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影瑶姬 - xp1024.com
《刀影瑶姬》


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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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一击刃枭雄恩师跨鹤

房外阵阵秋风的蛩声,发出萧索的悲吟,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在黑夜中,一切都归于沉寂,白天的喧嚣活动,这刻回想起来,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事情。

展鹏飞在秋风蛩语声中,听到三下弹指微响,立刻跳下床,顺手抓起长刀,开门出去。

墙头一道人影向他招招手,转身跃去,展鹏飞身形纵起,身形如大鹰扑空,掠过院墙,落在巷子中。

他脚下不停,跟着前面的人影奔走,不一会儿,已到了城郊大道上,举目但见一片黝黑。

前面的人影在路边一座凉亭前停步,展鹏飞赶上去,跪下行礼,道:“弟子见过师父。”

在他面前的是个中年人,瘦长个子,手中也提着长刀,他拉起展鹏飞道:“不必多礼,阿平马上就会来此会合。”

展鹏飞粗壮的身躯扭动一下,转眼四望,问道:“阿平是谁?”

“是为师的干儿子。”他师父说:“但你不要多心,他和你一样,外面没有一个人晓得我和他的关系。他也不知道你的事情……”

展鹏飞笑了一下,他那副忠厚端正的面容,一望而知不是那种小心眼会嫉妒的人,不过他的笑容并没有掩饰得住内心的紧张。

他师父看了出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道:“放轻松一点儿,你将来是我徐天复的继承人,也就是五行派的掌门,如果修养功夫不到家,凡事沉不住气,如何担当大任?”

展问飞嗫嚅一下,道:“师父,弟子不想做五行派的掌门人。”

徐天复笑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正因为你不贪不忮,所以本派掌门人非你当不可,当然,你现在还太年轻太嫩,从未踏入过江湖,但这都不成问题。等咱们今晚截杀快剑门请来的人手之后,咱们就动身前往武当山,这一路上,你可以历练一番,到了武当,更是高手如云,困难重重,经过这次行程,你的江湖经验,比别人在江湖上混三五年还要管用。”

他们静默下来。过了一阵,展鹏飞轻轻道:“师父,大概是阿平到了。”

徐天复赞许地道:“好极了,你耳功之佳,已经超过为师啦,古人说英雄出少年,这话一点儿也不假。阿平以轻功见长,为师从来听不出他行动声音……”

一道人影随着秋风响声飘入亭来,当真轻如羽毛,快如闪电。

这条人影落地现身,但见他身量矮小,一身紧身黑衣,背上斜背一口长剑。在黑夜中,展鹏飞发现这个素未谋面的同门,面庞白皙,好像从未晒过太阳,与他的黝黑面孔,恰成强烈对照。

此外,这个少年眉清目秀,微笑之时,牙齿闪耀出洁白的光芒。他的声音也带着稚嫩的味道,说道:“啊,义父,我没有迟到吧?”

徐天复道:“没有,你来得正好,这一个就是我今天才告诉你的展鹏飞,你叫他大哥,以后要听他的话。”

阿平现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道:“小弟见过展大哥。”

展鹏飞心中很高兴,暗忖,在五行派中,我终于有个同伴了。

这个秀逸的少年,也使他泛起了爱惜之心,当下伸手握住他手掌,道:“师父刚刚才告诉我,也从没有提过你……”

他不但感到阿平双手细小柔软,而且发觉他微微挣动,好像不想让他握住似的,心想:他一定是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太亲热。

于是放开手,退开两步。

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徐天复道:“我一直希望你们见面之时,能够合得来,现在至少展儿没有问题啦……”

展鹏飞道:“只要是师父信任的人,弟子一定合得来,何况平弟年轻俊秀,他一定比我聪明得多……”

他的声音浑朴诚恳,一听而知字字出自肺腑。

阿平过来拉住他的手,道:“大哥,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小弟算不了什么!”

他笑一下,又露出洁白的牙齿,道:“你可知道,一旦遇上了强敌,只有靠你打硬仗,小弟轻功还过得去,以致到时跑得比你快……”他嘻嘻哈哈道来,却是真话。

徐天复轻咳一声,道:“你们以后多的是聊天的机会,现在仔细听我说。”

两个年轻人都把注意力转到徐天复身上,这个五行派的掌门人才又道:“我得到的消息,说快剑门重金聘请了盗泉双怪,来偷本门的三狮玉印,他们今夜就动手!”

展鹏飞和阿平都哦了一声,阿平问道:“敢问义父,那三狮玉印若是让快剑门偷去,有何用处?其次,义父怎知盗泉双怪准在今晚前来动手?”

他一开口就连间两个关键性问题,徐天复赞许地点点头,道:“问得好,关于第一点,那一方三狮玉印,正是快剑门与本派结怨的根源。据说在五十年前,这方三狮玉印本是快剑门的宝物,由于当时快剑门的掌门人李保山家中发生问题,这方玉印便随着他李家一个女子,来到本派。”

他话声略顿,面上泛起忧愤之色,寻思了一下,才道:“详情现在没有工夫慢慢说了,总之咱们与快剑门的仇恨却这样结下来的。一直到七年前,在为师苦心多方侦查之下,才发现本派被对方收买的j细是谁。我考虑了三日三夜,决定佯作不知,此外,我开始暗中培植你们两个。同时,我又建造了一个巧妙机关,藏放玉印。这个机关开启时手续十分麻烦,只要有一步弄错,触动了消息,那方玉印便将被千斤大石砸成粉碎。这个机关的消息,果然很快就传到快剑门那边了……”

展鹏飞已经觉得很明白,假如他师父不说下去,他决不会追问。

只听徐天复又道:“我又因感到对方的手段卑鄙,所以也收买了他们一个人作为耳目,果然探听不少机密。这些年来,本派大致上略占上风,都因为我在重要关头,往往给对方一个假消息,而又得知对方的行动之故。像今天晚上咱们的行动,那是我早已透露说今日闭关练功,对方果然聘请了盗泉双怪来盗三狮玉印,今夜便要下手了。”

展鹏飞感到更加明白,心想:师父既是使用这种奇谋,今夜一定如他所料。当下运足眼力,向四下查看。

只听阿平说道:“义父,你这样说法无疑从未考虑到对方也查出了我方j细的可能性。要知你几年来都能趋吉避凶,屡次得手,对方若有高明的人,不难看出蛛丝马迹,暗暗查出此秘密,这一点义父不可不防。”

徐天复怔一下,才道:“你说得很对,唉,我早该跟你商量才对,你的脑筋才智,比本派任何一个都高出很多,可惜我没有早早与你商量大计。”

他沉吟一下,又道:“我希望你将来能够多多帮助你师兄才好。展儿虽然不笨,但比起你来,还是差一大截。”

阿平笑道:“义父别这样夸赞我,大哥听了,心里可能会不舒服。”

徐天复道:“你放心吧,他胸襟宽大,个性沉毅,决不会多心计较。正因如此,他才有资格做一派的掌门人。”

展鹏飞没有c口,仍然耐心地流目向四下查看。

阿平问道:“难道义父座下的众师兄们,竟没有一个成器的么?”

徐天复痛心地叹口气,道:“谁说不是,简直没有一个行的,有脑筋的或是不忠心,或是贪财好色。忠心的却又缺乏脑筋,武功也不太行。唉!还有我的那个宝贝女儿……”

展鹏飞听师父提到他女儿时,才注意地望着这个高瘦的中年人,忽然发现他愁眉锁起之时,面上挤出很多皱纹,流露出疲倦和老态。

他一方面很同情这个做父亲的忧愁痛苦,另一方面泛起了一个少女的面庞,艳丽而娇纵任性,心地偏狭,这便是他对这个美丽少女的印象。

虽然如此,他仍然对她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阿平突然伸手推推展鹏飞,道:“我很羡慕你!”

展鹏飞一怔,问道:“为什么?”

阿平道:“因为你身份虽没有公开,人家只以为你是对门杂货店的伙计,可是你却认识本派每一个人……”

展鹏飞这才恍然,微笑着安慰他道:“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迟早会认识他们。”

阿平问道:“你是见过义父的爱女的,她长得一定很漂亮,是不是?”

展鹏飞感到他这一问有点儿不像话,生怕师父暗暗不满,不觉为他着急,吃吃道:“她……她……很漂亮……”

阿平轻啊一声,道:“唉,我真想见见她!”

这一句话更有点儿离了谱,却听徐天复道:“你最好别和她见面!”

展鹏飞惊诧不已,忖道:“奇怪,师父好像一点儿都不生气!啊,莫非打算把徐佳佳许配给他了,所以任他谈论?”

他心中有一点儿不自在,可是回心一想,阿平长相俊逸,看来似是富贵之家出身,正好匹配徐佳佳。哪像自己从小孤贫,如果不是师父收留,安c在对门的杂货店,又授以本派绝艺的话,目下已不知变成什么样子的人了!这么一想,登对大感释然。

徐天复拍拍两个年轻人肩膀,道:“咱们暂时不谈,反正佳佳这个女儿我已经不想认啦,你们才是我的孩子,唉,……”

他还是禁不住叹一口气,又道:“时候已差不多了,你们警觉一点,等咱们收拾了敌人,便立刻悄然上路,前赴武当山紫霄宫……”

凉亭内寂静下来,在黑夜中,秋风一阵阵吹刮,那条沓无人影的直道看来倍感荒凉凄寂。

过了好一会儿,已是二更过快到三更时分,阿平轻轻道:“假如敌人现在还不出现,那就要等到明天晚上了。”

他话声刚落,展鹏飞忽然嘘了一声,低低道:“有人来啦,但不止两个!”

一眨眼间,三道人影出现在数丈外,疾奔而来。

他们施展的是陆地飞腾之术,可见得乃是长途奔跑而来。

正因此故,脚下声音比施展轻功时重了许多,在常人耳中,还没有声息,但在展鹏飞这种内外兼修,而又天赋耳聪特佳之士,却能远远听见。

徐天复一抖双臂,身形如大鸟般飞了出来,轻飘飘落在路中心,挡住那三个夜行人的去路。

那三人的脚步一刹,目注这个突然阻路之人。

他们迅即识出了来人是谁,其中一个也是高瘦个子的中年人,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五行派掌门人徐兄亲自出马,你的消息灵通得很呀……”

他说话时,便有一人移近凉亭,查看亭子内外,然后迅即发出暗号。

那瘦长个子的中年人又遭:“更想不到的是徐兄孤身前来,竟然未带帮手,敢是认为我盗泉双怪不难应付,用不着劳师动众么?”

徐天复的目光这时才回到发话的人面上,严峻地道:“戴兄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今夜果然是对付本人而来的。这样也好,咱们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

姓戴的中年人摇头道:“徐兄错了。凭我盗泉双怪戴迅、王速两人,可的确招惹你不起,所以我们不是对付你老兄来的!”

徐天复疑惑地嗯了一声,他心知盗泉双怪戴迅和王速这两人在武林中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定然不会当面抵赖。

但他明明是仇家对头快剑门所聘的,此来不是对付他的话,却对付谁?

王速走回来,他中等身材,面白无须,神情y险。他仰天笑了一声,道:“徐兄武功之高明,咱兄弟一向耿耿不忘,心中佩服得紧,所以咱们兄弟实在不是对付你来的!”

戴迅接口道:“徐兄不必多疑,咱们兄弟此来,只是打算瞧瞧你老兄那个机关有多么巧妙而已。当然啦,如果徐兄在世,岂容咱兄弟瞧看那个机关,对不对?”

他打个哈哈,突然厉声喝道:“徐天复,对付你的人在此!”

徐天复目光立刻转到他身边的人的面上,刚才他已经打量过,却没有认出是什么人,因为此人相貌平凡,身材普通,除了手中拿着一个长条形物事,用布包着,显然是兵器之外,别无一点儿特征,实是无法辨识。

这人也和徐天复对瞧,眼中渐渐s出凶悍慑人的光芒,霎时间气势迫人,威棱四s,那副平凡面孔,忽然变得凶厉剽悍之极。

徐天复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见多识广之人,心中迅即想到一个人,不禁一凛,道:“这一位敢是幽州杀手晁任重晁兄么?”

那个凶悍的人应声道:“徐兄猜得不错,正是晁某人!”

他声音寒冷如冰,含蕴着无穷杀机。

徐天复虽然大为凛惕,但并非惊惧害怕,见他很不客气的样子,于是也面色一沉,冷冷道:“晁兄来到我们宣城这个小地方,无怪变得目中无人了,哼,哼,徐某虽是不才,却也不怎么把晃兄放在心上……”

幽州杀手晁任重的表情全无变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好像对徐天复的讥嘲奚落全然无动于衷。

甚至在他那张平凡的脸上,所泛现的凶毒剽悍威势,亦不曾增加或减少,他徐徐动手把长形包袱解开,露出一把镶满了翡翠宝石的刀鞘,刀柄末端也嵌着不少光芒四s的宝石。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把长刀上,尤其是盗泉双怪,他们乃是盗窃门的高手,一看鞘柄都镶嵌了许多翠玉珠宝,可就情不自禁的暗暗估计此刀的价值,甚至还考虑到应该用什么方法销售这种赃物。

徐天复掣出长剑,随手把剑鞘丢到老远。

隐藏在草丛黑影中的两个年轻人,看到徐天复这个暗示,便都悄悄起身奔去。

他们奔行的方向,正是返城之路,大约走了半里左右,阿平停步道:“这儿行啦,我们别走太远。”

展鹏飞也停下来,转身向师父那边张望,眼中流露出忧虑之色。

在黑夜之中,又不是笔直的大路,他当然看不见师父和敌人的影子。

阿平拉他到路边树影中,藏起了身形,轻轻问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害怕?”

展鹏飞怔一下,才道:“害怕?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因为我惦记着师父的安危,人家有三个之多,如果一拥而上,师父吃亏可大啦!”

阿平道:“你放心吧,你没瞧见那幽州杀手晁任重骄傲自负的样子么?他出手之时岂肯让别的人c手?”

展鹏飞点头同意道:“看来我果然是多虑了,那家伙一副冷漠不在乎的神气,当真是不准旁人c手的那种人。他的外号听起来凶得很呢!”

阿平道:“哦?你不知道这个人么?他是江湖上极为著名的职业杀手,听说出道了十年,没有失过一次手的!”

展鹏飞登时大为忧虑起来,道:“那么师父不是很危险么?”

阿平沉默了一阵,才道:“你说得对,义父的情况很危险。唉,我为何一直都不大替他担忧呢?”

展鹏飞耸耸肩,忖道:“你问我,怎么知道?”

只听阿平低声自语道:“我明白了,这一定是我向来钦佩崇拜义父的缘故,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他的处境,只想到我自己的安危。”

展鹏飞一听这个理由,觉得也说得过去,便道:“我们不如去瞧瞧师父的情形。说不定那盗泉双怪没有如师父所料先行离开……”

阿平摇摇头,道:“不,他们一定先走,以便趁义父未能脱身以前,到义父家里盗取玉印。义父的推测和我的既然一样,相信错不了!”

展鹏飞有点儿不服气地忖道:师父的预测我做弟子的既不能置评,也向来应服,但你这小子算老几?居然敢和师父相提并论起来。

他倒转头打量这个俊俏的少年,虽是黑暗中,可是他的眼力仍能把阿平面上的汗毛一根根数出来。

这个少年清秀白皙得简直像个女孩子,甚至举止谈吐中,也带有一点儿脂粉味。

展鹏飞猜测那一定是向来娇生惯养之故。

他正在打量时,忽然听到极轻的脚步声,立刻伸手碰碰阿平,示意他戒备。

阿平一直凝神向路边查看,并没有看见人影。故此展鹏飞警告他时,他实在有点儿不大相信。

忽见两道人影在两丈以内出现,风声飒然一响,展鹏飞已经跃了出去,拦在大道当中。

阿平不觉耸耸肩,忖道:义父说过展大哥天赋异禀,不但耳目之聪胜过常人百倍。而且一身武功。已有青出于蓝之势,现在看起来义父似乎并没有夸大其词呢!

当下他摇摇摆摆的行了出去,口中还发出“嘿嘿”的冷笑声,在静夜中,听起来分外刺耳。

展鹏飞拦住的两道人影,正是盗泉双怪戴迅、王速两人。他们奔来之时,曾经一直利用大道两旁的地形材影等掩蔽身形,这是他们的习惯,在任何情况下,都尽可能隐藏起身形行踪。

此所以阿平虽然一直查看着,也没有发现他们。

阿平走近展鹏飞身边时,但见盗泉双怪已经掣出兵器,戴迅是一条亮银较鞭,王速拿着一对判官笔。

戴迅沉声道:“你们干什么?何故拦住我等去路?”

他自然知道拦路之人,必是五行派的伏兵,但为了要有机会打量查看这两人,以及观察四下情势,才发出这等不痛不痒的问话。

展鹏飞没做声,依他的意思,根本不必多言,杀将上去就是了。

阿平却在后面应道:“我们是专门收妖伏怪的天兵天将,奉师祖徐天复之命,把守此地,你们若想过得这一关,须拿出一点儿本事来。”

戴王二人现在已瞧清楚对方,只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又听说是徐天复的徒孙,感到这话十分可信,当场心定胆壮,齐齐发出轻蔑的冷笑声。

两人刷地分开,王速双笔一碰,发出“当”的一声,急向阿平走去。

阿平斜退开去,一面掣出长剑。

戴迅银鞭一抡,发出劲厉的风声,声势汹汹的向展鹏飞打去,但只跨出两步,便停了下来。

原来是被一阵强大森寒的刀气所阻。

这时他才大吃一惊,发现对面这个少年,不但不是好欺负的,甚至简直是罕见的强敌。

以他那么老练的江湖道,这时只顾得急急凝神运功戒备,忘了发警告通知王速。

那边王速双笔一分,身形捷途飞鸟般扑去,笔尖分袭阿平身上数处大x。阿平一面挥剑招架,一面跃开,他身法之快,比起素以轻功见长的王速似是更胜一筹。

是以王速第一招徒劳无功,心想:这小子好生滑溜,可别要吃他逃掉。

念头一转,急急跟踪追补,霎时已追出三四丈远。

这边展鹏飞发刀攻敌,第一招“神龙抖甲”,刀光如练,飞泻疾劈。

戴迅手中银鞭呼地扫出,卷敌刀,点敌面,一招之中蕴藏两种变化。

展鹏飞心中暗暗称奇,敢情他已发现敌人的鞭招中,有一个致命的破绽。

他只须踏向庚西金位,刀化“飞鱼势”,定可把敌人剖腹开膛,当场劈死。

可是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鼎鼎大名的盗泉双怪之一,武功竟会如此稀松。

暗念大概是一着深不可测的诱敌绝招,当下脚踏甲寅本位,长刀刷一声斜挑敌鞭。

但见戴迅马步一转,让过了他这一刀。

好个戴迅得理不让人,银鞭盘打抢扫,招式凌厉,夹着一片震耳风声,把展鹏飞打得有点儿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阿平的情况这时候跟他完全不一样,原来他轻功之佳,远远超过王速,手中剑招细腻精妙无比,但见他在工速身前身后忽隐忽现,剑剑攻袭大x要害,把王速打得团团直转,只能勉力防守,全无反击之力。

阿平偷眼看见展鹏飞的情况,顿时心中一急,攻得更加迅疾凶毒。

恨不得一下子打倒了王速,好抽身过去帮助展鹏飞。

但这个时候可就显出王速的成名,并不是侥幸的。他虽然已屈居下风,却仍能强韧地支持下去,见招拆招,一点儿也不慌乱。

一任阿平催动剑势抢攻了十三四招,仍然无法攻得下王速。

展鹏飞吃力的招架了二三十招,只打得他冷汗直冒,好几次都险丧银鞭之下。

正在危急之际。

忽然又发现敌人鞭招的后着变化出现破绽,与最初他所发现的破绽,大同小异。

展鹏飞这回已无可选择;大喝一声,脚踏丙午方位,长刀化作“风摆莲花”之式,精芒暴涨,电急迅疾扫劈。

但见他长刀一直劈入鞭影中,毫无留滞的劈中了戴迅胸口,戴迅方自惨叫出声,已被展鹏飞一脚踢翻。

展鹏飞后面的一脚乃是他平日修习惯了的脚法,目下施展之时,根本不经思索就使出来。

是以直到敌人飞扑数尺之外,他才发现这一脚妙用甚多,一来假使敌人只伤不死,补上了这一脚就刚好要了性命。

二来时间配合得甚好,那戴迅胸前喷溅出来的鲜血,决计喷不到他身上。

他生平第一次出手,第一次杀人,不觉泛起了奇异的感觉,一时为之愣住。

阿平的叱喝声不时传来,展鹏飞过了好一阵才被惊醒,转眼望去。

只见阿平占尽上风,剑光闪闪,从四方八面进攻王速。

他虽是赢定了,但王速的判官双笔防守严密之至,竟然无懈可击。

展鹏飞的眼力迥异常人,不用走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王速的双笔招式,他只略略一看,就发现不少破绽。

他感到难以置信地忖道:师父虽然向来很夸奖我习武的天份。

然而这盗泉双怪究竟也算知名高手,如何会如此稀松不济,屡有破绽出现?

心念转动之时,顺脚行过去,又想道:“不过戴迅明明已死在我刀下,这个事实,证明我所看出来的破绽并无虚假。晤,假如我来对付王速,也能利用破绽杀死他,那么,我就不要多疑啦……”

他想到这里,胸中豪雄之气迸发,威严地道:“阿平,你且退下。”

阿平应声跃开数丈,突然感到十分诧异和不忿,忖道:奇了,这个土包子的声音好像变得完全不同啦,哼,下次我偏偏不听他的话,看他怎样?

展鹏飞刀气滔滔不绝涌去,王速不得不把全副精神和力量集中于应付这个少年。

只见展鹏飞站成一个姿势。

那副样子,任何人一望而知他信心十足,而且极为冷静忍耐。

假如敌人不先动手的活,看来他大概可以这样子对峙上三五天之久都不动弹。

王速被这种感觉压迫得忍耐不住,双笔一分,一招“双飞燕”,左笔上取五关要害,右笔凶毒地笼罩敌腹三处大x。

展鹏飞大喝一声,脚踏戊辰土位,一招“野狼泼水”,刀势横撩,“咯”的一响,重重地敲中王速右手判官笔笔身。

王速虎口一热,笔落尘埃。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子里除了“逃走”两个字之外,已无别念。

为了逃生,左手判官笔立时闪电般疾戳出去。

展鹏飞不知如何,对王速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好像人家已写下来,所以他能够读出来似的。

他虎躯一侧,脚踏乙卯木位,长刀使出“秋蝉饮露”之式,但见精芒电掣扫去,一闪即隐。

那王速已惨哼一声,连退六七步,最后一跤跌倒在尘埃中,动也不动。

阿平只瞧得目瞪口呆,半晌不会做声。

直到展鹏飞把两具尸体拖到路边茂密草丛之后,回头道:“阿平走吧。”

阿平驯服地道:“是!”他应了之后,才突然记起自己刚才打算不听他话的决定。

可是这回仍然是不知不觉的服从了,当下大大不服气起来,鼻子里用力地哼一声。

展鹏飞举步奔去,阿平纵身一掠,已赶到他身边,与他并肩驰去,口中道:“义父一定把压箱底的绝招传给你,哼,他偏心得很!”

展鹏飞听了这话,暗暗感到他的想法相当严重。

往往很多家门派内部不和,就是起源于“妒嫉”。

他想不出什么话好说,只好说道:“你别多心,师父不是这种人。”

阿平好像又把刚才的话忘记了,改变话题说道:“我们赶到那边,你独自奔上去,不必隐起踪迹,最好还大声叫喊义父,告诉他有人到家里侵扰……”

展鹏飞问道:“那么你呢?”

阿平道:“我躲起来,如果那职业杀手打不过你们逃走时,我便突然出手堵截,务教他今夜不能活着回去……”

展鹏飞用不着想,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应了一声“好”。

两人顺着大路奔了一程,展鹏飞突然加快脚步,一手拉住略略超前的阿平。

阿平挣一下没挣脱,才停下脚步,道:“你拉住我干什么?”

声音中显有不悦之意。

展间飞忖道:奇怪,他为何很不高兴呢?唉,这个人就像个女孩子一样,无缘无故就闹别扭,使人莫名其妙。

不过他决不说出心中这种感想,只道:“你不是说过叫我独个儿上前的么?”

阿平道:“是呀!”

展鹏飞道:“前面转个弯就到啦,但你还往前跑。”

阿平道:“我以为你忘记了我的主意。”

展鹏飞不解道:“忘记你的主意?这话怎说?”

阿平突然笑一声,友善地道:“没有什么,你别问啦,我现在就落荒而去,从野地潜行过去,好不好?”

展鹏飞点点头,道:“好,你可要小心啊!”

他的声音十分诚恳,一听而知是发自心底的关心,情意深厚。

阿平怔一下,才道:“谢谢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才好。”

展鹏飞不再说话,放步奔去。

转一个弯之后,但见六丈处的大路中心,两条人影挺立对峙,远远便可以看见那幽州杀手晁任重的宝刀光华泛闪。

他们对峙而立,全无声息。

展鹏飞心中大吃一惊,因为这种对峙形势,对他师父大是不利,晁任重这个职业凶手显然是那种擅长雷霆一击的刀法名家,他师父应当以五行门著名的水火遁步,盘旋对敌才对。

岂可与人家对峙,让对方得以凝聚气势功力,作那凌厉的一击?

这些想头只是一掠而过,他更不迟疑,扯开嗓子,叫道:“师父,师父,不好啦……”

他一边叫,一边跑过去,还故意加重步伐。

大路上的两个人仍然不动,展鹏飞叫号的嗓音,冲破了黑夜的沉寂。

他咚咚疾跑上去,行至近处,突然又大吃一惊,原来他师父徐天复挺立的姿势微有改变,只见他背脊渐渐拱起,胸口收缩。腰肢也弯低了不少。

任何人一望之下,都晓得他必是胸腹间受了伤,只不过直到现在才露出支持不住的样子。

展鹏飞百感交集,叫道:“师父,你怎么啦?”

叫声中已冲到师父身边,伸手扶他。

徐天复口中发出沉重急促的喘气声,吃力地道:“展儿,快走,不要管我……”

展鹏飞发现师父胸前已出现一块血渍,但隔着衣服,还看不出伤势有多严重。

屹立如石像的幽州杀手晁任重传来冰冷的声音,道:“小家伙,什么事不好了?”

展鹏飞下意识地应道:“有两个混蛋跑到我们那里去……”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还放开了扶住师父的手,转身面对着晁任重,怒声道:“你杀伤了家师的,是不是?”

晁任重道:“不错,到你们家去的那两个人,也是和我一齐来的。”

展鹏飞骂一声混蛋,打背后掣下长刀。

徐天复衰弱的声音传过来,道:“展儿,快走,你……你不行……”

晁任重冷冷道:“姓徐的,你放心吧,这小家伙马上到黄泉路上和你会合,他准逃不了,也活不了……”

展鹏飞一听师父的声音,便感觉到他伤势极重,恐怕难以活命,登时热血,怒气填膺。

面对眼前这个杀师的仇人,除了仇恨之外。别无他念,根本忘了害怕,更没有逃走念头。

他忽然大喝道:“呸,住口,姓晁的你这个万恶杀手,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就是不怕死,非跟你干不可……”

他一边喝骂,一边提刀追上去。

幽州杀手晁任重冷晒道:“常言道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这话果然不错。嘿,嘿,老子只怕你夹尾巴开溜,害我要多费点手脚。你既然不逃走,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他仍然屹立原位,目光锐利如刀,凝视着展鹏飞的一举一动。

展鹏飞一股锐气,追到近前,长刀斜斜提起,作出劈杀姿势。

他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神情凶厉,完全是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

幽州杀手晁任重心头一震,忖道:“这小子气势好生凌厉,我刀下杀人不少,见过了很多不怕死敢拼命的人。

“可是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有他这种慑人的威势。

“唔,这小子虽然只是徐天复门下的无名小卒,但我可不要轻视了他……”

他念头尚未转完,展鹏飞已大喝一声“杀呀”,人如猛虎,刀似毒龙,在霹雳似的喝声中,迅猛攻去。

晁任重宝刀挥动一下,脚踏七星步,疾向左方闪去,闪出三四步,迅即改为后退。

但见展鹏飞如虹的刀光,一直进杀,直到晁任重退出四步。

他这一记刀势才算是落空了。

展鹏飞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这一刀,居然把鼎鼎大名的幽州杀手晁任重迫退了许多步,竟是一件何等骇人听闻之事。

还深深为了这一刀完全落空而更为光火,假如有可能的话,叫他生吃这个仇人之r,喝这仇人之血,他决不会迟疑。

他心中实在恨得无可形容,长刀一挥,又喊出响雷般的杀声,一招“将军出塞”,刀光如潮涌去。

这一招他使得奔放壮烈,激昂跌宕,当真有不可一世的豪气雄风。

幽州杀手晁任重一口气连退了十几步,被这少年的一刀杀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站住脚,那张全无表情的平凡的脸上,泛起了震惊的神色。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口音犹稚的少年,功力如此深厚,刀法如此雄健,再加上他那一腔比常人强烈百倍的仇恨,竟然先后把两招不算奇奥的刀法使得威风八面,气势之强,纵是千军万马齐上,亦将为之辟易退却。

这晁任重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是凶心更炽。

暗忖:如果我今晚不能杀死此子,则迟早要死在他刀下。

他也极力催发自己的凶戾之气,大喝一声,宝刀电掣劈去。

展鹏飞挥刀一架,“锵”的震耳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双方拼的这一刀,已看出大家的腕力和内劲都差不多。

晁任重凶名极著,也只有他能接下这种刺杀一代掌门人的生意。

可是他实在想不到杀出来这么一个小伙子,居然比他师父还难斗些。

展鹏飞不必验看,已知道自己手中的长刀刀刀已经崩缺,他瞧都不瞧,只要这口刀未曾断为两截,还能够杀人就行。

他的气势有增无减,又像响雷般大喝一声“杀呀”,挥刀劈去。

幽州杀手晁任重不肯与他硬干,迅快又退。

但见他脚法奇奥,身形忽左忽右地退去。

突然间晁任重脚步一滞,展鹏飞的刀光立刻赶上了,好像惊涛骇浪般涌到,喀嚓一声,晁任重那颗头飞出丈许之外。

展鹏飞一脚踢去,砰一声把那具无头尸身踢倒了,一股血箭s出,登时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路边的草丛中蹿出一条黑影,原来一阿平。他急急道:“我们快去瞧瞧义父……”

话声颤抖,很像是哭声。

展鹏飞不必特地去想,只看他蹿出来的位置,便晓得了那幽州杀手晁任重刚才为何会脚步滞了一下之故了。

他不禁叹口气,跺脚转身奔去。

徐天复弓着身子,以剑拄地。

他没有倒下去。

展鹏飞、阿平两人来到他身边,阿平抱住他,带着哭声道:“义父,你伤得很重么?”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我们瞧瞧怎样把师父抬回去治疗是要紧的事。”

言下之中,大有责他不该弄出这等哭哭啼啼的样子。

他仗着特锐的目光,仔细一看,单是看了师父的脸色,便已胸口一凉,一阵深沉无比的悲痛涌上了心头。

徐天复面色苍白如纸,两目无神,面部的肌r因疼痛而扭曲在一起,假如他不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相信老早就倒毙在路上了。

他艰难地说道:“你们别动我,我一动伤口迸裂,马上就连话也来不及说了。”

展鹏飞跪在地上,神色庄严肃穆,只有眉宇间流露出心中的悲哀。

他静静地说道:“师父有什么训诲,弟子在恭听。”

徐天复微笑一下,可是这个笑容到了面上之时,那些肌r只颤抖一下,根本不成其为笑容。

“飞儿,你这样就对了。”他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但有很多话要吩咐你们……”

他停歇一下,把心中许许多多的事情总括起来,找出一些头绪,才道:“第一点,是我的死讯应该如何宣布。为了避免麻烦起见,你们不要收拾我的尸体,把我搬到晁任重那边,让武林同道误以为我是和他同归于尽的……”

阿平失声哭出来,但立即忍住了。

“可是展儿要带走晁任重的刀,将来这一把刀,就是你杀死晁任重的证据,我希望你的师兄们最后能知道这件事。”

展鹏飞冷静如铁石,应道:“弟子记住了。”

徐天复又道:“第二点是那三狮玉印,此印在阿平处。我私人的田产以及本派的公产,全用这枚三狮玉印,并且在县衙立了案,非有此印,不得售卖那些产业。你们好好保管,将来可用此印,掌握那些财产……”

展鹏飞对这些事情可就不大了解,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徐天复道:“现在没有时间慢慢解释了,总之,你们保有此印一天,本派那群不成器的弟子,休想动什么坏脑筋。你的掌门位置,亦可得到相当保障。”

阿平道:“义父,我把玉印交给大哥好不好?”

徐天复没有回答,说道:‘第三点,我那宝贝女儿徐佳佳,唉,她自幼丧母,被我娇纵得不成样子,后来已无法收拾,你们看在我面上,将来尽力照顾照顾她……”

展鹏飞、阿平都啊了一声,连忙答应了。

展鹏飞道:“师父,佳姑娘的事不用吩咐,弟子晓得怎样做。”

徐天复道:“但不可让她糟蹋本派声誉,你们别一味依顺她。”

展鹏飞道:“弟子知道……”

徐天复透一口气,好像心事已了,很想就此安息,但突然精神一振,又道:“还有三件要紧之事未曾告诉你们,头一件是我和快剑门的决斗,将来要由展儿代替赴约了!”

展鹏飞奋然应道:“师父你老人家放心,只要是您的事情,纵是叫弟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徐天复遭:“好,第二件是这趟武当之行,关系到明年端午节本派与快剑门公开决斗的成败。为了本派的存亡,你们此行绝对不能失败,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达成任务。你们记住没有?”

展鹏飞。阿平一齐应道:“记住了!”

“第三件是明春端午节两派决斗之后,本派如是败北,自然须得奉上三狮玉印。但如果胜了,你们也要利用此印,设法解怨消仇,结束这近百年来两派之争。这件事不大容易做,但仍然希望你们做到。”

这两个年轻人都齐齐应了,阿平却忍不住哭出了声,跟着还用双手捂住面孔。

展鹏飞伸手拍拍他,声音十分亲切地道:“阿平,你瞧,师父这一番话不啻是临终遗命。但他老人家意气自若,毫无畏惧,这才是英雄本色。

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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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亲切而又沉着的声音,进入阿平耳中,果然使他激荡悲哀的心情马上就被理智抑制住,停住了哭声。

徐天复深深吸一口气,道:“飞儿,你们武当之行,为师十分担心。但如果不冒此险,我们五行派明春的公开决斗中,一定无人能抵挡快剑门的十二快剑大阵。相较之下,还是到武当走一趟,还有一线希望。你好自为之,为师死后若是一灵不昧,定必暗中护佑,使你们获得成功。”

他长长吁一口气,身子一软,向前倒下。但阿平一直抱着他,是以没曾仆到,只倒在阿平怀中。

阿平大叫一声“义父”,声音凄厉悲怆。

展鹏飞鼻子一酸,虎目中涌出泪水,顺着面庞直流下来。

阿平看看义父确实已经死了,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

过了一阵,展鹏飞在他耳边道:“阿平,别哭啦,咱们得动身了。”

阿平悲声道:“我不去。你自己去你的……”

展鹏飞道:“什么,你不去?”

阿平带着哭声,道:“我不去,不去!”

展鹏飞愣然瞪大泪眼,瞧着这个少年,隐隐感到他乃是在发脾气,却不明白他何故发起脾气来?

他等了一下才道:“师父不是叫我们两个人一道去的么?唉,如果你心里悲伤害怕,那么不去也好……”

阿平尖声大叫一下,几乎把展鹏飞骇得跳起来,心想:他怎的老喜欢学女孩子的动静?

他尖叫过之后,才连哭带骂道:“谁像你这么没心肝?义父死了,你连p都不放,还叫人家不要哭?你啊,真是狼心狗肺,不是东西……”

他骂得尖刻,话又说得快,连珠弹般向展鹏飞直轰过来。

但半晌没听到展鹏飞做声之后,阿平在悲恨中,亦感到奇怪,抬眼望去。

目光到处,只见展鹏飞满目泪痕,谁说他对义父之死不感到悲伤呢!

阿平一愣,道:“啊……啊……你也哭了。我……我骂错你啦……”

展鹏飞伸手从他怀中抱起师父,起身行去。

阿平连忙跟着,不时发出抽噎的声音。

来到那职业杀手幽州杀手晁任重尸体旁边,展鹏飞停步回顾。

阿平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大声叫道:“喂,你真的要把义父的尸体扔在路上么?”

展鹏飞瞪他一眼,但旋即想起师父很疼这个少年,登时涌起一股爱屋及乌之情,心中一软,放缓了声音,道:“师父遗命,要布置得好像他与晁任重同归于尽一般,你没听见么?”

阿平道:“啊!不!不可以这样,我们必须找个好地方,把义父隆重埋葬才行……”

展鹏飞真想说他是“妇人之见”,却终于忍住,看准了距晁任重尸体六七步远路边,相当合适,便过去把师父放下。

接着还取过师父的长剑,在晁任重胸前要害刺了两记,留下明显的痕迹,才放回师父手中。

他做这事情之时,态度非常冷静果决,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一切布置停妥之后,他跪在师父身边,叩拜行礼,阿平不知何故,连忙也跟他跪叩如仪。

展鹏飞喃喃道:“师父,你在天英灵,请保佑我们。我和阿平此行,誓必竭尽所能,达成任务,明年端午节,在天下英雄众人目视之下,将快剑门击败,使五行派名扬天下,绝对不负你生前所望!”

他祷礼完毕,徐徐起立,突然失声大号,接着大踏步行去。

阿平连忙跟上去,一面拭泪,一面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大哥,你重任在身,可千万别太悲伤才好……”

但他的劝说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处,因为他的活还未说完,自己凄凄切切地哭起来。

展鹏飞大哭三声,胸中闷气泄出,虽然仍旧悲畅,但情绪的波荡已大为平复,人也恢复了冷静。

他暗自忖道:“师父临终之时,还要我化解五行派和快剑门派之间的仇恨。这样说来,师父虽是死在快剑门所雇请的凶手刀下,可是这一笔血帐仇恨,只能到晁任重身上为止,晁任重为我所杀,我已无法再向快剑门报复啦!只是祸由快剑门而起,如若就此罢手,实在又很不甘心……”

他想来想去,找不出一条既不违师命,又可报师仇之计。

故此走了七八里路,还不曾做声。





第02章 火狐聚内丹天魔令出

阿平虽是想哭,一路上还没有完全平静过。

可是经过这老大一阵的发泄,内心的情绪亦恢复安定。

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时时能够一心数用,因此一边悲悼义父,但另一方面又感觉得到展鹏飞的情形。

当下想道:展大哥莫非悲痛过度,以致神智迷失,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想及这一点,这一惊非同小可,此后便要前赴武当山,迢迢数千里,若带着一个神智丧失之人,如何是好?

转念又想道:“尝闻这种心神丧失之人,没有药物可治,只有让他遭受一次强烈的刺激,才有希望使他突然恢复神智……”

这么一想,便集中全部智力,寻思如何给展鹏飞一个大大刺激之法。

前面远远已可看见一些灯光,阿平心中有数,晓得那是一个叫做双桥的小市镇。

他并且已奉义父之命,备好牲口和行李,寄放在双桥镇中,以便他们连夜动身起程,途经此处取用的。

在那市镇上,目下家家户户俱已睡觉,实在找不到什么人可以帮忙刺激展鹏飞一下。

阿平的目光,从稀落的灯火,移到右方,那边的天空似乎更为黑些。

他知道那是平地而起的山岭,绵亘十余里。

展鹏飞仍然默默地跨着大步,和阿平并肩前行,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身边还有一个人似的,既不瞧阿平,亦不做声。

他们的脚程不快不慢,又走了四五里,已抵达双桥镇了。

这时由阿平带领,他拉着展鹏飞宽阔坚厚的手掌,一径穿入镇内,来到一处人家门前,伸手拍门。

屋内迅即亮起灯光,接著有人走到门边,问道:“谁呀?”

阿平应道:“陈二叔,是我,你出来一下。”

屋门打开,灯光照出一个中年男人的瘦削身影。

阿平道:“陈二叔,我们的牲口呢?”

陈二叔瞧瞧展鹏飞,又瞧瞧阿平,说道:“你们怎么啦?老爷呢?”

阿平摇摇头,道:“陈二叔你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陈二叔起初愣了一下,接着身子一震。

阿平又道:“牲口呢?”

陈二叔缓抬起头,道:“在后面……”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了。

阿平道:“带我去,我先拿一件东西。”

他和陈二叔从巷子转入屋后,一会儿就出来,也不见他拿着东西。

接着阿平又拉住展鹏飞的手,往镇后走去。一路上都黑暗无人,只有犬吠之声,此起彼应,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阿平带着展鹏飞,出镇之后,再走了一点儿路,已经处身在上山的路上。

展鹏飞不晓得阿平打算带他到什么地方去,不过阿平是自己人,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也不去想,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难题中。

他对于解决这个难题之法,已略有了一点儿眉目,但一时还未能完全弄得通妥。

阿平和他很熟络,又是拉手,又是揽腰的。

山上比平地更是黑暗些,强劲的风声呼啸作响,路又比较难走。

所以阿平这个还有孩子气的人,老是靠偎着展鹏飞,展鹏飞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亦不觉得他的动作突兀,总以为他的孩子气,所以胆小而已。

来到一处地方,展鹏飞不必瞧看,光是用耳朵一听,便知右边是深不可测的深渊了。

他们在悬崖边缘,放慢脚步向前行去,左边的阿平把外翼的展鹏飞挤得步步都踏在最边缘处。

展鹏飞明知右方就是深渊,可是他毫无畏惧,一来他胆力素来强大。

二来他每一步踏下,身形马上就稳住,绝对不会摇晃以至失足。

三来左边的阿平还伸手勾住他的臂膀,纵是失足,有他拉上一把,必可转危为安。

有这三点原因,他便不须中断了思潮,仍然默默行去。

大约走了十四五步,一阵强劲山风迎面刮来,使得这两个少年身子都须得略略倾前一点,以抗拒风力。

就在这时,阿平松开了手,身子突然向外一靠。

展鹏飞做梦也没想到他会使这一着,由于他重心略略前倾,故此他身躯弹出悬崖外的这一刹那,只有两个法子可以挽回劫运。

第一个法子是出手捞扣左边的阿平,如果阿平气力不够,那就两个人一齐掉落悬崖下。

第二个法子是借重心前倾之势,施展上乘惜力卸劲功夫,把身躯横弹之势,改为前纵。

展鹏飞念头电转间,一发现第一个法子可能把阿平一齐弄下去时,便毫不考虑,改用第二个方法。

他腰间劲力一发,整个人侧着身,呼一声向前面跃出去。

这一跃只纵出丈许,身形下落,脚尖往地面疾探,这时只要碰上一点东西,身子就可以立时稳住。

谁知脚探处,底下竞空无一物。

展鹏飞大吃一惊,双臂一振,身子又挪前了三四尺,可是脚底仍然碰不到地面。

不但如此,由于他用尽余力硬把身形移前了数尺,因此他这时全然没有变化可能,身子宛如一块石头似的下坠,一晃眼已飞坠了十多尺。

展鹏飞心中叫一声“我命休矣”,同时突然掠过一个念头,那便是:阿平为何要谋杀我?莫非他也是敌方的j细之一?

此念倏起倏灭,在这刹时之间,身子又飞坠了十多尺,宛如星丸急泻,迅疾无比。

忽听头上传来阿平的声音,道:“大哥,小心了……”

他的声音乃是以内力迫发,故此展鹏飞虽是耳边风声呼呼急响,却仍能听得一清二楚。

展鹏飞虽然不明白阿平何故叫他小心,但他仅是外貌老实而已,为人实是机警无比。

当下本能地吸一口真气,内力运布全身。

猛然间腰间一紧,似是被一根坚韧的钢丝吊勒着,登时停止下坠。

这一下势道锐利而又急骤,如果他不是已经以内力运布全身,使出巧妙劲道卸去大部分的力量的话,他不被这根钢丝勒成两截,那才怪呢。

他身子虽然已经骤然中止了跌坠之势,但心跳更剧。

一来他的确被骇了一大跳,二来身子还悬在半空,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渊崖,晃晃悠悠随风飘荡,随时有粉身碎骨之厄!

所以他情绪紧张,那颗心跳得咚咚直响,自己听着也怪不好意思的。

头上又传来阿平的声音,道:“大哥,你没事吧?”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我没事!”

阿平透一口大气,道:“那就好了……”

展鹏飞道:“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好!”

阿平歉然道:“对不起,大哥,你不要生气,也别心急,小弟我这就把你扯上来……”

他的声音在空谷中回响着,竟然使人生出了莺声嘤嘤之感,甚是悦耳。

不过展鹏飞却皱起眉头,心想:他一个大男人,怎的话声尚带着童音?

现在他已大略明白了,敢情阿平竟是特地要他吃这一大惊的,而自己腰间这一条钢丝似的细线,是阿平勾臂搀腰地并肩上山之时给绕到了身上。

钢丝似的细线开始往上抽起,展鹏飞的身子渐渐吊上去。

阿平的声音传下来,道:“啊哟,大哥,你有多少斤呀?”

展鹏飞没好气地道:“一百来斤!”

阿平道:“至少有二百斤,好重啊……”

展鹏飞懒得理他,不过由于吊起的速度很慢,所以他不禁暗暗担心。

他大约上升了十来尺,便停止了。

展鹏飞等了一下,才道:“喂,阿平,你干什么?”

阿平道:“我手痛得非休息一下不可。”

展鹏飞忙道:“你掇紧一点,可别松手!”

阿平道:“放心吧,我把这根天蚕丝绕在身上,除非我也掉下去,反正我们同生共死……”

展鹏飞道:“哼,这叫做一根线拴两只蚱蜢,逃不了我跑不了你,真聪明啊……”

当然他是一肚子的不高兴,假如他是j细,让自己跌死,那还罢了。

若然不是,则这一手实是难以原谅。

阿平道:“大哥,你上来之后,打算干什么?”

展鹏飞心道:我先打你p股,最少二十下。

但口中却在说出来,道:“不干什么!”

阿平吃一惊,忖道:“难道你受到这么大的刺激,还不能恢复神智?”

当下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们要到哪儿去?”

展鹏飞一时答不出来,因为他回想上山的经过,发觉自己一直沉浸在如何报复师仇,同时又不断地记忆起从前和师父在一起的光景,是以对阿平要带自己到何处去,并没有询问。

阿平叹一口气,道:“大哥,你居然忘记了么?”

展鹏飞哪知阿平问的是前往武当之事,并非这次上山之行。

当下答道:“是的,我忘记啦!”

阿平沉吟一下才道:“你的头疼不疼?”

展鹏飞道:“不疼!”

阿平道:“胸口有没有一股郁闷?”

展鹏飞道:“没有!”

“四肢有没有发麻?”

展鹏飞心中有气,斥道:“你问东问西的啰嗦什么!我好得很!”

阿平摇摇头,感到展鹏飞的性格竟然也变了,这问题实在严重。

于是道:“好,好,我不问,对了,你的心一定跳得很厉害,对不对?”

展鹏飞不否认,道:“这话倒不错。”

阿平又问道:“大哥,你可知道我是谁?”

展鹏飞怔一下,忖道:好家伙,他要露出原形啦。

敢情真是快剑门买通的j细。

他只好应道:“我不知道。”

这话实在不假,一来不知阿平是不是j细,二来阿平是师父的义子。他今晚才知道,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回答不知,并不过份。

阿平跺跺脚,自言自语道:“唉,你看糟不糟糕,你连我也忘啦……”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突然放松天蚕丝,再吓他一次。

忽然展鹏飞道:“喂,你到底拉不拉我上去?”

阿平迟疑一下,才道:“好,我拉,我拉……”

但他才拉两把,也就是两三下的光景,突然手中一轻,失去了展鹏飞的重量。

原来展鹏飞在这刹那间,缘丝疾上,因是手脚轻巧,阿平根本感觉不到展鹏飞的移动,而他拉了两把之后,展鹏飞已跃上崖面。

他轻轻巧巧飘落阿平面前,趁阿平一怔之际,出手如风,五指宛如钢钩,一抓之下,险险把阿平肩骨捏碎,一阵奇疼攻心,阿平不禁哎地叫了一声。

展鹏飞已制住了阿平,一方面心绪恢复轻松。

阿平痛得“哎哟哎哟”地叫,展鹏飞冷笑连声,过了一会儿,才减轻了指力,嘲讽地道:“痛不痛呀?”

阿平呲牙咧嘴,道:“痛,痛,我的骨头快碎啦!”

展鹏飞道:“你不怕我再捏一次?”

阿平忙道:“我怕,你别捏……”

展鹏飞道:“不捏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阿平急忙应道:“什么条件?”

展鹏飞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说假话。”

阿平道:“好,好,我不说假话。”

展鹏飞道:“你是谁?”

阿平道:“我叫阿平。”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你的姓呢?”

阿平道:“我姓罗。”

展鹏飞道:“那我再问你,你是谁?”

他声音中,yy有冷酷的意味,似是打算对阿平有所不利。

阿平吃一惊道:“我……我是你师父的义子……”

他显然在讲假话,展鹏飞怒道:“难道我不知道么?我不是问这个,哼,我问你的意思是你是不是j细?”

阿平愣了一下,道:“j细?我?我怎么是j细?”

展鹏飞道:“如果你不是j细,为何打算谋杀我?”1

阿平突然哈哈大笑,道:“大哥,你说什么?我几时打算谋杀你?”

奇怪的是他的笑声传入展鹏飞耳中,竟然有一种力量,使展鹏飞深信他的确是打心底欢笑出声,并非伪装,亦没有其他含意,只有无限的欢欣和宽慰之意。

展鹏飞也愣住了,阿平又道:“唉!大哥,我们一定把彼此的意见弄拧了。”

展鹏飞问道:“怎么一个弄拧法?”

阿平道:“我一直还以为你神智未曾恢复清醒,但你却能够怀疑我是j细,显然你心中并没有迷糊。”

展鹏飞道:“当然,我心中清醒得很。”

阿平道:“可是刚才我问你上来之后,有什么事要做,你说没有,我问你我们打算到那儿去,你说不知道,所以我一直以为你神智未复……”

展鹏飞道:“我跟你上来,可没有问你干什么,这叫我怎生知道你打算到哪儿去?”

阿平唉一声,道:“我不是问你上山之故,而是问我们的行程目的地!”

展鹏飞道:“听起来好像我们误会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心,你说说看,为何带我上山,搞这么一手?”

阿平道:“你一直迷迷糊糊,问十句,答不上一句,我以为你悲伤得失去神智,所以用一个激烈的方法,使你回醒。因此,特地带你上山,把你挤跌,好使你大吃一惊,利用这个刺激,使你恢复常态……”

展鹏飞又好气又好笑,因为阿平这一手的出发点实是好意,似乎不好过于责怪,于是他只好自认倒霉,白白虚惊一场。

当下说道:“你这一招下次别轻易使用,我是人贱命薄,说不定真会摔成r酱……”

阿平白他一眼,大有怪他狗咬吕d宾,不识好人心之意。

但嘴上却没说出来。

两人觅路下山。不一会儿,已抵达双桥镇。

阿平叫他在路上等候,独自去了。

不久,蹄声响处,阿平骑着一匹骏马,手中还牵着另一匹,也是十分神骏,来到展鹏飞身边,辰鹏飞更不打话,接过经绳,飞身上马。

两骑并蕹廴ィ雍谝沟教烀鳌br /

清晨打尖,喂过牲口,展鹏飞发现不但这两匹牲口十分骏健,同时每一骑鞍后都有行李铺卷,装备齐全。

纵是山行野宿,也不怕风露侵袭。

他们继续赶行,中午时分,到了一座叫做尖石的市镇,阿平首先在一家饭馆前停下来。

展鹏飞随他下马,把牲口交给伙计,两人走人店内。

但他的面色不大好看。

阿平装作不见,一径点菜叫饭,等伙计走开了,才向展鹏飞道:“大哥,你可是怪小弟停歇打尖么?”

展鹏飞的确是因此不悦,也不愿作伪,便点点头。

阿平道:“小弟没有先向你请示,难怪大哥感到不满。不过……”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不过什么?”

阿平道:“不过目前情况特别,所以小弟大胆做了主啦。”

辰鹏飞讶道:“情况特别?哪一点特别了?”

阿平道:“大哥乃是血性男子,深心中对师父之仇念念难忘,恨不得即刻赶到武当山,求得秘籍,以便在明年端午,一举击败快剑门的十二快剑大阵。”

展鹏飞道:“你不想吗?”

阿平道:“不是不想,但没有大哥那么急切。”

展鹏飞道:“我急切也是人情之常。”

阿平道:“不错,但我们捱受得了,两只牲口却熬不住呀……”

展鹏飞一时语塞没做声。

只听阿平又道:“大哥,此次武当山之行,成败未卜,我们还是不要太急,凡事谋定而后动的好。”

展鹏飞道:“这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就是心中的仇很,时时按捺不住。”

阿平道:“有一点大哥想想,就会心平气和。”

展鹏飞问道:“是哪一点?”

阿平道:“那就是我们此去武当,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如果我们失败,五行派就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因此,为了本派存亡盛衰,我们岂能不冷静从事?”

展鹏飞怔了一阵,才道:“你说得很是,我似乎太鲁莽了。”

这一夜他们早早寻了宿处,酣卧一夜,翌日上路,直到黄昏时节,忽见前面一条大河横亘。

他们赶到时,那渡船已撑出数丈。

两人只好下马等待,顺便休息一下。

片刻间,陆续有些行人车马来到,都挤集在岸边,等候摆渡。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向河水指点,道:“瞧,有人淹死啦……”

只见随水漂来一具尸体,服饰鲜明,作贵介公子打扮。

这具尸体才流近,又有一具顺流漂来,亦是服饰鲜明,却是武士装束。

人丛起了一阵s动,早已有人找到长竹,把尸首搭近岸边,瞧瞧是不是已经死了。

辰鹏飞、阿平二人,也夹在人堆中观看。

他们一望而知这两具尸体,都是被同样一种y毒功夫震断心脉而死,故此印堂和颈项全都淤黑。

阿平扯扯展鹏飞衣袖退到人堆边缘。

阿平低声道:“大哥,这两个人被邪教高手击毙,你可瞧得出是哪一派的手法?”

展鹏飞道:“师父从前说过,宇内武林中,邪派高手甚多,但以一谷二府三教最为著名,以我看来,这种y毒手法,却不是六大邪派的绝艺。”

阿平道:“小弟也有同感!”

展鹏飞道:“我们如果不是有急事在身,这种奇怪情形,却是不妨调查一下。”

阿平道:“为什么呢?”

展鹏飞道:“我也不大敢确定,但这两具尸体,的确很像是七星教中之人,如果真被我猜中了,岂不很值得加以调查之事吗?”

阿平沉吟道:“是啊,这两人如果是三教中的七星教之人,邪派中还有谁敢下此毒手?显然其中必定大有古怪。如果我们查得出来,那一定是极珍贵的资料。”

展鹏飞道:“我们只要知道谁敢向七星教之人下手,已是足以震惊江湖了。”

阿平忽然碰碰他,示意他别做声。

展鹏飞连忙小心回头,查看了一阵,并没可疑人出现。

再一看阿平,敢情他正运功收听什么音响。

辰鹏飞当即摄神查听,从人们传出嗡嗡语声中,他很快找到具有相当意义的对话。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已显出未曾修习过武功。

其中一个说道:“没错,我绝对没瞧错,这两个家伙,正是昨夜暗中跟踪老瞎子的一个……”

另一个说道:“如果你没瞧错,我记得铁头张三提起过,他们一直打听住在山后面土地庙内的老瞎子的下落……”

先开口的人道:“我倒没听说过这件事,老瞎子已经在山坳中住了几年,这两个蛮横的家伙,也会是那个老瞎子的朋友么?”

后开口的人道:“我瞧他们不是朋友,这两个家伙多半是找老瞎子算账,但反而被人家宰了。”

先开口的人道:“别开玩笑,那老瞎子我也见过,虽然有些古古怪怪样子,但哪里能宰得了这两人?”

他们谈论至此,话题忽然转到别的事情去了。

展鹏飞听了一阵,转眼向阿平望去,只见他也恰好不再查听,两人目光相遇,微微一笑。

阿平道:“大哥,要不要瞧瞧那老瞎子去?”

展鹏飞道:“算啦,别耽误了赶路。”

阿平道:“这两天我们已碰见过好几个人,很像是邪派高手,现在又见过七星教两人身亡,大概不是巧合了。”

展鹏飞道:“我们没资格多管闲事,就算是天下的邪派人物完全出动,亦与咱们无关。”

阿平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怎知这些邪教人物的鼓动,会不会与武当派有关?如果有关,而我们又早一步打听出来,等我们到了武当,这消息岂不是可以使武当派感激我们么?”

展鹏飞矍然道:“咦,这话很有见地。”

阿平道:“听说这些著名的邪派人物,行踪隐秘,罕得有人遇见。见面尚且如此困难,我们如果探出一些内幕消息,自然弥足珍贵啦。”

展鹏飞完全被说动了,道:“好,我们回去查查看。”

当下两人悄悄牵马离去,等到距岸也有一段距离,才飞身上马,往回路上一个叫做七里铺的市集驰去。

他们来到市集,已经是灯火黄昏之际,这一阵急驰,少说已有六十余里之远。展鹏飞道:“阿平,我们到处都可露宿一宵,何须赶回市集投店?”

阿平道:“不,不是投店,我猜那老瞎子多半在这附近。”

展鹏飞说道:“一路上还有不少市镇,何以你选中这一个?”

阿平道:“我见那谈论老瞎子的两人,俱是步行,又都背着不少东西,算算路程,他们走了一天,大概是在这七里铺出发。”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那么我们打听一下。”

两人下马,牵马而行。

展鹏飞随便向一个老者询问,得到的答案使他十分惊喜,原来阿平果然没有猜错,在东面里许,路边有一座著名的土地公庙,庙后不远,有个山坳,果然有一个老瞎子,在那儿盖建了一栋石屋,已经居住了四五年之久。”

阿平洋洋得意道:“瞧,我没有叫你走冤枉路吧?”

展鹏飞道:“你的头脑果然要得,现在天色已黑,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阿平道:“我们把马匹寄放客店,马上就去查看。”

展鹏飞先不问他,等到把马匹寄好,两人相偕离市,向东方奔走之时,才问道:“现在赶去,岂不太早了一点儿?”

阿平点头道:“早一点儿最好,因为按照一般习惯,这个时间没有人会有行动,我们正是利用这一点,使人出乎意料之外。”

展鹏飞道:“好,我一直都任你摆布,没有异议。目下快到地头了,我却要你听我的啦。”

阿平道:“你要我怎样?”

展鹏飞道:“这个老瞎子,八成是邪教高手,不比等闲。你不许走近去,等我独自上前查探。如果没有危险,你再上前不迟。”

阿平沉吟一下,但旋即发现展鹏飞竟然十分坚决,万万无法使他改变,只好应承下来。

展鹏飞欢然道:“你肯听话,我就放心啦。”

他游目一瞥,道:“再走三十多步就是土地公庙,你连那土地公庙也不可靠近……”

他指指右方数丈处,一株高高耸起,形如华盖的大树,道:“你到那株树下等我。”

阿平拉住他的手道:“大哥,你可得多加小心啊。”

展鹏飞道:“我知道,你先去吧。”

阿平依言奔去,立时隐没在黑暗中。

展鹏飞先调运一下气息内力,把背上的宝刀挪一挪,这才迈开大步,向土地庙行去。

这座土地公庙算是宽敞的了,虽然只有一进,却相当的深。

大门打开着,里面黑沉沉的,实在不容易看出有人。

但展鹏飞除了功力深厚之外,耳目之灵,远胜常人百倍。

是以一望之下,已发现庙内有人影微闪。

他定神一听,还听得到那个人的呼吸。

这个人在黑沉沉的庙内,已经稀奇,何况他又不是在睡觉,而在行走移动,可见得必有古怪。

展鹏飞判断之下,深信庙内之人,必定不是守庙之庙祝。

他心念一转,故意用沉重的脚步,行近庙门。

庙内毫无动静声息,展鹏飞虽是运足超乎常人的目力查查看,竞也瞧不见刚才的那一道人影,究竟躲藏在什么地方。

他在庙门前站了一下,突然回身便走,好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

展鹏飞才走出十多步,背后闻声飒然,一道人影从他右方掠过,飘然落地现身,拦住了去路。

这个人乃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腰佩长剑,一袭布衫,甚是雅朴。

但在月光之下,只见这个青年颧高鼻勾,目光闪烁,满面尽是y骘狠毒之气。

他闪目打量展鹏飞时,一手按着剑把。

展鹏飞念头电闪,忖道:“从他的迅疾身法看来,此人拨剑出手的速度,一定也十分惊人,我须得特别小心他这一点不可。”

当下拱拱手道:“兄台是谁?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那青年冷哼一声,道:“你猜呢?”

展鹏飞道:“这教在下从何猜起?”

那按剑青年道:“猜不到也行,你先报上姓名来。”

展鹏飞如实报出,反问道:“兄台如何称呼?能不能赐告?”

那青年道:“我姓涂,名森,外号勾魂客。”

展鹏飞听都没听过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当下拱手敷衍道:“久仰,久仰……”

勾魂客涂森冷笑一声,道:“放p,江湖上没有人晓得本人姓名外号,你从何久仰?”

展鹏飞一愣,老实地应道:“这是一般惯用的客气话,如果涂兄不喜欢,在下不说就是。”

勾魂客涂森感到意外地打量他一下,才道:“瞧起来你好像真是初入江湖之人,说的话还存有一份天真,我且问你,你听过三y教这个宗派没有?”

展鹏飞点头道:“听过,当然听过。这是鼎鼎大名的宗派,在下不至于孤陋寡闻得连三y教也不知道。”

勾魂客涂森道:“本人就是三y教护法之一,我倒希望你也听人说过本教的规矩。”

展鹏飞摇头道:“在下确未听过贵教的规矩。”

涂森道:“那么我告诉你,本教的规矩之一凡是有所行动之时,在方圆三里之内,只要有人闯入,非友即敌。你说说看,你是本教之友呢?抑是敌人?”

展鹏飞皱眉道:“涂兄此言差矣,贵教名震天下,哪里会有这等不合理的规矩!”

涂森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别啰嗦,是友是敌,咱们一言立决!”

展鹏飞念头电转,其中有一个念头非常激烈,竟是要拨刀与此人决战,瞧瞧名列一谷二府三教的三y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绝艺。

另一个稳健的念头占了上风,使他放弃了拨刀一战之想。

原来他顾虑到偕阿平前赴武当之行,关系师门。

设若与三y教结下怨仇,自然对他们武当之行有害无益,当下决定从实说出来此之故。

他仍毫不松懈警戒,提防对方突然出剑,口中应道:“在下也不知与涂兄是友呢还是敌人,因为在下来到此处,为的是要在庙后山坳内的一间石屋,探访一位瞽目老人……”

涂森噫了一声,c口道:“原来如此,你早说不就完了?”

他言下大有怪责之意,倒教展鹏飞大感莫名其妙,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涂森的手第一次从剑把上移开,使得展鹏飞略略感到轻松。

只听他又道:“展兄既是来探望瞽天罗范泛老的,当然是朋友而不是敌人啦!”

展鹏飞轻咳一声,大胆问道:“涂兄,容在下私底下请问一声,范泛老的外号瞽天罗是什么意思?”

勾魂客涂森微微一笑,道:“问的好,你是哪一派出身的?”

展鹏飞已决定一切从实说出,当下毫不迟疑,道:“在下是五行派弟子。”

涂森哦了一声,道:“贵派的声名,兄弟好像从没听人说过。但既然范泛老能够召你前来,自然有他的打算……”

他的态度好转了很多,原因是展鹏飞有一种坦白老实的气质,使他自然而然减少了许多疑虑,只听涂森又道:“范泛老不属一谷二府三教,却是有数高手之一,尤其对天下人物事故,渊知博闻。天下之事,没有不知道的。大家都认为他耳目之广,宛如天罗地网一般,所以外号称为瞽天罗。自然你大概也知道,他老人家可不是真的瞎子……”

展鹏飞发现他口中,对那瞽天罗范泛老似是相当尊敬,心想这位邪教高手,一定非常高明厉害。

只听涂森又道:“咱们虽是朋友,但敝教教主吩咐过,纵是朋友也须接得下兄弟三剑,方能入得庙门。”

展鹏飞大奇道:“这是什么缘故?”

涂森道:“你真不懂抑是装糊涂?”

展鹏飞道:“在下实是不明其故!”

涂森停歇了一下,才道:“范泛老既然能把你约来,你多多少少也该晓得赴约的目的,咱们这一去可不是游山玩水,时时刻刻有杀身之祸,假如展兄连兄弟三剑都接不下来,那就什么地方都不必去啦……”

展鹏飞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要办什么事。”

涂森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你怎么来的?”

展鹏飞感到话须从头说起,应道:“在下奉了先师遗命……”

涂森讶道:“哦?令师已经亡故了?你是奉命代师前来应范泛老之约的,是不是?”

他根本不让展鹏飞回答,又道:“总之,范泛老的眼光错不了,令师既能派你前来,你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兄弟的三剑,料你可以抵挡得住。”

展鹏飞道:“我……我……”

涂森安慰他道:“别怕,我不下杀手就是。”

展鹏飞一听,可就气往上冲,心想:不管事情内幕如何,也得先接下他的三剑再说,免得被他误会,弱了师门名声。

于是不再多言,颔首道:“既是如此,涂兄请!”

他掣下背上的宝刀,登时在黑暗中闪动着精光。

涂森道:“好刀,你拥有这等利器,可知武功定有独到之处……”

展鹏飞发觉他声调中,有欣然之意,可见得涂森实希望他武功高强。

涂森掣出长剑,动作迅快,尤其是长剑出鞘之际,全无声响。

他的长剑与展鹏飞的宝刀恰恰相反,全无一点儿光华,在这等昏黑之时,几乎看不出他手中竟持有一把长剑。

展鹏飞从对方“拔剑无声”和“剑刃无光”这两点上面,推测出这个人的武功路数,定然十分y毒。

而且很可能以突袭暗杀见长。

要知三y教虽是天下六大邪派之一,可是他们行迹隐秘,有些什么武功绝艺,以及教中有些什么人物,外间知者甚少。

尤其是像展鹏飞出身于不大著名门派之人,对这等高于一般江湖道的邪异门派,自然知道得更少了。

好在他天赋异禀,耳目之灵,远胜常人百倍,故此对这勾魂客涂森那柄黯黑无光的长剑,倒还看得清楚。

但见他起手一招“丹凤朝阳”,剑势笼罩着他上盘,剑尖待发未发。

这涂森果然遵守诺言,不施杀手毒着,这一剑等到展鹏飞宝刀已出,才递了出去。

饶是如此,展鹏飞仍然不禁心头一震,原来涂森剑势一发,陡然间锋刃已刺到他腰肋之间。

也就是说他这一招看似是“丹凤朝阳”,其实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而剑刃改向之间,也难寻痕迹,当真是奇诡无比。

展鹏飞吃惊是一回事,但并不是没有招架之能。

但见他宝刀光华像帘幕般垂下,封住了敌剑。

涂森的怪剑如灵蛇般撤了回去,口中道:“好刀法,但你要小心,兄弟第二三两剑一齐使出,可跟这一招不一样……”

展鹏飞洪声道:“涂兄不须留情,请。”

勾魂客涂森陡然感到对方气势增强数倍之多,可见得他年纪虽轻,但修养之功却极为深厚。

当下旋腕发剑,使出本门绝艺,第一招“上天无路”,第二招“入地无门”。

这两招奇奥诡异之极,名是两招,实是混合不可分开的一招。

只见涂森身形向前欺迫发剑之际,忽耸忽伏,瞬息之间,耸伏了数次。

简直教人摸不准他到底是要长身而起呢?抑是伏身出击?展鹏飞目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两招奇奥诡异之极,名是两招,实是混合不可分开的一招。

只见涂森身形向前欺迫发剑之际,忽耸忽伏,瞬息之间,耸伏了数次。

简直教人摸不准他到底是要长身而起呢?抑是伏身出击?展鹏飞目力锐利,居然看出涂森的重心不上不下,仍在当中,可知他的耸伏之势,其实是假。

他看出了这一点,心中坚信自己判断不差,宝刀斜抱,坚守中路。

果然“锵”地一响,两人都各震退三步。

勾魂客涂森愣了一阵,才把长剑收回鞘内,道:“好功夫,展兄是真人不露相,兄弟先前看走眼了,掉以轻心,几乎出丑。”

展鹏飞也收起宝刀,抱拳道:“涂兄好说了,在下哪里谈得到什么真人不露相……”

他一面说,一面忖道:涂森的这一剑想必是他三y教绝技,向来少逢能够抵御之人,所以才这般惊恐。

他一点都没猜错,只听涂森说道:“敝教这一剑二招数十年以来还没有人能像展兄这般守得住,所有的高手无不先行退避,以便找寻应付之法……”

他仰天一笑,接着说:“范泛老果然不同泛泛,居然能请到像展兄这般年轻的高手为敝教出力,实是敝教之幸。”

展鹏飞这时才明白他们三y教何以会在这儿出现之故。

他方想分说,涂森已说道:“可惜范泛老已被敌人暗算,不幸亡故。不过他老人家邀的异人奇士,大都到齐了……”

展鹏飞恍然大悟:“敢情那瞽天罗范泛已经死了,无怪这涂森语气中对他甚是尊敬。”

要知我国自古已有“人死为尊”的观念,是以勾魂客涂森对范泛老特别尊敬,现在可就一点儿都不希奇了。

他报拳行礼,道:“在下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奉了先师遗命……”

涂森c口道:“不要紧,兄弟这就告诉你。其实展兄不知内情,不足为奇,因为敝教这一趟行事甚是秘密。范泛约人时,也是看情形把内幕或多或少的告诉对方。令师可能完全晓得,但却没有告诉展兄而已。”

展鹏飞正要说话,庙内突然传出一个娇滴滴的锐耳口音,道:“涂护法,有话进来再谈。”

勾魂客涂森应了一声“是”,神色声音相当敬谨。

展鹏飞惊恐地看看庙宇,低声道:“说话的是不是贵教……”

勾魂客涂森颔首道:“不错,正是敝教教主!”

展鹏飞登时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很想瞧一瞧这个女性教主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的好奇心有一大半是因为这三y教教主的口音,娇脆悦耳,听来好像很年轻。

而三y教可不是平常的武林门派,竟然由一个年轻女子做教主,实是使人感到兴趣。

想看看她究竟长得怎样?有些什么本事等等。

涂森做了一个手势,道:“展兄请,咱们到庙内再谈。以免一时大意,泄漏了机密……”

展鹏飞举步行去,心中已改变了主意,一来目下再分说已不大妥当,应该未过招以前,就要分说个水落石出才对。

二来他很想看看三y教教主是怎样的人物,这将是毕生不易碰上的机会。

三来既然范泛老已死,照涂森透露的口气,看来不大会露出马脚。

直到他踏上台阶,涂森才说道:“展兄不用入庙,请转到后面……”

展鹏飞如言折向庙后,暗暗猜测那三y教教主刚才发话之时是不是在庙内,是使某种绝技,从庙后把话引传过来呢?抑是人本在庙内,只不过目下已到了后面而已?

这个疑问到了庙后,就有了答案。

他们一转入庙后,那阵娇滴滴的声音,便传人他们耳中,道:“到左边的屋子来!”

她的声音,似是打由前面数十步的广场中传来。

然而在疏星微辉之下,那片旷地上根本没有人影。

他们又折向左边,在一片树木后面,现出一座简陋的本屋,一望而知是草草搭盖,并且就着两株树而措成的。

在树木y影中,这间屋子看不出大小,却使人泛生孤单之感。

屋内s出微弱的光,他们走近时,屋门“呀”地打开,四下登时明亮了很多。

展鹏飞一眼望去,只见这屋于还分隔为前后两进,前面这一进,非常简陋,木床草席,以及一些租笨的桌椅等。

两名白衣侍女在灯光下注视着门外的年轻人,她们显然都没有料想到来人只是个毛头小伙子,所以都流露出诧色。

勾魂客涂森道:“有烦哪一位姑娘禀告教主一声,说是涂森带领五行派高手展鹏飞参见。”

其中一个少女点头道:“好,我进去通报。”

她转入去,一下就出来,含笑道:“教主令涂护法陪贵客入内相见。”

涂森色然而喜,大步行去,一面向展鹏飞道:“展兄,教主有请!”

展鹏飞跟在他身后,走入内间,眼前陡然大亮,原来这内间墙壁都油漆过,一片雪白,同时床榻桌椅,都很精美。

此外,还有薰香的香篝、锦垫等物,大有富丽的气象。

在正对面的一张绣椅上,坐着一个白衣曳地的长发少女,年纪最多只十七八岁,长得杏脸莲腮,明眸皓齿。

双颊微见苍白,好像极少晒以太阳。

不过仍然掩不住她青春的光彩。

这个美貌的白衣少女,竟会是名震天下的三y教主,展鹏飞实在是感到难以置信,是以瞪大双眼的看她,微微发怔。

涂森垂手躬身,道:“参见教主!”

白衣女道:“护法不用多礼!”

涂森道:“这一位是五行派高手展鹏飞兄,刚才敝座试剑之时,曾施展‘上天无路、人地无门’两招,但被展兄一刀震退了两步。”

白衣女面上闪过震惊之色,道:“哦?这倒是很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她两道明亮的目光,在展鹏飞面上转动,好像想在他面上找寻出什么似的。

展鹏飞这一会儿工夫,已把她看清楚了,当下抱拳施礼,道:“在下展鹏飞,见过教主。”

白衣女微笑一下,道:“展兄请坐!”

她说得很客气,不过一直高座椅上,仍然保持着身份。

展鹏飞倒不觉得她骄傲,因她乃是一教之主,乃是天下间有数人物,见客时高坐不动,亦不算得傲慢无礼。

他在一名白衣侍女搬来的锦垫上坐下,还接过了一盅热腾腾的香茗。

白衣女轻启朱唇,发出像早先传来的娇脆声音,道:“涂护法,展兄已得知范老死讯没有?”

涂森躲身道:“敝座已经告诉过他了。展兄的师尊亦去世了,他是奉遗命前来,至于为何而来,却尚未得知。”

白衣女道:“那么你就扼要地告诉他,然后领他到石屋,瞻仰过范泛老遗体,便与其他应约诸人见面。”

涂森应了一声“是”,随即向展鹏飞道:“敝教目下正倾全力,要办妥一件事。其实不但本派如此,事实上一谷二府三教,莫不如此。”

展鹏飞一听竟然有这么大的事情,不觉呆了,心中兴趣如急潮猛涨。

涂森又道:“武林中不少名重当代的人物,都被我们这六个门派分别礼聘网罗,以增强实力。像范泛老,就是帮助本教最得力的人,故此遭受敌视,惨被暗算了。”

展鹏飞道:“徐兄可曾查出了暗算范泛老的凶手是谁么?”

涂森哼了一声,道:“反正是一谷二府三教这六大派中另外那五派中之人,说不定还是几派合力作的凶案。”

展鹏飞心中颇不以为然,忖道:“缉查凶手,何等重事,他却说得那么疏忽大意,好像不值得一想似的。若是用这等态度去办那件大事,焉有成功之望?”

只听勾魂客涂森又道:“目前一谷二府三教,都已尽倾全力,要取得一件物事。范泛老乃是负责替本教网罗各地奇人异土的重要人物。是以他遭受敌人杀害,不足为奇……”

展鹏飞道:“原来如此,只不知那是什么物事,竞能使得名震天下的六大奇门异派这般重视?”

涂森道:“这已不是秘密了,我们所争的一面令牌,称为天魔令。在这面令牌上,镌刻着六段文字和六种不同的手法。文字是阐述我们这六派武功上的弱点。至于那六种手法,便是针对我们的弱点的克制手法……”

展鹏飞说道:“这祥说来,凡是拥有这面天魔令之人,岂不是成为专门克制你们六大奇门异派的人了?”

涂森道:“不错,所以我们一谷二府三教虽然百年来无不人才辈出,势力强大,却为了这面天魔令下落不明,大家都不敢放心横行……”

展鹏飞忖道:妙,妙!如果我拿到了这面天魔令,一定暗暗收藏起来,好教这些邪派不敢横行作恶……

他念头刚转过,又听到涂森的声音道:“这面天魔令现下在燕云大侠狄仁杰手中,哪一派得到了天魔令,不但本派的弱点得以弥补,而且还可以收服其他五派,成为唯我独尊的局面。”

展鹏飞道:“那么咱们此行,竟是要去找那燕云大侠狄仁杰,夺取天魔令?”

涂森道:“别开玩笑,燕云大侠狄仁杰武功深不可测,享名数十载,足称天下无敌,咱们岂可招惹于他?何况天魔令在他手中,我们六派的弱点,他俱都深悉,这些人去十个死五双,那是决不会错的!”

展鹏飞说道:“既然不可招惹狄仁杰,咱们却向何人下手?”

涂森道:“老实说,燕云大侠狄仁杰如果不是自己透露消息,天下谁也不知天魔令会在他手中。他透露这个秘密,当然有原因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那燕云大侠狄仁杰只有一个独生爱女,年方十八,听说才貌双全,狄仁杰钟爱无比,如同掌上明珠一般。谁知去年忽罹怪病,全身瘫痪,除了神智仍在,还能说话之外,便仿佛是个死人一般,煞是可怜……”

展鹏飞一面聆听,一面偷看白衣女一眼,只见她正在玩弄手中一块玉佩,面上泛起天真无邪的表情。

他暗暗觉得不解,心想:三y教乃是六大邪派之一,为何肯让这样一个美丽少女当上教主?教中之人难道都心服么?

涂森的话传入他耳中,只听他道:“那燕云大侠狄仁杰为了爱女之病,访遍了天下名医治疗,都医不好。最后才知道天下间只有一样物事,可以医得好他的女儿……”

展鹏飞大感兴趣问道:“什么物事竟有这等灵效?”

涂森道:“必须要一颗火狐的内丹,才能挽救他女儿的怪病……”

展鹏飞道:“火狐内丹?世上当真有这等物事么?”

涂森道:“当然有啦,并且已是我们一谷二府三教共同持有宝物,不过十余年来,大家都遵守盟誓,谁都不下手夺取这火狐内丹,所以至今尚在那通灵火狐腹中呢……”

展鹏飞听到这里,真不知道是相信好?抑是不相信的好?像这等奇奇怪怪之事,若不是在鼎鼎大名三y教护法勾魂客涂森口中说出,那真是打死他也不相信。

他有一点实在不明白,当下问道:“既然火狐内丹有着落,六大奇门异派又何须劳师动众的倾巢而出?还彼此作对争杀?真不知其中有何缘故?”

涂森道:“那火狐内丹别人断断无法取得;天下间只有我们六大门派的掌门人亲自出马,方能手到擒来。”

展鹏飞越发不明白了,道:“这么说人多也是没用的啦?”

涂森道:“盗采火狐内丹,只要教主一个人就行啦。然而却有一个难处,那就是踏入那火狐所居的幽灵谷的人,一年以内绝对不能开过杀成,所以六大门派的掌门人,都不能出手杀人,否则一旦潜近那通灵火狐,立被发觉而遭毒手。”

展鹏飞抬眼一瞥,只见白衣女微微领首,表示涂森之言不假,当下道:“这么说六大门派倾巢而出,以及召请各方高手相助,目的只为了保护教主得以安然入谷?对不对?”

涂森道:“你猜得也差不多了,事实上自然还没有那么简单!”

白衣女接口道:“涂护法,可带展兄前去瞻仰过范泛老的遗体,并且见过本教的各方高人。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办……”

涂森躬身应了,向展鹏飞道:“展兄请!”

展鹏飞道:“在下还有一件事……”

涂森笑一笑道:“展兄已经得知敞教的秘密,个人的私事,只好等以后再料理啦!”

他这话已不谛暗示说,在一谷二府三教群起争夺火狐丹未有结果以前,展鹏飞已不能单独行动。

展鹏飞根本用不着细想,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势,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儿。

一来三y教的绝技秘艺,不同凡响。

刚才那勾魂客涂森已经显示这一点。

二来此教尚有其他的邪人魔头相助,以三y教的地位,所有被聘网罗之人,当然差不了。

可想而知这些魔头随便来上一个,他展鹏飞就可能已受不了啦。

故此展鹏飞当机立断决定不生枝节,暂时听三y教之命行事,以免为师门招惹来灭门之祸。

对于涂森的暗示,他只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是另有私事未了,而是此来还带了一个人同行……”

白衣女静静地淡淡地问道:“是什么人呢?”

展鹏飞道:“是在下的师弟!”

白衣女道:“原来如此,幸亏展兄说得快,不然的话……”

她轻轻一击掌,登时一名侍婢奔来,白衣女道:“通知魏长青护法,不可出手对付那个少年。”

侍婢迅即传命去了,展鹏飞心头暗凛,忖道:“阿平的轻功绝佳,人又机警多智,居然瞒不过这些邪教人物的耳目,实在可怕,我们往后定须多加小心才行。

只听白衣女又道:“展兄,请把令师弟叫来,一同前去瞻仰范泛老的遗体。还有……令师弟的去留……”





第03章 虎x逢魑魅仙子授计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展鹏飞却省得她的意思,心念一转,决定叫阿平留下来在一起。

要知那白衣少女的意思,乃是暗示说如果展鹏飞师弟的武功不济,而又不知道此处的秘密,不妨教他离开。

换言之,他若晓得了秘密,目前便不许离开了。

展鹏飞当时直觉地感到这些邪教人物,疑心特重。

阿平纵是不知道这些秘密,可是人家肯不肯相信呢?如其不信,则阿平自然没有安全可言。

再说,他也不能抛下阿平,独自随同这些邪教人物去办别的事呀!

他大步出去,掠过庙宇,来到阿平隐匿之所,四望一眼,道:“阿平出来吧!”

黑影中钻出一个人,正是俊美的阿平。

他显然很惊恐,问道:“大哥,你为何叫我出来?”

辰鹏飞道:“人家已经发现你的踪迹!”

阿平哦了一声,道:“真的么?”

展鹏飞道:“我干吗骗你!”

他迟疑了一下,走近展鹏飞,低声道:“大哥,你没有意外吧?”

辰鹏飞道:“意外?”

阿平道:“我意思说,有没有人监视你的行动?”

展鹏飞道:“你真聪明,不过这不要紧……”

他略略提高声音,以便监视查听之人听见,又道:“师父派咱们来见的瞽天罗范泛老前辈,已经被人暗算身亡啦!”

阿平自然知道师父没有叫他们来找什么范泛老前辈,会意地道:“哦,范老前辈死了?谁杀死他的?我们要不要为他报仇?”

展鹏飞道:“目前只知道是一谷二府三教的人,但三y教除外。因为三y教是范泛老前辈的朋友。咱们师父便是由范泛老代三y教邀约的!”

阿平道:“可是……”

展鹏飞接着道:“师父遗命咱们前来,听范老前辈吩咐,无疑是要替三y教跑跑腿,你怎么说?”

阿平道:“大哥你到哪里去,我跟到哪儿!”

展鹏飞道:“好!咱们去见那位教主。但我先告诉你三y教主是个少女,长得很漂亮,你可别失礼。”

阿平哼了一声,却连展鹏飞也不知他为何这样哼法。

他们走到庙前,勾魂客涂森从黑暗中冒出来,和阿平见过,便道:“两位随我来,瞻仰范泛老的遗体。”

阿平忙道:“不,我不爱看死人。”

涂森嘿嘿一笑,道:“连死人也不敢看,岂敢杀人?”

阿平道:“这是两码事,我就是不爱看。”

他说得直如小孩子耍赖一般,连勾魂客涂森也拿他没法,只好道:“好,好,你在外面等,我和令师兄进屋便是。”

他们绕到庙后,顺着一条小径去,进入山坳,只见一座石砌屋子,露出灯光。

阿平果真站在门外,不肯进去。

展鹏飞入得屋内,但见迎面墙上供着灵位,一口没有盖起的棺木,摆在当中。

明亮的灯光,照出屋内还有六七个人。

展鹏飞走到棺前,俯首一瞧。

棺内有一个老人僵卧不动,面色黑紫,胸前还有一个碗口大的d。

他一看而知这个老人,是被人以y毒功夫伤了内腑,故此面色紫黑。

又被人以重手法抓穿胸口,留下可伯的伤痕。

由于老人发眉皆白,因而他的紫黑面色更为触目惊心。

展鹏飞跪下来,行了礼。

才转眼向屋中其他之人望去,心想:如果涂森说的都是鬼话,那范泛老还坐在一角的话,这笑话可闹大啦,同时这乱子也不小。

幸而这六七个人之中,竞没有一个超过五十岁的,展鹏飞略略放心。

勾魂客涂森提高声音,以便人人皆可听见,道:“展兄弟,待我介绍几位朋友与你见面……”

他指着在左边角落并排坐着的三个人道:“这三位是梅山三杰,头一位是易一善,第二位是易二功,第三位是易三嗔……”

展鹏飞抱拳为礼,连称久仰。

心中也着实吃了一惊,忖道:“这梅山三妖易家兄弟,凶声昭著,想不到也被三y教网罗了。”

梅山三妖易家兄弟都起座欠欠身,却没说什么话,各自落座。

勾魂客涂森指着另一个绿衣人,道:“这一位是草上飞林放兄!”

展鹏飞欠欠身,道:“久仰林前辈大名啦……”

说话之时,目光落在他脚下,却没有发现曾经践踏过夜露野草痕迹。

要知道草上飞林放,列名邪派高手之林,以轻功驰名一时。

因此,如果是此人查出了阿平,而又不曾被阿平发现,可就不算希奇之事了。

不过在表面上观察,似乎他没有出过屋门一步。

涂森又介绍第五个人,是个虬髯矮汉,站在墙边,身长不过五尺。

只听他介绍道:“这一位是矮魔神苏南苏先生!”

展鹏飞对这个外号名字都很陌生,可是一听勾魂客涂森这等人物,也称他为“先生”而不称兄道弟,便知此人不比等闲。

他特别注意地打量这个矮魔神,除了发现他双手特别巨大之外,别无可异之处。

第六个是个中年妇人,姿色还有几分,可见年轻之时,一定相当漂亮。

她的打扮就像是江湖卖艺的绳妓一般,连那对飘呀飘的眼睛神情,亦十分像是那种女子。

涂森称她为边五姑,外号是夺命金莲。

展鹏飞偷觑她裙裤下的一对金莲,果然看出她脚上的尖头鞋,似是有点儿特别。

第七个坐在靠近棺边,面色枯稿,一身素白长衫,可真像个吊祭的客人。

勾魂客涂森介绍道:“这一位是白无常申不返兄,他时常在江湖走动,声名最盛,谅展兄一定听过!”

展鹏飞又吃一惊,忖道:“原来是他,大名鼎鼎的邪派杀星白无常申不返,我今天总算大开眼界啦!”

他道过仰慕之言,涂森又告诉大家说,展鹏飞尚有一个师弟展阿平在门外。

由于展鹏飞没有向涂森说出阿平姓罗,所以涂森还以为阿平是他亲弟弟,也就当他姓展了。

夺命金莲边五姑冷笑一声,首先发话,道:“涂兄,这小伙子竞拦得住你勾魂三剑么?”

涂森顿首道:“不错,边五姑这一问,不知有何原故?”

边五姑锐利地盯了展鹏飞一眼,道:“没有什么!”

白无常申不返接口道:“只不知外面的展阿平兄弟,有没有照例接下贵派护法的三招?”

勾魂客涂森道:“他倒没有!”

白无常申不返明森地笑一声,道:“如果涂兄无暇,兄弟倒是愿意代劳一下!”

涂森身为地主,感到不好回答。正迟疑间,展鹏飞已应声道:“申前辈若是代涂护法出手,在下也替舍弟接这三招……”

他刚才虽是谦恭地向各人行礼,可是目下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一听而知谁也无法劝阻得住。

申不返冷哼一声,道:“好,本人甚愿瞧瞧你展兄是哪一位高人调教出来的人物……”

屋子内像梅山三妖易家兄弟、草上飞林放、矮魔神苏南等人,原本对年轻轻的展鹏飞,并不怎么放在眼中,虽说他过得勾魂客涂森试招的勾魂三剑,甚是不易。

但试招到底是试招,不比以命相拼,所以认为展鹏飞武功纵是不错,却还不至于使他们注意。

可是目下展鹏飞自称要代阿平接下凶名极盛的白无常申不返的三招,立刻引起众人的惊异注视。

这白无常申不返不但手底下恶毒凶狠,功力精深,而且因为情势与试招不同,最愚蠢的人也知道白无常申不返这回出手,势必用尽平生的功力,在这三招内尽行发挥。

换言之,展鹏飞如果抵得住白无常申不返的三招,那么他的武功造诣,至少比申不返差不到哪里去了。

不过像矮魔神苏南这些人,惊异的不是展鹏飞的武功,因为他武功如何,尚未可知。

使大家十分注意的原来是展鹏飞的气魄,他的声音态度,已显示出他勇气胆力胜过常人甚多,这种气魄,正是跻身于一流高手的必要条件。

草上飞林放冷冷道:“展兄弟的豪语惊人,但是,你年纪轻轻,乍入江湖,白无常申不返是何等人物,岂能让你过得三招之数?”

梅山大妖易一善接口道:“对啊,申兄的无常摄魄板,武林中罕有三合之将。展兄弟,你还是将这话收回的好!”

展鹏飞说道:“话出如风,怎能收回呢!”

易一善嘿嘿而笑道:“你行个礼,赔个罪,说不定申兄念你年轻识浅,便不和你计较!”

展鹏飞道:“若是这样,申前辈他肯不肯不管舍弟之事呢?”

草上飞林放道:“那是另一回事,岂可混为一谈?”

白无常申不返y声一笑,道:“林兄之言甚是,令弟这方面是另一回事!”

展鹏飞断然道:“那么在下就请申前辈指教三招!”

矮魔神苏南突然道:“好气魄,此子将来的成就,一定高过在座的很多人!”

好几个人听了这话,面色微变。

夺命金莲边五姑哼了一声,道:“这展兄弟不知有哪一点使各位感到不顺眼,竞打算伤他性命?”

她说这话时,目光一直在草上飞林放、梅山三妖面上逡巡,最后才落在矮魔神苏南的面上。

因此显而易见她的话乃是对着这些人而发的。

构山大妖易一善道:“边五姑,你这话怎说?”

边五姑尖声道:“大家心中有数,何须说得那么明白?”

她的目光仍然注视着矮魔神苏南。

矮魔神苏南道:“边五姑,我老头子的脸上又没有刻着字画,你这般盯着我,敢是另有什么文章?”

边五姑淡谈道:“你矮魔神乃是有开宗立派资格的人物,这展兄弟经你老人家一评,身价百倍……”

勾魂客涂森打圆场地哈哈一笑,道:“对,对,展兄弟得到苏先生评价,真是身价百倍,据兄弟所知,苏先生平生罕得这样推许一个人的……展兄弟!你今日已算是扬名立万啦……”

夺命金莲边五姑哼了一声,道:“扬名立万?不错,他已经受到不少人注意。不过呢,性命也危在旦夕了!”

展鹏飞自然会得此意,心下大为凛惕,忖道:“原来这些妖邪人物,十分忌才,怪不得他们好像都想杀死我似的!”

白无常申不返哈哈一笑,道:“边五姑别多心,兄弟只不过代涂兄效劳,试他三招而已!”

矮魔神苏南冷冷接口道:“边五姑,苏某的话向来用不着别人代为解释。还有一点,请你记住,那就是我苏某人一旦翻脸,谁都不认识……”

边五姑淡淡道:“南老这话我记住啦!”

她笑一下,又道:“我还记得今天不是第一次听到南老这番话……”

众人一听,才知道这夺命金莲边五姑,与矮魔神苏南另有渊源,所以她才会对这个有“开宗立派”资格的凶人这样说话。

白无常申不返一瞧边五姑和苏南之间,已惹不起什么事情,当下站了起身,道:“展兄弟,房中太狭窄了,咱们到外面去!”

他动作僵硬,加上张枯稿如死人的面庞,使人感到他鬼气森森,被称为“白无常”果然没起错。

展鹏飞天生就是这种性子的人,想假装怕事也假装不上来,他大步走出屋外,一面道:“如此甚好!”

阿平见他出来,马上拉住他的手,轻轻道:“大哥,我看他们凶的很呢!”

展鹏飞道:“当然啦,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当世成名的高手……”

阿平道:“我们在这儿泡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展鹏飞压低声音,道:“你听着,咱们如果撒手一走,三y教一定怀疑咱们是别家派的j细!”

阿平吃一惊,道:“那么我们非混下去不可啦!”

展鹏飞答话简洁,应道:“是的。”

白无常申不返也出来了,矮魔神苏南则是最后出来的。他一见阿平,便目不转睛的打量他。

虽是在黑夜中,但苏南的目光,却生像是闪电一殷,使两三丈外的阿平也能感觉得到。

涂森一鼓掌,立时出现了四名白衣女子,她们听了勾魂客涂森的盼咐之后,迅即点燃了四支火炬,分立四角,把当中一块两丈方圆之地,照得通亮。

白无常申不返一身缟衣素服,站在火光之下,鬼气森然,手中拿了一块两尺余长的板子,两面都有朱笔写着的字,一面是“索魂”二字,一面是“摄魄”二字。

这便是他平生惯用,天下知名的无常摄魂板了。

展鹏飞大步走入场中,健腕一翻,“锵”一声掣出了宝刀。

场中登时精芒四s,寒气迫人,配上他那壮健身材,凝重的气度,自然而然另有一种慑人的威风。

白无常申不返道:“好刀!”

展鹏飞道:“好教申前辈得知,此刀果然甚是锋快!”

白无常申不返冷笑道:“宝刀虽快,终究要看使刀之人能不能施展它的威力……”

展鹏飞心中暗恼,忖道:“我只是明人不做暗事,把事实说出。哼,他居然还不领情……”

忽听夺命金莲边五姑道:“展兄弟,那申兄的无常摄魂板,也不是凡物,你宝刀虽利,相信仍然伤不了他手中之板。”

她显然已对展鹏飞很维护,幸而边五姑外型虽然很风s冶荡,事实上她从不勾三搭四,在男女方面,名誉甚佳,是以大家还不至于有什么误会。

要知道这些邪派人物为人行事,往往脱出常轨,不可理喻,所以边五姑忽然会帮起素未谋面的小伙子,众魔头并不觉得希奇。

展鹏飞出道时日终是太浅,所以在这种场合中,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之感。

白无常申不返见他提刀在手,却没有全力戒备之状,心中狂怒,但表面上却不流露出来,只冷笑一声,道:“展兄弟,本人的三招,可久可暂,你怎么说?”

展鹏飞心下茫然,问道:“怎样一个可久可暂法?”

申不返道:“如要斗得久些,只要其中有一招是拼斗内力修为,就说不定要拼上多久才完事!”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申不返心中又是一阵狂怒,这是因为展鹏飞对“拼斗内力”之言,竟然好像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似的。

这对他一个成名多年的魔头来说,实是一大侮辱。

他杀机膺胸,口中却淡淡道:“若是要速战速决,那就攻守三招,各自罢手!”

展鹏飞不知道他说话之意,究竟是要他选择呢?抑是仅仅把情况告诉他,所以没有接口。

这么一来,甚至连偏袒他的夺命金莲边五姑,也感到这个小伙子太狂了。

梅山三妖之一的易三嗔厉声道:“申兄,你这三招若是下不得手,何不让给兄弟我试一试?”

草上飞林放也道:“申兄,何须多言,动手吧!”

白无常申不返道:“展兄弟……”

展鹏飞应道:“什么事?”

申不返道:“看招!”

他的声音和手中无常摄魂板一齐发出,当真称得上动作如电。

展鹏飞万万猜不到以白无常申不返这等人物,居然也使出近似偷袭的手法,但觉y风扑面时,那块白底红字的板子,已砸到面门了。

他脑中全无成算,一来是不知申不返的手法路数是个什么样子的。

二来根本也没有预先设想如何出手应付。是以敌人的板子攻到,他只能随机应变。

但见他身形暴退,手中宝刀挑起,竞是打算封架敌人板子之意。

可是他退得快,申不返攻得之快,哪有容他封架的机会。

展鹏飞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邪派著名高手白无常申不返,如此厉害,连那幽州杀手昆任重似乎还比不上他。

在这个念头乍起的同时,他手中宝刀本能地使出一招“浪里藏身”,封架敌人的无常摄魂扳。

他这一招使出来,旁观的一众邪人魔头无不冷嗤暗笑,连那三y教护法勾魂客涂森,也禁不住摆头叹息,心想:这个年轻人终是稚嫩,刀法亦不是当世绝艺,所以有这等败笔。

换言之,人人都认为申不返的招数变化高明无比,而展鹏飞却以这等平凡手法化解焉能不败?正在此时,但见展鹏飞招式未变,可是身子却横移了半尺不到。

仅仅这么一点点变化,局面登时改观,那白无常申不返的板子不但扫个空,而且还被展鹏飞反手一刀,刀尖划破了他的衣袖,只差一点儿没把肩膀给卸下来。

交战中的两道人影倏然分开,涂森冷冷道:“如果申兄不反对的话,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白无常申不返惊魂未定,点了点头,那对恶毒怕人的目光,很不服地盯了展鹏飞一眼。

夺命金莲边五姑嘻嘻一笑,道:“展兄弟你那一招暗含大腾挪身法的刀法,叫做什么招数呢?”

展鹏飞眼睛一转,把众人惊疑神情全部看在眼中,灵机一动,道:“边五姑既是下问,在下当得奉告,这一招乃是敝派秘传的救命绝招,称为‘钟进士开道’,说实在话,这等招式,在诸位前辈面前,只不过是萤火微光而已,还望各位前辈指点……”

有两三个忍不住微微而笑,因为传说中“钟进士”就是钟魁,专门啖鬼,而申不返外号白无常,正是鬼物之一,如此一招“钟进士开道”,岂不是正好是针对着他而发的?

白无常申不返还未会意,所以没有什么表情。

身穿绿衣的草上飞林放道:“涂兄,既然这位展兄弟替他小弟过了试招之关,何不叫他小弟进来,大家认识了,将来不至于发生什么误会?”

勾魂客涂森顿首道:“林兄此言甚是。”

他转头向门外,叫道:“展阿平兄弟,请进来吧!”

“来了,”阿平稚微的声音体来,人也接着现身,走入屋内。

众人见他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长得挺秀美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有点儿畏羞不安。

当下无不释然,认为展鹏飞代他小弟出手之举,十分合理。

勾魂客涂森给他一一介绍过众人之后,见大家已没有什么话说,心知展鹏飞那一招神奇奥妙刀法,已使这些名重一代的魔头暗暗折服,允许他成为这个集团的一份,于是向众人说道:“诸位请宽坐片刻,兄弟还得带了展家兄弟,谒见敝教教主……”

他特别向矮魔神苏南和草上飞林放二人点点头,又道:“早先敝教主也只接见了展鹏飞兄弟一个人,亦未分派任务……”

苏南咳一声,徐缓道:“既是如此,涂兄快请,以免贻误……”

涂森向大家拱拱手,便带着展鹏飞和阿平出屋,走到白衣少女那边的屋子。

阿平捏住展鹏飞的手,身子也挨着他。

涂森入屋禀报,展鹏飞感到阿平的小手,微冷而有汗,当下低声道:“别怕!”

“我……我骇死啦……”

他居然承认害怕,这倒是展鹏飞没想到的。

“我刚才在门外偷看,一颗心已提到喉咙边,假如你不幸失手败亡的话,我……我……”

“你怎么样?”

“我,我也不要活了!”

“哦?你这样说法我很感激你,不过在另一方面,我却不能不责怪你了,如果我有三长两短,你绝对不可气馁,咱们五行派振兴的重任,你必须负起来,才对得住仙逝了的师父……”

“但是……我没有这种能力呀……”

展鹏飞没有再说,因为他估计他们的低声谈论,可能会被对方听去。

事实果然被他料中了,屋子内的白衣少女和勾魂客涂森,都凝神运功查听。

“晤,他们不说话啦!”

“是的……”

“涂护法,依你看法,这两个年轻小伙子,会不会有问题?”

“启察教主,这展氏兄弟,都是初入江湖之辈,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只不知他师门发生了什么事故而已?”

那是小事情,”白衣少女道:“只要他们不是敌方派来卧底之人,就没有关系了!”

涂森沉吟一下,才道:“这展鹏飞气势凶悍剽厉,极是罕见,刀法也十分出众,本教收留这等人才也可以派派用场!”

“涂护法,你错了,展鹏飞的气势胆力,虽然是不易多得的,可是说到他的刀法,嘿……嘿……”

“哦?教主言中似是含有深意,不知是何原故?”

“我告诉你,他逃过申不远的无常摄魄扳,是我暗中施展神功,移动了他的身子,才使他宝刀招数,化腐朽为神奇……”

“原来如此。”涂森恍然大梧,面上更添几分敬佩的神色。

要知暗中运功助人不难,难就难在现场中高手无数,却无一人发现,可见得这位三y教教主的神通,已到了什么地步了。

“老实说,这两个小伙子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唯一可资利用的,就是他们这副生面孔……”

“啊,是的,是的,教主的神机妙算,实是天下无人可及!”

“把他们叫进来吧!”

“是。”涂森应了一声,突然又道:“敢问教主,这展氏兄弟年事尚轻,本教在天下三大教中,人数最少,是以势力也显得弱了。若不是教主早就布下瞽天罗范泛老这一着棋,则这一回三教之争,本教便没有这许多人手可供差遣了……”

“涂护法,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慎重考虑。不过,这展氏兄弟的气质,不是我辈中人……”

她那张美丽如画而又生得十分天真无邪面上,微微现出一点儿皱纹,口气和神情,登时变得十分老谋深算,难以测度。

“这一对兄弟,还是先别寄以厚望,涂护法,你另外留意合适人选,本教不妨招收一些门人便是……”

涂森躬身应了,他随待这位教主不过两年,但从以往的几件事情获得的经验,深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涂森躬身应了,他随待这位教主不过两年,但从以往的几件事情获得的经验,深知她年纪虽轻,却有许多地方有着不可思议的智慧和力量,实是当代武林中的奇才。

使得他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头,也万分服贴。

他退出门外,向展鹏飞和阿平道:“教主召见两位兄弟!”

“好,”展鹏飞提起脚,便要跨去。

涂森作个拦阻的手势,轻轻道:“你们两位,若是有什么疑难或要求,不妨向教主坦诚禀告,一定大有得益……”

展鹏飞没有在意,因为在他心中的印象,三y教教主不过是个天真无邪,活泼美丽的少女而已,真有什么心事的话,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处?

阿平却感到涂森话中有话,一面体味,一面随着展鹏飞跨入屋内。

他一眼看见那白衣少女,外表上怎样看也不是高明人物。

白衣少女面泛可爱的笑容,做个手势,马上有两个侍女搬了两个锦垫过来。

“请坐!请坐!”

“谢谢教主赐坐!”

展鹏飞果然不客气地坐下去,也不怎么敬畏,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望来望去。

白衣少女嘻嘻地笑着,等侍女奉过香若,才道:“展鹏飞,本教蒙你们贤昆仲参加相助,实在感到光荣……”

展鹏飞欠身道:“教主好说了,在下兄弟无德无能,哪敢当得教主的夸奖?”

白衣少女道:“好教你们两位得知,敝教之人向来隐秘修炼,不问世事,所以声势远不及那凶残著名的七星教和狡诈狠毒的大伪教,甚至教中人手,也远比他们少,所以这次有事,敝教不得不求助于外人……”

她停歇一下,美丽的眼睛中,闪出使人同情的可怜神色,令人感到她真是个被人欺凌宰割的弱者一般。

展鹏飞胸中热血,应声道:“教主有什么差遣的话,在下万死不辞……”

他说出了这句话,猛觉背上一痛,原来是阿平用指甲狠狠捏了他一下。

展鹏飞晓得他乃是不赞成之意,但目下也只好忍着痛,危坐不动,亦不能与他商议解释。

白衣少女甜甜地笑了,摆摆手,道:“涂护法,你带展阿平出去四下瞧瞧,我另有要紧的话,和展鹏飞商量!”

涂森向阿平做个请行的手势,阿平虽然不愿走开,却又不能不跟着去了。

屋内剩下白衣少女和展鹏飞两人,她那甜蜜的笑靥,天真的眼波,还有淡淡的香气,使展鹏飞泛起了舍不得走开的感觉。

当然他也深知一事,那就是这个白衣少女,虽然美貌动人,又很楚楚可怜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她总是一大邪教之主,身份尊贵。

自己不过是一个流落江湖的无名小卒。

所以他决计不让自己有什么越轧的念头,也不作任何妄想。

只是天下间古往今来,异性相吸乃是不移的定律。

展鹏飞无论是如何的自量,不敢有任何妄想。

可是他对这白衣少女的关心,仍免不了多了一点儿。

白衣少女甜甜一笑,道:“我叫无邪仙女,你听过没有?”

展鹏飞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道:“没有……没有……”

白衣少女格格笑道:“用不着不好意思,我的名字你听过那才怪呢!因为我们做事一向都很秘密的……”

她看他一眼,又道:“展鹏飞,你人江湖不久,很少人认识你,所以我想借重你这一点……”

展鹏飞道:“教主有什么盼咐,尽管示知。”

无邪仙女道:“我想托你打探消息,你这副生面孔,加上年纪又轻,样子又不像别人那么古里古怪或是凶神恶煞似的,所以一定可以瞒过敌人的耳目……”

“教主打算派在下探什么消息呢?”

“自然是探听七星教和大伪教的行动了!”

“这又有何不可,只不知教主是命在下自己去摸索呢?抑是已有了范围?”

无邪仙女缓缓答道:“有范围供你打探,但不瞒你说,这个任务,相当危险呢!”

“这个任务,相当危险呢……”甜美的声音,还在展鹏飞耳边缭绕。

那无邪仙女的纯真可爱的面容上,似乎还闪现着关切担心的神色……

但最值得展鹏飞安慰的是,这位身居天下三大邪教之一的三y教教主无邪仙女亲口应答替他照顾阿平,还传他一点武功。

以无邪仙女的身份,拿手的武功,一定是当世绝学之一无疑。

阿平只要练得成功,终生必定受用不尽。

已经定了一夜和一日,现在已是日落西山,看看就快天黑了,但他走过这个东头镇时,仍不投宿,一径行去。

天已黑尽,大道上十分黑暗,展鹏飞转入一条岔道,倾着灯光行去,不久,来到一道庄院前,引起一片犬吠之声。

庄院大门外高挑着灯笼,照出“安良庄”三个字。

展鹏飞还未拍门,侧门“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高大的汉子,看他服饰,似是庄里有相当地位的管事。

“哦?尊驾是访友的,抑是路过敝庄?”

“在下展鹏飞,因贪图赶路,以致错过了宿处,不得不打扰贵庄!大哥你贵姓大名呀?”

那大汉面色微沉,道:“噢,原来如此,我姓华名松……”

他提到自己名字之时,目光特别锐利,显然想观察对方有什么反应没有。

“展兄弟,你最好还是到别处投宿吧……”

展鹏飞拱拱手,道:“既然贵庄有所不便,在下就不打扰啦……”

“等一等展兄弟,你可知道最近的投宿处所吗?”

“不要紧,在下虽然初到贵境,但拼着摸黑上路,纵是找不到宿处。亦不妨事!”

华松摇摇头,大有不赞成他摸黑上路之意。

他看来看去,这个年轻人不但风度俊逸,衣衫适体,瞧来似是出身于名门贵家。

但最使他动心的,还是对方强健的体魄,以及斯文的谈吐。

“展兄弟,你最少得走十几里路,才有人家。这一路行去,有没有歹人强徒还是其次,只怕还有山林窜来的猛兽,甚是可虑……”

“承蒙华大哥见告,我不向前赶就是了,待我回返那东头镇去……”

“不必啦,这样吧,敝庄虽然有点儿事情,但房屋甚多,展兄弟你只住一夜,算不了一回事,请!”

展鹏飞道过谢,也就随他跨入内。

心中念头连转,忖道:“好家伙,起先劝我到别处投宿,后来又说什么强人猛兽唬我,还让我留宿,这里面必有文章,我可得小心提防着点儿。

其实他来此投宿,原是得到无邪仙女所授机宜,并非凑巧碰上。

是以他根本上就必须留心,哪须等到对方有这等可疑情形才予戒备。

他被安置在庄内右后方的一排屋子,那个房间还真不错,不但枕衾精致,其他陈设亦甚是高雅,案头有几部书。

展鹏飞进来后随手翻了一下,竟是一部象山全集,一部七曜新旧术数和一部禅宗的菩提道次第随破宗庄严论。

这些典籍展鹏飞自知无法看得懂,是以得知原先住在此房之人,必是甚有学问之士。

那三部书被华松拿走,可见本不是准备给他看的。

一个小斯来服侍他洗过头脚,开上饭来,四菜一汤,甚是美味可口。

华松等到他快吃完时才来陪伴,此时展鹏飞已知道华松是本庄的总管之一,是以决定设法探问一下,以他身为总管地位,为何在前面守着大门?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询问,定须旁敲侧击才行。

“展兄弟的饭量真不错呀……”

“不瞒华总管说,在下还不算饿,否则还要多吃些。”

小厮进来收拾碗筷,展鹏飞又道:“在下自小练过拳脚,至今不辍,是以身体强壮。老实说,若是摸黑赶路时,碰上三五个瞎了眼的强徒想打闷g的话,哈……准教他们大大吃亏……”

华松微微一笑道:“展兄弟竟然熟谙技击之道,真是难得,早知如此,我就不要替你担心了……”

“华总管,我看贵庄灯火处处,一片兴旺气象,可是听你的口气,好像贵庄有什么事情似的……”

他说得很诚恳,样子又坦白,一望而知是个初入江湖之人,是以有太多的热情,却不懂得老江湖那种遇事就躲开的那一套。

“展兄弟,不瞒你说,本庄最近有些事故发生,说出来也许会把你骇着。”

“不会,”展鹏飞胸膛一挺,露出少年好事的神情:“在下并非胆小如鼠,手无缚j之力的书生,华总管尽管说,也许我还能帮个什么忙……”

华松沉吟一下,才道:“这样吧,详情恕我不多说了,总而言之,本庄有一批仇敌,俱是武林罕得听闻的厉害人物,近日之内必会进犯本庄……”

“哈……在下不怕打架,华总管,有事情发生,你通知一声就行啦。”

“不,打架的事有别人负责,但是,如果敌方人多,兼且把本庄人手都算清楚了的话,那时候展兄弟你这一把额外的人手,就派上大用场了……”

“行,我不是说过吗,有事通知一声就是了……”

“展兄弟,到那时候你只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呀?”

“请你保护一个人!”

“哦?此事容易,只不知道人在哪里?”

“等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面,不过有一件事务请展兄弟你不要见怪。”

“华总管请说!”

“这个可能请你保护之人,是个女子,她向来娇纵任性,说话没老没少,若有得罪之处,展兄弟别见怪才好。当然啦,如果你能迁就她一点儿,那就更好啦……”

展鹏飞不大了解这一句“迁就”包含着什么意思,他也没有多加注意,只连连点头。

悠扬靡曼的乐声,由四名少女的管弦乐器上发出,加上纱罩的灯烛,泻溢一片柔和的光线……

展鹏飞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面对着一个艳妆华服的少妇。

他虽然是很少经历与女人有关的场面,对女人更是全无认识可言,但他仍然感觉得出这个姓华名媚娘的艳丽少妇,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放纵冶荡的意味。

“展鹏飞,我这几个婢女吹奏得如何?”

“晤,好极了!”

“要是你喜欢,我把她们都送给你……”

“啊,不,不,你自己留着吧,这叫做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哈……”她发出放纵的笑声:“别怕!展鹏飞,你若是要了这四婢,势必连我华媚娘也一齐要去才行,哈……你有这种胆量吗?”

展鹏飞一听,打心底感到不服气起来,道:“为什么没有胆量?你既漂亮,又不凶恶……”

“你可知道男人最怕的是什么东西?”她见展鹏飞茫然摇头,便又说下去,“绿头巾。你明白吗,男子最怕的就是这一件。”

“哦,我明白了,但你会让你的男人受到这种耻辱吗?”

“傻瓜,有些事情不必真的做出来,就足以威胁得他寝食不安了……”

展鹏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不感到这些话对他有什么威胁。

他实在太年轻了一点儿,故此世上之事,他虽然明白其理,却无法深切体会个中滋味。

一些年轻人做事有冲动,也敢尝试,不大顾虑失败的后果。

这都是因为他们只有理论上的认识,而没有感情上的负担之故。

突然间一名侍婢进来报告说,有人侵入安良庄,已发生了战斗。

华媚娘对这消息一点儿都不加注意,反倒是展鹏飞劝她暂时不要奏乐,以免把敌人招惹来。

“我何必担心这些事情?本庄有三名总管率领着几十个高手。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人手……”

“但至少你不必要替他们多添麻烦,对不对?假如你躲起来,华总管他们少了一件心事,岂不是等于增加了不少力量?”

“对,这话有理!”她欣然跳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他们搏斗……”

“不行,不行,咱们躲还来不及,怎可去瞧?”

“唉,我们不是公开露面观战,怕什么?你跟着我来,包你看得过瘾满意……”

“不,除非姑娘先告诉我,你是一个怎样观战法?”

“我们在墙中看出去,只要不出声,谁都不知道我们在墙壁里面……”

这话听来很对,但展鹏飞却晓得大有问题:因为如果来的是普通武师,那就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是邪教高手,虽则是隐伏在墙壁之内,人家仍然能够察觉。

可是他又知道,如果自己再指出这一点,必定会被华媚娘误会,以为他胆小伯事,故意找理由推搪。

于是他跟着这个冶荡的少妇,迅疾出屋。

两人走过不少回廊庭院,由一个隐秘的入口,进入墙内的便道。

又弯弯曲曲地走了一段,来到一个两丈许方圆的秘室之中。

这间秘室内点有灯火,还有床椅等物。

“他们老是劝我有事之时躲在这里,”华媚娘指指床铺,又道:“所以把这里布置了一番,可是我才不愿在这里呢!那多气闷啊!”

“其实这个小房间还不错呀!”

“哼,如果没有人陪我,我决不踏进来一步!”

展鹏飞当下大悟,忖道:“原来那华松竟是利用我来陪她到此处来,华松用心可谓良苦了,只不知这华媚娘是本庄的什么人?”

华媚娘又道:“在这秘室四周都有通道,让我瞧瞧哪一边好看些,你且等我一下……”

她说罢便从一道窄门出去,一会儿工夫便回来了,道:“快走,那边有好戏看……”

展鹏飞故意不动,问道:“有什么好戏呀?”

“那边的大厅内,有两个敌人,被本庄另一个总管华柏率人堵住,逃走不得,看来只有战死这一条路……”

展鹏飞听了,怦然心动,暗念道安良庄既是大伪教五处重地之一,可想而知庄中的总管,必定是大伪教的高手无疑。

且不管来犯之人是什么来历,单是瞧瞧华柏的表演,也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那华媚娘在前,他跟在后面,走入黑漆一片的夹壁复道中。

黑暗中华媚娘一只软绵滑腻的玉手,捏住他的手掌,拉他行去。

走了二十余步,华媚娘忽然停住。

这时墙上透入一丝光线,两人眼睛凑在墙缝上,向外面望去。

只见那座大厅甚是宽敞、灯火通明,有如白昼一般。

厅内侧有两个大汉,一个满面虬髯,手提大刀,另一个拿着一支铁槊,面貌奇丑。

这两个都有一股凶悍慑人的神情,只要迎面一看,再没有看不出他们是好勇狠斗,悍不畏死之徒的。

靠厅门那边,共有四人,为首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态度斯文,手提长剑,心想必是三总管之一的华柏无疑。

其他三人,衣饰俱不相同,若是在大路上走,谁也看不出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大厅内寂然无声,双方形成对峙之势。

过了一阵,华柏哈哈一笑,道:“七星教的朋友驾临敝庄,这还是第一次呢。两位不必多心查听,此厅内外再没有别的人,只有我华柏等四人在此!”

虬髯大汉仰天厉笑一声,扬起大刀,喝道:“华柏,看刀!”

喝声中挺刀攻杀,寒光电掣,身手果然十分不凡。

安良庄总管华柏左手抄起衫角,右手长剑一挥,轻描淡写抵住敌人穷凶极恶的一刀。

“哈……尊驾急急出手,连姓名也不留下,万一……”

“见你妈的大头鬼,看刀……”

“锵”地大响,两人硬拼了一招,各不相让。

七星教的另一个奇丑大汉,铁槊舞得呼呼作响,向安良庄另外三人攻去,此槊法虽是勇猛之极,但态度却流露出躁急轻进,好像恨不得一槊一个,把敌方三人尽数打倒。

但那三人却无一庸手,三把长剑此攻彼守,开头的十余招双方扯平,这十余招一过,奇丑大汉的锐气略挫,那三人立时反击,一时剑光弥漫,劈风之声“哧哧”直响,把奇丑大汉杀得连连后退。

不过展鹏飞却把注意力集中在华柏与那虬髯大汉的搏斗上。

但见这两人动作如电,招招干净利落。

那虬髯大汉每一刀都挟着无限凶毒杀机。

华柏则没有一剑不是诡谲变幻,每每剑招发出一半,突然改攻别处,使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这华柏乃是大伪教派中高手之一,果然剑剑虚伪,以诈为主,表面上更是从容斯文,掩饰起满肚子的恶毒心思。

展鹏飞看了一阵,已大有所悟。

把注意力收回来时,突然吃一惊,原来那冶荡的华媚娘不但整个人偎贴在他怀中,并且自己还老实不客气地抱住她的躯体。

他们竞已热烈到这等地步,展鹏飞这时才发觉,焉得不大吃一惊。

他抱着温香暖玉的躯体,脑海中却泛起了无邪仙女的面庞,一时忘情,双肩一用力,把华媚娘抱得紧紧的。

华媚娘突然用力挣扎,展鹏飞猛可醒悟这个女人不是无邪仙女,同时又想到她必是不高兴,不禁惭愧得满面通红,连忙放手。

在黑暗中,那华媚娘拉了他的手,向来路奔去。

眨眼问来到那秘室中,华媚娘柳腰一扭,整个人已偶贴他怀中,娇声低语道:“抱我到床上去……”

展鹏飞面上惭愧的红潮未退,忽然一惊,俊面又通红了。

他如受催眠般把她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下。

可是华媚娘楼紧他的脖子,使他不但走不开,连身子也挺不直……

辰鹏飞本能地转头瞧看这间小室的入口。

“别怕,没有人敢进来!晤……你上来呀……”

“不……不……”展鹏飞连忙运力聚集腰部,不让自己扑向床上。

“华姑娘……”

“瞧,我们不是讲好互叫名字的吗?你又忘啦,真是该打……”

“媚娘,不行……咱们不行……”

“哈……你怕什么呢?”

“我……我怕……”展鹏飞根本不知道该怕什么才好,所以无法回答。

“别伯,傻瓜呀,只要我喜欢你,愿意献身给你,谁也管不着……”

可怜展鹏飞这一辈子既未经过这等风流阵仗,更未听过如此赤l大胆的话,是由女性口中道出,只骇得他浑身发抖。

不过,在另一方面,他又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受到了这等挑逗,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华媚娘玉臂用力一拉,展鹏飞纹风不动,并没有如她所预期的顺势倒在她身上。

“哼,傻瓜,多少人想碰我都想不到,你呀……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他们打完了没有?”

展鹏飞的话虽答非所问,但华媚娘却恍然地嘻嘻一笑,在他面颊上轻轻打了一下。

“原来你怕他们打完,可能会进来撞见我们,对不对?”

展鹏飞连忙顺口气往上凑合,点头道:“是呀……”

“你放心,华柏把敌人杀死之后,决不会到这儿来的……”

“但是,媚娘……你想想看,如果华柏总管这一方落败完全阵亡,岂不糟糕?”

“不会的,华柏的武功,得自我父亲真传。他们三个总管都一样,人人有万夫莫当之勇!”

“哦?令尊是谁呀?”

“东君子华人豪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

展鹏飞茫然摇摇头,道:“我……我没听过!”

“呸,你真是孤陋寡闻,连大伪教五君子的大名都没有听过……”

“我初涉江湖,见闻实在有限得很。老实说我一直自以为武功练得很不错,大概天下难逢敌手了,谁知刚才一看华柏他们出手,才知道俗语说‘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话真不假……”

“哈!你自以为天下无敌?哈……”

“别笑,我从前真的这样想法……”

“好,好,我不笑你……”

“媚娘,我们再去瞧瞧他们拼斗好不好?”

“你真的那么爱看?”

“当然是真的啦!”

“晤,也好,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华柏他们武功虽强,但七星教也不是好惹的,可别反而把华柏他们宰了,我们这边还没有人知道……”

她放开了展鹏飞,因此他伸直身子之时,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大气。

“媚娘,你的武功一定更在华拍他们之上啦……”

“为什么呢?”

“因为你父亲是东君子华人豪呀!难道他的绝艺不传授给你么?”

“不是他不传授,而是我懒得学,也没有这许多闲工夫去学!”

“那多可惜,况且待会儿要是华柏他们落败,你也没法子帮忙啦!”

“你别小瞧了我,”华媚娘傲然一笑,道:“我有我的本事!”

“什么本事呀!瞧你的样子,打死我也不肯相信你有什么功夫在身!”

“告诉你也无防,我有一种无形无声的暗器,想杀哪一个的话,这个人就别想活着!”

展鹏飞对她这话真不知道相信好还是不信的好,当随着她走入夹壁复道中,一直走到原先窥战之处,才停步查看。

从墙壁暗孔中望出去,只见厅中六个人,分做两堆厮杀,搏斗正烈。

他们来得真适时,因为这时恰好那使铁槊的奇丑大汉,突然大展凶威,一槊扫中三个敌人之一。

这名安良庄的人惨叫一声,身子横飞两丈远,余势未衰,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始落地。

那奇丑大汉杀死一敌,声威更盛,那柄数十斤重的铁槊更加舞得急猛狂骤,把剩下的两名敌手,打得东歪西倒,连连后退。

华柏的长剑本来诡诈变幻,堪堪敌住了虬髯大汉的长刀,但手下一人被杀之后,登时大受影响,剑法立时没有刚才那般挥洒自如。

虬髯大汉厉喝一声,长刀招数加倍凌厉,杀气腾腾,华拍的剑法顿时更加呆滞了。

华媚娘推推展鹏飞,道:“展鹏飞,不好了,华柏他们要糟……”

“媚娘,光着急也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

“你快快去通知别人增援呀!”

