郑起云清楚李飞脚的枪法,但是枪却不敢丢,喊道:“李大哥,这枪是我们的命啊,能不能别缴了我们的枪?”

“老子念你们要养家糊口才不杀你们,还叽叽歪歪!扔枪,滚!”

郑起云以李飞脚枪法真要开枪杀他,十八条性命都已见李飞脚已这么说了,也怕他改变主意,只好乖乖地扔出枪与钥匙,转身就跑。另一人见警备队老人郑起云都这么干了,他算是警备队的新人,只好也把枪乖乖地放于地上,也跟着郑起云一块溜了。

陈立松已飞快地跑去捡起两杆枪与钥匙,递了一杆给李飞脚,仍吊着声道:“多谢了大哥!这两杆枪算是报答!刚才枪响已惊动了他们,咱们快走吧!”

李飞脚接过枪,把没子弹的那杆三八大盖递给了李笑,自己拿着这杆枪不停地摆弄着,欣喜若狂。

“他奶奶的,什么时候警察队换了这家伙!嘿!牛了!”他并不知道刀风镇的警察队现已投靠了鬼子,已改名为刀风镇警备队了。

陈立松用钥匙打开了禁闭室的门,垫脚解开了绑在林三才脚上的麻绳,轻轻地把他放下,再解开绑在他手上的绳索背起了就往外走!

林三才已然奄奄一息,被陈立松背着走几步后醒了过来,对跟在后面的李飞脚与李笑说道:“谢谢你们,李飞脚兄弟!”

李飞脚听着林三才含混不清的话,感觉似曾相识,问道:“这位兄弟是谁?你怎会也知道我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你俩?”

陈立松吊着声说道:“咱们快走!你听脚步声,他们好像快赶过来了,再不跑我们都跑不掉了!”

李飞脚也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已在警备队附近了,赶紧加快了脚步。

陈立松见背着林三才跑不快,远远地落在李飞脚与李笑身后。

李飞脚跑了几步后在巷子口停了下来,骂道:“老子有枪有子弹,正好练练这枪顺不顺手!李笑,把咱们的马送给两位,让受伤的兄弟先跑,我们给二位垫后!”

李笑道:“我们前面有马!跟我来!”

听李笑说有马,陈立松立即把手中的枪递给李飞脚,说道:“李飞脚,这杆枪也给你,跟你俩换一匹马!”

李飞脚视枪如命,接过枪后说道:“两匹马换两杆枪,值!老子有枪有脚,还怕他们不成?!感谢你的枪!你把这位兄弟扶上马吧,我给你们守着这路口。”

对陈立松而言,却是用两杆枪换了他们的两匹马。

他又提醒道:“你得查查有没有子弹,别恋战!这种枪枪膛最多只能放五颗子弹。”

“放心吧,老子一颗子弹一颗人头!”李飞脚的枪法不是他自吹的,更何况他与李笑只要跑到山口,刀峡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陈立松牵过李笑递来的缰绳,与李笑一起扶林三才上了马并绑好避免掉下。

安排妥当,他悄悄地在李笑耳旁说道:“李笑兄弟,我陈立松欠你一个人情,别跟你叔说是我们。”

李笑把没子弹的那杆枪还给陈立松说道:“你赶紧走吧,他这被打得不轻,快走!”

其实李笑早看出是陈立松,而李飞脚只是早被枪痴迷住了,所以并没太在意他们救的人是谁,给他枪的人又是谁了。

“谢谢了!”陈立松说完,就跃上另一匹马,一手牵着林三才的那匹马缰绳,在陈庄巷子里穿了过去,直往风山而去。

李飞脚与李笑各拿着一杆枪,守在路口,等着那些人追来,但那些人并没追来,想必听郑起云他们说是李飞脚,这时又是深夜,忌惮李飞脚的枪法,都不敢冒险。

李飞脚见警备队无人追来,正闲着无聊,忽然琢磨起刚才那两个人来:“听这人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林三才!对,奶奶的,刚才那人真是林三才!”

还没跑出陈庄,林三才此时已在马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地,黑暗里说道:“你别把我绑得这么死啊!这点皮肉伤又不是快死了,快给我解开!”

不想,陈立松却看见前方有人手中提着一只马灯,正站在路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搜狗

</br>

</br>

第062章 前院与后院之间

刀风镇正文卷第062章前院与后院之间那人见陈立松吓坏了,上前说道:“先出了镇再说。”

陈立松听他说话,再认真一看,身材与那黄大明差不多,腰间竟别着一支短枪,虽然他蒙着面,却是文文弱弱,不过一看就知道是教过他的书的先生黄小明,只是现在没穿长衫!

黄小明已到了跟前,牵住了驮着林三才的马。

陈立松见他的教书先生在牵马,连忙也下了马与他同行。

黄小明一路无语,陈立松也不敢说话,怕巷子里这时候有人出来认出他们来。

出了刀风镇后,见荒郊野外的,四处无人,陈立松说道:“先生,您蒙着面干嘛呀?刚才您可吓死我了!”

“我提着马灯,虽然可以看见路,我不蒙面,路人却能看清我的脸啊。”

“您怕别人看见你,不打灯不就得了?”

“不打灯我怕黑。”

陈立松对这位教过他的先生有点无语:“好吧。既然您来接应了,我也放心了,林三才就交给您带上风山吧,我得赶紧回黄老爷院子里去。”

“你也跟着我们到风山上去吧。”

“不了,这时候我离开了,您那兄弟还不到处抓我?他找我找不着,我妈我妹她们可得遭殃了。”

黄小明很无奈:“哎!他这样做可是死心塌地地当汉奸了!”

陈立松把手中没子弹的枪递给了林三才,说道:“这杆枪还你。”

马背上的林三才接过枪,说道:“谢谢你,陈立松!这杆枪我去巷子里找了几次都没找见,原来在你这啊。”

“还在那地方啊,今晚我刚拿上的!”

与黄小明、林三才他们分别之后,陈立松赶紧往黄庄跑。

到黄家大院跟前时,东边的天空已渐渐呈现亮光,想必黎明就要来了。

陈立松又溜回房里,见身上有点污渍,立即换了一件外套,把脏乱的衣服塞到床底下,然后才坐回铁柱处,再用手铐把自己铐住。

黎明到来之时,黄大明从外面回了大院。

黄大明到陈立松房里看了一眼,见陈立松睡得正香,就推开门进来,随手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陈立松跟前,盯着陈立松看。

折腾一夜的陈立松是真的睡着了。

不过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见黄大明坐在他跟前,立即揉揉双眼说道:“黄老爷您可真早!要到警备队吗?可不可以放了林三才?”

“你可真行!居然还能睡得这么熟!林三才把警备队闹得天翻地覆了,你小子倒能睡得踏实!”

他早去了一趟警备队,想不到林三才会被李飞脚给救走了!

“我这动弹不得,不睡觉能行吗?好困。”陈立松是真的困,又合上双眼想睡觉,“黄老爷一会帮我打开手铐,我想在他被送往田城前,给他送个饭。”

陈立松说完这句话,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了,竟然可以说出这么有趣的谎话来。

“你等着。回床上睡吧。”黄大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从腰里掏出手铐钥匙,给陈立松打开了手铐,然后自个回房歇去了。

解开手铐后的陈立松反而睡不着了,一直想着这林三才是否安全到了风山,同样的爹妈,那先生黄小明怎么会跟这警备队队长黄大明差别这么大!

既然已睡不着了那就不睡了,

陈立松想起今日还得去割稻了,就打开虚掩的房门,准备在割稻之前给东家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下。当他拿起扫帚准备打扫时,竟然看到垂花门下正站着一位贵妇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盯着他看,看得他有点发毛。

这位贵妇人正是黄大明太太林明琼!

“太太早!”她毕竟是自己东家太太,陈立松还是跟她打声招呼。

林明琼听陈立松打招呼,竟对他莞尔一笑,又在陈立松全身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才转身退回正院。

“难道昨晚那把手铐钥匙是她送来的?她为什么送来钥匙呢?”陈立松心中忍不住有了很多疑问。

她是女东家,或许是因为她看不惯黄大明所做所为吧。

陈立松打开了院门,先把黄家大院外面的晒坪打扫了。

林明琼从前院回到正院房间里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一阵发呆。

昨晚半夜从警备队那边传来一声枪声后,黄大明就穿了衣服从她房里出去了,但是凌晨时听到他回来了,却不见他回房里,看到黄大明是从陈立松那间房里出来,然后就去了后院找林金珠去了。她不想到后院把他叫回来睡,于是就到前院来看看那位林金珠的老公陈立松。

陈立松并不知道林金珠就在这座大院里,他在前院,她在后院。有时候,林明琼挺替陈立松感到悲哀的,不过替他悲哀,难道自己不觉得悲哀吗?

华严经中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每个人都是一朵花,每朵花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每个人又都是一片叶,每片叶也都有属于自己的身影。

每朵花却都与其他花一样,构成每个季节的元素,构成最绚丽的色彩;每片叶也跟其他叶一样,构成每份成长的历程,构成最忠诚的奋斗。

虽然注定每朵花都会凋零,每片叶都会飘落,但开花与绽绿的过程,才是真实的生命。

在人生最绚烂之时我们相遇,于是有了相识相知的缘份,有了相守相携的福份。

这一辈子,难得的是缘份,珍惜的是福份。

每一种缘份,都是你我前世几百年抑或几千年几万年修来的福份,正如自千万流年间从万千人之中经千山万水之迹你我居然能够际遇,是多么的神奇!

浩瀚宇宙,你我渺微宛若沙砬尘埃,居然能够修来如此的缘份,相知相守。

正如你是花,我是叶,你在美丽地绽放之时,我为你衬托、点缀,携手让季节更绚丽。

女人如花,男人亦如花。

红尘中,每一朵花的花期都很短,短得让人叹息。

女人如此,男人亦如此。

自古以来,大都叹的是红颜易老,花成为女人的一种象征,叶是男人的一种象征,或者树是男人的象征。

然而花期短,叶的季节也不长。

不同的是:花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绽放得异常美丽;而叶子却是默默无闻地绽放绿意,然后悄悄地掉落。

无人识得叶子的方向,曾经是那么地无助!

再长的叶期,也敌不过秋天的风。叶与花有什么区别?

搜狗

第064章 我在哪里见过你

黄家大院正房的中间是正堂,赵灵娥与田边坐西侧、黄大明与林明琼坐东侧,他们四人在里边喝着茶,而赵灵娥并没坐住,时不时站起来往田边身上靠去,因为陈立松之前见过赵灵娥与黄大明的不清不楚,现在一看就知道,这是赵灵娥故意做出样子来恶心坐在她对面的黄大明的。

先是看到“赵大财”,再看到赵灵娥,陈立松知道黄太太安排的事确实不容易办到。

他心道:“幸好赵大财并不认识自己,那赵灵娥也不会在乎自己这种小人物,所以自己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不过他心中已有了办法,要让赵灵娥滚出去并不难。

心念所至,就抬步走向赵灵娥。

“止まれ。”两鬼子兵已将两杆插着明晃晃刺刀的枪顶住了陈立松胸口。

“バカ!”

陈立松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走向赵灵娥并不是这么走的,这回完了。

不过他灵机一动: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子平头老百姓,不过是黄府一长工,跪你一回又何妨?

他马上跪了下来,指着黄大明说道:“我找老爷……”

那田边中国话说得溜,问黄大明道:“他来找你?”

黄大明看了一眼陈立松,说道:“府内杂役,府内杂役。”

田边对那两个鬼子挥一挥手,两杆枪立即收了起来。

陈立松看这两名鬼子的枪收了,但自己找黄大明并没有事啊!可是自己刚才话又说出口了,说“找老爷”,这从垂花门到正房的正堂,走过去不过几十步的路,必须在走到之前想出找老爷干嘛!

越走近,越感觉到赵灵娥所倚靠的这位田边他似乎在哪见过,可是头脑里竟想不出来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碰过面,一时倒忘了去想自己说来找黄大明干嘛了。

待他走到正堂跟前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想到理由。

这下坏了!

听说鬼子个个杀人不眨眼,看刚才刺刀伺候就知道,要是自己发呆,田边会对自己干嘛呢?

“田边先生,我……我好像在哪见过您!”这句话竟脱口而出。

“你见过我?哈哈哈!他见过我?”田边一脸灿烂。

陈立松也上过两三年的书斋,他的先生就是黄大明的双生弟弟黄小明,所以也知道一些为人处事的规矩,当他说出“在哪见过您”时,马上意识到这下坏了,一个下人怎么会跟主人的贵客这么打招呼,不合礼数!

可是,田边怎么会笑得这么灿烂?这一点都不像评话里鬼子的嘴脸,难道大家对鬼子有误解?不对,真是那么无邪,何必与赵灵娥这种女人这么亲近?原来这鬼子正虚伪!幸好老子不信你。

黄大明听田边“哈哈”大笑,脸上一下子就僵了,忙喝道:“你退下吧!没规没矩!”

“是,老爷。”陈立松听黄大明斥责,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退下了。

他向田边等四人半弯下腰各鞠了一躬,两腿毕恭毕敬地往后退。

“慢!”田边灿烂的笑意忽然僵硬,伸手让陈立松止步!

站在正堂门口的两名鬼子听田边的语气突然转变,立即抬枪又用刺刀顶住了陈立松的腰。

被两把刺刀抵在腰上的感觉非常不好,陈立松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你说见过我?在哪见过?说!”

“这,我只是感觉在哪见过您。”他可以肯定,自己在黄家是第一次看见田边的,他实在想不出在哪还见过田边!

陈立松的话刚说出来,后面那两鬼子的脚就往他的腿上踹来,不由得跪了下去。

黄大明与林明琼两人也被吓坏了!这田边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嬉笑友好,现在突然对一个下人都这么凶残!

陈立松现在被踢跪在地上,只能想办法保住性命,否则什么江边田地,什么为父报仇,都变没了!

刚才他进门时看到那个台湾来的鬼子兵,忽然想起陈天福应当跟这鬼子关系非常好,提他名字说不定可以救自己一命。

“对对对!田边先生,我堂哥是陈天福,他是您同学!”陈天福与田边是同学的关系,陈立松是从林青荷那里得知的。

“陈桑,哦,他是你堂哥?”

“对,不久前,您到过陈庄,在我堂哥院子里吃饭,我见过您!”

“哦?起来说话。”

那田边又抬抬手,陈立松身后两把刺刀瞬间消失了。

陈立松早已浑身是汗,不敢起来,反倒向田边磕头,嘴里说道:“田边先生,吓死我了!”

这一副似傻非傻的样子,让田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起来吧。”

“我不敢起来……”

“别怕,我是你陈桑的同学,不是魔鬼。”

陈立松见提到陈天福竟然有用,突然又向田边提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一个要求,指着赵灵娥说道:“我想找她说句话。”

“哦?那你说吧。”

“不行,我得跟她到外面说。”

陈立松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林明琼,正好与她四目相接。

那田边却将赵灵娥一把抓了过来让她坐在他身上,说道:“小伙子,你不会跟我抢女人吧?”

田边的年纪差不多比陈立松大二十岁,说出这句话后,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黄大明夫妇毛孔悚然,不敢作声。

而赵灵娥却更风情了,嘴里对田边说了一些话,两眼又对他放电,又说道:“我不去,不认识他呀。”

赵灵娥对陈立松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赵大财被林三才所杀时,她为抓到林三才,曾经让黄大明去陈立松家堵陈立松,那时是晚上也没记住陈立松什么模样,现在陈立松是在黄家出现的,黄大明当然没有告诉她这就是陈立松。

田边此时却是想跟黄大明单独说秘密的事,见她在又有点不方便,说道:“你跟他去吧!”

“我不想去。”

田边见她又说了“我不想去”,立即黑了脸说道:“我跟黄桑有些事要谈,你先退下吧。”

陈立松见田边赶她走,想必有事要说,就说道:“小姐,我有个秘密只能跟你单独说。”

搜狗

</br>

</br>

第065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立松都不知道为啥自己忽然性情大变了。

或许因为王浩博的太太赵灵娥吗?

或许因为觉得什么时候见过田边吗?

或许因为自己失去父亲又失去妻子吗?

他现在说不清。

“对,太君,我跟她有点小秘密。不过我这么年轻,她又那么老,您放心,不是那种秘密。”

陈立松这句话说出来杀伤力太大,坐在正堂上喝茶的四个人全中招了,因为他们都比陈立松年龄大。

田边先笑了:“哈哈哈!你的,有意思!一会跟她说完秘密,回来找我!”

“这……”陈立松没想田边竟然让自己找他,连忙把脸朝向黄大明征求黄大明的意见。

田边见陈立松看向黄大明,就对黄大明说道:“黄桑,这个年轻人,你送给我?”

黄大明不知道陈立松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又怕陈立松跟随田边之后,也跟赵灵娥一样反过来恶心他,甚至反过来牵制他,心想这陈立松绝不能让田边带走,说道:“他是天福老爷的堂弟,我做不了主。”

一句话,把决定陈立松去留交到陈天福那去。

田边突然指着黄大明说道:“黄桑,你刚才说,他是杂役,可他又是陈桑的堂弟,昨天你说已经抓住了林三才,我到了之后你又说是邀请我来吃家宴,黄桑,你很不老实!”

他这句“你很不老实”话刚说完,黄大明吓得脸色变得更白了,屁股连忙离开椅子,双膝立即跪下,嘴里嚷道:“太君,我的忠心日月可鉴,绝对老实。”

陈立松顿然鄙夷起黄大明起来,不想跟他一样跪在一起,不经田边说就站了起来,说道:“太君,我可以带她到前院说几句话吗?”

“请!一会不能走,回来找我!”

田边说完,命令两个鬼子,陪同陈立松与赵灵娥一起到前院去。

陈立松不管黄大明是怎么起来的,反正现在答应黄太太的事办到了,成功叫走了赵灵娥。

可是,把赵灵娥叫出来,要跟她说什么呢?

到了前院,不仅两个鬼子一同跟出来,那“赵大财”也一块出来了,提着一杆枪,一脸阴沉,跟随他姐姐不离寸步。

赵灵娥穿着一身蓝色旗袍,刚出垂花门,就站在通往南书房那小角院的门道口站立,她的背往门道上靠,从旗袍的下摆里竟然取出一包美丽牌香烟,用洋火点了起来,吸了一口说道:“说吧。”

刀风镇距离上海一千五百里,这美丽牌香烟乃是上海当时的名烟,而民国三十年上海已沦陷四年之久,想必若不是田边,赵灵娥根本买不到美丽牌香烟。

“赵大财”现在就站在身旁,而且这“赵大财”来去自如,又总有一股阴森森地感觉,陈立松总怀疑他是个鬼魂,总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

这大白天的,陈立松可不怕鬼,对他说道:“我跟你无缘无仇,你是林三才杀的,不关我的事,别老跟着我啊!”

陈立松说完这句话,让赵灵娥“噗哧”地一声笑了,她现在已经认出了陈立松。

“他不是大财,他是大富。”

“吓死我了!原来是大富兄弟。”

那赵大富冷冷地看了一眼陈立松,仍然面无表情,也不作声,还是让陈立松感觉不舒服。

赵灵娥吸了一口烟,吐了几个烟圈,言归正传,问道:“说吧,你要跟我说什么秘密?”

陈立松看了看赵大富,欲说还休。

赵灵娥被陈立松弄得很好奇,不知道他会告诉她什么事:“大富,你进去一下。”

赵大富很听他姐姐的话,点点头,就进了垂花门。

陈立松觉得那两个跟着出来的鬼子应当听不懂中国话,见赵大富已经离开,忽然觉得一下子热血沸腾,全身瞬间流淌着王浩博的血一般,问赵灵娥道:“王太太,你想都没想王镇长了吗?”

赵灵娥听到“王镇长”这三个字,没怎么反应,只是又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道:“王镇长?或许过几天咱们镇上有了陈镇长,也或许是黄镇长,林镇长,郑镇长,你说的是哪个王镇长?”

陈立松没想到赵灵娥反应会这么轻描淡写,对王浩博的关心还不如对她弟弟赵大财,陈立松又替王浩博感到一阵悲哀。

“哦,既然你对王镇长一点都不关心,我要说的秘密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妾,更何况现在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关心他的人自有人在。”

原来她只不过是王浩博的一个妾而已,难怪王浩博消失这么久了,她竟对王镇长不闻不问!

“不过,他的妻子早就死了。我这个妾不妾的,你们还不一样叫我王太太?你知道他现在哪里吗?”

“知道。”

“那快告诉我吧。”

“他死了。”

“死了?他会死吗?以前失踪一段时间又回来,哪知道我的存在?”赵灵娥却不关心王浩博的生死,只在抱怨他的忽视,“算了,他也不是我爱的人,我所爱的人,他根本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你是陈立松?”

“你进去吧!”陈立松此时懒得听她诉说哀怨,反倒要赶她进去陪那鬼子。

“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林三才的秘密。田边太君告诉我,昨天抓住了林三才,所以我才跟着来,不然我才不会回刀风镇!”

她说得也对,现在她在田城呆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到刀风镇来呢?原来跑来刀风镇,是想亲眼看着林三才被田边押到田城去,现在黄大明竟然告诉田边说,并没有抓到林三才。

“其实昨晚抓到了林三才,不过他是孙猴子,关不住。”

“什么?昨晚真抓到了林三才?”

那赵灵娥一下子跳了起来,扔掉手中的烟头,立即穿过垂花门,冲进正院,跑到黄大明跟前去。

“黄大明!林三才呢?他人呢?”

黄大明已坐回了座位,正陪着田边喝茶,被赵灵娥一下子闯了进来吓了一跳:“我哪有林三才啊?”

“你昨晚不是抓住林三才了吗?你快把他交给我!”

黄大明这下以为陈立松告诉赵灵娥的秘密原来就是关于林三才的秘密,暗自叫苦不迭,忙喊道:“陈立松!给我滚进来!”

搜狗

</br>

</br>

第066章 陈立松是个傻子

刀风镇正文卷第066章陈立松是个傻子陈立松听到黄大明喊他,才知道自己对赵灵娥这女人根本不了解,一边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说话千万要小心了,一边连忙也进了正院。

这回进正院,鬼子兵并没阻挡。

不想田边却伸手让他停下别靠近他们。

田边对黄大明说道:“黄桑,我觉得,这个陈立松大大的忠诚老实,他比你更适合当这个警备队队长。”

这话一出,黄大明更是吓呆了,又想起身跪下,却被田边伸手制止。

“别动不动就对我跪倒。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跪,我得给你多少黄金啊”

“我哪敢跟太君您要黄金啊!太君不要免了我的职就好。”

“黄桑只要这个警备队队长职位,不想当镇长了”

“想……”

“想当的话,那就别乱跪。不过,黄金还是要的。赵大富、陈立松,你们过来吧!”

赵大富跨着大步往正堂走去。陈立松先是一愣,想不到田边竟也能叫出他名字,也跟着赵大富进去了。

“什么时候开饭让他俩也一起来吧!”

田边让赵大富上桌不觉得意外,因为赵大富本来就是他推荐给田边的,但竟然让陈立松上桌,这让黄大明与林明琼感到非常意外。

陈立松更是懵了,只好跟着上去了。

这时他竟然很困,打起哈欠来了!

啥情况

这不能让田边觉得这是对他的蔑视,那非得被那些鬼子的刺刀刺成漏箩不可!

花姐来了,她把正堂稍稍收拾了一下,让黄伯摆好桌子,并在游廊上也把给鬼子兵的桌椅摆上。

陈立松强提着精神不让自己睡着,想帮花姐、黄伯一起摆桌椅去。

花姐却说道:“你别动手,一会太群怪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立松第一次被花姐这样的人当成了主人,一下子感觉有点飘,可是现在他很困啊。

见饭菜都已上桌摆好,田边招呼陈立松与赵大富也上桌:“来来来,赵大富,陈立松,你俩也上桌来。”

桌子是一张八仙桌,就六个人上桌吃饭。

田边坐中间主位,左侧位坐着赵灵娥与赵大富,右侧是主陪位,当然坐着黄大明与林明琼,陈立松一个人坐在田边对面。

既然田边这么安排陈立松了,黄大明哪敢说不字

他现在真想把陈立松铐起来,继续铐在倒座房的墙角铁柱上,可是在田边目前他不敢啊!

摆上了一坛上好的土黄酒,田边一闻酒味,就对黄大明竖起大拇指惊呼道:“哟西!好酒!”

见田边高兴了,黄大明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气:“太君,请!”

“黄桑,请!”

土黄酒,与日本的清酒的工艺有点相同,口味也有点类似,所以田边对黄大明给安排的土黄酒大加赞赏。

“黄桑,我安排赵大富来负责,在你们刀风镇的南山与北上种药材,你明天开始,务必全力配合赵大富做好这些珍贵的药材!”

“种药材”黄大明有点不理解田边的安排。

“对,是药材。山上保卫的事,由赵大富全权负责,售卖方面,由你来负责。种植方面,我想交给陈立松来负责,黄桑,你有什么建议吗”

黄大明赶紧说道:“我举双手双脚支持老大!”

“赵大富,你有信心维护好茶山吗”

“有信心!太君!”赵大富非常认真地听着田边的安排。

“陈立松,你有信心种好药材吗”

可是,当他问到陈立松时,发现陈立松手中正拿着一根筷子,而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哟!这陈立松还真有意思!”

林明琼对陈立松趴在饭桌上睡着了的事,感到不可思议,但事实却正是这样。

“他是一个傻子。”她嘀咕了一句。

田边怒了:“一个傻子我居然叫一个傻子来负责罂粟种植!バカ!把他给我拉出去!”

上来了两个鬼子兵,其中包括宝岛台湾来的王克福。

他们俩架走了陈立松。

陈立松被拖着出了垂花门时,他还没醒来;当拖进院门时,陈立松才真的醒了,是吓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在这种场合下会睡着了,连自己都不可思议。

“二位太君,您们这要拖我去哪”陈立松一醒来就问了这么一句。

两个鬼子只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这回又闯祸闯大了!

“死啦,死啦!”陈立松又暗自担心起自己来了!在闪念之中,他忽然又再次替王浩博感到悲哀,却又被王浩博的精神吸引了:他忽然也想像王浩博那样英勇就义,可是人家都没理他,让他自生自灭,现在又理他了,二话不说拖着他出了黄家大院,像是要将他处死……

生命是可贵的,而在某些时刻:正义比自己的生命更可贵。战争是残酷的,人性似乎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一种揶揄的对象。

陈立松又觉得自己没有王浩博那种敢于面对敌人的勇气,因为他想起林青荷跟这个王克福说过话,知道这个鬼子是中国人,会说日语与国语。

陈立松问:“你叫王克福对吧”

“我也记得你,你是陈先生女儿的男人,我知道。”

“您这要带我去哪”

“执行枪毙。”王克福忽然像赵大富一样面无表情。

天啦!居然因为吃饭时睡着了,会被枪毙

“是田边太君让你俩这么干吗”

“他倒没说,只是暗示。有他的暗示,你就得死。”

这让陈立松很郁闷,田边根本就没下指令:“田边太原没有命令,你不能枪毙我!”

王克福也有了烦恼,因为确实田边没说。

说到烦恼,烦恼与生居来。

没吃饱有烦恼,吃饱了有吃太饱的烦恼,吃得正好的有吃饱后无聊的烦恼;

没钱有没钱的烦恼,有钱有危机的烦恼,钱刚好够用也有了想发展的烦恼;

没找到工作有烦恼,找到工作有工资不高的烦恼,工资高有权力的烦恼,有了权力有的烦恼,多了就有了道德的烦恼,德高望重的人也有对生命魂灵得道的烦恼。

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有着思想就有烦恼。

这该不该把眼前的陈立松给毙了呢

第067章 黄家给争取的皮

陈立松第一个念头就是:父仇没报,那块田没拿回来,绝不能这样就死去!

在这个鬼子还没开枪之前,他必须快速击倒开枪的鬼子!至于那个王克福,他的枪还背在肩上,等解决了这个鬼子后再对付王克福,而宅门口那几个鬼子就是抬枪射击也需要时间,可以用这两个鬼子的身体去挡子弹,只要自己够迅捷,逃离说不定可以成功!

这种念头虽然冒险,反击不一定能成功,总比跪在地上任鬼子枪毙多一份生的机会!

他的脑袋就一闪念,却听到门口有人喊道:“銃を撃つな!”

然后另一个鬼子跑了过来,对那准备开枪的鬼子耳边嘀咕几句,陈立松屁股就挨了一脚,那鬼子喊道:“起きて!”

说中国话听得懂,说鬼话哪知道你说啥?

“起来!”王克福喊了一句,伸手把陈立松拎了起来,“你真是个傻子,反应这么迟钝!”

陈立松心里想:“你们才是傻子!不过只要你们不开枪,我被你们叫傻子又有什么呢?”

他站了起来,不知道这两三个鬼子搞什么鬼,有点懵。

王克福又命令道:“进去吧!”

陈立松心想:“鬼子太变态了!故意搞事吓唬我!还好刚才等着那鬼子拉枪栓了才动手,否则要是先动手了,不一定有把握一击即中,要是无法做到一击即中,可能就得挺尸了!这回想必那田边继续叫吃饭吧,只不过在饭桌上睡着了而已嘛!”

他跟着王克福他们又进了宅门。

可是,等着他的并不是田边叫他继续上桌吃饭,却是另一杆枪对准了他,拿枪的人是赵大富!

“老子跟田边太君说了,你现在得乖乖地听老子的,老实回答!说:林三才现在在哪?”

“我哪知道他在哪?”

“别给老子耍花样!进去!”赵大富恶狠狠地用枪顶着陈立松,押着他进倒座房。

陈立松又被赵大富用手铐铐在墙角的铁柱上了。

“好好想清楚,等老子吃完饭,告诉老子林三才在哪!”

赵大富检查了一下陈立松手铐是否已铐牢,然后离开了倒座房,把门给关上了。

陈立松心道:“要不是那么多鬼子在,你那杆枪对我有用吗?”

他摸了摸墙角,见那把昨晚送来的手铐钥匙仍在,笑了。

他此时又困了,心想先睡一觉再说,管他们给不给饭吃,饿一餐也不会饿死的,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田边还真的没说错,饭桌上他说会让黄大明赚够黄金的。

吃完饭,田边又再三交待黄大明,让他好好配合赵大富种植罂粟。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田边打算回田城去了。

黄家大院宅门外的晒坪上,黄大明夫妇把田边给送了出来。

赵灵娥当然跟着田边也要回田城。

离开时她叫来赵大富,吩咐道:“你好好地留在刀风镇,一定要替田边太君管好那些药材。”

“放心吧姐,这里不是还有黄队长嘛!”

“陈立松怎么办?”

“我把他抓起来,放出风,给七天时间让林三才来,不然我将他给毙了。”

田边走了过来,说道:“赵大富,你的决心很好,你的忠心我也见了,但是陈立松是陈桑的弟弟,你要枪毙他,我必须知道!明白吗?”

赵大富点头哈腰:“是是是,太君请放心!”

