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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头见》


第1章 楔子——奇功出世

若能从遥远的未来回顾,人们会发现,在临虚历9243年,大陆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少年郎江夜来死而复生,开始一统天下的步伐。

第二件,妖族金三问开创一门奇功,吞天功。

两件事关联颇深,可在当时,任谁也不会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来看,因为有一条横亘东西的奇伟山脉——两界山——将整片大陆一分为二,江夜来的故事发生在北面人族统治区,金三问的故事发生在南面妖族统治区。

有人会问,怎么这片大陆如此神奇,好像被设计好一般,南面就是妖族做主,北面就是人族做主?

这格局并非自然形成。

临虚大陆自有生灵开始,便分许多种族,人族既没有狮虎的厉害爪牙,又没有蛇蝎的狠辣毒性,起先不过是一个弱小族群,但天生万物,总会赐予该族一条天赋。

人族的天赋,便是学习。

筑巢、生火、结绳计数……人族用漫长的时光强大自己,从艰难求存到横扫世间百族。

整个两界山以北,百族臣服,妖怪们大多成为兽宠,余下的远离人烟,小心求活。

之后,修士们开始探索世界,北面、西面、东面,都是无尽大海,即便是修为最高的修行者,也有去无回,唯有南面是一条巨大山脉,好似天地间的一堵墙,横贯东西。

没有人能爬到山的顶峰,更别提翻过山脉。

无数修行者开始探索,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一个隘口,那里是山脉的最低处。

修行者们兴奋不已,他们知道,山的另一边,一定有无数天材地宝等待他们。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土生土长的了无数年的妖族——是的,在山脉这一边,人族没能崛起,千万年来,妖族才是最强者。

双方展开激烈厮杀,人族修行者迅速败退,妖族趁势追杀,从山脉隘口处杀入北方。

第一次两界山之战,开启。

战斗的过程便不赘述,在付出惨痛代价后,人族修行者们终于将隘口守住,自此以后,修士们疯狂研究阵法,将那连通南北的唯一通道打造得固若金汤。

如此安稳千年,人族修行者借着阵法之力,不但守住关隘,更是掌握了攻防的主动权。

无数人类修士需要而妖族并不在乎的矿产、灵药就在山的另一边,甚至许多妖族本身就是宝贝!

贪婪战胜了恐惧,人族修士开始捕猎,他们跨过隘口,侵入妖族的领地,从山南得到无数宝物。

霎时间,猎妖取宝成为修行界最流行的事。

那是一个疯狂的时代,关隘外,源源不断地涌来修士,他们怀揣着淘金的梦想,冒着生命危险去掠夺资源和财富,希望能获得奇遇。

无数杀戮、争夺,鲜血染红大地。

妖族愤怒不已,展开反击。

可是,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摆在妖族面前的最大难题便是,阵法一日不破,他们便一日挨打。

终于有一天,他们当中出现一个真正的天才,拜月银狐一族的某个狐妖说他好像能学会阵法。

妖怪们按捺着怒火,开始了最有耐心的等待。他们有意识地捕捉知晓阵法的人类修士,让其为妖族传授阵法。

学的最快的果然是那只狐妖。

他学呀学,学到自己都老了,终于有一天,他请妖圣们召集所有的大妖王。

“我可以了。”迟暮的狐妖这样说。

于是——

破阵!

那妖狐随手指点,便有惊世大妖出手破去阵眼,拥有上百个阵眼,看似无人可破的巨大阵法瞬间崩溃。

数百年的卧薪尝胆,忍气蛰伏,一切都只为这一天,这一刻!

妖族大军咬牙切齿地发起冲锋。

人族修士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野兽即便成妖,智慧亦低下,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面对突然杀到的妖族大军,面对突然失效的法阵,所有人都是茫然的。

杀戮!

怒火滔天的妖怪们嘶吼着冲出了隘口,发泄着几百年来的憋屈和愤怒。

第二次两界山之战,开启。

幸运的是,人族修士已经比上一次强悍太多,短暂的崩溃局面后,人族修士迅速团结起来。

几百年快速发展,修行界已经将技巧发展到巅峰,面对汹涌浩荡的妖族大军,竟然拼了个势均力敌。

七年割据战,鲜血染红大地。

最终,人族修士下定壮士断臂的决心,以牺牲一支主力军为代价,设计引开妖族主力,施奇兵占据两界山隘口,重新设置阵法,隔绝南北。

这一次,阵法设置成双向隔绝。

至此,两族之间的争斗,似乎停歇。

真刀真枪的拼杀变成知识和智慧上的决斗,人族修士不断更新阵法,增添新密码,妖族智者则费尽心机去破解,甚至添加别的阵法来扰乱对方部署。

又不知经过多少年,无数次改变、完善又被破坏扭曲的阵法渐渐和两界山融为一体,某些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阵法似乎已经覆盖了整个两界山,而且不再像从前一样简单,它变化莫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简直好像是一件活物!

谁也搞不清楚两界山到底有多玄奇,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面对这不断变化的阵法,都已经无能为力。

两界山似乎变成一个随机传送阵,只要身怀灵力,在进入两界山的那一刻,便会被随机传送——有可能是一步之遥,有可能是山的另一边。

世事沧桑,到了临虚历9243年,也就是第二次两界山之战结束后的第9243年,平静的妖界,突然热闹起来。

鼠族天才金三问自创吞天功一事泄露。

天地有灵气,各族纳灵气为己用,一旦身死,灵气复归天地。然而,吞天功逆天地之造化,竟然能吞噬他人灵气!

这意味着,掌握这门功法,其他修行者便只是口粮!

掌握吞天功,只要吃吃吃就能不断变强!

金三问凭借这门功法,迅速地成就大妖王。

简直就是开挂!

面对这种逆天功法,别说普通妖怪动心,连三大妖圣都忍不住亲自下场!

一场动荡以搜寻金三问为契机,席卷整个妖族领地。

很快,在与整个妖族对抗了两个月之后,金三问已无路可退,他的族人被屠戮殆尽,当最后一名鼠族小妖在他面前被杀死,金三问悲愤不已,他真真正正明白,自己已没有退路。

他冲上两界山。

所有妖圣和大妖王见证了这个时刻。

在金三问飞上雄壮山峰的那一瞬间,他体内庞大而驳杂的灵气和两界山阵法共鸣,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天南。

待一切平静,金三问消失无踪。

有人说他逆天行事,已遭天谴。

有人说他金蝉脱壳,蛰伏起来。

关于他和他的吞天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变成了传说。

然而,我们的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 江夜来乍得奇功

江夜来将自制的竹编鱼篓放在水中,自己则四处翻找石块,想要找些螃蟹。

正所谓“秋风起,蟹飘香”,秋天的螃蟹油多黄满,最是肥美,是一种难得的美味。可惜,江家村的人,都以为此物狰狞,多壳而无肉,没有吃螃蟹的。江夜来也是小时候饿得紧了,才把它当做食物,谁知这一吃,便念念不忘,每年都要找些螃蟹来吃。

江夜来找了一阵,却连一只螃蟹都没看到。

“奇了怪了!”他直起身子,双手叉腰,“难道有人先我一步扫荡了这里?村里也没人吃这玩意儿啊,而且,这些石块都没有被翻动过……”

他很疑惑,不甘心地又找了一阵,依旧一无所获。检查了一下鱼篓,里面一条鱼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这片石滩令我感觉不安。”

他觉得,石滩太过安静,和平日里很不一样,有种死寂的感觉。

“咦,那是什么……一个人?”

水边,有一个人横卧,那人衣着很是华贵,竟然遇水不湿,看上去相当不凡。

“溺水了?”

江夜来自语,快速跑到那人身边,将他拖离了水面。

这是一名老者,大约五十来岁,贼眉鼠眼,满脸皱纹,一副衰老破败模样,和那身华贵的金色衣袍很不匹配。

江夜来用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还好,还没死。”

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右手被人抓住,江夜来心头一慌,下意识要后退,可惜那只手力量奇大,好似铁箍一样,他不能挣脱,一屁股坐在石滩上。

慌乱中,他看见老者的眼睛睁开了,豆大的眼睛里迸发出森森绿光,和行于暗夜的野兽一样。

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江夜来的心脏突突突直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这老东西是山里的妖怪跑出来了?”

传说,大山深处,野兽横行,其中有野兽开启了灵智,变成妖怪,却依然兽性不改,常常跑到人类世界来觅食,择人而噬!

“完了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江夜来的力气不小,可任凭他怎么使劲,都无法挣脱老者那干枯如爪子的手。

爪子?

江夜来瞪大了眼睛看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细长干枯,哪有人的手像这样的!

是了是了是了,这老东西真是妖怪!

他脑袋里“嗡”地一声,空白一片。

村子里有太多的传说,那些游商带来的消息里,也曾说过某某村子出现妖怪,许多人都被吃掉,那些甚至专挑小孩子下手,据说是因为小孩子肉嫩。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背,找点野味都能遇见妖怪?

“嗬……是你?!”那老头儿惊呼,手上的力道变小了。

“不是我!”江夜来大叫一声,一脚蹬在老头儿的脸上。

他连滚带爬,迅速远离了老者,回头看时,老者却没有追来,而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令江夜来感到奇怪的是,老者抓住自己的时候,力气明明大得不得了,现在却无法站立,只能勉强撑起上半身。

“啊!他的腿断了!”

江夜来站定,在他的印象里,不管是什么东西,脚没了,便追不上自己。

隔得这么远,他觉得很安全,想要看清楚那老者到底是不是妖怪——万一真是个溺水者呢?

刚刚老者缩成一团,江夜来只当他分外瘦小,现在老者半撑着身体,下半身就显得空荡荡。

老者被齐腰斩断!

一个人下半身都没有了,竟然还能活?!

妖怪,这老东西肯定是妖怪!

江夜来想要回村子叫人,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了,他身体前倾,脚却没动,硬挺挺扑倒在地。

“妖法!”

江夜来欲哭无泪,从地上捡起两块鹅卵石,警惕地看着老者。

老者也正看着他,那双森绿色的眼珠子透着某种诡异,只看了一眼,江夜来就打起了冷颤。

“你不是他?”老者的声音有独特的韵律,好像是从遥远的天上传来,带着某种迷惑人心神的力量。

可惜,他非常虚弱,猛烈地咳嗽破坏了这种韵律。

江夜来打了个激灵,只觉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整个人都感觉到冰凉,仿佛这片风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吹过他灵魂深处。

老者眼光里全是疑惑,自语道:“可为什么生命的气息是相同的?世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两个神魂一样的人!”

突然,他抬起头来,死死盯住了江夜来:“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江夜来吓得一哆嗦,他紧了紧手里的石头:“你到底是人是妖?!”

老者接连咳嗽,一口气还没吸上来,便又咳出去,直到呕出了一滩黑血才止住。

他用冒着森森绿光的眼睛看着江夜来:“人?我乃子时之神,妖中之王……你,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让江夜来觉得他很可能话说到一半就要咽气。可面对这随时都要死亡的老头子,江夜来就是怕得很,这老者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好像是一座山突然就悬在了头顶,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江夜来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的脚动不了,不管他怎么使唤自己的双腿,那双腿好像变成了树木,在原地扎根,已经没有了知觉。

“我姓金。”

老者幽幽开口,目光不离江夜来,有一种期待的神色,好似教师在提示着背不出课文的学生。

“金老爷子好!”江夜来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路过,我从小没爹没娘,所以才来河里找东西吃……我错了,这地方以后我再也不来了,你就放我走吧……”

江夜来一面说,一面疯狂地驱动自己的双腿,可双腿毫无反应。这让他后悔不已,责骂自己为何要回头看,又为何要停下来。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果然不错!我今天,恐怕也要变成死猫了!”他心中哀嚎。

那老者又咳嗽起来,身体剧烈抖动,许久才平息。

江夜来看见,老者的脸色愈发的差,简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死了才好!死了才好!”江夜来心中无比希冀,他现在连逃都逃不掉,只能期望着老者自己死掉算了。

“难道你真不是他?”老者又自语,“过来!”

江夜来只觉得自己的脚不听使唤地朝前走着,他想要将手里的石头扔出去,可惜两只手也不归他管了,两块石头掉落在地。

他的思维还在,可身体已经全面被老者控制。

“完了完了,这真的是妖怪,还会鬼上身,我要死了!”江夜来心中充满了绝望,他身体僵硬,一步步走到了老者旁边。

他刚想开口说话,脑袋就被老者按住,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比冰还冷,刺骨!

江夜来感到自己的灵魂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晕了过去。

“嗬……嗬嗬!”

老者忽然剧烈地喘息着,他本来就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张脸的皮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衰老。

“是你!是他!你就是他!”

“咳咳咳……凌虚历9233年……原来如此,原来……咳咳……如此啊!嗬嗬嗬,命当如此,小子,送你……大机缘!”

老者的双目爆发出精光,刹那间,江夜来觉得他不再衰老不堪,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睥睨天下。

他手掌放到江夜来头顶,变得如烙铁一样的烫。

江夜来眼前一片漆黑,他想要晕,却很清醒,那种疼痛因为清醒而分外清楚。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肌肉都被一个巨大的石磨碾压着。

巨大而强烈的痛苦令他越发地愤怒。

他张开嘴想要咆哮,但一股破败却强大的灵魂降临,全方位地覆盖了他是灵魂。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繁复深奥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尖锐的硬物,钉子一样硬生生地挤到了他的脑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死去了千年。

江夜来醒来,他倒在地上,旁边就是老者。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吃我?”江夜来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脑袋更像是灌满了水银一样沉重。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疑问,老者耷拉的眼皮抬了抬。

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说话时让人觉得随时都会死:“我,金三问,本能登……绝顶,却要死了……这一生,别无建树,唯有自创的吞天功,还没有震惊天下,便要随我而去……你我有缘,这吞天功,我已传给你!以后,护佑……金毛……”

话没说完,他胸膛急剧起伏几下,蓦地平息,只有那双绿豆大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江夜来,却也没有了神采。

第3章 守护者

天高云淡,艳阳天,江夜来却觉得浑身发冷。

“死、死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发现自己又能动弹,撒丫子就跑。

想起来刚才那次回头,自己就像中邪一样,他不敢再回头。

他狂奔数千米,直到穿过江家村两丈高的石墙,才停歇下来,一屁股坐在石墙下,喘着粗气。

石墙是守护江家村的屏障,曾数次保护江家村不被兽潮淹没。

“老东西死了,不,他是妖怪!一只脑子有问题的妖怪!”

江夜来靠着石墙,渐渐从恐慌中清醒过来。

“可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妖怪似乎是将他当做了另外一个人,而且对于自己的出现,他很吃惊,且有疑惑,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解答——不然的话,自己早就死了。

想到死,刚刚那种生死由人的体会令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而灵魂被不断碾压的感觉更是比死还可怕!

“不行不行,这事儿得赶紧和村子里的守护者说!”

江夜来甩甩头,不去想方才经历的恐怖场景。他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人团团围住了。

“哟,江夜来,怎么,这是要去哪儿啊,是不是饿了,要去讨饭?”

说话的人叫江平,他二十岁左右,一身流氓气,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夜来。他虽然年纪大,但身材却相对瘦弱,不比江夜来高大。

“让开,我有急事儿!”江夜来没工夫和这家伙纠缠,他绕过江平。

“站住!”

江平一挥手,几个少年挡在了江夜来身前。

“你能有什么急事?什么事又比我江平重要?”江平冷笑,“臭小子,上次你坏我好事,真以为我忘了?”

江夜来翻了个白眼:“你的好事就是别人的坏事……我警告你,我真的有要紧事要找守护者,你最好不要拦我。”

“哎哟!”江平很是夸张地笑了,“守护者,好了不起啊!”

旁边的人虽然觉得守护者确实了不起,可也只能跟着他笑。

“区区守护者,不过是外门弟子,而我弟弟已经是八方剑派的内门弟子,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你竟然用他来压我?!他只能在普通人面前威风,哼,在我弟弟面前,还不是一样卑躬屈膝!”

江夜来脸色沉下来:“守护者护卫江家村,我们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尊敬他,这和地位高低无关!我劝你不要口出狂言!”

“口出狂言又如何!”

江平大怒,一巴掌呼过来。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与人说话时突然出手,常人难以反应,挨了第一下后都会发蒙,他便能占据优势,穷追猛打。

然而,江夜来身子一矮,左臂曲肘,整个人猛地朝他怀抱里撞去,手肘正撞在他肋骨上。

“哎哟!”

江平惨叫一声,大吸一口冷气,勾着腰跪在地上,竟是站都站不起来。

江夜来毫不停歇,作势要打对面的少年,等对方闪避,他却从旁边穿过,跳出了众人的包围圈,消失在街道上。

“这些家伙越来越过分了!”

江夜来皱眉,江平一伙人从小就爱惹事,在他弟弟江安进入八方剑派后,他就更加嚣张,隐隐有成为江家村恶霸的趋势。

“不管了,我先找守护者报告那个老妖怪的情况,要不然连觉都睡不安稳!”

他先前和江止等少年周旋,又狂奔数千米,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只能强提一口气,冲到了江家村的边缘。

这里独独立着一座庭院,是专为守护者修建的清修之地。

推开房门,闯入内堂。

“守护者前辈,江夜来有事要说!”

在他面前,一个青衣道人正闭目打坐。

这就是八方剑派派遣到江家村的守护者了。

那青衣道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仙风道骨,出尘模样。

他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丝不豫。道门清修,讲究心如止水,不喜欢被人打扰。

“江夜来?”青衣道人倒是认得这个少年,“说。”

江夜来却愣了一下,青衣道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势,就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凛然威严,令人不敢冒犯,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么畏惧青衣道人了。

那股气势,跟老妖怪比起来,好像也没什么……

“有话快说。”青衣道人有些不耐。

“哦,是!”江夜来当下将遇到那个缺了半截身体的老妖怪的事儿都说了一遍,但他不想守护者认为他和妖怪有关系,老妖怪传功的事他便隐瞒起来。。

“当真?!”青衣道人腾地一下站起来,脸上展露狂喜兴奋之色,“你说,他只看了你一眼,你身体就动不了?这……这……那此妖的神魂之强,起码也该是……”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他止住话头,接着问:“你确定他死了?”

神色之中,竟然有难以遮掩的畏惧。

江夜来点点头:“我走的时候,他没有了呼吸,也不动弹。”

青衣道人再也没有平日里的高冷庄严,他来来回回踱步,显然是挣扎徘徊得很,最终,他一拍手,自语道:“修道者,逆天而行,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一挥衣袖,宽大的道袍中,飞出来一只用符纸折成的纸鹤,那纸鹤见风就长,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丈宽的大纸鹤。

“上去!”

青衣道人抓起江夜来的衣领子,将他丢到纸鹤上,随后自己也跳上去。

江夜来都看傻了,他虽然也曾见过道人们骑着纸鹤飞翔,却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更别说自己也坐上来了!

近距离地看到纸鹤,江夜来发现,它有些破旧,翅根处磨损得很厉害,有白痕,给人快要断裂的感觉。

纸鹤拍动三角形的翅膀,晃悠悠升高,然后笔直地朝着河湾处飞行。

它速度极快,比江夜来全力奔跑快了两倍左右,这让江夜来心中震惊且羡慕。

不多时,两人来到河湾。

“在哪里?”

青衣道人面色紧张,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有让纸鹤降落,而是快速掏出两张符纸贴在自己身上。

那两张符纸上有复杂的文字符号,江夜来看不懂,但这东西给了他一种很轻盈的感觉,好像风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江夜来正奇怪自己为什么好像认识这东西,便被青衣道人一把抓住脖子。

青衣道人手上力道很重,抓得江夜来生疼,他突然很反感这个江家村的守护者。

“他在哪里!?”青衣道人重复。

“在河边,在那……”

江夜来顿住了,因为他仔细看去,原本应该存在的老妖怪的尸体……消失了!

第4章 人性

“那尸体……不见了……”

江夜来怔怔看着河滩,非常疑惑。他绝不会记错,就在那个位置,明明躺着老妖怪的尸体,怎么就不见了?

难道是被河水冲走了?

不对,那是浅滩,又没有涨水……或者是被什么野兽叼走了……

正想着,江夜来忽然背上挨了一巴掌,他偏头一看,是青衣道士将一张符纸拍在他背上。

符纸?

江夜来还没来得及发问,便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被青衣道士扔到空中,朝着河滩乱石飞去。

仓促间,江夜来看见,青衣道士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身上的两道符箓发出了蒙蒙的青光。

道士在纸鹤上用力一踩,整个人飞快朝后退去,速度竟然比纸鹤快了不少,只是一瞬间,就出现在几十米外。

为什么?

只来得及产生这一个念头,江夜来就跌落在地,他身体本能地想要翻滚,将力量卸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体非常僵硬,手脚都动不了。

啪的一声,江夜来直挺挺的落在乱石上,身体转了两圈后才停下。

坚硬的乱石没有规律,一点也不平整,江夜来在落地的时候,就被一块稍大的石头顶在胸口,险些让他当场就昏死过去。

痛痛痛痛痛!

江夜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鲜血从他的额头留下来,火辣辣的痛。他的额头撞在石头上,被磕破,立刻就肿起来。

但最痛的不是头部,而是膝盖和胸口。他觉得自己可能断了好几根骨头,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江夜来躺在地上,眼角余光看见旁边有张符纸。

符纸破了。

“原来是这样!”

江夜来明白了,自己不能动弹,全是因为这张符纸!

青衣道士将自己丢出来不算,更是在自己身上贴了符纸,让自己无法动弹。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认为自己欺骗了他,泄愤而已?

不!

如果是泄愤,当然要留在原地,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才会痛快……他刚刚的样子,明明就是在逃跑!

对了,就是逃跑!

青衣道士非常害怕那个老妖怪,所以发现老妖怪不见,立刻就跑了,而自己,则被他抛弃,为他争取逃跑的时间!

江夜来突然想起一个故事,说甲乙两个人到森林里打猎,乙问甲,如果遇见猛虎怎么办,甲说我们只能逃跑。乙说我们跑不过猛虎,甲说,我用不着跑赢猛虎,只需要跑赢你。

现在,自己就是弱小的,被当成了诱饵的那一个!

屈辱和愤怒像火一样燃烧,江夜来咬着牙忍着痛,目光却罕见地锐利起来。

江夜来一直以为,青衣道士守护着江家村,是一个好人,可现在看来,什么是好人?青衣道士为了让自己挡灾,甚至用符纸让自己无法逃跑,这简直就是主动将自己喂给了猛虎啊!

“世上无好人!”

江夜来胸口刺痛,他咳嗽两声,血沫子四溅。随着身体的颤抖,胸口越发的疼痛,那是胸骨断裂,骨头茬子戳在了肺叶上……

江夜来额头冷汗直冒,浑身打着摆子。

要死了么……

他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心中忽然就明白,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

想活吗?

想。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每一天,都在为生存而努力。

村里人说,他是一个孤儿,顺水流到了此处,被江家村的人收养。可惜,收养他的夫妻,在他三岁那年就死了。

人们说,那对夫妻是因为他而死,他是不祥之人。

没有人再收养他,他成了个小乞丐,到处乞食,有很多好心人不愿意将他带回家,却愿意给他些剩菜剩饭。这让他渡过了最无助而弱小的阶段。

如此苟活了几年,他渐渐长大,懂得自己寻找吃的,就不再乞讨。

野果、鱼虾,这些无主之物成了他食物的主要来源,他甚至还偷偷在河对面开辟了一小片稻田,可惜对岸野兽横行,他没办法打理稻田,收成向来都不好。

“这么艰难地活着,依然要到头了么……”江夜来忍耐着咳嗽的冲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凉。

他的脸色越加苍白。

咔……咔……咔。

有人走过乱石滩。

江夜来偏头看去,只见青衣道士皱着眉头,朝自己走来。

“原来不是老妖怪复活。”江夜来有些失望。

既然已经无法报仇,他宁愿自己被妖怪吃掉,也不想看见这个伪善的青衣道士。

江夜来曾经多崇拜他,现在就有多厌恶。

青衣道士走近了,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自语道:“确实有妖气,但妖气已经快要消散。”

道士目光闪动,心想:“元婴修士不过能主宰自身神魂,想要一个眼神就控制他人,必定是炼神期以上的妖怪,这种级别,我也只是听闻。便是整个八方剑派一起上,只怕也伤不了他,他何必这般小心……是了,这小子说的不假,那妖怪就算没死,也是油尽灯枯!”

他的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万分自责。

青衣道士查探一番,发现妖气已经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若刚才不是因为害怕而第一时间逃走,应该是能追踪到那股妖气的!

一个炼神以上的濒死妖怪,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福,是足以帮他自立门户,开宗立派的奇遇!

只要能得到那个妖怪的妖丹,自己起码能成就金丹!

八方剑派的掌教,也不过是金丹期修士!

想到这里,巨大的懊悔充满了心间,他心神激荡,烦闷不已。

忽然,地上有一个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我知道,他在,哪里……”

江夜来咳着血,加了一句:“救我。”

青衣道士低头看向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只一眼,他就知道,这少年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除非是自己用灵力为他续命,否则是绝活不了的。

这少年被自己出卖,必须死,然而,他知晓的信息,却应该先说出来。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脸上却露出了关怀的神色:“刚刚那妖怪突然袭击,我没能保护你,我会救你的,你先告诉我那妖怪在哪里?”