“唉,不行,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可知本庄其他的人手,都抽身不出了!”

“不一定吧,可能这边的危急情况,别人不知,所以没有赶来!”

“不会的,本庄三总管中为首的华树,智勇双全,我爹一出门,就是他主持大局……”

厅中又响起一声惨叫,只见那持槊丑汉,又扫死了二个敌人。

现在只剩下一个军士打扮的人,独力对抗使槊丑汉。

展鹏飞大有不忍卒睹之感,心想不出十招,这个军士装束的人必定丧命了。





第04章 春宫无寸缕奇男惊魂

谁知事情大谬不然,只见军士装束的人,剑法一变,登时比早先奇诡恶毒了一倍还不止。

另一方面,华柏也突然连攻三剑,剑剑都恶毒凌厉万分,把虬髯大汉一口气迫退了七八步有多。

至此战局反而缓和了。

“我真不懂,”展鹏飞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既然他们剑上都另有造诣,为何一直深藏不露呢?”

“哈……我告诉你吧,华柏他们是故意诈败,好教敌人轻敌躁进而露出破绽呀!”

“就算是诱敌之计,这代价未免太大啦,已经死了两个伙伴,多划不来!”

“瞧华柏招招紧迫,要不是利用两人的性命,怎能得到这等反击的良机呢!”

华柏和虬髯大汉拼斗的情形,果然正如华媚娘所说,那华柏已占上风,剑剑不离敌人要害大x。

不过展鹏飞却不禁连连摇头,忖道:“像这等诱敌之法,只有邪教的人才想得出来……”

厅中一连发出两声惨叫,震人耳膜,展鹏飞忙定神望去,只见厅中只剩下两个人站着,一个是安良庄总管华柏。另一个却是那持槊丑汉。

那个虬髯大汉倒在血泊中,动也不动。

但这景象却远不及那三个被铁槊打死的惨酷,个个都曲折如虾,一望而知身子当中那一截,连骨头带r全部碎了。

华柏哈哈一笑,道:“好厉害的槊法,兄台一定是七星教护法凶神恶煞槊简雄的门下了!对不对?”

持槊丑汉道:“对,老子王迅,今日叫你尝尝铁槊的滋味。看槊,嘿……”

他大喝一声,抡槊攻去。

华柏剑尖一颤,抖出一朵剑花,“锵”地一声s中铁槊。

王迅但觉敌剑一股锐劲,撕裂了他槊上凶猛的力道,心中一凛,两下各自退了一步。

华柏冷笑道:“王迅兄,你好不识进退,咱们虽然是敌对之势,但究竟没有血海深仇,何必还作殊死之斗?”

王迅歪眼一斜,缺眉微竖,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若依兄弟愚见……”华柏慢条斯理地道:“咱们就此罢手,各自回去报功,岂不美哉?”

“报功?我听不懂?”

“王迅兄,你已杀死我安良庄三名高手,这是从来未有之事,你回去报告了,必有重赏无疑……”

“哦……这话有理……”

华柏走前一步,又道:“至于兄弟我,也杀死了贵教一位高手,哈……实不相瞒,这功劳报上去,赏赐必不在少数……”

王迅皱起两道有缺口而又不平直的眉毛,显然寻思这样去做办得通办不通!

华柏嘻嘻而笑,怂恿道:“王迅兄,不必多想了,咱们过两天就可以一同喝他一盅,这是两全其美之计呀……”

王迅点点头,道:“好吧,我回去啦……”

他话声未歇,剑光打闪,寒气侵肌,敢情那华柏突然出手偷袭。

这一剑快愈闪电,诡诈之极,刺入王迅的小腹,血光冒现。

“呀……”王迅负痛惨叫一声,手中铁槊“当啷啷”跌到地上。

双手用力抓住锋利的剑身,满面痛苦之色。

但见他双手十指间,鲜血直冒,也不知是他小腹剑伤冒出来的血呢?抑是手掌手指因握紧长剑利刃而流出的鲜血。

他面向着华柏,满面皆是痛苦和忿恨的神色。

假如他乃是比武落败遭受这致命的一剑,那是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

然而他却是由于华柏的地位而相信他的话,以致猝不及防,中了暗算,这叫他岂能不恨。

这华柏乃是华家庄总管身份,在大伪门中,乃是仅次于五君子的响当当人物,故此王迅才会轻信中计,遭此暗算。

华柏的表情和王迅完全相反,得意之中还含有讥嘲对方之意。

他在长剑上已贯注着内家真力,纵是无刃之物,亦不怕王迅硬夺,何况这口长剑极是锋快,加上王迅已负了重伤,气力远远不比平时,更不怕他运力硬夺。

“哈!哈……王迅兄,你还活得了么?”

“你!你……”王迅大概是想骂,但是未骂出口,已因为喉间冒出鲜血,堵住了声音。

只见他两边唇角,都淌下鲜血。

“哈……哈……”华柏得意地纵声大笑,现在对方已全无反抗之力了,是以他笑得更为放纵得意。

王迅健硕的身躯摇摇晃晃,华柏忽觉剑上传来一股力道,竟是硬硬拔夺长剑,当下想都不想,暗运内力,猛一收回来。

剑光闪处,王迅一双指头一齐掉在地上。

王迅同时又惨叫一声,腹部和双手鲜血直冒。

可是在他惨叫张口之际,数十缕血箭电疾喷出。

这等最后的变故,实在大大出人意料之外,j狡如华柏这等人物,亦措手不及,急急仰头退后,面上和身上已有数处被“血箭”s中。

华柏惨叫一声,长剑腾手飞出,“哧”一声d穿了王迅胸口。

可是他这一剑全无用处,因为王迅喷出血箭之后,双眼一翻,业已气绝,身子欲倒未倒之时,被长剑迎胸刺穿,余势犹劲,冲得仰跌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华柏双手掩面,口中发出惨号,他仅仅叫哼了数声,身子剧烈收缩,接着仆倒在地上……

夹壁内的展鹏飞见了这一场惨烈诡诈的拼命,不禁泛起了毛骨悚然之感。

这时大厅上已无人影,他忍不住向旁边的华媚娘说道:“华柏总管好像还未死,你……你不出去抢救他吗?”

“管他的,”华媚娘懒洋洋地回答:“他得意忘形,送了性命,活该!”

她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挨向他怀中。

展鹏飞一阵颤栗,同时泛起一股厌恶之感。因为在这等血淋淋的场面中,她不但无怜悯之心,居然还做出挑逗的行动,实在令人感觉十分恶心。

展鹏飞冷冷地推开她,动作相当粗鲁无礼。

华媚娘讶然瞧他,喊声道:“咦,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我胃里难受……”

“啊,对了,你不习惯看见死人,”华媚娘马上谅解地说:“我从前也同你一样,但后来瞧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过,现在要立刻就忘了这些事情,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你错了。很多事情你自以为永远忘不了,但过些时候,你会忽然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唔,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不?”

展鹏飞的人生经验有限,学识亦属有限。

他只隐隐感到这个美丽的女人,有一种颓废的消极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坦白回答:“你的话听起来好像不无道理。不过,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可是都不晓得怎么说才对!”

“你太年轻了,”她微笑一下:“但这样也好,至少我对你不必太过戒惧。”

展鹏飞有点儿不是滋味,因为这分明是说他太嫩太幼稚,才不必多用心机防范他。

他忽然听到一点儿声响,当下从特地钻通的孔x中,向大厅窥望。

只见大厅上果然有两个拿着兵刃的人,看打扮是七星教的人马,两人手中的兵器还滴着血,身上也有血渍。

他们俱是壮年人,神情凶悍。

他们正在翻动那些尸首,所以发出响声。

左边较低的人沉声道:“哼,这个是华家庄总管之一的华柏,原来是他,怪不得咱们的人也活不成了!”

右边较高的人狞笑一声,道:“华家庄除了东君子华人豪之外,已经是冰消瓦解啦。简二哥,咱们快搜。”

简二哥手中的铁槊,竟和已死的王迅一样,随手在华柏面门一压,顿时脑袋迸裂,面目五官完全变成模糊一片。

“搜那个小狐狸还不容易?”姓简的说:“这主意是归老四出的,你这副好色的脾气,什么时候才改得?”

归老四哈哈一笑,道:“简二哥别想歪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华媚娘是华人豪独生女,咱们找到她,就等于捏住华人豪的咽喉要害!”

他突然停口,侧耳聆听了一阵,外面寂然无声,好像全庄之人都已死光死绝一般。

“东君子华人豪自己有事走开,但也不是没有防备。咱们这次屠庄也折损了很多人手,就是证明……”

“当然啦,”简老二不耐烦地说:“华家庄本来就是大伪教五庄之一,实力不弱,哪有全无抗拒之理?”

“话不是这么说,”归老四徐徐道:“二哥只看一点,那就是华媚娘由始到终都没露过面,可知华人豪早有安排,晓得这个宝贝女儿是他的弱点。这一点足以证明捉拿那头小狐狸的重要……”

他舔舔嘴唇,发出啧啧之声,又道:“当然啦,这个小狐狸听说擅长内媚之术,小弟我不瞒你,到时一定要尝一尝。这是一举二得之事,对不对?”

简老二哼一声,道:“我不管你的事,总之华家庄已没有活口,无架可打,就没有我的事。你搜你的人,我先带我的人回去。”

归老四道:“好,二哥你先走也好,反正我还有人手……”

两人一道跨出大厅,展鹏飞这边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他转头向华媚娘望去。

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有一点却可以感觉得到的,就是华媚娘似乎对于本庄之人被杀之事,没有什么反应。

“媚娘,你听见没有?”

“听见啦!”

她的声音仍是懒洋洋不带劲的。

“华松也遭了毒手,对不对?”

“当然啦,何止华松,连大总管华树也死啦。”

展鹏飞想起早先华柏对付王迅时手段的狠毒诡诈,以及剑术之高强,听华媚娘口气,似乎华树的武功更为高强。

则这三名总管之死,无异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了。因此也可知道七星教犯庄之人实力何等强大。

“这姓简和姓归的人是什么脚色呀?”

“七星教的七瘟神之名,你听人说过没有?”

“好像听过,但我……我记不清楚啦!”

“简老二和归老四都是七瘟神之列的人物,简老二就是凶神恶煞槊简雄,归老四是夜游神归九泉,都是凶名赫赫的人物……”

“你这一说我可想起来了,刚才被华柏所杀的王迅,就是简雄的手下。咳,王迅已这么厉害,那凶神恶煞槊简雄就可想而知啦……”

“哼,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爹若在庄中,他们岂敢前来侵犯……”

她伸手去拉他的臂膀,又说道:“我们到房间去,那边光亮些,又有得坐……

展鹏飞可真不愿去,为的是怕她纠缠。

以他受托于无邪仙女的任务来说,华家庄被屠之事,已是很宝贵的消息了。

当然他还要探听更多的消息,所以他又不大想得罪华媚娘,破坏了这一条上佳线索。

他们来得那间秘室中,华媚娘自个儿躺向床上并没有纠缠他。

展鹏飞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一边坐下。

华媚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面镜子,顾影自怜地左顾右盼,双腿架起,裙子褪落到大腿根,丰满圆润。

她的姿态没有丝毫故意做作引诱之意,而是很自然地表现她那不拘形迹惯于放荡的脾气。

正因为她乃是无意,反而使展鹏飞怦然心动,热血奔流。

华媚娘自言自语道:“这些狗贼早晚会找到我们……”

展鹏飞起初没听清楚,但迅即会意过来,骇了一跳,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早晚会发现夹壁入口,搜到我们!”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才不怕他们……”

“噢!是的,夜游神归九泉说过,他要……”

华媚娘发出y荡的笑声,道:“对,他是有名的色鬼,我怕他什么?大不了陪陪他,好在我不在乎这些事情……”

展鹏飞皱皱眉头,真想问问她,她父亲知不知道她的放荡胡闹。

“你不要皱眉头,这不是女人的错!”

华媚娘放下镜子,坐起了身,变得很严肃地说:“你们男人千方百计的对付我们,你想想看,我们女的有几个斗得过你们男人呢?

“凭良心说,你们男人哪一个脑子里不打女人主意?只不过有些男人付诸行动,有些则闷在心里,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表现,哼,这个人就变成正人君子了,哈……真是可笑……”

展鹏飞默然不语,当然他并不是完全赞同她的看法。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很有些道理。

至少,在男人方面,绝大部分是这一类的。

“我知道,你们男人怕的是出麻烦乱子而已,不然的话,个个都会出现可怕的面目……”

展鹏飞无可奈何地摊摊双手,道:“喜欢女人也不是坏事呀……”

华媚娘又拿起镜子,顾盼起来。双腿一叠,裙子又褪下来。

展鹏飞自问果然很喜欢这种景色,可是他却没有胆子把这双玉腿据为己有,他暗自忖道:“如果我和她随便苟合,那样跟禽兽有何区别?”

他很快抛开这些绮念,因为华媚娘刚才

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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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担心什么呀?”

“我正在想归九泉他们……”

“放心!他们找的是我,你躲到床底下去,包管他们不会发现!”

“为什么?”

“哈……这还不懂么?我把衣服通通脱掉,他们哪里还记得别的事?”

“万一他们对你无礼……”

“你不必管,把眼睛闭起,耳朵塞住……”

展鹏飞骇了一跳,因为这华媚娘不是说着玩的,而是说做就做,立刻动手脱衣。

展鹏飞还来不及闭眼,奇景已呈现眼前,不觉一阵目眩神摇,连忙别转过头去。

“哈……展鹏飞,”华媚娘笑着扭着:“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

她的声音中的的确确含有嘲笑和瞧不起他的意味,换言之,展鹏飞别转头的举动,她并不认为这是守礼,而是幼稚不懂事,所以瞧不起他。

展鹏飞注视对方的眼睛,道:“我不必瞒你,对于男女调情方面,我并不是内行!”

“但是你的反应,好像是修炼了多年的老僧一般。”华媚娘嘟起嘴唇,媚态迫人:“你心里怎样我不管,但你并不象别的男人一般……”

“别的男人怎样呢?”

“若是别的男人,第一步他会坐在床边,和我接近,然后……”她一边说,一边以跪姿挺直了身子,于是褪到腰部的衣服又向下溜,暴露出更多的r体。

展鹏飞果然有这种想法,男人的确没有什么可损失的,除了在道德的观点来看,这等苟合无异于禽兽的杂交。只有这么一点,使他觉得不大对劲而已,华媚娘向他伸展双臂,展鹏飞迷惘中他伸出双手,但觉一个光滑香软的r体,已钻入他怀中。

突然屋角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展鹏飞吃一惊,迅快转眼望去,这间秘室之内,并无其他人影。华媚娘已在这眨眼间站起身,于是全身的衣服,都褪到足踝。

展鹏飞回过头来时,恰好把这具白皙的曲线起伏的美丽人体看得一清二楚。

他双手一伸,刚碰到肌肤时,华媚娘屈低身子,轻轻道:“喂,有人来啦……”

“哦?在哪里?”展鹏飞登时清醒,回头查看。

“还有一会儿工夫会才到这儿,”华媚娘说:“刚才你不是听到声音么?那便是他们在外头触动了机关,所以我知道有人快进来啦……”

“媚娘,我怎么办?”

“你躲到床底下,靠里面墙壁有一个凹槽型的暗格,可以容纳你,你且躺着不动,等敌人走了再出来。”

展鹏飞这才放心,假如没有掩蔽的话,他决不肯躲到床底。因为敌人不是寻常庸手,绝对不会大意到不查看床底的。他一伏身,轻轻巧巧闪入床下,到了墙脚,用手一推,原来是一块长木板,漆上颜色,瞧来与墙壁一般。此时应手而起,露出了一个长形的凹槽。展鹏飞躲在槽内,把木板放下,随即发现板上两有个小d,恰好在他眼前,可以窥看出去,晓得这是专为槽内之人设计的。便把眼睛凑上去,静静地看着。

片刻间,秘室门口出现了一对穿着快靴的脚。展鹏飞只能看见这么多,但所有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华媚娘,你瞧瞧我是谁!”

“呀!”媚娘发出一声尖叫,表示她因赤身露体,被人闯入而吃惊。

“你……你不是金睛鬼爪袁伯文吗?”

“哈……你还记得我,真是难得……”

“袁伯文,这是我家秘室,你……你怎会撞入来?”

“你华家庄不过是弹丸之地,我金睛鬼爪袁伯文岂会放在心上……”

他仰天打个哈哈,那种声调,展鹏飞不需看见,也想象得出他狂傲得意的样子。

“哈……媚娘,这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滚,滚出去,啊呀……”她的惊叫,是因为衣服被夺。

展鹏飞也晓得这一点,因为衣服统统掉在地上了。

“你……袁伯文,你想干什么?”

“华媚娘,别装模作样了,你又不是规规矩矩的闺女?”

“滚蛋,快给我滚,啊呀……”

她又发出惊叫,可见得已经受惊,不过程度并不厉害,因为那金睛鬼爪袁伯文双脚还站在地上,展鹏飞心中怒气渐起,暗想:我乃是堂堂男子汉,今日竟躲在床底下,看着华媚娘受欺侮而躲藏不出,日后还能称英雄好汉么?

华媚娘一点儿也不害怕,娇美的面靥上还带着冶荡的笑容,挑逗得方在壮年的金睛鬼爪袁伯文眼露欲火异光。

女人就喜欢这样,表面上不肯,还大惊小怪地拒绝,其实内心却全不是这么回事。

若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则这一套可能把他吓回去。

但遇到经验丰富的男人,则她这等作态诈拒,反而更添占有欲望和愉快。

“啊,不……不……”华媚娘叫道:“袁伯文,你敢欺负我……呀……啊!”

在她的惊叫声中,夹杂着金睛鬼爪袁伯文的得意狞笑声。

“好吧,华媚娘,我不碰你了!”袁伯文说:“把衣服穿上。”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这一刹那间,锐利的目光向床下扫瞥一下。

展鹏飞心中一震,忖道:“这家伙好生狡猾,果然先查看床底下……”

金睛鬼爪袁伯文拿起华媚娘的衣服,道:“华媚娘,我得四下查看一下,瞧瞧有没有别人躲在复壁夹道中……”

“你查你的,我不管,但你先把衣服还给我!”

“那不成,我不希望你走开,嘻……”

“笑话,我若要走,光着身子也能走。”

“那就试试看,”袁伯文纵声笑了数声,才接着道:“外面有十几个壮汉把守着出口,你光着p股出去,他们一定万分欢迎。”

“哈,我才不怕呢!”

“好,你走啊,我袁伯文绝不拦阻,我那一群手下更不会怕你……哈……”

“讨厌,快把衣服还给我!”

“哈……你少安毋躁,等一会儿,咱们还未曾好好的叙叙旧呢!”

“见你的大头鬼,谁跟你有旧……”

金眼鬼爪袁伯文速即闯入暗道中查看,他行动虽快,却毫不鲁莽,展鹏飞忖道:“这金睛鬼爪袁伯文表现得胆大心细,机警过人,一定是邪派的著名高手……”

他从未听过袁伯文之名,是以不知道这人在七星教中地位如何?

“唉,外面有人把守,还是暂时不要走好,一切只好忍耐了……”

华媚娘自言自语地说,这话分明是说给展鹏飞听的,展鹏飞不声不响,以免话声被袁伯文听见。

她话声停歇一阵,金睛鬼爪袁伯文便回到秘室来。

“没有人,”袁伯文把她的衣服丢在地上:“这倒是有点儿奇怪之事。”

“奇怪什么?把衣服还我……”

“你独自在这个地方,没穿衣服,而居然没有男人,这岂不是十分奇怪之事?”

“笨蛋。”华媚娘骂了一声:“把衣服还给我,我不爱跟你多说。”

“你骂我笨蛋?哈哈……我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骂作笨蛋!”

他说到后来已有所悟,当下打个哈哈又道:“我明白了,你在等人来,可是想不到我来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华媚娘说:“反正我不是等你……”

金睛鬼爪袁伯文的快靴已离开了双脚,同时有两件衣服摔在地上,展鹏飞看时,竟是他的上衣。

因此这袁伯文正在做什么打算,全然用不着费心推敲。

“你……你想于什么?”

“我……哈……这还用说么?”

“袁伯文,你真敢欺负我?”

“闲话不要多说,嘻,华媚娘,我忽发现令尊东君子华人豪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乃是想起了你不懂武功,才联想到华人豪的。他真是有先见之明的人,故意不传你武功,这样,你就永远不会死在男人手底下了……”

“我听不懂,你再解释来听听。”

“你想想看,天下人人都知道你不懂武功,则纵然和你家人有仇,也不会轻易动手杀你。例如我金睛鬼爪袁伯文,宁可从你身上获得快乐,也不愿做那焚琴煮鹤辣手摧花的勾当,哈……这就是华人豪聪明之处,也可以说,他老早看透了人性……”

这一番话,连怒气勃勃的展鹏飞也认为讲得很对。

“华媚娘,你不要装模作样了,老实说,你如果侍奉得我心花怒放,我就不会伤你一根汗毛。但反过来说,哼,我袁伯文可不是面慈心软之人。”

华媚娘嘤咛一声,果然不再说出反抗顶撞之言。

华媚娘被这个男人饿虎擒食般攫住,齐齐向床上倒去。

可是那金睛鬼爪袁伯文却像弹簧般弹起来,迅快转身,以蹲着的姿势蹲在床上,向床外望去。

只见床边有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剑眉虎目杀机重重,手中拿着一把长刀,精光耀目,显然十分锋快。

这口长刀就是袁伯文自己的,这个年青男子则是展鹏飞,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做那缩头乌龟,是以迅即爬出来,夺刀在手。

“你是谁?”

金睛鬼爪袁伯文虽然手无寸铁,却毫无惧色,声势汹汹地叱问。

展鹏飞心头微微一震,已知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因为他与对方近在咫尺,刀气森厉追s,而对方居然能行若无事,这一手已显示出他功力之深厚了。

“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展鹏飞是也……”

“嘻?你就是展鹏飞么?听说你的武功很不错!”金睛鬼爪袁伯文说:“你别忙动手,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这袁伯文暗示他晓得展鹏飞这个人一点,展鹏飞并不奇怪,但他趁机一瞥那缩在一角的华媚娘时,见她并无惊讶之色,心头恍然大悟,暗念:敢情华家庄之人,亦是已知道他的底细啦!

“有什么重要消息?”

“本教教主对你似乎很欣赏,有意把你收为弟子……晤……你听清楚了没有,他要把你收为弟子,这是万世难逢的奇遇呢!”

展鹏飞嗤之以鼻,道:“你的教主是谁?我见都没见过,哪能谈到这等拜师收徒的大事?”

“展鹏飞,袁伯文的话可没有夸大,如果真是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晋要收你为徒,实在足以轰动武林了。”

华媚娘说着,她在两个男人面前,虽然一丝不挂,却毫无不舒服不自然的样子。

“哈!袁伯文,你们找错人了,”展鹏飞厉声道:“我展鹏飞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一个展鹏飞……”

“什么?你不是展鹏飞?”金睛鬼爪袁伯文大感迷惑:“难道还有人假冒你的名字不成?”

“假冒倒是没有,我只是不拜你们教主为师,呔,看刀……”

登时但见刀气如雪,电寒风劲,疾抹袁伯文的脖子。

袁伯文左手一推,劲道如山。抵住展鹏飞凌厉的刀气,同时之间,“叮”的一响,展鹏飞的长刀为之一震,荡开尺许。

展鹏飞瞧得清楚,敢情那袁伯文左手小指的爪甲长达半尺,平时卷曲成小小的一团,这刻却斗然伸展弹出,爪尖弹中了刀身。

由于使的是巧劲,故此展鹏飞刀势虽是悍猛,也禁不住爪尖轻轻一碰,便荡开去。

这便是袁伯文的平生绝艺鬼爪了,无怪他虽是手无寸铁,面对来势汹汹的展鹏飞竟然毫无惧色。

展鹏飞沉叱一声,长刀化为“沾泥飞絮”之式,削向敌人膝盖,这一招本来是攻向敌腹,不过目下因为袁伯文是蹲在床上,所以刀光所指,正是他突出来的双膝。

只见袁伯文右手已捞住了赤身l体的华媚娘,呼一声把她拖到前面,变成一具r盾牌,那如雪的肌肤,起伏的曲线,眩人眼目。

展鹏飞急急收刀退了两步。

“袁伯文,你这一手不大漂亮吧?”

“哈……哈……”袁伯文发出邪恶的笑声:“怎么?她还不够漂亮动人吗?”

“放下她,咱们决一死战!”

袁伯文在床上站起,将华媚娘挡在自己身前。

展鹏飞目光从她的l体移到她的面上,只见她不但没有惊恐之色,反而露出挪揄的笑容。

展鹏飞心头泛起了被人玩弄的忿恨,忖道:“这个可恶的y荡妇,她一定以为天下男人都是可以戏弄的……”

“展鹏飞,”袁伯文暴戾的声音响起来:“你若是有意与我决一死战,那就再退几步,待我把衣服穿好……”

“不要听他的鬼话,”华媚娘的声音,仍然含有懒洋洋的味道:“袁伯文一定有什么y谋诡计!”

“哼,华媚娘,你最好闭住你的嘴巴,不然的话,我袁伯文先教你吃点苦头。”

华媚娘突然转过身子,和袁伯文面面相对,她转动之时,袁伯文但觉她身子滑如鳝鳗,无法扣挟得住。

因此目下虽然仍旧扣住她,风光旖旎,但他心中毫无绮念,只有震惊。

“看来她要从我怀中脱滑出去,不是难事……”袁伯文一念及此,立刻把华媚娘推开。

那床铺通共才不过四尺宽,华媚娘被推后退,已到了床沿边。

只见她有如摇风摆柳似的前后晃了一阵,仍然没站稳,向后仰跌。

展鹏飞伸手一推,把她推回去。华媚娘迅即坐下来,爬到里面床边。

袁伯文跨落地上,冷冷道:“展鹏飞,来,待本人把你擒杀之后,再穿衣服不迟。”

展鹏飞不再打话,挥刀劈去。他气势迫人,刀法凶悍,一连四五刀,把金睛鬼爪袁伯文迫到角落。

这时他刀法突然一滞,武功陡然减弱。袁伯文冷笑一声,趁机反击,双手忽抓忽拍,手法诡奇之极,招招都是近身r搏的打法。

一眨眼间,袁伯文反而已把展鹏飞迫得退到对面角落。

展鹏飞急切间还未醒悟何以形势大变,还以为是人家武功比自己强胜太多,所以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他正在苦苦支撑之际,耳中忽然听到华媚娘那股含有慵懒意味的声音,道:“展鹏飞,你手中之刀在这斗室内,无从发挥威力,反而成为累赘。你最好把刀丢掉,用拳头跟他拼斗……”

展鹏飞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起先出手攻敌之时,气势不盛,突然迟滞减弱,敢情是因为两边墙壁形成的角度,使他刀法施展不开。

“哈……哈……华媚娘,你的警告已经太迟啦!”袁伯文说到这里,话声忽然变得十分狠恶暴戾:“呔,展鹏飞,纳命来……”

喝声中鬼爪挺伸如剑,哧哧连划。

展鹏飞刀势施展不开,抵挡不住,又见他的鬼爪颜色青紫,生怕附有奇毒,不敢让他划中,更觉难支。

袁伯文一口气疾攻了十六、七招,宛如狂风骤雨一般,直把展鹏飞打得透不过气来。

拼斗中的两人,其中一个突然闷吭一声,砰地跌倒地上。

华媚娘一看走到床边的是金睛鬼爪袁伯文,当下耸耸双肩,道:“果然不愧是七星教七瘟神中人物,那大孩子死了没有?”

她明明很关心展鹏飞的生死,但表情和口气都淡淡的,她奇怪为何要小心伪装?这不像她一向的作风。

“在我鬼爪之下,从无幸存之人,你不知道么?”

她的心为之一沉,恨意陡生。

不过却不表现出来。

因为她若要暗算这金睛鬼爪袁伯文,必须和他亲近,才有机会。

“你实在不该杀死他,因为你我双方目的一样,都想从他口中打探一些消息……”

“我知道,”袁伯文面泛y笑,目s邪光,死盯着华媚娘。

现在一切问题已经解决。

故此占有这个著名尤物之心,油然而生。

“你要是对我好一点儿,我不但保你平安无恙,还可以把三y教的消息奉告……”

“哦?你的消息从何而来?确实?”

“确实与否就不得而知,因为来源就是展鹏飞!”

“他?他几时把消息告诉你了?”

“还没有,哈!哈!他没有死,因为我不是用鬼爪伤他啊……”

说了半天原来他耍了华媚娘一记。

“啊,那好极了!”

华媚娘心情一松,大感欢愉。

展鹏飞恢复知觉时,耳中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鼻中闻到污浊闷热的空气。

因此还未张开眼睛,已经知道处身在小市镇上简陋的客店中了。

昏暗的油灯光线使他眼睛不感到刺激,并且很快就看清楚自己果然是躺在一个简陋的客栈屋中。

金睛鬼抓袁伯文诡邪地注视着他,两人对望了一阵,袁伯文才道:“展鹏飞,我想知道你是聪明人呢?抑是傻瓜?”

“我希望我是聪明人,”他一面猜测,一面回答:“怎样做法才是聪明人呢?”

“很好,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这就是聪明人了。”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都不成问题。怕只怕你问的是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告诉我,你奉谁的命令到华家庄来?”

“是三y教主无邪仙女!”

“真是无邪仙女么?”

展鹏飞一听他口气,便知话中有因,不然的话,无邪仙女就是无邪仙女,有什么好怀疑的?

“当然是真的,在下平生不打诳语,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哼,我上哪儿去打听?无邪仙女鬼主意最多,说不定你见到的,不是她本人!”

“这倒不难查出真假!”

“不难查出真假?好大的口气,我请问一声,怎生一个查法?”袁伯文实在十分怪讶,是以口吻也客气起来了。

“请问二字不敢当得,在下只不过有个小小的意见。那就是请你把无邪仙女的特征,告诉我,我再回想一下,便知真假了!”

他看得出对方浮现失望表情,不禁暗暗得意,像金睛鬼爪袁伯文这种老江湖,实在难得有机会耍他的花枪。

“废话,如果无邪仙女有明显的特征,我还用得着问你?只要问一问那个把你的消息通知与我之人就得啦……哼,哼……”

“那人怎么说?他认为是不是无邪仙女本人呢?”

他的确感到莫大兴趣,很想早点儿弄清楚这件事。

“他认为是无邪仙女本人,可是我还不敢相信!”

“为什么?那人不可靠么?”

“因为已经有不少人上过当了,以为她在某地时,结果她却在数千里以外出现。所以我得设法问个明白!”

“若是没有特征,实在不大好查!”展鹏飞说:“纵然是真的,你也不会相信!”

“还用你说么!”他忽然发觉跟展鹏飞这样扯法,简直不是审讯,反而让他套去了不少内幕消息,心中大为不满起来。

“闲话少说,你告诉我,瞽天罗范泛替那无邪仙女招请了多少兵马?”

展鹏飞一想,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因为他所能够见到的人,必定已有人通知了袁伯文。于是一五一十数了出来。

“这小家伙居然没说谎。”袁伯文想道:“跟我得到的消息一样,但等我诈他一诈看看……”

“喂,展鹏飞,你分明漏了一个人没算进去。哼,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自找没趣……”

“漏了一个?没有呀!”他翻起眼睛,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没有,真的没有,要不然就是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和态度,使老练如金睛鬼爪袁伯文也相信了。

“好吧,就算是漏了你自己没算进去……”

他开始感到为难,怎样处置这个青年呢?是杀了他?抑是当真送给教主?若是杀了他,真可惜这一份根骨人才。

若是送给教主,日后他的成就,可能高于七瘟神,这个想法使他不禁生出嫉才之心。

展鹏飞忽然问道:“袁老兄,华媚娘呢?”

“她么,也在这儿!”

“你们为何要把她掳走?听说她是个不懂武功的女人……”

“华家庄已被我们放一把无情火,烧为平地,她不到这儿来到哪儿去呢?”

他说到这里,已想出了如何处置展鹏飞的主意了。

“不过,说实在话,这个妞儿实在是个累赘,我正在考虑取她性命!”

展鹏飞吃惊地望着对方,其实他心中才不为她的生死而吃惊,因为这个妖女既放荡,同时对他没安着好心。

“杀死一个无力反抗的弱女子,将来定会受天下英雄耻笑!”

“那是我袁伯文的事,用不着你担心。不过假使你答应一件事,我也可以不杀她。”

“什么事呀?”

“你替我看管华媚娘,三天之后,我办好一件事回来,就释放你们两人!”

“我展鹏飞自然千肯万肯,只不知华媚娘怎样想?”

“她为何不肯?我不让她穿衣服,这样她一定逃不掉。你三日之内,把她管束住,不许她离房一步,若是做得到这一点,我答应把她送回她父亲处,至于你,则送到本教主那儿,包你不受半点儿伤害!”

“袁老兄如此慷慨,反而叫我感到难以置信了。”

“你不信也不行,李武何在?”

外面有人应一声,走入房内,却是个凶悍大汉,腰佩长刀。

“李武,把展鹏飞的外衣脱掉,只留内k,然后送入华媚娘的房内。可把门窗都锁住你和林功两人昼夜把守,三日之后,我还未回来,便租一辆车,把华媚娘送给华人豪去……”

“是,这展鹏飞呢?”

“他是教主所要的人,送他回总坛就行啦!”

展鹏飞心中暗慌,因为那华媚娘容貌美丽,身材又丰满迷人不过,叫她身无寸缕,同居一室达三天之久,不被欲火烧死才怪呢。

袁伯文笑眯眯道:“这样可以了吧?”

“等一等,这样不行。”

“为什么不行?”金睛鬼爪袁伯文讶问:“不行也得行,除非你不想活!”

展鹏飞毫无办法,不久,他已处身在另一个房间内,门窗果然都被锁着。

他活动一下,感到袁伯文的点x手法十分高明,他不但还能行动自如,而且毫无虚弱之感,只不过真气提聚不起来,暂时失去武功而已。

深垂的帐子突然掀起,一个白色的人形滑下地来,虽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赤l的华媚娘。

“啊呀,展鹏飞,真是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华媚娘奔过来,卷起一阵香风。展鹏飞赶快闪开,道:“别过来,你回到床上去!”

“怎么啦?”

她停下脚步:“我身上有刺儿不成?”

“也差不多了。”展鹏飞苦笑一声:“咱们得好好的动动脑筋,瞧瞧怎生逃出他们的罗网。”

华媚娘没有依展鹏飞之言回到床上,因此展鹏飞眼睛大大受到刺激。

他不高兴地挥挥手,道:“回到床上去,听见没有?”

华媚娘耸耸双肩,“你用不着不高兴呀!”

展鹏飞道:“你这样子站在那儿,叫我如何能想事情?”

华媚娘大为欣然,因为他这话已证实了她的媚力,于是退回床边,坐在床沿上,用帐子遮住全身,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对了,谢谢你……”

“我很奇怪那金睛鬼爪袁伯文为何不杀死你!”华媚娘说:“这个瘟神杀人无数,他绝不会是为了慈悲而饶你一命,对不对?”

展鹏飞点点头,在狭小的室内踱起方步,过了一会道:“他有没有说要把我们怎样?”

华媚娘哼一声道:“他说的话当作放p好了!”

展鹏飞坚持地道:“他说过什么话?”

“他说要把我带回去,迫我父亲降服!”

“你父亲会降服吗?”

“当然不会,”华媚娘冷笑一声,一方面表示看不起金睛鬼爪袁伯文这个主意,一方面又表示她对父亲的信心,意思说袁伯文不但不能使东君子华人豪屈服,还将因此而吃大亏。

展鹏飞缓缓道:“老袁会不会杀死你?”

华媚娘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他怕令尊吗?”

“怕是谈不上,我刚才不是说过,他想拿我来要挟我爹吗?”

展鹏飞不以为然,道:“你虽然有此价值,但如果金睛鬼爪袁伯文认为没有要挟令尊的必要,又将如何?”

华媚娘突然把帐子掀开,露出她那具赤l的胴体。不过她马上又恢复原状,只露出头颅。

展鹏飞还在等她的回答,她低低咕噜一声“傻瓜”,才道:“老袁暂时还舍不得杀我!”

为什么舍不得,她认为,用不着说了。不过看展鹏飞那样子,好像还不明白,为了免得他再追问,只好索性说出来:“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他要我,你知道了没有?”

展鹏飞这时倒怕她再说下去了,忙道:“我明白啦。”

华媚娘道:“他不杀你才是奇怪的事!”

展鹏飞道:“他说要把我送到他们教主那儿!”

“哦?”

华媚娘惊异得睁大双眼。

他还没有觉察她过度惊奇的神色,沉吟道:“就算金睛鬼爪袁伯文说的是真话,但他为何把我和你关在一起?你既是他欲得之人,又何以要将你衣物完全脱掉?”

换言之,这当中不合情理的是袁伯文既是喜欢华媚娘,自应视她为禁脔,岂有不呷醋不说,还亲自将她送给别的男人之理?

这个推论是基于人之常情,显然袁伯文的布置安排,大是反常,既是反常,其中必有原因。

华媚娘寻思一下,突然泛起了忿然之色,道:“哼,可恶,老袁把我华媚娘当作什么人?我可不是娼妓,任他支使……”

她目光转到展鹏飞面上,又道:“你大概没听说过,七星教那些杀人魔王们,我说的是鼎鼎大名的七瘟神,没有一个是顶尖高手……”

“这话怎说,我瞧他们厉害得很呀!”

华媚娘道:“你听我说,这七瘟神都是当代凶人,自然是一流高手,但在七星教中,却只有一个不出手杀人的人,才是顶尖高手,这个人就是他们的教主不夜城主高晋。”

展鹏飞十分惊讶,问道:“七星教以暴戾嗜杀著名,他们的教主竟然不杀人么?”

原来展鹏飞奉命来华家庄之前,三y教主无邪仙女虽然告诉过他有关大伪教和七星教的人物,当然也提过七星教不夜城主高晋这人,但是无邪仙女认为展鹏飞绝对不会遇到不夜城主高晋,所以没有加以详述。

“这不夜城主高晋自然也不是慈善之辈,亦不是从不杀人,而是他不像七瘟神以及其他教中高手那么暴戾。照道理说,七星教的秘传武功是越暴戾越精深越高强,但奇怪的是不夜城主高晋表面上并不暴戾,不像别人动辄詈骂出手……”

她寻思一下,摇头道:“我也想不懂一件事,那就是那不夜城主高晋虽然态度不暴戾,可是在我印象中,他仍然是个暴戾凶残得十分可怕的人。”

展鹏飞听得有点儿糊涂了,道:“可能是他时时下令杀人,当然他不必亲自动手呀,你见过他吗?”

华媚娘迟疑了一下,才道:“没有见过,他也很少下令杀人。哼,那七个瘟神那么爱杀人,只要教主微露不悦之色,他们就抢着下手了,哪里还用得着他下令呢!”

展鹏飞走过去,到了床边时,月光已能透过帐子,看见了她。他惊讶地发现她缩在被子里,藏起她那付令人泛起邪念的l体。

“不要那么大惊小怪,你以为我不脱衣服就不能活么?”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道……”

他想不出什么话来搪塞,而他到底是忠诚坦白的年轻人,所以终于不再掩饰。

“哈……哈……你且坐下来!”她等展鹏飞坐下了,才又道:“如果老袁果然要把你送给不夜城主高晋,这是你的福气,因为你有机会成为天下三大邪教之一的掌门人了……”

展鹏飞点头道:“我不一定接受,但我须得承认你的话不错……”

“你当然要接受,七星教势力强大,高手如云,占据地盘最广,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展鹏飞微微一笑,道:“我从没想到这个问题,也不羡慕……”

华媚娘道:“好呀,你这种骡子脾气的人我不是没有见过。不过,你纵然不羡慕教主的权势荣华,但你的武功还不行,我见过你出手,凶悍有余功力不足,刀法也不精妙……”

展鹏飞只笑一下,不说什么话,心里却想:你本身不懂武功,虽是听你父亲讲过,但究竟是耳听之言。





第05章 偷窥美人图媚娘飞针

华媚娘哼一声,隔着被子在他背上捶了一拳,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我告诉你,我听我们教主讲论上乘武功,已经听了四年之久,天下哪一派的武功,强弱何在我都晓得。”

展鹏飞撩起被子道:“你跟随过你家教主?是不是中州大善人农润霖?”

“不错,还有其他的人,像七星教主高晋,他讲究的武功之道,还错得了么?”

展鹏飞顿时对她胸中所藏的武学见识另眼相看,甚至有点儿肃然起敬了。

“所以你不要打逃的主意,”华媚娘说:“除非老袁改变计划。”

两人谈论了一阵,房间内光线渐渐暗淡。

“啊,一天又过去啦!”

华媚娘喟叹着,大有年华逝水,红颜易老之感。

展鹏飞不接这个碴,却道:“他们会不会送一盏灯给我们呢?”

华媚娘摇摇头,道:“不送最好,省得你眼光躲着我!”

展鹏飞眼中泛起感激的光芒,道:“谢谢你,但我也觉得很奇怪,你突然变了很多……”

华媚娘道:“你年轻、勇敢、热心而且纯洁,你不是我们那一类人,所以我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我想使你成为唯一不被我所害的男人!”

展鹏飞老老实实地说道:“你的夸奖我不敢当,再说,就算和你要好,也不算被害呀!”

他曾听说世间有些女人天赋异禀,凡是男人与她欢好,极为耗损元气。有人说这些女人能采取元精,补她自己的身体。

这些话他从前听了,只当笑话,谁知华媚娘居然自行承认,想必不假。

因此展鹏飞引起好奇之心,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日后离不了你?”

华媚娘哈哈笑道:“不一定是我,反正你得尝异味之后,就永远离不了女人。”

展鹏飞恍然道:“原来如此!”

华媚娘道:“不要装出很懂的样子,我瞧你这一辈子还未碰过女人,对不对?”

展鹏飞不好意思地轻点一下头。

“但假如碰过我之后,你就会日日夜夜情欲翻腾,好色如命,你信不信?”

展鹏飞停歇一下,才呐呐道:“我……我……不知道……”

华媚娘道:“这句答话含有不相信之意。不过,你放心吧,我不想毁了你,所以我不会要你试的……”

她翻个身,望着屋顶,悠悠道:“你可知道,一旦你变成了情欲的奴隶,你就永远不能修习上乘武功了!”

展鹏飞道:“但是你自己也说过,贵教教主中州大善人农润霖、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晋,都和你……”

她纵声笑起来,道:“傻瓜,人家已经是一流高手的身份,控制情欲已不困难。就算稍微放纵一点儿,也不大容易影响功力。你哪有人家那种根基?”

一席话说得展鹏飞心服口服,做声不得。现在他对这个狐媚蚀骨的美女,已经大大地改变了观感。至少在他个人的立场来说,这华媚娘对他有益无害,存心帮他的忙。

房门突然传来响声,展鹏飞吃惊地站起身。

那道房门迅即打开,明亮的光线透入进来。只见门外有三个剽悍大汉,其中两人拿着灯火,另一人则一手按刀,作出戒备之状。

其中一人走进来,房间登时大亮,这个大汉向床边行去,展鹏飞见他来意不善,忍不住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滚开!”

这个大汉怒斥着,肩头一顶,砰一声把展鹏飞撞开六七步之远。

当然这是因为展鹏飞x道受制,全身真气内力无法提聚之故。若是平时,这个大汉焉能撞得动他。

“老子爱干什么,用得着你这小白脸管么?”

他一边骂,一边走近床前,伸手欲撩帐子。

“不要打开帐子。”

一阵娇媚悦耳的声音从床上传了出来。

“为什么?”

那大汉粗暴地问,但终于没有撩开。

“我告诉你,你外面还有两个同伙的,都是虎视眈眈……”

大汉仰天冷笑道:“你还怕羞吗?哈……哈……”

“我当然不怕,一万个男人看着,我也敢光赤着身子走出去,你信不信?”

娇媚的声音中,显然含有不悦之意。

那大汉心想若要快乐,何必先惹翻了她?当下换个面孔,放软声音,道:“那你为何不让我揭开帐子?”

华媚娘在床上应道:“如果你想舒服,最好把灯放在桌上,你自个儿悄悄上床来……”

那大汉寻思了一下,才道:“为什么?你又不怕别人看见……”

不过他还是转身走开,把灯放在桌上。

当他放灯之时,华媚娘急速悄声地向展鹏飞说了几句话。

她说得声音又低又快,连近在床边的展鹏飞也几乎听不见,所以那大汉更不可能听到她说些什么。

华媚娘向走过来的大汉说道:“你听过我的名气,对不对?”

那大汉干笑两声,道:“不错,你华媚娘的艳名,有谁不知……”

华媚娘道:“你见过我的身体吗?”

“当然见过,”那大汉突然咕一声吞口唾沫,道:“是我把你衣服脱掉的,我当然见过了。”

“你见过就好办,否则我告诉你也不信。要知你刚才若是撩起了帐子,给外面的人看见了我,他们就不会让你自个儿享受了……”

那大汉矍然道:“晤,这话有道理!”

华媚娘道:“你最好把房门掩上,免得他们到时不守规矩,进来打扰……”

大汉大感心服,他久闻此女y荡成性,生张熟李,都不拒绝,是以并不觉得奇怪。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房门口的两个同伴,把房门关上。

接着他走向床边,但是那失去武功的展鹏飞,却阻住他去路。

展鹏飞怒声道:“不许动她!”

大汉面色一沉,心头火起,厉声道:“姓展的,你耳朵敢是聋了?人家华媚娘都愿意,她是你什么人?你的老婆?哼,哼……”

展鹏飞仍然阻住去路,大汉忽然挥拳,砰的一声,把他打得向左方直贯出去,跌倒之时,已是在六七步之外。

这一交摔得真不轻,展鹏飞没爬起身,那大汉也放心得很,深信他已不能马上起来捣乱,更不延迟,一大步迈到床边,伸手撩开帐子。

华媚娘媚眼如丝,娇靥含笑。

她躺着的姿势,恰到好处地暴露全身诱惑人的曲线,构成强烈的魅力。

当大汉正要纵身上床时,华媚娘玉手抬起,作个阻止他的手势。

大汉煞住登床的动作,问道:“怎么啦?”

华媚娘道:“你的姓名我还未曾得知呀!”

那大汉失笑道:“我叫魏荣!还有什么事没有?”

华媚娘展开双臂,作出欢迎之状,道:“没有别的事啦,来吧……”

那大汉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壮健身子,向床上直压下去。

魏荣到了这等紧要关头,突然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拉线的木偶忽然断了线,寂然不动。

华媚娘笑道:“利落极了,下一步怎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那大汉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壮健身子,向床上直压下去。

魏荣到了这等紧要关头,突然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拉线的木偶忽然断了线,寂然不动。

华媚娘笑道:“利落极了,下一步怎么办?”

展鹏飞的头从魏荣上面伸出来,道:“谢谢你!”

他这话实是发自内心,因为他在瞬息间x道禁制获解,恢复了武功,是以得以及时制服了魏荣,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完全是得力于华媚娘给他指示。

华媚娘曾低声告诉他是哪一处x道受制,又说出相应x道,因此展鹏飞才能够用激怒魏荣的方式,借他一拳之力解开了禁制。

这等奇妙解x之法,自然不是魏荣所能看破的。故此他毫不提防展鹏飞会突然出手暗算。

展鹏飞的头缩出帐外,却把魏荣整个人放上床,把被子弄好,然后走开。

他坐在靠窗那边,动也不动,过了一阵房门忽然轻轻打开。

帐内传来华媚娘荡笑声和喘息声,一个大汉跨入来,瞧瞧展鹏飞一眼,使用食指按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说话。

展鹏飞淡漠地瞪住他,只见他蹑脚向床铺行去。

他大可以悄然跃去,出手暗算。可是问题却是在于刚才共有三人,一个魏荣被制,现在一个进来,则门口尚有一个人,殆无疑问。

如果他扑过去加以暗算,谅必可以得手。但这一来势必惊动了门口剩下那一个大汉。他迅即作了决定,起身走到门边。

已入房的大汉,走到床边,伸手把帐子拨开一道缝隙,凑眼上去窥看。

这时候房门人影闪处,第三名大汉也跨入来。

他凝神望着同伴的背影,突然觉得有异,侧身转头看时,展鹏飞的铁掌已砍中他肋下要害,闷哼了一声,身子向前仆跌。

展鹏飞已预定会惊动在床边的大汉,是以一掌得手,人如狂飙,呼一声扑向床铺,一招“双撞掌”,贯足内力,向那大汉后背劈去,势道猛急无伦。

“砰嘭”大响一声,那个大汉居然动都不动,任他双掌击中。这一记挨得可真结实,大汉的身躯向床上猛可冲压,差一点儿就压垮了这张木床。

展鹏飞一怔,心想此人何以像死人一般,任他双掌击中后背?

他脑中念头电转,还未找到答案时,他的人已向房门倒跃过去,打算外面若是还有敌人,便硬干一场。

目光到处,外面是一座小院落,灯光暗淡,阒无人迹,他十分高兴,连忙回头轻轻道:“华媚娘,快走吧!”

华媚娘从帐中钻出来,展鹏飞这才后悔,敢情她仍然赤身露体,这一走动,胸前双峰跌荡有致。

他回头来查看外面,口中道:“你没事吧?”

华媚娘来到他身边,暖滑的身子挨着他,道:“那厮撩帐偷看时,眼睛已被我用毒簪刺中,立刻死掉。但你还加上一掌,我可差点儿被他压死!”

展鹏飞听了,这才明白刚才为何结结实实地击中那名大汉之故。

他抱歉道:“对不起,我一点儿也不晓得你能对付那厮……”

华媚娘道:“我对付人的办法多着呢,现在我们怎么办?走是不走?”

展鹏飞道:“当然要走,但是……”

华媚娘甚是精灵,道:“我知道啦,我光着身子当然不能往街上跑。你快去替我弄套衣服来。”

展鹏飞面有难色,问道:“我上哪儿去弄衣服呀?”

华媚娘道:“若是没有衣服,那我就这样走也行。”

“不行,不行。”

展鹏飞慌了手脚:“你这样子怎能出去?”

华媚娘笑道:“你知道就好啦,既然这样子出不去,那就你给我找衣服呀!”

展鹏飞无奈道:“好,好,我去找……”

他深知目下正是分秒必争的紧急情况,此地有如虎口,随时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于是迅即跨出门外,穿过跨院,在偏门外面窥看时,只见外面店堂中,光线黯淡,只有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人,在柜台后算帐,算盘打得劈劈听啪响。看起来像个规规矩矩的客店。

展鹏飞不敢大意,目光从店门穿出去,只见灯光下,有两三道人影,显然是聚在一起说话。

他晓得这些人必定是七星教徒,但外表上可能装作卖气力的脚夫或车把式。而且阻挡外客投宿此店,也一定是这一班人。

那个帐房先生看来不像是武功高强之辈,展鹏飞估计若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扑出去,必可当场击杀这个帐房先生。

那帐房先生身子大部分是在柜台之内,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可以攻击的范围不多,而且他很容易就滑缩到柜台里面。

展鹏飞并不担心,因为他相度地势和远近之后,已知道若是施展声东击西之法,先移开此人注意力,使他转头望向门外,便可乘机潜行迫近,突施杀手,把此人暗算击毙。

另外尚有一个较为快捷之法,那就是突然跃出去,尽快奔到柜台前,等他抬头看时,猛加偷袭,亦可以成功。

不过后一法的破绽是万一那帐房先生早一点警觉,发出叫声,则不免惊动了门外的七星教徒。

他估计一下,认为还是用前一法较为适当。于是在院中检了两块石子,再掩到门边,看准部位,扬手发出一石。

这块石子“啪”地击中了客店大门的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帐房先生被响声惊动,果然抬头向大门口望去。

展鹏飞见他目光瞧向大门那边,万万看不见自己这一方,正待趁机出去。忽然觉得不妥,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仍然继续窥看店中的动静,一面推测何以忽然觉得不妥之处。

店堂内静寂无声,展鹏飞蓦地醒悟是什么地方不妥。然在他明白之时,店外闪人两个短打装扮的大汉,身上都带着兵刃。

展鹏飞在紧张中,又不免感到安慰,因为他及时发现情况不妙,是以直至现在为止,行藏尚未败露。

一个大汉问道:“黄帐房,什么事?我们都听不见算盘声了?”

黄帐房摇头道:“没……没什么……我……我手酸啦,要歇一会儿。”

另一个大汉道:“原来如此……”

说着便走了出去,剩下另一个大汉嘀咕道:“老兄,你可别害人,上回就是你乱发号令,白白枉死几个无辜的人!”

姓黄的帐房道:“得啦,得啦,咱们杀错几个人算得什么,也值得你们念个没完。去吧,到门外守着……”

那大汉口中仍然嘀嘀咕咕地退出客店外,姓黄的帐房先生伸个懒腰,又拿起一本帐簿来看,另一只手覆在算盘上,准备拨动。

展鹏飞一看他伸懒腰的动作,已确定此人武功十分稀松平常,更不迟疑,疾跃出去。

黄帐房感到有异,抬头看时,展鹏飞已经一掌击中他左边太阳x。

他只低低哼了一声,便已毙命,由于展鹏飞左手已揪住他头发,慢慢放下,故此没有一点儿声响。

展鹏飞立刻转入柜台后侧的房间内,果然发现了他的行囊和宝刀。

他深信华媚娘的衣服一定也在这里,因为万一要迁移这个女子之时,势须把衣服还给她穿上。

果然翻了一下,找到华媚娘的衣服。

拿了衣服,便待奔回去。但目光扫过靠窗下的那张巨型书桌时,却又改变了心意,行了过去。

那张巨大的书桌乃是红木质料,坚固贵重,桌前有一把扶手椅,看来气派很大。

他相信这一套桌椅,决不是黄帐房使用的。而有资格使用这等名贵气派的家具的人,不问而知是属于七星教中的高级人物无疑。

所以他不妨趁机翻看一下,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或秘密文件。

书桌上面除了笔墨、砚台、滴水、镇纸等文房用具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他试试拉动左边的抽屉,都是锁住的,这当然难不倒他。当下迅即利用宝刀,削毁暗销,把抽屉打开。

一共是三个抽屉,最上的一个放着一些特制的信笺信封,都有着七星教的构形七星标志,另外还有“袁缄”的字样,可见得这张书桌,敢情是名列七瘟神中的金睛鬼爪袁伯文专用的。

在这上面的抽屉内,还有数件手工精巧的珠宝首饰,展鹏飞碰都不碰,打开了第二个抽屉。

第二个抽屉内有许多来往函件,他大感兴趣,检查之下,找出一叠信件,封口都有火漆,外面写着一个“密”字,另外在左下方则有“高缄”二字。

这一叠密件猜想是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晋的命令,当下抽出一封拆看,果然署名者是高晋。

他看这一封,恰是高晋指示袁伯文对付华家庄的,所应注意的事项。

其中一项是有关华媚娘的,高晋居然告诉袁伯文说,此女不但有殊色,而且擅长内媚之术,叫他不可轻易错过。不过也不可伤她性命,务必带回总坛不夜城。

他微微一笑,把这一叠密件揣在怀中,又拉开第三抽屉。

只见里面有几个公文袋,随手取了最上面的一个,抽出里面的文件,赫然一幅画图映入眼帘。

那是一张精工细描的人像,只有半身,颜色鲜明,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肖像。

画中的少女略呈瘦弱,可是明眸皓齿,柳眉桃腮,极是美丽动人。

这画工手笔极是不俗,真个是描绘得栩栩如生,欲流的眼波中,含有浓浓的忧郁。

他看了之后,不知如何,深心中涌起了无限同情和怜惜:忖道:“她年纪尚小,为何便有许多忧郁?”

把画像翻转过来,只见背后写着“狄可秀”三个字。

他登时晓得这个绝色美女是谁了,心中不禁拿那三y教主无邪仙女来和她比较,但觉这画中人秀丽之气深入人心,尤其是那股怨郁清幽,异常动人。无邪仙女则是一派天真,娇靥如花,活泼明快。

这两女完全是不同典型,若再拿华媚娘比较,则她的妖冶媚态,又别有摇撼人心之处。

他把画像放回公文桌中,含有借别意思的轻轻拍了两下,把抽屉关上。

回到房中,华媚娘见他穿着整齐,宝刀在身,同时还带回来她的衣服,大为欣然,奔过来接过衣服。

展鹏飞的目光极力避开她,他不想留下太深的印象,因为这华媚娘对他虽好,但终归不是同路人。而且她的放荡不羁,令他感到厌恶。

她穿衣的速度,不比脱衣慢,迅即穿好,轻轻说道:“鹏飞,走吧!”

展鹏飞道:“前门有七星教的人把守……”

华媚娘哦了一声,道:“你真不错,不但把衣服弄回来,还探知敌方的布置……”

展鹏飞道:“凑巧罢了,我运气不错,咱们从后门走!”

“不行,”华媚娘断然道:“前面有人把守,可见得金睛鬼爪袁伯文并不放心,因此,他布置的人手,绝不止前门的几个人……”

展鹏飞道:“对了,他临走前,曾对我说,要我管束你三天,不许离开此房,否则就取咱们性命……”

华媚娘沉吟道:“他这话当然不是瞎说,不过,他又说过把你送给他们教主,对不对?”

展鹏飞道:“对,他是说过的!”

华媚娘仰天一笑道:“你们男人的心思,我摸得最清楚了,他分明是不想把你送给教主,以免日后地位高于他。所以他设下连环圈套……”

展鹏飞不敢小视这个妖冶的美女,觉得她的头脑判断,的确不是常人可及,当然诚恳地对他道:“什么连环圈套?”

华媚娘道:“首先他想杀死你,所以他让我们有逃走的机会。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会一定留下来等着杀你,但至少他有了布置,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一口气说到此处,略略喘息一下,见展鹏飞信服地点头,甚感满意,又道:“袁伯文是个老江湖,凡事都预留后步,他也设想到两种情况,一是你居然不逃走,那么他没有借口杀你,势必要送你到不夜城去。由于此故,他便利用我,故意剥光我的衣服,好使你陷入情欲陷阱中……”

这一点他们曾略略讨论过,所以展鹏飞一点便明,说道:“他使我陷入欲海中,永远不能修习最上乘的武功,所以也就永远不能高过他,我明白啦。”

华媚娘道:“如果你仍能逃走,而他的布置又不曾截下你,则他亦可以大大放心。因为你的根基已毁,心志不纯,任何人收留你,都不能把你造成足以威胁他七星教的人才了……”

展鹏飞完全明白了,道:“总而言之,他定要把我毁了才甘心……”

华媚娘道:“他也深信这个连环圈套必可奏功,但他却把我估计错了。他万万想不到我会帮助你,不使你陷溺情欲。但愿你别忘记这一点才好!”

展鹏飞沉吟道:“唉,我真不知怎样报答你的美意才好!”

华媚娘一笑,道:“等你武功已经获得成就,根基已固之时,你别忘记找我一次就行啦!”

展鹏飞对这个条件并不觉得是痛苦的,他点头应了,道:“咱们想个办法逃吧!”

华媚娘道:“只要能逃出这个地方而不被他们当场截住,我就有把握可以脱身了!”

展鹏飞道:“咱们从两侧试试,或者逃得掉也未可料……”

华媚娘没有意见,随着他行出房外。

他们走到墙边,展鹏飞道:“翻过这个围墙,外面便是巷道,咱们顺着巷道走,可以远离此店……”

华媚娘点点头,但却发现这个英俊的青年没有动静,不禁讶道:“那么为什么还不翻过墙去?你犹豫什么?”

展鹏飞道:“我正在想,若果正门有人把守,则两侧及后面不可能全不设防的!”

华媚娘立刻赞成这一看法,道:“对,对,我也这么想……”

展鹏飞道:“但你却不言语,你应该提醒我啊……”

华媚娘道:“对不起,我的确应该提醒你的!”

“但你没有呀?”展鹏飞一面追问,一面转眼打量四下形势。

“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提醒你,我……我觉得只要跟着你就行啦。”

她所表现的温婉依赖之态,使展鹏飞微微觉得不大自在,因为她好像已变成了他的责任,增加了他的内心负担。

不过他的心思很快就回到当前现实中的问题上,默默想道:“假如我是袁伯文,我将怎样安排人手呢?若是人手实力十分充裕,当然不要费心。实力不够强大的话,就要有所厚薄了……”

他念头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当即牵着华媚娘一只手,迈步行去。

华媚娘停下脚步,惊异地道:“怎么?你打算从正门出去?”

他们已经来到店堂,大门外的灯光,比里面似乎还要亮些。

展鹏飞点首道:“不错,咱们从正门出去。”

华媚娘压低声音,道:“瞧,外面有三四个人哪。”

展鹏飞道:“别怕,这些人总比在两侧和后面监视的人要差上一截。”

华媚娘若有所悟,道:“啊,这话很有道理呢!”

展鹏飞道:“这些人不但数目少,而且都在明处,叫人一眼就看见了,分明是吓阻之意多于真正拦截之意。后面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手,才不易对付。”

华媚娘道:“话这么说是不错,但万一袁伯文使的是空城计,叫我们往罗网中钻,正如当日曹c兵败逃窜,明明看见华容道,以致被关云长堵住。”

她所讲的这一段故事,天下无人不知,是以说服的力量特别强大。

展鹏飞果然大为迟疑,沉吟道:“果然很可虑,袁伯文若是故意把高手摆在前面,咱们这一出去,就变成自投罗网了……”

他耸耸肩,又道:“别的没有关系,就算被他们生擒或当场杀死,也不要紧。可是袁伯文一定得意洋洋,当作一个大笑话逢人便说,这才使人受不了……”

华媚娘可没有这种想法,亦不赞成他这般重视袁伯文耻笑的问题。不过既然展鹏飞看得这么严重,她也跟他觉得这种后果当真很成为一个问题了。

她轻轻道:“我……有个办法,但恐怕你不会同意。”

展鹏飞断然道:“既然你知道我会不同意,那就不必说了。”

华媚娘没奈何地耸耸肩,果然不再开口。现在她已更进一步的体会到这个青年魄力和决断,的确是不同凡响。

也许正因为他有这些特质,人家才会看中他,要传授他们的上乘武功给他,要他继承衣钵。

华娘娘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展鹏飞坚决有力的声音,传人耳中!

“走,咱们还是从正门出去。”

华媚娘应一声“好”,她本已想好不问他为何作此决定,但临到举步之时,话却从舌尖溜出:“鹏飞,为什么呢?”

展鹏飞道:“这很简单,我自然不是曹c,袁伯文更不是诸葛武侯。所以咱们不要多忧。”

他不管华媚娘同意与否,径自向大门行去。

转眼他已跨出大门外,在灯笼光线下,一共有三个汉子,其中两名短打佩刀的大汉,是早先曾经人店向姓黄的说话那人,满面胡子,一望而知很多天没有梳洗剃面了。

这三人一齐转眼望着展鹏飞,由于展鹏飞衣帽齐整,笑容可掬,态度十分自然,所以他们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他们都几乎是同时向这个仪表出众的青年点点头,作为招呼。

当然他们也马上就醒悟了自己的愚蠢,登时人人面色大变,又惊又怒。

两名汉子锵锵掣出长刀,口中各自怒骂连声,迅即向展鹏飞扑去。

余下那个巨头大汉,打地上拣起一根粗g,少说也有鸭卵那么粗,长达六尺。g尾拖地之时,发出了铁石碰击之声。

由此可知道这个巨硕的打手,使用粗g乃是钢铁所铸制,重量必定十分惊人。可以想象得到此人若是出手夹攻展鹏飞时,所谓“一力降十会”,单单是靠那两膀的蛮力,就足以使展鹏飞万分头痛了。

另外那两人亦不弱,两口长刀电闪般向展鹏飞攻去,刀法精奇,又配合得好,以致展鹏飞的锋快宝刀,连连削空,竟不曾找上人家的兵刃。

巨硕大汉握着粗长铁g,大步上前,口中喝道:“让开,让开,待老子一g砸死这婊子养的白脸……”

但另外两个大汉正攻得顺手,展鹏飞步步后退。因此那巨汉没有挥手的机会。

店门一道人影悄然飘出,那巨硕大汉只觉眼睛一亮,不由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段丰满玲珑的女子,正急急逃去。他只望了这么一眼,就知道了两件事。第一点是个女子不但很美,曲线动人,而且衣服还没有穿好,前胸一定是l露着,可以看得见那隆耸的酥胸。

第二点是这个美女不会武功,步伐散乱无力,一手就可以把她攫住。

当然他知道这个美女,正是一谷二府三教等六大邪派里头闻名垂涎的尤物华媚娘。登时心花怒放,猛一转身,大步追去。

华媚娘走得慌慌张张,才奔出十七八步,忽然绊倒,左脚上的绣鞋也甩到一边,情形十分狼狈。

巨硕大汉已经追到她身边,哈哈一笑,伸出巨灵之掌,一下把她揪起来,果然首先看见她敞开的前胸,高耸着玉琼雪堆似的双峰。

大汉的念头还未转过来,猛然感到全身一阵麻木,四肢百骸都失了知觉,粗长的铁g当一声掉落地上。

他的神智仍然清醒,可是口舌僵硬,无法开合,所以发不出声音来。

华媚娘已经自家站定,一点儿乏力的样子都没有,面上含笑盈盈,可是媚眼中却s出可怕的光芒。

她抬手伸向大汉的面门,只见她纤纤玉指中,捏住一根又细又短的针,针尖泛动着蓝光。

巨硕大汉一望而知此针淬有剧毒,顿时骇得汗流浃背。敢情他躯体虽是壮硕逾于常人甚多,但也捱不起人家这根小小毒针。

华媚娘笑道:“蠢汉,姑娘岂是你们这种癞蛤蟆吃的么?瞧,我这支小小毒针,扎在你眼珠中,你就活不成了……”

巨硕大汉只有连连眨眼的份儿,他很想一直闭起眼睛,无奈眼皮盖子上没有练过功夫,决计挡不住毒针一刺之厄,再说,他也不能不看她的动静。

华媚娘的身子简直紧贴着他,所以挺突在衣服外面的双峰,碰触着他胸腹,可是他却毫无感觉。

这个冶艳诱人的女郎又道:“蠢驴,姑娘我告诉你吧,我左脚的绣鞋没有古怪,但右边的这一只却装有上了麻药的钢刺儿,所以你被我轻轻踢了一下,就动弹不得了。为什么我不两只鞋子都装上麻药刺儿呢?那就是妙计啦。刚才我跌了一跤,甩脱一只绣鞋之后,你看见了,便自然而然会感到我的鞋子不是特制的。想想看,特制的鞋子,哪会甩脱的?”

她在这边唠唠地说,那边展鹏飞因为少了巨硕大汉的威胁,业已施展出威猛过人的刀法,连连施展反击招数。

华媚娘又道:“我再跟你说吧,蠢驴啊,我出来时候,特意用镜子的反光照s你眼睛一下,使你发觉我逃走,却不是你有那么灵警的,知道了没有?”

巨硕大汉听得懂听不懂,都无从回答。

华媚娘不悦地哼了一声,道:“好啊,你敢不理睬我吗?哼,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他岂是胆敢不理睬,事实上是不能之故。华媚娘的话简直是无理取闹,可是她却像是很认真,纤指捏着毒针,一寸一寸地向大汉眼珠移去。

比黄豆还大的冷汗,从大汉鬓边冒出来。

华媚娘笑道:“你怕死吗?”

大汉眨眨眼,忽见毒针已碰到了眼睫毛,不禁骇得心胆俱裂。

华媚娘全无一点儿怜悯之意,毒针向前一送,登时扎入大汉眼珠,大汉吐出一口气,寂然不动了。

她转眼一看,展鹏飞恰好一刀劈断一把长刀,他这一刀杀气腾腾,笔直砍落,把那名大汉劈为两段。

另一个大汉骇然跃开,正待逃走,展鹏飞耸身跃起,凌空飞扑追杀。

他的宝刀闪耀出一道电光,眩人眼目。可是最具威力的还是他那强大无比的气势,罩住了敌人。

那名大汉心胆皆寒,反而不知往哪边逃窜才好。略一犹疑,宝刀精光寒气已经迫上身来。

但见展鹏飞划空掠过,那大汉砰一声跌倒地上,气绝毙命。

展鹏飞一个起落,拉着华媚娘道:“快走……”

华媚娘笑一声,道:“你的刀法真够劲……”

展鹏飞拉住她一只手,放步奔去,霎时转到街上。

这个市镇不大,入夜之后,这条仅有的街道上虽然还有不少店铺都点上灯火,但行人已经稀稀落落。

展鹏飞心中叫声不妙,因为这等情况,对逃走的人十分不利,对追兵来说,随便一问,都查得出他们的逃向。

他决定折入巷道内,以免被街上行人看了,指点追兵。

可是华媚娘却停下脚步,目光望着一家杂货店。

展鹏飞拉她移步,道:“快走,你想等追兵么?”

华媚娘道:“不好了,袁伯文放心远去,敢情已部署了厉害人物,高手竟有三名之多,我们万万逃不掉啦!”

展鹏飞讶道:“你如何知道的?”

华媚娘道:“我的人留下暗号,指出金睛鬼爪袁伯文部署留守的人手实力强大,而且有三名高手之多!”

展鹏飞听出破绽,立刻诘问道:“你的人?你哪里还有人手?华家庄被破,j犬不留,哪儿来的人手?退一步说,就算还有人手,他们怎会知道你在此镇?”

华媚娘道:“我父亲向来深谋远虑,早就提防发生全庄覆没的事情,所以他另外安排了几个人住在庄外,平时亦不往来。有事之时,这些人的责任是跟踪敌人和通报消息。所以不但我的下落他们晓得,连我父亲亦已得到消息啦!”

她笑一笑,又道:“我一路上都以独门秘传手法留下线索,所以他们不会找不到我的!”

展鹏飞听了,心中半信半疑,当下道:“依你说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华媚娘道:“我们看看能不能躲起来,只要暂时避过他们的耳目,救兵或者就赶到!”

展鹏飞不以为然,道:“咱们救兵赶到时,那金睛鬼爪袁伯文也回来啦,两相抵消,咱们还是占不到便宜。”

华媚娘耸一下肩头,道:“那你说怎么办?”

展鹏飞目光四s,但见那杂货店和街道对面店铺一些人们,都惊讶好奇地向他们瞧着。

在这种小市镇上,根本没有秘密可言,何况华媚娘冶艳风s,见过她的男人,恐怕一两个月之内印象还不会磨灭。

他决然摇摇头,道:“没有用,咱们没处可躲,走吧!”

华媚娘紧跟着他,和他并排往前走去。他步伐不快不慢,毫不匆忙,亦不掩饰行踪。

华媚娘轻轻道:“如果没有敌人威胁,那多好啊。我最爱在黄昏时光出来散步……”她声音中渐渐含有神往的意味:“在山林中也好,在田野中也好,甚至是在市街上也好,我都很喜欢……”

展鹏飞惊异地瞧她一眼,虽然他随即默默继续走去,但内心却并不沉默,想道:我以为她只喜欢华丽富室,以及锦衣玉食那种奢靡生活,谁知不然。散步只是那些欲望较少的人们的乐趣呀……

只听华媚娘又道:“但今晚更有意思,因为有危险在暗中等着我们,这样更刺激有趣了……”

展鹏飞道:“危险并不是有趣的事!”

华媚娘道:“每个人想法不同,你无须勉强别人同意!”

展鹏飞道:“这话也是,瞧,咱们快走出此镇了!”

华媚娘道:“敌人一定在镇外等候我们,因为在街上动手的话,太多人看见,总是不大好!”

她话声停歇一下,又问道:“你为什么决定大摇大摆地走出镇去?难道这是深不可测的空城计么?”

展鹏飞一笑,道:“不是空城计,只不过我深信此地没有可藏匿之地,所以干脆光明正大地走出镇外,与敌人决一死战,你认为我这看法如何?”

华媚娘道:“你是个不图侥幸的人,所以称得上是一条好汉。”

她意思是说换了别人,当要考虑到躲藏之举,也许能躲过敌人耳目,这便是侥幸之心了。

展鹏飞苦笑一下,道:“多谢你的夸奖,但据我所知,越是英雄好汉的人,越死得早,对不对?”

华媚娘道:“正是,但这也是没可奈何之事。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有所得,另一方面必有所失。”

展鹏飞一来感到不易接下去,二来他们已走出这条最后的一间店铺,已步入危机四伏的范围内,所以不做声,警惕地行去。

华媚娘用手肘轻轻碰他一下,道:“展鹏飞,对我们来说,我们有没有救兵,都没有分别,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展鹏飞讶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华媚娘想了一下,忽然改变主意,道:“算了,你迟早会明白的!”

她四下瞧了瞧,又道:“奇怪,七星教的人怎的全无踪影?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动手?”

展鹏飞笑一下,道:“咱们何须替人家烦这个心……”

他话说得轻松,其实心潮起伏,细细寻味这个美女刚才的话。她的话决不会无因而发,内中必有深意,但一时之间,却不易猜透真意。

华媚娘又用手肘碰碰他,道:“展鹏飞,我有个提议,就怕你不肯接受。”

展鹏飞道:“你先说来听听好不好?”

华媚娘道:“我想……如果有敌人出现,你最好别管我,你逃你的,反正他们不会把我怎样!”

展鹏飞道:“这如何使得。咱们逃走时,已杀死他们不少人,你还认为他们会让你活着吗?”

“我对这些人很了解,他们不会杀我的!如果是名门正派,又不同了!”

她自信地笑着说:“七星教之人,彼此间没有什么感情道义可言,我们杀死的不是他们的性命,他们才不管呢!”

展鹏飞道:“那也不见得,我瞧七星教这一派人,个个凶狠嗜杀,恐怕跟别的邪派的人不太一样!”

“没有的事,”华媚娘道:“你要明白,对象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他们的反应不同!”

“但是我却不能舍下你自行逃走,”展鹏飞话声相当坚决:“我若是那样一做了,将来还能做人吗?”

华媚娘笑一声,道:“傻子,你若是战死此地,更没有价值!”

她见展鹏飞不做声,显然不同意她的话,便又说道:“唉,你的思想和行动,都像是那些正派古板的侠士,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帮助三y教的,你不是那一类人。我看你还是抽身退出这场是非的好!”

展鹏飞道:“我现在还能抽身撤退么?”

华媚娘道:“当然可以,除非你已被三y教主无邪仙女迷住了!哈……哈……想想看,她居然自称无邪仙女,真是天晓得。如果她无邪的话我简直可以当上圣女啦!”

她格格笑着,看来她一点儿也不把团团黑暗中的危机放在心上。

展鹏飞认为这事不好分说,何况事实上他是误打误闯卷入这一场天下各大邪派的是非之中的。由于一来这些邪派决不肯让他晓得许多秘密的人,只身退出。二来义弟阿平还在无邪仙女手中。三来他也有着好奇之心,想把这一场邪派风波看个水落石出。

他脑海中泛起了无邪仙女的影子,但忽然另一个清丽绝世的脸庞闪现心头。后者是他在袁伯文书房内看见的画像,也就是引起这场邪派拼斗的主要人物狄可秀,燕云大侠狄仁杰的独生爱女,她的影子竟使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连展鹏飞自己也惊讶起来。

在荒郊大道上,四下虽是黑暗无光,可是华媚娘走得很稳,可见得她内功火候还不错,眼力明锐,已到了夜能见物的境地。

他们忽然一齐停步,原来在他们前面二十余丈远的路上,忽然出现了一团火光。

华媚娘讶道:“瞧,人家用火把来迎接我们啦!”

展鹏飞道:“奇怪,我没有看见人影啊!”

华媚娘道:“相隔这么远,人家c下火炬就走开,你岂能看见?”

展鹏飞道:“不,彼明我暗,就算距离稍远了些,也不可能看不见人影闪动,奇怪,这支火炬怎能突然出现呢?”

华媚娘道:“过去看看就知道啦,何必瞎猜!”

展鹏飞即不移步,也不反驳,心想:“你哪里明白呢?我如果猜测得出对方手法,便不难看破他们的用心,更进一步便可测透所有的部署了!”

他的脑子忙碌地工作起来,很快就想出要使火炬突然出现的办法,竟有好几种之多,例如利用特制的黑罩,用长索远远控制,随时可以扯开,露出火光。

又或者是在路边先挖一个坑d,人躲在其中,上面遮住火光透出。用时只要迅快打开遮盖物,举起火炬就行了。

再者就是用特制的火弹,在一两丈外掷击火把,将之点燃亦可。

总之,手法有好几种之多,但不论怎样,任何人在这等处境中,只有两种反应,一是转头逃走,二是过去看个明白。

第一条路比较不可能实行,因为转头逃走之时,便不免疑惑黑暗中是不是有敌人等候狙击。第二条路比较行得通,至少人家已知道你的下落,反而点燃火把,必有缘故。若要狙击,何须事先惊动你呢?

展鹏飞很快就分析出这个结论:绝大多数的人当此之时,必定大着胆子过去瞧瞧,再想法子应付。

他微笑一下,举步行去,但去势不快。

华媚娘跟着迈开步,一面问道:“过去要看看么?”

展鹏飞道:“不,我暂时让他们安心而已!”

华媚娘道:“真的?你作何打算呀?”

展鹏飞道:“我要突然落荒逃走,当然把你带着一道走。”

华媚娘道:“如果人家在两边设下埋伏,黑夜狙击之下,你十成功夫便只剩下三成而已。何必冒这个险?”

展鹏飞道:“别怕,如果你的情报正确的话,敌方只有三名高手可以对付我,其他之人都不是我的对手。那么你想想看,他们三名高手分散等候我呢?抑是聚在一起,合力收拾我们?”

华媚娘道:“假使他们一个对一个没有把握赢你的话,至少也会准备两个人合力对付你!”

“这就对了,”展鹏飞道:“他们既然不能分散,那么就算大道两边有埋伏,谅也不是他们三人之一,我们怕什么?如果往前走,到了火炬之处,那时你看吧,不是三个一齐大笑现身才怪呢!”

华媚娘同意地连连颔首,故此当展鹏飞突然抱起她跃向路边的黑影中时,她没有异议,还尽量缩起四肢,以免妨碍展鹏飞奔蹿的行动。

展鹏飞和华媚娘蹿入路边黑影中之后,火炬照耀下的大路上,果然迅即出现三道人影。

其中一个满面胡子敞着前胸的彪形大汉,讥讽嘲怒地向另一个瘦个子道:“嘿,诸葛先生的妙计到了你周蒙手中,立刻就变了样啦,瞧,人都跑了,袁六爷怪罪下来,咱巨一峰可不管……”

瘦个子周蒙摆摆手中长剑,正要说话。巨一峰又抢着道:“陈霸,咱们追是不追?”

名叫陈霸的是个黑脸膛大汉,手中拿着钢鞭,一脸煞气。他猛一跺脚,道:“老巨,咱们不追行么?袁六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的!周蒙这一招固然栽了,但你我两人能置身事外么?”

周蒙干咳一声,道:“巨一峰,先别毛躁,他们只有一个去处,咱们快快赶去,说不定还能赶在他们前头!”

一声惨叫远远传来,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巨一峰跳起来,道:“混帐小子,又杀死咱们的一个人啦……”

陈霸道:“那边好像是麻子张把守的,对不对?”

周蒙毫不动心,道:“不错,是麻子张,这厮近来嚣张得很,不大听话,活该被杀……”

他招呼一声,火炬下的地面钻出一人,双手还持着火炬,大步走过来。

“把火炬弄灭,地上的坑d填好。”周蒙吩咐说:“然后召几个人,随后赶到东北方的古树镇去!”

两名大汉应了一声,火光迅即熄灭,一片黑暗包围着这些人。

巨一峰道:“你们走你们的,咱到渡口收拾那小子!”

周蒙道:“那展鹏飞身手非同小可,咱们合在一起,稳赢不输,若是分开了,就说不定啦!”

巨一峰道:“见他的鬼,姓展的小子能有多大气候?袁六爷已经指示过如何下手便可取他性命,咱不听你的……”

陈霸也冷笑道:“周蒙,不是我陈霸不帮你,你最近实在有点儿颠三倒四,什么都怕。想咱们十多年来杀人无数,不知会过多少名家高手,展鹏飞还远比不上那些人,咱们怕他何来?老实说你这一招失败了,就该听咱们的啦!”

周蒙摇摇头,道:“这展鹏飞武功上虽没有惊世绝学,但他脑筋快,气势强,咱们还是到古树镇上以逸待劳的好!”

巨一峰火爆地道:“陈霸,别跟他穷扯啦,咱们走咱们的,让他自个儿到古树镇等候姓展的小子……”

在黑黝黝的荒野中,夜风吹刮的声音单调而凄凉。

展鹏飞停步道:“前面有一条大河!”

华媚娘的头偎靠在他肩颈间,漫然道:“有一条河么?有船没有?”

展鹏飞道:“天黑这么久,哪还有船?”

华媚娘这时才抬头向四下张望,说道:“渡船也没有吗?”

展鹏飞道:“前面有个渡口,但有没有渡船却不知道了!你让我忽然左转忽然右转地来到这儿,准知过了河就没事吗?”

华媚娘道:“你放心

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华媚娘道:“你放心,我们跟着本教的暗记走,一定可以很快到达有人烟的乡镇,但敌方决想不到我们居然认识得路,所以他们不可能在那边设伏狙击我们,对不对?”

展鹏飞道:“听来不错,但这条河我不喜欢!”

他大概也说不出理由,所以没加解释。

“渡口那儿必定有船,”华媚娘道:“过去瞧瞧,我们只要抵达那边的乡镇,就会有人接应,快,快……”

地面已比较平坦,所以展鹏飞让她自己走。一来自己可以更灵活地应付一切突变情况,二来华媚娘内功不弱,除了没练过武功招式手法,不能应敌之外,其他方面例如夜间视物之力,行走时的步伐等,都远胜常人甚多。

他们迅即走到河边渡口,只见一盏风灯悬挂在河边树下的一艘渡船上。

华媚娘喜道:“瞧,那儿不是渡船么?”

展鹏飞也大为欢喜,道:“妙,妙,咱们快下船,如果没有船夫摆渡,咱们自己动手……”

他才迈了两步,便陡然煞住去势。

在他前面丈许的平坦旷地上,突然从一丛高密的野草后跃出一人拦住了去路。

天色虽暗,但因为相距不远,所以展鹏飞能够相当清楚地看见这人满面的胡子,以及凶气迫人的眼睛。

华媚娘惊哎一声,道:“鹏飞,这个人是七星教的二十一恶煞之一,姓巨名叫一峰,凶得很……”

她的眼力不但锐利,而且见闻广博,一下子认出拦路的敌人来历,这一点对展鹏飞来说,非常重要。

巨一峰狞笑两声,斜睨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道:“狗男女,往哪里跑?”

展鹏飞横刀待敌,口向华媚娘道:“媚娘,这厮有什么惊人绝艺?”

华媚娘应道:“他刀法凶毒,擅长使用同归于尽的手法,硬迫敌人胆寒退缩,便趁机抢攻获胜!”

她短短数语,已把最重要的部分说出。





第06章 古d对狼豺蛛母遗威

展鹏飞登时明白,知道只要不胆寒气怯的话,就不易落败。

凡是用惯某种特异方法取胜之人,很难改变习惯。他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迅快寻思应付之法。

若是以胆力硬拼,到了同归于尽关头,当然是胆力强的人能支持到最后的一刹那。

他要考虑的是,万一这巨一峰凶悍得能够豁出性命的话时,要不要和他同归于尽呢?

展鹏飞几乎在同时之间想通想透,有了坚定确切的答案。他不能退缩,亦无须退缩!因为退缩的后果既是难逃一死,若不退缩的话,亦不过一死而已。

他微微一笑,挑战地道:“巨一峰,华媚娘的话可是当真?你的胆力真的有那么强么?”

巨一峰傲然道:“不错,你敢不敢赌一下?”

展鹏飞嗤笑一声,道:“恐怕是吹牛的吧?要不就是你从前还没碰到过真正有胆有勇的人!”

巨一峰厉声道:“你有种就试一试,来,来……”

展鹏飞还未回答,草丛里又跃出一道人影。

此人现身之后,迅即打燃火折,点着了手中的火炬,一面说道:“等一等,你们要不要公证人?”

他把火炬c在地上,在闪动不定的火光中,只见这个大汉一张黑脸膛,横眉竖目的一脸煞气,手持钢鞭。

华媚娘又哎惊一声,道:“鹏飞,这个人也是二十一恶煞之中的人物,姓陈名霸,手中的神鞭擅长圈打两诀,黏上就难以脱身。”

展鹏飞道:“知道啦!”

心想:对付这种人,须用遥攻远打,大开大合的刀法才有制胜之望。

“哈……哈……”陈霸仰天大笑,道:“姓展的,你知道什么?”

展鹏飞道:“咱们一个一个来,等巨一峰胆力比不过我,才轮到你出手对不对?”

巨一峰应声道:“对,陈霸,你别出手,瞧咱取他性命。”

陈霸道:“一峰,咱们刚才怎样商量的?”

巨一峰道:“别提刚才的话,咱定要瞧瞧这厮的胆子有多大!”

他声音中隐隐有翻脸的味道,如果陈霸坚持下去,他很可能会跟他内讧火拼。

华媚娘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展鹏飞果然手段高明,轻轻易易激得巨一峰铁了心,非来一场单打单斗不可,这样一来就坠入了展鹏飞逐个击破的妙计中了。

但她惧的是展鹏飞既已把巨一峰的火激起来,到了形成同归于尽之势时,巨一峰极可能因此而坚持不退。那么此举岂不是等如增强了他的胆力一般?

陈霸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哈哈一笑,道:“好,好,一峰,你要先上就先上,可千万别被这小子给骇回来……”

巨一峰哼一声,向展鹏飞道:“来吧,陈霸和华媚娘是咱们的公证人!”

展鹏飞喝一声好,长刀挥处,施展出一招“彩云飞”,但见电闪精芒,宛如奔雷闪电般劈攻而去。

巨一峰眼睛一瞥之下,已看透了展鹏飞的这一招“彩云飞”的后着变化。

他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因为对方的刀法变化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不难应付。只有这个年青小伙子的气势,凌厉强劲,却不好轻觑。

当下挥刀相迎,他的刀法看似严守,其实暗蕴攻势,任何的一瞬间只要找到了空隙,都能变化出击,果然大有高手气象。

展鹏飞刀招被封,顿时气势一窒。

华媚娘急忙叫道:“鹏飞,抢攻……你得抢攻……”

巨一峰一连四刀,把展鹏飞杀得连连后退。他厉声长笑,道:“抢攻?哈!哈!这事谈何容易……”

华媚娘娇喝道:“鹏飞,踏紫微步法,攻他中盘……”

展鹏飞正在有力难施之际,听了这话,不加考虑,果然依言踏出紫微步决,“刷”一声运刀疾砍敌腰。

巨一峰感到浑身不大对劲,但仍然出刀硬封。

“锵”地震耳一响,两刀相遇,溅出百数十点火星。

两人腕力相当,没有分出高低。可是巨一峰却仍然心头大震,晓得手中百炼精钢的长刀,已经大有缺损。他心疼得恨不得马上检查一下。可是,风声震耳,刀光耀目,敌刀又向胸腹间劈到。

他暴戾之性已发,脑筋没转过来,挥刀封架,还发出怒吼之声。

又是“锵”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

陈霸看他情势不妙,却反而咧嘴狞笑。他不但没有着急之心,反而因为晓得巨一峰经常在劣势之下,才施展得出同归于尽的手法,所以他十分放心好在巨一峰纵是落败身亡,对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紧接着刀光连闪,“锵锵”之声不绝于耳,火星也连连迸溅。他们仅仅拼了数招,已使人们起了惊心动魄之感。在那刀光和响声中,弥漫着凶杀的意味。

展鹏飞发现华媚娘指点的原则,其效如神,果然把巨一峰杀得招架不已。精神更振奋,刀势如长江大河般不停地攻去。

巨一峰终于在万分艰危中,蓦地找到机会,左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展鹏飞的手掌。两人用力拉拒之间,双方右手长刀,渐渐形成了随时可以砍劈之势。

华媚娘大惊失色,因为这种形势正是她最担心的。

巨一峰方面的公证人陈霸,却泛起满面笑容。

要知他们七星教之人,个个赋性残忍,嗜好流血杀戮。所以目下眼看又有这等惨烈场面,登时心花怒放。

他们对于刺激有如吸毒一般,上了瘾以后,便永世摆脱不了。

这时巨一峰和展鹏飞一步步地绕圈行动,双方右手各自举起大刀,在火炬之下,精芒耀目。

他们一试之下,都放弃了用气力压倒对方的打算,大家的腕力和内力,都差不多。

因此他们已注定了必须在大刀上分胜败生死的结局。

这也就是说他们之中谁的刀能够先砍落去,迫得对方闪避,这个人就赢了。

在表面上他们各各举刀,另一只手则扭结在一起,谁都会认为运刀砍敌之举并不困难。殊不知这里面大有文章,此所以他们没有立刻抢快出手。

这个原因是甲砍乙也好,乙砍甲也好,一刀去下,势必砍中无疑。既如此,则假定甲砍乙之时,乙一看反正躲不了,他也将全力回砍一刀。

于是同归于尽之势已成,不论是甲也好,乙也好,都活不了。

那么他们绕圈移步又为的什么呢?这答案不但局中的巨一峰和展鹏飞知道,连旁观战的华媚娘和陈霸亦深深知道个中奥妙。

由于展鹏飞、巨一峰都深知出刀砍去,便是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他们在没有一点儿把握之前,谁也不会鲁莽动手。

他们必须等到对方生出寒怯之意,才能够发动攻击。只是这种攻击不是有形的,而是无形无声之中迫使敌人丢弃了兵刃,或是松手,或是闭目待死。有上述一种情况发生,方可下手。

要知道一切有生之物,特别是动物都具有的一种投降求生的本能,例如猫狗,碰上强大的对手时,它会躺在地上,将最软弱易伤的腹部暴露给对方,这种阿谀献媚的投降方式,人兽皆然。因此,在生死相持之中,弱的一方必会露出这种投降的本能。

在巨一峰的刀下,已经不知斩杀了多少这种投降的对手。对讲究江湖规矩的人来说,凡是对方弃械的话,纵有该死的理由,亦不能马上就下杀手,何况没有这等深仇大恨,那是更不可以乘机取人性命。

但巨一峰这种嗜杀的魔鬼,却以残杀为乐,根本不讲究任何江湖规矩。

这时巨一峰只觉展鹏飞气势坚强无比。一点儿也没有他经验中的软弱迹象。

在展鹏飞的感觉中,也发现这个七星教高手果然剽悍之极,没有一丝一毫怕死的意味。

他平生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华媚娘指点,得知个中利害得失的话,则他一定会升起妥协心理,希望跟敌人和平地分开,再行决斗。

现在他深知没法妥协,也深知敌人正是要利用这等险恶情势来取胜,所以万万不能退却,退一步也不行。

他爆发出一声狂笑,震人耳鼓,在黑夜江边,把几只不知名的宿鸟惊得振翅乱飞。

这一声狂笑虽然不长,但只要是耳朵没聋的人,也能够一听而知其中所包含的意义,那是坚不可拔的决心,并且对世间一切视如无物。

巨一峰情知他狂笑之声过后,铁定会运刀砍落,任是天皇老子来到,也不能使展鹏飞改变。

在他这种决心之前,生死的问题根本已是微不足道了,所以巨一峰向来以剽悍压倒敌手这一套,已经完全不起作用。

他既然知道自己的那一套已失作用。当然不必再试了。就这么心胆微怯之际,但觉敌人的气势宛如泰山般压下来。

“当啷”一声,巨一峰手中大刀掉跌地上。但已太迟,但见展鹏飞宝刀光华电闪一下,登时血光冒现,巨一峰身首分离。

陈霸瞧得目瞪口呆,竟忘了动手或逃走。

华媚娘也怔住了,半晌做声不得。

展鹏飞定一定神,挺身向陈霸大步行去,相距尚有丈许,刀上的森寒之气已经罩s敌人全身。

陈霸打个寒噤,但他终究是七星教中有名的二十一恶煞之一,陡然醒悟不能怯敌,立刻摄神应战。

展鹏飞挥刀疾攻,精芒如虹,气势凌厉。

陈霸抽鞭封拆,那支打神鞭使出精纯手法,忽圈忽打。此是他平生苦练的绝艺,武林中颇有声威。

可是他仍然被展鹏飞刚才的余威所慑,鞭法使出之时,竟不能得心应手,数招之后,被展鹏飞一招砍翻在地。

陈霸倒在血泊中,双目末闭,华媚娘走到他面前停下来,盈盈含笑,问道:“陈霸,你还有什么心事呀?”

陈霸眼珠转动一下,长叹一声,虚弱地道:“这小子真行,我只后悔不听周蒙之言……”

华媚娘吃一惊,道:“哦?周蒙在哪里?”

陈霸道:“我……我不知道!”

华媚娘道:“不知道就拉倒,你可有什么事要我办吗?”

她问过这话,陈霸没有回答,细细吁了一声,原来这恶煞已经气绝毙命。

展鹏飞道:“媚娘,恕我多嘴说你一句,你真不该问他有什么事了!”

华媚娘站起来,回头一笑,道:“别傻啦,他说了我也不会理他,我只是想骗骗他,使他说出周蒙的下落……”

展鹏飞不说话,但心中却大为惕凛,忖道:“这女人心肠好生恶毒,连快死的人也骗……”

但他向来老成世故,所以不露声色,只道:“周蒙是谁?有多厉害?”

华媚娘道:“周蒙也是二十一恶煞之一,论武功可能强不过巨一峰和陈霸,但心计却高他们一筹。他不现身则已,若是现身,定必有了部署,稳c胜算……”

展鹏飞道:“他人单势孤的话,再有心计,咱们也不怕他。”

华媚娘道:“我不是说过吗,他若是现身,必有所恃,自信能赢才肯出手的!”

展鹏飞现在不比从前,连番的遭遇历练,已使他信心大增,所以对华媚娘的话并不十分介意。

他们渡过这条河流,顺着大路走了一程,前面市镇的灯火越来越清晰。

这座市镇相当热闹,他们入镇时,许多行人和居民,对这一对年轻漂亮的男女,都投以讶异的目光。

展鹏飞用心地向四下查看,颇有紧张之意。

华媚娘发现了,笑着握住他的手,道:“鹏飞,别担心,周蒙想耍把戏也耍不起啦!”

展鹏飞道:“为什么?”

华媚娘道:“因为这座镇上,我大伪教有不少人手,瞧,前面右边那间高大房子,就是我们今夜歇息之地。”

展鹏飞道:“你们虽有人手,但周蒙不比寻常,可能连你的人手一齐收拾……”

华媚娘格格笑道:“你放心吧,别说周蒙,就是金晴鬼爪袁伯文亲自赶到,也不管用!”

展鹏飞讶道:“为什么呢?”

华媚娘道:“因为我父亲已经在这儿啦!”

展鹏飞道:“啊,你父亲东君子华人豪在此?”

华媚娘道:“是的,他一定已作好准备,周蒙运气好的话,就别追上我们,否则他休想活着回去。”

展鹏飞望着已到了切近的漆黑大门,耸肩一笑,道:“我没有担心过,你信不信?”

华媚娘道:“那么我一定是误会了!”

展鹏飞道:“对,你的误会是我故意做成的!”

华媚娘疑惑道:“为什么呢?”

展鹏飞道:“因为我想知道你这一方面,有些什么实力。如果我不装假,你可能就隐瞒不提了!”

华媚娘疑惑不解地问道:“你知道我方实力,便又如何?我何须骗你?”

展鹏飞只仰天一笑,没有做声。

华媚娘拉他一下,道:“走吧,我们入屋休息休息!”

展鹏飞打个哈哈,道:“不,你请吧,我不进去了!”

华媚娘怔了一下,才道:“为什么?你怕我会对你不利么?”

展鹏飞道:“你不会,但你父亲却会。你想想看,既然你父亲已有了准备,可见咱们的行迹,他早就知道,甚至可能一路跟踪我们……”

华媚娘道:“这很有可能,我爹他行事向来神鬼莫测!”

展鹏飞道:“但当我们被巨一峰、陈霸两人拦截之时,形势那么危急,他仍然不现身露面,这是什么意思?”

华媚娘道:“在关键时刻他就会现身。”

展鹏飞道:“但他不必让我涉杀身之险啊,对不?可见得他对我的遭遇并不关心,他只关心你而已!”

华媚娘道:“我是他的女儿,当然他关心啦!这有什么错误吗?”

展鹏飞道:“错是没有错,但他不关心我,我仍然将是首先牺牲的一个。所以我不进去了,你走吧!”

华媚娘说道:“不,不,我们一道进去,你必须饱餐一顿,休息过之后,才可以行动!”

展鹏飞笑道:“你别挽留我,我还有事!”

他猝然转身飞奔而去,连一声道别之言也不说。

展鹏飞在连绵起伏的山区中,已走了三天。

他已经迷了路,本想回到三y教那边,见到那无邪仙女,告诉她说不能为她再做j细,然后带走阿平,去办他们自己的事。

可是三天下来,他已不知自己走向什么地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一直被人跟踪着。

他目前还不知跟踪者是些什么人?可能是七星教的周蒙,也可能是大伪教的华人豪方面的人。

山风呼啸,天色渐暗,展鹏飞找个山洼避风之处,便停留不走。

不过他也不打算对付跟踪的人马,因为他已试过几次,却连影子都没看着。可见人家跟踪真有一套!

他在山洼内一个浅浅的dx中靠着粗糙的山壁坐下,大大透了一口气,接着浮起一个微笑。想道:“不知跟踪我的那人,怎样度过这寒冷而又大风的一夜?他除了不能让我发现外,还得时时刻刻注意着不被我甩开了他……当然这是很苦的任务,我却用不着这样提心吊胆……”

趁还有时间,便收起了胡思乱想,摄神定虑的运功行气。

他虽是宣城五行派弟子,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派出身,但每次一练完功夫,都有身心舒泰神清气爽之感,而且能解盛暑抗酷寒,隐隐有参天地造化的玄机,故此展鹏飞虽然见识有限,却也明白本门的内功路子极是正宗。

一个时辰过去,天早已黑了。

展鹏飞从定中回醒,只觉耳聪目明,虽是在黑夜之中,但三数丈内仍能—览无遗。

他悄然起身,略略舒展一下筋骨,便走出d外。

外面风势更强,天气更冷。可是他身上却温暖如春,一点也不受外界影响。

他循例修习行功,这是内外相辅的重要步骤,必须内外兼修才属上乘武功。

他脚踏五行方位,心无杂念地施展五种不同的手法。

不过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一个丈许方圆的圈子内,缓缓地比手画脚而已。瞧起来像是舒筋活络而不是修炼武功。

行功一行过,展鹏飞疲乏尽消,心境宁恬。他最爱这种境界,仿佛能够和大自然揉成一片,此身和山川大地并没有区别。

人间的扰烦,得失荣辱,在他现在看来,真是很无聊很可笑,一切都虚幻不实,人为什么都看不开呢?

强劲寒凛的山风,呼啸不住,使人感到此地格外苍凉,好像全无生物似的。

他侧耳玲听时高时低的风声,鼻中嗅到空气中的湿气,不觉大为担心,他担心的是会下雨,那么刚才用来藏身的山d就不行了。

于是他往山d左侧行去,运足夜眼,查看形势,看看能不能找一个更好的dx藏身。

找了几处,无意中在一块岩石后面,发现有一个dx。

从地势及风向判断,这个dx不但干燥避风,而且一定相当的深阔,这个dx没有野兽盘踞,这儿可比早先那个浅而小的dx强胜得多了。

岩石后面的间隙还算宽阔,他小心地走进去,在d口聆听了一阵,又用鼻子嗅过,看没有可疑之处,便放心地走入d内。

里面实在太黑了,展鹏飞取出火折,“啪”一声打着了,眼睛却趁这火光乍闪的刹那,把d内迅快瞥看一眼。

这个石d正如他所测料,又宽又深,而且很干燥。d内地面平坦,也没有强风灌入来。

他欢然发出笑声,收起了火折,也不去探究此d多探,径自在旁边坐下。

过了一会儿,干脆躺下,摸摸饥饿的肚子,盘算着明天早上再把剩余的干粮吃掉。

忍着饥火,阖目寻梦,好在他内功精纯深厚,咽了几口唾y,也就不觉得很饿了,同时呼吸也渐渐细长均匀。

当他朦朦胧胧快要睡着之时,忽然惊醒。

d内全无声息,可是他却感到有异。

这只是一种第六感,但他可不敢粗心疏忽,打点了十二分精神,暗暗查听着和警戒着。

过了有一会儿工夫,突然一缕冷风拂到。

展鹏飞健腕一翻,刀光电闪,“叮”的微响一声,挡住了一件体积十分细小的暗器。他的人也一个翻滚,移开了六七尺。刷地跃起,持刀待敌。

现在已证明了他的第六感并没有骗他,只不知暗中袭击他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暗算他?用的是什么暗器?

他生性沉稳,胆子又强。所以屹立在黑暗中,毫不惧怯,亦不毛躁做声。

黑暗的山d内,一片死寂。他记起刚才听到的“咻咻”声;虽是一瞬即逝,但现在细细回想,很象兽类喘气的声音。

当然兽类是不可能发出暗器的,可是人类又怎会发出这种喘气声呢?

在大惑之中,他仍然纹风不动地站着,宝刀藏在背后,掩藏起刀身的精芒。

又过了一会儿,右前方两丈左右,突然传来一阵“咻咻”的声音。

据展鹏飞的判断,这阵声音如是暗袭他的人,那么他也换了地方。因为刚才暗器的来路,乃是相反的方向。

这阵“咻咻”的喘气声很快就消失了,d内又恢复了死寂。

展鹏飞晓得自己唯一的弱点是手中的宝刀,这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黑暗中能闪耀出蓝色的光芒。

对方见到,便知道他的位置了。

又过了一阵,d内突然出现一道静止不动的蓝光,竖立在地面。

一片极端的寂静中,传出了两个“咝咝”的破空声。

但地面上竖立的蓝光仍然不动,突然在距蓝光六七尺之处,响起了“咻咻”的喘气声。

喘声乍起,啪地响处,火光立现,登时照亮了山d内的一部分地方。在蓝光所在之处,周围一丈以内,都被火光照亮了。火光的来源是在半空离d顶大概只有三四尺。

火光也照亮了这d顶的空间,只见一道人影,倒挂在d顶,下垂的双手中,有一只手打着火折。

这个人正是展鹏飞,他看得清楚,在“咻咻”喘气声之处,有一道瘦长的人影,当火光亮起时,迅如闪电般跃开,隐没在黑暗的山d深处。

原来展鹏飞乃是倒吊在d顶,以脚尖勾住石缝,却把那柄宝刀c在地上,引诱敌人出手。

由于他不知道敌人在什么方向,所以他若不是吊在半空,仍然受到暗器乱飞的威胁。

他这一手的确很漂亮很安全,而现在既见到敌人身影,又知他是向内d蹿入的,情况就没有那么糟了。

那只火折的火光尚未熄灭,展鹏飞忽然瞥见在右边墙下,有一块用干草和树叶铺成的厚垫,不问可知那是神秘敌人睡卧之用的。

他更不迟疑,迅即飘落地上,奔了过去,引火点燃干草。

霎时火光大作,d内一片明亮。

展鹏飞动作好快,不但早已跃开,并且已收起火折,拔刀在手。

这座山d说深不深,里面尚有两三丈。

火光一起,便可以看到d底。

不过d壁突出的岩块很多,做成了许多y影,亦足供藏匿之用,所以那道瘦长人影已不知所踪。

展鹏飞打量过形势,又估计那一堆干草枯叶还可以烧一盏茶左右,心下毫不焦急,横刀屹立不言不动。

他也不是故意不做声,而是天生能够忍耐。在目前的情况之下,他暂不做声总是上算些。

过了一会儿,自d内某处传来一个y森森的口音,道:“小伙子,你是谁?”

展鹏飞怒道:“混蛋,你是谁?”

y森森口音道:“哼,你找死还不容易?”

展鹏飞冷冷道:“你已试过两次,得手了没有?这话说得真可笑!”

y森声音道:“死在临头,还敢得意,哼……”

他话说得虽狠,人却不现身。

展鹏飞不为所动,仍然屹立注视着d内各处y影。

他猜想敌人不知躲在哪一块岩石后面,从声音中查听,竟好像从任何一方传来,根本查听不出。

过了一阵,他微微感到不妥,因为那神秘敌人好像已失去影踪似的。这一定另有原因,他暗自忖想:敌人不可能从别的通道逃走。因为若有别的通道,这个山d必定很通风,断不能如此温暖的。

至于不妥之处,乃是为了敌人的无影无声,好象是等待什么发生似的,大概是等候火光熄灭吧?在黑暗中,他既可施展那种微细暗器偷袭,又可趁机逃走……

展鹏飞暗暗在心中冷笑一声,忖道:“难道我不会找点儿什么把火维持下去么?”

于是他转眼四顾,目光转到d口那边,猛然一惊,同时也嗅到一阵臭味,中人欲呕。

只见d口出现了一团绿色的影子,大约有面盆那么大,在地上蠕蠕而动,直向他移过来。

此物除了臭味之外,行动时毫无声息,而且速度甚快,—眨眼间,已移到距他七八尺之远。

这时候展鹏飞更看得清楚了,敢情是一只特别硕大的蜘蛛,全身长着盈寸的绿毛,形状十分可怕。

展鹏飞更不迟疑,双臂一振,身形如大鸟横空,刷地一声飞上了d顶。

他刚才已试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地展臂出掌,勾住了一条石缝的边缘。

他像一头蝙蝠似地挂在上面,目光来回转动,一方面怕那只掠过脚底地面的绿毛巨蛛会暴起伤人。另一方面则防备神秘敌人趁机暗算。

那只绿毛巨蛛堪堪行到他刚才立足之处,在这刹那间,展鹏飞心念电转,当机立断,五指用力,腰间一叠劲,身形呼一声贴着d顶横飞六七尺直到扣住一道裂缝,才陡地停住,仍旧吊挂在d顶。

就在他身形忽移之际,只见一丝银光由d内飞出,s中了他刚才吊着身形的d顶。

另一方面,地上也冒起一缕白色细丝,电sd顶,也恰恰s中了他刚才吊挂之处。

这两下夹攻,凌厉诡异之极,如果他不是早一步横飞开去,一定不能及时躲开。

因为人吊在d顶,单靠五指扣住石缝,不论是在势子上,或在运力之时,都远比不上在平地,在时间上将要慢了一点点。

展鹏飞出了一身冷汗,提气一使劲,又横移了七八尺,仍然吊在d顶。

毫无疑问的那个在暗中伏击他的人,必定深知这只绿毛巨蛛的厉害,亦知道如何利用它的威力。

在跳跃闪动的火光中,展鹏飞仍然无法看见那个敌人的影踪,可是他突然晓得他在什么地方,他是在右边第三处突出的岩石后面。

原来那人忽然发出“咻咻”的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这阵声响有那么一下子显示是在第三块突岩后面发出,但旋即消失了这种方向感,变成好像从四方八面传来似的。

展鹏飞的目光紧紧盯住那块岩石,他已明白了两件事,一是那人乃是利用石壁上凹d,使声音方向变得混淆。二是那人出了问题,大概是生病负伤之类,所以他一使用内力,不久就忍不住非得喘气不可。

这就好办了,展鹏飞浮起一丝冷笑,大家熬下去,一定有你的乐子……

那只巨蛛已经游近火堆,它那丑恶的形状,遍身闪闪绿毛,以及冲鼻的臭味,叫人看了,真想作三日呕。它扬起一只巨爪,长达三尺,向火堆作势,欲落不落。

展鹏飞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只前所未见的惊人巨蛛,它体积虽然庞大,但行动却极迅捷,那只巨爪在火焰上忽起忽落,竞不知闹什么玄虚?它的尾部微掀翘起,一根比笔管还粗的白蛛丝,拖曳地上。

这么粗的蛛丝,相信连猛虎被黏上了,也休想挣脱。脆弱的人类更不必说了。

展鹏飞看了一阵,越瞧越感到这只毒物不可招惹。不过目下又为形势所迫,恐怕躲也躲不过,尤其是等到火堆熄灭,全d陷入黑暗之中时,这只巨蛛行走时无声无息,很可能被它吃了还不知道。

对,他必须尽力脱困,纵然失败被噬,也胜过束手待毙。

他提一口真气,小心地飘落地面。距离那只毛巨蛛大约是两丈左右。

身形一落地,马上贴靠着石壁而立。

巨蛛兀自在向火焰舞爪,对身后的动静,好像全不觉察。

但展鹏飞却不敢认为它毫无警觉,所以蓄势待发,随时可以横跃逃避。

他瞅住距他七八尺远那一根蛛丝,这根蛛丝从d顶悬垂下地,迤逦通到巨蛛的尾部。

刚才他就险险被这根蛛丝s中。

如果他的宝刀肯定能断蛛网,那么他一定毫不迟疑向网外冲逃。纵有蛛网拦路,亦可破网而出。

可惜他不敢尝试,因为出手去试的话,蛛丝的震动马上就惹来巨蛛的攻击。所以除非这口宝刀能克制这头毒物,不然的话,还是避免触怒它为佳。

他一步步向d口移去,当然脚下十分小心,一来不可弄出声响,二来不可踏到蛛丝。

离d口只有三四尺,外面挟着湿气寒风,吹扑面上,使他头脑大感清醒。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那只毒物的臭味,能够使人嗅多了头昏,时间再久,一定会失去神智。

内d传来一阵干涩的语声,道:“喂,等一等!”

展鹏飞很不情愿地停步,冷冷道:“等什么?”

那人道:“你逃不掉,d口有蛛网封住!”

有蛛网封d关他什么事?展鹏飞暗想:刚才他敢数度暗袭,想杀死我,现在干吗慈悲起来?

他决定不和他多说,d口就算有蛛网封住,但只要有时间,就有办法逃出去。

如果是被巨蛛紧迫着,当然来不及设法了。

那人大概猜得出展鹏飞不理他,又道:“蛛网的粘力强绝天下,这还不说,最可怕的是丝上有奇毒,沾上就没得救了!”

展鹏飞忍不住驳他道:“我若这被巨蛛吃掉,岂不是正合你意?何须好心警告我?哼,分明是另有图谋,我才不上这个当!”

那人忙道:“不,我有法子出去,但我也有困难,非你帮忙不可。”

展鹏飞道:“果然不错,你要利用我,对不对?哈……哈……没有这么容易!”

那人道:“咱们若是同舟共济,尚可脱险逃生,如果互不合作,首先遭殃的是你。”

展鹏飞可没忘记注意那巨蛛的情形,直到现在为止,那只毒物还在火堆边舞爪,好象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一般。

同舟共济这种荒谬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那人急道:“喂,喂,等一等!”

他接着急喘起来,话声中断。

展鹏飞却为了他喘气之故,因而改变了心意,暂时不作行动。

过了一阵那人喘声已停,展鹏飞便问道:“你可是负伤了?”

那人道:“我……我……有病……”

展鹏飞懒得追问他生的是什么怪病,当下道:“你有话快说,休想拖廷时间!”

那人道:“我姓邱名可畏,兄台你贵姓大名?”

现在他可够客气了,不但尊称兄台,而且还先报出姓名,才敢动问,真是时移势改,情况全都变了。

展鹏飞道:“我叫展鹏飞,你有话快说,快……”

邱可畏道:“鹏飞兄,你若助我脱困,我一定有所报答!”

展鹏飞仰天大笑数声,道:“你报答我?哈……哈……邱可畏,你外号不是叫狼心羽士么?听说你专做言而无信之事,假如我相信你,受了骗之后,还要挨骂。”

对于狼心羽士邱可畏的名字,他还是从无邪仙女口中听到的,当时一则这外号十分奇怪,二则无邪仙女特别告诉他说,天下六大邪派中的老狼谷,其中这个高手邱可畏最是反复无常,专门害人利己,久而久之,已变成正邪各派都欲杀之而甘心的人了。

一个人能使邪派的人都恨之入骨,这个人缺德到什么地步,已是不问可知了。

展鹏飞故此印象特别深刻,立刻决定不再理会他,自寻活路。

可是一阵寒风扑到面上,使他大为清醒,念头一转,忖道:“这厮骗人也骗得多了,我何不也整他一下,叫他尝尝被骗的味道。”

假如狼心羽士邱可畏不是这种人,展鹏飞决不会动这种歪脑筋的。

他轻笑一声道:“邱可畏,我怎能相信你呢?”

邱可畏这时才搭得上话,忙道:“我可以发誓绝不骗你!”

展鹏飞道:“我宁可认定你是骗我的!”

邱可畏道:“展兄,我有什么法子可以使你回心转意的没有?”

他乃是老江湖,一看展鹏飞还跟他扯,便知尚有机会。否则人家还扯个什么劲?

展鹏飞沉吟一下,道:“我倒早有一计在此……”

邱可畏忙道:“展兄有何高见?请快说出!”

展鹏飞道:“你把逃出蛛网之法告诉我就行啦!我若试过不假,一定助你!”

邱可畏道:“但展兄到时如果不覆行诺言,我岂不是……”

展鹏飞道:“你已没有选择余地,除此之外,免谈。我再说一次,你别的免谈!”

狼心羽士邱可畏叹口气,道:“好吧,我要搏一搏了!”

展鹏飞道:“你再说一句题外之言的话,对不起,我掉头就走,现在你说吧!”

邱可畏道:“我说,我说,你手中宝刀,可以破网而出!”

鹏飞心中大喜,却大笑道:“胡说,我手中之刀有多么锋快你还不知道,怎敢断定破得蛛网?”

邱可畏道:“展兄手中之刀,刀身在黑暗中能够s出蓝光,可知必是神物利器。我若没有看错,此刀必是紫府奇珍蓝电刀无疑!”

展鹏飞自家也不知道,因为此刀他得自幽州杀手晃任重之手,刀柄上虽有两个蝌蚪文字,但却不知是什么字。

目下听狠心羽土邱可畏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儿道理,并非胡言乱语。

他沉吟一下忖道:这蓝电刀若是紫府奇珍,自就破得蛛网,只是,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

好在这个疑问不难获得证实,他贴壁移了两步,又到了d口附近,目光到处,果然有一个巨网,封罩在d口最外面处,若不留神,黑暗中很容易就一头撞入网中。

他先抓起一把沙土,向网边撒去,尘埃落定,只见靠地面有两根蛛丝,一直通到网心,其间有无数横丝,像一把梯子一般,只有这一处梯形的蛛丝,不会粘上沙土。

这就是蛛网的通道了,凡是蜘蛛结网,一定会下一条通道,以没有粘性丝织成,以便它自己迅快游入网心,捕食网上的猎物。

展鹏飞自小生长在乡间,深知此理,所以一下子就找出了这条通道。

他已不必害怕宝刀被粘,当即挥刀割砍,蓝汪汪的刀光一闪,蛛网登出现一个缺口。

邱可畏的声音从内d传来,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那个缺口足足可供一个人钻出去。逃路已有,展鹏飞就不慌忙了。

他冷冷应道:“你骗我也好,不骗也好,反正我总得试上一试的,总之我不会一头撞入网中,这一点你一定会同意,对不对。”

邱可畏道:“展兄,你口气中好像有点儿不认帐的味道……”

展鹏飞道:“何止有点儿,我简直就不认帐!”

邱可畏惊道:“吓?你骗我?”

展鹏飞道:“骗你又怎样?你平生骗了那么多的人,自已被骗一回,有什么了不起?何须大惊小怪?”

邱可畏又惊又怒道:“我真是瞎了眼睛啦,看你的外表,忠厚诚实,谁知只是假面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展鹏飞从破网钻了出去,现在他更安全了,所以心智特别机灵。

对邱可畏的讽骂,他毫不在意。而且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展鹏飞竟能用这种方法收拾了老狼谷的高手狼心羽士邱可畏,定必声名大起,赢得无数喝彩。

“等那火势熄灭之后,”他运内功发出声音,说道:“这只毒物没火可玩就会把你邱可畏搜出,吃下肚子里面了!”

第 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等那火势熄灭之后,”他运内功发出声音,说道:“这只毒物没火可玩就会把你邱可畏搜出,吃下肚子里面了!”

藏在岩石黑影后面的邱可畏听得清清楚楚,他本已不必再藏起身形,可是在d窟当中有那巨蛛毒物,却又使他不能现形。

他气得几乎吐血,这真是七十老娘倒绷孩儿之手。

想不到一辈子叫人上当,这回也给骗了。

他很想不再说话,保留起气力,以便应付绿毛巨蛛的侵击。

但他还是忍不住,高声问道:“展鹏飞,你本来就知道这只毒蛛的底细,是不是?”

展鹏飞遥应道:“我从前听都没听过有这种毒物!”

“那么你如何晓得它的习性?”

“哈!哈!”展鹏飞仰天大笑,道:“我用眼睛加上脑子就知道啦,根据你的做法,我甚至可以料想得到,这只毒物吃了我之后,定然有一段时间不会侵袭别人。而你就可以安然避过它了,对不对?”

邱可畏道:“那我就不知道啦!”

展鹏飞道:“再见了,狼心羽士,我有空会带个信到老狼谷,把你的结果告诉他们。”

“等一等,”邱可畏竭力提气叫道:“展鹏飞,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只要你助我逃出此间!”

展鹏飞哈哈笑道:“除了金银珠宝之外,你还有什么?可是我却最不爱金银珠宝……”

邱可畏忙忙接嘴道:“你要什么我都弄得到手送给你,女人怎么样?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包你一见就喜欢她……”

展鹏飞道:“这个倒是可以谈一谈,你说的女人是谁?”

邱可畏道:“距此不足百里之遥,有个县城名叫武安,那儿有个叫君子陈的乡绅,他的女儿是出了名的美人,包你一见就神魂颠倒!”

展鹏飞呸一声,道:“住口!这样找女人法,我自己不会去抢了!真真放p!”

邱可畏被他骂得哑口无言,事实上他也是信口胡诌的,因为他乃是向来不留意女色之辈,哪儿有漂亮女人,问起他时,就如同向和尚借梳子一般,简直是笑话了。

他尽管是一转眼就可以想出无数诡计之人,但目下已感到计穷力竭,不知道应该用些什么话,才可以把这个姓展的少年打动。

d外寂然无声,他心头大震下,气也提之不住,“咻咻”连声地喘了起来。

他这个毛病正是被这只绿毛巨蛛造成的,而现在眼看火势渐弱,大限将至,不久就要变成巨蛛口中的美食了。

想到这一点,邱可畏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那个外貌看似忠厚的青年已经失去影踪,无疑是已经走了。

邱可畏又惊又恨,浑身簌簌地抖,一面又呼呼的直喘气。

忽见d外飞入一团黑影,势道劲急,直向火堆s去。

邱可畏心中叫一声苦,疑是那展鹏飞设法击灭火堆。但又不禁微喜,因为他还没有走,仍然有一线希望。

那团黑影“啪”一声打中火堆,登时“嘭”的一声,火苗乱冒。

绿毛巨蛛跟着火光冲起舞爪摇身,只见火势在冲起那么一下之后,跟着又旺盛起来。

邱可畏已看见那是一捆干枯树枝,火堆增加了这些燃料之后,又可维持一段时间了。

展鹏飞的声音传入进来,冷冷道:“邱可畏,你为何独自躲在这穷山深谷中?”

邱可畏还未回答,他又补充道:“你愿说就说真话,在下听了觉得不对,拔腿就走,你明白么?”

邱可畏连忙道:“实不相瞒,我正是为了这只毒物而来。此蛛在秘籍上记载的名字是碧火蛛母,生性最爱玩火,但秉天地至毒,我如不是有特制的油衣护身,早就被它吃下肚了。饶是如此,我还是中了奇毒,正在此地苟延残喘!我若有三天工夫养息,再加上得到这碧火蛛母的绿毛来合药解毒,才保得住性命。这便是我为何还不逃走之故!”

展鹏飞早就胸有成竹,说道:“我没问你这些,只问你来此之故!”

邱可畏道:“你别急!我马上讲到啦!我本想冒险采集碧火蛛母丝,做成一面网兜,好去抢夺那火狐内丹……”

展鹏飞一愣,心想原来除了各大邪派的掌门人之外,还有此法可以得到火狐的内丹。

可是他对此并没有贪得之心,就算邱可畏将网兜做好,双手奉上,他要来也没有用处!

他只想从这些帮派的混乱局势中逃生,到武当山求取秘籍,然后返回宣城,办妥他师父的遗命。

邱可畏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奇怪。因为火狐内丹之事,乃是武林一大秘密,知者寥寥无几。

他想了一下,又道:“展鹏飞,我不骗你,这一回你若助我脱困,我一定有令你满意的报酬!”

展鹏飞道:“好吧,你先说说看,是什么报酬?”

邱可畏怔一下,道:“这个……这个……”

展鹏飞冷峻而坚定的声音传进来,道:“不要这个那个了,你们老狼谷最著名的水火绝命神指,你一定懂得,把口诀念给我听听……”

邱可畏又是一怔道:“我当然懂得,口诀念给你听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这是武林秘传的先天大五行神功中的一种,奇奥艰深,没有千锤百炼之功,难有成就可言!你为何要听这等无用口诀?”

展鹏飞道:“你别管,我有我的打算!”