他想告诉田边说,陈立松所说的是陈天福兄弟,那只是陈立松自己认为的,陈天福会不会认还是个问题。但赵大富还是不敢这么说。

此时的倒座房中,陈立松已醒了。

他并没睡多久,就给外面的汽车引擎声与一阵鬼子的跑步声给吵醒了。

他心里想:田边酒饱饭足应当回城田去了吧?却不知赵灵娥与赵大富是不是也跟着走了。

他呆呆地靠在墙上,看着从小窗外斜斜地漏进来的太阳光已偏西了,但倒座房的窗户根本就不算窗户,但阳光却把炎炎夏日的热浪也带进房里。

赵大富送走田边与赵灵娥后,转身进了黄家大院,他要来提陈立松。

打开了门,他径直走向陈立松。

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女高音:“赵大富!这是黄家,你是什么东西?”

说话的人是黄夫人林明琼。

赵大富应道:“黄太太,陈立松事关一起命案……”

“什么破命案?你要清楚,你现在身上披的这身皮,还是我们黄家给你争取来的!”

林明琼对赵灵娥的讨厌,可谓是入肉见骨,所以等田边一走就立即对赵大富发飚。

“黄太太……”

“既然你称我为黄太太,也应当知道此府主人姓啥吧?谁给你这个胆,敢在黄家大院耍威风?”

“不是……不敢!这是田边太君安排的……”赵大富立即变得嘴笨舌拙,不知如何应对这位黄太太,搬出了田边太君。

陈立松也被林明琼的发飙声吵得全清醒过来了,现在已打不成盹了。

林明琼可是林家寨当家汉子的长女,而赵姓本就是林家寨的小姓人家,但赵灵娥去成功勾引了黄大明,这也是林明琼痛恨赵灵娥的原因之一。

“放肆!我可听得清清楚楚,田边说的是让你做公事,而不是让你报私仇!”

陈立松听林明琼这么为他斥责赵大富,越来越认定,昨夜送手铐钥匙之人肯定是林明琼了!

“是是是。”在林明琼跟前,赵大富现在只有唯唯诺诺,不敢顶嘴。

林明琼又斥道:“滚!爱到哪个角落,给我到哪个角落呆着去!”

赵大富一脸委曲:“可是,通过他我们可以抓到林三才!”

“他是黄家的工人,你想抓就抓?再说,林三才是谁?这是黄府,不是你赵府!黄伯,送客!”

林明琼早将今天在田边面前受到的委曲,全算到赵大富身上去了。

黄伯当然忠诚无比,他对林明琼的指令绝对执行到位。

“赵少爷,您看是不是先离开?”黄伯自然也知道刀风镇现在谁才是真正的离开。

赵大富只好往后退了几步,失望地从黄家大院宅门里离开。

眼看就要离开黄家了,却听到黄大明从后面对他喊道:“慢!”

搜狗

</br>

</br>

第068章 黄太太的伤心事

刀风镇正文卷第068章黄太太的伤心事赵大富当然清楚他姐赵灵娥与黄大明的关系,也知道林明琼为什么对他这样的脸色,觉得毕竟黄家还是由黄大明说了算,现在黄大明叫一声慢,想必黄大明要斥责媳妇了。

而且他能进鬼子的队伍去,全因为黄大明引荐,所以他就停住了脚步,等着黄大明指令。

但是黄大明却说道:“把手铐钥匙还我!”

赵大富只好乖乖地把手铐钥匙交还给黄大明。

“黄长官,我先去南山北山察看地形去。”

赵大富恨透了黄大明林明琼这两个人,但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的皮还是黄大明给的,原以为黄大明叫他慢走是给他撑腰,却没想是让他交钥匙。

虽然因为姐姐赵灵娥的缘故,他现在跟田边混得不错,但是他看到一处处别人的院子个个花团锦簇,惹得他又眼红又无奈。

黄大明用钥匙给陈立松打开手铐后就跟他们说自己去睡一觉,没事别打扰他。说完后,他就到后院找林金珠补觉去了。

陈立松对林明琼说道:“谢谢您,太太。”

林明琼却感激地对陈立松说道:“刚才谢谢你,替我解了围。”

的确,陈立松把所有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成功地解了林明琼的尴尬。

“老子跟田边太君说了,你现在得乖乖地听老子的,老实回答!说:林三才现在在哪”

“我哪知道他在哪”

“别给老子耍花样!进去!”赵大富恶狠狠地用枪顶着陈立松,押着他进倒座房。

他跟着王克福他们又进了宅门。

可是,等着他的并不是田边叫他继续上桌吃饭,却是另一杆枪对准了他,拿枪的人是赵大富!

“老子跟田边太君说了,你现在得乖乖地听老子的,老实回答!说:林三才现在在哪”

“我哪知道他在哪”

“别给老子耍花样!进去!”赵大富恶狠狠地用枪顶着陈立松,押着他进倒座房。

陈立松又被赵大富用手铐铐在墙角的铁柱上了。

“好好想清楚,等老子吃完饭,告诉老子林三才在哪!”

赵大富检查了一下陈立松手铐是否已铐牢,然后离开了倒座房,把门给关上了。

陈立松心道:“要不是那么多鬼子在,你那杆枪对我有用吗”

他摸了摸墙角,见那把昨晚送来的手铐钥匙仍在,笑了。

他此时又困了,心想先睡一觉再说,管他们给不给饭吃,饿一餐也不会饿死的,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田边还真的没说错,饭桌上他说会让黄大明赚够黄金的。

吃完饭,田边又再三交待黄大明,让他好好配合赵大富种植罂粟。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田边打算回田城去了。

黄家大院宅门外的晒坪上,黄大明夫妇把田边给送了出来。

赵灵娥当然跟着田边也要回田城。

离开时她叫来赵大富,吩咐道:“你好好地留在刀风镇,一定要替田边太君管好那些药材。”

“放心吧姐,这里不是还有黄队长嘛!”

“陈立松怎么办”

“我把他抓起来,放出风,给七天时间让林三才来,不然我将他给毙了。”

田边走了过来,说道:“赵大富,你的决心很好,你的忠心我也见了,但是陈立松是陈桑的弟弟,你要枪毙他,我必须知道!明白吗”

赵大富点头哈腰:“是是是,太君请放心!”

他想告诉田边说,陈立松所说的是陈天福兄弟,那只是陈立松自己认为的,陈天福会不会认还是个问题。但赵大富还是不敢这么说。

此时的倒座房中,陈立松已醒了。

他并没睡多久,就给外面的汽车引擎声与一阵鬼子的跑步声给吵醒了。

他心里想:田边酒饱饭足应当回城田去了吧却不知赵灵娥与赵大富是不是也跟着走了。

他呆呆地靠在墙上,看着从小窗外斜斜地漏进来的太阳光已偏西了,但倒座房的窗户根本就不算窗户,但阳光却把炎炎夏日的热浪也带进房里。

赵大富送走田边与赵灵娥后,转身进了黄家大院,他要来提陈立松。

打开了门,他径直走向陈立松。

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女高音:“赵大富!这是黄家,你是什么东西”

说话的人是黄夫人林明琼。

赵大富应道:“黄太太,陈立松事关一起命案……”

“什么破命案你要清楚,你现在身上披的这身皮,还是我们黄家给你争取来的!”

林明琼对赵灵娥的讨厌,可谓是入肉见骨,所以等田边一走就立即对赵大富发飚。

“黄太太……”

“既然你称我为黄太太,也应当知道此府主人姓啥吧谁给你这个胆,敢在黄家大院耍威风”

“不是……不敢!这是田边太君安排的……”赵大富立即变得嘴笨舌拙,不知如何应对这位黄太太,搬出了田边太君。

陈立松也被林明琼的发飙声吵得全清醒过来了,现在已打不成盹了。

林明琼可是林家寨当家汉子的长女,而赵姓本就是林家寨的小姓人家,但赵灵娥去成功勾引了黄大明,这也是林明琼痛恨赵灵娥的原因之一。

“放肆!我可听得清清楚楚,田边说的是让你做公事,而不是让你报私仇!”

陈立松听林明琼这么为他斥责赵大富,越来越认定,昨夜送手铐钥匙之人肯定是林明琼了!

“是是是。”在林明琼跟前,赵大富现在只有唯唯诺诺,不敢顶嘴。

林明琼又斥道:“滚!爱到哪个角落,给我到哪个角落呆着去!”

赵大富一脸委曲:“可是,通过他我们可以抓到林三才!”

“他是黄家的工人,你想抓就抓再说,林三才是谁这是黄府,不是你赵府!黄伯,送客!”

林明琼早将今天在田边面前受到的委曲,全算到赵大富身上去了。

黄伯当然忠诚无比,他对林明琼的指令绝对执行到位。

“赵少爷,您看是不是先离开”黄伯自然也知道刀风镇现在谁才是真正的离开。

赵大富只好往后退了几步,失望地从黄家大院宅门里离开。

眼看就要离开黄家了,却听到黄大明从后面对他喊道:“慢!”

第069章 刘国龙的小心思

刀风镇正文卷第069章刘国龙的小心思赵大富从黄家被赶出来后,找了两部脚踏车,把刘国龙给叫上。

他虽然在黄家被驱逐,仍拥有从田城警备队来的头衔,而田城警备队比刀风镇警备队名头要响亮,所以刘国龙一喊就到。

刘国龙重回到警备队中,立即成为众人嫌的对象,因为谁都知道他出卖了林三才。而由于林三才抓到后又被李飞脚给救走了,他一早就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害怕风山的人把他当成汉奸给除奸了,更可恼的是,因为林三才被救走,黄大明跟他说,回警备队可以,暂时没给发饷,要再抓到林三才了才给发。

这回他彻底懵了!

现在赵大富来找他。

以前,刘国龙就是跟赵大财搭档,看到赵大富,如同再见到赵大财一样。

赵大富拥有与赵大财一样的外表,帅气,但比他哥多了一份冷酷。

赵大富一见刘国龙,就给刘国龙扔了五十块大洋:“别跟着黄大明,跟着他能用什么出息他贪财贪色、自私自利,你跟着他没前途,跟着我吧!”

“让跟着你”刘国龙想不到赵大富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要知道,中国采用银本币千余年,民国时期法币一跌再跌,而银元与金币却是硬通货,民国三十年,在广州请朋友吃饭,一桌席面只需要十几块银元,一套像样的中山装只需要五块银元,而在刀风镇,银元的购买力比这个还要高一些。若说买地,在刀风镇良田一亩也就十五块左右,五十块银元可以买到三、四亩良田!

“对,你别跟黄鼠狼混了,混什么他那座大院,早晚是我的,你信吗”

刘国龙两眼发光:“信!信!我绝对相信!”

本来刘国龙不相信,但看在五十块银元的份上,他不得不相信。赵家在林家寨并不是大户,之前赵大财虽然手中有点闲钱,为人吝啬与他的好色一样出名,而且刘国龙知道王镇长失踪之后,赵灵娥被黄大明“转卖”给了鬼子田边,刘国龙以为赵家就这样没落了,却没想到赵大富竟如此大方。

赵大富指着另一辆脚踏车对刘国龙说道:“那你把墙角那辆脚踏车踩上,跟我去一趟南山。”

“踩着脚踏车上南山”

“踩到山脚下,爬上去。”

“得嘞!”

刘国龙跟随着赵大富到了南山山脚下,把脚踏车停好,一起顺着山路爬到南山山顶。

赵大富指着从南山一直到刀峡那一片山地,对刘国龙说道:“这一片,未来将给你我带来巨大的财富!”

“这些山地能值什么钱一亩田地十五块大洋,一亩山地不到一块大洋。”

“我不需要买这些山地啊,我会让他们生钱。明天,从田城会来一批警备队的人。你在刀风镇当警察也有十年了吧”

“是的,算上今年,十一年了。”

“好!那对这些山地属于谁的都了若指掌了吧”

“不敢说了若指掌,不过哪块地是哪个村庄哪家的,基本了解。”

“那太好了,明天你带着田城警备队的人,让他们给我挨家挨户地去通知。”

“让他们通知什么你想干嘛”

赵大富并没告诉刘国龙要干嘛,但因为给了刘国龙五十块大洋,并不需要让刘国龙知道干嘛。

看完南山,又去北山看。北山一直通到风山山脚下,包括了林家寨那段走山的山地在内。

回来后,刘国龙总觉得拿了赵大富五十块银元心里不踏实,很想找个人说说这种心事。

家人肯定不知道这种事怎么办,而刀风镇警备队里,他现在无人可商量,忽然想到了陈立松。

刘国龙的家在陈庄。傍晚时他不敢单独出门,等天黑了,才敢悄悄地往黄庄而去。

山村小镇夏季的夜色因遍野纷风的萤火虫而显得美丽而神秘。

走过那座连接陈庄与黄庄之间的石桥,刘国龙到了黄庄,没多久就到了黄大明院子门口。他知道陈立松住在哪一间,在倒座房外墙的假窗上敲了几声,轻声叫唤道:“陈立松,出来一下。”

陈立松割了半天的稻子正乏得不行,忽听到外面的敲窗声与呼唤声,昏昏沉沉地从宅门里走了出来,看到刘国龙正蹲在黄家大院门口的晒场上。

“刘国龙!你还有胆子来找我!”陈立松一见刘国龙就精神百倍,真想现在就把他撕成破布!

令陈立松意外的是:他正想找刘国龙算账,没想到刘国龙竟有胆来找他。

“我……我被黄大明这老小子骗了!”

“骗是你骗了我吧”

“我有我的难处啊!人总要养家糊口的嘛,你说对吗”刘国龙自有刘国龙的理由。

陈立松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昨日刘国龙被拖在黄大明汽车后面的情形,或许刘国龙与黄大明事先约好了,但刘国龙的妈妈以及家人在车后撕心裂肺的哀号,那是假不了的事。至于刘国龙一家几口人,陈立松昨天也看到了,他一下子又同情起刘国龙来了。

“唉!还好林三才被人救了现在没什么事了,不然你真的会被风山的人撕成碎片!”

“我不是找你说这事的……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刘国龙不想在黄家大院门口与陈立松聊,因为他想聊的是关于赵大富的事,而黄大明随时可能会出现,碰到不方便。

他带着陈立松走到跨越田江的那座连接陈庄与黄庄之间的石桥上,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是一座石梁桥,名叫普济桥,修建于宋朝,比晋江的安平桥要晚些,也是用几块大石板铺架而成。

夏日收成时节,雨水不多,田江的水并不大,在桥底下安静我流淌,但桥上的陈立松与刘国龙心里都不平静。

“说吧!你这大半夜把我叫到这里,想跟我解释啥”陈立松因为林三才的事,对刘国龙真的伤了心。

“今天赵大富找我了。”

听到刘国龙竟然提起赵大富,陈立松现在心情很不好:“他找你要你绑了我去见他吗”

第070章 赵大富神出鬼没

月光比萤火虫的光要亮得多,桥底下的水在月色下显得很安静,波光粼粼的,神秘而美丽。

“不不不!我……”

刘国龙如果真要绑陈立松,根本办不到,就像林三才要是不被暗中设伏,黄大明根本对林三才没办法一样。

“算了,我不跟你纠结林三才的事了。你说吧。”

“赵大富今天给了我五十块大洋,要我跟着他干,但是我不知道跟着他做什么。”

“他没跟你说要做什么吗”

“他带我到南山与北山看了一下,说要我明天带田城警备队的人挨家挨户去说,但他没告诉我要说什么。”

“黄大明不是让你回警备队吗”

“唉!黄大明是个大骗子,说话不算数!他告诉我,回警备队可以,但不给我发饷,说要再抓到林三才了才给发。”

于是,刘国龙把自己重回到警备队中后成为众人嫌对象的烦恼跟陈立松说了。

当然,他出卖了林三才,陈立松现在也熑弃他,也不想跟他说话。不过既然刘国龙主动找他了,陈立松多少还是有点受宠若惊。

但是刘国龙跟自己说这些,是想说什么

“你跟我说了赵大富与黄大明的事,想问我什么”

“我想问你,赵大富让我跟着他干,我能不能跟着他”

陈立松想起今天听他们说种药材,但种什么药材,他没有听到或者他们就没有具体说。但赵大富这个人,陈立松总觉得虽然有点帅,但总有点说不上的邪。

陈立松照实说了:“我总觉得赵大富这人心术不正,要不要跟着他,你自己判断。”

突然,陈立松身边多出了一个人,竟然是赵大富!

赵大富掏出了一支手枪,顶住了陈立松的腰,命令他趴下:“我心术不正趴下!”

刘国龙呆了!这回赵大富真不是他叫的!

要知道,这座普济桥上,偶尔还是有人走来走去的,刘国龙与陈立松根本就没注意他们身边怎么会突然冒出赵大富出来!

这回刘国龙暗暗叫苦,自己就算跳进田江也洗不清了!

陈立松第一感觉又被刘国龙给设计了,第二感觉赵大富实在太幼稚:“你又要把我抓起来,然后要挟林三才来换我吗”

“你神气啊!这回没了黄太太保你了,你能跑啊!看你跑得快还是我的子弹……”

赵大富还没把他的话说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手中的手枪,已经到陈立松手里了。

借着月光,赵大富看到陈立松“咔”地一声,把手枪的保险给打开了。

“我说赵大富,你没学会开枪,就别带枪出门!”说完这句话,陈立松一脚将赵大富踢下了桥。

只听得“噗——吱——”一声,赵大富掉进了田江里。

“陈立松,我撒你乃!老子总有一天把你扔进田江十次!”赵大富见枪已到陈立松手中,不敢说太狠的话来,实际上他的心里想把陈立松宰了。

陈立松根本不理田江里的赵大富,就如今天吃饭的时候,要不是鬼子兵很多,就凭赵大富的本事,对陈立松根本毫无办法。

陈立松早知道今天赵大富虽然样子很酷很冷漠,但他拿枪的姿势根本就不对!要知道,赵大富应当是刚被黄大明送到田城警备队不久,根本没什么时间练枪,而且鬼子哪会让你赵大富用子弹练枪呢所以陈立松判断他根本就不会懂得怎么开枪。

“现在是你自己跳下去呢,还是我把你像踢赵大富一样踢下去”

“赵大富真不是我叫来的……”刘国龙感觉此时就是给他一千张的嘴也说不清。

陈立松向桥下喊道:“赵大公子,刘国龙说,你不是他叫来的!”

月色中,赵大富正努力往岸边游去,或许是听不到,也或许是不想回答,更或许是他正在想怎么报复陈立松,他并没回答陈立松的问题。

“算了,这个问题讲不清,但你昨天骗了林三才才是真的,以后你跟你的赵大富,我走我的泥土路。我往北,你往南,我们就此别过。”陈立松不知道自己今天突然话会这么多。

他看到田江里的赵大富已经游到岸边了,而且是在黄庄这边,正好他也要回黄庄,就把手枪关了保险,往石桥的北边走去。

水里的赵大富好不容易游到了岸,伸手抓住岸边的一块石头,蜷着身子,抬起他的腿往上面伸,仰头却看见了一张嫌弃的脸,是陈立松的脸。

“你还神出鬼没!没声没息地乱冒出来,下去吧!”陈立松抬脚把赵大富的腿踢向江里。

赵大富被踢了后,手上的力道根本支撑不了陈立松那一脚的力量,加上腿上受痛,“哎呀”地惨叫声伴随着“噗——吱——”的声音,他又掉进了田江!

“陈立松!我撒你乃!老子要把你老婆卖去花满楼!”

花满楼,是田城有名的风月场,但陈立松并不知道。

“好啊!你有种到阎王爷那把她救上来再卖!”陈立松以为林金珠已经葬身走山的风山底下了。

他说完,带着赵大富的手枪,悠哉悠哉地往黄家大院而去。

黄家大院没有开一盏灯,整个院子一片漆黑。

陈立松推开了宅门,回身关紧。因为夜已深,他悄悄地从插屏门穿过,到了他自己那间倒座房前,发现自己走出来时门是半开着,而此时不知道谁给关上了。他轻轻地推了推,是掩着的。

他不敢点油灯,吃住在东家,毕竟这油灯也是东家的,半夜点灯怕东家说他浪费。摸黑把门闩上之后,陈立松在门后的墙上找了个洞,把手枪塞进洞里,并用一团稻草塞上,准备睡觉。

“回来了”黑暗中,他竟然听到一声轻轻地叫唤声,是个女性的声音,突然之间听到,听得他毛孔悚然。

“谁”

这个时间,在他的房里居然有女人的声音!

在山村,处处都流传着鬼故事、妖故事,陈立松第一反应,自己可能碰到了狐妖!以前在山上睡觉都没碰到,居然在黄家大院里会碰到!

那女的轻声制止他:“别那么大声!别被东角房的黄伯听到!”

</br>

</br>

第071章 林花谢了春还红

刀风镇正文卷第071章林花谢了春还红陈立松心想:“在黄家大院里,夜间能够随便进出前院与正院的女人,只有黄太太与花姐了。黄太太那般金枝玉叶的金贵,半夜三更怎会跑到前院长工房里来”

这黑灯瞎火的守在里边等着的人,看来只有她那身边一直没嫁出去的花姐了!

“花姐,有啥事”

“你过来再说嘛。”果然是花姐。

“这孤男寡女的,我过去不合适。”陈立松伸手拉下门闩,打开了门。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啥呢”花姐见他开了门,忙从角落里跑到门口,把门又掩上了。

陈立松见花姐又把门关上了,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花姐背靠在门上,正用身体压着门闩。

或许是夏夜温热的缘故,她身上就松垮垮地套了一件衣衫,他本想再伸手打开,却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陈立松道:“花姐,太晚了,你该回房休息了。”

“陈立松,你媳妇不是不要你了吗你怎么都不想再找一个吗”

“你说什么呢我媳妇会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以前我不觉得你怎样,今天感觉你很俊,真的。你别叫我花姐啊,我叫林花。”

陈立松现在才知道她的全名,立刻知道她跟自己媳妇以及黄太太一样,应当也是林家寨的人。

他又说了一句:“哦,林花姐,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这回连名带姓叫她,不过仍带了个“姐”。

“你现在也没媳妇,我还没嫁过人。明天我跟太太说一声,搬到前院来,你说好吗”

陈立松笑了,且不说他现在嫌弃这个半夜送上门来的,也不说林花比他大了将近十岁,就算她花容月貌、年轻可爱,陈立松也不可能跟她怎么滴,因为他正守着孝!

他进黄府目的是什么是要回那块被黄大明强抢走的田地,想办法找到黄大明杀害他父亲的有效证据报仇。

“对不起林花姐,我爹才走没多久,我有孝在身。你要呆这房里,我去东角房跟黄伯睡一晚。”

可是林花还守在门口,他也走不出去,两个人就呆呆地站着。

林花一下难堪了。

借着微弱的月色,林花看到陈立松的眼睛根本就不看她,自己站成傻子一样,甚是尴尬。

一阵沉默,林花回身拉开了门闩,转身就出门了。

陈立松见她走了,把头伸出门,悄声喊道:“林花姐你等等,先进来一下。”

林花听陈立松现在又叫她,立即转身跑回来,跟着陈立松进门并把门又闩了上,对陈立松说道:“你想通了”

不想,陈立松却从墙角处取了那把手铐钥匙,递给了林花,说道:“谢谢你,这个还你,你赶紧放回原处吧,别让黄老爷知道。”

林花不知道他递过来的是什么,接上后才知道是一把钥匙。她根本不知这是什么钥匙,也不懂陈立松说的是什么,问道:“这是”

“谢谢你昨晚送来钥匙。”

林花这时才知道自己误会陈立松叫她回来干嘛了,以她在黄府这么多年的阅历,立即明白陈立松误会了这把钥匙来源,以为是她送来的。她不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但立马可以猜出,这只有一个人能送来,那就是住在后院的林金珠。

林花瞬间感觉比刚才更尴尬,心中不仅恼恨陈立松,更对林金珠恼恨极了!

她“哼”地一声,拿着那把钥匙就开了门,慌里慌张地跑进正院,穿过穿堂,来到后院,进了她住的房间,一头钻进床上蚊帐里,扑在薄被里羞愤不已。

她在薄被里哭了一会,感觉到自己不应被林金珠这样的人欺负,越想越气,又从蚊帐里钻了出来,出门看了一下林金珠房间,又看看停车房里车没在,想必黄大明还未回来,就过去到林金珠门口敲门。

房里的林金珠听出门口的敲门声并不是黄大明的声音,从房里喊出来:“谁呀”

“我!林花!”

“花姐啊,你等等。”

林金珠虽然替黄大明怀了孩子,但因为在林家寨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在大户人家林海涛女儿林明琼面前自我感觉低她何止一等,就连林明琼的随嫁丫鬟林花都不如,就赶紧起身,点亮了油灯。

作为刀风镇黄庄的大户人家,黄家大院只有正房装了电灯,而且即使装了电灯,平时也是不敢乱开灯的,所以林金珠的房里并没有电灯。

林金珠提灯开了门,林花就如一团火一样冲了进来,直直地往茶几边上的椅子上一坐,气冲冲地对林金珠嚷道:“林金珠,你这妖精!勾引了老爷,还念念不忘陈立松,你还敢偷偷给他你房间的钥匙信不信我告诉老爷去”

林金珠心底一惊,因为夏天穿得少,身子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她用手轻轻按在肚子上,上前问道:“什么钥匙”

林花“啪”地一声,把手铐钥匙往茶几上一放:“什么钥匙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啊”林金珠知道这种事此时绝不能认账,拿起手铐钥匙对着油灯看。

“这是什么东西你房间钥匙啊!你还说怀着老爷的孩子,半夜给陈立松送什么钥匙啊你们还想在黄家偷偷约会吗”

“半夜这是什么钥匙我房门只能从里边开的,哪有钥匙啊!”

林花一时愣了,她自己的房间也没有这种钥匙。

她也不敢说自己刚才去了陈立松那,而心底此时更是一惊:说不定这把钥匙是她家小姐林明琼送到陈立松手中的呢

这回要是被小姐林明琼知道她跑去找陈立松,那等于跟主子抢男人,这可是自己犯了一个最忌讳的事!

她赶紧伸手要从林金珠手中拿过钥匙,但林金珠却把钥匙收了起来。

“明天我得问问老爷,这是什么钥匙。”

林金珠见这把昨晚送去陈立松房间的钥匙现在出现林花手中,更担心此事被黄大明知道,所以早早地把钥匙收到自己手上。

“我可能误会了,你把那钥匙还我。”林花立即意识到,这钥匙最有可能是林明琼给陈立松的,自己必须把钥匙拿回来。

但林金珠并不给她,于是林花就着急地要抢回钥匙,就连后院此时开进了汽车,她们也没听出来。

第072章 赵大富要买林花

刀风镇正文卷第072章赵大富要买林花钥匙却在两个人争抢之中,被林金珠悄悄地塞进了墙缝之中,还假装趴在地上到处找钥匙!

林花不相信钥匙突然就没了,伸手在林金珠身上摸来摸去,硬要从她那找出来!

“林花!你想干啥”

黄大明停好车,听得林金珠房里一阵响声,看到的是林金珠正被林花“按在地上”,立即冲进房里,一把抓着林花的头发将她拽了过来,伸腿朝她肚子就是一脚踹了上去!

林花本是女子,哪经了起一个警备队出身的汉子黄大明的一脚踹只听得“哎呀”地一声,早已昏死了过去!

黄大明扶起林金珠,摸了摸她的肚子,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虽然是夜晚,但夏日仍闷热,林金珠此时已紧张地全身是汗,只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我不知道。”

然后她悄悄地把那手铐钥匙塞进

林花旋即醒来,嘴里嚷道:“老爷……”她要从地上爬过来,想跟黄大明解释。

“要是孩子有事,老子毙了她!”黄大明又朝林花肚子里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比刚才踢得更重更准,林花刚爬起来又中了一脚,连一声闷叫都来不及出声就又倒地不起了。

林明琼半夜被后院一阵响声与黄大明的斥喝声惊醒,起身披件衣衫提着一盏马灯就往后院跑来。

她看到林花仰躺在地上,问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指使她的”

“我指使她什么”

“我警告你林明琼,自己怀不上肚子,别他妈想方设法害死老子的孩子!明天让她滚蛋!”

“她怎么啦你告诉我啊!”

林明琼现在只看到林金珠畏畏缩缩地坐在床上,不言也不语,没有看到刚才的过程,并不知道林金珠与林花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么啦她要弄死金珠!她要弄死黄家的孩子!这么狠毒的女人,留着什么用要不是看在你们林家的脸面上,老子刚才就开枪毙了她!”

林明琼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黄大明闷声不语,只上前从地上抓着林花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拽出林金珠的房子,把她扔进她那房间中。

然后,黄大明把林花房子的门给反锁上,并在门外上了一道锁。

“明天我给你再找一个使唤的,这女人卖到田城花满楼去!不过这么老了,卖不上价钱,我看黄伯还没娶亲,让黄伯娶了她,把她管起来!”

“这都怎么一回事呀”

“你,给我回自己房里呆着!孩子没出生之前,不准你踏到后院来!滚!”

林明琼却不是吃素的:“你是不是疯了!明亮傍晚还跑来跟我说,他想退出竞选镇长,你别以为自己现在就是镇长了,在你老婆面前可以随便耍威风!”

一听到林明琼提到她哥林明亮,黄大明一下子就软了。

“你回房歇着去吧!我今晚留在后院睡。”黄大明把林明琼推走,返身回到林金珠的房里。

林明琼到林花房子门口看了一眼,但房里并没点灯,而外面点着马灯,从亮处往暗处看,只看到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林花。

“花姐!花姐!”她在门口叫了两声,房里仍没回应,却不知道林花此时是生是死。

又等了一会,见黄大明与林金珠房里早已吹灯,任凭她一个人在后院晃荡。林明琼见门上挂着锁,自己也无能为力,只好先回房休息,心想等次日再作打算。

林花不久后就醒了过来,一摸,发现躺在地上,并在黑暗里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这是自己房子里。

被黄大明重踢了两脚的肚子仍隐隐作痛,她强忍着痛,起来用火引子点了房里油灯,又发现门户紧锁,打也打不开。

她拍了拍门,虚弱地喊道:“开门!”

不想听到林金珠那间的门开了,黄大明走了过来,伸脚在她门上踹了两脚,骂道:“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喊什么喊!”

林花此时早吓得不敢作声,就在门后坐到地上,就这样呆呆地坐到天亮,自此她心底暗暗恨起黄大明来,也恨起林明琼来,更恨起陈立松来。

后院。

清晨的阳光从后门斜斜地照在院中草坪上。

一早,黄大明待陈立松离开黄家大院去地里干活了,真叫黄伯锁了前院的门,来后院领林花。

林花跪在地上大喊:“老爷,冤枉啊!”

“冤什么冤老子亲眼所见,你还狡辩”

“您问问林金珠,让她说啊!”

林金珠昨晚开始早被黄大明吓坏了,更怕钥匙的事情随时被林花说了出来,此时躲在房里不敢作声。

黄大明又一脚踹在她的肩上,骂道:“你给老子闭嘴!黄夫人的名讳,也是你乱叫的吗”

林花已被他踢怕了,赶紧闭上嘴,不再叫嚷。

林明琼听到声音赶紧跑到后院来,对黄大明问道:“你什么意思”

“给她两条路选择:一是我现在把她绑了,送到田城花满楼去,但不知道花满楼还要不要这么老的女人;二是我作主,让黄伯娶了她,她给老子乖乖地呆在黄府伺候好黄伯!”