“在……”

江夜来的声音虚弱无比,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在哪儿?!”

青衣道士很是着急,他蹲在地上,将手掌放在江夜来心口,渡过一缕灵力护住江夜来心脉,弯腰侧耳。

“在……”

江夜来的声音依旧微弱,他抬着手抓住青衣道士的衣服。

青衣道士眼角余光看见江夜来那满是血污的手,很是厌恶,但他没有躲,而是跪在地上,将耳朵贴到了江夜来的嘴边。

只要能找到那只妖怪,脏一点又算什么?

“他在……”

正当他凝神细听的时候,地上的江夜来忽然坐起来,一把抱住了他,这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两人好似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可惜,他们毕竟不是情侣。

江夜来一口咬在了青衣道士的脖子上。

第5章 毁尸灭迹

空旷的河滩,一声惨叫。

青衣道士挣扎着,想要推开江夜来。他的力量是大过江夜来的,但此时江夜来心中只有仇恨,以命相搏,一时间他竟然无法挣脱。

江夜来拼尽全身力量,死死抱住青衣道士,他的牙齿直接咬破道士的脖子。

鲜血激涌,好像喷泉一样朝江夜来的口中射去。

江夜来呼吸困难,想要咳嗽,但他知道,一旦松开道士,自己就再也报不了仇。

反正都要死,他只想拼命报复!

咕噜咕噜。

他大口吞咽道士的血,嘴巴死死咬住道士的脖子。

“啊!啊……”

道士惨叫着,他无法挣脱,倒在河滩上,江夜来也跟着他倒下。

青衣道士双腿乱蹬,想要将江夜来蹬开。他双手推动江夜来的上身,却无法撼动想要同归于尽的江夜来。

鲜血喷涌,有的被江夜来吞下,有的则顺着脖子流下。

整个空间都充斥了血腥味。

“要死!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青衣道士心中充满恐惧。

修道之人,在达到一定境界前,身体只是比普通人稍强,流血过多,一样会死。

最可怕的是,即便自己以灵力攻击江夜来,江夜来也没有松口。

灵力进入江夜来的体内,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更多的灵力,正不听使唤地朝着脖子汇聚,被江夜来吸入。

这让青衣道士感到绝望,随着鲜血的流逝,他一点点虚弱下来,越发无力。

另一边,对于江夜来来说,情况却是相反。

在他吞咽青衣道士的鲜血后,他竟然感到饥饿。

血液被吞下,并没有停止,而是化成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游动,这让江夜来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吞噬缓解饥饿感,同时刺激着他获取更多。

江夜来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饥饿的野兽,只剩下吞噬的意志。

这股意志驱动着他,无论青衣道士的反抗有多强,无论身体有多痛,都死死咬住对方,吞噬着对方的血液……和别的一股东西。

那东西比血液更有诱惑力。

江夜来不知道,那就是灵力。

只数个呼吸,他已经将青衣道士体内的灵力吞噬一空。

身体内,一种仿佛宇宙般浩大的规则之力开始自发运转,它牵引着灵力以特殊的路线流动。每当灵力流过一处,那里就好像是干枯的土地遇见了雨水,伤痛随之好转。

身体因为这股灵力而欣欣然,如枯木逢春,老树发芽。

江夜来沉浸在这种本能的欢愉里,意识跟随着那股灵力游动数次,终于有些晕眩,回到现实。

青衣道士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他身体渐冷。

江夜来的身体,却比先前更好,一些受伤较轻的地方,已经不再疼痛难忍。

他松开了青衣道士,用手撑着地,勉强没有倒下。

青衣道士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他的皮肤非常苍白,并带着些灰色。

“死了?”

江夜来伸手探了探青衣道士的鼻息,果然,青衣道士没有了呼吸。

他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直到一阵微风吹过,这才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我杀死了守护者?!”

江夜来感到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里,守护者高高在上,比任何人都强大,就算是猛虎,也能在弹指间驱赶消灭——而濒死的自己,杀死了守护者?

随后,他开始害怕。

他猛地抬头,四下张望。

他担心自己被别人瞧见。守护者是八方剑派的弟子,一旦守护者身死,八方剑派必定会捉拿凶手!

到时候,自己就会抵命!

不过,周围并没有旁人。这让江夜来心中稍稍安定。

河湾处已经距离江家村很远,甚至离耕种区也很远,它靠近山林,常有野兽出没,除了江夜来,平常还真的没人愿意到此处来。

没有人看见!

很好,没有人看到就好……

江夜来安慰着自己,他低头看了一眼青衣道士,旋即感到巨大的复仇的快感!

是的,复仇!

青衣道士视他如草芥,想要用他的命争取逃跑时间,这和直接将他杀死没有区别!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河滩上,谁成想逃跑的青衣道士竟然又回来了,而且似乎克服了恐惧,在寻找那个老妖怪……

江夜来欺骗青衣道士,本只是想咬下青衣道士的一块肉,谁知道这道士原来也不过是普通人,竟然被他咬破了血管死掉!

生死大仇,自己竟然立刻就报了?

对方是个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而自己却仅仅是招人嫌弃的流浪儿!

畅快!

“哈哈哈!哈……咳咳!”

江夜来笑得畅快,却牵动了伤口,猛烈咳嗽几声。

他晃晃悠悠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太大的问题——刚刚,明明已经感觉自己快死了。

“或许是这伤本就没那么严重……”

江夜来强撑着走上了河岸,四处眺望,确定周围无人后,回到尸体旁,费力地脱掉了青衣道士的衣服,然后将他拖到河水里。

因为担心道士像老妖怪一样又活过来跑掉,江夜来狠下心,用石头砸烂了他的脑袋。

道士的尸体被水流冲走,几个浮沉,就看不见了。

江夜来累得直喘气,刚刚的动作又牵动了伤处,痛得他直吸冷气。

他坐在河岸边稍稍休息,然后找了些干草,用燧石点燃了,升起一堆火。

等火大起来,江夜来将道袍点燃,他犹豫了一下,把搜出来的符纸也都点燃。

他知道,这些符纸有种种作用,能帮人跑的更快,也能定住他人,还有几张他并不认识的符纸,不知道是什么功用。但不管是什么符纸,都是神奇的物品,有大用。

这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但他忍住了。

对他而言,符纸并不是什么必需品,反而有可能成为催命符。一旦留下符纸,日后被八方剑派的人发现,那不就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和道士的死有关?

江夜来靠着柳树,等道袍和符纸都烧成了灰烬,便灭了火,将所有的灰烬都撒到河中。实在捡不起的灰烬,被他用土埋住,上面还盖了石头。

随后,他将染血的石头都投入水中,自己则在浅水区洗去污血。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他还是不怎么踏实。

江家村流传了太多八方剑派的神奇事迹,什么隔空一剑诛杀凶兽啊,不用说话就能交流啊之类的,这让他心虚,担心他们有什么别的办法找到凶手——也就是他自己了。

“我已经做到最好。”他坐在河岸边休息,思考着接下来的事。

“守护者住得偏僻,我找他时没人看见;尸体被河水冲走,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深水区的凶猛鱼类吃干净……地面难以清理的灰烬,但若是下一场雨,就无影无踪了。到这一步,应该没人发现才是……”

他抬头看了看天,这些天时不时都会下雨,今日就是雨后初晴,不知道下一场雨在什么时候到来。

“最大的问题,是在我身上。我身上的伤实在太重,这几天,我尽量别出现在江家村,但也不能不出现,免得惹人怀疑。”

江夜来琢磨了一阵子,确定河滩处已经没有什么证据,这才缓缓离去。

……

遥远的某处,青山翠绿,两座青山间,飞过一只巨大的白鹤,它张开翅膀时,足有两丈宽。

白鹤之上,坐着一个小道童。

白鹤扑动翅膀,贴着山体穿过了云层,降落在一片沐浴着金色阳光的道观前。

道童匆匆进入道观。

“刘师兄,驻守在江家村的甘师兄,命灯已灭。”

他的手上,捧着一盏油灯,油灯的灯碗外壁,写着“外门甘志同……”等字样。

这便是命灯,每个八方剑派弟子都有一盏,人在灯在,人死则灯灭。

在那道童的对面,蒲团之上,一名青年正在打坐。听见道童的话,他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无悲无喜。

“知道了,你去第八峰找新入内门的江安,让他去江家村查看,查出死因,为甘志同复仇。”

“是。”

第6章 吞天功和嫌疑人

江夜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是一间土胚房,是收养他的夫妻留下的。

天已经快黑了,他胡乱弄了点东西吃,连伤处也没力气处理,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意识昏昏沉沉,江夜来看见,那个老妖怪并没有死,他从河岸边走来,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种子已经发芽。”老妖怪如是说。

“天生万物,而万物竞逐,有经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吞天功契合天人两道,能助你登临绝顶……它会引来觊觎,在不能自保前,切莫暴露。”

说完这些,茫茫大雾涌现,老妖怪渐渐模糊,声音远去。

“前辈别走!”

江夜来想要唤住他,却腾地从床上坐起。

原来是一场梦。

窗外漆黑,呼呼地吹着风,吹得门窗笃笃笃地响。

要下暴雨了。

“为何我感觉他并不想伤害我?”

江夜来想,当时自己被他控制身体,他只需一个念头,自己或许就投河自尽了。

“老妖怪除了吓我一跳,并没有伤害我——反倒是我敬重的守护者,行事狠辣,以我作饵,险些害死我。”

“而且,他说我和他有缘,将吞天功传给我……我的脑子里,好像的确多了些什么……”

此念一生,他的脑海中,立刻清晰地浮现出一部功法。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他曾经掌握吞天功,只是一直以来都遗忘了这件事,如今方才记起。

“吞天功……”

乾坤之间,有种力量无处不在,能被有灵万物吸收借用,是为灵力。

全天下的修行,都是修炼如何获取更多的灵力,如何更好地发挥出灵力的威能。

吞天功也是如此,只是,它只讲述了如何获取更多的灵力,却没有相应的使用手段。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是故,以己身为深渊,天地之有余来投;以己身为猛兽,吞噬弱小之不足。”

“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分,人气从之,万物由之。”

“……”

一行行字在江夜来眼前浮现,待得轮转一遍,江夜来已尽数掌握。

同时,他感到体内有一道暖洋洋充满活力的细流,正在以吞天功的独特的行功路线游动。

“是灵力!”

他缓缓睁开眼,眸子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我能修炼了!?”

江夜来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

修行是需要灵根的,只有开灵根者,才能吸收天地灵力。

像是一粒种子,只有先长出根,才能吸收大地的营养,破土而出,开枝、散叶,长成参天大树!

灵根的开启,一般都是自发性的,如同上天赐福。凡是能够自发开启灵根的,都是上天的宠儿。

八方剑派每年都招收弟子,就是要从芸芸众生中挑选出“天才”。

当然,普通人也能依靠他人帮助开启灵根。然而,帮他人开灵根,是逆天而行,有损自身根基,会断掉修行的前路!因此这种事存在,却极少。

“这些灵力,都是我吞噬而来!”

江夜来心头产生明悟,下午时候,自己与青衣道士搏斗,全靠着吞天功将对方的灵力吞噬掉,才最终将其杀死。

青衣道士体内的灵力并没有回归天地,而是被他吞噬,留存体内……他就像是一颗无法破壳的种子,还没有生根,就长出了新叶。

“我也成了可以修行的‘天才’!”

江夜来反复检查,最终确认,自己已经拥有了灵根,能够缓慢吸收天地灵力。

曾经,他无数次测试都没有发现灵根,是无法修炼的普通人。

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吞天功……”江夜来喃喃自语。

这是一门神奇的功法!

所谓吞天,便是无物不吞,将天地万物都当做食物,汲取其中灵力和精血。

灵力养神魂,精血补身体!

“将天地万物都当成食物,灵力越多,精血越旺盛的,就越是高级的食材!”

这是要通过吃吃吃来修行?

江夜来有些惊悚,没有什么生物愿意成为别人的食物,尤其是那些懂得修行法的妖兽和修士!

怪不得老妖怪说,在有力量自保前,一定不能暴露这门功法!一旦让别人知道自己能够吞噬他人的灵力精血,自己将成为修行者的公敌!

不过,刚刚老妖怪的出现,难道不是梦吗?

还是说,老妖怪没死,以这种方式来告诫自己?

“他说他姓金,叫金三问,是我的师傅。”江夜来认为,老妖怪有恩于他,自己不能再称他为“老妖怪”,应该称为“师傅”。

认一个妖怪当师傅,说出去简直骇人听闻。

可是,江夜来并不觉不妥,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金三问既然没有害他,还将吞天功这种稀世功法传授给他,他就不能再将金三问当做吃人的坏妖怪,起码,要承认彼此的师徒名分,否则,他于心有愧。

“师傅在上,弟子江夜来,向您老人家跪拜!”

江夜来翻身跪在床上,面朝大河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啊师傅,弟子下午受到惊吓,对您做出了不恭敬的事,您不要怪罪我。如果您还活着,就好好养伤,我看您伤得也很重……如果您已经死亡,踏入轮回,弟子会尽力帮您报……”

他想说帮金三问报仇,可想到金三问这么厉害的妖怪都被人腰斩了,仇人必定强得不像样,自己恐怕斗不过。

“呃,弟子会好好活下去,争取将您的吞天功发扬光大!”

江夜来许下了一个朴素的愿望,接着就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啊!

原本遍体鳞伤的他,感觉非常的好,除了胸骨处隐隐作痛,其他地方都没有大碍,至少已经不影响活动。

江夜来点起油灯,低头一看,果然,许多擦伤处的肌肤宛如新生,十分滑嫩!

“这是吞天功的作用!”

吞噬他人的灵力和精血为己用,可以加快伤势恢复,江夜来没想到的是,效果竟然这样明显,能断骨再生!

他却是不知道,他体魄只是普通人的水平,恢复所需的灵力和精血其实并不多,而那青衣道士修行数十年,培元固本,本身就相当于一株大药,相当滋补,在吞天功的运转下,有这样的功效,并不稀奇。

若是以后他修为高深,青衣道士这点精血灵力,就完全不够看了。

“这样也好!伤势恢复,我的嫌疑只会更轻,毕竟谁也不会相信,我这种普通人能毫不费力地杀死守护者!”

他暗松一口气,听到门外有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砰砰砰!

有人砸门。

“江夜来!快出来!”拍门的声音不绝,外面很是聒噪。

“怎么了?”江夜来打开房门,一副不明所以且有些不安的模样。

门外是村长和几个青壮,房门一开,他们便很不客气地将江夜来抓住。

“守护者大人死了,八方剑派派来了新的守护者——江安江大人——前来查明前任守护者的死因,有人说你中午时候曾言要找守护者,现在,跟我们走吧!”

第7章 审讯

“你、你、你说什么?江家村的守护者大人死了?!”江夜来有些结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必须要演,如果想要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知情”。

果然,村长见他如此,脸上的神色松动了些。

“你别怕,我们只是应江安的要求,对你进行询问。”

“这件事与我无关的,我都不知道守护者大人已死。”江夜来说,“我下午……”

话未说完,村长身后跳出来一个青年,用手指着江夜来的脸:“野小子!你下午说要见甘志同,他下午就死了,凶手一定是你,还想抵赖么!喂,江大伯,别跟他啰嗦,将他带到祠堂,我弟弟自然能让他认罪!”

漆黑的夜空忽然降下雷电,白光闪过。

江夜来看见,说话的是江平。

“江平?你不是在祠堂等着吗?”村长说。

“哈!这种事本来交给你们办就行了,但这野狼种狡猾,我不放心,得亲自来抓他!”江平一脸的得意,说话大大咧咧,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周围的几个青壮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但谁也没有发作,甚至有些畏惧江平。

“要下雨了,快走吧,江夜来。”

村长对江平的态度有些不满,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催促两个青壮将江夜来夹在中间,强行拖走。

“我自己会走!”

江夜来主动前行,避开了来抓他的青壮。这倒不是他脾气大,而是怕他们碰到自己的伤处。

夜正深,天空黑压压的,大风发出了鬼叫一样的呼啸。

很快,众人到达祠堂,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普通少年坐在上首,左手边还有一把椅子空着。两旁各八把椅子,坐着村中较有威信的老人。

“江安。”

江夜来眼睛一眯,对面的少年曾经也是他的玩伴,但江安灵根优秀,三年前就入了八方剑派,是整个江家村的骄傲,许多父母在教育子女时,都会以江安为榜样,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如江安般优秀。

“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的情况。”江安见到江夜来,似乎有些感慨。

两人是儿时的玩伴,虽然关系不算特别好,却也有些感情。

江夜来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听说守护者死了,有人将我当成了嫌疑犯,那个人就是你吗?”

江安点点头:“你确实有嫌疑。”

这时,旁边的江平跳出来:“小安,这还说什么嫌疑?肯定是他!中午的时候,我在村口见到他,他曾说有要紧事要找守护者,结果下午,守护者就死了……不是他,还有谁?!”

江安面无表情,看着江夜来:“你说过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声音却能清晰传到每个人耳边。

这是修行到一定境界才有的本事!

村长眼睛眯起来,心中震惊不已,看向江安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敬畏。他和旁边的几个老者交换了眼神,心中了然,江安显露这一手,其实就是给他们看的。

从现在开始,就不能将他当做小孩子看了,要真正将他当做是八方剑派的贵人。

至于对他哥哥江平的不满,也不能再有丝毫的表露。

“说过。”江夜来不打算否认这件事。

“哦?你说说,你找他做什么?”江安面无表情,眼睛却一直盯着江夜来。

他问话的时候,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能够直接侵入到他人的内心世界,让人不自主地说出真话来。

江夜来听见他说话,脑袋里微微有些昏沉,但体内的灵力轻轻激荡,他立刻就清醒过来。

“不好,江安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力量!”江夜来警觉,“不过,他的这种能力似乎并不强,对有灵力的人没什么作用……我倒是正好能够顺水推舟,让他更加相信我!”

江夜来控制心神,努力回想自己睡懒觉的情况,做出了一副眼神略呆滞的神情,说道:“我在河边捉螃蟹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妖怪(我师傅),那个妖怪好像受了重伤,看上去快死了,但他很厉害,用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的身体不听使唤。”

“一个妖怪?”江安重复。

“嗯,一个妖怪。他控制着我往他身边走去,但我刚刚到他身边,他就死了。”江夜来说的都是真话,因此非常坦然,他注意到,江安在听到妖怪的能力后,竟然很明显地抖了一下,眼睛都亮起来,似乎很兴奋,又似乎很害怕。

“我害怕极了,就一路狂奔回来,想要找守护者汇报这件事。可惜,守护者好像不相信我,他说我胡言乱语,打扰了他修行,把我赶了出来……之后,为了躲避江平和江止,我就跑回家了。”

他的话半真半假,说起来当然很坦荡。

江平跳起来:“你说谎!”

众人纷纷朝江平看去。

江平享受着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冷笑一声,说:“下午的时候,我到你家去找你,你不在家里,江大虎他们都可以作证!”

他原本还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将守护者之死栽到江夜来身上,没想到江夜来竟然主动说谎,还是那种自己能推翻的谎言,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江平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在他看来,主审此事的,是自己的亲弟弟,而自己立刻就证明江夜来说慌,这次一定能好好收拾江夜来。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江夜来,等待着他给出解释。

噼啪!

一道雷声,江夜来回头看了看祠堂外,豆大的雨滴摔在地上,先是不动声色的一滴两滴,随后忽然就稀里哗啦地落下来,仿佛是千军万马发起了冲锋。

屋顶的青瓦响起了悦耳的叮叮声,空气里弥漫了尘土的味道,但一会儿就消散了。

下雨了。

“好雨!如此一来,那河滩旁的血渍和灰烬,就一干二净了!”

江夜来心头无比欣喜,却没有表露在外,他对江平说:“你都知道到我的房子来找我,我会想不到?你们走了之后,我才进屋的。”

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纷纷点头,江夜来远比同龄人更加机灵,他们是了解的,这个理由站得住脚。

“你!”江平指着江夜来,“你胡说!就是你杀的守护者!”

江夜来皱起了眉头:“别人说我有嫌疑,都是可以的,但你说我,就没道理,也不会有人信!”

“凭什么!”江平瞪着眼睛,一脚踹在江夜来身上,江夜来不闪不避,生生受了这一脚,然后默不作声地爬起来。

“因为上个月,你偷看李家婶婶洗澡,我故意大喊,坏了你的好事!还有上上个月,你在谢叔叔的肉摊拿了肉不给钱,我当街就骂了你……总之,咱们的恩怨还是很多的,我看不惯你欺负人,你恨我坏你好事,就想用这种事情来害死我……要说有嫌疑,你不是一样有嫌疑?中午的时候,我说要找守护者大人,你还当着我的面,说守护者算不上什么,在你弟弟江安面前,一样卑躬屈膝!”

“你!”江平脸涨得通红,手指都在打颤。

“你敢说不敢认吗?!”江夜来冷笑,“守护者死去,你弟弟江安来调查,你就想,干脆栽赃到我头上,这样既能把我除掉,又能帮你弟弟邀功,对不对?”

“胡说!”江平气极了,他大喝一声,就要动手,但有人比他更快。

江安,这个黝黑少年蓦地抓住他的手:“坐下。”

话语冷淡,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更多的是命令,倒不像是弟弟对哥哥说话的语气。

江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一声不吭,退下了。

江安面无表情,对着江夜来说:“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今夜请你来,不过是照规矩办事,不只是你,其他有嫌疑的人我们也都会一一询问……你再说说妖怪的事。”

“我说过了。”江夜来很不喜欢对方的姿态。

“再说一遍。”江安语气平淡,却有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江夜来将事情又说了一遍,与前次所说一般无二。

“带我去河滩。”江安伸手抓住江夜来的肩膀。

江夜来想要挣脱,却只觉那双手好似铁钳,自己不能撼动一丝一毫,正心惊,蓦地暴雨扑面,再看时,自己整个人被江安提着,飞在空中。

不多时,两人来到河湾处。

江安四下环顾一圈,目光忽的停在河滩的一角,露出了郑重的表情。

江夜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地方,正是他杀死守护者之处!

“难道他发觉了什么?”江夜来有些忐忑。

这时,江安突然转过头来,紧紧盯住江夜来的眼睛:“你紧张了……那里便是我师弟甘志同殒身处,说罢,你隐瞒了什么?”

第8章 江夜来疯了?

被发现了?

江夜来心脏咯噔一下,他知道修行者有种种奇妙能力,却从来不知,对方能轻易感知到他的情绪。

“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内心所想?”

江夜来暗想,面上却毫无表现,他收敛心神,说道:“我有些怕。”

“怕?”江安仍旧紧盯着他,“怕什么?”

“妖怪,那妖怪吃了守护者大人,要是……”

江安眉头一皱,语气锋利:“你怎知是妖怪吃人!?”

“啊……守护者大人是修行者,不是妖怪,谁还能伤得了他?我是怕,那妖怪要是没有走远,我们在这里停留,岂不是、岂不是……江安,你快些带我回去吧。”

说话间,江夜来一脸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做出了一副惊恐模样。

江安看着浑身湿透的江夜来,久久不语,就在江夜来忍不住还要说话前,他突然笑了:“你有杀害守护者的嫌疑,我怎能轻易放你回去?”

江夜来面色一僵,心已经凉了半截。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得对,那妖怪定然走不远。今夜,你就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江安伸手一指,点在了江夜来的左胸,江夜来立马浑身僵直。

“他要做什么!”江夜来瞪大了眼睛,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他想说话,却连舌头都动不了。

只见江安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筒,他打开竹筒盖子,里面爬出来一只指甲大小的甲虫,甲虫浑身墨绿,头上的触角轻轻颤动两下,倏忽就飞到江夜来脸上,顺着鼻孔爬进去。

“这只千里虫,可是专门用来追踪的蛊虫。呵,若那妖怪没有走远,就辛苦你,好好的当一个诱饵,帮我找到他吧!”

江安拍了拍江夜来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微笑。

隔着被倾盆大雨遮蔽的空间,江夜来看着对方,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他要我当诱饵,引妖怪出来!”

好恶毒的心!

面对妖怪,守护者以自己作饵,江安也以自己作饵。

呵呵,这就是修行者?

江夜来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僵僵立在原地,看着江安那冷漠的眼睛,看着江安离去。

大雨一下就是整夜。

一整夜,暴雨无情冲刷,它带走了江夜来可怜的体温,同时带走了他心中仅存的某种善意。

“世上无好人!”江夜来咬牙切齿。

……

却说江安回到村里,他不屑于对普通人说谎,只说把江夜来留在河滩,若是被妖怪吃了,那是命该如此,若是命大活下来,便证明天不绝他,从此可洗脱嫌疑。

“这是什么道理?!”