邱可畏为了争取时间,不敢怠慢,连忙把老狼谷驰名天下,独步武林的水火绝命神指口诀背诵出来。

在这套口诀中,大部分是应用庚金戊土等五行术语,其中更有不少是以生肖代替十二时辰。

因此原已深奥复杂的神功秘诀,变得更为艰涩难懂。

据邱可畏的估计,纵是博学鸿才之士,哪怕是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但对这一套口诀,也非得花上一年半载的苦功,才弄得明白。

然后,还得看个人的禀赋,加上内功路数的配合,才可以着手修习这一门神指功夫。

所以他背诵之时,心中直骂展鹏飞愚蠢,徒然浪费双方的气力时间。

展鹏飞静静谛听,在黑暗中,他神彩焕发,眼睛越来越明亮。

他这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如果邱可畏能看得见,一定会修正他的想法。

这本是十分巧合的事,展鹏飞自从第一次开杀戒,把盗泉双怪杀死之后,整个人就好像开了窍一样。

对于他五行派的心法,时时领悟出新的境界。

此所以他后来表现得功深招奇,时时能够抢制机先,当然,这与他的经验阅历也大有关系。

当日他听无邪仙女指出各大邪派的著名人物,以及各派擅长的武功时,对于老狼谷的水火绝命神指,就曾经留了意。

那是无邪仙女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当时她道:“这水火绝命神指,乃是先天大五行神功中的一种,先天大五行这个名词,他身为五行派掌门继承人,自然识得。

所以心中动了一下,暗想不知会不会跟他所修习的五行神功牵扯得上?狼心羽士邱可畏背诵口诀,那些天干地支以及五行方位的名词,对他来说,意义之简浅明了,就像别人平常谈话一样,丝毫不须费力解释。

最使他惊讶的竟是,这先天大五行神功和他修习的本门功夫有脉络可寻,虽然其中往往有正反相殊,刚柔异道的情况,但他都深深心领神会,几乎能够随着他的口诀,施展这一门神指招式来。

邱可畏背诵完了,歇了一下,展鹏飞便又道:“再念一遍,但要慢一点儿,有些地方我听不清楚!”

其实他听得再清楚也没有了,可是他不知道邱可畏有没有故意错漏,所以要他再念,以便核对。

狼心羽士邱可畏打深心中认为此举十分无聊,他怎能听得懂这等秘传练功口诀?

为了不要争辩而浪费时间,他干脆不加抗议,又重头到尾念了一遍。

展鹏飞踌躇满志,因为他记性过人,加上心有妙悟,是以这么艰涩难解的秘诀,他已全部记在心头。

“邱可畏,再从头念一遍!”

他明明已记住,而且发现第一次和第二次没有错误。但小心能驶万年船,第三次重复过,那就错不了啦!

邱可畏道:“我的展少爷,这火堆烧完了,我哪有心思再念?你把柴草多弄一点儿来,烧到几时,我就念到几时……”

展鹏飞想道:这话里有文章,待我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他长笑一声,道:“邱可畏,你不念也得念,反正你是乱七八糟念,我根本听不懂……”

邱可畏忙道:“冤枉,天大的冤枉,我师父教我什么我就念什么。哪有乱七八糟的念?”

展鹏飞把准备好的一束柴枝,抛入d内的火堆中,这些柴枝又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邱可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展鹏飞你要听我背诵水火绝命神指的口诀呢?抑是让我说别的话?”

展鹏飞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邱可畏道:“你拥有紫府奇珍蓝电刀,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就不难弄到蛛丝,做个网兜!”

展鹏飞道:“我不希罕什么火狐内丹,你还是念口诀的好!”





第07章 两毒骛蚌争丹经得手

邱可畏没奈何,只好又从头再念,这一回展鹏飞更可以确定这邱可畏没有纂改口诀,因为若是源源本本的念出来,念一百遍都不会弄错,如有纂改颠倒,断无连念三次都不出错之理。

他真想马上依诀修习一下,先把手法弄熟,再练发劲运力的要诀。

邱可畏问道:“还要念么?”

展鹏飞道:“现在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够助你脱险?”

邱可畏道:“我说了出来,你一定帮助我?”

展鹏飞道:“你还相信我的话吗?如果已经不敢相信,问之何用?”

邱可畏一听实在有理,只好说道:“你多弄点儿柴草来,能够把火势维持到天亮就行啦。”

只要把火势维持到天亮,那还不简单?虽然今天夜晚又风又雨,外面又冷又湿。

可是在山里,枯枝干叶多的是,d内那堆火势又旺,湿了的柴草仍然很快烧得着,只不过多烟就是了。

他很放心转身走开,仗着天赋特佳的视力,很快就弄到了一大堆柴草回来。

这些柴草先捆成一小扎一小扎的,以便在d口遥遥丢入d内的火堆中。

由于那老狼谷的狼心羽士邱可畏是出名卑鄙y险的家伙,宁可慢慢逐次将柴草丢入去,维持着火势,以便一直控制着他。

他一面忙着捆扎柴草,一面问道:“邱可畏,这碧火蛛母怎样使你中毒的?”

邱可畏对此不须隐瞒,答道:“我被它喷出的蛛丝沾了一下,因为有特制油衣护身,蛛丝没黏住我,却中了毒……”

好厉害的蛛毒,沾一下就受不了。展鹏飞想。

可是这狼心羽士邱可畏更恶毒,因为早先他明知这碧火蛛母会喷丝对付d顶的人,但仍然同时施放暗器夹攻,以免敌人侥幸逃生。

这等心计,真是天下少有。

邱可畏的声音又传出来,道:“展少爷,请注意那堆火,你添的柴草太少啦!”

展鹏飞道:“这只毒物在干什么?天亮又如何?”

狼心羽士邱可畏道:“他在玩那跳跃的火舌,正如小孩子玩玩具一样,一直要等到天亮才回巢唾觉。现在只要火势不减弱熄灭,它决不走开。除非咱们被它发现在附近……”

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展鹏飞对他深有戒心,所以持着姑妄听之的心情,也不深究或驳斥。

既然这碧火蛛母天亮时要回巢,那么它一定得经由d口出来。这时候它会不会发现有人?或是因封d的网破了而有所动?

这等毒物跟普通蛇虫不一样,它可能具有灵性,而且有某种奇怪的禁忌,犯者必死。

展鹏飞登时泛起了戒心,幸而手中有一把宝刀,使他只有戒惕而不是恐惧。

如果杀死了这只蛛母毒物,既须冒险,同时又白白替邱可畏取得解毒之物。

他摇摇头,认为很不划算。但在这等寒风冷雨的夜晚,因处乱山之中,既不熟悉地形,又不知道蛛母的习性和巢x所在,要逃走吧?也不知道往哪儿逃才对!

他一时想不出应付之计,不禁记起了足智多谋的阿平,师父未死之时,曾称许过阿平的头脑智慧高过他一倍。他认为事实也是如此。

如果阿平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想得出奇谋妙计应付这种诡异的局面,尤其是对付像邱可畏这般y险卑鄙的家伙。

要不然华媚娘在此也可以,她也是十分机伶多智,计谋百出。

展鹏飞本身也很机智聪明,可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大会动歪脑筋,想不出令人叫绝的主意。

像他这回对付邱可畏,已可算是他平生杰作了。其实这都是因为晓得邱可畏的为人,所以自然而生的一种反应,存心叫他吃苦头而已。

离天亮尚有相当长久的一段时间,展鹏飞扔了两扎柴草到火堆。

晃眼间火势大盛,火舌吞吐跳跃,那碧火珠母本来只用一只前爪在玩耍,现在却用两爪,硕庞的身躯也绕着火堆打转。由于火堆一面靠墙,所以它只能作半圆形的打转,不停地绕来绕去。

展鹏飞看着看着,不觉出了神。

首先是那蛛母在火舌上起落不定的双爪,有时随火舌跳跃而倏上倏下,有时却向侧边滑落,动作又快又稳,又极有韵律,所以看来十分悦目。

接着他看见了它绕火游走的动作和角度,加上舞动的双爪,其中一个姿势,使他记起了水火绝命神指的一句口诀。

单单是这句口诀,还不足以令他有所感触,最重要的是加上它游走的动作方向,竟暗合他五行派秘传的水火遁步。而在这种特殊步法上,比划出双爪的动作,便正好是水火绝命神指了。

这件事令他印象之深刻,无以复加。

他蓦地醒悟已获得一种奇奥神妙的武功,这是由他师门的步法,加上了老狼谷的指法而成的功夫。威力如何尚不得而知,却可以肯定这指法和步法必能天衣无缝的配合,成为一门新的武技。

那碧火蛛母的动作并非完全吻合他这一门新技艺,只不过恰恰触动了他的灵感而已。

所以他不再注视蛛母,脑中忙着寻想指法和步法的节奏和演变。

不久,他就发现没有利用那邱可畏是一大失策,当下叫道:“邱可畏,你睡着了是不是?”

邱可畏应道:“别开玩笑,这等情势之下,谁能睡着?”

展鹏飞道:“那就把刚才的口诀念来听听……”

邱可畏毫无办法,只好遵命念诵。

展鹏飞一面听,一面找出能配合指法动作的步法。

邱可畏念完第二遍,他已经大功告成了。

他扔了两束柴草到火堆,自己转身绕出封d的大石外面,就在寒风冷雨中,比划起来。

第一遍练完,他已知道自己成功了。在这荒山中,凄风苦雨的一夜,却让他偶然地成就了一桩绝艺。深心中说不尽欢喜,真想仰天长笑。

练完第二遍时,指势已虎虎有威。

练第三遍时,全身内力自然而然涌奔指尖,渐渐发出哧哧破空之声。

他回去加添柴草时,邱可畏大声道:“展鹏飞,刚才外面是什么声响呀?”

展鹏飞应道:“我不知道,你认为是什么声响?”

邱可畏道:“我听不大清楚,好像是指力破空之声……”

展鹏飞哈哈一笑,道:“你猜对了!”

邱可畏道:“你不承认的话,我或者还怀疑真是指力破空声。你一承认,我反倒不信了!”

展鹏飞听了实在感到不解,讶道:“为什么?”

邱可畏道:“若是发出指力时,能有如此锐厉的破空声,那已经超过了高手境界,可以称为大师啦!”

展鹏飞不服气,高声道:“难道我就不能做大师么?”

邱可畏道:“不是不可以,而是时候未到,就算你禀赋盖世,也需要时间锤炼,才有这等火候……”

展鹏飞道:“区区一点儿指力的成就,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我不相信一个人只靠几手指法,就能打遍天下……”

“这不是雕虫小技。”邱可畏立刻驳他,说道:“指功达到了这等火候境界,也就等于已窥上乘武功的大道,迟早可以获得一代宗师的成就。”

展鹏飞打心中不信,因为这邱可畏诡计多端,可能是设法哄他相信。

他冷哂一声道:“得啦,得啦,一代宗师的衔头不是说着玩的,我这一辈子想都不想这件事。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你的秘传指法,我已学会啦!”

过了一阵,邱可畏才道:“你说你已学会了本谷秘传的水火绝命指法?”

展鹏飞道:“正是,从今而后,这一路指法不复是老狼谷独享的了!”

邱可畏道:“老实说,你杀了我,我也不相信……”

展鹏飞道:“叫你相信何难之有?”

他一面扔柴草,一面说道:“我表演两手给你看就行啦!”

邱可畏道:“不必出手表演,你能背诵得出一半口诀,我就给你叩头!”

展鹏飞微微一笑,认为无须使他相信,便不言语。

y影中的邱可畏也微微而笑,心想他骗人骗得实在不高明!

邱可畏目光凝视着火堆,暗暗发愁,由于形势太不利了,所以他毫无抢夺展鹏飞蓝电刀的办法。

他久经风浪,城府深沉,所以虽愁不乱,默默地寻思计策。

展鹏飞不时添柴,使火势保持不变。他忙得要命,到更远处练一会儿指法,又得奔回来加火。

一直折腾到快黎明的时候,展鹏飞又扔柴加火时,邱可畏下了决心,提气叫道:“展少爷,别走开……”

展鹏飞道:“什么事?快说!”

邱可畏道:“我有要紧话跟你说……”

“哼,你在拖时间,对不对?”展鹏飞说:“等这只毒物回巢时,好顺便把我吃掉,对不对?”

他一口道破了邱可畏的y谋,使邱可畏当真吃了一惊。

“啊,不是,绝对不是,”邱可畏忙道:“这已是过去的想法,现在我已改变主意,所以准备告诉你,如何才躲得过这只毒物!”

展鹏飞心中骂一声“骗鬼”,口中应道:“那么你就说来听听!”

邱可畏道:“实不相瞒,你手中的蓝电刀,就是祸根,因为你用刀斩断过蛛丝,刀上已留下气味,这只毒物很快就会找到你!”

展鹏飞随口问道:“那要怎么办?”

邱可畏道:“有两个方法,一是把刀c在外面的地上或树身上,当然要离此d稍稍远些才行。这样你就可以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了!”

展鹏飞忍不住骂道:“你真是见了鬼,你想哄我蓝电刀离手,到时没有法子可以抵御这只怪物,哼,我才不上你的当!”

邱可畏道:“你可以利用地形掩护,看看那蛛母是不是如我所说,直奔蓝电刀而去!如果不是,你还来得及取刀应付这毒物呀!”

展鹏飞一听而知他这个主意绝对有效,一点儿也假不了。不禁大为迷惑,忖道:他为何对我说真话呢?

邱可畏道:“我知道你怀疑我为何告诉你真话,对不对,原因很简单,我希望你不要遇害,并且肯助我取得解毒药……”

展鹏飞不得不佩服他的才智,说道:“我不想帮你,不过你却不妨把办法说来听听!”

邱可畏道:“这毒物毁损不了宝刀,所以等它舍下蓝电刀之时,你取回宝刀,由我去一旁引诱它,你趁机出刀斩死它,除去人间大害!”

最末后的一句展鹏飞很听得进。不过他仍然怀疑其中有诈,况且要他出手斩毒物,这个险大可不必去冒,尤其是为这恶名昭彰的邱可畏解毒而做!

邱可畏得不到他的回答,心知情况不大妙,当下脑筋连转,寻思如何能够使他答应之法。

这个年轻人,名字不见经传,可是武功还不错,脾气又怪,软硬不吃,实在拿他没有法子。

再说到他武功方面,从他身法看来,内功似乎相当扎实,轻功也不俗,但并非一流高手。

他能躲过两次暗袭,原因有二,一是邱可畏本身负伤,功力减弱,威力自然也减弱。二是他很机警,能及时闪避。

素来狡猾多计的狼心羽士邱可畏,至此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叹口气,道:“说老实话,那碧火蛛丝纵是弄到手中,也已经没有用了!”

他有没有说谎,展鹏飞目前还不能速下判断。但总之对这个人的话一概存疑,就不会吃亏了。

“为什么没有用呢?”展鹏飞还是询问,反正没有别的事好做。

“因为我伤势不轻,等拿到网兜,治好了毒伤,已经过期了。那火狐的内丹,每年只有两次机会……”

“你可以等到下一次呀!”

“下一次?不行!”邱可畏口气中不觉泄露出强烈的遗憾,可见得他曾经多么渴望想把火狐内丹弄到手中。

“为什么不行?”

“因为六大邪派掌门人,等到明年清明节那天,个个都尽全力出手攫夺那火狐内丹。那时候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这六个人作对!唉……”

他悠悠叹口气,竟十分情意真切。

展鹏飞道:“你为了火狐内丹,竟不惜冒生命之险来此对付碧火蛛母这等毒物,你觉得划得来吗?”

邱可畏道:“当然划得来,我用此丹换得了燕云大侠狄仁杰的天魔令,就可以凌驾六大邪派之上,天下唯我独尊了,怎么划不来?”

这个内情展鹏飞也知道,但有一点他不明白的,便是那一谷二府三教六大邪派的掌门人,个个功力深厚,何以要等到明春清明节之时,才一齐下手?

因为他知道六大邪派的掌门人,不但不衷诚合作,简直是尔虞我诈,目前已经各显神通。那么,何以要一齐下手。

“我有一点很想不通,”他高声问:“那六大邪派的掌门人为何不提早出手?他们没有碧火蛛母兜也可以取到火狐内丹么?”

狼心羽士邱可畏真是恨不得一脚踢死他,因为眼看时间无多,这小子还在穷问个不停。

但却不敢不答,还比平时答得快,以免耽误了时间,遭殃的是自己而不是人家。

他赶快应道:“根据一项极可靠资料,六大邪派都知道,这火狐通灵变化,神通莫测。但他们六派各有一种秘传手法可以克制它,把内丹夺过来。但这种手法,只有各派掌门人修习,所以他们不用碧火蛛母丝兜,也可以获得内丹……”

他深深吸一口气,马上接着说下去:“至于他们都要等到明春才敢下手之故,便是因为他们同样有一个禁忌,在一年之内,如果杀过人,就失去出手资格了。所以这一年之内,他们都不敢出手杀人。也因为他们曾经杀人,才必须耐心等候……”

展鹏飞对此已无所疑,当下又问道:“假如他们当中有一个竟有提早出手的资格,岂不是必可得手?”

“不可能,”他肯定的说。“我们大家的情报非常灵通,没有一个掌门人不曾在期限以内杀过人的!”

展鹏飞想起了天真纯洁的无邪仙女,心中很不是滋味,想不到她居然亲手杀过人,实是使人感到遗憾。因为那美好的印象登时为之破灭了。

从无邪仙女身上又想到阿平,忽然醒悟道:“是了,她把阿平留下,分明是作人质之意,以免我反叛或屈服……”

阿平他现在不知如何了,有没有吃苦头?无邪仙女接到我的失踪报告,会不会杀死阿平?

展鹏飞的思想转得很快,立刻又想到阿平机警聪明无比,他一定早就看出情况不利,他能不能施巧计逃出无邪仙女的掌握?

假如阿平在此地,他对这个绝对靠不住的狼心羽士邱可畏怎生发落?

这个念头使他忽然大有所悟,用心一想,豁然明白了一事,那就是邱可畏的话,分明有个大大的漏d。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决计修理邱可畏一下。

天边已隐隐现出曙色了,展鹏飞提高声音,道:“邱可畏,你虽然得不到火狐内丹,可是我已依你之言,把火势维持天亮,保存了你一命!”

邱可畏大惊,道:“展少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他大声答:“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打算走啦!”

邱可畏骇然道:“但……但……这碧火蛛母……”

展鹏飞道:“你不是说我的蓝电刀可以杀死它么?”

邱可畏道:“对呀!但是……”

展鹏飞道:“你想说的是我不可一走了事,免得被它追赶,对么?”

邱可畏道:“对,对,它能根据你斩断蛛丝留下的线索,紧追蓝电刀,也等于追你……”

展鹏飞哈哈一笑道:“如果真是如此,打死你你也不肯把内情告诉我!”

邱可畏道:“我不想你死呀!”

展鹏飞不觉怒火冲起,厉声道:“放p,你用卑鄙手段暗袭我,难道那是人干的?哼,如果碧火蛛母真的会追踪我蓝电刀,你定要闭口不语。如果这毒蛛能加害我,固然很好。纵或不然,毒蛛为我所杀,你也没有损失。”

邱可畏不肯放弃任何努力,忙道:“但我希望你杀死了毒蛛,我好配药解毒呀!我如不通知你,你很难杀得死它!”

展鹏飞叱道:“混帐王八蛋,还敢骗我?哼,我在这儿等着,看看碧火蛛母先找我呢?抑是先吃了你!”

邱可畏突然从石后现出身形,展鹏飞定睛打量,但见这个老狼谷著名高手,身量瘦高,身穿道服,高冠峨髻,乍看真像神仙中人。

可是他的面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鹰鼻凹眼,颧耸颊阔,分明是个y险反复小人之相。

他趑趄着向d口这边行来,经过碧火珠母后面,竟看也不看它一眼。由此可知那碧火蛛母只顾玩火,根本不视不听。

那么这邱可畏一直躲在内d的石后,显然又是j计。

他伪装不敢被毒蛛看见,因此外面的展鹏飞便不敢冒险入d搜杀他。又或者他是怕出d时,被展鹏飞宝刀所杀,是以极力藏起身形,使展鹏飞不敢轻易涉险入内。

总而言之,他这一现身而毫无忌惮地经过毒蛛身后,已证明他一直在使j计。

展鹏飞沉声喝道:“站住,否则我手中之刀就不客气了!”

那个d口并不宽阔,因此纵然没有蛛网封阻,展鹏飞的一把宝刀,也不难堵死出路,正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势一般。何况眼下邱可畏的身有毒伤,气力衰竭,如何能逃得过展鹏飞的宝刀一击?

他在靠近d口外停步,稽首行礼,哀求道:“展少爷,展少侠,让我出去罢!”

展鹏飞道:“不行,除非你过得我宝刀这一关!”

邱可畏道:“展少侠武功卓绝一时,我怎闯得出去?”

他简直是奴颜婢膝地哀求饶命,展鹏飞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苦苦哀恳,实在不容易坚持下去。

邱可畏是什么人物,自然深知展鹏飞这么年轻的人,最不好意思赶尽杀绝。

所以他施展这种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之计,一看展鹏飞果然中计,便试探地迈步。

离d口只有三步,他正要赶快从缺口中钻出,突然一条白影从他身后飞到,全无声息。

这一股白影闪电般s中了他的后背心,便迅即往后收退,邱可畏惨叫一声,手舞足蹈地向后倒退。

展鹏飞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泛起了如释重负之感,那是碧火珠母喷出的蛛丝,把邱可畏黏着拉回去。

他不必为了要不要网开一面而伤脑筋,这种恶毒无耻之人,自应遭此报应,不值得怜悯,所以他如释重负。

邱可畏快要到蛛母嘴边,突然奋力一挣,那件道袍裂为数片,他的人已裂衣而出,踉跄向d口奔逃。

这个变故只看得展鹏飞一怔,跟着那碧火蛛母又喷出一条白丝,一下子就黏住了邱可畏。

只见邱可畏一跤跌倒,身躯被白丝拖拽回去,霎时已到了巨蛛口边。

邱可畏发出惊怖万分的惨叫声,一听而知这个罪孽如山的魔头,此刻已是心胆俱裂了。

展鹏飞一阵后悔,热血上冲,暗恨自己刚才没有出手帮助邱可畏。

念头还未转完,邱可畏的叫声陡然中止,原来他的头已经隐没在碧火蛛母的巨口之内。

一阵咀嚼声传出来,加上邱可畏四肢颤动的情形,真是使人看了恶心不过,也为他十分难过。

展鹏飞恨得直咬牙,望着那只巨大的毒物,决定忍耐着多看一阵,看看有没有下手诛杀它的机会。

不一会儿工夫,邱可畏那么大的一个人,居然连衣服都不剩,地上也看不见一点儿血渍。

那只硕大的毒蛛,现在似乎更加巨大。

它蹲在火堆边,摇晃了一阵,便全不动弹。

展鹏飞一直细心打量,服见d内地上蛛丝纵横,看起来都是黏糊糊的,一定黏性极强。

况且这些蛛丝又有奇毒,若是入d出手,形势万分不利。

但这只巨蛛的样子好像是吃饱了之后,便酣然入睡了。

所以这是最佳的下手机会,展鹏飞皱起眉头,一时不知怎样下手才好!

他看来看去,心想,邱可畏虽然满嘴谎言,但有一句话却一点不假,那就是他手中的紫府奇珍蓝电刀,真的可以割断蛛丝,由此而论,用此刀杀那毒物,当然也办得到。

唯一的困难只是相距稍远,刀够不着,要走近去,又怕满地纵横的蛛丝。

有了,他想到一个冒险办法,何不甩刀遥掷那只毒物?

若是一击成功,固然最好,如果徒劳无功,老实说他转身就跑,还有逃命的机会啊……

这个笨主意实在有很多缺点,但是展鹏飞一来仇恨之心正盛,二来除了此计之外,别无他法。

他迅即下了决心,借着火堆还未熄灭的光线,以及从d外透进去的迷蒙晓色,看准了距离部位,挥刀在头顶盘旋作势。

那碧火蛛母动也不动,极好取准。

展鹏飞全神贯注,目不旁瞬,死盯着那只巨太可怕的毒蛛。“呼”地一声,蓝电刀出手,化为一道蓝汪汪的光华,电s入d。

蓝色的光华快要s中巨蛛的刹那间,它似乎有所警觉,倏然抬头舞爪。

然而紫府奇珍蓝电刀威力实在惊人,巨蛛虽然舞爪封挡,却连长爪削断,刀身笔直c入巨蛛体内,登时绿水溅冒。

展鹏飞眼看那只毒物已经僵卧不动,知道已经死了,为世间除了一个大患。可是他却不禁发愁。因为d内腥臭扑鼻,那蓝电刀又c在巨蛛身上,不知已染上剧毒没有?

这把刀是一件证据,不能丢掉,但拿性命去试试看刀上有没有剧毒,也是办不到的事!

我若是用性命去试,那简直变成求死啦!人命只有一条,如果一试之下有毒,我后悔已来不及啦!

但用别人性命试验也是不行的,他耸耸肩,回身走出山麓。

风雨在半夜时已经停歇,被洗净了的山峦在晓色中十分清爽悦目,令人胸襟大为开朗。

他四下打量一阵,发现在稍高处一堆岩石间,好像有篷顶露出来。那一定是狼心羽士邱可畏这些日子用来藏身之处了,想起他被巨蛛吞噬的惨状,还历历如在眼前,微微引起了欲呕的感觉。

好,待我过去瞧瞧,替他收拾一下遗物,人既然死了,又死得那么惨,什么恩怨都不必提啦,他一面想,一面举步往山腰奔去。

转眼奔到切近,但见那座草草搭成的篷顶,乃是嵌在三块岩石当中。从露空的一面走进去,里面还有一个石d,d口窄小,但里面却宽大,相当温暖和干燥。雨水有外面的篷顶挡住,飘溅不进来,真是容身的好所在。

壁间有个包袱,此外有不少零星物事包括炊具在内,都散放各处。

展鹏飞看了一会儿,便过去解开包袱。如果里面有银钱等物,便要设法寄还邱可畏的家属。

包袱内有两封银子,每封是一百两,另外还有一包珠宝,展鹏飞虽是土包子,但一眼望见这包珠宝内一支镶着珍珠的金钗,还有一个镶满了翡翠的金手镯,也知道很值钱。

他拿刀鞘上镶着的翡翠珠玉和这包珠宝比较一下,但见光泽都差不多,更断定这一包珠宝必定价值巨万的银子。

展鹏飞咋咋舌,想道:邱可畏这个道士一定很有钱,出门在外时,身边所带的东西就这么贵重,这些东西不知道要寄给什么人才好?

包袱内除了珠宝银两之外,就是一些替换内衣裤,以及三件不同颜色的直裰,有缎的,有绣的,另外还有几双鞋袜。

此外有个漆皮盒子,他打开一看,盒内有三祥东西,一是个白玉扁瓶子。瓶身一面刻着“狼烟”两个字。

第二件是个碗口大的圆形铁丝网,网柄只有五寸长,是根圆形的精钢管。这个铁丝网看来好像一把小圆扇。外面有个套子,质薄而软,非丝非帛,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

第三件是五页发黄的纸,上面写着不少字,一看而知是从一部手抄本的书上撕下来的。

展鹏飞坐下来,拿起撕下的书闲看,迅快地由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禁绽出欢愉的笑容。

原来这五页纸上一共记载着三宗不同的事,一是关于这碧火蛛母的习性,以及网兜制法。

其次是关于火狐内丹的详细记载,地点时刻都注明了。

第三件是水火绝命神指的内功修炼秘诀,他已学会了手法变化以及发劲运力之诀,但根基的修为却全无所知。现在详细览阅之后,发现和他五行派的内功路数极为接近。尤其是其中两处脉x,是他五行派一直修炼不到的死角,由于这两处死角,所以使他们的秘传“大五行神刀”中,有七招之多不能施展,为的是依式出手的话,这两处死角就暴露出来,危险万分。

“哈……哈……这真是天助我也!”展鹏飞高兴得独自大笑起来。这两处死角若是练通了,则那大五行神刀其中不能施展的七招,便可毫无忌惮地使出来。而这七招关系重大,据五行派历代相传的一个说法,这七招才是大五行神刀的精华,没有这七招,剩下的全是糟粕了!

这传说是否属实?他依诀参修内功之后能不能练通两处死角弱点?目前尚是未知之数,如果能练通,则这次奉遗命到武当山之行,已可考虑取消。

他迫不及待地想马上就修习这内功新诀,但还沉得住气,决意按住兴奋心情,先办好别的事。

片刻之后,他已回到邱可畏丧命的石d,根据撕下来的秘籍记载,蓝电刀不会沾染蛛毒。

他小心地钻入d内,脚下躲开地面上的蛛丝,屏住呼吸,一直走到那只巨大的碧火蛛母旁边。

那只巨硕的毒物看来仍然狰狞可怖,又好像未死而随时都会突起伤人似的。

在这一刹那间;胆大的展鹏飞也禁不住紧张起来,牢牢瞪住那只毒物,缓缓伸手试探地向刀柄伸去。

他终于握住刀柄,那巨蛛既没有动弹,也没有剧毒侵袭他,直到蓝电刀随手而起,而一切情况都没有变化时,他绷紧的神经才松下来,放下心头大石。

他当时哪里想得到这把宝刀,竟是紫府奇珍?如果不是此宝,休想杀死这只毒物……

他想,面上泛起了宽慰的笑容。

啊,还有那蛛母丝兜得赶快弄好,再迟就错过时机啦……在秘籍上记载得很明白,那个圆扇形的铁丝网,再附上几根蛛丝,就是蛛母丝兜了。

秘籍说,这碧火蛛母若是死去,它的丝在两个时辰内就会失去黏性,必须在限期内弄在网儿上,用特制的套袋套上

第 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秘籍说,这碧火蛛母若是死去,它的丝在两个时辰内就会失去黏性,必须在限期内弄在网儿上,用特制的套袋套上,才能够一直保持灵效。

他拣中一截妹丝,用蓝电刀挑起,黏在网兜上,纵横交错缠了几次,然后用刀截断,把套袋套上。

大功已经告成,他丝毫不敢疏忽,步步为营地退出了d外。

如果现在才让蛛丝碰上一下,以致中毒,那才真是冤枉的了。

离开了这个石d,他贪婪地深深吸几口早晨新鲜的空气,心中大为畅快。

之后,他去采集了十余担柴草,通通丢入d内,d门口也放了些,然后引火点燃。

d内火光大作,不久就烧得十分猛烈。那火势慢慢向外蔓延,最后连d口处的柴草也烧着了。

等这火势熄灭之时,那只毒物和蛛丝都已变成灰烬,不留后患,亦不留痕迹。

现在展鹏飞必须作一个决定,那就是立刻去找燕云大侠狄仁杰呢?抑是先在此地练功,估计多则五日,少则三天,练功可告一段落。

据那撕下来的秘籍上记载,火狐内丹每年只有两次机会可以取得,一是清明节,另一就是重阳节。

展鹏飞已不大记得确实的日子,粗略计算之下,好像还有七八天才是重阳节,于是决定先行练功,顺便看看那个一直跟踪着自己的人,他是忍耐地等下去,抑是现出踪迹前来查看?

练功的地方,展鹏飞已想好,就是邱可畏所居的山d,既能蔽风雨,地方又温暖舒适。

到了那山d内,他把干粮食水都准备妥,以便三五日不出d外一步也不成问题。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又有风雨。

这次展鹏飞学乖了,无论如何都不生火,免得招来奇奇怪怪的毒物。

他虽是独自一人,却相当忙碌,除了用智慧参研内功秘诀,还须得起身比划指法和刀招。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昼夜,经过这两日两夜的参研,他已经悟透不少主旨奥义,在武功上,他已进入另一个境界,当真是越练越有味。

因此这次他一入定就是两天,到后来真气弥漫全身,灵台清澈,功行火候已达到了圆满地步。

忽然一个人蹑足而行的声音,使他从无意识中回到有意识的世界。

这阵步声轻微得像是落叶,距离少说还有二三十丈之远。他不但听得非常清晰,连距离也算得出来。

这个人正悄悄地向我这边行来,不知道是谁?会不会就是那个一直跟踪我的人呢?

唔,大概就是他!我向来没见过他的影子,仅仅是感到他的跟踪,现在幸好老天爷帮忙,让他的声音给我听到了……

他一跃而起,迅即奔到d口,纵上篷顶边的石缝,身形蜷曲贴伏着藏好。

过了一会儿,那阵落叶般的步声已来到切近,这个人必定很有自信,因为他毫不停滞,一直走入篷顶篷盖下的d口边,向d内查看。

展鹏飞居高临下,可看得清楚不过,只见此人一身灰黑色衣服,五短身材,头尖如鼠,举动灵巧敏捷。

他一见d中无人,马上退了两步,惊骇回顾。但没想到有人藏在高处的石缝内,所以一时还未发现。

展鹏飞扬指遥遥一戳,指力破空激s,发出“哧”的一声。

那人动作真快,身子一转,已错开两尺。同时也掣出一把阔身短刀,一招“翻云覆雨”,封挡住跟踪袭到的指力。

他只觉刀身好像被千斤铁锤击中似的,不但发出震耳响声,同时虎口一热,差点儿脱手落地。

展鹏飞指力陡然变化,如水之柔,也如水之冷,拂扫敌腕。

那人哎一声,刀掉落地上,但他的身形却快逾鬼魅,已钻出篷外的山坡。这时他腕间兀自寒疼交集,禁不住龇牙咧嘴的直甩手。

展鹏飞可真怕被他溜掉,因为这个人任何动作都显得极滑溜迅快。若是撒腿一跑,想追上他实在不易!

那人倒没有撤腿就跑之意,两只小眼睛骨碌碌直转,望着飘落他面前六七步远的展鹏飞。

双方互相打量了一阵,那人向展鹏飞哈腰行了一礼,龇牙笑道:“尊驾是谁呀?咱们好像从示见过面啊……”

展鹏飞徐徐道:“不对,我没见过你,你却见过我!”

那人摇晃一下尖细脑袋,道:“小爷别开玩笑,您刚才那一手功夫叫什么名堂?我的手腕差点儿冻僵了!”

展鹏飞面色一沉,道:“你听着,咱们本来没有三江四海之仇,我犯不上伤你性命!但如若我问你一句,你还不老老实实回答一句,我展鹏飞誓必在十步之内,取你性命!”

他本身是个老实人,所以向来痛恨那些油腔滑调之辈,这个五短身材头尖如鼠的人,却正是油嘴这一类人。

那人缩缩脖子,吐出舌头,道:“展少爷,干吗这么凶?你想问什么?”

“你老实回答便罢。”展鹏飞冷冷道:“头一件,报上姓名和门派来历!”

那人怔一下才道:“展鹏飞,你真不知抑是假不知?”

展鹏飞道:“我不爱猜测,你说不说?”

那人摇头道:“你可真够横的了,好吧,我说,反正你决不至于连我这副样子的人也不知道姓名来历!”

他的确有着难以置信的意思,又道:“我鼠精孙小二,天遁门的掌门人是也!”

这个姓名展鹏飞听过,还知道天遁门仅有鼠精孙小二一个人,上无师父,下无徒弟。

所以他自称是掌门人,并没有说假话,只不过是个唱独脚戏的一派掌门而已。

这鼠精孙小二的跟踪绝技,天下无双,所以在黑白两道,他都吃得开,是个受欢迎的罕有人物。

“哦,原来是孙掌门人,在下失敬了!”展鹏飞声音中,含有不怀好意的味道。

鼠精孙小二露出一副阿谀诌笑的样子,说道:“展少爷,咱们有话慢慢讲,犯不上伤了和气。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何跟踪你的缘故,对不对?”

展鹏飞摇头道:“这一点我不问也知道,你先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孙小二怔一下,便道:“今天么?今天是九月初七,后天就是重阳节。”

展鹏飞淡淡道:“你答对了!”

“我答对了?”孙小二大感茫然,摸不透这个相貌浑厚的青年葫芦里卖什么药?

后天就是重阳节了,展鹏飞知道已赶不及去取得那火狐内丹,这一耽误,便要等到明春清明节才有取得的机会。

原来他练功超过了预期的时间,以致错过了机会,但追悔也没有用,世上只有时间永不停顿,谁也没有法子使时光倒流。

“孙掌门人,你知不知道无邪仙女现下在什么地方?”

孙小二鼠眼转动,说道:“待我想想看,她大概在芦州一带吧?”

展鹏飞点点头,心中盘算怎样发落这个鼠精孙小二。

“展少爷!”孙小二看穿了他的心思,先发制人提到这件事:“你打算对付我么?”

“我正在想呢!”

“你等一会儿再想不迟!”

展鹏飞讶道:“等一会儿再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小二道:“因为咱们现下都处身险境,如果不同舟共济合力应付,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座山区!”

“这话果然惊人。”展鹏飞冷笑一声,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你吓人的本事还不错,可惜我向来不吃这一套,你找错对象啦!”

孙小二道:“这是有证据的事,你只要踏出这座山区一步,马上就知我的话不假!”

展鹏飞道:“那也要等到把你处理之后,才试试看是真是假!”

他说话之时,功力已催运指上,随时可以出手。

他刚才已试过这水火绝命神指的威力,心知在两丈之内,一旦施为,孙小二除了出手抵御之外,别无他法。而只要他一动手,就跑不了!

鼠精孙小二诡笑一声,说道:“展鹏飞,我老实告诉你吧!你的武功诚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高明,同时你的指力很古怪,极像是老狼谷的秘传绝艺。”

他停歇一下,面上诡笑忽然消失,换上正经慎重的神色,接着说道:“但我天遁门的神功绝艺,却是以逃遁见长,天下无双。我打不过你,却可以跑……”

“那就试试看,”展鹏飞声音不变,毫无表情地说:“你要逃得掉,我们再谈合作!”

这也是真话,如果鼠精孙小二根本逃不出他掌心,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被展鹏飞杀死,一是投降乖乖听令。决不是站在平等地位的合作了。

鼠精孙小二摇摇头,说道:“这又何必呢?你想想看……”

“砰”地一声爆响,在右方传来,把孙小二的话声打断。

展鹏飞目光一闪,向突如其来的声响发生处望去。

孙小二生得像一只老鼠般,已贴地蹿出七八尺,人家都是从最宽阔之处疾奔逃跑,但他却不一样,沿贴石根角落飞蹿。

他这种逃窜身法世所罕见,地形固然可以给他掩护,极难追击。可是别人若是学他这样逃法,速度必定大受限制,说不定被敌人赶到前头拦截住。

孙小二对于他逃出这个三面是岩石,上面是篷顶的地方,至少有十二分信心。出得外面,他使出这种老鼠般的独特身法,在山岩间闪避奔蹿,谁也追不上他。

他脑后有一股锐如剑光的劲力已经追到,在他灵敏无比的感觉中,这股尖锐劲道简直可以穿透他脑袋,并且把他钉在地上,就像用尖锐的长钢针钉住一只老鼠似的。

他在不得已向侧面一滚,身形翻了回来。展鹏飞仍然站在原地末动,面上挂着冷哂之容。

孙小二一看,他这一使劲躲避敌人指力,改进为退,闹到结果,距离敌人反而比逃走前还要近些。早知如此,他何须白费气力?

那个相貌忠厚青年的冷笑,叫人特别感到受不了。这种奚落,如果是出自一个向来嚣张的人身上,还不算一回事,出于一个老实人的身上,味道就大不相同了。

孙小二那么狡诈的人,也气得直翻白眼,在心中破口大骂。

展鹏飞这一指将大名鼎鼎的天遁门掌门人迫回来,那股指力刚柔缓急变化之际,随心所欲,真是使他欢喜得心花怒放,根本没有考虑到对方的误会。

这简直太棒啦,连我自己也几乎不敢相信我的指力已经练到这等境界!哈……哈……从今而后,我右手使出五行刀法,左手施展水火绝命指,威力比从前增加十倍还不止,像幽州杀手晃任重这一流角色,现在被我碰上的话,准保不堪我一击了!哈……

“展鹏飞,”孙小二叫他一声,声音又涩又冷。“你用不着臭美,咱再试试看!”

展鹏飞这时才发现鼠精孙小二愤激的样子,他立刻明白了,不禁歉然。

有些人越是本领高强,可以轻易击败对方之时,就越谦虚忍耐,不会露出心高气傲夜郎自大的样子。他的确是这一种人。

“孙掌门人,你误会啦,”他解释道:“我刚刚想起了别的事情……”

孙小二当然不相信,谁会在这种赌命的情况下,还分心想起别的事情?

“但是你要再试一试,我却不反对,”展鹏飞接着补充:“总要你死心塌地服了气,我才罢休!”

这不是故意说风凉话么?孙小二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到一个钢盒,这个钢盒内的装置十分精密精巧,当中有一团强力火药。

只要拨动开关,十秒钟左右,钢盒的火药便会爆炸,威力足以炸毁整幢的屋子。

他的手指按在开关上,微微往下揿。现在若是再撤下一点儿,改为横拨。然后,他和敌人保持在五尺以内,“轰”的一声,大家都血r横飞,当场毙命。就算是铁石的身躯,也无法幸免。

孙小二打个寒战,手指尖软弱无力,竞揿不下去。

尽管他平生已杀过不少人,可是轮到要拿自家的性命去跟敌人同归于尽之时,却禁不住胆怯发抖。

这小子再激我一激就好了!他想:我一横心,哼,小子你就别想活啦!

展鹏飞微微哂笑,说道:“孙掌门人,你的面色不大好,哪里不舒服么?”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小二瞪眼质问。他的鼠眼瞪得最大时,也比绿豆大不了多少,所以本是发狠的凶相,却变成滑稽可笑。

“我可不是伯你,惹火了我,哼,哼……”

展鹏飞面色一沉,道:“好哇,你发什么狠?看指……”话声中扬指戳去,指力以及迅快的速度透穿空气,发出“哧”的一声。

鼠精孙小二滴溜溜转开数尺,但寒风拂面,仍然没躲过,百忙中猛可一缩,整个人挠成一团,快逾闪电地从展鹏飞脚边滚过。

他滚到石根,一挺腰站起来,也不过是眨眼工夫,但寒光耀目一闪而过,“噗”地一响,一把明晃晃的长刀,c入他面颊旁边的岩石,深达四五寸。

展鹏飞右手握刀,没有立刻拔出来,虎目含威,冷冷的迫视着他。

“我这一刀本可以割下你一只耳朵,”这个青年怒声说道:“你还有没有怀疑?”

孙小二在怀中的指尖好像恢复了气力,现在他随时随地都能够拨动钢盒上的开关。

“我没有怀疑,”他嘴巴软弱地回答:“你刀下留情,我知道。”

他的指尖虽有气力,但没有拨动开关。你怕死,真是个懦夫,他暗暗骂自己。可是骂是一回事,当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却又是另一回事。

“你知道就好,”展鹏飞声音很威严,也很坚决,“你投降,我就不杀你!”

“哦,对了,就是因为知道他有可能不杀我,我才下不了决心拨动开关。我犯不着为虚幻的面子而送了性命啊。”孙小二想。“何况现在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根本没有第三者看见。”

他的手从怀中抽出来,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刚才心里一迷糊而拨动开关,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怎么啦?”展鹏飞见他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好像是生病,不觉讶问。

“没有什么,”鼠精孙小二苦笑一下,“我……我不大舒服。”

展鹏飞点点头,拔刀回鞘,转身行开六七步,望着外面。

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方才有丧命之险,每个人都会有这种类似的遭遇;一些灾难在无形中消失,但你却全然不知。

“刚才你说咱们都在险境中,”展鹏飞一面查看,一面说:“这话怎说?”

孙小二无精打采地走向d口,拣回他自己的阔身短刀,口中应道:“山区外所有的通路,都被老狼谷的人封锁了,连我也溜不出去!”

他匆匆瞥视d内一眼,心中已有了若干疑问的答案。

“这儿有老狼谷的人住过,而你,展少爷,也精通老狼谷绝艺。所以外面有老狼谷的人封锁,这两件事可以扯得上啦!”

这个人的眼力和判断,使展鹏飞十分佩服。不过若非如此;怎能成为天下知名的跟踪专家!

“你用封锁的字眼,可能错啦,”展鹏飞故意试他,说:“他们是我的接应,你想不到吧?”

“哈……哈……展少爷你只好去骗骗别人,那些家伙决计不是来接应你或任何人的。”

他说得十分肯定,展鹏飞一听,便决定不浪费口舌了,率直问道:“为什么呢?”

孙小二迅快答道:“第一点,地点不对。第二点,人头不对,第三点,时间不对!”

他停歇一下,又自动解释道:“所谓地点不对,是指他们匿伏潜身的位置。他们都选择伏击拦截的方位,而不是便于抢人接应的位置。”

“那么第二点呢?”

“第二点上人头不对,是指他们一共六个人之中,有两个是老狼谷专门执法的刽子手,除非有背叛违法等事情,这两人不大出动的!”

“晤,第三点呢?”

“说到时间,这些人老早就匿伏此地,一直没有增减。如果是你的接应,其中必定有人离开,或者有人赶到,联络各种消息。”

他的分析无懈可击,展鹏飞只好承认道:“不错,他们的确不是接应。这可能是要诛杀狼心羽士邱可畏!”

“吓?是邱可畏?怪不得要出动两个刽子手了!你……你杀死了邱可畏么?”

展鹏飞对他的惊问,只回报以淡淡顿首,表示值不得大惊小怪。

鼠精小二却不认为这是小事情,杀死了老狼谷著名y险厉害的高手狼心秀士邱可畏,而是轰动武林的大新闻,这展鹏飞马上就变成了武林高手们都互相传颂的大人物了。

因此他神色的变化,谁都看得出来。

“天啊,你独力杀死邱可畏?”孙小二喘一口气。“你想想看,山区外面埋伏着多少人手?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邱可畏,这家伙的厉害可想而知了!”

展鹏飞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容。自从那一夜师父遇害,至今不过短短日子,他已经亲身经过不知多少惊奇的事。

狼心秀士邱可畏之死,不过是芸芸众案之一而已,何须大惊小怪?

“展少爷,”孙小二慎重地说:“你有把握杀出老狼谷的重围么?”

展鹏飞对这一问题认真考虑了一下,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老狼谷那一班邪派高手实力如何,如何有把握可言?

他坦白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既然志在邱可畏,咱们怕他们何来?”

孙小二表情沉重地道:“老狼谷的人,会做些什么事出来,谁也猜不到!”

展鹏飞反而笑了,道:“他们的行事既是难以猜测,那么你认为咱们有危险,或者到时就安然无事也未可知!”

孙小二的鼠眼连转,“不,你如果这样想法,一定要吃亏!”

但那个青年一点儿不为所动,走出篷外的山坡。

鼠精孙小二跟出来,深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头脑为之一爽。

他的情绪突然轻松了许多,赶上两步,用手拉住了展鹏飞,道:“展少爷,咱们再商量一下对策可好?”

展鹏飞停住脚步,转眼望着这个天遁门的掌门人。

“咱们商量得出结果么?”他的眼光坦白而镇定,使人感到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物。

“区区在下虽然武功没有什么成就,但在有些方面,却自信比很多人高明。”孙小二露出诚恳之色,说道:“例如追踪或脱逃,除了轻劝和隐遁之术以外,还要擅长观测,以及随机应变的急智。”

他说得十分恳切,大有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展鹏飞看,要这个年轻人相信他的话。

对人如此真诚恳切,他平生以来还是第一遭。故此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他却不想深究原因。

“还有就是揣摩别人的性格,我也有一套。”孙小二继续说:“所以我时时会在没有办法中,想出了绝妙主意!”

展鹏飞笑一笑,说道:“那么现在就有一个证明的机会了!”

孙小二点头道:“不错,我正要证明给你看。”





第08章 初识轰天雷鼠精听命

展鹏飞大感兴趣,心想:如果他能够想出妙计,可以不必动武而逃出重围,那么我就不能不服气啦。

只见鼠孙小二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形钢盒,托在掌心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物事?”

“不知道。”展鹏飞答。“我从未见过,也没听人说过……”

“你不知道不要紧,老狼谷的人一定瞧得出,这就够了。”他开始现出得意的样子。“咱们就利用此物,我包你可以安然脱困!”

“哦?那是什么物事?”

如果这枚钢盒有这么大的力量,那真是故事里的魔盒了。他微笑着,心中不大相信。

孙小二道:“你不信么?我告诉你,这个钢盒叫做轰天雷,别号‘自寻死路’,大有来历,什么人制造不必细说,总之,胆子小一点儿的人,连碰也不敢碰它一下!”

“当然啦,谁愿意自寻死路呢?”展鹏飞说,“但你却胆敢带在身上,岂不奇怪?”

孙小二道:“这枚轰天雷有个开关,拨动了之后,五息左右,轰然爆炸,数丈以内,人畜木石都炸成飞灰,威力之强,举世无双……”

一息就是一次呼吸,但当然不是深呼吸,所以五息的时间实在十分短促。

展鹏飞算出很少人能够在如此短促时间,逃出爆炸威力范围,恍然明白了“自寻死路”这个别号的意义。

“好吧,你打算利用此物,吓走老狼谷的高手是不是?”

“不是我,是你,”孙小二道:“我的胆力骇不退那些魔头,你却可以!”

展鹏飞不知道他这是真心呢?抑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肠?反正只要不是他拿着轰天雷,对他来说,可谓全无损失。

“孙掌门人,你的看法有什么根据么?”

“你是外表浑厚内心刚毅的人,不但是我,只要有点儿人生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孙小二开始分析。“所以你说的话,在你一定履行,在别人都能够深信不疑!”

展鹏飞笑道:“我自己竟不知道有这等情形呢……”

孙小二道:“你不必怀疑了,再说,你的胆力是第一流的,这一点人家也很容易看得出。所以,你拿着这件物事,先警告他们不可迫近你身边,他们死也不敢靠近一步!”

“若是他们敢迫近,我就拨动开关,跟他们来个同归于尽,对不对?”展鹏飞觉得不是味道,连连摇头。“我宁可先出手一拼,再作这种试验!”

鼠精孙小二道:“如果你没有把握打赢,最好别动手。否则等到你落败时,可能就没有机会尝试了!”

说时,手掌移到展鹏飞面前,等他伸手拿。

展鹏飞动也不动,“孙掌门人,你可知道咱们在此地说话,全无掩蔽,老狼谷之人可能看得清清楚楚么?”

孙小二仰头一笑,道:“我正要他们看见,而且你没有马上接过去,在他们想象中,你正在考虑犹疑……”

他的声调含有强烈的信心,令人很难不信。

“展少爷,你拿了轰天雷,表示你已下了决心,他们作的判断更受影响,会认为你已存下必死之心,于是他们非让路不可……”

这种类似赌命的骗局,倒也不容易碰见。展鹏飞江湖经验不多的人,也这么想。

“好,我试试看!”

如果能够把他们骇走,让出通路,那真是难得的遭遇。展鹏飞笑一下,伸手把轰天雷拿过来。

他也学鼠精孙小二的样子,把盒托在右掌心。

孙小二连忙道:“你最好用左手,万一吓不退他们,还可以拔刀应战!”

展鹏飞换了左手,但迅即又改用右手,托住那枚轰天雷,徐徐道:“要唬人就要唬得像样一点,我用右手的话,老狼谷的魔头们见我不能拔刀,一定更加相信我是豁出了性命……”

孙小二冲口道:“对,我差点儿使你露出弱点!”

展鹏飞举步向坡下行去,走了七八丈,回头一看,孙小二这时才举步跟来,可见得这轰天雷的威力,真是十分强大。

下得山坡,顺着一条天然的仄径,转到山谷口。

展鹏飞耳目之聪,本就天生异禀,极为敏锐。加上孙小二已经提醒了他,所以老狼谷的埋伏,他一一发现,却假装不知。

一连过了四处埋伏,方想那孙小二果然把邪派人物的性格模得很准,只要比他们狠,就可以吃得住他们。

这个念头刚刚掠过,忽听一丛树后,簌簌连声,一个人分枝拂叶走了出来,拦住他去路。

只见这人面色灰黑,眼睛翻白,鼻子高而尖,他年约在四五旬之间,一副残毒y险的神色,既可怕又可厌。

这家伙一定是老狼谷的刽子手之一,展鹏飞还未开口,就已经有这个感觉。他既有刽子手之称,一定是个杀人如麻凶狠成性之人,胆力必强,如果能够骇得退他,别人便不敢再试了!

展鹏飞这个判断虽然看似平常,可是事实上已暗合兵法上“知己知彼”的契机。在武林中,高手相争,最难的一件事是迅即决定对策。换言之,凡是高手,都有隐蔽自己强处和弱处的本事,使敌手不能窥测深浅,因而决定不了应付之法。

这个老狼谷的人本来也没有特征,从树丛后行出来时,枝叶簌簌,使人弄不清他武功造诣如何。

谁知展鹏飞有了鼠精孙小二的情报,加上他本身正在采取的步骤,使他立即有了计较,在这一场对手战中,他无形中又占了先手。

那人发出平板单调的声音,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朋友,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玩艺儿?”

展鹏飞向前迫近两步,淡淡道:“你是谁?”

那人耸耸肩:“我只是个过路人。”他一定感到展鹏飞古怪的神色很可怕,所以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泛起了微笑。

“朋友,你敢是迷了路么?”他的声音,也比起初悦耳得多了。

展鹏飞使劲地盯住他:“你是老狼谷的高手,我知道!”

那人不觉退了一步,道:“谁告诉你的?”

“一个姓邱的人。”

展鹏飞慢慢回答,并且往前挪了一步。

“哦?是邱可畏告诉你的?这厮真是罪该万死。他还说了些什么话?”

展鹏飞的手掌作出捏摸钢盒的动作,对方又退了一步。

“他说我走不出三里,就得尸横荒山。你们老狼谷的声名我早知道,他这话决不是假的……”

那人道:“怎么会呢?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要加害你?”

展鹏飞道:“喔,你们杀人还讲理么?还不是像捏死蚂蚁一般,他只要告诉我你们是老狼谷的人,就够啦,别的我用不着听。”

那人道:“我们连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却好像是仇人一样说话,岂不可笑!本人孙奇,你贵姓大名?”

展鹏飞可听过孙奇之名:“哦,原来你就是野狼孙奇?久仰得很,我展鹏飞总算碰上真有来头的人物啦,哈……”

他得意地笑声,引起了野狼孙奇的戒心,问道:“展鹏飞,你遇到了孙某人,有何开心的?”

展鹏飞眼色古怪地瞧着他,徐徐道:“我当然不希望陪我同行之人,是个无名小卒,这意思你懂了没有?”

野狼孙奇连退两步,他在展鹏飞的声音和神情中,已充分感觉出这个青年,是个倔强的敢做敢为的家伙,所以他已有九成相信展鹏飞会当真拨动轰天雷的开关。

这轰天雷的威力,他们这些一流高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展鹏飞是那种外和内刚之人,又可能已有了邱可畏先入为主的成见,他做出同归于尽之事,拉一个人陪他死真是很可能的!

孙奇目下的情况,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假如他不是天生凶狠无比,换作别个,老早就溜跑的远远了。

但是话说回来,展鹏飞这番举动,也可能是个虚张声势的骗局,他只要骇退了他,就可安然脱困。

野狼孙奇心念倏转,终于作了决定。

他唰地纵退两丈,高声道:“展鹏飞,你与本谷无冤无仇,今日放过你。但有一件事你要记着……”

展鹏飞问道:“是哪一件事?”

他这时不能不暗暗佩服鼠精孙小二了,这个人能混到今日,的确有他的一套,尤其是观察人性方面,精辟深微之极。

野狼孙奇哼了一声,道:“今日之事,你日后不得提起半字。如若外间有人得知咱们在此地碰过头,本谷一得到这个传闻,立刻全力取你性命!”

展鹏飞仰天大笑道:“孙奇,你有种就现在动手,我不答应你这个条件,你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远传数里,连鼠精孙小二也听得一清二楚。不觉暗暗跌足。

展鹏飞的做法实在太过火了,孙小二大为埋怨,就算野狼孙奇十分畏惧,可是当着不少同门之面,他岂能懦弱忍让?

鼠精孙小二本来算计得千妥万稳,他深信以展鹏飞的样子,以及他天性的胆力,且这枚轰天雷,必可骇住了老狼谷之人。

根据他的观测,展鹏飞这个人乃是重感情重义气的人,所以他把自己的安危也押上去,认定展鹏飞决不至于自行出围脱困而去,必会考虑到他的安危。因此,老狼谷的人最后将要让步到撤退为止。

这样;他就可以从容脱困,和展鹏飞一起走了。

谁知展鹏飞虽是如他所料,没有独善其身地独自离去,但他却以激烈方式,使情势恶化。

他们双方这一弄僵,那就非得动手不可了,鼠精孙小二懊恼地想,展鹏飞为何要这样做?

他不是不通人情道理之人,为何故意使老狼谷方面,形成了骑虎之势,欲罢而不能呢?

孙小二实在猜不透展鹏飞的玄虚。不过他机智无比,一看情势已经大大变化,连忙改变了应变之法,迅即疾奔现身。

他霎时间来到展鹏飞身边,那野狼孙奇因为他的出现,所以得到缓冲机会,不必马上反应。

孙小二道:“展少爷,你为何故意激怒老狼谷的朋友们?”

野狼孙奇远远冷哼一声,道:“老鼠精,谁是你的朋友?凭你也配么?”

鼠精孙小二不但不气,还堆上笑容,诌媚地道:“是,是,奇老别生气,小可这样称呼,只是为了谈话方便而已!”

他不等孙奇答腔,又问道:“展少爷,你这是怎么回事呀?”

野狼孙奇也很想知道展鹏飞如何回答,所以不再多言。

展鹏飞道:“我也不知道……”

他这个人外貌浑厚,谈话人极易相信:“我只是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恨不得出手大杀一场,所以就那样的说了!”

这些道理听起来很不成熟,唯有出自展鹏飞这等初出道的人口中,才使人肯加以考虑。

野狼孙奇狞声笑道:“好啊,展鹏飞,你放下手中的轰天雷,咱们一个对一个,干上一场,好不好?”

展鹏飞道:“我才不上这个当呢,咱们一动手,你的人就出来帮忙,我太吃亏了!”

孙小二c口道:“展少爷,你这话错了啊,奇老乃是当今赫赫有名的人物,身份非同小可,他说过一个对一个,决没有人敢违背他命令!何况奇老也用不着找人帮忙……”

展鹏飞摇头道:“我决不上当,但凡是邪派之人,向来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算是他们老狼谷主的话,我也不信!”

现在展鹏飞扮演的是死心眼的老实人,他说过不信就是不信。

野狼孙奇不必费口舌辩驳,说道:“这样好不好?咱们两个人找一个地方比划,没有旁人在侧,你敢不敢?”

孙小二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敢情展鹏飞也有他的一套。用意乃是一步步撤出重围。

第一步是把孙奇方面的人手弄掉。

第二步再对付孙奇,或是拼斗,或是逃走。

等到孙奇只剩下一个人之时,他们不论是逃走或比划,都不至于吃亏了。孙小二几乎想举手赞成展鹏飞妙计。

“我有何不敢?”展鹏飞道:“但老实说,我信不过你的话!”

鼠精孙小二忽然c嘴,道:“奇老,展少爷的情绪有点儿不对劲。他本已下了同归于尽的决心,但您老兄却出乎意料之外,不肯与他一般见识,所以他反而大失常态了……”

孙奇点头道:“这话有理,展鹏飞,你跟我走,到了你认为可以的地点,你把轰天雷还给孙小二,咱们各凭武功,拼个死活……”

展鹏飞奋然应道:“好呀,就这么办!”

野狼孙奇不必向老狼谷其他的人再打招呼,因为他们对话声音很大,所有的人应该都听见。况且如果有人反对,那就让他出面对付展鹏飞,这个差事,担保没有人愿意包揽。

另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把展孙二人引走之后,其他四人可以大举搜索那狼心羽士邱可畏。

那个家伙已经好多天不曾露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趁机调查,最好不过。

孙奇迅即转身,沿着山路行去,鼠精孙小二首先跟去,展鹏飞押后,边走边查看后面的动静。

老狼谷的人果然没有跟来。他暗暗冷笑,想道:野狼孙奇这回中计落单,机会难得,我出手之时,决不容情。

他并不曾故意查看,却已经从孙奇的动作步伐之中,觉察出某种弱点。

三个人一直走了好久;突然已出了山区,眼前田畴一泻千顷,胸襟为之一开。

野狼孙奇停下脚步,回头大声道:“展鹏飞,再往前走,不出十里,就会有乡镇人家,更不适合咱们动手!”

展鹏飞道:“再走几里路,必有合适地方,这儿离山区太近了,有人来到近处也不易发觉……”

孙奇忽然哼了一声。这小子实在可恶,到现在还认定我会要人帮忙,嘿,嘿,等你负伤倒地之时,我定要叫你只求速死!姓展的,你等着瞧吧!

他又举步行去,大约三里左右,路边有一片草地,平坦广阔,一两百人厮杀也绰绰有余。

“这儿好不好?”他大声问,当先踏入草地。“不要推三阻四了……”

展鹏飞高声应道:“这儿很好,孙掌门人,这一枚轰天雷还给你,你走你的……”

鼠精孙小二走过去,野狼孙奇离得远远的,不肯挨近他们。

“展少爷!”孙小二压低声音,问道:“你当真要干一场么?”

展鹏飞道:“自然是真的!”

孙小二道:“老实说,刚才您这一手真是漂亮极了,”他的声音仍然很低。“目下孙奇只有孤身一人,咱们要逃的话并不困难……”

展鹏飞道:“我知道。”

“但为何你不走?”

“因为孙奇必定把今日之事,看作平生莫大耻辱。他永远不会淡忘了我!也就是说,他决不会放过我……”

孙小二点头道:“不错,可是目前还是走为上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展鹏飞笑一笑,道:“不,与其留下这件心事,不如趁这机会解决!”

“话是不错。”孙小二道:“可是你准知能赢得了那头野狼么?”

展鹏飞道:“别担心,我打不了跑得了,你请吧!我在今日这件事当中,得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这都是孙掌门人所赐,十分感激……”

鼠精孙小二道:“这倒不敢当,既然您决心一战,那么我在稍远处观战。如若对方有援兵赶来,我会设法通知你。祝你好运……”

他不和孙奇打招呼,径自走回路上。那展鹏飞和孙奇待人接物完全是两种相反的典型。

野狼孙奇是跋扈骄狂,一点儿不把他当人看。

而展鹏飞却一口一声“掌门人”。事实上他这个掌门人,还是展鹏飞的手下败将,人家都没有看轻他,孙奇却视他如同无物!

左道旁门出身的人,习性鄙恶,永远难登大雅之堂。

孙小二一面走,一面想,回头看时,只见孙奇已欺近了展鹏飞。

孙奇早先看得清楚,那展鹏飞的确已把轰天雷交还鼠精孙小二,所以他已无忌惮。

他不但要杀死展鹏飞,还暗暗赌咒立誓,迟早要剥孙小二之皮,才泄得他借予展鹏飞恶毒火器之恨。

展鹏飞右手按住刀把,站得渊亭岳峙,他气度的沉雄,武林高手之中,也罕有伦比。

野狼孙奇运功聚力,迫出凶戾的气势,像一股无形的暗流,涌袭对方。

他坚强凶戾之气,向来少有能抗拒之人。展鹏飞却神色自若,毫无所动。

这小子可真有两手,无怪胆敢挑战。孙奇凶暴的眼光,瞪视着对方。但姓展的小子,你想错了!你以为我一味凶横暴戾,哪知我在武学上,曾经痛下苦功,谨慎修习多年。在这一方面,我一点儿也不粗疏……他手中的兵刃是一条软鞭,鞭身尽是倒尖刺。

展鹏飞早已听过野狼孙奇

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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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鹏飞早已听过野狼孙奇使的是虎舌软鞭,倒钩尖刺上,具有剧毒,挂上了一下,据说比死还难过!

在这虎舌鞭下,已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展鹏飞不敢大意,凝神待敌。他的确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但除了天生的胆子之外,还有一颗侠义之心支持着他,要他尽力为世人除害。

像孙奇这种人,杀死一个就胜过积十万功德。这是有正义,有侠心的人所应尽力而为的事,除了他这种人之外,谁敢招惹孙奇?

虎舌鞭挟着股腥风,呼一声扫到。

这一鞭势劲疾快不说,还幻出三四条鞭影,教人大有眼花缭乱之感。

当然这只是指一般的武林人物而言,展鹏飞却看得一清二楚,宝刀锵然出鞘,正正斩中了鞭身。

刀刃和鞭一触之际,双方对于敌人的内功和腕力都有了初步了解。

那把宝刀寒气侵肤,冷光夺目,快如风,重如山。

饶是如此,仍然不曾斩断了虎舌软鞭。而且迅厉互击了这一记,也没有什么响声。

野狼孙奇厉嗥一声,手中的含毒软鞭施展开快攻,盘扫缠抽,一时鞭影如山,笼罩住展鹏飞身形。

他攻势之毒辣凶戾,正宛如一头恶狼兽性发作一殷,完全是奋不顾身的拼命招数。

像他这种打法,就算碰上武功稍强于他的人,也能将敌手骇退。

而他多少年以来,便曾经吓走了好几个比他高上一筹的名家高手。

只要是有点儿名望身份的人,绝对不愿意和这种对手拼命。

好比碰上一条疯狗,若是不幸被咬了一口,就算宰了此狗,也划不来。

他一直抢攻了二十余招,眼看展鹏飞刀圈越来越小,气势亦大不如前,显然是气沮胆怯之相。

这野狼孙奇心中暗喜,他的凶性与生俱来,并不因心中暗喜而减去凶威。

展鹏飞这个人的沉毅坚强性格,也是世上罕有的。所以他根本不是胆怯,而是因为孙奇凶威正值盛锐,他只好缩小了刀圈,严密防守。

但他实在不感到吃力,有时敌方的招式看似诡毒奇幻,在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将这一招的后续变化全部看透。

他还不知道自己如果施以反击之时,能不能一举歼敌?以这野狼孙奇的久着凶名,他怎样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在三数十招之内,击败此人。

故此他迟迟不肯出手,轻举妄动是他平生最反对的,必须等到真的有了把握,他才出手反击。

孙奇在刺耳狂嗥声中,又连攻了十余招。不但鞭影漫天匝地,从四方八面猛攻,同时他的步法也是奇幻莫测,忽前忽后,变化多端。

在一旁观战的鼠精孙小二瞧得胆战心惊,心想那展鹏飞虽然高明得很,可是今天不幸遇上了老狼谷出了名的凶人,他的小命只怕不保啦……

他转念之际,两颗小眼睛骨碌碌直转,一会儿观战,一会儿查看四下动静。

忽然发现老远处有人影奔来,竟是老狼谷门下的装束,登时骇得胆战心惊,决定开溜。

在溜走之前,他仍然尽力帮忙展鹏飞,大声道:“展少爷,有人赶来啦!”

话声出口,不禁微微后悔。心想:我这是怎么啦?明知展鹏飞情况不妙,还开声警告他,野狼孙奇一定记恨于心,等收拾了展鹏飞,必定轮到我啦!唉,后悔已来不及了,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他连看带想,总共才一转眼工夫。正要迈步开溜,忽然楞在当场。

只见展鹏飞刀光四s,神威凛凛,一连三刀,把漫天鞭影破去。孙奇团团直转,反而被笼罩在刀光之内。

这种极端相反的剧变形势,真是说出去没有人相信。

鼠精孙小二眨眨眼睛,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

但他没有看错,还看见展鹏飞左手骈指如戟,突然随刀疾戳,指力哧一声隔空激s袭敌。

野狼孙奇狂叫一声,砰地仰面跌了一跤,软鞭脱手摔出老远。

他挣扎两下,终于没爬起来,只能用双肘支起了半截身子,望着展鹏飞。

这个著名的凶人,狞恶的面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任何人都能轻易地看出他惊疑的内容是什么。

鼠精孙小二一下子就滑到孙奇面前,动作又快又没有声响。

他俯首望着孙奇道:“你奇怪他从何学得这种指法,是不是?”

孙奇还没有做声,他又继续道:“告诉你吧,他的指法得自你们老狼谷秘传,你信也不信?”

野狼孙奇怒声北道:“滚开,你这死耗子……”

他虽然是身负重伤,但狼威犹在,声色狞恶。鼠精孙小二嚓一声已飞开七八步,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展鹏飞手中宝刀泛闪着蓝光,慢慢下沉,刀尖指住地上那个凶人的心窝。

他冷冷道:“孙奇,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发什么狠?”

这个年轻人的确是唯一无视他的暴戾凶狠之人,他的凶相陡然消失了。

罢了!他想,料不到我孙奇竟栽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

展鹏飞又道:“孙小二没有骗你,我使的指法,正是你们老狼谷秘传的水火绝命神指……”

他话声一顿,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劲装大汉,加急驰来,相距只有一里左右。

“嘿,嘿,野狼孙奇,你的援兵来迟一步啦!”

孙奇忽然道:“要杀就杀,穷啰嗦些什么?”

展鹏飞道:“不,我很希望你能站起身!”

孙奇感到这话并不是作伪,甚感奇怪,问道:“为什么呢?”

展鹏飞道:“因为你能站起身,就不至于吓跑你的援兵了!我想杀死他们!”

原来是这等歪理,他妈的,老子就站起来给你看看……

野狼孙奇牛脾气一发,当真奋起全身之力,迅即起身站好。

他眼前一阵昏黑,看不见对方人影,同时几乎又跌倒了。

他深知这一跤摔倒,便永远爬不起来。当下拼命硬挺,终于支持着站稳了。

展鹏飞退到孙小二身边,道:“我实在有点儿佩服他!”

孙小二道:“佩服什么?这老家伙只有一个狠字!”

展鹏飞道:“能够狠到底,也就很了不起啦!”

他的话好像讥嘲孙小二当初不能狠到底,讽刺他投降之举。

孙小二不觉一阵面红,没有吭气。

“这厮是天生的凶狠角色,”展鹏飞又道:“老狼谷的人有多少像他一样的?”

孙小二道:“还有不少!”

展鹏飞恍然地晤了一声,道:“这就怪不得人人都怕老狼谷了,连我也不大想惹他们。”

孙小二直到这时,才确知展鹏飞根本没有讥嘲他的意思,心中好过得多。

“展少爷,你刚才本来很危险,怎的一下子就反而击败了他?”

展鹏飞回想一下,猛可记起当日初出道之时,碰上了幽州杀手晃任重,也是这种情形,对方的刀招变化,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今日是一样,晤,这里面一定有点儿文章讲究……他的思路被急驰而来的人打断,只见这两人一前一后,已相距有四五丈之多。显然是前面的一个功力较高,所以一阵急驰,脚下便分出了高下。

领先的那个身躯矮壮,手中提着一柄短斧,奔驰之时势道迅猛,好像连山岳也能撞倒似的。

孙小二惊噫一声,道:“小心,那是童渭,外号叫做恶霸,力大无穷,性情凶暴,是老狼谷更难惹的人物!”

展鹏飞道:“他也是刽子手?”

孙小二道:“何止是刽子手,简直是杀人王!”

展鹏飞胸中涌起锄j去恶的侠念,热血奔涌,斗志陡然高涨。

现在纵然有千军万马作为那恶霸童渭的后盾,他也不会畏缩害怕。

“孙掌门人,后面那个家伙交给你,那一个好像比童渭差一点儿!”

孙小二道:“看来是这样,但老狼谷的人,狡诡多诈,我决不会轻易相信他们!”

展鹏飞拿捏时间,突然快步上前,刚巧早了一点儿迫近野狼孙奇。

恶霸童渭在十步左右刹住脚步,但他冲势带来的一阵强风,仍然扑得展鹏飞衣服飘拂。

他环眼瞪得大大,欣起厚厚的唇,狞笑一声,叱道:“展鹏飞,你想干什么?”

展鹏飞道:“你们都是老经验的人物,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恶霸童渭厉声道:“你想加害孙奇,是不是?”

展鹏飞淡谈道:“不错,我先杀死他,再来宰你!”

双方对答了这两句,后面的一个人已奔入草地中。

这人长得高瘦如竹,相貌y险而不凶恶,同时手中拿的又是常见的单钩,毫不扎眼。看将起来,这人似乎容易相处得多了。

他高声道:“展兄刀下留情……”

展鹏飞道:“你是谁?”

那高瘦的人应道:“兄弟姓郭名完,是千古完人的完字!”

展鹏飞不觉冷嗤一声,这种邪恶的东西,居然也提到“完人”两字,真是不要脸到家啦。

郭完又道:“江湖上有道是好汉不赶乏兔儿,敝派的孙奇已经落败,依照武林规矩,展兄不可再下毒手。否则何异于屠杀手无寸铁之人?”

展鹏飞可不上这个当,冷笑道:“跟你们这些人,什么江湖规矩,谈都不要谈!孙奇,我要出刀啦!”

他的目光寒冷无情,盯住孙奇。

这个年轻人的决心,就像是山岳一般,不可摇撼,也不会移易改变。

孙奇只觉得一阵强大无伦的压力,那不是武功,而是这个青年的坚强性格所发出的压力。

他突然意志崩溃,凶戾全消。于是一阵热血冲到喉咙,眼睛一黑,双腿发软,砰一声摔倒地上。

童渭、郭完两人的目光,在孙奇身上停留了一下。直到确定他已经身亡气绝,才瞧向展鹏飞。

他们都感到难以置信,以野狼孙奇的造诣功力,在这青年刀下落败负伤,已经是一件奇闻,何况是忽然倒毙,自然是奇之又奇了。

恶霸童渭扬起手中短斧,大喝道:“展鹏飞,你用什么诡计手段,袭杀了孙奇?”

展鹏飞道:“这个恕不奉告,你若想得知,须得亲自一试。但等到你得知之时,恐怕要大大地后悔!”

郭完道:“姓展的小子,你敢不把本谷放在眼中!”

他好像在提醒童渭,指出展鹏飞话中暗示取他性命,乃是不把他放在眼中之意。

童渭果然忿然作色,骂了一声“狗娘养的”,疾挥斧砍去。

展鹏飞见他斧上力道迅猛沉雄,而手法又十分诡毒,知此人必是内外兼修之士,如若误以为他乃是猛暴之流,以凶恶气力见长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一面挥刀招架,一面暗暗寻思,若是施展出他老狼谷的秘艺水火绝命神指,这童渭猝不及防,定必和野狼孙奇一样,当场毙命。

但是必须顾虑的是老狼谷方面还有一个郭完在场,若是被他得知此秘,将来不但对付老狼谷的人之时,难收奇效,老狼谷为了追查绝艺如何外泄之故,也会倾全谷之力来找他。

这个秘密迟早会泄露出去。展鹏飞想,但最好是能够尽量利用。如果现在就泄露了,未免太可惜啦……

因此他宝刀上下翻飞,仅用本身武功应付。

那童渭的短柄钢斧精光耀眼,风声呼呼,一连攻了十余斧,宛如狂风骤雨,显现出一副狰狞的“恶霸”面孔。

但他的攻势却碰上了铜墙铁壁般的宝刀阵势,除了开始时间迫使展鹏飞退了一步之外,后来就站在原地,全然摇憾不了展鹏飞。

在一边观战的鼠精孙小二,骇异得目瞪口呆,连防备郭完偷袭他的那一点儿警惕都不觉消失了。

然以孙小二这等人物,岂会轻易失去戒心。敢情他算定了老狼谷的郭完,必定也和他一样,看得傻了。换之,郭完绝对不敢分心偷袭他的。

他的推测一点儿不错,郭完那张y险深沉的面上,现在写出了很多表情,疑惑、惊骇以及幸灾乐祸等等意思。

要知那恶霸童渭一身武功非同小可,他甚至在老狼谷中也横行霸道得很,比起刚才凶神恶煞般的野狼孙奇,还要恶名昭著些。

以童渭这等人物,尽施全身本事,居然还不能把展鹏飞击退,这叫深知厉害的郭完和孙小二两人,如何能不震骇忘形?

孙小二算是比较多知道一些有关展鹏飞底细的人,他心中想道:“我的妈呀,这展少爷的武功,显然又比刚才高强精进了很多。如果像他这样打一仗强一点的话,再碰上十个八个对手之后,他岂不变成天下无敌之人了?”

郭完的想法与他又有不同,他首先是考虑到自身的安危。

这姓展的小子不知打哪一国冒出来的,如此高明厉害,童老霸看来简直没有打赢的希望了。

郭完暗自想道:哼,童老霸,你已横行了不少日子,今日报应就在眼前啦。

这是郭完幸灾乐祸的理由,他在老狼谷中,时时受童渭欺负,积怨在心,现在眼见他情况不妙,便不禁暗感欣慰。

他们这些j邪残毒成性之人,很少有什么道义可言,若是换作正派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先想法援助,再想别的问题。

郭完不是不想别的问题,只是他想的仅仅在于本身如何才能免祸?何时逃走才最妥当等。

展鹏飞宝刀威势越战越强,童渭平时那种凶狠猛恶的气势,现在好像雪狮子向火,越来越减。

这位年轻刀客威风凛凛,一味向敌人显现的弱点攻击,渐渐使童渭无力保持势均力敌的局面。

郭完见童渭每一斧攻出,都受到种种牵制,发挥不出平时的威力,估计展鹏飞的武功,实是比童渭高出不少,这等敌人如何可惹?

我得马上逃走不可,否则便怕来不及了,郭完一面观战,一面想道。

可是我又伯万一童老霸能够逃出展鹏飞的宝刀,他返谷必定找我算帐,这便如何是好?

这是郭完不敢立刻逃走的原因,至于他不出手帮助童渭,除了幸灾乐祸想借刀报仇之外,还考虑到鼠精孙小二,这家伙一定会出手阻止,那样一来,很容易被孙小二缠住,以致失去了逃命的机会。

展鹏飞越战越勇,刀上的劲道有增无减,直杀得童渭遍体是汗,凶气全消。

现在他已有暇可以分心观察四下情况了,使他一直担心的另一个老狼谷凶人,直到现在还不曾出手援助童渭,他查看了一下,瞧出郭完首尾两端的神情,已明其故,顿时大为放心。

此外,他也瞧出鼠精孙小二,正全神防范着郭完的出手夹攻。

他这个天遁门的高手,虽然胆子小些,但他武功却真不弱,必定可以缠住郭完无疑,于是,他简直完全放心了。

童渭怪吼厉啸之声,真是山摇地动,远传数里。

他平生只有欺负人,以及捉弄那些待毙之人。殊不知今日也陷身在这种等死的险境中,虽想拼命挣扎,却有力难施。

这滋味实在不好受,简直比死还难过些。

他平生收拾了不知多少人,用的都是这种手法,使对方精疲力尽,最后连意志也崩溃了,才结束残酷的游戏。事后他还能其味无穷地回想……展鹏飞并没有存心如此,仅仅因为他太稳健了,无意中导演成这种局势而已。

他不再注意郭完之后,便将分得出来的心神,查看较大的范围,四方八面都注意到了。

照他估计,这童渭功深力厚,斧路奇奥,百儿八十招之内,不易取他性命。当然他没有把施展水火绝命神指这一步棋计算在内。

看看,又激斗了三十余招,童渭斧圈又缩小不少。

展鹏飞顺其自然,耐心地对付这个强敌。忽然间,他感到有点儿不妥了。

是什么地方不妥?是童渭和郭完两个敌人么?

但答案却不是,童涓在他刀光笼罩之下已经是瓮中之鳖,作不得怪了。至于郭完,他在鼠精孙小二全神监视之下,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

那么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妥?这片草地上,除了好些丛矮密的灌木之外,连一棵高大点儿的树木都没有,可说是一目了然。

草地以外,四下是一片平坦旷阔的田畴,任何人兽的形迹,三五里路以内都能一览无遗。

展鹏飞怎样也不能就此放过了心头出现的警兆。一定有某种隐秘的原因。他想,不然的话,我不会感到不妥的!

因此他更加努力设法查看,不过手中的宝刀,却翻飞如电,威猛如风迸发,丝毫不曾松懈。

童渭前额青筋暴现,眼中s出疯狂似的光芒。

这种可怕的光芒,在孙奇身上也发现过。展鹏飞想,但他骇不了我,你姓童的也休想骇得了我……

他明知对方的凶恶疯狂眼神,代表着同归于尽的意思。但不必担心,只要能够继续看得透这童渭斧招的后着变化,就不怕他了!

鼠精孙小二,这个向来最擅逃遁的人,忽然鼻子皱了几下。

空气中好像有一种异味,是一种新增加的气味。

孙小二迅即游目四望。

没有呀?一个人都没有!但这种新的气味,应该是有人潜到附近,所以使原来的气味有了改变。

以他耳目之敏锐,经验之丰富,若是有人潜近,而且还停留在附近的话,断无不觉察发现之理。

展鹏飞和童渭的战局起了变化,那恶霸童涓忽然凶威陡盛,斧光盘旋砍劈,竟把展鹏飞的刀圈冲破,成为刀来斧往拆招破式的情势。

也就是说,展鹏飞占上了上风的优势,忽然消失。两人等于重新接战,从头开始拼搏。

郭完心中骇了一大跳。啊呀,这个可恶可恨的童老霸,敢情有些绝艺直到现在才使出来,登时扳回了危局。

哼,哼,我若是逃走了,等他收拾了姓展的小子之后,便轮我啦!

他不反省一下自己独个儿逃走的用心是多么卑鄙,反而怨恨童渭,认为人家有意欺骗他,诱他犯罪之嫌。

他虽是怪责童渭,可是由于展鹏飞占不到便宜,他心情仍然不免松驰下来,得以有余暇游目四顾。

他的目光停在左方两丈外的鼠精孙小二面上。

哈……孙小二呀,现在可轮到你紧张了吧?等老子我想想看,怎样才抓得住你这只老鼠精……那孙小二擅长逃遁的名气,天下无有不知。尤以高手为然。所以郭完不怕他拼命,只怕他一溜烟跑了。

不过鼠精孙小二并没有惊慌的神气,只不时用怀疑的眼光四下扫视。有两次和郭完的目光碰上,他居然还打招呼似地点头微笑。

这小子可恶得紧,竟然大胆得跟我龇牙咧嘴,嘿,等一会你就笑不出来啦。

郭完一脸怨恨,移到鼠精孙小二身上,便用心寻思袭杀此人之法。

展鹏飞的宝刀招数在连番失误之下,不但优势尽失,甚至略略屈居下风了。

只有鼠精孙小二心中有数,一来知道展鹏飞尚有老狼谷秘传指法奇功还未施展。

二来判断那展鹏飞突然落向下风,必定也是发现了四下有异,感到有敌人潜近,分心查看之下,刀法不免威力大减。

要是他在分心观察之际,还能保持这等局面,则可想而知他的实力,要比恶霸童渭高明了。

鼠精孙小二迅即全神查看四周。我得赶快助他一臂之力,越快查明其中原因,展鹏飞就能越快恢复正常。

晤,他的屈居下风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不想把实力全部暴露在潜踪隐迹的敌人眼中……他不用心查看的话,绝对不会发现蹊跷何在。当他仔细查看一遍之后,脑中迅快把此地所有见过的印象,拿来比较一下,旋即恍然大悟,也骇得全身大震了一下。

啊呀,原来是展鹏飞身边三丈左右处的那丛灌木有古怪。刚才这个方向的地面,明明是十余丈外才有这样子的灌木丛,现在为何忽然长出一丛呢?

当然这是便是他们感到有异之故了,像他们这等人物,严格的驯练使得他们一眼瞥过的景色,清晰地留在脑海中。

如果现实的景色和印象有了差异,他们往往会在心灵中示现警兆。

鼠精孙小二震惊之情略略平息,便开始感到兴趣地研究这一丛不知何时生长的灌木。

如果有人藏在灌木后面,不难发现。那么若是真有敌人在那里的话,一定是躲在树丛里面。

问题是这丛灌木如此浓密,一个人怎样钻得入去?这丛灌木又如何长出来的?

他的目光沿着灌木四周搜索查看,蓦然醒悟。是了,这丛灌木根本就没有根。而是被人砍下来,缚在全身四周,然后从远而近,一步步移近。

当然是趁众人都不注意时才移动,久而久之,便来到切近了。这人是谁?是敌人?抑是朋友?

好个孙小二,终究是见过场面的人物,越是奇异疑难莫解的局势,越能显出他的智慧和经验。

他迅即决定以独门传声之法,告知展鹏飞,因为他反正已因为感到有异而分心,传送声音入他耳中,分心的程度差不多,绝不会比目前更坏。

展鹏飞马上听到孙小二清晰的传声,晓得了一切情况。目光掠过左边三丈左右远的那丛灌木,旋即收摄心神,不再为此事分心,决意迅快击败那老狼谷高手恶霸童渭。

他刀法一变,转眼之间布下一片刀网,把那童渭困在当中。

童涓手中短斧威力,很快就减弱下来。

这种突然剧变的战局,使他大为震凛惊骇。

有生以来大小百数十战,虽然也遭遇过比他高明的敌手,但还未见过有人能在转瞬之间,就能把他围困在刀阵之内的。

简直邪门极了,他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每一斧的变化都被封死?每一招都感到束手缚脚?

展鹏飞晓得对方必定会有这种反应,因为他的大五行神刀,自从得到狠心羽士邱可畏的口诀,除了也学得了水火绝命神指以外,还把师门的大五行神刀的两处致命弱点改正了。

由于老狼谷的秘传绝艺是五行之中的水火两部,所以这一路包含全部五行的大五行神刀,简直可以吃定了老狼谷出来的人。

那童渭旋即变成了纱窗上的苍蝇一般,百般冲突,却出不了重围。

他的短斧,不但威力大大减弱,甚至已呈现散漫凌乱。

老狼谷的另一名郭完,瞧得傻了。

他丝毫不为童渭的性命担忧,但展鹏飞这么厉害,简直是威风八面,把那个比他高明的童渭杀得毫无招架之力,这一点他就不能不惊心动魄了。

鼠精孙小二却差点儿就欢呼出声,现在看来只要跟随这位年轻高手,纵然不能横行天下,但也差不多了。

他可没有忘记那一丛灌木,不时偷眼望去。

不一会儿工夫,那丛灌木又移近了六七尺,距那刀光斧影纵横飞舞的两人,只有两丈多一点儿。

孙小二猜来猜去,都测不透这个藏身在灌木丛中之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展鹏飞突然大喝一声,满地刀光倏然消失,半空中却出现了一道精芒四s的虹光,宛如星河倒挂,电泻而下。

童渭恰被这道光虹当头压落,只见他锐斧旋飞疾劈,看似凶猛,实则不成章法了。

刀虹一落,童渭惨叫了一声,鲜血四溅,登时仆跌寻丈,尸横就地。

展鹏飞抱刀屹立,面不红,气不涌,渊亭岳峙的气势中,另有一种雄视天下之概。

鼠精孙小二眼睛骨碌连转,口中喝了声彩之后说道:“郭完,现在轮到你上阵啦!”

郭完岂敢应战?但要他抱头鼠窜,在孙小二面前,可就真的有点儿不大好意思了。

他谈淡说道:“忙什么?人家展大侠还没叫我上前!”

这话真是无赖之极,孙小二鼻子中冷嗤一声道:“你们几时伺候起展少爷的?若是如此,我孙小二胆大出个主意,郭兄你干脆认输服低,赔个礼,回家抱孩子吧!”

他挖苦起来,可真够瞧的。

郭完那么j狡深沉的人,面上也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很不得一钩撕裂了这只可恶的鼠精。

展鹏飞已经朗声道:“姓郭的,你若是不敢决一死战,那也使得。却须依我两件事……”

郭完一听这话,心情大为放宽。既然展鹏飞提出条件,那就是说有放过他的机会。只要有得谈判,以他老j巨猾,必定可以大获其利。

他堆上一脸j笑,道:“展大侠有何吩咐?”

展鹏飞心中冷哼一声,对这个欺软怕硬毫无骨气的邪派高手,真是一百二十分的瞧不起。

其次,为了鼠精孙小二的缘故,亦绝对不能放过这厮,不然的话,他日后必向孙小二报复。

他冷冷道:“第一宗,你先向我叩头认输求饶。这一件如果做不到,便不必谈第二件了!”

郭完一时没有做声,当下连鼠精孙小二也很想快点儿知道,这个邪教高手做得出做不出这等卑鄙乞命的事情,照理说以郭完的身份,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也就是说,他根本无须考虑。

那丛古怪的灌木,动都不动。

孙小二敢用人头打赌,在郭完还没有答案以前,树丛中的人决不会有任何动作的。

郭完盘算了一会儿:哼,好汉不吃眼前亏,我铁定打不过姓展的小子,何必逞强斗气不肯低头呢,他对自己说道。俗语有道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只要我一日有报仇雪耻的机会。

哈……哈……对呀,以越王勾践的才能本事,还要受尽无穷屈辱,最后卧薪尝胆了十年之久,才报仇复国。我郭完比起越王勾践来,算得什么?为何不能忍辱偷生,徐图报复呢……

“展大侠,你的神奇刀法,天下无敌,我郭完出手的话,简直是以卵击石,自讨灭亡,郭某叩头求饶就是!只不知第二件又是什么?”

展鹏飞不觉一怔下,才道:“你履行了一件,再说第二宗。”

郭完听他口气好像有点儿想变卦的样子,赶快付诸行动,扑通一声双膝脆倒,果真叩头求饶。

这时连展鹏飞这个出难题的人,也替这没骨气的妖孽感到难过。

郭完叩完头起身,居然面不改色,毫无愧怍不安的样子,说道:“展大侠,您还有什么吩咐?”

展鹏飞把心一横,索性做到底,冷冷道:“第二宗容易得多了,不过……”

郭完忙问道:“不过什么呀?”

展鹏飞道:“我意思是世上之事,难易往往因人而异。例如叩头求饶之事,在你很易,在我却认为很难办到。”

郭完老着面皮,道:“郭某人学艺不精,不能不服气展大侠的刀法,所以非遵命做到不可……”

孙小二可不敢开腔了,因为他一接口,当然又是挖苦郭完的话。既然郭完可能逃得活命,他岂可结下仇恨,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呢?

展鹏飞用手比划方向,道:“郭完,你转过面,朝这一边!”

他的手指示的方向直朝着那丛灌木。郭完立刻照做,动作迅速而正确,分毫不差。





第09章 水网缚蛇娘山精海妖

展鹏飞道:“现在一直走,等我喊停,才可以停步。”

郭完瞅住正前方的树丛,心中好笑,忖道:“你最好永远不要喊停,我最多被树丛绊一跤,但却可以一直走得远远的,逃得活命……他一面想,一面迈开大步,笔直走去。

本来有三十多步的距离,却由于他的心急,两步并作一步,眨眼间已到了树丛前面。

他一只脚已经提起,若是往前伸出,就碰到树丛了。就在此时耳中听到展鹏飞喝停之声,连忙刹住跨出去的脚步。

展鹏飞没做声,郭完等了一阵,心下讶然,回头望去,只见展鹏飞横刀屹立,满面杀气。

他不须细看,已发现鼠精孙小二已经不知去向。此人擅长逃遁之术,果然名不虚传,才一会儿工夫,就走得不见影踪了。

姓展的小子想干什么呢?郭完惊疑不定,用心寻思,同时为了避免展鹏飞指责他违令作为反悔借口,连忙回头过来,不再张望。

又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背后的展鹏飞仍然没有声响,似乎不打算给他任何命令。

这家伙竟打的什么鬼主意呢?他想。目光初次小心地打量面前的这丛灌木。

浓密的叶子使他的目光透不过去。

噫?这倒是有点儿怪了!以我的眼力,再浓密的树丛,多少也能够透视一些部分,绝对不至于完全看不透。

如果这丛灌木有古怪,那就是显明的答案了。

展鹏飞要我视察这堆树木,是要我首当其冲。那么至少他知道一点,这树丛内藏有危险的物事……他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有人藏在里面,那还不打紧。因为这人如是展鹏飞的对头,就不会危害他郭完的性命。如果是展鹏飞的朋友,则他断不必这么紧张。令人担心的是树丛内有奇兽毒物,这等可怕的蛇兽之类的物事,当然不分青红皂白,自然是见人就攻击的。

郭完立即凝聚全身功力,贯注单钩并且迅即提钩指着树丛,准备随时出手攻击。

树丛中果然有了反应,郭完但觉一股y森森凌厉的杀气涌过来,顿时打个寒噤。

他不敢怠慢,运功迫出气势反扑过去。只因他若是被那股杀气罩住的话,不论什么东西突然出现,他都将无防御反击之力。

树丛中的杀气一波接一波的涌出,与郭完的凌厉气势碰在一起,初时相持不下,不久已经到了全力催动互拼的地步,变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这一点展鹏飞自然看得十分清楚,因为这等局势,正是他一手导演出来的。

起初他只是想使树丛内那人出现,如果是敌人之一,他便下令要郭完攻击。如果郭完不听话便有杀他的借口了。

殊不料局势的演变,竟使得郭完与树丛内之人暗斗起来,当然更妙不过。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树丛内的人如果是朋友,他早就会现身出来的。

又是眨眼工夫过去,只见郭完高瘦的身躯微微弯曲,微驼起来,生似是不胜负荷那等样子。

那丛灌木亦不再风平浪静了,枝叶都簌簌地发抖作响。

蓦然间枝叶分散,生似蟒蜕一般,纷纷落地,现出一个人,蹲在地下,仰头望着郭完。

此人手上有一把窄长的利剑,像蛇信一般外突,剑尖翘起指着郭完。

这个人样子十分难看,短发蓬松,面黑唇厚,双眼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可是身上穿的却是妇人的衣服。

假如是在半夜突然遇见这样的一个女人,胆子小的朋友,准被吓个半死。

郭完面色变得狞厉可怖,眼中也s出凶毒光芒。生像是碰上了不能共存的强仇大敌,所以横心拼命。

两人都不发一语,突然吼啸连声,剑钩齐施,各自施出恶毒的近身r博的险招,拼将起来。

他们的打法完全是拼命的样子,转眼间已拼了十几招,郭完脚下开始后退,开始呈现不支之相。

不过郭完的单钩疾发如风,气势丝毫不见减弱,可见得已蓄意拼命,仗着这股决心与气势方不落败。

那个短发丑恶妇人,口中发出阵阵怪啸。窄长的剑不停吞吐,比蛇信还要可怕。

郭完一直退了六七尺远,突然钩光迸散,被那妇人一剑刺入胸口,狂吼一声,仆倒地上。

这一场极尽凶毒险恶的拼命,结束得很快。现在只剩下那个妇人,站在郭完尸体前,连连喘气。

她毫无疑问已经用尽全身功力,而且每一招一式,都不惜大量损耗真元,务求一下子就杀死郭完。

是以之故,以她这等高手的造诣,也在短短一战之后,气都喘不过来。

展鹏飞嘴角挂着冷笑,哼,又是该死的妖孽。他昂然地大踏步行去。

那妇人见他来势汹汹,神色不善。立刻停止喘气,身子略略蹲低,眼中露出警戒的光芒。

她那张丑恶的脸上,微现讶容。直到展鹏飞距她只有六七步之时,才掀唇露出黄牙齿,说道:“你想干什么?”声音有如狼嗥,十分难听。

展鹏飞淡淡道:“你猜吧?”

短发丑妇道:“莫非想加害我?”

展鹏飞道:“这话可答对了,我正想取你性命。”

“混帐东西,”她气得翻眼骂道:“我帮你收拾了老狼谷的坏蛋,你不道谢,也还罢了,还想取我性命?这是哪一国的道理?”

展鹏飞冷冷道:“你害怕是不是?我知道你定是害怕,因为你瞧不出我的家派手法!”

“呸,”丑妇人吐了一口唾沫,道:“谁怕你?哼,像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人,当必不得好死……”

“我好死不好死,与你无干。”展鹏飞仍然那么冷冷地说道:“你杀死郭完,并不是为了帮助我。事实上他已经表示投降了。”

丑妇人反驳道:“那我为何要杀他?”

展鹏飞道:“因为你和他是天生的对头,我听说燃犀府和老狼谷是天生的对头克星,你是不是燃犀府的人?”

丑妇人再度展出讶色。上一次她奇怪的是以这个少年的为人行事,怎会狠辣如凶邪之辈,动辄想杀人?现在她惊讶的是这展鹏飞见闻广博,眼力过人,居然认得出她的来历!

听说这展鹏飞本是籍籍无名之辈,被三y教收罗于旗下,派出来查探各派动静。她迅快想道。可是他的表现,却不是一般高手可比,简直是凶邪各派的对头克星啊……

她脑中泛起了童涓被杀的情景,可真有点儿使她不寒而栗。虽然她并不认为童涓可以与她相比,但至少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武功,却是深不可测的。

她转念之际,对面的展鹏飞耳中又听到鼠精孙小二的传声。

“展大侠,万万不可放过这个妖妇。燃犀府中分为山精和海妖两大部。这个妖妇,乃是海妖部门之首,人称黑海蛇娘,厉害得很!”

怪不得这丑妇手中之剑,窄窄长长,像蛇信一般灵活可怕了。

展鹏飞心中很感激孙小二,这个鼠精真有用处,至少可以预先告诉他每个敌人的来历底细。

那黑海蛇娘的窄剑颤闪吞吐,使人生出难以捉摸之感。

展鹏飞冷哼一声,宝刀上透出千万重杀气,如惊涛骇浪般涌扑过去。

他心灵上微现警兆,觉得有点儿不妥。因此不敢拖延时间,必须速战速决,解决了这个妖妇,然后好应付其他的变故。

“展鹏飞!”黑海蛇娘只喝出名字,就被对方凌厉的刀气迫得闭口运功,不敢有丝毫分心。

展鹏飞大喝一声“杀呀”,人随刀光,化作一道长虹,电扫敌人。

黑海蛇娘的长剑在一吐之际,已洒出六七点寒光,分袭展鹏飞的身上要x。只要有一点寒星侵入,展鹏飞纵有盖世武功,也将尸横就地,登时丧命。

她这一招诡毒之极,果然把怒涛似的刀势挡了一下。

展鹏飞刀化“七海屠龙”之式,改扫劈为直砍,宛如迅雷下击。

鼠精孙小二看得几乎要喝彩。展鹏飞这一刀实在太精彩了,当代刀法大家只怕也找不出一两个能臻这等精妙境界。

此人本身武功并不怎样,可是眼力却高,又见多识广,擅长在敌方追魂夺魄的一击中突围逃命。

因此,他的评语乃是从“逃命”的立场而发的。据他的看法,自己若是碰上了展鹏飞这一刀,势难苟全性命。

那黑海蛇娘突然扑地让开七八尺之远,避过了展鹏飞这刀。

她的身法也是第一流,实是无懈可击。

鼠精孙小二也几乎出口喝彩,并且为了这一记意想不到的身法,对那黑海蛇娘另眼相看。

他努力收回目光,小眼睛骨碌碌地四下瞧瞧。

在他灵敏过人的感觉中,四面八方都浮动着一种异常的气氛,大大不妙。

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他努力收回目光,小眼睛骨碌碌地四下瞧瞧。

在他灵敏过人的感觉中,四面八方都浮动着一种异常的气氛,大大不妙。

“啊呀,我太糊涂啦,”他泛起一阵惊惶,差一点儿没有给自己一巴掌。

“那燃犀府的山精海妖,个个擅长五遁神通,能依附山川草木之形,潜踪隐迹。那黑海蛇娘不正是这样迫近我们的么?为何我却忘了她同来之人,也必定有这等本事呢?”

此念一生,于是眼中所见,草晃木摇,都生像是藏匿得有敌人。

碰上了这等不易看见的敌人,连擅长逃遁的鼠精孙小二,也有着四面楚歌,草木皆兵之感。

他怕只怕逃走时一时匆忙,分辨不清,反而一头扎入敌人怀中,那才是既可悲又可笑的事。

展鹏飞施展出大五行神刀,只见他刀光闪s,身快如风,生像撒开了一面刀光织成的罗网。

黑海蛇娘怪啸连声,凶眼鼓突,头上的短发根根倒竖,形相更加可怖。

她的确被这生生不息的五行刀法困住,宛如陷在罗网之中一般。

她真是又惊又怒,恨不得用手抓住这面刀网,硬生生地撕裂。

她最恨罗网这一类的东西,尤其是她在水底潜泅玩耍,忽然被一个大网罩下来,拉上水面。几张粗黑丑陋的面孔,在耀眼的阳光中哈哈大笑……

那个年轻的女孩子连忙用双手遮住s处,因为她身无寸缕,而又发育良好,看起来比成熟的妇人还要诱惑人。

只可惜她的面孔太难看,同时皮肤又黝黑,一头黄稀稀的乱发,永远都不长,老是那么短和竖起来。

那些渔人把网中的年轻女孩子翻来覆去的狎玩,一面说些猥亵的话。

然而最使她痛恨伤心的是,这些渔人们居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空自将她困在腥腥的网中好久,最后玩笑开够了,就象丢弃网中的枯草烂本一般,把她弄到岸边丢下,全都泛舟去了。

她的恨意现在又因为被网住的感觉而挑拨起来。这股恨意,足足可以毁灭整个世界有余。

这个丑妇人狂喝一声,突然欺身迫近,展开了r搏狠斗。

只见她的窄剑从腋下,从腰间,从腿边嚓嚓吐出,却不尽吐,只s出两尺长的剑锋便掣回去。

她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宛如利钩,狠厉无比。

展鹏飞一时被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迫得以快打快,全是用擒拿手法,膝顶脚踹,不能施展大开大阖的雄健招式。

这两人一轮近身搏斗,手脚快如风雨,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加上刀光剑影,在全身要害处闪闪出没,情势益发显得凶险无比。

展鹏飞平生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近身缠斗的局面,所以仅能仗着全身修为造诣,临机应变,见招拆招而已。

既未能主动抢攻,也不能安排陷阱,诱敌落伏,所以看起来他打得很吃力。

忽然砰的一声,展鹏飞挨了一计肘锤。幸而一来他已运功抵御,二来又借势卸了力道,是以虽被震开了两步,胸口一阵翳闷,但随即恢复原状。

黑海蛇娘想是发觉近身搏战之法很有利,故此如影随形上攻,继续施展这个战术,不让对方有腾出位置施展刀法的机会。

十七八招过去,展鹏飞又挨了一记膝顶,险险跌倒。总算眼急手快,功力深厚,仍然支撑住残局,继续拼斗下去。

他虽是连挨了两记,表面上很成问题,形势上是不利。但事实上,展鹏飞心中却泛起了解脱之感。

因为他吃了两记苦头之后,已经悟出许多近身r搏的要领,使得黑海蛇娘亦永远不能用同样的手法再击中他了。

鼠精孙小二哪知实情竟与表面大不相同?他心中叫声不妙,双膝迅快伏地屈曲,使身子贴近地面。

他的个子原本就够矮小的了,现在又矮了半截,不注意的人,可能看不见他的存在。

这个鼠精行动之时,真是一点儿都不惹人注意,突然就消失在最靠近的树丛内。

在茂密高长的草中,他无声无息地向前滑动。

忽然背后嚓的一响,分明是有人扑出来袭击。

孙小二既不吭声,亦不回顾,速度蓦地加快,像一支箭一般s入前面浓密的灌树丛内。

他一扎入去,以他的经验,非贴地翻滚不可。不然就被树枝挂住,定会弄出极大的声响。

这一翻滚,方知大大不妥。敢情在枝叶中,一对眼睛俯视着他。这对眼睛,正好就他在面孔上边,两下相距只有两三尺。

孙小二明白是怎么回事之时,已经太迟了,两只手像钢钳一般,捏住他手臂和小腿,使他动弹不得。

原来这一丛灌木,本是一个人,身上c满了枝叶而已。

这本是燃犀府那些山精海怪的绝技,任何时间之内。他们都能迅即变成一丛树木,或是一堆茂草。

孙小二也曾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不过在情势危急之际,便顾不了这许多,非冒险逃走不可。

谁知他滚到敌人怀中,被人擒捉,这真是自投罗网,被人抓住还得被人讥笑。

他心中这一份难受真是不用提了,与其被捕得这般窝囊,他是情愿拼上一阵的。

这丛灌木枝散叶落,现出一个身穿暗绿色衣服的高瘦男子。

这个人年纪大约是四十左右,一脸皱纹,眼中闪动着邪恶的光芒。

他哂笑一声,果然讥嘲道:“嘿,嘿,孙小二你倒是挺客气的,居然自己送到老子手上来啦……”

鼠精孙小二直眨眼睛。他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这刻不宜开口。

那高瘦男子又道:“可惜你不是个女的,不然的话,自己送上门来那才够味道哪……”

孙小二小圆眼睛一转,想出了三四种逃命之计,可是却没有一条合用。

这等企图决计不能打草掠蛇,一次失败了,下次就不易找到机会。

所以他必须计出万全,不敢轻举妄动。

那高瘦男子又嘲笑道:“孙小二,你可知道老子是谁么?”

孙小二不敢不答,以免惹怒了他,便道:“我知道,你老人家是名满天下的九头鸟陈老实,对不对?”

对方发出一阵笑声,听那声音就知道他对孙小二这话相当受用。这真是合著一句俗语“千穿万穿马p不穿”了。

孙小二打蛇随g上,说道:“陈大爷,我孙小二连老狼谷也不觉得怎样,就是不敢惹你们燃犀府。所以偷偷溜跑呀……”

九头鸟陈老实道:“这话算你小子有点儿眼色,你打算怎样?”

孙小二道:“陈大爷若是多多担待,让我夹尾巴滚蛋,我就感恩不尽了。”

他说得真够低声下气的,换了别的人,武功能练到孙小二的地步,那是一定不肯这样说的。

九头鸟陈老实道:“放你走不是难事,但你小子先说句真话。那展鹏飞怎的如此厉害,老狼谷的高手被他杀得片甲不留,这是怎么回事?”

鼠精孙小二忙道:“这个姓展的实是叫人莫测高深,我已被他修理过一顿,总算没送掉一条狗命就是了……”

在他的口气中,好像和展鹏飞还有过节一般,绝非展鹏飞的同路人。在这一点,孙小二还算有义气,不肯把展鹏飞底细给掀出来。

九头鸟陈老实也不追问,改变了话题,问道:“那么老狼谷之人,在那乱山中干什么勾当?出动的人手好像不算少数呢!你别跟老子胡扯,不然我先打断你的狗腿,再敲破你的小脑袋……”

鼠精孙小二真怕这个凶邪下辣手,忙道:“老狼谷的人好像要弄一面什么蛛网,但我也弄不清楚。反正那座出谷内,有一只硕大无比的绿色毒蛛,可怕得很……”

九头鸟陈老实矍然道:“哦,有这等事?”

他口中尖哨一声,转眼间一个也是穿绿衣服的大汉奔过来,道:“堂主有何吩咐?”

九头鸟陈老实道:“快快派出几个人,分头把消息传报府主,就说老狼谷之人,要用火蛛丝之网,硬取火狐内丹,不必等候命令,其余消息,继续报上……”

那名壮汉躬身退下,迅即消失无踪。

九头鸟陈老实伸长颈子张望一下,道:“哈,展鹏飞迟早会被蛇娘抓住。孙小二,你这个消息,功劳着实不小。”

孙小二微感后悔,口中道:“陈大爷网开一面的话,我就感激不尽了。以后有什么消息,都赶紧向您老人家报告……”

九头鸟陈老实面色一板,道:“你以为我老实可欺么?放了你?哈……哈……别做梦啦!”

这九头鸟陈老实从嘉许亲近的神情,突然一变而为薄情寡恩,那种反言背信的味道,教人想起了他“九头鸟”的外号。

孙小二强烈地感到陈老实和展鹏飞的不同之处,对陈老实这种人,孙小二并非见得少数,而像展鹏飞这般正派人物,亦见过很多,可是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

这一点异常之处,已显示出他对展鹏飞不单只是利害关系,而是实实在在有了相当的友情。

那九头鸟陈老实的样子以至声音,都十分可憎可厌。孙小二想道:我宁可卑贱如乞丐地自由过活,也不愿跟随这家伙而获得富贵。何况他根本不能使我获得富贵。啊,我得想个法子打救展鹏飞才行……

打救展鹏飞之念一生,这位天遁门的仅有人物立刻改变了他的作风。从前他在任何局面之下,一直以自身的安危得失放在第一位,但现在看淡了许多,因而脑子也特别灵活。

好比一个赌徒如果对输赢的后果看得太重的话,根本就没有倾囊一搏的勇气了。

他仍然装出阿谀诌笑的神色,道:“陈大爷,我还知道展鹏飞很多的事情……”

陈老实冷冷道:“你说来听听看,例如一些什么?”声调中流露出并不相信之意。

孙小二忽然收起诌媚的神色,淡淡道:“假如陈大爷不相信,那就算了。等你们拿下展鹏飞之后,瞧瞧能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出要紧的消息。”

他一旦不把自己的安危得失看得太重,登时像脱出桎桔,得心应手地使出纵横捭阖的手段。

若在往时,为了生怕人家翻脸加害,断断不会使用这等手段的。

陈老实微微一楞,心中相信了**成,因为他见识过无数像孙小二这种人物,深知他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万万不敢如此托大。

“好吧,”陈老实以让步的口吻说:“你把他的重要秘密说出,我就放人。”

鼠精孙小二微微冷笑,道:“陈大爷,你先放人,我才说话,包你得到大大的好处。”

“放p,有什么好处?展鹏飞左右不过是个初出道的人物,有什么了不起?”

他话说得凶,其实已深深相信孙小二若肯透露秘密,必对自己大有好处无疑。

孙小二道:“假如陈大爷把那面蛛丝网取到手中,岂不是一件大功劳么?”

陈老实睁大眼睛,问道:“哦?这件物事敢是在展鹏飞身上?”

孙小二道:“陈大爷抓住我,我什么事都记不起来……”

陈老实放了手,让他恢复自由,问道:“现在想起来了没有?”

他丝毫不把这个微贱的鼠精孙小二放在眼内,因为他一直表现得太窝囊废了。

孙小二嘻嘻笑道:“记起来啦,陈大爷,咱们先别浪费时问,您老人家赶紧用全力;先把展鹏飞擒下,我再把细节一一报告,快……”

九头鸟陈老实那么j狡之人,一时也测不透对方竟然是指东西在展鹏飞身上?抑是在年轻高手身上可以找到线索。

他转眼一瞥,心头微凛,原来这时那展鹏飞和黑海蛇娘的战况,已起了相当大的变化。

“啊,这小子武功高强得紧。”陈老实想:“我不必在乎蛇娘那恶婆子的生死,但是万一蛇娘落败,我独力也拿不住展鹏飞……”

他此念一生,立刻撮唇发出一种怪异的哨声。

眨眼间两丛灌木一阵颤摇,迅即化为两道绿色人影,向展鹏飞那边扑去。

这时展鹏飞刚刚扳回劣势,渐渐施展反击,突然间对方增加了两名高手,实力大增,使他一时又陷于劣势。

九头鸟陈老实冷笑道:“孙小二,你等着瞧吧,不出五十招,那姓展的就得被蛇娘擒住……”

孙小二的诡计事实上现在才开始施展,他连连点头,道:“姓展的小子只好欺负我罢了,啊,对了……”

他若有所悟地提高声音,道:“陈大爷,咱们退远些,等他们打出一个结果再说。”

陈老实讶道:“退远些?为什么?”

孙小二道:“姓展的小子身上带着一宗极恶毒可怕的物事,就是有摇山撼岳之威的火器轰天雷,咱们若在十丈之内,恐怕也难逃大劫。”

九头鸟陈老实吃了一惊,道:“轰天雷?他有这等物事?”

孙小二道:“陈大爷,咱们先走远一点儿,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九头鸟陈老实当然知那独步武林无坚不摧的轰天雷的威力,不禁心下骇然,迅即考虑到两种情况。

一是赶快避得远些,以免遭受池鱼之殃。好处是黑海蛇娘与敌人同归于尽,燃犀府中他便少了一个逐鹿府主宝座的敌手了。

但另一个情况是在展鹏飞一死不打紧,只怕同时毁了蛛丝网。而且现在帮助黑海蛇娘的两人,又是他的心腹高手,实在不舍得让他们送死。

鼠精孙小二不再等候,自个儿一直缩退,就在九头鸟陈老实略一犹疑之际,这个擅长逃遁之人,已溜出丈许,接着嚓地一响,钻入草丛中隐没不见了。

陈老实对鼠精孙小二死活并不关心,可是在他身上还有重要消息的线索,岂可让他溜掉,当下连忙追赶。

只见陈老实瘦长的身子呼一声飞起,贴着矮树和草尖,轻捷地滑去,活像一头大鸟掠地而飞。

他从草尖的颤动,清晰地分辨出是山风抑是鼠精孙小二经过时所致。

晃眼间出走了二十余丈,竟是绕个圈子,又兜回战场附近,距展鹏飞只有四五丈之远。

鼠精孙小二第一次从茂草中伸出头来,一看就在展鹏飞右前方,立刻伸伸舌头。

九头鸟陈老实无声无息地落在一旁,把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感到鼠精孙小二并没有逃走之意,否则大可以又缩入草丛内,不让他飞落在切近。

孙小二向他低声道:“我的妈呀,这展鹏飞情况不妙。陈大爷,叫他们别迫得太紧……”

九头鸟陈老实心念一转,立刻发出暗号。只见那两个凶悍无比的绿衣大汉忽然齐齐跃出圈子,奔了出来。

陈老实道:“你们盯住孙小二,待我亲自出手。”

那两人齐齐应了,分别占了有利位置,看管那孙小二。

展鹏飞一点儿也不明白敌方为何撤退,但得到这空隙,登时施展神威,左手一招“风狂雨骤”,铁手猛扫,封住黑海蛇娘的恶毒剑势。

右手宝刀就腾出了空间,精芒暴涨,旋飞如电,使出一招“惊涛裂岸”,疾劈敌肩。

他这一刀威力强大,气势凌厉之极,迫得黑海蛇娘不得不行奇蹈险以求自保。

这个短发黑衣的丑妇,蛇信似的利剑丝一声吐出,拂中了刀身,发出叮的一声微响。

就在刀剑相触之际,黑海蛇娘借敌人劲猛的刀势,身形向后弹飞开去。

只见她呼一声退飞了寻丈,看来宛如被展鹏飞的宝刀劈退似的。

她所冒之险不在这一刀,而是在于展鹏飞跟踪追击的后着刀势。由于她全身之力已用在借势弹退的身法上,是以没有余力可以应付人家的追击了。

九头鸟陈老实当然看得出黑海蛇娘的失着,更不怠慢,凌空跃去,身子掠过空际,快如流星赶月。

他所取的角度,恰好能牵掣展鹏飞的追击,假如展鹏飞乃是跟踪扑去的话。

但他这一掠却落了空,因为展鹏飞根本就没有飞身扑击黑海蛇娘。

身在空中的九头鸟陈老实一跃扑空,心中感到难以置信,同时也泛起了这个青年深不可测之感。

他明明看出黑诲蛇娘飞逃之际,后背空虚,全不设防。除非展鹏飞故意放过她,不然的话,定必跟踪追击,一举制她死命。

这小子怎可能不跟踪追击呢?陈老实念头刚掠过心头,身子已落向两丈外的地上。

回首看时,黑海蛇娘比他早一点儿落地,正踉跄向前跌撞,七八步之后,一跤跌倒。

九头鸟陈老实简直骇得愣住了,那姓展的小子真有神鬼莫测之能,敢情他已下了毒手,所以黑海蛇娘身形一落地便支持不住了。

展鹏飞的目光罩s着九头鸟陈老实,从这个凶邪凌空一跃的身法看来,此人功力一点儿也不逊于黑海蛇娘。

又是一个劲敌,这些人真是杀之不尽啊!他一面想,一面举步向陈老实迫去。

陈老实生出感应,自然地作势待敌。

可是双方气势一触之下,陈老实显然弱得多了。

展鹏飞还清楚记得刚才精彩绝伦的一击,说穿了并不稀奇,他乃是施展得自老狼谷的绝艺水火绝命神指,以锐厉如剑的指力,隔空点中黑海蛇娘的死x,他既然有了这等功夫,用以伤人自不稀奇。

但当时的情况正如陈老实所见的,黑海蛇娘后防既空虚,速度又不够快,自应跟踪追击才是。

这是最直接的反应,也是最稳妥的杀敌之法,换用别的手法,例如暗器或劈空掌力指力等,都不大可靠。

然而展鹏飞却在这瞬息间,及时抑制住直接的反应。以他的判断,指力袭s那么远的敌人,虽然稍嫌软弱,可是以黑海蛇娘这时的速度和功力状态,用指力袭击,已恰好能制她死命了。

他果然施展出指力,制敌死命。既不浪费气力,也没有不足。“恰到好处”正是武功的最高境界,过火或不及,都不是一流高手。

因此他十分满意这精彩的一招,信心腾涌。陈老实这时凑上来,便正好碰上了他强大的气势。

陈老实心知自己气势怯弱之故,是因为感到敌人深不可测,心有惧意。

他极力鼓励自己不必害怕。

哼,这小子虽能杀伤黑海蛇娘,但未必就赢得我。那黑海轮娘也曾一度占了上风,可见得这小子的武功仍有很多弱点,可惜我一时观察不出来……

展鹏飞一步步跨去,气势随着步伐声一下下加强。

陈老实呼吸困难起来,终于连退两步,深深吸一口气。这么一来,也激起了天生的凶性,气势陡然增强了很多。

展鹏飞宝刀一摆,立下门户。只见他风度磊落,英姿飒飒。

这样的人我好像见过。陈老实惊讶地想。但我未曾见过这个姓展的小子呀……

啊,是了,二十年前在青风寨,燕云大侠狄仁杰站在寨前的广场中,十余名邪派高手包围着他……

燕云大侠狄仁杰凛然屹立,豪气冲霄,直是视四下群邪如无物。那种气概风度,今日也在展鹏飞身上发现。怪不得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这一幕往事使九头鸟陈老实背脊骨冒出一阵热汗,既惊骇又惭愧。他和没有被杀的六七个人,一齐跪在地上讨饶乞命。

燕云大侠狄仁杰特别向他说道:“陈老实,你年纪尚轻,从今日若是改邪归正,前途无量,因此狄某饶了你,希望你好好的重新做人。如若不然,将来你必定仍然难逃公道!”

陈老实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只要狄仁杰饶他一命,什么都可以答应。

莫非这展鹏飞就是燕云大侠狄仁杰的化身?

陈老实一阵胆怯,又退了两步。

展鹏飞感到敌人气势忽强忽弱,他可不愿意跟这些万恶不赦的妖邪客气,猛可催动刀气,暗暗袭去。

这一股刀气若是对付平常之人,也能伤其性命。但对付陈老实这等著名凶人,当然还不能取命制胜。

陈老实但觉森冷刀气涌到身上,骇然出手抵御。

只见他十只指尖都套上了银光灿然的爪套,长约尺许。十只银爪虚虚一划,风声激响,挡住了展鹏飞刀气。

可是他气势太弱了一点儿,是以爪招的狠毒只当得平时的七成左右。

展鹏飞岂肯失去机会,大叱一声,宝刀电s,精芒暴涨,向陈老实卷去。

两人登时杀做一处,只见刀光如虹,大开大阖,杀得九头鸟陈老实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鼠精孙小二恨不得大声鼓掌喝彩,可是本身的危机还未完全消除,只得极力抑制下这个冲动。

那两个奉命看守着他的绿衣大汉,不但凶悍之气迫人,而且他们武功高强,已经在围攻展鹏飞之时表现过,所以鼠精孙小二不敢招惹他们,也顾虑到如果他们出手帮助九头鸟陈老实的话,展鹏飞可能反胜为败。

他自然不能让妙计功亏一篑,小圆限睛一转,往后面便退。

那两名绿衣大汉已看过陈老实的情况,知道陈老实相当的危险。

但他们没有一点儿自动过去帮忙之意,反而随着孙小二的身形移动,渐移渐远。

九头鸟陈老实虽然是他们的领袖,但他们从来没有爱戴拥护之心。倒是陈老实若有不测,则空出来的位置,他们都有点儿希望。

所以他们装出绝对服从陈老实的命令,紧紧看守住孙小二。

展鹏飞连攻了二十余刀,陈老实连气也喘不过来。

忽然瞥见两名得力手下和孙小二俱无踪影,心中骇然大震。

他用不着细想,也深知这两名手下的恶毒打算。也就是说他目下已成为难鸣的孤掌了。

他心思一分,展鹏飞刀势陡紧,刷刷刷一连六七刀,杀得陈老实张大嘴巴直喘气。

忽然铮铮数响,声音清越之极。原来展鹏飞宝刀劈中了陈老实的银爪。

陈老实疼嗥连声,他那十只银爪套在指上,非常牢固,拔也拔不掉,是以被展鹏飞一刀劈中,指骨折断了三根,一阵阵奇疼攻心。

但他的苦头还未吃完,只因他尚未完全落败,还在奋力招架。当他招式使出来之时,右手那三根断折了骨头的指爪摇荡飘摆,那才是难熬的痛苦。

展鹏飞不知如何,能把敌人的心境和实际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刀势故意缓了一点儿,以便给予对方招架的机会。

两人看看又剧斗了二十余招,九头鸟陈老实疼得满头热汗,体力也消耗了十之七八。

他突然发现敌人竟然是故意不下毒手,让他多受痛苦。

这本是他的惯技,这些年来,已不知道多少人是死在这种惯技之下。谁知道今日他尝到了果报,也在临死前吃足了苦头。

那黑海蛇娘和老狼谷之人,已是最好的例子。他陈老实也没有理由能获得展鹏飞慈悲饶命。这一点陈老实看得很清楚。

所以他不存在半点幻想,猛然厉嗥一声,回手一把扣向面前,五只银爪分别c入双眼和嘴巴等部位。

展鹏飞刹住刀势,没有把他头颅劈下来。

只见九头鸟陈老实全身颤抖,口中惨哼连声。眨眼工夫,就倒在地上,身躯还在微微地抽搐。

这个j人精得很,展鹏飞忖道。他以毒爪自戗,免得遭我戏弄,白白受苦。说将起来,他这种当机立断的自戗决心,常人实在不易做到,无怪他能名列当今的凶邪高手之内了!

他一面想,一面转眼找寻鼠精孙小二。

右方远处似乎有人晃动,展鹏飞长啸一声,挟刀飞驰而去。

孙小二大叫道:“展大侠,快来……”

那两个绿衣大汉刀剑齐施,才攻了两三招,忽然舍下了孙小二,分头逃遁。

孙小二喘了两口气,展鹏飞已经赶到了,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孙小二欣然道:“我没事,哈,这些王八蛋跟咱们作对,简直是自寻死路。”

展鹏飞笑一下。好家伙,才逃脱大难,就吹起来啦。

“刚才承你传声指点,得知敌人来历,使我早作准备,这恩德难以还报……”

他话未说完,孙小二摆手阻止他说下去道:“我的少爷,别这样说,千万拜托则个。我孙小二若不是托庇于你,早就成了这群山精海妖的俘虏啦……”

两人相视一笑,孙小二又道:“展少爷,咱们怎么个走法?”

展鹏飞明知在称呼上已拗他不过,便任得他少爷大侠地乱叫一通。当下道:“我现在只有两个心愿,一是决心找到我师弟,他在无邪仙女那儿,本应没有问题,但我还是放心不下。二是尽快找到燕云大侠狄仁杰。”

孙小二皱起眉头,道:“不妥不妥……”

展鹏飞问道:“何事不妥?”