“孩子有事了吗你都没问清楚怎么回事,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黄大明恶狠狠地说道:“还要等孩子有事了,才处理她吗你给我弄明白,她只是一个下人,不是你们林家的金枝玉叶!”

后门上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竟是赵大富牵着一辆脚踏车站在门口。

赵大富把脚踏车停好,穿着一身笔挺的警装,站成一尊塑像,说道:“原来都在后门,难怪院门敲碎了都没人应!这位大姑娘怎么啦”

黄大明讥讽道:“这么早上门来,又来派什么抓林三才的任务吗”

他转头看向林明琼:“看看,这林三才又是你们林家寨的人!”

“不不不,属下一早跟田边太君通了个电话,他要求刀风镇警备队配合,让两庄四寨各派五十名精壮汉子,把南山与北山用于种药材的地修整一番。”

“用人一共要用三百人吗”

“这是太君的意思。”

黄大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林花,突然问赵大富道:“我白送一个人给你,要不要”

“她”

“对!”

赵大富走近林花,在她跟前蹲了下来,托起她的脸说道:“白送的不要!不过,如果长官要卖,我倒是乐意买!”

第073章

黄大明此时对林花已是深恶痛疾,本想把她硬嫁给黄伯做媳妇,但留她在前院,也担心她再跑到后院作妖,现在见赵大富似乎对林花感兴趣,就说道“送你了,不要钱!她若敢作妖,随便你捏死!”

林金珠听黄大明说要把林花给卖了,于心不忍,毕竟林花昨晚确实并没有害她。她想出去解释,又担心手铐钥匙的事败露,势必把陈立松牵扯进来,而她又没脸面对陈立松,正坐立不安地想出去替林花说几句好话时,一早就跑来守着林金珠的黄进贤夫妇,担心她肚子里孩子,让她坐好别乱走,死活不让她出去。

林明琼嚷道“黄大明!花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你怎可这样随便打发掉你当我是什么”

“你娘家人你倒是给我怀上一个,你要请来多少个娘家人伺候你,我都不会说!你倒好,自己不会生,还指使娘家人要灭我黄家的种!”

黄大明一句话,还真把林明琼给顶住了。

当年林明琼嫁到黄家来,原先一直在林家照顾林明琼的林花,跟随着林明琼到了黄家,本来是想等着林明琼生个一儿半女后,林花作为娘家人伺候她坐月子让林家人放心,没曾想这林明琼嫁到黄家十年,肚皮竟没个动静,所以也把林花给耽误了。

赵大富笑意盈盈地问林花道“你愿意让我买走吗”

林花知道,此时她答愿意也不行,不愿意也不行,因为决定权在别人不在自己,她突然灵机一动,双眉紧蹙、双手捂肚,假装肚子疼得厉害。

以林花这般比赵大富还大好几岁的年纪,加上她又是下人出身,像赵大富这样虽不是出身大户却也算有身份的人是看不上的,不过林花这一招对别人或许没用,却对赵大富很管用,真看得赵大富心疼不已。

“黄长官,真把她卖给我,我出一百大洋,比你把她当头牌卖到花满楼还值钱得多了。”

黄大明正想赶她走,就道“别废话,一块大洋你带走。”

林明琼气炸了“黄大明!你……”

昨日赵大富被林明琼整了一回,现在才不理她的反应,而且林明琼越气恼赵大富就越高兴,起身从口袋中掏出一块银元抛给黄大明“行!既然黄长官这么慷慨,小的却之不恭。”

他低头对林花问道“可以起来不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林花依旧不语。

赵大富也不理林花能不能自己走了,俯身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对了黄长官,民夫之事太君说了,在没选出镇长之前,由警备队发布告,可不要误了太君的事哦!走了!”

说完,赵大富扛着林花转身在墙角推出脚踏车,骑了就走。那林花竟在他的肩上不言不语也不挣扎。

赵大富骑出上百米之后,林花在他肩上轻声说道“好了,您把我放下吧!谢谢您!”

“哟!肚子没疼,装的!”赵大富并非有气力没处用,硬扛着林花骑行百米,早累得他腰酸胳膊疼,轻轻地把她放了下来。

脚踏车已骑过了普济桥,到了陈庄。赵大富在陈庄没有固定住所,但他有一个当镇长夫人的姐姐,所以暂居住所是王浩博位于镇公所的家。

林花坐上赵大富脚踏车后座,双手紧抱着赵大富的腰,说道“您放心,这辈子我林花就是您的奴隶,您就是我林花的主人。我知道您想要什么,我懂得黄大明的弱点在哪里,帮您实现!”

赵大富停了下来“哦你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您是坏人,我要当您的坏女人!不过,我比您大,您不会嫌弃我吧”

“你又不是我媳妇,我为啥要嫌弃你”

“对,我是您的奴隶!”

赵大富与林花虽然是同一个村庄的人,却不同姓。林姓是大姓,赵姓是小姓。

赵大富并没有带着林花回镇公所去,而是拐去了南山。

登上南山山顶,可以看到陈庄与黄庄,还可以看到那条田江。

古人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而赵大富站在南山山顶,却想着自己立即可以拥有脚底下这片刀风镇的江山一样,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想像!

“这座山与对面的北山,将来是我赵大富发家的开始!将来我就是刀风镇的首富!”

赵大富又指着黄庄的黄家大院的方向,对林花说道“我喜欢这栋院子。”

“那您把它夺过来啊!就像只花一块钱就可以把我买到那样,占有它!”

“你现在是我的,我先占有你!”

在南山山顶,赵大富如饿狼一般扑向了林花。

陈立松并不知道今早在他走后黄家大院发生了一些事,傍晚回到院子后,就看到黄伯坐在前院的一棵树下唉声叹气。

“黄伯,你怎么啦遇到什么困难了”

“哎!”黄伯又一声叹息。

他今天莫名其妙地差点捡了一个老婆,可惜后来给丢了一个“老婆”,能不叹气吗

“咋啦黄伯。”

黄伯年纪五十左右,自幼家贫,本在前朝军营里当差,辛亥革命后,因为军粮不足,部分军营就地解散,他就回到刀风镇。回来后,家人均故去,又无田地可耕种,无所事事混了十几年,才被黄大明父亲黄进贤请来护院,已在黄宅呆了十几年了。

他是黄宅老人,能够一呆十几年,不是由于他当过兵或者身手不凡,而是因为他不爱嚼舌根,从不会议论主人家的家事。

可是,今晚他要跟陈立松嚼嚼舌根了!

“太太的使唤丫头林花,今天被老爷卖掉了。”

陈立松听了很震惊,因为昨晚就是林花跑到他的房里,跟他说要搬到前院来跟他住一起,没想到今天她会被黄大明这王八蛋给卖了。

陈立松觉得不可思议,问黄伯道“她怎么会被卖掉了呢”

黄伯的唉声叹气,全是因为今天“错过”了一个老婆。在黄家,他懂得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对于陈立松所提的问题,黄伯不敢说,也不想说,更不能痴心妄想。

陈立松见黄伯只摇摇头并不回答,却又在心底想道“林花怎么会被卖掉了呢”

上架感言

《刀风镇》终于上架了,这不是抗战与故事,而是写关于土地与小人物的传奇。

感谢编辑给的一个又一个推荐,感谢好友点的一个又一个支持,感谢读者赏的一个又一个订阅!

不得不提一下,堵在这本书前面的是一本残次品《商道柔情》,那是一部写废了的垃圾,求大家千万不要因为这本书而去看《商道柔情》,因为那是最虎头蛇尾的一部小说。构思自我感觉很完美,但写的时候却因为种种原因,把涉政部分都砍了,变成一部只有字数的颓废网文了。要是那本书能被改编,只能拿最初的大纲重新改编一回。

《刀风镇》是在2015年底开始构思的。自小在山村出生,在山边长大,虽然后来到城里上学、工作,身体与骨子里流淌着却是农民的血髓。中国的农民永远都离不开土地,所以一直想写一部关于土地的故事。

这本书不会追求速度,而会尽量把故事写好,虽然这也是一本网络小说,请读者不要把它当成网络小说来看。

好了,就写这些碎片化的东西吧,继续开始码字,感谢各位支持与关爱!丁丁。

</br>

</br>

第074章 山头又现鬼子车

刀风镇正文卷第074章山头又现鬼子车因为林花与林金珠同是林家寨女子的缘故,加之昨晚林花曾说要搬过来住,所以对林花被卖掉之事,陈立松总觉得有点遗憾,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遗憾归遗憾,这种遗憾也就只能算让陈立松了一些其名的烦恼。

人世间总有一些美好在等你,第二天也同样总有一些遗憾等着他。

黄伯又告诉正在沉思的陈立松,说黄老爷让他到警备队报到。

陈立松总觉得那像是汉奸。

黄伯却“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你想当,黄老爷还不让你当呢!”

睡了一觉,陈立松还是去了警备队。

警备队办公楼跟前站了很多人,可能有上百人之众。陈立松环顾不得接,扫了一眼,都是来自黄庄与陈庄的庄稼汉。

当看到站在办公楼跟前的几杆枪时,陈立松有点紧张。

在警备队办公楼门口,竟架着两挺机枪,每挺机枪的后面自然是鬼子,另外四个鬼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站在前方,还有十几个不大认识人,也穿着警备服,却不是刀风镇警备队的人。

昨日,黄大明还是派了人去各家各户走了一趟,要求每户必须派丁壮一名。

陈立松是陈庄的,自然也都在必须派丁壮的名单之中。

其实黄大明本来不想把陈立松也叫去,但又担心人数不够被鬼子追究起来,那可能会跟松林乡一样。总之,惹恼鬼子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只能让陈立松也去了。

站在台阶下的庄稼汉,因为都不知道这些被叫到这里要做什么,但看到两挺机枪与四杆长枪,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有个别胆子大的人,才敢悄悄地问旁边的人:“我们被叫来要干嘛呢?”可是问了旁边的人也没人回答得出来,因为被问的人也不知道。

此时是收割的农忙时节,各家各户主要劳动力都被叫来了,他们着急的是,田里的活还没人干。

从办公楼里走出两个人,一个是黄大明,另一个却是赵大富。

赵大富穿着笔挺的警备服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姿态向台阶下的人群扫了一眼,拿着一个大喇叭喊道:“大家安静!”

但是大伙见出来的是黄大明,并不他他们,反而交头接耳起来。

赵大富走到他左边的鬼子机枪手跟前,对他耳语几句。

那鬼子点点头,突然站立起来,拿起机枪朝人群前的地上“突突突”地开起枪来,子弹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人群中一阵惊呼后立即鸦雀无声。

那鬼子开了枪后骂道:“バカ!”然后他抬起机枪,将枪口对准了人群。

黄大明虽然平时对镇上的人也没好脸色,但见鬼子开了机关枪,而人群里一半是黄庄的人,那些人跟他多少都有点亲戚,赶紧把赵大富手中的大喇叭拿了过来,对着人群喊道:“大家一定要安静,都别说话!现在请听赵队长说话!”

赵大富见黄大明说话后人群更安静了,心中非常不高兴,又从黄大明手中抢过大喇叭,喊道:“你们听着,老子赵大富,这几天你们干活必须听老子的,否则太君的子弹可不是扫地上了!这几天,你们乖乖地干完活才能回家,否则太君的枪送你们回老家!”

大家都被机枪枪口对着,哪敢发出反对声呢?只是都不知道要干什么活,只能等着赵大富安排了。

赵大富让黄大明带着一名鬼子机枪手与两名鬼子步枪手,押着黄庄的人往北山走,自己则带着一名鬼子机枪手与两名鬼子步枪手押着陈庄的人往南山走。

他们安排大家在南北山上修围栏。

让陈立松难受的是,他是陈庄人,现在管着在南山干活的人不是黄大明,而是赵大富。

陈庄被强拉来干活的人一共有五十多人,却被扛着一挺机枪与两杆三八大盖的三个鬼子与五个二鬼子盯着,开始在南山上修围栏。

干活陈立松倒不怕累,现在最怕的是被赵大富认出自己也在这群人当中,所以一直在避着赵大富。

赵大富一上南山后就不再关心这些民夫做的事了,讲好故事,总人春他只顾盯着山下,像是等待什么人一样。

山路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打着一把遮阳伞悠然地往山顶上来。

当那女人走近后,陈立松一眼看出她就是林花,现在一点都不淡定了!

林花到了山顶,跟赵大富两个人竟然如同新婚夫妇一样形影不离,而且有说有笑。

这让陈立松感觉到意外,林花不是被卖掉了吗?

出于前天夜里林花前来找过他的缘故,陈立松有意走到靠近他俩的地方做事,想听听他们聊什么。

赵大富指着替他干活的这群人,对林花炫耀道:“我还需要自己动手吗?昨天我就跟你说过吧?现在你该相信吧?”

林花一脸妩媚:“相信相信!亲爱的,你太棒了!不过,我听过老爷以前讲过,那不是在九月才种吗?现在你就种,会不会太早了点?”

“不,现在不种,他们是在建围墙。这些都是太君安排的,我只执行,他们给了我很多钱,让我把两座山的山地都买下来。”

“不是太君他们种吗?”

“是替他们种,不过我占股啊!哈哈哈!”赵大富有点得意。

“买地的钱是太君出的,这些人干活也都是免费的,亲爱的,你实在太厉害了!”

……

陈立松听着他俩的对话,原来赵大富要用鬼子的钱收地,又以鬼子的名义让村民们替他干活。

但是他要在这山地里种些什么呢?

正思考着,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引擎声。陈立松从南山上往声音来处远眺,远远的山头,又看到几辆鬼子的军车,正在从田城往刀风镇的方向开来。

上次从风山上看见这些鬼子军车时,陈立松碰到了风山走山,租借的山地没了,种的番薯没了,自己的媳妇也没了!

开来的并不是只有一辆军车,而是一辆接一辆!

不知道这军车里是空的,还是都装着鬼子呢?

这些鬼子到刀风镇来,到底是为啥?陈立松总感觉有点不祥。

搜狗

第075章 六品高祖陈玄清

“立松哥,真的是你啊!”一个熟悉却好久没听到的声音,在身后叫了一下陈立松。

“铁柱!”正在看着鬼子军车进入刀风镇的陈立松,一听就知道这是李铁柱声音,“你不是李家寨人吗?怎么也会在这里?”

从陈如意葬礼之后,在陈立松家当学徒的李铁柱,因为没了师傅就回李家寨去了。

被抓到在南山上修围墙的,是陈庄的人;抓到北山上修围墙的,是黄庄的人。

李铁柱是李家寨的人,既不是陈庄人也不是黄庄人,按理不应当出现在南山。

“我们家就我一个劳动力,肯定也要来啊,金顺姐夫也来了。不过,刚才我一跟陈长官说去找你,他就让我溜上来了。”

为避免引起看管他们劳动的鬼子与二鬼子们的注意,李铁柱帮着陈立松递砖。

“陈长官?哦,陈荣。”陈荣也是陈庄人,跟陈天福一样,与陈立松同辈份。

“是啊!我们李家寨的人都来了。他就跟我说,你在南山上干活。”

“李家寨人来了几个?”陈立松原以为就陈庄与黄庄的人来山上干活,不想李家寨、林家寨的人也被“押”来了。

不过,南山北山都由陈、黄两姓人在干活,并且很快就干完了,李家寨、林家寨的人来这干嘛呢?

“好多呢。对了立松哥,我听陈长官说,南山与北山上以后种大烟啊?”

“种大烟?”

本来鬼子军车出现已让陈立松感到意外了,李家寨的人也来了人,让他感觉这回鬼子要征用这么多民夫做事,他们做的事情似乎比较大,而李铁柱说他们要种大烟,更让陈立松震惊。

这赵大富竟敢做这种事?!

他抬头去看赵大富与林花,这两个人不见了,环顾四处,也没找见他们!

陈立松不知道赵大富与林花什么时候不见的,就跟李铁柱什么时候冒出来一样,他感觉到这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那些端着枪的鬼子与二鬼子,他们对多了一个十三岁的李铁柱似乎熟视无睹,但他们的眼睛全都盯在下山的路口。

看来要想溜下山问个究竟,只有等晚了收工之后的事了。

陈立松见溜走不大可能,就问李铁柱道:“陈荣知道你来找我,他不会去抓你回去吧?你是被抓来干嘛的?”

“我不清楚啊,他们没说干嘛。”

因为李家寨靠山,李铁柱从十岁开始就跟着陈如意一边学打猎,一边帮工,所以从小就接触陈庄的人与事。陈荣在辈份上与陈立松是同辈,自然与李铁柱也熟悉。李铁柱被抓来先不问干嘛,那么多人也轮不上他来问,他见是陈荣看管他们,只跟陈荣说了声就溜来南山。

天黑时,陈立松、李铁柱与众人一起从南山上下来,晚风拂面,把大家一天的汗水渐渐吹干。

太阳已经下山了,路过田园,已经看不清田里稻穗的模样了,那警备队的人交待大家,明日六点钟继续在警备队办公楼前面集合。

大家都累了一天,各自回家去了。因为明日比较早集合,而警备队办公楼建在陈庄,陈立松带着李铁柱回陈庄家里一起住下。

入夜,有萤火虫的地方似乎没有什么蚊子。

陈天福二进的老院子天井里竟然飞出很多萤火虫,林青荷拿着一只玻璃瓶,抓了一只又一只,但很快就不耐烦起来。

她把玻璃瓶丢在游廊的几案上,转个身坐到靠背椅上,右脚也跟着踩在椅上。

这一点,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中学生。

“妈!这也太无聊了!收割稻谷也不要我去了,我天天在家干嘛呀?天福叔不是说,鬼子占领田城不会太久吗?我们呆在陈庄都几个月了,实在呆不下去了!”

郑依依用托盘端了三碗白丸子从厨房里出来,在林青荷跟前端了一碗放在几案上,说道:“你呀,既不像你爹,更不像我,现在这样有吃的有住的,比财主嬷还舒服,为什么非要回田城?先吃白丸子,很甜!你天福叔那里来了客人,妈把点心送去,一会回来再说啊!”

林青荷伸手摆摆让她走,说道:“去吧去吧!反正你早把爹忘了!快去,一会回来也别找我说!”

陈天福与陈荣坐在前院南书房里。老院子房里虽没拉电灯,但点着腊烛与油灯通明。

“你放李铁柱上南山了?”

“嗯,按您的吩咐,把要在南北山种大烟的事情,也告诉了李铁柱,那孩子应当也跟他说了。”

“你知道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吗?”

“不知道啊。”

“你知道在前朝我们陈庄哪个人做官做到最大吗?”

“我们高祖父当过六品布政司经历对吧?”

“不,我们高祖父那是文官,而且只是从六品。官最大的是高祖父的堂弟陈玄清,他是武官。可惜因为后来抽起大烟,成了废物。”

陈荣问道:“陈玄清?陈玄清是谁?”

郑依依端着两碗白丸子,在书房外用手叩了叩门就进来了。

“你俩先吃点点心再聊。”她把两碗白丸子放在他俩面前的桌上,在陈天福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荣向郑依依致谢:“谢谢你,嫂子。”

“别客气,白丸子消暑,你俩吃了再聊。”

“阿荣,你也吃吧。”陈天福端起白丸子先吃了,“陈玄清,就是陈立松的高祖父。”

陈荣也吃起白丸子来,边吃边问道:“那这个陈玄清做了什么官,会比我们高祖父还大?”

“陈玄清当过营千总,正六品,要比咱们高祖父高半阶。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听说英勇无敌,可惜因为染上大烟,把他的官抽丢了,家里啥都卖了后,抓小偷时竟犯了烟瘾,被那个小偷推到茅坑里淹死了。”

郑依依听说人掉进茅坑淹死了,一下子乐了:“笑死我了,还真有人掉进茅坑淹死的。”

陈天福对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陈庄陈玄清这一脉从此没落了,陈玄清老婆就让他们子孙坚决禁烟,我们刀风镇本来最适合种大烟的,但整整一百年了,没人敢种烟,因为陈玄清这一脉,他们从那时就发毒誓,世代成为猎人,在咱们镇上周围的山里转,一旦发现哪里种大烟,都会想方设法坚决铲除的,谁也种不得。”

搜狗

</br>

</br>

第076章 谷子被人抢收了

“您的意思是,陈如意、陈立松他们,当猎人是为了巡山查大烟”

“是!对了,今天你们安排人抢割的稻谷,都运回田城了”

“是,我想明天变会乱了,说不定今晚就乱了。”

陈天福笑笑,说道:“今晚不会,没人跳出来带头。”

“我觉得陈立松不会带头闹事,倒会暗中破坏他们种大烟。”

“哈哈哈!”

刀风镇的白丸子是夏季消暑点心,他俩三口两勺就清光了碗。

郑依依起身收拾了碗,说声:“打令,你们继续聊,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

她端着托盘进了正院,见游廊上林青荷也已吃光了白丸子,就走了过去去收拾空碗。

林青荷正无聊地拨弄着油灯灯芯,并抓了一只萤火虫从灯罩里扔了进去。

“哎!这萤火虫不像蛾,不扑火,不过也死了。”

“你把萤火虫烤死了。宝贝,你跟你说件新鲜事。你知道吗那个叫陈立松的,他爷爷掉茅坑淹死的!”

郑依依不知道陈天福说的高祖父,却不知高祖父是爷爷的爷爷,跟爷爷是两个概念。她觉得爷爷就是祖父,也跟高祖父差不多。说到淹死,她不禁看了一眼天井当中的水池,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抖。

“噫!妈,我刚吃了点心,您就说这么恶心的事来,真是!”

“对了,你知道吗我刚才还听他们说什么,陈立松祖上当过大官,官比你天福叔的爷爷还要大。”

“妈,你也太无聊了吧你可以当你的少奶奶,我想回田城,或者云游四海。这些事都没意思,无聊啊……啊……啊……啊……”

“真的,妈跟你说,还有一件事你听起来会震惊。”

“哎,妈,您说的会震惊的事,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什么掉粪坑淹死了,什么当大官,这种事,乡村里他们每个人的祖先都很传奇,您的祖先还当过皇上呢!”

“真的会让你震惊,你听听嘛!”

郑依依在林青荷耳边悄悄地把有人要在刀风镇种大烟的事,说给了她听。

这确实让林青荷震惊。

“妈,我出去一下。”林青荷竟从座位上跳了下来,穿了鞋,就往院子外跑去。

有一段时间,她经常跑来看看陈立松有没有在,但陈立松就是不住家里,而是住到黄家大院去了。

陈立松的家,林青荷是知道的。

鬼子拉民夫干活的事,林青荷当然知道,也知道陈立松今日就在南山上。

陈立松进了黄家大院当长工的事,林青荷也知道。因为不想看到黄大明那嘴脸,林青荷想到黄家大院去找陈立松,但怕自己一个女的单独跑去找陈立松不合适,加上又听说陈立松媳妇林金珠死于风山的走山,她唯有同情。

不去黄庄了,反正去了也找不见陈立松。

林青荷晃晃悠悠地走在黑幕中,不知不觉地竟走到了陈立松的家门口,而屋里正亮着灯,一位跟她差不多大小的人像挂在了墙上。

“陈立松竟然在”

林青荷上前去敲门,陈立松家不是大院,并没什么规矩。

陈立松此时正在里边正与李铁柱商量,以后要如何才能把他们要种的大烟给铲了。

听到敲门声,陈立松就让赵大财去开了门,把她了领进来。

林青荷一进门还没坐下就问道:“他们要种的是大烟,你听说了吗”

“嗯。你也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对了,我按你的方法,我扎马步,练基本功,分析与判断能力都有点提高,你要不要让我试试枪”

“我没枪。”

-----

这一点,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中学生。

“妈!这也太无聊了!收割稻谷也不要我去了,我天天在家干嘛呀天福叔不是说,鬼子占领田城不会太久吗我们呆在陈庄都几个月了,实在呆不下去了!”

郑依依用托盘端了三碗白丸子从厨房里出来,在林青荷跟前端了一碗放在几案上,说道:“你呀,既不像你爹,更不像我,现在这样有吃的有住的,比财主嬷还舒服,为什么非要回田城先吃白丸子,很甜!你天福叔那里来了客人,妈把点心送去,一会回来再说啊!”

林青荷伸手摆摆让她走,说道:“去吧去吧!反正你早把爹忘了!快去,一会回来也别找我说!”

陈天福与陈荣坐在前院南书房里。老院子房里虽没拉电灯,但点着腊烛与油灯通明。

“你放李铁柱上南山了”

“嗯,按您的吩咐,把要在南北山种大烟的事情,也告诉了李铁柱,那孩子应当也跟他说了。”

“你知道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吗”

“不知道啊。”

“你知道在前朝我们陈庄哪个人做官做到最大吗”

“我们高祖父当过六品布政司经历对吧”

“不,我们高祖父那是文官,而且只是从六品。官最大的是高祖父的堂弟陈玄清,他是武官。可惜因为后来抽起大烟,成了废物。”

陈荣问道:“陈玄清陈玄清是谁”

郑依依端着两碗白丸子,在书房外用手叩了叩门就进来了。

“你俩先吃点点心再聊。”她把两碗白丸子放在他俩面前的桌上,在陈天福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荣向郑依依致谢:“谢谢你,嫂子。”

“别客气,白丸子消暑,你俩吃了再聊。”

“阿荣,你也吃吧。”陈天福端起白丸子先吃了,“陈玄清,就是陈立松的高祖父。”

陈荣也吃起白丸子来,边吃边问道:“那这个陈玄清做了什么官,会比我们高祖父还大”

“陈玄清当过营千总,正六品,要比咱们高祖父高半阶。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听说英勇无敌,可惜因为染上大烟,把他的官抽丢了,家里啥都卖了后,抓小偷时竟犯了烟瘾,被那个小偷推到茅坑里淹死了。”

郑依依听说人掉进茅坑淹死了,一下子乐了:“笑死我了,还真有人掉进茅坑淹死的。”

陈天福对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陈庄陈玄清这一脉从此没落了,陈玄清老婆就让他们子孙坚决禁烟,我们刀风镇本来最适合种大烟的,但整整一百年了,没人敢种烟,因为陈玄清这一脉,他们从那时就发毒誓,世代成为猎人,在咱们镇上周围的山里转,一旦发现哪里种大烟,都会想方设法坚决铲除的,谁也种不得。”

</br>

</br>

第077章 我这是说说而已

二鬼子不停地喊了一会话,大伙都怕鬼子手中的枪,都回房去了。

陈立松与李铁柱、林青荷也回到了房里,关上了门。

巷子又一片宁静。连知了都不叫了,黑暗里只有鸟偶尔叫了几声。

陈立松拔了拔油灯的灯芯,让房里的光亮大了起来,怒道:“我真想用一杆枪,把那二鬼子手里的喇叭给打下来!”

林青荷一听,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跳着说道:“好啊好啊!他们都说你的枪法一流,你表演一番,打烂他的嘴!”

陈立松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是说说而已。稻谷被割了多少,明早就能看到。不过,我们看到了又有什么办法呢要制止种大烟,我们人微言轻,得联系各个村庄有头脸的人出来主持公道才行。”

林青荷问道:“你想好哪些人了吗”

“黄庄黄大建、陈庄陈天福、林家寨林海涛、李家寨李朝山、郑家寨郑良与王家寨王文栋。我现在就去拜访,希望能说动他们,能够出面制止种植。”

“会的。天福叔交给我去说服。”

“你快回去吧。”

“这时候鬼子与二鬼子正盯着呢。我晚点再回吧。”

陈立松说道:“你怕啥从这条巷子过去才里把的路就到,我送你回去吧。”

林青荷点点头。

与李铁柱一把林青荷送回陈氏老院子之后,陈立松并没有睡,而二鬼子不停地喊了一会话,大伙都怕鬼子手中的枪,都回房去了。

陈立松与李铁柱、林青荷也回到了房里,关上了门。

巷子又一片宁静。连知了都不叫了,黑暗里只有鸟偶尔叫了几声。

陈立松拔了拔油灯的灯芯,让房里的光亮大了起来,怒道:“我真想用一杆枪,把那二鬼子手里的喇叭给打下来!”

林青荷一听,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跳着说道:“好啊好啊!他们都说你的枪法一流,你表演一番,打烂他的嘴!”

陈立松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是说说而已。稻谷被割了多少,明早就能看到。不过,我们看到了又有什么办法呢要制止种大烟,我们人微言轻,得联系各个村庄有头脸的人出来主持公道才行。”

林青荷问道:“你想好哪些人了吗”

“黄庄黄大建、陈庄陈天福、林家寨林海涛、李家寨李朝山、郑家寨郑良与王家寨王文栋。我现在就去拜访,希望能说动他们,能够出面制止种植。”

“会的。天福叔交给我去说服。”

“你快回去吧。”

“这时候鬼子与二鬼子正盯着呢。我晚点再回吧。”

陈立松说道:“你怕啥从这条巷子过去才里把的路就到,我送你回去吧。”

林青荷点点头。

与李铁柱一把林青荷送回陈氏老院子之后,陈立松并没有睡,而二鬼子不停地喊了一会话,大伙都怕鬼子手中的枪,都回房去了。

陈立松与李铁柱、林青荷也回到了房里,关上了门。

巷子又一片宁静。连知了都不叫了,黑暗里只有鸟偶尔叫了几声。

陈立松拔了拔油灯的灯芯,让房里的光亮大了起来,怒道:“我真想用一杆枪,把那二鬼子手里的喇叭给打下来!”

林青荷一听,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跳着说道:“好啊好啊!他们都说你的枪法一流,你表演一番,打烂他的嘴!”

陈立松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是说说而已。稻谷被割了多少,明早就能看到。不过,我们看到了又有什么办法呢要制止种大烟,我们人微言轻,得联系各个村庄有头脸的人出来主持公道才行。”

林青荷问道:“你想好哪些人了吗”

“黄庄黄大建、陈庄陈天福、林家寨林海涛、李家寨李朝山、郑家寨郑良与王家寨王文栋。我现在就去拜访,希望能说动他们,能够出面制止种植。”

“会的。天福叔交给我去说服。”

“你快回去吧。”

“这时候鬼子与二鬼子正盯着呢。我晚点再回吧。”

陈立松说道:“你怕啥从这条巷子过去才里把的路就到,我送你回去吧。”

林青荷点点头。

与李铁柱一把林青荷送回陈氏老院子之后,陈立松并没有睡,而二鬼子不停地喊了一会话,大伙都怕鬼子手中的枪,都回房去了。

陈立松与李铁柱、林青荷也回到了房里,关上了门。

巷子又一片宁静。连知了都不叫了,黑暗里只有鸟偶尔叫了几声。

陈立松拔了拔油灯的灯芯,让房里的光亮大了起来,怒道:“我真想用一杆枪,把那二鬼子手里的喇叭给打下来!”