村里人不太懂这里面的逻辑,却也不敢反驳。

第二天,村里众人到河滩寻到了江夜来,感叹江夜来命大的同时,也暗自感到庆幸。

“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看来妖怪是真走了!”众人如是想。

江夜来早就昏迷,发起了高烧。

村长派人将他送回到家,又安排村里的郎中给了几服药,便不再多管。隔壁的好心大婶儿倒是主动为他煎药,却被江平恐吓。

“我就是要看狼崽子死!”江平放出狠话。

无人再敢帮助江夜来。

过得五六日,人们将他遗忘了。只有隔壁的好心大婶儿时不时偷偷来探望,给他喂一些热粥。

八方剑派的新任命已经下来,江安成了江家村的新任守护者,统管江家村。按照规矩,江家村需要举行一个典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新任守护者。

往常的典礼,只是让村长召集所有人,大家聚在一起,听守护者说几句,有个象征意义就行,但这次似乎不同。

江安是江家村土生土长的人,村里的意思,是要搞隆重些。

搭戏台,唱大戏。烹羊宰牛,举村同乐。

典礼当日,村民们在广场上大摆筵席,江安站在戏台子中央,手执酒杯,开口说道:

“数百年来,兽潮不断,幸亏八方剑派护佑,我江家村才能平安。江安有幸,拜入师门……”

话才起了个头,忽的远处有人骚动起来。

“啊,肉啊!吃肉吃肉!”一个邋里邋遢的少年两眼放光,扑到桌席上,两手并用,抓起桌子中央的大猪蹄子就啃。

他浑身恶臭难当,熏得众人掩鼻。

“是江夜来!”

“啊,他好了?”

“这小子命真大!”

人们诧异无比,这年头,烧成那样,昏迷了六七天还能活下来的,可算是奇迹了。

“快些把他拉下去,别扰了守护者大人的典礼!”

村长倒是反应极快,他赶紧摆手,令人处理。

“慢!”

江安抬手阻止了村长。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的江夜来:“让他吃个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神情怎么看都是冷冷的。

村长有些不安,说道:“江夜来是个没教养的,若任由他这么胡闹,只怕耽误了庆典。”

却见那头,江夜来将手里的猪蹄一丢,又扑向了另一桌,他口中还喊着“猪蹄猪蹄”。

油腻的大猪蹄子被他直接从盆子里抓起,他也不觉得烫嘴,坐在地上就啃,汁水沾了满脸,乱糟糟的头发也被污了,裹着灰尘一撮一撮的,看上去就像是个疯乞丐。

村民们也渐渐察觉到不对。

“他莫不是真疯了?”有人自语。

村长悄悄给儿子江止使了个眼色,江止赶紧带着几个少年冲到了近前,他看着江夜来,神色复杂。

这个曾经聪明伶俐的少年,难道真疯了?

“止哥,咱们怎么办?”少年们有些不敢上前。

“拖走!”江止一咬牙,率先冲上去,他一把抓起江夜来,努力将他拖开。

吧嗒一声,大猪蹄子掉在地上。

“啊,我的猪蹄!我的猪蹄!”

江夜来挣扎着,一拳打在江止脸上。

江止哎哟一声,再看时,江夜来扑在地上,仍旧抱着猪蹄狂啃,那猪蹄沾满了灰尘,可他却不管不顾,大口吞咽着。

“哦,当真疯了?”江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忽的向前一步,足尖在戏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飞到了江夜来身前。

“啊,守护者大人!”众人赶紧行礼。

江安没有理会众人,他背负双手,只盯着江夜来看。看了一会儿,他蹲下来,问道:“好吃么?”

江夜来却不回答,只埋头啃猪蹄。

江安点点头,自语道:“看来是当真疯了,那就试一试好了。”

说罢,抬右脚踩在凳子上,又使法术将江夜来手里的猪蹄抢过,放在自己身后。

村里的孩童们都不知这是要做什么,唯有一些大人们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有些人微微不忍。

“啊,猪蹄别跑!”

却见江夜来大喊一声,猛地朝前扑去,他从江安胯下钻过,抱住那猪蹄,美滋滋地啃起来,脸上尽是幸福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野狗钻裤裆!”江平放肆的笑声响彻广场,他的手下都跟着一起笑。

江安收起右腿,环顾四周。

“哈哈哈,野狗钻裤裆。”人们被江安的眼神扫过,也跟着笑了起来。

“拖他下去吧。”江安如是说。

几个离得近的庄稼汉立刻上前,纠缠中,猪蹄有一次掉在地上。

江夜来口中仍旧喊着“猪蹄猪蹄”,等被拖得远了,眼看着再也吃不到猪蹄,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戏台上,热闹的表演开始,音乐声盖过了哭声。

第9章 好大的猪蹄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子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多了个小疯子。

是的,大家都觉得江夜来疯了。

他整天四处游荡,口中喃喃念着“猪蹄猪蹄”,有人见他可怜,给他馒头吃,他却只咬一口,便将馒头扔下。

“我要猪蹄!我要猪蹄!”他总是这么叫喊。

人们对他,渐渐地从同情变成了厌恶。

他成了江家村的一个祸害,有人建议将他赶出村子,让他自生自灭,可守护者江安却不同意。

和其他守护者一样,江安对江家村的事务管理毫无兴趣,他哥哥江平摇身一变,成了新任的村长,顺理成章地管理起江家村,虽然引来许多微词,却无人敢于正面指出。

江平很少露面,他一直在寻找江夜来口中的那个妖怪。

河滩,江平立于乱石之上。

这些天他常来这里,可现在,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妖气早已消失。

依照江夜来所说,那妖怪身受重伤,已是濒死状态,却能隔空控物,以神念左右人的行动,必定是炼神期以上的妖怪——这样一只大妖,若是能被他寻见,可是天大的机缘,或许能助他直登金丹!

可惜,妖怪在杀了甘志同后,知道必定有修行者前来索敌,应该是蛰伏起来。

“该死的甘志同,未免太不自量力!”江安有些愤怒,甘志同必定也是想要趁火打劫,谋取妖丹,才将消息瞒住,未上报给八方剑派。

区区一个筑基境二层的修士,竟然妄图染指这等机缘!

他死了倒是不要紧,失去那妖怪线索,可真是令人无奈。

“只是不知道这妖怪从何而来……天下太平近万年,难道还有妖族余孽未曾清扫干净?”

江安有些头疼,刘师兄派他前来,最重要的并非是调查甘志同死因,而是借机掌握更多的村落,使每年选拔出的新弟子投入刘师兄麾下,可守护者死亡这件事,总归是要有个交代的。

“若说是妖族余孽杀人,则只怕牵涉更多,连掌门人都要惊动,这对于刘师兄的计划恐怕不好,可若是说村民暗害……这未免太蠢了一些,修行者被凡人暗害,说出来都是笑话!”

“也罢,此事还是先询问刘师兄吧!”

江安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纸鹤,对着纸鹤如实说了调查情况,那纸鹤竟腾空而起,悠悠然振翅,消失于云间。

“希望刘师兄能先做部署。”江安觉得,刘师兄恐怕要将事情落在“妖族余孽”上,至于能从这件事里捞到什么好处,占据什么有利的位置,他现在确实有些纷乱。

“此间事了,我也该收回千里虫了!”

心念一动,一只墨绿色甲虫急速飞来,他取出竹筒,那甲虫便钻进去。

……

另一边,当墨绿色甲虫离开江夜来的身体,江夜来蓦地坐起,他双目明亮,并不似人前的疯癫模样。

“千里虫飞走了!”江夜来清楚得很,“江安是彻底信了我,还是说,又想到了什么办法,想要试探我?”

他此时坐在小屋的床上,身上又脏又乱,最近一段时间的装疯卖傻,令他瘦了一圈,可他的眼神却越发的明亮了。

“不管他到底怎么打算,我还是得再‘疯’一段时间……过不久就是门派选拔,到时候江安作为守护者,应当会带人前往八方剑派的,那时便是我逃离的机会!”

他已经琢磨了很久,江安身为修行者,实力比甘志同高了不知道多少,并不是他现在能够惹得起的,他身怀吞天功,只要能活下去,日后总有机会成为修行者,到时候,再找机会,报了前日的胯下之辱!

正思虑间,房门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隔壁徐婶儿,这些日子,多亏了她帮忙照顾,否则江夜来早就死了。

“唉,醒了呀,饿了就把这碗饭吃了吧……可别再把碗摔了!”徐婶儿将碗放在桌子上。那是一万糙米饭,上面铺了些咸菜。

江夜来的目光落在那碗米饭上,眼睛有些湿润,他别过脸去。

“猪蹄,我要猪蹄!”

徐婶儿叹息一声,退了出去,轻轻将房门给带上。

“谢谢你,徐婶儿。”江夜来对着房门,低声呢喃。

在全世界都厌弃他的时候,唯有徐婶儿还保持着善意,这种善意,像烛光一样温暖着他。

“嗬!徐婶儿,你又去找那个狼崽子做什么!我们老大……哦不,新任村长可是说了,那狼崽子得了疯病,可是会传染的,不允许任何人接触他,更不能给他吃的!”

这是江小四的声音,他原先便跟在江平身边,整日里游手好闲,江平得势后,他也跟着耀武扬威起来。

“江小四,你来做什么!”徐婶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嘿嘿,我可是奉了村长的命令,专程过来看看狼崽子死了没有,哈哈哈,他要是死了,我就把他丢到村外去,看还会不会有狼收养他!”

“作孽啊!好好的一个孩子,他……他都疯了,你们还来折腾他做什么!”徐婶儿有些不忍,江平的人每次来,都要将江夜来好好羞辱作践一番,令人不忍。

“疯了,疯了才好!哈哈,我看你是长辈,叫你一声徐婶儿,你可别不知好歹!快走快走,这里没你的事儿!”

“江小四你可积点德吧……”徐婶儿还想再劝,忽然声音杂乱起来,她哎哟叫了一声,似乎受到什么打击。

“呸!老子跟着平哥,爱干啥干啥,再敢拉扯我,我拆了你的家!”

说罢,木门咿呀一声被推开。

“哟,小狼崽子挺精神啊,啧啧,还有白米饭吃呢!”江小四不怀好意地笑着,冷不丁伸手将桌上的碗扫到地上。

呯的一声,陶碗破碎,糙米饭撒了一地。

江夜来双眼无神,转过头去。从门口的缝隙中,他看到徐婶儿倒在地上,干净的蓝布裙上,有个新鲜的脚印。

徐婶儿刚刚为了他,被江小四踹了一脚!

江夜来心头的怒火开始升腾,这些日子,无论对方怎么作践他,他总是装疯卖傻,忍气吞声。

但这次,他不想忍,也不必忍了。

他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江小四,最终将目光落在江小四的坐腿上,忽的动了。

“猪蹄!好大的猪蹄!”

江夜来动作奇快,转眼便扑到了江小四面前,他一口咬住了江小四的大腿。

第10章 霸刀门,韩烈!

墨绿甲虫的离去,或多或少都让江夜来放松了许多。

他死死咬住江小四的大腿,任凭对方怎样哀嚎惨叫、拳打脚踢,也无动于衷。

一股暖流出现,顺着江小四的大腿涌入江夜来的口中。

浑身通泰!

江夜来不由刹那沉迷,然后猛地惊醒。

这是吞天功自发吞噬他人体内的灵力和精血!

前次他拼死咬向守护者甘志同,没用多久就将对方吸成人干,这次若不收手,等江小四死了,那他怎能逃过八方剑派的追杀?

不,甚至都不用追杀,江安一根手指头都能将他灭杀!

江夜来强忍着那渴望吞噬的诱惑,一把推开了江小四。他站直身体,再看江小四,只觉江小四果然脸色苍白灰白,似乎才得了一场大病,如一个枯朽老人。

“还好,我要是控制不住,只怕再有一会儿,他就得死!”江夜来暗自心惊。

“啊,啊啊啊!你敢咬我!”江小四丢跌坐在地,脸上的表情既惊恐又愤怒。

旁边的徐大婶儿也万分惊疑,谁都想不到,江夜来竟然疯到这种地步,撕咬活人。

“嘿嘿,大猪蹄子,不好吃。”江夜来憨笑两声,用手将嘴边的血液抹干净扮作痴傻模样,大咧咧从江小四身旁走过,口中仍用旁人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着“猪蹄,猪蹄”。

当日,江夜来发疯吃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落。

所有人再见到他,已经不是厌弃,而是恐惧。

“猪蹄,猪蹄。我要大猪蹄……”江夜来在街上闲逛,内心却思考着自己的逃跑路线。

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在最短时间里逃离八方剑派的势力范围,这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难太难,光是从江家村跑到隔壁的李家村,对他来说,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可惜,我没有地图。那是村长才有的东西……”他很想知道,江家村之外的世界到底如何,若是有一张地图,他也能规划出一条最短的逃亡路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快快快,把孩子带回去,别让这疯子咬了!”一个妇女看见他走来,赶紧催促丈夫带走孩子。

旁边的人纷纷紧张起来,用警惕的目光盯住了江夜来,生怕他突然疯性大发。

江夜来仍是一脸痴傻,毫无目的地前行。

“疯子么……原来我不是小狼崽子,是疯子。”

“呵,这样也好。”

日出,日落。

又过得几日,已经不再四处探寻的江安突然从守护者的宅院里飞出,他悬立于空中,手中多了一把宝剑,神色十分郑重,双目遥遥看向西方。

一股如刀剑般锋利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对江家村的众人来说,如日月悬天一般清晰。

“这是怎么了?”有人发问。

上次见到守护者这种如临大敌的状态,还是兽潮来临之时。可兽潮不是还有几年才到来么?

江夜来亦抬头望天,天空上那个身影出尘而锋锐,若在以前,定会惹来他的艳羡。

可如今……

“发生了什么?”江夜来很疑惑,突然,他心头悸动不已,转向西方。

有一道不输于江安的气势从西方传来,来得好快!

“来者止步!”

立于空中的江安沉声道,他声音并不大,却以灵力催发,传播极远。

“来者?既然江安与对方交流,那就不是兽潮了……”他稍稍放松,心里也好奇起来,值得江安这般慎重的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

很快,江夜来便见到了一艘楼船,它无帆无桨,却以极快的速度遨游在天空之中,几个呼吸时间,就来到了江家村的广场之上。

好大的楼船,其投下的阴影,几乎遮蔽整个广场。

“呵,原来是江安,好久不见,你竟然连守护者这种虚职都要担当了么,看来你那位刘师兄,处境堪忧啊!哎哟,不好意思,这楼船太快,我听到你的声音后第一时间就想让它停下,可还是冲到跟前了呢。”

楼船缓缓降落,江夜来这才看见,那楼船雕梁画栋,极尽精美,被一道若有若无的灵光包裹着,相当不凡。在楼船的正前方,绘有一把大刀图案,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刀气逼人,双目刺痛。

“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法宝吗!?”江夜来震惊不已,赶紧挪开视线,看向说话那人。

只见甲板上占着一个青年男子,他身穿明黄锁子甲,背负一把长柄大刀,此人身姿挺拔傲然,双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单薄,俊朗中带有三分的玩世不恭。

“这人是谁?怎么敢如此和江安说话……啊,是了,他脚踏宝船而来,定然也是修行者!”江夜来呆呆望着那人,心底艳羡之时,竟然有些落寞。

对方一看便是人中龙凤,而他呢,此时只不过是一只会咬人的疯狗。

“不知何时,我才能像他一样……”

这时,空中一声冷哼传来,却是江安飞到近前。

江安一拱手:“原来是霸刀门的韩烈师兄,不知韩师兄有何贵干?该不会专为奚落小弟而来吧?”

韩烈哈哈一笑:“你们八方剑派的人就是开不得玩笑,我是奉了师傅的命,前来招收弟子的。”

“招收弟子?”江安心里咯噔一下,“贵派要招收弟子,却来八方剑派的江家村做什么,莫不是韩师兄的宝船太快,行过了村落?你霸刀门的徐家村,却是走过了呢。”

“哈哈哈,走错了倒也正常,毕竟两个村子相邻……我这次前来,却是专门来江家村招收弟子的。”

听到这一句,旁人仍惊讶于霸刀门和“招收弟子”,江夜来却是欣喜若狂。

“徐家村!从这里往西走,只需要走一个村子的距离,就能到徐家村!”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依照货商们所述,两个村子一般都是相距两百里左右,倒是不算太远,若是一早就出发,夜里就能到达徐家村。

“对了,他说是来招收弟子的……霸刀门……这人敢跑到八方剑派的地盘上招收弟子,看起来丝毫不惧,难道霸刀门竟然比八方剑派更加厉害吗?”

江夜来心思电转,抬头看时,江安已经是一副气极了的模样。

“霸刀门要到江家村招收弟子?”

“正是。”

“未免欺人太甚!”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哈哈哈,本来我也觉得这事儿太得罪人,不过谁让是师傅吩咐,我也不得不做的。还请江师弟帮帮忙,让我挑选几个资质过得去的孩子回去交差吧。”韩烈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呵!”江安冷笑一声,“韩师兄只图交差,但却未曾想过江某如何交代呢!”

“交代?哈哈,这有什么好交代的。咱们都不过是小喽啰,有什么事,还不是上面顶着?到时候只管让你师傅去找我师傅,我还能请你喝酒咧……对了,我听说上次你们八方剑派和狂狮门争斗,伤了不少人,不知汪师叔有没有受伤?”

“你!”江安气得说不出话来。对方口中的汪师叔,便是他的师傅了。前次与狂狮门的争斗,门派里确实有不少高手负伤,他师傅汪剑来也受伤不轻。

对方如此行事,便是趁着八方剑派虚弱,故意为之!

“看来汪师叔确实是受伤了,哎呀,节哀啊。”韩烈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话语之中,倒好像是汪剑来死了一般。

江安猛地拔出长剑,剑尖遥指韩烈。

“多说无益,韩师兄的霸刀虽强,我这把剑,却也想试一试!”

第11章 等我来杀你

江安是个黝黑少年,相貌普通,和宝船上的韩烈相比,恰如乡下土小子。

然而,当他说出这句话,他浑身气势再度拔高。

战意!

若说他之前的锋锐气势如剑,那么现在,这把剑出鞘了。

寒光逼人,剑气森森。

他手执宝剑,衣袍无风自动,双目冷冷凝视韩烈,其间透露出强大的战意。

“好!”

韩烈也不多说,右手隔空一握,背上那把长柄大刀自动飞起,落在手上。他随手一抖,力道直达刀尖,长柄大刀竟然发出了嗡嗡的蜂鸣声,好似渴求一战。

双方彼此相对,虽未动手,却已将气势凝聚到了巅峰。

广场的角落里,江夜来仿佛看到了两场巨大的风暴在怒吼着,即将撞在一起。他抬头看了看天,晴朗无云,刚刚那种黑云压城的感觉,不过是争斗双方气势在他心间的映射!

不远处的几个村民已经吓得手脚发软,有的甚至跌坐在地,爬都爬不动。

“这是……这就是修行者的气势吗?!”

江夜来有些骇然。

“传说中顶尖的修行者眼神都能杀人,看来是真的。我若不是见识过师傅的气势,此刻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师傅金三问,他下意识将韩烈、江安与之做了个对比,这二人的气势虽然锋锐强势,却并没有令人不敢逼视。而师傅金三问不经意之间展露的气势,却已是如渊如海,深不可测。

“听说修行者有境界之分,这两人不知到了哪种境界,师傅他又是什么境界……将师傅伤成那样的人,又该是如何厉害?”

正入神,忽的眼角瞥见了一道火花。

恰如黑夜里的焰火。

随后,空中两个身影交错,又迅速纠缠在一起。

“打起来了!”

江夜来刚想要瞪大眼睛仔细观看,冷不防一股力量撞在胸口。面前飞沙走石,竟是突然起了狂风。

“江安要顺手杀了我?!”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他就势一滚,躲到了门柱后,刚探头去看江安在做什么,耳边就响起了一声炸雷。

嗡的一声,几乎令他失聪。

他捂着耳朵,咬牙看向空中。

韩烈和江安却已经回到了原地,双方那股战天斗地的巅峰气势都消失。

“打完了?谁赢了?!”

江夜来仔细观察二人,却见韩烈面色不变,嘴角仍挂着笑,隐隐然有些得意。而江安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目光之中,多了许多惊骇。

“看起来,霸刀门的韩烈赢了……不是说修行者往往要打上三天三夜吗,怎么一眨眼就分出了胜负?难道是实力差距太大,好像大人揍小孩?”

想到这里,江夜来心里微微有些高兴,江安称韩烈作师兄,两人应该是同辈。江安败了,那只能说明江安的实力在同辈中并不算高。

对手实力不高,报起仇来,也就更容易。

这时,甲板上的韩烈哈哈一笑:“都说江师弟是八方剑派的少年天才,今日一试,果然名不副实。哈哈哈,江师弟,你比也比了,败也败了,我可以招收弟子了吧?”

“你!”

江安手指都在发抖,对方说话,简直是字字诛心,不副天才之名倒也罢了,什么叫“比也比了,败也败了”?

难道自己注定要失败么!

他气急攻心,再难压制体内伤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任谁也看得出,他已经是勉力支撑而已。

眼见他如此,韩烈笑得更加灿烂,他目光扫视一圈,张口说道:

“江家村守护者已败,所有村民,即刻聚于广场内,我数十声,未至者死!”

“我数十声,未至者死……”

“十声,未至者死……”

“未至者死!”

声音如雷,在整个村落回荡。

霸道!

实在是太霸道了!

江夜来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相信对方竟说出这种话来。

他所接受的信息中,守护者是一个村子的守护神,能庇佑一方平安,而修行者皆是超然世外的高人,从来不和凡人计较。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动辄杀人的修行者。

江夜来愕然不语,随后洒然一笑,想:“是了,这些修行者,其实和凡人也没什么两样的。守护者甘志同觊觎重伤的师傅,发现师傅不在之后,立刻将我当成弃子以方便他逃跑。江安为了找到师傅,为了帮他哥哥出头,让我在荒野里站了一夜,幸亏雨大,否则随便一只野兽,都能吃了我……”

“这些修行者,并非他们自称的那样伟大!”

江夜来握紧了拳头,对修行者的尊崇被这一件件事给消磨干净,心里反而轻松起来。

“力量,一切都是因为力量……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拥有那超越凡俗的力量!”

这般想着,江夜来大步向前,来到广场中央,对着韩烈行礼。

“江夜来愿拜入霸刀门!”

“咦?”

韩烈颇为诧异,此时,广场上聚集了许多村民,但所有人都只是惶惶然地等待着,江夜来是第一个主动请求加入霸刀门的。

“你这造型倒是别致,乞丐么?”韩烈嘿嘿笑着,不管怎么说,有人肯带头加入,总是舒心的事儿。

江夜来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我是个孤儿,前阵子,名为甘志同的守护者死亡,江安的哥哥想要陷害我,我只好装疯,才能逃过一死……我有灵气,请仙人收留!”

“啊,原来他没有疯!”村民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小子好深的心机,让我等都以为他疯了。”

“唉,也难为他了,江平成心要害他,若不是装疯,只怕早就死了。”这是徐婶儿在说话。

“好!好!好得很!”空中,江安咬牙切齿,“江夜来,我修行以来,处处小心,没想到竟然被你骗过,嗬嗬嗬,你能受得了我胯下之辱,好,当真是好!”

他浑身气得发抖,脸色更加苍白病态,眼睛都红了,显然是怒到极点。

“哦?有这种事……”韩烈似乎来了兴趣,他看向摇摇欲坠的江安,转向江夜来,“胯下之辱,是说你从他胯下钻过去?”

江夜来脸色不变:“是的。”

“好!”

韩烈兴高采烈,一拍手掌:“那你想不想报仇?我让他从你胯下钻过去,怎么样?啊,一个修行者从凡人胯下钻过,有趣,有趣得很!”

空中的江安听到这里,握紧了拳头,双目几乎喷火。

韩烈之强,远超他的想象,或许八方剑派的刘师兄能够与之一战,但自己——他现在身受重伤,可真是连拼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忍不住想:“韩烈此人性情古怪,如果他当真要我、要我……我该怎么办,难道要逃吗?”

却见江夜来摇摇头:“我想报仇,可我希望自己,能像仙人你一样将他打败,到时候,我可不会只是让他从我胯下钻过。”

韩烈:“那你想怎样?”

江夜来:“拜入霸刀门,提刀斩江安。”

“好,有种!上来吧!”韩烈一拍手掌,宝船的舷梯自动降下。

江夜来仍努力保持镇定,可心脏却不争气得砰砰直跳。

成功了!

可以离开这里,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被人杀掉!

江夜来回头看了看空中的江安,江安的眼神中有凌冽杀意,若非重伤,江夜来相信,他一定会冲过来杀了自己。

杀意?

江夜来冷笑,对着江安竖起了中指,这是问候对方母亲的最简单姿势。

等着吧,等我来杀你!

第12章 门派试炼(一)

宝船一共有三层,金碧辉煌,十分华美。站在这样的宝船上,就好像是进入了传说中的仙人福地。

江夜来登船后,韩烈就下了命令,所有年龄不足十二岁的人,都必须登船。

“你这是绝户计!”江安再也忍不住,口中喷着鲜血,晕厥过去。

韩烈却什么都没说,在杀了几个带头反抗的人之后,村民们便老老实实地服从了他。

村民们含泪将自己的孩子送上了船,这是保全彼此的唯一方法。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再敢说一个不字,人们甚至连仇恨的目光都不敢有。

看着少年孩童们一个个登船,江夜来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又增添了新的疑惑。

“这是一场掠夺,他们知道八方剑派虚弱,趁机动手……可是,为什么要抢夺孩童呢?”