孙小二道:“通通都不妥。头一件令师弟的安危,就大有问题。第二件你去找狄仁杰,他不会见你,除非你拿着火狐内丹,可以救得他独生女性命……”

展鹏飞道:“咱们一件件讨论,先说我师弟,为何安全可虑?”

“因为他的师兄,已经成了武林中最有名的人物。你不想想看,天下一谷二府三教,被你挑了大半,这几个家派,向来是黑白两道都不敢招惹的,你却突然连连挫败他们……”

展鹏飞大惑不解,道:“这与阿平的安危有何关连?”

孙小二道:“为什么没有?人家惹不起你,去惹你师弟总可以吧?谁抓到了你师弟,谁就可以大大整你一下,出出胸中恶气啊。”

展鹏飞道:“这个理由很勉强,何况还有无邪仙女。”

孙小二道:“别提这个三y教主啦,她能不利用这机会,引诱各邪派的高手来对付你师弟吗?她坐收渔人之利,何乐而不为?”

展鹏飞想起了无邪仙女的花容月貌,以及那纯洁天真的笑容,就连连摇头,不肯相信。

孙小二又道:“就算无邪仙女不这样做,但这些邪派迟早必定会联合起来而对付你的。”

展鹏飞道:“这话却有点儿道理。”

孙小二道:“你想想看,你既能一一击败他们各派高手,你就等于那个得到天魔令的人了。他们非除去你这个后患不可。况且你身上有那碧火蛛丝网,可以取到火狐内丹,谁不垂涎这件物事?”

展鹏飞恍然道:“是啊,所以我才想快点儿找到狄仁杰大侠,将网兜送给他。”

孙小二道:“狄仁杰虽然侠名满天下,为武林共钦,但他为了独生女的性命,可能做出不仁不义之事,这一点不可以不防呢。”

展鹏飞道:“这一点我倒不怕他,我送网兜去,他还不高兴么?”

孙小二微微含笑,望着这个英挺的青年。

这个青年人武功虽是深不可测,但江湖经验却很稚嫩。

“展少爷,世上之事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那燕云大侠狄仁杰心切爱女的生死,自然要作万全的打算。如果他收下你的网兜,他就有把握可以取到火狐内丹了,对不对?”

“对呀,”展鹏飞真的听不懂。“那么他还会不高兴么?”

孙小二道:“假如我是狄仁杰,头一件我要考虑的,是能不能顺利取到火狐内丹。我一定想到有那么多的邪派高手作梗,恐怕不大顺利,何况这些凶邪们可以早一步毁去那火狐内丹,弄个大家捞不着,请问狄仁杰怎么办?”

展鹏飞道:“这……这不大可能吧?”

孙小二反驳道:“为什么不能?狄仁杰不宣布他有天魔令,大家只能怀疑,不能当真查问。”

“现在既然知道在他手中,则等到他女儿病愈,这面天魔令更永远弄不到手了,试问谁不全力阻挠于他?到了真没法子之时,只好毁了火狐内丹泄愤,亦可能趁狄仁杰外出之时,加害他的女儿。总之,狄仁杰必须考虑到这些问题……”

他说出这番道理,辰鹏飞为之哑口无言。

如果连燕云大侠狄仁杰也没有把握,那就没有话说了。

孙小二又道:“我若是狄仁杰,无疑要以最妥当的方法,务求获得火狐内丹。所以宁可别人得去网兜。取到火丹来换取天魔令。反正这面天魔令,对他没有用处,给了人家也没有损失。”

展鹏飞更没有辩驳余地,沉吟了半晌,才勉强找出一个理由道:“但你终究不是燕云大侠狄仁杰,知道他会怎样想?”

孙小二道:“我虽然不是狄仁杰,但我是旁观者清,至少我没有害人这心,对不对?”

展鹏飞只好承认他说得对,当下道:“好吧,咱们别去找燕云大侠,那么赶快回到无邪仙女那儿总行得通吧?”

孙少二道:“不但要回去,而且要快,你到时把那劳什子网兜送给无邪仙女,把祸根移到她身上,让他们一谷二府三教自己去鬼打鬼,咱们就高枕无忧了。”

展鹏飞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万一这些邪派,有一派取得火狐内丹,换到手天魔令,凭此凌驾各派之上,破坏了制衡局面,天下武林从此多事,不知多少生灵要遭受荼毒了。

他可没敢说出来,因为他瞧那孙小二已经驳顺了嘴,词锋极利。如果此想被他驳倒,则到时非乖乖拱手把网兜送人不可了。

两人商量一下路径,决计绕过山区取道回去。

这回去路上没有一点儿风波意外,走了一整天,晚上就歇宿在小镇市上的面店。

翌日起来,走了二十余里,来到一处岔道。

孙小二指着右边的路道:“咱们顺着这条官道南下就对了!”

展鹏飞漫应一声,眼睛却直往那条岔左的道路瞧着。

他昨天晚上和同宿的客人谈起,知道这一条岔道往西北走,五十里左右,就是燕云大侠狄仁杰居住的临城了。

对这一位号称天下无敌的当代大侠,展鹏飞有着一份仰慕之情;恨不得找个机会前往拜谒一番。

何况他无意中得到碧火蛛丝兜,可以当作一份厚礼,以充贽见。可惜孙小二的分析阻止了他,使他无缘与近在咫尺的一代大侠见面。

他遗憾地摇摇头,这些日子以来,已走了几千里路,但只差五十里,仍然不能一尝夙愿。

他想,人生真是够奇怪的,为什么往往事与愿违呢?

沿着官道走了六七里,展鹏飞突然醒悟,停步道:“孙小二,我不送网兜给他。见见他总可以吧?”

孙小二想了一下,才道:“当然可以,他纵然不会客,咱们也没有损失,大不了来回多跑百余里路而已。”

展鹏飞兴奋起来,道:“好,咱们回头,好歹总要试一试。”

孙小二道:“使得,但少爷你记住呀,万万不可提到什么网兜才好啊!”

展鹏飞点头道:“我一定不提,我何必替自己惹麻烦呢,对不?”

孙小二甚喜,道:“展少爷,你虽然年纪轻,正是血气方刚之际,但却一点儿也没有青年人的自傲自大,十分通情达理。像你这种人物,将来一定可以取代燕云大侠狄仁杰的地位,成为武林共尊的大侠!”

展鹏飞吃了一惊道:“我是什么材料,岂敢跟燕云大侠相提并论。”

他们一面往回走,一面闲谈。





第10章 龙头施家法妖女断臂

孙小二道:“别太菲薄自己,也不要太谦,依我看来,你现在就比狄仁杰好得多了!”

展鹏飞当他说笑,所以不予反驳。

他们谈谈说说,数十里路晃眼走完,临城已经在望。

展鹏飞微感兴奋,这还是因为他预算见不到燕云大侠狄仁杰的心情。如果有希望谒见这位当代大侠,他必定感到更为兴奋。

这时已是中午时分,孙小二领他走入一间饭馆,拣了一副靠窗的座头,叫了几个菜,下了两斤面,打了一壶酒,吃喝起来。

展鹏飞是心无旁骛地填满肚子,鼠精孙小二吃得虽是开心,但两只小圆眼睛,却一直骨碌碌直转,一会儿打量拥挤的食客,一会儿看街上熙攘的行人,谁也不明白他干吗这么忙碌。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展鹏飞付钞,他在狼心羽士邱可畏遗物中得到不少钱财,所以花起来一点儿也不在乎,更不会心痛。

“走吧,”这个青年说:“咱们到狄府求见,不过先去买张贴子写上你我姓名,才好去拜访。”

孙小二嗯了一声,在前面领路,走了两三条街,展鹏飞一看四下屋子简陋狭隘,尽是穷街僻巷,心下疑惑,不知他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去。

正想之际,孙小二已在一处人家门前停步,只见这间屋子竟有两进,也比左右邻舍的房子高大整齐得多。

孙小二敲了敲门,那道门立刻开了半边,倒像是那人一直站在门后等着一般。

鼠精孙小二反而骇了一跳。

开门的是个高大汉子,腰间c着一把短刀,面上带着凶气。

他一手按刀,神色不善地问道:“找哪一个?”

孙小二道:“我姓孙,好几年没来过贵地了,只不知这儿住的是不是庄礼兄。”

那大汉面色顿时缓和下来,颔首道:“不错,我去通报一声。”

他临转身还盯了展鹏飞一眼,因为他用布包着那口宝刀,一望而知乃是兵刃,而他又长得壮健英挺,惹人注目。

那汉子进去不久,便另有个五旬年纪的人出来瞧看。

孙小二打个招呼,道:“庄三哥,还认得在下孙小二么?”

庄三哥泛起又惊讶又欢喜之色,打开大门,行礼后侧身让客,口中道:“啊呀,是孙三爷,真是想不到的喜事,请到屋里奉茶。这一位仁兄是谁呀?”

孙小二领着展鹏飞进屋,他神色态度中明显露出对这青年人的恭敬,别人一看而知展鹏飞来头不小。

在堂屋中分主宾落座,孙小二才向庄三介绍了展鹏飞的姓名,但没提来历,口口声声称为“少爷”,隐隐以家人随从自居。

他同时向展鹏飞介绍庄三的来历,原来这庄三本是镖客,二十年前定居在临城,本城帮中的一个朋友去世,于是这临城一半的地盘就转到庄三的手下了。

这临城的煤矿天下有名,矿工数万之众,因此环境变得十分复杂,凡是嫖赌玩乐之事,这里都有。也因此之故,这个地方的黑道人物不但多,而且比别的地方厉害数倍,与一般的流氓不同,都是有严密的组织和真功夫方能立足。

庄三的屋子布置得还不错,但展鹏飞却觉得未象他的想象。以他想来,这等割据一方的黑道头子,必是穷奢极欲的暴发户排场才对。

孙小二道:“庄三哥,我领着展少爷特来拜望狄仁杰大侠,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想拜候他老人家而已。”

庄三干咳一声,面色有点儿不自然,道:“狄大侠的住处在城外,兄弟认得路。”

孙小二道:“怎么啦?庄三兄,咱们数年不见,难道就隔膜了不成?”

庄三道:“不,二爷别这么说,只是据我所知,现在要见狄大侠不容易。”

他笑一笑,向展鹏飞解释道:“我们发现城内有不少邪派人物,都是一谷二府三教中的高手。”

展鹏飞还是不懂,道:“这些妖邪敢对狄大侠怎么样?”

孙小二道:“他们当然不敢,但对付要去拜访他的人却敢呀。对不对?”

展鹏飞不能不承认这个道理,道:“你认为他们会阻止任何去拜访狄大侠的人?为什么呢?”

孙小二道:“他们互相勾心斗角,彼此暗算放冷箭,可是如果利害一致之时,又会联合起来……”

展鹏飞道:“这些邪派人物好像除了这件事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事好做了。”

孙小二摇摇头,道:“不,他们迟早有一派会占据临城这个地盘,这是他们的肥r,你想想看,他们不要花钱么?不要吃饭么?钱从哪里来?还不是向各地的黑道榨点儿油水,不过他们却方便得多,人家想孝敬他们,还苦于找不到路呢!庄三哥,我说得对不对?”

庄三点头道:“对

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人家想孝敬他们,还苦于找不到路呢!庄三哥,我说得对不对?”

庄三点头道:“对极了,曾瘤子的铁环帮今年忽然压倒了临城所有的帮堂,就是得到那四个凶人支持之故,据我所知,曾瘤子这一年最少也捞了十多万两,可是有一大半送给人家了,他落个表面风光而已,将来,哼!”

这些黑道帮会派系侵夺地盘之事,老实说展鹏飞全不感兴趣。

他见过天下之广,高手之众,现在对于五行派和快剑门的私怨已经看得淡的多了。

这个青年胸中的雄心壮志,自己秘密地隐藏不露,那不是在一个地方称雄就能满足他的,况且武学之道深广无涯,他还要极力精进。

孙小二道:“庄三兄,你的神武堂本是城内最大的一派,现在情况如何?”

庄三怔了一下,对于这么坦直的询问,而又是出诸一个老朋友,其中一定另有作用。

他考虑之下迅即决定从实回答。因为昔年孙小二和他,有过不深不浅的交情,深得可以予以信任,浅则还未达到谈论这等隐私的程度。但既然他出口问了,那就必须有个抉择。

“现在已大不如前了,孙二爷,不瞒你说,自从黄老虎崛起之后,开头几年天天都有凶杀案,你猜谁给他撑腰?”

孙小二沉吟一下道:“黄老虎现在已相当有名,风闻他是少林派出身,九成也是少林之人为他撑腰?”

庄三一拍大腿,道:“对!黄老虎是少林俗家弟子,却有一个出家的师叔替他撑腰,这个老僧很少露面,我也没见过。但已有不少名家死在他禅杖之下……”

孙小二道:“少林寺败类,只有一个恶头陀净光,是不是这个家伙?”

展鹏飞忍不住c口道:“刚才说的不是铁环帮的曾瘤子雄霸临城么?为何又变成了黄老虎?”

孙小二立即解释道:“虽然都是临城地面,但向来有城内城外之分。城外地盘辽阔。城内则人烟稠密,地盘不算大,却相当富庶,亦颇为可观。”

庄三接口道:“孙三爷说得对,这城内的地盘相当富庶,吃喝嫖赌什么花样都有,若不是黄老虎的后台够硬,铁环帮早就抢过去了。”

展鹏飞还是有一点不大明白,在他想来,既然铁环帮曾瘤子有四名凶人撑腰,听来又是人多势众,黄老虎后台只有一个少林寺的叛徒恶头陀净光,岂能挡得那六大邪派的人物。

孙小二寻思了一下,问道:“黄老虎跟公门中那些败类勾结得很好么?”

庄三道:“何止勾结,现任知县就是他从前的一个门生,所以捕快都不敢得罪黄老虎。当然黄老虎也是老江湖,底下全都打通,手面阔绰而漂亮。就算现任县官调走,他还是稳如泰山。”

孙小二道:“这黄老虎如此厉害,无怪势力日大,又敢屡次杀人了,曾瘤子跟他弄得怎样?”

“表面上好得很,”庄三说,鼻中冷嗤一声:“但他们早晚要见个真章。”他苦笑一下,忽然停口不说。

孙小二马上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感到无法宽慰这个江湖豪客。

事实摆得很明,铁环帮与众胜堂迟早要火并固然不错,但祸迫眉睫的当然是庄三的神武堂了。

要等到这些较小的已衰弱的各帮会通通被消灭了,这才轮到两强火并。

正如春秋时诸侯并立,慢慢到战国时代,小国都被并吞了,最后的七个大国,终于不能和平共存而出现了秦朝一统的局面。

展鹏飞对于这些江湖上帮会的争逐,越听越不感兴趣,同时也不明白孙小二扯上了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他无聊地向外眺望,街上偶然有些行人,看来大都是附近居民,衣服褴褛,面有菜色,显然俱属贫穷人家。

这神武堂总坛设在这等所在,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展鹏飞想道:孙小二好像想管管闲事,但我一定不肯帮他,希望他能知道这一点。

他想快点儿见过狄大侠之后,就回去找到阿平,处理好本门的恩怨。以后就可以无拘无束,做他所愿做的事了。所以他不希望耽误时间。

忽然街上出现一顶软轿,轿边有一个俏丽的婢子跟着。

这顶软轿很快就出走了他视线之外,但展鹏飞却印象很深。那道枣红色的绒帘后面,不知坐着一个怎样子的人?目前只能肯定是个女性,是老是少,是妍是丑?却不得而知。

另外那个俏婢婀娜的风姿,两名壮健轿夫沉稳的步伐,也在展鹏飞心中留下鲜明的印象。

孙小二和庄三谈了些什么话,他可没有听见,还在寻思那顶软轿。

忽听孙小二叫道:“展少爷……展少爷……”

展鹏飞惊醒了,眨眨眼睛,回道:“什么事?”

孙小二道:“庄三兄愿意带咱们到他的几个地方走走,您意下如何?”

展鹏飞道:“那是什么地方?”

孙小二道:“原来您没听见我们说话,庄三兄的地盘内,有些地方开赌,热闹得很。有些地方有漂亮的姑娘,咱们不妨去逛逛!”

展鹏飞摇摇头,道:“等咱们办完正经事再去不迟。”

孙小二道:“这就是正经事了,您不是想见狄大侠,又不想跟那些邪教高手夹缠么?”

展鹏飞道:“难道在那边可以见得到狄大侠?”

孙小二道:“当然不是,但咱们逛逛之后,带两三个漂亮姑娘出城游玩,便可以瞒过敌人耳目,安然直达狄家庄了!”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

他说到这儿,无意游目一瞥,忽见那顶软轿又进入视线内。

孙小二见他忽然直着眼睛去瞧,便也注意查看。

旁边的庄三道:“那是狄大侠家的轿子,据说是狄家小姐乘坐的。可是谁也没有见过轿内之人。”

展鹏飞大感兴趣,道:“狄家小姐为何这般隐秘?她怕谁呀?”

庄三道:“她还会怕谁?大概不是这个缘故吧?在下也没打听清楚。狄家的事谁也不敢多管。”

展鹏飞说道:“既然狄小姐向来如此隐秘,咱们且不管她。只是她刚才经过此处,为的何故一定可以查出吧?”

庄三道:“这个在下知道,在街尾那边一幢破房子,有个老头子医道甚精,狄小姐每天都给他把脉,瞧瞧病情有没有变化。”

他停歇一下,又道:“这个老头子在下认识多年,展大侠若想见见容易之极。”

展鹏飞道:“好呀!咱们去拜访这位老人家。既然连狄大侠的小姐也找他看病,这位老人家一定是天下无双的国手。”

庄三道:“在下派人去叫他过来就行啦,用不着去拜访。他也不是什么大国手,只不过从来没医死人就是了。”

他口气中对那老头子毫不敬重,还有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之意,不但展鹏飞十分奇怪,连孙小二也觉得不解,当下问道:“这老头子叫什么名字,他医道若不是惊世骇俗,狄大侠如何会找上他呢?”

庄三道:“这叫做死马当活马医,没有一个大夫敢下笔处方,只有这个詹老头子敢,狄大侠不找他也不行呀。詹老头子名白水,医道平平但胆子却大得很,什么病症都敢开方子抓药……”

他哂笑一声,又道:“在下若是有病,说什么也不请他的!”

展鹏飞大为失望,道:“原来如此……”

孙二小却沉吟道:“少爷,庄兄,依我看来,那詹白水决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有机会不妨会会他。”

展鹏飞也赞成道:“咱们会会他也好。”

庄三不再多言,出屋叫人去请。

一会儿工夫,一个壮汉领着一个须发斑白的矮瘦老人进来。那壮汉随即行礼退出。

展鹏飞十分注意这个老人,但打从他出现以迄到厅内坐下,都看不出他有一点儿功夫在身的样子。

主人庄三介绍之后,詹白水摸摸白胡子,道:“是哪一位不舒服呀?”

孙小二道:“没有,我们听说你天天替狄小姐把脉,所以想见见你,顺便打听打听……”

詹白水眼睛一翻,讶道:“什么?你有没有讲错?你想要打听狄庄主小姐的事?”

孙小二道:“不,我们想打听狄庄主在不在家而已。如果他在家,我们去登门拜见,没有别的意思。”

詹白水松一口气,道:“这便不妨,听说狄庄主在家。不过你们还是别到狄家庄去的好……”

展鹏飞问道:“为什么呢?”

詹白水道:“因为狄庄主很久不会客了。他有不少朋友晓得他的心意,等闲不让陌生人走近狄家庄的。”

孙小二哦了一声,道:“詹老先生,听你的口气,那些不让陌生人去狄家庄的,恐怕不是狄大侠的朋友吧?”

詹白水道:“那老朽就不知道啦。”

他眼睛望向庄三,又道:“如果没有人看病,老朽就回去啦!”

庄三道:“老先生别急,既然请了你来,咱们就按出诊规矩付酬,你不用忙着回去。”

詹白水满面笑容,欢喜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展鹏飞摇摇头,心中大为疑惑。这个老人表面上既没有精通武功的迹象,又表现出贪财之状。但是这是真的么?难道名满天下的燕云大侠狄仁杰,竟肯把女儿送给一个贪财的庸医把脉么?

这个老人看来并不是愚蠢无知之辈,他何以不装腔作势拿点儿身份?除非他故意使人误会,否则他不必把贪财之心完全表露出来呀。

这个俊美的青年仰天一笑,道:“行啦,我有办法大摇大摆地走入狄家庄,你们信不信?”

所有的人都隐隐感到展鹏飞这话,乃是对詹白水的一种反击。

鼠精孙小二立刻道:“少爷,您的主意别说出来,免得张扬了出来。”

庄三也道:“是啊,这等话不必说出来。”

展鹏飞道:“没关系,何况此举与詹先生有关,理应让他事先知道。”

詹白水道:“那么你是用什么法子呢?”

展鹏飞道:“我打算化装作詹先生你,骑一头小驴,教孙二哥跟着,权充长随。我们径入狄家庄去,不但狄府之人不会拦阻,其他的人亦不至于多疑。”

这个法子果真千稳万妥,各派邪教高手,无不认得詹白水的尊容,也知道他为狄小姐把脉之事,当然不会生疑拦阻了。

孙小二跌足道:“唉,唉,少爷,这话何必说给詹老先生听?”

展鹏飞道:“我向来是明人不做暗事,所以须得先行告诉詹先生,其次日后可能有人向詹先生查问,他若不知情,岂不是要受累?”

詹白水摇摇头,道:“你们爱怎样混入狄家庄,老朽我都不管,但假冒我行事,却使不得。”

他声音十分坚决,同时好像很有把握似的。

孙小二心中打个哈哈,瞧,这老头子可忍不住要露出原形啦。

在展鹏飞来说,拜谒狄仁杰大侠,只是仰慕之举,并不是很重要的事。

就算见不到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无意中发现詹白水这个人,从理论上推断,他必是非凡人物。但在表面上却找不出一点儿迹象。因此使展鹏飞激起了莫大兴趣,非得把詹白水原形迫出来不可。

“为什么使不得呢?”展鹏飞问:“詹老先生,我们在江湖上走动,懂得规矩,回头送你一份厚礼,比你出门应诊强胜百倍,你看怎么样?”

詹白水仍然摇头道:“不行,万万使不得。”

展鹏飞向孙小二眨眨眼,手指作个铜钱的暗示。

孙小二会意,立刻道:“庄三兄,这位詹先生想是怕我们付不起费用。你来跟他谈谈,多少钱都行,我们马上付。”

庄三道:“这里面有何阻碍难行之处呢?我庄三当真瞧不出来。”

詹白水道:“唉,不行就是不行,要不我就先通知狄家庄,到时你们若是遭遇不测,可别怪我!”

展鹏飞冷冷道:“我既敢说给你听,就不怕你通知。哼,你自问走得出这座房子么?”

詹白水翻起眼睛,望着这个正在发横的青年,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他老人家可见得多了。狂妄和无知,往往断送了宝贵的生命。

老人轻轻叹口气,是为了世间无穷数的愚昧人类而慨叹。许许多多的无谓纷扰和仇杀,都是因愚昧而生。

他悲悯地摇摇头,道:“展先生,你还年轻,这世界广阔得很,何处不可以创一番事业?何必在这等地方做没有意义之事?你们若是冒充老朽,眼下就有三重杀身之险……”

展鹏飞暗暗高兴,这头老狐狸终于展出尾巴啦,当下故作不信之状,道:“这等小小事情也会有杀身之险么?”

詹白水道:“当然啦,不说旁的,单说狄家庄发现你冒充之后,就不会放过你。同时有不少邪派高手,环伺狄家庄四周,对付每个出入狄家庄的外人。”

展鹏飞笑一笑,道:“这样也不过两重杀身之险而已,第三重呢?老先生可要我猜上一猜?”

詹白水顿首道:“行,你不妨猜猜看。若是猜得着,你们就更不可涉险了。”

孙小二和庄三两个人拼命动脑筋,苦思何者是第三重杀身之险。但他们空自费了很多气力,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展鹏飞停了一会儿,才道:“是你,詹老先生,我们须得先过了你这一关,才可以启程前赴狄家庄。”

庄三和孙小二都吃了一惊。是他?这个糟老头子?他向来庸庸碌碌,为了几文钱诊金而仰人鼻息,附近没有什么人瞧得起他,因为他的医道平常,为人亦不洁身自重。怎么可能是他呢?

詹白水摸摸花白的胡子,苦笑一声,道:“你先问问庄三哥他们信不信。”

展鹏飞决然道:“不必啦,如果我猜错了,那你自己说说看第三重危机是什么?”

詹白水那么大一把年纪的人,一时也答不上话来。可见得展鹏飞本来猜对了,由于詹白水故意否认,又未曾准备好扯谎的话,是以无从狡赖。

庄三和孙小二都惊啊了一声,他们很难相信自己竟是看走了眼,这个穷兮兮的老头子,居然会是武林异人。尤其是庄三,对詹白水知之最稔,更加感到难以置信。

要知那詹白水亲口说出的危机中,一是狄家庄,二是众邪教高手。这两者都非同小可,而他本人却与之相提并论,亦属三重危机之一,可见得他自信能与前述的两者份量差不多。

换言之,他必须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异人,才敢与狄家庄或诸邪派人物相提并论。

庄三呐呐道:“詹……詹先生,你真是一点儿都瞧不出来啊,这许多年来,我们近在咫尺,却不知你真人不露相……”

孙小二接口道:“詹老先生既是承认了,在下倒是要尽力猜一猜你的本来身份啦……”

展鹏飞笑道:“早该这样啦,孙二哥,你仔细想想看,武林中韬光隐晦许久的异人中,有哪一位是詹老先生这样子的?但他的外表可能已经改扮过。”

孙小二点点头,转眼思量。他自然不会被外表所淆惑,因为凡是老练江湖人物,形容一个人之时,决不会只描述衣着或头发胡子容易改变的地方,必定找出一些不能改变的特征,例如五官身体上奇异的情形,某些不自觉的小习惯等等。

这个看上去庸碌老朽的家伙,有些什么特征呢?

孙小二眼光转投向天花板,在印象中查核了一下。是了,他五官身体都没有异常之处,但却有一个小动作,那就是点头点脑之时,下颏微微向外伸,生像是j啄米似的。

昔年在江湖上,果然有一个人有这种小习惯的。孙小二脑子里电光石火般联想起来。一定是他,当年和玉蝴蝶潘师诚共恋一女,后来在情海中没顶,便突然销声匿迹的詹葫芦,听人说过他正是有此习惯。

这两人都姓詹,在姓氏上没有问题了。虽然詹葫芦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现在已不可知,可是当年的玉蝴蝶潘师诚,却是和现在燕云大侠狄仁杰差不多的人物,由此推论,詹葫芦既然能与潘师诚碰在一起,又在情场上角逐,武功大概也差不了。

孙小二目光从天花板移下来,在詹白水身上打个转,看不见那个作为标志的玄铁葫芦,当然这种标志最靠不住了,他可以藏放在任何地方。

这位以逃遁著名于世的鼠精孙小二,充满信心地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你是谁了。”

詹白水眨眨眼睛,道:“你知道么?那就说出来听听。”

孙小二道:“在下若是说错了,定被你老人家嗤笑,所以在下须得跟庄三哥谈论一下……”

詹白水道:“你们谈吧。”

展鹏飞见孙小二拉了庄三到一角说话,心知其中必有原故。他虽然猜不出来,却有一点他可以出力的。那就是设法使詹白水没空查听他们的对话,于是他没话找话跟詹白水乱扯,说了几句,话题可就转到狄家庄上面。

展鹏飞诚恳地道:“詹老爹,你瞧我们的样子,会不会是跟狄大侠过不去的?其实小可心仪狄大侠威名已久,这次趁经过此地的机会,特地前去拜谒而已,只不知老爹您信是不信?”

詹白水道:“我相信你的话,不过仍然劝你不要前去。”

展鹏飞忽然愤激起来,大声道:“老爹,你这话就不对了。想那狄大侠负天下之重望,武林后辈无不慕名景仰。可是想踵门拜谒,请聆教益之举都办不到,这岂不教天下年轻一辈的人,大大失望?”

詹白水怔了一下,道:“这……这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啊!”

展鹏飞词锋凌厉,驳道:“别人可以不得已,狄大侠却不行。他应当驱散那些邪派人物,大开门户,让天下英雄拜谒。如若不然,他就枉负天下第一高手的盛誉,更不能称为大侠了,詹老爹,小可谈得对不对?”

詹白水怔完又怔,最后支吾道:“我……我不知道,他的事我怎么知道呢?”

展鹏飞道:“如果老爹是狄大侠的朋友,便应该前去劝告狄大侠,这才是做朋友之道啊……”

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很重,当下口气稍软,接着又道:“纵然老爹不便劝说,亦不妨釜底抽薪,暗中替拜谒狄大侠的人减少一点儿阻力呀!”

詹白水下颏一伸一伸的点头,道:“这一点我可以做得到,不过狄大侠可能会怪我多事。”

他们的对话,后来只有孙小二一个人听到。因为庄三已经回到后屋,不知办什么物事去了。

孙小二接口道:“詹老爹。”他也改口称詹白水为老爹。“你若是认为少爷之言有理,那么你现在可承认你就是昔年的詹萌芦吧?”

詹白水捋捋白须,摇头道:“我不是,但展爷的话很有理。”

孙小二耸耸肩道:“既然你不承认,咱们就拉倒。展爷,咱们还是依计行事,混入狄家庄去瞧瞧。”

展鹏飞沉吟道:“奇怪,狄大侠为何不敢与外人见面?难道他也有所惧不成?”

孙小二道:“狄大侠可能是老了,雄心壮志不复当年。但也可能另有隐情,只要见到他一面,便知分晓。”

詹白水接口道:“狄大侠也是人,当然也有所惧。”

展鹏飞道:“他怕什么呢?假如我是天下第一高手,还有谁能使我害怕?”

詹白水泛起一个不同寻常的笑容,在这个笑容中,包含着原谅他的无知,以及饱谙世故的意思。然后,他徐徐解释道:“通常说一个人害怕与否,只是对他本人而言。假如为了一件事情,或是为了别人的利益,情况就不同啦。例如以狄大侠来说,如果他所害怕的是本身会遭到伤害,那么他的恐惧就是胆小了。可是,他为了女儿的安危,不得不处处小心,处处忍让,则岂能讥笑他胆小怕事?”

这个解释已经明白,连孙小二都连连点头。

展鹏飞也完全同意这说法,不过他觉得不解,狄仁杰的女儿狄可秀,她为何要离庄诊病?她怎敢离开她父亲?若然不必提防邪教之人,则狄仁杰何以又小心得连外人也不敢见?

这个疑问在孙小二想来,简直不成为问题。他认为狄仁杰既有天魔令在手,众邪教人物虽然不敢怎样他,却恐怕有人把火狐内丹送去,换走了天魔令,故此严加封锁,不让任何人踏入狄家庄一步,这是显而易明之理。而狄仁杰为了爱女安危,以及等候邪教之人送来救命之药,亦不敢得罪那些人。

詹白水耸耸肩头,道:“总而言之,你们相信也好,不信也好,不去打扰狄大侠,那就太平无事,不然的话……”

展鹏飞纵声长笑,他内功深厚,这阵笑声直使屋瓦簌簌震响。

詹白水吃了一惊,瞠目而视。

展鹏飞笑声一收,断然道:“哪一个打算阻止我去拜谒狄大侠的话,定要后悔莫及。除非狄大侠公开宣布闭门谢客,否则我必定要登门拜访……”

他目光如剑,笔直盯住詹白水,又道:“詹老爹若是打算拦阻,便请划下道来,小可一定奉陪。”

詹白水干笑一声,道:“老汉有什么本事敢拦阻?你们要去就去……”

他的话声突然中断,因为庄三从前门走来,手中抱着一个黝黑的大葫芦。

这个老人想赖也赖不掉了,玄铁葫芦天下只此一个,他不是昔年武林异人詹葫芦是谁?

詹白水面色深寒如水,眼中s出森森杀机。他在眨眼间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微驼的背挺直了,谦卑的笑容被威凛的神情所代替。

他凝视着庄三,没有做声。

庄三接触到他那两道眼神,陡然打个寒喋,背骨发冷。他此刻的感觉,宛如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一般,好像是死定了,再无别的活路。

这是庄三出道以来第一次尝到的感觉,如此奇异,如此可怕。不知不觉间松了手,那只玄铁葫芦掉向地上。

詹白水冷哼一声,五指箕张虚虚抓去。那只向地下急坠的玄铁葫芦,蓦地停止了落势。

这只黑色的葫芦看来好像挂在庄三的大腿上一般,不上不下。

鼠精孙小二骇得出了一身冷汗,面色大变。他一则震惊于詹白水这等出神入化的内功。二则又为庄三性命担忧。因为詹白水劲力一吐,这只玄铁葫芦往庄三身上一撞,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这原是瞬息之间的事,庄三的生死,间不容发。

孙小二明知连喝叫庄三闪避的机会也没有,所以索性不做声,等情势变化之后再作打算。

庄三也惊得愣住在当地,没有移动。

屋子内没有一个人移动,全像是泥塑木雕的一般,空气突然凝结住,时间也忽地停止了。

这一幕奇怪的景象,至少持续了半盏热茶时分。

首先是鼠精孙小二恢复常态。不对呀,詹白水为何既不伤人?也不收回葫芦?孙小二转念之际,同时也想到了庄三应该快点儿跃避才对。

他尚未开口招呼,庄三也猛可惊醒,腰间一使劲,人已往横移了五六尺之远。

那只玄铁葫芦仍然停在原处,虚空悬着,并没有随着庄三的身形移动。

鼠精孙小二眼珠一转,只见展鹏飞骈指如戟,遥遥指向那只葫芦,面上微微现出吃力的神情。

现在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敢情展鹏飞正以惊世骇俗的指力,遥遥制住那只葫芦。他的指力和詹白水的内力恰好相抵,所以那只葫芦既不落下,亦不能收回。

詹白水低低哼了一声,突然一掌拍向展鹏飞。

展鹏飞左手一招“秋扇见捐”,封住他的掌势。右手指力反而加强了一点,发出哧哧之声。

那只玄铁葫芦呼一声激飞而去,碰在砖墙上。

“砰嘭”一声大响,砖墙出现一个大d,那只玄铁葫芦从墙d中飞了出去。

詹白水掌势忽拍忽扫,连攻了四五招之多。

展鹏飞只用一只左手,扣擒摘拿,连用数种手法,挡过了对方激烈的攻势。

他觑空跃退两三步,朗声道:“詹老爹且慢……”

詹白水冷冷道:“咱们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停止攻击。

展鹏飞一面运功戒备,一面说道:“詹老爹,小可也不说什么废话了。咱们是友是敌,只在老爹一句话。不过,假如老爹是真心为了朋友,那就请你慎重一点,休要把事情弄砸……”

詹白水仍然面色森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展鹏飞道:“詹老爹,我等一来实是存着仰慕之心,前来拜谒狄大侠,二来天下之事难说得很,很可能我对狄家小姐之病有点儿帮助亦未可知?”

詹白水森冷的面上,突然现出一丝笑容。他望着这个英俊的但仍然带着几分淳朴之气的青年,想道:唉,现在的世道人心啊,真叫人害怕。像他这样外视忠实的人,可想不到竟然满嘴谎话。

这位老人微笑,其实是一种嘲讽的笑容。他杀人决心已变得不可动摇了,任凭展鹏飞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亦万万说不动这个老人。

展鹏飞感觉出对方的杀机,迅即退了两步,提高声音,道:“詹老爹,咱们要见个真章,在下并不害怕。只想知道我说错了什么话?”

詹白水道:“你没有说错话,因为从开始时起,你根本就没说过一句人话。”

展鹏飞被激得心头火发,但还忍得住,道:“詹老爹,你这一辈子可曾有过错误的判断?”

詹白水道:“这是我自家的事……”

话虽如此,口气却迟疑了一下。

这一生之中,当然有过错误的判断。詹白水脑海中不禁掠过了几张面庞,这些人,这些事,埋藏在心之坟中已久,好像已经遗忘了……

但他何曾遗忘呢?詹白水暗暗叹一口气。

展鹏飞冷冷道:“詹老爹,在下不怪你出手拦阻,但是大丈夫须得是非分明。即使不能分辨是非,亦不可拖泥带水。”

詹白水不大懂得他的意思,皱皱灰白的眉毛,道:“谁拖泥带水了?”

展鹏飞道:“老爹你阻我去谒见狄大侠,并无不可。只是这事须得有一个限度,我如何才算是过了你这一关,还请老爹示知。”

詹白水点点头,认为这话有理,寻思了一下,道:“展少侠,你武功出众,内力深厚,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并非一般不自量力之徒。同时我詹白水虽是不深知你的底细,却感觉得出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因此,关于今日之事…”

他沉吟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老朽也不知该不该拦阻于你。不过,至少你们不能化装为老朽模样,以免铸下无可挽救的大错。”

这回他说得诚恳,口气之中,阻难之意已经减到几乎没有了。

展鹏飞心中暗喜,假如这个武功高强的老人化敌为友,情况自然大不相同了。

他最不明白的是,以狄大侠这样一位声名满天正气凛然的人物何以含有如许神秘?他有什么事情见不得人呢?抑是环伺周围的强仇大敌,使他大有顾忌。

他向老人抱拳道:“老爹既是把话点到,晚辈遵命不冒充你老人家就是。”

詹白水长长透一口气,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屋子,拣回了他的玄铁葫芦,扬长而去。

屋内的三个人开始议论起来。孙小二道:“这场风波起得快,平得也快,实是大出意料之外。展少爷,咱们还要不要去狄家庄呢?”

展鹏飞道:“詹老爹的举动,凭添了无限诡异味道,狄仁杰大侠究竟在怎样的处境中?他为何不敢见客?这些谜团若不能解,实是叫人难以安心。”

庄三道:“在下真是惭愧,詹老爹这等异人近在咫尺,但多年来却毫无所知……”

孙小二没接他这个话题,说道:“那么咱们真的不假扮作詹老爹了,是不是?”

展鹏飞道:“是的,咱们不能那样做了。”

一个壮汉忽然匆匆进来,向庄三耳边低语数言。

庄三仍然含着笑容,将他挥退。

展鹏飞并不在意,心中只在盘算是不是公开露面,一直到狄家庄求见狄仁杰。此举当然会使各大邪派重视,或者会有激烈的行动……

孙小二却向庄三道:“庄三哥,你若是有事,只管请便,兄弟陪着展爷就行啦。咱们不是外人,千万别客气。”

庄三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他的目光掠过门外的一个手下,这名汉子正在张望,神色慌张。当下改口道:“好吧,在下去一去就回来……”

孙小二这个老江湖,在这等情况之下,可就不便追问了。

展鹏飞心不在焉,没加考虑,随口问道:“庄三哥有什么事呀?”

庄三为难了一下,才道:“说出来只怕展爷见笑,敝堂辖内有一个赌场,现在似乎是被包围了。”

展鹏飞哦了一声,他一时还没有醒悟这是人家的私事,尤其是这种帮会,往往会有许多忌讳,不愿给外人知道的。他低声问道:“是些什么人?咱们去瞧瞧好不好?”

庄三大喜,形诸于色,道:“当然好啦,走,离这儿不太远……”

三人才转入巷子,两边的木门内刷刷刷一连纵出五六个大汉,全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刃,堵塞了去路。

这些人个个蒙住头脸,只露出眼睛和鼻尖,是以除了身量之外,无法看得出是丑是俊。

庄三狞笑一声,叱道:“什么人拦住庄某去路?”

对方有一个大汉冷笑道:“拦你去路又如何,这两个是你的援兵么?”

庄三道:“这两位只是路过本城的朋友,庄某打算带他们到场里玩玩。你们究竟是谁?”

那大汉道:“老子是阎王爷派来的勾魂使者,庄三,你若是识相,马上夹尾巴给老子滚得远远的,这一辈子不许回到临城来。”

他说得气焰迫人,可恶之至。庄三莫说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无名小卒,也受不得这等侮辱。

庄三勃然大怒,正要开腔。孙小二突然c口道:“庄三哥,等一等,你千万别生气……”

展鹏飞装出害怕的神色,也帮腔道:“是呀,庄三哥,万万不可生气,有话好说。”

孙小二接道:“庄三哥,这些仁兄们的口气虽然听来不善,其实却暗怀好意,你别误会才好……”

庄三讶道:“什么?他们怀有好意?”

对方所有的人,眼中都流露出惊异之色。可见得这些人根本想不出自己怀有些什么好意。

没有人开口打扰孙小二,好让他有机会解释。

孙小二道:“是的,这些仁兄们根本就是好意。以在下想来,一定是形势所迫,到了不得不决雌雄的关头。可是人家心中很不想伤你,所以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迫你含怒出手,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全力应战了。一旦拼上命,那时候各安天命,你已怪不得他们心狠手辣呀……”

展鹏飞这时才知道孙小二根本在胡扯蛋,天下间哪有这样曲解人家意思的?

庄三道:“依你二哥的说法,他们乃是设法形成一种不得不下毒手的局势,对不对?”

孙小二道:“对极了,所以咱们若是忍气吞声一走,就天下太平啦!”

他设法向庄三挤挤眼睛,作了一个暗示。庄三会意点头道:“既然孙二哥这么说,小弟就忍气走开好了……”

他作出要转身走开的姿势,但身子尚未转过去,对方那个大汉已喝道:“站住,庄三,你想逃命也不行。”

庄三猛一瞪眼,凶光四s地望住这个敌人。但那大汉一点也不畏惧,也是凶狠狠的凝视着他。

孙小二仰天一笑,道:“庄三哥,行啦,行啦……”

展鹏飞问道:“什么事情行啦?”

孙小二道:“老实说,非要受迫出手的不是他们,而是展爷你我两人。既然他们如此恶毒,要赶尽杀绝。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对不对?”

展鹏飞恍然大悟,道:“是呀,一点儿没错。这些鼠辈实是有该死之道,咱们今日饶他们不得!”

他话声一歇,大步上前,把庄三挤到后面。

展鹏飞这一挺身而出,步伐间气势雄厉,杀机森森。对面那五六个人都被他威势所慑,凶悍之气消灭了大半。

这个年轻高手仰天大笑一声,道:“谁先上来送死?”

对方一直在发言的大汉喝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展鹏飞道:“本人姓展名鹏飞,只是个初出茅庐之辈。但却敢光明磊落报出姓名!哼,你们敢么?”

那大汉手中长剑斜斜指住展鹏飞腹部要害,厉声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狂妄后生,老子今日先宰了你,再收拾庄三狗贼。”

他剑上一股寒气,侵透了衣服,可见得剑上功力相当深厚。若是普通的武林人物,被这股剑气所侵,纵然不伤,也将心寒胆落,非退后躲避不可。

但展鹏飞屹立如山,身形纹风不动。

那蒙面大汉显然大感意外,眼光凝结了一下,随即大喝一声,长剑哧一声电掣刺到。

这一剑不但功深力厚,而且手法精妙奇奥,一望而知来历不凡,出身不俗。

展鹏飞宝刀挟着耀目精光,由鞘中星飞电旋s出,锵的一声大响,劈开敌剑,还把敌人震退了两步。

这时不但那蒙面大汉眼中露出凛骇之色,其余的几个蒙面人也骇得退了几步。

展鹏飞仰天长笑道:“别怕,接完我三刀再撤退也不迟。”

话声未歇,只见他刷地跃起扑去,宝刀光华如虹,疾卷敌人。

那蒙面大汉挥剑封架时,“锵”的一声大响,又被震退了两步。

情势已经十分显明,展鹏飞宝刀的功力,要比那蒙面大汉强胜甚多。

对方后面那些人见他如此神威,无不踟蹰却步,不敢蜂拥上前出手。

展鹏飞一点儿也不客气,第三刀精茫电s中,还挟有风雷之声,卷扫而去。

那个蒙面大汉感到退已不及,只好用尽全身本事招架。健腕抖处,长剑洒出数朵剑花,眩人眼目,严密地封住面前上下空隙。

但展鹏飞刀势宛如奔雷掣电,毫不停滞。刀光剑气霎时碰在一起。只听“锵”地响了一声,剑光立时散灭。展鹏飞的宝刀刀尖在他喉间划过,刀光一闪即逝。

那蒙面大汉登时鲜血迸溅,身子向后仆倒。

展鹏飞横刀迈步,踏尸而过,直迫那一群蒙面人。他气势之威猛凌厉,当者莫不心寒胆落。

那群人发出喊叫,纷纷转身欲逃。

若在平时,展鹏飞一定收刀罢手,不再追杀穷寇。可是这一群人与一般武林人不同,个个表现得心狠手辣,又不守江湖规矩,是以他杀机弥胸,心如铁石,决心赶尽杀绝,不留半点儿余地。

但见他刀光电掣云飞般追了上去。那些人虽是还手抵挡,却没有一个抵得住展鹏飞一刀的。一时“锵锵”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临死前的惨叫声,沿着长街一直传过去,甚是凄厉可怖。

孙小二和庄三两人赶到展鹏飞身边时,只见他面色凝重,目光有一点儿呆滞,望着脚下的一个尸首,这个人的面孔因为有布蒙着,故此根本认不出是谁。

孙小二讶道:“展爷,你认得他么?”

展鹏飞没有回答。

孙小二又道:“这厮蒙起头面,如果你仍然认得出来,那一定是很熟很熟的人啦!”

庄三骇然啊了一声,道:“那我庄三的罪就大了……”

展鹏飞恢复平时的神色,摇头道:“不,我不认识这家伙。”

孙小二道:“但看你的神情,好像有点儿不对劲,为什么?”

展鹏飞道:“我突然发现自己出手越来越恶毒,一转眼间就伤了这许多条性命,这等事情,我从前连做梦也没想到。不料今日竟亲手做了……”

他遗憾地叹一口气道:“

第 1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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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遗憾地叹一口气道:“以后还不知要杀死多少人,唉,我怎知道我没有杀错了人?这些人个个都该死么?我如何知道呢?”

孙小二和庄三都呆住了,虽然杀人和宰猪不一样,但只要有该杀的理由,则事后也不必后悔,何至于牵涉出这许多问题来?

展鹏飞望着一道木门,猜想可能就是庄三的赌场。于是将刀入鞘,道:“是这儿么?”

庄三毕恭毕敬地应道:“对,就是这间屋子里,展爷请进去奉茶,休息一下。在下派人收拾这条巷子……”

展鹏飞并没有迟疑,大步跨入大门内。他知道敌方之人,一定已经抱头鼠窜,这回决计用不着大开杀戒了。

赌场内的客人已经不少,打面巾的,倒茶水的,奉果点的,以及赌场内的管事,在人群中穿梭往来。

一片喧耳的呼五喝六之声,其中有人叫喊,有人得意狂笑。这些赌客们根本不知道门外巷子里,已经死了五六个人这件大血案。

展鹏飞对于这些帮会之争,并不十分在意,是以四瞧一眼看看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兴趣盎然地参观形形色色的赌博。

他发现在纷杂的赌徒之中,竟然也有女客,为数不多就是了,有些穿着入时,年纪尚轻,涂脂抹粉,大有搔首弄姿之态,一望而知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

有些女客年纪较大的,看来全神贯注在赌桌上,对身边的人和事,全都不加理睬。这些才是真正沉迷在赌海中的人,她们的沉着和坚决,一点儿也不弱于男性的赌徒们。

展鹏飞向一张赌桌移去。目光不时在一个女客身上转动。甚至连这一桌究竟是赌什么也不知道。

这名女客穿戴得既不朴素,也不华丽,恰到好处地不惹人注目。年纪大概尚轻,面上宠着一张薄纱,所以只能从她整个形体中感觉出她的年纪来。

展鹏飞注意她的原因,是由于她偶然地抬头回望之时的动作,高雅而又迅快,可见得她的出身不俗,同时又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可比。

他旋即发现两点,一是这个蒙面女客下赌注只不过随手而为,并没专心去赌。二是她分明很注意庄三,一直不停地偷偷瞅看庄三的行动。

展鹏飞闪在一侧,暗中观察这个女子。

孙小二也和庄三分开,他个子矮小,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一点儿不使人觉得有异。

他凭着多年的江湖经验,细细查看每一个赌客。不久,他就转回庄三身边。

庄三眼睛望着别处,口中低低道:“孙二哥,情况如何?”

孙小二也不看他,应道:“没有可疑之人。奇怪,赌场内为何如此平静,根本不曾发生一点儿事故呀。”

庄三道:“待我叫李胜他们来问一问便知,他们就是刚才赶去报讯的。”

孙小二道:“等一等,他们在哪儿?”

庄三道:“都在后进的客厅待命!”

孙小二道:“他们平常不踏入赌场的么?”

庄三道:“当然不是,但都不逗留很久就是了。”

孙小二道:“你最好到后面探询,把展爷留在这儿看着,我两面呼应。

庄三道:“这敢情好,哼,如果李胜这些小子们玩什么花样,休想逃过本堂家法。”

他大步向后进行去,孙小二转目一瞥展鹏飞,但见他目光望向赌桌,好像很有兴趣似的。心想:这位小兄弟虽然武功很高明,却没有什么阅历,连这等赌博场面也没有见过。

孙小二念头一转,也就向后进行去。门口内有一名壮汉把守着,见了孙小二,立刻躬身行礼,道:“堂主吩咐过了,孙爷若要进去,即管请便。”

孙小二点点头,那壮汉直起身子时,却见这个矮小的人已经在里面通道了。

后厅内灯火辉煌,三个大汉跪在地上。庄三手提利刀,瞋目叱责。孙小二入厅时,恰好看见庄三举刀要劈其中一个人。

那名壮汉连一点儿逃命的迹象也没有,更别说反抗了。孙小二看得清楚,立刻喝道:“庄三哥,刀下留人!”

庄三心中尽管恨极,但这个面子却不能不卖给孙小二,健腕一煞,硬是挫住了劈落之势。

孙小二眨眼间已来到切近,道:“庄三哥,你怪错人了。”

庄三一怔,道:“孙二哥,你说什么?”

孙小二又说了一遍,庄三才道:“你如何得知在下怪错了人?”

孙小二道:“这还不简单么?如果贵堂这位弟兄犯了规,对不起庄三哥的话,则事败之时,岂有不逃命或挣扎之相?除非他们仍然忠心耿耿,不曾做过亏心之事,才会挺颈受戮,你想想看是也不是?”

庄三当然愿意相信他的话,可是这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当下道:“孙二哥有所不知,他们根本未曾亲见敌方行动,就赶去报告,使我立刻赶来,险险落在敌人陷阱之中,孙二哥,他们这样还不该死么?”

孙小二道:“他们作何解释?”

庄三道:“他们都不知道实在情况如何,哪能回答?”

孙小二道:“但他们一定有所根据,才赶去报告的呀!”

那个险险被斩的壮汉应道:“是陈师爷说有敌人包围本场,他说得好像很危急,所以我等才先后赶去的……”

他第一次抬头望着庄三,又道:“堂主,外面不是有敌人袭击么?属下们没有报错讯呀!”

庄三道:“哼,你们再看看场子里的客人,没一个被惊动的,但却有一群高手在外面等候我,这分明是诱我落网,一旦杀死了我,就可以接管这个场子……”

孙小二听得懂他的意思,赌场内客人不被惊动之故,便是因为对方有心接管这个赌场,为了日后生意起见,所以不敢惊扰客人,只能在外面埋伏,让庄三自投罗网。

但那三名大汉仍然感到茫然,不明白他们的龙头老大为何如此愤怒?而且愤怒到了几乎杀死他们的程度。

孙小二是旁观者清,一望而知这些弟兄们还不明白。但现下已无暇慢慢解释,立刻c口问道:“陈师爷呢?他叫你们去报讯的,是不是?”

庄三一点即透,恍然大悟,接口道:“对,陈师爷呢?”

李胜讶道:“噫,他在哪里,刚刚还在那儿呀……”

庄三道:“快点儿找他,多半是从后门开溜了。找到了他,务必活捉回来,不用客气!”

李胜等三人面上都显出迷惑之色,但庄三口气急促之中又含有愤怒,是以都不敢多问,迅即起身奔去。

孙小二道:“这陈师爷是什么一个来历的人呀?”

庄三道:“他本是穷途落魄的书生,病倒在客店,被撵了出来,眼见要死在街头。是我路过看见,打救了他。这已经是前年的事了……”

孙小二摇摇头道:“如果真是他出卖你的话,这个世界可不知道是什么世界了。”

庄三道:“哼,如果是他,我非亲手杀了他不可。当日我延请大夫,给他治好了病。又见他无亲无故,没有投奔之处,便留下了他,让他帮着管点堂内的文书帐务等。他在这儿,受到本堂弟兄尊敬,也不愁没有银子花……真可恶透了,孙二哥,你瞧这等事气不气人?”

孙小二道:“俗语有道是‘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古往今来那些读过几年书的家伙,最是没有道义骨气的……”

他大概也吃过亏,所以一口咬定负心都是读书人。

庄三道:“我要问问他,人家给了他多少钱,使他出卖我!哼,这个狗贼……”

他们的对话,声音时高时低。可是在前一进赌场内,喧声震耳,谁都不可能听到。

展鹏飞却是例外,他摄神定虑,运足耳功,摄听从后门传出来的声音。

孙庄二人的声浪虽小,细不可闻,可是在这位年轻高手运功查听之下,仍然听个一字不漏。

他现在已转移到最靠近后门的一张赌桌旁,那是因为那个蒙面女子已经转到此桌之故。

她看来不似嗜赌之人,可是她却十分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每一赌局的变化,连头也不抬一下。

展鹏飞只觉得这个女子身上透出一种难测的神秘,所以吸引得他一直暗中注意着她,倒不是有什么不轨的念头。

她是什么人?长得怎样?为何混迹在赌场中?她这么聚精会神的下注,是不是真的?抑或是一种伪装?

后厅内的庄三和孙小二没有等了很久,一个壮汉奔入来,大声报告道:“陈师爷已经溜到后面街上,李胜已赶上他,把他扭回来了……”

庄三眼睛一瞪,凶光四s,道:“好,干得好,李胜呢?”

一阵步声回答了他的问题,只见李胜和另外一名大汉,扭住一个白净面皮的书生,走入厅内。李胜道:“堂主,陈师爷带回来啦……”

庄三迫视着那个书生装束的年轻人,冷冷道:“好极了,你们在门口守着。”

李胜和其他四人都退了出来,孙小二道:“庄三哥,我也回避一下。”

庄三道:“孙二哥,你一走就见外啦!”

孙小二也想瞧个水落石出,当下颔首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在一旁瞧着就是。”

庄三全副心神放在陈师爷身上,声音从牙缝中迸出,寒冷如冰,道:“陈文其,你有什么话没有?”

陈师爷被他的两道目光,瞧得直打哆嗦。他在此地已经混了两年多,深知这些江湖强梁之辈,杀人有如杀j。想不到自己今日身陷生死关头,这不是别人之事,而是真实的切身的危险,教他焉能不惊?

他抖了一阵,讷讷道:“我……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庄三仰天厉笑一声,道:“陈文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赖的?我要你一字不瞒地招供出来,那样我给你一个好死。不然的话,我发誓教你悔恨这一辈子不该投胎为人……”

陈师爷见过这等黑道帮派动私刑的情形,那种残酷可怕,简直叫人生不如死。

他双脚发软,已经站不稳,扑通跪倒地上,浑身发抖,道:“堂主……堂主……我……实是一时糊涂……”

庄三冷冷道:“废话少说,谁教你这样做的?”

陈师爷道:“是,是一个……”

“哧”的一响破空之声,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一支四寸长的小箭,深深c在他们右方的八仙桌脚上。

这支小箭箭杆上漆着一截红色一截白色,红白相间,十分惹眼。

孙小二几乎伸出了舌头,因为从这一响破空之声听来,这支小箭不但是五金打造,份量甚沉之外,那发箭的腕力和内劲,更是骇人。换言之,发箭之人必是武林高手无疑。

他久走江湖,深知一个武林高手如果肯闷声不响的放冷箭,实在比什么都可怕。因为通常武功练到某一种程度有了成就之后,这个人必定顾惜身份,不愿用这等冷箭伤人的卑鄙手段。

这支红白相间的小箭,孙小二也知道来历,所以才更感可怕。

唯一奇怪的是这支小箭居然没有伤人,这一点与惯例不符。从来是此箭一现,必定有人毙命。

“外面是什么人?李胜,你们干什么呢?”

厅门外可以看得见在台阶边的李胜等三人的身影,他们都屹立不动,没有回答。

孙小二像一阵风般卷了出去,忽又卷了回来,道:“他们都被点住x道。”

庄三大吃一惊,心知情况不妙。他深知孙小二武功高明,耳目之聪胜他百倍,但连孙小二也在毫无所觉中,门外的三名弟兄被人点了x道,则敌人身手之高,恐怕更在孙小二之上了。

他自己只是江湖上混日子的人物,虽然也算是好手,但比起真正武林高手,还差了一大截。一旦涉及武林高手,他可就全然无能为力了。

孙小二没有问他想什么,他念头电转,迅即说道:“你先问问陈文其,瞧他认得不得这支箭的来历。”

庄三喝道:“姓陈的,孙二哥的话你听见没有?快点儿回答,不然我先挖了你的眼睛……”

陈文其抬起眼睛,第一次笔直地望着庄三。

“庄三哥,”他徐徐说:“你怎样对待我,我都不敢怨恨你。因为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了!”

他诚心诚意地说出心中的歉疚,但庄三一脸都是嗤笑鄙视的神色。

陈文其又道:“我只有这么一句话,我对不起你。”

说完之后,他就垂下目光,闭上嘴巴。

庄三勃然而怒,叱道:“老子不是叫你道歉,刚才孙二爷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快点儿回答……”

陈文其再次望着他,道:“我没有话好说。”

庄三冷冷一哂,道:“不说也行,我先挖了你的眼睛……”

孙小二也认为陈文其这种态度太可恶,这小子的确需要修理一下,他想。世界上少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庄三的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来,真力贯注食中两指,这刻莫说是眼睛,就算是砖头,也得被他戳穿。

在厅门外虽然是毫无声息,但其实相当热闹。除了李胜等三个大汉,像木头人一般呆立着之外,还有一男一女,面对面站在墙角。

那个女的面上蒙着一层薄纱,缩在墙角内。她手中拿着一把短剑,剑身上泛现蓝汪汪的光华。一望而知这柄剑必定淬有剧毒。

她的剑尖指着对面男子的下巴,差只一寸,就可以刺穿他的肌肤。

被毒剑所威胁的男子,正是一直没有出现展鹏飞,他并非没有抵抗能力,只不过是处于动辄两败俱伤的局势之下,是以不敢出手。

他左手食指点着剑身,真力源源s出,抵住了毒剑前移之势,右手作势欲劈。这一掌若是劈落去,虽然对方肋下要害必被击中倒毙,但他也难逃毒剑破肤之危。此所以两个人都不敢妄施杀手。

那个蒙面女子的目光透过薄纱,很不高兴地瞪着展鹏飞。

“你是谁?”她恼声道:“为什么出头管闲事?你跟庄三是什么关系?”

展鹏飞不予置答,因为他听到庄三要挖那陈文其眼睛的话。

但他知道这个蒙面女子不会搭救陈文其的,因为她刚才的冷箭,所袭之人正是这个书生。

故此他十分困惑,如果陈文其出卖庄三,是受这个女子唆使的话,她不应该反而要暗杀他啊……

“喂,你听见我的话没有?”

她的声音仍然低细如故,厅内之人,如非仔细查听,实是不易听见。

展鹏飞道:“他们要挖陈文其的眼睛,你知不知道?”

蒙面女子啊一声,道:“什么?这话是当真?”

展鹏飞道:“当然啦……”

话声末歇,厅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声音凄厉可怖,显然发出惨叫之人,受到极痛苦的伤害。

展鹏飞和那蒙面女子身子齐齐一震,不必说话,也知道是陈文其的眼睛被活活地挖了出来。

蒙面女子突然道:“我们讲和好不好?”

展鹏飞说:“怎样说和法?”

蒙面女子道:“我们一齐撤招分开,互不侵犯。”

展鹏飞道:“好是好,但我怎敢信你?”

蒙面女子登时大为激怒,道:“那我也怎敢相信你?”

展鹏飞道:“这话好笑,你做过暗箭伤人之事,我又没有做过?当然我不相信你。”

蒙面女子反驳不得,道:“不相信就拉倒,哼,早晚得有个结局的,是不是?你能一辈子耗下去么?”

展鹏飞皱皱眉头,道:“你天生不讲理,是不?”

蒙面女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依她的性子,恨不得猛然用剑,把这个青年刺死。

但目下乃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她可不敢不为自己的性命打算。再说这个青年气宇轩昂,看来蛮顺眼的,实在不容易激起拼命的毒念。

厅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惨叫之声,还有那庄三的叱喝声。他还在迫那陈文其招供。

展鹏飞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与其让那陈文其受这等惨酷的痛苦,倒不如刚才让那女子的冷箭,取了他的性命。

他心念电转,迅即下了决定,道:“姑娘,咱们一齐撤招退开也好。”

蒙面女子道:“你现在相信我了?为什么?”

展鹏飞道:“我想替陈文其减少些痛苦。”

蒙面女子讶道:“是么?你认识他?”

展鹏飞道:“不认识,但他们不该这样对付他。”

蒙面女子立刻表示同意,道:“好,但我也要进去瞧瞧。”

展鹏飞道:“你进去也行,却不许向任何人动手,包括陈文其在内。”

蒙面女子道:“我答应就是。”

她忽然先收回剑上力道,同时垂下了毒剑。

展鹏飞收回掌势,退回两步,又道:“我真想揭开你的面纱!”

蒙面女子摇摇头,道:“你最好别动我的面纱。”

展鹏飞道:“为什么?你的嘴巴藏有暗器可能杀人么?”

蒙面女子道:“不是,我老实告诉你,谁揭开我的面纱,都会得到不祥的后果。”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你试验过了么?”

那女子点点头,道:“已经有不少人可以证明我这句话,你要不要听听他们的故事?”

她知道这个年轻英俊高手,决不会耐烦听这些话,因此她根本不打算说,况且目前的形势也很使她迷惑不安,这是从未有过之事。她感到无法控制局势,所以心中很不踏实。

我不喜欢这种滋味。她想:因此我迫不得已要施展毒手,取他性命。唉,这家伙看起来怪顺眼的,我却不得不杀死他,真可惜。

她一双手垂下没有移动分毫,但有一支精钢短箭,却已从袖管滑入她掌心。

这支箭本是箍在小臂,她利用由手臂收缩肌r,把它推出袖外,然后落在掌中。在外表上,也根本没有动过。

那蒙面女子两指捻紧箭杆,凝聚真力。现在只要把展鹏飞的目光稍为引开一下,她剑箭齐发,一定可以当场杀死这个强敌。

她吹一口气,面上薄纱飞起来,掩映之间可以看见她的樱桃小嘴,以及洁白编贝的牙齿。

展鹏飞道:“你想干什么?自愿掀开面纱么?”

蒙面女子感到他口气不善,冰冷得很。心中不禁冷笑一声,应道:“你反对么?是不是害怕遭遇到什么不祥之事?”

展鹏飞道:“那倒不是,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心肠冷硬如铁石,你可明白么?”

蒙面女子仓猝间实在听不懂,问道:“你的心肠怎么样与我何干?”

展鹏飞仰天发一声笑,道:“我意思说不管你长得多漂亮,也休想打消我出手之意。你揭开面纱也没有用……”

蒙面女子这时才明白了,但她不但不怒,反而甚觉受用,因为他似乎已承认她是漂亮女子。

那支钢箭一时竟施不出去,其实展鹏飞仰天而笑之际,的确是大好良机。

他的目光回到她面上,又道:“你听着,别忘记了。我一出手,就不会留情,至死方休……看刀!”

喝声一起,刀光精芒电s,卷向蒙面女子。

这一招使得招奇势猛,威力强大无伦,蒙面女子急急闪退,一面挥动手中毒剑招架。

她一有动作,左手的钢箭便掩藏不住。被展鹏飞一眼瞥见了。

好家伙,敢情她打算暗箭伤人……展鹏飞一面想,一面运刀如风,连连进击。

他的刀招不拘招式,见有空隙就卷扫砍劈,随心所欲,变化多端。一连七八刀,杀得那蒙面女子退落院中,直被院墙挡住,才不后退。

这两人拼斗之声,已惊动了孙小二等人,齐齐奔出厅外观战。

庄三手中兀自抓着那书生的胸口,把他拖了出来。只见这个斯文清秀的书生,现在已经满面血污,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他双目被挖,痛彻心肺,早已昏死过去。若不是鼠精孙小二以点x手法替他止血,否则流了这一会儿血,必定已失血而死无疑。

展鹏飞宝刀如电,凌厉进击,杀得那蒙面女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庄三骇然道:“孙二哥,展大侠真是武功盖世……”

孙小二听不懂,反问道:“何以见得呢?”

庄三道:“他的刀招有不少是最普通的手法,可是威力不同,速度迥异,叫人不敢相信便是连我也熟得不能再熟的招式……”

这可怪他不得,孙小二想,面上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因为当初我也有过这个疑惑,后来才知道展爷的刀法,根本就不拘形式,都是因势利导的放手施展,所以他的刀法没有一定的路数。

这是一种特殊的天赋,在展鹏飞来说,他已有了坚强信心,深知自己预料对方招式变化的眼光,从无差错,所以他能够更早一步使出克制手法,一面封死了对方反击的来路,一面寻暇抵隙,以攻代守。

蒙面女子的面纱忽然飞起来,搭在头发上,不再垂下,所以整个面庞完全呈现在展鹏飞眼前。

她的表情好像急得想哭,同时又愤怒不堪。虽然如此,仍然非常漂亮迷人。

但她的美貌程度,还未达到使男人一见就目眩神摇的程度。尤其是展鹏飞,他江湖阅历虽然还不丰富,在女孩子这一方面,却有着曾经沧海之感,一代尤物的华媚娘,也不能令他迷失,何况其他?

刀剑铮铮声中,突然间光气全消,这两个正杀得难分难解的人,都停止了一切动作。

展鹏飞抱刀屹立,像一座山岳一般,虎目含威,凝视着墙边的敌人,面上找不到一丝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喜是怒。

蒙面女子身子靠着墙壁,面色惨白,狠毒的眼光紧紧盯住展鹏飞。

她右手的毒剑遥遥指着敌人前胸,剑身蓝汪汪的光华,使人触目惊心。

蒙面女子另一只手藏在背后,这只手捏着一支冷箭,这已是众人皆知的事。

一眨眼间,她脚下的地面,出现了血渍。这些鲜血显然是从她背后滴下来的。

蒙面女子的伤势如何,庄三和孙小二目前还不大清楚,因此他们相当着急,生怕她伤得不重,而展鹏飞又放过了她的话,那真是后患无穷了。

她的面色似乎更见苍白,大概是流了不少血的缘故。可是她眼光恶毒如故,十分可怕。

展鹏飞仍然像山岳一般,身形纹风不动。

蒙面女子牙缝中迸出冷冷的声音,道:“姓展的,你不敢一刀杀了我,终必后悔。”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蒙面女子苍白的嘴唇张开,吐出虚弱的声音:“我姓辛,名玫,出身鄂北断肠府。”

展鹏飞退后四五步,冷冷道:“好,辛玫,你走吧,我姓展名鹏飞,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必找别人报复。”

辛玫振作精神,提聚真气勉力支持着,迈步便走。她身子一离开墙壁,啪地一声,一只手掌掉在地上,五只手指还握住那支钢箭。

这景象真够触目惊心的,辛玫却连眉头也不皱。她平生杀人不知多少,无数人为了被害者而断肠,如今轮到她自己一只手齐腕被斩断,比起她往日向别人下的毒手,实在算不了一回事。

展鹏飞宝刀划出一道光芒,横阻住她的去路,喝道:“且慢,你还走不得。”

辛玫一愣,这个男人居然不守诺言,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你想怎样?还有什么难题?”

展鹏飞徐徐道:“不是难题,我要你说出解开这三人x道的相关脉x,你一定不至于忘记吧?”

辛玫当然不会忘记,而且很快地说了出来。

展鹏飞迅即出手解x。他去来如风,出手如电,一眨眼间已回到原地。

李胜等三人都先后干咳数声,恢复行动能力。

庄三喝道:“你们到外边把守着,快!”

李胜等三人遵命退下了。

展鹏飞好奇地望着辛玫,问道:“你为何还不走?”

辛玫冷冷应道:“你有话就问,有p就放,要杀就杀,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该干干脆脆!”

展鹏飞耸耸肩,道:“原来你以为我找借口留难你,但事实胜于雄辩。”

丈许外的庄三叱喝一声,c口道:“展爷,何不问问她,用的是什么手段,迫使这姓陈的小子背叛于我?”

展鹏飞向辛玫道:“你听见没有?庄兄问你呢,但你如果认为秘密不可外泄,不说也行,我不勉强你。”

辛玫道:“这有什么稀奇,这傻小子以为我真的爱上他,什么事都肯为我做……”

展鹏飞但觉这个妖女心肠之冷酷恶毒,可怕之极。不但绝不后悔斩断她一掌,还隐隐感到自己下手太轻,应当杀了她,为世除害才对。

他挥挥手,不屑地道:“走吧,我不愿与你多说一句话了。”

辛玫发出阵阵狂笑,尖锐刺耳,一面举步行去。

她到了墙边,一跃而过。凄厉的狂笑声,兀自随风传了过来。

孙小二走到展鹏飞身边,道:“展爷,她走远啦,这个妖女全无心肝,留在世上实是无益……”

展鹏飞没做声,侧耳倾听渐渐远去的笑声。过了一阵,才道:“她狂笑声中,隐隐含有悲哀,看来她还不算是全无心肝之人。”

孙小二道:“不管怎样,这个妖女将来必是一个后患。”

展鹏飞道:“也许你说对了,但她这个人,内心不一定像外表那么冷酷恶毒。”

孙小二不和他辩驳,这等事情往往是见仁见智,何况十之**是没得证实的,辩之无益。

他转过话题,道:“你露了这一手,连断肠府高手之一的辛玫也毁在你刀下,这件事一定传扬得很快。加上别处的消息可能也传到此处,你已算是公开露面啦。因此,咱们的行踪,不可不小心些……”

展鹏飞奋然道:“这些妖邪看来也不过如此,咱们何须畏惧?不过若是狄大侠不愿见客,咱们亦不便勉强,你说对不对?”

庄三已把陈文其拖出去,不知如何处理。这时恰恰回来,面上有匆遽之色,大声道:“展爷,孙二哥,听说在下的窝给人挑啦,那边已经烧起一场大火……”

展鹏飞讶道:“敢是有人纵火?”

庄三道:“正是有人纵火,好在在下那个窝什么都没有,烧了也不打紧。只可怜四下的邻居受我连累,无家可归了,唉……”

孙小二道:“你可知是什么人使用这等卑鄙手段?”

这个老江湖第一次露出愤然之色,可见得纵火这等罪行,实是令人发指之事。

庄三道:“听说是几个人,有男有女,行动如风,个个蒙住了面,好像是外地来的人物……”

展鹏飞道:“不知是不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如这样吧,孙兄陪庄兄回去瞧瞧,我在这边留守。”





第11章 古庵栖妙姑玄铁葫芦

孙小二可不大想和展鹏飞分开,但这话却不好说出口,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他和庄三走出街上时,心中暗暗祈祷不要落在各大邪派的陷阱中,因为他现在已知道,一谷二府三教等诸大邪派,高手云集此间。这些人个个心黑手辣,武功各有专长,聚集在这儿本是为了对付燕云大侠狄仁杰。

这些人若是转过来对付他们,实在十分可怕。

不久,他们已来到火灾现场,只见一片瓦砾焦土,这一场火至少烧毁了四五十间房屋,数十户人家无家可归不说,还有不少人惨死火中,遇难的家属们发出惨恸的哭声,震天动地。

庄三和孙小二只在远处瞧着,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向庄三报告一些事情。所以他们很快就得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这场火起得很快,一共有五六处火头。根据这些资料,庄三马上查出他的屋子并非在这几个火头包围之中,只是后来被波及而已。

“孙二哥,这样说来,这些人竟不是对付在下而来的,他们为了谁呢?”

孙小二道:“你快查一查,在火围内有哪些人家,住的是些什么人?”

庄三立即奔去,眨眼间便自回转,道:“啊,火圈内的屋子,詹白水的正在其中……”

孙小二忙道:“那么这位老人家呢?”

庄三道:“现在我派人清理他的屋子,看看有没有尸首在里面。但屋子已烧为平地,就算有尸首也恐怕找不到了……”

孙小二道:“既是如此,我要亲自去看看。”

他平生见过种种奇怪之事,经验丰富之极,平常人看不出的线索,在他却全然不同。

两人奔入劫后的瓦砾堆中,有两个大汉正在一堵塌了一半的墙内,用铁器四下翻动查看。

庄三道:“这一处就是詹白水的屋子了。”

其中一个大汉道:“堂主,这间屋子烧的最厉害,连四面的墙壁剩下来也只有这么一点儿,任什么都烧为焦炭啦……”

孙小二道:“你们往东南角翻一翻看,那儿是火势最猛之处。如果存心毁尸灭迹。当时尸首必是躺在那个地方……”

那两名大汉没有立即行动,庄三不说道:“快点儿照孙二哥的话做,眼睛放亮一点儿……”

两名大汉不敢怠慢,转过身去,用手中的铁器,在焦炭瓦砾中翻寻。

他们连一丁点儿骨灰也找不到,更别说衣服等物事。

翻了一会儿,孙小二道:“看来找不出什么东西啦,但越是这样,越发可怕,这些纵火之人,铁定不是寻常的江湖道……”

庄三道:“可能本来就没有其他的事故,只烧毁了房子而已。”

孙小二道:“你想想看。人家出动了不少高手,难道专门为烧几间破房子而来么?詹葫芦昔年不是等闲人物,他结下的恩怨自然也不比寻常了,因此,向他寻仇报复之人,必定不会贸然出手。换言之,一定有过严密的安排,所以不可能落空的……”

庄三点头道:“话虽如此,但如果没有一点儿证据,咱们亦不便骤下断语啊。”

孙小二道:“我记得他腰间系有一块玉,你叫他们找找看,可能仍末全毁……”

庄三立即传达此令,然后道:“对。人体毛发血脉骨骼,以及衣帛之物,都很容易化为飞灰,但那种古玉器,却不易烧毁。啊,还有他那只葫芦,不知可曾烧溶了?”

孙小二道:“五金之物,难御烈火,所以不必多所费心。不过,那葫芦纵然销溶了,不管变作何等形状,铁质总不会消失才对……”

他们正谈论问,一个壮汉大声道:“啊,有一块玉佩,已经有一截焦黄了……”

他把这件残毁的玉佩送过来,孙小二接过一看,便点头道:“这件遗物已足够啦。”

庄三道:“叫他们再找找看,那个铁葫芦可能溶化了。”

但他们已不必再等下去,一径返回赌场。

展鹏飞得知一切情形之后,便问道:“孙兄你的看法怎样呢?”

孙小二沉吟一下,道:“现在大致上可以判定有两路人马,恰好同时发动了攻势,所以局势才变得扑朔迷离……”

他停歇一下,又道:“杀人烧屋的一路人马,是专门对付詹白水的,大概与狄大侠有牵连。因为詹白水替狄小姐诊脉治病,而他本身却是武林高手。”

这个说法展庄二人都没有反对,孙小二继续道:“另一路人马是特地对付庄三哥的,他们虽有邪派高手作后台,但主旨是抢夺地盘,所以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迅即暗杀了庄三哥。”

他虽然只是臆测,却也头头是道,令人心服。

庄三道:“如果这两件事,乃是凑巧一齐发生,那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展鹏飞提出疑问,道:“难道跟孙兄你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么?”

孙小二道:“这很难说,也许大有关系,甚至是咱们促使一路人马提前向詹白水下手也未可知。”

他略略一停,继续分析道:“詹白水早就受人注意,不足为奇,有人认得出他,亦不奇怪。但对方为何一直不动他,却不得而知。可是直到咱们来到,而展爷你的威力已被他们知道的话,则对方可能怕咱们与詹白水连成一气,所以猝然发难。若是如此,说是咱们促使对方提早下手,也说得通。”

展鹏飞想了一下,才道:“总而言之,那些邪派人物的行径,往往教人无法臆测,我已经弄糊涂啦,不知该怎样办才好。”

庄三道:“詹白水替狄大侠的小姐医病,其中必有古怪。”

孙小二道:“这个谜不猜也罢,我也弄得头晕脑胀啦!”

这时外面有人招呼庄三出去,不知料理些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庄三匆匆奔入来,面色紧张,道:“展爷,孙二哥,你们猜猜看,我刚看见了一件什么物事?”

展孙二人哪里猜得出,孙小二胡乱猜了一下,便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连你庄三哥也兴奋得像小孩子一般?”

庄三道:“说出来教人难以相信,我亲眼看见詹白水的玄铁葫芦。”

展鹏飞知道孙小二定会把事情弄明白,所以默默不语地听着。

孙小二道:“这话可是当真?这个葫芦怎会跑到这儿来?”

庄三道:“兄弟怎敢胡说?有个熟赌客输急了,从一口竹箱里拿出这个玄铁葫芦,要押几两银子翻本。”

孙小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赌徒是什么人?”

庄三道:“这厮姓赖名铁嘴,向来不务正业,专在城里各处赌馆混日子。但最近两个月忽然阔了很多,衣服齐整了,人也神气了……”

孙小二道:“他不属任何帮会的?”

庄三道:“都不是,这厮有一个长处,就是能言善道,死的能说成活的,辩论起来永不认输,所以人家都叫他赖铁嘴。”

孙小二道:“那玄铁葫芦既是落在他手中,必有原故,你能不能查出内情?”

庄三道:“现在还没有办法,我已吩咐过外面的弟兄,到时跟踪这厮……”

宽大而嘈杂的厅堂中,赖铁嘴神色沮丧,站在人群后面。

他不但口袋里的银子输光,连那几两用玄铁葫芦抵押而得的银子,也全军尽墨。摸摸身上,实在已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赌徒不怕输,只怕没有翻本机会。赖铁嘴在赌桌边挤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被挤到后面。

他正在沮丧之际,一个汉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赖铁嘴,你干吗不下注呀?”

赖铁嘴一看,原来是开骡马行的张方,当下苦笑一下,道:“今天手气不好,看一看再说。”

张方道:“听说你最近发了财,敢情有什么贵人扶助呀?做什么生意?能不能让兄弟也跟跟风,嫌他几文?”

赖铁嘴哪有心情跟他多说,摇头道:“咱们改天再谈吧……”

张方道:“哈,小赖,别这样发了财就不认得老朋友,走,我请你喝一盅去……”

赖铁嘴不觉泛起苦笑,道:“不,我还有事。”

张方讶道:“喝一盅也不去?有什么事?”

赖铁嘴道:“唉,你哪里知道,我实在喝不下……”

张方拍拍胸脯道:“你有什么困难?咱们做朋友的要是帮得上忙,一定没得推辞。”

赖铁嘴摇摇头,道:“不,你不行,我找别人才帮得上这个忙……”

张方疑惑道:“究竟有什么事呢?除了杀人放火之外,我张方什么事干不得?”

赖铁嘴道:“老实告诉你吧,我有一件重要物事,在这儿押了五两银子,”他双手一拍,又道:“但都输光了。这件物事得赶着送到一处地方,你瞧,五两银子那么多,跟你还不是白商量么?”

张方笑道:“哈,哈,小赖你真是门缝里瞧人,把人

第 1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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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铁嘴一怔,道:“张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认识张方不是一年半载,深知此人视钱如命,三五百文还可商量,五两银子可就绝对不必指望他能借。但是这张方的口气,居然大可商量,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简直是奇迹啦。

所以赖铁嘴无法置信,虽然他实在十分急于获得这五两银子,以便赎回那玄铁葫芦。

只听张方道:“没有旁的意思,我说五两银子难不倒我,可以借给你小赖周转一下。”

赖铁嘴伸手道:“那就拿来,我小赖日后加倍奉还。”

张方道:“且慢,我还有两个条件。”

赖铁嘴道:“算啦,你干脆说不借,该多好,我本来就没指望跟你借。”

他马上就出言讥讽张方,毫不保留,原因自然是的确没一点儿奢望。

张方道:“我两个条件很简单,第一个是今天不许再赌,须得赎回你说的物事……”

赖铁嘴冷咳一声,道:“第二件呢?我瞧这一宗是神仙也办不到的难题。”

张方道:“不对,容易的很,你打算去做什么事,告诉我就行啦。”

赖铁嘴讶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张方取出一绽银子,托在掌中,道:“一点儿也不假。”

赖铁嘴看得清楚,那绽银子果然是五两的。于是在高兴之中,暗暗狐疑,终于问道:“张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拿五两银子,就是要买我这个消息么?”

张方点点头,道:“我相信做得妥当的话,一定有很大的好处,对不对?所以我不怕你会赖债,只怕你不说出来。”

赖铁嘴沉吟一下,认为他说得有理。这个有名的铁公j居然肯拿出五两银子。当然要知道内情,以便判断有多大的好处。

他不再考虑,压低声音,道:“好,张方,我告诉你。但你千万别泄漏出去,不然咱们全都活不成。”

张方骇然道:“有那么严重么?”

赖铁嘴可真怕骇着了他,连忙道:“那也没有什么,你不说出就没事。”

张方透一口气,道:“那你说吧。”

赖铁嘴道:“我押的是一个铁葫芦,这件物事,我奉命送去一个地方,当作一件信物,送到了之后,就没我的事。这一趟差使,最少也可以得个一二十两赏金……”

张方伸伸舌头,道:“赏金就有那么多,那是些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手笔?”

赖铁嘴把声音压得更低,道:“都是很厉害的人物,有男有女,咱们最好别谈论他们。”

张方也悄声道:“那一定是很邪门的人物啦,我干骡马行这门生意,曾经见过很多邪门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赖铁嘴直点头道:“对,对,正是这样。我只知道一个女的叫木姑娘,木头的木,你说怪不怪?还有一个道士,叫做龙虾真人。这两个家伙都难看得很。不过他们出手阔绰大方,替他们跑腿送信,若是我能省吃俭用些,不消多久就变成小财主啦……”

张方道:“好啦,我替你赎回那个铁葫芦,你办完事之后,可别忘了我老张啊。”

他迅即向有关的人,赎回那只黝黑沉重的铁葫芦。

赖铁嘴接到手中,不胜之喜,道:“张方,想不到这回你救了我的命。本来我身边还有十多两银子,看看时间还早,打算赌两把就走,谁知输个精光,连这件物事也押掉。后来我才想到,那些人脾气古怪,给他们办事办得好,赏金很多,但办不好的话,可能性命不保……”

张方真想问:他奉命把这玄铁葫芦送给谁,但是又牢牢记得庄三的吩咐,叫他万万不可打草掠蛇。好在有人跟踪,不久便知赖铁嘴到什么地方去。因此他小心地避开这话题,还催他道:“那你就快去办事吧,回头咱们再谈……”

赖铁嘴道:“咱们得等明儿才碰头,因为我回到快活铺那边回话,大概天就黑齐了,再到城里来那不是半夜了么?”

张方道:“不忙,不忙,明儿碰头也好。”

赖铁嘴再向他道谢一声,抱着那个沉重的葫芦,走出了赌场。

这边张方把交谈过的话,一一告诉庄三。

庄三霍然道:“哦,那些妖人住在快活铺?好,张方,你这回干得太好了,在这儿随便玩玩,我还有点儿事情……”

他的事情是一方面派遣人手接应跟踪赖铁嘴的人,一方面得把这些消息,告诉展鹏飞和孙小二。

孙小二一听完,便道:“原来那些人是燃犀府的人物,展爷可还记得那九头鸟陈老实和黑海蛇娘么?”

展鹏飞当然记得,这两个妖人武功古怪高强,虽然终于死在他宝刀神指之下,但他心中印象却十分深刻,更不敢有丝毫轻视。

孙小二欣慰地又道:“陈老实和黑海蛇娘,乃是燃犀府最著名的两个高手,连他们也逃不了杀身之祸,什么木姑娘、龙虾真人当个p?咱们大可放心。”

他行事素来小心,展鹏飞听他这么一说,便真个大大放心,道:“只不知他们杀死了詹白水,取去了玄铁葫芦,想做什么勾当?”

孙小二沉吟道:“这件事必定和狄仁杰有关连,就是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说之时,神武堂的弟兄已有回报。

庄三告诉他们说道:“孙二哥猜得不错,那赖铁嘴出城后,直奔狄家庄的方向而去。”

孙小二两颗鼠眼滴溜溜一转,立刻跌足道:“不好了,赖铁嘴此去狄家庄,必定是展开一项y谋。狄仁杰欲不中计,势比登天还难……”

展鹏飞淡淡一笑,道:“孙兄不必杞人忧天,想那狄大侠号称天下无敌,谁有这等胆子和力量去招惹他?”

孙小二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如果狄大侠无忧无挂,自然无人敢招惹他。但他现成的一个大包袱,这正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庄三道:“敢是狄家小姐么?”

孙小二道:“不错,我瞧那些邪派人物,若有什么y谋的话,一定是针对狄小姐而设计的。”

三人正在谈论,又有消息回报。

庄三转告展孙二人道:“奇怪,赖铁嘴绕过了狄家庄,直奔落帽峰,可能是前往峰上的一静庵……”

孙小二问道:“落帽峰上的一静庵,是什么人主持?”

庄三道:“庵里一共有七八个尼姑,但据我所知,主持此庵的净缘师太,乃是本地人氏,为人俗气得很,决计不是身怀绝技之人……”

展鹏飞道:“净缘师太虽然俗气,但别的人呢?”

庄三道:“那就不知道,我马上去查问一下。”

不一会儿,庄三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道:“那落帽峰一静庵中的七个人,除了一个烧饭的老婆婆又聋又哑,不知姓名之外,其余六人,包括主持净缘师太在内,都列出来啦。”

孙小二没有伸手去接那张名单,事实上看了也是白看,因为他对这些人毫无所知。

这位以遁法名满武林的瘦小个子,眯起眼睛,道:“庄三哥,除了名字之外,你还知道多少?”

庄三道:“全都知道,每个人的来龙去脉,全知道。”

“那很好,”孙小二道:“其中有哪一个你认为有嫌疑的?”

庄三摇摇头,道:“咱们到底想查什么呢?”

孙小二道:“看看哪一个有资格接受詹白水的玄铁葫芦。”

庄三哦了一声,道:“就是没有,一个也没有,除了净缘师太和她的师妹净因之外,全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女尼,又全都是周围百里来地的人氏。”

展鹏飞想起自己的出身,笑一声道:“纵然都是附近人氏,年纪又轻,但未必就没有古怪。”

庄三道:“假如一定要在这些人之中,找一个出来的话,可能就是最年轻的崔姑子,她才二十岁不到,目前还带发修行,但听说身体强健,在山中行走,健步如飞。”

孙小二霍然道:“晤,这一个很有可能,她叫什么名字?”

庄三道:“她叫小筠,十五岁那年许给邻村的周姓人家,哪知这一年,她父母兄弟都死了,而夫家的寡母和姓周的儿子,也同时死了,一年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她就到一静庵去,从不下山。算算看也有三四年了吧,没有人见过她下山的。”

展鹏飞摇摇头,心中泛起了无限同情,一个女孩子遭遇到如此巨太可怕的打击,除了佛门可以托庇之外,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她一定已有了“不祥”的声名,只要知道的人,一定不敢娶她入门。多可怜啊,小小年纪就得承受如此沉重可怕的打击。

孙小二沉吟一下,道:“听起来她很可能在这数年之间,获得了奇遇,练成了一身绝世武功也未可知……”

展鹏飞道:“邪派之人若是找她麻烦,咱们可不能不管啦。”

孙小二不解道:“为什么呢?”

展鹏飞道:“这个女孩子身世如此可怜,而那些邪派人物又铁定不会有什么好意的,咱们如是不管,只怕她陷入邪派之人手中,那就更加可怜啦。”

孙小二道:“这样好不好,咱们横竖没事,赶到落帽峰去瞧瞧也未尝不可。”

展鹏飞道:“好呀,若是在路上遇见赖铁嘴,咱们把他拿下,也不难迫出实情。”

庄三可真不大愿意让他们走开,但又没有什么借口可以留住他们,只好画了地图指示如何走法,并且把他手下联络方法告诉展孙两人。

于是,天色近暮之际,展鹏飞和孙小二已经置身于城外七八里的路上。

他们都骑着马,在外表上看来,很像是一主一仆游山玩水。

孙小二看看一路上人车稀少,这儿更是不见人影。当下举手指着西北角,向展鹏飞大声道:“瞧,那边里许左右,就是天下皆知的狄家庄。”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在一片斜坡上,十余幢房屋在一道长长的院墙之内,组成了这个庄院。

远远望去,这些比较讲究的房屋屹立着,在许多浓密的树木间,显得高大结实和一片静谧。

庄里的人们,可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此的紧张?除了在里许外遥望着的两名骑士之外,又有多少对诡邪恶毒的眼光,正在暗中注视着这座村庄?

展鹏飞迅即得到一个结论,道:“这世上一切事情,不能仅仅在表面上视察。像这世外桃源似的狄家庄,谁看得出竟是危机四伏,以及受天下妖邪眈眈虎视的所在呢?”

孙小二道:“是啊,不过狄大侠一定能照顾他自己。我只疑惑那詹白水的玄铁葫芦,究竟卖些什么药?”

他们一边谈话,一面继续催马向落帽峰那边进发。

一个担着两箩筐蔬菜的农人,迎面而来。孙小二掏出了一条白色汗巾,虚晃一下,没有擦就收回怀中。

那个农人来到切近,斗笠把面孔遮了大半。他头也不抬,脚也不停,就在交错而过之际,突然沉声说道:“赖铁嘴已经离庵下峰,没有带回葫芦,听说他把葫芦交给带发修行的崔小筠。”

孙小二和展鹏飞亦没有勒马,两人都望着前方。这是避免万一有邪派之人在远处监视之故。

展鹏飞来不及与孙小二商量,一径说道:“有烦回报,我们可能擒下赖铁嘴查问实情……”

那个农人已走出七八步,遥遥应道:“赖铁嘴系着一条绿色的腰带……”

双方霎时已离开二十余步,不便再说话了。

孙小二道:“这厮相当能干,庄三还有这种手下,怪不得他们的神武堂在重重威胁之下,尚能存在。”

他们策马走了六七里路,只见一个汉子,坐在路边树下的一方石头上,手中的斗笠拼命扇着。一望而知他已经走了一段长路。

这人腰间果然系着一条绿色腰带,龙孙二人迅速对望一眼,会悟于心,更不打话,一齐在路边勒住了坐骑。

赖铁嘴好奇地望着他们,因为这儿罕有人迹。不过他倒没有什么疑惑,只要一看那展鹏飞公子哥儿打扮,便猜到八成是带着家人出来游山玩水。

孙小二道:“公子,等一等,小的到那后面去一下……”

展鹏飞晤了一声,孙小二跳下马,迅快绕入赖铁嘴后面的树丛中。

赖铁嘴笑一笑,心中很轻松。刚才抱着那个玄铁葫芦,简直把他累个半死,好不容易才送到庵里。现在不但没有葫芦,而且回去笃定可以获得一笔不少的赏金,所以他和气地向展鹏飞点点头,打算聊上几句。

展鹏飞把目光移开,显然不喜欢跟他说话。

赖铁嘴这回居然没有生气,只耸耸肩,立刻想起那个乌发披拂香肩的黄衣少女。

她那对乌溜溜的眼睛,说不出有多么吸引人。

赖铁嘴还记得自己当时真是愣住了,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真可惜啊,这么漂亮动人的女孩子,却长年幽居在深山中,不久就要剃度出家了。在男人的立场看来,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突然间眼前一花,赖铁嘴骇然挥手挡去,却挡个空。可是脖子一紧,险险透不过气来。

他双手赶紧往颈边抓去,果然正如他的感觉,一条粗韧的绳索套住了他的颈。

接着绳子一紧,把他吊起尺许。

赖铁嘴魂飞魄散,挤了命用脚尖往上竖。

现在他仅有脚尖沾地,颈子被吊得伸得无可再长。奇怪的是到这个时候,他反而双手垂下,不晓得抓住绳子,减轻颈子的痛苦。

展鹏飞驱马绕到他面前,俯首下视,冷冷的道:“赖铁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有一字不实,就把你吊死在这儿。”

赖铁嘴勉强挤出声音道:“小的说,小的一定说。”

展鹏飞道:“好,你刚才是不是到落帽峰顶的一静庵去?”

赖铁嘴道:“是的。”

展鹏飞道:“去见什么人?”

赖铁嘴道:“去见庵里的一位少师父,她叫崔小筠。”

展鹏飞道:“干吗去见她?”

赖铁嘴还未回答,“哧”地破空一响,他身子像一团烂泥般倒在地上。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什么人竟敢用暗器击断了我吊人之绳?”

四下寂然,全无应声。

展鹏飞在这刹那间,目光四扫,查看暗器来历。当下又道:“摘叶飞花的手法,果然罕见,但还骇不了人。是谁大胆干涉本人之事?还不现身出来么?”

他盘算好对方必不作答,所以下一步就得再用赖铁嘴来诱出这个架梁之人。

这厮既然弄断绳子,解救了赖铁嘴。他想:哼,我只要再修理赖铁嘴,何愁你不现身出来?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对付赖铁嘴,右前方两丈左右的一株大树后,黄影一闪,出来了一个姑娘。

这个黄衣少女秀发垂肩,皮肤白皙,那对眼睛乌亮得叫人无法忘记。

她手中拿着一条刚扯下来的葛藤,一面款摆行出,一面撕摘藤上的叶子,一副天真神态,美得简直叫人不能相信她竟练有飞花摘叶的上乘气功。

展鹏飞见过不少美女,可是这刻也不觉眼前一亮,为之愣住。莫非这个黄衣女就是一静庵的崔小筠么?他暗自猜想。

黄衣女面靥上全无表情,清澈的眼光,凝注在展鹏飞面上。

别人虽是看不出她心中喜怒之情,但有一点却没有人会看错的。那就是她的内心显然十分平静,像是古井里的水,不起一点儿涟漪。

她这种幽静优雅的气质,使展鹏飞自然而然的不想对她鲁莽无礼。

他客气地点点头,道:“是姑娘你出手解救这赖铁嘴的,是不是?”

黄衣女徐徐颔首,道:“是的,你们的手法一向都是这么残忍的吗?”

她这一问叫展鹏飞好生难以作答。并且在她用语中,也可推知她晓得还有一个鼠精孙小二,所以她才用“你们”二字。

展鹏飞终是洒脱之士,当下耸耸肩,道:“那要看对付什么人,以及为了什么事了。”

“哦?”她两道眉毛扬了一扬,说道:“赖铁嘴犯了什么大罪?他是个怎样的恶徒呢?”

展鹏飞道:“你从前认识他么?”

黄衣女摇摇头,道:“不认识,所以才向你请教呀!”

展鹏飞踌躇了一下,终于决定不可欺骗她,因为若是骗了她,一则迟早会被拆穿,二则此举不够光明磊落,不是侠客所应为的。

他郑重地道:“赖铁嘴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纵然有什么恶迹,也不会是大恶。”

黄衣女道:“你倒是蛮老实的,不过这么一来,你就不能不承认很残酷地对付他了,对不对?”

她娓娓道来,态度优雅,语调悦耳,一点儿没有责骂的意味。可是事理既是叫她分析得那么分明,除非展鹏飞另外有得推托,不然的话,非得承认“残酷”不可了。

展鹏飞皱皱眉头,答道:“有些事情不能从表面上看,刚才我修理赖铁嘴的手法,固然看来残忍。可是若非如此,他不会供出真话的,而我又万分需要他的真话,所以不得不尔。”

黄衣女等他说完,很有耐心,没有半途c嘴。直到展鹏飞停口,才慢慢道:“你的需要是你自己的问题,赖铁嘴并非注定要为你解决问题。换言之,不管你是多么紧急重要,他也没理由要遭受你的荼毒。”

她停歇一下,好让对方反驳。但展鹏飞没有言语,于是,她又继续说道:“设若你是替天行道的豪杰侠客,则惩罚错了对象。如果你是自私自利的邪派人物,当然就无须说什么理由了,对么?”

展鹏飞道:“我不是邪派人物。”

黄衣女第一次露出淡笑,道:“这话我很喜欢听,世上少一个邪派人物,就安静一分。可惜你的行为表现,一点不是侠客所为!”

展鹏飞感到自己有点儿儿恼羞成怒,如今讲是讲不过她的了,但翻脸动手似乎更不对,以他的为人也不能那样做。

只见这黄衣女上上下下打量他,看来大有古怪。

他等了一阵,赖铁嘴悄悄让开一边,他知是知道,却没有加以理会。

黄衣女把他瞧个够了,才道:“你是不是邪派人物,我不知道。我也不想伤你性命,你看该怎么办?”

展鹏飞心中暗笑一声,想道:“如果我当真出手的话,只怕性命堪虞的是你而不是我。”

他念头疾转,回心想道,不过她说来果然是个佛门弟子口吻,口口声声不愿伤生,这一点儿倒是值得敬佩,我何必与她计较呢?况且在她的立场来说,我的确做得不对,应该有个补偿办法才是。

黄衣女见他面色忽明忽晴,便不打扰他寻思。果然过了一会,那个英俊轩昂的青年说道:“姑娘打算怎样呢?我没有什么意见。”

黄衣女微露喜色,道:“你这个人纵是曾入歧途,也不算陷得太深。你贵姓名谁呀?”

展鹏飞只好报上姓名,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获得这种评语,实在不大是滋味。

“展鹏飞,既然你不是执迷不悟的人,我自应从宽处置这件事。这样好不好?第一点,你赔偿一点银子给赖铁嘴……”

展鹏飞道:“这一件没有问题,我答应。”

闹到结果他竟然要赔钱,真是意料不到的事,但还可以接受,只不知她还有些什么条件?莫非她也要一份?当然啦,修整庙宇,塑金身等实实在在需要钱财,她要一点钱也不算稀奇之事。

黄衣女道:“那第二件是你也得受点儿痛苦,才能够抵消了赖铁嘴的苦难。这一笔债最好别留到来生,你要知道,有因必有果,今生不报,来生也要偿还的……”

展鹏飞皱眉道:“你要我受什么痛苦?”

黄衣女道:“有两个办法,一是你脱去上衣,学那古人负荆请罪之法,让赖铁嘴拿荆条打上十下八下,不然由我代他动手也可以。”

展鹏飞心中连叫“岂有此理”,口中却道:“还有一个办法呢?”

黄衣女道:“你若是怕痛,那就到山顶我那庙里,挑一千桶水,就算还了这笔债。”

展鹏飞泛起了啼笑皆非之感,可是他却小心地暂时不予置评。因为这个美丽灵慧的少女,说得那么认真郑重。显然她是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化解这一笔“债务”。她既是出诸好意,便不可伤她之心。

他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游目四顾,赖铁嘴躲在老远的树边,却不见鼠精孙小二踪影。

这个滑头多计的家伙若在此地,想必有法子应付这等尴尬的局势。

他苦笑一下,堂堂的展鹏飞,出手以来未尝败北过的英雄人物,今日却满肚子求救之想,只差没有大叫“救命”而已。

黄衣女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才催他道:“展鹏飞,你怎么啦?这一点点痛苦或劳苦,难道你都忍受不了么?”

展鹏飞叹了一口气,如果他出言辩驳,徒然留下狡辩和没有诚意的印象给她。

他咬咬牙,道:“随便你吧,怎样都行。”

说时,掏出一锭银子,默默交给黄衣女。

黄衣女满心欢喜,扬手道:“赖铁嘴,来,来,这是赔偿你的!”

赖铁嘴可不敢过来,虽然他很想要那锭银子。

黄衣女自己给他送了去,嘱他离开。

赖铁嘴连声道谢,一溜烟跑了。

展鹏飞只担心她第二个条件,对赖铁嘴的离开,全不理会。

黄衣女走回来,用安慰他的口吻道:“别怕,我不会伤你的,这儿也没有人看见。”

展鹏飞长长吐一口气,唉,这个女孩子如此天真的想法,真是叫人无法可施。

他如今已想明白,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挑一千担水,熬上十天八天,倒不如现在让她打几下。

黄衣女同情地望着他,但觉这世上人性还是善的多,恶的少。像展鹏飞这种邪派出身的人,一旦被道理所折服,便俯首贴耳,愿意化解来生孽债。

她看他慢慢伸手解衣,不禁更为欢欣。这个青年不但能悔悟,而且愿意以“r袒负荆”的方法表示诚意。

“展鹏飞,你怎不上山挑水呢?”她问,存心为他减少羞辱和痛苦。“一千担水在你来说,算不了什么一回事啊,对么?”

展鹏飞怔一下,慢慢点头,同时把解开的衣服整好。

一千担水本来当真算不了一回事,只是时间上有些问题,至少要三五天工夫才行。而他一个大男人,独自在尼庵中,也不是味道。

他决定请求她另外找一个办法,或者就干脆让她打几下,这叫做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他抬起眼睛,恰恰碰到一对温柔的眼光,在这对眼光里,除了温柔之外,还有宁静与和平,以及与世无争的恬淡。

展鹏飞忽然垂下目光,脚下不由自主地随着黄衣人影走在大路上。

许多名利纷纭以及各种扰攘的情绪,这刻都烟消云散,也不去想未来的事。

她的温柔眼光,不时回转来扫掠过展鹏飞身上。

这个青年人有点儿奇怪,他好像已经麻木了一样,面上流露出漠不关心的表情。为什么呢?难道一个人能够这么快就将世俗的一切都忘怀了?

他本来是干什么的?来到这个城市所为何事?在外表上看来,他不是邪派中人(但他的行为却例外,那么残忍)。

慢慢的他们已处身于山路上,这条路崎岖狭窄,但并不是显得荒凉。道边的树木都长得丰茂青翠,连野草也好像很好看。

她在一棵树下停步,展鹏飞也随之停止,脑中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

过了一阵,展鹏飞忽然恢复如常,惊讶地看看四周想道:“我怎的随她到这里来了?奇怪,难道我真的为她挑一千担水么?”

不过刚才那种什么都不想的滋味,十分值得回味。他好久已没有尝过这种味道了。从前除了练武很用心之外,平常的时间,时时可以什么都不想的。

这个女孩子怎么啦?她为何不走了?望着天上的几丝白云出神,为什么?

我大可以趁这机会溜走,反正大概不会再见到她,有什么关系?

念头才掠过脑际,崔小筠的目光忽然转到他面上。徐徐道:“有一个邪派叫断肠府的,你可听过么?”

展鹏飞点点头,他何止听过,还曾经斩断了一个姓辛名攻的女妖的手臂。

“你问断肠府干吗?”

崔小筠道:“断肠府的人有没有在这儿?”

展鹏飞寻思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但听说各大邪派都有人在此……”

崔小筠道:“如果各邪派都有人,便不是我想知道的了,我只要知道断肠府有没有大批人马来到这儿?”

展鹏飞有了主意,道:“我替你打听去,好不好?”

崔小筠淡淡一笑,道:“你不行,你有一千担水的债呀。”

展鹏飞苦笑道:“这一笔债,不过是你加在我身上的,有什么打紧?你不追讨就没事啦。”

崔小筠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有因必有果,你今生欠了人家的债,就算等到来生,也要偿还的。”

展鹏飞耸耸肩,道:“来生之事,渺茫难测,我一点也不担心,只担心现在。”

崔小筠轻喟一声,道:“世人为何都如此短视呢?孽债留到来生偿还,何不在今生了结?”

展鹏飞道:“你想把一切的事都在今生了结,我们俗人可办不到,也不想这样虐待自己。”

崔小筠道:“是善是乐,难说得很,是么?”

展鹏飞点头,把话引回正题,道:“你到底要不要我去查一查?”

崔小筠道:“好吧。”

她毫不迟疑,也不提一千担水的“债”,展鹏飞反而惊讶不解,问道:“那么我一千担水的债,还要不要偿还呢?”

崔小筠道:“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担心了。”

她笑一笑道:“我事你做,你债我还,岂不公道么?”

展鹏飞不禁一愣,道:“你的意思是替我挑水么?”

崔小筠道:“为什么不?”

展鹏飞心中不信道:“她这话全不可信,但不必拆穿,免得她没面子。至于她要查的事,我不妨为她做,顺便瞧瞧那些邪派人物究竟有多少人在此!”

当下点了点头,应道:“那么我这就去查探,你不怕我趁机溜走么?”

崔小筠笑一下,道:“你一直都可以溜走,但你没有这样做,而且我帮你还债,你好意思不管我的事么?”

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他想,若不是我另有道理,我不溜才怪哩!

他想是这么想,其实,他的为人,既然答应了,那是非做不可的。

崔小筠听到这个年轻人透一口大气的声音,突然悟出一个道理,忖道:是了,世上之人,多是不能抛开贪嗔之念。这展鹏飞能够不去挑水,保存了面子,所以觉得十分宽慰。

她微微而笑,对于人类的愚妄固执,觉得可笑可怜。每一个人,都为了无穷无尽的欲望而忙碌辛苦,但不论是成功者也好,失败者也好,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么?辛苦忙碌为了什么呢?

展鹏飞本想掉首而去,见了她的笑容,不禁中止了转身的动作,问道:“喂,你笑什么?”

崔小筠含糊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没有什么。”

展鹏飞道:“你的笑容中含有某种意味,我知道必定与我有关,对不对?”

崔小筠道:“我!我不知道……”

展鹏飞抓到空隙,道:“哈,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话?你分明是既不愿承认,又不敢否认。现在告诉我吧,你想起了什么?”

崔小筠道:“为什么我不敢承认?我又不怕你。”

展鹏飞道:“你虽然不怕我,但你怕你的教规,佛门弟子不许打诳,对不对。”

崔小筠无法反驳,只好道:“好,就算你对了,可是我不告诉你。”

展鹏飞耸耸肩,举动十分潇洒。道:“随便你吧,如果你不说,我将来有些事情也可以不告诉你。”

崔小筠道:“我并不在意,你去吧。”

展鹏飞道:“那么我怎生与你联络?”

崔小筠道:“到庵里来呀,除此之外,还有何法?”

展鹏飞这时才当真转身下山,走了老远,已快回城里,才忽然想起一事。

敢情忘了问她有关詹白水的玄铁葫芦之事。这件事到如今还是一个谜,好不气闷。

又走了一程,路边钻出一人。展鹏飞看时,原来是鼠精孙小二。当下大笑道:“孙兄,你来得正好,我还直发愁不知往何处找你呢。”

孙小二作做个鬼脸,轻松地道:“你放心,就算你到那山上挑水,我也会去找你聊聊,帮你打发日子。”

展鹏飞道:“哦?只是聊聊天么?我还以为你会帮我一臂之力呢。”

孙小二摇头道:“那不行,如果我帮了你,岂不是害你又欠了我的债么?哈!哈!”

这话虽是戏谑之言,可是展鹏飞却感到刺耳,忖道,对呀,若是依照小筠的理论来想,什么事都不能找人帮忙啦,真岂有此理?

他为人虽是厚道淳朴,全无老j巨猾气习,可是仍然有一份江湖人物的豪气,帮助别人算不了一回事,得到朋友之助,亦可安然接受。

然而佛家这种施与受的严格分际,可就与这等江湖习气大不相同了。细想起来。严于“施受”虽也很有道理,但朋友互助,亦是不可免的。





第12章 深潭酬丽女汲水千担

展鹏飞不觉有点儿眩惑了,究竟怎样做法才是最正确的呢?

孙小二吃了一惊,道:“展爷,你怎么啦?面色有点儿不对呢!我刚才是随便说笑的,你可别认真啊……”

展鹏飞道:“我忽然想起一些别的事,与你无关,更不会认真,你放心吧。”

孙小二道:“这样才好,我说,展爷你刚才好像有什么要紧之事要我去做,对不?是怎么回事?”

展鹏飞道:“本来我要托你查探一些人物行踪,但现在想想看,还是自己做的好。”

孙小二皱起眉头,道:“展爷你还是记住我那句话么?”

展鹏飞道:“绝对不是,因为我要查的人,不比等闲,最好由我自己去,以免发生危险。”

孙小二笑一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但你可曾想到我擅长逃遁?其次,我向有关之人查问的方法比你多,也比较内行一点儿……”

展鹏飞道:“我不能否认你的确有这些本领,可是断肠府的人可不好惹。同时我还不知那赖铁嘴是奉了何人之命,把玄铁葫芦交给崔小筠?此举含有什么y谋?从崔小筠的口气中,好像与断肠府之人有关呢。”

他不明白的事还多着呢,例如詹白水替狄大侠之女医治之谜,他本人忽遭惨死等等。这些事好像都有关连。

孙小二沉吟一下,才道:“古人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最好直截了当的去问崔小筠。”

展鹏飞用心想了半晌,决然道:“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但去问崔小筠,还要去找狄大侠,当面问个清楚。”

孙小二道:“展爷,人家说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我们劳这个心干吗?为了谁呢?”

展鹏飞道:“唉,我何尝不知道呢?在任何人看来,咱们都是属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一类,我自己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我只觉得这些事情,总不能全天下人都不管,对不对?”

孙小二道:“咱们好像拿性命来开玩笑呀,你可知道?”

展鹏飞道:“我知道,以天下无敌的狄仁杰大侠,也不敢招惹这些邪人恶煞,他们的厉害可想而知了。”

他说到这里,仍然强烈地暗示他一定要卷入这个漩涡中。

孙小二心中叹一口气,想道:假如他再活上一二十年,便很可能退出这一场江湖的恩怨纷争了。

这是人生之中的各种阶段之分野,当一个人在某一阶段之时,都会显示出此一阶段的特性。

孙小二涉世已深,深知此理,是以毫不奇怪。

不过他对自己仍然死心眼地追随着展鹏飞之举,却有点儿迷惑不解。这种做法,大大违背了他向来“趋吉避凶”的原则。

我敢情也变了?孙小二一面行去,一面寻思。这个年轻人凭什么使我如此死心塌地呢?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吗?哈……我八成儿是疯了!

突然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城内,当下收摄一下心神,辨认道路,然后迅快奔去,开始调查断肠府以及各大帮派在此地的情形。

几丝云影飘过静静的蓝天,现在已是下午时分,满屋子都是清幽的香气,那是阳光照晒在山林草丛上所发出的气息。

崔小筠每日到了这个时候,总是心无旁骛地做她佛门弟子和武功上的功课。

她屈着双膝,跪坐在房门口,细致透空的帘影,把外面强烈的光线滤减了很多。

这个面色红润,看来美丽纯洁的少女,长眉轻轻皱着,因为外面有好几只蜜蜂嗡嗡地飞着,如果不是被竹帘隔住,一定会飞入屋子来。

她很想扬袖发出一股内力,把这几只蜜蜂驱去。但她却没有这样做,迅快敏锐地反思自己这个念头。为什么今天会感到有点儿不耐烦呢?

四下静悄悄的,帘外的青山,以及近处的树木花卉,在偶尔飘来的鸟声中,有一种宁谧之美。这是世俗之人难以享受得到的清福,并不是说世上少有宁静清幽的地方,而是所有的俗人,难得有闲逸不争的心境。没有闲逸的心境,则纵然处身在更清幽更宁静的地方,也没有用处。

崔小筠微微瞑目,细细查究心绪波荡的缘故。她在寺庵中,不论是佛学要旨,或是禅定功夫,都远胜旁人。

她让自己慢慢地自然地进入无思无虑的清静境界中,一毫也不勉强,更不着意寻思。

然后,心头灵光一闪,忽然d澈了原因。

啊,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她微微吃惊地想:原来是那个年轻人扰乱了我宁静的心湖……

这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因为数年以来用功探求的结果,“情”之一关,她已经勘破了。

没有男人能够使她动心,从来都没有。甚至曾经使她困恼和渴幕的亲情,也完全不留痕迹。

如今严格地说来,展鹏飞也没有使她动心,只不过他留下来的印象特别深刻,而且往后还有牵连,所以在感觉之中,这件事还未了结,教人不得不留在心头。

崔小筠只是微微惊讶而已,可不害怕。她知道自己可以应付得很好。别说展鹏飞只是一个普通的,略具武功的男子,还有他并未向自己表示过什么。纵然完全反转过来,假设展鹏飞十分的杰出不凡,又极力的想追求她,她也能够应付。

于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心灵中一片宁谧,好像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焚香诵经,以及冥思默想了好久。便起身出房,来到香积厨下。

角落处有个短发花白的老婆婆,坐在竹椅里打盹。

崔小筠徐徐走过去,拉起老婆婆的手,使她睁开眼睛。

老婆婆没有什么表情,眼光昏钝。

崔小筠含笑盈盈,放开她的手,然后用双手连连打手势,动作优美迅速。这是对聋哑之人的手语,在这种残疾之人看来,意思明显得像说话一样。

老婆婆看了她的手语之后,迟滞地回了一个手势说:我要睡觉。然后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崔小筠转身走到缸边,挑了两个大水桶,飘逸地行出香积厨。

庵后是一片小小的菜圃,穿过菜圃,有条小径通向半山,那儿有一个潭,潭水清冽,历来庵中用水,都取给于此。

菜圃中有两个女尼,一个年纪较大,约是四五旬光景,另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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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圃中有两个女尼,一个年纪较大,约是四五旬光景,另一个只有三十岁左右,手拿锄头,看来很壮健。

她们见了崔小筠挑着水桶出来,都没有惊讶之意,只淡淡看她一眼,便继续她们自己的事。

崔小筠在她们身边行过,隐隐听到年老的女尼说这一片菜圃,每年出产的蔬菜可以值几两银子等等。

她皱皱眉头,但觉这个净因师太,亦即是庵主净缘师太的师妹,真是俗不可耐,一个出家人,整天价计算着银钱,当年她应该做商贾才对。

对于另外那个壮健的女尼却颇有好感。这个女尼法名善勤,向来人如其名,勤快得很。

她一面漫想,一面挑水。那两大桶水虽然重逾一百五十斤以上,但在她来说,实在不算一回事。

当她从崎岖的小路挑满了水回来,往往只用一只手,把两桶水高高托起,飞奔而行。

但到了菜圃附近,她便把扁担放回肩上,步伐也缓慢得多。然后穿过菜圃,直入香积厨,把水倒在巨大的糟井中。

如此往而复返,不久工夫,已经挑到第十担水了。

第十一次穿过菜圃,向山腰水潭行去时。净因师太挥手叫道:“小筠等一等……”

崔小筠停下来,没做声,望着这个女尼。

净因师太道:“往日你只挑五担水,对不对?”

崔小筠点头道:“对呀……”

她知道净因为何感到奇怪,但她实在不想解释。

净因师太没有放过这件事,继续问道:“你现在已挑了很多担啦,还不够用么?”

崔小筠道:“不,反正闲着无事,练练筋骨也好。”

净因师太道:“哦?当真是练筋骨么?”

崔小筠淡淡一笑,转头之时,恰好碰上善勤女尼的目光,当下向她挤挤眼睛,移步行去。

净因等到已看不见崔小筠,才道:“这女孩子古古怪怪,不知打什么主意?”

善勤女尼生性不爱说话,只嗯了一声挥动锄头继续工作。

净因师太自顾自的又道:“她其实用不着做事,也可以自由地出入本庵。可是她既不出门,又自愿做各种苦差事,放着清福不享,你说怪不怪?”

善勤停下锄头,问道:“小筠还未落发,所以不必做事,对不?”

净因摇摇头,道:“不,庵主最近才告诉我,小筠当年送到庵来,才十岁左右,每年都有人替她捐一笔香油钱给本庵,所以她用不着做事……”

她停顿一下,又道:“至于她落不落发,也是随她高兴,这是当年送她来的人说的。”

善勤道:“那人是谁呀?”

净因笑一下,道:“当然是本地的缙绅啦!”

这话暗示这崔小筠乃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所以送到庵里养育。这等情形,在所多有,不足为奇。

善勤同情地道:“啊,这样说来,她很可怜呀。”

净因道:“可怜什么?她自由自在,暗中有人照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善勤道:“依我看来,穷一点儿没关系,但小时候若是没有父母,一辈子也难过不完。何况她恐怕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更加难过?”

净因无动于衷,道:“这种事世上多的是,算不了什么……”

她们的对话因为崔小筠出现而打断,不久,崔小筠又挑着空桶,飘然走过。

善勤好心地摇摇头,道:“净因师太,你何不叫她歇息歇息?”

净因笑道:“由她去,如果她肯把槽井打满,我们就好好的把尼庵洗刷一遍。”

善勤道:“那岂不是要挑上一千担水么?不,她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她们的话又被人影出现而打断,可是这回出现的人却不是崔小筠,而是一个男人,年轻英俊,气概轩昂。

善勤只望了一眼,便低下头做她的事。她很少下山,平时罕得见到外人,何况又是个漂亮男人,所以她更不愿理会。

净因却不管这一套,满面堆笑,招呼道:“施主贵姓呀?敢是来小庵上香拜佛么?”

那个漂亮男子游目四顾,然后失望地道:“在下展鹏飞,此来贵庵,意欲拜访一位姓崔的姑娘……”

净因师太啊了一声,道:“施主找崔小筠么?”

展鹏飞道:“正是,有人说她在后面,但这儿却看不见她。”

净因师太道:“你们见过面么?”

展鹏飞爽快地道:“见过一面,师太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是不是下山去了?”

净因还未回答,展鹏飞的眼睛一亮,望向菜圃的那一端。这个世故已深的尼姑,已知道展鹏飞发现了什么,转头望去,果然看见崔小筠挑着水,一步步行来。

他伸手一托,便把一桶水接了过来。这两大桶水,在他掌中,好像根本没有重量一般。

净因咋咋舌,心想:这家伙好大的力气,但外表却斯文漂亮,一点也看不出来。

崔小筠淡淡道:“挑点儿水算不了什么,何必替我做呢?”

展鹏飞笑了一声,道:“到底是谁替谁挑水呀?”

崔小筠道:“好吧,告诉我,你来干什么?”

他们一边说,一边向香积厨行去。

展鹏飞问道:“这儿有没有人管着你的?”

崔小筠摇头道:“没有,我还未落发出家呀!”

展鹏飞道:“那就怪不得你行动这么自由了,可以随便下山,也可以随意接见访客。”

崔小筠道:“我说过此地无人管我呀!”

展鹏飞道:“不过很少人知道你的情形,对不对?”

崔小筠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时他们已走入厨下,展鹏飞不必她指点,径自把两桶水倒在青石砌成的糟井内。

角落那边的老太婆连动也没有动,展鹏飞怀疑地望着她。

崔小筠道:“她听不见声音,眼睛也不好。”

展鹏飞道:“怪不得连头也不抬,若依常理而论,久居空山之人,一定对任何访客都感到兴趣,忍不了要看上一眼。否则就有违人情之常了。”

崔小筠摇摇头,道:“这话只可对一般的人而言,这儿的都是世外之人,情况又不相同了。”

展鹏飞只笑了笑,不去驳她。这座尼庵中虽然皆是佛门弟子,可是当真能跳出五行,连惊喜之情都泯灭了的有哪一个呢?

崔小筠道:“你问了一大堆话,还未提到来意。”

展鹏飞道:“我还债来的。”

崔小筠欣然道:“啊,你已经查出断肠府的事么?”

展鹏飞道:“哪有这么快?”

崔小筠轻哦了一声,道:“那么……你来挑水的,是不?”

展鹏飞道:“正是!”

他看得出崔小筠失望之情,而在这一刹那间,使人感到她的孤立无助,很需要别的人帮忙。

于是,他泛起了同情和侠义之心,这个女孩子,不论她多么能干,多么坚强,终究还是个女孩子,比不了不屈不挠的男子汉。

崔小筠迅即恢复如常,以一贯淡然的态度来看这件事。

她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一趟,水泉就在那边的山腰,你去过一次就认得路了。”

展鹏飞道:“我自己找也找得到。”

他的话以及态度,都很生硬。因为他瞧出崔小筠迅即关闭了接受任何同情的门户,使他满腔热心,霎时冷却。

崔小筠道:“我已挑了很多担,你由第二十担数起便行啦。”

展鹏飞道:“不,我要挑的话,就由第一担数起。”

二十担水,谁希罕呢,他冷冷的拒绝了她的好意。

崔小筠仍然跟着他向门外行去,她与世人接触不多,所以在这些小关节上,比较不敏感。如果换了别的女孩子,一定会觉得十分没趣。

展鹏飞停步道:“我说过我找得到路。”

崔小筠道:“我陪你走不好吗?”

展鹏飞万万想不到她会回这一句,反而一愣,只好说道:“那就随便你吧!”

但他仍然没有开步,他此来的目的,是打算查询问个明白,为何詹白水的玄铁葫芦会交给她?她希望侦查出断肠府的动态,为的什么?

刚才话不投机,好像不方便询问,既然她很能容忍,也没有与他针锋相对,如今问她,正是机会。

展鹏飞想了一下,便道:“崔小筠,”他直接叫她的名字,显然已不把她当作一般女孩子看待了。

她应了一声,道:“什么事?”

展鹏飞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崔小筠道:“我?我没有什么身份呀!”

展鹏飞道:“请回答我,你是什么身份?”

崔小筠道:“我不明白你想知道什么?”

展鹏飞道:“例如那只玄铁葫芦,为何送给你而不送给我?当然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崔小筠道:“原来是问这回事,我告诉你吧,从前本庵有一位挂单的老师父,对我很好,不但教我读书认字,还教我武功,可是她不收我为弟子。”

展鹏飞道:“这位老师父法名是什么?”

崔小筠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信不信?”

展鹏飞笑一笑,也跟她摇头,表示不信。

崔小筠轻轻道:“难道我是说谎的人么?”

展鹏飞感到她问得很认真,可见她很重视这个问题,当下老老实实地道:“当然不,我知道你不会说谎。”

崔小筠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相信?”

展鹏飞道:“我……我不是不信呀……啊,对了,假使你只告诉我不知道那位老师父的法名,而不再加上一句问我信不信的话,我……我就不会摇头了……”

崔小筠疑惑不解,追问道:“可是既然你心里认为我不会说谎,为何还要摇头呢?为什么不点头呢?”

她穷根究底的追问不休,但态度和语气,都没有丝毫咄咄迫人的味道。

展鹏飞着实仔细寻思了一下,才道:“我回想起来,当时这种反应,敢情是故意呕呕你而已,听来很可笑,是不?”