林青荷一听,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跳着说道:“好啊好啊!他们都说你的枪法一流,你表演一番,打烂他的嘴!”

陈立松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是说说而已。稻谷被割了多少,明早就能看到。不过,我们看到了又有什么办法呢要制止种大烟,我们人微言轻,得联系各个村庄有头脸的人出来主持公道才行。”

林青荷问道:“你想好哪些人了吗”

“黄庄黄大建、陈庄陈天福、林家寨林海涛、李家寨李朝山、郑家寨郑良与王家寨王文栋。我现在就去拜访,希望能说动他们,能够出面制止种植。”

“会的。天福叔交给我去说服。”

“你快回去吧。”

“这时候鬼子与二鬼子正盯着呢。我晚点再回吧。”

陈立松说道:“你怕啥从这条巷子过去才里把的路就到,我送你回去吧。”

林青荷点点头。

与李铁柱一把林青荷送回陈氏老院子之后,陈立松并没有睡,而“黄庄黄大建、陈庄陈天福、林家寨林海涛、李家寨李朝山、郑家寨郑良与王家寨王文栋。我现在就去拜访,希望能说动他们,能够出面制止种植。”

“会的。天福叔交给我去说服。”

“你快回去吧。”

“这时候鬼子与二鬼子正盯着呢。我晚点再回吧。”

陈立松说道:“你怕啥从这条巷子过去才里把的路就到,我送你回去吧。”

林青荷点点头。

与李铁柱一把林青荷送回陈氏老院子之后,陈立松并没有睡,而“这时候鬼子与二鬼子正盯着呢。我晚点再回吧。”

陈立松说道:“你怕啥从这条巷子过去才里把的路就到,我送你回去吧。”

林青荷点点头。

</br>

</br>

第078章 黄庄老爷黄建达

刀风镇正文卷第078章黄庄老爷黄建达说“请吧”的人,果然是一位老者。

他提着一盏马灯,陈立松与李铁柱感觉黄家的马灯都比普通人家的亮,可以看清他那清瘦但精神的脸,脸上似乎对陈立松很客气。

李铁柱从心底佩服陈立松,原来真是去传话,得到主人认可之后,才来领他俩进去。

陈立松与李铁柱跟随那老者进了院门、过了插屏门,那老者推开垂花门,三人一起进了正院。

一进正院,陈立松就看到正堂因为开着电灯而显得很敞亮,总感觉这里的正堂要比黄大明、陈天福家的正堂要高要大。

正堂门口,一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于堂前,应当他就是黄建达了。

他双手扶在椅帮上,因为背对着正堂的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从天井直走,通往正堂会比较快些。

陈立松与李铁柱刚跟随老者下了台阶、进了天井,突然“噗噗”两声,他俩腿上均被棍子重击了一下,全往前扑倒在天井之中。

在倒地的瞬间,陈立松眼瞧着由四周扑来四名汉子,其中两名汉子压在他的身上,另两名压在李铁柱身上,三下两下就将他俩给五花大绑了。

被两名汉子提着站起来的陈立松,对着那中年男子黄建达问道:“黄老爷!您这是?”

“抬起头来。”黄建达反问道,“你是陈玄清玄孙吗?”

陈立松见他发问,赶紧答道:“是!我是!”

只见那黄建达对押着陈立松的那两名汉子行了一下手势,他俩一人用一只手提着绑在陈立松腰间的麻绳,将陈立松提到黄建达跟前的台阶下,并按着陈立松让他跪了下来。

“当年你的先祖曾经是何等英雄,你现在竟随随便便用他的威名,来我这炫耀起来!请问,就算你的高祖父有多厉害,跟现在的你又有何关系?”

“黄老爷,我是真找您有急事。”

若按他现在连一块地都没有的一个长工身份,怎么可能能见得到在黄庄威名直接碾压黄大明的黄建达呢?

“你来求我,还不是让我跟大明说说,把你的水田还你吗?就这种破事,值得你用你高祖父名讳来找我吗?”

“不不不,黄老爷,您误会我了,我来找您并不是为了那块田地的事。”陈立松清楚,他若是说为那田地来找黄建达,那无疑是与虎谋皮!

“那块田地本就是我黄庄之地。既然你说不为田地,那你说说,为什么来找我?”

“大烟,有人要在刀风镇种大烟!”

黄建达听闻有人要在刀风镇种大烟,确实感觉到有点意外,站起身来说道:“哦?既然是大烟之事,搬出你高祖之名讳来见我,暂且情有可原。给他俩松绑吧!”

他伸出一只手,让押着陈立松的那两个人松开绑在陈立松身上的绳索。恢复自由的李铁柱,快步跑到陈立松身旁,伸手抓着陈立松的手,不敢言语。

陈立松现在顾不上吃,应道:“是的黄老爷。今天我们被抓去南山修围墙,围墙里似乎是要建一座制作大烟的工厂。”

“他们种他们的大烟,你做你的长工,两者互并相干,你担心他干嘛呢?”

“难道黄老爷过上了比我陈立松好一万倍的优越生活,就满足于现状、啥都不管了吗?”

黄建达被陈立松一质问也愣了一下,但立即叫道:“大年,你带他进来吧,给他俩上两杯茶吧。”

他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长衫,背着手转身进了正堂。

后面跟着四名汉子中,上前一个人,帮他把那张太师椅给搬了进去,摆在正堂的厅堂主桌右侧位置上。

黄建达又在那张太师椅上坐定,让陈立松在他的左手客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铁柱跟着进来,站到陈立松边上,后也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四合院,又称四合房,是中国的一种传统合院式建筑,其格局为一个院子四面建有房屋,从四面将庭院合围在中间,故名四合院。

四合院就是三合院前面又加门房的屋舍来封闭。若呈“口”字形的称为一进院落;“日”字形的称为二进院落;“目”字形的称为三进院落。一般而言,大宅院中,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是厅堂,第三进或后进为私室或闺房,是妇女或眷属的活动空间,一般人不得随意进入,难怪古人有诗云:“庭院深深深几许”。庭院越深,越不得窥其堂奥。

四合院至少有3000多年的历史,在中国各地有多种类型,其中以北京四合院为典型。四合院通常为大家庭所居住,提供了对外界比较隐秘的庭院空间,其建筑和格局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尊卑等级思想以及阴阳五行学说。

在现代,随着家庭结构和社会观念的变迁,传统四合院的宜居性受到了挑战。而在城市规划过程中,传统四合院也面临着保护和发展的矛盾,一些四合院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同时也有一些被拆除。

在古代,四合院基本上满足了一家人生活的需要,那时两进四合院以及更大的四合院通常是官宦和士绅的住所。而到了现代,一方面上下水、暖气等卫生设施没有进入四合院,沦为大杂院的四合院也未继续改进以适应汽车、空调等设备的需要,另一方面,像四世同堂那样的大家庭也比较少见,有钱的人家通常愿意在交通方便的郊外购置别墅,而不是生活在人口密度较高的市区。因此作为民居的四合院是否还存在价值,也是近代以来,一个争论的问题。

正式的四合院,一户一宅,平面格局可大可小。房屋主人可以根据土地面积的大小、家中人数的多少来建造,小到可以只有一进,大可以到三进或四进,还可以建成两个四合院宽的带跨院的。小者,房间为13间;一院或二院者,房间为25间到40间。厢房的后墙为院墙,拐角处再砌砖墙。大四合院从外边用墙包围,墙壁高大,不开窗户,以显示其隐秘性。从制式上来说,许多王府和寺庙也是按照四合院的布局进行设计和建造的。

搜狗

第079章 山上山下不一样

刀风镇正文卷第079章山上山下不一样陈立松听出黄建达话语中的激动情绪,不过他见黄建达虽呵斥自己,却没有送客的意思,忙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毕恭毕敬地问道:“黄老爷,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大错特错!”

黄建达又拂了拂他身上的薄长衫,然后将双手背在身后,在陈立松跟前走了两个来回,看一眼陈立松又摇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情绪已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唉!自你曾祖父举家回到刀风镇开始,到你这一代四代都在山上讨生活,也难怪你不懂刀风镇的人情世故,所以我也不敢说你了。”

“对不起,黄老爷。”

陈立松天性有着灵活变通与逆来顺受,唯独从他高祖母开始,一直要求子子孙孙都要禁烟。

“你也没错,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其实我刚才骂你呢,是骂召集两庄四寨的事说得太轻巧了,不过,你太想当然了。你可知道,他们为啥会听你的”

黄建达话说得很慢,慢得让人发困。

“这……”黄建达说得再慢,陈立松的思维却也无法跟上,他并不知道黄建达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为黄庄由我说了算,陈庄由陈天福决定一切吗”

“您说得不算吗”

“哎!陈立松啊陈立松,我只是一个黄庄人而已。你是不是真不知道村庄的每个家族都有一位族长的吗”

“我们陈庄的族长我知道,他不就是天福哥的父亲吗”

“是,就是他父亲,就跟黄庄的族长是我父亲一样。但你清不清楚:林海涛并不是林家寨族长的儿子或孙子。一样,李家寨的李朝山、郑家寨的郑良与王家寨的王文栋,都不是他们族长的儿子或孙子,你让我把他们召集来,有用吗”

“这我不清楚……”

“其实我们刀风镇管辖两庄四寨,跟当年的大夏似乎”

“黄老爷,我是真找您有急事。”

若按他现在连一块地都没有的一个长工身份,怎么可能能见得到在黄庄威名直接碾压黄大明的黄建达呢

“你来求我,还不是让我跟大明说说,把你的水田还你吗就这种破事,值得你用你高祖父名讳来找我吗”

“不不不,黄老爷,您误会我了,我来找您并不是为了那块田地的事。”陈立松清楚,他若是说为那田地来找黄建达,那无疑是与虎谋皮!

“那块田地本就是我黄庄之地。既然你说不为田地,那你说说,为什么来找我”

“大烟,有人要在刀风镇种大烟!”

黄建达听闻有人要在刀风镇种大烟,确实感觉到有点意外,站起身来说道:“哦既然是大烟之事,搬出你高祖之名讳来见我,暂且情有可原。给他俩松绑吧!”

他伸出一只手,让押着陈立松的那两个人松开绑在陈立松身上的绳索。恢复自由的李铁柱,快步跑到陈立松身旁,伸手抓着陈立松的手,不敢言语。

陈立松现在顾不上吃,应道:“是的黄老爷。今天我们被抓去南山修围墙,围墙里似乎是要建一座制作大烟的工厂。”

“他们种他们的大烟,你做你的长工,两者互并相干,你担心他干嘛呢”

“难道黄老爷过上了比我陈立松好一万倍的优越生活,就满足于现状、啥都不管了吗”

黄建达被陈立松一质问也愣了一下,但立即叫道:“大年,你带他进来吧,给他俩上两杯茶吧。”

他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长衫,背着手转身进了正堂。

后面跟着四名汉子中,上前一个人,帮他把那张太师椅给搬了进去,摆在正堂的厅堂主桌右侧位置上。

黄建达又在那张太师椅上坐定,让陈立松在他的左手客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铁柱跟着进来,站到陈立松边上,后也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立松虽觉得刚才挨了一棍子的腿现在仍有点不舒服,却知道并无大碍,想必那几个人全是练家子,知道该打在哪不该打哪,下手时早控制好轻重了。

刀风镇,除了李飞脚跟着北边来的师傅学到北腿之外,本土拳法有咏春拳,棍法有子午棍等,均为制止侵袭的武术,而非决战沙场的杀技,所以刚才那四人的棍法,是为把他俩拿下的子午棍。

那叫黄大年的老者已招呼一女佣给陈立松他俩上了茶。

“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既然你都搬了尊高祖之名到我这来,当年尊高祖救过我高祖父,你要我帮什么忙,我也理应不能拒绝。”

“黄老爷言重了。来您这打扰您报了先祖的名讳,是因为鬼子要在咱们刀风镇种大烟这事实在太重大了。”

陈立松当然清楚,他不过是黄建达堂弟黄大明家的一名长工,若以自己的身份来求见刀风镇威名赫赫的黄建达,黄建达怎么会见他

“别老爷长老爷短地叫。我高祖父跟你高祖父曾以兄弟相称,按辈份,我俩虽不同姓,却也算同辈兄弟了,你就称我建达哥吧。”

百余年前,陈立松高祖父陈玄清曾出手救过文弱书生黄宗澄,黄宗澄就是黄建达的爷爷黄仁贵的爷爷,也就是黄建达的高祖父。

陈立松慌忙站起身来,上前鞠了一个躬,说道:“不敢不敢,您是黄老爷。”

“坐下说话吧。”

“是,黄老爷。”陈立松回到座位前坐了下来,“我想让黄老爷出面,让您堂弟黄大明黄老爷,别在南山与北山上叫人种大烟。”

“大明种大烟开始种了吗”

“还没有,现在还不是种大烟的季节,所以现在您去说服他,他停下来也还没多大损失。若等种下了长起来后再去铲除,恐怕他们绝不乐意了。”

想想就知道,要是这些人已把罂粟种上,那些罂粟就成了这些人的命根了。

黄建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又变了。

陈立松并没看黄建达的脸色,继续说道:“黄老爷,不过单单只是让大明老爷不种,或许又出来一个‘白小暗’种了,所以还需要您出面召集陈庄陈天福、林家寨林海涛、李家寨李朝山、郑家寨郑良与王家寨王文栋共同商量对策。”

“陈立松,你真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了!”黄建达站起来喝斥道:“你他妈胆子也太大了,你为了守着你先祖之遗愿,禁大烟竟敢禁到我黄家来!”

第080章 风山来人要行动

刀风镇正文卷第080章风山来人要行动黄小明没回答陈立松的话,轻声对跟随他而来的汉子们说道:“同志们,你们就坐在地上休息一会,我跟立松兄弟说几句话,你们两点钟准备行动。”

此时,陈立松已用火引子点了屋里的油灯。

绰约的光亮之中,陈立松看到墙边竟有六个汉子,手持长枪,个个睁大眼睛正盯着他看。

其中一人先跟陈立松轻声地打了个招呼:“陈教头好!”

这一声招呼一出声,其他人全都对陈立松轻声道:“陈教头好!”

陈立松刚被叫第一声唤做“陈教头”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听到其他人也这么叫唤时,他马上想起当时在风山上,曾被赞作比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还要厉害的教头,一时哑然了。

他想去纠正他们,让他们别使用这种称谓,却怕这夜深人静,吵到人家没关系,引来了鬼子那就不妙了。

然后只听得“嗖嗖”几声,明显是众人就地坐卧的声音,整齐而迅速。

李铁柱惊奇地看着他们,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坐卧到墙角去。

黄小明这回没穿长衫了,似乎是一件对襟的衣衫。

陈立松觉得这么热的天,长衫他哪还能穿得住呢

黄小明拉着陈立松到后屋里,说道:“不好意思,因为我要找你问件事,他们又不知道你这里,所以才带了人来。要不是这次行动……放心,我以后不会来这里打扰你。我问你,你找了我建达哥,他有什么安排吗”

“他说明天帮我联络各村寨耆老,设法制止鬼子在南北山种大烟。”

“他有没说什么会把他们怎么办”

“他们,谁”陈立松自然知道,黄小明说的“他们”肯定不是指鬼子,黄建达哪敢开罪鬼子!

黄小明吞吞吐吐地说道:“……赵大富他们。会处死他们吗”

陈立松不知道黄小明为什么会这么问,问道:“处死他们只是鬼子帮凶,各村寨耆老们会处死他们吗”

黄小明似乎松了一口气:“哦,他也没说。”

看样子,黄小明并不想处死赵大富,难道他跟赵大富有什么瓜葛

陈立松旋即就想通了,原来黄小明在乎的是黄大明。

赵大富负责把陈庄的人拉到南山来修围墙,而黄大明负责把黄庄的人拉到北山去修围墙。

按理说,若要算谁是刀风镇的汉奸,黄大明绝对是第一个。黄小明若要除奸,第一个除的肯定就是黄大明。

不过陈立松也理解,黄小明与黄大明本就是一对双生,他们之间的血脉却是相连的。黄小明明知黄大明公开投靠了鬼子,如果真要下定决心除去这汉奸,黄大明就算有猫一样的九条命,也早死十回了。

陈立松却又关心起林三才来,问道:“林三才现在伤势怎样要不要紧”

“不要紧,皮肉伤。再在山上躺上几天,保证又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了,放心吧。”

“哦,我放心着呢。”

“我代表林三才向你的关心表示感谢!好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不方便出面,就留在你这睡一觉,他们开始行动。”

“哈,您说睡一觉,会睡得着才怪。”

黄小明笑了笑,随即到前房来跟大伙悄声说道:“同志们,大家一定要小心又小心。我们只杀鬼子,那些二鬼子虽然也可恶,但都是两庄四寨的乡亲,大家缴了他们的枪就好,千万别伤了他们。”

“政委请放心。”

“我就不跟你们去了。一会除了李铁杆来这里叫我外,其他人办完事都到南山路口集合。”

“好!”

陈立松家的门开了,“噌噌噌”地出去了六个人。

但陈立松马上又听到他家房子外面的墙角边,也“噌噌噌”地响起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些声音听起来,加上刚才出去的六个人,队伍应当不少于二十人!

李铁柱仍坐在地上,听着声音惊奇地说道:“哇!好多人啊!”

陈立松一进来就知道门外还有人,所以并没感觉到意外。

“先生,您到床上眯一会,等他们回来了,您还要赶路回山上吧”

“不用,你俩别管我们,该睡去睡吧。我们下午在山上已睡了一觉了。”

李铁柱说道:“我现在睡不着了。”

可是刚说完话,他的头却耷拉着靠在墙角,紧接着竟打起盹来了……

陈立松看着李铁柱很快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得香,过去把他拉了起来,说道:“去里屋睡吧。”

“哦……”李铁柱实在太困了,跟着陈立松摸索着进了里屋,头碰着床就又睡了。

看着李铁柱睡得沉,陈立松确实也有点困了。

陈立松回到前屋想看一下黄小明在干嘛,只见黄小明坐在油灯前,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册子来,又掏出一只钢笔,一会在思考,一会又在小册子上写写划划。

黄小明曾经教过陈立松读书,瞧这模样,让陈立松想起了小时候在学堂里,黄小明教他知识的那段时光。

转眼十年过去了,黄小明现在坐在桌前的姿势,还是以前教书时的样子,但没想到现在竟把长衫换成了对襟,腰里还插了一只手枪!

陈立松一下子又不困了。

过了一会,黄小明像是写完了,收起了钢笔与册子,从桌前站了起来,脸朝着警备队办公楼方向,似乎在听动静。

他们出去这么久了,仍然没有听到外面传来枪声,甚至连爆竹声也没有。

陈立松知道他在担心那些人,走到他跟前轻声问道:“要不,我陪您一起悄悄地去看看”

“别,要是被警备队的人撞上,你可以跟着我跑去风山,可是你妈妈跟你妹妹怎么办”

“嗯。不过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

“放心,你教他们练枪的方法非常好,经过几个月训练,他们枪法很好,这回就是下来练练手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跑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门外,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俩隔着一扇门,都可以听到外面的喘息声。

“嘘——”陈立松示意黄小明别作声。

他往油灯那凑过头去,准备吹灭了灯,却被黄小明拦住了。

“是李铁杆,我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正是李铁杆。

他正双手扶着他的膝盖上,嘴里大口地喘着气,抬头见黄小明走了出来,张口要说话。

“进来说话!”黄小明伸手就把他给拽了进来,转身又关上了门。

“哎呀!不……不得……得了了……”那李铁杆喘息未定,急着想说话却一进说不出口来。

第081章 黄小明给他银元

刀风镇正文卷第081章黄小明给他银元黄小明道:“慢慢说。”

陈立松给李铁杆递了一杯水过去,李铁杆接过“咕咚咕咚”地几口就喝完。

“没有鬼子!一个都没有!”

“什么没有鬼子?”

“我们没找到鬼子。”

“不可能啊!我们情报不会有错!陈立松,有没有鬼子?”

“有。好几辆车呢!在南北山上看着我们干活的还有几个。”

“开军车来的鬼子,傍晚时候拉着粮食都走了。”

“那四个拿机关枪的鬼子呢?”

一听说到四个拿机关枪的鬼子,李铁杆立即眉飞色舞:“好家伙,四挺机关枪是货真价实的!这回我们不得了了!”

黄小明还是没听出那四个鬼子到哪了:“我问的是那四个鬼子,不是机关枪。”

“那四个,那四个是田城警备队冒充的!他们以为换上鬼子衣服就是鬼子了,差点被我们全干掉了,都吓尿了!”

陈立松问:“他们不是会说鬼话吗?对,说什么‘八噶’!”

“バカ!バカ!我也会说啊!我不是鬼子吧?要不是他们抽大烟说中国话,我们还真以为是鬼子了!他们被我们狠狠地揍了一顿,问完事就放了。”

陈立松对大烟很敏感,问道:“他们抽大烟?大烟哪来的?”

“这我就不清楚,你得问他们去。政委,我给您汇报一下战果:缴获四挺机关枪,二十一杆三八大盖,子弹两箱!对了,还有两箱银元!这回我们队伍装备牛了!比刀峡他们强多了!”

听那李铁杆的语气,他似乎把风山与刀峡两边的装备做了比较。

黄小明一听缴获了这么多好东西,很兴奋地说道:“走,快带我去看看!”

“我还没摸过机关枪!也去看看这些枪!”听说缴获到机关枪,陈立松有着莫名的兴奋。

李铁柱早已睡着了,所以陈立松就一个人跟随黄小明与李铁杆,来到南山路口。

南山路口道旁有一棵大榕树,在进风山的山脚见到她的模样,这样才算是真正地根深蒂固。

那是一棵古榕,至少要有两个人才能抱得住它的树干!

在这分秒流逝的夜里,瞬即凌晨,天,很快就要亮了。

但对黄小明与陈立松来说,就算姿态再美、树干再有历史的古榕,在四挺机关枪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在李铁杆跑去陈立松家里通知黄小明时,其他人已经把战利品全转移到古榕树后等黄小明。

缴获的枪全都摆放在那里!

黄小明与陈立松几乎同时扛起了一挺机关枪!

陈立松道:“好家伙!这枪神奇!这次是我第一次摸到的机关枪,有点沉!!”

黄小明也跟平时不一样,边摸机关枪边嘟嚷道:“这手感真好!”

摸完了机关枪,黄小明才开始注意到那两箱子的银元!

“警备队怎么会有银元呢?这在我哥的办公室搬到的?”

“不是,是在一个叫赵大富的办公室里找到的。”

“哦,这笔巨款不是我哥的。”黄小明脸上的担心,现在早已冰释。

陈立松当然也关心这些钱,心想道:“要是这笔巨款属于自己那该多好!就可以赎回江边的那块地了。”

正异想天开时,他听闻黄小明在叫他:“陈立松,来!到我这来。”

陈立松把手中的机关枪交还给风山的人,大步流星地到了黄小明跟前:“我来了!”

黄小明掀开了装着大洋的大箱,指着里边的银元说道:“来!你要赎回你那块地,作为上次你上山教枪法的报酬,你随便能拿多少都是你的,拿了就到大明那里赎买回来吧。”

“啊?不用不用,我正在……”

“客气什么?来吧!快点。”

他们也要赶紧回山了。毕竟刀风镇警备队算是替鬼子办事的,他们遭遇了风山队伍的袭击,如果真正的鬼子带着队伍杀向刀风镇,风山上是没有把握战胜的。

陈立松当然不敢要这些钱,这是他所遵循的做人原则之一。

“你跟我客气啥呢?”

黄小明向风山队伍中的一名人员要了一件衣衫,然后用衣衫包了满满一大包的银元,包妥后递给了陈立松:“拿着,天亮了立即找大明去,把你的那块地从他那赶紧赎买回来吧。”

陈立松并没有伸手接钱,嘴里说道:“不行不行,这钱我不能要!虽然我缺钱,但不能缺良心。这不是我的钱。”

但黄小明却不理他,招呼大伙立即重新绑好腿上绷带,说了一声:“同志们,我们回山上吧!镇上闹出什么动静来,自有人上来报告!”

说完,他把那一包银元丢在陈立松跟前,带着大伙扛着战利品,兴高采烈地回山了。

那一包银元,至少两百块。

在田江边的那块地,不过两亩多,就算按最好的田产计价,一亩十五块大洋,就算那块玉有三亩地,给五十大洋足已!

陈立松想追上黄小明的队伍把银元还了,但还是没动。不是他追不上,而是舍不得去追。

他盯着那包银元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决定要了。

回到家中,他先把银元放妥,等着天亮后,就与李铁柱一起到警备队去等着上南山。

李铁柱也醒了。

看到李铁柱,忽然想起昨晚风山队伍袭击了警备队,警备队此时一杆枪都没有了,应当没法开工了,所以他也磨磨蹭蹭地不想动。

陈立松家里还关着门,里边正躺着陈立松与李铁柱。

“立松哥,你不起来吗?”

“我再眯一会。”

“我们去广场排队吗?”

“呼……呼……”陈立松睡着了。

虽然门外此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但没有大喇叭的呼喊,也没人鬼子的鬼叫,更没有他们来敲门。

陈立松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拿回了江边的那块田地,那块田地全插上了秧,收割后,他又娶了一位美丽的新娘,还是林金珠那双眼睛,正怯懦地看着他。

红红的红盖头,

红红的红纱窗,

红红的红布缦,

两杯酒,

两酒杯,

两个人。

一生只有我与你。

突然,“呯呯呯……”

一阵敲门声,梦里的歌停了,惊醒了陈立松。

搜狗

第082章 门外的敲门之人

刀风镇正文卷第082章门外的敲门之人大清早谁敲门敲得这么急!不对,早已不是大清早了!

“立松哥,在家吗?”听这声音,像极了梦里唱歌之人。不对,叩门的是林青荷!

陈立松忽然感觉刚才梦里的新娘,不是林金珠而是林青荷!

怎么会是林青荷呢?可能昨夜林青荷跑来找他的缘故,也有可能想着今天要赎回那块田地的缘故吧,因为那块田地现在郑姨、林青荷母女在种着。

李铁柱呢?他睁开眼去找李铁柱。

陈立松很久没回家住了,昨晚就把睡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李铁柱现在正在收拾房子。

“铁柱,帮忙去开一下门。”陈立松猛然地从床上起身。

“好!”

李铁柱把门一打开,只见林青荷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她也不管陈立松正在穿衣服,直闯进了里屋。当看到陈立松光着膀子时,林青荷赶紧别过脸转过身去,惊道:“立松哥,你没穿衣服怎么也不说一声!”

陈立松想起梦里的事,现在又听她这么说,乐了:“我不得等你进来了才能告诉你吗?”

林青荷知道他只是光着膀子,并非赤身,反而转过身来说道:“哟!你这头脑开窃了,还会开玩笑了!赶紧穿衣服吧!”

“这么着急跑来,就为了来看我穿衣服?”

“当然找你有事啊!”

“说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正想去找你。你先说,找我啥事?”

“你说奇怪不?今天刀风镇各路人马齐聚镇公所,天福叔的人押来了一个人,你猜猜会是谁?”

“天福哥的人押来的,是赵大富吗?”这时候,陈立松感觉林青荷称陈天福为“天福叔”,而自己与陈天福却是同辈分,听着听着,忽然感觉有点别扭。

林青荷叫他猜被押到镇公所的人是谁时,他的头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赵大富。昨天就是赵大富以鬼子的名义逼着他们修围墙,风山的人从赵大富的办公室里搜出了两箱大洋,而且也是赵大富让大家种大烟!

“不对!你过去看就知道是谁了,我跑来叫你去镇公所,他们要你也去呢!对了,我不管我妈怎么想,拿了你的地也是别人种,不如还你种算了,你一会顺便跟他提这个要求吧。”

林青荷一说“跟他提这个要求”,陈立松立即知道是谁了,黄大明。

世间很多事,顺的时候诸事顺利,败的时候一败涂地,说的正是如此。

陈立松刚想着用黄小明给的大洋向黄大明赎回那块地,林青荷跑来说的建议跟他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陈立松知道,今天在镇公所的那些人,应当就是黄建达叫来的各村寨耆老吧。

黄建达又是黄大明、黄小明的堂哥!

“你真不要种那块地了?”

“我又不懂得怎么种,我妈更不懂得怎么种,犁田、播种、插秧、薅草、割稻,我一件都没干,工钱也都不用付,我们不劳而获,有没有这块田地,对我们来说有区别吗?”

其实她并不知道,郑依依没嫁到田城去时,也是乡村姑娘,知道怎么种地的。只是她嫁到田城十几年,早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又被陈天福捧在手上,她连那块田地在哪都忘了!

林青荷早就看出,这是陈天福暗中通过这种方式来“养”着她妈妈跟她而已。

“他们叫我也要去镇公所吗?”

“是啊,快点吧!我也去看热闹去。”

“我得等会儿,刚起床得收拾一会啊,你先过去。”陈立松想起那包大洋的事。

所谓财不露白,虽然刚才梦见了林青荷,但也不能让她看到自己一下子这么多钱了。

林青荷呆立了一会,说道:“好吧。”

说完,她就先往镇公所而走了。

“铁柱,帮我把门关上。”

李铁柱跑去关上门,问道:“立松哥你不去了吗?”

“去啊,我今天还要赎回那块地呢!”

陈立松拿出一个钱袋子,把黄小明给的那包银元给数了一些大洋塞进去,可是一个钱袋子只能塞三十多块大洋,再找来一个钱袋子装上,足足装了七十块大洋。

见到这么多白花花的“这么多大洋!?”

装好钱后,他想道:“这钱是黄小明给的,田地又是林青荷主动要退出来的,我这样做似乎有点自私了。可是……那块田地,却是自己与爹两人从风山山边挑回了土,从田江江底挖上了泥,真舍不得啊!”

又想了想,陈立松还是决定带上所有的大洋,觉得大不了用二百大洋去赎买自己的那块不到三亩的地吧!

陈立松准备停当,突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呯呯呯……”

听着敲门的声音,透着软弱与无助。

美丽的故事大多太短,忧伤的故事总是很长,美丽而忧伤的故事是骗女生眼泪男人不齿却盼望的收藏。

林青荷早就看出,这是陈天福暗中通过这种方式来“养”着她妈妈跟她而已。

“他们叫我也要去镇公所吗?”

“是啊,快点吧!我也去看热闹去。”

“我得等会儿,刚起床得收拾一会啊,你先过去。”陈立松想起那包大洋的事。

所谓财不露白,虽然刚才梦见了林青荷,但也不能让她看到自己一下子这么多钱了。

林青荷呆立了一会,说道:“好吧。”

说完,她就先往镇公所而走了。

“铁柱,帮我把门关上。”

李铁柱跑去关上门,问道:“立松哥你不去了吗?”

“去啊,我今天还要赎回那块地呢!”

陈立松拿出一个钱袋子,把黄小明给的那包银元给数了一些大洋塞进去,可是一个钱袋子只能塞三十多块大洋,再找来一个钱袋子装上,足足装了七十块大洋。

其实她并不知道,郑依依没嫁到田城去时,也是乡村姑娘,知道怎么种地的。只是她嫁到田城十几年,早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又被陈天福捧在手上,她连那块田地在哪都忘了!