在江夜来的想法里,抢东西自然要抢最贵重的,人口有什么贵重的,他想不明白。

不过,很快他就将问题抛之脑后。

宝船开始启动,它掉了个头,缓缓加速。

“你们听着,霸刀门,是比八方剑派更强大的门派。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去霸刀门,从你们当中,选出有资质的人,成为霸刀门的弟子!”

韩烈的声音传来。

“选拔和测试很快的,没通过的,只要想留下,都可以留下,想回家的,也可以回家……好啦,刚才第一个上船那小子,你到甲板上来。”

江家村的孩子们听见说可以回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纷纷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独居一隅的江夜来。

他们当中,年纪小的仍当江夜来是疯子,下意识离他远了些。年纪大的少年们则知道,江夜来心机深沉,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大家用警惕的目光看向江夜来,有的想江夜来是不是又惹祸了,有的则想,江夜来这次攀上了高枝。

“叫我?”江夜来微微皱起眉头,“是祸躲不过,看看再说。”

他来到甲板上,果然看到一身黄甲的韩烈。

江夜来躬身行礼。

韩烈随手扔过来一套衣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就这?

江夜来有些懵逼,但他不敢表露出来,只再弯了腰,行了礼,说了声“是”。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请问仙人,我在哪里洗澡?”

“别叫我仙人,叫我……呃,算了……第一个船舱,第一个房间就行。你动作快些,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韩烈开口,他说话间没有先前的爽利威风,手里抱着一个酒坛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看着江夜来离开的背影,他自语道:“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连小乞丐都带走,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一番梳洗更衣,江夜来只觉浑身清爽。这种干干净净的状态,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

刚从房间里出来,他就感到大船开始减速。

他快步走到步道边,扶着栏杆朝前方望,霎时间目眩神迷。

只见前方一座巍峨高山,灵秀非常,有白鹤翩翩于青山间。山腰上,是一片片金碧辉煌的建筑,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宝石一样迷人。山脚下,阡陌纵横,一座繁华城市人声鼎沸,似乎都能听到其中热闹的集市声,无数条大路从城市出发,指向远方,不知连接着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更加壮阔、热闹的世界,江家村和它想比,简直就是一座破旧孤坟!

“震撼吧?”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江夜来回头一看,是韩烈。

韩烈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我第一次见到这里,就挺震撼的,心想,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大的城市,好厉害。”

江夜来不知怎么接话。

韩烈:“咦,你这小子收拾一番,倒也挺俊秀的。你果然是有灵力吗?”

江夜来有些不好意思:“有一点,很弱。”

事实上,他的灵力都是从江小四那里吞噬而来,他虽然得到了吞天功,可吞天功里,并没有最基础的修炼之法,整个功法,只是教人怎么吞噬他人的灵力而已。

“你修炼过?”韩烈有些诧异,“天生有灵力的人可不多。”

“没有修炼过,以前练过八方剑法。”

“嘁,那种破烂剑法,有什么好练的……我看你挺顺眼的,这个给你,等下你测试完,若是没有选拔上,就到猿王峰来找我。”

说完,宝船猛地一震,却是已经停靠在山腰的一个广场上。

韩烈拍了拍江夜来的肩膀,用力在船上一蹬,整个人飞到空中,渐渐消失。

“这是……”

江夜来低头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块金属令牌,一面写着大大的“霸”字,另一面则是韩烈的名字。

“他是要收留我?”江夜来觉得有些恍惚。对方,似乎仅仅是因为看自己顺眼,就要收容自己么……

这时,宝船上喧闹起来,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青年开始安排众人下船。江夜来走在人群最后,众人在广场上排队站好,却听那人说:

“十岁以上,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出列,到我右手边来。”

队列之中,约莫有四十人离开。

那人又说:“身体残疾,断手断脚者,出列,到我右手边来。”

这次只有一个人缓缓走出,江夜来认得那人,他叫江宁宁,才八岁,不过前几年爬树摔断了腿,落下了残疾,现在走路仍一瘸一拐,村里的孩子常常笑话他。

穿黑色劲服的青年点点头,对着旁边一招手,两个少年便抬着一个重物上来,那东西被红布盖着,不知到底是什么,只看两个少年满头大汗,步履沉重的样子,份量应当不轻。

青年对众人说道:“这是我霸刀门创派门主的遗物,接下来,你们须仔细看着它。”

说着,两名少年将红布扯下。

红布之下,竟然是一把大刀,刀身残破,有数道裂缝,而刀刃上则是星星点点的缺口。

江夜来只看一眼,便觉肃杀凌冽的杀气从刀身上传来,那感觉,竟像是大刀活过来了,当头朝他劈下!

他下意识举手就挡,攻击却没有到来。

“咦!?”

穿黑色劲服的青年用手指着江夜来:“你……对,就是你,出来!”

江夜来微微有些忐忑,来到青年面前。

青年却也不理他,又指出了二十多个人,令他们出列,和江夜来站在一起,其中倒是见到了江止。

江止看见江夜来,冲他点点头。

“你们跟我走吧……姜师弟,这里就交给你了。”青年说完,招呼着众人跟他走。

一路上越走越远,那青年只是闷头步行,并不和众人交流。

青年步伐很快,众人为了跟上他,几乎是在小跑。先前道路平坦倒还无所谓,两里地之后,青年就领着众人上了山间小路。

如此走了两个多时辰,山路崎岖,众人虽然是农家孩子,体力尚可,也累得不行了。

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有人还掉了队,即便如此,那青年也是不问不问。

队伍里只剩下十三个人了。

江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江夜来身边,喘着粗气低声问:“你说,这是考验的一部分吗?”

江夜来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想低声说出:“跟得上,才能接受考验。”

他说话时,眼睛仍看着前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好像看到青年身体微微一顿。

第13章 门派试炼(二)

众人勉力跟着青年,行到一片枫树林,青年忽然停下。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子,倒出来一枚丹药放在手心。

“这是本门的气血丹,能够恢复气血。这条小路尽头,有一个瀑布,谁先到达,这颗丹药就给谁。”

这是要榨干所有人的体力么,只是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挑战?

江夜来和江止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

其他孩子中,有反应快的,也跟着奔跑起来。大家都不傻,在这场比赛中表现得好一点,总归是有好处的。

每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却还咬牙坚持着,爆发出身体中最后的力量。

江夜来本身是跑在最前端,可他前段时间未曾吃饱过,整日里担心被江安识破,身体和精神都不在状态,很快的,便被其他人超过,落在了靠后的位置。

江止仍在最前端,江夜来的落后稍稍令他放松了一些,在场的少年他都认识,若是除开江夜来,他有信心成为最强的人。

山路越发的窄,渐渐只能容一人通过。

这是一条傍山小路,左面是石壁,右面则是一个陡崖,因着下方有树木生长,看上去倒没有先前的山路骇人。

前方有轰鸣声隐约传来,像老虎豹子的低吼,却不太真切。

空气越发湿润,小路上青苔渐起,路面湿滑。

“看样子,距离瀑布不远了。”江夜来心想。

忽然,前方排在第二的少年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落陡坡,他手忙脚乱地抓扯着地上的植物,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向上看时,发现自己已经跌落了七八丈。而他已经能看到,陡崖之下,还有一条深渊,竟看不见底。

“完了完了,这要是掉下去,连尸体都找不到的!”他吓得整个人都快僵了。

他向上爬了几步,却因为太滑,反而又溜下去一截,这下子,他吓得不轻,便只抱着旁边的树干,再也不肯动弹。

山路上还有与他认识的少年大声呼喊,想鼓励他爬上来,他只是摇头。

“那下面是什么,把他吓成那样?”江夜来有些好奇,不过,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就算不能第一个到达瀑布,他也必须要坚持完成这场比试。

若是所料不错,到达瀑布后,才是决定性的时刻。

又走了一里地,队伍中一个少年哎哟一声,也跌落到陡崖下,但他反应灵敏,只滑落了两三丈,就不再下滑。

他稳住身形后,立刻破口大骂:“王八蛋!江古娃,你推我下来!你等着,等我上去,定然要杀了你!”

队伍里,原本走在他身后的黝黑少年面有惭色,却兀自辩解道:“你自己滑下去的,管我什么事!”

说罢,扭头就走。

而江古娃背后的少年却喊道:“是江古娃推他下去的,我看得清楚!大家都是江家村的,江古娃你未免太过分!”

队伍一下子炸开了锅,宗族之中,向来都要讲仁爱,同族便是手足,手足相残,若是在江家村,是要被全村人鄙视的,就算是被人打死都没人管。

少年们虽然突逢变故,可面对这件事,意见格外统一,纷纷指责江古娃。

有人让江古娃身后的少年推他下去,有人让江古娃身前的人小心提防。

总之,江古娃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江夜来走在后头,他对江古娃的做法倒是不太激愤,这种事情,他都见过两次了,早已明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只是未免太蠢了一点。”他暗暗叹息,丹药只有一颗,若是无法追上江止,就是把所有人都推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诶,不对,道路容一人通过,难道最先成为第一的,就永远是第一了吗?”

他觉得考验不会这么简单。

“难道,难道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应对,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江夜来虽然不敢肯定这就是比赛的真意,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可能地表现自己,只有留在霸刀门,他才能成为修行者。

“喂,跟你商量个事。”

江夜来想通之后,拍拍前面少年的肩膀。

那少年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江夜来。他可是认得江夜来的,这家伙连守护者江安都敢骗,万一起了歹心,要将自己推下去,可是大大的不妙。

“你怕我推你下去,对不对?”江夜来笑了起来。

那少年点点头。

“那你让我过去好不好?我从右侧过,你贴着石壁。”

“凭啥!?”少年觉得自己吃亏了。他虽然忌惮江夜来,可不愿就这么被超过去。

江夜来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

“丹药只有一颗,你又不是第一个,反正都是得不到的,为啥不让我?你不让我,大不了我拖着你一起跳下去,到时候,你什么都没有。”

少年听了他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点点头,背部紧靠石壁,让开了空间。

江夜来越过他,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拍拍少年的肩膀:“多谢。”

如此反复几次,少年们最终都选择了避让,毕竟大家都知道江夜来的脾气,一个连守护者都敢骗的家伙,若真是铁了心鱼死网破,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大的划不来。

很快,在数声“多谢”之后,江夜来便成功地成为了第三名。

第一名是江止,第二名是江古娃。

江止已经知道了江古娃的所作所为,当然是奋力前行,一点也不敢懈怠。而江古娃则发了狠,咬着牙快步追赶。

这两人走得太快,一时间,江夜来竟然追不上。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的,果然实力才是最要紧的,就算是想尽办法跑到前头,自己不争气,追不上别人,再好的办法也没用。”

他身体虚弱,此时已经头晕眼花,不过是强提着一口气硬撑而已。

眼见得追不上,干脆就放慢了速度,趁机缓一缓。

后面的少年们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倒也没有人催他。

如此慢慢前行,等到了瀑布时,江止和江古娃两个人已经到了多时。

这是一处峡谷,地势低矮,因着瀑布水气弥漫,两人浑身都湿透了,看上去颇为可怜。

青年早就等在原地,他体外有一股气流,好像是一个透明的护罩,竟然能挡住弥漫的水汽。

“不错,竟还能有十一个人到达。你、你,到我这边来。”

青年指点的,正是江止和江夜来。

两人来到青年面前。

“你们两个,看到前面那块碧蓝色的石头没?”

“看到了。”江夜来看见,那块石头在瀑布旁的峭壁中央,旁边隐约有一条小路。

“去摸一摸,若是石头发出了光芒,就顺着石头旁的小路走。若是石头无光,就退回来。”

江夜来点点头,二话不说,便拨开了草丛,继续朝前攀爬。

行进间,在瀑布的轰鸣声里,隐约听到背后少年们的惊呼声,却不知他们青年又提出了什么要求。

第14章 拜师聂人屠

沿路上,江止跟在江夜来身后,依着青年男子所言,两人现在并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他倒是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打算借此好好休息一下。

“江夜来,你说,那是什么?”江止问。

“不知道。”

“好像是专门用来测试灵根的石头。”江止犹豫了一下,说,“前次我爹请江安吃酒,问起来八方剑派选拔弟子的要求,江安说过,有一种碧绿色的石头,是专门用来测试灵根的,有灵根的人摸上石头,体内的灵气会令石头发光,光芒越亮,灵根越好。”

“哦。”江夜来答应一声,心里却不由地忐忑起来。

他体内原本是没有灵根的,先前吞噬了守护者甘志同的灵力,一部分被身体吸收,用来养伤,另一部分则用来开辟了灵根。

他很担心,自己的灵根总归是依靠了外力得到,万一因此不能激发碧绿石头,岂不是前功尽弃?

江止又说:“你感受到自己的灵根了吗?”

江夜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江家村,每个人都曾经学习过一种口诀,那是专门用来感知灵根的,不过只能感知自身,不能感知旁人。江夜来曾以为,测试是否身怀灵根,就这一个办法,因此动过蒙混过关的念头。

以器物测试灵根的方法,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江止见他不回答,心想他可能还没有感知到自己的灵根,便也默默无语。

两人来到碧绿色石头处,这是一个一人高的圆石,一半与峭壁融为一体,另一半则露在外面。

“你先来吧。”江夜来主动让出位置。

江止也不客气,他两手在衣服上擦一擦,手掌放在石头上。

霎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石头里射出,直照得整个峡谷绿幽幽蓝灿灿的,非常神奇。

“如此资质?!”

峡谷底部,瀑布旁的青年忍不住惊呼。

忽的几声呼啸,一个黑影从天空掠过,迅速降落,停在了碧绿石块前。

江夜来和江止都吓了一跳。

原来这黑影是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约莫七八十岁,眉须皆白,他看向江止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喜。

江止和江夜来吓得不敢动弹,心想这人年纪又大,来得又快,必定是什么大人物,刚要行礼,就被黑袍老者抓住。

两人眼前一花,发现自己仍在岩壁之上,只是换了个位置,江夜来取代了江止,站在碧绿色石头旁。

“哎呀,真是上天兴旺我霸刀门,竟送上如此天才!少年郎,我问你,你可愿拜我为师?!”

老者朗声开口,对象不是江止,却是江夜来。

江夜来莫名其妙,心想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他明明看见是江止激发了石头的光芒,为什么又要问我?

旁边的江止则是着急万分,这黑袍老者看起来地位颇高,若是能拜他为师,自己在霸刀门定然好处多多!这好处,怎么能被江夜来夺取?!

两个少年正要开口,天空里忽的又有一道身影倏忽降落。

“老东西好不要脸!”一个洪亮声音响起,来的是一个肥胖壮汉,胖到哪种地步呢,江夜来估摸了一下,其腰围大约和身高差不多。

这壮汉也是身穿黑袍,光头,满脸很肉,一副凶煞暴躁模样。

他才停下,目光便在江夜来身上扫视一遍,然后对着黑袍老者吼道:“你私自截取一部分少年也就罢了,遇上这等良才,竟然借着比我们跑得快,就像生米煮成熟饭?!老不要脸!我问你,前次咱们和古剑门厮杀,可是我烈焰刀聂人屠帮你挡住致命一剑?这等良才,便是你报恩的时候!”

“怎能混为一谈……”黑袍老者有些弱弱地回应。

“就要混为一谈!”烈焰刀聂人屠一摆手,冲着江夜来道,“小子,你快叫我一声师傅,快点!”

江夜来看了看壮汉,再看看黑袍老者,突然明白黑袍老者刚才举动的深意了。

他很想立刻就拜聂人屠为师,但心想着:“这是一个骗局,我若是此时配合老者骗了他,以他的脾气,日后我怕是要没命……可我要是拆穿了老者,会不会现在就被老者打死?”

从来没有一刻这么为难过。

他和江止对视一眼,看出来对方都已明白老者的意思。江止苦笑着不说话,冲他眨眨眼,意思是这可是你的机缘。

“快点叫我师傅,磨蹭什么!?”壮汉催促着,几乎就要伸手来按住江夜来朝他磕头了。

江夜来深吸一口气,心一狠,说道:“你想让我当你徒弟?”

“当然!”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要竭心尽力地教我,绝对不对我发脾气,更加不能杀我、害我。”江夜来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旁边的江止眼珠子都瞪圆了,心想江夜来你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一些,竟然敢提条件!

黑袍老者也是有些惊异,他看着江夜来,目光之中,倒是流露出几分欣赏。若是可能,他倒是想将江夜来也收为弟子……不过,为了保住江止不被人抢走,他只能这样做。

壮汉聂人屠神情一愣,自语道:“我干嘛要杀你、害你……好啦好啦,我都答应你,你快叫我师傅,然后朝我磕头,我们就是师徒了!”

“聂人屠,你个王八蛋,住手!快快住手!”空中,又有几道身影急速飞来。

江夜来一看,这些人只怕跟黑袍老者和聂人屠都是同辈人,黑袍老者的计策实在太狠,这些人恐怕都要上当……自己得罪一个聂人屠已经不得了,若是再得罪他们,岂不是死上加死,死无葬身之地?!

“师傅!”他赶忙叫喊一声。

“嗯,好徒儿!”聂人屠也是反应迅速,立刻就答应了。

那几道人影这才落下。

聂人屠十分得意,拱手道:“哈哈,众位师兄弟,抱歉,这少年刚刚叫我师傅,我也答应了,从今天起,按照咱们霸刀门的规矩,他可就是我的徒弟,你们的师侄,嘿嘿……你们是来送礼物,恭喜我喜得良徒吗?”

“哎哟!来迟一步!”有人惋惜。

“哼,得意什么!”有人生气。

聂人屠看见他们的神色,越发地开心,他拍拍黑袍老者的肩膀:“嘿嘿,老徐你够意思,不枉我当年为你挡剑,哈哈哈,各位师兄弟,我先带我的乖徒儿回洞府,过几天招新大典上,咱们再见!哈哈哈,乖徒儿,咱们走!”

说罢,一把抓起江夜来,腾空而起。

等聂人屠和江夜来离开,几个黑袍人这才埋怨起黑袍老者来。

“咦,这里还有一个……”有人指着江止。

黑袍老者登时一脸悲愤:“你们敢!聂人屠那个王八蛋拿救命之恩说话,抢我徒弟,你们也要来抢吗?!滚,都滚!再不滚,小心我七绝刀的厉害!”

几个黑袍人见他炸毛,纷纷离去。

黑袍老者眼看着他们走了,这才换上一副笑脸,和颜悦色道:“怎么,还不快叫我师傅?”

江止纳头就拜:“师傅!”

楔子

若能从遥远的未来回顾,人们会发现,在临虚历9243年,大陆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少年郎江夜来死而复生,开始一统天下的步伐。

第二件,妖族金三问开创一门奇功,吞天功。

两件事关联颇深,可在当时,任谁也不会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来看,因为有一条横亘东西的奇伟山脉——两界山——将整片大陆一分为二,江夜来的故事发生在北面人族统治区,金三问的故事发生在南面妖族统治区。

有人会问,怎么这片大陆如此神奇,好像被设计好一般,南面就是妖族做主,北面就是人族做主?

这格局并非自然形成。

临虚大陆自有生灵开始,便分许多种族,人族既没有狮虎的厉害爪牙,又没有蛇蝎的狠辣毒性,起先不过是一个弱小族群,但天生万物,总会赐予该族一条天赋。

人族的天赋,便是学习。

筑巢、生火、结绳计数……人族用漫长的时光强大自己,从艰难求存到横扫世间百族。

整个两界山以北,百族臣服,妖怪们大多成为兽宠,余下的远离人烟,小心求活。

之后,修士们开始探索世界,北面、西面、东面,都是无尽大海,即便是修为最高的修行者,也有去无回,唯有南面是一条巨大山脉,好似天地间的一堵墙,横贯东西。

没有人能爬到山的顶峰,更别提翻过山脉。

无数修行者开始探索,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一个隘口,那里是山脉的最低处。

修行者们兴奋不已,他们知道,山的另一边,一定有无数天材地宝等待他们。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土生土长的了无数年的妖族——是的,在山脉这一边,人族没能崛起,千万年来,妖族才是最强者。

双方展开激烈厮杀,人族修行者迅速败退,妖族趁势追杀,从山脉隘口处杀入北方。

第一次两界山之战,开启。

战斗的过程便不赘述,在付出惨痛代价后,人族修行者们终于将隘口守住,自此以后,修士们疯狂研究阵法,将那连通南北的唯一通道打造得固若金汤。

如此安稳千年,人族修行者借着阵法之力,不但守住关隘,更是掌握了攻防的主动权。

无数人类修士需要而妖族并不在乎的矿产、灵药就在山的另一边,甚至许多妖族本身就是宝贝!

贪婪战胜了恐惧,人族修士开始捕猎,他们跨过隘口,侵入妖族的领地,从山南得到无数宝物。

霎时间,猎妖取宝成为修行界最流行的事。

那是一个疯狂的时代,关隘外,源源不断地涌来修士,他们怀揣着淘金的梦想,冒着生命危险去掠夺资源和财富,希望能获得奇遇。

无数杀戮、争夺,鲜血染红大地。

妖族愤怒不已,展开反击。

可是,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摆在妖族面前的最大难题便是,阵法一日不破,他们便一日挨打。

终于有一天,他们当中出现一个真正的天才,拜月银狐一族的某个狐妖说他好像能学会阵法。

妖怪们按捺着怒火,开始了最有耐心的等待。他们有意识地捕捉知晓阵法的人类修士,让其为妖族传授阵法。

学的最快的果然是那只狐妖。

他学呀学,学到自己都老了,终于有一天,他请妖圣们召集所有的大妖王。

“我可以了。”迟暮的狐妖这样说。

于是——

破阵!

那妖狐随手指点,便有惊世大妖出手破去阵眼,拥有上百个阵眼,看似无人可破的巨大阵法瞬间崩溃。

数百年的卧薪尝胆,忍气蛰伏,一切都只为这一天,这一刻!

妖族大军咬牙切齿地发起冲锋。

人族修士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野兽即便成妖,智慧亦低下,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面对突然杀到的妖族大军,面对突然失效的法阵,所有人都是茫然的。

杀戮!

怒火滔天的妖怪们嘶吼着冲出了隘口,发泄着几百年来的憋屈和愤怒。

第二次两界山之战,开启。

幸运的是,人族修士已经比上一次强悍太多,短暂的崩溃局面后,人族修士迅速团结起来。

几百年快速发展,修行界已经将技巧发展到巅峰,面对汹涌浩荡的妖族大军,竟然拼了个势均力敌。

七年割据战,鲜血染红大地。

最终,人族修士下定壮士断臂的决心,以牺牲一支主力军为代价,设计引开妖族主力,施奇兵占据两界山隘口,重新设置阵法,隔绝南北。

这一次,阵法设置成双向隔绝。

至此,两族之间的争斗,似乎停歇。

真刀真枪的拼杀变成知识和智慧上的决斗,人族修士不断更新阵法,增添新密码,妖族智者则费尽心机去破解,甚至添加别的阵法来扰乱对方部署。

又不知经过多少年,无数次改变、完善又被破坏扭曲的阵法渐渐和两界山融为一体,某些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阵法似乎已经覆盖了整个两界山,而且不再像从前一样简单,它变化莫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简直好像是一件活物!

谁也搞不清楚两界山到底有多玄奇,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面对这不断变化的阵法,都已经无能为力。

两界山似乎变成一个随机传送阵,只要身怀灵力,在进入两界山的那一刻,便会被随机传送——有可能是一步之遥,有可能是山的另一边。

世事沧桑,到了临虚历9243年,也就是第二次两界山之战结束后的第9243年,平静的妖界,突然热闹起来。

鼠族天才金三问自创吞天功一事泄露。

天地有灵气,各族纳灵气为己用,一旦身死,灵气复归天地。然而,吞天功逆天地之造化,竟然能吞噬他人灵气!

这意味着,掌握这门功法,其他修行者便只是口粮!

掌握吞天功,只要吃吃吃就能不断变强!

金三问凭借这门功法,迅速地成就大妖王。

简直就是开挂!

面对这种逆天功法,别说普通妖怪动心,连三大妖圣都忍不住亲自下场!

一场动荡以搜寻金三问为契机,席卷整个妖族领地。

很快,在与整个妖族对抗了两个月之后,金三问已无路可退,他的族人被屠戮殆尽,当最后一名鼠族小妖在他面前被杀死,金三问悲愤不已,他真真正正明白,自己已没有退路。

他冲上两界山。

所有妖圣和大妖王见证了这个时刻。

在金三问飞上雄壮山峰的那一瞬间,他体内庞大而驳杂的灵气和两界山阵法共鸣,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天南。

待一切平静,金三问消失无踪。

有人说他逆天行事,已遭天谴。

有人说他金蝉脱壳,蛰伏起来。

关于他和他的吞天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变成了传说。

然而,我们的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

第14章 神秘日记

却说黑袍壮汉聂人屠提着江夜来,在空中急速飞行一段时间,便落在一座山峰上。

江夜来落地后有些腿软,但面前所见,实在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象。

孤峰出云,立足处一半被削为平地,一半是一个洞府,洞府上写着“猿王洞”三个大字。

山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神圣非常。

云海之上,有仙鹤翱翔,也有宝船静静游弋。

“这,这就是仙家洞府,修行者才能看到的美景!”江夜来怔怔看着。

这时,旁边有人朝聂人屠行礼:“师傅回来……咦,小乞丐?!”