崔小筠隐隐了解他的意思,不过她和男人接触太少了,所以仍想借此机会,多多了解一点儿男人的心理。

她紧紧盯他往下问道:“为什么要故意呕我呢?”

展鹏飞耸耸肩,道:“大概是觉得好玩吧!我也弄不清楚。”

崔小筠又问道:“每个人都会像你这样的么?”

展鹏飞有点儿透不过气来,颇有虽然有种种道理而难以解释之感。

他身为男人,而对美丽动人的异性,谈吐举止不免与平常有点儿差别,但这并不是显示他有什么特别意思。这原本是很平常的现象,很显然的道理,但要解释,却不知如何表达才好。

崔小筠微微一笑,道:“好吧,如果你有困难,那就不必告诉我了。”

展鹏飞忙道:“没有什么困难。”

崔小筠点点头,道:“那么洗耳恭听,请说吧!”

展鹏飞一时说不出话,愣愣的望着她。

崔小筠等了一下,讶道:“怎么啦?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展鹏飞道:“我们谈别的行不行?”

崔小筠狐疑地看他一眼,随即把目光移到外面的菜圃,忖道:原来他没说实话,其实他何必骗我呢?刚才如是承认很难解释这种动机,我根本不会追问的。

多年以来,在深山寂静的生活,及佛门禅功的薰染之下,崔小筠的好强心比一般同年纪女孩子来说已淡得多了。

尘俗中的事情,人生百态,以及悲喜哀乐等情愫,她都不大愿意深究,更不愿亲自体味。这展鹏飞的出现,在她看来,有点儿象几万里晴空突然出现的一片云一般,实在使她有点儿戒惧。

她举步向菜圃行去,一面淡淡道:“随你的便,我听不听都不打紧!”

他们行过坦阔的菜圃时,净因师太已经不在,只剩下善勤女尼还在挥锄整理园地。他们行过之时,善勤连头也不抬。

展鹏飞把一切情况都看在眼中,等到转过山角,来到崎岖的小径上之时,才说道:“现下在园中做事的那位师父是谁?她一定不是这儿庵主的徒弟,对不对?”

“她姓李,法号善勤。”崔小筠回答,脚不停地行去,步伐轻盈,有些小动作十分飘逸美观。

两人走了几十步,崔小筠问道:“你怎知善勤师姊不是庵主的弟子?”

展鹏飞道:“我感觉得出来。”

崔小筠暗自笑一声,这个男子很喜欢用感觉,有点儿像女人。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感觉却是蛮准的。

一会儿,他们已来到一个小潭边,四面都是大小不等的石头,不远处陡直的涧水冲流下来,发出永不间断的水喧声。

展鹏飞放眼四望,清幽宁恬之感沁人心脾,使他觉得很舒服。

他深深吸几口气,尽量享受这山中的清新空气。然后打满两大桶水,放在水边的石头上。

崔小筠默默站在一边,并不催促他,反正还有近千担水之多,催他也没有用处。

展鹏飞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道:“落帽峰上的一静庵,可以说是无籍籍之名,谁知道这么一座小庵之中,竟然藏龙卧虎,这真是意料不及的事。”

崔小筠一怔,道:“你说什么?”

展鹏飞把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又道:“我可曾说错了?”

崔小筠道:“谁是龙谁是虎呀?”

展鹏飞道:“这话只是一个譬喻,江湖上时时引用,意思说有奇技异能的人。像你便是最好的例子,还有那善勤师姑,她也不是凡庸之辈。”

崔小筠道:“善勤师姊一向沉默寡言,做事勤快,也和我一样难得离屋一步,她会是不平凡的人物么?”

展鹏飞道:“我的话绝不会错,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的,那就是她绝对不是邪恶之流……”

崔小筠坦白地道:“我从来没想到善勤师姊竟然是身怀绝技之人,她一向那么勤恳老实……”

展鹏飞提起水桶,开始往回路走,一面说道:“有些人是不能从外表看出深浅的,她正是这一类人物……”

崔小筠一直跟他走到菜圃,才自个儿停步,瞅住三四丈外正在工作的善勤女尼,暗自发愣。

她自己也不知道几时走到善勤身边,看她使用锄头,翻松泥土,以及除去杂草。

善勤忽然停手,道:“小筠,他是谁?”

崔小筠认为没有瞒她的必要,道:“他姓展名鹏飞。”

善勤哦了一声,道:“是干什么的?”

崔小筠道:“我不知道,本来我以为他是邪派人物,谁知后来看他为人,却又不像。”

善勤道:“看人不能光从外表看啊……”

崔小筠不禁一笑,道:“他也说过这句话,是对你而发的……”

善勤女尼抬起面庞,她看来略略黝黑,五官端正,多看几眼,就能感到她那种淳朴端方的气质。

“哦,他提到我了?”

崔小筠道:“他说他觉得你是不平凡的人物,不过,他后来肯定地说,你一定是很正派的人。”

善勤女尼眼中闪过宽慰神色,道:“我不是不平凡人物,只不过很小的时候,很偶然地学过一点点武功,事实上不过是祛病强身而已,没有其他的用处……”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已是具足三戒,一心皈佛之人,纵然有点儿武功,亦与世俗无干,你说是不是?”

崔小筠点点头,眼光随着那边展鹏飞的身影移动,他已经又在小潭打了一担水回来了。

不一会儿,展鹏飞提着空桶,穿过菜圃,很快就隐没在山径上。

此后过了很久,看看太阳已经偏到西边,还不见展鹏飞担水回来。

崔小筠道:“奇怪,他干什么去了?要是一天只挑一担水,岂不是要三年之久才能还完这笔债?”

善勤停下锄头,四望一眼,恬然道:“百年也不过是弹指间事,何况是三年呢!不过,他不应该一天只挑一担水的,你还是去瞧瞧的好。”

崔小筠迅即奔去,不久就提着两个空桶回来。

善勤见她好像不大高兴,便道:“他跑了是不是?这样也好……”

崔小筠道:“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偷偷跑了?”

善勤道:“这倒是不便胡乱猜测,你最好当从来没发生过这些事,从未见过这个人。”

崔小筠道:“我到处找过,都不见他踪迹……”

善勤没有搭腔,低下头去继续她的单调工作。

崔小筠也没有再去找展鹏飞,直到太阳西下,她用过斋,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点起油灯,像平日一样,翻开经典研读。

只是她今天心神略略飘浮,不像往时一般能够全神参悟经典中的奥义。

她知道这不是她禅心不够坚定,也不是被展鹏飞的丰采扰乱,而是这个人突然不见,奇怪得教人不能不惦记着这件事。

时间在静寂中悄悄溜过,崔小筠后来抛开了展鹏飞忽然失踪之事,宁恬地做她的功课,然后就寝。

翌日清晨,她提着两个水桶,自个儿走到潭边。

清澈的潭水上倒映出她的影子,她忽然醒悟,忖道:我往日总是下午才打水,今天为什么一早就摸了水桶到这儿来呢?

于是,她抬头四望,稍远处的树林上,还笼罩着一片晨雾。

我想找寻什么?这个还未落发的佛门女弟子,自我反省地道:敢是找寻那个男人的影子?啊,不,我并不是找他,莫非是我太年轻了,所以消除不了好奇心?唉,总之我还得在禅心修持上,痛下功夫才行……

她刚刚获得结论,小潭对面的树林内,忽然出现一条人影。

崔小筠只从眼角余光发现有人出现而已,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不必细想已可肯定这人必是突然失踪了的展鹏飞无疑。

她本想不抬眼瞧看,但那道人影走到对面的潭边时,和她相距只有三丈,又是正对面,不瞧他的话,势必要低下头或背转身子才行。

她自然不可以低头或背转身子,这种动作岂不是落下痕迹?反而叫展鹏飞有了胡乱猜测的借口。

于是,她徐徐抬头扬目,眼光越过潭水,落在那个屹立在潭边的人的面上。

那人也在瞧她,四目交投,大家都微露讶色。

那是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文士装束,眉目清秀,站在清澈的潭水边,后面是默静的山林,使人感到他似乎是倘徉于名山胜水的隐逸之士。

崔小筠看出了对方微一怔神的眼色含意。他的意思是万万想不到在这等所在,竟会遇见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她想移开目光,因为以她的身份,实在不应注视一个陌生的男人。

但对方已潇洒地抱拳行礼,说道:“区区是桐城程云松,不敢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桐城程云松?这名字从未听过,但他既是急急忙忙地报了出来,可能是甚负文名之士。崔小筠这样想道:可惜我不知道尘世中这些事情。

她慢吞吞地说出自己的姓名,本想问问他,为何来到这荒无人寂深山中。但念头一转,决定不要理会许多的闲事,便咽住了要问的话。

程云松觉察出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暗暗猜测这位空谷幽兰似的美丽少女,本来想说什么话,又为何突然不说了?

崔小筠拿起水桶,向潭中打水。因为有外人在场之故,所以她的动作特别慢,使人感到她好像很吃力的样子。

程云松迅速地绕了过来,说道:“崔姑娘,待我来……”

他已拿起另一只水桶打水,动作间并不显得费力。他一面问道:“你每天都要打水么?”

崔小筠道:“是。”

程云松道:“那边庵中的用水,都是你一个人包办供应么?”

崔小筠又应道:“是的!”

程云松声音中透出怒气,道:“这真是岂有此理,这种粗重工作,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太不公平了……”

崔小筠不觉微微一笑,道:“这是我自愿的呀。”

程云松讶道:“你自愿的?为什么?不觉得劳苦么?”

崔小筠道:“我虽未落发,但已算是出家之人,哪能畏劳怕苦?”

程云松连连摇头,表示不同意,道:“你不能出家,这不是你做的事。”

崔小筠讶道:“为什么我不能出家?”

程云松回答得很坦白,道:“你这么美丽,不该是出家的人……”

崔小筠哑然失笑,道:“好没道理,谁说过一定要长得丑才可以出家呢?”

程云松回答得很认真,道:“别人我不管,你却不行。以你的容貌气质,应该把你供奉在最华丽的地方,最好的享受,像罕见的异种名花一般,细心呵护才对……”

崔小筠虽然觉得这个人的话未免近于交浅言深,直率得近乎无礼。可是听起来却蛮顺耳的。

因此她没有斥责他,只摇摇头,道:“人各有志,我纵然不落发出家,也宁可幽居在空山中,丫角以终老,绝不愿在那污浊扰攘的尘世中争妍取宠……”她的话声忽然中断,那是因为程云松所流露的震惊神色,使她不忍得说下去。

这个斯文潇洒的男人,已坦率地表示为了我的决定而震撼,崔小筠想道:我无论如何也不必再刺激他呀……

程云松内心的震惊一点儿不假,尽管他见多识广,可是,像崔小筠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孩子,居然如此坚决地要放弃锦绣一般的人生,口气又是那么淡然,实在教人深切感到命运的残酷可怕。

唉,我好不容易易遇见一个能使我动心的女孩子,谁知她已矢志皈佛,绝迹红尘。多可惜啊,这朵空谷幽兰,寂寂地生长,又寂寂地枯萎。

程云松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自己掉落在一面大网中,徒然地挣扎,却挣扎不出来。

这种感觉在他一点儿不陌生,事实上简直熟悉不过。每当他遇见一个能使他动心的女孩子时,一定会发生这种陷溺的感觉。

然后,那结局总是千篇一律。他忽然觉得非常的厌恶,悄然地远飘无踪,或者公然地走开,把那个可怜的女子扔掉,头也不回。

到现在为止,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为他心碎肠断了。

他有时也会忽地回想起某一个少女的倩影,于是,心中掠过一阵怅惘。但是,他从不停止这种感情的游戏……

崔小筠伸手想取回水桶,她的手滑腻雪白,纤长的手指生像是玉葱一般,惹人遐思。

“崔姑娘,等一等……”

“对不起,”崔小筠轻轻道:“我不想再谈下去了……”

程云松毫不气馁,微微一笑,道:“哦?你敢是害怕听到某些道理么?我很了解你的心情,不谈也罢……”

崔小筠停止了取回水桶的动作,抬目注视这个男人。哼,我精究佛理,d澈世相,还怕你什么歪理能扰乱我不成?她不服气地想。

程云松第一步已把她去意打消,跟着施展惯技,继续使出攻心之术。

他仰天长笑一声,道:“区区当真不怪姑娘匆匆要走,因为你本来就是逃避,不敢面对真正的人生,据我所知,很多人借佛门的幌子来逃避一切,并不是真的皈依……”

崔小筠道:“佛法精深无边,能够参悟要旨的人不多,所以你的话不无道理。”

“哦?”程云松扬扬眉毛,神态既高傲而又飘逸。“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暗示说你不属于这些人之中,是也不是?”

崔小筠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你看呢?”

程云松道:“我看是春蚕作茧自缚而已!”

崔小筠摇摇头,道:“不,妾身早已是蜡烛成灰彻底消了……”

他挑剔得幽微深雅,她也答得敏捷工整。这个男人的眼中,不觉流露出敬慕的神情。

四下一片幽寂,只有d泉淙淙,鸟语关关。草木的清香,随风扑鼻,的确能使人涤尽尘虑。

程云松若有所悟地摸摸头,走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

这世上有不少人是忽聆妙旨,顿时彻悟的。但我这一辈子休想。他一面寻思,一面仍然装出若有所悟的样子。

这等上乘的攻心之术,真是无懈可击。他已看准了崔小筠当真是虔心礼佛之人,凡是这类人,都有悲悯世人之心,只要有机会,定必不惜苦口婆心,劝人皈依的。

所以他只要表现出接近了参悟境界,崔小筠绝对不会轻易舍他而去。

果然一切如他所预料,崔小筠心中正暗暗窃喜,假如能够度化这个男人,真是功德无量。

程云松徐徐道:“老实说,佛家的精义我有很多无法了解,所以……”

崔小筠道:“你可不可以举个例子呢?”

程云松道:“当然可以,譬喻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不是不知道佛家的解释,但在事实上,我没有法子承认这是真理。”

崔小筠道:“何故不是真理呢?”

程云松道:“例如我现下眼中之你,明明美如天仙,万分动人。我虽然明知百年之后,终必化为尘土。但是,此刻你若是硬要我认为这等色相并非真实,便万万不能办到了。”

崔小筠道:“这只是你缺乏修持之功,不能用慧眼去看这世间色相而已,当然勉强不得。”

程云松道:“再举个例说,你们佛门弟子,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尤其在六欲上,痛下功夫,务期不堕情障,对也不对?”

崔小筠道:“对呀,勘得破情关,大概就差不多了。”

程云松道:“但事实上却大不可能,以六欲来说,由色欲。形貌、威仪姿态。语言音声、细滑以至于人相等,把一切可以生出爱恋的因素都包括了,而你们佛门弟子,都完全要摒弃,对不对?”

崔小筠道:“当然啦,一个人不论颜色多好,形貌声音多好,其实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只差在世俗之人,没有慧眼看得破而已!”

程云松道:“话说来可轻松,但事实上却千难万难。试想想看,假如把一个男人和一个美丽的女子放在一起,要他们整天在一起,哼,我不相信这个男人能够永远不动心。”

崔小筠微微一哂。她时常听年长的比丘尼谈论男人,总是评论得一文不值,特别是好色的劣根性,这些尼姑们指谪最卖力。

那么程云松举的例子,不过是说明男人的愚蠢可笑而已,却与女子不相干。

程云松道:“你笑什么?”

崔小筠道:“我觉得你相当坦白,一点儿也不替男人留面子。”

程云松忙道:“你别误会,女人也是一样。例如你,你是虔心向佛的人,可是若把你放在某个地方,和一个美男子日夕相处,也难免会日久情生。”

崔小筠鼻子中哧了一声,道:“我才不会呢!”

程云松道:“可惜我不够资格,不然的话,定要证明给你瞧瞧。我有一个朋友,没有人不赞他英俊的,但离此地太远,三个月内找不到他……”

崔小筠道:“其实你已经够资格了……”

她的话忽然咽住,因为以她一个少女的身份,岂可品评男人的俊丑?

程云松洒脱地笑一下,道:“不,我自知还差得远。不过,如果你没有打诳,我在你眼中还过得去的话,我甚愿一试!”

他说的很严肃很认真,没有半点儿吃豆腐的样子。

崔小筠耸耸肩,心里也认真地考虑起来。这是追求真理的一个严肃课题,并不是闹着玩的,以她学佛多年的功力,如果还勘不破这六欲情关,还谈什么?

程云松俯视着清潭倒映的人影,心中燃烧着希望。看来这个少女,很可能答应作这么一个试验呢!如若成为事实,到时候可能他自己深陷情网,而她却仍然无动于衷,这后果相当可怕。

但纵然如此。仍然值得一试。好在我也不是初出茅庐之辈,又可以试出我“负心”的功力到了什么地步。

他默默分析情势利弊,却微感惕凛。

“我们这个试验,可有时间限制么?”崔小筠问:“总不能试上一辈子呀!”

程云松道:“那用不着,六欲之中,没有一种不是依靠青春的,当年华老大之时,不论是谁,也无能为力。”

崔小筠道:“好,不过我先说明白,如果你未得我同意,而有失礼的行为,我便马上走开。情形严重的话,我可能杀死你,请你记住这一点。”

程云松心中大喜,脸上保持平静,淡淡道:“咱们只是寻求真理,我自信不论情感有何变化,也不会对你失礼。”

清晨的露珠已经在朝阳下消失,虽然山中的空气仍然那么清新,微风带着凉沁沁的晓寒。可是仍然可以意味得到午间的炎热正慢慢接近。

就像“命运”一般,虽是渺茫难测。可是很多时候,人们依然能够感觉得到其中的变化!

这个男人走的时候,就像出现时那么悄无声息和不留痕迹。

崔小筠第二次把空的水桶带回潭边时,程云松人影已杳。

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不让心湖起半点微澜。于是,她继续挑水,一担担的往庵里挑回去。

这种刻板式的劳动,根本不需要脑筋。在她来说,也不必多消耗太多的体力。所以她的身体和心情方面,全都处于一种空闲状态中。

也不知挑到第几担,来到潭边之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凝眸寻思。

程云松那股潇洒的风度,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明明已约好作一个试验,却又忽然不辞而别,留下来一大堆疑团。

他是什么人?家住何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靠什么维生?

假如他履行约定,那么将如何进行?是在这落帽峰一静庵?抑是到别一处地方?

崔小筠耸耸肩,颇费了一点儿气力,才把程云松的影子抛开。

她伸手去拿水桶,忽然觉得挑水这件事,对她没有什么意义。

我为什么不停地挑水呢?庵里又不缺水用。

崔小筠想道:纵是为了代展鹏飞还债,也用不着如此拼命啊……一定是另有原因的。是为了“逃避”呢?抑是想“发现”什么?

我该回到庵里,做点儿功课,等有空之时,再替展鹏飞挑水才对……

她的思想被一阵朗朗的语声打断。“崔姑娘,在下有点儿消息奉告!”

崔小筠抬眼一望,只见展鹏飞在左方一块大石后转出来。

这个青年英俊轩昂,语声和态度中都含有一股淳朴味道。

崔小筠忽然泛起一种亲切之感,于是笑了笑,道:“啊,是你,有什么消息呀?”

展鹏飞走到她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儿的气味好舒服……”

崔小筠同意道:“是的,大概是这个小潭的缘故。”

展鹏飞道:“这儿凉快得多了,不比山下城市里,太阳一出来,就渐渐热了。”

她嗯了一声,道:“山上总是比平地凉快的……”

展鹏飞找了一方合适的石头坐下来,随手扯了一根草j,放在嘴里咬扯。

他显得很悠闲,甚至有长久聊下去的样子。

崔小筠也在另一方石头坐下,反正山中岁月,从不着忙,慢慢的聊上一阵也好。

展鹏飞想了半天,才突然道:“我看见你那个朋友走了。”

崔小筠张开口,正想否认是朋友。但忽然想到如果她和程云松不是朋友,以后若是常在一起,岂不是叫人瞎疑心?

于是她咽下否认的话,曼声道:“哦,你也看到了?”

展鹏飞不便再问下去,以免有追根究底之嫌。因此他虽然见到程云松走动时身法矫健,快若流星,武功极是高明,却也不再提起。

“对了,我赶上山来,为的便是昨午儿在外面听到一些消息……”

展鹏飞一面说,一面回想起昨午的事情,那时候他挑了水桶,到水潭去取水。

在小径上,忽然从树叶间隙中,看到有人走动。

他知道那是另一条小径,可以通向庵前。仔细查看时,两个人先后晃过去了。

前头的一个是五旬左右的比丘尼,他不必费一点儿心思,就猜得定是此庵主持净缘师太。

后面的一个是个男子,晃过去时轻飘飘的,好像脚不沾地一般。

展鹏飞诧异地想了一下,还是走到潭边,放下水桶,不过没有继续打水,迅即绕到那边的山径去,循着净缘师太他们行过的路,悄悄跟去。

离一静庵只有百来步之遥,转角处传来话语声,使展鹏飞惊觉地停步,侧耳而听。

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道:“施主,崔小筠这孩子一定在庵里。她从来不乱跑,可以说是足不出山……”

另一个男人声音道:“这儿二十两银子,给贵庵添点儿香油。”

净缘师太呵呵笑起来,道:“施主今日布施小庵,为自己种了福田,待贫尼去把崔小筠叫来可好?”

那男人道:“用不着了,我自己去找她就行。你装作不知道我来过,行不行?”

净缘师太道:“行,行,那么贫尼先回庵去,您施主随后再进来就可以啦。”

他们还说什么话没有,展鹏飞已不知道,因为他已悄悄行开。

照这样看来,这个男子曾经在庵中借宿一宵,直到今天才离开的。只不知此人是崔小筠的什么人?是她的长辈?亲人?抑是朋友?

崔小筠见他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没把山下的消息说出,便提醒他道:“你刚才提到有些消息,是么?”

展鹏飞道:“啊,对不起,我的确打探到一些消息。”

崔小筠道:“是不是有关断肠府的?”

展鹏飞点头道:“正是,听说断肠府一下子来了不少高手,甚至有人传说连府主也来了。其他各大邪派,也都……”

崔小筠摆手阻止他说下去,道:“别的人我不管,只要知道断肠府的消息。”

展鹏飞耸耸肩,把一些话咽回去,道:“好吧,那断肠府府主曹天行座下四大恶人,最少已来了三个,至于曹天行本人有没有来,我可就不知道了?”

崔小筠道:“曹天行是断肠府主么?不知长得怎生模样?”

展鹏飞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有人告诉过我,断肠府主曹天行,是个y阳脸,半边黑半边白,一定很易认出。”

崔小筠道:“对,那不难认出。那四大恶人呢?你可知道他们的模样?”

展鹏飞讶道:“你跟他们有过节,却一点儿不知人家的底细?”

崔小筠道:“我从不下山,怎会知道呢?”

展鹏飞很想叫她问问她的朋友那个潇洒的文士。可是他终于忍住了,道:“曹天行座下的四大恶人,我只记得一个叫蒙良,外号大屠夫,一个女的外号火中莲,名字忘记了。还有一个外号忍书生,名字也忘记了,第四个连外号也没记住。”

崔小筠瞅他一眼,心想:第四个恶人该不是你吧?

她微微一笑,道:“你已经比我知道得多啦,唉,我在山里,真是孤陋寡闻得很。”

展鹏飞道:“你客气啦,我还听说这些人都住在山脚下一个什么庄院,在哪儿我不晓得,反正离这落帽峰不太远就是。”

崔小筠凝眸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些人都很凶,对不对?”

展鹏飞道:“有的凶,有的看起来一点儿不凶。听说那个外号火中莲的恶女,长得十分妖艳……”

崔小筠道:“奇怪,很多坏人外表都很好看。”

展鹏飞道:“你打算找他们么?”

崔小筠道:“我还不知道,但如果他们是刚刚来到的,那就不是我要找的人了。”

展鹏飞不便再追问下去,便道:“我走啦!”

崔小筠道:“谢谢你带给我消息,你要到哪儿去?”

展鹏飞道:“到处走走,反正我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得太久,最多呆上半天,就得换个

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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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筠讶道:“为什么呢?那不是很不安定么?要是我的话,决难忍受这种流浪生活。”

展鹏飞道:“我也不喜欢这种游魂似的生活,但目前却不得不这样过,因为我有很多仇家,如果一个地方停留久了,一定会连累居停。你想想看,我怎能连累那些招待我的主人呢?”

崔小筠没有再说,现在她更怀疑这个青年,就是断肠府四大恶人之一。

如若不然,他怎会有那么多的仇家和敌人呢?

她打从心中泛起恻隐和同情,轻叹一声,道:“你何时才能够化解得了这些孽债呢?展鹏飞,听我说,你仪表堂堂,年纪还轻,为什么要惹是生非,落得仇敌遍地,被迫要过那等流浪生涯呢?”

为什么?我用不着告诉你。展鹏飞想。这个女孩子居然教训起我来,真是笑话,你们只会自扫门前雪,哪里能了解我这种满腔热血的人?

以往平静恬淡的生活,那种滋味忽然掠过心头。啊,实在教人怀念神往,现在想恢复那种生涯,恐怕很难很难了。

他禁不住惆怅地叹口气,摇了摇头。

崔小筠心中甚喜,想道:这个人究竟年轻,入歧途而未远,还可以悔悟回头。我若是能度化这么一个人,胜做十万功德啊……

“展鹏飞,”她温柔地真挚地说道:“回家去吧,现在回到你长大的地方,不要再流浪了……”

展鹏飞暗暗好笑,因为她把事情弄错了。但另一方面,却又不能不被她的好意感动。

劝人为善向上的话,差不多谁都会说。可是这些话是不是出自内心,有没有崔小筠这么全心全意的真挚,却不易求





第13章 石楼玉栏杆情满青山

展鹏飞想道:“她究竟把我看作怎样的人呢?说来可怜,我大概只是个不辨正邪,年轻鲁莽的家伙吧?”

他的目光在那张秀美的,脱俗的,而又青春焕发的面庞上徘徊了一阵。

一阵悠扬钟声传来,展鹏飞猜想一定是吃斋时间已到,当下说道:“我走啦……”

崔小筠沉吟一下,好像想挽留他,但又改变了主意,说道:“你走了也好。”

展鹏飞有点儿泄气,道:“我会继续给你打听消息,但只怕到时没有空暇上山来告诉你。”

崔小筠道:“你很忙的话,可别为我耽误事情。”

展鹏飞举步行去,崔小筠目送他渐渐走远,心头忽然泛起异样之感。

她没有立刻回庵,暗自分析心中这股异样的感觉。突然恍悟忖道:“是了,展鹏飞这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坏人,可是我却认定他是邪派恶人,怪不得总是感到怪怪的……”

她释然地走回庵去,当崔小筠的婷婷倩影,出现在佛堂前的院子里时,佛堂内的两个人,立即停止了交谈。

这两个人之中,一个是年老的比丘尼,她俗气的面上,还堆着诌媚的笑,端坐没有动弹。

另一个是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作文士装束,面貌清秀,举止很潇洒。

他站起来迎接穿花拂柳而来的崔小筠,心中连声赞叹。这个袅袅行来的少女,是那么美丽,假如长此住在山中,岂不是太埋没和糟蹋了她的天生丽质?

崔小筠踏入佛堂,先向老人行礼,接着又向那文士点点头,然后才道:“庵主鸣钟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庵主净缘师太呵呵笑道:“小筠,你不是跟这位程云松施主约好了么?”

崔小筠哦了一声,目光转到程云松面上,向他微笑一下,道:“庵主,我可以跟他下山么?”

净缘忙道:“当然可以,你根本还未落发出家,去哪儿都行。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来,像从前一样……”

崔小筠忽然感到有点儿犹疑,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是不对?

现在已不容反悔了,宁可下山之后,看看情形再离开程云松,回到山上来。

她只带了一个包袱,在佛前礼拜告辞了,便这样随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离开了一静庵。

两人来到山腰,只见山路已经平坦宽阔,在路边的一块空地,有一顶软轿和一匹缰鞍鲜明的牲口。两名轿夫,远远就哈腰行礼。

崔小筠停了脚步,望着轿马,皱起了眉头。

程云松讶道:“你不喜欢轿子么?那就让你骑马,好不好?”

崔小筠摇摇头,道:“不,我从没坐过轿子,倒是很想试一试是什么滋味。”

程云松道:“那么你为何皱起眉头?”

崔小筠道:“庵主的态度看来很巴结你,你花了多少钱?”

程云松哑然失笑,道:“她的胃口不大,二百两银子,就乐得她闭不拢嘴了!”

崔小药道:“我们到哪儿去?很远么?”

程云松道:“你猜错了,地方并不远,是我朋友的一座庄院……”

崔小筠心头微微一动,仿佛听谁提起过“庄院”这句话,但一时想不起来,便暂时抛开了。

她和程云松走近轿子和牲口,那两名轿夫,都垂手恭立。

轿子始终很平稳,来到平地的大路上,仍然没有什么分别,可见得这两名轿夫,不是泛泛之辈。

程云松催马上来,傍着轿子走,扬鞭向前面一指,大声道:“还有十来里路就到啦。”

崔小筠隔着轻纱,一面欣赏他潇洒的英姿,一面问道:“庄院那边有些什么人呢?”

程云松道:“我的朋友现下举家住在京师,他们的房子几乎都空着,庄内另有百余户佃农,没有别的人了!”

这种环境理想极了,不必作种种烦人的应酬,仍然可以保持宁静,以及不受约束的生活。

她忍不住问道:“这可是你安排的?”

程云松道:“我哪能事先安排呢?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呀,但那儿适合我的要求,所以选择了这个所在,这都是真的!”

在途中他们交谈不多,因为隔着数尺距离高声谈话,终究不方便。

不久,已来到庄院,一些庄稼人和妇女孩子,看见了他们,态度都很恭谨尊敬。

程云松借用的房子十分高大华丽,有好几进深,画栋雕梁,气派不凡。

屋右花园内有一座石楼。红的栏杆,浅绿色的窗户,嵌在白色的楼身上,十分悦目雅致。

崔小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座石楼,尤其在楼上的书房中,推窗眺望,青山在眼,近处还有平林田舍,景色绝佳。

楼中的陈设固然十分舒适高雅,同时还有两名白衣丫环,眉清目秀,善解人意。

起初崔小筠很不习惯,近些年来,一静庵中青灯木鱼的生活,那是不必说了。

在以前的童年时光,也没有尝过丫环服侍的滋味!

许多事物她没有见过,各种女儿家用的饰物,剪裁精美质料高贵的衣裳,镜台上的各种胭脂水粉,薰香用的薰炉等等。

虽然她很快就能猜测出来,因为她曾在书籍中读过有关的记载,但仍不免有些神摇目眩之感。

书房里的典籍图书,为数不少,书桌上摆着端砚蜀笺浩然墨和紫毫笔,一望而知都是精品。

崔小筠把玩了一阵,颇有欲试之意。但她终于没有动用,自个儿走出去,凭栏眺望。

今日的变迁,虽然是她同意而行的。可是在感觉上,很像是几年前搬上一静庵的心境。

五六年的时光,已静悄悄的流逝,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有多少个五六年呢?

她轻轻谓叹一声,忖道:“我久习禅功,精研佛典,尚且不免为春花秋月而嗟叹,那些心灵没有寄托之人,无怪更加感慨怅惘了……”

程云松和丫环说话的声音,使她收回了缥缈的思潮,等他过来。那丫环告诉他说,崔姑娘在书房外廊,眺望这儿的景色,程云松便一径走入书房。

他不想惊动崔小筠,所以在房里落座。但他的目光,却忍不住紧紧盯看那窈窕背影。

她仅仅是凭栏屹立,没有任何动作,可是自然而然有一种超俗的安祥的风姿。

程云松微微摇头,心中泛起了一阵惕凛,想道:这个少女实是与世上所有的女孩子不同,我平生玩过见过的美女何止万千,但从来没有一个能像她一般,使我心神颤动的。程云松啊,你可千万要小心才好,别要反被她迷住,以致多年苦练的道行,毁于一旦!

崔小筠忽然回转头来,与他四目相投。她微笑着,看来纯洁而又甜美。

程云松心头一震,急急收摄心神,极力抗拒她的魅力。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心中的惊惶,柔声说道:“程云松,这儿风景真好……”

程云松应道:“是么?你喜欢就行啦,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仍然没有起身出去,于是崔小筠回到房内,在桌前坐下来。

现在当然应该由程云松找话题跟她说,若在平时,程云松根本可以不假思索便能找出适当的话题,并且很快就晓得了对方的爱好和性格。于是往后就不愁会出现冷落的场面。

然而这一回,也是程云松平生第一回,竟然有点儿不敢开口。因为他还须集中力量,使自己波动的心情恢复正常。

崔小筠也没有找他说话,随手拿起一本书,却是卷宋人词集。

她本想打开浏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道:“这个地方原本是什么人的?”

程云松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是我朋友的么”

“他可能不喜欢人家乱动他的东西,凡是这种幽人雅士,多半有孤僻的性格,对不对?”

程云松道:“这便如何?他不高兴也不行!”

崔小筠白他一眼,道:“你可曾感到你太横蛮了一点儿?”

程云松呵呵一笑,道:“我故意这样说的,事实上这一幢石楼,他已出让给我了。”

崔小筠道:“他可是受迫出让的?”口中虽然这样问,心里却已认为必是如此,因为程云松刚才的话,已泄露此人的横蛮傲慢和俗气的性格了。

她当真感到很失望,从外表上看,这个人如此斯文潇洒,想不到竟具有可憎可厌的性格。

程云松矢口否认,道:“全无强迫之事,我那朋友还再三央求我购买呢,这事有证有据,如果你不信的话,我……”

崔小筠淡淡道:“用不着对证了,这事有什么打紧?我们谈谈别的吧。”

程云松连连点头道:“好,我们谈别的,我们谈别的……”

他心下大为惕然,这个少女智慧过人,是以虽然涉世未深,阅人不多,但却能观察入微,不是平常的女子可及的。他时时对自己说道:我从此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以致被她抓住了狐狸尾巴。

当然,等我把她弄上手之后,就不怕她啦……

根据他的经验,大凡少女一旦献出了贞c,越是平时矜持自爱的,这时就越顺从听话,纵然发现了对方缺点,亦能容忍。

所以程云松目前务必扭转她的看法,而以后更是不可露出一点儿马脚。这等文饰诈骗伎俩,在他原是使惯了的,所以并不感到困难。

直到第二天下午,崔小筠才见到程云松。

他们谈了一些话,从剑谈到琴,程云松从墙上拿下琴来,问道:“我来奏琴,你会唱么?”

崔小筠道:“会是会,但唱得不大好。”

程云松摆好琴,道:“咱们试一试如何?”

书房传出铮铮琴声,以及婉转悦耳的歌声,楼内外的婢仆等,都禁不住侧耳而听。那是一支人人都熟悉的浣溪纱调子,琴歌配合得很好,尤其崔小筠的声音,别具风格,教人一听便难以忘记。

琴歌之声从此缭绕高楼,第二天的黄昏,高楼飘送出来的歌声,使村庄里很多人,都禁不住凝神聆听。尤其是那些年轻的男女,他们都见过崔小筠的丽质,程云松的潇洒,是以格外激起阵阵遐思。

崔小筠凭栏眺望着白云青山,以及稍近处的田地庐舍,本来湛明宁静的心中,忽然泛起了苍茫之感。

人生是那么虚幻,时光永不停留,命运变化难测,情投意合的知音何处可觅?在这世界上,竟没有常住不变的永恒,这是何等悲哀之事啊……”

忽然间,她想归去,回到那寂寞的山上。虽然寂寞一点,却不必惹起无限闲愁……

那个潇洒的男人在她背后的书房中,焚香弹琴,闲雅自适。

崔小筠不必回头瞧着,因为这个景象早已深印心头,挥之不去。

于是,一缕离愁悄然袭上心头,啊,我若是归去,从此与他诀别,只怕这几天的相聚光景,永远不能忘记。谁能忘记这般诗情画意的日子呢?她微微凄然地想。

在铮琮的琴声中,她不禁曼声唱道:“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一曲方歇,两个男子都怔住了,一个是在楼外的年轻英俊行人,他驻足听完之后,满面狐疑地望着身边那个蛇头鼠目的小个子,轻轻道:“只不知唱歌的人是谁?孙兄,你能不能替我查一查?”

姓孙的小个子正是天遁门高手鼠精孙小二,他摇摇小脑袋瓜,反问道:“我的展大爷,你希望是谁呢?”

展鹏飞道:“我不知道,但这个唱歌的人不是平凡女子。不但内力深厚,而且情意沉挚,别有深情。她决不是寻常女子。”

孙小二道:“就算她不是平凡女子吧,我担保她不会是一静庵的崔小筠。”

展鹏飞讶道:“你敢担保?这话怎说?”

孙小二道:“我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崔小筠虽是年轻,但精通佛学,禅功深厚。她的规矩守礼更是出了名的,以她这样的人,哪里会唱这种曲子?”

展鹏飞霍然道:“是啊,若是真正的佛门弟子,哪怕未曾剃度,也是一样,绝对不会唱这等情深意切的曲子。那么不用查了,我们办我们的事……”

楼上的琴歌声继续飘送下来,展孙二人掠过不少驻足聆听的人,一径走了。

倚栏而立的崔小筠,左肩轻靠圆柱的姿势十分好看。

但觉满怀离愁别意,还未吐尽,只好再借歌声倾诉,当下唱道:“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自觉千山缘。但试把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余韵袅袅,悲感袭人。程云松推琴起身,深深叹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这样感动过,却万想不到当他心肠已经锻炼得坚逾铁石之时,这个少女的歌声,却使他回肠荡气,难以自持。

他徐徐走到书房门口,走廊栏干边的崔小筠,回过头来,淡淡瞧了他一眼,随即回过头去。

“崔小筠,你莫非想离开此地么?”

他认为崔小筠的心意,已经表示得很明白,所以不防单刀直入的问个清楚。

崔小筠娇躯微微震动了一下,应道:“是的,我也该回去了。”

程云松沉默了一阵,才道:“你回去也好,这对大家都好。”

崔小筠想了一会儿,实在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当下转回身子,直直地望着他,问道:“你说对大家都好,对不对?但为什么呢?”

程云松苦笑一下,道:“这是十分理智的话,却与我的感情大相违背。假如咱们终须分别的话,那么早点儿分手自是胜过再相聚一段时间才分手了。”

他停歇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或者不同。”

崔小筠不敢坦白告诉他,其实在她也是一样。在这世间,恒河沙数的人海中,想找到一个知音,实是比沙里淘金还难。

由于种种原因,她不方便直言无隐,也不便表露出来。只能含蓄地笑一笑,道:“明儿我就回去,我忽然发觉不适宜住在这里,因为我是佛门弟子!”

程云松惘然地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在往时,对他再多情的女孩子,他明明马上弃她而去,但仍然能够说尽各种美丽的谎言。只有崔小筠,他竟觉得不能骗她。

他回到琴几边,坐下去随手拂奏。

那是一阙长相思的调子,音节幽怨凄楚,动人肺腑。

崔小筠不觉曼声唱道:“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这一首歌词,已经露骨地表示很多意思。程云松大为黯然,双眉紧锁,差点儿就出手劈碎了瑶琴。

暮色有如离愁别绪一般,越来越浓。一个侍婢进来燃亮灯烛,程云松蓦然惊觉,这才知道崔小筠不知何时已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看来别离是免不了的了,却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断肠人?程云松苦笑了一下,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缓缓拿起一支毛笔。

他胸中情绪波荡,只想发泄出来,不拘什么形式,能抒发一点就行了。

桌上现成有一本宋词词谱摆在那儿,他随手一翻,恰好是一阙秦少游的浣溪沙。略为吟诵两句,心中也涌起了填他一首的冲动。

轻轻咬着笔管,这个潇洒的男人凝神思索,从第一眼见到崔小筠开始,直到现在,时间虽然不算长,可是每一分一秒的情景,都深深刻在心版,自知这一辈子是决计磨灭不了的。

再往后想,跟这个少女聚下去,又有什么结果呢?在她固然不易离开佛门,在他也有重重困难,首先是这一腔柔情,如是不能立刻遣散,他数十载苦修之功,将毁于一旦。

啊,老天爷,如果我的功夫毁去,后果哪堪想象?程云松想到这里,额上不禁沁出冷汗。我必须放弃这个少女,越快越好!唉,但从今以后,无论在笙歌繁华之地,或是山明水秀的去处,身边少了她,还有什么趣味呢?

怅惘和空虚之感,紧紧包围了他。在这从前,他一向自以为不会尝到这等滋味的。

必须赶快离开崔小筠的想法,使这个铁石心肠的程云松心头阵阵悲黯,一些字句闪过他脑际,当下挥笔写道:“余情袅袅人空冥,强把热肠化作冰,冷落一天月与星。百炼千锤犹绕指,一波三折已灰心,无边寂寞旧歌声。”

这阙调寄浣溪纱的小词,一气呵成,把他此时此刻的心境都描写出来了。

随着夜色加深,吹入室内的风更凉了。程云松吹熄了灯烛,走到门边,忽见走廊的另一端,有个窈窕身影,倚栏仁立。

迷朦的月色下,这条人影也显得朦朦胧胧的。可是程云松一望而知是崔小筠,绝对错不了。

她心中可能也充满了离愁吧?啊,不,我别自作多情才好,程云松忖道:她可能对着月华,忽然参悟了什么禅机也未可知。

这个一向自负风流潇洒的男人,对崔小筠可真没有一点把握。她那淡淡的笑容,湛明的美眸,常使人感到她好像隔得很远很远,凡夫俗子不可企攀。但是,有时她温柔的关心的动作,却又令人泛起无穷希望……

唉,忘记吧,想法子通通给忘记吧。程云松用力地挥挥手。忘记她就像抛弃那个姓林的小妞一样,一下子全都置诸脑后,不留一点印象……

但姓林的小姑娘不难忘记,倒是她的姑婆,那个一手把林爱玲抚养大的老女人,她失声的诅咒,恨毒的眼光却不易忘记……

那个老女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回荡,一连串的诅咒,对了,还有几句话:“你这没心肝的缺德鬼,老天爷一定叫你不得好死。有一天你也被人作践抛弃,你连上吊也来不及……”

啊,她骂得有理,我净做缺德的事,命运之神怎肯一直帮着我?程云松怵然地想着,身上忽然冷汗涔涔。因为他已略略体会出这种刻骨铭心的苦楚了。

一灯如豆,灰黯的四壁使油灯更显得昏黄无力。

展鹏飞眼中s出腾腾杀气,望着窗外,但那儿只有一片黑暗,没有人影。

刚才听到的已经是第三个同样的故事了,一个朝气勃勃,善良孝顺的青年,爱上一个富有的美丽的女孩子,然后,她忽然不理睬他,让他悲伤痛苦和绝望,以致整个人都变得痴呆了。

年迈的双亲为之涕泪涟涟,虽用尽法子,仍然不能使孩子的破碎的心复元,眼睁睁地看着他憔悴而病倒……

“这是断肠府的惯伎,对不对?”展鹏飞的声音从齿缝进出来,十分冰冷。

对面的孙小二点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断肠府的惯伎,他们男男女女所修习的这一门内功,古怪得紧。为他们而断肠的人越多,功力就越深厚。”

展鹏飞怒哼一声,道:“真是放p,天下哪有如此邪门的功夫。”

孙小二道:“据说当真是这样。不过他们所冒的风险可也不小……”

展鹏飞惊讶的消失了眼中的杀气,问道:“有什么风险?怕被人恨极杀死么?”

孙小二道:“那倒不是,只因为他们也是人,有血有r的人,不是木石,所以最怕自己忽然把持不住,动了真情,那就完蛋了……”

展鹏飞皱起眉头,不解地道:“动了真情有什么打紧?哪里谈得上完蛋?”

孙小二道:“他们绝对不能坠入情网,如若不然,一身功夫立时毁去,痛苦比死还难过……”

展鹏飞听懂了,却觉得太玄了一点儿。

孙小二知道他不大相信,便又道:“事实是否如此,谁也没试过,试想当今之世,谁敢跟这些全无心肝的人玩火呢?你可知道?断肠府的人,不论是男是女,都漂亮得很,各有一套,只要被他们看中,准得被迷住,说起来简直就跟狐仙差不多了……”

展鹏飞半晌才道:“我才不怕……”

他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便又道:“那个妖女就住在我们黄昏时经过的村庄,你记得不记得?有一坐高楼,飘送来琴歌之声,就是那个地方!”

孙小二道:“咱们现在就去么?”

他想到那个断肠府的妖女,将被展鹏飞的宝刀一下子砍下头颅之时,心中暗暗畅快。因为那三个受害青年的父母,实在太可怜可悲了,连他孙小二也感到无限同情。

展鹏飞摇头道:“明天一早去。”

孙小二讶道:“你想白天下手么?咱们已查出在那集石庄的村子里,住着不少断肠府人物。凭咱们两个人,势孤力弱,只怕不容易讨好……”

展鹏飞淡淡一笑,道:“我有一个想法,但说出来只怕你会笑我……”

孙小二心中掠过一阵不祥之感,冲口道:“哦?你敢是想试试那妖女的魅力么?使不得很,万万使不得,还不如连夜赶去,暗中取她性命。”

展鹏飞心思被他一猜便中,暗暗佩服,道:“我不怕她的魅力,既然她用这等手段害了不少人,我非得去试试不可,要是她动了真情,一身功力便毁于一旦,对不对?”

孙小二道:“话虽如此,可是她曾经全力修习这门媚人的功夫,你却从未玩过这等把戏,你们之间哪个占便宜哪个吃亏,不问可知,再说你放弃了自己专长的武功不用,这叫做‘失其所长者弱’,展大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展鹏飞却自信得很,他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像三y教主无邪仙女,大伪教著名的艳女华媚娘,甚至他师父的独生爱女徐佳佳,都有倾国倾城之色,见过这种人物,还有什么女人能迷得他?

他总算想出这个借口来反驳对方说道:“你刚才说过,没有人敢冒险跟断肠府的妖女玩火,可是真的?”

孙小二立刻道:“当然是真的,谁敢这样做?哼,定力再强的人,也不敢去试的。”

展鹏飞淡淡道:“那好极了,既然从来无人敢试,则我来这么一招,正是上佳的奇兵,断肠府之人万万想不到的。”

孙小二一愣,道:“这个……这个……唉,就算你没说错,但你何必冒这个险呢?”

展鹏飞道:“孙兄,你负责替我动动脑筋,一是捏造身世,同时也得安排一下,以便对方调查时,不会露了马脚。第二,你给我准备一套农家子弟的衣物……”

这个英俊的青年十分自信,深信自己绝不会坠入妖女的情网。最不幸也不过无法使对方动真情而已,实在是有赢无输的局面。

可是第二天当他见到这个可恨的该死的妖女时,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是在庄口大路边的一家干净酒肆见面的,这个地方,他已查出是妖女时时小憩之所,因为这间酒肆虽是面临大道,却完全在树荫遮蔽之下,不但凉快,同时从轩敞的后窗望出去,一条平静的溪水,流过平坦的草地,两岸垂柳夹植,风物极是宜人。

很多人都喜欢在肆内歇上一会儿,总会感染到一份怡然自得之乐。溪流岸边的柳荫下,还不时有人垂钓,使这幅画图平添几分隐逸之气。

这个妖女叫做王妙君,展鹏飞还知道她的外号是火中莲,在断肠府名列四大恶人之中,并非是等闲之辈。她的打扮很素淡高雅,长长的柳眉末梢,隐隐挑着几分寂寞幽怨,这是最迷人之处,而且也使人觉得难以相信她就是鼎鼎大名,无恶不作的火中莲王妙君。

秃头胖脸带着一团和气笑容的酒肆老板李胖子,来请展鹏飞到王妙君的桌子坐下之时,他立刻肯定这个李胖子,必定是断肠府之人,至少也是断肠府的爪牙。

王妙君那对大眼睛,瞧人的时候,有点儿痴痴迷迷的神情,这种眼神,说美不算美,说媚不算媚,但却十分迷人,能够使男人为之胡思乱想。

在表面上看来,这张桌子上,一个是淡妆明媚的女郎,一个是农家装束的壮健青年,其实极尽勾心斗角之能事,复杂和危险的程度,比鸿门宴还甚。

“你要喝点儿什么酒?”王妙君柔声问,眼珠凝定地望着人。瞧起来真像个胸无城府的女孩子。

展鹏飞拘谨地摇头道:“不,我……我很少喝酒……我不大会喝。”

王妙君淡淡一笑,道:“男人应该会喝酒,对不对?只要不酗酒就行。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好像未见过你呢……”

展鹏飞道:“我来探看我姑妈,住一两天就得回去。”

王妙君啊了一声,道:“那多好呀,你这两天可以无拘无束地玩,一点儿也不必烦心别的事,到亲戚家做客就有这种好处……”

展鹏飞咧嘴一笑,道:“这倒是真,但出来玩,想到家里的人那么忙,心里总是有点儿过意不去,便想赶紧回去帮忙……”

他几句话就把淳朴忠厚的性格表露无遗,王妙君眼中闪过宽心的表情,虽是一瞬即逝,他都没有错过。

自从艺成出道以来。江湖上还没有一个男人敢故意来惹她,但王妙君仍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以免一时大意,中了人家y谋毒计。

这一点已被展鹏飞发觉了,现在就等看她以什么手段迷惑他。不过他敢打赌这个蛇蝎般的美女,绝对不会使用最原始的r诱手段,因为对付一个热情的世故未深的青年,用r体反而不易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她目的要使男人为她心碎断肠,所以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这个妖女没有用r诱手段,他们踏着溪畔的绿草,在摇曳的垂柳下漫步。王妙君有一个非常凄凉的身世,她好像一朵飘零的落花一般,没有根,也没有人庇护。现在是寄居在她远房的表舅家里,暂时还不愁衣食,可是……

她的珠泪悄悄滴下来,听了她这一番倾诉,加上她的楚楚神态,实在足以使任何硬心肠的男人为之同情倍至。

展鹏飞让自己充满同情,而且使自己就像一个朴实的农家青年一般,表现出他的同情和某种渴望。明眼人一望而知,他渴望着能以微小的力量,帮助这个可怜可爱的美丽女郎。

然后,话题转到展鹏飞身上。

“寒家世代务农,”他说,看看自己双手,不算粗也不算滑嫩:“但我却入过学,读过几年书,可是……可是……”

王妙君会解他的意思,道:“你可是觉得十年寒窗也没有什么意思么?”

展鹏飞吃惊地道:“啊,你怎么知道呢?这话若是告诉别人,不被骂死才怪!”

读书求仕本是最高贵的途径。一个农家子可不比才名盖世之人,怎敢鄙视?所以展鹏飞这样说法。

“没有关系,”王妙君微笑说道:“苦读十载,谋得个一官半职,我也觉得很划不来。倒不如几亩薄田,粗茶淡饭,安安逸逸的度过这一生……”

这几句说得体贴之极,连展鹏飞明知她乃是做戏,也差点感动得五体投地。幸而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正是王妙君高明之处,能够叫人断肠,正在于此。于是他一面警惕自己,一面装出佩服感激之状,道:“这些话我向来不敢说,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知道。万想不到你竞替我说了,天啊,真想不到,谁能相信有这种事呢?”

王妙君缓缓蹲向溪边,摘下一朵淡黄色的野花。她的动作十分优雅,教人神往。

展鹏飞眉宇间流露出悲哀之色,想道:像她如此颖慧美丽的女郎,实是难求难遇。假如她不是断肠府的人物,则倾心相许,又有何妨?可惜事与愿违,我不但不能吐露真情衷曲,还须步步为营,严防入阱受害。唉,这是何等可悲之事啊……

他希望立刻把假面具除下来,彼此不要再扮演下去。假如她竞肯幡然悔改,毅然脱离断肠府的话,那就放她一条生路。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因为他深知这是不可能之事,只好把这阵不知名的悲哀,深埋心底而已。

王妙君目光扫过展鹏飞,发觉他沉默的神色,隐隐含着沉郁,心弦蓦地为之震撼。

她d悉人生,通晓人情,知道凡是有才情智慧的人,往往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看来这个淳朴的农家子,竞也不免如此!

她感到从来未有过那么心软,因为根据她的经验,要毁了这个青年,真是易如反掌。

但拂面的凉风,灿烂的阳光,粼粼的流水,飘零的杨柳以及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这一切再加上英俊可爱的青年。这幅图画,这等情景,转瞬即逝,岁月推移,永远不可复得复见。似短促美丽的时光,何必不留下值得回味的回忆呢?

她轻轻叹口气,道:“你快点回去吧!”

展鹏飞讶道:“你说什么?”

王妙君蓦地警觉,忙道:“没有,没有什么!你刚才想什么?”

展鹏飞道:“我正在想,过去和未来,都不是真实,只有现在,才是真的。过去的情景,恍如一梦,未来的总是不可预测,变幻难知……”

王妙君道:“但即使现在,也仅仅是拂光掠影的一刹那而已,等它一过去,便又变成回忆之梦了,对不对?”

展鹏飞暗自一怔,到目前为止,虽然与王妙君谈得不算很多,可是,她的思想和观察,显然都很有深度,跟一般为非作歹之人的粗浅截然不同。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做这些愚蠢可鄙的事?她究竟知不知道,使男人为她心碎肠断而死,实是莫大的罪恶?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罪恶,但她知道人生那么短暂,又何必去害人呢?转眼一切皆成回忆之梦,她每一次的成功,岂能长久带给她以光荣喜悦?

他越想就越是不解。所以一直默默无言。英俊的面庞上,笼罩着微微苦恼的神情。

王妙君没有打扰他,自个儿心里很有把握。只要这个青年为了她那些含有哲学意味的话而苦思冥想,她就等于已经成功了。

这是极为上乘的攻心之术,对付某一种类的人,要用某一种饵。好学深思之人,若是净跟他说些商贾营利之事,他会认为俗不可耐。若是净跟他说这些富贵享受之事,他会认为虚荣可鄙。

一切果然不出王妙君所料,这一次柳下溪畔之行结束时,展鹏飞与她订下后约,无论如何还要与她见面。





第14章 半仙占吉凶黑手屠夫

孙小二听展鹏飞述说经过之后,不禁大为担忧,评论道:“那妖女既是有性灵有深度,你们谈起来就像相识了几十年的知己一般,我瞧,你明儿别赴约的好!”

展鹏飞微微一哂,道:“她曾经那样作恶害人,我绝不会轻易饶了她。你放心吧,我不会忘记她是断肠府的妖女。”

孙小二摇头道:“你最好还是别去见她,男女之间的事,最是不可思议。”

展鹏飞道:“我定要看个水落石出,瞧她还有些什么法宝?然后,让她也尝尝断肠的滋味。”

孙小二道:“假如你非这样做不可,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那就是一静庵的崔小筠,住在庄子里那座高楼上。那天我们听到琴歌之声,就是她和一个男的……”

展鹏飞惊讶地道:“哦?当真是她么?那个男的是谁?”

孙小二道:“他姓程,名云松。便是断肠府鼎鼎有名的忍书生,名列四大恶人之中。”

展鹏飞皱起眉头,道:“哼,果然是他,这个人我见过。”

孙小二道:“他见过你没有?”

展鹏飞摇摇头,道:“没有,当时我已躲起来……”

孙小二道:“咱们目下正受各大邪派追缉,我再饶舌说一遍,人家在各派中选派出高手,组成一个屠龙小组,全力要取你我性命,这些邪派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能破除成见,联手对付某一个敌人,这个消息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实是万分危险……”

展鹏飞道:“我知道,你还说过,这个屠龙小组的高手,身上都有一枚金牌,刻着,‘屠龙’两个字,凡是有牌在手之人,各邪派都须得尽力支持他,对不对?”

孙小二满面忧色,道:“正是,正是,你可以看出各大邪派的决心,人家当真是发动全力来缉杀咱们,你还跟那妖女泡下去么?”

这个消息靠得住与否,展鹏飞犹自心中存疑。事关孙小二提到的各大邪教,在当今武林中地位实是非同小可,高手如云,任何人若是得罪了其中随便哪一派,纵然不送了性命,亦将难以在江湖上露面立足。

武林中的几家大门派,这些年来都被这一谷二府三教等邪教比下去了。并不是说各大正派当真挤不过这些邪孽凶人,而是估计没有必胜把握,又罕有出类拔萃之士出来领导,所以坐视各邪派气焰高涨,唯有忍气吞声,不敢轻易出战。

在大形势上既是如此,所以展鹏飞觉得孙小二探来的屠龙小组的消息,难以置信。他自问出道还没有几天,跟各邪派交往次数不算多,声名未着,这些气焰熏天不可一世的邪恶凶人,哪里会把他看在眼内?这等雷厉电发的行动计划,更需要各派同舟共济才办得到。他暗自想过几百次:“我展鹏飞目前的身价,难道已足以令各大邪派为之寝食不安?若是换了燕云大侠狄仁杰,或许可以使各邪派团结一致,但我这个无名小卒,武林新人,岂能使人家如此重视?”

屠龙小组的消息不可信,但展鹏飞不想反驳鼠精孙小二。

孙小二又道:“你跟王妙君那妖女泡下去,迟早会露出马脚。很可能一夜之间,你睁开眼睛,已经身陷重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展鹏飞沉吟道:“我不能放过王妙君,她心肠恶毒,害死许多纯洁热诚的青年,她应该受到同样的报应才对。”

孙小二道:“话说得不错,我何曾不希望她受到报应。但收拾她的人不是你,咱们犯不上冒这个大险。”

展鹏飞笑一下,道:“除了我之外,谁能抛弃了她之后,还能活着离开她那个村庄?好啦,咱们别争

第 1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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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穿着齐整,准备赴约。虽然仍是农家子弟装束,但俊朗照人,仍足以使任何女孩子倾倒。

鼠精孙小二眼看劝阻不了他,只好苦笑一下,道:“你当心一点儿,别给一静庵的崔小筠碰到。她一句话就能使你行藏败露……”

行藏败露的后果,不言而喻。但展鹏飞和王妙君泡了一天,居然没碰见崔小筠、程云松。

崔程二人仍然在高楼上,那感人的,惹人遐思的琴歌之声随风袅袅飘散,证明了他们的存在。

翌日又是赴约的时候,孙小二帮他查看过全身衣着没有什么破绽,才道:“看来你已有点儿收获了,是不?”

展鹏飞道:“现在言之过早,这个女人不简单。”

孙小二道:“王妙君已派人来调查过,好在我已安排妥当,而且亲自在场照料,所以来调查的人,十分满意地回去。这一点对你很有利。”

展鹏飞回想一下,道:“昨儿下午,她的态度好像有点儿不同,变得比较亲密,大概是得到报告之后,对我已经放心之故。”

孙小二问道:“你呢?你一定发现她很多优点,这一来只不知替天行道的心有没有软化?”

展鹏飞坦白地道:“我不知道,你看呢?”

孙小二摇头摆手,道:“我更不知道了。老实说,从前我的观察和预测蛮灵光的,但事情出在你身上,便不敢说啦!你的想法做法,我一概测不透……”

展鹏飞笑一下,这笑容当真大有莫测高深的意味。

孙小二耸耸肩,道:“但愿你今天的运气也像昨天一样,碰不到崔小筠和程云松。”

在灿烂的朝阳下,这个青年大步行去,从沉稳雄健的步伐,可以窥见他坚定的意志和信心。

孙小二愣了半天,才走出这间借来的屋子。

高大浓密的榆树下,两个中年村妇已和一个算命的瞎子在说话。

孙小二没有加以注意,因为那两个村妇的态度,已证明这个算命瞎子不是陌生人。

他走过树下这一小堆人,忽然听瞎子叫道:“这位大爷请留步,待我王半仙赠你数言,若是灵验您再听下去……”

孙小二心中一震,毫不迟疑便折回去。好在他一身农人装束,年纪不小,所以混在村妇当中,毫不碍眼。

那两个村妇没有走开,却都闭口不再说话。

孙小二暗暗凝聚全身功力,一则提防对方暗算,二则也有可能暗袭这个瞎子。

要知他平生擅长逃遁之术,别说是脚下轻灵无声,连奔跑时衣抉带风之声也可以减少,使人无从测听去向。可是这个瞎子,居然晓得他在旁边经过,可见得不是村妇们告诉他,就是让他测听到声音。他既能测听得到如此轻微的声音,不问可知必是武林高手无疑了。

孙小二干笑一声,道:“先生有什么指教呀?”

王半仙翻动那对白眼珠,道:“大爷可是姓孙?”

这一问益发奇了,他如何知道的?这还了得?孙小二心中又是一震,但亦知不须隐瞒,点头:“是的,你呢?真是王半仙么?”

那瞎子呵呵笑道:“孙大爷若是不信,不妨问问这些大嫂们,我王半仙已经在这周围走动了十几二十年,附近村庄人家没有不认识我的。”

孙小二大为困惑,忖道:若然他说的是真话,他的来历就难测度啦……

当下问道:“好吧,你究竟有什么话说?”

王半仙道:“区区有一位老主顾姓狄的,托我转告孙大爷一声,最好立刻带了你的朋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姓狄的人除了燕云大侠狄仁杰还有谁呢?孙小二那么老练之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王半仙又道:“想那楚汉相争之时,以楚霸王项羽之勇到了四面楚歌之际,也无能为力,孙大爷,你们快走吧!”

孙小二道:“你到底是谁?”

王半仙道:“区区只是个残疾之人,靠一点儿薄技糊口。但屠龙小组的人可都是响当当的脚色,不好打发。”

孙小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试他一下,他表面上看来,这个瞎子既可能真是狄大侠派来,又可能是邪派之人在装神扮鬼!

只见王半仙站起身,拍拍那件破旧长衫。嘴里跟那两个村妇说着过几天再来的话。两个村妇便自散去。王半仙也晃晃悠悠的走上大路。

孙小二跟他走了十来步,才道:“王半仙,等一下。”

王半仙停步道:“咱们最好别在这通衢大道说话。”

孙小二道:“那也使得,你上我那儿去,或者我去找你。”

王半仙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快快离开,才是正理。”

孙小二冷笑一声,道:“蒙你赐赠良言,指点迷津,自应奉上薄酬。这里有一点儿银子,不成敬意……”

说时,疾然伸手向王半仙左手抓去。他故意指力激s,罩向王半仙腕间“内关”、“神门”两x。

这两处脉x如是被人扣住,纵是高手名家,也无能挣扎,只好任人摆布宰割。

王半仙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感到指力刺腕,接着就让孙小二扣住脉x要害。

这个瞎子白眼连翻,道:“啊呀,孙大爷你的手指怎的又硬又热,就像是烧热了铁条一样……”

孙小二冷冷道:“王半仙,只要老实告诉我一件事,就放了你,不然的话,我教你死于非命!”

他的声音从牙缝送出,冷酷沉着,任何人一听而知这话决不是空言恫吓。

王半仙蓦地沁出一头冷汗,身躯战抖,吃吃道:“孙爷,您只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敢有半字虚言……”

孙小二比较满意,哼了一声,道:“这才像话,我且问你,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王半仙道:“是真的,一点儿不假。”

孙小二紧接着问道:“既然是真瞎,我经过之时,你怎生得知?”

这句话才是他真心要问的。王半仙道:“小的不是用眼睛,也不是用耳朵……”

孙小二道:“那你用什么?”

他平生见得多听得多,奇奇怪怪之事,不知见识过多少。但像这瞎子所说的,都是大大的奇闻怪事,难以明白。

瞎子王半仙用另一只没有被制的手,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小的用的是这个……”

孙小二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用鼻子闻,像狗一样……”忽然觉得不对,冷笑道:“就算你能像狗一样,嗅出我的气味。但我与你非是贴身而过,相距还有好几步远,你怎能有这等把握?”

王半仙忙道:“孙爷您有所不知,小的早已晓得您的住处,是以找个下风所在,远远就知道你出门来了。这时小的就问那两个大嫂,用她们之眼,加上小的鼻子,所以一点儿也不会误失。”

他总算解释得清清楚楚,孙小二放开手,道:“好,你去吧!”

王半仙道谢一声,曳步行去。走出四五步,忽然停下来,迟疑了一下,才回头道:“孙爷,小的心里隐隐感到很不妥,不知道凶兆是应在你们身上?抑是小的自己……”

孙小二谈谈一笑,忖道:来啦,哼,但这一套江湖手法,休想在我面前卖弄。当下问道:“你若是狄大侠派来的,谁敢动你一根汗毛?若是应在我身上,那倒不要紧……”

王半仙忧愁地叹口气,孙小二又道:“你是半仙,何不占一下凶吉?哈……哈……”他明知道这些占卜星相的玩艺儿,十中有九是骗人混饭吃的,所以大大讽刺那瞎子一下。

王半仙得不到同情,不再多言,转身自去。

孙小二也转回树下,寻思一些问题。这时几个村童嘻嘻哈哈的走过来。

孙小二灵机一动,看准其中一个长得清秀聪明的,招手叫他过去,问道:“你有事么?”

村童摇头道:“我没事。”

孙小二道:“这儿有一百文,你拿去买东西吃。但你替我做一件事。”

深知乡村中的人大都怕事,尤其是小孩子,于是连忙又道:“那个瞎子王半仙,你认得不认得?”

村童疑虑地点了头,道:“认得,但……”

孙小二道:“他好像很不舒服,我怕他在路上会摔交或昏倒,你替我远远跟着他,没有事发生,你就不必理他。如果有人跟他说话,你瞧清楚一点儿,看是什么人,回来再告诉我……”

那村童一听差事简单,又是做的好事,疑虑一扫而空,欣然答应去了。

孙小二知道不消多久,就有消息回报,所以索性在树y下,找块平坦石头,坐下来等待,一面考虑各种问题。

果然才过顿饭工夫,那村童奔回来,道:“王半仙才走出村外,就遇到邻村的李胖子,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一同走了。我见有人陪他,才回来的。”

孙小二夸奖道:“对极了,有人陪他就不打紧啦,李胖子是干什么的?他住在邻村么?”

那村童道:“李胖子开了一家酒馆,就在邻村村口,远远就可以看得见酒帘……”

孙小二立刻记起来,好几次他经过邻村,即是有一座高楼,还有琴歌之声的那个村庄,村外靠近溪边,有一家酒肆。

这个李胖子既是本地人氏,可能与各大邪派无关。但开酒肆的人接触面广,关系复杂,说不定便是邪派方面的眼线。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狄大侠的人。

他把村童打发走,自我沉吟忖想,一面计算瞎子王半仙与李胖子的速度,估计他们大概已走了多远。

那李胖子和王半仙正好走到一片林子边缘,李胖子呵呵笑道:“王半仙,这条捷径你走过没有?”

王半仙道:“什么捷径?我哪敢抄小路走呢?”

李胖子道:“其实这条小路很好走,打这儿入林,到了溪边,沿着溪边的一条小路直直走,就是我那小店。”

王半仙哦一声,道:“这等小路,与我瞎子没甚相干,横竖我自个儿不敢走的。”

李胖子拍拍他肩膀,道:“小店里有几个客人等称去卜个卦,指点他们迷津,别教人家等得太急。这条小路好走得很,你试一回便知,哈……哈……”

他一面说,一面连拉带扯,把王瞎子弄入林内,王瞎子一离开大路,登时大感失措,手中的竹捧不断点扫脚前的地面。

李胖子带领着他缓缓向林内深入,走了六七十步之远,王半仙停下来,怀疑地回顾,鼻子咻咻的向四周嗅嗅。他已闻到人味,但听不到一点儿声音,而且李胖子的方向也不对。

这事大有蹊跷,恐怕是一场灾祸,王半仙心头大震,真想转身拔脚奔逃。可是他一个失明之人,在陌生的树林内,哪能奔跑?

李胖子向两丈外树下站着一个黑衣人眨眨眼,泛起邪恶的笑容。那黑衣人却全无表情,眼中s出狞恶的光芒,盯住王半仙。

王半仙道:“李掌柜的,咱们回大路去好不好?”

李胖子道:“已经走了这么远,快到溪边啦。你干吗停下来?脚疼走不动么?”

王半仙道:“不是脚疼,我刚刚起了一课……”

李胖子大感兴趣,道:“真的么,怎么样?”

王半仙道:“卦上出现重重凶险,咱们最好还是回到大路上。”

李胖子发出嘲讽的笑声,道:“回到大路就可以躲过凶险么?”

王半仙道:“大路是在正东,主有贵人救星。咱们目下再往前走,乃是向西北行,刀兵血光宛如天罗地网,万万走不得。”

李胖子笑声更响亮了,在树林内回荡着,使人听了很不舒服。

王半仙深深叹口气,道:“李掌柜的一定是不相信我的话,对不对?但命理凶吉,都有定数,你不可不信。”

命理之说,总是信其有的人多,不信之人少,李胖子眼见王半仙讲得有声有色,忽然大大动心,忖道:这家伙虽是在江湖上混饭吃,可是说不定真有一套。何况他认为有刀兵血光之灾,竞是事实。待我再问他一问,看看与我有没有相干?

当下收了笑声,道:“王半仙,你的卦课想是错了。”

王半仙道:“不会错的。”

李胖子道:“想我李胖子平生广积y德,性喜结交朋友,从来没有一个冤家,哪里会有刀兵血光之灾。如果有的话,必是应验在你身上,于我何干?”

王半仙道:“适才我在袖中起的一课,封象重叠反复,主牵连甚广,至少有两个人以上要坠入劫网之中。”

李胖子心中不禁嘀咕起来,一时测不透王半仙的话是否真的?抑是恫吓而已?至少在目前的形势之下,王半仙难逃劫祸,至于他本人,一来有良好的身份掩护,二来还有邪派高手保护,怎会遭罹杀身之祸?只是想深一层,既然与杀人的邪派勾结,就有被人报复的可能。燕云大侠狄仁杰固然不是省油灯,至于各邪派合力追杀的展鹏飞和孙小二,当然也是可怕人物。

总而言之,只要他李胖子趟这混水,不论目前形势对他多么有利,暗中仍然隐伏着后患。

王半仙突然嗅到那股生人气味更浓了,心头大大悸震。他自小失明,是以听觉嗅觉训练得特别灵敏。尤其是嗅觉,几十年经验下来,不但一嗅闻气味,就辨别出男女老幼,甚至能区分职业,以及这个人天性的善恶。

现在他嗅到的气味,显示此人虽没有固定职业,却有钱花,生活奢华,所以他没有某一行业的特殊气味,衣服是丝绸质料,微微带有最贵重的香料气味。

除此之外,此人天性凶恶,所以他身体分沁出常人难以警觉的特殊味道。

由于这股人味近在咫尺,但他却听不到丝毫声息,可见得此人武功之高,不是一般的武林人物可比。

那黑衣人果然已经站在王半仙前面,他方才施展移形换位之术,连半点风声都没,就移形王半仙前面。

他目光如电,盯住王半仙,细看他是否当真双目失明?并且察看每一个最轻微的表情变化。

双目失明这一点已毫无疑问,黑衣人向李胖子比一比手势,告诉他这一切。李胖子用力点点头,表示说他也可以证实这一点。

黑衣人冷酷的面容上,忽然泛起邪恶的笑容,迅即向李胖子比手画脚发出指示。

这指示很简单,决不会猜错,乃是要李胖子带王半仙掉头出林,回到大路上。

李胖子愣一下,不敢多问,便道:“王半仙,既然你这么说,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我带你回到正东方的大路去……”

他说到后来,眼见那黑衣人像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绕到来路上,拔出一口精光耀目的短刀,伸直了手臂,刀刃前指。当即恍然大悟,因为黑衣人这姿势如是不变,则他带了王半仙往回去时,王半仙的咽喉要害,将必自行往刀尖上碰去。

那柄刀子锋快绝伦,轻轻一碰,脖子开个大d不足为异。

这样的话,王半仙应该死得无话可说,因为他已经向正东方走。

这黑衣人想得好绝啊,李胖子差点儿笑出声。

王半仙一步步走去,本来四五步就碰上黑衣人手中的刀子,但那黑衣人却随着他的步伐,后退了好几尺。

故此王半仙一直走了十二三步,才来到那柄精光耀目的刀子前面。

他的喉咙只差半尺不到,就将碰上刀尖。斗然鼻子里嗅到一阵血腥味,以及扑面寒凛的微风。

王半仙感觉灵敏的刀子气味距自己只有咫尺,简直就在鼻子下面了,赶紧刹住行走之势。

在这等情势之下,如果他不动声色,还可以使对方不放弃捉弄而苟延残喘。王半仙猛一回头,说道:“李掌柜,您在哪儿?”

李胖子后来已没有主意,所以落后了七八步,当下说道:“在这儿,你先走一步。”

他们眼看王半仙只要再往前跨一步,就碰上刀尖,存心要让他自寻死路,所以黑衣人不做声,也不移动。而李胖子则叫他往前走。

王半仙道:“我忽然想起了一宗事,须得跟李掌柜你暗下商量,或者大家都有好处。”

李胖子不耐烦地道:“刚说过叫你先走一步,咱们到大路上再商量。也是一样。”

他硬是要王半仙伸长脖子往刀尖碰才舒服,王半仙情知不妙,背脊冷汗直冒。这个当儿万万不可露出丝毫马脚,否则那个不知名的凶人,必定叫破之后立下毒手。只是现在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拖延呢?就算稍稍拖延,便又如何?既无人赶来搭救,也无法使敌人自行退去!

他几乎感觉到李胖子盯住自己的两道目光,这使他不寒而栗。但目下已没有考虑的时间,一切言语动作,都必须十分自然才行。

一阵强风刮过树林,枝叶簌簌乱响,把王半仙的声音给淹没了。

李胖子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王半仙道:“我问您信不信命理?”

李胖子道:“你怎么搞的,还啰啰嗦嗦说个不停。”

王半仙在这一刹那间,忽然触动灵机,说道:“不是我嘴碎,只因我今儿清早占了一卦,主有大大财喜入手,但刚才忽又占得有刀兵血光之灾,是以大感不解……”

他略一停顿,忙又道:“若是命中注定有一大笔财帛入手,那是躲都躲不掉的,谁也阻挡不了,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谁能违背?”

李胖子看了黑衣人的手势,当下道:“那也不一定,你说你命中注定今日必有财帛到手,是也不是?”

王半仙道:“正是,只不知财从何来?我正想跟你商量。”

李胖子嘲笑地道:“说不定天上掉下一锭银子给你,不过照我的看法,你今天休想有财帛到手。”

王半仙道:“我每天大清早出门卜卦绝对错不了。晤,对了,莫非是我刚才打狄家庄经过,无意听到一个消息,所以注定要发一笔横财么?晤……这笔财帛谅必应验在这个消息上了……”

李胖子一听“狄家庄”之名,登时收敛起嘲弄的神色,很注意地看看黑衣人,才道:“什么消息呀?待我帮你参详一下。”

王半仙吃吃笑道:“这可不能轻易泄漏……”

李胖子怒道:“放p。莫非你要把消息卖几个钱不成?”

王半仙道:“为什么不?”他说得理直气壮:“如果有人要这消息,当然很值几个钱。不过这消息不卖也行,只要命中注定,不卖也有钱拿……”

李胖子走到他面前,问道:“钱从何来?难道真的打天上掉下来?”

王半仙摇头道:“自然不是喽,狄家庄肯出钱呀!”

李胖子讶道:“狄家庄?他们肯付钱?为什么?”

王半仙道:“狄家有的是钱,他们出得起,您放一百个心,不必怀疑。”

讲了半天,这个消息的性质更弄不清楚了。李胖子气得直咬牙,可是看那黑衣人的意思,这消息对他极有兴趣,好像很重要。所以他非得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喂,王半仙,到底是个怎样的消息?你告诉我,包有好处。”

王半仙为了拖延时间,废话越多越好,当下道:“这就奇了,李掌柜的,你还不知这是什么消息,怎敢担保必有好处?”

李胖子看看黑衣人面色,会意地点点头,道:“王半仙,老实告诉你,若是你不把消息说出,此地就是你埋尸之处。”

他停了一下,又道:“你如果不信,不妨拿棒子向后面扫一下。”

王半仙动也不动,沉吟了片刻,道:“这话我不敢不信,因为我拿棒子扫一下,只是举手之劳,你若骗我,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方法的。”

他的推论毫不惊人,却正确之极,任何人听了都能接受。

李胖子道:“好极了,你既然相信,我就再说下去。如果你老老实实说出来,不但可以免去一死,还有银子可拿……”他看见黑衣人比了个手势,更加重语气:“数目还不少。你的卦是灵验啦。”

王半仙大喜道:“李掌柜的,咱们都是一个地方上的人,您可不能骗我。”

李胖子面上浮起狞笑,但声音却极力显得很诚恳,道:“当然啦,你若是老老实实把消息说出来,那你就是有功之人,怎会骗你?”

王半仙道:“好,我说……”他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深知人心险诈,尤其是邪派人物,更是不讲信用道义。可是目下的形势,迫得他不能不冒险赌一下,也许这个邪派高手,肯守信放他生路也未可知。

“我在狄家庄替狄府的徐婆婆卜了一卦,她求问的是关于狄家小姐的病情……”

李胖子忍不住道:“谁不知道狄小姐患了绝症?这消息算得什么?”

王半仙忙道:“您别急,还有下文呀……”

如果没有下文,你这小子还想活么?李胖子想。我第一个先揍你一顿,然后……

王半仙翻动着白眼,道:“狄家小姐的病情如何,人所共知。我起了一课,乃系昂星课,问病相当不利。但那徐婆婆言道,目下要为病人找一种药物,不知找得到找不到,若是找到了,狄小姐的病势就不会再坏下去……”

李胖子c口道:“听你说来,纵然找到这种药物,还是不能治好狄小姐的病,对不对?”

王半仙道:“正是,那只是暂时保住狄小姐性命而已。我一看课体,有虎狼当道之象,并艰险重重。但吉神用事,**天德俱入传中,又主大吉和合,药物终必可得。”

他停下来想了一下,才道:“徐婆婆十分欢喜,当即告诉我说此事艰险重重,已经说过,应该是和合大吉之时。她说那种药物已经有人带在身上,来到这附近只要找到这个人下落,就万事都解决啦。”

李胖子道:“原来如此,那与你有何相干?”

王半仙道:“怎的不相干?徐婆婆说,如果我碰巧找到这个人,立刻向狄家庄报告,便可得到一大注财帛呀。我常年在这儿百里之内跑来跑去,人识得多,找人是最拿手,所以……”

李胖子得到黑衣人暗示,便道:“狄家庄既然叫你也找一找,则那人姓名形貌必会告诉你,对不对?你且说来听听。”

王半仙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个人姓展名鹏飞,年纪很轻,长得很帅,据说是落脚在临县地面……”

李胖子道:“这姓展的小子身上带着什么灵药?”

王半仙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狄家庄但须找到他就行啦,拿药的事他们自己办。”

李胖子看看黑衣人,只见这个中年人冷酷的面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并没有马上表示要放了王半仙,抑是杀死他。

王半仙白眼珠眨呀眨的,也在等待命运的决定。

顷刻间,那黑衣人收敛了深思冥索的表情,向李胖子做个手势。

李胖子点点头,却按抑不住惊讶之色。转过头去,向王半仙高声道:“你这消息听来不假,也很有价值,所以今儿放你回去,但不许泄漏半个字。”

王半仙道:“那……那么钱呢?”

李胖子道:“什么钱?”转眼但见黑衣人双手手中已各托着一大锭银子,每锭至少也有二三十两。“喂,对了,当然要给你钱,五十两纹银够不够?”

王半仙喜出望外地道:“吓?五十两?够,够……当然够啦……”

他话声方歇,那黑衣人双手齐扬,两锭银子闪电般疾飞,直扑王半仙。

王半仙猛可掺叫一声,整个人离地飞退数尺,咕冬一声摔倒地上。

直到此时,李胖子方始恍然大悟。他正奇怪这黑衣人何以守信不欺,真个放了王半仙,还给他钱。现在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不过那王半仙摔倒之后,可没有气绝毙命,而是哎唷哎唷地惨叫着,竟然尚未死去。

两锭银子分别落在王半仙左右两边,摆得很整齐。王半仙虽然末死,惨叫的声音也很大,却一直不曾转身。这等情况不免令人感到奇怪,他应该疼痛的在地上翻滚才是,何以光是平躺着惨叫呢?”

李胖子走近王半仙,小心一看,从那仰卧的半身僵硬姿势,这才发现他双腿腿骨分别被银块击断,外面倒是没有流血。

由于双腿腿骨断折,任何人都像王半仙这样,决计不敢翻动。

绝透了,李胖子仰天打个哈哈,转身行开,没有去捡两锭银子。

黑衣人赞许地点点头,这两锭银子将是使这一宗命案变得万分复杂无法可破的好棋,所以他们把银子留下。

在这片树林内,王半仙纵然叫破了喉咙,声音也传不出,而且李胖子又深知此处荒僻无人,一两个月无人经过乃是平常之事。故此王半仙呼救无从,自己又逃不出林外,当然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半仙那种痛彻心肺的惨叫,人人听了都不免会怦然动心,可是那黑衣人却泛起满足快意的微笑,眼中s出邪恶残忍的光芒,看来十分可怕。

他们一齐走了,只剩下王半仙四平八稳的躺在幽暗的林内,惨叫哀号。

过了不久,王半仙的叫声已渐渐微弱,一方面是嗓子嘶哑了,另一方面是伤处开始麻木,反而没有开始那么痛。

他又哼唧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摇一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极力使自己从恐怖和剧疼中镇静下来。

现下已没有别的生路,除非他用脑筋找出办法,而不是本能地大叫大嚷。因为这儿难得有人行过,距大路又相当远,声音传不出去。

至少我双手还能用,王半仙开始冷静地想。我爬出林外,到了大路上那是最好,即使到不了大路,只要靠近一些,也可以叫喊惊动路人。

希望从心中泛起,登时感到全身都有气力。第一步须得坐起身,再想法子爬。谁知这一仰起上身,双腿稍一摇晃,骨折之处格格作响,疼的热汗和泪水一齐冒了出来。

他不知躺了多久,这阵剧痛才消失,下半身一片麻木。

只好听天由命了,是生是死,全凭命的安排。王半仙苦笑一下,想不到大半辈子替人家预测命运凶吉,到头来自己落得这种地步。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向他这边移过来。那人践踏枯枝落叶的声响,十分清晰。

王半仙咬紧牙关,不声不响,直到那阵脚步从他右侧两丈处错开,听来似是还要一直往前去,这时心中才陡然涌起无穷希望。

如果这人是李胖子他们,便不可能错开,那一定是无意中经过的人了。

他立刻嘶声大叫道:“救命哪……救命哪……”

叫声未歇,一阵响亮的笑声在他身边升起。可恶透顶,原来正是李胖子。他咯咯笑了一会儿,才道:“王半仙,我特地回来瞧瞧你……”

王半仙没做声,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在这等情况之下,他也知道生不如死。不过若是要求人家杀死自己,这话实在不易出口,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犹疑着,笑声已消失好一会儿,身边也没有一点儿声息,不知道那邪恶的胖子走了没有?

王半仙终于下了决心,道:“李掌柜,我求你做一件事。”

没有回答,可能他故意不理睬。

“李掌柜,我只求你杀死我,您做做好事,一刀把我杀死……”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李胖子决不肯下手的,王半仙,你真的不想活了?”

王半仙惊讶的竖起了耳朵。他眼不能见物,耳朵分辨各种人的口音最是擅长,当下已听出乃是孙小二的口音。

“啊呀,孙大爷,求您老人家做做好事……”

孙小二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一粒药出来,塞入他嘴巴中,说道:“你放心,我是为了救你而来的。你一沾上狄家庄,我就知道你必有问题。”

他一面说,一面拗折几根合用的树枝,夹住他双腿断处,紧紧绑好。

这时大概药力已经行开,所以王半仙精神大振,而且由于有了希望,所以十分兴奋。

孙小二看了他的表情,暗暗摇头,因为无限劫难,正方兴未艾,前途实是末可乐观。

孙小二顺手捡起那两锭银子,塞入王半仙怀中,问道:“你可有秘密养伤的处所?”

王半仙沉吟一下,道:“我有个新寡的堂妹,家里什么人都没有,我到她那儿最妥当。”

孙小二把他背起迅快行走,一面道:“咱们先离开这处所在,免得被他们回来撞见。”

两人在静寂的林中穿行,王半仙趴在孙小二背上,一颠一颠的,伤处倒不作疼了。他但觉今日的遭遇,宛如一场恶梦一般。可是何时才梦醒呢?

展鹏飞一点儿也不隐藏内心的感情,热烈的目光,注视着靠窗而坐的女郎。窗外浓荫匝地,流水淙淙,加上蝉鸣鸟叫,使她看起来好像图画中的仙女。

酒肆内只有他们这一对客人,也只有一个伙计在招呼,周围是那么宁静,景色优美。王妙君暗自摇摇头,想起这个青年刚才吐露的心曲。他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享受的欲望,只要有安安稳稳的生活可过,就满足了。

但他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应该是出人头地之士,决非庸碌之辈。如果委身于他,跟随他一辈子,王妙君当然不希望他是个平凡庸碌之人,默默无闻地老死家园。

这是唯一美中不足之处,王妙君寻思有什么法子,可以使他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不过他本人若是全无雄心壮志,则不管如何安排,也是无用。

“我不喜欢拢攘争夺的生活。”展鹏飞说。“有一个可心人,徜徉名山胜水之间,这才是值得响往的生活……”

王妙君柔声道:“这自然太好啦,可是无功不变禄,你若是不曾为这人生出过力,如何敢冀望这种享受呢?”

展鹏飞一怔,道:“你这话有理,但是我却怕一件事。”

王妙君道:“你怕什么?”

展鹏飞道:“我怕失去眼前这一切,一个人若是奔走仕途,求名求利,势必为了种种俗事而放弃了良辰美景……”

他说得很含蓄,但意思完全表达出来。王妙君会得此意,不禁泛起盈盈笑靥,美眸中流露出真挚情意。

“那有什么打紧,若是那位素心人能够了解这些,又何妨暂时冷落风月?”

她的回答比较露骨点儿,展鹏飞忽然有一个解脱之感,因为既然王妙君已表示她并不是真正喜欢朴实的农舍郎,他便可露出不羁的本色了。

他眉宇耸动,蓦地英风凛凛迫人,慨然笑道:“不瞒你说,我有时也很想拔青云而直上,好好的做一番事业。不过我怕这个想法很不自量力,所以从来不敢让别人知道……”

两个人的目光纠结在一起,深刻的了解使他们觉得更为亲近。

“当然我有时又想株守家园,不必为弹指即逝的一生奔波劳碌,到头来只是一场春梦……”

王妙君点点头,轻轻道:“每个人都有心情的变化,有时勇往直前,有时自甘寂寞,不足为奇。你若好好振作努力,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沉重的步声传来,他们都不用转眼去瞧,便知是那胖大的李掌柜回来了。

李胖子却不放过她,大声道:“姑娘,您家里写个信给您……”

写信带话本来不足为奇,可是发生在王妙君身上,便与常人不同。

站了起身,王妙君走到李胖子那边,接过一封信,拆开来看。

李胖子低声把早先收拾王半仙之事,扼要说出来。最后说道:“那展鹏飞定是在这临县地面,已无疑问。”

王妙君道:“那么蒙良呢?他不该只打断王半仙双腿就算数。哼,枉他有大屠夫之称,居然下不了毒手。”

李胖子道:“那瞎子必死无疑,蒙大爷的手法才绝呢,在下曾经回转去看过,瞎子连叫救命也没气力啦。”

王妙君哦了一声,道:“那展鹏飞果真在这附近么?”

李胖子道:“绝对没错,狄仁杰那边传出消息,必定准确。”

王妙君道:“你说蒙良叫我多多留意,对不?但我不是屠龙小组中的人,这件事让他们去c心,我才不管呢。”

自然以不管为上策,人人皆知展鹏飞武功诡异,深不可测。目前各大邪派死在他手底之下,算起来已经不在少数。

李胖子堆起诌媚的笑容,道:“对对,这是他们的事。在下还得把这话禀报与程爷,嘻嘻,他和那妞儿已经两三天足不下楼,咱们这集石庄之人天天听到美妙的琴歌,大饱耳福。可是在下怎生把消息告诉他呢?”

王妙君目光一转,微笑道:“不必烦心,他们来啦……”

李胖子喜道:“在哪儿呀?”

说时,望向门外,只见大路上远远两人并肩行来,一男一女,可不正是忍书生程云松和崔小筠他们。

王妙君道:“我得回到座位上,诈作不认识他们。”

展鹏飞也是早就看见崔小筠、程云松的影子,登时心如鹿撞,暗叫不妙。

只要崔小筠稍一表示见过他认识他,程云松和王妙君马上就晓得他是谁。而王妙君得知之后,这几天辛苦建立的感情,便全然付诸流水了。刚刚才打小溪边散步回来,所以不能提议立刻再去散步,展鹏飞猛动脑筋,看看这儿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匿没有。

他只犹豫了一下,程云松、崔小筠已经走近了不少。纵使他马上出门,亦将被崔小筠看见。崔小筠一告诉程云松,等于王妙君也知道了。

所以他不得不放弃离开酒肆之想,好在目前还有两丝希望,一是崔程二人根本不踏入这家酒肆,另一是崔小筠见到他之时,也假装不认识他。

不过这两个希望很微小,由于李胖子这家酒肆既清静整洁,复又风景优美,他们来此小坐小酌,实是雅人雅事,所以他们此行就算仅仅经过,亦可能进来稍稍坐上一会儿。

其次崔小筠胸无城府,一片烂漫,是个全无机心的少女。她在此处忽然见到展鹏飞,焉有不大喜招呼之理?

崔小筠和程云松越走越近,展鹏飞还想不出任何可以躲开之法。

现在只好认命啦,展鹏飞耸耸肩,决定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而且还决定一旦被崔小筠拆穿了假面目之后,应该如何做法,当然最好还是她没有拆穿假面目。

那一男一女走入酒肆,他们这一对比起展鹏飞和王妙君更要惹人瞩目。因为他们的穿着举止高贵大方,不比展鹏飞,完全是个农家子弟打扮。至于王妙君和崔小筠,却难分上下,都是一样美得教人不愿移开眼睛。

酒肆内只有展鹏飞王妙君这一对,当然受到崔程二人注视。

崔小筠先看完了王妙君,再看展鹏飞。对于王妙君,她的感想是万万想不到在小小一个乡村中居然有这等人才。

对于展鹏飞,由于这个年青侧着身子,眺望着窗外,所以面貌看不清楚。可是有一点儿她知道得很清楚,那就是这个青年身体强壮得异乎常人。

这个男孩子如果没有一点特别之处,当然配不上那么美的姑娘啦,崔小筠想。目光转回程云松面上,陡然泛起无限惆怅。

从此一别,料已永无重逢之日,回忆数日来如诗如画的相聚,教人如何能不怀念呢?

我是佛门弟子,所以非走不可。再说,我试验自己定力的目的已达,再也找不出理由可以留下去……

在她跟中,程云松面部俊秀的轮廓益发鲜明,好像要在这临别的顷刻,使她留下更难磨灭的印象。

程云松已经要了酒和几碟果子,这时她举盅,微笑道:“这一盅薄酒,聊当长亭之柳。小筠,干了这一盅如何?”

崔小筠平素酒不沾唇,可是现在毫不迟疑,举盅一仰而尽。

两个

第 1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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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微笑中,都隐隐含有凄凉之意。感情的深度,往往要等到分别之时,才准确地测验出来。

程云松心知不妙,因为他分明已动了真情,这是断肠府的大忌。尤其是咫尺之处,就有一个王妙君在瞧着,他的真情哪能被看出。

可是事与愿违,他实在隐藏不了那么浓那么多的离情。特别是由于崔小筠已入了佛门,永远不可能获得她,是以这一份惆怅和寂寞,一直啮心蚀骨,难以抑制。

“你自个儿多喝两盅。”崔小筠温柔地道:“我得去了,你别出来。”

程云松摇头道:“我们再坐一会儿,喝上两盅,然后我再送你一程,好不好?”

崔小筠轻轻喟叹一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在这儿分手,不是很好么。”

程云松的目光从轩敞的窗子透出去,但见一片碧荫,蝉声联耳,是风色幽静之极,只是这等景色,不久以后,就没有这个红粉知己陪同观赏了。那时候该是何等落寞,何等空虚啊……

也许想得太多了,若不把握眼前的机会,多看她几眼的话,这一别去,便只在梦中与她相聚了……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中毫不隐藏内心缠绵的情绪。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亦是最后的一次,天地虽大,人物虽众,但绝对没有一个女孩子,能令他如此倾心爱慕的了。程云松频频轻叹,目光不肯移开。

王妙君吃惊地望着他们,因为她亲眼目睹功深力厚的忍书生程云松堕入了情网中。

不过她只是吃惊而已,并不认为是不可能之事。这是因为她已隐隐感觉到自己正也处于这等险境之中。还好的是这个青年只是个平凡的农舍郎,若是文才满腹的俊士,或是某方面出类拔萃的人物,或者就不易矜持下去了。

只有展鹏飞不曾想到男女之间的问题,因为他现下确实没工夫管这些,只求那崔小筠没有注意他,别拆穿他的身份。

他向外眺望,那儿的风景连日来已不知看了多少遍。若是继续瞧下去,则纵然崔小筠没发现他,王妙君是何等人物?势必也看出破绽。

因此他决定冒一下险,准备回过头来跟王妙君说两句,然后才继续再看不迟。这个险非冒不可,展鹏飞想道:如果断肠府气运已衰,合该失败,老天爷就使崔小筠不往我这边瞧。

他回转头,向王妙君软软道:“你猜我刚刚在想什么?”

王妙君摇摇头,嫣然微笑,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展鹏飞道:“我忽然想起,这儿的景色不知道冬天之时,是何光景?”

他一直没有抬眼去瞧崔程那边,可是这时耳中听到崔小筠惊噫之声。

糟了,她准是已经看见我了,唉,这样说来,断肠府气数未尽。我展鹏飞这回也难逃屠龙小组的围攻,能不能逃得性命,尚未可知。

眼珠一转,他勇敢地向那边望去,果然不出所料,崔小筠不但满面惊讶,还用手遥指着他,分明是跟那程云松讨论。

王妙君的答话,展鹏飞根本没听到。紧接着是崔小筠的呖呖莺声传过来,道:“你……你不是展鹏飞么?”

酒肆内突然全无声息,连正在劈劈啪啪打算盘的李胖子,也徒然停止了一切动作。

这个名字宛如霹雷一般,王妙君头顶“嗡”一声,脑中一阵昏沉。

想不到这个各大邪派都欲得之而甘心的大仇家,竟然就是跟她谈情说爱了好几天的农家弟子。王妙君惊慌地忖想道:我枉自小心翼翼调查过他的身世,哪知还是被他瞒过,哎呀,这便如何是好?

要知王妙君震恐的有两个原因,一是生怕本派和各大邪派误会,以为她暗助展鹏飞,这等误会,实是有口难辩。

二是她又明知自己动了真情,这个青年不管身份如何变法,她已付出的感情,仍然万难收回。

展鹏飞一瞧已经全部拆穿,抵赖也没有用,当下仰天长笑一声,朗朗道:“不错,区区正是。崔姑娘别来无恙?”

崔小筠道:“我正要回庵去,你呢?”

展鹏飞道:“我还不一定,崔姑娘的歌声,有绕梁三日之妙。区区拜聆了好几天,耳福不浅……”

崔小筠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道:“唉,我一时放肆,实是有辱清听。啊,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的手移向程云松,还未开口,展鹏飞摇头道:“用不着啦,区区老早就认识这位程先生了。”

程云松怔了一下,面色微变。

崔小筠道:“你们已经认识?那太好了……”

她的话声忽被一声如雷暴喝打断,那是展鹏飞的叱声,接着门口传来一声惨叫,只见那李胖子,一跤跌在门槛上,后背c着一支筷子,深入体内。

崔小筠惊得站了起身,叫道:“展鹏飞,你……你怎的无缘无故杀人?”

展朗飞也站起来,身躯笔挺,英风凛凛。

跟过去装作农家子弟那种种淳厚老实完全不同。

展鹏飞声音却十分平静,道:“区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你不妨问一问程先生,他便知道。”

崔小筠大感迷惑,低眸望着程云松,问道:“真的么?你知道他杀人之故?”

程云松道:“真正隐情如何,我不知道。可是他此举动机在于灭口,却是毫无疑问。”

崔小筠讶道:“杀人灭口?为什么?”

展鹏飞朗朗大笑,道:“王妙君,或许你肯解释得清楚一些,你肯吗?”





第15章 吾府名断肠无意偷心

王妙君望着他,这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忽然变得如此陌生,如此遥远。可是却有一种力量吸引着她,使她做不出翻脸的行为。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已知道屠龙小组的事,是也不是?”

她的话说得很清晰,人人都听得见。

崔小筠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屠龙小组?是怎么回事呀?”

展鹏飞豪情飞扬,道:“我屡屡与他们作对,人家起个名字叫做屠龙的小组,集合几个邪派的高手,这是什么意思,崔姑娘明白了吧?”

他的确值得骄傲,以那数大邪派的名望,随便挑一个就足以使任何武林人物为之沮丧震恐,难逃大劫。而他展鹏飞却在出道短短数月之后,成为数大邪派所畏惧的公敌,被迫联手来对付他,当然值得骄傲了。

崔小筠点头道:“这样我就明白了,可是你身边那位姊姊,她是什么人?为何她知道呢?她不是你的朋友么?”

展鹏飞笑一声,道:“我和她是友是敌,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何须感到奇怪?你跟断肠府有过节,你还不是跟程先生做朋友么?”

“吓?”崔小筠大吃一惊,转眼望向程云松,心中觉得难以置信。听说断肠府之人个个心肠冷酷,杀人无数。但是这个风流儒雅的男人,却显出情深一往,他怎会是邪派高手,特别是断肠府的呢?

她的眼睛转动,程云松早已知道,真想设法躲开,但却无处可躲,只好硬着头皮迎接她的眼光。

四目交投,崔小筠流露出受惊和凄楚的心意。当然她会吃惊,断肠府的惯伎,正是要对方堕入感情之网,最后便是心碎断肠的结局。

我没有这种存心,但只有天晓得!程云松惨然地忍受她责难的目光。天涯一旦成知己,沧海他年见此心。我的心事,要等到他年才水落石出。可是,这是何等遗憾的事?

我本来深切希望虽然我和你不能结合,但灵犀一点通,天涯若比邻,我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互相信赖,永远怀念。

蝉噪鸟喧似乎忽然都停止,剩下一片天愁地惨。程云松黯然地移开目光。误会永远是最难解释的,尤其是这一类误会……

崔小筠面靥上的复杂表情慢慢消失,最后淡淡道:“程云松,再见了,我们已没有什么话好说,是不?”

她没等程云松回答,姗姗举步行去,远远向展鹏飞打个招呼,说道:“展鹏飞,恕我也无法帮助你,你自己多多保重。”

展鹏飞仍然豪气迫人,长笑应道:“崔姑娘请吧,区区能够照顾自己,哈……哈……我展鹏飞还没把这些妖孽放在心上……”

他的豪情气概,使崔小筠惊讶地再看他一眼,这才飘然走出酒肆。

程云松站起身,徐徐走到窗边,眼看着外边的垂杨流水,一阵难以形容的孤寂泛上心头,远处忽然隐隐传来熟悉的歌声。他例耳聆听了一下,不觉低声吟道:“余情袅袅入空冥,强把热肠化作冰,冷落一天月与星。百炼千锤犹绕指,一波三折已灰心,无边寂寞旧歌声。”

距离四五张桌子之远的展鹏飞,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断肠府著名高手,感到大是难以置信。如果这个人真个堕入情网的话,则断肠府何足畏哉?他们能够作恶作孽,只不过没有遇到中意的人而已。

当他这样想时,王妙君仰脸凝视着他。自从展鹏飞表白身份之后,她一直都这样瞧他。

英风飒飒,俊逸多情,不正是她多年渴求的么?一刻钟之前,唯一的遗憾是展鹏飞缺乏雄心壮志,少却豪迈之气。但现在完全转变了,他大概是当今天下最有胆色的英雄人物。

展鹏飞终于低头瞧她,王妙君温婉微笑,看他没有什么表情,便道:“你早知我是什么身份,对不对?”

展鹏飞点点头,道:“当然啦!”

王妙君道:“那么你一直都跟我演戏?”

展鹏飞道:“正如你跟我演戏一样,你没有吃亏,是也不是?”

王妙君道:“我已吃了平生前所未有的大亏,你还这样说,未免太不公平。”

展鹏飞皱起眉头,道:“王妙君,别血口喷人,我展鹏飞碰都没碰你一下,这话从何说起?”

王妙君眼中流露出一层悲哀,轻轻道:“我的身子还是其次,但此心却被你偷走了。”

展鹏飞冷哼一声,道:“你骗谁?哼,你有心肝的话,还能名列断肠府四大恶人之内?”

他鼻子中哼了一声,又道:“你的心没啥稀罕,你的身子更不值一文,我的确这么想的。”

若论表现出来的态度,展鹏飞反而更像是断肠府之人,冷酷无情,言利如刀,真教人受不了。

王妙君咬住嘴唇,忍下了悲愤,才道:“展鹏飞,你骂我别的可以,却不可歪曲事实,我王妙君虽然认识了不少男人,有老有少,但至今还没有人碰过我的身子……”

展鹏飞实是不信,却不想在这个题目上多费唇舌,便道:“那是因为你看不起一般的凡夫俗子,对吧?”他预料她一定会顺水推舟承认,所以对于她的点头,全不放在心上。

眼角陡然瞥见程云松往外走,这还了得?当下舌绽春雷,厉声叱道:“程云松,你给我站住!”

程云松身子一震,立即刹住脚步。

展鹏飞运功聚力他所练成的水火绝命神指,原是老狼谷独步武林的秘技,落在他这个五行派出身的人手中,“水”与“火”乃是五行中之二,与他多年苦修的五行神功有相济相生之妙,加上天生颖悟,指力运用时增加了好些变化。目下即使是老狼谷高手见他施展,也将认不出这一指功,竞就是他们的绝艺。

两人的距离约有十步左右,展鹏飞估计运指遥点的话,只须一招“鱼沉雁落”,那程云松被地势所局限,势必斜斜倒纵回店内。

他非常冷静自信,毫不多想。可是程云松的表现也很奇特,他站在那儿,既不移动,亦不回头。

展鹏飞冷冷道:“你干吗不回过头来?”

程云松道:“有什么分别么?”他的声音冷静得出奇,好像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展鹏飞道:“你上哪儿去?”

对于这个邪派高手,实在没有一点儿好感,尤其是目击崔小筠与他缠绵的态度。展鹏飞感觉得出那冰冷的杀机,在胸中弥漫。

我本来就不该搭话,马上出手取他性命就是。展鹏飞暗感后悔,如冰似刀的目光,紧盯住程云松的背影。

程云松犹疑了一阵,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听起来好笑吧?”

展鹏飞道:“不好笑,但很愚蠢。”

程云松耸耸肩道:“随便你怎样想,我没指望你相信我的话。”

展鹏飞道:“当然啦,干脆我代你回答吧。你离开此地,不久就与屠龙少组联络上,哼,闭嘴……”他后面这一句厉声叱责,阻止程云松打岔。

程云松慢慢回转身子,皱起双眉,望住对方。他自从出道以来,每一次的冲突场面,都是由他主动控制。还没有试过被别人控制局面的经验。

展鹏飞冷冷道:“你可能踏出此店之时,心下茫然不知要往何处。但我敢打赌,用不着弹指工夫,你就会想到屠龙小组了。嘿……嘿……”他冷笑了两声,又道:“我展鹏飞如果是这么好打发的,你们几个邪派何须组成一个屠龙小组来对付我……”

这话大有道理。程云松悚然惊想道:若然这家伙手段不够狠辣,武功不够高明的话,早就死在各大邪派手下,哪能活到今日?

他的目光迅即转到王妙君面上,但是她坐在原位,微微仰首凝视着展鹏飞,眼中流露出倾慕之情。显然那个青年的凛凛雄风,使她大为心折。

本来这儿有两个断肠府高手,但如今王妙君已成情囚,决计不会出手夹攻展鹏飞,程云松大为凛惕,心知目下定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又不能指望王妙君的任何帮忙了。

当下暗暗提聚功力,准备决战。登时一股真气从丹田透出,顷刻之间,已运功十二重楼。这时候他全身重重无形劲力透出体外,若是普通的武林高手,纵是全力击中了他,亦难伤他分毫。

可是这位断肠府高手在这前后不到半盏热茶时分,却是第三度感到震惊。这一回乃是由于他发现自己的真气不够坚凝,内力不够强劲。比起平时,大为逊色。

程云松禁不住变了颜色,除了面对强敌的惊惧之外,还有就是付出了真情的惶悔。

断肠府之人,向来是不付出任何感情的,违背此一原则的结果,就是像他现在这样,苦修的功力立刻大见减弱。

真该死,我几十岁的人,还当真对她付出了真情,实是教人难以置信。这念头掠过他心中之时,脑海中同时也闪现出崔小筠秀丽的倩影。

她的倩影使他重新感觉到心碎肠断的离别。今日虽不死,此生也无重温旧梦的机会。

若是死了,那就更不必提了。这一阵锥心刺骨的酸楚,霎时又使他功力减弱了两三成。

这个邪派高手清清楚楚地察觉出来,却没有法子好想,因为情弦中断的悲哀,浓得无法排除。

展鹏飞对于程云松所表现的复杂表情,略感奇怪。以一个一流高手造诣来说,一旦面对敌人,哪怕只是普通的对手,也须得集中精神应付,所谓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定须如此,方可万无一失。哪有在这等紧张关头,还被杂念侵入心灵中的?

他双眉一剔,眼中杀气电s,冷冷喝道:“程云松,小心了,看招!”

喝声震耳中,挥手骈指遥点去。坚凝如剑的指力破空激s,发出“哧”的一声。

这一记隔空伤人的指力,看来凶毒,其实只是问路手法。程云松久经大阵,如何不知?想都不想,左手衣袖一拂,内劲涌出,封挡指力。右手五指屈曲,虚虚抓去。

他一抓之势寻瑕抵隙,暗蕴玄机,变化多端。若是被他抓势罩住,纵然不负伤落败,也将失去了先机。这是高手过招最忌之事,是以任何一流高手碰上他这一记,绝对不敢大意,非闪避不可。

这两人才一出手,洒肆内业已旋风卷刮,潜力激荡,声势十分骇人。

展鹏飞纵声长笑,屹立如山,居然不躲闪。敢情他指力发出,碰上程云松的袖风,忽然发现对方劲道不足,当即猛运玄功,指上真力暴增。

程云松果然挡不住,身形一歪,右手抓势自然而然落了空。

他连转念的机会也没有,那展鹏飞宛如凶猛的飞豹,呼一声横空电扑,掌劈指戳,展开急攻快打,一眨眼间,已攻出七八招之多。只打得程云松东歪西倒,只剩下拼命招架的份儿。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王妙君,眼见程云松武功减弱了很多,远非平日可比。眼下局势危急,一二十招之内,难逃被杀之祸。于是,她不能继续不闻不问了,到底程云松是断肠府之人啊!

她深深吸一口气,一手推开桌子奔了过去,大声叫道:“展鹏飞,展鹏飞,别下毒手……”

展鹏飞鼻子中冷哼一声,道:“没人情可讲,你不妨出手帮他。”他说话之时,手底下全无阻滞,攻势凌厉如故。那程云松险象百出,形势危殆。

王妙君哀声求道:“展鹏飞,请你念在我们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过他,我只求你这一次,只求这一次……”

展鹏飞心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今日要杀程云松之举,已经下了决心,谁也休想改变得了他。

他冷漠地应道:“闭嘴,你最好躲远一点儿,否则误伤了你之时,休得怪我。”

这个回答相当干脆,什么情分不情分,根本不提。而且口气之坚决,一听而知没有转圜余地。

王妙君心中一阵痛楚,伤心失望到了极点。

自从她出道以来,任何男人对她,特别是与她相好的男人,那真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打过退票。那些男人甚至个个都曲意奉承,惟恐她有一点点不高兴,几曾有过这种不卖帐当面拒绝的滋味。

假如这仅仅是不卖帐,也容易忍受。问题是展鹏飞的口气中,根本已表示出不拿她当作一回事,这才是王妙君最伤自尊心,最感到难以置信之事。

她幽幽道:“展鹏飞,你……你真的这么决绝无情么?”以她的脾气,恨不得指住他的鼻子臭骂一顿,然后出手把他擒下,狠狠的折磨,至死为止。

但对这个又冷又硬的青年,她一点儿也发作不出。

展鹏飞声音中已尽是不耐烦,斥道:“走远一点儿,你没听见么?”

王妙君忍气吞声,道:“别这样凶好不好?其实程云松也不是好欺负的,如果他不是被那女子所累的话……”

展鹏飞听得一清二楚,但恰好程云松招式中出现了致命的破绽,当下不暇多说,大喝一声,左掌如长刀所砍,闪电般斫中迎面拂到的衣袖。那团袖影“嘭”一声忽然垂散,说时迟,那时快,展鹏飞左手指势突出,指力如剑吐刺,嚓一声刺中程云松左腿的“五里x”。

程云松但觉奇疼攻心,不禁惨哼一声,一跤跌倒。但见眼前一黑,原来是展鹏飞的鞋底向他面门踏下,快如闪电,势如泰山压顶,相距尚有两尺,那种无形劲力已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王妙君瞧得清楚,情知他这一脚踏下,非把程云松面孔跺烂不可,当下急急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她睁开眼睛,因为没有奇异的声响,例如她所期待的脑壳碎裂的声音。

只见展鹏飞一只脚踏在程云松面上,还俯身望着地上这个邪派高手,面上露出寻思的表情。

王妙君突然涌起无穷希望,几乎要像小孩子一般欢呼起来。显然他是为了她的缘故,所以脚下留情。

“你不杀死他吧?”她问。

展鹏飞点点头,道:“暂时不杀死他!”

“为什么呢?”她又问,眼睛热切地望着他,希望他的回答,正是她所期待盼望的话。

“不是为了你。”他声调冰冷,眼睛s出冷酷无情的光芒。

王妙君的心直往下沉,感觉到正被一种平生未识的痛苦侵袭。这个男人突然间会变得这样冷,这么陌生和可恨。但是,她却更希望能投在他怀中,能够成为他的人。

人家越不要我,我却更希望他垂怜收留,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贱呢?这个娇媚的女人想道:记得从前那些男子,一个个像狗一般摇尾乞怜,但我却连多看一眼也不屑,想不到今日我自己……

展鹏飞命令式地喝道:“去把崔小筠追回来。”

王妙君像在梦中惊醒一般,愕然地望着他。

“追她回来?为什么?”

展鹏飞剑眉一皱,不悦地道:“快去追,别多问。”

王妙君不知不觉向门口走去,一只脚已踏出门坎,才蓦然想起为何这么驯服的听从他的命令?

展鹏飞大声道:“等一等……”

王妙君停步回头,低声下气地问道:“怎么啦?可是改变了主意?”

展鹏飞哼一声,道:“不,还是要你去追,不过,若然换我是她,很可能不肯回来。”

王妙君茫然道:“哦?那怎么办?”

展鹏飞道:“你问她一句话就行,她不回来也没关系。”

王妙君道:“这却容易多了,问她什么话呢?”

展鹏飞道:“你告诉她说,我已击倒了程云松,只要脚下一用力,他就脑壳碎裂而死。你问她,要不要向我求情放过程云松一命?”

王妙君心中好不自在,那个女孩子竟比她还有力量,可以随便教他不杀程云松。这一阵妒意实是使她难过之极,不过表面上她不露声色。

“好吧,我就这样问她,但此举很无谓,因为她既与程云松很不错,难道说一句话救他也不肯么?”

展鹏飞仰天一叹,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佛门中人最讲究因果,那崔小筠讲一句求情之言不难,但藤蔓牵缠,恩怨难消,看她敢不敢轻易开口。”

他从前修理邪派之人,在崔小筠看来,已种下恶因,后来还要挑一千担水化解了那一种因果。所以他深深知道。崔小筠对于程云松此一公案,必定不易处理。表面上她是本于慈悲之心,为程云松乞回一命。可是却欠下展鹏飞之情,这种因果,日后如何消得?

王妙君哪知道这里面有许多文章,自己听得似懂非懂的走了。

大路上很少行人。崔小筠的背影远远看去,颇有孤独凄凉的味道。

后面的急骤马蹄声惊动了她。在一棵古树的浓荫下,她停步回首瞧看。

王妙君已来到切近,勒住坐骑,俯身望着她。两个女人的目光相触,都十分锐利地探摸对方的心意。

顷刻之后,崔小筠平静地道:“没有错,你是冲着我来的。”

王妙君颔首道:“你当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或者说是智慧吧。不然的话,程云松不至于倾心如许,竟为了你而功力大大减弱。”

崔小筠长眉微皱,道:“这样说来,关于你们断肠府不能动情的禁忌,果然是真的了?”

王妙君道:“一点儿不假,我们若是动了真情,苦修之功立即消灭许多。”

崔小筠道:“只不知程云松现下情况怎样?”

王妙君道:“他已经和展鹏飞动过手,激斗了一场。”

崔小筠沉吟一下,道:“展鹏飞的武功不算很高明,程云松既是断肠府四大高手之中的忍书生,我想不至于打不过展鹏飞吧?”

王妙君道:“你当真这样想?谁说展鹏飞武功不高明?”

崔小筠道:“我亲自与他动过手,若论他武功造诣有限而已。”

王妙君骇然道:“你跟他动过手?”

崔小筠淡谈道:“这有什么稀奇?”

王妙君没有回答,以她估计,如果崔小筠比展鹏飞高明,恐怕连燕云大侠狭仁杰,这位号称天下无敌的高手,也未必斗得过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了。

这可能么?她摇摇头,恐怕另有文章吧?

要知王妙君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见事都有自己的判断,绝对不肯轻信一面之词。

故此果然猜到真实情况,当时展鹏飞不愿出全力拼斗,才让崔小筠占了上风。但崔小筠却不知道。

王妙君也没有多说,只道:“程云松眼下命在旦夕,他败于展鹏飞手底下,已无挣扎抗拒之力。”

崔小筠轻轻哦了一声,问道:“那么展鹏飞打算杀他么?”

王妙君道:“本来要取他的性命,我求情也不行。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叫你回去决定程云松的生死……”

崔小筠仰首向天,凝想了一阵,才道:“我不想回去,请你告诉他这一点。”

果然不出展鹏飞所料,她竟有难言之隐,不敢回去管程云松的事。王妙君服气地耸耸肩,道:“那用不着告诉他,你若不回去,展鹏飞说,只要你让我带个口信就可以了。

如果你肯替程云松求情,他就不取程云松的性命。”

那个美丽的少女,面靥上露出惊奇的表情。





第16章 举止列仙殊移花接木

直到现在,她才猛然发觉展鹏飞此人不是简单之辈,瞧他挺老实的样子,可想不到却料事如神,尤其是在这件事,更显出他有d悉一切的观察力。

崔小筠轻轻道:“这个家伙,故意给我一个难题,硬是把事情赖在我身上。”

王妙君道:“你就是说句愿意求情的话,也没有什么损失呀!”

崔小筠道:“在冥冥中,我与他们又结下恩怨因果,他明白这一点,所以特地迫我……”

王妙君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你不愿说也无妨,待我回去代你说便是,这还不简单么?”

崔小筠忙道:“那不行……”她沉吟一下,忽然微笑起来,道:“好,我亲自回去,瞧他怎样。”

两个美女袅娜地向酒肆行去,王妙君虽然成熟得多,人生经验也丰富得多。可是现下却感到这个犹带淳朴的少女,真是深不可测。

她们很快就回到酒肆内,只见程云松端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眼珠骨碌碌的转动,全身却动弹不得。

两女游目四顾,不见展鹏飞影踪。崔小筠奔到程云松前面,查看了一下,向跟来的王妙君道:“他不要紧,只是x道受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奇怪,展鹏飞呢?”

王妙君颓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道:“他一定已远走高飞了,唉,我与他只怕此生永无再见之日。”言之可悲。

崔小筠道:“他为何要远走高飞?为了躲避你么?”

王妙君道:“或者是吧?我不知道。但现下我们一谷二府三教等各派,除了一个三y教之外,已选派出高手,组成一个屠龙小组,务求杀死展鹏飞,所以他走远些也好,免得落在这班人手中。”

崔小筠讶道:“他值得这么多的人合力追杀么?”

王妙君道:“差不多各派都有人死在他刀下,现在谁也不敢小看他。”

崔小筠道:“这个屠龙小组实力一定很强大吧?”

“当然啦。”王妙君回答:“每个人各有绝艺,这还罢了,最厉害的是他们都要同心协力,不许各怀鬼胎,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崔小筠疑道:“这话怎说?”

王妙君道:“通常我们这一谷二府三教之人,总是互相倾轧,有机会就抽后腿使别人吃亏,是以多年来互相牵制,力量分散。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能使这六大邪派真心联手,这人就是燕云大侠狄仁杰了。可是目下却又多了一个展鹏飞,能使他们暂时放弃成见……”

她心中有一种冲动,非常渴望跟别人谈论展鹏飞,所以她一直说个不停。

崔小筠道:“想不到他如此了不起,但说来奇怪,前几天我跟他碰上之时,他并没有如你所形容的那么高明。”

王妙君道:“这个人外表单纯,其实深藏不露,连我也被他骗得昏头转向。他真不简单……”她的话声忽然中断,惘然地望着窗外清幽的风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心中空空dd,一切悲欢哀乐之情,生像已随着展鹏飞一去无踪。

她平生第一次感到彻骨的无聊和空虚,若是这样的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她眼睛转到程云松面上,突然间十分了解他那落寞的表情的含义。

崔小筠道:“他放过了程云松,为什么?”

王妙君淡淡道:“他不需要下手,因为程云松不怕死,相反的他可能还希望一死了之,所以展鹏飞何必让他称心如意?”

这个解释很特别,但崔小筠当然听得懂。

她含愁轻叹一声,道:“我不出手杀死你们,已经违背了先师遗言了。我怎能还和他在一起啊!”

王妙君讶道:“令师的遗言要你杀死我们?”

崔小筠颔首道:“这便是我为何不落发出家之故,如果具足三戒,我岂可出手杀生?你知不知道詹白水的玄铁葫芦之事?我告诉你吧,我奉先师遗命,在任何时间,都须依照玄铁葫芦内纸条去做。詹白水一定是被你们所杀的,对不对?”

王妙君坦白地道:“不错,但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杀害他?”

崔小筠道:“这是老一代的恩怨,说也说不清楚。但我迟早要找你们的府主算帐,他在哪里?”

王妙君道:“大概是在附近什么地方,我不晓得,只知道他已经离府来此。不但他来了,其他各派的掌门人物,谅必都已潜匿在附近……”

崔小筠第一次心头掠过沉重之感。一谷二府三教这六大邪派非同小可,各自拥有惊世骇俗的绝艺,尤其是这六大邪派的头子,由于他们多是以“力”服众,而不是以“德”服众,所以凡是邪派头子,本派的功夫必须高于本派其他任何人。

这些邪派头子们秘密地抵达此间,若是为了对付燕云大侠狄云杰,这位号称天下无敌的高手,还说得过去。只是这么一来,展鹏飞面对的不只是各大邪派的高手,而是可能碰上这几个邪派头子了,情况之严重和危险,可想而知。

“别的邪派掌门人我不大清楚。”崔小筠说:“却知道你们断肠府的府主是曹天行,他的武功如何?”

王妙君压低声音,道:“曹府主的武功深不可测,展鹏飞最好别碰上他。”

她的语声乃是自然而然的压低,生像害怕那曹天行就在附近被他听见似的,此一反应,可见得她的确对府主曹天行怀有强烈的根深蒂固的敬畏。

崔小筠也不由得轻轻道:“这样说来,若是曹天行和狄大侠决斗的话定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恶斗啦!”

王妙君道:“像曹府主一样,其他各派的掌门人将不会轻易出手。可是事情难说的很,若是不幸碰上了,那就糟啦!你说对不对?”

崔小筠点点头,王妙君又道:“那屠龙小组对展鹏飞的威胁已经足够了,例如我们断肠府奉命参加的人是蒙良,外号大屠夫,他外表看来和气善良,使人容易亲近,其实心狠手毒,武功高强,以我想来,每一派参加屠龙小组之人,必定有代表掌门人的资格,所以……”

崔小筠明白她的意思,深刻感到展鹏飞的危机是何等严重。

她一面与王妙君谈话,一面不时分心考虑程云松受制的x道。这时站起走过去,玉掌轻挥。在这个中年文士身上连拍了三掌。

程云松本是正襟危坐的姿态,忽然放松了,还轻轻呼了一口气。

崔小筠回到座位,双肘支在桌上,望着这个男人。

程云松深深呼吸几下,很快就调匀了真气。

他想避开崔小筠的注视,可是大家一同围坐在一张方桌,如何躲避得过?最后他也望向崔小筠,道:“承蒙你回来施救,感激不尽。”

崔小筠道:“假如我不回来呢?”

程云松眼中涌起深深的忧郁,道:“你那样做也没有错,我决不怨怪任何人。”

崔小筠道:“其实展鹏飞根本不是真的等我回来求情……”她看了程云松眼中的忧郁,心里不禁也泛起孤寂凄凉之感。这个男人的忧郁她很了解,那是表示他晓得已经绝无机会重修旧好,甚至连从前那种心心相印灵犀互通的境界也不可复得了。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能结合,不能厮守相聚,可是如若他的身份未揭穿,则两人之间,心灵的契合仍然存在。

王妙君起身悄然行出肆外,她的遭遇和下场与程云松相似,但却自觉比程云松更不幸。

阳光晒s在大路上,微微燠热。聒耳的蝉声在薰风中更为响亮。

可是这个久历情场的美女,却感到无边的寂寞与孤独。

在起伏的思潮中,展鹏飞的影子不住出现,他是那么淳朴,而又英气勃发,神威凛凛。这些截然不同的性格,组成奇特的强烈的印象,使她永世难忘。

我居然真爱上一个人,真想不到啊。王妙君身子靠着门框,惘然地想:而这个人却就是展鹏飞,很年轻也很深沉的家伙,又是谜一般的神秘人物。他像慧星似的崛起于武林,数月之间,天下皆知,尤其是各大邪派大受震撼,死伤了许多高手。

他一个人闯荡,全无外援,却惹是生非,触动了邪派的公愤,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王妙君忧心忡忡的摇摇头,这个人本来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如今他轻易的俘获和玩弄了鼎鼎大名的火中莲的感情,又轻易击败了忍书生程云松,想来一定会傲慢地认为断肠府实力薄弱。但事实上当然不是,他若是不改变想法,只怕难逃劫祸……

在小溪边的树荫内,忽然传来轻微的声音,王妙君眼珠一转,登时呆住。

原来出现在她视线内的,正是展鹏飞。他忽然神秘地回转来,实在教人大出意外。

展鹏飞很快走上大路,然后来到酒肆门口。先向肆内探视一下,虽然看见了崔小筠和程云松,却不加理会,目光径自凝定在王妙君面上。

王妙君先是十分惊喜,但眨眼间心情沉重如铅,忍不住说道:“你心中正在嘲笑我,为什么?”