林青荷早就看出,这是陈天福暗中通过这种方式来“养”着她妈妈跟她而已。

其实她并不知道,郑依依没嫁到田城去时,也是乡村姑娘,知道怎么种地的。只是她嫁到田城十几年,早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又被陈天福捧在手上,她连那块田地在哪都忘了!

林青荷早就看出,这是陈天福暗中通过这种方式来“养”着她妈妈跟她而已。

搜狗

第083章 立松兄弟救救我

刀风镇不单单陈立松一家人恨大烟,这百年来深受其害的刀风镇人也恨大烟。

为害刀风镇的不单单是大烟,还有让人丧失理智的酒,让人倾家荡产的赌与让男人回不了家的田城花满楼。

陈立松问道:“我怎么听说,你被卖掉了?”

在陈立松印象中,买走女子的买主,一定都是指花满楼这样的地方。

林花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我被卖掉了,他把我买走救了我,我,我恨黄大明,我恨林明琼!”

陈立松听她这么说,觉得是赵大富从田城里的花满楼把林花救出来一样,所以对赵大富多了几分好感,不觉得他有多坏了。

她突然上前抱住陈立松的腿,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我也是林家寨的,跟金顺、金珠是堂兄妹,不信问问你妹夫。”

被林花提到林金珠,陈立松心里又多了一些伤感,瞬间对林花及赵大富心软了。

“你松手啊,我得看看他伤在哪。”

林花赶紧放开了手。

陈立松蹲下身来查看赵大富,但赵大富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陈立松问道:“我怎么救他?”

赵大富此时睁开了眼,趴在地上,伸手抓着陈立松的脚腕说道:“帮我躲过他们抓捕,我有很多很多钱……”

赵大富一说钱,陈立松就想到黄小明给的二百块大洋也是赵大富的,问道:“你的钱,是卖大烟赚的吧?”

“不,那是我姐的钱,我没种大烟,那全是黄大明叫我干的。”

林花说一切都是鬼子安排的,而赵大富却说是黄大明叫他干的。

陈立松问道:“让你种大烟的人,到底是鬼子还是黄大明啊?”

“黄大明,也是鬼子。他为了讨好鬼子,就让我们开始修围墙,等到十月了就开始撒种子。”

赵大富说得像是那么回事,陈立松也觉得种大烟这种事,也只有像黄大明这样的人才有能力干,虽然他知道,黄小明觉得黄大明并不是罪魁祸首。

那赵大富又说道:“我恨林三才杀了我哥,所以之前对不住你。你若能让我躲在你这里,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大烟的事真跟你无关吗?”

“我赵大富对天发誓,真不关我的事!我哪有能力……”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得外面有人在搜捕赵大富。

“赵大富那小子真能跑!刚才明明掉进水沟以为他再逃不掉了,可惜还是被他跑了。水渍到这里就干了,这夏天热干得快,没影了?”

“放心,各个路口都有人守着,他昨天管的是陈庄的民夫,没人会帮他,他跑不掉。”

“黄大明已被押去了镇公所,就差这小子了。”

“我们到前面巷子再找找。”

赵大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早已吓得松开抓着陈立松脚腕的手,蜷缩在地上不敢动也不敢作声。

直到确定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他才继续低声求道:“立松兄弟,救救我,别让他们把我抓了,抓了我跟黄大明,黄大明有他哥黄建达保着不会死,我肯定死定了!”

赵大富刚说完这话,外面又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立松觉得赵大富说得也有道理,赵大富与黄大明相比,黄大明当然有黄建达相保,也没人敢处置。而赵大富就不同,他姐夫是王镇长没错,但大家都知道王镇长死了,而且听说现在就要选新镇长了,谁管你赵大富是谁?况且赵大富的哥哥赵大财在刀风镇口碑本就不好。

林花仍跪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忙又来求陈立松道:“他就躲在你这几天,等风头一过,我就悄悄地带他走。”

赵大富现在看上去很虚弱,更多的是狼狈。

说起来,赵大富也是林家寨之人,赵姓本就是刀风镇小姓,陈立松从心底里是同情弱者的。

“笃笃笃——”外面又一阵敲门声。

“陈立松,有在家吗?”

全屋人都愣了,林花更是用祈求的眼神盯着陈立松,她的表情里,此时要是陈立松叫她把地上的土吃掉好像都愿意一般。

敲门声再一次响了起来:“笃笃笃——”

外面的人又喊道:“黄老爷有请你到镇公所一趟。”

原来不是前来搜捕赵大富之人,而是来叫陈立松去镇公所的。

“好的,我马上就来。”

此时,只需要陈立松说“赵大富在这里”,外面的人喊一声,赵大富保证插翅难飞。

陈立松心软了。一是他认为能把林花从花满楼赎出来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坏,二是林花说她是林金珠、林金顺的堂兄妹,现在她来求情,看在林金珠份上,也该保护赎出她的男人。

“嗯,你俩就呆在屋里别出去,我跟铁柱去一趟镇公所,回来给你俩弄点吃的。”

林花听陈立松这么说了,立即跪在他跟前磕起头来:“谢谢!谢谢!”

“铁柱,咱们走吧。”陈立松又转头对林花说道:“花姐,你给赵大富兄弟弄点吃的吧,自己动手。”

“好!”

陈立松带着李铁柱到了镇公所。

陈庄的房子绝大部分都坐北朝南,唯独镇公所倚山而建、坐南朝北。

条石基础土坯墙,悬山屋顶木栋梁,木制楼梯两层房,顶铺青瓦底石廊。

整个房屋结构仍为双层楼三进院子,与黄家大院不同的是,在多了一个碉楼堡垒。堡垒高五层,层层置檩,檩上铺以木板,均内置楼梯。堡垒的每一层,四面墙体中各有两个射击孔,顶楼还设有一个岗哨亭。

镇公所正堂里正坐着各村寨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黄庄族长黄仁贵、李家寨族长李义安、郑家寨族长郑礼康、王家寨族长王智乐、林家寨族长林信寿与陈庄族长陈在亨。

黄建达与陈天福当然少不了。

林青荷也在,她妈妈郑依依自然也跟着来了。

除了六个村寨的各族长坐着外,其他人均站着,

黄建达对黄仁贵说道:“陈立松来了,爷爷,您就开始吧。”

“咳咳——”黄仁贵咳了几声,拿起他那黄铜水烟枪抽了几口,然后向身边的几个人说道:“带上来吧!”

搜狗

</br>

</br>

第084章 这哪是在审问他

黄仁贵说是叫人带上来,可是等那几个到西耳房把黄大明带上来时,陈立松只有一声叹息。

黄大明一进正堂,既没被绑,也没下跪,而是嘴里喊道:“爷爷,孙儿跟您说件事!”

然后他直直地往黄仁贵走去,在黄仁贵耳旁轻语了一番。

黄仁贵一改刚才抽烟时的慵懒,颤巍巍地直腰板,两眼发光,问道:“真的吗?”

黄大明笑着对黄仁贵使劲地点头。

“太好了!你坐下说话吧!”

“唉!爷爷!”

黄大明自己在边上搬了一张靠背椅,在他爷爷黄仁贵边上坐了下来,伸手就帮黄仁贵泡一泡烟。

众人一看这势态,忍不住一阵唏嘘,却不敢说出声来。

要知道这黄仁贵原本在前朝当过有品的官,虽然现在改朝换代早就民国了,但除了陈庄的陈在亨外,其他村寨的族长就没人担任过有品之官。

这里虽不在黄庄,却也是在刀风镇上。

那黄仁贵对大伙说道:“大明这孩子呢,现在也是官衙中人,咱们都是民,民不能审官,否则就是暴民了,大家就让他坐下说话吧。”

有几人说道:“一切按黄老安排吧,黄老觉得怎么处置恰当就怎么办。”

话语中,渐露不满。

但谁敢说:不行,这哪是审黄大明呢?

“孙儿还是跪着说话吧!”那黄大明股一离座椅,立即“噗”地一声,两腿已着地,在黄仁贵面前跪着“咚咚咚”地磕起头来了。

“你都快当爹了还没个正形!起来说话吧。”

“是,爷爷!”黄大明得到他爷爷指令,立即起坐回椅子上。

“我问你,你老实给我交待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种大烟?”

“爷爷,谁敢种这东西啊?而且这季节也不是种大烟的季节。”

“那怎么会全说是你种大烟呢?”

“哎,哎,哎!爷爷,您可不能随便听他们瞎说,他们这是忌妒。要是真的是种大烟,我也是被赵大富那小子给骗了,他说不是种大烟。”

黄大明又从座位上坐了起来,对在正堂里的站着的人每个人脸上都盯了一眼。

当然,他盯到他堂哥黄建达时,跳了过去,不敢看黄建达。

“大家如果听说是种大烟,肯定是听赵大富所说,对吧?我有说过吗?没有,肯定没有!我为警备队……警察队的队长,会让手底下的人搜遍全镇,抓到赵大富给大家一个交待!”黄大明却像上阵杀敌前宣誓一样,说话时起膛,理直气壮。

大家听着他的“誓言”,一阵沉默。

“黄老太爷,既然经您审问过黄老爷,黄老爷不是种大烟,那我就先告辞了。”

第一个道别的是李家寨的族长李义安。

“那我就不送了,您走好!”

那李义安似乎看出黄大明家有喜事,走到他跟前时,特意悄声跟他说道:“黄老爷,您似乎家中有喜吧?恭喜恭喜!”

在老人面前,黄大明明显乖巧很多,回应道:“多谢李老祝福,愿您老长命百岁,健康自在!”

有了第一个道别就会有第二个前来道别,郑家寨族长郑礼康、王家寨族长王智乐与林家寨族长林信寿等人也纷纷带人前来道别。

看到众人等渐渐散去,陈立松感觉到这回也太儿戏了点!

这哪是在审问他啊?这就像是黄家有喜,众人前来贺喜了!

搜狗

第085章 我想赎回那田地

刀风镇正文卷第085章我想赎回那田地大家都散去,各村寨耆老就只有陈庄的族长陈在亨以及陈天福在,其他都回了。站在厅堂的还有陈立松、李铁柱师兄弟,郑依依、林青荷母女俩,黄仁贵身边还站着黄建达。当然,黄建达的那些“侍卫”们。

陈立松本想趁着黄大明被“审判”的时候,他拿出大洋来赎那块地。心想在那样的情况下,想必黄大明会当场同意了,现在该怎么办?

黄建达不知道黄大明到底跟黄仁贵说了什么,黄仁贵会一改初心,反倒表现得对黄大明疼爱有加。

陈天福暗暗叹了口气,也准备陪着陈在亨离开,不想黄大明却跟了过来。

“天福姐夫慢走,我正有喜事跟你分享呢!”

陈天福悄声说道:“哦?我以为你是虚晃一招,还真有喜事啊?我在这向道喜了!”

“真有喜事。你等等。”

黄大明看到他爷爷黄仁贵抽烟后已经开始犯困了,想必他年纪大了,得让老人先回去休息,于是先跑到他堂哥跟前说道:“建达哥,您先送爷爷回黄庄休息吧,一会我还得警备队还要处理一些公事。”

黄建达转身去扶黄仁贵,说道:“爷爷,我们先回黄庄吧。”

“好。你一会陪我去看看我的曾孙。”

黄建达这才知道,原来黄大明在他爷爷耳朵里说的是事关黄家传宗接代的大事,难怪老人会这么兴奋。

黄建达扶老人正待离开,忽然听陈立松说道:“黄老爷,恭喜贺喜!”

只见那陈立松竟在黄大明跟前跪了下来,正向黄大明贺喜。

黄大明见到陈立松吓了一跳!瞬间又陷入尴尬之中,因为他的喜事是林金珠怀了他的孩子,但这事能跟陈立松说吗?

“谢谢了!看你这么懂事的份上,今天放你一天假……”

“不,黄老爷,我想现在正好郑姨母女也在,您也在,我想跟您赎回我们家的那块田地。”

“什么田地?”

“江边的那块田地,您开个价,多少钱?”

“多少钱?我又不缺钱,那块田地本就是我们黄庄的地,为啥要还你。”

陈立松见那黄仁贵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就转跪在黄仁贵跟前,向黄仁贵道喜道:“黄太老爷,恭喜,贺喜,祝您老儿孙满堂、五世共享!”

那黄仁贵听到这么好听的话,本有点困,现在一下子清醒了,高兴道:“这小伙讲话好听,赏!你叫什么名字?”

说完“赏”字,他伸手要从他的衣袋里去摸碎钱,准备打赏给陈立松。

“我叫陈立松,陈庄的。我不要您的赏。”

“陈立松,我记住你的名字了!”老人摸半天仍然摸不出钱来。

“我想跟您求一件事,搏个彩头。”

“哦?你说吧,孩子。”

“我想请您做主,让我跟黄老爷赎回一块地,就在田江边,原来属于我们陈家的,后来黄老爷收走了。”

“一块地?”

“是的太老爷。您黄家新添了一口,就当为他种下一块福田,请让我赎回那块地吧。”

“哦?这话说得中听!赏!”那太老爷又伸手在身上到处摸钱,准备赏陈立松,却还是一样,一直没找到。

此时的黄大明十分尴尬,不知道怎么应对陈立松的请求。

“请让我赎回那块田吧,多少钱我给,不要您的赏!”

搜狗

第086章 这地现归田边管

刀风镇正文卷第086章这地现归田边管“小明,小明,过来!”

黄大明纠正他爷爷道:“爷爷,我是大明不是小明。”

“哦哦哦,你是大明。哎!你俩都不生孩子,我老认混了。”

黄大明以前是想生生不出来,黄小明是经常不着家。

黄仁贵又问道:“那块田地是怎么回事?”

黄大明看了一眼陈天福,说道:“爷爷,那块地还不得,没法还。”

陈立松掏出身上的两个钱袋,都打开,全倒在地上,说道:“黄老爷,我不是要您白还。钱,我也带来了,多少开个价,我是赎回。”

陈立松一下子翻出这么多钱,在场的人都有点意外。

黄大明又往陈天福看去,但陈天福却把眼睛朝郑依依身边的林青荷看去。

“还不了。”黄大明无可奈何。

黄仁贵问道:“为啥?不就一块地吗?”

“这……那块田地现在归……陈……”

“咳……”陈天福突然咳了一下。

黄大明赶紧停了话。

“啥叫‘现在归尘’?你们俩谁是谁?大明胡咧咧,小明文绉绉,你是小明吧?”

“爷爷,我真是大明。”

陈立松见黄大明似乎并不想把地让他赎回,见郑依依与林青荷也在旁边,就说道:“郑姨,您来说说,那块田地现在您在种着。”

郑依依嗔道:“什么田什么地?扯淡!”

她才不认账。

林青荷拉了拉她妈妈的袖子说道:“妈,咱们那块地自己也没种,要不还给他啊?”

郑依依用手指戳了林青荷的额头说道:“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懂个啥?闭嘴!”

“哎!地是黄队长的,工是天福叔请,我们那块地自己又没种,留着有啥用?”

陈天福刚才一直看着林青荷。以前是晚上才到老院子来会郑依依的,从没在白天这么认真地看林青荷,没怎么注意林青荷竟长得如此标致,忍不住多看几眼,还沉浸在遐想之中。

现在一听林青荷说出这话,心想这下坏了!

一是他就没想到郑依依也会来凑热闹,二是发现四处众人已走得差不多了,要知道,自己是这个黄太老爷什么人?黄老太爷的长孙女黄月琴正是自己的发妻,那可是一只母老虎!

“咳……”陈天福又咳了一下提醒黄大明。

黄大明听陈天福的咳声,知道他叫自己解围。要知道,他这身警备队队长的皮,可是人家陈天福帮他从田边那求来的!还有那些三八大盖!

想起田边,他马上惊出一身冷汗!昨夜竟把三八大盖跟机关枪给弄丢了!田边可不是他爷爷那么糊弄,还得靠陈天福从中帮忙斡旋才行!

“田边……”黄大明心里想着头疼的人,嘴里不知不觉地竟冒出来这个名来!

他爷爷问道:“什么田边?”

“爷爷,这地现归田边管!我没办法!”

黄仁贵并不如道田边是谁:“田边是谁?哪个村的?”

黄大明骗道:“爷爷,田边我们惹不起,那是以后皇上身边的人。”

黄建达骂道:“胡扯八道!直说鬼子不就得了?你就铁了心的要当汉奸了!什么皇上?”

“建达哥,您是长房长孙,现在黄家一切都是您老大,真是用郑依依的话说,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也要一大家子要养!”

黄大明正发愁丢枪的事,加上今天一大清早被黄建达派人给抓来,现在又听黄建达这么说他,突然就把怨气吐了出来!

搜狗

第087章 契约已经签妥了

刀风镇正文卷第087章契约已经签妥了“建达你别说话!”黄仁贵既是黄庄族长,虽然有时认不清黄大明还是黄小明,但也能看出黄大明烦恼。

他对陈立松说道:“小伙子,既然那块田地现在田边管,想必大明也做不了主。你有钱,再去购置十亩八亩别的良田吧。大明,那块地既然在田边那,你有什么好地,差不多的卖他一块。我乏了,建达,扶我回黄庄吧。”

黄建达却低头在黄仁贵耳旁说了几句,黄仁贵两眼闪着精光,往陈立松看了过来。

黄仁贵拿起柱杖指着陈立松道:“你,别跪着!过来让爷爷瞧瞧!”

陈立松见正扶着黄仁贵的黄建达也示意他过来,站了起来到黄仁贵跟前去。

黄仁贵伸出枯瘦的手搭在陈立松肩上,叹息一声道:“你真要回那块地吗?那是什么地啊?”

“回黄太老爷,是在田江边上,原来属于黄庄,因为经常被淹,王镇长就给了我们家,是我爹与我花了近一年时间挑土运泥,那块地现在才有好收成。”

“我知道哪块地了。小明,来来,过来!那个郑什么的丫头也过来!”

黄大明看了陈天福一眼,回头一脸苦瓜相地应道:“爷爷……”

郑依依听黄仁贵叫她“丫头”不禁一愣,但她见黄仁贵一脸不容置辩的威严,又看了一眼陈天福,却见陈天福在回避她的眼睛。郑依依自知察言观色能力出众,知道陈天福在黄仁贵跟前已无能为力,也深知他的为难,再加上那块地本也不是她的,只好乖乖地也上前了。

黄仁贵引着他们书案边,说道:“都坐下吧。建达你来写契约。什么田边田中,那块地本就是我黄庄的地,王浩博找我说把地给陈庄的陈如意,你是陈如意儿子吧?”

“是,老太爷。”

“嗯,好!”

陈庄族长陈在亨刚才一直不说话,过来打招呼道:“仁贵兄,谢谢您!我先回了。”

黄仁贵抬头道:“在亨兄,那我就不送了。您慢走。”

“多谢,多谢!我先告辞,人老容易乏了!”陈在亨又一次向黄仁贵抱拳辞行。

他对陈天福说道:“天福,你先送我回去吧。”

“是,爷爷。”

陈天福扶着陈在亨出了镇公所,并扶他上了自己的车,开上车送他爷爷回去。

守候在外面的四个汉子也一路小跑,紧跟着他们的车后护送。

陈天福把他爷爷送到家后,又牵挂着郑依依与她女儿林青荷,开着车又返回到镇公所跟前。但他并没有立即进去,因为这时候进去他会很尴尬。

又等了一会,终于看见黄建达扶着黄仁贵出门来,直到他们坐上车开走后,陈天福才敢往镇公所的院子里进。

陈天福一进院子,就看到满脸沮丧的黄大明竟蹲在地上抽起烟来。而一脸兴奋的陈立松正坐在书案上,抱着那张由黄大明签字画押的契约,一句一字地细细品读,像在欣赏着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一样。

林青荷的神情很开心、很洒脱,而郑依依却跟黄大明一样愁眉苦脸。

看来转让那块田地的契约已经签妥了!

搜狗

第088章 一个都不许跑了

陈天福才不管那块地归谁,反正郑依依早已到手,有没有那块地,她俩母女生活都由他来管。

关键他现在还在乎着另一个人,那就是林青荷。

想不到林青荷竟这么漂亮,肯定比她妈妈郑依依漂亮得多了!

黄大明见陈天福进来,却上前拉他到西耳房去。

郑依依看着他俩去了隔壁,也跟着出来,但见黄大明在,又不想去跟他却纠缠,只在西耳房门口等着陈天福出来。

林青荷见她妈妈出了门,就到陈立松跟前,贺道:“恭喜立松哥!终于如愿以偿拿回你的地了!”

陈立松却替她担心道:“这田地我收了回来,将来你俩靠什么生活呀?”

林青荷笑了:“你啊!你还为我担心?要真为我担心,你帮我杀了那鬼子田边,替我爹报仇吧!”

“这……这太难了!你叫我打兔子打野猪可以,那田边身边多少人!”

西耳房里,黄大明把两袋钱袋递过去,哭丧着脸说道:“爷爷把那块田地转给陈立松,现在白纸黑字地契都写好交到他手上了。这事我是被逼的,可不是我不帮你守着。”

陈天福并没接过钱袋,却笑了:“那块田地是你想要的,又不是我想要的,你偏要说帮我养那郑依依,我也没办法。”

“现在那块田地没了,郑依依母女,你怎么打算?”

陈天福压低声音地对黄大明说道:“喂,我如果说,老的我不要了,打算娶小的,你觉得怎样?”

黄大明听完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哈哈”地笑了:“你!玩女人方面,整个刀风镇没人敢跟你叫板!我跟你说,你可别被我姐逮了!”

陈天福说话声音虽小,站在门口的郑依依却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陈天福说的意思是打算不要她,而要娶林青荷,这还了得!

她立即跨进西耳房,指着陈天福鼻子质问道:“陈天福!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老的不要,打算娶小的?”

黄大明发现郑依依进来,他见识过郑依依的撒泼,趁他俩正纠缠不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溜了出去。

陈天福早从众多女人身上了解到女人想听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没想过郑依依会跟着自己到门口听到了,他见郑依依发飙,意识到是自己口无遮拦惹的祸,马上迎了上去搂住了郑依依,说道:“我是说,准备娶你。是娶你啊!”

“不信!”

“你若不信,要我发誓吗?”一边说,一边把郑依依搂得更紧了。

那边黄大明刚溜到垂花门,却被几杆枪给顶住了。

“黄鼠狼你这王八蛋!这回看你还能往哪儿跑?!李笑,先缴了他的械!”

说话的人是李飞脚。

李笑双手抱枪,喝道:“男的站左边,女的别站右边!”

李飞脚骂道:“李笑,你能不能别那么妖?小心手中的枪别走火了,我可没错杀过谁。这只黄鼠狼,可值钱了!”

黄大明听着李飞脚与李笑说“知道知道”,他们这样的对话还真的让人哭笑不得,但他现在已被李飞脚等人用枪顶了回来。

镇公所的院子,一下子涌进了十几条人影。

他们一进来,并非四处搜值钱的东西,而是立即安排人,前去查看碉楼上有没有可能还藏着人。

“哟!漂亮的女警察也在!”李笑看到了林青荷。

他当然也看到了陈立松与李铁柱,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对陈立松使劲使眼色,意思是叫陈立松他们快从侧门溜了。

但是陈立松却捧着他来之不易的契约,泰然地面对这群来自刀峡的“土匪”。

李飞脚骂道:“什么女警察?她不是警察,女娃儿一个。”

随后他当然看到了陈立松,兴奋地跳了起来:“这回赚到了!买一赠一,老子看到了谁?在这居然看到了陈立松!哎呀我去!还端坐在这里,有模有样!”

厅堂外西耳房处却传来了张田农的声音:“哟嗬!老大老大,快来看!这里有一对!”

“你们都给我站好了!这回三八大盖一杆都不许漏了,黄大明与陈立松一个都不许跑了!”

刀峡上的众人现在只听得李飞脚命令看好,“黄大明与陈立松一个都不许跑了”纷纷抬枪对准了黄大明与陈立松两人。

张田农医过李飞脚的脚,对于李飞脚来说,脚就是他的命,张田农等于救过李飞脚的命,所以既然张田农叫了,李飞脚就这么交待一声,要待出了厅堂再奔去西耳房。

李笑赶紧压低声音对陈立松道:“喂,你俩快跑哇!”

他哪知道,这镇公所怎么会跟普通院子差不多呢?哪有那么容易逃脱的普通围捕?

陈立松苦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但李飞脚听到了他俩的对话,从外面退了回来,对张田农喊道:“你把他们也押过来吧!”

“是!老大!”张田农当然回答得干脆。

李飞脚拿枪指着黄大明道:“黄大明说说看,看你现在这身,怎么会混成这样!跪下!”

黄大明心中早把李飞脚十几代全骂了一回,人家手中的枪才是强权,不得不在李飞脚的枪口下,跪了下来。

张田农等人已经把陈天福与郑依依押了过来。

李飞脚见是陈天福,说道:“哟嗬!原来是陈老爷!陈天福你他妈也给老子跪下!”

陈天福微微一笑,说道:“贼有贼道,我懂。李长官您说,我现在在您手里,您要什么,派个人到我陈府取去。”

“哟!这几个月没人叫过我李长官,这‘李长官’的名,今日算是从陈老爷那得到答案了。”李飞脚还挺享受着这被人叫长官的日子。

“不过你还是给老子跪了再说!”他突然喝了起来,让陈天福与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跪下!”

其他人没跪,倒把郑依依吓尿了,赶紧跪了下去!

没人限制林青荷行动,她奔向她妈妈,伸手去扶,道:“妈,您起来!”

李飞脚见她俩这般,立即看出关系来:“看样子你俩是母女呗!”

陈立松怕李飞脚连女人都不放过,指着李飞脚说道:“她们是女子,你别对她们大呼小叫的!”

“这不是郑家寨的郑依依吗?”李飞脚此时已认出郑依依来了,却没法把林青荷与当时郑家寨惨案中的少女对应起来。

搜狗

</br>

</br>

第089章 对读书人感兴趣

郑依依见是李飞脚,记得他是被林三才打断了腿的那个警察,嘟囔道:“原来是断了腿的那个死脑筋,害老娘以为来了土匪,吓死我了!”

李笑拿着手中的枪道:“我们真是土匪!”

“我们当土匪跟别的不一样,女的不劫,你别吓着人家!”李飞脚问林青荷道:“姑娘,你是哪个村哪个寨的”

“切!还土匪”郑依依记起当时母女找黄大明时,她女儿林青荷那回一报是青英中学女生,连警察队长黄大明都吓呆了,现在她就挺起胸脯指着李飞脚说道:“哟哟,你还女的不劫。啥叫这个村那个寨我女儿可是田城青英中学女学生,读书人,连警察队长都怕她,你可别惹她!”

李笑与张田农等人哄堂大笑:“警察队长现在正跪在我们老大跟前呢!”

外面一群人又押了几个人进来,被押着的人竟是陈天福的四个保镖。

“报告老大!缴了四支手枪。可惜跑了一个踩着脚踏车的警察,那轮子跑得比我们的马还快!太快了追不上。我们按老大的意思,怕惊了老百姓所以没开枪!”

鬼子控制田城及刀风镇之后,警察队早改成警备队了,但刀峡上的人仍叫他们警察。

李笑替李飞脚说道:“好!跑了就算了。这比警察队办公楼气派多了!你你,上去炮楼上看着!”

李飞脚当警察时就知道,这镇公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在院子里建起了这座五层碉楼堡垒,是用来抵御贼寇用的。

他骂李笑道:“什么炮楼碉楼!碉楼懂不懂在人家读书人面前说错话,丢不丢人”

“是是,是碉楼!”

“派两个人上碉楼看清楚了,来了人立即开枪!”

李笑对那两人重复一遍李飞脚的话:“你俩上碉楼给我看清楚了,来了人立即开枪!”

“是!”

那跪在地上的黄大明心道:“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家中院子也建了这么一个碉楼呢要是这王镇长没出事,五层堡垒,每层派两人守着,谁能靠近”

“你们把他们四个押到东边的隔壁房间跪在一起!不行,别跪在一起,一个人绑一根柱子上!你,你,找几条绳子,都给我捆了。”

那李笑虽然说话有时搞笑,但绑人的事倒不含糊。

其实刀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务,也都是李笑在打理,毕竟他原来就是刀峡的老大,什么蹲点望风,哪个村什么人为富不仁,都由他安排人去侦察,然后再商量怎么行动。李飞脚虽说武艺高强、枪法极准,但做起事来有时却鲁莽没脑。

“陈老爷,这几个人是你手下吧”

陈天福看了李笑一眼,不答。

“不说话啊!不说话给我押到西边的隔壁房间绑柱子上!你们绑他时,让他跪着绑!”李笑行为与说话都会出人意料。

“慢!”李飞脚忽然觉得自己一直盯着黄大明也不行。

“老大,你是想把他倒立着绑吗”李笑说出话来后自己都觉得可笑。

李飞脚指着黄大明说道:“你把这家伙也押到隔壁去一并绑了!陈老爷就算了,让他站着绑!你的提法太棒了!奶奶的!老子腿断了,这小子抚恤金不给也就算了,还逼着老子喂子弹!这小子给我倒着绑!他不用脚,给我把他用手着地绑!”

说着说着,李飞脚他突然“呯”地一声,朝空中开了一枪,打穿了屋顶的瓦。

这一枪,吓得郑依依一声尖叫,双手紧捂耳朵,神情呆若木鸡。

林青荷也怔了,见她妈害怕赶紧过去抱紧了她。

“哎呀!我怎么忘记瞄准了,应当打你的腿。不过老子不是你黄大明,乖乖地过去隔壁呆着,否则真瞄准你的腿开枪!”

“李飞脚!你娘的,别栽到老子手里!”黄大明被押了出去,一路走,一路骂着。

但是骂又什么用呢谁叫他现在被人用枪逼着!

安排停当,李飞脚现在对林青荷是个读书人感兴趣了。

他更加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林青荷:“姑娘是读书人啊李笑,咱们山上谁的文化最好”

“文化最好嘛,算是张田农了。张田农,对吧”

张田农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就读了两年私塾。”

“我说呢!咱们刀峡上都没个读书人当军师,难怪不如风山发展得快。听说他们都有政委什么的。姑娘,你上山当我们政委怎么样”

李笑偷偷笑了:“嘻嘻,飞脚叔您真会说话,当押寨夫人就说当押寨夫人嘛,还政委。嘻嘻嘻!姑娘,你厉害,年纪轻轻就可以上当我李笑的婶婶了!”

“你别乱说话!什么婶婶,什么押寨夫人政委!你要知道,知识有多重要!”

林青荷被李飞脚刚才那一枪吓着还没缓过来,还抱着她妈妈,见李飞脚向她走了过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陈立松刚才一直没吭声,现在见李飞脚向林青荷走去,忍不住对李飞脚说道:“李飞脚,你一个大男人,别去欺负两个弱女子!”

李飞脚转头看到陈立松,一拍大腿嚷道:“哎呀!我怎么把你这小子给忘了!”