江夜来回头一看,原来是韩烈!

“哦,你们认识?哈哈哈,这可是为师从徐老怪手里抢来的天才,资质之高,近十年来绝无仅有,哈哈哈哈。”

聂人屠一脸得意,被大肚子顶起来的黑袍不住颤动。

“他……是天才?”韩烈愕然,心想,“师傅既然如此肯定,那必然是的,只是这小子之前说自己只有些微灵气,难道是故意瞒我?小小年纪,心机倒是深沉,难怪能让江安上当。”

他真诚待人,却不料江夜来防着他,因此心里不太舒服,便淡淡道:“恭喜师傅!”

说完,看也不看江夜来,转身就走。

聂人屠心头高兴,也不甚在意,对江夜来说:“他是你师兄,名叫韩烈。他脾气就这样,你习惯就好……哦,对了,你叫什么?”

“弟子江夜来,是个孤儿。”

江夜来本想向韩烈道谢的,但见韩烈对自己颇为疏离,一时间也不知道缘由,只当是对方脾气古怪,也没有往心里去。

“孤儿,嗯,孤儿好,无牵无挂,正好专心修行……以后便当这猿王峰是自己家吧。”

“呃……师傅,有件事……”江夜来吞吞吐吐,想要告诉聂人屠实情,又怕对方一生气,直接将自己打死,那可真是冤枉。

聂人屠嘿嘿一笑,只当江夜来是被自己的“和蔼亲善”感动了,摆摆手说道:“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来,咱们今日成为师徒,我还没送你个见面礼呢。走吧,你到我宝库里去挑一件你喜欢的!”

说着,拍拍江夜来肩膀,率先走入洞府。

两人来到宝库内,聂人屠指着陈列架上的众多物件:“这些都是为师的收藏,战利品!你还不会使法器,便随便挑一件顺眼的。”

“战利品……”江夜来心底一颤,“师傅打败过很多人吗?”

“那当然!”聂人屠神色一正,“修行者哪有不杀人的!看不顺眼的,跟我抢东西的,统统杀掉就是。”

“那……若是有人骗了师傅,师傅会怎么办?”

“当然是杀掉!敢骗我,我一刀下去,将他砍成肉泥!”

“呵呵,师傅果然厉害。”江夜来恭维一句,心里暗暗叫苦。

“别磨蹭,快挑一件,免得那群老家伙说我小气。”

陈列架上,各种法器琳琅满目,有刀枪剑戟等诸般武器,也有护腕、铠甲等防具,还有一些华丽精美的首饰。

江夜来收敛心神,再不敢提真相什么的,只盼能瞒一时算一时——也许靠着吞天功,自己也能当天才呢?

他指着最下层的一本书道:“这也是法器?”

“啊,这个啊,这东西是一个古怪老头儿掉的,我看那老头儿并非常人,心想他掉落的东西,多半是什么宝贝,就捡回来……谁知这本书也没什么用,便一直放在这里。”

“哦,我能看看吗?”

聂人屠皱起眉头:“怎么你喜欢看书?哎呀,这可不好,咱们猿王峰一脉,可从来都没有爱看书的……唔,我也没说不让你看……看吧看吧,这样也好,看书的人都鸡贼,就好像那个徐老怪,满肚子坏水儿,让我吃了不少的亏。只是你看归看,却得记住,学问再多,也没有手里的刀强。”

“知道啦。”江夜来拍拍书上的灰尘,翻看起来。

他随意翻动几页,上面写着:“戊戌年四月初七,本和铃儿相约到后山练剑,却被师傅抽查蹑空步,我中意剑法,实在不爱学这逃跑的本事,自然不过关。师傅大怒,罚我闭关三月。”

再翻开一页,上面写着:

“庚子年冬,师傅病逝,师兄们都说,是因着上次比斗对方下毒所致。我愤而登门挑战,败。以致……此生大悔!”

这句话,“以致”后面有重重的顿笔,想来书写之人,当时的心情十分激动,竟无法下笔。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他大悔,却没有说明。

江夜来看到这里,说道:“这,似乎是什么人的日记。”

聂人屠:“唔,看上去是日记不错,但那古怪老头儿本领之强,实在是骇人听闻,我琢磨着,或许这是本隐藏的秘籍咧!嗨,我翻了好多遍都没看出名堂……”

江夜来环顾一周,见陈列架上也没有其他的书本,就合上书页:“师傅,那我就要它了。”

“就它?!”聂人屠指着其他的宝物,“要不你再选选?”

“不用了。师傅既然说那前辈本领超强,我看看前辈的事迹,或许对自己有帮助。”

江夜来配合着徐老怪骗他,心里已经过意不去,实在不愿,也不敢拿什么宝物。

他知道聂人屠对他热情,是因为他是个“天才”,自己瞒而不报,还能说是有难言之隐,若是再借此获取宝物,实在是无耻。

这本日记没什么用处,自己拿了,心里也不愧疚。

“都是些谈情说爱的琐事,有什么帮助。罢了罢了,就依你。”

聂人屠倒是不在意,心想,这傻徒弟现在不识货,等日后他明白了法宝的重要性,自己再挑一件好宝贝送他就是。

他一拍手掌,立刻有个下人走上前。

聂人屠对江夜来说:“我还要和掌门人商量大事,他叫云松,日后便跟着你,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他去办……云松,你带二公子去量量身形,做几件新衣裳吧。”

“是。二公子,这边请。”

第15章 修行二三事

江夜来跟着云松,量完身形。

云松道:“二公子可还有什么安排?”

江夜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尊重,心里颇为欢喜,便问:“为什么你叫我二公子?”

“您是老爷的二弟子,自然就是二公子。”

江夜来点点头,暗想:“刚才韩烈叫聂人屠师傅,那他想必就是大弟子了……韩烈拜了聂人屠做师傅,就能轻易打败左安,我现在也是聂人屠的弟子,岂不是也能打败左安?”

“可惜,我这个徒弟是假的,要是聂人屠知道我骗他,恐怕性命不保。我虽然哄他答应不许杀我害我,可这人的脾气,和村里的屠夫倒也差不多,若是蛮气发作,以前说的话多半就不做数。”

“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决定暂时隐瞒,却不知道能瞒多久。

“二公子有烦心事?”云松见他愁眉不展,开口询问。

“啊,没什么……云松,你说,修行难吗?”特别是不吞噬他人灵力的修行,江夜来暗暗加了一句。

“修行……”云松神情有些沉重,“二公子能拜入老爷门下,当然是不难的。”

“普通人很难?”

“很难。”

“有多难?”江夜来追问。

“难于登天。我修行数十载,如今也不过是筑基四层。”他神色有些落寞。

“筑基……是修行境界?”

云松道:“啊,是了,二公子你先前未曾接触过这些,云松就简单说说吧。修行境界,分为筑基、金丹、元婴、炼神、化身、洞天、天人等九大境界。”

“这么多!”江夜来惊呼起来,“筑基、金丹、元婴、炼神、化身、洞天、天人……那我师兄韩烈是什么境界。”

云松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大公子天赋异禀,已达筑基七层,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圆满筑基,进入金丹境。”

“怎么每个大境界,还要分层?”

“是的,每个境界分十层,十层大圆满,方能提高境界。”

江夜来点点头:“那我练到筑基七层,要多久?”

云松脸上露出一些为难的表情:“不知二公子的灵根,可入了阶?”

江夜来奇道:“怎么灵根还要分阶?”

“正是。灵根分成天、地、玄、黄四阶,这是天生的,有人一出生,便拥有天阶灵根,就算他不修炼,成天睡大觉,也能轻松成为金丹大修士,甚至元婴都不难。”

云松露出渴望羡慕的眼神:“大公子就是黄阶灵根……别看黄阶灵根排在最后,凭借黄阶灵根,在咱们这一片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门派里,大公子也是公认的天才呢!”

江夜来默默点头,他对修行界毫不了解,而云松的话里,信息量实在太大,什么修行九大境界,什么天地玄黄四种灵根,还有周围多达十几个门派……这些信息都需要他记住。

云松接着说:“普通修士,灵根往往不入阶,咱们霸刀门,真正拥有黄阶灵根的,也不过两人。其中一个是掌门人,另一个便是大公子。”

“这么少?!”江夜来惊讶非常,“那玄阶、地阶、天阶,岂不是万里无一?”

云松点点头:“当然。若是天才满地,我们这些普通灵根的修士,可真是没办法活了。”

说话间,忽然空中飞来一只纸鹤。

云松伸手,纸鹤落在他掌心。他将纸鹤拆开,认真看了看,脸色难看起来。

“怎么了?”江夜来好奇,云松看上去极为内敛沉稳,是什么消息令他脸色大变?

云松勉强笑着,实际上脸色越发难看:“狂狮门入侵,我家乡的村子被占领了。”

“狂狮门?”

来霸刀门之前,他曾听韩烈与江安说话,似乎八方剑派和狂狮门才有过争斗,怎么狂狮门又要招惹霸刀门?

“村庄,被占领了会怎么样?”

江夜来隐约觉得后果可能会比较严重,但他想象不到,毕竟韩烈打败江安后,虽说杀了几个人,但那更多的是示威,并没有对江家村造成太大的伤害。

生与死,在这个时代,都不是太大的事。

云松苦笑,表情非常惨淡:“若是普通村民,便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我的家人,恐怕会被抓起来……二公子,我恐怕要失陪了,这事不止关系到我的家人,我需要处理一下。”

江夜来点点头,只说让他先忙,自己一个人待着就好。

云松急忙忙离去,山崖上,江夜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拿出那本古怪老头儿的日记。

这日记时间跨度很长,几百年的时间里,记载的都是一些琐事。

虽然是琐事,言语当中,却多少流露出一些修真者的生活来,正好满足了江夜来的好奇心。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

聂人屠回到山崖。

“哈,我徒弟呢?江夜来……哈,乖徒儿,你在这儿呢!”

衣袍猎风,发出脆响。

江夜来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便宜师傅聂人屠。

“师傅。”他打了个招呼。

“嗯,怎么,想家了么?”聂人屠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些笑容。

江夜来摇摇头:“我是个孤儿。”

“哈,是了,你说过的,我记性不好……咱们修行之人,无牵无挂是最好不过。来吧,为师先传授你咱们霸刀门的基础心法。”

“基础心法?”

“不错!”聂人屠脸上露出傲然神色,“虽然基础,但你可别小瞧它!这门心法,在咱们附近十多个门派里,也是不俗,最适合锤炼根基。”

当下,聂人屠将口诀一一念给江夜来听,江夜来早就想学,自然无比认真。

待得月亮升起,他已经能熟背基础心法口诀。

“这口诀,你得记牢。为师过两天会仔细检查,等什么时候你倒背如流,师傅再为你一一讲解……啊,对了,云松呢,我不是让他照看你?”

聂人屠微微皱眉,云松跟了他多年,向来是勤恳踏实,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啊,师傅不知道么……”江夜来犹豫一下,说道,“说是云松老家被狂狮门给占领了,我想,云松或许是在想办法救他家人。”

聂人屠点点头:“知道了。”

随后,聂人屠为江夜来安排了功课,叮嘱几句,师徒俩各自修行。

第16章 徐婶受牵连!

次日一早,一名叫邵虎的仆人找到江夜来。

“二公子,外面有位江止师兄来访,说是找您。”

江夜来眉头一皱,从蒲团上站起来:“找我?”

他来到山巅平台上,果然见到江止。

江止一袭白衣,笑吟吟站在巨大的纸鹤旁边。

“江夜来!”他挥挥手,示意江夜来到他跟前去。

江夜来走近了低声问:“有事?”

江止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低声问:“你师傅师兄呢?”

“一早出门去了……你都能骑纸鹤了?”江夜来有些惊讶,纸鹤是一种飞行法宝,需要靠灵力操控。

江止嘿嘿一笑:“我师傅说我灵根卓越,昨夜便教了我简单的法门,倒是也不难,我就求着师傅赏了我这纸鹤……对了,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江夜来:“正事?”

“嗯,前度咱们一同测灵根,你帮我师傅撒谎,虽然你拜入聂师叔门下,也算是得了好处,可我听说,聂师叔脾气最是暴躁,若是让他知道你骗他,恐怕后果大大不妙。”

江夜来悚然一惊,暗想:“是了,欺骗聂人屠,江止也知道的,他现在得了天才名头,自然有师傅保护,若是将事情说出去,我可就惨了……在江家村时,他倒是对我挺好,难道是来威胁我的?”

这般想着,看向江止的眼神里就多了些警惕。

江止没注意他的表情,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贼兮兮交给江夜来。

“这张符纸,是我向师傅求来的,若是事情暴露,聂师叔要杀你,你就拿出符纸来,我师傅自然要帮你……师傅说了,若是聂师叔不要你,到时候你可以转投到师傅门下,咱们就是正经的师兄弟。”

江夜来看看手中符纸,心知自己是误会了他,却也没有多少愧疚。

“多谢。”他郑重说道。

这世上肯帮助他的人并不多,江止算是一个。

江止嘿嘿一笑:“谢什么!我在江家村成立少年帮,邀你加入,你不肯,现在咱们却成了师兄弟,也算是缘分。呐,师傅盯得紧,我现在得回去了,以后你有啥困难,便到齐云峰来找我。”

纸鹤扇动翅膀,江止悠悠远去。

江夜来看着手中符纸。

“希望没有用到你的一天。”

他暗叹一声,将符纸贴身收好。

接下来,江夜来每日里背诵心法口诀,他学得认真,进展极快,已经倒背如流,加上聂人屠亲自教导释疑,很快就理解了基础心法的奥妙。

过得六七天,江夜来正在山巅平台上打坐,忽的一个人影迅速落下。

那人落地后踉跄两步,仆倒在地。

“云松!”

江夜来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只见云松浑身是血,衣服上多是剑刺刀割的痕迹。

云松已经昏迷。

江夜来赶紧唤仆人将他抬进洞府,又请了霸刀门的医师为他治疗。

“他身上的伤倒是不要紧,只是连日激战,透支了体力心神,需要静养。”医师说完,开了几服药后,便离去了。

日落时分,云松悠悠转醒,恰好聂人屠也回府,知道云松回来,便来看望。

“云松……擅自行动,请主人责罚!”

云松本来在床上躺着,见到聂人屠,连忙挣扎着要起来。

“责罚?!”聂人屠冷笑,“你救出你娘没?”

云松跪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神情苦涩:“没有。”

聂人屠:“哼!那确实要责罚,等你身体养好,便自找夜来领罚吧……夜来,你可先想想如何罚他,若罚得不对,那为师便亲自动手!”

江夜来在旁边点头:“师傅,基础心法我……”

聂人屠摆摆手:“今日你先自己背着,为师有事,回来取了法宝,便要下山一趟。猿王峰的事,你若不懂,去找你师兄韩烈。”

说完,他快速离开。

江夜来还从未见聂人屠这样心急,心想:“他是门中长老,地位崇高,连他都要出动,难道霸刀门又有什么大事?”

这边云松却突然说:“二公子,云松此次下山,倒是遇见了江安。”

江夜来皱眉:“江安?”

云松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个小布包,递给江夜来:“便是八方剑派的江安,说是与二公子同村,他让我给二公子带句话。”

江夜来接过布包:“这是他给的?他说了什么?”

云松:“江安说‘腊月初八,江家村见,若是不来,徐婶必死’。这布包我未曾打开,却也检查过,应该没有毒药的。”

威胁我?

徐婶儿……徐婶儿是江家村的普通村民,不过因为曾经照看自己,便要死亡?

若是以前,自己恐怕会信,可现在自己入了门派,知道各门派都有规矩,守护者不得滥杀村民,怎么可能上他的当!

江夜来心中不以为然,可当他打开布包,却猛地握紧了拳头。

里面赫然是一根手指头!

是徐婶儿的手指头。

该死!

江安竟然真的敢动手!

江夜来心脏剧烈跳动,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他强自收敛心神,思考着江安的话。

腊月初八,是两个月后。

江安为什么约在那时见面呢?

自己又当不当去?

不!

绝对不能去!

理智告诉江夜来,此次若是去江家村,江安一定要全力轰杀自己!当初自己装疯,骗了他一次,又在韩烈和全村人面前公然辱他,依照江安的性格,必定要杀死自己!

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可打不过他!

可是……

江夜来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徐婶儿和蔼的面容。

在他大病,装疯卖傻那段时间里,江安怀疑自己,江平欺辱自己,村中人漠视厌恶自己,唯有徐婶儿,给自己熬药,给自己送饭。

是徐婶儿救了自己!

救命之恩,若是不报,就是忘恩负义,何况徐婶儿是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江夜来有些心乱,他想去,可如何去,如何战胜江安,如何救出徐婶儿,这不是光想就能解决的问题。

云松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二公子与江安有仇怨?”

江夜来勉强微笑:“嗯……对了,你下山,是回村救亲人去了,他们怎么样,可还有机会再救?”

云松神色落寞,摇摇头:“我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不过这次,她也死了。”

“死了?!”江夜来惊讶,“门派争斗,不是说不许伤及无辜吗?”

云松:“我既救不出母亲,便只好亲手杀了她……二公子,云松实在乏困,还请二公子……”

他话没有说完,但江夜来已明白他的意思。

江夜来听见他说亲手杀母,心头巨震,再看他神色凄苦,知道他不愿意提起这事,便说:“那你先歇着,等下我让邵虎来照看你。”

走到山巅平台,已是皎月初升。

皎白月光铺洒于云海之上,如霜如露。山巅已无猿啼鸟鸣,正是万籁俱寂。

江夜来坐在悬崖边,望着如诗般美景,心中怅然迷惘。

“该如何救出徐婶儿?”他对着明月,喃喃自语。

第17章 霉运当头魏霜灵

清晨,江夜来看望完云松,便让邵虎准备好黄纸鹤。

“二公子,去哪儿?”邵虎也是个不多话的。

江夜来点点头:“去鹿鸣司。”

“是。”

纸鹤扇动翅膀,悠悠飞起后,穿过云雾,飞行于青山间。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云雾山主峰。

实务街。

街上多是负责处理霸刀门具体事务的部门,鹿鸣司便在其中,是一个情报搜集机构。

邵虎带路,两人进了鹿鸣司。

“找什么消息?”门口的书桌后,大咧咧坐着个山羊胡老头儿,他将双脚搭在桌面上,手持一杆铜烟杆,吞云吐雾,甚是自在。

“这位是胥夫子,咱们霸刀门的客卿。”邵虎贴着江夜来耳朵,小声解释。

“回胥夫子,我要找八方剑派的消息。”江夜来说。

“呵!”胥夫子冷笑一声,用手指了指身后,“从甲行丁列,到甲行戍列,都是八方剑派的情报,你难道要一条条看完?”

“呃……”江夜来有些尴尬,他顺着胥夫子的手指看去,只见到每一列陈列架都有数丈长,其中资料不知多少,自己显然是看不完的。

“找八方剑派的功法还是什么人?”胥夫子吧嗒了两口旱烟,悠悠问道。

“找人。”江夜来赶紧回答,“我想找一个叫‘江安’的人。”

“哦,这人我倒是知道的……甲行庚列去找吧,找到后可以自己找位置查看、摘抄,但若是要将资料借出,须得将身份牌压在鹿鸣司,最多借出半月。”

江夜来点点头。

“多谢胥夫子指点!”

找到资料,江夜来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观看。

只见目录上写了“外貌体征”“心性品行”“擅长功法”“战斗实例”“拥有法宝”“门派地位”“亲密关系”等等诸多方面。

江夜来心头悚然惊讶:“我听邵虎说,鹿鸣司并不算特别厉害的情报机构,怎么却能得到这般详细的资料,那天下第一情报机构春雨楼,岂不是连我昨天吃了什么都知道?!”

他心底震撼不已,一时竟有些忐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料,我的资料上,又是怎么写的……回头且去寻一寻,看看外面是怎么看待我江夜来。”

翻开资料,第一页是张画像,画的是个普通小孩,模样憨厚木讷。画像旁边写着“8岁”字样。

再之后几页,仍是江安随后各年的画像。

江夜来暗暗点头:“这画像看来栩栩如生,和真人无二,显然,外表相貌在情报资料中是很受重视的。”

接着便是“心性品行”。

开头是一句总概,上面写着“此子貌似憨直,实则谨慎狡诈,心细多疑,不似少年”。

心细多疑……

江夜来摇摇头,想起来自己被定身在河畔一整夜,暗叹:“当时我不过是心跳快了些,他便怀疑我有事相瞒,纵然我给出解释,他仍不放心,令我在荒野站了一夜……这般宁杀错不放过,确实是心细多疑得很!我若想设计害他,只怕不容易。”

正要继续翻看,忽然手中资料被人一把夺了去。

“啊,原来被你拿了,等一下,我很快的。”

抢资料的是一个少女,约莫十四岁,她抢过资料后,立刻翻到最后一页。

“因护村不利,被罚面壁两月……该死,我好不容易才练会爆裂斩,却被他跑了!”

少女自言自语一番,气呼呼将资料合上。

“那个……能把资料给我吗?”江夜来等了一会儿,不见她主动归还,只好讨要起来。

少女恍然清醒,连忙将资料还给他。

“怎么你也和江安有仇?”少女一副好奇神色。

江夜来:“嗯。”

少女上下打量他:“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对了,我叫魏霜灵。”

魏霜灵!

江夜来听见这个名字,浑身抖了抖,下意识往旁边靠,远离少女。

“呵呵,我叫江夜来,是才进入霸刀门的弟子。”

这些天在猿王峰上,他听说了很多霸刀门的事儿,邵虎和云松两人都曾说过,在霸刀门,最最最不能招惹的,就是一个叫魏霜灵的姑娘!

江夜来追问原因,两人却不肯多说,只说见着此人,万万要远离,不可招惹。

“她脾气很坏么?”江夜来亲眼见到了这传说中不可招惹之人,不免暗地里打量起来。

唔,从外貌上看,倒是没有一处不好看,没有一处不香甜的,好像是快要成熟的蜜桔,令人远看着就能尝见那份酸甜。

这般美丽的姑娘,以前便是梦里面也没有见过,到底哪里可怕呢?

“哦,原来是才来的小师弟呀……”魏霜灵表情轻松许多,一巴掌拍在江夜来肩膀上,豪气万分,“嘿嘿,兵法有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既然想要对付江安,那我们就是朋友啦!你师傅是谁?”

江夜来苦笑:“师傅名讳不能随便说,我住在猿王峰上。”

魏霜灵“哦”了一声:“原来是猿王洞的人,前次韩烈去八方剑派的地盘,似乎还跟江安打了一架,你知道么?”

“知道。”江夜来看着少女,忽然动了别的心思,“你和江安有什么仇?”

“仇?!”魏霜灵冷笑两声,“那土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说八道坏我名声,我必须割了他的舌头!”

“胡说八道么……”江夜来暗想,江安虽然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却不会轻易说别人坏话。

魏霜灵见他神色,微微嗔怒,她一拍桌子:“怎么,你不信么!?”

江夜来勉强微笑:“实不相瞒,我和江安虽然结了死仇,但要说他胡说八道坏人名节,我不相信。非要做个比喻的话,他是条咬人的狗,平常是不叫的。”

“噗嗤!”

魏霜灵听见江夜来否定自己,本来面上都有些气愤表情了,听见这个比喻,竟笑了起来。

“你这比喻倒也别开生面!”

魏霜灵叹息一声,以手托腮:“唉,可是他确确实实说过侮辱我的话来着……听你口气,你很了解他么?”

江夜来:“我当然了解他,不仅如此,你可知道江安被罚去狩猎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什么?”

“威胁我。”江夜来微微一笑,“魏师姐,你可知他两个月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什么?”魏霜灵来了兴致。

“杀死我。”

江夜来挺直了脊梁,直视魏霜灵:“魏师姐若想出气,我有个计划。”

第18章 魏霜灵你还我法宝!

计划很简单,提前救出徐婶儿,派人将江安的哥哥江平抓住,等江安回来,约个地点将他暴打一顿。

魏霜灵听了计划,连忙摆手:“不成的不成的,这计划绝不会成功!”

江夜来有些懵逼:“可我还没有说计划细节呢。”

魏霜灵一脸严肃:“我说了,计划不会成功的,你若不信,我随便说两点好了。第一,那个徐婶儿无足轻重,救她完全多余,应该将所有精力放在抓住江平上面。第二个问题是,我能打败江安,但他要逃,我也拦不住。”

“除非你能说动你师傅韩烈帮忙,不过他太懒散,平常轻易是不肯出门的。”

江夜来微微张大了嘴巴:“韩烈……是我师兄。”

“嗯?”

魏霜灵表情一怔,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你就是那个百年一见的天才?!竟然是你……”

“嘘!”江夜来赶紧捂住他嘴巴,“你别乱喊!”

魏霜灵眨巴眨巴眼睛,眼珠子向下看看他捂着自己的手,又看向江夜来,竟然有些欣喜。

江夜来浑身被看得不自在:“你……别总是这么看我。”

魏霜灵却饶有兴致,抓住他的手捏捏揉揉,又摸摸他的头,扯扯他的耳朵:“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有没有想要咳嗽,或者突然心脏绞痛,或者皮肤瘙痒?”