展鹏飞收起嘲笑的眼光,疑惑地道:“难道断肠府的高手,也当真会动感情么?”

王妙君道:“我不知道!”

她自问已经很客气,这家伙的话十分可恶,太伤人自尊心了,是不是动真感情,瞎子都看得出来。

展鹏飞双眉一耸,似乎已下了决心。

他伸手推推她,一齐走入肆内。

程云松满面疑色,崔小筠却微微而笑,打个招呼,道:“展鹏飞,你为什么回转来?”

展鹏飞道:“我听说周围百里之内,都布满了眼线。这儿本来也有,但让我给宰了,后面的那个瞎子什么都不知情,我才让他活着,还有那个伙计,他买东西走了,也不知道此地发生什么事。所以此地最安全了。”

崔小筠点头道:“可能如此,我听他们说,那屠龙小组是由一谷二府三教选出高手组成的,专门要对付你,实力十分强大……”

王妙君c嘴道:“没有三y教的人,所以事实上只有五派联手。”

程云松徐徐道:“虽然少了一派,但实力并没有受影响。”他此时已恢复常态,风度翩翩。

展鹏飞沉吟道:“他们全力搜杀我,不足为奇,因为我身上带着他们各派万分垂涎之物。但何以不是各派头子亲自出马呢?”

崔小筠忍不住道:“你可别小看这些人,虽然不是各派首脑,但听说都是一流高手。”

王妙君道:“是啊,你别瞧不起他们,这些人比起你从前所见所杀的各派人马,都高明得多。”

展鹏飞道:“若是一个对一个,我决不怕他们……”说时,把斜系在背上的宝刀解下来,放在桌上,但没有解开包里的布。他豪气迫人,信心坚强,别人全都感觉的出来。

从前王妙君对展鹏飞最感遗憾的,便是欠缺这种英雄气概。谁知现在大变特变,那雄风豪气,简直凌驾于她平生所识的任何人之上。

然而她只有徒增悲感,这个青年在她心目中越是完美,则分离之苦越深。

程云松的斯文优雅,与展鹏飞的英气勃勃,恰成强烈对照。

他舒

第 1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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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云松的斯文优雅,与展鹏飞的英气勃勃,恰成强烈对照。

他舒缓地说道:“据我所知,屠龙小组绝对不会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而且还有一点不可不知,那就是这些高手一旦发现了你而出手围攻的话,便只有两种结果。”

崔小筠大感兴趣,问道:“是哪两种结果?”

程云松道:“一是展鹏飞当场被杀,一是他们全部被歼。没有第三种结局。”

崔小筠讶道:“为什么呢?也可能展鹏飞或他们落败逃走呀!”

程云松道:“他们各自奉到严令,只有出手一次的机会,假如被展鹏飞逃走了,他们都要受死刑的处分。所以他们没机会则已,一旦出手,那是人人争先以赴,没有一个人敢取巧。”

展鹏飞直到如今,才真正感到这屠龙小组的厉害,也唯有这些邪派,才会订下如此古怪可怕的办法。

程云松又道:“假如他们得手成功,报酬是继承掌门宝座。重罚兼以重赏,使得这些人无不同心协力,绝对不会有勾心斗角投机取巧的情形发生。

王妙君满怀忧虑地瞧着展鹏飞,她身为断肠府四大恶人之一,自然深知。各派的作风实力。假如程云松的消息准确无误,则展鹏飞的祸劫万难避免。

崔小筠沉吟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程云松吃一惊,道:“你不帮他还好,一帮他,连各派掌门人都惹出来了。那时候连一线逃生的机会也没有了……”

王妙君道:“他的分析很对,展鹏飞如果没有高手相助,各派也就不会增加人手。”

崔小筠道:“那怎么办?总不能束手待毙啊。”

程云松道:“有两个办法,一是把他们尽数歼灭,但定须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然后,他也永远不在江湖露面。”

王妙君评论道:“这法子行不通,放眼天下,谁能歼灭这个屠龙小组,而且还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第二个办法呢?”

程云松道:“第二个办法是从现在起,永远失去踪迹,不让这些人查出来。至少目前不能被他们发觉,等候机会远走高飞,找个什么地方一躲,叫他们永远找不到。”

王妙君道:“本来躲也不是办法,这些人既奉严令,哪怕你上天下地,早晚被搜出来。不过……不过目前躲一躲,倒是真的,至少可以争取时间,再想其他办法。”

她侃侃道来,分析得头头是道,果然是高手之流,与凡庸之辈大是不同。

崔小筠也附和道:“对,眼下只好潜踪匿迹,设法不让这些人发现……”

他们突然改变了话题,因为那个伙计买东西回来。他们顺便要了几碟果子和香茗,摆出闲谈的阵势。

远远飘送来銮铃之声,在座四人全是高手,侧耳听了一会,崔小筠首先道:“好像有三骑缓缓驰来,不知是什么人?”

程云松阻止王妙君起身,道:“别出去查看,反正这三骑向这边来的,就算不入酒肆歇息,也会打肆前经过……”他微笑一下,又道:“这集石庄原是我和妙君落脚之地,仍是有我们的耳目。啊,他们快到啦……”

话中断后不到一会儿,肆前出现了三骑。这三骑非常惹人注意,敢情牲口是一黑两白,骑士的服饰也是一黑两白,黑的骑黑马,白的骑自马,相衬之下,益发刺眼夺目。

尤其那两骑白的,均是妙龄女子,面色白皙漂亮。黑衣骑士年约三十左右,隐隐有一股y鸷威猛之气。

三骑停在肆前,六只眼睛向肆内巡视。

黑衣骑士的目光在这两对男女面上转了几转,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跃落地上。两个白衣女也跟他下马。

他们等伙计出来拴好马匹,才走入酒肆内。黑衣人吩咐伙计来一壶酒,几碟果子,便转头向窗外眺望,一言不发,也不移动。两个白衣女倒是不断地瞧着这边桌子的两对。因为他们很像两对情侣,个个都漂亮好看,在这等荒僻乡村中,特别惹人注目。

王妙君马上就杜撰一些事情,例如他们四人上次到什么地方游玩,又县城那些朋友有些什么趣事等。她像流水滚珠般娓娓谈笑,不假思索。使展鹏飞十分佩服她说谎的能力。

她一面说,一面用指甲蘸茶,在桌面写道:来人是三y教高手,男的是勾魂客涂森。

崔小筠几乎忍不住想再看清楚涂森的样子,因为连她也听说过,三y教全都是女的,但在教主之下,一定有一个男性主持大局,百余年来规矩如此,是三y教特别的地方。

她同时听说,这个唯一的男性总管,必须是三y教特级高手,才智亦须高人一等,因而该教教主若算是灵魂的话,这个男总管就是一切行动的总枢纽。

关于三y教这种特殊传统,外面的人没有不感兴趣的。尤其是三y教的徒众,多是年轻漂亮的人,那么这个唯一的男性,与她们如何相处?是乱七八糟左右逢源呢?抑是严守教规禁条,绝对不与本教弟子发生任何关系?

只要有人谈起三y教,没有不提到勾魂客涂森。没有不作各种猜测的。

展鹏飞当然认识勾魂客涂森,因此当他在肆外皱皱眉头之时,便认为涂森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缘故。

但现在才知道敢情涂森也认得王妙君和程云松,这并不是奇怪之事,因为王程二人乃是断肠府有数高手,他们彼此纵然未见过面,亦应彼此从种种特征认出来。

这个家伙不与我打招呼,也不表示认出王妙君、程云松,不知安的什么心肠?他率两女来此,莫非也参加了屠龙小组不成?

展鹏飞越想越不妙,当下也蘸茶写道:“两个女的是谁?”

王妙君写道:“我不认识。”

崔小筠也参加写字谈话,蘸茶写道:“他鼻子很勾,颧骨高,心地必甚y险。但长得不算难看。”

程云松最后也参加了,写道:“何止不难看,他还是有名的美男子呢!”

崔小筠写道:“美男子谈不上吧……”

勾魂客涂森突然回头,大声叫伙计过去,问道:“你们这儿是集石庄扶醉居,没错吧?”

伙计道:“没错,小店字号就是扶醉居。”

涂森好像有意让他们听见,说道:“有几个人约我到这儿见面,其中有一个是老道人,道袍前后心有个血红的八卦,你见过没有?”

那伙计点头道:“见过,见过,那是齐空玄齐老仙,但今天他老人家没来过,也没听说约了人。”

这么一个人,展鹏飞早已听说过,得知是三教中的七星教高手,而且是七星教掌门不夜城主高晋的师叔,身份名气还高于该教著名的七瘟神二十一恶煞之上。

说起来也很有趣,关于这些武林一流高手的知识,他正是从勾魂客涂森那儿获得的。那时三y教算是收罗了展鹏飞,由他出面调查各派的动静,因为展鹏飞乍入江湖,对各大邪派以及武林其他名家高手都茫无所知,所以涂森花了不少时间,把这方面的人物,以及每个人的特征,武功强弱所在,一一详细告诉他。

涂森又问道:“那么有没有一个姓裴的教书先生来过?他年纪大约五旬左右,方巾长衫,道貌岸然,看来很有学问的样子。”

伙计忙道:“裴先生来过,可是也在昨天,不是今天。”他话声中有巴结意味,可见涂森提到的两人,在这伙计心目中乃是大人物。

涂森道:“奇怪,我再问你,可有一个白面书生,叫做玉箫生的,或者一个头陀,长得怪形怪状,叫做玄蜃头陀的没有?”

伙计道:“他们都来过,但今天没见到,小的刚才到镇上买东西去了,不知掌柜有没有见到他们光临……”

涂森面色一沉,冷冷道:“废话,叫掌柜的来。”

伙计可真不敢得罪这些来路不明之人,登时苦起嘴脸,道:“但掌柜的也不知哪儿去了,小的正在纳闷。”

涂森瞪他一眼,便转过头去望住窗外,那伙计像受了惊的狗一般,夹着尾巴走开了。

王妙君在桌面上写道:“他提的几个人,一是大伪教的西儒裴宣,一是老狼谷的玉箫生,一是燃犀府的玄蜃头陀,听来俱是组成屠龙小组的人手。只有我们断肠府的大屠夫蒙良没有提到。”

程云松写道:“此人已暗示屠龙小组约在此地会面,而他带了两女应约而来,可能就是三y教参加屠龙小组的人。”

崔小筠连忙写道:“展鹏飞你快点儿溜,迟恐来不及。”

展鹏飞写道:“好,多谢诸位,我走了。”

他正要起身,那边涂森传来的话声,使他暂时中止,侧耳而听。

只听涂森对那两女说道:“咱们出来已有一段时间了,你们猜我正在想谁?”

左边的白衣女笑道:“敢是想念教主?”

他们的教主,便是无邪仙女,展鹏飞脑海中泛起那张纯洁美丽的面庞,不禁泛起了异样之感。

涂森道:“哼,别乱猜,我正在想阿平。”

展鹏飞面色微变,阿平,这个漂亮的少年,可以算是世上他唯一关心之人,虽是师父临死以前才让他们相识的,可是在零落的师门中,他只有这么一个师弟,只是他们相处一起的时日何其的短?

阿平现在怎样?三y教之人有没有为难他,涂森特地提起他,有何用意?是不是暗示说还有一个人质在手,要我展鹏飞听话?

在涂森右边的白衣女,微笑道:“教主好像对阿平很不错,还教他练功,啊,你不喜欢我们提到这些话么?”

涂森道:“你们都是第一次踏入江湖,平日虽然听说江湖人心险诈,但还没有机会体验。这一次……”

他沉吟一下,面上泛起难得的笑容,又道:“这回你们好好把握机会,有些事情,我让你们做主,看你们如何应付,考验一下你们的能力。”

两个白衣女都欣然绽开可爱笑容,她们涉世未深,正如涂森所说的,很多道理仅是耳闻而已,并未曾有过经验。在她们的年纪,又具有一身绝艺,有很多事不是她们能自动地设想考虑的,举例来说,以她们的出身,贫穷永远不使她们觉得可虑,虽然她们也知道财宝的重要,贫穷的苦恼,然而,她们只知道:“贫穷”的确存在,却与她们没甚关连。

展鹏飞猜不透涂森忽然对两个白衣女说这番话,究竟存什么心?是含有深意呢?抑是故意撇开早先的关于阿平的话题。

王妙君看出他的烦恼,只不知烦恼的由来。但时机紧迫,已不容她深想了,当下蘸茶写道:“展鹏飞,快走,迟则不及。”

崔小筠玉手伸出抹去桌上的字迹,接着写道:“有人来啦。”

她一直注意着外面,是以比其他的人早一步发觉有人接近酒肆。

展鹏飞只好暂时中止逃走的行动,等了一下,酒肆门口出现了一个方巾儒服的中年人,相貌端庄正派,举止斯文有礼,一望而知是个学富五车的儒者。

他在门口整整方巾,这才一步步走入肆内。看他的样子,似乎连每一步该走多少尺寸,也有所讲究。

此人就算没被涂森方才提到,在座的差不多都可以猜得出是西儒裴宣,一个在大伪教居第二把交椅的人物。

伙计张罗着请他落坐,西儒裴宣似乎很坦然,开始之时根本目不斜视,直到坐定之后,伙计把香茗泡上来,他举盅吸了一口,这才徐徐审视肆内各人。

他的目光先转到展鹏飞这边,大概认得出王妙君和程云松,仅仅是见过面,所以没打招呼,目光也很快掠过,随即在展鹏飞和崔小筠面上多停留了一阵。

这也难怪他多打量这两人,因为从这四人所坐的位置姿势等判断,分明那程云松与崔小筠是一对,展鹏飞和王妙君又是一对。

那程云松、王妙君二人的来历底细,俱已知晓,不必多费气力。至于崔展这两个年轻漂亮的男女,显然是被程王二人弄上手的,将属断肠府的牺牲品,来历未明,故此多注意了一下。

不过还好的是这两人不懂武功,他们的身份底细已由断肠府摸过,大概也不成问题。

崔小筠那种出世绝俗的气质,使西儒裴宣禁不住多看一眼,暗暗羡慕程云松的艳福不浅。以他的经验,女孩子美丽的还容易找,具有这种特别气质的,便不多见了。

然后,这位大伪教的高手,目光转到涂森和两个白衣女那边。

他们从前没有见过,可是彼此都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事实上西儒裴宣也是故作姿态而已,早在一步跨入酒肆之时,这肆内有些什么人物,均已了然于胸了。

这回西儒裴宣不像对付程王二人那样佯作不识,而且含笑颔首,站了起身,拱手遥揖。

勾魂客涂森也站起来,抱拳回礼。

西儒裴宣说道:“尊驾一定是涂森兄了?不才裴宣,今日得见涂兄英姿,幸何如之。”

涂森道:“裴先生好说了,兄弟应召而来,总算没迟到。”

裴宣道:“涂兄请坐,且等其他的人来到,再作计议。”

于是各自落坐,大家都没有搬到一块儿的意思。接着门口又出现了一人,在明亮的午阳之下,但见此人头戴宽边草帽,衣服质料名贵而适体,十分好看。

他左手拿着一支两尺许长的白玉箫,脸孔虽然一半埋在帽沿下,但人人皆知来者必是老狼谷的特等高手玉箫生,此人近十几年来已不在江湖露面,是以传说纷纭,有的说他已经被仇家杀死,有的则传说他面孔被毁,所以不愿见人。

现在他已经出现,站在这间乡野僻壤中的小酒肆门口,到底他那张著名俊俏,曾经疯靡了不知多少女性的面孔,有没有被毁呢?

程云松、王妙君以及勾魂客涂森那边的人,无不以莫大的兴趣,注视着这个身材修长,宛如玉树临风的男人。

不过假如他不揭开草帽,谁也不能迫他,那就仍然揭不开这个谜了。

玉箫生在门口逗留了一下,一径走到角落处,独自占据了一副座位。

他也是等到坐定之后,才朗声道:“裴先生,那边的仁兄想必是三y教鼎鼎大名的勾魂客涂森兄,你们见过没有?”

西儒裴宣应道:“刚刚打过招呼。”

玉箫生马上接口道:“区区玉箫生,涂兄准时来到,真是信人。”

勾魂客涂森应道:“承蒙诸位见召,兄弟岂敢有误。”

玉箫生道:“涂兄好说,只不知同行的两位姑娘是谁?”

涂森介绍道:“这位是玉城霞。”左边的白女颔首为礼,含笑盈盈。

“这一位是连城璧。”右边的白衣女眉挑眸转,虽无笑容,但性格显然比玉城霞热情得多。

玉箫生道:“幸会,幸会,两位姑娘谅必也是三y教中杰出人物,但若是陌路相逢,两位艳光夺目,丽质天生,决计想不到竟然身怀绝技。”

他说得十分流畅,可见得这等奉承之言,早已说惯。

连城璧、玉城霞二女心中十分欢喜,面上虽无笑容,欣愉之情都从眼光中透出,只可惜玉箫生头上宽边大帽,遮住了一半面孔,所以连城璧、玉城霞二女,不但日后无法认得他,就以目前而论,由于不知他是俊是丑,欢喜之情硬是打了大大的折扣。要知爱俊嫌丑,原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出身邪教的玉城霞和连城璧二女,向来对男女之防,大异乎常,奉承,也得是俊美男子才称心快意。如果玉箫生上半截面孔丑陋可怖,那就宁可不听他的奉承了。

别人哪里明白得这等不大合逻辑的少女心思,但见她们眼中欢愉之色,乍现即逝,换上冷漠戒备之意,不禁大为佩服,深觉三y教调理出来的人才,果然不凡。常言道是“千穿万穿,马p不穿”,哪知道不穿的马p,碰上了三y教年轻的门人,仍然不中用。

玉箫生微感没趣,径自落座。取过那管白玉箫,凑在唇边,吹奏起来。登时一阵低柔悦耳的箫声,袅袅升起。所有的人都好像听到心爱之人在耳边呢喃细语,不由得泛涌起轻怜蜜爱之情。

像展鹏飞、王妙君以及崔小筠、程云松这两对,皆是情海中浮沉过之人,所以很容易就勾起了无数温馨情景。但纵是像连城壁、玉城霞这两个未识情滋味的,或者象西儒裴宣这种从无真感情之人,却因为深心中俱曾憧憬过水r交融、海枯石烂的爱情,是以也遐思绵绵,柔情万斛。

一时酒肆之内充满了风光旖旎的气氛。玉箫生的箫技当真造诣极深,只叫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那崔小筠修习过禅功,王妙君精擅狐媚之术,同时又是心有所属,这等情致无限缠绵的箫声入得耳中,只不过更添眷恋情怀而已。但连城璧和玉城霞却大大不然,她们心目中没有对象,是以目光都集中在玉箫生身上,眼看耳聆之下,不知不觉以玉箫生作为对象,暗暗幻想这张藏一半在帽下的脸孔,定必十分俊俏潇洒。

勾魂客涂森本也陶醉在箫声中,但他终是总管三y教之人,日理万机惯了,心思机敏,思虑周祥。这时习惯性地转眼四下查看一下,忽见本教二女面上痴迷的表情,心头一震,顿时醒悟,当即提一口真气,运集全身功力冷冷哧笑数声。

他的冷笑声像利器般刺耳生疼,人人不禁自主而运功抗御。登时心有旁骛,兼且内功护心,立时恢复常态。

玉箫生见涂森竟能在要紧关头,突然以内功迫出冷笑之声,震散自己箫声魔力,暗自骇然。知他年事虽轻,但却经千锤百炼,内功之深厚,已是当世罕有的高手,于是放下玉箫,停止了吹奏。

他箫声一停,三y教二女顿时想起此人不知是俊是丑,岂可轻易倾心相慕。万一他奇丑无比,岂不是十分恶心?是以不约而同的神色一冷,转开了目光。

忽听肆外十数丈远传来一声怪啸,啸声方自传入众人耳中,劲风满室,一道人影已飞入来,挟着风狂雨骤之势,神速无比,人影已入肆内,啸声才划空随至,显然此人身法之快,竟逾声波。

那阵啸声似嗥似笑,变幻莫测,使人感到心头烦恶,与适才缠绵箫声,迵异其趣,人人都皱起了眉头,却看来人长发披垂,一道金箍齐额套紧,身穿沙门行者服饰,但却是彩色缤纷,细看原来是五种颜色的长条接合成布,裁制为外衣,是以分外灿烂鲜艳。

不过他衣服虽然五光十色,缤纷好看,面貌却甚是丑陋,五官俱歪歪斜斜,耳朵一边大一边小,使人觉得他不论是眉、目、口、鼻,都好像可以移动,能够变成任何样子。

非但相貌如此,连他的动作也大有变幻莫测的味道,只见他摇摇晃晃走向一副无人的座位,短短六七步路,却使人有几次泛起了他不是走向那副座位的错觉。

勾魂客涂森哈哈一笑,起立抱拳,道:“玄蜃头陀乃是前辈高人,区区涂森这厢有礼。”

玄蜃头陀那对斜眼一直没有离开过涂森面孔,见他目光凝聚锋锐,毫无一丝眩惑。心知此人虽是年轻,但功深力厚,不在自己数十年修为之下,当下不敢小觑,合十为礼道:“酒家久仰涂施主威名,今日有缘拜识,幸甚幸甚。”

他虽是目歪口斜,五官离位,看起来说不出的不顺眼。但语声平和的语意也真像有道的高僧所说一般,又教人浮起变幻莫测之感,总觉得他竟是什么都不像,若要描述形容,或是推测他为人性格,简直无从下手。

只不过得知此人底细的,都明白这正是他真正功夫所在,他练的是蜃楼海市神功,讲究的是如真似幻,无所捉摸。目下他连面目行动言语都予人变幻莫测之感,可见得他的邪门奇功,已经达到何等地步。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展鹏飞突然强烈而又深刻的感觉到,心想:从前我所遇所杀的各大邪派的高手,虽是武林知名,凶威迫人。可是比起眼前这几个人,显然仅是二流人物而已。

他为人坚毅,智勇无双。越是见到高明的敌手,心中斗志越强。幸而他并非好勇斗根一味逞强之人,尽管斗志强大无比,却分辨得出利害,计算得出得失。暗想这些魔头虽然厉害,但以一敌一,我手中宝刀也不怕他们。可是他们人多势众,又是讲明了一拥而上,以死相拼的,可就绝非他们敌手了。我今日务必诈扮呆痴,瞒过他们耳目才活的成。

这些念头一转而过,肆外忽然传来一声“无量寿佛”,声音尖锐高亢,有点儿像妇人受惊尖叫。

肆内之人无一不是当世名家高手,这种突然而来的怪声,可骇不着他们。可是人人却都不禁惊讶顾视,原来这声音一传入,忽然变成七股,宛如是七个人一齐念诵似的。

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老道出现在门口,在他道服前心,有个血红色的八卦。

玄蜃头陀诡笑道:“齐空玄道兄,你这一声无量寿佛,威势惊人,显然贵教秘传的大北斗玄功已经大成,可喜可贺。来,来,洒家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是三y教的涂施主。”

血八卦齐空玄y恻恻的眼光在肆内一转,勾魂客涂森起身遥遥抱拳,他只微微颔首,便算回礼。这个妖道在七星教中辈份甚高,当今掌门教主不夜城主高晋乃是他师侄,加以数十年来纵横无敌,早养成桀傲的性子。那涂森年纪尚轻,近几年来才崭露头角,虽是声名甚大,但如不是具有代表三y教的身份,齐空玄碰上了多半是不理睬。

涂森哪知妖道齐空玄这样微一点头,已是给他天大面子,心中暗怒想道:好个骄狂的牛鼻子,大北斗玄功有什么了不起,待老子找个机会教训你,等你尝过老子勾魂剑的滋味,看还敢不敢如此目中无人。

他也冷冷的坐下,连句客气话都不说。

玄蜃头陀斜着眼睛诡笑道:“齐道兄,常言道是英雄出少年,你我都老啦,不中用啦,洒家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变回二三十岁的年纪,唉,可惜天下谁也没有这等神通。”

他言语中听来只是嗟叹韶光易逝,青春可贵。但这话却重重的击中了齐空玄的心病隐痛。

齐空玄眼睛一翻,白多黑少,神情森恶,道:“年纪轻又怎么样,本真人就是不服老,瞧不起那个年轻的王八蛋龟儿子。”

他越说火气越大,声音提高了许多,好像是跟什么人叫阵似的。勾魂客涂森气往上冲,猛可站了起来,心想:这厮一见面就恶言叫阵,不知是何居心?但这等机会正是求之不得,正好出手教训,好教其他门派晓得我三y教奇功绝艺当世无双。

齐空玄眼角瞥见涂森起身,蓦然醒悔,知道自己中了玄蜃头陀的圈套,心里臭贼秃的不住乱骂。

他和玄蜃头陀同时出道,昔年时时见面,结下大大小小许多过节怨恨,说起来乃是死对头活冤家。如果不是奉有严令要协力对付展鹏飞,这两人早就打得天翻地覆了。饶是如些,两人一有机会,还是互施暗算。

那玄蜃头陀深知血八卦齐空玄平生恨事之一,就是这个七星教主的座位,被师侄不夜城主高晋所得,多少年来一直心中耿耿,十分痛恨。故此玄蜃头陀拿话一套,便即上当。齐空玄谩骂的年轻之辈,心中其实只指不夜城主高晋。只是在目前情况之下,倒像是第一个指骂涂森,其次是肆内所有比他年轻之人。

在座无人明白此中曲折,无不十分惊讶。只见涂森冷冷道:“久仰齐道长年高德劭,区区这厢有礼。”他以内功迫出话声,虽然不高亢,却强烈震耳,显示出深厚无比的内力。

但见他遥遥一拱手,两只袖管鼓胀,呼的一声,一股寒气激s而去。左右两边的白衣女连城壁、玉城霞都轻轻啊了一声,齐齐伸手扯他袖子,好像阻止他动手。

血八卦齐空玄心中冷笑一声,暗想:这小杂种才练了多少年功夫,竟敢和本真人遥斗内力?当下袖袍一拂,遮掩住推出去的掌势,掌心一吐,也是一股内力潜涌迎击。

他虽是以掌心吐出内力,但这股力道却在碰到敌人的力道以前,倏然化为五股星飞电s而去。此是大北斗玄功最精妙厉害之处,只须其中一股抵住敌人隔空伤人的神功,其余四股趁隙袭敌,防不胜防。这门玄功若是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最多可以化为七股力道,分袭敌人各处不同x道要害,那就更加难以抵挡了。

双方相距只有七八尺,玄功真力霎时拼上。齐空玄的五股力道就像五把剑似的刺去,忽然发觉对方的y寒力道也不止一股,而是有三股之多,一触之下,y寒之气大盛,酒肆内气温陡降。

齐空玄心头一凛,五股力道不暇分散袭敌,尽数抵住那三股y寒之气。但觉敌人的内力大有绵绵不绝之意,并不是一发即收,倒像是两个人掌抵掌的拼上了内力一般,这等造指,天下罕有。不禁骇然色变。

要知他们乃是隔空发出内力,并非手掌或兵刃相抵,岂能源源不绝地相拼不休?

齐空玄自知无法继续拼斗,定须吸一口气才可以再催动真力。但敌人既能绵绵不绝地攻来,则当他老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等于门户大开,敌人寻暇抵隙攻了入来,自己纵然不死也得重伤。

他说什么也不敢逞强,斜斜一迈步飘回五尺。

涂森仰天哈哈一笑,顺着二女拉扯之势,坐回椅上。

齐空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一下遥拼玄功,虽然只是眨眼工夫,但谁胜谁败,肆内之人大多是行家,无不一目了然。

他骄横称霸了几十年,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虽说敌人功力深厚强大得骇人听闻,但动手过招又是另一个学问。

但见这个高瘦白发老道打背上掣下了一个长长布包,还未拆开,但人人均知道这个布包内,就是他成名兵器血八卦。

突然有人蔼然说道:“齐道长,到这边坐坐如何?不才奉敬一盅。”

说话之人正是“西儒”裴宣,此人不论容貌衣着说话举止,都是文质彬彬,一派儒雅气象。

齐空玄摇头道:“裴先生自请,老道现在没空。”他深知西儒裴宣武功了得,而且亲眼见过,是以回答两句,若是别人,他哪有工夫理睬。

他正要抖落独门兵刃血八卦上的布包,玄蜃头陀哈哈笑道:“齐道兄,你昔年誓言,天下皆知,最好先想一想才做。”

勾魂客涂森当然晓得那是什么誓言,当下嘿嘿冷笑,仰首望天,露出一副狂傲之色。

齐空玄怒声道:“老道自己的誓言自然记得,哪用你来提醒!”这时耳听涂森冷笑,眼见他那副样子,益加怒不可遏,一抖手间,掌中已抓住一面八角形的金牌,上面隐隐刻着八卦图形,却没有一点儿颜色,是以看不真切。

展鹏飞料想这妖道手中的八角金牌,定然十分厉害,否则玄蜃头陀不会特地提起什么昔年誓言。大概是因为妖道出手厉害之极,这会儿又怕伤了和气。心想:这些邪派人物,行事古怪乖谬,那玄蜃头陀和齐空玄明明同属屠龙小组之人,却出言挑拨激使齐空玄出手,先来一场内斗,还谈什么同心协力共诛仇敌?

不过这齐空玄一出手,除了要替勾魂客涂森担心之外,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先可知道这些邪妖魔头的手法和功力。

血八卦齐空玄y恻恻的道:“涂森,听说你是三y教近百年来杰出人物,刚才领教过奇功,果然不凡,只不知剑法也可曾尽得贵教真传,本真人请教十二招。”

涂森听了这话,便又站起身,摇头道:“齐真人既是指明十二招,区区倒是不便从命了,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这几句话只听得展鹏飞和崔小筠心下茫然,不明其故。况且齐空玄虽是七星教著名高手,可是刚才明明没从涂森身上讨了好去,目下亮出兵刃,却只指明拼斗十二招,难道他有把握在十二招之内取胜?

展鹏飞自小身世孤零,在江南宣城五行派掌门徐家对面的杂货铺做小厮,混一口饭吃。其后幸得徐天复看中了他的天生异禀,知他根骨奇佳,正是学武的一等材料,性情又十分忠义,于是暗中传授武功,又另行关照那杂货铺老板,让展鹏飞每天抽暇入塾读书。七八年下来,展鹏飞不但略通文字,武功造诣更是出人意表之强。他七年来专心一意的修习内功,没有外物相扰,天赋又高,是以他源出武当派的正宗内家心法,修炼的纯厚无比。五行神功的造诣,已不下于徐天复数十载苦修之功。其后初到江湖,屡逢大敌,又从狼心羽士邱可畏处学得了水火绝命神指这一门老狼谷威震天下的绝艺,恰是五行中的“水”“火”两行,本为万分难学,偏偏展鹏飞有了五行神功的底子,胆气豪强,明明觉得这门指法的行功运气法度,似是与师门五行神功有所不同,却大胆试练,终于轻轻易易练成了这门指法,而且还因此而把师门五行神功的两大缺陷一举而弥补完整。

他误打误撞之下,不但五行神功更进一层,功力还远超过五行派掌门徐天复,而这门老狼谷的指**夫,更是变了样子,已经能够发挥五行相生相克的威力,不再局限于水火两行。

不过展鹏飞自己还不知道,只是顺乎自然的修习勤练。他心中并没有丝毫欢喜自傲之念,亦没有刻意求功,这一点小节却正暗合武当内功心法要旨,于是功力反而大进,真是可用一日千里这句话来形容。

他若非获得奇遇于平淡之中,以他修为的年分,纵是天聪过人,胆气盖世,也绝对不能和眼前肆内诸大邪派高手相比。

正因为他的出身遭遇如此,是以他对武学的喜爱,已成了天性。那齐空玄明明在较量内功之时输了一招,何以胆敢说出十二招之限?难道七星教有这么一门武功,定可在十二招之内见个输赢?

那勾魂客涂森不肯应命,在武林人物听来,那是十分泄气丢脸之举,展鹏飞眼睛瞧着齐空玄,心中又惊讶又佩服,忖道:这妖道不知练成了什么绝世神通,连涂森也不敢接他一十二招?最好有别人肯出手,好教我瞧瞧这天下无双的十二招……

齐空玄冷冷道:“涂兄弟既是来到此地,想不出手而置身事外,那是休想。”

勾魂客涂森仰天一笑,道:“齐道长,刚才你明明怪我涂森无礼,出手惩戒,为何忽又客气起来,称区区为兄弟?”

这话正也是展鹏飞所想知道的,他近来行走江湖,见识经验,都非从前可比。心知这小小关节,往往可以见出真相。

崔小筠却是一心一意要割断情缘,返回佛门清修,是以对此并不十分在意。

齐空玄目光一转,在展鹏飞这张桌子上的四人面上,扫上一眼。他也认得出王妙君和程云松俱是断肠府之人,余下的一男一女虽不相识,料想也无妨碍。当下应道:“你若接下我十二招,便是自家兄弟。”

涂森冷冷道:“区区若是坚持不肯接呢?”

齐空玄面上一沉,道:“那就请贵教教主来把涂兄抬回去。”他转向玄蜃头陀问道:“玄蜃道兄,我这话有没有说错?”

这个老道骄狂自大,但适才试出涂森内功深厚无比,登时收拾起轻视之心。浮躁之念一去,便醒悟今日之局,其实中了玄蜃头陀的毒计。于是改变对涂森的称呼,并且设法把玄蜃头陀拖下水。

玄蜃头陀虽然仇视齐空玄,又明知他拖自己落水,却不能不认,点头道:“齐道兄这话甚是,涂施主除非杀死我们数人……”他指指西儒裴宣和玉箫生。“不然的话,就须得接下齐道兄的一十二招。”

这话已说的很清楚,不但他玄蜃头陀不置身外,连西儒裴宣和玉箫生,也在联手阵容之列。以他们这四大高手的实力,联手出击,勾魂客涂森焉有幸理?

涂森面色不变,还微微冷笑。但两个白衣女连城璧、玉城霞却禁不住玉面泛青,露出惊骇之色。

玉箫生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四女面上,心中不停地品评这四女的姿色,但觉那崔小筠幽淡绝俗,有出尘之表,美则美矣,可惜有一股不可亵渎的气质,令人不敢生宠爱之心。那王妙君乃是断肠府高手,娇艳无双,玉箫生深知玫瑰多刺,不好打发,所以对她也就不生邪念,那连城璧、玉城霞二女,肌肤如雪,明艳照人,真个是年轻貌美,最合他的胃口。是以到后来,眼光只在这两女面上转动。

这时一看她们露出惊惧之色,知道她们晓得成立屠龙小组的规矩,心中一动,恶计陡生,暗想若要得到这两女,首先须得杀死涂森。当下伸手在桌上敲几下,引得众人目光齐集,才道:“天下之事,很多原是不能勉强的。涂森兄远道专程而来,胸中自必早有成算。”他停歇一下,见众人等他说下去,便又接着道:“假使涂兄坚决不肯接下齐真人一十二招,我玉箫生可不趟这浑水。”

齐空玄又讶又怒,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管这件事么?”

玉箫生神闲气定,淡淡一笑,道:“齐真人不必生气,兄弟虽然不出手,但古人有击鼓助战,我吹箫助兴,做一个壁上观战之人。”

齐空玄一听这话,心中明白。原来他们屠龙小组已成立了十余日,大家在一起已商议好击杀展鹏飞的法门,这玉箫生乃是以独门玄功,化在箫声之内暗伤敌人。并且也曾一齐演习过,齐空玄不必担心自己也蒙受灾害。因此他这样说法,明明是以箫声伤敌之意。

西儒裴宣哈哈一笑,道:“玉箫兄,你精研音律,乃是风雅之士,不喜杀伐相斗。不才读了几十年书,也知道兵凶战危的道理。”

这回玄蜃头陀沉不住气。双眉一竖,眼中凶光四s,怒道:“什么?姓裴的你也想袖手旁观?”

裴宣斯斯文文地作了一揖,道:“兵凶战危,古有明训。最好大家都别动手,何况玉箫兄与不才早已约好了有福同亨,他不肯出手,不才自然也不能出手的了。

这次连玉箫生也感到十分奇怪,心想我几时与人有过盟约?

玄蜃头陀怒道:“胡说八道,不说有难同当,只说有福同享,这算什么约定?”

玉箫生看来只有三十岁,其实已是五旬以上之人,何等老练j猾,蓦然醒悟,忖道:是了,西儒裴宣是著名的好色之徒,连同级老友东君子华人豪的女儿华媚娘也不放过。他必是看出我要占有三y教二女之心。所以要促成这一场争杀。他不出手,涂森又少了顾忌,或者才敢坚持下去。

他立刻微微一笑,向裴宣道:“区区哪敢忘了约定?咱们自然是有福同享。假如玄蜃大师不服,咱们不妨有难同当,向他老人家请教燃犀府的绝艺。

玄蜃头陀一怔,接着大怒,道:“住嘴。玉箫生你这龟儿子。咱们奉命聚商之下,立下了什么誓言?你敢帮裴宣对付洒家?”

玉箫生冷笑道:“区区平生没有不敢做之事,假如大师定要出手相助齐真人,莫怪区区与裴兄有难同当,联手对付于你。”

他几个人的友敌关系越弄越复杂,当初玉箫生只不过不出手而已,中间是答应和裴宣同进退,后来更变成了不许玄蜃头陀帮助齐空玄。人人越听越奇,谁也测不透那玉箫生和裴宣的用心,竟是希望诛杀了涂森之后,来个有福同享,一人一个分享三y教二女。

玄蜃头陀还未发话,齐空玄已道:“喂,喂,你们怎么搅的?玉箫兄,这是怎么回事?”

玉箫生笑道:“齐真人。你放心,区区说过吹箫助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老人家若是不敢招惹三y教,那就坐下来好商量。”

齐空玄此人乃是姜桂之性,老而

第 20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玉箫生笑道:“齐真人。你放心,区区说过吹箫助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老人家若是不敢招惹三y教,那就坐下来好商量。”

齐空玄此人乃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然听出玉箫生还是要用箫声玄功的绝技相助,但那句“不敢招惹三y教”之言,仍然使他勃然大怒,喝道:“放你的p,本真人谁都敢招惹。涂森,你出来,咱们到外边较量。”

涂森站起身,冷冷道:“若是一对一,涂森当得奉陪。”

连城壁、王城霞两女站起身,玉箫生忙道:“不,不,两位姑娘没听见么?涂兄讲明是以一敌一,你们一出去。只怕玄蜃大师便不肯袖手了。”

两女一听有理,立刻坐下。好在这间酒肆四面尽是轩窗,不论在哪儿动手过招,肆内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玄蜃头陀本来十分忿怒,忽见西儒裴宣向他使个眼色,接着听到裴宣以传音之术,一阵清细如蚊的声音在耳边说道:“玄蜃大师请恕不才无礼之罪。假使咱们四人联手,那涂森岂敢出手拚斗?”

玄蜃头陀点点头,裴宣又道:“等会儿若然齐真人一时收拾不了涂森,你老人家尽管出去助战,这肆内两个小妞儿,由不才和玉箫兄负责。一人服侍一个,料必手到擒来,永绝后患。”他才辩绝佳,最后一句“永绝后患”,玄蜃头陀登时大大放心,亦不怀疑他们另有私心。

展鹏飞眼看齐空玄和徐森走出肆外右侧的空地,显然真的要拼斗。而玉箫生、裴宣和玄蜃头陀等三人却当真不c手相助,心中一片茫然,全然猜测不出局势何以变成如此。不过这些人窝里反,说不定屠龙小组从此冰消瓦解,则对自己实在大大有利。

只是那勾魂客涂森对自己很好,初见无邪仙女时如此,目下也是如此,自应出手助他才是。但若是出手,却又必定促成了那邪派四大高手同仇敌忾,反过来对付自己。不但情势危险,只怕还得连累了王妙君和程云松他们。

他心念连转,还未想出计策之时。外面的涂森和齐空玄已经交待过场面话,出手相拼。

只见血八卦齐空玄首先挥动八角金牌抢攻,呼呼呼一连攻了三招,每招三式,共是九式。他这面八角金牌看来十分沉重,但使得轻灵迅快,宛如闪电一般。但见金光万道,牌影如山,围绕住涂森。

涂森的长剑也闪耀出千百点银光,竟是以快打快,剑发如风,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一听而知乃是剑尖刺中牌身之声。

展鹏飞乍听之下,几乎脱口喝出彩声。

原来那齐空玄的八卦牌是每招三式,骤如风雨,已是极快的手法。但涂森的剑更快,敌牌攻出的每一式,都被他在霎那间点中三剑,发出三下脆响。因此那齐空玄一招三式,涂森便是一招九剑了。

这剑牌相触之声,旁人耳中听来只觉有如繁弦密响,全无间隙。但展鹏飞却分辨得出招式中的精微奥妙。似这等快剑,世上罕有,真教他惊佩响往不已。

幸而他牢牢记得目前的险恶情势,所以硬是忍住了喝彩之举。

血八卦齐空玄一连攻了三招,共是九式。涂森三剑挡一式,共是挡了二十七剑之多。这不过是眨眼工夫而已,但见两人陡然分开,相距四五尺,一个扬牌一个挺剑的对峙着,双方的气势凌厉强劲之极。

直到此时,玄蜃头陀、西儒裴宣、玉箫生等才一齐喝彩。显然这些邪派高手,无一不看出涂森剑法精妙所在。

展鹏飞心中叫声侥幸,如若刚才一早就喝彩的话,则这些邪派高手们必定立时发现他过人的眼力。从这一点破绽,他们不难追出他的真面目。

崔小筠忽然站起身,高声道:“两位不要打啦,兵凶战危,何必冒这种险呢?”

她一直向外面走去,展鹏飞、程云松等都大吃一惊。程云松叫道:“小筠,你上哪儿去?快快回来……”

崔小筠头也不回,应道:“不,我出去劝劝他们……”

她的话声忽然咽住,还吃了一大惊,因为一张丑陋的面孔几乎碰上她的面庞。

崔小筠去势虽急,说停就停,陡地煞住脚步。讶道:“玄蜃大师,干吗拦住我去路?”她老早就眼见蜃玄头陀很丑陋,但直到现在才深切感到此人真是丑得出奇,也丑得可怕。

玄蜃头陀咧开大嘴,狞笑道:“小姑娘,你打算帮哪一个?”

崔小筠道:“我不帮哪一个,只想劝开他们,叫他们别打架拼命。”

玄蜃头陀说道:“胡说,你分明想帮勾魂客涂森……”

崔小筠讶道:“不,没有这个意思呀!我为什么要帮他?”

玄蜃头陀仰天大笑,道:“血八卦齐空玄道友比洒家好看不到哪里去,涂森年轻英俊,你不帮漂亮的小伙子帮谁?”

崔小筠却是诚心诚意打算劝架而已,本来不偏袒任何一个。她身在佛门,宅心仁善,慈悲之念一起,不知不觉冲出座位。想不到在玄蜃头陀眼中看走了样,完全不是那回事。她摇摇头,道:“大师,你也是出家之人,怎忍心坐视他们争杀?再等一会儿,那两人必有死伤,岂不是有违佛门慈悲之旨?大师你去劝劝他们好不好?”

玄蜃头陀勃然大怒,那张面孔一旦加上愤怒之容,变得更为奇丑可怕,他左手一伸,五指箕张,向崔小筠右肩抓去,口中喝道:“你敢当洒家的话是放p……”手掌才一吐出,指力激s,已罩住崔小筠“肩井”、“缺盆”两处x道。

斜刺里玉箫生朗朗喝一声:“玄蜃大师不可下此毒手……”只见白影一闪,他的人已移到玄蜃头陀身侧,手中玉箫划出,微风轻拂玄蜃头陀手腕。

玄蜃头陀若不缩手,腕脉非被那支玉箫划上不可,只好猛然收回抓出之势。玉箫生的玉箫也同时撤了回去,笑吟吟地连连摇头。

玄蜃头陀胸口一阵疼痛,宛如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原来他随手一抓,已施展出数十年精修苦练的拔鼎功,真力从五指指尖奔泻而出,去势极猛。这一陡然收回抓出之势,内力激荡,由于自身空虚,抵不过撤回来的那股真力,等于挨了一记重重的反震,胸中血气翻腾,五腑六脏给震疼了。

他急急运转真气,调和血脉。那股真气在任督二脉一转,这才疼痛稍减。当下怒不可遏,凶眼灼灼盯住玉箫生,厉声道:“好小子,你这是真干,是不是……”他性情凶暴,若依了平日口气,根本就不必搭话,出手猛攻就是了。可是他撤回爪势之时吃了暗亏,一时还未完全复元,又深知道玉箫生手中的玉箫招式手法精妙无比,全力与争还不一定稳c胜算,何况体内真气波动未息之时,更无取胜把握,于是硬生生忍住了一口闷气。

玉箫生笑得十分温文和气,道:“大师请息雷霆之怒,这位姑娘年事尚轻,怎当得大师举世无匹的一抓?她当不住也还罢了,但她却是断肠府程兄的朋友,若是伤在大师指下,程兄焉能坐视?这么一来,大师与三y教种仇于前,与断肠府结怨于后,这算盘实在打得不合算啊?”

玄蜃头陀作恶称雄多年,一点儿也不怕涂森或程云松,但若是变得公然与这两派为敌,却十分不妥当了。于是换上一面诡笑,道:“那么依你之见,难道让这姑娘出去打扰齐空玄他们么?”

玉箫生道:“这等事情解说一下就行,这位姑娘不是不讲理之人……”他转眼望住崔小筠问道:“姑娘你贵姓啊?”

崔小筠道:“我姓崔……”她还想说出去劝架的用心,玉箫生已道:“崔姑娘,区区不跟你打诳,外面那齐真人和涂森已用拼命的打法,固然看来残忍可怕。但他们都是高傲自负的人,若是不分出一个高低强弱,你劝得了今天,可劝不了明天,难道你天天跟着他们不成?”

崔小筠一怔道:“那怎么办?”她慈悲之心出自天性,眼看肆外两人对峙已久,大战一触即发,心中甚急。

玉箫生道:“没有办法,除非……”底下“分出生死强弱”那几个字还未说出,忽然心头一震,原来崔小筠那种悲悯的神情,使她的娇靥突然变得加倍的美丽,还发s出圣洁动人的光辉。玉箫生平生阅人多矣,但像她这般感人肺腑的美丽,这辈子还是初见,不禁一呆,那句话竟说不出口。

不但是他,连玄蜃头陀和斜侧的西儒裴宣见了也是一愣,嘴巴不觉张大。

其他展鹏飞、程云松等人,因在后面,看不见崔小筠正面,是以还不知道。只发觉那玄蜃头陀、玉箫生等人戾气全消,大概不会对崔小筠怎样,是以都暂不做声。

玉箫生启口道:“虽然没有办法,但他们的下场也不至于分出生死那么可怕……”

崔小筠大感安慰,问道:“先生这话何以见得呢?”

玉箫生道:“他们本来没有深仇大恨,何况我们大家曾有约定,涂森兄若是接下了十二招,就算是半个自己人。这时再由其他人出手,要他再接十二招,他再接下这十二招,就完全是自己人了。你想想看,既然都变成了自己人,还有什么好拼命的?”

崔小筠嫣然一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指点,刚才倒是我多事啦!”说罢,退回座位。

她哪知道玉箫生慑于她慈悲圣洁之美,不忍拂她之意,所以把一件诡邪险恶的生死之斗,说得和和气气,在这番话当中,只有一部分是真的,便是“十二招”的限制,但那仅仅是涂森答允代表三y教参加屠龙小组,才有这个限制。要知天下六大邪派虽是互通声气,但这些邪派高手往往互有结怨,因此定下两关十二招之限,如果参加之人有仇恨,便可让他利用这十二招报复,过了此数,便须停手。若然尚有别人也有仇恨,还可再来一场十二招的拼斗。两场过后,就不许再斗了。

现下涂森不曾答允接下十二招,等于说不肯参加屠龙小组,因此齐空玄不须受十二招之限。

这个七星教的妖道,一看涂森剑招精奇,尤其是手中之剑通体漆黑无光,劈刺之时无声无息,久闻他勾魂三剑剑无虚发,心想:这个混蛋剑招如此高明,势难仗着重兵刃克制他,还是跟他拼斗内力为妙。

念头一转,立即展开最擅长的十二金牌杀手,只见他挥牌砸扫,快如风水。那十二金牌杀手分作前三牌,后三牌,左三牌,右三牌,脚踏北斗璇玑步,身形飘忽不定。一时牌影如山,重重裹住了涂森。

涂森运剑抵御,拆了三四招,但见敌人八卦阵牌势凶猛迅急中,又含有诡异飘忽手法,心想:这牛鼻子武功当真高明之极,我若有连城璧、玉城霞二女联手,自然不会怕他。但目下二女受阻,因此不得参战,这情势恐怕不太好……

要知三y教秘传内功,擅长分心制敌,是以早先酒肆内所发生的情形,他完全看见了。既然连崔小筠也受阻,所以他不敢怠慢,长啸一声,施展出勾魂三剑绝艺,但见他在如山的牌影中忽耸忽伏,剑势凶毒诡奇,全是凌厉抢攻之势。

齐空玄的八卦牌圈子扩大,一时不能欺近。两人竟打个旗鼓相当。

展鹏飞亲自领教过涂森的勾魂三剑,见他身形忽然跃起,忽然伏击,晓得那是“上天无路”和“入地无门”两路手法,不觉微微而笑。

若论招式手法,涂森的勾魂三剑凌厉诡奇,快逾闪电,齐空玄的金牌沉重了一点,相比之下,不免有迟滞之感,但齐空玄牌上催动内力,黏卷敌剑,迫得涂森只敢用剑尖疾点牌身,以巧劲借力荡开牌势,可不敢以剑身挡架。因此双方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十四五招过去,齐空玄牌上内力越来越强,风声呼啸震耳,涂森的长剑渐渐受制,转动之间已不似开始时那么飞腾灵动。

展鹏飞心下微讶,忖道:涂森乃是三y教高手,难道瞧不出齐空玄用内力黏滞他剑法的企图?何以剑招都只攻齐空玄牌势正面?如若是我,老早就着着从反势迫攻,使敌人内力只能发挥一半。奇怪……奇怪……

他哪知自从获得了老狼谷秘传水火绝命神指心法,那水火两行的运功诀要,正好补足他自小苦修多年的五行门内功,登时由平凡而跃为灿烂,这五行合运的真气内力,威力强大无伦。因此他从前使不出的刀法招式,如今轻易就可施展。眼力见识也随之而高了许多级。

忽听“叮”的一响,牌山剑海一齐消失无踪。只见齐空玄持牌迎头砸压,涂森则剑势上扬,剑尖抵住敌牌,两人各运内力拼斗。

直到这时,玄蜃头陀才喝一声彩,大声道:“齐道兄加点劲,好让三y教另派别的人来。”

他们具是大行家,一看之下,已知齐空玄功力较强,也晓得他本意要与涂森拼斗内力。现下已达到目的,胜算在握。他们对三y教不肯参加屠龙小组之举,大为恼恨,是以人人偏向齐空玄,替他喝彩助威。

三y教的王城霞、连城璧二女齐齐站起身,玄蜃头陀喝道:“哪一个敢出去c手助阵,洒家先宰了他。”他相貌凶恶,配上五色缤纷的僧服、又诡异又可怕。

玉箫生也摇手道:“两位姑娘别急,涂兄与齐真人以一对一,公平拼斗,谁都不该上前c手。照理说我们这儿几个人都应该出去帮忙齐真人才是,但如果你们不出手,我们也保持中立,好不好?”

玉城霞和连城璧对望一眼,心想玄蜃头陀、玉箫生和西儒裴宣,俱是各派著名魔头,他们若是c手,情势自是比之都不出手更为危险。

玉城霞眼珠一转,向玉箫生嫣然一笑,道:“玉箫先生,我姐妹微末道行,哪里说得上出手相助?只不过我们却有一个大大的难处。”

玉箫生作出怜惜之状,柔声问道:“你们有什么难处?”

玉城霞道:“若是涂护法今日得胜,自然什么活都不必提啦。若是落败伤亡,我们回去禀报之时,竟然不能把动手时的细节报告清楚,那时我们就有苦头吃了。”

玉箫生道:“这话甚是,但咱们都在这儿观看,无阻无隔,还不是一样?”

连城璧接口道:“不一样,我们须得看见涂护法的面色,才知道他运功至第几层才落败……”玉城霞补充道:“如果诸位高人都不出手,我们姊妹也决不敢多事,只在旁边瞧瞧,只不知诸位信得过信不过?”

玄蜃头陀厉声道:“当然信不过,你们的花言巧语,只好去骗骗别人。”

玉城霞泛起一抹委屈的苦笑,道:“大师不信,也是人情之常。但这样好不好?我们一齐出去,您扣住我的脉门,让我在旁边瞧着。”她的脉门受制,自是违诺不得。玄蜃头陀暗喜,心想:这个便宜如何不捡?等涂森落败了,这个娇媚的少女也就变成我嘴上之r啦!

玉箫生忙道:“既然如此,让我带姑娘出去观战便了。”

玄蜃头陀怒道:“她自愿找洒家陪同出去,干你什么事?”

玉箫生嘿嘿冷笑,道:“大师占尽了便宜,自然有人不服,不信就试试看,出得了出不了这间酒肆!”

玄蜃头陀诡笑一声,道:“好,洒家一万个不信,玉城霞,咱们走……”他转面向玉城霞说话,右手突然从左胁下伸手,向左方五六尺之远的玉箫生抓去。

这一抓出手之时无声无息,但指力激s,宛如五支钢锥一般。

玉箫生冷笑一声,身形已不在原处,随手一箫遥戳玄蜃头陀的“膻中x”,他箫尖发出的内力宛如有形之物,激出尖锐破空之声。

玄蜃头陀一抓落空之时,身随念动,闪电般移开两尺。故此玉箫生回敬的一箫,也落了空。原来这两个邪派高手都是诡诈无比,玉箫生老早防备暗袭,而玄蜃头陀亦是一击之后随即闪离原位。不然的话,纵然抵挡得住敌人一击,但必定落在后手,总要吃亏。

这两人眼看要拼斗起来,展鹏飞心下大为佩服,忖道:“三y教二女三言两语,就激得对方两大高手火拼,她们救援的希望可就大得多啦……”

方想之时,连城璧突然大声道:“两位不可动手,伤了和气,请听我一言……”她这话一出,不但展鹏飞,全肆之人无不愕然。尤其是玄蜃头陀和玉箫生,他们明知一旦拼上了,不独有伤凶之险,还有堕入圈套之感。

当下两人一齐凝身不动,向连城璧望去。只见她浅浅一抹笑容,神情十分纯真。

玉箫生道:“姑娘有何指教?”

连城璧道:“两位相持之下,只不过是为了争执谁应该陪玉姊姊出去而已。但两位一旦动上手,除了有伤和气之外,对我们更是费时失事,可能等到外面已分出胜负,我们姊妹还出不去……”

玉箫生、玄蜃头陀都心中好笑,暗想腿脚长在你们身上,不会自己走出去么?西儒裴宣一直看热闹不做声,这时接口道:“对呀,两位以后再争论不迟,目下却不可误了这两位姑娘之事。”他轻哼一声,好整以睱地又道:“他们聪明得很,明知不才闲着无事,所以不作无益的打算。现在言归正传,两位姑娘,你们有什么高见呢?”

西儒裴宣这么一说,已表示他决不袖手任由二女出去,那么连城璧劝阻两人火拼之举,反而显出她才智过人,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连城璧笑一笑,道:“如果裴先生允许的话,我也甘愿作为人质,请玉箫先生扣住脉门,一同出去观战。”

裴宣几乎冲口说出不字,但他终是老谋深算,念头一转,心想:这二女甘愿作人质,目的只求观战,于理不通,有道是:“光g教儿子,有便宜莫贪”!似此便宜天下古今再也找不到了,我还是宁可落后一步,等水落石出之后,再跟他们相争不迟。

当下徐徐道:“姑娘们只要说得玄蜃头陀和玉箫兄答应,不才决不反对。”

玄蜃头陀和玉箫生本以为他必定反对,其势要引起一场相争。谁知他居然放弃机会,都不觉一怔,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同一心意,立刻有了默契。如果不成话,他们便联手对付他。目下这个障碍已除,玄蜃头陀、玉箫生都欣然向二女招手,叫她们过来行事。

玉城霞、连城壁二女很快走过来,各各伸一只欺霜赛雪的手。

玄蜃头陀自恃武功高强,毫不迟疑,伸手便抓住连城壁腕脉,食中二指分别扣住“列缺”“大陵”两x。但觉这白衣美女的玉手柔如无骨,皮肤滑嫩,心中微微一荡。

那玉箫生却装着扶巾整衣,故意慢了一步出手。直到玄蜃头陀拉着连城璧向外行去,并无意外,这才向玉城霞微笑道:“玉姑娘,区区要得罪啦!”

玉城霞还他一个妩媚动人的笑容,道:“不客气,玉箫先生。请吧!”她伸出的手一直递到玉箫生面前。

玉箫生仍然不肯鲁莽,迅快向她手腕各处查看一遍,断定毫无异状,这才出手扣住她的脉门。

他们两对先后出了肆外,西儒裴宣也跟出去。

崔小筠皱起眉头,说道:“我觉得不大妥当,但那是什么原因却说不出。”

程云松道:“三y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这回可害死勾魂客涂森啦。”

王妙君接口道:“像这样子两个不成气候笨丫头,也敢带出去闯江湖,我瞧三y教高手勾魂客涂森,也不过涂有虚名而已。”

展鹏飞不喜欢她批评涂森。忍不住道:“那也不见得,涂森不是等闲之辈……”

王妙君讶道:“何以见得呢?他剑术虽然高妙,但带出来的人少不更事,徒然成为他的累赘……”

程云松接口道:“对呀,那两个傻姑娘把自己交给玄蜃头陀和玉箫生,等于自寻死路。涂森今日就算打赢,也无法把她们救出虎口,这不是存心替涂森找麻烦么?”

他们越是这样批评三y教,展鹏飞就越不肯承认,强自辩道:“我瞧那两个姑娘并非傻瓜。哪有硬把自己往老虎嘴巴送去之理?这里面必有文章,大家等着瞧吧……”

这时玄蜃头陀带着连城璧,玉箫生带着玉城霞,已走近战圈,连城壁和玉城霞一齐在涂森背后五六尺远之处停步,身上白衣被齐空玄和涂森的内力暗劲,激荡之下,飘飘飞扬,十分好看。

只见她们突然一齐抬头向天上望去,动作十分整齐。

玄蜃头陀、玉箫生大讶之下,连忙仰头查看,后面跟出来的西儒裴宣,亦不能例外,急急向天空望去。

玄蜃头陀和玉箫生不但查看不着可疑之事,还一齐感到两女手腕忽生抗扭之力,似是想挣脱他们的掌握。

这玄蜃玉箫二人是什么人物,心念微动之际,指尖内力已相应增强。

但内力增强还不够,那两女腕间脉门好像空空荡荡,全不受力。

玄蜃头陀旋展出拔鼎功,五指有如钢钩。

玉箫生也使出老狼谷秘传水火绝命神指,把玉城霞手腕扣得紧紧。

这时玄蜃玉箫二人指上的力道,真有抓石成粉d穿牛腹之威,就算连城壁、玉城霞练成一身铜皮铁骨,也禁受不起。谁知两女玉腕仍然空荡渺茫,他们所发的力道宛如泥牛入海。这一惊非同小可,自然而然增加到**成功力。

只见玉城霞、连城壁二女一齐扬手,衣袖直飞,一下都缠搭在涂森身上。

涂森喝一声“滚蛋”,长剑猛吐,血八卦齐空玄闷哼一声,手中金牌脱手飞上半空,人也连退七八步,还未站稳时,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涂森吐剑之际,就势转身抓住两女衣袖,一扯一抖,两女登时脱出玄蜃玉箫掌握,飞到涂森身前。

玄蜃头陀、玉箫生都在心中叫道:“有鬼”。一时惊疑不定,脚下不敢移前半步。他们各自施展了雄浑强大无双的指力,扣住脉门要x,两女除非不是血r之躯,否则怎能挣出他们的掌握?她们不是鬼是什么?

西儒裴宣是旁观者清,心想:曾经听说三y教有一门称为移花接木手的神奇功夫,能够借物传力,把别人攻来的厉害功夫,移为己用,拿来对付另一个敌人。那连城壁、玉城霞二女分明练成了这等绝技,所以才敢把脉门让人家扣住,刚才也竟然利用玄蜃、玉箫二人深厚强大的内力击伤了血八卦齐空玄。

他虽然瞧出其中的玄虚,但仍然震骇不已。一来三y教这门绝艺竟然真有其事,今日已让他亲眼目睹神奇之处。二来那玉城霞、连城壁二女后来才用衣袖搭上涂森后背,这时借袖传力,还不算难。但开始之时,玄蜃头陀、玉箫生二人指力增强,二女衣袖既未发出,力道无从移转,她们何以不软在地上?此谜若是不解,他决计不敢跟他们动手的。

涂森转望着玄蜃头陀、玉箫生和裴宣,冷冷道:“还有哪一位打算教训涂某?”

裴宣嘻嘻笑道:“涂兄这一手移花接木神功,可真教不才开了眼界。三y教高人辈出,实在令人景仰佩服。”这话客气奉承,听者十分受用,但又因为他说得出移花接木手之名,因而不敢对他轻视。

玄蜃头陀、玉箫生恍然大悟,惊疑稍解,忌惮之心仍然极浓。

涂森抱拳道:“裴先生好说了,敝派这一点儿笨功夫,哪敢当得盛誉。敝教主接到五派联署急函。特地命涂某前来奉告……”

玉箫生道:“贵派究竟是否参加屠龙小组?”他们都看见血八卦齐空玄在丈许之处,吐血狼狈之状,但没有一个人过去帮忙或慰问,都忙着跟涂森说话。

涂森摇摇头,道:“敝派教主上复诸位,那展鹏飞从前曾与敝派有一点儿源渊,是以敝派决定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玄蜃头陀性情暴戾,登时怒声喝道:“咱们一谷二府三教早已订了联盟,你们若不参加,等于毁盟背约,成为五派公敌……”

涂森道:“玄蜃大师此言差矣,咱们六大门派的联盟,言明对付某一个人,并非所有的行动都受约束……”他目光一转,又微笑道:“诸位联合署名的密函中,言明是五位在此等候,但涂某瞧来瞧去,都不见断肠府大屠夫蒙良兄的影踪,这一点未免令人感到奇怪。”

裴宣等人心中何尝不觉得奇怪,但目下不便讨论。玉箫生接口道:“蒙兄虽然不在,但他断肠府有两大高手在此,咱们声势只有更大。涂兄不知认得出认不出,在酒肆内那两对情侣当中,便有忍书生程云松和火中莲王妙君在内。”

涂森诡笑一声,道:“声势更大是一回事,但蒙兄缺席,总是美中不足,诸位只知道屠龙,但万一那条龙把大屠夫卷去了,此事传出江湖,只怕于诸位面上不好看。”

关于这一点,老谋深算如裴宣等高手,如何想不到?只不过一直风云诡谲,所以还没有时间参详而已。

裴宣笑吟吟道:“蒙兄武功高绝一时,谅必不会发生意外。这事暂时按下不表。不才再请问涂兄一声,假如展鹏飞身上就有咱们六大门派欲得之物,这屠龙小组你们还是不参加么?”

涂森一愣,接着露出寻思的神色。





第17章 丑女解狮吼阳关绝唱

突然远处蹄声传来,众人转眼望去,只见五骑如飞,挟起大团沙尘,疾驰而来。

这五骑来得好快,不一会儿工夫,已来到酒肆前,忽地停住。

为首的是个二十余岁女子,衣饰华丽,还披着红色斗篷,宛如一朵红云似的,但相貌甚丑,使人不愿多看一眼,跟着她的四人之中,一个是老道,童颜白发,相貌古拙,自然而然有一股淳朴之气。另一个黑发老者,锦袍佩剑,气派极大,目光锐利如电,一望而知精明无比。与那白发童颜的老道人的拙朴,恰成极强烈的对比。余下两骑都是二十余岁的青年,气宇轩昂,腰挂长剑,可见出身不凡。

黑须老者目光一转,不但看遍了肆外各人,连肆内的展鹏飞等四人也尽皆收入眼中。当下大声道:“雷姑娘,你可是感到疲乏了?”

红衣丑女摇头道:“我不累,但犯了酒瘾,先喝几盅再走不迟。”

黑须老者笑道:“这等荒村小店,哪有好酒解渴!雷姑娘,咱们再往前走一里路,包你有上好的陈年佳酿可尝……”他显然不想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红衣丑女不理他,径自一跃下马,身法轻盈。

黑须老者苦笑一声,向老道人道:“师兄,请下马入肆休息一会儿吧!”

老道人道:“用不着休息,我也不喝酒的,咱们走吧。”

他声如洪钟,震得玉箫生等人耳鼓隐隐生疼,言语之中,犹带几分童稚天真。

黑须老者在甩蹬下马,一面道:“但雷姑娘想喝酒呀,师兄,来吧,咱们休息一下也好……”他把马缰交给一个青年,忙随着红衣丑女走入肆内。

转眼间其余的人也跟着进来,这五个人在靠大道边的窗下,捡了一副座头。一个青年立刻吩咐店伙要酒要菜。

展鹏飞发现那黑须老者和两个佩剑青年,面上都隐隐有忧色,大为讶疑,暗暗忖测这一帮人的来路。

肆外忽然传来血八卦齐空玄的骂声,道:“涂森,你靠两个贱婢使用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再跟本真人单打独斗,不要旁人帮忙!”这个七星教的高手刚才被涂森施展移花接木手的奇功,利用玄蜃头陀和玉箫生两人之力震退老远,呕血数口,那玄蜃头陀、玉箫生加上涂森三大高手的功力,非同小可,齐空玄自是负伤不轻。现下他居然又能开口搦战,可见得他内伤至少已复痊了七八成,由此却也可以看出齐空玄内功修为之深厚。

展鹏飞一直特别细心观察这些对付他的魔头,因此齐空玄的造诣被他看出,心下大骇,暗想:这妖道比之我见过的其他的七星教妖邪都高明多了,单单他一个人,我恐怕已不易应付,何况还有玄蜃头陀、玉箫生这些厉害人物?

这时敌我强弱之势,已昭然若揭。以展鹏飞目前的功力,配上他天生过人的气势,以一对一,当可一决生死。若是被这一干高手的屠龙小组合围其中,那么他这条龙就只有被屠的份了。

红衣丑女面露喜色,道:“陆不凡,瞧,他们要动手……”

程云松等四人都听见这话,除了崔小筠之外,无不吃了一惊,目光齐齐注视黑须老者。经天剑陆不凡乃是武当名宿,当代知名的剑术大家,难道就是这名老者?那红衣丑女是什么人?竟然毫不客气地直呼陆不凡的名字?这些谜团在每个人心中泛涌。这么一来,他们对红衣丑女这一干人马,倍感兴趣而又十分疑虑不安。

陆不凡低声道:“姑娘,这等江湖仇杀其实没什么看头,咱们不如……”

红衣丑女哼了一声,道:“陆不凡,你好大胆子,姑娘我用得着你来教训么?”

陆不凡忙道:“雷姑娘,千万别误会才好,在下哪敢冒犯你呢!”

红衣丑女不理他,把头伸出窗外,大声道:“喂,你们打是不打?我等着瞧呢!”

外面数人个个功力深厚,机警精明,自从这红衣丑女一行来到,便都暗暗留上神,是以红衣丑女和陆不凡的对话,全都听去。这些魔头们本来就十分不满红衣丑女的器张气焰,何况她如此喊问,表现得毫无忌惮,不由得人人勃然大怒。

涂森首先冷笑一声,道:“老子的事轮不到你丑丫头多管……”

血八卦齐空玄也骂道:“死丫头,你敢大呼小叫的撒野,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玄蜃头陀、玉箫生和裴宣等,一齐陈声冷笑。总之,人人都十分不满那红衣丑女的无礼。

红衣丑女气得满面涨红,厉声道:“陆不凡,你听见没有?这些蠢猪骂我、欺负我,快快派人宰了他们!快……”

玄蜃头陀刚才吃了亏,肝火正旺,当下狂笑一声,说道:“丑丫头,最好连你一块儿来,省得洒家多费手脚。”

红衣丑女喝道:“大胆妖僧,你这叫做自寻死路。陆不凡,派你两个徒弟出去,砍下他两条手臂来见我。”

陆不凡叹一口气,道:“雷姑娘,你何必与这位老仙长呕气?待在下向你们双方赔个罪,这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大家都平一平气……”

红衣丑女怒道:“好,陆不凡,你不听我的,咱们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我这就回山去啦……”她说做就做,站起身子,便要出肆。

那白发童颜的老道吃一惊,伸手拦道:“雷姑娘,你走不得……”他急得瞪眼吹胡子,向陆不凡斥责道:“师弟,你怎敢不听雷姑娘的吩咐?”

陆不凡忙道:“师兄别生气,小弟知错了,雷姑娘请回座,在下一切遵命就是……”眼见红衣丑女得意洋洋地落座之后,他不禁又叹口气,站起来向窗外望去,登时碰到那几位的凌厉目光。陆不凡遥遥抱拳行礼,正要说话,齐空玄已厉声道:“不必多说,陆不凡,你若是派徒弟出来,本真人只用一只手教训他们,哈……哈……”

玉箫生高声道:“咱们全部蒙上眼睛,任得那两个小孩挑选对手,诸位有反对的没有?”要知他们俱是天下各大邪派的著名凶人,平生嗜爱杀人流血,虽然知道陆不凡乃是当代剑术大家,但目下人多势众,就算是武当掌门亲自前来他们也不怕,何况是武当派的一名剑客而已!

陆不凡虽有息事宁人之心,但齐空玄他们的话太难听,其势不能太过弱了师门威望,当下朗声道:“既然诸位有意指教劣徒,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褚鹏飞、张洪……”两个青年肃立齐齐应了一声。陆不凡又道:“你们出去随便向哪一个前辈请教几招!”

诸张二人年轻气盛,早就看不惯齐空玄等人的狂傲态度,更何况武当派威名赫赫,他们在江湖上行走,与什么人物接触,对方都是客客气气,哪有似今日这般被轻视的!

这两个青年剑客奉命走出肆外,放眼一看,那血八卦齐空玄、玄蜃头陀、玉箫生、勾魂客涂森和玉城霞、连城壁二女等,分作四起,各各都是一派横傲之态。

那褚鹏飞在经天剑陆不凡门下排行第三,张洪排行第六,论起阅历经验,褚鹏飞早出道几年,比张洪强得多了。褚鹏飞见对方知道师父来头,但他们仍然这般嚣张狂傲,可见得必有所持。眼下师父和师伯都有要事在身,断乎不能久待。我和六弟二人这战不论输赢如何,最要紧的是别让他们耽误妨碍了要事。当下抱拳道:“诸位都是武林前辈,在下兄弟奉命请教高明,自是得益不浅。待会儿请教之后,还望诸位不吝指点疏漏,那真是不虚此行了!”他的话说得既得体,又有礼。

诸邪之中,勾魂客涂森及二女,还有玉箫生这两起,首先就面色大大好转,显然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满意。

褚鹏飞又道:“六弟,咱们常听师尊言道: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奇功绝艺不可胜数,咱们武当剑术虽是不弱,但限于每个人资质禀赋,总有疏漏欠缺之处,若得名家实地印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此是求上进的最佳途径。今日你我有此机会,定须用心,不可错过……”

这一番话只说得连那凶戾横暴的齐空玄、玄蜃头陀二人,也大为心平气和。

只有西儒裴宣面色如故,丝毫没有变化。要知此人出身于大伪教,天下间再没有比他这一派之人更善作伪的了,是以他神色不变,难测内心,实是不足为奇。

张洪却隐隐感到三师兄的话未免太软弱,只是当着外人,不便反驳,坏了尊卑规矩。当下道:“三哥说得是,俗语有道是笨鸟儿先飞,打旗的先上,待小弟先向这几位名家高手请教如何?”

褚鹏飞欣然:“好极了,只不知哪一位前辈先行指教?”他处处扣定了对方的前辈身份,用心良苦,最大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对方消泯敌意,来一场真真正正点到为止的印证武功。

西儒裴宣忽然c口道:“你们看着挑吧,自然是笨鸟儿先飞,对不对?”

褚鹏飞心头一震,忖道:此人一开口就挑拨是非,显然心怀叵测。哼,只要今日我褚鹏飞平安度过,日后自不免要单独找你姓裴的算算帐!

他心念一转,哈哈大笑道:“咱六弟这句话只说他自己,诸位可别放心上才好。”他答得又稳又快,轻描谈写间就化解了这一个结。

涂森接口道:“褚少侠这话甚是,涂某说句公道话,谁要找岔,最好直截了当找上正主,这两位少侠可没有得罪任何人。”他本来就没跟裴宣等连成一气,是以很愿置身事外。

裴宣这个老狐狸哪就这么容易就让褚鹏飞成功,当下微微一笑,道:“涂兄,你这话显然有所不知了,咱仍找岔与否心中有数,但他们武当派却有两招绝艺不是咱们招架得了的……”

涂森等人大奇,玄蜃头陀不服道:“是哪两招?你说来听听。”

褚鹏飞和张洪也露出好奇之色,可见得连他们也不知裴宣说的是什么绝招。

裴宣徐徐道:“这两招一是,‘能言善道’,一是‘低声下气’,你们瞧瞧,咱们可不是已经招架不住了么?”

玉箫生失笑道:“裴兄真有你的,咱们闲话少说,裴兄你亲自出手拆解他们这两招如何?”

西儒裴宣点头道:“当得如此,但玉箫兄最好先问一问别人意见。如果大家都信得过不才,有意交托不才办理,方敢应命。”他说的轻轻松松,其实言重如山。只因众邪全都同意由他出手的话,后果自是由大家负责。

玄蜃头陀首先道:“好,裴宣兄,洒家瞧你的。”那边血八势齐空玄也作个手势表示同意。于是大家一齐望着涂森,看他有何表示?

裴宣这一招手

第 2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裴宣这一招手法非同小可,真是恶毒y险到了极点。勾魂客涂森若不同意,便成为众人公敌。如是同意,便跟加盟屠龙小组无甚差别了。这几个人一旦与武当派结下深仇,便人人被迫须得互做声援不可。甚至不敢走单,以免惨遭武当派报复收拾。

涂森登时激起了邪恶好斗之情,心想,我们这一干人若是跟武当派别苗头,定必十分激烈刺激,哼,姓裴的何须得意,我难道是怕事之人么?当下狞笑一声,道:“裴兄请,涂某决不落后于人。”

局势忽然大变,这五派的凶邪已经联成一气,褚鹏飞徒然费了不少口舌心计,他的企图还是被裴宣一举粉碎了。

但西儒裴宣还不满意收手,迅即向玉箫生道:“玉箫兄,你何不问一问断肠府的意见?”

玉箫生恍然大悟,这一趟浑水若教断肠府置身事外,岂能甘心?于是朗声道:“程兄,王姑娘,你们怎么说?”

酒肆内那经天剑陆不凡眼睛正盯在火中莲王妙君面上,显然这个老江湖早就认出了程王二人。

程云松和王妙君对看一眼,彼此心中有数。一是外面那一干魔头拒绝不得,除非准备翻脸拼命。因此拒绝乃是既凶险又无此必要的做法。二是他们都动了真情,武功大大减弱,尤其是程云松早先败于展鹏飞刀下,对此体会更深。以他们目下的功力,可也惹不起武当派。

这正是拒绝固然不行,不拒绝也不行的局面,崔小筠伸手揪住程云松臂膀,轻轻摇头,阻止他答应。她这么一表示,程云松焉能违拂?王妙君吃一惊,心知那程云松一开口拒绝的话,登时得吃眼前之亏,那五派凶邪联手一迫,如何受得了?她盈盈站起身,柔声道:“玉箫兄,我们代表蒙老大追随诸位,但事有凑巧,小妹和程二哥都奉有严令,眼前略有不便。不过……”

她的声音柔婉动听,却远远传出去,音波震荡耳鼓。那红衣丑女、老道人和经天剑陆不凡都惊讶注视,红衣丑女道:“啊,好深厚的功力,陆不凡,她这一手是不是佛家狮子吼一类的神功?”

陆不凡点头道:“大概是吧……”白发童颜的老道人摇头道:“不对,那位姑娘使的功夫叫做阳关绝唱,练到登峰造极之时,听起来声音越发柔婉悦耳,但暗中却有摧心绝脉之威。受伤致死之人,定必心碎肠断,宛如阳关西出伤心而死一般,所以称为阳关绝唱……”

他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人人都听得呆了。老道人又说道:“这阳关绝唱虽然与狮子吼同属声音类的功夫,但却有上下之别……”

火中莲王妙君虽是佩服那老道人的渊博,可是对这个评语,却不服气,心想,我这阳关绝唱神功是断肠府绝学之一,外人认为是邪门功夫,其实却源出**神经,乃是正宗中土至高无上的神功之一,怎会比不上佛门的狮子吼?

当下说道:“这位老师父之言差矣,我听说那佛门狮子吼降魔功夫,就算练到最高境界,一吼之威,也不过使人陷于昏迷而已,不能杀敌于无形。故此若论威力,焉能比得上我这阳关绝唱功夫?”

肆内之人固然都不做声,连肆外玉箫生等,亦个个侧耳倾听。他们功深力厚,耳聪过人,是以肆内的对话,没有一句漏得过他们的耳朵。

老道人连连摇头,白发飞扬,说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佛门的狮子吼高明之处,正在于能够不伤人性命。而且陷溺邪魔道中越深,反应越烈。反之,光明坦荡之士,反应便弱。不过阳关绝唱一旦施展,不问善恶,玉石俱焚。我说有上下之别,其故在此。”

王妙君登时语塞,其余的凶邪们亦感到无话可驳。要知这些魔头虽是嗜杀好斗,但归根结底仍然晓得杀人伤生不是好事,是以不能不接受这个武当老道人的理论。

玉箫生道:“闲话休提,程兄王姑娘,既然你们代表大屠夫蒙兄答应联盟,也就够了。你们有事,不必勉强出手。裴宣兄,咱们大伙儿瞧你的啦!”

西儒裴宣哈哈一笑,顺手拉出腰间尺许长的一把折扇,迈步走到张洪面前,彬彬有礼地道:“张少侠,我裴宣先来讨教几招武当剑法,请张少侠无论如何赏个面子。”

张洪不似褚鹏飞雅善言词,但心中却知道这个姓裴的十分斯文的魔头,乃是今日的罪魁祸首,真是恨不得一剑把他刺个透明窟窿。只是口中却说不出损话,道:“裴先生好说了,请!”一反手拔出长剑,亮出门户架式,凝神待敌。

裴宣见他抱元守一,不露锋芒,沉厚中隐含凌厉,不禁暗赞,心想武当剑法果然不同凡响,这小伙子只不过深诸诀要,功力虽仍有限,却已有宗匠之风。

他心念一转,便道:“张少侠,咱们武林中人,印证武功本是平常之事,你我并非深仇大恨,总是点到为止便可,你意下如何?”

张洪点头称是之后,裴宣挥折扇扫剑点x,手法奇快,但毫不恶毒。张洪刷刷刷催剑攻守,霎时已拆了四五招。

肆内的老道人说道:“这位裴施主不愧是读书明理之人,陆师弟,你瞧他手底下很有分寸,这人很好……”

陆不凡现出啼笑皆非的神色,他明知西儒裴宣乃是大伪教一流高手,不但武功极高,更长作伪,判断这种人物,岂能只看表面?然而目下裴宣未露恶意,若是硬说他是作伪,又于理不合。若是不说,只怕这位天真未凿心眼老实的老师兄,误以为默认他的评论,上了这裴宣的大当。正在为难之时,红衣丑女c口道:“落松子,枉你是武当派耆宿,连这个大伪教高手西儒裴宣的作风也不知道。哼,他嘴上越说得好听,下手时就越恶毒,以我看来,你那个师侄今日定难逃生……”

老道人落松子讶道:“陆师弟,雷姑娘这话可是当真?”

陆不凡尚未回答,肆外传来裴宣的语声,他一面挥折扇点戳张洪身上x道,一面说道:“喂,喂,各位联盟弟兄,酒肆内有人一再诋毁不才的名誉,使我分心,你们焉可坐视不理?”

玄蜃头陀道:“对,咱们不能不管……”他目光一扫,便道:“齐道友,玉箫兄,咱们进去理论理论,这儿有涂森兄就行啦!”

齐空玄刚才一口冤气,正要找地方发泄,立刻应好。玉箫生却道:“依区区浅见,涂森兄最好也一块走,这一去就有三张嘴,不怕说不过人家……”事实上他们当然不是准备入肆斗嘴。

涂森还未表示,玄蜃头陀已道:“玉箫兄,你干吗胆小害怕了?凭咱们三个人还不够么?”他这一问乃是真心实意之言,以他想来,肆内红衣丑女等有三人,双方以一对一,应该是稳c胜算之局。

玉箫生道:“大师有所不知,咱们这一进去理论,人家说不过咱们老羞成怒之时,我且问你,武当派的经天剑陆不凡可不是凡庸之辈,他的经天十二剑叫谁来接?”

玄蜃头陀撇撇嘴,道:“咱们哪一个都行,好吧,陆不凡让给洒家应付。”

“但我看那老道人必定更为棘手,很可能是武当三圣之一。”

玉箫生道:“若是如此,凭咱们三人只怕也力有不逮呢!”

齐空玄道:“咱们何不进去问他一问?”

玄蜃头陀道:“妙极,咱们何必胡猜乱想……”

这三派凶邪同一心意,迅即走近窗前,与那红衣丑女等人相距只有六尺,彼此看得分明。他们都想瞧瞧那落松子、陆不凡等听了己方一番谈论之后,有何反应。

只见童颜白发的落松子,拙朴如常,面色毫无变化。自然在经天剑陆不凡的面上,更看不出端倪。

众邪心想那落松子乃是毫无心机之人,如果他真是武当三圣之一,听得秘密已泄,多少总有点儿异常。目下既然毫无异状,可见得玉箫生推论不实了。人人心中顿时大感轻松,因为武当派终究是天下著名的大门大派,能够在这一派被尊崇为“圣”的人物,自然最好别碰上为妙。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倒不是这些凶邪们胆小害怕。

玄蜃头陀哈哈一笑,大声道:“落松子,你是不是武当三圣之一?”

落松子愕然转眼看着陆不凡,问道:“武当三圣是什么东西?”

经天剑陆不凡态度沉着,微微一笑,道:“这是武林同道们错爱,给本派三个人的褒语……”

落松子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么是哪三个人,我是不是其中之一?”他胸无城府,竟然帮敌人查问三圣的内情。

陆不凡微笑答道:“师兄,本门之中从来没有人谈过这回事,你若是喜欢,就算是其中之一也无不可!”

落松子虽是一片纯真赤心,但并非无知之人,当下道:“师弟呀,你这话就大有不是了。想那‘圣’字是何等高妙境界?愚兄在本门中只不过是萤火微光,焉敢自封为武当三圣之一,你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经天剑陆不凡恭容答道:“师兄教训得是。”他目光闪电般从众邪间隙透过,只见西儒裴宣手中折扇挥洒自如,强劲的内力从扇尖透出,划戳之时,隐隐发出哧哧破空之声。不觉心头一凛,忖道:张洪剑术虽佳,无奈功力尚浅,碰上这等强敌,束手缚脚迟早落败。这一干凶邪成心找麻烦,不知是何道理?

他一方面替徒弟担心,另一方面却被众邪嚣张行径激怒,如果不是身有要事,又须得把这红衣丑女保护周全的话,非出手大大惩戒众邪不可。眼下形势迫人,雄风难施,只好说道:“玄蜃大师、齐真人、玉箫先生,我陆不凡今日若有礼貌欠周,得罪之处,还望诸位见谅,改日陆某登门谢过。”他眼光迅快一瞥稍远处的战圈,又道:“西儒裴先生名满武林,小徒们已领益非浅,陆某打算召回他们,这就上路。只不知这样做法妥不妥当?”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试过如今这般低声下气。

这么软弱的话,出诸武当名宿经天剑陆不凡口中,引起了一阵惊讶,展鹏飞最感失望,因为他一直希望陆不凡、落松子出手,假如这两位武当高手击溃群邪,诛杀其中一两名,则屠龙小组无形中涣散,等到再换人手组织起来,那决不是三五天之事。他便大有机会可以逃得远远了。

玄蜃头陀等三凶对望一眼,看看大家意见如何。他们虽然骄横自大,却不至于狂得连陆不凡也不放在眼中,何况那落松子显然也是武当派前辈高手,定必不好应付。

玉箫生一瞧玄蜃头陀和齐空玄的神色,知道了他们的心意。心想:这个现成的好人我为何不做?便道:“陆大侠,大家言语误会容或有之,还谈不上得罪的话。些须小事玄蜃大师和齐真人还有涂森兄诸位,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至于令高足方面,只要裴兄不反对,陆大侠尽管召回……”

双方气氛突然转变得相当友好,经天剑陆不凡的怒恨密藏心底,口中道:“诸位都是当世高人,行事手段果然与众不同。陆某人这厢先行多谢了。”

他们的对话都被西儒裴宣听去,这个老j巨猾的凶邪一听别人都有意与武当派修好,自己可犯不着独自结仇,他扇上的内力本已积郁凝聚重如山岳,使张洪剑势大滞,三招两式之内便将落败。这时暗暗收回内力,张洪登时松一口气,长剑威力徒增,一招“随波逐流”使出,招中有招,剑中套剑,但见三排剑影宛如波涛一般涌击而去。气势绵密中隐含辛辣,精妙之极。

裴宣大吃一惊,长啸声中,折扇上涌出平生功力,施展出罕得施展的“乱拨烟云”扇法,那柄折扇霎时幻化为三四十柄,真气激s,抵挡那三排剑浪。

张洪有生以来,这一招“随波逐流”已练过千万次,却从无一次能像今日这般称手,但觉心神与剑气浑成一体,灵畅无比,根本不须着意雕凿,那一波波的剑气,汹涌冲击,自然顺遂得有如沙上画图空中写字,挥洒自如。

敌人折扇上尖锐刺耳的真气破空声,好像是虚张声势。张洪一点儿感觉不到任何阻力,人随剑走,一眨眼间已把裴宣迫退了十六七步之远。

落松子凝眸顾视,喜动颜色。他深知张洪的内功尚浅,本来无法施展这一招应敌,但机缘巧合,乃是强敌引出他自然而然地使出来,是以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落松子对胜败看得不重,但师门剑法如此精微神奇,却使他崇敬赞叹不已。

西儒裴宣一口气退了十多步,此是从来未有之事,心中又惊又怒。但当时不退根本不行,折扇上惊涛狂浪似的内力发将出去,碰上层层波涌的剑光,宛如残雪向火,石沉大海一般,全无作用。

但一味后退固然是为势所迫,却又含有绝大危机,只要张洪剑势完全形成,那时节一泻千里,剑光到处,无坚不摧,强敌授首。裴宣自是深知此理,故此退了十五六步,便咬牙苦撑,折扇宛如狂风骤雨扫拍点戳,非得在这最后关头把对方的剑势挫滞一下不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厉啸连声,奋不顾身地封架剑光,这时哪里还有平日彬彬有礼的儒者风度,简直像疯狂了一般。

张洪催剑攻击时,这一招“随波”顺手吐刺,根本不假思索,竟是绵绵不尽,用不着变招换式。他终究功力未足,经验尚浅,是故,眼见裴宣发狂似地抵挡,不肯退避,不禁奇怪起来。心神一分,裴宣扇上内力相应增强,总算站稳了脚步,不必再往后退。

落松子心中叫声可惜,这一招若是让他老人家这么顺心应手的使出来,十个裴宣也没有命了。

陆不凡高声道:“张洪,速速收剑退下,不得无礼。”

张洪朗应一声,收剑跃开数尺。他仍然掌握主动之势,是以要退就退,毫无困难。

裴宣喘一口气,恚忿地向酒肆那边望去,心想刚才丢人出丑,其实都是被玄蜃头陀等人所累。

红衣丑女忽然说道:“怎么?你们不打了,是不?”

陆不凡忙陪笑道:“雷姑娘,咱们出门在外,当然不想多事。这儿几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红衣丑女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他们都是一谷二府三教六大邪派的人。”她当着众邪面前说那一谷二府三教是邪派,虽是事实,却不免有指着和尚骂贼秃之嫌。群邪还未有表示之前,红衣丑女又道:“陆不凡,我要你砍下那老妖道两条手臂,你还没有办好。”

齐空玄气得哇叫一声,骂道:“丑丫头,有本事你来砍砍看。”

玄蜃头陀也沉下脸,道:“陆大侠,这个女子出言不逊,十分可恶,你们最好别护着她。”

玉箫生暗觉奇怪,这红衣丑女何以一再惹是生非?她是什么来历?何以能支使得动武当派名宿高手?

陆不凡那么老练之人,这时也有着难以应付之感。他苦笑一下,向落松子说道:“师兄,雷姑娘定要小弟得罪这位齐真人……”

落松子疑惑道:“为什么呢?一定是那位齐真人大大得罪过雷姑娘,要不就是你使雷姑娘生气了,故意弄个难题给你……”他的话简直叫陆不凡啼笑皆非,但揆诸情理,当真唯有这两点解释才说得通。陆不凡烦恼地叹口气,还未开口,落松子又说道:“可是这两点我瞧都不对,首先齐道友刚刚才见的面,愚兄一直在场,没有听到齐真人对雷姑娘说什么无礼的话。后来虽是怒喝了两声,那也是受激而发的……”这位童颜白发的老道人又道:“其次,师弟你一路对雷姑娘奉命唯谨,从无一个不字,如此怎会触怒雷姑娘呢?”

他忽然推翻了自己假设,听来虽是有理,却不免有叠木架屋多此一举之嫌。齐空玄忍不住问道:“落松子道兄,你究竟想说什么?”

落松子捏住额下白须,从容不迫地道:“我瞧雷姑娘九成是心里忽然糊涂了,所以无端惹是生非。”

陆不凡急得心中直叹气,忖道:难道我不知道她故意惹是生非么?哪还用得着你老哥哥长篇大论的证实呢!唉,唉,这丑八怪一怒而去的话,我们师兄弟拔剑自刎也不能补偿万一,老哥哥你少说两句行么?他只是在心中埋怨,口中还真不便说出来。只见红衣丑女那张面孔变得更丑了,显然十分生气。陆不凡已感到大祸临头,背上沁出阵阵冷汗。

红衣丑女果然开口道:“陆不凡,你说一句话,只要一句话,砍不砍下这个妖道的双臂?”

陆不凡苦着脸,道:“我……我……”

落松子理直气壮地c口道:“当然不行啦,雷姑娘,那齐道友的两条胳臂砍了下来,你就算能给他接上,那一阵疼痛也实在难当得很。”他一本正经讨论这个问题,全场之人不禁泛起啼笑皆非之感。

红衣丑女冷冷道:“我才不给他接上断臂呢,哼,你瞧瞧他那副面孔,横纹贯颧,眼皮浮肿,乃是天生y恶之相,不知多少妇女被这妖道糟蹋过,老妖道,我有没有冤枉你?”

她最后一句大声向齐空玄询问,问得无稽之极。

众人初时觉得红衣丑女太以荒唐,旋即醒悟她分明要激怒齐空玄,迫他非动手硬干一场不可。刚刚想通,那齐空玄一声怪叫,跃近窗处,袍袖拂处,一团劲风直扑红衣丑女,口中骂道:“丑八怪,老子我一辈子找不到女人,也不会要你,你放一百个心……”

落松子吹一口气,大声道:“使不得,齐道友千万别得罪雷姑娘……”他吹那一口气时,因是坐在红衣丑女后面,带动了红衣丑女的头发,故此人人看得清楚。

只见红衣丑女安坐如常,齐空玄以大北斗神功化入衣袖内那一团劲力,竟不能抵达红衣丑女的身子。

齐空玄心头一凛,退开两步,回顾玄蜃头陀、玉箫生、涂森等人,道:“我要剥那丑八怪的皮,但武当派从中阻挠,你们怎么说?”

玉箫生微微一笑,道:“齐真人,你尽管放心,我们就算不好意思帮你欺负一个卑贱女子,却也不容别人碰你一根汗毛。咱们等着瞧,人家不来生事则已,若是走出酒肆挑战,咱们大伙儿拆他的骨,剥他的皮……”

玄蜃头陀、涂森等人都同声附和,他们明知玉箫生乃是看准了那红衣丑女仍然会迫陆不凡出手,所以事先叫破,摆下联手阵势,看看那陆不凡到底如何决定!人人都是同一心思,务必弄清楚陆不凡敢不敢违抗红衣丑女的命令?如果他不敢违命,竟然不惜与六大邪派一群高手结怨,则这个红衣丑女的来历,实在太教人惊奇了,自是不能不查个明白。

红衣丑女冷冷地瞪着陆不凡,道:“陆不凡,我在这儿等着呢!你去不去?”

经天剑陆不凡一咬牙,起身向肆门行去。

这时肆内肆外之人无不惊疑交集,屏息看着他的行动。

突然一个清脆温柔的声音道:“陆大侠,等一等……”人人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崔小筠已经站起,满面关怀之情,看来除了清丽绝俗之外,另有一股感人的体贴温柔。“外面那些人说过,你若是踏出酒肆挑战,他们就一齐对付你,你没听见么?”

陆不凡脚步停在门槛内,只须一步就可跨出门外。他道:“陆某人听见了,姑娘的好意陆不凡感激不尽,只是我目下为势所迫,明知是刀山油锅,也须上前!”

崔小筠摇摇头,说道:“陆大侠这就有点儿不对了,那位雷姊姊的话你根本不必听从,你岂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仍然说得十分温柔真诚,教人不忍讥笑她迂腐浅见。

陆不凡深深叹一口气,道:“姑娘有所不知,人生这等无可奈何之事,屡见不鲜,陆某不幸遭遇上了,只好认命。”

崔小筠道:“假设你是丹心热血的大忠臣,辅弼着一个年幼无知的小皇帝。忽然有一天这个小皇帝胡言乱语,要你去做人神共愤的恶事,你做是不做?”

陆不凡不假思索,应道:“我当然极力劝谏,宁死不为!”

崔小筠道:“对呀,小皇帝的胡闹,叫做乱命,忠臣不奉乱命,在史书上不胜列举。你堂堂一代大侠,却为何要听从雷姑娘的乱命?”

人人都不做声打岔,看看陆不凡如何回答。

不过齐宝玄已经决定,纵然陆不凡听从崔小筠的劝告,他仍然不肯与那红衣丑女干休。

陆不凡迟疑了一下,才道:“姑娘的好意我省得,但此事一言难尽,唉……”

这位鼎鼎大名的经天剑陆不凡的言语态度中,已强烈表示出他为了某种原因,宁死也不敢违逆红衣丑女的命令,忍书生程云松心中大惊,忖道:崔小筠心慈性善,苦苦相劝那陆不凡不要听从红衣丑女的命令,殊不知人生十分复杂,往往良言招祸善意招忧。那红衣丑女很可能一气之下,命令陆不凡来对付崔小筠,看这情形陆不凡不敢不听她的话,我目下动了真情,功力大损,定难与陆不凡这等强敌颉颃,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当下起身说道:“小筠,咱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俗语有道是救人如救火,快快动身走吧!”

王妙君也跟着起立,道:“是啊,我们不能误了大事,一齐上路吧……”

展鹏飞很想再看下去,他久闻武当剑法,天下无敌。而且他奉师父遗命,本来就是要往武当山紫霄宫,求得五行派残缺的内功心法,以便与世仇快剑门作最后一战。现下便有武当名家高手在此,他怎不想先瞧瞧武当的绝艺?但回头一想,六大邪派的屠龙小组实力强大,这些魔头们个个功深力厚,练有绝艺,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若是被他们看破了真面目,只怕难逃毒手。利害相比之下,还是速离此地为妙,于是他也站起身子,崔小筠见大家起座,她生性温柔随和,便也起座。

陆不凡巴不得断肠府的人离开,少了两个敌手,就少几分危险,所以心下十分赞成,决不出言拦阻。谁知红衣丑女冷冷说道:“程云松,王妙君,你们要走便走,本姑娘不强留你们。但你们的同伴,却不许走。”

酒肆内忽然发生事故,外面众邪都看见听见,所以齐空玄忍怒稍候,等断肠府这一笔帐算清再说。

程云松陪笑道:“雷姑娘,在下这两个同伴跟别人不相干……”

红衣丑女明亮异常的目光转到落松子面上,道:“落松子,那断肠府的程云松和王妙君恶名昭彰,以虚情假意毁了不知多少纯洁男女,现在他们还想拐跑这两个年轻男女。我告诉你,你过去把他们撵走,留下他们的同伴,算得是一件大功德。”

落松子哦一声,众人眼中一花,只见这个白发童颜的老道,已经站在程云松等人的桌子边。这一手大移挪身法神妙无双,程云松、王妙君久经大敌,一望之下,已知这个老道人内功之精深,已到了难以测度的程度。

展鹏飞心中大为折服,突然一窥绝艺之意蓬蓬勃勃地涌起来,不可遏阻,当即坐了下来,说道:“妙君,既然形势如此,你们先走一步,我们在前途会合便了。”他生怕王妙君仍然留在此处,说不定被众邪要挟出手,与武当派为敌,所以索性叫她先走。

王妙君省得此意,心中一阵甜蜜,感到展鹏飞心里并不是没有她。自己的一番真情,到底没有白用。

崔小筠也坐下来,向程云松盈盈说道:“你们走吧,这样便可以洗脱拐诱之嫌了,对不?”

陆不凡实在不想与断肠府树敌,c口道:“这位姑娘说的是,既然大家清清白白,我陆不凡担保留下的两位不久便平平安安回去!”

程云松、王妙君一齐窃喜,有陆不凡这句话之后,就算展鹏飞身份被拆穿,他也不能坐视群邪加害。这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一齐向红衣丑女、落松子、陆不凡颔首为礼,接着迅即出肆去了。他们刚才已跟群邪说过奉命办事,是已无人挽留他们。

红衣丑女喝道:“陆不凡,你这一次又拖了不少时间,想来你心中越想越害怕,是不是?”

经天剑陆不凡长笑一声道:“雷姑娘之命陆某焉敢有违!”笑声中大步跨出肆外。他已下了决心,不管是对是错,此事已无须迟疑顾虑,是以胸中舒坦,露出了豪侠本色。

众邪见他出来,略略退开,腾出动手的地方。

齐空玄哪肯示弱,独自迈前一步,凶毒的目光凝注陆不凡面上。他们说不说话都是一样,就算非说不可,也不过是几句场面话,不须费心思索。是以在心理上来说,这正邪两大高手已经进入交战状态了。

西儒裴宣出人意料地哈哈一笑道:“陆大侠,令高足剑法精妙,不才甚感佩服,还想再领教一场,只不知陆大侠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连众邪方面都觉得很泄气丢人,以西儒裴宣的身份,跟褚鹏飞、张洪等动手,已经很勉强了,何况第一次已吃过亏,哪好意思再搦战呢?

陆不凡实在忍不住讥讽道:“裴先生你太看得起劣徒啦,他们都是初生之犊,见识浅薄,只怕当不起你的教训。”

裴宣面色如常,若无其事,说道:“印证武功原是我辈家常便饭,咱们用不着太客气见外,便请两位小侠一齐出手赐教如何?”

原来他这回是要以一敌二,大家觉得还说得过去。

褚鹏飞、张洪跃跃欲试,他们年轻气盛,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何况裴宣曾被张洪杀得脚步不稳,都觉得这个妖人虽是著名,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但陆不凡阅历丰富,老谋深算,明知若由徒弟先行出战,这两个孩子只有自己的五六成功夫,大场面的经验又不够,既容易折了本派威风,同时他们的伤亡,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心理。

当下正要拒绝,忽听裴宣又道:“陆大侠毋须过虑,印证武功是点到为止,又不是以死相拼。再说令高足们总不能一辈子在你羽翼之下啊,对不?”

陆不凡心念一转,点头道:“褚鹏飞,张洪,你们向裴先生请教几招!”

那武当派两个青年剑客应声而出,掣剑在手。

西儒裴宣一手捏着折扇,一手抄起衫角,飘洒行出,风度儒雅。

褚鹏飞见他目光闪烁流动,隐含恶毒之意,心中大为警惕,当下摆出门户,道:“武当晚辈褚鹏飞、张洪,敬请裴先生指教!”

张洪见他长剑平胸,便知师兄暗示自己施展两仪剑法应敌,不敢怠慢,剑尖斜指敌人眉心大x,欲吐未吐。这两人剑式一攻一守,合将起来,变成极厉害的招数。

裴宣冷笑一声,心想:你们再也没有施展刚才那一招凌厉剑法的机会了。他虽见那褚鹏飞、张洪二人联手剑式极为严密,却不放在心上。因为世上各事各物必有正反两面。他们是越配合得好,剑法无懈可击。则进攻之时,便少有奇兵,像早先张洪那种威撼三军的一剑,绝对不可复见。

他身形微向左方倾侧,似是迈向左边,其实脚步一动,已经绕到右面,一招“映带山河”,右手扇尖疾点张洪左腰要x,左肘向后方向撞出,袭取褚鹏飞臂弯。

褚鹏飞、张洪同门习艺,已达十余年之久,联手上阵,两人剑法纯熟合拍得天衣无缝。只见褚鹏飞一招“大道为歧”,剑光飘洒变幻。张洪一招“囊萤映雪”长剑守定了“乙木”、“戊土”两处方位。

裴宣霎时有如陷身蛛网,拧腰一旋,袖拂扇扫,从剑阵中闪退出来。他乍退又进,一招“人面桃花”,明攻褚鹏飞,暗里却以张洪为真正目标。这时他已施展出平生绝艺空亡无稽扇法,一共三十六招,招招不尽不实,荒诞虚假,手法之诡奇多变,一时也难说得尽。

褚鹏飞张洪两人方位一交错,攻守互易。裴宣登时徒劳无功。但他继续施出空亡无稽扇法,他身形飘忽,手法诡变,在武当派两柄长剑中,倏然出没,竟是攻多守少。

齐空玄看了六七招,心下暴躁起来。那裴宣虽是攻多守的少,但那两个武当年轻剑客联手剑阵严密无比,裴宣功力固然深厚,但要击败他们,最快也要五六十招之后。

这个七星教的妖人念念不忘红衣丑女的侮辱,恨不得早早打发了武当派之人,拿下那红衣丑女,痛加折磨,才消得胸中这口恶气。

他铁牌一摆,向经天剑陆不凡道:“陆大侠,我素来性急,不耐烦久等,咱们这就动手。”

陆不凡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本人当然奉陪。”

他也有他的打算,假如能在短时间内收拾了齐空玄,可收先声夺人之威,对褚鹏飞、张洪二徒,大有鼓励作用。

他们说打就打,齐空玄的八卦铁牌鼓荡起凌厉风声,迎头砸落。陆不凡长剑轻轻点,“叮”地一声,竟把重逾山岳的铁牌震起两尺。齐空玄招中藏招,左手长袖一拂,使出大北斗神功,一股潜劲袭取敌腹。

陆不凡剑势稍稍切落,一阵冷风从剑锋发出,像帘幕一般遮断了下三路空位。齐空玄长袖上的大北斗神功碰上这阵剑气,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空玄脚踏八卦方位,东转西绕,快逾闪电。手中的铁牌宛如狂风骤雨般攻出。却见陆不凡长剑光华如匹练,在那千万重牌影中矫矢往来,毫无阻滞,这两人一动手,陆不凡已显示出深厚凝实的功力和精妙的剑法,远非褚鹏飞和张洪可比。

玉箫生略一移动,挤近玄蜃头陀和涂森,轻轻道:“两位瞧这陆不凡剑法如何?”他不提诸张二人,可见得那裴宣已稳占上风,决无凶险可言。

玄蜃头陀低哼一声,道:“洒家看来齐道兄只怕真正碰上扎手强敌了。”

玉箫生道:“大师说得不错,齐真人若在平日,大概还不至于吃亏,但刚才与涂兄比了一场,内力方面要打折扣了。”

勾魂客涂森道:“对方还有一个尚未出手,咱们须得全力提防这个老道,恐怕不能分出人手帮齐真人的忙。”

玉箫生微微一笑,道:“涂兄这话也不尽然,落松子功力剑术就算比陆不凡高一倍,但凭你我加上贵教两位姑娘之力,就足以应付有余。反而经天剑陆不凡这等人物,很难料理……”

涂森、玄蜃头陀都一愣,念头电转,晓得玉箫生必是胸有妙计可以克制落松子,否则怎会反转过来说那功力较弱的陆不凡还难应付。

玄蜃头陀问道:“你是不是要洒家出手助战?”他用下巴向陆不凡齐空玄那边伸一下。

玉箫生道:“不,大师你在一旁照顾,哪一边的敌人现出败象,你就赶去出手,务在一招两式之内,终结战斗。”

玄蜃头陀和涂森都听不懂,玉箫生不暇解释,又道:“现在咱们猛喝彩叫好,好教那两个年轻小伙子分心,裴兄便有机会了。”

洒肆内的红衣五女自言自语道:“那些妖孽们交头接耳,定是有什么y谋诡计。”话声方落,玉箫生等三人的喝彩叫好声震天价响将起来。

展鹏飞等人留神一看,那喝彩之声并不限于替齐空玄助威,经天剑陆不凡每出妙着佳作,照样有人大声喝彩叫好,而事实上陆不凡剑术精湛,内力深厚,一开始就占了上风,故此喝彩声竟是为他而发的多,为齐空玄的少。

这等情形实是大大不合情理,纵然邪派人物反复无信,j诈自私。却也不至于弄到这种敌友不分的地步。越是奇怪不合道理,这里面越有文章无疑。

展鹏飞忍不住说道:“难道这些邪教高手个个都发疯了?”

落松子眼看师弟陆不凡占了上风,那边褚鹏飞、张洪两名师侄虽是守多攻少,但师门剑法十分精妙,他们仗着剑法威力短时间内决可无虞,故此心中大为欢畅,随口问道:“你说谁发疯了?”

展鹏飞对这武当名宿前辈不敢失了礼敬,忙道:“晚辈说玉箫生他们,您老人家听听,他们竟然给陆前辈喝起彩来……”

落松子道:“印证武功之际,哪一个有佳妙招式就给哪一个叫好,这有什么奇怪呢?”这位心地淳朴的老道人直到此时,还当真认为陆不凡齐空玄是在印证武功,展鹏飞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眼睛一转,只见崔小筠凝目观战,面有疑色。知她生性也是良善纯真,断断测不透那些凶邪们的y谋诡计,于是不知不觉转眼向红衣丑女望去。

那红衣丑女也恰好在瞧他,两人目光相触,展鹏飞微微觉得奇怪。心想:她眼光特别明亮,不足为奇,但我为何感觉似有点儿奇怪呢?啊呀,是了,她眼波之中,好像对我有一份关心之意。我与她素不相识,这一辈子从未谋面,她如何对我会有关心之意?

那红衣丑女面上却无丝毫表情,说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其故安在?”

展鹏飞不禁想念起鼠精孙小二来,此人见多识广,机灵无比,又最擅长观测人心,他若在此地,必能瞧出这帮凶邪的用心。

忽听落松子道:“不好了,褚鹏飞他们要输啦……”他心情一紧张,不知不觉站起了身。

只见褚鹏飞、张洪二人,在西儒裴宜的折扇之下,狼狈招架。他们不知如何分开了,不能联手施展两仪剑法,顿时被裴宣一轮急攻,杀得遍体冒汗,连连遇险。这两个青年剑客的剑法都失去沉凝稳健的特色,下盘浮动,故此被裴宣迫得团团乱转。

落松子又气又急,气的是这两个师侄剑法散乱,分明心气浮躁,正好犯了本门第一大忌。平日练剑之时如果犯了此错,非痛责三十大板不可。急的是那裴宣趁机猛攻,紧紧抓住他们的弱点,不肯放松半分。照这样再斗下去,褚鹏飞他们非得命丧当场不可。

老道人一晃身从窗子飞出去,人影连闪,劲风急袭,却是涂森乌黑无光的长剑和玉箫生的玉箫,分向他胸前“鸠尾”,右肩“云门”两处x道猛攻。落松子身体一侧,让过乌剑刺胸的一招,拼着手臂挨上一记玉箫,也要冲破两人的防线,赶去援救两名师侄。谁知剑气森森交叉拦住去路,原来是玉城霞、连城壁二女。她们一双长剑交叉补位,恰到好处地拦截了落松子去路。

落松子缩臂反手一点,快逾闪电,指尖点中了玉箫,把这兵刃荡开。原来他武功精纯之极,招随念起,一瞧已冲不过去,犯不上硬挨敌箫一击,这时才招架玉箫,居然还能及时化解。

玄蜃头陀看得清楚,禁不住大声喝彩。他声音响亮震耳,故此现下虽然只剩下他独个儿喝彩叫好,声势依然不减。

玉城霞、连城壁二女猱身扑攻,双剑连续出招,又快又狠,招式十分y毒。玉箫生和涂森这两高手也没有闲着,分从左右两侧凌厉来攻。迫得落松子袖拂掌拍,抵挡这四股兵器,一时已无余暇支援褚鹏飞和张洪二人了。酒肆外剑气刀光,铮铮之声不绝于耳,杀得好不热闹激烈。

西儒裴宣对付诸张二人,一则占了上风,二则武当援兵已绝,更无后顾之忧。这时哪肯放过千载难度之机,看准了褚鹏飞剑式变化,折扇倏然欺入,疾抹咽喉。他内力深厚,蕴蓄扇上,这一下若是抹中,不啻以锋利快剑削割一般。

褚鹏飞一仰身子,长剑变为“仰观星斗”之式。那张洪已自左侧抢到,长剑电刺裴宣左腿“风市x”。

裴宣早已算定这两人的一守一攻必是如此,猛可旋身斜斜滑开三尺,竟比两柄长剑都快了一线。

诸张二人双剑用老,还险险伤了自己人,都啊了一声。张洪急急闪躲时,眼前一花,一件物事迫面扑到,不觉骇一跳,本能地闪闪开去。这时裴宣折扇长臂激点,微响一声,点中了褚鹏飞肩头。同时左手五指宛如龙爪,抓中急忙闪避中的张洪手腕。张洪运劲一挣,裴宣一送一带,“喀嚓”一响,肘骨折断,还被一股y劲带动身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第 2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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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褚鹏飞肩上也是鲜血淋漓,原来他被扇尖点中之际,使出师门内功心法,肌r筋骨一齐扭缩,沉下两寸,是以没有被扇尖点中x道。但裴宣扇上内力奇重,锐利如剑,因此划破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冒。

裴宣这几下手法经过千算万虑,自以为万无一失,哪知既不曾拿住张洪,亦未点倒褚鹏飞。因此对武当派正宗内家武功,不禁暗暗佩服,只见张洪在地上一个翻滚,飞跃而起。裴宣从地上捡起一块头巾,拍拍灰尘,戴回头上。原来刚才他使一招诡计,猛一摇头甩出头巾,直扑张洪面门,迫他侧闪自投罗网。

酒肆内其实已无援兵,只剩下红衣丑女以及展鹏飞、崔小筠等三人。褚鹏飞十分镇定,沉声道:‘六弟,咱们先包扎,再应战。”

张洪肘骨折断,阵阵奇疼攻心,强自忍耐,连哼都不哼,但面色惨白,额上汗珠直冒。

崔小筠急忙起身,道:“我会接骨治伤,让我来帮忙……”

张洪望她一眼,眼中不禁露出感激之色。

褚鹏飞却面孔一板,道:“我武当弟子自己也会治伤,不用你帮忙。”他见崔小筠适才与断肠府妖人在一起,神情亲密,便把她也认作妖邪,所以不愿领她之情。

崔小筠感到他口气冰冷,神色不善,不禁一怔,不明白这个人为何怨厌于她?

展鹏飞江湖阅历比她丰富百倍,一望而知褚鹏飞的心情,便道:“崔小筠,你未必治得好他们的伤势,别要弄巧反拙。”

崔小筠道:“但他们都负了伤,动手包扎时有所不便啊……”

展鹏飞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他们自有办法。”

褚鹏飞不觉凝目打量展鹏飞一眼,心想:这厮看来似是乡间少年,想不到为人十分老练,他究竟是什么人?”

红衣丑女冷笑一声,道:“喂,你们过来给我瞧瞧。”

褚鹏飞明知她叫的是自己兄弟两人,但他心中实是对这个女子厌恶怨恨之极,不愿让她治伤,故此佯作不知她叫的是谁,径自收起长剑检视六师弟张洪的伤势。

红衣丑大怒声道:“褚鹏飞,你们耳朵聋了是不是?你师父不在这儿,你就向我放肆起来么?”

她抬出陆不凡之名,褚鹏飞不得不忍气吞声改变主意,当下向她挤出一丝苦笑,道:“雷姑娘是叫我们么?”

红衣丑女道:“当然啦,别人又没有受伤,哼,脓包之至,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





第18章 对面论贵妍天池药宫

褚鹏飞心中恨不得打她两个耳光,却又没奈何地扶着张洪走过去。

红衣丑女坐着动也不动,就那样子地瞄了一眼,道:“让他坐下,伤臂向着我这边。”等张洪坐好了,忽然伸手捏住肘骨拆断之处。

她的人虽难看,但那只掌雪白柔美,五只手指仿佛如玉葱一般,十分好看。

褚鹏飞见她出手鲁莽,又惊又怒,耳中准备听到张洪惨叫声,谁知张洪长长透一口气,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紧紧皱着的眉毛也放松了。

褚鹏飞愣一下,心想:她一出手就抓落伤处,以常理而论,六弟应是疼痛难当,伤势恶化才对。但六弟居然立止伤痛,世间焉有如此神奇手法?

他念头刚转完,红衣丑女冷笑声:“褚鹏飞,你们不过是井底之蛙,哪知我本门神通绝学,你再瞧瞧姑娘手段!”说着,另一只手拿起茶盅,含了一口茶水,噗地喷出。那口茶水化为一片水雾,s中了褚鹏飞受伤肩头。

褚鹏飞本可以闪开,但他一来还扶着张洪,二来已见到红衣丑女回春妙手,心理上失去抗拒之意。故此任得她一口茶水喷在肩头。但觉一片清凉透骨透心,原本那阵火辣辣的剧疼,登时消失。

他掠讶得双眼圆睁,一时不知说什么话才好。像红衣丑女这种疗治创伤的妙法,简直是匪夷所思,比之著名的符水治病之法还要神奇得多。

红衣丑女把面前的茶盅一推,向张洪道:“喝下去。”

这盅茶是她喝过的,若在平日,张洪死也不肯喝。但眼下目睹她医术之奇,心中折服。根本忘了男女之嫌以及她的丑陋,就像遵医服药一般,取过茶盅,一饮而尽。这半盅茶一入口,但觉清香芬芳,精神为之一振。

红衣丑女随手一抓一扯,只听裂帛一声,褚鹏飞衣襟被扯下了一长条,齐齐整整,恰好作裹伤带之用。看她手法之纯熟,好像平日练习有素,专门扯下衣襟用来包扎创伤似的。她轻轻一抖,长长的布带搭在张洪断骨处,另一端绕过张洪颈脖,再连结起来,便稳稳地吊起这条断臂,手法既利落又牢固,比之人家小心包扎还要妥当美观得多,而她费时统共只不过一眨眼工夫而已。

展鹏飞忽发奇想,暗忖这红衣丑女治伤手法如此高明,若是官军之中有这等人才,负伤的官兵可以立刻行动,伤亡必定减少数倍……

只听红衣丑女道:“张洪,你七日之内,不许震动伤口,便可恢复如常。”

张洪恭容躬身道:“雷姑娘医术如神,在下拜谢大恩。”

褚鹏飞也行礼道谢,红衣丑女别过头去,望向肆外,理都不理他们。

这时肆外拼斗形势已变,经天剑陆不凡方才是独斗齐空玄,但自从褚张二人负伤退下,在一边喝彩的玄蜃头陀立刻出手增援,竞与齐空玄二人联手对付他。

另一方面落松子空手力斗涂森等四人,他掌拍袖拂,随手出招,却是内力重逾山岳而又绵绵不绝,看来并无赫赫之威,但敌方四人空自风飙电掣全力进攻,却全然无隙可乘。武当高手最令人忌惮的不在拳剑招式,而是这绵绵不绝气脉悠长的正宗内功,落松子的手法没有惊世骇俗之作,然而由于内功精纯深厚无比,随便一拍一拂,都含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酒肆内诸人都随着红衣丑女向外面瞧看,褚张二人不禁大为担心,褚鹏飞低声嘱附张洪道:“六弟,你不宜用力出手,且在此等候,我得去助师父一臂之力……”

红衣丑女哼一声,道:“你本事不济,最好自量一点,不要去惹那些邪派高手。”

褚鹏飞心中大怒,但碍于她治伤之恩,不便出言回敬,强自忍耐下来,提剑便行。

红衣丑女喝道:“站住,我的话你没听见么?”

褚鹏飞气得果然站住了,却见对方连头也不回,大刺刺地望着外面。他正气得不知如何才好之时,只听她又道:“哼,以你的本事,这一出去,自己送了性命不要紧,还要害死你师父他们……”

这话亦有份量,显然有什么道理在内,褚鹏飞本非鲁莽之辈,心想:她治伤手法我若不亲见,决难相信。可见得世上之事,很多不是想象得到的。这个丑女的话,我不可忽视……

要是换了别的年轻人,受此冷傲奚落,早就气得发昏冲出去了,这褚鹏飞自幼修习武当心法,学的是性命双修之道,故此涵养比同年纪的人高明几倍。他硬是忍住这一口怒气,说道:“雷姑娘话中隐含玄机,在下见识浅陋,不能测度,还望明示。”

红衣丑女眼睛转回他面上,细细瞧他一眼,才道:“你在武当门下,将来必有大大成就……”她是照事论事,从褚鹏飞的涵养中,看出他适合修习武当心法,故此断定他异日定有成就。“我告诉你,”红衣丑女又接着说道:“刚才裴宣为何抢先与你们动手?后来他们为何高声喝彩?这两个疑问,我现在才想通了……”

她的话乃是分析目前拼斗之事,不算是闲话,所以褚鹏飞更有耐心听下去。红衣丑女转眼望着展鹏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说的两个疑点,你解说来听。”

展鹏飞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才好,但为了不让她轻视,更为了不希望她像对待褚张二人那样对待自己,便道:“在下姓云,名平……”他接着道:“以在下看来,裴宣j伪恶毒。再度搦战之举,为自己则可避免与陆大侠及落松子真人这两大高手动手,少去很多危险。为大局则希望击败这两位兄台,最好能生擒活捉,便可扰乱威胁陆大侠他们了。”

红衣丑女大为激赏地拍案道:“对,他正是此意。”

展鹏飞又道:“至于其他的人大声喝彩,用意乃是迫使褚张二位分心。因为褚张二位在强敌迫攻之下,无暇查看陆大侠的情势,听到邪派人喝彩叫好,心中有了主见,深信必是师尊情况不妙,于是大为分心,以致被裴宣所乘,负伤落败。”

他分析得清清楚楚,话中更开脱了褚张二人之败,不关武功,而是中了诡计分心。

褚鹏飞、张洪心中大为受用,不觉对这个乡下少年大生好感。

红衣丑女却不客气的指出来道:“他们明明是功夫不行,武当心法以养气为主,气凝则神定,与敌人生死相拼之时,必能专心一志,身外声闻景象全然不入我心,这才算得是武当门下。哼,他们不但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地步,甚至对人家的喝彩声生出诸般妄想,致遭辱败,当然是功夫太不济了。”

张洪气得咬紧牙关,褚鹏飞却凝眸寻思,但觉红衣丑女之言,真是一字不能改,心中豁然如有所悟。

红衣丑女又道:“褚鹏飞这一出去,裴宣正好全力擒下他,用来威胁陆不凡,所以呀,他还是别逞匹夫之勇为妙。”

褚鹏飞拱手道:“雷姑娘说得是……”

红衣丑女冷笑一声,道:“别忙,你光是不出战,还不能收扰乱之效。我要是你,定必带了张洪寻道遁走,一来使敌人疑心你们去召援,二来陆不凡落松子一看已无后顾之忧,便可进退自如地放手大拼。三来你们都已负伤,难道往后在路上还要师父服侍你们不成?”

张洪抗议地道:“三哥,咱们不能走。”

褚鹏飞道:“对,咱们若是先逃,岂不弱了师门威望?”

红衣丑女目光转到展鹏飞面上,问道:“云平,你的看法如何?他们该不该走?”

展鹏飞微微一笑,道:“若论兵不厌诈,这两位兄台自应迅快逃走,改变主客之势为是。反正双脚长在身上,事后仍然可以回转来会合。只是名门大派有许多讲究,外人不易明白,所以他们不肯走,亦自有苦衷,不能怪责他们不够通权达变。”

张洪茫然若失地看他一眼,褚鹏飞心念一转,摇头道:“六弟,咱们还是不能走,就算送了性命,也须护卫雷姑娘周全。”

红衣丑女哂道:“用不着替我担心,我既敢招惹那些妖人,就有自保之道。你们不妨用脑袋想一想,以经天剑陆不凡的地位,还给我呼来喝去,哼,我若是没有一套本事,行吗?”