李笑一看,发愁了。

他刚才还想趁着李飞脚没注意时,偷偷地让陈立松溜出去,不想陈立松自投罗网。

他想转移李飞脚的注意力,赶紧插嘴道:“飞脚叔,咱们把这姑娘抓上去当您的押寨夫人吧!您这一直不娶亲,我都不好意思娶亲了,我也看上了那黄大明后院一个姑娘……”

“在黄家后院那天你说很面熟的姑娘吗”

“是是是,就是那个,俺看上眼了!”

李笑说的,是那天从黄大明后院撤退时,遇见了的是林金珠,虽面熟,但他记不得在哪见过她。见林金珠一面,是在陈立松接亲那天,李笑在半路拦住讨要红包,他匆忙之中见了盖头之后的林金珠一面。

“待我先把断腿的仇报了,再帮你解决那姑娘问题!”

李飞脚话音未落,人已到了陈立松跟前,见陈立松手中拿着田地契约,说道:“哟!还看书读报,你也假装读书人啊!这是什么”

那契约因为刚写好,陈立松不知纸上黑汁是否已干,加上他把它当成宝贝一般金贵,陈立松一直舍不得收起来,怕沾了墨,所以一直拿在手上。现在见李飞脚竟注意到他手上的田地契约,暗暗一惊,见墨汁早已干了,慌忙折了要收起来。

但李飞脚早将他手中的田地契约夺了过去……

</br>

</br>

第090章 做你心中的英雄

刀风镇正文卷第090章做你心中的英雄“‘田地契约’,这四个字我认得!那‘黄大明’三个字老子也认得!奶奶的,老子在警察队干了这么多年,一块田地都没有!李笑,你把那黄大明给我押过来!”

原来这田地地契上写的是某种哪块地,原属于黄大明,现归陈立松所有云云。

李笑叫上两个人跑到西耳房又把刚押过去倒绑着的黄大明给提了过来。

黄大明被提了过来时,两腿发软,全身抖动,口中两排牙齿正打颤。

李笑取笑道:“哟!怕成这熊样!曾经威风凛凛的黄大队长,居然怕死怕成这样!张田农,你摸摸看他尿裤子了吗哈哈哈!”

“老子会……怕!笑话!”黄大明并不是怕,但他想蔑视李笑与李飞脚,却忍不住不停地发抖。

李飞脚过来看了看黄大明,把他提了起来说道:“不怕原来是个鸦片鬼,你这小子已经废了!问你没用了,关过去,关过去!”

“老子没用哈哈哈!你开枪打死老子吧!李飞脚,开枪啊!不开枪你就是孬种!”

黄大明果然是烟瘾发作了,他被拖到隔壁倒挂起来绑着不久,气血逆流导致他的烟瘾急性发作。他烟瘾发作时,就想拼命讲话来支撑。

“可怜虫啊!想不到堂堂一位警察队队长竟然是一个鸦片鬼!老子是当世英雄,英雄不杀可怜虫!好吧,你说有用,我就问你点事。”

李飞脚并没有杀黄大明之心,当然也没有杀陈立松之心,这是陈立松早就看出来的事,所以陈立松并不怕他开枪。当陈立松听到李飞脚说他是“当世英雄”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你要问老子什么”

“这田地地契是怎么回事”

黄大明瘫坐在地上,说道:“这块……这块田地原来属老子所有,”他指了指郑依依,“老子给了她俩母女种,谁知今日陈立松这小子,不知耍了什么鬼把戏,竟让我爷爷听他的让老子写了这田地契约,把这块地给了他!”

末了,他的手指着陈立松,似乎一脸地不情愿,但他马上又想起林金珠之事,再加上本来这田地也只是他替陈天福代持,所以也没那么不情愿了。

“哦拖过去,拖过去!继续给我绑牢了!”李飞脚对黄大明一脸不屑。

李笑又叫那两人像拖死猪一样把黄大明给拖到隔壁去了。

李飞脚用枪指着陈立松说道:“跪下!”

“哼!”陈立松对他冷哼一声,并没跪下而是伸过手来道:“把地契还我!”

“凭啥老子没地,凭啥你有地!老子知道这地在哪,老子今天跟你好好算算账!就从老子元宵节到你家征粮你把粮食藏起来的事开始,这是一庄;我想了想,你那天要不是暗中帮着林三才给老子使暗招,老子的腿怎会断呢,这是第二庄;在黄家大院把黄鼠狼偷偷给老子救走了,这是第三庄!我去!你小子老跟老子过不去啊!”

“什么给你使暗招你自己技不如人,还怨别人!”

其他两庄陈立松认,但暗中帮林三才使暗招,他可不认。

那是李飞脚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

“肯定是你使坏!老子知道刀风镇练武排名在前的,就那么几个,你陈立松也算是一个!老子的腿功,没你暗中使坏怎么可能会被林三才那小子踢断”

李飞脚之前只想绑了陈立松让林三才来换人,这回他认定是陈立松暗中使坏。他突然把长枪扔了,从腰间取了手枪对准了陈立松的脑袋,喝道:“你给老子跪下!”

陈立松却把腰杆挺得更直了:“笑话!我又没靠近过你,怎么对你使坏”

“别以为老子不懂,……反正你打猎的有打猎技巧。”李飞脚的执着劲一起,认定是陈立松使坏就觉得就是,但他找不出怎么使坏,“不跪就别怪老子朝你腿上开枪了!”

“老子才不跪你这种傻三才呢!”陈立松仍然不会跪!

他有时候也是直不会曲,可把李笑急坏了。

李笑知道,李飞脚他说到,还真会做到!

“飞脚叔,有话好好说嘛!”

“你让开!知道你跟他有点情意,别以为你叔看不出来!”

“咔咔”两声,李飞脚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林青荷已经从刚才惊魂中醒来,见到陈立松正处于危险之中,突然笑了:“哈哈哈!我说那个叫李断脚的,你还真是土冒一个!”

李飞脚被林青荷说成傻冒,不但不生气,反倒从怒气冲冲中缓和过来,柔声问道:“我的政委,你说说,我怎么个土冒法”

他仍盯着陈立松,并没转头过去看林青荷,他现在甚至不敢直视林青荷。

“谁是你的政委你腿被人踢断了,那是你自找的,你还自诩英雄了!真是笑话!”

“你跟我上山,当我们政委去!”

众人起哄道:“姑娘,我们老大看上你了,你看,我们老大脸都红了!我们老大的政委就是押寨夫人。”

郑依依骂道:“你们说啥呢老娘的女儿给你们当押寨夫人做梦吧你!”

众人又起哄道:“老大,喜欢了就直接抢上山去!今晚就是良辰美景!”

张田农纠正道:“良辰吉日!”

“对!良辰吉日!今晚就是老大的良辰吉日!”

林青荷却不理他们乱喊,继续说道:“叫李飞脚的,刚才听你说,你想当英雄对吗你这叫英雄吗土冒知道吗你就是刀风镇的土冒!”

李飞脚也不生气,反倒问道:“姑娘你说,什么叫英雄”

“什么叫英雄你有本事骚扰刀风镇,为啥不去打鬼子”

“打鬼子就是英雄吗”

“你刚才不是说什么风山比你们厉害吗我说风山上都是英雄!你知道为什么风山比你们英雄吗因为他们打鬼子!”

李笑道:“切!打鬼子我们什么装备,多少人还打鬼子”

“呵,风山有你们装备好吗我听立松哥说,他们就四杆枪!但他们仍然打鬼子。你说的踢断你腿的林三才,他现在正被鬼子通缉,因为他打鬼子,他才是英雄!英雄不是你自己嘴里喊的!英雄要由别人敬的!英雄是别人心中的,不是你自封的!懂吗”

“英雄要由别人敬的,英雄是别人心中的,不是你自封的。”林青荷这句话,深深地击中了李飞脚的心,也击中了陈立松的心。

第091章 英雄八马下风山

刀风镇正文卷第091章英雄八马下风山林青荷这么说,一方面她是想替父报仇,但自己现在做不到,另一方面是她在田城青英中学读书时,终日所见所闻,都是全民抗战与民族奋起,学生们不是演讲就是发传单,所以才突然很冷静地对李飞脚说了这番话。

当然,之前她也想跟陈立松这么说,只是找不到说这些话的由头。

有时候跟人讲一些道理,如果没有由头就莫名其妙地说一通,很容易被当成神经病的。

她最简单的想法,是想让陈立松听了之后,跟她一起替她爹报仇。为什么要找陈立松她也不知道,因为她现在不在田城而在刀风镇,而在刀风镇找不到别的人可以帮她了。

李飞脚说道:“你说的打鬼子,我们这次来也想打真鬼子,但是那些人是二鬼子,都是两庄四寨的乡亲。”

林青荷说的风山上就四杆枪,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而就在昨晚,风山的弟兄刚刚从警备队手中缴获四挺机关枪、二十一支三八大盖、两箱子弹与两箱银元,今天风山上改天换日了!

陈立松知道,但林青荷并不知道!

李飞脚在突袭镇公所之前,也因为得知鬼子拉了民夫要修围墙、种大烟,所以他带人再次控制了警备队,可是一杆枪都没摸到!

刀峡来晚了,通过那些警备队那些人的嘴,才知道风山的人捷足先登了,而且风山的人刚走,黄建达的人就带走了黄大明。

“既然二鬼子不是真鬼子,那陈立松、陈天福他们就是鬼子了”

林青荷对李飞脚、陈立松宣传她的英雄论时,西耳房里的黄大明却在受尽煎熬。

“姐夫,陈老爷,陈老大,你帮想想办法……”

陈天福叹道:“我早跟你说过你别碰,但你偏要抽,我能想什么办法现在不是跟你一样绑在这里吗咬紧牙交挺过去吧。”

“嗯!”黄大明此时难受之极,但绑他的绳索够紧,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于是他是投球想的是自己如何戒掉大烟,反而感激刀峡上的人将他绑得结结实实。

“嘎嘎嘎……”他狂笑了起来,却因为痛苦而变成了一阵怪笑。

看守他俩的俩人在嘀咕,其中一人道:“这小子疯了!”

“管他的,咱们守在外面去,把门关上,耳不见为净。”

言罢,他们退出门外,将门合上,

“真是难受起来,连土匪都看不下去了!”黄大明咬牙切齿地下定决心要戒掉大烟,“如果再不戒掉,自己真是废物了。”

堂厅。

从外面又跑来一人,道:“老大,从炮……碉楼上看到,镇外有一人背着枪骑马飞驰进镇,要不要紧”

李笑问:“往咱这方向跑来吗就一个人吗”

那人是从碉楼上下来的,应道:“不是,朝村里跑,没朝咱这里来。”

“你盯仔细了,有什么情况再来汇报!”

“是!”那人退了出去,立即再回到碉楼上认真盯着镇公所外的一切动静。

李笑对林青荷道:“姑娘,俺不懂你的大道理,不过老大看上了,你就应了下来,上咱刀峡当上咱刀峡第二把交椅,俺退第三去!”

林青荷说道:“你是李飞脚侄儿”

“是!”

“打过鬼子吗”

李笑被她问起打鬼子之事,刀峡没有一个人干过,立即哑然不语了。

李飞脚从刚才被林青荷质问而发愣中醒了过来,立即道:“我跟陈立松之间的事,你别管,你若要管,就上刀峡来当我们政委,你把咱刀峡上下全管了!”

众人起哄道:“对!当上刀峡夫人,老大管我们,你管老大,你就是老大大!”

“你们闭嘴!不能这么跟读书人这么说话!我们刀峡要的是政委,不是夫人!对了,你们知道风山上的政委是谁吗”

大家面面相觑,确实不知道风山的政委是谁。

黄小明在风山上并没有对外公开他的信息,这是因为出于安全考虑,他在刀风镇仍在学堂工作!

远在风山之上的黄小明此时正头疼不已。

令他头疼的是,一件是听说他兄弟黄大明正被黄建达带去镇公所会审,而李飞脚又带人进了刀风镇,一件是当还受伤着的林三才听说李飞脚进了刀风镇,一定要带人下山去救陈立松。

正如李飞脚、赵大富等人所想的那样,林三才就是一个血性汉子,听到陈立松有难必定要来救,所以才让黄小明头疼。事实上,出于私心,黄小明更希望林三才下山去救人。

林三才早从昨夜收缴来的枪械弹药里取了四挺机枪八杆三八大盖,牵了八匹马上了山头,向山窝里个个都想下山的战友喊道:“同志们,我们山上总共只有八匹马,我骑走一匹,所以现在只有七个人名额,谁跑得最快骑上马的跟我来!”

于是二十多个人奋力往山头上冲来,最先夺得马匹的七个人,跟随着林三才准备下山了。

林三才却用最简单而有效的方式,决定了只下山八个人,因为山上只有八匹马。跑步下山从李飞脚土匪队伍里救人,是不切实际的。

“林三才,注意安全回来!”

“政委放心吧,保证安全回来!”

林三才的马早已跑了起来,带着其他七匹马从山林丛中穿梭而下。

此时的林三才,已经成为风山上的队长了。

“队长,你身上的作没事吧”

林三才骑着马冲在前头,头也不回地应道:“没事!同志们,我林三才这条命是陈立松兄弟给救的,你们手中的枪也算是陈立松兄弟给送来的,所以这次行动,只有一个目的:安全救下陈立松兄弟!”

“是!”

从风山下来很快,但刚出了山口,却听到一阵汽车的引擎声由远而近!

林三才立即勒住了马:“同志们,注意隐蔽!有情况!”

果然,从田城方向开来了三辆鬼子运兵车,车头都插着膏药旗!

若一辆车上坐上二十人来算,至少六十名鬼子!

按鬼子的战术,若是自己这八名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正面与他们作战,恐怕个个都成为他们射击的目标,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山路出口,正好与马路相接,而鬼子兵的运兵车,正好路过这里!

“幸好我们被政委拖了一会才下山,若是赶得早,等我们进了刀风镇,个个成了鬼子枪下冤魂了!”

第092章 林三才心中有数

刀风镇正文卷第092章林三才心中有数田城在西,刀风镇在东,风山在北,刀峡在南。

从田城到刀风镇,先进入地界的是黄庄村,而必经之路却是陈立松那块田地边上的马道。

而从风山上进入刀风镇的路口,却正是黄庄。出了风山先看到的,就是陈立松那块田地。

在一个多月之前,风山进刀风镇的出口,是在林家寨。

五月初一那天,林家寨那段山坡走山了,路口已被山石所掩,由于走山,自然断裂带一直通到了黄庄,再由所以风山出山的路口改到了黄庄路口。

能让林三才说出“幸好”这两字的,应当说明他们是真走运了。

三个多月前,林三才杀了赵大财之后,在他溜回田城的路上第一次遭遇了鬼子队伍。

也是那天,他与陈立松一起在鹿山岭埋了王浩博等三十一位抗日英雄,他知道,因为武器差距太大,王浩博他们没打死一个鬼子,却白白赔上了三十一条性命!

那时起他就知道鬼子部队难打,更何况现在自己带的人总共才八个,而鬼子三辆军车!

那时候,农村人为何几乎没有人不信命的那是因为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凑巧。

在八十年前的中国山西路村,对于绝大部分的没进过学堂读过书的山村老百姓来说,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都归于上天安排、命中注定。

鬼子!

鬼子!!

鬼子!!!

自从陈立松指导他射击之后,他开始带风山战友经常到田城里骚扰鬼子。所以,林三才现在虽知道鬼子难打,但他并不害怕见到鬼子,而且陈立松正等着他还人去救!

林三才让大家把马匹牵到安全处藏匿起来,然后说道:“我们继续打骚扰战。”

众人轻声应道:“听队长的!”

明知道打不过鬼子,他们也要打,林三才心中有数。

鬼子的车再拐个湾,就到风山游击队的他们射程范围之内了。

陈立松看得出李飞脚悄悄地喜欢上了林青荷,但是李飞脚很腼腆,就是不说把林青荷抓上山成为压寨夫人。

李飞脚竟扭扭捏捏地说道:

“丫头,你跟我上刀峡吧,带上你妈妈,我李飞脚保证把你俩照顾好,尤其是阿姨。”

“呦呦呦!还照顾我们俩你们是谁你们是土匪!我郑依依会当一个土匪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是你什么人啊”她从头到脚把李飞脚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刻薄的话就出来了,她还以为是李飞脚要照顾了。

李飞脚是一个吃软不怕硬的汉子,当刻薄的郑依依对他发出耻笑的声音之后,他的犟,恐怕八匹马都拉不回!

“我说郑依依,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事你以为老子把你看上了老子看上的,是你女儿!”

“我女儿会嫁给你这个名字跟怪物一样的你”

一阵大笑,发自围观的看客。当然是刀峡上的众人在笑郑依依。

众人笑话郑依依,陈立松却笑李飞脚。

他正要笑话李飞脚时,李飞脚却做了一件令他暴跳的事情!

第093章 那块田地归你了

李飞脚把陈立松从黄大明手中辛辛苦苦要到的田地契约给撕了!

当着郑依依、林青荷与陈立松的面撕的!

陈立松疯了,他骂李飞脚疯了:“李飞脚,你疯了!”

李飞脚用手机顶着陈立松的脑袋,叫道:“要疯是你疯,我不疯。林三才的事一会再说,来两个人,把陈立松也给我绑了!”

过来两个人,用刚才找来绑黄大明与陈天福剩下的麻绳,把陈立松也绑了。

“也关到隔壁屋去吗”

“不,一会他还要按手印。”

李笑与张田农见陈立松已被绑了起来,他俩看了看李飞脚,又看看陈立松,他俩再四目相看,哭笑不得。

陈立松心中恼怒,突见李飞脚在案桌上翻找东西,更是哭笑不得:“李飞脚,你绑我干嘛”

“你还会说话,给我闭嘴。”

李飞脚突然从案桌上拾起擦桌的绢布,收起手枪,伸出左手掐住陈立松的腮帮,右手将绢布塞进了他的嘴中,动作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李笑道:“飞脚叔,这……”

“你闭嘴!你叔解决了婚姻大事,再帮你从黄大明后院把你喜欢的姑娘娶上山来!”

李笑一听李飞脚会帮着把他中意的姑娘娶上山,眼前骤然浮现那天在黄大明后院遇见的形,立即心猿意马起来,也不再管陈立松的事了。

他并不知道,那天在黄家遇见的姑娘,却是陈立松媳妇林金珠。

张田农也想帮陈立松,但见李笑被李飞脚骂了,连李飞脚的侄儿李笑都闭了嘴,他更不敢吭声了。

李飞脚到郑依依跟前说道:“郑姨,我现在正式给你女儿下聘!”

黄大明被绑她不害怕,陈天福被绑她也不见得担心,但李飞脚刚才绑陈立松的阵势,郑依依见李飞脚向她走来,连声都不敢吭了。

林青荷泠哼一声道:“哼!亏你还是中国人,比鬼子还无耻了!”

“不不不,我李飞脚正被你刚才说的英雄感动不已,这样的政委去哪找”

“笑话了,你还感动不已了!我说的当世英雄,你听得懂吗”

“懂!打鬼子嘛!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做你说的英雄,打鬼子、救百姓。但是,咱打鬼子归打鬼子,人还是要成家的。”

“说你不懂就不懂吧,没有了国,还有什么家”

“这……”李飞脚一时头脑转不过来,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李飞脚突然对郑依依恭敬起来。他已经从案桌上找到了毛笔,又将桌上之前陈立松与黄大明订阅田地契约时余下的契纸拿来,说道:“郑姨您看好了,我要娶你女儿,这是纳采。”

林青荷对李飞脚一脸不屑:“哟!你嘴里要当英雄,做的却是土匪之事!你这还懂得纳采!不简单!”

纳采,是婚姻中男方与女方结亲,遣媒妁往女家提亲,送礼求姻缘,得到应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在南方的一些讲究人家,讲三书六礼:三书指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这是六礼中的第一礼。

“放心,我李飞脚听你的,没国就无家,只是这亲事先订下来比较保险些。张田农,过来过来!”

张田农见李飞脚叫他,赶紧飞奔过去。

“写田地契约,会写吗”

“会!”

“那好!那就写陈立松那块田地,现在归……哎呀,你叫什么名字”

陈立松见李飞脚现在竟打的是他刚收回来的田地主意,简直要气昏了头。但他现在嘴里塞着绢布,上绑着麻绳,除了瞪着两只灯笼般的大眼外,别无他法。

林青荷被这李飞脚逗乐了,笑道:“哈哈哈!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还会向我纳采”

李飞脚伸手抓住郑依依的手臂,问道:“这不一直没问嘛,现在问!郑姨郑姨,我媳妇叫什么名字”

林青荷着急地冲到他跟前,喝道:“放开我妈!”

之前黄大明与陈立松订立田地契约时,郑依依对那块田地被陈立松收回,bi)着写的人,是刀风镇最有势力的黄庄族长黄仁贵,她无能为力辩驳只有干着急,此时听见李飞脚要把那块田地给她,已从刚才惊魂不定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为了这块田地,她在心里已经将她女儿卖了!

“我女儿叫林青荷,青草的青,荷花的荷。”

说出来后,她心里开始美滋滋了起来。

要知道,之前黄大明虽说那地给她种,却没给田地地契,现在她哪管李飞脚叫张田农所写的田地契约有用没用,但至少她现在听李飞脚说要将这块地当做娶她女儿的纳采之礼,自然可以卖女儿了。

“好!张田农,你就这么写道:陈立松位于田江边的田地,现归林青荷所有。”

张田农应道:“好呢!”

他用毛笔在契纸上写道:“田地契约,陈立松位于田江边的田地,现归林青荷所有。此契。立契人:民国三十年”

立契人位置自然是空的。

“好了,把陈立松的手印给我按上!”

陈立松一听这些言语就觉得李飞脚在胡闹,但是他们却煞有其事地在折腾。

这时,从门外跑进一汉子,气喘吁吁地报告道:“老大,我在炮……碉楼上看见,从田地来了几辆鬼子的车,正往这边来了。”

李飞脚正全神贯注地弄田地契约的事,应道:“别管他,让陈立松按手印!”

忽又惊醒道:“什么鬼子的车几辆”

“好几辆。”

李飞脚兴奋不已,说道:“走!咱们打鬼子当英雄去!”忽又顿了顿,又道:“陈立松手印先给按上!”

他欺到了陈立松跟前,从陈立松背后将陈立松的手抓了过来,让手指印上印泥,就将那写好的契约靠上去,把陈立松印上印泥的手指在立契人处按上红指印。

这算什么契约

陈立松见李飞脚如此,真让他哭笑不得!

但李飞脚很认真,他把这写上字的契纸向郑依依递了过去,连对郑依依的称呼都变了,说道:“好了!岳母大人,您且收好!”

那郑依依含笑盈盈地收了过来,对契纸随便看了一眼,事实上她也看不大懂上面写了什么,只是将它宝贝一般地放进贴衣服之中。

李飞脚对林青荷道:“媳……媳妇,聘礼咱妈也收了,那块田地归你了!”他转头对刀峡下来的人说道:“弟兄们,走!打鬼子去!”

第094章 村外传来了枪声

刀风镇正文卷第094章村外传来了枪声林青荷冷哼道:“谁是你媳妇?不过,说打鬼子就打鬼子的性格,我倒很欣赏!”

李飞脚很高兴,说道:“就冲你说的很欣赏,老子今天狠狠地打一回鬼子!”

此时村外的枪声已经响了起来,林三才带的人已经向鬼子开了枪。

“谁开的枪?我们的人吗?”

李笑道:“我们的人都在镇公所院子里。”

“老子的人还没开打,还有谁敢抢了老子的头筹?”

碉楼上的人喊道:“老大,开火了,鬼子好多人!”

“李笑,跟我一起上来看看!”

“是!飞脚叔!”

村外传来了枪声,李飞脚觉得被人抢了他的先,让他在林青荷目前丢了脸,与李笑两人“噌噌噌”地从厅堂里出来,三步并两步往碉楼上奔去。

上了碉楼,听到村口处枪声密集,看到鬼子的子弹乱飞,让李飞脚着实吓了一跳!

虽然碉楼才五层楼高,但镇公所所建的地方是靠山而建,本就在陈庄地势最高处,所以往田江边陈立松那块田地望去,李飞脚自然看得清正在激战的双方情况。

“是风山的人跟鬼子干了起来!风山上的汉子原来真的英雄!”

自从李飞脚听了林青荷英雄论,满头脑都在想着真英雄。

跟着他来的人也就十来个,虽然现在每个人都配了一杆枪,但子弹却有限,而且枪也不统一!

从三辆九四式鬼子军车下来的,当然超过四十名鬼子。关键的是,他们装备精良,子弹充足!鬼子与风山上的人,双方就在陈立松家的那块田块附近各自找到了掩体,正在激战。

说是激战,其实并没有想像的激烈。

风山上的人明显没那么强,毕竟他们带的子弹有限,所以开枪很谨慎。

而鬼子是被风山上的人先发制人,被迫反击的。

因为鬼子对阵地不熟,又不知道风山上游击队来了多少人,所以并不敢贸然冲锋,以他们人多与火力优势,狡猾地在消耗风山游击队的子弹。

李飞脚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什么叫力量悬殊。

但他想做林青荷口中的英雄,更何况刚才当着林青荷的面说了要去打鬼子的,他才不做临阵脱逃的孬种!

李笑问道:“我们也像那七八个风山的人一样,跑去送死吗?”

李飞脚一听李笑这么说,就发火了:“奶奶的!谁说是去送死!都给老子下来,集合!”

刚跟林青荷信誓旦旦的鬼子,现在即使是去送死,他也得行动。

他与李笑两人,带上原先在碉楼上看着的两个人,又“噌噌噌”地从碉楼上下来了。

李飞脚喊道:“弟兄们,全部天井集合!”

十几个刀峡的人全地出来了,纷纷在天井中站定。

“弟兄们,刚才我从碉楼上面看到,鬼子正与风山上的人在打,鬼子数倍于风山游击队,风山游击队的人都不怕,我们也应当雄起,准备也给鬼子来一次痛击,弟兄们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听老大号令!”

“听老大的!”

“有!”

“打鬼子去!”

陈立松虽然此时被绑着,嘴里还被塞了一块绢布,但可以听到,李飞脚这群手下,还是跟李笑当刀峡老大时一样,从回话的内容听,还是一群乌合之众!陈立松不禁摇摇头,这样的乌合之众想“痛击”鬼子去,恐怕是送去给鬼子痛击还差不多!

他见刀峡的人都跑出去了,厅堂只有他与郑依依、林青荷等人,连忙用被绢布堵着的嘴,发出一阵“吱吱唔唔”的声音。

林青荷听到陈立松“吱唔”声,赶紧跑过去,先将塞在陈立松嘴中的绢布拔了出来,然后再去解将陈立松绑在柱子上的绳子。

陈立松刚才听李飞脚说风山与鬼子正在激战,他从枪声中早已听出了两股力量的差距,待嘴中绢布一拔出,也没顾上跟还在帮他解绑的林青荷道谢,立即喊道:“李飞脚,你别带他们去送死!”

“闭上你的臭嘴!你们给我好好呆着!”李飞脚一边骂陈立松,一边往厅堂里走。

他去向林青荷道别。

“媳妇,我去打鬼子了,一会暂不回来这里,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林青荷一脸恼怒:“谁是你媳妇了?谁是你媳妇了?”

“不是……我先别叫你媳妇,现在我叫你政……政委吧!我先走了。丈……丈母……那田地契约你看好点!”

郑依依缓过神来了,拍拍胸脯说道:“放心,我藏好了!”

她见李飞脚并没带走林青荷,自己白捡了一块田地,自然心中正偷偷地乐着。

李飞脚也不顾自己刚才绑了谁,现在谁还在里边跪着,不待林青荷说完,他就带着众人鱼贯而出。

出了镇公所,李飞脚带着众人在歇马处牵好了各自的马,骑了上去,往黄庄路口而去。

此时,林三才等八名风山游击队员正被鬼子猛烈的火力压着,但鬼子并没有马上就攻上来的想法,却在耗着林三才的冷静与热心。

“他们火力太猛了,打不成。”一名游击队队问:“我们撤不?”

林三才道:“绝不能撤。一会我们还要去救陈立松!他们要是跟在我们后面追杀我们,恐怕……”

“哦,一张破图还有的人都”

“别担心,收拾好了一会再说。”

“现在我们也跑不了了。”

此时,林三才等八名风山游击队员正被鬼子猛烈的火力压着,但鬼子并没有马上就攻上来的想法,却在耗着林三才的冷静与热心。

“他们火力太猛了,打不成。”一名游击队队问:“我们撤不?”

林三才道:“绝不能撤。一会我们还要去救陈立松!他们要是跟在我们后面追杀我们,恐怕……”

“哦,一张破图还有的人都”

“别担心,收拾好了一会再说。”

“现在我们也跑不了了。”

此时,林三才等八名风山游击队员正被鬼子猛烈的火力压着,但鬼子并没有马上就攻上来的想法,却在耗着林三才的冷静与热心。

“他们火力太猛了,打不成。”一名游击队队问:“我们撤不?”

林三才道:“绝不能撤。一会我们还要去救陈立松!他们要是跟在我们后面追杀我们,恐怕……”

“哦,一张破图还有的人都”

“别担心,收拾好了一会再说。”

“现在我们也跑不了了。”

搜狗

第095章 李飞脚救林三才

刀风镇正文卷第095章李飞脚救林三才那些鬼子兵推近几步后,那鬼子头目却让他们全都停了下来,就地在田头的水沟里蹲了下去。

此时正值收割季节,水沟里并没有水,却成为鬼子的天然掩体!

水沟里的鬼子开始开枪了!而后面那十个鬼子突然不射击了,其中四人却跑回车上,搬下了两门曲射步兵炮!另六人去抬炮弹!

搭炮筒、上炮弹、瞄准,只等指挥官一声令下。

林三才第一次碰到他们搭炮筒。

他们都呆了!

若是现在往后退,必须从掩体后出来,那就会全部暴露在鬼子的视野里,成为那三十多名鬼子的靶子!

这就是为什么那三十多名鬼子突然不再往前了,而全部跳进水沟之中。

林三才与战友们面面相觑,正在考虑是离开掩体还是继续留在掩体之后!

若从掩体现身,全在这些鬼子手中三八大盖的射程之内;若仍留在掩体后,那鬼子指挥官一声令下,炮弹一枚枚飞过来,对这八名风山游击队员来说,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犹豫,将意味着他们八个人的命运交给鬼子来决定。

而鬼子的决定,是送他们去见阎王爷!

战争是残酷的,并没有时间让他们犹豫!

只听得“呯呯呯”一阵枪响,一队人马出现在鬼子与林三才他们之间。

这队人马正是李飞脚与他的刀峡兄弟!

他们人马未至,大枪小枪全都往那十名装炮的鬼子招呼而来!

那些鬼子炮兵立即一片混乱,有几个鬼子挂了彩,两个炮筒早被他们自己给撞倒了,这十名鬼子立即闪到正躲着他们指挥官的掩体之后。

李飞脚乐了:“奶奶的!鬼子怎么才这么几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水沟中鬼子们一颗颗戴着略帽、挂着三块布的黑脑袋!