江夜来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我好得很,不想咳嗽也不痛不痒。”

“好像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魏霜灵摸了摸下巴,自语道,“是我的霉运体质失效,还是他命硬到不怕我?”

江夜来:“你说什么?”

魏霜灵神色一顿,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哈哈哈,我这人就喜欢自言自语。哎呀,说是天才,好像和平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嘛!喂,听说你可是玄级灵根,你这么厉害吗?是不是和传说一样,朝闻道,夕成金丹?”

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令江夜来非常不自在。

“朝闻道,夕成金丹,说的是天阶灵根……”江夜来不动声色退后些,与她保持距离,“你现在修行到什么境界,若是和江安打,能打死他吗?”

魏霜灵噗嗤笑了:“你想什么呢!修士战斗,若非死仇,怎么会死斗?我和江安都是筑基五层,前度我爆裂斩还未学会,他却学会了八方风雨,因此我斗不过他,不过现在我学会了爆裂斩,应当能胜他一筹。”

江夜来点点头:“这么说,想要杀他,很难?”

“难!”魏霜灵思考一下,“同一个境界的修士战斗,若是一方铁了心要跑,往往很难死亡。江安在八方剑派也小有天才之名,他师傅肯定赏了他不少的丹药法宝,你想杀他,很难……算啦,不说这个,我请你吃饭吧,城里杏芳斋的炭烤山鸡可是一绝!”

呃。

江夜来有些不适应,这位魏师姐说话做事未免太跳脱。

“哎呀,杀人报仇可以回头再聊,肚子饿了吃饭要紧。走吧走吧,我请你!”魏霜灵很热情,拉着江夜来出了门。

“二公子好……魏、魏姑娘好!”邵虎见到魏霜灵,说话都结巴了。

江夜来心底暗笑:“怎么这么怕她,这魏师姐虽然说话做事跳脱,但目前看来,心性倒是不坏的……唔,邵虎和云松都劝我远离此人,可难得遇见个想找江安麻烦的,我应当多接触接触,只是小心不要被她算计就是。”

他本想叫着邵虎一起,可想了想,魏霜灵请客,自己多带个人,似乎不太好,便将自己的身份牌交给邵虎,让邵虎自己去城里转转,买些喜欢的东西。

城里的地产房产,皆归霸刀门所有,霸刀门人凭借身份牌,每人每月可有一定额度的消费,依据身份地位的不同,消费额度也不同。

江夜来身为聂人屠的弟子,他的身份牌,消费额度远大于他人。

邵虎得了身份牌,并不显得多高兴,他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二公子,小的有话想跟您说。”最终,邵虎鼓起勇气开口。

“嗯?”江夜来不以为意。

邵虎刚要开口,忽的看见江夜来身后,魏霜灵手里把玩着一把尖刀,正定定看着自己,一张俏脸上挂着冷笑。

邵虎打了个寒颤,讪笑道:“嘿嘿,二公子早去早回,我回头到杏芳斋等您。”

“奇奇怪怪!”魏霜灵一把拉住江夜来,“快点,杏芳斋的位置可是要提前预定的,去晚了就吃不上啦!”

两人便往杏芳斋走去。

一路上,商品琳琅满目,什么绫罗绸缎,华美衣裳,什么珊瑚明珠,珍稀玩物,什么刀枪剑戟,奇门兵器……种种商品,明码标价,小贩们高声吆喝,顾客则细心挑拣,也有人讨价还价,十分热闹!

江夜来眼睛都看花了!

他这一生,何曾见到过这般热闹的场面!

纵使他一再告诫自己要稳重,可各种稀奇玩意儿就在眼前,勾得他心痒痒,总要去摸一摸,瞧一瞧。

魏霜灵倒也耐着性子陪着他逛,甚至还给他介绍起来。

“这是霹雳珠,里面加了硫磺石灰等物,还有燧石,你把它摔在地上,立刻就会爆炸,小时候每到过年,我最喜欢拿这个吓唬人。”

“来来来,看这套面具,天榜七杰,帅气吧?这可是天榜中最为英俊的七人,好多姑娘的梦中人呢!”

江夜来倒是听过天榜七杰的名号,说的是这七人天纵英才,二十岁前便成就了元婴,声名传遍万里,是所有年轻弟子的榜样。他们因极高的天赋,位列天榜,十分瞩目。

“还有这个,这是自走蛙,你看你看,只需要轻轻按住它,然后松手,青蛙就会自己走哦……”

“千里虫!”

魏霜灵一拍手掌,拉着江夜来:“看,这只小虫可不容易得到,咱们霸刀门就不会养这东西。老板,千里虫怎么卖?”

“两块二阶灵石。”

“唔,太贵啦太贵啦……”魏霜灵一脸的失望,忽的看到远处有什么热闹,整个人又精神起来,拉着江夜来往前挤。

江夜来被她拉着跑了几步,忽然一声尖锐呼啸从背后袭来。

他刚要转头,便被魏霜灵扔了出去。

魏霜灵使的是巧劲,他虽被扔到房顶,却也没有受伤。

江夜来稳住身形,只见街道上行人迅速分开,留魏霜灵与一个青年弟子对峙。

“魏霜灵,你还我法宝!”那青年一脸悲愤,提刀就砍。

第19章 灾星高照,不宜赌

魏霜灵见到那青年,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

刀锋袭来,魏霜灵足尖一点,跳到房顶上。

大刀劈在青石板上,石板碎裂,火星飞溅。

魏霜灵脸色大变:“蒋大志!你来真的!”

那青年弟子神色越加悲愤:“我师傅辛苦炼制的法宝,我才到手,还没使用呢,就被你给祸害了……你还我法宝!”

蒋大志往上一跳,双手将大刀高高举过头顶。

“你疯啦!”

魏霜灵抓起江夜来就跑。

轰然一声,两人立足的房屋倒塌。

烟尘之中,一道身影飞起,疾驰而来。

“还我法宝!”蒋大志口中呼喊,甚是悲切。

江夜来瞪大了眼睛:“那个,你到底怎么他了?”

他很不解,想不出魏霜灵干了什么,令蒋大志要拼命。

魏霜灵满脸尴尬:“说来话长!”

呃。

“那你要不要放开我?这样你也好跑得快一点。”

江夜来可不想卷入别人的风波里,若不是想和魏霜灵组队对付江安,他肯定听从云松、邵虎的建议,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不行!”魏霜灵满脸正色,“我们是朋友,我怎能弃你而去,好朋友,就要患难与共!”

患难与共个鬼呀!

江夜来一口气闷在心里,回头看见那蒋大志在身后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苦笑连连。

只希望等下刀劈过来,不要对着自己呀。

“呼!”

魏霜灵蓦地停下。

她将江夜来护在身后,双手大红色护腕轻轻一碰,化作了两把短刀。

魏霜灵手持短刀,朗声道:“蒋师弟,那是个意外!”

蒋大志轰然落地,手中大刀一抖,刀尖指向魏霜灵。

“意外?!为何你的法宝就没事,我的法宝就被吞?魏霜灵,你不赔我法宝,我跟你没完!”

魏霜灵一跺脚:“难道我还能和那怪物联合起来夺你法宝吗?!这事儿就是个意外,你相信我,咱们这次失败了,下次一定成功!”

“下次?!”蒋大志瞪着眼睛,“我压箱底的法宝都没了,你跟我说下次?!”

魏霜灵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上次是个意外,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法,这次一定成功的!”

蒋大志用手指着她,气得浑身哆嗦:“你、你、你还想骗我!你霉运当头,若能成功才叫有鬼!我也是鬼迷心窍,才信了你……魏师姐,你且还我法宝,否则,咱们便不死不休吧!”

魏霜灵脸色大变,叱道:“你才霉运当头!呸,本姑娘现在可转运啦!”

她一把拉过江夜来。

“瞧见没?这位江夜来江师弟,今日与我坐在一起,还一同逛街,他的手还碰过我的脸来着,你瞧他可倒霉吗?告诉你,那些说我倒霉的,都是自己福薄运短!”

“现在我有江师弟改运,配合本姑娘的机智,一定能大获好处……蒋大志,你不就是心疼法宝吗,你等着,过几天我还去吞金洞,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你!”

蒋大志眼睛在江夜来身上打量:“这位师弟,你、你当真和她一起逛街?”

江夜来看看蒋大志,再看看魏霜灵,暗想:“我说云松、邵虎两人都劝我离她远些,原来她是个霉运当头的扫把星!”

江夜来:“确实是一起逛街来着。”

蒋大志瞪大了眼睛:“你当真无事?”

江夜来:“没事呀。”

蒋大志:“没有仙鹤拉屎掉头上,没有脚踢石板,没有线头滑落裤子破,没有踩狗屎吗?那可有突然伤寒头疼腹泻不止之类,都没有吗?”

江夜来倒吸一口凉气,这都什么啊,跟魏霜灵一起逛街,竟有这么大风险?!

他摇摇头:“没事。”

“这可就奇了!”蒋大志手背摩挲下巴,围着江夜来转了两圈,“当真没事?”

旁边的魏霜灵一脸得意:“说没事就没事,你这人怎地没完没了!去去去,我答应你,过几日再去吞金洞,到时有江师弟相助,哼哼,肯定大有收获!”

蒋大志:“若是不成呢?”

魏霜灵一下子炸了毛,如同被激怒的小雌猫,她双手叉腰,怒视蒋大志。

“乌鸦嘴!再敢多说一句,我……我就缠着你,要你一辈子倒大霉!”

蒋大志打了个激灵,赶忙跳开。

“哈哈哈,那倒不必,魏师姐是女中豪杰,你答应还我法宝,我当然信,哈哈哈哈,那我七日后再来询问,告辞告辞。”

说罢,提着刀就跑,竟然比来时还快几分,看起来是真怕被魏霜灵缠上。

待得蒋大志消失无踪,江夜来干咳一声:“呃,魏师姐……运气不好?”

“谁说的!”魏霜灵扬起下巴,翘着嘴想要争辩,不过想想这几年来的遭遇,自己先泄了气。

“唉,岂止是不好,简直倒霉到家……江师弟你才入霸刀门,我的事你还未听说,以后久了,你自然知道。”

江夜来:“那你刚刚说的吞金洞,是怎么回事?”

魏霜灵洒然一笑:“嗨,这说起来倒是简单,还敢跟我吃饭么,咱们边走边说?”

江夜来心想自己也没倒霉,笑道:“有何不敢!”

两人并肩而行。

魏霜灵:“吞金洞是咱们云雾山的奇景,洞中常年结霜,寒气逼人,因此命名。最奇的是,若是有人向洞里扔法宝,那洞仿佛呼吸一般,会将法宝吐出来,而且有小概率会吐出别的法宝或材料来。”

江夜来大惊:“还有这等玄妙所在?!我倒是还没有听说过……那蒋大志为何要你赔法宝?”

魏霜灵苦笑:“吞金洞吐法宝,也不是每次都吐。有时法宝扔进去,它却不吐出来。咱们霸刀门的弟子,称之为赌宝,我运气不佳,连赌了十一次,次次落空,因此才借了蒋师弟的法宝,没想到……唉!”

江夜来:“赌博害人!”

魏霜灵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可旁人最多赌个两三次也就吐了,我实在想不到会十一次落空……”

江夜来:“你运气不好,还是不要赌为妙。”

魏霜灵嘴巴一翘:“所以说,江师弟你来得正是时候!”

“我?”

“不错!”魏霜灵很是振奋,“我霉运当头,靠近我的人全部倒霉,你却不同!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却毫发无伤,足见你是命硬之人,我的霉运影响不了你!”

“我……”江夜来哭笑不得,“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本领。”

魏霜灵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天生我才必有用嘛!师弟呀,师姐我逆天改运,大获全胜的机会,可都指望你啦!”

“喂,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吞金洞赌宝吧?”江夜来正色道,“我可从来不赌的!”

“诶!怎么能这么说,不是让你赌!我赌,我去赌,你呢,就在旁边站着就好,你命格硬朗,一定能帮我改运,到时候我大获丰收,得到的法宝,任你先选择!”

江夜来摇摇头:“我不去。”

魏霜灵:“你当真不去?”

“不去。我绝不赌博!”

魏霜灵:“那好,你将手给我。”

“干嘛?”

魏霜灵弯腰在地上抓了些泥土,全都揉在江夜来手掌上,然后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上:“你若不去,我向掌门告状,说你非礼我!”

江夜来瞪大眼睛,看着魏霜灵肩膀上的泥手印,顿觉人生昏暗。

“这下你答应了吧?!”魏霜灵俏皮地眨眼。

江夜来顿时石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去!”

第20章 福星小师弟

霸刀城里,依旧人山人海。

魏霜灵得了江夜来的肯定,喜滋滋带着他进了杏芳斋。

“哟,是魏师姐,里面请!”

两人坐定,魏霜灵道:“炭烤山鸡两只,青椒翡翠雪花蛋,三丝牛肉,炒凤尾,梅花弄一壶。”

“好勒!”

店小二麻利地擦擦桌面,将碗筷摆好。

“二位请稍等。”

江夜来奇道:“他叫你师姐,也是咱们霸刀门的弟子么?”

“当然。”魏霜灵笑道,“术业有专攻,咱们霸刀门,难道就不需要吃饭么?有人吃饭,就得有人做饭。这杏芳斋的老板,说起来还是我爹的师弟呢,可惜他修行上精进不大,别说同年的师兄弟,便是连后来的晚辈,也渐渐比不过。”

“后来他便弃了修行路,下山开了杏芳斋,生意倒是很好。”

江夜来点点头,感叹道:“我原先在江家村,只当修行者都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却是没想到,这霸刀城里,饭店的小二都是修行者。”

魏霜灵也笑了:“这算什么,我听我爹说,咱们霸刀门不过是小门派,那些真正的大门派里,金丹多如狗,元婴满地走,便是掌门人去了,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呢!”

“大门派!?”江夜来震惊,“我前几天看书,说是咱们这一片有数十个门派,什么狂狮门、八方剑派之类的,怎地从来没听过你口中的大门派?”

魏霜灵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见无人关注这边,压低声音:“书上怎么能什么都写!不怕你知道,咱们和其他狂狮门等门派,都归紫阳剑派管,而听说紫阳剑派,在整个临虚大陆上,并非顶尖门派,至于上面还有些什么,就不是你我能知道的。”

“紫阳剑派!”江夜来暗暗记住这个名字,魏霜灵说的消息,实在令他惊讶,竟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来。

魏霜灵见他模样,也是笑而不语。

“村寨之间,往往相隔两百里,而咱们霸刀门手下,管理数十个村寨。紫阳剑派,却管理着十多个门派……那这紫阳剑派的统辖范围,真是大无边际!”

江夜来摇头感慨,他实在想象不出,管理这般大地域的门派,何等气派!

他本以为自己走出江家村,已经是鲤鱼跃龙门,没想到,外面的天地,比想象更加广阔千倍。

魏霜灵亦是轻叹:“是呀,咱们霸刀门里,也只有少数人去过紫阳剑派呢,真想去瞧一瞧!”

两人俱是无话,待得上菜,魏霜灵才活泼起来。

“喏,这便是炭烤山鸡啦,你可别小瞧这道菜,是徐师叔自创的哟。先得到山上捕捉野鸡,然后令弟子以霸刀劲力将之震晕……是震晕不是震死哟,再要修炼无影掌的弟子快速拔毛,以快刀放血、去内脏、剔骨,这时山鸡都还会动呢!再用秘料腌制,同时以火焰掌反复拍打,劲力直达每一块鸡肉,最后上架炭烤,才能香得人流口水!”

桌面上,两只山鸡发出馋人香味。

江夜来瞪大了眼睛:“小小的山鸡,竟然有这般学问?!”

“呵,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别看徐师叔修为不高,单这道菜,你师傅加我师傅都做不出来呢!还有这青椒翡翠雪花蛋……”

魏霜灵还要讲解,却见江夜来急不可待,抓起山鸡就吃,不由莞尔。

“啊,烫!”江夜来甩甩手,将鸡翅膀扔会盘子里。

“嘻嘻,说了是炭烤,当然烫!”魏霜灵给他夹了些牛肉丝,“你且慢点吃。”

江夜来从未吃过这般美食,不由连声赞叹。

两人吃完,天色还早,魏霜灵便想直接去吞金洞。

“那邵虎怎么办?”江夜来怕路途太远,回去晚了,惹聂人屠生气。

“让他先回去,回头我送你回去就是。”

出了门,却见邵虎早在楼下等着。

邵虎将身份牌递还给江夜来:“公子,您……身体安好?”

他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神色,显然是担心江夜来跟魏霜灵在一起,厄运缠身,出什么事故。

魏霜灵“噗嗤”一声笑了。

“放心吧,你家公子命硬,跟着我也没有倒霉,喏,这是赏你的,你先回去,晚上我送你家公子回猿王峰。”

魏霜灵从储物囊里取出块灵石,扔给邵虎。

邵虎双手捧着灵石,看了看江夜来,后者点头,他这才欢喜收下。

“多谢魏姑娘……那,那小人先回去,公子可要尽早回来,莫惹老爷不开心。”

江夜来早跟魏霜灵打听好了,点点头:“放心,午夜前一定回来。”

别了邵虎,魏霜灵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钗,往空中一扔,金钗迅速变大。

她抓住江夜来,跳上金钗。

“走咯!”

灵力催动,金钗御空而行,速度奇快。

江夜来暗暗比较,他目前见识过甘志同、江安和江止的黄纸鹤,还有韩烈的宝船,速度都没有这金钗快。

“你这飞行法宝,为什么比旁人的快?”

魏霜灵笑道:“自然是打造法宝时的差异啦,有的人追求法宝坚固,速度就慢。我这金钗,便一心求快……以后你师傅若是给你打造飞行法宝,你千万记得,只要一个‘快’字!”

“为什么?”

“你想呐,飞行法宝是用来干嘛的?赶路、追击敌人、逃跑……这些时候,只要快就够了!”

江夜来暗暗点头,忽的想起来那本日记里,记录者曾说其步法精进后,能快过一般飞行法宝,也是奇事。

不多时,两人顺着一道峡谷向下,到了吞金洞。

“就是这里?”

峡谷尽头,是一面峭壁,峭壁根部,则是一个长约四丈,高约两丈的狭长洞穴。

洞穴外,有十多个霸刀门弟子聚集,众人大多神色沮丧,面如死灰。

“啊,魏霜灵又来啦!”

“魏师姐!”有人打招呼。

“听说她连输了十一次,将蒋大志的心肝法宝都输进去,怎地这么快又来了?”

“咦,与她一起的是谁?”

“怕是又有不信邪的弟子被她蛊惑。”

“唉,自从她赌输后,这吞金洞就没有吐过法宝,霉运当头,霉运当头呀!”

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还小声讨论,有的却不躲不避,当着魏霜灵抱怨。

魏霜灵也不生气,她拍了拍江夜来的肩膀。

“喂,江师弟,这些人等不及看我的笑话,这次我可全靠你啦,希望你命硬,气运旺盛,助我一次成功,大赢特赢!”

江夜来苦笑:“我可从来没赌过,咱们说好,输了你别赖我。”

“放心放心!”魏霜灵一脸淡定,“俗话说得好,新人手气旺!来,这金钗你拿着,什么也不用想,往洞里一丢就好!”

“呃,不要吧……”

魏霜灵眼睛一瞪,指着肩膀上的泥手印:“让你去你就去!”

江夜来苦着脸:“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换一件啊,咱们等会儿还指望着它回去呢!”

魏霜灵:“……”

她从储物囊里掏出只铃铛,递给江夜来。

这时,旁边一个青年走近。

“哟,扫把星,你从哪儿骗来个小师弟,哈哈哈,就你那运气,还是快走吧,别惹得这吞金洞三年都不吐法宝啊!”

一开口就是讨人厌的味道。

江夜来看过去,只见青年面容英俊,却带着三分阴邪,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魏霜灵皱眉叉腰:“本姑娘运气怎么了?告诉你,赵无忌!这位江夜来江师弟可是我的福星,有他在,保管这次我大获全胜,到时候你们可别眼红!”

“福星?!”赵无忌怔了一下,“啊哈哈哈哈,福星!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就你这扫把星,谁跟你在一起不倒霉的?哈哈哈,喂,小师弟,听哥一句劝,别跟这位扫把星走得太近,真的会倒霉的!”

魏霜灵气愤不已,转身对江夜来说:“江师弟,你只管丢,不用理会他们。”

“呃。”

江夜来用手指着洞口:“我丢了。”

魏霜灵:“……”

一众弟子:“……”

场面很安静,片刻之后,吞金洞毫无动静。

“啊哈哈哈哈,福星……哈哈哈,笑死我了,喂,扫把星,你这位福星小朋友,运气不怎么好呀,哈哈哈,哎哟,不行,让我缓缓……啊哈哈,真的要笑死我……”

魏霜灵气极,一咬嘴唇,将金钗递给江夜来:“再丢!”

江夜来却没有接,他死死盯着深不见底的洞穴:“魏师姐……我好像,觉得这洞里有什么东西冲着我飞过来了!”

第21章 黑棍

坑洞深邃而平静,偶尔有风刮过,引来呜咽般啸声,仿佛怪兽低嚎。

江夜来盯着洞口,那种感觉很奇妙,他明明白白觉察到,这洞中有什么东西与他相连。

众人听他说话,注意力被吸引,齐齐看向洞口。

“难道这小子真钓出来法宝?”

“不会吧……”

“这吞金洞以前吐法宝,你有什么特别的感应?”

“没有啊,不是直接吐出来咱们捡吗?”

人们低声议论。

“嘁!我们钓了好几次都没有吐宝,我不信这扫把星能行!来来来,开盘啦开盘啦,我赌他们不行!”

赵无忌在地上划出两个格子,自己取出一件法宝放在左边的格子里。

“规矩很简单,赌他们不行的,压左边,法宝灵石都可以。”

这简直是公然蔑视。

魏霜灵抬手一指:“赵无忌,你别看不起人,江师弟可是都感应到有东西啦!”

赵无忌:“感应?我赌宝多次,怎么没感应过?来来来,觉得这小子感应准确的,可以压右边啦,左右对赌,赢者平分咯!”

喊了几句,却没人压右边。

“喂,扫把星,你看,大家都完全不相信你呀,要不然你自己压一压?你不压,我们这赌局可就要作废啦。”

神色之间,分外嚣张,明显是借着赌局故意气魏霜灵。

“是啊,魏师姐既相信这位江师弟,为何不自己亲自赌一把,嘿嘿,咱们可是左右对赌,赢了这一局,这边的所有法宝都是你的!”

“对对对,看来魏师姐还是不太相信江师弟嘛!”

“我觉得很可能魏师姐自己都想赌自己输……”

弟子们开始起哄。

魏霜灵气得咬牙切齿,她看看洞口,再看看江夜来:“江师弟,你确定洞中有东西飞来?”

江夜来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他哪儿知道吞金洞吐法宝是什么流程,不过,一种奇妙的联系告诉他,确实有东西正快速飞来。

“嗯。”他轻轻点头。

魏霜灵一咬牙,将金钗丢到右边的格子里。

“本姑娘压自己赢!”

众弟子本来见右边没有赌资,只在观望,这时见到她的金钗,竟一哄而上。

“我压左,压左!”

“别急别急,我压两件!”

看他们的模样,竟是生怕分不到好处。

江夜来看得好笑,却也不敢分神,因为感知里,吞金洞深处那物件越发清晰。

它越来越快,直到……

“来了!”

话音未落,洞口一声尖锐呼啸。

黑影闪过,速度奇快无比,从洞口直飞云霄。

“真有法宝!”

众人惊呼,仰头望去。

“别跑!”

魏霜灵反应极快,见那法宝飞上天空,生怕法宝被他人夺取,扬手扔出金钗。她踩着金钗,急速而行。

她刚行到一半距离,却见那黑乎乎的法宝速度降下来,在空中拐了个弯,又朝着江夜来射去。

“这是……”

魏霜灵愣在空中,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江夜来抬头盯着那法宝,竟然不躲不避,伸手去接。

他有一种感觉,这法宝似乎很喜欢他。

“喂,法宝成精啦,快跑啊!”

“蠢小子,还不快跑,法宝下来砸死你!”

“完啦完啦,我就说扫把星霉运当头,钓出来件邪宝,大家快跑!”

青年修士们咋咋呼呼,一哄而散。

魏霜灵此时亦回过神来。

邪宝!

是了,这吞金洞偶尔会吐出法宝,对人进行无差别攻击,直到被击毁才停止,人们称其为邪宝。

“江师弟,快走!”

她大喊着,御使金钗急速俯冲而下,却怎么也追不上那黑乎乎的法宝。

倏!

法宝划破云层,笔直坠落,速度越来越快。

魏霜灵眼见追不上,眼中涌现绝望。

邪宝已经到江夜来身前。

“来不及了……”

魏霜灵心中歉意无限,她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此时,江夜来一个人站在洞口边,周围的修士都已经远去。

他抬头望着天空,那黑影迅速接近。

怕吗?