褚鹏飞一听有理,目光迅速四下闪动,只见靠溪流那边树木苍郁,极好藏身,决意退入其间,遥遥监视这边形势,如果红衣丑女危急,他们再现身驰援不迟。他当机立断,道:“好,六弟,咱们这边走!”说罢,跃出临溪那边的窗外。张洪迟疑一下,也跟着去了。两人身影迅即没入树林中。

西儒哈哈一笑,道:“陆不凡,你的两个徒弟夹起尾巴逃跑啦!”他的话声以内力迫出,字字送入激战中陆不凡的耳中,故意用此侮辱之言,气他一气。哪知陆不凡反而精神一震,刷刷刷一连数剑,迫退了玄蜃头陀,还险险刺伤齐空玄。裴宣募然醒悟,知他已无后顾之忧,心意集中,故此剑势增强。当下在心中骂自己一声“混蛋”,折扇一摇,迈步迫近战圈,显然要c手助战。

展鹏飞眼见落松子和陆不凡力拒一众强敌,招试精奇奥妙,内力深厚,揣度之下,又悟出不少道理,心中好生钦佩,尤其是陆不凡的长剑,宛如长江大河般滔滔滚滚,力敌齐宝玄和玄蜃头陀两大高手,看来尤自留有余力。

落松子出手如电,内力激荡旋卷中,敌方四件兵刃全然近他不得。突然听他叫了一声,展鹏飞错愕看时,只见他像大鸟般跃起半空,到了两丈来高,身形向前倾屈一下,平平飞出两三丈,落地时已是远远撇下众邪,脚不沾尘地奔去,眨眼不见踪影,去势之快,难以形容。

勾魂客涂森仰天大笑,道:“玉箫兄以箫代指,贵谷绝技天下无双,我瞧那老道这一下伤得不轻。”

玉箫生应道:“这老道武功高强得紧,幸得涂兄和两位姑娘同心协力相助,区区才侥幸得手,哈……哈……”

他们这一说一笑,陆不凡听了心头大乱,想不通以师兄的修为能耐,如何会伤在这几个人手中?以他想来,涂森这一方虽是有四人之众,但实力最多不过跟玄蜃头陀、齐空玄二人相若,自己尚且能从容应付,落松子武功通玄,焉有不胜之理?

西儒裴宣看出便宜,出扇攻去,口中道:“陆大侠啊,目下落松子败走,两位高足也先行遁逃,剩你孤身一人,何必再斗下去,咱们各自罢手,客客气气的谈和可好?”他说得诚恳可亲,大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意。然而却以他出手的招式最凌厉恶毒。

裴宣这一参战,压力大增。陆不凡若不是及时缩小剑幕,一味严密防御的话,只怕不易挡过这凶厉险恶的七八招。

展鹏飞瞧了这般情形,又惊奇又替陆不凡着急。他向来见不得不平之事,顿时气涌如山,猛地站起。

红衣丑女冷笑一声,道:“干什么?你打算出去助陆不凡一臂之力么?”

崔小筠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你去不得。”

展鹏飞豪气飞扬,道:“别拉住我!”衣袖一抖,弹开崔小筠五指。

红衣丑女道:“展鹏飞,你算老几?”

她忽然叫展鹏飞真名,比千言万语还有效,展鹏飞果然一愣转眼望她。红衣丑女哼一声,道:“我问你呀,你算老几?你自问强胜过落松子么?”

展鹏飞道:“在下焉敢与落松子真人相比?”

他还待问她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姓名时,红衣丑女已道:“既然你比不上落松子,凭什么出去?”

展鹏飞被她咄咄相迫,不得不说出真话,道:“若是任得陆大侠一败涂地,姑娘你处境固然大是可虑,便在下亦无法独善其身了。”

红衣丑女冷哂道:“你竟然替我打算,真是多谢啦。可是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有没有法子可退强敌?你凭一时之勇,只怕反而连累我也说不定。”

展鹏飞听了心中有气,暗忖:这个女子真是不知死活,以她刚才那般的得罪人,人家肯饶她性命才怪哩。

他本待不再理睬她,但刚才那一缕关心的眼波,记忆犹新,忽又觉得不忍,便道:“那么请问你可有法子退敌?”

红衣丑女微笑道:“当然有啦,从前诸葛先生的空城计,还须一座城池和旌旗等物,但我只须一句话,包管他们不敢动我一根汗毛。”说到动她的汗毛,以她这副尊容,大概很少人敢生此妄念的了。

展鹏飞想笑,可没有笑出来,只道:“请问是哪一句话便有如许魔力?”他笑一下,又道:“在下时时被邪魔鬼怪缠身,若是学得这般无上咒语,那就不必忧虑了。”

红衣丑女摇摇头,向战场望去。只见陆不凡缩小了剑圈,守御得有如金汤城池般,齐空玄等人总是找不到丝毫可以进攻的空隙。

众邪见他剑**力如此高明,人人心中又嫉又惊,不觉充满了杀机,若是以这陆不凡的造诣推论,武当派掌门真人以及其他已作归隐的高手,岂不是比各邪派的首脑强胜一筹么?无论如何这人总是大患,最好是现在能合力除去。

他们不约而同地泛起了杀机,顿时形成了一个严密包围圈,各占有利方位,准备突袭或拦截。

展鹏飞瞧得分明,骇然低声说道:“不好了,这些妖人们存心不良,打算倚多为胜……”

红衣丑女哼一声,道:“假如你是陆不凡,这刻感觉如何?”

展鹏飞蓦然醒悟,眼前所见众邪的阵势,异日对付自己,正是如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自问万万无法能突破重围。

他终是胆力过人之士,猛可收摄心神,祛除了惊惧之意,专心一志地查看众邪这一包围阵势,可有破绽可乘没有?看了多时,但觉自己一旦被困,无论往哪个方位突围,都须得一招就震退阻路敌人,才可脱身。只是众邪个个功力深厚,武功精妙。他突围的这一刀全无一点把握,若是一招无功,自身必定反被杀伤……

这个武学上实实在在的难题,换作别人,此时定必放弃。但展鹏飞反而激起更强烈的热心,更专注的找寻空隙,一面猛动脑筋。

陆不凡忽然清啸一声,身形向左右各动一次,剑光暴涨,这两招快得宛如同时使出,故此乍看之下,好像他左右手都有长剑。

齐空玄和玄蜃头陀二人都稍稍退开,不给陆不凡有同归于尽的机会。

西儒裴宣一扇点向他胸前“鸠尾x”,这一招虚虚实实,若攻若守。他的招数老是诈伪百出,使人应付之时,难以捉摸而大为头痛。

陆不凡突然一掌拍落,干净利落,极有决断。啪地一响,裴宣的折扇被他铁掌拍中,险险脱手。同时一股柔和沉重的劲道从肩上传到身上,胸中一热,血气奔腾。

裴宣忙运内力相抗,一面迅快退回。

陆不凡大步从这道空隙行出,动作虽快却又十分从容自在。

没有人想得到裴宣一招便惨败至此,都只有目送他迈出战圈的份儿,无法出手阻截。

展鹏飞轻轻叹口气,道:“这一掌关系武功深浅,换了造诣不及他的人,断断无法使出。”

他本是心有所思,不觉发自己慨叹之言,谁知红衣丑女接口道:“不对,他这一掌正像医道中金针刺x之法一般,有时会碰到疑难脉症,极难下手。须得有担当的决心,金针才扎得下去。”

展鹏飞啊了一声,心中大有会悟。

陆不凡已退到酒肆门外,便不再退,横剑待敌。瞧他的意思,只要众邪不入侵酒肆,他就不准备出剑再斗。

那一干凶邪哪肯罢休,尤其是眼见陆不凡人孤势单,而红衣丑女未受惩戒还不说,甚至连她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若是罢手离去,岂能还在武林立足?他们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必商议,一齐向陆不凡行去。

陆不凡眼见对方势大,高手如云,这一战纵是置生死于度外,全力相搏,但那结局不问可知定是十分悲惨。心中不禁长叹一声,想不到我陆不凡行侠仗义了一辈子,今日竟然死在此地……

猛听一声清啸,声如鸾凤,乍起时从数里外传来,但不一刻工夫,却越来越近。众邪都凛然向啸声来路望去,他们单单从这个发出啸声之人的神速来势,便知是个武林顶尖高手,只不知是什么来历?

眨眼工夫,啸声收歇,一条人影如飘风飞絮般现身在十丈之内的路边树顶上。但见他道服飘飘,踏着枝梢凌虚飞渡,宛如仙人从天而降一般。

玄蜃头陀性躁口快,道:“啊呀,是落松子,他没受伤么?”

别的妖人虽然心中凛惕,却不愿说出泄气话,是以都不做声。

落松子一晃眼已来到切近,人影一闪,绕到陆不凡身边,与他并排而立,陆不凡喜道:“师兄,你没事吧?”

落松子心性纯真,坦率道:“怎么没事?我被玉箫生的玉箫点中‘外陵x’,又被涂森在背心打了一掌,心脉都差点寸断了……”

陆不凡讶道:“你……你……怎会被他们击中这两处要紧部位的?”原来他深知这位师兄落松子博识天下各家各派武功手法,同时又因为天性淳厚,故此一身武功守强于攻。那“外陵x”在小腹,与背心部位同属人身要害,凡是擅长守御之人,对这等部位最是小心,极难被敌人击中。看落松子败退不久便又回转,声势更见夺人,可知伤得不重。换言之即是被敌人击中之时,并非力竭束手待毙。因此这两处之伤负得就使人莫名其妙了。

落松子道:“师弟你有所不知,我本来已略占上风,但那两小姑娘忽然间不避我的杀手招数,我稍一迟疑,露出破绽,便被他们所乘。哈,哈……但不要紧,我施展出天罡三十六行功,绕一个圈子就没事啦……”

别的人听了这才明白落松子失败之故,敢情是涂森手下玉城霞、连城壁二女,使用苦r计,看准了老道天性慈悲,不肯轻开杀戒,是以诱他露出破绽,此计乃是玉箫生的连环计之一,果然高绝,怪不得他只要和涂森等联手就够了。众人在佩服玉箫生的妙计之时,同时又不禁骇然,照落松子所说,则武当神功之一的天罡三十六路行功,只要一边奔逃,一边运功,就可以治疗伤势,实是名不虚传。又无怪他早先突然逃走,头也不回。原来这里面竟是大有文章。

陆不凡掩不住欢喜之情,道:“恭喜师兄,竟然练成了本门天罡三十六路行功,小弟至今方知,哈……哈……”

落松子道:“这也不算什么,师弟,咱们不让这些人进屋,对不对?”

陆不凡道:“正是此意。”

群邪见他们一道一俗师兄弟两人把守酒肆门外,谁也不先闯,一时默然无声。

红衣丑女忽然叫道:“陆不凡!”陆不凡登时皱起眉头,却不得不应道:“雷姑娘有何吩咐?”

红衣丑女道:“我要你打断齐空玄双臂,你还没办到。”她又提起此事,连落松子那么好修养之人,也不禁微现怒容。

却听红衣丑女又道:“但若是我如今再叫你做这件事,只怕天下之人得知,都会批评我大大违背人情,你说对不对?”

陆不凡双眉登时放松恢复原状,朗声说道:“雷姑娘的话自然没有说错。”

红衣丑女一点儿不欣赏他的奉承,冷笑一声,道:“那么你们守住门口,是何用意?是不是怕有人伤害于我?”

陆不凡忙道:“你身份不比寻常,若被凡夫俗子得罪了,陆某也是担当不起此罪。”

众人听了此言,对红衣丑女的来历更感疑惑,不知她是什么来头,武当派竟然派出这等名家高手保护她?

红衣丑女道:“我不怕人家得罪,更不信有人敢伤我。陆不凡、落松子,你们走开一边,给我走得远远的,我出去瞧瞧他们能把我怎样了!”

陆不凡嗯一声,脚下不动,落松子是个实心人,走了两步,见师弟不动,这才醒悟,道:“雷姑娘,你的话我们不能不听,但要我们不管你的安危,却办不到。”

红衣丑女道:“那也行,我自找个清静幽僻之地,住个一年半载,有劳你们日日保护我,好不好?”

众人都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陆不凡却为难地皱起眉头,道:“这……这怎么行?”

落松子也道:“你出来之时不是这样说的呀……”

红衣丑女道:“你们明白了没有,再不走开,我就那样决定了啦!”

陆不凡终是老江湖,有见识有担识,立刻应道:“既然如此,师兄,我们暂且避一避……”他拉了落松子,竟然走开七八丈之远。

酒肆门口已无人拦阻,但众邪却没有一个肯冒失打这个头阵,人人都深信这红衣丑女必定有什么特殊奇怪功夫,才敢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不过可以断定的是他们不会迟疑很久,定须见识过红衣丑女的真功夫,才肯死心。

展鹏飞起身走到红衣丑女身边,抱拳道:“雷姑娘,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肯是不肯?”

红衣丑女讶道:“你?你有什么请求?”

展鹏飞剑眉轩飞,陡然杀气迫人,道:“在下打算出去会一会这些高手名家,但是这位崔姑娘的安危却甚是可虑,还望雷姑娘照抚一二!”

红衣丑女眼中露出惊疑之色,道:“真的?你不怕他们么?”

展鹏飞道:“在下不怕他们!”

崔小筠道:“不,你不可招惹他们……”

他们这些对话,众邪无不听见。玉箫生仰天一笑,高声道:“诸位听见没有,酒肆之内藏龙卧虎,居然还有人想碰一碰咱们呢!”

涂森是知道展鹏飞来历之人,所以不做声。

齐空玄却把一肚子冤气发作出来,厉声道:“这小子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咱们抓他出来剥皮拆骨,包他下一辈子也不敢管闲事……”

齐空玄话说得很快,动作亦不慢,人影一闪,已入了酒肆。他身形所带动的劲风冲卷得展鹏飞衣袂飘摆,两人相距不及五尺,可是展鹏飞巍然屹立,纹风不动。这一份胆色气势,透露出高手的潜质。齐空玄虽是凶悍骄横,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红衣丑女叱道:“齐空玄,你们先对付了我,再横生枝节不迟。”这句话说得气派甚大,简直全然不把诸大邪派高手放在眼中。

齐空玄转过眼睛,凶芒四s,望住这个红衣丑女,却不立刻出手。只因她目下已无武当之人护卫,假使她无护身保命之道,那除非她是个疯子。瞧她种种行径,既能把武当高手呼来喝去,自然不是疯子。齐空玄实是测不透此女有何古怪,是以不敢鲁莽。

红衣丑女站在窗前,大声道:“是我得罪你们,你们都来啊……”她相貌虽是难看,但声音却好听。

齐空玄闻到丑女身上所薰的香味,心想:此女虽丑,但用的香料味道倒是不错。

众邪之中除了涂森为了展鹏飞之故,下意识中不想走近酒肆之外,其余诸人,都移步上前,排在窗口外面。

玉箫生微微笑道:“好香啊,你用的是什么香料?”话犹未毕,红衣丑女突然回头望去,格格笑道:“齐空玄,我长得好看抑是难看?”

齐空玄眼中但见此女忽然变得柳眉凤眼,杏脸桃腮,娇媚可爱之极,不觉冲口道:“奇怪,你长得很好看啊,为何刚才那么丑呢?”

展鹏飞听了几乎想笑出声,因为那红衣丑女子明明大鼻厚唇,双目不正,皮肤粗黑,五官又摆得不好,横看竖看都是奇丑女子,齐空玄为何说她好看?这时红衣丑女回过头向窗外,问道:“玉箫生,你们怎么说?”

这些凶邪们对于评头品足之道,最是拿手擅长。玄蜃头陀虽是出家装束,年纪又一大把,却抢着道:“漂亮极了,啧,啧……”

玉箫生点头道:“你十分美貌,尤其是这一对秋波,最是销魂。”

勾魂客涂森以及玉连二女都大为愕然,只听西儒裴宣摇头摆脑道:“不识西子之美者,是无目也。雷姑娘你的花容月貌,真是我见犹怜……”

他们全都大赞红衣丑女漂亮,玉城霞、连城壁二女忍不住齐齐喂了一声,引得众邪回头观看。玉城霞莺声呖呖道:“诸位眼中我比她如何?”

连城壁也道:“还有我呢?”

玄蜃头陀猛力摇头,玉箫生道:“两位姑娘别见怪,你们如何比得上雷姑娘的绝世风姿?还有话声,有如黄莺出谷,字字悦耳之极。你们的声音可差得远了……”

西懦裴宣简直就别转头,不再瞧连玉二女,可见得红衣女比她们美得太多了。

玉城霞大讶道:“涂护法,这……这话怎讲?”

连城壁也问道:“我们可是真的比不上她?”

涂森诧异中方寸不乱,含糊道:“自古以来男人看女人,眼光差别很大。”

只见他们都已回转头呆呆的望着红衣女,只是涂森等人看来看去,那红衣女还是像是初见时那么丑,在他们眼中怎么忽然变得漂亮了?当下心中连骂见鬼不已。

红衣女招手道:“涂森,你们眼睛不行,走过来一点儿,再瞧清楚些。

齐空玄在后面咕嘟道:“涂森兄女人看得太多,目光与人不同……啊,我到外面才瞧得见她脸面……”

他大步走出肆门,绕向宽门那边时,目光到处,陡然停步,大叫一声,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

玄蜃头陀目不转睛的望住红衣女,口中厉声道:“你干吗大呼小叫,提防骇坏了雷姑娘。”

齐空玄喝道:“她难看死了,你们怎么搅的?”

话一出口,记起自己方才还不是跟他们一样,心知有异,立抖丹田又大喝一声,宛如晴空打个霹雳。

这一回众邪不得不回头看他,瞧瞧是什么缘故使他叱喝得山摇地动。要知这齐空玄后来大喝的一声,暗含内劲,若是平常之人,已经震撼得魂飞魄散负伤倒地了。

齐空玄挥手道:“都退到这边来,然后瞧她美是不美……”

玉箫生等人面现迟疑之色,却终于移步走到他旁边。原来齐空玄的大喝,已使他们分心,所以能考虑这齐空玄的话必有用意,又想好在他们眼力锐利如鹰,走远几步根本没有区别。

涂森已经听出其中蹊跷,骇然道:“雷姑娘,敢问你从何处来的?”

红衣丑女不理他,这时裴宣、玉箫生等已回头瞧看,个个诧讶,做声不得。原来在他们眼中,那红衣女丑陋如故,与刚才的千娇百媚简直判若云泥。

西儒裴宣打拱手道:“敢问姑娘可是来自鼎湖山天池药宫么?”

红衣丑女冷笑一声,道:“不错!”

裴宣躬身作揖,道:“不才眼光如豆,竟没有认出药宫的仙子,真是罪不可赦……”

玄蜃头陀可没有他那么文雅,道:“洒家这个蠢笨秃驴,真是该死……”

玉箫生也行礼道:“不知天池药宫仙子驾到,以致言语失检,还望仙子原谅。”

涂森等也见礼赔罪,展鹏飞错愕地望着红衣女背影,心想:鼎湖山天池药宫不知是什么来头?崔小筠伸手轻轻碰他一下,眼中尽是迷茫之色。展鹏飞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但这个红衣丑女忽然化媸为妍的神通,已证明天池药宫技艺奥妙难测。

红衣丑女飘身飞出窗外,展鹏飞暗暗一皱眉,忖道:她这一下轻功身法,虽是佳妙,却还不是第一流的身手。若是动手过招,只怕还不是任何一个妖邪之敌。转念之际,只见众邪人人垂手肃立,态度恭谨。可是红衣女走过去时,这一帮连男带女七个人,都脚不沾地的往后,与她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展鹏飞恍然大悟,忖道:“是了,这红衣女既是称为药宫的仙子,必定精通药物之道,可能近距离之内,就能以药力杀人,所以他们都保持着距离。

那红衣丑女站定了,道:“你们是震于我天池药宫的威名呢,抑是服了我红药叉雷芷君的本事,才如此恭顺对我?”

群邪齐齐应道:“自然是服了雷仙子的神通。”

红药叉雷芷君点头道:“好,那么你们都去替我办一件事,便饶恕你们的无礼之罪!”她口气当中,简直已把这些无一不是名震一时的魔头,当作是奴仆一般支使吩咐。

只听雷芷君徐徐道:“我们自大名府一路前来,有四处客店的五个人,以及路上十二个行人,竟敢笑我难看,你们立刻去把这些人通通杀了!”

玄蜃头陀欢畅狞笑,道:“这个何难之有,我们就去。”

玉箫生把他一拦,道:“大师等一等,雷仙子必定另有详示,教咱们如何找到那些自寻死路的家伙。”

玄蜃头陀道:“对,但若是雷仙子记不清楚,那也不要紧。我们去杀他十七个人回来交差便是。”

展鹏飞只听得怒气蓬勃,心想:这个红药叉雷芷君为了被人笑她丑陋,便动杀机,已是不该。但玄蜃头陀这批魔头更可恶,十七条人命好像不当一回事似的,哼,他们才是该死的人。

他当下已决定了,只待众邪一要离去,便出言拦阻,纵然打不过他们,无法消弭这场杀戮,也算是尽了心尽了力,无愧侠义二字。

雷芷君忽然回头看他,两道明亮的目光,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意。展鹏飞心生厌恶,移开目光。只听雷芷君道:“你们听着,我已改变了主意,这十七个人略加惩戒便是,但不许弄错一个人……”她接着说出四家客店的哪五个人曾经笑她,另外路上的十二人,时间地点以及每个人的特征,都说得清清楚楚,可也真难为她记得如此清楚明白。

西儒裴宣讨好地道:“雷仙子,这些猪狗不如之人,我等找到之后,自应一律砍断两腿,以示薄惩……”

齐空玄摇头道:“不行!还得折断双臂……”

玉箫生见雷芷君微微摇头,揣摸之下,认为必是下手太重,便道:“若是弄断了四肢,他们活不了多久,没有后悔反省的机会。他们既是有眼无珠,那就挖了双眼,教他们这辈子不必再瞧东西……”

雷芷君迟疑一下,涂森道:“看来还是留他们一双眼睛的好,不然日后遇见雷仙子,都不晓得叩谢赦免死罪之恩啦!”

雷芷君喜道:“好吧,但你们记着,不许弄错任何一个人。”

群邪大声应是,齐齐转身向南方大路奔去。

展鹏飞跃出门外,手提宝刀。

雷芷君冷笑一声,道:“往哪儿走?”

展鹏飞道:“没你的事。”

雷芷君道:“好啊,那批家伙一走,你就神气啦。”

崔小筠追出来,道:“雷姊姊,叫他别去,他一定是想去拦阻那些恶人。”

展鹏飞回头瞪她一眼,道:“枉你是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却不想法阻止那些凶邪作恶……”

红药叉雷芷君本来对崔小筠神色不善,这时听说她是个出家人,不知如何面色立刻缓和下来,道:“展鹏飞,你先别怪这怪那,你自问能阻止他们去路么?”

展鹏飞凛然道:“我尽了一己之力以后,虽然阻止不住他们,也于心无愧。”

这时群邪已经去得远了,落松子和陆不凡走过来,那武当老道人竖起大拇指,向展鹏飞道:“你很了不起,很好……”他拙于言词,一时找不出适当的赞语。

陆不凡道:“兄台原来是近来名震一时的展鹏飞大侠,果然气概不凡,义肠侠骨,使人钦佩。”

展鹏飞微微躬身道:“两位前辈好说了,在下只求心之所安而已,失陪啦……”说罢,大步行去。

雷芷君微微冷笑,崔小筠迟疑一下,叫道:“展鹏飞等一等,我跟你去。”

展鹏飞大声应道:“崔姑娘有此一念,已经够了,你还是回庵去吧,这风尘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他一面说,一面大踏步行去,头也不回。到后来越走越快,霎时走远。崔小筠怔了一下,默默垂头走开,自回落帽峰一静庵去了。

红药叉雷芷君哼一声,道:“展鹏飞自寻死路,我们不理他,走吧……”说完当先向相反方向行去。

那落松子和陆不凡对望一眼,落松子道:“师弟,展鹏飞此去遇上那干妖邪,一旦出手拦阻他们作恶,准是一场杀身之祸。”

陆不凡道:“师兄有所不知,其实展鹏飞就算不出手拦阻,只要那干妖邪得知他的姓名,也免不了杀身之祸。因为这数派高手组成的屠龙小组,正是要屠他这一条龙。那展鹏飞最近才突然崛起于武林,六大邪派之人,死在他刀下者不在少数,所以各门派选出高手,专门对付他。”

落松子啊一声,道:“这样说来,咱们纵是不便明着帮他,亦须暗中相护才是。”

陆不凡眼望着袅娜行去的红衣女背影,烦恼地道:“但咱们全力服侍这位姑娘,还怕力有不及,如何尚有余暇去照顾展鹏飞呢?师兄,你我身上责任重大无比,关系到本门的荣辱存亡。唉,利害相权之下,咱们只好不管他了……”

落松子点点头,难过地叹一口气。两人一齐向雷芷君追去,走了不几步,路边钻出两人,正是先前负伤的褚鹏飞和张洪,师

第 2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落松子点点头,难过地叹一口气。两人一齐向雷芷君追去,走了不几步,路边钻出两人,正是先前负伤的褚鹏飞和张洪,师徒会合,一同赶上了红衣丑女。

且说展鹏飞沿着大道,移步疾追。追了六七里,来到一处叉路口,不觉心下踌躇,停步流目四顾,只见道旁数株参天古树之下,搭得有一个茶棚。一个老妪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在看守茶水。

他走过去,掏钱买了一碗茶,瞧那老妪甚是老态龙钟,便问那小女孩道:“刚才可有几个人经过这儿?”

那小女孩长得倒也清秀,甩一下辫子,吱吱喳喳道:“有呀,他们走得好快,但不是奔跑,就像我们平常走路一样,远远见他们还在迈步,可是一眨眼就来到面前了……”

展鹏飞又掏出一把铜钱,道:“小妹子,拿去买东西吃,我问你……”

他的话被小女孩吱喳语声打断,她道:“不,我不要你的钱,也不告诉你他们往哪条路走。”

她已说得很清楚。展鹏飞一怔,问道:“为什么?”

小女孩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展鹏飞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收我的钱,为什么不肯说出他们的去向?”

小姑娘笑一下,清秀的脸上,笑容相当妩媚,不问而知她再长大一点,便是个伶牙俐齿漂亮动人的少女。她道:“对呀,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两件事,但你只说一句为什么,所以我不知道你想先知道的是哪一宗……”

展鹏飞发现时间又耗费了不少,心焦地皱皱眉,道:“你愿意先答哪一宗都行……”

小姑娘道:“好,我快点儿说,你不要不耐烦……”她好像能把展鹏飞的心意看得清清楚楚。“我先回答后面的问题,那是因为有人不许我说出他们的去向。所以呢,第一个问题也解答了,既然我不能告诉你,无功不受禄,我便不能收下你的赏赐了,对不对?”

展鹏飞哪里想跟她说道理。但这女孩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可又不得不承认她很有道理,只好点点头,把铜钱放回怀中。这时心下茫然,那干妖邪不知何故,竟然吩咐过小姑娘不许泄露他们的行踪,假如迫她说了,她们转眼便是一场大祸,没的反倒多害无辜之人。

耳中忽听那小姑娘哈哈笑道:“这世上时时会有些笨头笨脑的傻子,专门的狗眼看人低。谁希罕几个铜钱买东西吃,他只好站着发愣啦……”她一边说,还一边嘻嘻哈哈的笑。展鹏飞心中一动,转眼向她望去,只见她却是对着手中一个布做的囡囡说话,他心念一转,立刻摸出一块银子。大约有七八两重。

只听那小姑娘又道:“我瞧那个傻子,早晚会掉了银子,这叫做出门人财不露白,一露白就招来杀身之祸,傻子啊,你最好往回走,就不会碰上那些恶人了……”

她的暗示十分明白不过,第一点要他把银子留下,第二点劝他别追,否则有杀身之祸。第三点指出那些凶邪们分三路而去,只有往回走才碰不到他们。

展鹏飞目光如电,盯住这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心想,连路边茶棚一个女孩子都有古怪,人家说江湖难走。果然一点儿不错。忽又转念想道:那些妖邪们既是分兵三路,我眼看已无法一一阻止他们作恶,哪有时间跟这小姑娘瞎缠?

于是他把银子放在石板上,道:“小妹子,多谢了!”

扭头大步行去,到三岔路口时,因为对方已分作三路,他选哪一条路,都是一样,便不多想,一径奔向当中的一条道路。

走了五六里,忽听前面人声喧哗,加快脚步,转出一片林子,只见右侧的一座小村落,大约是三四十户人家,这刻村前土坪上,挤满了人,男女老幼都有,一望而知全村之人都已聚集坪上。

展鹏飞意料得到是怎么回事,当下挤入人群,只见当中几个老者和五六个壮年人,围住地上一扇门板,门板上面躺着一个汉子,满面血迹,十分难看。还有一个人蹲着,正在替受伤之人把脉。看这把脉的乡下大夫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样子,大概连止血的本事也没有。

他哼一声,伸手拨开两名壮汉,掏出一包刀伤药散,倾洒在那人左眼中。原来此人左眼已经被挖去,面上凭空出现一个血d,还汩汩淌出鲜血。若不赶紧止血,定有性命之忧。一个老者轻嗽一声,道:“壮士贵姓呀?请问你用的是什么药?”

展鹏飞站起身,面带寒霜,目光似剑,冷冷环顾众人一眼道:“此人止血之后,须加调养才保得住一命,快抬他入屋,身上盖暖和些。”他神色不善之故,乃是对下毒手的凶邪而发。但四下乡人还以为他是心中不满,都十分骇然,无人敢再搭腔。展鹏飞径自挤出人群,沿路奔去。

这回他感到事情紧急,赶早一步便多一分希望阻止这等惨事发生。一众乡人见他奔行如电,晃眼无踪,登时猜疑之声四起。

展鹏飞一口气奔出十四五里,只费了一盏热茶时分,远远看见前面有个市集,人烟稠密。记起那红药叉雷芷君提到的四处客店,这市集便有其一,于是加快速度狂奔。

入得镇口,已看见一个客栈的破旧招牌就在右边,当下大步冲入去。这时客栈门面窄小残旧,但入得屋内,发现侧门有条长廊直通入去,竟有四五进深。店面杳无人迹,跨上长廊,耳中一片寂然,好像整间客栈内都没有一个人似的。

展鹏飞心中一凛,忖道:店内这刻纵是无人居住,但总不成连掌柜伙记都没一个在看守铺子?看来情况不妙,只怕店内所有的人都被杀光了……心念转念之际,已顺着长廊往内查看。

穿过两座天井,忽然听到人声传出,登时心头略宽,侧耳而听。那是一个人低沉的声音,说道:“哼,果然是你这小子见过那位红衣姑娘,你早不承认,害大家受苦,也害我耗费了不少时间,眼前便有报应啦……”

展鹏飞听到这一句话,心知以这邪魔的作风,必是马上要下毒手无疑,更不怠慢,运内力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像劲箭般s入院内,就算聋子耳朵也有感觉。接着说道:“玉箫生,指下留人!”

话声中已闯入院内,只见天井中黑压压跪着二十余人,除了四五个装束衣着是掌柜伙记之外,其余都是出门客商打扮。左方石阶上站着一人,正是那老狼谷著名高手玉箫生。

他扬目盯住发话闯入之人,面上全无喜怒之色,冷冷道:“你是谁?报上名来。”他终究是老江湖,经验丰富,眼力高。一听而知来人多半是敌而非友,是以叱问之时,口气态度很不客气,敌意甚浓。

展鹏飞轩眉长笑一声,拍拍手中用布包住的蓝电宝刀,朗朗道:“若问本人姓来名历,瞧瞧你认得不认得本人手中兵刃……”他心知玉箫生既在酒肆见过自己,现下看自己表现的态度,大概已猜出来了,当下抖手,包布落地,露出嵌珠镶玉的蓝电刀。

玉箫生冷冷道:“好,你是展鹏飞,对不对?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话声中的玉箫生虚点一指,哧地响处,天井中跪着的人群中有一人惨叫一声,咕咚倒在地上。

只见此人左眼流血,原来被玉箫生激s如矢的内力所伤,由于血流满面,无法看出他眼瞎了没有。但有一点儿可以肯定的,便是此人眼珠尚未被挖走。展鹏飞心中大怒,但外表却冷静如故,淡然道:“玉箫生,你把老狼谷的水火绝命神指绝艺,化在箫中,虽可伤人于十步之内,但依我瞧来,还有一个大大的缺点!”

玉箫生讶道:“有什么缺点?”

展鹏飞道:“这绝命神指取水火相济之精义,刚柔兼备,威力虽是强绝一时。却可借能发而不能收,久用之下,大是损耗内力,若是能发能收的话,这厮的眼珠现下已到了你手中了,这岂不是大大的缺点?”

玉箫生嘿然凝视着这个轩昂青年,肚子里除了无数疑惑之外,又禁不住涌起凛骇之意。据他所知,这展鹏飞当真有如慧星般出现武林,最近个把月以来,六大邪派已有不少著名人物死在他刀下。又听说他胆力之强,天下罕有,那一份凌厉无匹的气势,竟可补功力之不足。似此情形,在武学理论上说得通,但却无人能达此境界。还有就是他竟然精通一种指功,成就一点儿也不逊于本门的水火绝命神指。

这许多特异之处,使展鹏飞更增加了几分神秘性。玉箫生虽是久经大敌,箫下罕逢三合之将。可是面对这个年轻刀客,却不能镇定从容如常。自然他在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面上表情毫无变化。

他冷冷道:“你刚才好不容易瞒过我们数人的眼睛,逃过杀身之祸,如今突然在此现身,想来不会是特地来跟我谈论指功的得失利弊吧?”

展鹏飞对此人的y毒越想起火,“锵”一声宝刀出鞘,带起一道蓝汪汪的光华。口中喝道:“地上的人赶紧躲开。”跪着的人个个p股一扭,正要爬起逃走。

玉箫生冷冷道:“不要动,哪个敢动一下,取他性命!”突然扬箫一点,最右边一个客商打扮之人,刚站起一半,猛可惨叫一声,仆地连环两滚。但他居然未死,一面呻吟,一面再要爬起身。忽然想起玉箫生的警告,四肢一软,仆在地上。

玉箫生y沉地盯视着展鹏飞,他箫上的内力隔空点x,中人必死。但刚才一箫点出,却被一股尖锐如剑的力道撞歪了准头,是以不曾点中那人死x。在他感觉中,这一股锋锐力道除了能抵消因刚柔变化而生的反震之外,还好像具有吸力,所以他的指功内力终于被撞歪了。

不然的话,以那么微细的指力,实是极难使得上劲而将之撞歪。那展鹏飞左手的手指姿势,与老狼谷水火绝命神指全然相同。玉箫生几乎疑惑自己眼花,想道:“这岂不是天大的怪事么?这厮从何学去了本门的不传秘艺?”

只听展鹏飞嘲声道:“玉箫生,你敢是要借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来作为护身盾牌么?哈……哈……玉箫生居然不敢与我展鹏飞对敌,老狼谷之人听了,不知有何感想?”

玉箫生此时实是被他种种神秘诡奇的表现,夺了志气,心中微有怯敌之意。此是他纵横天下二十余年以来从未曾有的事,不觉又惊又怒,厉声道:“小子休得狂妄,咱们到后面空地较量,我定要瞧瞧你究竟练成了何等样的绝艺,竟敢如此狂傲自大……”

展鹏飞冷笑道:“哪儿动手都行,你别趁机逃走就行……”

话声中见玉箫生振臂跃起,掠向后院。就在他身形掠过天井之际,在地上呻吟的客商惨叫一声,旋即寂然不动,显然已遭了毒手。

玉箫生脚尖一探屋顶,身形稳住不动,回头厉声大笑,道:“我说过妄动者死,此人就是榜样。”

展鹏飞呼一声横空飞扑,蓝电刀幻作一道蓝色光虹,电击卷去。强烈凌厉的刀气,远在丈许之外,已经压得玉箫生泛起森寒窒息之感。

玉箫生身形倏忽间已飞出两丈,快如鬼魅。饶是如此,落地时仍然感到余威犹烈,眼见展鹏飞驭刀追来,心想若是被他刀气罩住,这回脱身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当即一招“水深火热”,玉箫遥点,发出“哧哧”两声。

展鹏飞刀势丝毫不曾受阻,敢情玉箫上两股指力虽是有刚有柔,夹击而至。可是这一招出自水火绝命神指,展鹏飞谙熟于心,晓得在两股指力当中,尚有一丝空隙。是以刀锋对准了这丝缝隙冲出,势如破竹,把两股指力劈分两边,宛如波分浪裂,全然不起作用。

玉箫生万万想不到这一下绝招完全失效,心胆一寒,急急腾挪易位。他躲得虽快,但展鹏飞刀势已运足了,自生感应,如影随形般转变追攻。

此时展鹏飞气如河岳,纵横**,真是有无坚不摧,无敌不克之威。玉箫生空有一身深厚功力,竟然无法发挥,迫得一味施展上乘移形换位心法,左奔右突地闪避。

十转八圈下来,已经狼狈不堪。

现在他可十分后悔提议到这后院来拼斗了,因为此处地方旷阔,毫无阻挡掩护之物。而展鹏飞宝刀大来大往,排宕驰骤,越发见出威势。

玉箫生心中大叫“我命休矣”。原来这时蓝汪汪的刀光已经追到他背后三四尺左右,只要光芒一吐,就可把他劈为两半。那蓝电刀乃是神兵利器,森寒之气侵入骨髓,使他血y都好像要冻凝了。

展鹏飞心中却没有其他念头,只专心地驭刀追杀。陡然又追近了尺许,眼见玉箫生已难逃大劫,谁知这个魔头身形一侧一转,蓦地撞入他怀中。

玉箫生这一下倒是在全无活路的情况下,可以逃过宝刀劈身之祸的唯一道路。只是展鹏飞哪肯把他抱在怀中,一掌拍出抵对方冲撞之势,底下膝头一顶。玉箫生呼一声飞开丈许,砰一声摔在尘埃。

展鹏飞正要瞧瞧玉箫生情况如何,还要不要补上一刀之时,忽听墙上有人鼓掌,大声道:“精彩极了,展兄宝刀一出,连鼎鼎大名的玉箫生也不堪一奇,无怪六大门派之人个个闻名丧胆……”

这话声十分耳熟,展鹏飞转眼望去,只见那人一袭儒衫,文质彬彬,正是大伪教五君子之一的西儒裴宣。此人身为六大邪派之一,又是屠龙小组中人,竟然对展鹏飞大加赞扬奉承。展鹏飞反而感到十分别扭,皱皱眉头,道:“裴宣,你们大伪教之人从来没有一句真话,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下来吧。我展鹏飞不自量力,要请教贵教的技艺……”

西儒裴宣飘身落地,徐徐道:“展兄,咱们难道非动手不可么?”

展鹏飞道:“光g不打笑面人。裴宣,你想不动手也行,便须得做一件事。”

裴宣道:“是哪一件事,展兄即管吩咐。”

展鹏飞只不过随口而言,胸中并无成竹。当下想道:“我若是要他跪下求饶,大伪教之人面皮最厚,人人鲜廉寡耻,说不定连这西儒裴宣也做得到。不行,今日若是让他安然离开,日后相逢之时,只怕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他心念连转,一时没有计较,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清晰语声,低如蚁语,说道:“展少爷,叫他斩下自己的一双手,他一定不肯干。”

展鹏飞心中大喜,想不到鼠精孙小二不但无恙,还来到这儿,帮他出主意。

他冷笑一声,道:“裴宣,你若是肯改邪归正,从此洗心革面。我便不与你为难。你把自己染满了血腥的双手斩下来。我立刻收刀入鞘。”

西儒裴宣一愣,问道:“什么?要我斩断自己双手?”言下大有怀疑自己听错之意。

展鹏飞坚决地道:“不错,斩断双手,以见你改过之诚,你依是不依?”

裴宣不怒反笑,呵呵两声,道:“展鹏飞,你可知道我何时来到此地?”

这话不免有把话题岔开之嫌,但展鹏飞仍然答道:“我不知道。”

裴宣道:“对,你不知道,所以请你用脑子想一想,我裴宣肯不肯斩下双手?”

展鹏飞哼一声,道:“你当然不肯,似你这等十恶不赦,全无人性之徒,岂肯改过自新!”

裴宣大大摇头,道:“不是肯不肯改过自新,更不是没有斩手的胆子,而且在形势上,我根本不须听你的话。”他啧啧两声,表现出很失望的样子,又道:“看来你也只是个有勇无谋之辈,试想我来时你既不知道,若是我怕你的话,何必现身出来呢?”





第19章 闺房怜怪女耳鬓厮磨

展鹏飞四望一眼,道:“这样说来,你竟是心有所恃,才特地现身出来的,只不知你何恃之有?”

裴宣道:“这话从两方面讲,一是我的武功不见得比玉箫兄高明,却也不见得比你低,嘿,嘿,只要不让你把刀势使足,你未必接得住我二十扇,你信不信?”他很有风度地微微一笑,不等展鹏飞回答,又道:“在另一方面,我可能有强大的援兵,也可能另有威胁你之道,你信不信?”

p鹏飞不用猜想,已知道他的话都合情合理。也深深感到这个敌手比玉箫生难惹难缠得多了。不过他也有他的办法,那就是他过人的胆力,别说是危言恐吓,就是千军万马当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当下横刀厉声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在武功上见个真章,多言无益,看刀……”

但见他宝刀一挥,蓝芒电s,卷扫而去。展鹏飞刀法向来气势凌厉,勇悍绝伦,这一刀自不例外。只是比起刚才追杀玉箫生那一刀,却有天壤之别。原来他目前这一刀发出,一来缺乏诛暴除害的杀机,便少了一份奋不顾身的壮烈之气。二来未知敌人深浅,刀招中含有试招的成份。有这两点不同,刀势自是远不及刚才那一刀的凌厉威猛了。

西儒裴宣长笑一声,折扇刷一声打开,刷一声又合拢,一开一合,清楚利落。却又快得简直没有开合过似的。只见他挥手点出一扇,扇尖在刀身上轻轻一推,展鹏飞的宝刀歪斜尺许,一劈落空。

两人齐齐闪开数尺,眼中露出凝重之色。在展鹏飞来说,这一刀竟然被对方点中,刀势歪开,实是料想不到的一着手法。况且敌扇上的劲道柔韧无比,还把他底下三种变化手法全都封死,施展不出,所以他不得不跃开两步。

那裴宣内心的震惊却比展鹏飞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他这一扇看似平淡,实则已是他平生功力所聚,那一股y柔内力应当把敌人推得像风车一般疾转才对,纵然对方功深力厚,兵刃不至于脱手,身子至少也得打两三个转。然而展鹏飞刀上的劲道除了阳刚之外,还具y柔之质,刚柔瞬间变化之际,竟把他数十年精修的内力劲道化解得无踪,因此骇然闪开两步,凝目打量敌人。

现在他们都把对方估计得很高,裴宣忽然侧耳倾听了一下,眉头锁起,似乎感到有什么不妥。

展鹏飞忖道:“这个j滑无比的魔头,可能察觉了鼠精孙小二的声息。我若不趁机去攻杀,只怕他会溜走,日后再想碰到他落单的机会便不多了。”

这么一想,杀机陡然大盛,大叱一声,挥刀劈攻。他使出大五行刀法,“铜山西崩”“洛钟东应”“焰舞摇红”“熔金销铁”一连四招,前两招是五行中的“金”,后两招是五行中的“火”。他见裴宣折扇上的y柔劲道强韧无比,故此以五行中金火两行的刚锐肃杀特性,来对付裴宣。

这四招走的是阳刚路子,但其中又有“金”的坚锐锋利,“火”的猛烈飞扬的分别。裴宣四招接下来,猛觉鬓边微冒热汗,宛如在洪炉中烧烤过一般,不禁又是一惊,心想:这小子功力虽是不怎样深厚,可是路数古怪,邪门得很。

心念转时,脚下已退了三步之多。展鹏飞一瞧敢情这种办法弄对了,更不迟疑,紧接着“天池洗剑”“锻石成灰”“祝融肆虐”,一招接一招攻去,其中有“金”有“火”,变化不定。

裴宣的扇法竟使不出平日的六七成威力,几招接下来,热汗滚滚而下。这是平生从所未见之事,使他又惊骇又狐疑。一时不明白这怎么回事。

展鹏飞越杀越勇,气势坚凝强大,蓝电宝刀上下翻飞,直杀得裴宣后退不已。若是这样下去,不出十招,展鹏飞的气势增涨到某一点,便达到无坚不摧的境界,那时候只要那么一刀发出,便可劈倒裴宣了。

他突然感到右脚板心微微刺痛,此时他正好以右脚踏向地面,重心完全在这只脚上。

这阵刺痛显然是有纤细锋锐之物搁在地面,让他自行踏上,刺破了鞋底,直达脚板心的肌肤所致。

好个展鹏飞胆力强绝,临危不乱,膝盖一弯,全身重量完全落在膝上,向地面跪下去。

此举自然十分危险,除了裴宣的乘隙反击之外,假使他膝头所著的地面也有暗器,那就等于自己拿膝头去喂那暗器,并且是用尽全力,绝无挽回余地。

退一步说,即使地面没有暗器,可是以膝盖骨硬碰地面,这一下活罪也不好受。

骨头不碎也将剧痛难当。

正当他身子一屈之际,一股冷锐劲风袭到脑后。

那西儒裴宣这一扇乃是算准一切情况变化才出的手,真是又快又毒,绝无一失。

展鹏飞回转左手,骈指向背后点去,指力激s而出之时,膝头也碰到地上,但感到膝头所触并不是坚硬的砖石,而且离地尚有数寸高,只听“喀嚓”响处,地上有人惨哼一声,原来是玉箫生的身体,正好垫在他膝盖下。

这一膝的力道强大沉重之极,玉箫生一整排肋骨全都断折,口中喷出鲜血。

后面疾袭而至的裴宣被展鹏飞指力反击,急急变化扇招,一兜一带,把指力带得歪开。

但这股指力从他面颊擦过之时,仍然可以感觉到极是坚凝锐利,肌r微微发热。裴宣大是骇然,心想若是被这股指力戳着的话,身子上非开个血d不可。

展鹏飞膝头借力向前蹿出,随即单足点地,刷地跃上了东首墙头。

还未站稳,只听西首墙上有人大喝道:“展鹏飞,想往哪里跑?”

声音狞恶,十分耳生,竟不知此人是谁。

好在双方之间还隔着一个院子,是以展鹏飞迅快前跃之时,顺便回头一瞥。

目光到处,只见一个魁梧大汉,一手握着一支狼牙棒,另一手挟住一个人,向院中扑下。

显然要跟踪追杀。

展鹏飞只能够瞥—眼,左脚已沾地面,提气一跃,扑过对面一道围墙,那边却是块菜田,越过菜田,便是百数十间高矮大小不一的村舍房屋。

他右脚只能以趾尖探地,发力全靠左脚,但仍然奔得飞快,一下子穿过了菜圃,来到了杂乱的村舍巷道内。

在这乱七八糟似阵图的村舍巷道中,追兵不易一下子找到。

是以展鹏飞心情稍放,转过一条窄巷,忽然见到十余步外一间屋前的水井边,有个女孩靠在井栏边,笑眯眯地瞧着他。

与此同时,展鹏飞脑中猛可醒悟刚才那魁梧大汉胁下所挟之人,正是鼠精孙小二。当时虽然没看清楚面貌,但如今仅凭一瞥的印象回想,那人的身材长短和衣服,都可确定必是鼠精孙小二。

这就怪不得他传声一句之后,便无消息,相信是那时便被魁梧大汉擒下。

鼠精孙小二武功不弱,既是一下子就被人手到擒来,则此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了。

他转念之际,已一拐一拐地走到水井边。

望着那女孩秀丽的面孔,道:“小妹子,你怎么也来到此地?”

原来那秀丽女孩正是三岔路口茶棚指点道路的那一个,展鹏飞当时已知此女不是乡下无知女子,故此现下见她在此出现,也不惊奇。

只不知她是什么来历?对自己有没有恶意?

不过照表面看来,她笑得那么甜,那么天真,大概没有歹意。

再说她区区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就算有歹意,也不怕她。

他也在井栏边坐下,把右脚搁在左膝上,翻过脚板瞧着,只见鞋底有一朵黝黑的梅花。

捏住这朵梅花,轻轻一拔,另一端原来是寸许长的细针。

那朵梅花便是针座,可以放在地面,针尖向上。

展鹏飞便是一脚踏中针尖,细针扎破鞋底,直刺脚板心的涌泉x。

假使他不是感觉敏锐,应变得快,被这一针扎实了的话,非当场瘫倒地上不可。

那秀丽女孩轻啊一声,道:“这是老狼谷的梅花针,针尖上有剧毒!”

她望着展鹏飞面色,又道:“你试用食中二指按一按左胁的‘大横x’,若是麻中带痒,就是中毒之征。”

她说得头头是道,展鹏飞不假思索,依言伸手按按x道,果然是麻麻痒痒,与平时感觉大不相同。

他心中一怔,忖道:“这支毒针虽是扎得不深,x道之伤不重,但这剧毒侵入体内,却是难办,不知她有没有解救之法?”

这等奇奥之毒自是不容易解救,展鹏飞若不是早先亲眼得见天湖药宫的雷芷君表演过一手,打死他也不会想到问这女孩能不能救治。

现下心中有了错觉,一时没有考虑到这秀丽女孩是不是药宫人,一径道:“果然有点儿麻痒之感,小妹子,你有法子解得此毒么?”

秀丽女孩甜甜笑一下,道:“你内功扎实,中毒不深,解去此毒不算难事,但是……”她沉吟起来,一面转眼四望。

展鹏飞道:“解毒既是不难,你看还有什么别的难事?”

秀丽女孩道:“我一动手替你起出毒针,立刻要敷药解毒,这时万万动弹不得,最少也得躺上几个时辰,所以我们先找个稳妥地方才行……”

展鹏飞剑眉一皱,道:“原来如此,这果然是一宗难事。此镇居民有限,那些魔头们不久就查得出我们尚未逃离此镇,那时他们挨家逐户地搜查,我们决躲不过。”他想到后来,双眉反而放松,神色中渐渐恢复坚毅豪迈之气。

他已因情势恶劣而更加增强了自己的斗志,秀丽女孩显然十分不解。凝视着他问道:“那你怎样办?我刚才是暗暗跟随两人来的,一个是血八卦齐空玄,另一个是断肠府的大屠夫蒙良,看他们的动静,好像还会有别的人继续赶来,蒙良还抓住你一个同伴,他叫鼠精孙小二,对不对?”

对方阵势果然强大,目下已有齐空玄、豪良和西儒裴宜三个高手。他一凛之下,忽然记起关于孙小二的问题,照他的判断,孙小二应是突然被蒙良擒住,但这女孩的说法,那孙小二却是早就被蒙良抓住了。那么不是孙小二背叛陷害,就是这女孩说谎了。

目下已来不及研究这些问题,他迅即撇开纷杳的念头,侧耳一听,便道:“小妹子,你走吧,有人追来啦。”

秀丽女孩讶道:“那你呢?”

“我?”展鹏飞洒脱地笑一下,道:“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便须尽力一拚,好歹也杀一两个恶徒为世除害。你快点儿走。以免受我之累!”

他的豪情侠气,溢于言表。那秀丽女孩眼中s出异样光芒,但一闪即逝。她拉住展鹏飞的手,道:“用不着硬拚,你跟我来……”

展鹏飞跟她行走,虽是一拐一拐的,却不影响速度。那秀丽女孩拉着他在杂乱的房舍间钻来钻去,忽然来到一间比较像样的屋子,两扇大门紧紧关闭。他们从侧门进去,穿过两进厅房,一路阒无人迹。最后来到一座小小偏院内。院内摆满各式花卉,甚是幽雅。

她掀开一道深垂的房帘,拉展鹏飞进去,道:“你躲在这儿,一年半载也无妨!”

展鹏飞一看,这房内的种种摆设,显示此是女性的闺房。他转眼望住秀丽女孩,问道:“小妹子,这是你的卧房么?”

她笑一下,道:“那得看怎样说法了,如笼统的说,这儿也可算是我的卧房。但若是精细的说,这是明间,还有里间。我可不在这明间睡觉……”

说着话时,她一面拖着他走过一道软帘,那边又是一个房间,宽大的床上,两个巨如幼童的布制娃娃,躺得四平八稳,展鹏飞见了,不觉微微一笑。这个秀丽女孩虽是聪明伶俐,来历古怪,但终究尚是孩子,还要布娃娃陪她睡觉。

他转念之际,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和两个娃娃躺在一起,枕头和被褥上,传来阵阵幽淡香气。

那两个布娃娃手工精致,面目描绘得清晰可爱,看上去有点儿眼熟,展鹏飞凝神一想,忽然大悟,敢情两个娃娃的面目眉宇极肖似那秀丽女孩,他不禁笑一下,伸出手去摸其中一个娃娃的脸蛋。

他的手刚要碰到娃娃之时,忽听一个y森森的口音喝道:“不许碰他们,妄动者死!”

展鹏飞吃一惊,停手回眸一望,只见床前只有那秀丽女孩,她的样子变得凶恶古怪,神色奇异。加上这股森厉的叱声,使人无法从她身上找到一丝天真。

她的神情使展鹏飞又吃一惊,呐呐道:“这话是你讲的?”

他实在有点儿不相信那股可怕可憎的声音,竟是出于一个十二三岁的美丽女孩口中。

秀丽女孩见他缩回手,这才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笑了一下,道:“你骇死了,是不?”

展鹏飞颔首道:“为什么那么凶呢?这两个娃娃虽然可爱,但我没有抢走的意思呀!”

她面上又泛起凶狠的表情,露出一排白牙齿,道:“不行,那是我的,谁也不许碰!”

展鹏飞感觉出她拼命保护心爱玩具的心情,这原是孩子们的特有的情绪,又有点儿像兽类进食之时,本能地对一切接近的生物发出咆哮,唯恐食物被攫夺。不过这秀丽女孩既非无知孩童,更不是野兽,而这种情绪却如此强烈,未免可怪。

他耸耸肩,道:“好吧,别生气,我再也不碰他们。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也找个娃娃送给你,好不好?”

那女孩面色登时又转好了,道:“你觉得我很小气,是不?”

展鹏飞既不愿否认,也不便承认,只好默然。她迟疑一下,才道:“我告诉你吧,他们一个是我爸爸,一个是我妈妈,我不许你摸我妈妈的面孔!”

展鹏飞茫然瞧着她,心想:这小家伙心里八成有点儿糊涂了,怎的把娃娃当作真的父母看待?

那女孩又道:“从前有一个坏蛋,也像你那样,伸手摸我妈妈的面孔,我说的不是床上这个妈妈,是真的妈妈,因我妈妈骂那坏人一顿,那坏人就拔剑……”

她的声音变得又凄凉,又惊惧,眼睛发直,完全陷入童稚时噩梦似的回忆中。

展鹏飞心下十分怜悯,柔声道:“小妹子,难为你还记得这些事情,别再想啦,咱们谈谈别的。”

秀丽女孩嗯一声,陡然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刚才惊惧凄凉的表情又如潮水般消退无踪。

展鹏飞抬起右脚,道:“这支老狼谷的梅花针,你能治么?让它一直c在脚板心,很不舒服呢!”

她扑哧一笑,伸手抓住脚心的梅花,一下子就拔了下来,展鹏飞连忙脱掉鞋袜,等一会儿,但见她另一只手捂住鼻孔,全无取药拔毒之意,不禁皱起眉头,低头一瞧,毒针伤处,除了有少许已干了的痕迹之外,别无异状,心中暗暗凛惕,忖道:此针之毒居然无征象可见,可以称得上天下之奇毒了。

他又等了一下,实在忍不住,问道:“小妹子,你取药出来呀?”

秀丽女孩反问道:“什么药呀?”说着,掩嘴嘻嘻直笑。

展鹏飞知道上当了,立刻问道:“这么说此针没有剧毒么?”

秀丽女孩道:“如果有毒,你哪能如此自在?”

展鹏飞疑惑道:“但我大横x上,有麻痒之感,那也是假的么?”

秀丽女孩笑个不住,道:“经上说凡是足心涌泉x受到刺激,大横x部位必有感应,按之麻痒,却无大碍。经上的话决错不了,却不知你信是不信?啊,你的脚好臭,一定好多天没洗澡了,是不是?”

她嘻嘻哈哈道来,全不把作弄骗人当作一回事,末了还加上一句“脚臭”的评论,直把展鹏飞气得冒火不已。

他赶紧穿回鞋袜,以便尽快逃离此地。秀丽女孩笑得花枝乱颤,直到他下床站在地上,才收了笑声,道:“展鹏飞,你打算上哪儿去?”

展鹏飞真不想睬她,可是这样做法对一个小女孩而言,未免太有失风度了,便冷冷道:“不管什么地方,只要离开这儿就好。”

“啊呀,你生气了,是不?”

那女孩微笑地说,表情很可爱,假使她年纪大一点儿。单是这个表情,一定可以迷惑很多男人。

“别生气好不好,你暂时也不方便出去,这座屋子四周都有他们的手下。”

展鹏飞尽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太过生硬,道:“我不怕。”

秀丽女孩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不过你现在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心里不相信我的话,我猜得对么?”

展鹏飞认为干脆承认了还好些,便点点头,道:“对,我不相信四面都有许多邪派的手下。”

秀丽女孩轻轻道:“这个容易,来,我证明给你看,你就晓得了。”

她又拉住展鹏飞的手,往外面走去。她年纪尚小,所以展鹏飞对于她那只白嫩软滑的手掌,倒是没有丝毫避嫌之意。

两人经过一条寂静的长廊,然后在一堵围墙下面停步。她用手势示意他禁声,侧耳而听。

展鹏飞天生在视听方面具有异禀,加上修为之功,许多内家高手也远比不上他,他这一凝神查听,不一会儿工夫,就发现墙外果然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过了片刻,又有两三人迅快走过来。

双方先后发出鸟鸣似的哨声,不问而知这是自己人联络的讯号。

接著有人低声问道:“你们没发现可疑形迹吧?”

一个粗壮的声音应道:“没有,今儿出动的人手真不少啊……”

先前那人道:“大概各派弟兄全都出动了,看来这点子扎手得很!”

他们交谈数语,那几个人就走了,无疑是继续巡逻任务。

秀丽女孩拉了展鹏飞走开十余步,才道:“我没骗你吧!”

展鹏飞没做声,使人测不透他内心中相信了没有。秀丽女孩轻轻哼一声,带他通过两重院落,又顺着一条长廊走到底,轻手轻脚地弄开一间屋子的木门。两人进去之后,又关起来。

屋子内堆积着柴草以及犁锄等物,靠街巷那边有个扁形的窗户,已经用木板封起来。

她在木板上找到缝隙。让展鹏飞瞧着。

外面是一条巷道,再过去一点儿却是一块空地,有数株大树,浓y匝地。

秀丽女孩没说什么,但展鹏飞留神查看一下,可就发现树上浓密枝叶中藏得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若是坚持离开,的确无法躲过四周这些人的监视,除非是决定豁出来大干一场,只是敌众我寡,一旦被两个以上的高手如西懦裴宣之流缠上了,那就脱身不得了。展鹏飞沉思一会儿,结论是暂时避避风头也好,目光不觉转到秀丽女孩面上。

她微笑道:“这里稳妥得很,我们只要不做声,这些人不会守得太久的。”

展鹏飞四下一看。室内光线虽稍为黯淡,可是仍然看得很清楚,假如在晚上。那就安全得多了。现下还须设法藏匿起身形,万一各邪派之人进来,才不至于立刻发现。

他指着墙边堆得高高的木柴和干草,轻轻道:“我们把里面掏空,紧急之时还可以躲一下。”

秀丽女孩微哂道:“你真的认为可以瞒过那些老江湖的眼睛么?”

展鹏飞细想一下,摇摇头,道:“你说得对,大概瞒不过他们。”

那女孩道:“既然没用,我们乐得清闲一点儿,不要紧张,假使没有其他意外,那些人不会搜查这儿的,你放心吧。”

这几句安慰的话,展鹏飞听了很不是味道。如果她不是十二三岁的女孩,而是饱经忧患的成年人的话,他一定没有这种感觉。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两件物事,展鹏飞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正在纳闷。那女孩已把其中一件弄到她耳边,原来是一个小小耳塞连着一个耳罩,她先塞住耳孔,再挂上耳套,样子很滑稽可笑,但展鹏飞却没有笑她,而且从制作精巧的手工,可以得知十分有效,戴上这副耳罩之后,纵然是惊天动地的霹雳,也听不到。

他阻止她挂上另一个耳罩,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这儿没有人吵你呀!”

那女孩道:“我知道等一会儿必定有一种声音,是我最不想听的,所

第 2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他阻止她挂上另一个耳罩,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这儿没有人吵你呀!”

那女孩道:“我知道等一会儿必定有一种声音,是我最不想听的,所以先塞起耳朵……”

展鹏飞道:“那是什么声音?”

女孩道:“我奶妈叫我的声音,哈,哈,我戴上耳罩,她就没奈我何了。”

展鹏飞摇摇头,心中很不以为然,但这是她个人的事,实是不便置评,当下道:“你戴上耳罩以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

那女孩道:“当然可以,我叫杨菁菁,你还有话问没有?”

展鹏飞突然有所感觉,侧耳而听。杨菁菁嘻嘻一笑,迅即戴上耳罩。接着灵活地打手势,询问展鹏飞听见什么声音,她的手势又快又明白,加上她的表情眼色简直跟说话差不多。

外面似乎有人潜进屋子,可是忽然又消失了,展鹏飞摇摇手,继续侧耳查听。

突然屋门轻轻响了一声,屋内稍稍亮一下。若不是十分小心,决计看不见有人溜入来,这个人比泥鳅还灵活,一下子就隐藏在草堆里,展鹏飞那么锐利的眼睛,也不过看见一条黑影掠过而已,连面貌衣服都没瞧清楚。

杨菁菁吃惊地拉住他一只手,眼珠骨碌碌四下张望。展鹏飞拍拍她手背,微笑示意不要紧,接着低声说道:“孙兄,孙小二,是我在这儿……”

草堆内簌簌一声钻出一个矮瘦男子,可不正是那天遁门的鼠精孙小二。

他满面喜色,奔到切近,正要说话,外面一声狞恶长啸传入来,啸声初起时,还远在十余丈外,晃眼已飞落屋外的院落中。

啸声乍歇,另一边大约三四丈外,一个尖厉的声音道:“蒙兄,那孙小二没有打这边经过!”

院中的人接道:“那么他必定潜匿在这附近,兄弟一直衔尾穷追,刚刚才失去了踪影。”

他气喘之情溢于言表,又道:“齐真人,劳驾在原处守着,待我搜一搜这几个房间,还有这边的屋子!”

齐宝玄道:“使得,你搜吧!”

屋外高处传来玄蜃头陀的声音,道:“洒家守住这一边,那小子跑不了。”

忽听西儒裴宣的声音,在院子响起来,说道:“这边有不才把守,蒙良兄放心可也。另外还有涂森兄和两位姑娘,在西北角居高监视!”

在屋子里的鼠精孙小二面色发白,这些著名的魔头们随便挑上一个,他都受不了,何况现下大举围搜,重重监视,若想逃出,势比登天还难。

他顿了顿,道:“我孙小二今日大概要归天啦,展大爷,你不用露脸,待我自己出去。”

展鹏飞伸手拉住他,低声道:“你出去干什么?逃得了?”

孙小二摇摇头,这时杨菁菁已在门上裂缝看了一阵,走回来拍拍展鹏飞,道:“外面好热闹,都给这孙小二引来啦,你打算怎样办?”

展鹏飞道:“我还没想出办法。”

只见杨菁菁,一面摇手,一面指指自己耳朵,表示听不见。

他又好气又好笑,一伸手摘下她一个耳罩,把话重复说了一遍。又道:“你别忙着戴耳罩,省得听不见我们的话。”

鼠精孙小二眼珠在杨菁菁身上乱转,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展鹏飞道:“她叫杨菁菁,帮了我一点儿忙,熟悉这儿的地势!”

孙小二皱起眉头,道:“她为什么帮你呢?她住在这儿?她是谁?”

展鹏飞心头一震,不错,一直都忘了盘诘她的来历,大概是因为她一直帮忙之故。可是她既是住在此地,又识得那些魔头,则她的来历如何,已可以猜出十之**了。只可是他真不愿意这个秀美艳丽的女孩子,竟是出身于六大邪派之一,那多可惜啊!

杨菁菁完全听到他们的对答,也看见孙小二戒惧怀疑的眼光,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面上还是笑嘻嘻的。

展鹏飞正要询问,血八卦齐空玄尖厉的声音传入来,他大声问道:“蒙良兄,几个房间内都没有人影么?”

蒙良狞恶的声音应道:“没有,这只死老鼠,我非剥他的皮拆他的骨不可!”

玄蜃头陀响亮地道:“靠院墙边的屋子也得搜一搜,多半是躲在那儿!”

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杨菁菁突然问道:“展鹏飞,你自问打得过打不过他们?”

展鹏飞摇摇头,道:“一个还可以,两个就不行了。”

“那么你突围逃走?有把握么?”

她又问,目光转到孙小二面上,紧接着说道:“还有你,孙小二,能不能趁展鹏飞出手之时,逃离此地?”

孙小二道:“或者可以吧,要看人家怎样个包围法!”

杨菁菁道:“当然很不容易,他们个个j狡精明不过。以展鹏飞这种性子之人,你若是被擒,他必定大受影响!”

展鹏飞道:“你怎么知道?我自己都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哩。”

杨菁菁道:“我听他们分析过,这也是他们全力追捕孙小二之故。打算用孙小二为饵,诱你落网。”

她四顾一眼,又道:“如今之计,唯有孙小二你先躲起来,万万不可被他们擒住,我和展鹏飞或者尚有法子脱身。”

她的话又低又快,却十分清晰,又道:“快点,记住别让他们抓到。”

鼠精孙小二迟疑之际,展鹏飞推他一把,道:“她说得对,我少了掣肘,还有逃走之望。”

孙小二一晃身,说多快有多快,已钻入干草堆中,竟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杨菁菁笑一声,道:“这一手真了不起,我哪一天,得跟他学一学!”

她好像一点儿不把外面一群魔头放在心上,言笑晏晏,若无其事。同时奇怪的是那断肠府四大恶人之首的大屠夫蒙良,说过要来搜查这间屋子,不知何故还没有动静?

他堂堂一个大丈夫,决计不能在杨菁菁这样一个小女孩面前流露出紧张情形,于是轻松地向她眨眨眼睛,一手提起宝刀,向门口行去。

自门缝望将出去,只见院中站着身量魁梧的蒙良,此人手提狼牙棒,背向着这边屋门,微微仰头望着对面的屋顶。

杨菁菁过来拉了拉展鹏飞,示意他蹲下来,在门板低处另找一道缝隙,向外继续窥看。

他起先不明白如何要蹲下来,直到她靠在旁边,一只手架他在肩头上时,才猜想出大概是太矮一点儿,所以要他蹲低。

大屠夫蒙良凝立如山,眼光盯住对面屋顶,但那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个断肠府的凶人站了好一会,突然厉声大喝道:“是哪一位在屋顶上?裴宣兄,此人不是展鹏飞吧?”

西儒裴宣在右方屋顶现出身形,他本在展鹏飞等人藏身的屋子的后方,亦即是在甬道外面,此时却已绕过来查看,事后都不须联络,可见得这一帮凶人,个个经验丰富,自然而然便有极佳的合作默契。

这个大伪教的高手应声道:“不是展鹏飞,看来好像是贵府的前辈人物驾临!”

他话声未歇,对面屋顶出现一个白发皤然的老婆婆,手中拄着一支龙头拐杖,发出一声如银铃般的笑声。

这阵笑声听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左右的妙龄少女口音,与那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实是十分不配。

展鹏飞突然感到心烦意乱,一时也不知是何缘故。直到那白发老妪笑声一收,心里才恢复平静,登时恍然大悟,忖道:“前些时在那扶醉居中,王妙君也曾施展这种功夫,称为阳关绝唱,据说能使人伤心绝脉而死。”

因这个老妇既是断肠府前辈人物,使的自然就是这一门绝技了。

心念转时,那白发老妪飘身落院,着地无声。

大屠夫蒙良躬身行礼,道:“曹夫人几时驾临此地?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白发老妪摆摆手,道:“得啦,你蒙良若是知道我来,夹尾巴滚蛋还来不及,哪里肯远迎于我……”

她身份显然甚高,可是话中又显示出蒙良不会欢迎她,使人一时间不清这曹夫人在断肠府中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蒙良干笑一声,道:“曹夫人敢是听说我们大举围捕展鹏飞,特地前来赐助?”

曹夫人冷哼一声,道:“哪一个有工夫管你们的闲事?我自来找我的外甥女!”

这时屋内的展鹏飞感到杨菁菁的身体挪动了一下,这使他有一种异常的感觉,同时联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秀丽女孩,很可能就是曹夫人的外甥女。

不过那阵异常的感觉,却不是因此而生,事实上这种感觉也不陌生,从早先与杨菁菁在一起之时,便已经有了。

这刻前前后后想了一下,猛然明白,忖道:原来是她碰触到我之时,不管是手也好,身体也好,都不像是稚气未除的小女孩,简直可说是相当成熟的味道。

他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儿不论不类的恶心之感,正如一个老太婆装成一个天真的少女一般使人恶心。

大屠夫蒙良忽然又躬身行礼,一面后退,霎时已距屋门四五尺之远,他头不回,身不动,猛然向后一甩手,“砰然”大响一声,这道木门上半截凭空多了一个大d,木屑飞溅。

蒙良出手之快,有逾闪电,事先又没有一丝朕兆,如若展鹏飞仍然站着窥看,就算能及时躲过,也不免十分狼狈而立时露出形踪。

现在他只要仍然蹲着不动,人家从门上破d望入来,决计查看不见他的影子。

斜对面屋顶的西儒裴宣大声道:“屋内没有动静,不过那孙小二胆小如鼠,多半不敢站在门内窥看,是以此人仍有可能藏匿在屋内!”

忽听白发皤然的曹夫人道:“蒙良,你在搅什么鬼?”

她的语声娇柔清脆得宛似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十分悦耳动听。

不过谈的内容,却是申斥之意。

“你冒冒失失的用一锭银子作暗器,手里还扣着一把断肠砂,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呢?抑是对头当真厉害得使你心惊胆战,不得不用暗算手段?”

大屠夫蒙良忙道:“曹夫人明鉴,在下哪敢有什么声东击西之计?”

他的声音比起曹夫人显得粗厉刺耳之极,而且还有一大分别,那就是蒙良的话声,根本没有那种摇心夺志令人烦躁不安的魔力。

曹夫人咕咕而笑,声如银铃忽振,接着道:“孙小二是谁?他值得你和许多派高手的围攻么?”

蒙良道:“此人身手倒不怎样,只是擅长逃遁而已。我们目下固然是围搜于他,但实际上我们这些人,却是奉令对付一个新出道的少年,此人姓展名鹏飞,各派高手死在他宝刀之下,已不计其数!”

曹夫人惊异地“哦”了一声,道:“真有这等奇闻么?老身倒想会一会这个年轻高手,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蒙良道:“早先还在此露面,老狼谷的玉箫生身负重伤。我们全力围堵时,一转眼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曹夫人又惊噫一声,道:“哦?玉箫生也栽在他刀下?而你们还有人在旁边,对不对?你呢?你当时可曾在场?”

蒙良道:“在场。”

声音不免有点儿尴尬。

“当时在场还出手追杀了一招,可惜那时我挟住鼠精孙小二,总是未能施展全力,以致让他逸去!”

四下各派高手都很耐心地听他们对答,那曹夫人的语声入耳娇脆,却使人五脏内腑翻腾起难过之感。此时人人都全力运功抵住她这一手阳关绝唱的绝技,生怕一有不慎,马上受伤而出乖现丑。

屋子内的展鹏飞也不住地泛涌起烦闷恶心的感觉,虽然他已运功抗拒,仍然不免如此。而且有越来越甚之势,若是这样子继续下去,再过片刻定难忍受。

他恍然大悟,忖道:“怪不得没有人急于动手,原来人人都知道她话谈得越多,我和孙小二就越发地藏身不住。只不知孙小二情形如何!”

他转念之际,只听曹夫人说道:“我一路来时,亲眼看见各派的人手严密监视此镇四方八面出路,展鹏飞武功再高,若想悄然而走而不被这些人看见,万万办不到,因此展鹏飞可能仍在此镇之内,对不对?”

蒙良道:“正是这样。”

曹夫人笑道:“以你和各派高手之力,本镇这等弹丸之地,谅已各处彻底搜过。因此大概只剩下这一座屋子还未搜遍,对不对?”

蒙良应道:“对极了!”这时连他的面上也略略现出了不安,敢情曹夫人的声音越传越远,可见得她施展的阳关绝唱的力量一直增强。

展鹏飞游目四顾,一来瞧瞧草堆中的孙小二的动静,二来目光逡巡到靠巷道的窗户上,打算破窗而逃,犯不着在这儿挨那曹夫人的攻击。

杨菁菁捏捏他的手,嘴巴凑到他面颊上,一阵热气和淡香,薰得展鹏飞更加难过,尤其是她那团软软的身体,怎样也不像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他正要躲开,菁菁已把嘴巴移到他耳朵上,轻轻道:“不要运功抵抗,我有法子帮你化解曹夫人的阳关绝唱……”原来她用意是如此,展鹏飞一阵惭愧,觉得错怪了她,当下连忙点头,把提聚起来的真气内劲散去。

那杨菁菁五指在他腕脉寸关尺部位一扣,展鹏飞身子一软,额头不觉碰在木门上,发出“砰”地一声,他心中一惊,感到大有蹊跷,急忙想挥脱她手指之时,可就发现浑身连半点劲道都没有。

展鹏飞怒哼一声,道:“你想干什么?”

杨菁菁笑嘻嘻应道:“把你交给他们呀,嘻嘻,他们那么多的人,又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却无奈你何,而我却能把你生擒活捉,从今而后,各派之人谁敢不佩服我!”

展鹏飞气得又哼一声,道:“原来你老早对我怀有y谋,可恨我有眼无珠,上了你大当。”

杨菁菁道:“你骂我可以,但不能诬赖我。请问我几时骗过你?你上当之说从何而来?”

展鹏飞更加气恼,道:“还说没有骗我?你是六大邪派之人是不是?”

杨菁菁道:“是呀,断肠府主曹天行是我的姨父,我自小就由姨父抚养成人,修习武功,所以我乃是不折不扣的断肠府之人。”

她鼻中发出哂笑之声,又道:“你可曾问过我的来历么?没有,你根本不问我,我想骗你也无从骗起。”

展鹏飞哑口无言,想起刚才鼠精孙小二十分注意她的来历,果然大有道理,只是现在后悔已迟!

院中的大屠夫蒙良听到门上响声时,立即回头顾视,眼中凶光四s。他手中的狼牙棒正要击出,曹夫人的声音冷冷响起来,道:“不许擅自出手,你可知门后那个是什么人?”

蒙良一愣,回过头来,道:“曹夫人敢是知道?”

曹夫人摇摇头,道:“好笑得很,我如何得知是谁!”

蒙良道:“既然曹夫人不知,在下出手攻击也没有什么不对呀!”

曹夫人道:“胡说,正因为你不知我不知,才不可以胡乱出手,你也不想想看,此地四面包围十分严密,此人躲在门后,显然不是刚刚进屋去的,他直到现在才弄出声响,让你发觉,为什么?当然是神智受制,心脉闭塞所致!”

蒙良不能不承认她这话有理,道:“以曹夫人高见,在下该如何处理才是?”

曹夫人道:“你把门打开,把此人揪出来就是了,何须隔住门板乱下毒手?”

大屠夫蒙良狂笑一声,大步向屋门行去。那道木门忽然呀的一声打开,蒙良刷地跃退数尺,横棒待敌。

只见杨菁菁扶着展鹏飞走出来,她满面欢愉之色,大声叫道:“姨妈,原来是你来搭救我脱险的!”

蒙良讶道:“菁菁是你么?这回见你,个子又比以前小些。别人越长越大,你越长越小,将来如何是好?”

杨菁菁皱皱鼻子,道:“我怎么样用不着你费心。姨妈,这小子就是展鹏飞?”

这时各派高手如西儒裴宣、玄蜃头陀、血八卦齐空玄,勾魂客涂森及二女等,都纷纷现身跃近来瞧看。齐空玄应道:“正是展鹏飞这小子,小姑娘拿住了他,功劳真不小。”

杨菁菁白他一眼,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还有一点,这小子是我姨妈拿住的,功劳不在我……”

裴宣说道:“杨姑娘这话怎说?莫非展鹏飞乃是受制于令姨母的神功之下?”

杨菁菁瞟他一眼,显然对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比较有好感,点头道:“对,你是有学问的人,果然与他们大大不同。展鹏飞本来抓住我,迫我带他躲避你们,我没有办法,只好领着他东闪西躲,幸好姨妈及时驾临……”

裴宣道:“令姨母神功盖世,不才仰慕已久。展鹏飞此人不是泛泛之辈,今日被擒之事,定能震动天下……”

杨菁菁得意洋洋地道:“那还用说,对了,这展鹏飞干吗跟我们六大门派为难?你们现在要杀死他么?”

裴宣一笑,道:“这个你最好问蒙兄!”

玄蜃头陀接道:“这厮自不能留在世上!”

血八卦齐空玄道:“可惜玉箫生兄伤势太重,不然的话,叫他亲手杀死这小子,那是最好不过啦!”

蒙良道:“菁菁,把这厮交给我!”

杨青青道:“不行,姨妈还没有吩咐,你先问一问姨妈!”

曹夫人面上全无表情,蒙良瞧她一眼,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心知只要一句话说错,这个老妇人闹个别扭,事情就难办了。他外貌虽是狞恶粗悍,其实一肚子诡计。当时哈哈一笑,道:“当然啦,曹夫人不吩咐下来,谁敢碰展鹏飞一下,我只不过怕菁菁力乏而已,哈……哈……”

曹夫人听了这话,面上神色松驰了不少。

勾魂客涂森道:“蒙良兄,这展鹏飞该当如何处置,还须大伙儿商量,咱们最好马上把人带走,此人既是各派公敌,关系重大,不可留在那女娃娃之手!”

他何尝没有瞧出曹夫人与蒙良之间的关系特殊,正因如此,他得赶紧发言,事实上展鹏飞利用价值已不大,同时他又不是重感情重义气之人。

蒙良闪过为难之色,有一些话他实是不便在外人面前说出来,心中不觉暗怪涂森多嘴。

杨菁菁嘴巴一噘,道:“喂,你讲话客气一点儿,这厮可不是你们抓的。哼,你们抓不到人,没有本事,就得等我姨妈示下。”

勾魂客涂森面色一沉,道:“这儿都是大人在说话,你一个小女娃子,最好别多嘴。”

杨菁菁怒道:“谁是小娃子,哼,你长得高点儿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抓得到展鹏飞么?”她哂笑一声,又道:“听说你们一齐出动,连一只老鼠精也抓不到,若是我姨妈出马,几句话就可以办到啦,你臭美什么?”

她口没遮拦的顶撞回去,以她十二三岁的外表,倒是不至于结下什么不解之仇。

玄蜃头陀性情暴躁,等得很不耐烦,便道:“喂,这不是斗嘴的时候,咱们把那小子宰了,还有要紧事要办!”

曹夫人冷冷而笑,但开口时声音却柔和甜蜜无比,道:“唉,我瞧这展鹏飞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不该是短命夭折之辈。但若不交给你们处置,一来你们不会答应,二来又有帮助外敌的口实!”

她说到这里,连裴宣这等擅长作伪之人,也不禁欣然色喜。其余如玄蜃头陀这种毛躁脾气之人,更是眉开眼笑,看样子差点儿就要鼓掌喝彩了。

那曹夫人又道:“不过呢,古人却谈过,违天者不祥。那展鹏飞是我拿下的,他不是夭折之相,却交给你们杀死,我做下这种违天之事,必定十分不祥,我可不想惹这个麻烦。”

玄蜃头陀浓眉一皱,丑脸上杀气腾腾,道:“那么曹夫人意下究是如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样才行?”

勾魂客涂森有意捣乱,立刻接口道:“曹夫人,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好,只要是不把展鹏飞交出来,万万不行。裴宣兄,齐真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裴宣眼睛一斜,见那齐空玄用力点头,便道:“这个当然,相信连蒙良兄心中也是这么想法,只是不便表示出来而已。”他十分老j巨猾,硬是将断肠府的大屠夫蒙良也给扯上。设词巧妙,教那蒙良既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

现在曹夫人等于面对五大邪派精选出来的高手,不管她在断肠府地位多高,武功多强。但裴宣等人哪一个是省油灯?展鹏飞隐隐觉得情势有点儿转变,那杨菁菁把他拉出来,未必真有害他之意。不过即使曹夫人被激怒而帮助自己,可是这一批魔头们连武当派著名剑客经天剑陆不凡也不放在心上,这曹夫人又焉能阻止他们向自己下毒手?

正转念间,陡然感到寸关尺上一热,原来是三缕热气,从杨菁菁三只指尖传入经脉。这三缕热气霎时融化在他丹田涌生的真气中,全身一阵舒畅,四肢百骸登时都劲力十足。他不必去试,已知道自己x道禁制已解,恢复全身气力。不禁又喜又惊,喜的是已经恢复气力,大可以掣出宝刀,与群魔决一死战,不必束手待毙。惊的是这个小女孩以内力解开他x道禁制这一手,功力火候十分精纯、深厚,断断不是十二三岁的孩童所能达到的造诣。

曹夫人笑得十分清脆,道:“你们别急,我虽不愿违天,也不愿落个帮助外敌的罪名。所以我的办法是就此放了展鹏飞,然后你们自行出手对付他,爱活擒或者当场击毙,那是你们的事,小菁,放手吧!”

她喝令菁菁放手之际,同时提拐向展鹏飞点去,拐杖一颤,竟化为三支拐影,点向“灵墟”“中庭”“不容”三处x道。

拐上的力道袭到展鹏飞身上,但觉柔而不y,快而不急。展鹏飞没有细想,直觉的感到她这一拐并无恶意杀机,当下凝聚真力,封护x道,屹立如故,毫不移动。

那支龙头拐杖才发便收,拐杖已分别点中了展鹏飞三处x道,但却轻如春风吹拂。唯一感到有异的是有三股清凉之气,透入这三处x道中,投入展鹏飞凝聚的真力中,霎时融合在一起,没有丝毫散逸漏失。

展鹏飞精神一振,体内真气内力似乎更充盈强劲,好像已把曹夫人所发的内力吸取为己有一般。但是否如此,已经没有时间试验。况且据他所知,别人的真力内劲传到身上,只有消耗自己的真力与之对抗,焉能吸取为己有?除非是曾习修过邪门功夫如“吸功密法”之类,才可以吸人功力据为己有。

他一抬手,掣出宝刀,首先狠狠地向杨菁菁晃一下,把她迫退六七步。这一记自然是虚招,杨菁菁倒也精乖,骇然尖叫一声,连忙跃退,停止时身子恰好在那屋子木门当中。

曹夫人愠声道:“展鹏飞,你敢惹她,老身第一个不放过你。”

展鹏飞瞪她一眼,道:“她把我揪出来,置我于险地,难道我还要多谢她不成!”

曹夫人被他这一顶撞,虽是心中愠怒未消,却也觉得他所说很合情理,冷哼一声,不再答话,径自扶杖走到杨菁菁那边。

展鹏飞按刀四顾,只有涂森和连城壁、玉城霞二女,以及西儒裴宣看起来像人样子,其余大屠夫蒙良、血八卦齐空玄、玄蜃头陀等三人,形状丑陋凶恶。他目光扫过这些人面上之时,只见涂森嘴角牵动一下,似是掠过一丝傲笑。别的这些人除了涂森及二女之外,都好像怀有莫大的戒惧。他们怕什么呢?难道说他们这么多的人,还怕像玉箫生一般落败负伤么?

这位慧星般崛起于武林的年轻刀客,虽然身陷重围,强敌四布。却激起了他强毅过人的天性,斗志越来越旺盛,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畏惧迟疑。他如此强大而且有增无减的气势,在后面的曹夫人也感觉得到,恍然地哦了一声,向杨菁菁低声道:“此子果然是当世奇才,无怪听说不夜城主高晋曾经想收他为门下,只可惜今日陷身数大高手重围之中,万万难以逃生!”

杨菁菁嘻嘻一笑,道:“姨妈你放心,这儿谁也杀不了他。”

曹夫人讶道:“吓?为什么?我瞧这儿哪一个比展鹏飞都只强不弱,我不信展鹏飞能渡过杀身之厄。”

杨菁菁笑声不绝,道:“我不是说他们打不过展鹏飞,而是听说他们好像有什么顾忌,不可以下毒手伤他性命。如果想生擒展鹏飞的话,我看世上除了姨妈你老人家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她们的话声音虽小,可是全场寂然无声,人人都是耳聪目明之士,谁都听得见。

玄蜃头陀首先暴喝一声,道:“死女娃,胆敢故意泄漏机密,洒家待会儿再收拾你。”他发那么大的火,其实是由于感觉断肠府好像处处暗助展鹏飞,所以一肚子火都发向这个小女孩。

齐空玄接口道:“这展鹏飞咱们都见过,那时候是跟王妙君、程云松在一起?”他狞笑一声,又道:“现下这小女孩故意泄秘,好像太巧合了吧,嗯?”

大屠夫蒙良面色一沉,冷冷道:“齐真人这话怎说?敝派与展鹏飞向无牵连!”他的话声忽然中断,目光在那年轻刀客身上打个转,心想这厮的打扮宛如农村子弟,记得王妙君这几天正在泡一个农家少年,莫非就是展鹏飞乔装的?

此念在他心头打个转之后,立刻予以推翻,因为他们断肠府一向最注意调查对方底细,王妙君勾引那农村少年,事前一定查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被展鹏飞所蒙骗。那么齐空玄所说的话,只怕于事实大有出入。

蒙良凌厉地狞视着齐空玄,接下去又道:“齐真人恐怕是认错了人吧?”

齐空玄怒道:“我看错了人?好,你问一问别人!”

蒙良转眼望向玄蜃头陀,只见这狞恶僧人点点头,心中不觉一震,又转眼向西儒裴宣望去,裴宣道:“不瞒蒙兄说,这个展鹏飞早上果真在那扶醉居中,与贵府的王姑娘及程云松兄在一起,当时还另外有一个妙龄姑娘在座,竟不知是谁。”

他说得文绉绉的,却也顺耳。蒙良心一沉,感到此事相当复杂,一个弄不好,断肠府变成了其他五大邪派的大敌,岂不冤枉。





第20章 单刀破剑幕身化飞虹

忽听展鹏飞朗朗大笑,道:“蒙良,我今天果曾与王妙君在一起,但她和程云松都不知道我的真面目。你断肠府与我毫无瓜葛,要动手就动手,无须多言。”

蒙良心中暗喜,觉得展鹏飞此举真是愚不可及,如果他利用这种混淆情势,说不定能使六大邪派发生内斗。当下也长笑一声,道:“要得,展鹏飞你敢做敢为,实在是一条好汉。我蒙良先请教几招!”

他一提狼牙棒,大步跨去。展鹏飞不等他站稳,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宝刀幻化作一道长虹凌厉卷去。蒙良狞笑一声,捧势疾落,碰向宝刀光虹。蒙良天生神力,罕有匹敌。平生最喜强攻硬拼,那展鹏飞的来势正合他胃口。

双方刀棒一触,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声,只见展鹏飞退了一步,立刻又挥刀猛攻。蒙良击棒扫砸,招招都是硬碰硬的手法。两人才不过换了五六招,但响声震耳,声势猛烈惊人,此时蒙良其实没有施展全力,只因他第一棒只把对方击退一点儿,隐隐感到自己发出的强大力道没有法子使足。他十分老j巨猾,生怕那是一种内家最上乘的卸力功夫,是以第二棒开始,便留起三分劲力蕴蓄不发。可是这一留力,登时感到敌人刀势跳脱飞扬,大开大合,难以抵拒。

他哪知展鹏飞的大五行神功自从得助于老狼谷绝艺五行合运,威力与从前迥异。蒙良的狼牙棒虽有千斤之重,却被五行合运所生的潜力变化,消解了大部分,以致有无从着力之感。

其实展鹏飞也感到此人勇不可当,一开始身形就被震退了一步,当时又想到尚有几个强敌环伺四周,登时斗志突然增强数倍,刀势一发,凌厉无匹。双方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之下,饶那蒙良是名震当代的老魔头,也感觉到十分吃力。

别的人个个凝神观战,揣摩那展鹏飞的刀法。刀棒相触到第十四响之时,曹夫人摇摇头,低声道:“小菁,这展鹏飞宝刀威力强于他本身的内功修为,久战之下,万万不是蒙良敌手。”

这时刀棒互碰之声已响到第十八下,西儒裴宣、齐空玄和玄蜃头陀,齐齐透一口大气。看他们的表情,显然已观察出展鹏飞强弱所在,也预知拼斗下去的结果,所以松一口气。

玄蜃头陀狂笑一声,道:“展鹏飞,咱们还道你练就了何等样的神功绝艺,竟敢不把一谷二府三教放在眼中,哈……哈……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也不过如此!”

齐空玄尖声喝道:“蒙良兄,等拿下这小子之后,咱们叫他碎尸万段!”

西裴宣摇头摆脑接口说道:“齐真人此言不才未敢苟同,等蒙兄拿下这小子之后,咱们定要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看看日后可还有人敢与咱们六大门派作对没有。这叫做以儆来兹,哈……哈……”

他们乐得说风凉话,却不料展鹏飞半句都没听见。他有生以来,但觉这一战最刺激最有味道,虽然敌人的狼牙捧沉重如山,对付起来十分吃力。但其间仍然有不少破绽可以克敌致胜,只不过敌棒太重,不能及时发招攻入,屡屡错过机会。

目下他须得找出一个办法,能够及时攻袭敌人棒法中的破绽。这个难题在别人也许成为一种负担,但展鹏飞却倍感兴趣,一直不停全神寻找方法。

他闲中还须得施展水火绝命神指以遏阻蒙良强绝无伦的棒势。每次骈指一戳,那哧哧破空之声,恰好破去蒙良即将凝聚起来的内力。要知一旦被蒙良使顺了狼牙捧,那棒上的内劲外力,便将汇聚如长江大河一般,一泻千里,当者立成齑粉。

曹夫人又摇摇头,说道:“小菁,这个年轻人的眼力也比他内功火候高明,你瞧,他的指力所袭之处,没有一处不是最佳部位,毫厘不差。唉!这等人物百年难遇,真是太可惜了!”

杨菁菁眼珠一转,道:“照您说来,展鹏飞虽是武功不俗,但终归也不免落败伤亡之一途了,是么?”

曹夫人道:“当然啦,他功力不及蒙良深厚,强存弱亡乃是不易之理。”

杨菁菁道:“那也不一定,展鹏飞功力虽然稍弱,但他胆力强刀法高明,如果有人指点他一下,可能反败为胜!”她说到这里,故意拖长声音,偷觎曹夫人面色,见她大有不同意之意,便立刻接下去道:“不是我吹牛,展鹏飞如果得我指点,蒙良不狼狈而逃,那才怪哩。”

曹夫人眉一皱,道:“胡说,蒙良乃是一流高手,岂有轻易被你多嘴致败之理!”

杨菁菁笑吟吟道:“那么我来表演一下,好不好?”

曹夫人点点头,她深知展鹏飞这刻已全神凝注,纵是大声叫喊也听不见。何况就要算他能听见,也绝对不可能反败为胜。

杨菁菁道:“我有八字真言,只要能送入展鹏飞耳中,战况很快便会改观,您信不信?”

曹夫人疑道:“是哪八字?小菁,你虽是练功把身子练成女童一般,其实你已经二十岁了,说话别这样颠三倒四,荒诞不经才好。”

杨菁菁道:“我这八字真言一告诉展鹏飞,生效也好,不生效也好,人家又会说我们帮助展鹏飞。所以我不敢大叫大嚷!”她嘻嘻一笑,又道:“您老人家帮我一臂之力,待我把声音传入他耳中,神不知鬼不觉,您瞧瞧灵是不灵就晓得啦!”

曹夫人压根儿不信她有什么八字真言,当下一伸手,掌心覆按在杨青菁顶门上,说道:“好,我内力一发,你就用传声之法告诉他。我这股内力附有阳关绝唱神功,他想听不见你的话也不行。但是你记住,“只准说八个字,我就收回内功!”

杨菁菁道:“使得,灵是不灵立刻见功!”

她话声一歇,便觉顶门一片清凉,另外有一缕热气传入顶门,顺着经脉疾行。杨菁菁一提真气,施展传声之法,以内力束聚声音,传了出去:“展鹏飞听着,偕亡却敌,舍命逃生。快依我这话去做!”

她本想尽量说下去,无奈曹夫人内力已经撤回,劲力一懈,暂时噤不能声。

展鹏飞听得清清楚楚,几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初时他只是无意识地反复背着“偕亡却敌,舍命逃生”这两句话。但忽然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心想:这等方式本是我的拿手好戏,何不依言施为?

不过他又有点儿可惜了这个机会,因为他已渐渐摸出大五行合运时变化而生的威力。故此只要他能借五行转动的先天力量杀一杀蒙良狼牙棒的威风,立刻就可以腾出功夫凌厉攻入敌人破绽。

展鹏飞略一权衡轻重得失,目下三十六着自是走为上着,将来何愁没有参悟的机会?此意一决,当即仰天长啸一声,刀劈指戳,由见招拆招改为全部进手猛攻之势,根本不理会自身安危。

这一改变打法,人人瞧得目瞪口呆,闹不清那展鹏飞捣什么鬼,要知展鹏飞直到现在为止,尚未露出败象,只不过这些一流高手们从内功火候上,预测得出胜负结果而已。故此展鹏飞没有必要施展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换言之,他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何须玩命?

大屠夫蒙良虽是勇猛,却被他一连七八刀,劈得后退不迭,口中空自怪吼连声,却无法阻遏展鹏飞这等拼命的打法。

这蒙良原是悍不畏死之人,平生只有杀得敌人心寒胆战,哪曾被人如此欺凌过?是以一口气憋得他肚子快要爆炸,不禁狂啸一声,狼牙棒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上直下地向展鹏飞施以反击。他使的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若不是双方俱属一流高手,仍然会本能地能拆解敌招的话,准保三招不到,双方就得齐齐负伤倒地。饶是如此,这两人的拼杀也是激烈险恶得无以复加。

杨菁菁立觉玉面变色,她千算万算,只知道蒙良等人大有顾忌,不敢杀死展鹏飞,却失漏了一点儿,那就是蒙良的天生凶悍之性。要知一个人既然把自己性命都豁出去,其他之事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这个身形宛如女童的少女,急得脑子里空空dd,想不出半点儿主意之时,只听勾魂客涂森提丹田气大喝道:“诸位留神,提防那展鹏飞斗不过蒙良,趁机逃遁!”

他的话等于白说,谁能处身此地而不留神的?却听涂森又大喝道:“咱们最好一齐出手,把展鹏飞这厮生擒活捉,好向天池药宫交待!”

没有人察知涂森的真正用意,乃是提醒蒙良以及其他之人,须得留下展鹏飞活命。

玄蜃头陀大声应道:“对,蒙良兄,可别弄死这厮!”

他们这么一闹,个个都是内功深厚之士,声音穿金裂石,蒙良想听不见也不行,登时神志一请,记起了药宫的顾忌。

展鹏飞的刀势生出感应,就在对方勇悍之气略略一挫之际,暴然大盛,此消彼长,宝刀如电冲卷,劈中了狼牙棒棒身。“当”的巨响一声,蒙良手腕一麻,那数十斤重的狼牙棒软软垂下。展鹏飞左手一扬,指力激s。蒙良急急躲闪时,已迟了一点儿,腿上似被一支利锥笔直刺透,奇疼难当,大叫一声,跌倒地上。

这大屠夫蒙良由激斗而中指力跌倒,统共不过是眨眼工夫,变生仓猝,人人都怔一下。

展鹏飞人随刀走,化作一道光虹,向齐空玄卷去。当地大响一声,齐空玄连人带牌被他冲开寻丈。展鹏飞快逾闪电,从这道空隙中跃上屋顶,一晃便隐,霎时已逃得无影无踪。

西儒裴宣等人分头追索了一会,回到院中。只见曹夫人正以龙头拐杖轻敲蒙良腿上x道,替他化解

第 2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西儒裴宣等人分头追索了一会,回到院中。只见曹夫人正以龙头拐杖轻敲蒙良腿上x道,替他化解指力所闭的脉x。众人一看而知展鹏飞指力凝锐无比,故此以蒙良的铜皮铁骨,加上曹夫人的深厚功力,一时仍无法解开复元。只见蒙良疼得满面热汗,眼中凶光四s,宛如一头疯狂的猛兽一般。

曹夫人一面出杖敲点,一面说道:“这斯与鼎湖天池药宫有何瓜葛?药宫之人又怎样说来的?”

她没有向哪一个人询问,涂森应道:“好教曹夫人得知,药宫的人说过,谁伤了展鹏飞性命,等于伤了药宫之人一般,这仇一定要报的!”

曹夫人哼了一声,道:“药宫虽是地位尊祟,但这样说法,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玄蜃头陀听得顺耳,立刻附和道:“对,咱们六大门派好像一钱不值,呸,佛爷我可不买这个帐。”

涂森道:“但药宫之人又说过,谁能生擒活捉了展鹏飞送给她,由她亲手处死的话,便奉赠起死回生的九还丹一颗,见者有份,人人都不落空。”

曹夫人不觉停杖,惊噎一声,道:“若是可换得一颗九还丹,这件买卖可太划算啦!”

裴宣道:“谁说不是,与其得罪药宫,不如拿下那厮,换取一粒仙丹为妙。”

地上的大屠夫蒙良腿上脉x只解了一半,血y壅塞不通,但感觉却加倍敏锐,阵阵奇疼直攻心头,那么凶悍之人,也禁不住微微发出呻吟声。

这些凶人交谈之时,展鹏飞已奔出镇外,一路上杀死了三个伺守的邪教人物,但宝刀和身上却没有半点儿血迹,出得镇外,心理上忽然像出笼之鸟般,自由自在,不禁长长透一口大气。

路边忽然闪出一人,展鹏飞宝刀一指,森森刀气激s潮卷。那人大叫一声,道:“大爷,是我,万万不可出手乱杀。”

展鹏飞失笑道:“孙兄真是神出鬼没,竞已溜到这儿来了。”

那人正是鼠精孙小二,他招招手,回身疾奔。展鹏飞更不寻思,跟他奔去。两人一前一后,有如流星赶月一般,不多时已奔出七八里之远。

孙小二忽然向右边一转,蹿入一条小径。展鹏飞一路疾奔,已和他追个首尾相衔。这一下差点儿冲过了头,待来到小径时,孙小二已奔出数丈,他莫名其妙地穷追过去,转了十多个弯,来到一片山坡。向阳处有一座破庙宇,孙小二停步在庙前的草地,左张右望。

展鹏飞跃到他身边,问道:“你找什么”

孙小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总是觉得不对劲,好像什么地方老是有一对眼睛瞧我!”

展鹏飞望望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道:“那除非是鬼物,否则以你和我的眼力,岂有一直被人盯视而查不到踪影之理?不过天还未黑,鬼是决计不会有的……”

孙小二笑一声,道:“可能我紧张过度,心里生出幻觉也未可知。”只是他笑声含有勉强的味道,可见得这话不是出自真心。

展鹏飞宝刀归鞘,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杀孽越来越重,真是不知何时才了!”

孙小二眼珠子不停地骨碌碌地转,随口说道:“你是不得已而开的杀戒,所杀的又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何须放在心上!”

他停歇一下,低声道:“大爷,咱们的确在一对眼睛监视之下,这样好不好,我们分开来,你瞧我背后,我也帮你查看,总可以找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展鹏飞道:“如此甚好,怎样走法?”

孙小二道:“你从这间破庙左边绕到后面,我打右边绕过去,都不回到前面来,看那人跟是不跟咱们……”

那座古庙占地不大,通共只有三间屋子,后面围墙大部分已崩坍。

两人在庙后齐胸高的芒草中碰头,互相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现什么。孙小二比个手势示意,两人便坐在地上,草尖被风吹得飕飕直响。

他们静静坐了一阵,展鹏飞见孙小二闭目不动,好像在聆听声音,当下也摄神运功,收听四下声响。

展鹏飞听来听去,没有半点儿异响。回想一下,也没有如孙小二所说,有一对眼睛在暗中窥视之感。心想:孙小二固然有过人之长,但在耳目灵敏之面,不见得比我好,只不知何以他有异感而我没有?

孙小二仍然闭目不动,他又想道:可是孙小二经验阅历丰富无比,见惯大风大浪,断断不至于紧张过度而捕风捉影,那么何以他有异感而我没有呢?

忽听孙小二低低道:“大爷,这个窥伺咱们之人,高明之极。咱们纵是躲到天黑,又由天黑躲到天亮,他也决不现身来搜的。”

展鹏飞道:“这样说来,咱们无法奈何得他啦。”

孙小二道:“那也未必,我孙小二不是夸口,天下若是有人能如此容易盯稍于我,这人不是神仙,便是鬼物,人类绝对办不到。”

展鹏飞暗暗露齿微笑,心想这家伙个子虽小,却是好胜的性格,吹起牛来大得很。口中问道:“那么盯梢咱们的是神抑或是鬼?”

孙小二道:“是人!”

展鹏飞惊异道:“哦!听你的口气,莫非此人已被你发现了踪迹?”

孙小二道:“当然啦,哼!哼,我孙小二要是这点儿本事也没有的话,老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展鹏飞道:“人呢?在哪儿?”

孙小二道:“咱们眼下若是离开此地,不是东行,便是西走,对不对?”

展鹏飞感到他言中有话,心里更没有丝毫不耐烦,应道:“一点儿不错,但东行则回返六大邪派盘踞的市镇,非西行不可。”

“对呀,所以那个盯梢之人,老早就迟到西面某一处,等候咱们经过。”

展鹏飞霍然道:“有理,有理,哈,咱们偏偏往东走,教他来个出乎意料之外。”

孙小二摇头道:“不行,那六大邪派之人冤魂不散,咱们若往东行,那叫做自投罗网,万万躲不过他们的耳目!”

展鹏飞道:“好,咱们往西闯,瞧瞧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先走,你隐藏起身形远远跟着来……”

孙小二大笑一声,道:“咱们掉转来做就对啦,大爷,待我略露形迹,你悄悄跟着,一旦发现敌踪,立刻出手对付他们。”

“好吧,”展鹏飞道:“事不宜迟,赶快动身,否则天色黑齐,就不易查出敌踪了。”

他们马上动身,孙小二仍然像只老鼠一般,沿着古庙走出来,奔到路上,他的走法与众不同,虽是在路上走动,却很难发现他的身形,原来他乃是一截一截地冲刺,利用地形,每一截冲出,最多三五丈,就隐遁在树影草丛或山石中。

大约走了里许,前面有一座小山岗,山坡坦旷,尽是芋绵绿草,在迷蒙夜色中仍然看得清楚,使人恨不得在草地上打个滚。

突然山坡后传出展鹏飞的喝声,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孙小二快如一缕轻烟,一转眼已冲上山岗,只见岗后是一块草坪,约亩许方圆,除了展鹏飞之外,还有两人,一个长袍宽袖,作员外打扮的人,身量相当魁梧,面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另一个作老家人打扮,青衣小幅,身量颀长而瘦,略略向前佝偻,大有龙钟之态,他的面目也是模模糊糊,五官似有似无,瞧不清楚。

初时孙小二对这一点还不怎样,但一定神,马上发觉不对,以他的眼力,在两丈之内,天色又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焉有看不清五官面目之理?显然他们的面上都有什么物事蒙罩着。

同时之间,他又大为得意,只因他早先闭目寻思时,脑中正是回想这附近的地形,记得这条路上须得经过这么一座山岗,才可以回到官道上,他当时判断对方必在此处监视,因为这是最佳地势,果然如今在此发现敌踪,可见得他所推算十分正确。

那两人既不移动,也不答话。

展鹏飞手按宝刀,冷冷道:“在下再请问一声,尊驾是什么人?”

员外打扮的老人点头示意,老家人便哑着声音道:“朋友你年纪轻轻,早先若是有礼询问,我们岂能不理不睬,这一位是巫老爷,曾经是宦海中显赫一时的人物,小老儿就是巫府家人,叫做巫真,你贵姓大名呀?还有那一位是谁?”

展鹏飞道:“在下展鹏飞,这一位是……”

他的话被孙小二摇手打断,这个小个子踏前数步,嘻嘻笑道:“咱们是老朋友了,还用得着介绍么?”

老家人巫真身子震动一下,道:“老朋友?你认得我?”

他的声音由惊异变为平静,可见得他转念之下,心中已有了算计。

孙小二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目前还认不出你是谁,却可以肯定是老相识。”

巫真仍然哑着嗓子道:“不见得吧,在我记忆之中,似乎末见过你呀。”

孙小二摆摆手,道:“得啦,还装什么蒜?你们如不是怕我认出来,何须蒙了面,也变了嗓音?哈!哈!你家员外姓巫,你叫巫真,‘巫’‘无’同音,可见得根本上既无员外,亦‘无’真实可言!”

巫真哼了一声,道:“依你看来,我们是什么人?”

孙小二冷哂一声,道:“我等一等再说,展大爷,你先猜猜看好不好?”

展鹏飞摇摇头,道:“我如何猜得出来,你呢?他们是谁?”

鼠精孙小二话到口边,忽然后悔,心想:“我何必得罪这些人?展大爷不见得赢得六大邪派所有的高手啊!”想是这么想,话声已出口。道:“这有什么难猜的,除了一谷二府三教之人,谁敢在此出没?”

巫真冷哂一声,道:“这一猜未必太不着边际了吧?小孩子也会猜,何须劳你天遁门掌门人的大驾?嘿,嘿!”

鼠精孙小二道:“这话未必,只要首先知道了你们是哪几个门派的人物,就不难逐步推想出真正身份。例如三y教尽是女子,罕得有男性高手。燃犀府也少有你们这等样的人物。这一来六大门派之中,已减去两派了。余下的四大门派中,七星教和大伪教的作风,不是十分激烈,就是十分和蔼可亲,你们都不是这样,便又除去两派。由此可知你们不是老狼谷来的,就是断肠府的人物!”

那位巫老爷还悄声不响,老家人巫真道:“那么我们竞究是哪一派的人物?”

孙小二沉吟一下,才道:“以两位身手才智,必是顶尖人物的身份。但断肠府曹夫人眼下就在附近,据我所知,曹府主向来回避着曹夫人,是以这位假的巫大爷,极可能是老狼谷的招谷主!”

展鹏飞听到“老狼谷”之名,登时放了一半心,因为他的大五行神功,对付起老狼谷之人,得心应手,纵然是谷主生死阎罗招川亲自出马,亦无所惧。

巫真仰天冷笑,道:“死老鼠,你的眼力还真不错,看得出家老爷是一派之主的身份!”

巫老爷哼了一声,突然一抬手,袖管笔直向前飘飞,原来一股指力激s而出,哧地一声,直取远在十余步外的展鹏飞。

展鹏飞暗远大五行神功,挥掌一拍一兜,那股指力掉转头,电s巫真,巫真刷地横移两尺,避开这股凌厉破空的指力。口中道:“展鹏飞果然有两下子,招架得住水火绝命神指!”

展鹏飞道:“孙兄,他们果真是老狼谷的人。”

巫老爷轻哂一声,遥遥一掌劈出,登时一股掌力宛如有形之物,奔袭展鹏飞,展鹏飞也拍出一掌,“嘭”地一声,两股掌力相交,展鹏飞只觉敌人掌力之中竞含有刚柔轻重缓急等七种不同的变化,不觉讶道:“这是大北斗玄功!”

话声未歇,双方掌力亦不分高下,只见巫老爷化掌拍之势为攫抓,指尖的五股力道几乎缠搭上展鹏飞的手腕,展鹏飞惊噫一声,口中喝道:“这是拔鼎功!”他五行腾挪变化,掌势挥送,宛如江河东去,趋以赴海,此是五行属水的精妙手法,教敌人无从攫抓,正如滔滔流水,拔刀难断,一抓即逝。除了这一好处之外,还可顺势潜袭敌人,正是最上乘的连消带打手法。

巫老爷抓势不变,左手劈山一掌向孙小二遥遥拍去。那鼠精孙小二何等滑头,听到掌风破空之声,便知万难抵挡,连忙斜跃数步。

他身法虽快,但巫老爷掌力仍然转向追击。那孙小二一退再退,两下已相距三丈以上,他依然举掌遥袭,他的掌力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居然能遥取三丈之远的敌手,实是骇人听闻。

展鹏飞便是因为想救助孙小二,所以提紧全身真力,从掌上源源发出,猛然攻击巫老爷,谁知这个“围赵救魏”之计毫不收效,那巫老爷以一只手对付他,另一只手遥攻孙小二,挥洒自如,毫不吃力。

孙小二退得连自己也不相信了,心想:他掌力就算强绝天下,到了这等距离,打中身上谅也杀不死人……此念一生,忍不住挥掌疾拍,“砰”地一响,他身形一晃,又退了一大步。

那边厢展鹏飞同时身子一震,也退了一步。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喝道:“原来是移花接木手!”

这一门绝活乃是三y教不传之秘,连同刚才施展过的老狼谷水火绝命神指,七星教的大北斗玄功,燃犀府的拔鼎功,俱是各派独门绝活,此人一身兼数家之长,说出来谁敢相信。

鼠精孙小二呼啸一声,趁着身在远处,一转身钻入草丛中。巫真飞扑过去,快逾闪电,口中冷笑连声,道:“死老鼠,你跑得了么?”

这个高高瘦瘦的老家人,跃到草丛间,突然间身子一矮,也自蹿入草中,滑溜之极。这一手功夫身法,展鹏飞见所未见,不禁又是一阵愕然。

那巫老爷既不再出手,也不说话,展鹏飞对着这么一个哑巴似的敌人,实是莫测高深,心念一转,道:“巫前辈,你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在下告辞啦!”

说罢,拱拱手便转身行走。

他其实对这巫老爷的来历和用意大感兴趣,目下就算拿八抬大轿来抬他,也不愿走。此举果然收效,那巫老慢慢说道:“展鹏飞,等一等再走不迟。”

展鹏飞停步回头,道:“前辈敢是有什么吩咐么?”

巫爷道:“不敢当得吩咐二字,只是你难道不想瞧瞧孙小二的结局么?”

展鹏飞听出话中有话,当下故意仰天长笑一声,道:“孙小二逃遁绝艺,天下无双,有何看头?”

巫老爷道:“这话也不见得,要看什么人追捕而已,天下间一物降一物的,理所必然。孙小二逃得再快,也不中用!”

展鹏飞可当真不服气了,好在他天生极能忍耐,便不言语,也不再走,暗中运功查听四下声息。

巫老爷过了一阵才道:“老朽那个家人年纪虽然不小,可是童心犹在,大概是在跟孙小二开玩笑,咱们再等一阵,便见分晓。”

听他口气简直那孙小二如在巫真囊中一般,要抓便抓,没有什么困难。展鹏飞更加不服气,心想:“再等一会还不见巫真回来的话,好歹也得讥嘲这巫老爷几句才行。”

两人默然站着等候,巫老爷突然道:“展鹏飞,你大五行神功虽是变化精致,手法奥妙。但可惜内功还嫌单薄,碰上真正强敌,只怕没有腾挪变易可得的机会……”

展鹏飞被他说中弱点,心知不假。

他不是惯于打肿脸充场面之人,便道:“前辈此言甚是,但内功火候不是可以勉强得来的。像前辈这等身怀各大门派绝艺,可说是举世无俦,在下是心服口服!”

他佩服之情溢于言表,脸色真挚。可是却不含一丝一毫胆怯示弱之意,纵是初出江湖之人,也瞧得出这一点,绝对不会弄错。

巫老爷道:“举世无俦之言这是不敢当的,以天下之大人物之众,胜过我的人必定不在少数!”他口气听来也不似是谦虚,可惜面上罩了一层薄纱似的东西,五官若隐若现,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展鹏飞摇头道:“前辈这话未免过谦了,当世能胜过你之人,决计不会很多,在下虽是初出茅庐之辈,却敢肯定这一点……”

巫老爷突然将话岔开,道:“展鹏飞!你看,老朽那个家人已经将鼠精孙小二追得到处鼠窜了!”

他别转过头去,展鹏飞虽然心里不信,可是被他的言语举动所影响,也跟着巫老爷转过脸,注意南面树丛。

展鹏飞看了好一会儿,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但他不相信眼前这位武林前辈,会无故寻他开心,于是耐心的看下去。

果然,不到半盏热茶的光景,离展鹏飞和巫老爷所站之处,大约有九丈远的矮树丛中,突然枝叶乱颤,接着飕一声,闯出一条身影。

这人是个头戴小帽,身材颀长瘦高的老家人巫真。

只见他冒出树丛之后,竟是屹立不动,用一双眼睛在那一带逡巡。

大概又过了顿饭工夫,巫真忽地露出笑容来,那种表情就像是小孩寻获他的心爱失物一样,极天真又好笑,与他的年龄甚不相配。

但展鹏飞无暇去注意巫真的表情,他仅仅想及巫真是不是因为已有把握逮住孙小二而发笑。

不待展鹏飞费心去多做推论,巫真已告诉他答案,但听他呵呵拍手笑道:“死老鼠,你躲进狐狸d里,不怕老狐狸剥了你的皮?”

他连说带跳,神情宛如稚童,连巫老爷也被他逗得持须微笑。

过了半晌,鼠精孙小二果然神情沮丧地,在离巫真五步之远的地方,缓缓立起身来,还一面双手拍拂他衣服上的污泥。

巫老爷一看孙小二现了身,立刻对展鹏飞道:“怎么样?展鹏飞,老朽不是说过一物降一物吗?喏,鼠精还是无法逃脱吧?”

他的言语虽然透出得意之色,但听在展鹏飞耳中,却丝毫不觉得令他难堪。

这是因为一来展鹏飞正在专心一意地思索孙小二何以逃不脱巫真追踪这个问题,二来展鹏飞已经视巫老爷为武林长辈,让长辈汕笑几句,也不是件丢面子的事。

此刻鼠精孙小二已徐步走到展鹏飞面前,他第一句话便对展鹏飞道:“我这个天遁门掌门人,今天算是走了眼,将……”

他的“将”字才出口,巫老爷突然大声道:“孙小二!你要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的话,没有我允许决计不可透露给任何人,晓得吗?”

他的声音威严之至,使得孙小二噤若寒蝉,果然将已经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展鹏飞从他的声音中,能感觉出巫老爷面具之后的面部表情,必然不怒含威,使人不敢不听他的吩咐。

不过,展鹏飞并不因这个缘故,而放弃他摸清巫老爷身份的打算,当下道:“老前辈,难道说你不是老狼谷的人?”

巫老爷道:“展鹏飞,你如何能证明我不是一派宗主?”

展鹏飞道:“老前辈,晚辈敢断言前辈是一派宗主不错,但决计不是老狼谷之人!”

巫老爷道:“哦?你何不将你的观感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展鹏飞看了孙小二一眼,孙小二脸部表情已没有适才的紧张和沮丧,于是道:“因为孙大哥刚才明明说他是因看走了眼之后,才没能逃脱巫真的追缠,而孙大哥早先是将你们当成老狼谷之人,这点,岂不可证明你们非来自老狼谷了吗?”

巫老爷道:“哈……我以为你有什么惊人的推测,却原来只凭孙小二的一句话,就想确立你的理论,不嫌太小吗?”

展鹏飞胸有成竹,道:“不然,晚辈刚才所提的,仅是理论原则而已,只是根据这个原则,却使我获得不少印证,足以证明老前辈决计不是老狼谷的人!”

巫老爷“哦”了一声,道:“果真如此的话,我却非听不可了!”

展鹏飞道:“晚辈想先请教前辈一句话,只不知一谷二府三教之中,有没有人能够身怀二派以上不传绝技的?”

巫老爷沉吟一会,道:“怕是没有!”

展鹏飞道:“这就是啦,老前辈身怀三y教移花接木手、老狼谷水火绝命神指、七星教大北斗玄功及燃犀府拔鼎功等各派不传之秘,不会是老狼谷之人吧?”

巫老爷嘿然不语,孙小二真担心他当场发作。

可是巫老爷却道:“算你想得没离了谱!”

展鹏飞又道:“老前辈,晚辈话还没说完哩!”

巫老爷讶然道:“怎么了?就凭孙小二的一句牢s,你一下子便开了那么多窍?”

孙小二闻言扑哧一笑,但立刻又掩口不语。

展鹏飞一看孙小二的神情,心里迅速想道:“孙小二分明甚怕这巫老爷,这人来头必定很大,唉,可惜我初涉入江湖,才显得如此孤陋寡闻,否则我现下应该可以猜出他的名号才对!”

他一念及此,决定要说得巫老爷心甘气服地将他自己的名号说出来。

展鹏飞知道,孙小二显然早已对巫老爷的身份来历,了解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同时也知道,孙小二若无巫老爷之允许,再怎么样也不会透露给自己的。

这一点,他可以由孙小二害怕巫老爷的言语表情,意会出来。

所以展鹏飞此刻非靠自己去打算不可,当下又道:“老前辈,你是不是已经承认,你不会是一谷二府三教的人?”

巫老爷点点头道:“好,我承认不是一谷二府三教的人!”

展鹏飞道:“既是如此,老前辈敢在此处出没,显见一谷二府三教的人,对你均甚忌惮,对也不对?”

巫老爷对这一问一答相当有耐心,这是由于展鹏飞的问题,就等于他推测的理由,而且句句深中核心之故。

当下他又点点头,表示展鹏飞又猜对了。

展鹏飞这一来,心里已有了相当的计较,又道:“请问老前辈,武林之大,到底有多少人物,能够使天下间六大邪派的人,同时忌掸畏服之奇能异士?”

巫老爷沉吟一会才道:“恐怕不多吧?”

展鹏飞道:“何止不多,据晚辈所知,六大邪派自蜕起武林以来,连少林,武当、崆峒、华山、昆仑、峨嵋等六大派,他们都不放在眼内,其猖獗狂妄可知,武林中能令他们忌惮的人,可说绝无仅有……”

巫老爷仍然闭口不语,巫真却问道:“这么说,你把我家老爷当成什么人?”

展鹏飞道:“天池药宫的人物,大都是女性,而且她们行事诡异,介于亦正亦邪之间,而狄仁杰大侠,据说是个侠义中人士,两者作风截然不同。”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孙小二一眼,只见孙小二露出忧愁之色,好像不愿展鹏飞继续猜下去似的。

展鹏飞却是欲罢不能,他抱着除非巫老爷出口喝止的打算,预备要揭开巫老爷的身份。

于是展鹏飞停歇一会儿之后,又道:“适才晚辈在与老前辈交手之时,发觉一个很值得一提的事,只不知前辈愿不愿听?”

巫老爷作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展鹏飞遂又道:“晚辈发觉老前辈的武功虽则深不可测,但出手极有分寸,毫无暴戾残忍之气……”

孙小二突然轻咳一声,但展鹏飞没有理会,又道:“甚至于一谷二府三教的秘技,在老前辈手中施展之时,亦没有y毒狠诈的味道,由此可见老前辈,必定是个侠义中人!”

他说到这里,孙小二已经急得抓耳弄腮。

展鹏飞仍然不予理睬,再说道:“老前辈既是侠义中人,又是男子,且又身怀六大邪派绝技,同时又是六大邪派所忌惮的人物,身俱这些条件的武林异人,恐怕不会超出两个吧?”

孙小二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展大爷,你即使猜出巫老爷的身份,又有什么好处么?”

展鹏飞道:“不然!如果我所料不差,我想趁此机会向巫老前辈进一言,说不定可以终止当前武林之杂乱,那就是功德一件!”

孙小二道:“我的展大爷,你又不是出家人,谈什么功德不功德,唉呀,真急死人!”

展鹏飞虽然明知孙小二不愿自己和巫老爷多扯,必有另外原因。

可是他这个人的脾气一来,真是又臭又硬,毫无转圜之余地。

现在展鹏飞打算让巫老爷表明身份,不管孙小二着急制止是有什么利害之处,反正他决定了,就不想再转变心意。

一直保持幽默的巫老爷,徐徐道:“展鹏飞,你的心血算是白费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所料想的那个人!”

展鹏飞扬声道:“好,老前辈既然不自承身份,晚辈纵使说得合情合理也没用,是也不是?”

巫老爷道:“我没有指责你的猜测不合情理,只是我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人,又有什么办法?”

展鹏飞浓眉一跳,大声道:“老前辈既是如此畏首畏尾,晚辈多说无益,告辞了!”

他说罢,立刻向巫老爷施了一礼,然后招呼了孙小二,准备离去。

孙小二满脸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敢,竟在原地发起愣来。

展鹏飞心里有气,对他道:“孙大哥,咱们走啊!”

巫老爷就在此刻开口道:“展鹏飞,你暂留一步,老朽还有话说……”

展鹏飞回过头来,道:“除非老前辈承认晚辈料想不错,否则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巫老爷道:“老朽的身份名号,日后你会晓得,老朽劝你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好!”

展鹏飞打破沙锅问到底,道:“为什么?”

巫老爷道:“你年轻气盛,不知本人用心之苦,犹有可原,可是如若你这小子相,别怪老朽出手惩戒!”

展鹏飞剑眉一掀,道:“那么,晚辈失陪了!”

他待要走,巫老爷猛地暴喝道:“展鹏飞,你给我留下来!”

展鹏飞虽然应声停步,但他的神情有一股凛然不可轻侮之概,使巫老爷看得也不免一怔。

于是,巫老爷立刻改容相向,道:“老朽最近为了不少俗务而担心,火气大一点儿,刚才没吓着你吧?”

展鹏飞冷冷道:“天塌下来,晚辈都不怕,怎会被前辈这么一吼便吓着?”

孙小二一听展鹏飞那种惹祸的口气,真恨不得揪着他就跑。

他心中暗暗叫苦道:“展老弟,拜托你别那么倔强好不好,惹火了巫老爷,咱们吃不完就得兜着走……”

孙小二暗中叫苦,展鹏飞从他的表情便可意会到,可是他却别过脸去不瞧孙小二了。

只听巫老爷又道:“展鹏飞,你的胆识气量,作风为人,老朽早有耳闻,确是不可多得,连老朽都极钦佩!”

展鹏飞不亢不卑的道:“多谢老前辈看得起,实在不敢当!”

巫老爷道:“因此老朽今天特地偕同巫真,到此地寻访你!”

展鹏飞讶然道:“老前辈是特地来寻晚辈的吗?”

巫老爷点点头,展鹏飞又问道:“只不知有何指示?”

巫老爷坦然道:“指示不敢当,老朽此来是有求于你!”