那是黑压压的一片!

李笑却嚷道:“妈啊!飞脚叔,水沟有鬼!”

李笑一边叫喊,一边又往水沟中胡乱开了几枪,然后勒马回头,转身而驰!

水沟中的鬼子纷纷调转枪口要去射击李飞脚他们,没曾想刀峡上的人枪法不见得有多神,而他们长期在山行上骑马,马术却是了得。

李笑的马受李笑指挥,而其他人的马之前一直以李笑的马马首是瞻,所以他们转身很快,连李飞脚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马也跟着李笑的马后带着转身就跑了!

鬼子们背后受袭一时之间又有点混乱,所以等他们响应过来时,李飞脚、李笑他们早已跑进上刀峡的山道里去了!

刀峡以险要著称,山道自然曲折,处处都是屏障,

这些鬼子一乱套,最乐的人自然是林三才他们!

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过后,沟底里的鬼子虽然没人被打死,却因为李飞脚他们的马跑得快,枪又是胡乱开的,以致鬼子一时半刻没找到袭击来源方向,又急于换位置开枪射击,自然人与人相互碰撞,导致一阵混乱。

“撤!”林三才见逃出生天的机会难得,赶紧叫战友们从掩体中跳出来,立即跑到歇马处牵马。

跃上马后,林三才立即带领其他七人一起跑!

他们跑了!骑着马,往风山上跑了。

李飞脚往刀峡,林三才往风山。

林三才他们得救了。

搜狗

第096章 李笑你负责搞笑

风山的人向北跑,刀峡的人向南逃,鬼子开的是军车上不了山,放弃了车往哪边追,两边的队伍都骑着马,鬼子肯定讨不了好!

林三才带着众人跑了一会,见鬼子并没有追来,与众人在山道上勒住了马。

都进了风山当起游击队了,没想到自己今天还像几个月前碰到鬼子那样落荒而逃,林三才觉得脸上臊得很:“丢人!真丢人!竟需要刀峡的人来救我们!丢人丢遍整个刀风镇了!”

跟着他的人,个个都比他早上风山。

一个叫李大汉的汉子劝道:“我们是游击队,人少,战斗经验也不足,打不过他们就跑不丢人。”

另一个叫林为华的汉子也劝道:“我们退,保存实力还有机会打鬼子,死扛被打死了就没机会了。”

李大汉又说道:“刀峡的人都出来了,陈立松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事了。”

林三才被他俩劝说一番,才不再觉得过于难堪了:“这回我们欠刀峡的人大了!不过,这么多鬼子来干嘛呢?”

“鬼子来了肯定没好事!”

“我们晚点再去潜进去看,大家都注意安全。”

山脚下,鬼子指挥官对手下叽里呱啦了一阵,对着风山瞅一阵,又对着刀峡骂一阵,叫人收拾炮筒,搀扶伤员,重上了军车。

他在检查那些伤员的况时,感觉很惊讶与好笑!

因为他们受伤的部分不是胳膊就是大腿,那些伤对残酷的战争来说,根本就算是轻伤,大多只需要简单包扎就行了!

继续往刀风镇的陈庄开去。

李笑的马带着大家的马跑了一阵,李飞脚策马赶上了他,骂道:“你笑,你跑啥?”

李笑仍惊魂未定,应道:“妈呀!那鬼子太多了!”

“在碉楼上不是看清楚鬼子多吗?你冲前头去干啥?”

“我……我以为他们才十个……”

“我说你们,以后开枪前能不能瞄准了再开?跟没教你们瞄准时一模一样!”

李飞脚说他们没瞄准就开枪,其实他自己也一样。

这应当算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鬼子吧!他又开始反思了。

以前在刀风镇当警察时,面对的都是那些平头百姓。若说打架,在刀风镇一对一打的话,李飞脚没服过谁。他认为自己被打断了腿,那是林三才耍诡计才中的招,所以他一直不顺林三才。

李飞脚又问道:“刚才咱们有打死鬼子吗?”

李笑与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想过有没有打死鬼子!

李笑道:“我们以前下山来打劫,只谋财不害命,所以枪只朝他们的大腿、手臂上打……”

“我去!你个二货!滚!你们呢?”

众人全愣了!因为他们确实只朝鬼子的大腿、胳膊上开枪!

张田农道:“以前二当家要求我们不能伤人命……”

众人也点点头。

“哎呀我去!李笑,你负责搞笑的吗?”

李飞脚刚才还沉醉于林青荷的惊艳之中,李笑拍马转,他的马也跟着李笑马之后跑,手中的枪就失去了准绳,根本没打中一个鬼子!

他本想这次突袭鬼子,能打死几个鬼子好向林青荷邀功,也让她赏个好脸色,没曾想动静搞得大的,却一个鬼子没打死,现在一时半刻也羞于再见林青荷了,于是怏怏不乐地与众人一起回刀峡去了。

他知道,现在下山再与鬼子打,鬼子此时早有准备,没弄到好枪,单凭手中的各式不同的十几条枪肯定讨不了便宜。

搜狗

第097章 别把老子扯进去

李飞脚、林三才与鬼子纠缠的时候,林青荷去解绑在陈立松身上的麻绳。

“青荷,你解他麻绳干嘛?”

“刀峡土匪早走了,不给他解开吗?”

那张由李飞脚叫张田农写的田地契约,对郑依依来说,这“捡”来的田地便宜确实有点大,她害怕陈立松来抢,把那田地契约给撕毁了。

“我的乖女儿,走,我俩不敢他们,热闹也看完了,咱们回去。”郑依依觉得当前之计,唯有先带着那契约回去,找个地方妥善保管起来才是上上之策。

没曾想,林青荷竟说道:“妈!您把那田地契约拿出来吧。”

“拿出来?干嘛?”

“当着立松哥的面撕掉啊!那张不作数的。”

“不给!啥不作数?那可是有陈立松手印呢!”

已经松开绳子的陈立松心中叹息一声,对林青荷说道:“既然郑姨不给,我也不会强要。这事是当着李飞脚的面写的契约,得需郑姨心甘情愿了才行。”

林青荷父亲死于鬼子进军田城。

当陈立松知道郑依依与林青荷母女现在家中无男人,又挺同情她们的了。毕竟她俩说到底还是田城的城里人,现在流落到刀风镇来。鬼子杀了郑依依老公、林青荷她爹。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欺负她俩。

郑依依见陈立松不但没前来抢她的田地契约,而且还替她着想,她忍不住夸陈立松道:“你说得太好了!正是正是!”

但是,这田契既然到了郑依依手中,到嘴的田产哪舍得再吐出来呢?

她本是林家寨村民,太清楚田产对一个家庭、甚至家族的重要性了。

“妈!这田地本就是立松哥的,咱们又不种,咱们把地还给立松哥吧。”

“契约拿出来当着立松哥撕了吧!”

陈立松道:“不用,现在这田地是到你名下了。李飞脚把它写到你名下了,我得让李飞脚给我写回来才算数!”

林青荷看着陈立松一会,说道:“你怎么死脑筋一个呢?什么田什么地,我又不懂得怎么种。对我来说,田地又是什么?是一本书吗?我看着那张纸里写的是什么,依样画葫芦也给你写一份,把田地还给你吧。”

林青荷虽然是读书人,但她一直生活在城里,对山村小镇这种田地归属问题她却一点都不懂。

陈立松看着她的眼神是透彻的,说的话肯定是真诚的,他更没了夺回田地之心了,赶紧说道:“别写!这契约还真要李飞脚来写才行。”

林青荷却到案桌上找来契纸与毛笔,说道:“妈!你那契约让我看看怎么写。”

郑依依上前用手指头戳了一下林青荷的额头,骂道:“你这死丫头,老娘还没把你嫁掉,你就想自作主张了?你再胡说,老娘不把你嫁给那土匪了,给你找个老头嫁了!”

她嘴里说着老头,忽然想起隔壁的西耳房里还关着陈天福与黄大明。

“哎呀!我把天福哥给忘了!青荷,来来,跟妈妈到隔壁,一起帮忙把你天福叔给放了。”

“您自己去吧,我不想看到那黄大明!”林青荷正跟她妈赌气,而且她更不想在隔壁看到那黄大明嘴脸。

郑依依见叫她不来,也不管她了,自己自个嘴里嘀咕着,要到西耳房想去解开绑着陈天福身上的麻绳。

她到虚掩的西耳房门口,往里一看:陈天福早已被陈荣松了绑,而黄大明虽然也已松了绑,却像一堆烂泥一般靠在柱子边瘫坐在地上。

“谢谢你,陈荣。”

郑依依看到:一向飞扬跋扈的黄大明,现在竟然会懂得向他的手下陈荣致谢!

而且这个手下,现在竟然对他的长官黄大明连正眼都不看一眼,就把黄大明晾在一旁。

陈荣对陈天福说道:“没想到鬼子还没来,就被李飞脚给逃跑了!”

“你越来越聪明了啊!我说鬼子怎么来得这么迅速,原来还会懂得给田边打电话!”

“要不是正好有一架脚踏车,我应当跟东耳房那四个废物一样,现在还绑着动弹不得吧!对了,那黄大明怎么办?就这样丢在这里?”

陈天福对黄大明一脸嫌弃:“他?废物一个,抽大烟废了,不用理他!”

黄大明忽然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是废物!既然我以前能帮你搞定了郑依依,现在照样可以再帮你搞定林青荷!”

正在门口的郑依依听后呆了。

这句话似乎说得很清楚,原来自己只是陈天福与黄大明之间某种交易的奖品!

他们之间有秘密!

他们之间到底是样的关系?为什么自己成为他们之间交易的一种物品?

用自己当做奖品,这种交易该有多肮脏!

而且听他俩说的,她的女儿林青荷也已经早被陈天福看中了,而且即将成为二人交易的奖品!

郑依依心中暗暗骂道:“陈天福这个畜生!”

陈天福“嘿嘿”两声,说道:“你若不是废物,现在就给我站起来!”

“你等着!”

黄大明挣扎地扶着柱子,努力地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他似乎没什么力气,几次努力,又几次脚软又坐地上了,但他又开始努力地要起来。

陈天福忽然佩服起黄大明来,问道:“扛过来了?”

扶着柱子慢慢站起来的黄大明,他的眼神中突然变得卑微起来:“你放心,我黄大明身后还有很多人要养,必须扛得过去!谢谢你,姐夫,谢谢你,陈荣!”

陈天福走了过去,在黄大明身边问道:“你别叫我姐夫,叫我姐夫的话,我都不敢把有的事跟你说了。要不要我扶你?”

黄大明想着一糗到底,应道:“不用!对了,丢枪的事,在鬼子那边你答应过我的说好话!”

陈天福盯着黄大明,两眼瞳孔收缩。

突然,他上前伸手拎着黄大明的领子,沉声说道:“黄大明,你给老子闭嘴!老子跟鬼子没有关系!你别老把鬼子跟老子挂沟!你做你该做的事,别把老子扯进去!懂不?田边跟老子只是私交,老子不是你!”

搜狗

</br>

</br>

第098章 郑依依死不瞑目

刀风镇正文卷第098章郑依依死不瞑目黄大明脸色渐渐红嫩起来了,悄声说道:“姐夫,别这样!你把我的警装弄皱了。”

“你在乎这身破衣裳吗这破衣裳似乎也是我给你求来的吧”

黄大明想扯下陈天福的手却没力气扯下,只好捋了捋自己身上的衣服,对陈天福笑了:“可是她女儿已被李飞脚看上了!”

陈天福却得意地笑了:“李飞脚看上了,那又怎样哈哈哈!”

“我俩做一场交易。你帮我在田边面前搞定枪被抢的事,我帮你把李飞脚杀了,清除你的情敌,让你光明正大地娶上林青荷,怎么样”

陈天福却也笑了:“李飞脚算个啥老子若真想要他死,轻而易举的事!”

他松开了拎着黄大明领子的手,拍拍黄大明的脸说道:“老子要娶林青荷,还要你帮忙她俩现在住我的院子里,老子想要哪个就要哪个!”

郑依依实在听不下去了!

现在陈天福所说得,比他们被李飞脚带到厅堂之前所说的更难听!

她早已恼羞成怒,气得涨红着脸!

本来以她的性格早已破口大骂,但她这时却怕这种让自己羞愧之事被她女儿听到不好,只阴着脸跨步进了西耳房,直指着陈天福沉声质问:“陈天福,你啥意思”

陈荣本想阻挡,但也知道她是陈天福的人,自然不敢管,只冷冷地看着。

陈天福正对着黄大明说话,没注意背后冒出一个人来,立即回头过来,看到是郑依依。

“你说呢”

陈天福嘴里说着这三个字,伸出刚才拎过黄大明领子的手,突然掐住了郑依依的脖子……

他对陈荣使了个眼色,陈荣会意,转身到门口将门关了过去。陈天福又对着黄大明耳语一番,听得黄大明一脸恐惧!

郑依依的脖子被陈天福一只手掐住,伸出两手到处抓。陈天福却提着她往黄大明身上靠去,郑依依除了抓到陈天福的袖子外,抓不到陈天福的身!

可怜的黄大明,刚熬过大烟的折磨,却被郑依依当成了陈天福紧紧地抱住了抓,满脸满脖子被抓得尽是血痕!

又听得陈天福冷冷地说道:“我想看到的,是你的忠诚!”

黄大明惊恐万分!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的陈天福!

当他感觉到陈天福爪子下的人不再抓他时,只见郑依依两眼突出、面若枣皮,早没了气息,却死不瞑目地盯着他看,然后陈天福的手一松,郑依依已瘫软在他的脚下。

他想远离这两个人,却被陈天福拽住了手。

陈天福微笑着对着他说道:“想清楚了”

“这……”

“陈荣,递来一支手枪!我们的黄队长喜欢驳壳枪,不过我送你的可是勃朗宁手枪。名枪,白送给你用。”

陈荣从腰间取下一只勃朗宁手枪,卸空了弹匣里的子弹后,给黄大明递了过来,

黄大明此时正在哆嗦。

他看了地上双目圆睁而早已无神的郑依依一眼,不敢接枪。

陈荣却冷哼了一声道:“黄队长,这可是名枪!你看,我天福哥对你多好,知道你的枪被人缴了,现在送你一支新枪。”

说完,直接把枪塞在黄大明手中。

原来陈荣对陈天福点了点头,开了门缝,从西耳房退了出去,又将门轻轻关上。

陈天福退到刚才绑他的柱子边坐到地上去,然后又对黄大明微微一笑。

黄大明被陈天福这一笑直笑得毛孔悚然,却不知他要做什么。

陈天福却惊叫了起来:“黄大明,你干啥放开她!依依!依依!黄大明你这个畜生,放开她!”

陈立松、林青荷、李铁柱冲进西耳房时,看到的是:陈天福正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却似脚被绑麻了一样站不起来,而黄大明却手持勃郎宁手枪,背靠在柱子上,脖子及手上都被抓得一道一道地,他的跟前正躺着郑依依,死不瞑目地盯着黄大明,早已气绝!

“妈!您怎么啦”林青荷扑身到她妈妈身上,痛哭起来!

陈立松怒目圆睁,冲着黄大明扑过去,喊道:“黄大明!你真是丧心病狂!”

但他还没到黄大明跟前,就看到了一支勃郎宁手枪指着他!

“哈哈哈!老子疯了!滚!”黄大明挥舞着他的勃郎宁手枪往后退去,“她要解开老子的裤子,老子不让她解!”

陈天福怒斥道:“你胡扯!”

骂完黄大明,陈天福往郑依依的尸体爬了过去。

陈立松骂道:“黄大明,一个弱女子你也下得了手你别跑!有种对我开枪!你别跑!”

“大烟害人啊!”陈天福已经扑在郑依依尸体上,抱着她与林青荷一起痛哭。

黄大明刚从大烟的烟瘾中清醒过来,他本就不是陈立松的对手,绕着柱子跑很快就要被陈立松逮住了,此时的心中,他有无穷的恐惧!

林青荷确认她妈妈早已气绝身亡,抱着她妈并把她拖到柱子边将她靠在柱子上。

她又猛地站了起来,见黄大明与陈立松正围着房中的四根柱子绕圈圈,到几案边端起一张椅子,一声不吭地瞅着黄大明的脚,一椅子扔了过去!

黄大明正躲着陈立松,没曾想林青荷会突然袭击,被椅子扔了个正着,只觉得脚上一疼,直往前扑去。

陈立松早已一个箭步跟上,两手只一扣已将黄大明手中的勃郎宁手枪夺到手中,膝盖一跪已将黄大明跪押在地上。

当勃郎宁到陈立松手上,他立即清楚为啥黄大明有枪不开了。

“铁柱,绳子!”

李铁柱立即到柱子边上拾起了刚才绑过黄大明的绳子,往陈立松递了过去。

陈立松接过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黄大明绑了。

却不知林青荷早已又提了一张椅子靠近过来。

她两眼喷火,一声不吭地出现在黄大明的头部上方,扬起了椅子,要往黄大明的头上砸下去!

黄大明已被陈立松用麻绳紧紧绑了,又被陈立松跪压在地上,双目看着林青荷的椅子举起来,他心有不甘啦!真骂道:“陈天福!你不得好死!”

却听得一阵靴子声音响起,三十几名鬼子兵突然出现在院子里,鬼子指挥官却带着七八名已欺到西耳房门口,指挥官嘴里骂道:“バカ!”

然后听得“咔咔咔”地一阵整齐的枪栓拉响声从门口传了进来!

第099章 陈天福的小私密

刀风镇正文卷第099章陈天福的小私密陈立松现在知道“バカ”是什么意思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而且他对枪的敏感犹如对自己的手指头一样!

他本来是跪压在黄大明身上,而林青荷举椅过头,两个人的姿势,全都对躺在地上的黄大明不利。

黄大明穿的是警备队的警装,他是谁当然是警备队队长!

警备队形同鬼子的走狗一样。

现在他与林青荷要对黄大明不利,这跟你当街要把人家的狗给揍了,狗的主人似乎也一样会对你不满!

这是镇公所的西耳房,自然是办公要地。

办公地就有桌椅柜案!

陈立松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得松开黄大明,然后就是去救搬着椅子去砸黄大明的林青荷!

他已顾不得林青荷砸下来的椅子会不会砸到他,纵身一跃,拦腰将林青荷紧紧抱住!

林青荷被他一夹,手上的力气就被卸掉了,她手中的椅子直直地在他后背落了下来!

陈立松后背被砸并无疼痛,而他紧抱林青荷,在椅子掉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间,两人已闪身到了藏文件的铁柜之后了!

只听得“呯呯呯”地几声枪声,那些鬼子开枪了,在柱子上、椅子上、办公桌上与土墙上都落上了点点枪孔!

这一阵枪声之后,陈立松已抱着林青荷躲了起来,不知道在哪躲的李铁柱,却紧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出声。

而被陈立松捆绑在地的黄大明,在枪响时吓了一跳,趴在地上更不敢乱动了。

唯独陈天福非常冷静,在枪响之后,他赶紧喊了出声:“銃を撃つな!”

那指挥官一听到陈天福说话,立即让鬼子们停火,并向陈天福行礼道:“嗨!陈桑!”

陈天福用日语叫指挥官让鬼子们退到院子里去。

那指挥官点点头,安排两个人上前给黄大明松绑,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但他仍抬着枪对着铁柜虎视眈眈。

陈天福对黄大明道:“黄队长,既然人你也杀了,就不要赶尽杀绝了,让你主子别对陈立松开枪,放他们一码!”

黄大明为难了:“我……我不会说日语……”

那指挥官却道:“你的,我会说中国话!什么情况的干活”

已松了绑的黄大明赶紧向那指挥官点头哈腰道:“没事,没事,没事。他们良民,望太君手下留情!”

林青荷却在柜子后骂道:“良民个屁!黄大明,我杀不了你,势不为人!”

“青荷,别乱说话!”陈天福又对那指挥官说道:“小姑娘,她妈死了,说气话。”

“哦!不用把他们押出来”

另两名鬼子解开黄大明麻绳之后,仍与他们指挥官一样抬着枪对准了柜子方向,只待指挥官一声令下,就会立即前去执行。

陈立松在林青荷耳旁悄声说道:“别惹怒了鬼子,听陈天福的,等鬼子走了再说!”

他见自己仍紧抱着林青荷,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她,但又怕她冲了出去,拉着她往自己身后藏。

林青荷被陈立松一拉,想起她爹死在鬼子手中才几个月,现在她妈又被“黄大明杀了”,感觉到陈立松体贴之至,竟从陈立松背后抱住他,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楚,伏在他背后抽泣起来。

陈天福听到林青荷哭了起来,喊道:“青荷,你别哭!有我在呢!”

他一边说,一边扬手让鬼子与黄大明从房里出去,一边往陈立松与林青荷藏身处走来。当他看到林青荷竟抱着陈立松哭,心中突然生起一股莫名地怒气。

“你俩出来吧!有我在,因为我跟他们长官的关系,鬼子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陈立松与林青荷都知道陈天福留过洋,知道他与田边的私交关系,所以陈天福这一声温文尔雅的说辞,自然值得他俩相信。

他们从柜子后出来,见房间内鬼子果然不见了,连黄大明也不在。

林青荷又扑到她妈妈遗体边,又一次抱着她痛哭不已。

陈立松见一向好强而直率的林青荷如此,骤然想起自己在江边看到他爹时的情形,眼前这郑依依刚才还对他自私刻薄,瞬息之间竟被掐死在地,于是他在林青荷左边蹲下,也悲伤了起来。

陈天福也走了过来,在林青荷右边蹲了下来,用手搭在她肩上,想将她揽了过来。

不曾想,他的手刚伸过来,林青荷就感觉到一阵不自在,伸手将他的手拂掉,并往陈立松靠近,离陈天福远了一点。

林青荷越是这般动作,却越让陈天福感到更想拥有她。

他想到毕竟林青荷妈妈就死在那里,自己也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也没把林青荷避着他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却对陈立松恨了起来。

陈天福对陈立松说道:“立松,青荷现在交给你保护,你把她妈妈身后事处理一下吧,需要多少钱跟我说。”

“谢谢您。”

陈天福看看林青荷又看看陈立松,忽然又对林青荷为避他却向陈立松靠近,在心中一下子恨起陈立松了。

他正寻思要怎么对付陈立松时,却见陈荣从门外向他招手,似乎挺着急的样子。

陈天福心道:“对,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别误了正事。这林青荷天天都在院子里住,他俩应当没啥问题,应当是自己想多了。至于陈立松,来日方长,想要对付他,随时可以。”

心想如此,向陈荣示意让他等一下,又交待陈立松说道:“立松,先把遗体运回我那院子里吧。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回来了帮你。”

“天福哥,您先忙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好!”陈天福应了一声后,就往门外走去。

出了房门,他径直跟随陈荣而去。

那陈荣引他到碉垒里边,对陈天福说道:“我查了之后,老家伙现在正在黄建达家吃晚饭。”

“黄建达家”

“是的。”

“那你得注意点。黄建达手下应当有十几二十人。”

陈荣却道:“放心吧,他们都那么低能。我会告诉他们,说还是觉得保险,即使有一百人都没用处。”

说毕,他立即转身就走。

第100章 黄建达葬身火海

刀风镇正文卷第100章黄建达葬身火海陈立松与李铁柱他们帮着林青荷,把郑依依的尸体运进陈天福的老院子里。

尸体停放在正堂的厅堂里,郑依依此时双目已紧闭,再也起不来了。

这是陈天福的老院子,陈立松小时候也来过这里。

很早以前,在天井的四角边上就都种上了一棵树。后来,鸟儿渐渐到这四棵树上结网,于是每棵树上也都有了一两个鸟窝,有时候可以看到几只鸟儿从鸟窝中探出头来等它们的妈妈前来喂食。

而现在,靠近厅堂的那棵树上,竟然有一只鸟窝掉到地上了,地上都是破碎的蛋壳!在碎壳的不远处,一只鸟在天井的地上不停地哀叫!

这几个月以来,以前这个院子有林青荷的妈妈郑依依在,让林青荷感觉这是家,现在她妈死了,才感觉到这院子冷冷清清。

陈立松跟林青荷说道:“人死不可复生,节哀顺变。你先考虑怎么安葬的问题。”

林青荷却还没考虑到她妈安葬的事,此时跟随着她的,全都是对黄大明的仇恨。

“我……我要杀了黄大明!”

“要报仇,不可急于一时,不过,得先让你妈妈入土为安。来日方长,死者为大。”

林青荷沉默不语了。

陈立松见天色已近黄昏,自己与李铁柱也该回去了,就跟林青荷辞别道:“我们先回,你定了出殡时间时通知一声。”

林青荷无可奈何地对陈立松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看天井,伸手去拉陈立松的手,说道:“今晚你跟铁柱过来这里陪我守夜可以吗?”

陈立松抬头看林青荷,知道她一个人在这个院子会怕,所以才这么说,于是不加思索地就答道:“好!我跟铁柱一起过来。”

反正现在也不用到黄大明家当长工了,自己跟铁柱两个在哪睡都一样。

林青荷把那张从她妈郑依依身上取下来的田地契约给陈立松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立松哥你家那块田地的契约,我还给你后,就不再欠了。”

陈立松看到这张契约忍不住内心激动不已!

然而,陈立松抬头看到郑依依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打碎了他的梦想!

忽然,从田江对岸的黄庄,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

陈立松、林青荷与李铁柱三个人都感觉得到,那枪声里似乎有两股力量对打。

陈立松想去看看竟然怎么回事,就对林青荷说道:“我跟铁柱去看看。”

林青荷虽然一个人独自在厅堂坐着等他俩回来,但此时并不怕了,因为有陈立松的承诺。

黄庄那激烈的枪声现在已经停下来了,但陈立松很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仍与李铁柱两人往黄庄而去。

半路上,他碰到正骑着一辆脚踏车的刘国龙,行色匆匆,就把他给挡了下来。

“黄庄怎么回事?”

“枪战!太激烈了!”

“谁跟谁啊?”

“李飞脚!李飞脚洗劫了黄家大院!”

听到这消息,陈立松一阵兴奋!

这自己刚才还在想报仇的事,竟然李飞脚替他办了!

“走,我跟你一块去你们黄队长家。”

刘国龙却说道:“不是黄队长家,是黄老爷家。”

“黄老爷?哪个黄老爷?”

“黄建达老爷。”

陈立松懵了:“什么?黄建达老爷?!”

“是啊,我正到处找我们队长呢!”

陈立松一听是黄建达,那个似乎有着忠肝义胆的一面的刀风镇老爷,他的家中遭遇了李飞脚洗劫,却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你别找了,他应当在陪鬼子!”

陈立松去过黄建达家,所以他告诉刘国龙黄大明的去向后,立即带上李铁柱直奔黄建达家。

一口气跑到了黄建达家门口,黄家大院正在燃烧。

有那一团团火焰,冲天般的高。

这是大户人家,当火烧起来后,竟然没人去救火!

陈立松觉得自己受过黄建达的恩典,至少那份田地契约是黄建达给他弄的。

这几个月以来,以前这个院子有林青荷的妈妈郑依依在,让林青荷感觉这是家,现在她妈死了,才感觉到这院子冷冷清清。

陈立松跟林青荷说道:“人死不可复生,节哀顺变。你先考虑怎么安葬的问题。”

林青荷却还没考虑到她妈安葬的事,此时跟随着她的,全都是对黄大明的仇恨。

“我……我要杀了黄大明!”

“要报仇,不可急于一时,不过,得先让你妈妈入土为安。来日方长,死者为大。”

林青荷沉默不语了。

陈立松见天色已近黄昏,自己与李铁柱也该回去了,就跟林青荷辞别道:“我们先回,你定了出殡时间时通知一声。”

林青荷无可奈何地对陈立松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看天井,伸手去拉陈立松的手,说道:“今晚你跟铁柱过来这里陪我守夜可以吗?”

陈立松抬头看林青荷,知道她一个人在这个院子会怕,所以才这么说,于是不加思索地就答道:“好!我跟铁柱一起过来。”

反正现在也不用到黄大明家当长工了,自己跟铁柱两个在哪睡都一样。

林青荷把那张从她妈郑依依身上取下来的田地契约给陈立松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立松哥你家那块田地的契约,我还给你后,就不再欠了。”

陈立松看到这张契约忍不住内心激动不已!

然而,陈立松抬头看到郑依依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打碎了他的梦想!

忽然,从田江对岸的黄庄,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

陈立松、林青荷与李铁柱三个人都感觉得到,那枪声里似乎有两股力量对打。

陈立松想去看看竟然怎么回事,就对林青荷说道:“我跟铁柱去看看。”

林青荷虽然一个人独自在厅堂坐着等他俩回来,但此时并不怕了,因为有陈立松的承诺。

黄庄那激烈的枪声现在已经停下来了,但陈立松很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仍与李铁柱两人往黄庄而去。

半路上,他碰到正骑着一辆脚踏车的刘国龙,行色匆匆,就把他给挡了下来。

“黄庄怎么回事?”

“枪战!太激烈了!”

搜狗

第101章 二藤三郎的训话

刀风镇正文卷第101章二藤三郎的训话“走走走!闲杂人等走开!”

黄庆生也算是黄庄之人,多少与黄建达有点沾亲带故,他见陈立松从黄建达着火的大院里跑出来,前来赶他。

陈立松问他道:“李飞脚他们呢?”

“不关你的事,滚!”

陈立松自讨个没趣,也不跟他计较,退到李铁柱身边来。

忽然又一阵靴子踏地声传来,陈立松抬头一看,见黄大明穿着警备服带着六个警备队员,郑起云、刘国龙也在其中,只是没见陈荣。

而他们的身后跟着鬼子指挥官,也带着那些鬼子,个个提着枪跑步前来!

他们很快就到了黄庆生跟前。

黄大明招招手,让那些救火的警备队员全都停了下来,与他带来的六个警备队员一起列成队伍。

黄大明对黄庆生说道:“黄庆生,你跟太君汇报一下情况!”

黄庆生立即整整身上警装,跑步到了那指挥官跟前,两脚并立,行了个军礼道:“报告太君!刀峡劫匪杀了黄庄乡绅黄建达一家及下人总计一十九人,并放火烧了院子,报告完毕!”

鬼子指挥官只是瞄了正在燃烧的黄建达大院一眼,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黄大明对黄庆生扬扬手,说道:“你退下吧。”

然后他对鬼子指挥官点头哈腰道:“太君,您来训训话?”

一听叫他训话,那鬼子指挥官就来了精神,伸手在黄大明肩膀上拍拍,说道:“宜しい!宜しい!”

黄大明又一阵点头哈腰后,转身到警备队跟前。

“刘国龙!”

“到!”刘国龙赶紧出列,跑到黄大明跟前。

“你去摆张台子来,弄块红布什么的,在这搭个台!”

刘国龙一愣,心道:“这种情况下还摆什么谱?”

黄大明一脚朝刘国龙踢去:“你懂啥?太君个子矮,你快去啊!”

“是!”