按道理是应该怕的,这般恐怖的速度砸下来,地面都能砸出坑。

可江夜来心里有微妙感应。

黑影并无威胁。

恐怖的速度背后,体现着欣欣然的感情。

“它喜欢我。”

江夜来喃喃自语,而后,右手微微一沉,多了一件物品。

狂风乍起。

烟尘席卷峡谷。

待得一切都平静,吞金洞口,江夜来正一脸好奇地把玩着一根……

棍子?

“咦!?”

蒙着双眼不敢看的魏霜灵发出惊叹,江夜来的气息并未消失。

她睁开双眼,只见烟尘如涟漪,以江夜来为中心,缓缓散开。

“江师弟!”

她快速降落。

“太好啦,你没事!呃,这是……”

看着江夜来手中黑乎乎的丑陋短棍,魏霜灵瞪大眼睛:“这不会就是那件法宝吧?!”

江夜来点点头。

棍子确实没有法宝相,它三尺长,黑乎乎,到处都是木疙瘩,好似疮口。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入手沉甸甸,粗细倒是刚好一握。

江夜来拿着棍子挥舞两下,觉得蛮顺手的。

“啊,魏师姐,这棍子还你。”

江夜来双手捧着棍子递上,虽然内心不舍,他也不贪恋。

他来不过是帮魏霜灵钓宝,钓上来的法宝,当然归魏霜灵。

魏霜灵苦着脸:“这东西是法宝?未免也太丑啦!”

抬头一看,正见江夜来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便摆摆手:“哎呀,我一个姑娘家,用这种丑陋法宝,像什么样子!这东西是你帮我钓来,就送你了!”

江夜来见她不喜欢棍子,心头欣喜又为难:“我倒是喜欢这棍子,但我是来帮忙的,怎么能白要你的法宝,这样吧,我回头想办法送你一个铃铛,算是交换,可以吗?”

魏霜灵指着地上的几件法宝,虎着脸:“送什么送!这次咱们可是大获全胜,刚刚那几个家伙竟然不相信我们,嘿嘿,他们压了什么,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黑棍子给你,赌赢的法宝归我,怎么样?”

江夜来点头:“赌局是你赌的,我也没参加,自然赢了的都归你。这棍子……实不相瞒,我什么都没出,受之有愧。便当我欠魏师姐一件法宝,日后我有法宝,再还你一件。”

“哎呀,啰嗦啰嗦!”魏霜灵摆摆手,“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不爽快?我说了送你,那就是送你,你喜欢就拿着,不喜欢就扔掉,反正我是不要的!”

“那……多谢魏师姐!”江夜来咧着嘴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棍子虽然丑陋,他却很喜欢,总感觉他和棍子之间,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像是多年老朋友。

“这才像样!”魏霜灵见他高兴,也笑起来。

她将地上的法宝都收到储物囊里,纤手一挥,豪气顿生。

“走吧,咱们讨债去!”

第22章 再赌一次,敢吗?

赵无忌觉得自己很精明。

他躲在峡谷上方,等一切似乎都平息了,才悄悄露头。

“扫把星果然名不虚传,之前十一次赌宝不中也就算了,这次竟然直接引来个邪宝!”

“还好我跑得快……顺便趁乱拿了几件法宝,嘿嘿,这次本公子可算是赚了!”

赵无忌拍拍装着法宝的储物囊,心满意足。

“不知道扫把星怎么了,不会被邪宝打死吧?唉,那位小师弟倒是挺顺眼,可惜咯,英年早逝!”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卷,随手一扬,画卷在空中铺展,见风就长,瞬间变成长一丈的巨画。

“去看看!”

赵无忌跳上画卷,身体微微倾斜,画卷载着他朝吞金洞缓缓飞行。

他保持警惕,时刻提防着那邪宝杀上来,却发现旁边的树林里飞出来一个葫芦。

葫芦上坐着个人,身穿霸刀门的服装,赫然是先前逃跑的人之一。

“徐进!”

赵无忌同徐进目光相交,知道对方和自己打着相同的主意。

“徐师弟。”

“赵师兄。”

两人靠近些,徐进开口:“赵师兄,可看清刚才那邪宝的模样?”

赵无忌:“那东西速度太快,我也看不清,不过也没什么要紧,魏霜灵应当有办法应付。”

徐进:“若是能应付当然最好,应付不了,咱们还能相助嘛!”

“哈哈哈,是极,是极!”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都放慢了速度。

路上有人捡到他二人往吞金洞走,纷纷从树林里钻出来,加入到队伍里,粗略一数,先前逃走的弟子,竟然一个不少,都在附近蛰伏!

一行人行到吞金洞上方,没见到激斗痕迹,却见魏霜灵踩着金钗,面露喜色而来。

魏霜灵遥遥见到赵无忌等人,面色一沉。

“哈,这群人还挺自觉!”

声音听起来冷冷的,目光也是冷冷的。

“咦,他们都回来了!”江夜来有些疑惑,“刚刚他们不是很害怕吗,怎么这么快就返还?”

魏霜灵冷笑一声:“当然是为我俩捡尸体,顺便把咱们身上值钱的法宝给分了!”

说完,她换上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站在金钗上用力摇摇手。

“嘿,赵师兄、徐师兄,放心吧,我们没事!”

赵无忌:“……”

徐进:“……”

谁关心你有没有事!

不过既然相见,总不能一走了之。

双方碰了头,赵无忌打了个哈哈,说起场面话来:“哎哟,刚刚那邪宝威势太大,我等一时恐惧,竟忘了相助,所幸魏师妹和这位……”

魏霜灵:“江师弟。”

赵无忌:“啊,和这位江师弟福大命大,才没有事。我们定下心来,正准备回来相助呢……魏师妹击毁那邪宝了?”

魏霜灵:“唔,这事儿先不谈,刚刚的赌局,可是我赢了,各位师兄弟,愿赌服输,请交出刚刚的法宝、灵石吧。”

众人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赵无忌冲着徐进眨眨眼,意思是你来说。

徐进翻了个白眼,笑道:“哈哈,刚刚走的匆忙,我的赌资留在原地,并未拿走。是一面阴阳镜,虽是仿品,却也有不小威力。魏师妹应当看见了吧?愿赌服输,那阴阳镜请魏师妹笑纳!”

魏霜灵很是满意,从储物囊里取出一面小镜子,黄铜镜框,镜面一面冰蓝,一面火红,甚是奇异。

“嗯,是这面镜子么,我记得也是徐师兄放下的。”

徐进面色不改:“正是这面镜子。”

魏霜灵拱手笑道:“赌品见人品,徐师兄败而不馁,佩服!”

徐进:“哪里哪里。”

他冲着赵无忌眨眨眼,意思是反正我的阴阳镜拿不回来,你要想抵赖,还得自己上!

赵无忌气得牙痒痒。

魏霜灵又说:“刚刚赌局上的法宝、灵石,只有这些,我记得这软甲是高师弟的,灵石是蒋师兄的,手镯子是苏师妹的……众位师兄弟们走得急,有的将自己的赌资拿走了,留下的都在这里。高师弟,这软甲是你的吧?”

人群中一个少年点点头,露出些肉疼的表情。

魏霜灵又将法宝和主人一一确认。

“赵师兄,当时我着急,只看到你走到最后,不知剩下的法宝,是否是你先帮师兄弟们收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魏霜灵眼神便在赵无忌的储物囊上打转。

赵无忌行礼咯噔一下,暗想:“这扫把星多半是瞧见了!”

他也光棍,哈哈一笑:“不错,我见师兄弟们走得匆忙,其余的法宝,被我收起来。正打算物归原主呢……依我说,魏师妹手上的法宝,也当还给大家才对。”

“为何?”

赵无忌笑道:“我们赌的是你能否钓出法宝或天才地宝,对吧?”

魏霜灵:“对。”

“这就对了!”赵无忌一拍手掌,“邪宝怎么能算是法宝呢?这赌局,是魏师妹输了!”

“咦,确实是这个道理!”有人赞同。

“如此说来,我的软甲便还是我的?”

“赵师兄说得对,这次应当算我们赢。”

“对对对,邪宝不算法宝。”

弟子们一下子来了劲,七嘴八舌地议论。

魏霜灵点点头:“邪宝确实不能当法宝。”

赵无忌愣住:“魏师妹承认自己输了?”

“输?”

魏霜灵甜甜一笑:“输是不可能输的,哈哈哈,江师弟,来,将你新得的法宝取出来,让众位师兄弟们输得心服口服!”

江夜来微笑,从储物囊里取出那根黑乎乎的丑陋棍子。

这储物囊是聂人屠送的,平常空荡荡,今天才第一次装法宝呢。

众人乍见黑棍子,都愣住了。

“这是,刚刚那件邪宝?”徐进皱眉,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法宝,可气息上……

其余弟子也都察觉,这黑棍子的气息,确实跟刚刚从吞金洞出来的邪宝相同。

“谁做的这种丑陋法宝!”那名苏姓女弟子蹙眉。

魏霜灵:“不管丑不丑吧,总之它是法宝,而且是江师弟刚刚钓上来的法宝——赵师兄,还请将法宝都交出来吧!”

赵无忌嘴角抽搐,黑着脸从储物囊取出法宝。

魏霜灵喜滋滋将法宝清点,便要带着江夜来离开。

“且慢!”

赵无忌沉声说:“魏师妹鸿运当头,不知敢不敢再赌一次?”

“哦?”魏霜灵偏了偏脑袋,“赌什么?”

第23章 本姑娘时来运转!

赵无忌咬咬牙:“自然是再赌一次!老规矩,对赌,我赌魏师妹空手无归。”

魏霜灵冷笑:“看来赵师兄对我的运气很有信心!”

赵无忌:“怎么,魏师妹对自己没信心?”

“赌就赌!”魏霜灵轻哼,“我这些年运气一向不好,当然要趁着机会赢两把,江师弟,这软甲给你,等下你帮我丢。”

江夜来苦笑:“天色渐晚,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赌了再走!”魏霜灵态度坚决,随后压低声音,“江师弟你运气好,再帮我赌一次,这次不论输赢,我送你回猿王峰。”

江夜来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事实上,他心中亦有所期待,总觉得那吞金洞里还有什么法宝在等待自己。

众人来到吞金洞口。

赵无忌依旧在地上花了两个圈,自己取出件法宝丢到圈里。

“老规矩,赌魏师妹钓宝不中的,压左边。”

魏霜灵从战利品中挑出件自己用不上的扔到右边圆圈。

其余弟子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加入赌局,只是这次大家没有豪赌两三件法宝。

江夜来看着赌局上的法宝,左边圆圈里足有二十件法宝,右边圆圈只有魏霜灵丢了一件。

“魏师姐到底多倒霉啊,所有人都认为她会输?”江夜来暗暗感慨。

赵无忌:“赌局已定,魏师妹,请开始吧。”

众人将目光投向江夜来,大家知道,魏霜灵肯定是要江夜来帮忙钓宝。

魏霜灵冲着江夜来点点头。

江夜来深吸一口气,手提着软甲走到洞口。

洞口黑乎乎一片,深不见底,不知通向哪里。

右手一挥,软甲抛出一条抛物线,坠入吞金洞。

然则这一次,江夜来心中猛然悸动,在他抛出软甲的瞬间,吞金洞仿佛活过来,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凝聚心头,刺激得他汗毛炸立。

“是什么?!”

江夜来连连后退,心悸不已。

身体里的灵气加速流转,竟然溢出体外,朝着吞金洞里飘去。

“不好!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灵气在消散?”

江夜来惊讶万分,顷刻间,体内灵气竟然跑光了!

他脚下一软,身体踉跄两步,勉强站定。

“江师弟!”魏霜灵赶紧上前扶着他,“你怎么了?”

江夜来:“你没感觉到吗?”

魏霜灵:“什么?我只看到你突然虚弱……你没事吧?会不会,是我给你带来了霉运……”

她有些不确定,有些自责。

江夜来摇头:“不是,我只是身体太弱,刚刚担心赌输,心里有些紧张,没关系的。”

他心中却暗想:看来刚刚我体内灵气散逸,他们都没感觉。是了,天地间充满灵气,他们又没有刻意感知,很难发觉。只是为何吞金洞会主动吞噬我灵气,难道是归墟大法的影响?

“我以后还是少来为妙!”江夜来暗道,“这吞金洞本身玄奇,以后万一将我吞进去,那可算是死无葬身之地!”

便在这时,吞金洞里,起了嗡嗡声,好似蜂群在飞舞。

地面轻轻震颤。

“这是什么声音!?”赵无忌脸色一变,后退两步,将飞行法宝拿在手中。

“不会真是邪宝出来吧?”

“大家小心!”

徐进皱着眉头:“我怎么听着,像是许多法宝在飞行?”

“咦,徐师兄这么一说,倒是很像啊……只是这得多少法宝呀!”

“不会吧,我曾有幸看见吞金洞喷薄法宝,虽说都是低级法宝,也有上百之数,却没有这般威势!”

说话间,那嗡嗡声蓦地消失。

随后,咻的一声,一件法宝从洞中激射而出。

正是江夜来丢进去的软甲!

“法宝!”魏霜灵大喜,伸手隔空一捞,将软甲收到储物囊里。

紧接着,连续数声轻啸,从吞金洞里飞出十来件法宝。

“摄魂铃!”

“金莽腰带!”

“蚕足丝!”

“峨眉刺!”

“蒋大志的迷魂烟!”

每飞出一件法宝,魏霜灵都能叫出名字。

“哈哈哈,这都是我前度投入的法宝,哈哈哈,回来啦,我的法宝都回来啦!”

她欢笑着在空中飞舞,迅速将法宝收起。

十四件法宝收完,魏霜灵喜滋滋的,她满脸笑容,眼睛弯成小月亮。

“看样子,又是我赢了!”魏霜灵对着赵无忌抱拳,“多谢赵师兄,多谢各位师兄弟啦!”

赵无忌嘴角抽搐,黑着脸一言不发。

“大爆发!吞金洞很久没有喷薄数十件法宝了!”有人难以相信。

“不是说好了是扫把星,霉运当头的么,怎么运气这般好?!”有人小声嘀咕。

魏霜灵耳力超好,听见有人说她扫把星,立刻跳起来。

“谁还敢说我是扫把星!哼,本姑娘现在时来运转,日后鸿运当头!”

说着,也不细看地上的法宝,直接扒拉一半收入储物囊。

“江师弟,这次你立了大功,诺,这些法宝,咱们一人一半!”

江夜来:“呃,这就算了,我……”

“收着!”魏霜灵瞪眼。

“好吧。”

江夜来将法宝收入储物囊,回头再看吞金洞。

刚才那种感觉过于奇妙,吞金洞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会吞吐法宝,又为什么要吞噬他的灵气呢?

种种疑惑,他却并不想追寻答案,现在他只觉得吞金洞危险。

“魏师姐,我觉得吞金洞不会吐法宝了,咱们不能再赌,还是回去吧。”他担心魏霜灵起了赌性,提前劝道。

魏霜灵偏头思考一下:“行,听你的!”

金钗变大,魏霜灵带着江夜来跳上去。

“且慢!”

赵无忌叫道。

众人都吃了一惊,看赵无忌咬紧后槽牙的模样,明显心有不甘。

“难道赵师兄要反悔?”有人暗想。

“他是要反悔不认账,还是说,想要另找麻烦?”

“若他要明抢,我是该远离看戏,还是帮助魏霜灵?”

一时间,众人心思纷杂。

魏霜灵转过身来,暗暗将双手红色护腕靠在一起:“怎么,你还不服气?不过今天我不赌了!”

赵无忌讷讷然:“呃,我并非想要再赌,只是这位……”

魏霜灵:“江师弟!”

赵无忌:“哈,江师弟,抱歉抱歉,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江师弟,能否将我输的那件蜃楼珠还给我……我愿意出价赎回。”

众人:“……”

魏霜灵松了一口气:“我还当你要将法宝抢回去呢……江师弟,你愿还就还吧。”

江夜来看着对方,忽的笑了:“作价卖给你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条件?”赵无忌脸色难看起来。

“嗯。”江夜来点头,“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叫魏师姐是扫把星,也不许说她霉运当头。”

就这?

赵无忌连声答应。

不止他没想到,连魏霜灵都没有想到,江夜来会提这个条件。

魏霜灵看着江夜来认真的神色,心中忽然觉得暖暖的。

第24章 修炼吐纳法

回到猿王峰时,已经月至中天。

“半月后,我来找你!”魏霜灵轻语,她拍了拍江夜来肩膀,“再会,江师弟!”

月亮是一张巨大背景图,金钗载着少女的倩影划过。

“哼,臭小子,毛都没长齐,也学旁人谈情说爱么!”

一声冷哼,聂人屠那粗野的嗓音传来。

江夜来暗叫不好,转过身来:“师傅安好!”

聂人屠一副疲惫之色,脸上却不见真生气。

“说罢,你是怎么跟秀女峰的魏丫头走到一起的?”

江夜来这才知道,原来魏霜灵是秀女峰的人。

“师傅没有问邵虎吗……”

“我问你,你回答便是,管我问没问谁!”

“哦。”

江夜来将两人怎么认识,在杏芳斋吃了什么,又去吞金洞大赢一场的事儿明明白白讲了一遍,只是没说自己对吞金洞独特的感应。

“唔,魏丫头霉运当头,和她亲近的莫不倒霉,你却不受影响,真是奇怪!”聂人屠双手抱胸,皱眉打量江夜来,“莫非你当真命格硬朗……乖徒儿,你可知自己生辰八字?”

江夜来听见他叫自己“乖徒儿”,心想这回算是不用挨骂啦。

“不知。哪里有孤儿知道自己生辰的?”他轻声说。

“那倒也是。来,给为师看看,你今天都赢了什么宝贝?”

江夜来把储物囊倒转过来,只听叮叮当一阵响,约莫七八件法宝跌落在地,夹杂着数枚灵石。

“嗯,灵石倒是不错,但这法宝就勉勉强强,都是些不入流的货,没什么好稀罕的。”

“吞金洞也没有吐出过厉害法宝,而且许多法宝根本不知道用途,除了提取材料也没多大用。以后你别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回头师傅请人给你做件厉害的法宝。”

聂人屠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儿,便让江夜来将东西收起来。

“最近门中事务繁多,我也没有空闲教导你,基础心法你记得如何?”

“倒背如流。”江夜来也不谦虚。

“嗯,那就好。今天为师教你吞吸吐纳之法,这个比较简单。学会了后,你就能时时吸收天地灵气。到时候,我再教你炼化灵气成灵力之法,来,你且盘腿坐下。”

江夜来依言而动。

山崖,月夜。

师徒俩潜心教授学习,竟不知时间流逝。

待得江夜来终于学会吐纳法,天际已然泛白。

“唔,吐纳之法,你已学会。记住,这是最基本,亦是最重要的修行。”

聂人屠神色郑重:“从现在开始,你要不断修炼体悟,当你练习到每次呼吸都吞吐灵气,才算合格!”

“这么难!”江夜雨神色严肃,“那岂不是要像平常呼吸空气一样?”

“不错,修行之人,吞吐灵气,便和常人呼吸一般,才是真正入门!”聂人屠语重心长,“乖徒儿,你灵根卓越,每次呼吸,便能比旁人多吸收灵气,你想想,日积月累,你比别人多吸收多少?”

“天下修士,若要分个高下,无非是体内灵力多少,掌握技艺是否精妙。你天赋出众,已经是胜了半筹,因此要更加努力,才不算辜负上天恩赐!”

他说得极为认真严肃。

江夜来心中惭愧,几次想要将自己并非天才的事告诉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聂人屠也累了:“现在与你说这个还早,为师去洗把脸,回头还要出门一趟,你安心修炼,今日就别出去胡闹了!”

“是!”

江夜来目送他离去,那背影宽阔,略显疲惫。

太阳渐渐升起,一夜未眠,江夜来却很精神。他去探望云松,细细问了问云松和江安相遇的事儿,最终确定,江安是故意去找云松。

“如此说来,他有备而来。”江夜来有些失望,“看来想要绑架江平威胁他,是不太可能,甚至徐婶儿也必然被他藏起来。”

“不管,反正我已托魏霜灵师姐帮我打听,一切等魏师姐回消息吧。”

别了云松,他在自己院子里安心修炼吐纳之法。

在拥有归墟大法这种奇妙功法后,稳定心神,按部就班地修炼普通心法,需要极大毅力。

可江夜来就是这般做了。

自从拜师猿王峰,他就强迫自己归墟大法遗忘,权当没听说过。

“这门功法简直逆天,若是传出,自己恐怕死一百回都不够。”他一直告诫自己。

越是了解修行界,他越是不敢暴露归墟大法的存在。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以后,若非绝对安全的环境,我不能使用归墟大法,也不能练习归墟大法……还好这功法也不需要怎么练习……”

江夜来暗自庆幸,归墟大法本身已化成烙印刻于心底,他现在就差实践,倒是没有遗忘的风险。

“怎么我现在秘密越来越多了?”

想到归墟大法,江夜来有些郁闷。

归墟大法自然是他最大的秘密,之后是杀死守护者甘志同,之后是被掉包成“天才”。总而言之,自己似乎渐渐不能对身边的人说真心话。

“呼……”

江夜来轻叹:“或许这就是变强的代价吧。”

“我应当感激江安,他让我知道,弱者没有秘密。当初他仅凭我一个心跳加快,就认定我有嫌疑……若是更厉害的修士,岂不是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唯有变强,才能有尊严地活着!”

江夜来深吸一口气,停止修炼。

“变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天生并无灵根,根基弱小,这时想要快速变强,还得依靠外力。”

按照平日了解,修行者战斗力由三方面组成。

灵力、法宝、技巧。

灵力质量和总量更高的,当然拥有巨大优势,这也是为何高境界修士碾压低境界修士的原因。

“技巧和我没啥关系……我看看最近收获的法宝,有没有能用的。”

他将储物囊倒过来,对之前在吞金洞收获的法宝一一挑选。

拣选半天,这些法宝要不就是需要以灵力催动,要不就是质量太差,没有合适的。

反而是吞金洞吐出的黑色棍子,最为神秘,令江夜来大感兴趣。

双手捧着黑色棍子,江夜来自言自语:“这东西说是法宝,却不知有什么用处呢,算了,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你……丑棍!”

“嘿嘿嘿,哈哈!”丑棍这种毫无美感的名字把他自己都逗笑了。

黑色棍子轻轻颤动,似乎在表示不满。

“哟,不喜欢呀,那我再……”

江夜来愣住了。

我是谁?

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我手中的棍子,自己动了?!

第25章 灵宝名地煞

江夜来愣愣看着手中的棍子,它震动着。

震、震动棒?

画风突然不对啊!

“法宝成精啦!”

刷!

江夜来将黑色棍子扔出。

浑身木疙瘩的棍子在空中旋转几圈,缓缓飞回来,悬停在江夜来面前。

棍子一端靠着江夜来肩膀轻蹭。

江夜来目瞪口呆,这是在撒娇吗?

“你……能听懂我说话?”江夜来声音发颤,试探着问。

果然,黑色木棍一端轻轻点动,仿佛在点头。

江夜来惊得合不拢嘴,突然,脑海中关于法宝的信息涌现,宛如惊雷劈开混沌。

“你是灵宝!”

江夜来想起来,法宝有高下之分,其中,最特别的一种法宝,拥有灵性,仿佛成精,修士们称之为灵宝。

当然,灵宝的形成至今无人能解,有人说越高阶的法宝成为灵宝的可能越大,却无从验证。

黑色棍子再次点头。

“灵宝!”

江夜来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第一件法宝,竟然是灵宝。

整个霸刀门都没有灵宝!

他眼神火热,轻声道:“那你有什么本事啊?”

黑色棍子偏着头想了想,突然砸在地上。

山石被轻易砸碎。

“呃,能砸人?”江夜来想,平常棍子也行,“我问的是,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比如会喷火什么的。”

黑色棍子顿在空中,片刻之后,它朝着地上的其他法宝砸去。

当!

一把宝刀被砸成两截。

当!

一副铁甲被砸废。

当!

一块陨铁被砸扁。

黑色棍子还要再砸,江夜来却心疼得不得了。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江夜来连忙制止,“我懂,你是说,你特别硬,能砸别的法宝?”

黑色棍子缓缓点头,又在地上敲了两下,显然是很满意。

“棍子硬一点,也挺不错,至少以后打斗,不怕法宝不如人……就是不知道有多硬,这个日后再看。”

江夜来摸着下巴:“那你还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没?”

黑色棍子摇摇头。

“没了?”江夜来有些失望,“就只是硬?”

黑色棍子点头,许是觉得只够硬不太准确,它又在宝刀上砸两下,意思是自己非常硬。

江夜来轻叹。

“我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宝呢……哈?!”

面前,黑色棍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刀……

和地上那把破刀一模一样,只是通体墨黑。

“你、你还会改变形态?!”

黑刀点点头。

江夜来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刀身:“那你到底什么材质,木头?”

黑刀摇头。

“石头?”

摇头。

“铁?”

黑刀点头,然后又摇头。

“都不是么……非金非石非木,这可是奇了。不管怎么说,你以后就是我的法宝啦,厉害的法宝都有名字,我也给你起个名。”

黑刀连连点头,似乎很兴奋。

江夜来:“传闻天地间有天罡地煞,天罡如神,地煞如魔,都有种种变化。你丑陋如魔,又能变化,不如就叫你‘地煞’吧。”

黑刀原地翻个跟斗,左右晃动几下,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江夜来想了想,又说:“不过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可不能表现出灵性,懂么?”