展鹏飞诧道:“什么?有求于晚辈?”

巫老爷道:“是的!”

辰鹏飞问道:“既是如此,请老前辈说出来吧!”

巫老爷道:“老朽先问你,一谷二府三教联手组成的屠龙小组,正在全力找寻你,你知道不知道?”

展鹏飞道:“当然知道,而且晚辈已与屠龙小组有过接触!”

巫老爷道:“你有自信逃得了屠龙小组的追踪袭击吗?”

展鹏飞考虑了一下,才道:“若果单打独斗,晚辈想来还可应付!”

巫老爷不待他说完,就c口道:“这么说,要是屠龙小组的人,有二人以上联手对付你,你就会吃亏落败,对也不对?”

展鹏飞点头承认,巫老爷又道:“屠龙小组已改变了对付你的方法,你知道不知道?”

展鹏飞道:“晚辈毫无所悉!”

巫老爷道:“他们除了扩充人手之外,尚且以三人为一小组配以十名各派高手,出动搜查你,务必要置你于死地,方才甘心。”

展鹏飞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诧,是以并未表露出丝毫惊恐的表情。

巫老爷看在眼内,不由讶道:“你敢是对这个消息,也不在乎?”

展鹏飞很坦白地道:“这种事害怕也没用,在乎或不在乎,又有什么关系呢?”

巫爷道:“你听到消息之后,不打算有所准备,好来应付屠龙小组吗?”

展鹏飞道:“从何去准备呢?晚辈孤家寡人一个,联想约个帮手都不可能,只好听其自然了!”

巫老爷道:“你不会逃吗?”

展鹏飞道:“六大邪派眼线之广,消息之灵通,众所周知,逃过了一时,怕也逃不了永久!”

巫老爷道:“那么你也没打算找个奇人异士,练几手绝招来应付屠龙小组吗?”

展鹏飞道:“此事谈何容易,即使有人现在答应传授晚辈绝艺的话,恐怕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何况练武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巫爷忽然哈哈大笑,道:“要是老朽保证可以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教会你一手绝技,你答应不答应跟我学?”

展鹏飞道:“什么?前辈想传晚辈武功?”

展鹏飞还在沉吟未决,耳边突然传来孙小二的声音,道:“展鹏飞,赶快答应下来呀!”

孙小二才说这么一句话,巫老爷突然向他怒道:“鼠精!你别以为你用传音入密老朽就听不见,这事由展鹏飞决定,不必你来管!”

孙小二暗暗咋舌,忖道:“乖乖,这巫老爷居然已练成截音功夫,能够中途听到别人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交谈……”

这时展鹏飞还在皱眉考虑巫老爷的提议,巫老爷却又催他道:“展鹏飞,答应与不答应,只要你点个头或摇个头便行,老朽绝不相强!”

展鹏飞道:“只不知前辈是否附带有条件?”

巫老爷道:“附带了条件便怎地?”

展鹏飞道:“如果老前辈附带有条件,那么晚辈便不接受前辈的好处,决定不学前辈的武功!”

巫老爷道:“你不知道我的条件是什么,何以那么快就作了这样的决定?”

展鹏飞道:“因为晚辈平生绝不亏欠人家,万一学了前辈的武功,却无法完成附带条件,岂不要自疚终生?”

巫老爷大声笑道:“你何必将事情看得那么严重?”

孙小二脱口道:“是啊!”

但他旋即掩口不语,只听展鹏飞道:“老前辈请恕罪则个,不是晚辈不识抬举,请原谅晚辈无法从命,失陪!”

他话一讲完,立刻转身便走,也不招呼孙小二一声。

巫真见状喝道:“站住!”

展鹏飞道:“在下无意接受巫老爷的传授,难道也不可以吗?”

巫真显然不善言词,被展鹏飞这么一说,竟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巫老爷却在此刻,深叹了一口气,道:“巫真!让他们走吧!这事我们怎可强迫人家!”

巫真应声“是”,孙小二大喜过望,一溜烟走到展鹏飞之前,一下子便去得无影无踪。

巫老爷等到展鹏飞走后,才对巫真道:“此子风度磊落,才具惊人,最难得的是他那种不亢不卑的襟怀,以及敦亲容人的气量,将来必是武林奇葩。”

巫真道:“既然如此,老爷何以要放过他,用强也得要他答应拜老爷为师才对呀!”

巫老爷言语透出幽叹,道:“唉!像他这种人,岂是相强便可得的?”

巫真道:“我们这一趟出门寻访他,不就白费了功夫了吗?”

巫老爷道:“我们并没有白费功夫,至少老朽这趟出门,已证实了有关展鹏飞的传言,至于以后能不能得到他的帮忙,那是以后的事了。”

巫真听得似懂非懂,遂不再多言。

巫老爷又喟叹一会儿,方始和巫真相偕离去。

且说展鹏飞迈开步伐,跟在孙小二消失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大约走了三、五里,才赶上鼠精孙小二,于是两人合在一处继续向西前进。





第21章 紫府起刀光旱魃殒命

孙小二道:“你知道便好,万一他们误会你已得到狄大侠的同意,有机会追逐天魔令,六大邪派岂会与你干休?”

展鹏飞道:“这么说,那巫老爷真是燕云大侠狄云杰了?”

孙小二闻言,忙将双手乱摇,道:“这个我可没有说噢,你要我谈巫老爷的身份来历,恕我孙小二不奉陪!”

他好像避逃瘟神似的,话一说完,迅速拔腿朝前赶路,将展鹏飞远远抛在后头。

展鹏飞一看鼠精孙小二的样子,也只有付之一笑。于是独自安步当车,慢慢往西走,一面考虑是否先回到三y教找小师弟阿平。

他一路走,不觉已来到一处相当热闹的市镇,当他发觉小摊子各色各样的食点之时,才感到自己竟也大半天未进粒米。

当下他立刻寻一酒肆解决饮食问题。

很快的,展鹏飞站在街心只略一打量,便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高挂酒幌的酒楼,于是信步走了过去。

当他踏入那家酒楼之刹那,陡然感到好像有人在监视他,不由得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下。

后来展鹏飞还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肆内,找一处清静座头坐了下来。

展鹏飞这时仍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这些日子来,展鹏飞与天遁门孙小二相处日久,孙小二那一套侦查趋避之功夫,他已学了不少。

是以,展鹏飞对自己目下突生的被监视感应,自认绝不是自己在疑神疑鬼。

他心中暗自冷笑,但脸上表情仍然不动声色,照样点菜酌酒,吃喝起来。

展鹏飞叫伙计打一壶酒的原因,无非是想在低酌浅尝之中,慢慢摸清监视他的人是何人物。

他独自喝下了三两白酒,就已磨去了一顿饭的时间,待他将一壶半斤的酒喝完,差不多已去了半个时辰。

展鹏飞停着沉吟之际,却已将来来往往的食客打量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可以初步断定,在他右首过去第三桌的那名中年汉子,极可能就是监视跟踪他的人。

展鹏飞对那汉子起疑的原因,是因为那人添菜加酒,每次都在展鹏飞吩咐过跑堂拿酒之后。显见那人是有意跟展鹏飞“泡”下去。

其次,那人是紧跟着展鹏飞进入这家酒楼,而且也是一个人独自喝了半个时辰之久,状虽悠闲,但眉宇间却掩不住焦急之色。

还有,展鹏飞发觉那人绝非本地常客,否则伙计断无不认识他之理。

展鹏飞根据这些理由,心中忖道:“我在这里吃喝了将近一个时辰,已嫌时间太久,那汉子也等得那么久,显然有意跟我蘑菇,哼!让我试试他便知!”

展鹏飞一念及此,立刻高声道:“伙计!再打三两酒!”

那些跑堂的,轰然一声应诺。迅速端来一壶三两装的酒来。

那汉子果然吩咐添酒,展鹏飞心知他还以为自己有意再喝下去,当下冷哼一声,霍地站了起来。

那汉子一看展鹏飞站了起来,顿时泛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展鹏飞站起身来之后,看也不看那中年汉子一眼,径自走到柜前结帐,然后步出酒楼。

他走到酒楼门外,故意停步。

展鹏飞心想:如果那汉子继续喝他的酒,那么他便没有跟踪自己的嫌疑。要是他此刻追出来的话,那么这人是来监视自己的,就没有疑问了。

这道理很简单,因为那人刚吩咐添酒,假使他是寻常酒徒,岂有不喝完再走之理呢。

展鹏飞放慢脚步,走了大约三、五丈远,果然那汉子已神色慌张地追了出来。

展鹏飞现在已可肯定那名中年汉子,确是冲着他而来。

但他仍然不动声色,走到一处十字路口,然后突然右拐。

此刻是午后不久,街上之人

第 2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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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仍然不动声色,走到一处十字路口,然后突然右拐。

此刻是午后不久,街上之人较少,因此那名中年汉子将展鹏飞的去处,看得甚是清楚。

他疾步赶了十来步远,也在十字路口右拐。

这回那汉子却再也看不见展鹏飞的行踪,只见笔直的一条大路,往来三两行人而已。

既然他已亲眼看到展鹏飞走进这方向,他朝前搜寻,必定没有错。

于是那中年汉子一路向前寻过去,大约查过十来间店面之多,依旧没有展鹏飞的踪影,这情景使得那汉子迟疑不决起来。

那汉子正站在街心发怔,突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有人冷冷地在他的背后道:“朋友!你敢是要找本人?”

那汉子不用费神去想,就已经明白自己的行踪,早已被对方发觉,心底下不由凉了半截,期期艾艾地对展鹏飞道:“没……没有啊?”

展鹏飞用他的剑匣抵住他的腰眼,冷哼一声,道:“朋友,你放明白一点儿,我这一发内力,同样可以d穿你的肠肚,你信也不信……”

那汉子骇得瞪大了眼睛,吞吞吐吐地道:“相……相……相信……”

展鹏飞道:“相信更好,我问你,你是哪一路的朋友?”

那汉子一听展鹏飞的口气已缓和了不少,当下长吁了一口气,道:“小的是七星教的人!”

展鹏飞道:“七星教?难怪你要跟踪我,是不是想将我的行踪通知屠龙小组?”

那中年汉子忙道:“大爷你不要误会!”

展鹏飞倏地斥他道:“误会?难道说七星教跟踪我,还有什么好事?”

那汉子又急道:“大爷,小的是敝教二十一煞之一的蓝武奇!”

展鹏飞笑笑道:“原来是七星教二十一恶煞之一,你大概听过我的名字吧?”

那蓝武奇急点头,展鹏飞道:“那么你必定也知道我的手段了?七星教二十一恶煞已有三个人命丧在我的宝刀之下,你大概不想跟你的那些伙伴偕同一个命运吧?”

蓝武奇很忠实地答道:“大爷!小的今天是奉命来跟大爷接触的,请大爷万不可动怒。”

展鹏飞道:“什么事得劳动你们七星教的大驾?”

蓝武奇道:“什么事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仅是奉命将你的行踪报告上去!”

展鹏飞道:“那么此刻你们七星教必然已经获知我在此镇露脸的消息了!”

蓝武奇毫不隐瞒的道:“是的!总坛怕是已经派人来此地找你了!”

展鹏飞突然抓起蓝武奇的衣领,怒声道:“混蛋!我的行踪若因此被屠龙小组侦悉,我必定先收拾你!”

那蓝武奇震于展鹏飞的威名,一听对方已误会了他的意思,忙道:“大爷,这事是敝教单独行动,完全与屠龙小组无关!”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是七星教单独派你来跟我联络的?”

蓝武奇迅即点头,展鹏飞逐将抓住他衣领的手放松,道:“找我有什么事?”

蓝武奇吁了一口气道:“好像是教主亲自吩咐下来的,内情小的不太清楚!”

展鹏飞听说七星教主高晋派人找他,忖道:“莫非高晋在这个时候,还敢得罪各派,收我为徒?”

他一想到这个问题,好奇心更炽,心想:“要是那高晋敢不惜得罪各派,开口想收我当他的徒弟的话,那可真是个有趣的事!”

蓝武奇不明白展鹏飞何以沉吟寻思起来,但他依旧不敢出言打扰,仅是站在原地,等展鹏飞表示意见。

只听展鹏飞道:“既是高晋找我,那么你就带我去会他!”

蓝武奇闻言大喜过望,因为他正在担心万一展鹏飞掉头而去之时,他可无力挽留他。

此刻蓝武奇一听展鹏飞自动要他带路,登时使他放下心来,忙不迭地道:“大爷,请随我来!”

他一说完话,拔腿就走,生似怕多呆一刻,展鹏飞便会改变心意,不跟他走的样子。

展鹏飞跟随在蓝武奇的后头,一下子便走出镇外,他一面走一面忖道:“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晋,曾经派人找过我,要我拜他为师,这回又在此处拦阻我,是不是另有目的?”

他千算万算还是想不出七星教二次派人找他的用意,当下放宽心情,紧随蓝武奇,不再运思猜测。

展鹏飞之所以决定去会高晋的原因,乃是他发觉蓝武奇之出现,显然是七星教早就安排好了。

由七星教的这一项安排,可见七星教这一次的行动,确是单独的,不但与其他五大邪派无关,甚至与屠龙小组也无瓜葛。

这道理显而易见,试想,要是七星教不是为了要秘密拦阻展鹏飞的话,蓝武奇绝不会一个人跟踪他,也绝不会恰恰在屠龙小组唯一没有设防的地面阻住了他。

由这个道理,展鹏飞也联想到。七星教的这一次行动,可能不会有恶意的。

在这种情形之下,展鹏飞当然不会放弃朝西接近七星教这一途了,因为朝西走,还有脱身的机会,可是若往其他方向走,万一碰上集结中的屠龙小组,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逃生。

这也是展鹏飞,所以会选择会见七星教主不夜城主高晋的另一个原因。

可是当展鹏飞和蓝武奇两人,才走出镇外不久,便感觉到气氛不大一样,好像有人埋伏追踪的样子。

展鹏飞正想开口警告蓝武奇,不想蓝武奇却已先对他道:“展大爷,不好啦,有人暗暗追蹑在我们之后!”

蓝武奇的口气,听来虽然急促紧张,但他的神态并没有显出慌乱的样子,这份镇定功夫,确是不可多得。

展鹏飞一看蓝武奇的神情,心想他必定有过人的临事才能,否则七星教不会派他来跟自己联络。

他一念至此,反而希望情况马上发生,好让他有机会见识一下蓝武奇应变能力。

蓝武奇此刻当然不知展鹏飞会有如此微妙的念头。他默默观察展鹏飞的表情,还以为他没有答腔的原因,是因为不在乎有追蹑跟踪之敌。

于是蓝武奇又道:“展大爷,咱们应该采用什么办法来对付这些人?”

他所说的“这些人”,当然是指跟踪他们的人。

只见展鹏飞陡然停住脚步,对蓝武奇道:“此处甚是偏僻,我们就在这里动手!”

蓝武奇讶道:“展大爷,你敢是要杀那些人?”

展鹏飞道:“不杀他们,我们怎能摆脱他们的追蹑?”

蓝武奇沉吟一会儿,道:“大爷说得也是!”

展鹏飞闻言忖道:“看来七星教主不夜城主高晋,确是想秘密单独见我!”

他将念头迅即打住,开口对蓝武奇道:“我们现在一齐向前快步跑,等到了前面那株大槐树之前,立刻隐在树梢,那些人必然措手不及,现出身来!”

蓝武奇立刻同意,于是两人突然拔腿便跑。

展鹏飞一面跑,一面心里好笑那些跟踪他的人,此刻一定狼狈不堪,毫不考虑地追下来。因为他根本没有给跟踪他的人,有片刻考虑的时间。

展鹏飞和蓝武奇一转眼间,就跑到了那株大槐树之前。

他们两人先绕到树后,等树身挡住背后视线之际,立刻纵身跃到上面的枝干隐身。

此举当然是要使追踪的人,误以为他们两人是绕过槐树,继续向前跑的。

展鹏飞悄悄从枝叶空隙,打量来路。

不一会儿,展鹏飞便看到三条身影,飞快地移近他们所藏身的大槐树来。

那三人一到大槐树之下,停也不停,便绕树而过。

蓝武奇吐了一口长气,细声对展鹏飞道:“展大爷,咱们可以下去了吧?”

展鹏飞作了一个要他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树下地面。

蓝武奇顺他的手指方向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正想开口请教展鹏飞,先前的那三人却已去而复返,出现在他们的脚底下。

领头的那人展鹏飞一眼便认出来,原来是大伪教五君子之一的西儒裴宣,其余那两人,展鹏飞却从未谋面,是以看不出他们的来历。

西儒裴宣走到树之下,仰脸打量树身一眼,对同来的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位看看,这株树枝叶甚是茂盛,由这里往上看,连些微许阳光也透不下来,要是躲上两个人的话,我们实在也无法发觉!”

与他同来的同伴之一道:“这还不简单,只要老夫飞身上树搜一搜,立刻便可查出有没有人躲在大树之上!”

他语音才落,迅即走近槐树,说做就做,生似要飞身上树的样子。

展鹏飞见状,不禁大为紧张。

他紧张的原因,一来由于裴宣的出现,足证屠龙小组的其他人手,必定也在这附近出没,这局面对他大是不利。

二来那巫老爷曾经向他提过,屠龙小组已调集各派三名一流高手为一分组,那么与裴宣同来的那两人,武功一定相当不凡。

凡此种种,足以证明树下这三个人,若是联手的话,展鹏飞必然要吃亏、落败的。

展鹏飞此刻虽有可能得到蓝武奇的帮忙。但是展鹏飞深知蓝武奇出身邪派,到了紧要头头,也有扯他后腿的可能。

所以展鹏飞目下只希望那老者不要上树搜查便好,否则让他得出手,情势决计于他不利的。

可是那老者已走到了槐树之下,且已撩起衣袖,准备纵身上来的样子。

展鹏飞还在思忖方法,那西儒裴宣却已朗声说道:“勒寒老,依兄弟之意,那展鹏飞不可能躲在那树上的。”

展鹏飞虽已听见裴宣叫出了那老者的名字,但仍是想不出他的身份来历。

被裴宣称为靳寒老的那老者道:“你说得没错吧?”

他果然被裴宣一句话,打消了飞上树搜查的原意,足见这老者不是个肯用脑筋的人。

靳寒缓步回到裴宣之前,并没有要裴宣解释阻止他上树搜查的理由,可是裴宣却道:“展鹏飞突然和那名七星教的人一溜烟跑走,一定已算好我们必定会措手不及,如此一来他自己决计知道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避开我们的追蹑,寒老你想想,他怎么会不继续往前面跑,却躲在那树上去?”

裴宣的见解一说出来,他的二位同伴立刻深觉有理。

因为展鹏飞既然没有被他们三人追得走投无路,就绝对没有中途躲起来的理由。

裴宣一看同伴没有反驳他,乃道:“咱们还是朝前面追下去,免得被其他分组的人抢走了功劳去!”

这句话说得靳寒和另外那名中年人大为动容,立刻摧促西儒裴宣上路赶过去。

等到裴宣一离开,蓝武奇便开口对展鹏飞道:“展大爷,看来屠龙小组的人,已搜查到这一带来,我看应该赶快与上面取得联络才好!”

他不等取得展鹏飞的同意,就当先跃下树。

展鹏飞突然记起西儒裴宣是大伪教的高手,凡是出身大伪教的人,几乎个个都是出名的巧言令色,作伪卖乖之辈。

是以展鹏飞看着蓝武奇跃下之后,大大反悔起来,心道:“我怎会如此孟浪?轻易便相信那裴宣离开时之言?”

尽管展鹏飞心下后悔不迭,但是人已经下了树,想再躲回去藏一会儿,也已太迟了。

蓝武奇却全然没有考虑到裴宣等人之举,可能有诈,他自己现身下树的用意,只一心研究要怎样领着展鹏飞回去交差的方法。

两人在落树之后,各怀心思,才片刻工夫,那西儒裴宣等三人,已然掩了回来。

展鹏飞耳中才警觉有人潜到近处,裴宣已朗声笑道:“展鹏飞。你万万料不到区区这一手吧?”

展鹏飞本想反驳他,但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他出言说出他早已有预感的话,反倒让人讪笑而已。

因此展鹏飞默然不语,那蓝武奇却道:“你们是屠龙小组的人吗?”

靳寒道:“不错!”

蓝武奇道:“我是七星教的人!”

他显然还有话未说完,然而裴宣却打断他的话,道:“七星教也派有人参加屠龙小组,你怎么反而跟展鹏飞走在一起?”

裴宣这话的用意,无非是要蓝武奇自动说出与展鹏飞走在一起的理由来。

蓝武奇不知没听懂他的话意,仰是有意装傻,却反问道:“这么说,燃犀府的旱魃靳寒,和那位老狼谷的赤狼解大元,一定也属于屠龙小组的了?”

裴宣嘴巴说话之时,心里头却寻思道:“这蓝武奇为什么敢承认自己是七星教的人?难道七星教不怕人家误会他们勾结展鹏飞?”

裴宣觉得这蓝武奇,若不是不知这里头的利害关系,那么便是有恃无恐的了。

为了打探出蓝武奇心中的打算,裴宣决定用煽惑旱魃靳寒的方法。

当下裴宣对旱魃靳寒道:“寒老,看来七星教是想讨好展鹏飞,你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旱魃靳寒瞪大眼,那表情一看便知是懵然不知的意思。

西儒裴宣又将目光移向老狼谷的赤狼解大元,解大元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七星教笼络展鹏飞的用意。

其实西儒裴宣在询问旱魃靳寒之前,早就预料到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明知没结果,却仍开口问话,说起来也不过是要提高靳寒和解大元两人,听他说话的兴趣而已。

果然裴宣的问题,立刻引起靳寒和解大元的注意,只见他们两人均露出渴望裴宣说出问题答案的眼光。

一西懦裴宣笑笑,随口说道:“七星教拉拢展鹏飞之举,依我看,八成是为了想偷取幽灵谷火狐内丹!”

裴宣的这句话,根本是他临时胡扯出来的,可是靳寒和解大元却听得变了脸色,连七星教的蓝武奇,也觉得他们教主怕有这种打算。

大概只有展鹏飞没有被裴宣的话吓倒,他撇撇嘴,冷笑道:“裴宣,你信口开河,故意出语惊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裴宣听出展鹏飞有意拆他的台,但他仍有把握,靳寒和解大元绝不会听信于他。

这是因为展鹏飞身为当事人,而且靳、解两人对他已有“先入”的偏见,在这种情形之下,展鹏飞再怎么否认裴宣的话,其效果也无用。

可是展鹏飞却没有直截了当提出否认,又道:“七星教如果真的要利用我取火狐内丹,这事关六大邪派的秘密,我相信高晋绝不会泄漏出来,裴宣,你又从何得知?”

展鹏飞不给裴宣有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何况,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有能力去幽灵谷,擒住火狐,高晋凭什么会看上我?”

勒寒和解大元两人听到这里,已渐渐露出怀疑的神色,显然他们是觉得展鹏飞说得有理。

展鹏飞并不在此打住,他又说道:“更何况即使七星教有方法助我捉住火狐,取得了火狐内丹,我也不会甘心双手交给高晋,这点高晋再傻,也不会不知道!”

展鹏飞举出了三点理由,算是完全否定了裴宣的挑拔。

但是这对西儒裴宣来讲,并没有什么损失。

因为靳寒和解大元两人,绝不会因展鹏飞的一席话,而改变与他敌对的立场。

此外,七星教拉拢展鹏飞的事,不论目的如何,裴宣只要提出来,让靳寒和解大元有所了解,那么将来老狼谷和燃犀府得知这事,也就够七星教受的了。

是以,裴宣虽不能将七星教与展鹏飞之间的秘密揭发出来,但他已造成老狼谷、燃犀府的人对七星教生出怀疑,收获已算不少。

蓝武奇自然知道西儒裴宣的恶毒用意,但他人孤势单,心中虽恨极裴宣,却也不敢对他翻脸。

可是展鹏飞却没有什么顾忌,一来形势上已造成他不得不一战,二来西儒裴宣这种人,展鹏飞早有收拾他之意。

形势既已得展鹏飞没有侥幸罢战的机会,展鹏飞心中的斗志自是高昂。

他昂然挺一挺胸,“锵”一声将蓝电宝刀掣了出来,对裴宣道:“来,来,来,你既是屠龙小组之人,我们这场架是非打不可,对也不对?”

裴宣只觉得展鹏飞的朴实脸上,突然泛起凛人的寒霜,握在手中的宝刀,也s出森严的杀气。

而他对展鹏飞这种足可撼山岳的气势,心中早已生出怯意,因此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设法让解大元或靳寒打头阵。

当下裴宣干咳了一声:“本人与解、靳两兄,同属屠龙小组,你这一动手,必定会招惹我们三人联手对付你,你自信有把握打得过我们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果然使靳寒和解大元,一齐露出了备战姿态。

展鹏飞知道不论怎么个打法,这一仗必定不能避免,是以他并没有被裴宣的话,削弱了斗志。

但见他气宇神定,凝重如山,双目透出的杀气,比刚才更为深刻。

蓝武奇冷言旁观,心下顿时踏实起来。

他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完全是由于先前心中没有把握之故。

蓝武奇此刻已从展鹏飞坚强无比的斗志中,感觉出这一仗说不定有致胜的把握,当下冷笑一声道:“本人奉本教教主之命,来此迎接展大爷,因此你们若是对他有所不利的话,本人自不能坐视!”

他这话已明显地表明了他的立场,裴宣等人哪有听不出之理。

因之裴宣立即接口道:“凭你一个七星教的二流角色,也敢在这里逞能?”

蓝武奇冷冷道:“以本人和展大爷之力,你们三个人未必能讨得到好处,你信也不信?”

裴宣心中确是承认他这一番话,因为展鹏飞气势凌人,那份凝重如山的气概,已经足够使人生出怯意,更何况有蓝武奇势必杀他们灭口的决心?

蓝武奇奉行不夜城主高晋之令,迎接展鹏飞之事,本是极端秘密,如今被裴宣等三人撞见,他怎会让他们有机会说出去宣扬?

因此之故,裴宣料定蓝武奇有帮助展鹏飞杀他们灭口之猜测,确是十分合理。

裴宣心想:假使换上他自己处于蓝武奇目前之状况,他第一个做法,决计也是帮助展鹏飞才是上策。

所以裴宣在蓝武奇露出他的立场之时,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倒是展鹏飞,只见他手持宝刀,一心一意的培养他的信心。

时间一瞬即逝,裴宣已经可以感觉出拖下去的结果,将会使展鹏飞生出更惊人的毅力。

裴宣一念及此,当下心中大为凛然。

他立刻取下他的随身兵器,将折扇“刷”一声打开,一面通知解大元和靳寒两人,表示他将出手攻击。

展鹏飞哪会容他先行出手,但见他手中蓝电宝刀光芒一闪,唰地劈向裴宣。

西儒裴宣自然不愿首当其锋,他轻巧往左一躲,一下子便避在解大元之左侧。

这么一来,展鹏飞这一刀,就像攻向解大元一样,使得解大元怒气高涨。

裴宣这一手果然厉害,他就在这么一次的闪躲之间,便就制造出解大元与展鹏飞两人面对面交手之局面,而轻易地使自己置身度外。

解大元窥准展鹏飞那一刀的刀势,“呼”地拍出一掌,右手立刻抽出三叉戟。

他不待展鹏飞换招变式,顷刻之下,一支三叉戟已递至展鹏飞的面门。

展鹏飞志在裴宣身上,是以解大元的反击,实是完全出诸他的意料之外,差点儿便被解大元一戟叉击中面门。

他退得奇快,蓝电宝刀也顺势一卷,一招“直捣中原”从中宫直抵解大元的前胸。

此刻裴宣已完全退出战团,解大元却已替他受罪,被展鹏飞的宝刀,攻得手忙脚乱。

展鹏飞迅如闪电地划出八刀之多,他知道如果靳寒或裴宣不从中c手的话,这名老狼谷的高手,不出二十招,必然将命丧在他的宝刀之下。

所以他尽量争取时间,好在裴宣及靳寒两人围攻之前,杀死解大元。

他一如此决定,手中宝刀更是精芒暴s,步伐之变幻,也依五行之理,腾挪飞跃,迅快已极。

当展鹏飞一招“神龙再现”甫出手,解大元正好跃在他的左侧。

展鹏飞灵光一现,左手食拇两指俟地一弹,一式水火绝命神指,但听“哧”一声,一缕指风,像一把利剑,直击解大元的前胸“玄机x”!

水火绝命神指原是老狼谷的看家本领,照道理讲,对出身老狼谷的赤狼解大元来说,应是可以应付自如才对。

可是,展鹏飞将水火绝命神指揉合了五行变幻之妙处,其威力非比寻常,这解大元也不知那股指风出自何处。

因此他一发觉前胸冷刷刷有指风袭来之际,已然不及。

解大元但觉玄机x似被重物一击,脑中轰然一声作响,人便失去知觉!

就在这个时候,展鹏飞右手的宝刀已随势而至,解大元哪有能力规避之理。

只听见解大元惨叫一声,他的整个左肩膀及半边脑袋,在展鹏飞一劈之下,登时与身躯分了家,人也滚翻倒地,躺卧在血泊之中。

解大元一死,裴宣及靳寒两人,已知道情势发展下去,必定越发对他们不利。

裴宣第一个就兴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他深知以目前之情况,若不好好与靳寒合作,说不定他和靳寒两人,都会丧身在展鹏飞之手。

靳寒此刻也大大后悔没有出手帮助解大元,他知道解大元若能得到支援,绝无丧命之理。

所以他在解大元倒地之刹那,迅即拉出他的佩剑,攻向展鹏飞。

裴宣也在这个时候,将手中折扇一开一关,伺机加入了战团。

这一来,就不容蓝武奇闲着,他一见裴宣出手,也立刻出手帮助展鹏飞。

于是,四个人分成两对,就在那棵大槐树之前,捉对儿厮打起来。

十招才过,蓝武奇在西儒裴宣的攻势之下,已逞不支之状,展鹏飞也勉强与靳寒打成一个平手而已。

眼看着靳寒打得得心应手,展鹏飞的宝刀与之相形之下显得笨滞呆慢得多了。

看这种情形,双方如此打下去的话,吃亏落败的,决计是展鹏飞和蓝武奇无疑。

裴宣一占了上风,随即猛施煞手,要将七星教的蓝武奇收拾下来。

不过裴宣的一支折扇,仍不敢袭击蓝武奇的要害。

一来西儒裴宣无意替大伪教树敌,得罪七星教,二来他要利用蓝武奇的口,向其他各派人,证明七星教与展鹏飞勾搭之事,好教七星教成为众矢之的。

由于西儒裴宣如此打算,使得早应该落败的蓝武奇,得有机会继续支撑下去。

这对靳寒心理影响甚大。

靳寒虽则在初战展鹏飞之时,占尽了上风,但久战之下,他却发觉展鹏飞的宝刀,纵横开阖之间,越来越凌厉。

同时,从展鹏飞刀气中所传来的威势,透出无与伦比的毅力及信心,严重的震撼了靳寒。于是,靳寒竟然越打越没有信心,越打越觉得展鹏飞的功力一寸一寸地增强。

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势下,靳寒当然寄望于裴宣趁早杀死蓝武奇,过来帮他应付展鹏飞。

可是他却越等越烦躁起来,因为裴宣与蓝武奇打了二、三十招之久,居然一点儿得胜的迹象也没有。

靳寒当然不知道裴宣打的如意算盘,否则他一定当场气炸。

双方维持如此微妙的情势,战况当然要持续下去。

但是过不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立刻有三条人影飞奔而来。

展鹏飞一发觉有人赶来,就知道对自己将是大大不利。

他想得甚有道理,自己人单势孤,尤其在这带地面出现的人,除去六大邪派的屠龙小组之外,恐怕不会有其他闲杂之江湖人物了。

展鹏飞料得丝毫不差,来的三人,正是七星教的血八卦齐空玄,三y教的勾魂客涂森,和断肠府大屠夫蒙良。

西儒裴宣一看到血八卦齐空玄等人出现,迅快跳出战团,对齐空玄道:“齐真人!你们七星教的小兄弟,就交给你了!”

齐空玄大讶,道:“蓝武奇,你怎地会在此地跟裴先生动起手来?”

蓝武奇在教中的地位,还差齐空玄一截,当下恭声道:“启禀真人,属下之事,完全是裴宣出来的!”

血八卦齐空玄闻言,登时双眼暴出凶光,恨恨地瞪着西儒裴宣。

西儒裴宣从蓝武奇及齐空玄的对答,发现齐空玄竟然还不知道七星教勾结展鹏飞之事。

由此可见,追魂客涂森及大屠夫蒙良,必定也还不晓得。

为了造成七星教的孤立,迅即消除齐空玄可能因护短而找他拼斗,裴宣当机决定,要设法拉拢蒙良和涂森两人,以对付七星教的齐空玄,蓝武奇和展鹏飞。

裴宣的这项决定,是出自很自然的心意,换句话说,任何人处于他目下的情势,也会如此打算的。

所以蓝武奇一下子便看穿他的心意。

蓝武奇当然不会让裴宣有机会,将他和展鹏飞走在一齐,又出手帮助展鹏飞之事说给涂森和蒙良知道。

于是他在裴宣开口之前,便走近血八卦齐空玄,低语道:“禀真人,属下想请真人赶快出手制住裴宣……”

齐空玄讶然道:“这是为什么?”

蓝武奇很快地答道:“属下现下实在没有有时间向真人解释,真人只管出手,必然没错……”

血八卦齐空玄微一沉吟,心想:蓝武奇是自己教中之人,他要求我出手制住西儒裴宣,必然有合理的用意,我又何须迟疑?

齐空玄当下点点头,扬一扬提在他手中的八卦金牌,大步走到西儒裴宣之前。

追魂客涂森和大屠夫蒙良等人,当然不清楚蓝武奇与展鹏飞之间的事。

是以当他俩发现齐空玄近裴宜之时,还以为这一场拼斗,只关系七星教和大伪教之私恨而已。

裴宣一看血八卦齐空玄朝自己大步走来,已知道蓝武奇先发制人的用意。

他深知没有涂森和蒙良的援手,以自己的功力是斗不过血八卦齐空玄及蓝武奇这两名七星教高手之联合攻击。

于是他不待齐空玄出手,便抖动丹田之气,扬声叫道:“涂兄、蒙兄,请你们阻止齐空玄动手,我有话告诉你们!”

涂森和蒙良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竟是没有人理睬西儒裴宣。

这两人不答理西儒裴宣的原因,主要是不愿趟入大伪教和七星教之间的私怨,更何况他们两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巴不得大伪教和七星教火拼。

西儒裴宣此时,竟然泛起孤立无助的感觉。

他的唯一帮手燃犀府的旱魃靳寒,与展鹏飞拼斗正酣,自顾已然不暇,西儒裴宣自然没办法取得他的支援。

裴宣还待设法去打动涂森或蒙良置身度外的心意,血八卦齐空玄却已卷起他的八角金牌,迎头朝他的天灵盖砸了下来。

裴宣迅即放弃其他杂念,将折扇开合,“当”一声点中对方的金牌,人也如猿猴般地轻快地避开齐空玄的硬砸。

齐空玄一招出手之后,并没有奢望能够凭这一招便得手,因此劲势才发,随即收劲蓄势,运起七星教绝技大北斗玄功,将内力发挥至极致!

他这应势运力,也只不过眨眼工夫,因此第二招也就能很快的紧接在第一招之后,连绵攻向西儒裴宣!

齐空玄的第二招,带动八角金牌,呼啸而至,威势确是相当惊人。

西儒裴宣不敢轻樱其锋,他深知以自己的轻巧兵器,拿来与齐空玄的笨重金牌硬拼硬碰的话,无异自寻死路。

因此之故,裴宣手中折扇使的是“柔”字诀,脚步方位的移动,也完全采取轻灵小巧的轻功路线。

如此一来,双方竟然战成了一个旗鼓相当。

追魂客涂森心中巴不得裴宣和齐空玄两人,赶快分出胜负,最好能造成伤亡。

因此如此一来,大伪教和七星教之间,必然会因此种下仇恨,这两大邪教一结仇,对涂森所属的三y教,只有好处,却没有什么坏处。

大屠夫蒙良当然也有同样的希望。

是以他和涂森两人,均全神贯注的凝视裴宣及齐空玄这边的火拼,展鹏飞和靳寒的缠斗,他俩连看也不看。

殊不知展鹏飞这边的局面已经大有变化。

靳寒越打越是寒心,他还是想不透何以展鹏飞的功力,居然越施越有劲。

换句话说,旱魃靳寒只觉得展鹏飞宝刀所涌出的森严杀气及强劲力道,已比先前倍增,而且有增无减。

旱魃靳寒自此失去先前的凶悍之气,在展鹏飞宝刀圈扫直磕之下,变得只堪自保,而已无力采取攻势。

展鹏飞心志无坚不摧,他一心一意只想将靳寒杀退,甚至杀死他也不觉得太过份。

这是因为展鹏飞这几日之间,实在被屠龙小组缠得已够心烦,因之对属于屠龙小组的旱魃靳寒,自然不会有怜悯饶他之心。

其次,旱魃靳寒是燃犀府中的凶人,要诛除此等诡恶多端的凶人,展鹏飞确不会留有半点儿余地给对方。

更何况,六大邪派自从组成屠龙小组,专门对付展鹏飞以来,已使展鹏飞豁出性命,多杀一个靳寒,或不杀靳寒,已经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了。

就是因为如此,展鹏飞一专心对敌的结果,手中的紫府奇珍蓝电宝刀,就更加将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旱魃靳寒苦无机会脱出战团,否则他真想一溜烟逃之大吉。

他此刻已然心竭力拙,心理上已面临死亡的威胁,因之拆招动手的动作,已没有丝毫锐气。

展鹏飞抓住气势上占尽优势的机会,倏地改采猛攻硬拼的刀法,这一来,旱魃靳寒就落于险象环生的局面。

但听展鹏飞春雷般地猛喝一声“杀”,这一声喝得靳寒心胆皆裂。

他下意识之下,抽身疾退,但面前却已暴出一条刺眼蓝光,冷冰冰的疾卷过来。

旱魃靳寒暗呼一声“我命休矣”,只觉得半边脑袋一阵剧痛,惨叫一声,就栽倒在尘埃之上,断气死亡!

靳寒临死之前的那一声惨叫,凄厉已极,不但引起追魂客涂森和大屠夫蒙良两人的注目,连正在缠斗中的齐空玄和裴宣,也被这一声厉叫,叫得不约而同地停手查看。

西儒裴宣虽然并不因为旱魃靳寒之死,而感到痛心,可是他却不能不说句话,将责任推卸出去。

裴宣自忖自己与解大元和靳寒同在一组,如今这两人均因“屠龙”而命丧在展鹏飞之手,若不设词推卸出责任,将来很难保险不会引起老狼谷和燃犀府的忌恨。

于是西儒裴宣故意皱起眉道:“涂兄、蒙兄,你们两个人居然见死不救,让靳兄命丧在姓展的之手,当真令人费解之至!”

裴宣这句话委实又狠又毒,很明显地他想将靳寒丧命的责任,推给涂森和蒙良两人。

涂森他们当然不会接下这烫手的热芋。

涂森反应较快,只听他冷冷说道:“我和蒙兄又不与靳寒兄同在一组,若是没有征得裴先生你同意的话,贸然出手,岂不要被你误会想趁机抢功?”

他这话自是有根据而发,因为屠龙小组每一分组之间,有一项约定,便就是不论哪一分组先向展鹏飞动手,别组就不能c手抢功。

这当然是设计屠龙小组的六大邪派负责之人,深信以每一个分组之力,来应付展鹏飞必然绰绰有余之故。

当然,他们另有个约定是:万一以一个分组三人之力,犹是对付不了展鹏飞之时,只要提出要求,其他分组的人手,自必要全力出手。

涂森是根据这些约定,提出他的反驳的。

裴宣却连连冷笑道:“涂兄之言虽是不差,可是兄弟被齐空玄缠住不放,而靳寒兄又已陷入危局,涂兄和蒙兄依然袖手不管,就大没有道理了!”

西儒裴宣的话锋锐利之至,心智更是高人一等。

他拿着涂森的话,只轻轻一转,一句话便把在场诸人一网打尽。

裴宣的这句话,仍然没有放过将责任推给涂森和蒙良的企图,同时也将血八卦齐空玄拖了下来。

换言之,他这话一出,已经将旱魃靳寒丧命的责任,整个推给齐空玄、涂森和蒙良。

他适才那句话的意思,很显然是说:假使齐空玄没有缠他,他便有机会帮靳寒战展鹏飞,那么靳寒就不至于因为没有援手而丧命。

这一来,血八卦齐空玄的责任不就更大了吗?

裴宣同时指责涂森和蒙良,知他没法相助,自己又不出手,那不是叫靳寒送命吗?

血八卦齐空玄没头没脑地惹了这一身腥臭,自然不甘心。

他怒吼一声,戟指骂裴宣道:“姓裴的,你想拿燃犀府来压我,你是做梦!”

到底西儒裴宣比他厉害,他不温不怒,徐徐道:“燃犀府损失一名旱魃靳寒,将来追究死因,少不了要牵涉到咱们这几个人,到时咱们实话实说,让燃犀府的人去判定好了,你根本无须乱吼乱叫的!”

血八卦齐空玄原就讲不过西儒裴宣,哇哇又叫道:“姓裴的,不必等燃犀府调查死因,本真人就送你上西天,也好向燃犀府做个交代!”

裴宣道:“你想杀我灭口?好叫燃犀府无法查出靳寒丧命的真相,对也不对?”

这些人自然不是怕燃犀府怕成那个样子,而是他们不愿也犯不着被燃犀府忌恨,而平空树敌。

血八卦齐空玄实在无法在口舌上与裴宣逞能,因此唯有付之一战了。

他扬起八角金牌,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刷,刷,刷”一连就朝裴宣攻了三招之多。

西懦裴宣也不是易与之辈,他连躲带闪,一下便抢在齐空玄的背后来。

可是他并没有出手还击,反而停手说道:“齐空玄,这场架本人绝对奉陪到底,但是你得让我将话说完……”

齐空玄大声道:“谁要听你放p,吠,看招!”

他动作虽快,可是裴宣说话的声音比他更快,只听裴宣道:“我这话是要说给涂森和蒙良两兄听的,你凭什么要阻止我?”

齐空玄闻言,果然刹住攻势,抬眼看涂森和蒙良两人。

涂森朗声道:“齐真人,咱们一齐听听裴先生到底要说什么,谅也不妨吧?”

齐空玄心中虽然恨极西儒裴宣,但他可不愿再得罪涂森或蒙良,因此没有再抢着向涂森动手。

西儒裴宣一有说话的机会,就显得充满了信心,因为他一向自恃能言善道,只要有他说话的机会,他就不怕涂森和蒙良不帮他打齐空玄。

于是他整一整喉咙道:“只不知你们察觉出七星教对展鹏飞的态度,已有微妙的转变没有?”

这话果然吸引了勾魂客涂森和大屠夫蒙良的兴趣。

蒙良显得迫不及待地道:“请你将话讲清楚好不好?”

西儒裴宣正要说出七星教勾搭展鹏飞之事,却发现蓝武奇已不知去向,只有展鹏飞正提着这宝刀,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他心下蓦地大骇,脸色也不免现出紧张之色。

裴宣倒不是怕展鹏飞找他动手,而是因为蓝武奇不见了影子之故。

他第一项的顾虑是,蓝武奇有可能去搬来接应的救兵,第二个顾虑是没有蓝武奇在场,即使他说出七星教勾结展鹏飞之事,也未必会使涂森和蒙良相信。

涂森和蒙良却不晓得裴宣突然中断说话的原因,是由于他心中有那两层顾虑之故。

是以一看裴宣欲言又止,他们两人就大感不耐起来。

大屠夫蒙良提高了声音,道:“裴宣,我适才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西儒裴宣心中虽然有顾虑,但他不愿放弃挑拨离间的机会,当下改口道:“蒙兄,你的话我当然听见了,不过,我得声明在先,我若是将事情说出来,必然要得罪七星教的齐空玄,万一他向本人动手寻衅,你们可得出手制阻他!”

涂森闻言之后,立刻联想到裴宣这句话的可能用意,蒙良却已道

第 2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涂森闻言之后,立刻联想到裴宣这句话的可能用意,蒙良却已道:“那当然,在你话未说清楚之前,相信齐真人也不会贸然向你出手的!”

蒙良既已这么说,涂森自然已无考虑之余地,当下就未再表示意见。

涂森这样做自然比蒙良稳当得多,他不发表意见,却可以同时保住齐空玄和蒙良两人的颜面。

裴宣当然看得出涂森两面讨好的用意,但他没有非涂森答应帮他制住齐空玄的理由,所以就将话转入正题,道:“本人已有种种的证据,证明七星教有拉拢讨好展鹏飞的企图……”

在他说话之时,涂森倏然感到好像有人潜伏到他们立身之处的左右。

因此他专心衡量这一突变的情势,念头才一转及,心下不由大为骇然。

徐森脑筋转得奇快,当下故意朗声道:“裴先生,你刚才说是七星教怎么来着?”

他这话的意思,当然是表示他刚才根本没有听清楚裴宣之言,所以要求裴宣再说一遍。

蒙良觉得十分奇怪,他和涂森并排站在一齐,涂森应该像他一样,将裴宣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才对,何以涂森却表示没能听到?

他正不知涂森故意装傻的用意,左侧已有人纵声朗笑道:“三y教的勾魂客涂森,脑筋反应之快,却是令人佩服,裴兄,你可知道涂兄何以不愿听你说下去吗?”

说话的人从左侧小路漫步走出,却原来是七星教的金睛鬼爪袁伯文。

走在袁伯文后面的还有银睛鬼手向瑶及蓝武奇等四五个七星教的教徒。

袁伯文及向瑶两人,均属七星教七瘟神之一,而和蓝武奇走在一起的另四名汉子,则显然都是七星教二十一恶煞中的人物。

金睛鬼爪袁伯文在七星教中,专事负责对外活动,银睛鬼手向瑶则是七星教主不夜城主高晋左右的智囊人物,这两人等于高晋的左右两手,如今凑在一起出现,确是非比寻常。

第一个感觉出七星教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精英,必非寻常的人,是西儒裴宣。

勾魂客涂森也看出了七星教一下子派出这么多高手,绝不是凑巧碰上他们的。

那么,袁伯文和向瑶会不会是由于蓝武奇的通报,而赶来此地接应血八卦齐空玄的呢?

袁伯文和向瑶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七星教已倾巢而出?

七星教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涂森将这些问题,参照了刚才裴宣指出七星教勾搭展鹏飞之言,登时心中大为凛然。

涂森担心的倒不是七星教有意拉拢展鹏飞之事,而是一旦此事确如西儒裴宣之推测,那么袁伯文此刻率众而至,必然足为了收拾他和裴宣、蒙良三人性命而来的。

涂森如此想象的原因,是由于七星教假使有意拉拢展鹏飞,就决计不容其他门派的人知道这个秘密。

如今西儒裴宣如此宣扬,七星教岂会容许他们三人活命而去?

涂森在袁伯文等人出现之前,早就想及这层利害关系,是以他才会装傻卖乖,表示他没有听清楚裴宣所指的事,以免七星教会因他也得知秘密之故,而向他施煞手灭口。

大屠夫蒙良此刻也想到了这件事,当下大大后悔自己没在袁伯文出现之前,也像涂森一样,装出没有听见裴宣指责七星教勾搭展鹏飞之言。

这三个人之中,要以西懦裴宣最为狼狈,他心中明手得很,假使袁伯文要杀人灭口,以防止他们笼络展鹏飞之消息泄漏的话,第一个对象必然是他裴宣。

裴宣、涂森及蒙良三人,此刻居然一下子变成为同一命运的难兄难弟,局面变化之快,都是人们所想象不出来的。

尤其西儒裴宣,他深知他们三人此刻若不同心协力的话,活命的机会恐怕不多。

但涂森和蒙良却不这样想,他们俩人一见袁伯文徐步走了过来,马上下定决心,要装出对七星教秘密毫无所悉的表情。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看出袁伯文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





第22章 舍命唱阳关蒙良断肠

由袁伯文的姿态看来,七星教布置在这四周的人手,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收拾下他们三人的。

只见金睛鬼抓袁伯文,先向展鹏飞打了一个招呼,道:“展兄弟,你这一回可真大大出了风头了!”

展鹏飞双手一摊,道:“说什么出风头?你们六大邪派缠得本人走投无路,姓袁的你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袁伯文又含笑道:“兄弟因你上次之事,被教主训了一顿,这回你可不能再叫兄弟为难了……”

展鹏飞当然知道袁伯文所谓“上次之事”,是指他和华媚娘杀了他的手下,安全脱逃的事。

他并不奇怪袁伯文此时提起那件事,会表现出那么轻松无所谓,敢情袁伯文一定是奉了严令,改用商量的手段,想请他见见他们的教主高晋。

袁伯文招呼过展鹏飞之后转脸对涂森道:“涂兄,你可别相信裴先生之言,敝教与展鹏飞只有过节未了,才会派人寻他,绝不是存什么拉拢之心……”

涂森不等他说完,就急忙道:“袁兄不必多作解释,兄弟和蒙兄绝不会对贵教之任何行动生疑,这个袁兄应该信得过吧?”

这两名分属两个邪派的高手,说话之间,听来虽像和和气气的样子,可是有谁听不出他们两人一搭一挡之中,全无半点诚意之言?

西儒裴宣听见涂森对袁伯文那么说话,心中根极了他。

这也难怪裴宣生恨,因为涂森确是有意让他一个人受罪。

但袁伯文却在心中另打主张。

袁伯文知道涂森和蒙良此刻是由于人孤势单,才不敢跟他翻脸,绝不是因为怕他袁伯文之故。

换句话说,将来涂森或蒙良在另外一个场合之下,说不定就会反噬他们七星教一口。

所以尽管袁伯文一出现便表现出对涂森或蒙良甚是客气,但袁伯文却已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要收拾下涂森、蒙良及裴宣等三人。

这是由金鬼爪袁伯文总觉得涂森等三人,在此时此刻出现,实在是他们七星教交好展鹏飞之一大阻碍。

换句话说,袁伯文心下私忖,如果有涂森等三名别派人物c梗其中,那么他们七星教与展鹏飞之间的事,不一会儿必然传遍江湖。

在如此情形之下,袁伯文唯一能做的,就是诛除涂森等三人。

袁伯文的这项打算,正是涂森、蒙良及裴宣所顾虑的,可是此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目前袁伯文唯一顾忌的只是对方三人的联手之力,他很清楚假使他们三人一旦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七星教纵使可以杀他们灭口,但所付出的代价,必是也相当大。

袁伯文有鉴于此,自然要先分化他们三人,然后再个个击破。

因此袁伯文一开始便表现出对涂森和蒙良特别客气,这当然是为了要先收拾西儒裴宣之故。

只见袁伯文缓缓说道:“涂兄和蒙良能不听信裴宣之挑拨,自是最好不过。”他顿了一顿之后,又道:“假使两位能提出保证的话,兄弟绝不会为难你们。”

蒙良迅即道:“本人说话算数,此后不论碰上任何人,绝不会将今天之事说出来,袁兄大可放心!”

西儒裴宣冷笑一声,道:“蒙良你这是在做梦,就凭你这句话,七星教就会让你安全离去吗?哼!”

大屠夫蒙良道:“袁兄是不是还要其他保证?请指出来,兄弟一定照办!”

袁伯文却道:“不必了,有蒙兄适才那句话,兄弟就放心!”

蒙良问道:“那么兄弟是不是可以离开此地?”

袁伯文又道:“蒙兄若是有意现在就走的话,兄弟自然不敢强留,请!”

大屠夫蒙良不到三言两句,便可安全离去,自然大喜过望,当下忙道:“既是如此,兄弟失陪了!”

他移步欲走之同时,却发现勾魂客涂森不发一言的站在原地,毫无离开的意思,当下大讶道:“涂兄,咱们走啊?”

勾魂客涂森突然冷笑一声,道:“蒙兄要走自己请便,兄弟还不急着走开!”

大屠夫蒙良甚感诧异,但他深知涂森的头脑比他聪明,此刻涂森不走,必然别有用意,只是他实是料想不出来而已。

蒙良想不出涂森的用意,立刻陷于走又不是,留又不是的尴尬场面。

西儒裴宣见状,道:“还是涂兄聪明,蒙兄你不想想,袁伯文那么爽快答应你走,岂不很显然的有什么蹊跷吗?”

蒙良还是不懂其中蹊跷,涂森遂道:“袁兄要是有诚意的话,不就会让我们此刻离开,难道说蒙兄连这点道理也察觉不出来?”

蒙良脑筋再笨,经他这一点明,也能想象出离开的后果,当下怒声骂道:“妈的!原来七星教已埋伏了高手在这附近,伺机要咱们好看,对也不对?”

裴宣道:“总算蒙兄也开了窍,你料的一点儿也没错!”

蒙良倏地指着袁伯文骂道:“姓袁的,老子差点儿上了大当,来,来,来,要打要斗,咱们就在此处了结!”

他身为断肠府四大恶人之一,本性原是粗鲁凶恶,这一发怒,剽悍凶残之气立即滋于言表。

可是金睛鬼爪袁伯文却道:“蒙兄可真多心呀?你先听听我们老二之言后,再发怒也不迟!”

他转脸向银睛鬼手向瑶叫道:“老二,蒙兄竟不相信咱们的诚意,请过来一下!”

银晴鬼手向瑶,长得斯斯文文,与身上的那一身劲装极不相配。

他正和展鹏飞聊得起劲,一听袁伯文之言,忙向展鹏飞告了罪,走到袁伯文之旁,问道:“老大碰上了什么麻烦?”

袁伯文将蒙良和涂森不相信他之事约略向他提明,向瑶立即笑道:“这也难怪人家不相信,待小弟提出另外一个方法,蒙兄和涂兄两人,就必然会相信的!”

袁伯文笑道:“那你就快啊,要不然蒙兄和涂兄两人,这一气之下,万一生了事情,我们岂不要挨教主的处罚了?”

他们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三y教的勾魂客涂森,第一个就不会相信。

譬如七星教明知道他和蒙良、裴宣等三人,都已经晓得他俩勾结展鹏飞,何以七星教独独要留住西儒裴宣,而放走他和蒙良两人?

因此,涂森对此事的看法是,袁伯文根本就不愿同时惹翻他们三人,而计划分散他们的力量,予以个个击破。

他这种推测,正与西儒裴宣不谋而合。

涂森正在考虑他的立场,向瑶已然说道:“蒙兄或者是涂兄,要是小弟将敞教和展鹏飞之间的过节说了出来,你们是不是愿意退出这场是非?”

涂森道:“只要你们有此诚意,我们三y教绝不会干涉七星教之事!”

向瑶又对蒙良道:“蒙兄你呢?”

蒙良本无成见,他当然只有跟着涂森说话,只听他说道:“兄弟也如涂兄之言,咱断肠府一向不会干涉不关己之事,这个请向兄放心!”

银睛鬼手向瑶道:“既是如此,小弟便将我们七星教此次和展鹏飞打交道的内容,说出来让各位知道!”

他才说到此处,西儒裴宣已高声打断他的话,道:“蒙兄,涂兄,你们万不可听他说下去!”

蒙良闻言讶道:“裴先生此言是什么意思?”

涂森却深觉裴宣之劝告,深为有理。

这时裴宣已然又道:“如果两位听完向瑶之言,那么今天你们想活命出去,怕将万分困难!”

涂森闻言登时恍然大悟,道:“蒙兄,咱们不仅不可离开此处,而且应该帮裴兄的忙,一同对抗七星教才对!”

蒙良越听越糊涂,他实在拿不定主意,应该听谁的才是。

裴宣就怕他拿不定主意,当下点明他道:“蒙兄,此刻你还没弄清楚七星教与展鹏飞之间的事,七星教已欲置你于死命,假如你将他们之间事搞清楚,试想七星教不把你碎尸万段才怪,你说对也不对?”

蒙良恍然地道:“对,裴兄之言确有道理,原来向瑶将他们和展鹏飞之间的事说出来的用意,就是要杀我们灭口的表示,是也不是?”

涂森答道:“正是如此,七星教到现在为止,仍不愿因为杀了我们三人之后,日后与我们三派结仇,但目前却又非杀我们不可,为了制造杀人的借口,当然就只有抖露出他们和展鹏飞之间的秘密了!”

裴宣接道:“假使我们三人一旦完全知道他们七星教的秘密,想想,我们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吗?”

蒙良经他这一解释,已完全了然于胸,于是大声叫道:“这么说,此刻我们要是自动离开此地的话,应该还有活命的机会吧?”

裴宣却道:“蒙兄,你别自己安慰自己,姓向的已然开口要讲出他们七星教的秘密,显见他们已经动了杀机!”

他停歇一下,又对涂森道:“涂兄,你觉得小弟的看法,可有道理?”

涂森回道:“是的,姓向的为了加强他们杀我们的决心,预备说出他们七星教的打算,此举确是狠毒之至!”

大屠夫蒙良已完全听出其中的道理,当下怒声道:“七星教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涂森冷冷道:“哼!七星教原来还不敢向我们动手,如今为了增强他们杀人之决心,自必会如此做……”

蒙良恍然道:“是啦,七星教如果将他们的秘密全部讲了出来,就再也找不出不杀我们的理由,对也不对?”

裴宣道:“正是如此!”

向瑶突然冷哼一声,道:“裴宣!你别自作聪明,本教原无杀你们之意,你别再胡言乱猜,否则得我们非动手不可,那时,后悔的可是你们自己!”

他这些话顿时打动了蒙良之心,只听他道:“这么说,裴宣和涂森之言,是他们庸人自扰的了?”

向瑶点点头道:“是的,如果蒙兄不像他们一样自作聪明,胡言乱猜的话,敝教自无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蒙良一下子便忘了裴宣和涂森的警告,竟觉得向瑶之言,确有道理。

只听他喜道:“喂,兄弟也觉得裴宣和涂森脑汁用得多,未免就疑神疑鬼!”

西儒裴宣一见蒙良喜怒无常的态度,真是又恨又气。心想:好不容易造成三人联手的机会,竟然一下子化为乌有,怎会叫他甘心。

于是裴宣又道:“涂兄,蒙兄既是相信七星教的诚意,就让他自个儿看着办好了,咱们不必多管!”

这话无疑等如“欲擒放纵”的激将法。因此大屠夫蒙良闻言之后,又复犹豫起来。

七星教和这三人之间,一下子箭拔弩张,一下子又和缓如故,那种勾心斗角的场面,使得冷眼旁观的展鹏飞厌烦已极。

他越呆下去越不耐烦,乃大声道:“喂!到底你们哪一方较有种?”

血八卦齐空玄本来是接替向瑶陪展鹏飞说话,突见展鹏飞转脸喝叫,下意识之下,也对向瑶处理双方的态度,生出厌烦来,遂对向瑶道:“向老二今天你怎地婆婆妈妈起来?”

齐空玄在七星教的地位,恰在七瘟神之上,因此他所说的话,向瑶不能不听。

可是银睛鬼手向瑶有他自己的打算,并不是胆怯不敢向裴宣他们三人动手。

现在齐空玄和展鹏飞既已露出不耐,出言责怪他做事拖泥带水,而且看情形要分化对方三人之力,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向瑶格于形势,只得放弃原有个个击被的y谋,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倾力杀掉裴宣等三人。

于是他对齐空玄道:“禀真人,属下这就马上解决此间之事!”

齐空玄宏声道:“教主既已有严令下来,咱们应该赶快回去复命,万不能再如此耗下去,你知道不知道?”

向瑶道:“是,真人,属下立刻就可将此间事了结,烦你陪展少侠先走,我们随后便来!”

齐空玄道:“这样也好,免得教主久等心烦!”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这边人手够吗?”

向瑶道:“够啦,我们兄弟都已经来啦!”

他将这句话提高声音,裴宣、涂森和蒙良都听得心头大震。

七星教的主力七瘟神,要是集中起来对付敌人的话,不要说裴宣他们三人要落败,就是多一倍的裴宣、涂森及蒙良,怕也不容易支持住七瘟神的围攻。

更何况除了七瘟神之外,还有二十一恶煞,这股力量确是相当惊人的。

齐空玄一听见七瘟神都已经出动,心知对付裴宣等三人已绰绰有余,乃点头道:“那么,你们快点儿处理这边的事,我陪展鹏飞先走一步!”

向瑶恭声道:“是!属下遵命!”

齐空玄转身走到展鹏飞之前,却听见展鹏飞道:“齐空玄,你要先走,你走好啦,我可不愿错过这边的热闹!”

齐空玄讶道:“怎么?你不想走?”

展鹏飞道:“我说得那么清楚,难道你聋了没听见?”

血八卦齐空玄一向对人气指颐使惯了。何曾被人如此奚落过,当下差点儿没变脸。

最后他还是硬生生地将刚涌上来的怒气,压了下去,讪讪道:“展少侠既是不愿此刻就离开,咱们稍候也无妨!”

展鹏飞有意整齐空玄,故意道:“我不但不想现在就走,而且还希望跟你齐空玄打一场架!”

袁伯文迅快的接口道:“齐真人位尊言重,有我们在,岂可让他打头阵?此事万万不可!”

展鹏飞叱道:“既然你这么说,我现在就走,否则我便不去见高晋。”

他说走就走,一转身就举步欲离开。

袁伯文真想用硬的手段,将展鹏飞强留下来。但他奉了高晋的严令,自然不敢意气用事,只好说道:“当然啦,假使齐真人不反对的话,委屈他老人家来打一架,也末始不可!”

袁伯文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恨得痒痒的,恨不得动手教训展鹏飞。

但他的脸上却是不敢透出任何不悦之色,仍然装着笑脸,看着展鹏飞。

齐空玄心情和袁伯文相同,也真不敢有不高兴的神色,但犹豫迟疑之情,却是任何在场的人,都可看出来的。

展鹏飞又冷冷道:“齐空玄,你刚才不是责怪向瑶做事婆婆妈妈吗?这回你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

齐空玄还没说话,西儒裴宣却趁机道:“名重一时的七星教血八卦齐空玄,被一个后生小辈如此奚落之事,要是传出江湖的话,委实没有人肯相信!”

他这句话说得齐空玄耸然动容。

但见齐空玄目中凶光一掠而逝,“唰”一声,将他的八角金牌在空中划了一圈,恶狠狠地瞪了展鹏飞一眼。

展鹏飞仍然含着嘲弄的微笑,好整以暇地负手站在原地。

袁伯文以为齐空玄已被展鹏飞激怒,就要向他采取行动,心下大急。

就在袁伯文要出言劝阻齐空玄之刹那,齐空玄已然大喝一声,一大步便冲向西儒裴宣。

原来齐空玄将一股怒气,全都发泄在裴宣身上。

西儒裴宣被齐空玄突如其来的这一手,吓得后退七、八步,方始站稳,道:“齐真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空玄道:“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这小子搬弄了半天是非,我要你永远说不了话!”

裴宣冷笑道:“这敢情好,区区一个七星教的二流角色,还吓不倒我西儒裴宣!”

齐空玄像负隅的猛兽,狂号一声,举起他手中的八角金牌,一步一步地近裴宣。

由他举步的神情,可以看出齐空玄心中确已恨极裴宣。

可是裴宣却并末被齐空玄的骇人表情所吓着,但见他神态悠闲地,将手中折扇一开一阖,盯视着缓缓近的齐空玄。

齐空玄满腔怒火,本已达到极点,此刻又看到裴宣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由气得目眦欲裂。

只听他暴喝一声,八角金牌闪出朵朵金光,电扫裴宣。

裴宣正要齐空玄盛怒出手,好趁虚反攻。

因是当齐空玄金牌堪堪如电掣般圈扫而至之际,裴宣折扇呼地一收,轻巧地连续在对方金牌面上点了八、九扇之多。

竟是“当,当”之声,迸着两般兵器交碰时火花,一刹时双方相互攻了十招。

这两人变招之快,令人咋舌。

裴宣以巧斗笨,齐空玄以重压轻,一场龙争虎斗,于是展开。

两个人尽出平生之学,打得如火如荼,激烈万分。

没多久,双方已拼了将近三十招,那裴宣显然不耐如此硬碰硬的打法,渐渐地被齐空玄得节节后退。

他一路退下来,眼看就要退到勾魂客涂森和大屠夫蒙良之前。

涂森却仍然未加闪避,只见他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场中的变化。

裴宣越退越靠近涂森,从他后退的姿态,实在看不出有落败的痕迹。

可是齐空玄并未感觉出来,袁伯文和向瑶等人,旁观者清,一齐露出诧异的眼光,因为他们委实猜不透裴宣后退的真正原因。

正当袁伯文、向瑶等七星教在场的人,诧疑不安之际,裴宣已退无可退,背部已退得仅距涂森二、三尺之遥而已。

向瑶此时突然灵光一现,想出了裴宣后退的道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正当向瑶想出声警告齐空玄之际,涂森已然用左手拉住大屠夫蒙良的右手,同时迅速的在裴宣背后一按。

涂森这一按之下,齐空玄倏觉正面涌来一股凛人之狂飙,迎面撞了过来。

这股狂飙不仅来得突然,而且其势如万马奔驰,齐空玄才一发觉,血气已觉沉闷,竟然被得连大气也喘不过来。

齐空玄凛然想退,人却踉跄拿桩不稳,脑门轰然一声巨响,喉头一甜,就此不省人事。

就在齐空玄昏倒地上之刹那,袁伯文已赶到将他扶住,向瑶也亮出了兵器,在一旁守护戒备。

那齐空玄功力不弱,受了这么一记重击,却仍然能运功护住心脉,一缕真气才未被撞散。

袁伯文查看一下齐空玄的伤势,觉得他并无生命危险,始才略略放心。

他招手唤来蓝武奇等人,将齐空玄移至一旁休息,吩咐好应注意的事之后,方始缓缓走近涂森之前,道:“三y教的移花接木手这门功夫,出自涂森之手,果然不同凡响!”

他冷哼一声之后,又道:“只是你们三个人,如此卑劣地施下煞手,也未免太狠毒了吧?”

涂森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换上你袁伯文有机会施此煞手的话,难道说你会放过吗?恐怕不会吧?”

袁伯文被他说得言语一塞。

展鹏飞在一旁倒觉得这场面相当有趣,一个以狠毒起家的邪派高手,居然会讥讽人家狠毒,此事真是闻所未闻!

裴宣冲着袁伯文涨红的脸,道:“适才我已一再后退,齐真人步步进之时,应该可以料及我何以一味退向涂兄之故,他自己不察,受点儿伤让他学点儿乖又有何不可!”

大屠夫蒙良也哈哈一笑,道:“涂兄,刚才你用传音入密之法,同时传音给我和裴兄之际,我还真不敢相信,你确能借力传力,嘿,嘿,贵教的移花接木手,真叫我开了眼界!”

袁伯文眼看他们三人得意之状,真恨不得一掌劈了他们。

他y恻恻的冷哼数声,向旁边的银睛鬼手向瑶一阵耳语,向瑶立刻跳出圈外,很快的便不见了踪迹。

勾魂客涂森见状,匆匆向裴宣和蒙良道:“七星教的大批人手,恐怕马上就要赶到,等下动手之时,咱们仍以裴兄在前,兄弟居中以移花接木手神功,将蒙兄及兄弟之功力,全数移至裴兄身上!”

他们三人对抗齐空玄之时,已经如此做过,是以涂森这么一说,裴宣和蒙良均迅即点头,表示明白。

涂森说话间,在他们四周已出现一大批七星教的援手,少说也有百人以上。

七星教第一波的攻击,很快的便展开。

涂森两手分别被裴宣和蒙良拉住,而裴宣及蒙良则反方向而立,这么一来,就可避免背腹受敌。

七星教第一批上来的人手,大约有十一、二个人之多,他们虽是合围而至,但方位层次分明,看来密不透风。

裴宣皱皱眉头,首先发难,蒙良紧接着,也出手攻击。

这一来可忙坏了居中策应的涂森,他要同时兼顾两方面的攻势。

因此实际上他虽不出手,可是他的任务却比裴宣和蒙良重要得多了。

比如说,裴宣出手之际,涂森须得伺机将本身功力传给他,以增加裴宣的威势。

同样的,若是蒙良与人硬拼,涂森须如此做,这一来,涂森之责任岂不最为重大吗?

也因为有涂森居中以移花接木手,传功策应,七星教的第一波攻势,迅速被他们三个人瓦解,而且伤亡了四个人之多。

七星教第二波的攻势,紧接着第一波之后,又已经展开。

负责第二波的七星教教徒,武功显然比第一波的人手要高,是以涂森突然有应接不暇的感觉。

裴宣和蒙良,也觉得这一次的压力比刚才第一波攻势要大得多。

涂森来不及喘一口气,急道:“不好啦,他们的第三次攻击,必然是参详了第一、二次之缺点,及针对我们适才的破绽而发的,我们可得加倍小心!”

裴宣道:“咱们不能老是在这里挨打,我看我们应该用蒙兄领头向前冲!”

涂森心想:这大伪教的裴宣,在如此之紧要关头,居然还要耍y谋,唆使蒙良开道冲锋,确是y险狡诈之至。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只是不论谁领头先冲,反正他都无所谓,是以涂森便没有指责裴宣的y谋。

大屠夫蒙良却全然没有发觉裴宣的居心,兴冲冲地道:“就这么办,你们两人紧随着我,只要不时将功力传送助我,我便有把握替咱们开道突围!”

蒙良生性嗜杀,一听说大家推举他领头,便露出喜色来,浑然不知领头的危险。

三个人立刻形成蛇形姿态,不待七星教发动第三波攻击,迅速由蒙良带头,向东边突围。

这一突围行动刚开始时,立刻遭到极大的压力,因为七星教几乎投下了他们整个主力。

蒙良等三人虽然闯出了十丈多远,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却有增无止。

而且这些七星教的教徒,均悍不畏死,虽然有不少伤亡,却仍然前仆后继,有攻无守。

蒙良虽得涂森以三y教绝艺移花接木手之助,将涂森和裴宣两人数十年合成之功力,凝于一身应敌,其势固然锐不可当。

只是一来三人默契不够,而应敌之际,又不免须得腾挪闪避,是以常有传功中断的情形发生。

这么一来,蒙良便无法凝聚三人之功力,把握时机,作全力之击。

换句话说,每当蒙良无法靠涂森和裴宣传功帮助之时,七星教便乘虚而入,猛攻疾打,蒙良此刻就得完全靠自己单独对付了。

大屠夫蒙良打得性起,虽然他首当其锋,却并没有担心他们三人有无法合力运功之情形发生,依旧奋勇向前。

殿后的西儒裴宣,一看他们三人无法靠涂森以移花接木手神功,使三人功力合成一体之时,心底下顿时泛起了怯意。

他看得很清楚,像他们三人目前的情况,再打下去,也必然徒劳无功。

裴宣的见解确是不错,他心念未了,大屠夫蒙良已然挨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蒙良向左歪斜了一大步,差点儿没仆倒在地。

蒙良果然凶悍异常,他人才拿桩站稳,正好涂森及时将功力传了过来。

只听他暴喝一声,呼地推出一掌。

他这一掌凝合了本身及涂森、裴宣的八成以上劲道,势如江河大浪,迎头卷向方圆数十丈的敌人,单只掌风呼啸,就足够撼人心弦。

因之蒙良掌势才发,便有多名七星教的教徒,应声倒地。

蒙良一掌得手,正要借机会再发一掌,以退复又涌来的敌人。

不想他久等涂森传功不来,一回首,才发觉涂森和裴宣两人,竟已罢手旁观。

他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胸“玄机x”已袭来一缕劲风!

这缕劲风是出自金睛鬼抓袁伯文之手,暗含七星教绝艺大北斗玄功,劲道又拿得准确万分!蒙良猝不及防,确是很难幸免。

可是蒙良得自断肠府真传,功力甚是深厚,应变也高人一等。

当他一发觉袁伯文袭击他的“玄机x”,立刻避重就轻,用右肩厚r迎了上去。

但闻“噗”地一声,蒙良虽是避去了玄机要x被袭,但右肩却着实被打中,只觉一阵酸痛,整条右手,竟使不出力来。

这刻大屠夫蒙良再狠,却也狠不起来,只有瞪大了牛眼,盯着袁伯文。

涂森和裴宣突然罢战,蒙良又已受伤,刚才场中的惨烈拼斗,就此停了下来。

蒙良恶狠狠地盯着涂森和裴宣,怒声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涂森表情肃然,默不发一语,裴宣却从容道:“蒙兄!咱们这一仗再打下去,也不是人家的敌手,我们又何必拼掉老命?”

蒙良道:“可是你们两个人不想打,也应该通知我一声呀?”

蒙良之发怒,居然不是在责怪他俩贪生怕死的作风,而是因他俩中途撒手都没有事先通知他之故。

这些人打架都如此没有“原则”,这种作风,让展鹏飞寒心之至!

展鹏飞在一旁忖道:“大丈夫为原则,为理想而战,纵使失败丧命,也不足惜,岂能如此反复无常,贪生怕死呢?”

但袁伯文等人都不作如此想,只听袁伯文道:“涂、裴两兄,是识时务者之俊杰,蒙兄的反应虽则慢了一步,但也没关系,只要跟敝教合作,仍可以保住生命的!”

蒙良本已想学涂、裴两人的样,认输投降。

但他一来被涂、裴两人愚弄得心中甚是不满,二来他生性凶残,心中只有宰割别人的念头,一旦要被人宰割,自然不甘服气。

再者,蒙良又自恃他的一身绝艺,仍未尽数施展,仍然心存困兽之斗。

他的打算也够恶毒,他要将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场中诸人一网打尽,甚至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须知蒙良这种恶念,并非全系幻想。

盖蒙良出身断肠府,断肠府的不传之秘阳关绝唱,正是可以用声音杀人于无形的绝艺。

蒙良没有马上施出阳关绝唱的原因,是因为顾忌在场尽都是行家,他要考虑用何种方式,使在场的人在不知不觉中为他所乘。

他深知如果冒冒失失地发动,一下子便会被在场的人发觉,那么必定将徒劳无功了。

蒙良毒念丛生,袁伯文等人却还以为他正在考虑投降与否。

不一会儿,蒙良说话了,只听他道:“假使我此刻也和涂、裴两兄一样,认输投降,你们七星教可会放我一条生路吗?”

袁伯文道:“我们原就没有要你们生命的打算,蒙兄这一问,不是太不相信我们了吗?”

裴宣也道:“蒙兄不必多作考虑了!”

展鹏飞对裴宣此言,大为反感,忖道:“刚才是他主战最强,战火也是他挑起来的,不料这时却说这种话,此人之卑鄙龉龃,实是世间罕见,将来要是碰在我手上,我决不放过他!”

展鹏飞心念才罢,蒙良已提高声音道:“本人对这种认输投降之事,还不很习惯,须得慎重考虑!”

他这句很明显的是在胡扯,换句话说,蒙良是在无话找话。

试想,一个人对投降之事,要是“习惯”了,岂不是江湖上一大奇闻。

由此可见,蒙良胡扯的目的,是打算暗中利用说话时的声音,慢慢增强他的阳关绝唱的威力。

因此他每说一句话,便增加一分阳关绝唱神功之力,好叫对方在不知不觉中,丧断心脉而死。

袁伯文等人,在蒙良说出这句话之际,心中突然烦躁起来。

可是他们仍然没有料及蒙良正在暗施毒手,施展断肠府绝艺阳关绝唱。

因此袁伯文强压心中忽然涌现的不安,道:“蒙兄到底要考虑多久?”

蒙良暗施阳关绝唱道:“快了!”

他这句话出口之后,那些功力较差的七星教门人,突然有七、八个人捂住耳朵,露出痛苦之色。

袁伯文见状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也有一阵呕心的感觉。

但他急于解决蒙良之事,是以并不在意,又道:“兄弟不能久等,假使再过半顿饭工夫,蒙兄仍然没有表示的话,那么兄弟就要不客气了!”

蒙良很快接道:“就这么办!”

他一看涂森、裴宣、向瑶及袁伯文等人,都露出讶然之色,心知这些人必已有所惊惕,忙又增强功力,道:“届时袁兄爱怎么样,便怎么样!”

涂森忽然大叫一声,蒙良岂会让他破坏了他的计划,也在这个时候,引吭高叫着。

他的声音一下子便压制住涂森的叫声。

阳关绝唱确是不同凡响,只听蒙良的叫声,初时入耳动听,渐渐得由快变成浑浊。音调也由慢而快,但音色却极优美。

在场诸人,渐渐觉得压力越来越大,虽然全力运功抗拒,却也有心神渐渐散漫的感觉。

蒙良乘虚而入,果然在不知不觉中,迫使众人坠入彀中。

凭良心讲,设非蒙良有先见之明,要造成如此优势的场面,确非易事。

过了一会儿,已有几名功力较差的七星教门人,受不住渐渐增强的阳关绝唱威力,心脉震断,频频惨叫而亡。

像展鹏飞等人,也开始有禁受不住的感觉。

眼看着蒙良就要得手,却倏地传有一声清晰的长啸,送入众人耳中。

众人但觉从自身涌出的抗力,一下子达于巅峰,不由得精神一爽。

那声及时传来的长啸,越来越大,没多久便渗入蒙良的阳关绝唱之中。

这时七星教在场的人,就像有人指挥似的,一齐引吭呼应,大声喝叫。

蒙良在七星教的喝叫声中,开始喘起大气来,额角也泌出汗珠,青筋暴现,神态甚是骇人。

他并没有支持多久,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庞大的身体,嘭地栽向广场,气绝身亡了。

蒙良这一死,众人顿有轻松却甚吃力的感觉。

是以并没有人过去查看,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换句话说,这些受够阳关绝唱的人,此刻连说话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过了没有多久,一名中年锦衣汉子,在四名仆从打扮的人陪伴之下,悄然走进场中。

他这一出现,七星教的人马上现出精神抖擞的气概。

那中年锦衣汉子一径走到袁伯文之前,道:“你们几乎耽误了本教之大事,知道不知道?”

袁伯文神情甚是惶恐,忙跪在地上,道:“属下该死,望教主开恩!”

原来那名看来才仅四十出头的锦衣汉子,竟是名动武林的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晋。

他y恻恻地看了一眼蒙良的尸体,道:“断肠府的阳关绝唱,虽是能杀人于无形,但你们功力深厚,却仍然着了他的道儿,此话传出江湖,我们七星教岂不令人笑煞?”

高晋含怒而威,确有一派宗师的风范。

只见他说出了上面的话之后,在场七星教的人,竟不约而同地跪满地上。

现在,就只有英姿飒然的展鹏飞,和大伪教西儒裴宣,三y教的勾魂客涂森三个人还站着。

是以高晋很快的便看出谁是展鹏飞。

他徐徐问道:“你必定是展鹏飞了?”

他是看着展鹏飞说话,因此展鹏飞并不觉得高普这句话没头没脑,当下道:“不错,晚辈叫展鹏飞!”

展鹏飞并不因为对方出身邪派,而忽略长幼尊卑之礼,故仍自称“晚辈。”

高晋很满意地点点头,道:“嗯,这份轩昂的风度与气节,就尽可证明外

第 2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展鹏飞并不因为对方出身邪派,而忽略长幼尊卑之礼,故仍自称“晚辈。”

高晋很满意地点点头,道:“嗯,这份轩昂的风度与气节,就尽可证明外传之言非虚,阁下确是人中之龙了!”

在场诸人谁都听得出高晋此言,是在夸奖展鹏飞。

但却没有人敢出言表示反对的意见。

高晋沉吟一会儿,又道:“展鹏飞!你知道我派人找你之事吗?”

展鹏飞点头道:“知道,蓝武奇已向晚辈提过……”

但他旋即又道:“只是前辈找晚辈之目的,晚辈却还不清楚!”

高晋迅即道:“我现在就告诉你!”

西儒裴宣却在此际,突然c了一言,道:“教主和展兄在谈论私事,在下还是和涂兄暂避一会儿,只不知教主答不答应?”

高晋用征询的眼光看着展鹏飞,展鹏飞却道:“不必!在下与七星教之间,不会有什么秘密,你们留下来好啦!”

裴宣道:“我和涂兄还是避一避的好……”

涂森没有表示任何意见,高晋却很不耐烦地道:“展老弟既要你们留在此处,你们就留下来好啦;不必多啰嗦!”

裴宣迟疑好一会儿,才道:“教主如是这么吩咐,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可是在下却有一句话须得讲在前头……”

高晋瞪着他道:“有什么事?”

裴宣打个哈哈,道:“在下与涂兄自知与贵教抗衡不过,因此刚才自动罢战认输,只不知教主看到了没有……”

高晋未置一言,展鹏飞却冷哧一声,道:“你们中途撒手,使蒙良不明不白冤死丧命,这种事还怕人家不知道啊?”

裴宣道:“识时务者才是俊杰,何况我和涂兄原就无意与七星教作对,难道说我们这一撒手,有何不妥之处吗?”

这人脸皮之厚,确是无以伦比,展鹏飞对他更深一层的厌恶起来。

只听展鹏飞冷冷道:“本人懒得与你胡扯,阁下有什么话快点告诉高晋教主好了!否则……”

裴宣自然不愿失去说话的机会,迅速打断展鹏飞之言,道:“在下与涂兄有此感觉,便就是不愿参与他派之私事,谅必教主必能体谅!”

他只停歇一会儿,又道:“教主与展鹏飞之间私事,在下应是不听到为妙,只不知涂兄及教主意见如何呢?”

高晋和涂森还未表示意见,展鹏飞却立刻道:“裴宣,今天之事,有我牵涉在内,你想脱身,绝对无此可能……”

裴宣故作不解,道:“难道说展兄有意思也要兄弟和涂兄两人,参与七星教的秘密?”

展鹏飞颔首道:“对,不论七星教要我做什么事,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你们两位做帮手!”

涂森听得紧皱眉头,裴宣感觉却是不同,心想:“要是有这种机会的话,起码可以苟存生命,那么以后要摆脱七星教的纠缠,岂不大有希望?”

这两人各有心事,因此都没有说话。

高晋见状,轻咳一声,道:“展老弟的意见,咱们以后再谈,本座还是先把派人找你的目的讲出来……”

展鹏飞点头同意,一面指着环跪在地的七星教门人道:“教主可以先遣走他们吧?”

高晋“嗯”了一声,扬声道:“袁伯文!”

袁伯文立刻应声道:“属下在!”

高晋道:“你立刻派人封锁此地,凡未经许可擅自闯入的人,不论黑白两道,百姓官家,一律格杀不论……”

展鹏飞闻言大感不悦,道:“一向在此地出入的附近住户农家,以及过往官旅,自不应包括在内吧?”

袁伯文道:“在这种情形下,谁还有时间去分辨什么住户农家,为了安全起见,应该不问身份来历,闻者一概杀之无赦才对!”

展鹏飞变脸道:“好,你们七星教就去杀个痛快,本人失陪!”

他作势要走,袁伯文差点儿发作,但一接触他们教主高晋的怒眼,又迅速陪着笑道:“展少侠,我们又没有真正杀了无辜,你又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袁伯文这人老j巨猾,他虽是不明白他们教主对展鹏飞百般忍耐的原因,但他看得出讨好展鹏飞,必然不会生出差错。

他一念及此,不待高晋吩咐,立刻传令下去,要所有担任封锁警戒的人,不可妄杀误闯的人。

袁伯文此举看来甚是专断,可是说也奇怪,在场的高晋却露出嘉许的眼色,听任袁伯文调度。

七星教的门人,在袁伯文率领之下迅速离开了现场,封锁住四面八方的通道。

西儒裴宣此刻突然对高晋道:“教主,贵教如此大张旗鼓,封锁住这荒郊野地四处通道,此举怕会引起其他门派的怀疑吧?”

裴宣这话听来好像是善意的提醒,其实骨子里全是一派恐吓之言,无异是警告七星教劳师动众的行为,可能会引起其他门派的干涉。

换句话说,裴宣在暗示七星教此举,一旦招惹了他们的大伪教,或涂森的三y教人来,那么双方就有得瞧的。

裴宜之言自然并非全无可能,因为七星教倾巢而出之举,其他门派自无不知之理,既然知道了,就有一观究竟的可能。

假使让大伪教或三y教,甚至断肠府的人,打探出他们的人落在七星教之手,或蒙良被杀之事宣扬出去,七星教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适才裴宣之言,确是充满恐吓的味道。

但是高晋却冷哼一声,道:“裴宣,亏你在黑道中混了那么多年,怎会连一点儿黑道规矩都不懂?”

裴宣不料对方有此一说,不由讶然道:“什么规矩?”

高晋淡淡地道:“本教倾巢来此,本座早就具名发出告帖,知会了其他门派,目前各大门派怕早已约束住门人,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有人来此处干扰本教行事?”

裴宣恍然道:“这么说,教主早已有安排了?”

高晋道:“不错,须知发出告贴,按规矩是知会了各大门派,等于通知同道,本教寻仇生事,不关接帖的门派,时间地点均已在帖中指明,凡接到告帖的门派,岂会前来干扰?”

裴宣道:“要是晚辈所料不差,其他五大门派,一定都收到了贵教所发的告帖了?”

高晋道:“那当然,你想想,贵教会单独干犯黑道矩规,于此时此刻,派人来此吗?”

裴宣的一线希望,登时又告破灭,不由哑然不语。

只听高晋又道:“所以说,此刻你纵使喊破喉咙,或私下发出求救信号的话,贵教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涂森脸色变得很难看,看了裴宣一眼道:“裴兄,局面已变到这种地步,七星教要是没有把握的话,怎敢对我三派的人动了杀机?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涂森此言极是厉害,等于是告诉高晋,他与裴宣虽落在同一境况,但他并没有与裴宣存同一心思。

换言之,涂森要高晋分清楚他和裴宣的作风,不能以裴宣之言行,拢括在他们两人身上。

高晋并没有当场表示他对涂森的看法,不过涂森却可以感觉出高晋瞪他的眼光,比瞪裴宣要缓和得多了,当下大为安慰。

高晋瞪了涂森一眼后,略略提高了声音道:“本教此次不惜倾巢而出,全是为了请展鹏飞帮忙取得火狐内丹……”

裴宣和涂森显然没料到七星教会有这项打算,闻言都变了脸色。

展鹏飞却皱皱眉,道:“慢着!教主有此计划,必定对晚辈极具信心,对也不对?”

高晋道:“那当然,否则本教何须如此劳师动众,全力出来请你?”

裴宣和涂森,甚至展鹏飞直至此刻时,方始想通何以七星教一再对展鹏飞容忍之故。

展鹏飞道:“可是晚辈自己都毫无把握进入幽灵谷,老前辈凭什么看上晚辈?”

高晋淡淡道:“这事本教自有安排,你只须听令行事便行!”

展鹏飞道:“纵是如此,这交易的对晚辈一点儿也没有好处,晚辈岂会轻易答应?”

高晋当着裴、涂两人之前,毫不隐瞒地道:“只要你取火狐内丹,换得了狄仁杰的天魔令,本座将列你入门墙……”

展鹏飞淡淡地道:“教主虽有一身武功,但晚辈未必就羡慕,只不知前辈信也不信!”

高晋道:“这话出自别人之口,怕没有人会相信,但出自你之口,就有人相信了……”

他说话之际,扫了裴宣一眼,裴宣立刻道:“教主之言甚是,展兄确有资格讲这种话……”

展鹏飞甚是厌恶裴宣那种虚伪的奉承,当下没好气的对他道:“裴宣,你这话未必就是真心话吧?”

裴宣被说得一愣,展鹏飞又转向高晋道:“教主难得如此抬举晚辈,但晚辈决不会为了想列入七星教的门墙,而有替七星教取回火狐内丹的心意,谅必教主可以体谅吧?”

裴宣心下正在高兴展鹏飞此言,将要触怒高晋之际,却听高晋道:“本座当然可以体谅,因此本座还有其他条件要你考虑考虑!”

展鹏飞道:“还有什么条件?”

高晋道:“你可知道取得天魔令的好处吗?”

展鹏飞道:“天魔令刻有六种秘而不传的武功手法,以及六段文字,据说这些文字及手法,全是一谷二府三教武功的神髓,对不对?”

高晋道:“不错,因此谁得到天魔令,谁就可以统御六大门派,成为天下唯我独尊的人了!”

他停歇一会儿,又道:“假使你能取出火狐内丹,换得狄仁杰的天魔令,本座便将天魔令中的六大不传秘技,倾囊相授,使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可以统御六大门派的人物!”

他这话一出口,裴宣第一个不相信,涂森也露出怀疑的眼光,展鹏飞却完全没有这种表情。

展鹏飞生性忠厚,他虽然觉得高晋之言,未必出自至诚,可是他仍然朝好的方面去猜想,不像裴宣和涂森,闻言立刻露出不信的表情。

高晋冷眼旁观,心下越发敬重展鹏飞。

这种微妙的心情,相信连高晋自己也不知道。

高晋遂又道:“其实本座有这种打算,仍是为了本教私利之故,展鹏飞你且耐心听下去,就会相信!”

展鹏飞道:“晚辈知道教主还有未尽之言。正在洗耳恭听!”

高晋道:“适才本座所说的本教私利,是指本教如果想一统武林,没有像你这种人才,绝无可能!”

他略一沉吟,又道:“为了统一武林,本座不仅要传你天魔令武功,而且要将七星教传给你!”

裴宣大声叫道:“什么?你们要展鹏飞担任七星教教主?”

高晋道:“不错!当然,展鹏飞出任本教教主之时,还得等本座退休之日!”

高晋此话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刚才所说的就很合理了。

因为要是高晋有意传位给展鹏飞的话,岂有不同时传他天魔令之理?

裴宣和涂森两人一齐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展鹏飞,但他们却发现展鹏飞正皱眉思忖。

高晋此刻又道:“展鹏飞,你还有什么条件没有?”

展鹏飞缓缓抬起眼来,道:“如果教主真有意抬举晚辈的话,晚辈确还有一项不情之求。”

高晋面露喜色,道:“有条件尽管提好啦!”

展鹏飞道:“晚辈还没有提出条件之前,想请问前辈,何以不在贵教中物色继承人物?”

高晋道:“本教虽则人才济济,可是不瞒你说,就算本座得到了天魔令中的秘技,要想主宰武林,仍是不可能之事,逞论其他徒众了……”

他接着又道:“不要说是本座得到天魔令,其他各门派的人要得到天魔令,学了其中秘技,也只能称雄一时,却无法永远主宰武林,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展鹏飞道:“晚辈实在听不出其中玄机!”

高晋道:“这是因为我们都受先天潜力的限制,还有受天份的束缚之故,不像你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份才智……”

裴宣闻言登时恍然大悟,禁不住c言道:“原来如此,难怪狄仁杰宁愿取出天魔令,换取他女儿狄可秀的生命,原来他是看准咱们六大邪派中,即使有人学成天魔令中绝技,也不能与他抗衡之故!”

高晋道:“确是如此,是以本座考虑之下,既然不能因天魔令而称雄天下,不如双管齐下,一面夺取天魔令,一面培养出一位盖世奇才,好为本教争光才是上策!”

他的眼光之远大,确是凌驾其他门派宗师之上,使裴宣及涂森也暗暗佩服他。

展鹏飞道:“这就是老前辈选上晚辈之原因了?”

高晋道:“嗯,本座相信自己的眼光绝不会错!”

展鹏飞突然问道:“晚辈要是当上七星教教主,又有什么好处?”

他此言一出,裴宣和徐森禁不住要骂他一声傻。连身为一大门派宗师的好处都不知道,展鹏飞之傻,却也傻得透顶。

但高晋却一本正经的答道:“只要你登上本教教主宝座,你便可指挥本教门人,畅所欲为……”





第23章 吞九名失心机心未失

展鹏飞突然露出兴奋之色,道:“此话当真?”

高晋不料他有此一问,不由诧然望着他,展鹏飞忙又道:“教主的权威,晚辈当能意会,问题在晚辈志趣与七星教格格不入,纵使当上教主,那为非作歹之事又做不来,这又如何是好?”

高晋含笑道:“一旦你当上了本教教主,你不准门人为非作歹,哪一个敢违令抗命?”

展鹏飞沉吟好一会儿,才又改了话题道:“燕云大侠狄仁杰既有天魔令在手,虽说他为了他的女儿狄可秀之病,而愿意换取火狐内丹,但他既有击败六大邪派之力,怎不用一纸命令,命六大门派设法献出火狐内丹呢?”他接着又道:“难道说狄大侠之命令,六大派的人敢不遵守?”

高晋道:“问题不在这里,狄仁杰再狠,也狠不出六大门派的联手,你信不信?”

展鹏飞诧异地望着高晋,高晋又道:“狄仁杰确是有能力各个击破六大门派,但要是我们联手对付他的话,他须得顾虑到人手的不足,以及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人之安全,如果真正干上了,狄仁杰也未必有任何好处,此话你懂吧?”

展鹏飞恍然忖道:“这就难怪狄大侠宁愿过他的隐居生活,也难怪他自动要收我为徒了?”

但他仍然有甚多疑惑之处,当下又问道:“那么六大门派的人,怎不早日联合起来,除掉狄仁杰,解除威胁呢?”

高晋笑道:“问题关键就在此处,六大门派平日勾心斗角已惯,要合作真是谈何容易,更何况也没有人敢率先倡议,是以六大门派自始自终不能联合起来!”

裴宣是六大门派的人,此事他当然极想知道,因是问道:“何以没有人敢倡议联手之事?”

高晋冷笑道:“假设此刻我倡议六大门派联手诛除狄仁杰,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之前,第一个便向狄仁杰打小报告邀功的人,恐怕是你阁下啊?”

裴宣被说得脸上一红,闭口不敢说话。

展鹏飞道:“我明白啦,六大门派不能推心置腹,各怀鬼胎,所以狄仁杰仍能凌驾各大派之上,对也不对?”

高晋颔首道:“是的,但本座相信只要本教有你加入,并得到天魔令,那么,不要说其他五大派的任何人,就是狄仁杰也得对本教退让三分!”

展鹏飞并没有把高晋的这句话听进多少,他只是在考虑一旦掌握住七星教,成为七星教教主之后的种种利害关系。

比如说,七星教邪多于正,以后他能不能凭他教主的身份,将七星教那些凶神恶煞化邪为正?

展鹏飞目前虽具有五行派掌门人的身份,但五行派人材寥落,而且被派中几个叛徒所把持着,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一个徒具虚名的掌门人而已。

可是师父临终之前所托付他的事,以及这些日子来展鹏飞所亲身经历的江湖险诈,使他深深体会,做到他的师父所托付的事,实在极艰且难,凭他一人之力绝对办不到的。

第一个问题是解开为师门三狮玉印而与快剑门所结的梁子,就不是展鹏飞所能轻易可以解决的。

其次如落在三y教之手的师弟阿平,都是头大的事。

因此展鹏飞考虑到如果有七星教相助,似乎上述这些问题,都可以逐步解决。

他思路一触于此,就不免有些心动……

高晋将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道:“展鹏飞你答应为本教效力吗?”

展鹏飞道:“此事确是值得一试,不过……”

高晋忙道:“不过怎样?”

展鹏飞道:“不过晚辈万一无法取得火狐内丹,换得天魔令,岂不辜负了老前辈的心意了吗?”

他不说七星教将来得到火狐内丹,再将他一脚踢开的话,却先顾虑恐负高晋心意的问题,令高晋心下大喜。

高晋虽出身邪派,但人心本是纯厚的至多,正如佛家所言,妖魔孽障乃是外道促成,绝非人的本性。

因此十恶不赦的人,法虽不容,佛却仍拨爱给他,想尽办法要度他,化他。人性的理论正如佛的主张:不论什么邪恶的人,他仍然最欣赏人间的慈爱与仁厚。

这话一点儿矛盾也没有,人之行是一回事,心是一回事,作恶多端的人,他的心底处未必就没有善良的一面,只不过他的良善,没有环境或机会让他表露出来而已。

不能表露内心良善一面的人,就是所谓魔障,而这些魔障,几乎不会拒绝所有加诸给他的外来仁慈。

换句话说,邪恶的人只是施予人的爱少,甚至没有,而加予人之害多,甚至是全部,唯这类人,并不就绝对会拒绝他人所加诸的爱,或绝对厌恶他人所表现的仁慈罢了。

高晋就是这类人,他虽则两手血腥,但他对展鹏飞处处所表现的宅心仁厚,以及坦率真诚的人格,还是相当欣赏的。

这也是我们常说的,做尽伤天害理的人,就是坏人也会厌恶他,好人却连坏人也都敬重的。

因此高晋细细留意展鹏飞刚刚提出的问题,越发觉得这年轻人是个旷世难求的人材,当下心中更坚定他宠络展鹏飞之意。于是道:“如果你不能取得火狐内丹,本座绝不怪你,而且今后仍会视你为徒,你相信吗?”

展鹏飞迅速答道:“相信,但晚辈已拜过一位师父了,自不能再认前辈为师,希望前辈莫怪!”

高晋道:“此事容易之至,你不拜本座为师亦可,只要你答应接掌七星教便行!”

展鹏飞听对方说得如此干脆,更不好意思推辞,乃毅然道:“既是如此,晚辈答应了……”

高晋大喜过望,道:“真的?”

展鹏飞很严肃的点头,道:“难道说前辈还不相信晚辈?”

高晋道:“本教主怕的是你不相信我,对你本座是绝对信任你的!”

展鹏飞徐徐道:“可是晚辈还有一个条件。”

高晋道:“对,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明白,免得事后大家不好商量!”

他说话的声音兴奋异常,足见他此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展鹏飞道:“晚辈的条件是,加入贵教之事,须得等晚辈取得了火狐内丹之后,再行仪式,可以不可以?”

这话一说出口,事不关己的裴宣不由暗骂他傻瓜。

裴宣心想:“此时加入七星教,将来不管事成与否,还有一层同门之谊的保障,否则事后七星教若不将他当成同门同派的自己人,岂不更有翻脸反悔的理由。”

高晋却觉得展鹏飞负责尽职,敢做敢当的个性,完全在他上述的那一句话中表现出来,遂加速拉拢展鹏飞的决心。

他本可以答应展鹏飞的这项要求,因为这对他大是有利,可是高晋不愿占展鹏飞的便宜。

但见他当场取出缀着七颗金星的七星教信物,对展鹏飞道:“这是本教信物金七星,从来是本教储君随身携带之物,凡持有这信物的人,就是本教未来的教主。”

金七星是七颗金光闪闪的小星星,成一圆环状连在一起,看来光芒夺目,想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高晋停了一会儿,又道:“本教另有玉七星一座,是本座持有物,将来本座传位给你之时,自然会交给你收执,现在,本座先将金七星交给你!”

裴宣和涂森两人,一看高晋的做法,便知他已下决心要在此刻承认展鹏飞是七星教主储君的身份。

展鹏飞当然也明白高晋的意思,可是他却道:“这个万万使不得……”

高晋道:“这又有什么使不得之处?”

展鹏飞想了一想,道:“难道教主从未考虑到晚辈有可能背叛七星教吗?”

高晋缓缓道:“万一本座看走了眼,在传位给你之前,自然会发觉出来……”

展鹏飞打断他的话,道:“那时晚辈已有金七星在手,除了教主之外,教中还会有谁奈何得了晚辈?”

高晋笑道:“不然,你有金七星在手,虽可命令本教所有的人,但如有叛教反逆之事被发现,本座仍可用玉七星发动全力清除你,除非此事在你登上教主宝座之后才发生。”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高晋道:“其实本座原不必于此时此刻交给你金七星,但为了让你完全相信本座的一番诚心诚意,本座甘愿冒一点儿危险,现在就将金七星交给你。”

展鹏飞摇着双手道:“这事实在不妥,若是晚辈当上了七星教的储君,此事一传出江湖,五大门派的人,岂不要因晚辈之故,而与七星教为敌?”他停歇一下,立刻又接道:“这么一来,晚辈不是先替七星教惹了仇敌吗?”

高晋听了他的话,相当感动,于是道:“就凭你这句话,七星教即使成为武林众矢之的,亦系值得,更何况此事本座早有计划……”

高晋看到展鹏飞露出不解的眼光,乃又说道:“七星教早已与其他五大派形同水火,双方翻脸只是时间问题,因此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此其一。”

他略顿又道:“还有,一旦五大派得知你身为七星教储君,依本座之看法,他们拉拢结好还恐不及,绝不会联合起来对付咱们的!”

展鹏飞讶道:“为什么?”

高晋看看裴宣和徐森,道:“六大门派互相勾结,暗斗之事,就像战国初期的六大国,谁能拉得更多的同盟国,岂不更能自保吗?”

他又解释道:“六大门派敢组成屠龙小组追杀你,是因为你人单势孤没有靠山之故,一旦你成为本教储君,他们巴结唯恐不及,哪再敢动你,不信到那个时候看,屠龙小组就会因此销声匿迹的……”

展鹏飞道:“既是如此,晚辈实不能再拒绝收下金七星……”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可是,晚辈先收下金七星也好,等到举行仪式之后,才算是七星教中人,此议前辈不会反对吧?”

高晋考虑一下,道:“你既然如此坚持,就这么办!”

“另外,在没有晚辈同意之前,请不要向武林宣布晚辈……”

“当然可以!”

展鹏飞道:“那么我们就开始计划进入幽灵谷,捕捉火狐之事。”

高晋道:“当然这是本教目前第一要事,本座早已计划周详,你只要依计行事便可!”

他自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展鹏飞道:“这里边有捕捉火狐的详秘计划,你一看便知,此外本教绝艺大北斗玄功的口诀,本座也都记在册子上,你得空要记熟,就很容易可以登堂入室,学得玄功奥妙。”

展鹏飞接下册子,道:“晚辈省得,但愿此去不会辜负前辈一番厚望!”

高晋道:“只要你有一片诚心,就不负本座一番倚望之情了,至于能不能取回火狐内丹,倒是次要之事哩!”

他言语挚诚,使得展鹏飞相当感动,当下施礼道:“晚辈就此辞行!”

高晋回了一礼,道:“且慢,他们两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高晋指的当然是西儒裴宣和勾魂客涂森两人,他口中的意思,显然要展鹏飞全权处置他们。

裴宣碰上展鹏飞锐利的眼光,突觉心怯起来,他实在担心展鹏飞发了狠下令杀他。

展鹏飞抿抿嘴,道:“这两个是晚辈最好的帮手,晚辈想带他们同上幽灵谷!”

高晋皱眉道:“你不怕他们暗中掏你的蛋?”

展鹏飞道:“晚辈不怕!”

高晋看了看他凛然不畏之色,甚是佩服,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他们两人满腹尽是诡诈,更不能不防!”

他说着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两颗红色药丸,道:“这是鼎湖天池药宫配制的失心丸,服下之后,能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失本性……”

他停歇一会儿,又道:“换句话说,一个本性狡猾j恶的人,服了失心丸之后,渐渐会变成驯良仁义!反之,本性仁慈之人,服它之后,就会邪恶无耻。”

展鹏飞道:“天下有此良药,还怕什么j恶之辈,要人性善良,只须给j恶之人服下失心丸,不就得了吗?”

高晋笑笑道:“可惜失心丸药力至毒,服下去的人,如没有解药解救,多则一年,少则六月,这人不死也得废,哪能胡乱让人服用?”

展鹏飞“哦”了一声,道:“服了解药之后,人的本性是不是立刻回复原来的样子?”

高晋道:“这个自然,鼎湖天池药宫配制这失心丸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控制六大门派而已……”

他如此公开批评天池药宫,实在出乎裴宣和涂森之意料之外。

只听高晋又道:“药宫将失心丸赠送给六大门派掌门人,每人获赠十颗,同时又告诉失心丸的药效,但却不给解药,使得六大门派的人互相猜忌,深怕被人暗中下毒,因而丧失本性,丢掉性命!”

展鹏飞道:“天池药宫此举,实在厉害之至,这一来六大门派不就陷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之中了吗?”

高晋道:“是的,一来大家互相猜忌,二来又深恐天池药宫偷偷下毒,于是各大门派,就乖乖臣服药宫了。”

展鹏飞想起在集石庄扶醉居时,六大邪派的好手,对鼎湖天池药宫红药叉雷芷君那种畏服之事,原来竟是怕药宫下毒灭门。

高晋继续道:“天池药宫不仅能配制各种药物,而且施毒手法防不胜防,武功又自成一格,因此各大门派,没有人敢惹她们。”

展鹏飞因在集石庄扶醉居,看到过雷芷君无理取闹,是以对天池药宫早已没有好印象,因此道:“天池药宫虽是施药圣手,但她们恐非良善之人,将来有机会,晚辈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们!”

高晋没有斥责他,反而现出非常欣赏展鹏飞这种豪情壮志的神情,道:“那是以后的事,咱们还是先取得火狐内丹,重振本教威风再说!”

展鹏飞道:“教主是不是要裴宣和涂森他们,服下失心丸?”

高晋颔首道:“是的,这么一来,他们两人就不敢作怪了!”

裴宣倏地说道:“教主此言差矣,失心丸既然没有解药,在下和涂兄两人服下去之后,也等于死路一条,既已豁出了命,作起怪来可就更大呀!”

这话无异在警告高晋,不要他们走入死路,否则反抗是可以预见的。

涂森也附合裴宣道:“是啊,既然死期已定,我们又何必服下失心丸,多受一年半载的煎熬?”

高晋闻言,双眼中突然爆出骇人的凶光,道:“这么说,你们两人已经决定拒绝服下失心丸了?”

他这话等于白问,因为从裴、涂两人的言语行动,也可以看出他们决计不会听命服下失心丸的。

眼看高晋就要出手用强,展鹏飞却道:“前辈等等,他们两人的这种反抗心情,很值得人同情!”

裴宣和涂森均料不到展鹏飞居然会同情起他俩来,因此一齐露出诧异的目光,注意展鹏飞说下去。

展鹏飞略一沉吟,又道:“这种场面换上任何人的话,晚辈认为,谁都会反抗的,因为绝有没人愿意多受那一年半载的活罪。”

高晋道:“既是如此,我们又别无选择,倒不如本座此刻就成全他们!”

展鹏飞又摇摇手道:“如果教主执意非要他们服下失心丸不可,晚辈倒有一个办法!”

裴宣和涂森同时都兴出一个念头,不相信展鹏飞真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眼下僵局。

那展鹏飞却道:“这个办法是,裴宣和涂森你们两人姑且先服下失心丸,等咱们取得火狐内丹之后,由我负责前往天池药宫向她们要两颗解药给你们!”

他说得轻松,但在场的人,包括不夜城主高晋在内,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展鹏飞这办法行得通。

展鹏飞见状又道:“你们以为向天池药宫要两颗解药,是相当困难之事,对也不对?”

他根本无须问这句话,因为高晋他们三人的神情,已很明显表露出,那将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展鹏飞虽则感觉得到,但他生性坚韧不拔,越是不可能的事,越能勾引出他的兴趣来。

是以他的脸部,此刻竟充满坚定不移的信念,仿佛他决计可以拿到解药似的。

展鹏飞这种浮现在脸上的信念,立刻感染到勾魂客涂森,只听他说道:“展兄既然有此把握,兄弟就服下失心丸!”

涂森从拒绝到自动开口要服下失心丸,只不过片刻工夫,使得高晋对展鹏飞的说服力量,大感佩服。

涂森说吃就吃,他从高晋手中接过一颗失心丸,毫不犹豫的仰首服了下去。

展鹏飞向他点头,然后将目光移向还在犹豫不决的西儒裴宣。

裴宣轻咳一声,道:“涂兄这样做,一定是非常相信展兄的话之故,对也不对?”

涂森仅是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以表示对或不对,裴宣只好又道:“涂兄既然用行动表示坚信展兄,本人自然不便再拒绝服用失心丸!”

果然裴宣说过之后,也自动自高晋手中取过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勾魂客涂森突然冷冷对裴宣道:“你装得如此干脆,其实你心中还是相当惧怕,本人没有猜错吧?”

裴宣道:“涂兄这话从何而来?”

涂森道:“其实在展兄提出他的办法之前,你早已决定要服下失心丸,是也不是?”

裴宣抗声道:“涂兄说话可要有根据呀!”

涂森冷笑一声,道:“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谁看不出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何况裴兄你原就没有引颈就戮的勇气,没错吧?”

裴宣反问道:“难道说涂兄你就有不畏死的勇气吗?有的话你又何必服下失心丸?”

涂森道:“提到死,没有一个人不怕,但偏是有人宁可痛痛快快一死,而不愿苟延残喘,这点,相信本人绝对做得出,你信也不信?”

他不让裴宣c口,又道:“裴兄,至于你适才毅然吞下失心丸,一定另有其他目的,绝不是仅仅是由于展兄的保证而已吧?”

裴宣y恻的脸上,突然更为y沉,道:“本人实在想不到涂兄何以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涂森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裴宣不语,涂森紧跟着又道:“裴兄一向不让人占便宜,甚至在劣势中也要费尽心思,使自己不吃亏,所以你虽是吃了失心丸,但你决计已有更深一层的打算,否则你不是吃了亏了吗?”

西儒裴宣闻言突然露出笑容,心道:“原来涂森不过臆测而已,我还以为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心计!”

涂森在这个时候却又道:“裴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计吗?”

裴宣心想:不能被他唬住,口中道:“我原就没有什么歹意,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啦!”

涂森冷笑道:“大伪教的虚伪心术,瞒得住忠厚憨直的展兄,却瞒不住区区在下,裴兄,你信也不信?”

裴宣仍然心平气和的道:“涂兄,我不是说过,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吗?”

涂森道:“好,我就说说看,你毅然服下失心丸之目的,一方面固然怕七星教翻脸向你下手,另方面,却是要造成展兄心理上的负担,以苟全你的生命,对不对?”

裴宣私心大震,但他却不动声色的道:“涂兄,你这话如此矛盾,谁相信?”

涂森道:“你明明晓得展兄一诺值千金,你也晓得吞下失心丸之后,你的生命安全,等于交在展兄手中,如此一来,你不是可以加深展兄心理上的负担,同时也等于得到安全的保证吗?”

裴宣正想反驳他几句,以推翻涂森之言,不料不夜城主高晋却道:“涂森的话有道理,裴宣肚子里打的鬼主意,实是卑鄙可耻之至!”

高晋既是如此下了断言,裴宣一想,若再出言抗辩,说不定会引起高晋更大的反感,终于缄默不语。

展鹏飞却笑笑道:“不管裴宣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本人话已经出口,解药之事,本人绝不食言。”

高晋皱皱眉头,正想说什么,展鹏飞却已经道:“咱们这一趟不仅要应付各门派的监视,还得躲避居龙小组的s扰,我们三个人必须同心协力,才有希望进入幽灵谷,你们大概很清楚这点吧?”

西儒裴宣道:“兄弟明白得很!”

勾魂客涂森也道:“在下省得!”

展鹏飞点点头,道:“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想得到失心丸解药,就必须先全力帮我擒下火狐,否则被我发觉哪一个虚应事故的话,我就袖手不管解药之事!”

西儒裴宣道:“这个自然,展兄尽可放心。”

展鹏飞遂转向高晋道:“那么,晚辈就此前往幽灵谷!”

高晋道:“本座静候佳音,并恭候大驾返回总坛,接任掌门宝座!”

展鹏飞道:“但愿晚辈有此荣幸,能不辱所命!”

高晋遂率领随身护法,举步就要离开,但走了三、五步之后,却又转口头,道:“裴宣、涂森,本座警告你们,一路上你们要是透露一些口风出去的话,本座就要你们噬心而死!”

裴宣道:“教主不必再威胁我们了,生命既然交在你们的手中,我们自然会小心侍候展兄!”

他说得卑鄙下流,连涂森听了也相当恶心,只听他冷哼一声,用不屑的眼光,瞪了裴宣一眼。

高晋向展鹏飞摆摆手,终于率领手下离去。

西儒裴宣直到高晋走远之后,才道:“展兄,咱们可以出发了吧?”

展鹏飞道:“咱们先找个地方饱餐一顿,然后休息一个晚上,养足精神之后,再到幽灵谷不迟!”

裴宣服下失心丸之后,心里焦急得很,巴不得快点儿找到火狐,好让展鹏飞早些去讨解药,是以根本就反对打尖休息之事。

但勾魂客涂森却道:“展兄这一提议甚好,咱们走吧!”

这一来裴宣再也不能反对,只好跟着展鹏飞和涂森,往西而去。

三个人大约花了一个多时辰,方始来到一处相当繁荣的市镇,时刻也约莫是酉牌时分了。

他们一进入市街,立刻引起来来往往的行人注意,有不少人还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但见走在前面的展鹏飞气派轩昂,俊美的脸上掩不住仆仆风尘,背上的那把嵌着宝石的蓝电宝刀,露出闪闪发亮的刀匣,更是引人注目。

而西懦裴宣则是一派儒雅,与剽悍豪壮的勾魂客涂森走在后面,也一样引人注意。

他们三个人走到街中一家客栈之前停步,展鹏飞道:“这家来兴客栈,看来还甚干净,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宿再走!”

他根本没有请求裴、涂两人同意的意思,说了话之后就当先进入客栈,涂森和裴宣也只得跟了进去。

第 2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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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一瞧来了三位大爷,忙迎了上来,哈腰道:“三位爷敢是来住店?”

展鹏飞道:“嗯,准备三间清静上房,我们住一宿再走!”

店小二笑脸可掬的道:“是,是,三位爷请随小的来,后进正好有三间又干净又清雅的上房,来,请这边来!”

店小二哈着腰将展鹏飞等三人让进里边,穿过一处宽阔的天井,来到后进上房,小二推开房门,道:“大爷,这房子还合意吧?”

展鹏飞略一流览,觉得房间还不错,遂道:“好,我们就住这里!”

店小二分配好三人房间之后,又回到展鹏飞的房门口,问道:“大爷们是不是在小店用饭?”

展鹏飞取出三两银子,道:“马上准备酒菜来!”

店小二恭声应是,接下银子,迅快吩咐厨下准备酒菜。

不一会儿,展鹏飞三人已稍事净身,坐在房中吃喝聊天,只听西儒裴宣首先道:“展兄,只不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一路的行踪,太过公开吧?”

展鹏飞吃了一口菜,道:“裴兄的意思,想必是说我们须得躲躲藏藏,才到得了幽灵谷,对也不对?”

裴宣反问道:“难道说我们如此大摇大摆,就到得了幽灵谷吗?”

展鹏飞道:“当然,为了防止各大门派的干涉,我们的行踪自然是越隐秘越好,可是目前却没那个必要!”

裴宣讶然道:“为什么目前不必要?”

展鹏飞道:“因为我们还没有进入这隆前镇之前,早已被人盯上稍了!”

裴宣皱皱眉头,道:“哦?原来如此,难怪展兄要这么招摇,敢情是要诱使那些不明的敌人,现出行踪,是也不是?”

展鹏飞道:“不错,裴兄的脑筋果然转得快!”

勾魂客涂森突然道:“展兄刚才说有人在镇外便盯上咱们的梢,何以在下和裴兄都没有发觉?”

他言下之意,显然是要展鹏飞仔细想想看,不要疑神疑鬼。

展鹏飞微微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是不是在疑神疑鬼,想必今晚便可分晓……”

裴宣道:“展兄的感觉必然不错!”

涂森以为裴宣在拍展鹏飞的马p,因此没好气的对他说道:“你又不是展兄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心中的感觉不会有错?”

裴宣并不生气,道:“涂兄若是知道展兄这些日子来,经常与天遁门孙小二在一起这件事,你就不会如此讪笑兄弟的!”

涂森沉吟一会儿,才道:“这么说,兄弟是错怪你裴兄了?”

他停了一会儿,又道:“嗯!展兄一定受过鼠精孙小二的指点,所以对那追踪逃遁之术,颇有心得,对也不对?”

展鹏飞笑笑道:“孙大哥的那一套技术,在下可没本事学了来,不过,在下与他相处时久,有那么一点儿心得确是真的。”

他这么一说,涂森顿觉紧张起来,心里想道:“看来展鹏飞发觉有人盯梢之事,大概不会有错,那么,这些盯梢的人,会不会是本教派来的人?”

裴宣发觉涂森沉吟不语,问道:“涂兄,你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是不是?”

涂森只好道:“兄弟觉得展兄的发觉如是不差的话,今晚来的人一定相当麻烦!”

裴宣道:“会不会是屠龙小组的眼线在盯咱们?”

涂森道:“要是屠龙小组的人,事情便好办,凭咱们三人之力,就可解决!”

裴宣讶道:“既是如此,涂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涂森道:“兄弟担心的是,万一来的是本教教主,或贵教教主中州大善人农润霖,那将如何是好!”

西儒裴宣闻言,也耸然动容,忖道:“是啊,若是教主亲临,我该怎么办?”

展鹏飞冷言旁观他们俩人的神情,好象碰上什么难题似的犹疑,不由诧然道:“你们两位一向计智百出,而且也不是怕事的人,今天怎么为了被盯梢这小事,而现出忧虑之色呢?”

勾魂客涂森道:“兄弟怕的是,盯住咱们的人要是敝教门众,就太糟糕了!”

展鹏飞奇道:“这又有什么关系,涂兄在贵教中之地位,不是很高吗?如果真是三y教的人来,凭涂兄三言两语,还怕打发不走他们?”

涂森道:“万一是敞教主无邪仙女亲临,兄弟有包天的胆子,也不敢顶撞,岂不要乖乖听令?”

展鹏飞闻言,想了一想道:“裴兄一定也碰上同样的难题了?”

裴宣点点头,展鹏飞遂又道:“这问题果然棘手,如果你们的教主命你们杀我,或离开我,这一来岂不等于要了你们的命?”

裴、涂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表示展鹏飞的话,正是他们的难题。

展鹏飞歇了一会儿,又道:“何况你们两位又不能将服下失心丸之事透露给你们教主知道,确是令你们为难之至!”

展鹏飞既是如此说,涂森和裴宣两人,就越发感到头疼之至,因为他们既不敢违背自己教主之命令,又不能将被服下失心丸,听令于展鹏飞之事说了出来。

这时展鹏飞突然又道:“在下对两位的举止,实在还有不少想不通的地方,比方说,你们凭什么相信我有办法可以得到药宫的解药?”

裴宣道:“这……这本人也想不通,只是直觉认定如此而已……”

展鹏飞又问涂森道:“你呢?涂兄?”

涂森道:“兄弟也是如此!”

展鹏飞道:“如果有人得知大伪教的西儒裴宣,和三y教的勾魂客涂森,居然仅凭直觉,而将生命交在别人手中,必定没有人肯相信的!”

他顿了一顿,又道:“所以说,你们服下失心丸,若是仅仅为了相信我有能力自药宫取得解药,确是说不通之事。”

裴宣道:“难道说,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你还不相信我们的诚意?”

展鹏飞斩钉截铁的道:“打死我也不相信!”

涂森道:“展兄既然自始就不相信我们,何以还要我们同行?”

展鹏飞道:“因为我确实需要你们的协助,才有希望到达幽灵谷,所以我不得不带你们来!”

裴宣道:“如此说来,展兄竟是在冒险了?”

展鹏飞道:“说冒险未免太夸张,倒不如说,我正在与两位赌一赌谁的心计高明恰当一点儿。”

涂森好奇的问道:“与我们赌博?”

裴宣也泛起好奇的神色,显然他正如涂森一般,对展鹏飞之言深感诧异。

展鹏飞剑眉一掀,从容道:“是的,在下既不能相信你们,而又带你们同进幽灵谷,不正是一场赌赛吗?”

裴宣问道:“咱们的赌彩又是什么?”

展鹏飞道:“赌本人的生命,或是你们的良知!”

裴宣叫道:“什么?你的生命和我们的良知?”

涂森却道:“兄弟明白啦,展兄要以他的生命,赌赌看我们是不是还有人性良知,对也不对?”

展鹏飞道:“正是如此,在下深知与你们同行,随时有被害的危险,同样的,在下也深信有可能使两位现露良知,成为仁义之士,因此在下就决定带你们同来!”

涂森和裴宣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反复思索展鹏飞的话中之意。

片刻之后,涂森才道:“展兄既然坦白说出心中的话,兄弟自然也不必隐瞒,说实在的,兄弟确不是仅仅为了要获得药宫解药,而参与擒抓火狐之事!”

展鹏飞看了涂森一眼后,又朝裴宣望了一下,只见裴宣神情y睛不决,似是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

展鹏飞遂道:“裴兄自然也和涂兄一样的了,这么说,这一路上我必然须得防范你们的暗算,对吧?”

涂森和裴宣都没有开口,展鹏飞又道:“不过,你们既然是为了另外的目的而来,自然不会在擒获火狐之前对我下手,因此我无须这么早就担心,对也不对?”

这回涂森答道:“展兄既然将事情看得那么透彻,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的!”

展鹏飞摇手道:“不,不,我还是要说出来让大家想清楚!”

他端起酒杯,大口喝了一盅酒后,又道:“你们为了什么原因而愿意跟我到幽灵谷之事,在下不提也罢,不过,你们须得想清楚,在下未擒获火狐之前,如果妄想设计陷害我,那么大家便再也到不了幽灵谷,只不知你们信也不信?”

涂、裴两人均没出口说话,或许正在运思判断展鹏飞之言的可能性。

展鹏飞顿了一顿,又道:“在下之意,是因为两位没有七星教处心积虑所设计出来的捕抓火狐计划,而在下却有,所以你们没有我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抓住火狐!”

展鹏飞说到此处,突然瞄了裴宣一眼,只见他眼光中充满了y诈贪婪的眼色,当下又道:“还有,你们也无须打歪主意偷窃七星教给我的计划书,因为那位高晋教主交给我的计划书,我看完之后,立刻便会销毁的!”

涂森这时道:“裴兄,展兄之言想必你听到了吧?”

裴宣有气无力的道:“听见了!”

涂森道:“听见了便好,免得你乱打歪主意,连累我。”

展鹏飞道:“你们大概已经了解我们合作的重要性了吧?”

涂、裴两人点点头。展鹏飞道:“这样子咱们便可很愉快的合作,至于擒得火狐之后的事,到时候再谈不迟,对不?”

涂、裴两人又点点头,于是三个人就将话题聊到其他江湖上的事情,一面尽情吃喝。

大约吃喝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吩咐撤席休息。

因为他们三个人都预料得到晚间可能有事,所以虽是掩门熄灯,表面看来已躺在床上休息。实际上他们三个人都只略略运功调息而已,换句话说,三个人均保持极高的警戒心,以防有人潜入房内。

差不多是子牌时刻,客栈里外已一片岑寂。

果然不出展鹏飞所料,就在这个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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