原来黄大明连那指挥官个子矮小都替他想了!刘国龙赶紧抬腿去找台子。

陈立松越看黄大明越恼火,他叹息着,这刀风镇居然还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按理说,黄建达大院里死去的有黄大明的爷爷,黄大明理应悲伤,现在脸上不但一点都不悲伤,却还在鬼子跟前大献殷勤!

这黄大明跟一个禽兽有何区别?!

这世间还有比黄大明还畜生的吗?

陈立松想起他父亲之死,又想着林青荷妈妈郑依依之死,真想立即上前将这禽兽不如的黄大明直接掐死!

可惜的是,现在鬼子们个个荷枪实弹就在旁边站着,自己就算再愤怒,也对他无能为力。

陈立松咬牙切齿地恨自己:之前怎会容忍他,还会跑到他家中当长工去!?

他暗暗下定决定,这回决不能再对黄大明手软了,鬼子应当很快就回田城了,等鬼子回了田城,有你黄大明的好看!老子陈立松不杀你誓不为人!

陈立松很惊诧此时自己竟然对黄大明动了杀心!

刘国龙很快地从乡亲家里提来了一只木桶与一块红布,来到黄大明跟前递给了他。

这是一只妇人家在家洗澡时用的木桶,也可以说是木盆,黄大明看了不禁一愣!

那鬼子指挥官也愣了,反复看着木桶,一脸狐疑。

刘国龙立即恭敬地在他俩跟前,将木桶翻了过来倒扣于地上,然后又将红布盖在上面,他伸出一只脚往上面放,示意可以站在上面。

盖上红布后的木桶,看起来真像在地上搭了个红台子!人若站了上去,即使是小鬼子,也会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鬼子指挥官立即对他伸出大拇指赞道:“宜しい!宜しい!”

“好了好了!你回队列去!”

于是黄大明又将木桶在鬼子队列与警备队队列之间重新放好,毕恭毕敬地在上面铺好红布,然后向鬼子指挥官弯腰并做了个请的手势,用半生不熟的日语说道:“太君,どうぞ!太君,どうぞ!”

“宜しい!宜しい!”

鬼子指挥官在盖了红布的木桶上站了上去,他对围观的群众看了看,再看向鬼子与警备队的队列,神情立即威严了起来。

他说道:“乡亲们,良民们,我叫二藤三郎,以后刀风镇由我管理。我的训话到此结束!”

鬼子们并没听懂二藤三郎的中国话说了什么,而警备队的队员根本没想到,那黄大明叫刘国龙替二藤三郎折腾来这么一个台子,居然就为了讲这么一句话,全都愣住了。

此时,黄建达院子的火已将柱子与梁烧断了,“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声,梁上的瓦片骤然落地,在众人木然的围观中,显得格外地大声。

二藤三郎仍站在木桶之上,等着底下响应。

李铁柱实在忍不住,悄声对陈立松说道:“这就训完了?”

陈立松说实在也按耐不住地想说出来,却被李铁柱先说了,但他知道,可别让鬼子听到他俩在嘀咕,就轻轻地在李铁柱的手上捏了一下,示意他别说话。

听到二藤三郎说,以后刀风镇由他来管理,陈立松突然就感受到无比的郁闷,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之前黄大明跟陈立松说过他想当刀风镇镇长,虽然陈立松不喜欢黄大明,但总觉得谁当镇长似乎都一样。可是要让这鬼子来管理刀风镇,虽然没说鬼子要当镇长,陈立松却有着说不出的愤慨——他就是不乐意。

黄大明见突然就冷场了,立即笑逐颜开,带头鼓起掌来:“大家鼓掌!”

鬼子与警备队员见黄大明鼓了掌,也跟着鼓起掌来,几十人同时鼓掌的声音,几乎可以盖过那院子木材燃烧的响声。

听见大家鼓掌的声音,让二藤三郎高兴不已。他兴奋地抬起双手,向鼓掌的人示意停下,然后他打算再说几句,就将抬起的双手往下用力一按!

这一按不打紧,要命的是他这双手一按,整个人的重量瞬间在脚下聚集,木桶底座受劲之后,突然就“啪嗒”地一声,塌了!

原先高高在上,瞬间就矮了半截!二藤三郎脚底感觉突然悬空,整个人直往下坠!

意外!

他差点就当场摔倒了!

本来高高兴兴地想再发表几句,分享一下他的得意心得,没想到竟差点要摔了!二藤三郎立即阴着脸,只骂了一句:“バカ!”

然后他从烂桶之中走了出来。

这可让黄大明给吓坏了!

搜狗

第102章 鬼子接管刀风镇

刀风镇正文卷第102章鬼子接管刀风镇把木桶踩烂差点摔了一跤,让二藤三郎讨了个没趣,他也没兴趣再呆下去了。

至于黄建达一家人被杀,黄家大院被焚,关我二藤三郎啥事

二藤三郎才不管这些,留下几个鬼子兵后,带着其他鬼子兵,又趾高气扬地踏过普渡桥,住进了镇公所!

这座镇公所让二藤三郎非常满意,早忘了差点摔倒之耻!

有电,有电话,有办公室,有水,有厨房!

关键是院子里的房间够多,足够他带来的四十多个鬼子住!

另外,现成的碉楼,而且射击孔、瞭望孔、警报器,全都完美!

这简直比重新考虑修建的军事基地还要完备!

天然的碉楼,天然的营房,后院还有一个停车房!

二藤三郎一走,黄大明没心情了。

他立即把刘国龙从队列之中揪了出来,“噼里啪啦”地一阵脚踢,骂道:“撒你乃的,你让老子丢脸!你让老子丢脸!”

刘国龙咬紧牙关只能受,不敢反抗。

黄大明踢了几脚之后,叫道:“郑起云,黄庆生!”

郑起云与黄庆生赶紧出列,跑到黄大明跟前,应道:“到!”

“把这小子身上的衣服给老子剥了!让他滚出警备队!”

“是!”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黄大明背后势力就是这些鬼子兵,哪敢不从

鬼子兵自从控制田城之后,这几个月,刀风镇的人听到的都是田城的鬼子炮轰松林乡、抓了游击队员砍头点天灯、到处抓民夫建工事,鬼子兵强暴妇女……村民们就怕灾难降临到他们身上来,而现在看到畜生一样的黄大明连自己爷爷死了都不管,却认了鬼子当爷爷,但这些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求自己不惹上黄大明就好!

人群中的陈立松看着刘国龙被郑起云与黄庆生解下武装带,剥掉警装,只留下一条裤衩,陈立松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又可悲又同情。

这刘国龙本不坏,曾被黄大明赶出警察队后,他一心想重进警察队,却借陈立松出卖了林三才,差点让林三才被送到田城鬼子手中去!陈立松想起自己替他游街的事,就不再同情刘国龙了。

陈立松本想等鬼子走了之后,再去收拾黄大明,却不想那二藤三郎说,由三藤三郎带着鬼子接管了刀风镇,现在留下了几个鬼子兵跟着黄大明,却不管黄建达家的大院仍在大火中燃烧!

看来只有等黄大明落了单再做打算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立松想着林青荷跟自己一样,应当一天都没吃,于是与李铁柱悄悄地离开了人群,过了普渡桥,在镇上买了点煮得快的扁肉与肉燕,往陈天福老院子找林青荷去了。

穿过巷子,看到老院子门口的晒场上停着陈天福的车。

院门关着!现在是夏天,天还没黑,这么早院门关了干嘛

“嘭嘭嘭——”李铁柱上前敲门,喊道:“青荷姐,开门!”

“谁啊”陈天福在门里应了出来,听着声音很不情愿的样子。

但旋即林青荷出来把门打开了。

陈天福见到陈立松,感觉到有点惊讶:“立松,你没回去吗”

“我去了一趟黄庄,黄建达黄老爷被李飞脚杀了!”陈立松把手中刚买的扁肉与肉燕往林青荷递了过去,“这个煮得快些,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赶紧煮了吃上。”

“嗯,谢谢立松哥。”林青荷虽然一脸悲伤,但对陈立松的好意,还是很感激的。

陈天福侧身让陈立松与李铁柱进门,说道:“哦,这事我知道了,我们刀风镇看来要被李飞脚弄翻天了。”

陈立松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鬼子接管了刀风镇,那个叫什么二藤还是三郎的,带了鬼子住进了镇公所,我看镇公所楼顶都插上了膏药旗。”

陈天福往那镇公所方向望去,果然在办公楼与碉楼的楼顶,都插上了膏药旗。

陈天福骂道:“狗娘的鬼子!可恶!妈的,都把魔爪伸到刀风镇了!”

陈立松与林青荷此时听到陈天福骂鬼子,感觉到陈天福也是一身的爱国正气。

陈天福对鬼子留在刀风镇之事感到意外,这不是他所想要的。

“你们快弄吃的去,我先走了,去看看鬼子要在咱们镇搞什么花样!”

林青荷把他送到了门口,说道:“谢谢您来看我,天福叔。”

陈天福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刚死了娘的林青荷此时无助的样子,他真想今晚留在老院子里。但他看到陈立松提来的肉燕与扁肉的量,知道陈立松与李铁柱也会留在这吃饭,再想着郑依依刚死还躺在厅堂当中,一时又没了兴致。

他说道:“进去吧,快去弄吃的。我会帮你想办法替你妈报仇,只是黄大明这小子现在跟鬼子走得太近了。”

“我知道,谢谢您……”林青荷听陈天福这么说,早感激得又流下泪来。

陈天福见她这样,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怜爱,心道:“来日方长,只要她仍住在我的院子里,我也不急于一时!”

他心想如此,就开了车门上了车,开着车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里,黄月琴就哭着跑过来说道:“爷爷跟建达哥都没了!这可怎么办啊”

黄月琴在陈家可以决定陈天福那些花花草草的生死,全靠她娘家作为刀风镇第一大家族的族长爷爷黄仁贵与既有侠气又儒雅的哥哥黄建达支撑着,没想一个中午时间,黄仁贵与黄建达以及他们的家人全都死于非命,而且连大院都被一把火给烧个精光!

陈天福一改以前在家的温恭,见黄月琴向他走来,猛地飞起一脚,朝她肚子里踢了过去,骂道:“滚一边去!你是陈天福老婆,早不是黄家的女儿了!给老子乖乖地在家呆着,别惹火了老子!”

这一脚沉积了陈天福多年以来的怨恨,直踢得黄月琴冷哼一声,立即扑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爹,您今天怎么啦”陈天福小儿子陈简风闻声从外面冲了进来,蹲下身去扶他妈。

“你给我好好读你的书去,别管你爹你妈之间的事!简云!简云!”陈天福怒火仍未熄灭,让他小儿子陈简风别管他与黄月琴之间的事,然后叫唤他大儿子陈简云。

从外面进来了一位青年男子,高大而帅气:“爹,有事”

第103章 陈家大院南书房

刀风镇正文卷第103章陈家大院南书房“最近道上遇到阻拦了吗”

“放心,自从田城被鬼子占了后,只有我们家的货畅通无阻!”

“好,这些生意以后就是你简云来管了。好了,现在开车到你荣叔家,帮我把你荣叔给接过来!你要叫荣叔,不能跟你妈那样没大没小直呼陈荣,懂不”

陈天福一边说,一边把眼睛瞪向黄月琴。

陈荣是陈天福的堂弟之事,黄月琴当然清楚,只是门弟有差别,以前在黄月琴眼里,就是一个小警察,现在也不过是鬼子身边的一条狗!

“知道的,爹。”陈简云转身出了房门,到后院开上车,去找陈荣了。

陈天福转头见陈简风正抱着他妈妈查看伤情,他也走了过去在黄月琴身旁蹲了下来。

黄月琴嫁到陈家二十几年了,因为娘家的缘故,从没被陈天福打过,今天却被陈天福突然地踢了一脚,见陈天福走过来,咬着牙,两眼圆睁,恨恨地紧盯着他,却不敢说话。

刚才陈天福那句“你是陈天福老婆”,想起她之前在老院子里弄死了李家寨的姑娘,而今自己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看着陈天福盯她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简风,你回你自己房间去。”

他的语气变得不容置喙。

陈简风迟疑了一下,又听到他爹说道:“回房去!”

那神情非常坚决,陈简风从未见过他爹如此,心头打了个冷颤。

他拉着黄月琴的手,想将他妈妈扶起来,却被陈天福抓住黄月琴手臂从他手中扯了过去,黄月琴又坐回了地上。

陈天福再一次沉声说道:“回你的房里去!”

陈简风怕了,只好乖乖地起身,也出了门,但他担心他爹对他妈不利,所以并没走远,而是站在门外听着里边的动静。

陈天福却又换了一种语气,竟扶着黄月琴柔声地对她说道:“对不起,我就因为你娘家黄家之事,所以才迁怒于你。以后只要你乖乖地做好我陈天福的老婆,守着本份,刚才是第一脚,也是最后一脚。”

黄月琴并不知道陈天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想着娘家的事,把头别了一边去。

“害了黄家一家的是李飞脚,我会想办法抓了他带到黄家祠堂祭拜。对了,你堂弟黄大明一直想做刀风镇镇长,我扶他做镇长,可以吗”

黄月琴仍不作声。

陈天福脸色立即又变得乌青,伸手猛地紧抓黄月琴手臂,冷哼道:“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老子扶你堂弟黄大明当镇长,可以吗”

黄月琴也冷哼一声道:“哼!你想扶就扶啊!”

“你不问为什么”

“我是陈家的媳妇,是你陈天福太太,黄大明是黄家人,不是陈家的事,行吧整个刀风镇天天发生各种事,我总不能都问为什么吧”

“真乖,一点就通!既然你懂得了这个道理,这次我也就放过你了。”

陈天福拉着黄月琴的手臂站了起来,也把她扶着坐在椅子上。

“你娘家的事,你别给老子添乱,黄大明自会给你办妥!现在乖乖地先去洗洗睡吧,别来打扰!”

说完,他丢下黄月琴,叫人先去前院书房收拾,他随即就去。

陈家大院南书房。

此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书房却开着电灯,灯光亮堂。

书房陈天福独自坐在书房中,从打开的窗户往外望去。

黄庄的被劫,并没给陈庄带来什么影响,仍然有人在自家门口摆了“龙门阵”,与一群孩子在那乘凉。

书房里放了几桶水。水,是刚才叫人从水井中新提上来的井水,清凉,寒气立即弥漫了整个书房。

夏夜的山村充满了各种的神秘色彩。

汽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陈天福知道,他的大儿子陈简云此时应当载回了他的叔叔陈荣。

果然,陈简云带着陈荣推门而进。

“爹,您老二位慢慢聊,我先闪了。”陈简云转身要离开。

“也留下来吧。你长大了,也应当了解一些家族史。”

“是。”

三人在茶桌上坐定后,陈天福给他俩都冲倒了一杯茶,然后将临街的窗户给关紧,并伸手将窗帘拉严实了。

墙,是土墙。

可以说,将窗户关上并把窗帘布拉上之后,书房里的谈话声,外面的人就是贴着墙根听,也听不见里边聊什么。

“陈荣,我打算推荐黄大明担任刀风镇镇长。”

陈荣不理解,今天就是他带人假冒李飞脚灭了黄建达一家的,现在却突然选择了黄大明当镇长!

“我知道他的弱点,他太想赚钱了!”

“啊那我们大烟生意,需要他参与吗他若要赚大钱,大烟是最快的。”

“确保他能被我们所用才行,现在不能让他知道。”

陈荣点头:“好,明白了。”

陈天福又问道:“其他村寨的几个大户也都打过招呼了吗”

“嗯,今天没伤其他村寨一个人,他们全都知道是李飞脚干的了。”

陈荣的话让坐在那听着的陈简云震惊不已!

这么说,杀他亲舅舅黄建达一家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你是不是在怀疑你爹”陈天福看穿了陈简云的心思。

陈简云心惊胆战:“……不是,您怎么做,我知道肯定有您的原因。”

而陈天福却轻描淡写:“你明白道理就好。”

陈荣却说道:“我们从郑家寨回来后,听说鬼子留在刀风镇了”

“是!我打电话问过田边了,他说让二藤三郎管理刀风镇。”

“鬼子管理了刀风镇,我们让黄大明当镇长有意义吗”

陈天福却说道:“你明白一件事:现在谁都知道黄大明是汉奸,他当镇长,只要他仍是汉奸,是早晚的事。鬼子就是不在刀风镇,黄大明当不当镇长,目前的形势,还不都是属于鬼子管吗”

“那您为什么不直接当镇长呢”

“哈哈哈!你知道小日本为什么突然攻占我中华南方城市吗你们知道我不什么不当这镇长吗”

“这个……”

陈荣当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他会知道,现在就不是在警备队当差了,而是已经跟他堂哥陈天福一样,是刀风镇的一位乡绅了。

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第104章 黄大明担任镇长

“从他们用朝鲜兵与台湾兵开始,我就知道鬼子早已无兵可用了!不出三五个月,他们必败!我为何要当个狗汉”

陈天福说的话,让陈荣与陈简云都感到震惊。

其实陈天福呆在刀风镇太久了,他的观点,实际上并不是自己的判断,而是田边几次上门拜访中,田边流露出来的绪,以及田边所透露的信息,让他做出这样的结论。

----

“杀鬼子啊!”林青荷已站起来往山下跑去了。

“杀鬼子你疯了吧你枪法突然立地成佛了那你的枪呢”

林青荷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陈立松说道:“你是汉!原来你是汉!”

“什么我是汉我怎么可能是汉”陈立松被林青荷说得莫名其妙。

他虽然没有像王镇长那样拿起枪去鹿山岭狙击鬼子,但知道汉那是连畜生都不如的民族败类。

“你知道他们今天会来,所以把我叫到山上去,还让我站四个小时!”

“我又怎么会知道啊今天我本来过来找天福老爷的。”他从口袋里掏出昨天陈天福给他留的纸条,递给林青荷。

林青荷瞄了纸上一眼,夺过那张纸条撕了,扔在地上,说道:“不是汉,你跟我回去干掉田边!”

她想起陈天福送她与她妈妈回田城那天,在城门口田边说过要来刀风镇找陈天福的。想必现在来刀风镇的鬼子当中,田边肯定在!

她已想好了对策。

她现在知道,原来是陈天福怕她见到田边一时冲动,害了自己也害了她妈,所以在田边来刀风镇时,特意把她支开。

这点上,她有点感激陈天福。第一次被黄大明关进闭室,也应当是陈天福的主意,否则黄大明那种精人怎么讲说关就关,说放就放呢

“怎么干掉你让我冲进去,把你说的那个田边,也像林三才杀赵大财那样扭一下脑袋就好了”

“你跟着就是。杀鬼子不一定非得要用枪啊,跟着来吧!”说完,林青荷开始又往山下去了。

“你别冲动!”陈立松不怕起林青荷来了,她现在是一枚“炸弹”,随时都可能被点燃,而且,她竟然如此地任!

“我不冲动,很冷静,一点都不冲动。”

不知不觉已经进陈庄了。

刀风镇不大,陈庄更小。

陈立松问林金珠道:“怎么不点灯呢”

“我现在就点,我现在就点。”林金珠去拿火媒子点油灯。

陈立松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哭过,问道:“你怎么哭了”

林金珠赶紧伸手用袖子擦拭掉泪痕,带着几丝哀怨地说道:“没事。”

刚才在等陈立松与她婆婆回来的时间里,她又哭了一会。

油灯点了起来。

虽然油灯并不很亮,屋里感觉一下子就暖和了。

“你怕黑,怎么不点灯”

陈立松伸手想在她额头摸一下,不想林金珠却害怕被他碰到一样,把头往后退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

陈立松见没碰着她,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守孝期,所以也没在意。

把陈天福递给他的纸条拿到油灯下打开看,见上面写道:“白天到我的老院子来找我。”

陈立松看得懂这纸条里写的内容,还是很高兴,对林金珠与他妈妈说道:“原来天福老爷怕在家里说话不方便,叫我白天去他的老院子找他。”

他妈妈说道:“是啊,咱们在他家说了一堆就没想过,那黄大明就是那姓黄的恶婆娘娘家人,你说天福老爷跟咱说话会方便吗”

“嗯,明天我就到老院子找他去。”

林金珠问道:“那个青荷姑娘,是不是就住在天福老爷的老院子里”

她与林青荷聊天中知道,林青荷母女现在就住在陈天福的老院子里,现在听陈立松说,明要去老院子找陈天福,想必会遇上那位林青荷吧。

陈立松说道:“是啊,她们现在搬进去住了。”

想起林青荷的模样,林金珠觉得林青荷似乎对陈立松有些意思,她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林青荷与陈立松的关系忽然在乎了起来。

在刚才黄大明没进来之前,她觉得自己应当很贤惠,不会因为林青荷要陈立松教武功、教枪法而在意。

现在什么都变了,她变敏感了。

吃了饭,陈立松就与林金珠分开睡了。

虽然他俩刚结婚不到两个月,但若按旧时刀风镇的丧葬习俗,大守之家夫妻三年内不可同房,小守之家一年内不可同房。他们守的是一年的孝。

第二天一早,天已放晴。

虽然现在是农忙插秧季节,但陈立松现在没了田地,自然无事可做,他就想先到陈天福的老院子去等。

刚到陈天福老院子院门前,就听到林青荷的一阵兴奋的叫唤声:“立松哥!你过来找我,要教我武功吗”

前院门口,林青荷正拿着一把扫帚在打扫,她一见陈立松出现,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今天还是没空教你,我来找天福老爷有事。”

陈立松早知郑依依与林青荷住进了陈天福的老院子,所以在这里看到林青荷,并不觉得奇怪。

林青荷有点失望:“陈天福他没在这啊。”

“哟哟哟!来找天福老爷啊天福老爷,天福老爷,看你叫得多顺口,你找我们天福老爷有何贵干啊”

一看说话的人是郑依依,陈立松头就疼。

头疼的不是因为那块地,而是她的那张嘴。

什么时候天福老爷变成了她们的天福老爷了

不过,陈立松现在懒得理她,只对林青荷说道:“天福老爷一会就过来了,我进去等他。”

说完,他就往里边而去。

没想到郑依依却张开双臂堵在院门口,要把他拦住:“哎哎哎,这是私人住宅,你可不能硬闯!”

陈立松因为那块水田的缘故本就憋屈,现在被郑依依这么一拦,不知不觉无名业火冒了上来,很想对她发作,但他还是忍了,自我在心底喊道:“冷静!冷静!”

郑依依的双臂哪能拦得住陈立松

陈立松并没强行进去,只是假装“咳”地一声,对墙角喊了一声:“天福老爷……”

郑依依昨天刚跟陈天福偷尝了一回,晚上陈天福又回他那新院子去陪正室陈黄氏去了,现在听到陈立松喊“天福老爷”,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墙角处看去,看看陈天福是否真来了。

第105章 赵大富不辞而别

刀风镇正文卷第105章赵大富不辞而别老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可是黄大明呢他做的亏心事可不少,现在可吓坏了!

听到这一声断喝,黄大明以为是陈立松,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出于职业与配枪习惯,他迅速伸手到腰间左手按枪套,右手掏枪。可是,脚踏车的车把可不是汽车的方向盘,他那两手刚离开车把,前车轮就打横了,后车轮偏要往前挤,可是前车轮不走啊!

于是,脚踏车就带着他往前摔了!

黄大明前一刻还在美滋滋地想着,把自己当上镇长这喜事跟人分享,这一刻他的脚踏车却将他抛上天去!

“没大没小!黄大明也是你叫的吗他是你舅舅,不能直呼其名!”

“知道了,爹!大明舅舅您没事吧”

黄大明此时已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听到有人在叫他,迷糊中,他看见陈天福与他的大儿子陈简云。

他已顾不上别人怎么说他了,“哎呀!你俩父子!”

陈简云已经上前将黄大明从地上给扶了起来,拍拍黄大明的肩膀,说道:“大明舅舅,恭喜了!”

黄大明忽然觉得,自己当上了刀风镇镇长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而是麻烦。

陈天福上前对黄大明说道:“我说黄大明,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安全你知道现在,刀风镇有多少人盯上你了你跟我们能比吗”

“我……”黄大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别纠结了,穿上鞋吧!到我家去,给你贺一下。”

陈天福带着黄大明,跟陈简云一起回他家去。

他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黄大明来做。

黄大明所担心的陈立松,他与林青荷、李铁柱三个人昨晚上就在陈家老大院的厅堂门口的走道上打地铺,商量了一切办法,非要抓住黄大明替郑姨报仇不可。聊着聊着,他们三人就在走道上睡着了。

门里边躺着郑依依的遗体,门外面睡着陈立松、林青荷与李铁柱三个人。

陈立松一大清早就醒了。

他想起昨日黄大明既吸了大烟,竟对郑依依下了毒手,想必昨日的林花说的是真的,自己的确也错怪了赵大富。而赵大富与林花现在正在他家中,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陈立松既认为自己错怪了赵大富,就担心起赵大富昨天摔伤的事,不知道情况如何,想回去看看他们。

因为昨晚睡得晚,林青荷还未醒。他看着睡在身边的林青荷,她的睡姿蜷缩成一只虾的样子,不忍心惊醒了她,就悄悄地拍醒了李铁柱。

陈立松带着李铁柱回到了家,却看到房门洞开。

“花姐!花姐!”

没人回应,并没看到赵大富与林花。

李铁柱到处看看,说道:“不对啊!他们都走了吗”

陈立松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俩昨天说无处可去,应当会留在这里的。即便离开,也会做个交待,至少把门掩好吧,可是,现在家里却乱七八糟,像被小偷光顾了一样!

“大洋!藏在家里的大洋没了!”

一百多块的大洋啊!

原来林花与赵大富竟从他家里翻出了大洋,然后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李铁柱骂道:“可恶!这是恩将仇报吗”

陈立松笑了笑,说道:“算了。”

那些银元本就是风山上的人从赵大富的办公室里查抄来的,陈立松认为,这也算“物归原主”了,所以也就没再理会丢了一百多块银元的事了。

李铁柱仍愤愤不平:“他们这样不辞而别就不应该,这跟小偷没两样啊!”

“你这小鬼头,哪有那么多不应该啊!”

这跟郑依依之死相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第106章 教书先生上刀峡

刀风镇正文卷第106章教书先生上刀峡陈立松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李飞脚杀了黄建达一家人的事。

李飞脚没有理由杀黄建达啊!

更何况,在李飞脚上刀峡之前本是警察,他的执着是全刀风镇的人都知道。

与陈立松一样在琢磨是否是李飞脚杀了黄建达与黄仁贵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在刀风镇学堂当先生、在风山上当政委的黄小明。

风山上众人怕黄小明因为家人的遭遇一时冲动暴露了身份,所以林三才等人都不想黄小明下山去。

风山是关不住黄小明的。

因为他是政委,又当过老师,上阵杀敌他不一定有本事,但讲起道理来没人不听。

“林三才,我的身份本就是刀风镇学堂先生,如果我爷爷死了都不出现,才会被人怀疑很不正常!”

当先生的,若是没有任何理由,连自己亲人身故都不能出现,何以以身为范、为人师表?

所以林三才他们还是让他回刀风镇了。

换了一身长衫的黄小明,离开风山后,并没有回刀风镇,而是去了刀峡。

在刀风镇,黄大明与黄小明是双生仔可谓众人皆知:一个无恶不做、臭名远扬,一个为人师表、名声在外。

黄小明一到刀峡,李笑、张田农他们都把他当成了黄大明,将他绑了拉到李飞脚跟前。

李飞脚与黄大明共事了几年,当然知道黄大明有个双生弟弟黄小明在刀风镇学堂当先生,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不是黄大明而是黄小明,立即叫李笑给他松绑。

刀峡上也有个像水浒梁山上的聚义厅,李飞脚就在刀峡的聚义厅里接待黄小明的。

李飞脚向黄小明奉茶,说道:“黄先生,您是刀风镇学堂先生,我李飞脚没什么文化,敬仰您有文化,所以不会为难您。您要说有一天我李飞脚杀了你哥并不意外,但是您说我杀了你爷爷,我跟您爷爷有深仇大恨吗?”

李飞脚一说出这话,黄小明就确认他爷爷之死与李飞脚无关。

既然不是李飞脚,那么还有谁会下此毒手呢?

既然确认不是刀峡动的手,自己就该赶回镇上,继续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黄小明起身,向李飞脚抱拳鞠躬道:“李老大,抱歉!打扰了!我这就告辞,回镇上再做打算。”

李飞脚看着大热天穿着长衫、举手投足之间十足先生范的黄小明,突然起身上前挽住黄小明手臂,笑着说道:“先生,您看!您这是多好的一副政委样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黄小明听李飞脚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暗自吃了一惊!自己在风山上当政委的事暴露了吗?

“什么政委?”

“您不知道,风山现在来了一位政委,他就是一位赛诸葛,竟比我们快半步,把二鬼子的三八大盖全缴了,而且还给顺走了四挺突突!”

“您说我是风山政委吗?”

“不,先生现在开始,就是我们刀峡的政委!”

黄小明听李飞脚突然说“政委”不知是何意,又是刀峡,又是政委,又是风山,让黄小明惊吓不少。

“李老大,我只是个刀风镇学堂先生。”

“刀风镇的先生算个啥?哦,不好意思,我冒犯圣贤了,但我的心是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想让先生来当我的政委。以先生您的才智,绝不会输给风山上的那个政委,您也帮我们刀峡弄一批突突突!”

李飞脚知道机关枪的威力,而风山一弄就弄走了四挺,让他羡慕不已。

黄小明现在知道李飞脚不清楚他就是风山上的政委,悬在喉咙的心一下子放了回去。

他想拉回胳膊,不想李飞脚没有松开的意思,挽着他的手却夹得更紧了。

“李老大,您放手啊,学堂还有很多学生正等着我回去讲课。”

“您就别回了,当我的政委吧!我们刀峡缺的就是一位有文化的政委。”

“李老大,您勇救风山众人的义举我听说过了,要不,您的队伍跟风山合并,这样一来,风山上的那位政委也就成了您这里的政委,如何?”

“我不可能跟风山上合并!”李飞脚突然情绪激动起来,“风山上有我的仇人林三才,他使诡计,打断了我的腿!”

李飞脚说起断腿往事,带着三分不甘,三分羞愧,三分愤怒与一分的搞笑。本来黄小明想趁机说服他一起打鬼子,却因为李飞脚提到林三才是他的仇人,他又想急着脱身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一时没了主意愣在那。

“哎呀,我的政委,就这么定了!李笑,李笑!”

李笑从外面跑了进来:“飞脚叔,啥事?”

“给我们的政委安排一间上房!”

◎◎◎◎◎◎

因为黄小明并没告诉风山上的人他去找李飞脚了,所以被李飞脚强留在刀峡之上,风山上并不知道。

因为黄仁贵之死,黄小明独自回刀风镇,林三才终究还是不放心。在黄小明走后不久,他跟风山上的人交待一番,也悄悄地溜下山去。

到了刀风镇,黄仁贵与黄建达的葬礼居然没人在张罗!

学堂里黄小明住处门仍锁着,也不见黄小明上课,林三才没处找黄小明,就溜到了陈立松家。

陈立松正准备出门,他拿着四十块大洋打算给林青荷送去,看到林三才有点?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