他以前听说书人讲故事,总是会说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财不露白”之类,知道自己现在弱小,更应当低调。

“让别人知道你是灵宝,便将你抢走!”

地煞刀点点头,飞到江夜来手中,再不动弹,竟当真一副普通刀的样子。

“真乖!”

江夜来心里欢喜,用手摩挲刀身,只觉这地煞刀分外顺眼。

“呃,你能变回去吗?旁人知道我得了根棍子,若你突然变成刀,怕要惹人怀疑。等日后我学了刀法,再装模作样去炼器房几趟,你再变成刀。”

地煞刀缓缓变化,又变成地煞棍。

“好宝贝!”

江夜来乍然得到灵宝,又已经修炼一夜,此时哪里还坐得住。

“去看看你有多硬!”

江夜来低声自语,将地煞棍放入储物袋。

“咦,公子要出门么?”邵虎现在负责伺候他,见他出门,赶紧迎上来。

江夜来:“唔,出门……先不急,我问你,咱们霸刀门,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随意练习,又不影响他人的?”

邵虎:“公子要练习法术?若是普通练习,咱们猿王峰就可以。”

他心中疑惑:“也没见老爷教过公子法术啊。”

江夜来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新得了几件法宝,想要找个地方试验威力,摸清法宝用处。”

“啊,是这样。”邵虎恍然,“那公子可以去实务街的百宝司,那里有高人善于鉴别法宝,他们见多识广,或许能够知道法宝的来历用途。”

百宝司么……

江夜来知道这地方,可地煞棍是灵宝,他掩藏都来不及,怎么敢轻易交给别人检查?

只是话说到这里,突然说不去,反倒惹人怀疑。

“那行,你带我去吧。”

“是。”

邵虎从储物囊里取出黄纸鹤,灌注灵力同时轻轻一抛,纸鹤变大,立在地上。

江夜来露出羡慕的眼神。

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自己的飞行法宝?

他登上纸鹤,两人降在实务街。

“公子自去检查即可,邵虎在外面等候。”邵虎指着前方的百宝司,并不打算陪同。

他是懂事的,路上江夜来没有提法宝的事儿,他便知道江夜来并不想公开自己有那些法宝,此时当然要避嫌。

江夜来见他不跟随自己,初时还诧异,随后就明白了。

“修行界里,处处都是学问!”

江夜来感慨,即便是一个仆人,也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他进了百宝司,将储物袋里几件法宝取出。

“请帮我鉴定法宝。”

负责接待的弟子收取鉴定费后,将法宝收起送到后堂,过了一会儿,有人用托盘将法宝送出来,在托盘上,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各法宝的用途和来历。

“明月萧,仿品,能增幅曲音,刻有迷惑法阵,以灵力激活后,能惑人心神,善于以一敌多。缺点是操作极难,要求使用者精通音律,且迷惑法阵不分敌我,易破坏己方阵型。威力有限,视使用者功力而定。”

“玄武盾,仿品,有破损。坚不可摧的防御法宝,但目前只能承受筑基六层修士全力一击。”

“……”

数件法宝信息一一列出。

江夜来十分满意,但心神仍惦记着地煞棍,便也不多看,收了法宝问道:“这位师兄,我想试验法宝威力,不知该去何处?”

那弟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即可。”

江夜来:“……”

对方眼神如看智障,令江夜来哭笑不得。

“是了,霸刀门有专门鉴定法宝的地方已足够,不需要什么地方专门测试法宝威力。”他讪笑两声,赶紧告辞。

想要试验地煞棍到底多硬的计划落空,却顺便鉴定了其他法宝。

晚上聂人屠回来,知道江夜来又出去闲逛,训了他一顿。

江夜来看见,聂人屠脸色越发疲惫。

但最近并没有霸刀门和其他门派争斗的消息,江夜来只当聂人屠忙于门中事务,也没多想。

他天天练功,无人时则练习御使地煞棍,日子倒也潇洒。

第26章 你好大的胆

过得几天,云松恢复,回到江夜来身边伺候。

江夜来每天练习吐纳法,却不得要领。

“云松,这吐纳法到底该怎么练,为何我吸收灵气时总是容易中断?”

云松先前一直贴身服侍聂人屠,在猿王峰算是管家的角色。

聂人屠曾说过,云松虽然实力不算高强,根基却很牢固,修行上若有不懂,可以令云松释疑。

因此,江夜来一直尊重云松,从来不当他是仆从。

云松:“公子需要静心。”

“静心?”

云松点头:“不错。有句话,云松不知当不当讲。”

江夜来:“你说就是,难道还怕我怪你?”

云松:“那我就直说……云松陪伴二公子修行有些时日了,二公子勤奋是有的,旁人练习吐纳法,往往三个时辰便头晕,再难坚持,二公子却能咬牙坚持,其中辛苦,云松能够体会,也十分佩服。”

“可是,二公子在修炼上,却有些急于求成。”

江夜来若有所思:“我看上去很着急吗?”

云松点点头:“前度二公子找我询问江安,云松便留意了这人……云松无意探究二公子的过去,却也听说,二公子和江安的过节。二公子,是急着要找江安报仇吗?”

江夜来脸色微红,心想自己在江家村受辱,怕是云松也知道了。

被江安肆意摆弄,胯下之辱,装疯卖傻……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我曾经,确实在他身上吃了苦头。”

云松轻叹一声:“二公子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云松是极钦佩的。但二公子,报仇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江安那人,我听说是八方剑派的天才,他年纪不大,却已达筑基五层,修行速度在各门派中也算极快。”

“若只是修行天才,也还好办……江安很会为人处世,八方剑派年青一代分为两派,他果断站队刘牧云,很受赏识,得到很多资源。这种人,是很难对付的。”

“二公子修炼时间晚一截,在门中又无甚助力,想要对付他,很难。”

江夜来点点头:“是啊,我也这样想。他本来就比我厉害,我想要打败他,当然要更加努力才对……难道这算是心急?”

云松:“算的。二公子着急报仇没问题,问题是,在修行上,不能着急。”

江夜来沉默片刻,问道:“那徐婶儿的事,你也该知道吧?”

云松默然。

江夜来:“徐婶儿是江家村中,对我最好的人。我小时候,养父母死亡,徐婶儿最照顾我。后来我被江安兄弟欺负,重病在床,也多亏徐婶儿照顾才活下来……大恩还没有报答,徐婶儿却因为我受到牵连……”

“徐婶儿若是因我而死,我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心中苦闷内疚,声音也哽咽了。

“我着急……江安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强,但对我来说,却是大敌。他已经筑基五层,我却连吐纳法都还用不好。”

“再有不到两个月,江安回返,我如果不能打败他,徐婶儿会死。”

这回轮到云松沉默。

良久,云松喟然长叹。

“一入修行深似海,断情绝欲得正道!”

“二公子,你可知为何我要亲手弑母?我救不了她……若不动手,这霸刀门,便再无我立锥之地。”

若不杀母,无法立足?

江夜来悚然一惊。

“为何?”

云松神情苦涩,正要回答。

恰此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二公子,在吗?老爷有事寻你。”是邵虎的声音。

云松脸色大变,低声说:“日后再与二公子细说。”

两人出门,江夜来到猿王洞里拜见师傅聂人屠。

“来了,坐吧。”

聂人屠神色疲倦,但看到江夜来还是很开心。

江夜来站着:“徒儿才练完吐纳法,坐久了,站着就好。”

“今日叫你来,是告诉你,后天我霸刀门会有一战,你到时候跟着我,出去见见世面。”

“战斗?!”江夜来有些惊讶。

聂人屠皱眉:“怎么,你害怕?”

江夜来:“有师傅在,倒是不怕。只是没想到而已,师傅,是为了前次狂狮门占领本门领地的事儿吗?”

聂人屠颔首。

“不错,正是为此。狂狮门近年来咄咄逼人,我早瞧那帮人不顺眼,这几天忙的也是这件事,乖徒儿,这两天好好准备,看为师如何大杀四方,嘿嘿!”

他挥手做劈砍状,很是兴奋。

江夜来:“……”

聂人屠:“怎么了?”

江夜来:“我在想我该准备什么……”

聂人屠:“呃……你看着就好。”

“是,师傅。”江夜来想了想,“师傅,师兄也会去吗?”

“当然,你师兄是年轻一辈翘楚,自然要去立个榜样。对了,你这些天练习吐纳之法,可有进步?”

江夜来:“静心时尚能顺利吐纳灵气,但想要如呼吸般自然,却还是不行。”

聂人屠哈哈一笑:“你才修炼几日!吐纳灵气如呼吸,可是水磨工夫!徒儿啊,我听说,你有件事,一直瞒着为师!”

江夜来悚然,抬头看时,只见聂人屠似笑非笑,甚是骇人。

“不好,难道是徐师叔将掉包之事告诉了师傅?”

江夜来心中紧张万分,他心里清楚,别看聂人屠现在天天“乖徒儿”叫个不停,一旦发现自己是假冒的天才,必定大怒。

聂人屠脾气不好,在霸刀门也是罕见,他一生气,自己只怕小命不保!

“怎么,你不敢说吗?!”聂人屠放慢声音,身体前倾,紧盯江夜来。

“我……弟子知罪,请师傅责罚!”

江夜来头上冒着冷汗,心里反而轻松许多。

聂人屠平日里对他悉心照顾,尽心指导,他都铭记在心。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愧疚。

现在,既然一切都穿帮,那就老老实实认错吧。

只看聂人屠生气到何种地步,若是他想杀自己泄愤,那便只好用符纸,请徐师叔帮忙。

就是不知道徐师叔能不能赶到。

符纸贴身放着,江夜来随时准备激发符纸。

“哼!”

聂人屠猛地一拍桌子。

“你好大胆子!”

“我从你来到猿王峰便说过,只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你无父无母,为师和你师兄韩烈,就是你家人。你怎能如此瞒我!”

江夜来心里越发惭愧:“弟子知错,请师傅责罚。”

聂人屠:“罚!当然要罚!为师便罚你,明日起练习霸刀,争取早日筑基,亲手杀江安!”

呃。

江夜来抬头,满脸不解。

聂人屠:“看什么看,真要为师用鞭子抽你吗?哼,你和江安的仇怨,我已知晓!”

“虽然你被人欺负很惨,不像个男人,但那是以前!你既拜我为师,且记住,日后可不许向任何人低头!有人欺辱你,便提刀砍他!你砍不过的,为师帮你砍!”

江夜来暗自松一口气:“原来师傅说的是这件事……”

心神放松,说话就有些没过脑子,他下意识问道:“那师傅也砍不过呢?”

聂人屠:“……”

聂人屠瞪着双豹眼,突然大骂:“为师砍不过,还有咱们霸刀门!奶奶的,其他人可不像我这么护短,你要是惹上为师也砍不过的敌人,还是尽早跑路吧,免得为师给你偿命。”

江夜来噗地笑了:“多谢师傅!”

“谢什么谢!”聂人屠虎着脸,“按规矩,为师可不能插手小辈争斗,你那个什么徐婶儿被绑架,还得你自己去救,不过,为师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和江安斗一斗!”

第27章 一个小角色

八方剑派,冷风垭。

两座高山如屏障,高耸千丈,挡住山巅凛冽狂风。

狂风无路走,尽数涌向两山间垭口。

剧烈的狂风里,草木不生,山石不存,只留一片光溜溜的大地。

风声呜咽,垭口平地中央,一个少年静坐。

他衣衫单薄,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微微颤抖。

这般狂暴飓风,能飞沙走石,却不曾将少年看似单薄的身体吹走。

正是江安。

江安紧闭双眼,身体周围有气流涌动,能抵挡狂风。

这是灵力屏障。

以灵力相抗天灾,在普通人眼中,简直是神迹,但只有江安自己知道,这有多辛苦。

呼……

他缓缓吐气,口中气息化成一条白雾,凝练如剑,离体三尺才被狂风吹散。

剑状白雾持续约有半刻钟,戛然而止。

吸……

他缓缓吸气,腹部鼓动。这口气吸得极久,也是半刻钟。

吸气同时他身体里有巨大的声响发出,初时如同九天瀑布下坠,发出雷鸣震动,随后如大江大河奔涌,澎湃无止,再化为小溪汩汩,最后变作春雨淅沥,竟透出无尽生机。

一个呼吸,就是一刻钟!

随着不断吸气,他身体颤抖变得轻微,似乎吸气时得到的灵气,给他带来力量。

这时,从垭口下方,飞上来一个身影,人还未到,声音已顺着狂风传来。

“江师兄,你的吐纳法越发精进啦!”

声音宛如出谷黄莺,清脆中带着三分天真,七分娇憨。

坐在地上的江安睁开眼,憨厚朴实的脸上,露出笑容。

“声音在此等狂风中凝聚不散,钟师妹也有精进。”

这名钟姓少女,名叫钟宁宁,和江安是同门师兄妹。

钟宁宁得了师兄夸奖,脸上甚是得意。

“这算什么,你看!”

话音未落,她忽地跳起,任凭狂风裹挟,将她身体吹向前方。

垭口之后,是一处悬崖,其下有峡谷深不可测,她竟然毫不畏惧。

眼看着飘到江安头顶,她身体一缩,手中多出一条长鞭。

噼啪!

长鞭绷得笔直,指向江安,鞭梢快打到江安时,钟宁宁手腕抖动,鞭子化刚为柔,在江安身上缠绕。

江安坐着不动,脸上却微微有些惊讶。

钟宁宁以江安为支点,用力一扯,整个人便落在江安身旁。

“师兄,我这手刚柔并济怎么样?”

狂风吹拂,少女的声音如此清脆悦耳。

“确实厉害。我前次还在想,怎么你不来给我送饭,原来是闭关参悟刚柔并济之法。看来你收获很大。”

钟宁宁吐吐舌头,脸上露出些抱歉神色。

“师兄别怨我,我闭关前,还不知道师兄你闯了祸……这不是一出关,就来给你送好吃的吗?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还有竹笋鸡……”

她将手里餐盒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饭菜。

“都是你爱吃的,快些吃,我怕饭菜放凉,一路上用灵力加热呢!不过这里也太冷了,你得趁热赶紧吃。”

“多谢师妹。”

江安也不客气,狼吞虎咽。

吃过饭,江安说道:“上次小师弟给我送饭,说是狂狮门占了霸刀门的村子,你知道吗?”

钟宁宁:“听说啦。嘁,霸刀门趁着我们和狂狮门争斗,掠夺我们领地上的人口,却不曾料到,狂狮门来了个出其不意,嘿嘿,他们这可是活该!”

江安:“两门最近没有动静吗?”

钟宁宁收捡餐盒:“动静?没有呀,狂狮门近年来气势汹汹,估计霸刀门想要退让一步,打落牙往肚里吞……哦,对了,听说师兄你在打听一个人,是霸刀门的人么?”

江安身体一顿,脑海中蓦地想起来江夜来的脸。

奇怪的是,江夜来冲自己示威的样子他并不在意,反而是江夜来装疯卖傻,天天嚷着要吃大猪蹄子的模样非常深刻。

“唔,没什么,一个小角色而已。”

钟宁宁翘着嘴:“师兄不老实哦,我可没见你对什么小角色上心过。”

江安露出憨厚笑容:“真的,就是一个小角色,有点小聪明,我前次大意,被他骗过,心里有些耿耿而已。”

“咦!”

钟宁宁一脸不信:“师兄稳健老沉,这人竟能骗过你么,唔,那可算不得小角色啦!何况能让师兄你关注,想必也很难缠吧……既然要依靠小聪明欺骗师兄,想来修为是不太好,下次咱们见了他,直接轰杀!”

江安正色道:“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我上次就是太大意,总觉得他掀不起风浪,没想到被欺骗。这次我打听他,便是要找机会彻底将他碾死。”

钟宁宁眼珠子转了转:“那我提前祝师兄手刃卑鄙小人,嘻嘻!”

两人正说着话,山下又有一人上到平台。

“咦,钟师姐出关啦?看来我来晚了呢!”

钟宁宁娇笑着挥手:“啊呀,小师弟你这趟可是白跑,我给师兄带了好多好吃的,他才吃光,你手里的饭菜,只好自己吃咯!”

来者是两人的小师弟归龙亭,江安笑着同他打个招呼。

归龙亭为对抗狂风,斜着身体缓缓走近。

“虽然师兄已得了好吃的,但我这趟却不算白来呢!”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筒。

“师兄,你要的信息,都在这里。”

江安点头:“辛苦你啦,小师弟。”

他打开竹筒,取出一张纸来。上面首先是一张人脸画像。

江夜来。

“这就是那卑鄙小人吗?”钟宁宁偏着头凑近看,“看起来倒是正派灵动,原来是个伪君子呐!”

江安点点头,笑道:“修行界里,骗人和被人骗是常有的,他能从我手里逃脱,也是本事,算不得伪君子。”

“那就是真小人!”钟宁宁轻哼一声。

江安知道她维护自己,也不多说,向下看去,待看到“灵根卓越,入霸刀门,拜烈焰刀聂人屠为师”一句,脸色蓦地阴沉。

“聂人屠,哼,原来是他!”钟宁宁也看到这一句,“前次便是他徒弟韩烈伤了师兄,下次师父康复,我一定求师傅好好教训他们师徒!”

江安面无表情,细细将信息看过,把手里纸张折好,放入怀中。

“无妨,我已做好了部署,待我下山,自有百种手段对付他!”

第28章 偷袭、偷吸

凌晨,幽暗树林中。

江夜来努力运用吐纳之法调整呼吸,手心却已出汗。

在他身旁,聂人屠盘坐于树枝上。

“静气凝神,紧张什么!”聂人屠开口,声音凝聚成线,传入江夜来耳朵里,旁人却听不见。

江夜来转头,正见师傅鼓励的眼神。

“这便是伏击了,却不知此地到底是何处,伏击对象又是谁?”

江夜来暗暗揣摩。

前日,聂人屠要他准备,说是带他观战,他一直很期待。今天深夜,聂人屠便带着他早早藏于树林里。

树林遮天蔽日,少有月光透过树叶间隙。

昏暗光线里,他只能勉强看清身边的聂人屠,至于一同到来的其他门人藏在何处,却是看不见。

蓦地,聂人屠站起来。

“来了!”

聂人屠一把抓住江夜来,两人飞到树梢上。

江夜来极目远眺,只见遥远的西方,有数只宝船凌空飞渡,正缓缓朝这边飘来。

那些包船被柔和光芒包裹,显得极为梦幻。

江夜来知道,那柔和光芒是阵法上灵力流转形成,一般的宝船,都有防御法阵。

环顾四周,一个个黑影立在树梢上,遥遥眺望即将到来的宝船队伍。

“这就是霸刀门的精锐!”

江夜来心跳加快,暗想:“那些包船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出动精锐伏击?”

聂人屠感受到他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目光凝视宝船。

宝船队伍看似缓慢,实则飞快,片刻,就飘临众人上空。

双方相隔并不远,江夜来甚至能看清宝船上狂狮门的印记。

一个巨大的,咆哮着的狮子头。

树梢上的黑影一个个低伏腰肢,蓄势待发。

“上!”不知是谁低喝一声。

“倏!倏倏!”

黑影们向上跳跃,发出了急促而低沉的破空声。

而树林上方,还有数人未动,他们几人一组,共同激发灵力,灵力激荡后融合,形成一道特别的光束,光束拔地而起,笔直地冲向最近的宝船。

“合击之阵!”

江夜来认得,这是霸刀门的合击之法,威力巨大,主要用于攻破敌人防御法阵。

光束轰在宝船防御法阵上,宝船轻轻摇晃,防御法阵光芒摇曳,有的甚至直接破碎。

“敌袭!”

宝船喧闹起来。

“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那是宝船上的人在示警。

“咱们走!”

江夜来正看得起劲,聂人屠抓着他,猛然跃起,飞向最近的宝船。

待两人落在甲板上,宝船上已经厮杀起来,身着黑衣的霸刀门人和仓促应战的狂狮门人战成一团,地上已经有数具尸体,都是仓促间被杀死的狂狮门人。

“乖徒儿,为师且让你看看什么叫烈焰刀!”

聂人屠狞笑,右手一抖,一柄长约半丈的火红色大刀出现。

“在这儿看着!”

聂人屠猛地跃起,双手持刀高举至身后,然后用力朝前劈下。

那火红色大刀瞬间有烈焰升腾,在劈落过程中,竟以灵力幻化出一把数丈长的大刀。

“轰!”

木块飞溅,三层宝船直接被劈开两层,一条裂缝从聂人屠脚下直直延伸到船尾,熊熊火焰从裂缝中升起。

江夜来目瞪口呆。

“这便是烈焰刀的威力?”

这时,从船舱里跳出个人来,还没待江夜来看清,那人便杀到聂人屠面前。

“霸刀门!你们是想全面开战吗?!”

那人咬牙切齿,爆吼如雷,竟盖过了兵器交锋的声音。

“嘿,癞皮狗,早知你在船里!”

聂人屠不慌不忙,同他战成一团。

双方气势如龙,快打快攻,虽然一边打一边说话,对于江夜来,却只能看见隐约的两个黑影,以及黑影间不断绽放的火花。

气流激荡,江夜来悄悄蹲在船头,心中既害怕,又兴奋。

“这师傅……”江夜来有些哭笑不得,“未免也太自信,说好了带我观战,长长见识,自己却同别人捉对厮杀!”

他尽量将身体藏在阴影里,担心自己为狂狮门的人发现。

到处都是呼喊厮杀的声音,到处都是法术轰击,刀剑交鸣的声音。

宝船仍在前行,却四处冒着黑烟,摇摇欲坠,显然是濒临破碎。

聂人屠越战越狂暴,刀气纵横,好几次都贴着江夜来擦过,把江夜来吓个半死。

“早知道不来了!”

江夜来很后悔,这师傅太不靠谱,搞不好杀得兴起,都忘了自己还在船头。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地煞棍,短棍在手,还不能心安,又拍了拍身上的软甲。

“金光甲啊金光甲,这次可就靠你了!”

金光甲是聂人屠送的,说是能抵挡筑基七层修士全力一击,不过,江夜来觉得这条宝船上唯一超过筑基七层的修士,恐怕就是聂人屠和那个“癞皮狗”了。

“要是我被自家师傅的刀气杀死,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夜来哭笑不得,又将身体缩了缩,蓦地,咚的一声,一个狂狮门弟子被轰落在他身前。

“杀!”

那名狂狮门弟子抬头就见到江夜来,他爆吼一声,手中铁剑扬起。

江夜来顺手就是一棍。

乒!

铁剑断成两截,连带着那名狂狮门弟子也被砸死。

呃……

江夜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地煞棍。

这么硬?

地煞棍微微震动,似乎很得意。

“好宝贝,真厉害!”

江夜来低声夸赞一句,目光落在尸体上,左右无人,他心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战斗持续了一刻钟,聂人屠早就和那个“癞皮狗”转移战场,他们从船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树林里。

宝船燃烧起熊熊烈火,在清理了船上的狂狮门人后,身着黑衣的霸刀门弟子跳向其他宝船。

“杀人放火……”

江夜来深吸一口气,将那狂狮门弟子拖到身边。

再次确认身边无人,他悄悄将手放在那人腹部。

归墟大法运转,一股隐晦而强劲的吸力出现在掌心。

灵力从狂狮门弟子身上泄漏,化成一条小河,流向江夜来手掌。

江夜来大喜过望。

“果然,人之初死,体内灵力还未散去!这地上许多尸体,我可偷偷吞噬灵力,只是需要稍加掩饰,旁人看见,也有个说法!”

他想了想,手掌离开,用地煞棍抵在那人气海处,归墟大法的吸力仍然有效。

江夜来暗暗点头:“这样便好!”

将那狂狮门弟子体内灵力吞噬完,江夜来观察一下,发现尸体并无二样,这才彻底放心。

于是,刀光剑影里,燃烧的宝船上,一个少年拿着根棍子捅来捅去。

“哎呀,你竟然没死,看我地煞棍!”

少年一边夸张地大叫,一边谨慎观察四周。

待看到聂人屠的身影奔来,他便收敛功法,假装补刀。

“乖徒儿,你干嘛呢!”

话音传入耳朵,聂人屠落下。

“我怕这些人没死,过来补一棍。”江夜来面不改色,“师傅打败那人了?”

“哼!那癞皮狗别的本事没有,遁法却是一流,被他跑了……我让你来观战,谁要你补刀,走,咱们得撤退了。”

聂人屠一把抓住江夜来,飞到空中时回身一刀劈下,宝船破碎,坠向大地。

第29章 境界大提升!

寂静夜晚,红色火焰点亮天空。

数十艘宝船燃烧着,最终肢解,投向大地。

江夜来跟在师傅聂人屠身旁,偷偷吞噬灵力带来极大的紧张刺激感,他用了一段时间才平复。

“师傅,我有疑惑。”

聂人屠似乎心情大好,哈哈笑道:“乖徒儿有啥疑惑,问就是了!”

江夜来:“我看那宝船上并没有什么物资,我们袭击狂狮门的宝船队伍,是为了什么?”

聂人屠:“嘿嘿,你可知那宝船队伍是用来干嘛的”

江夜来回忆自己在船上所见,船上除了少量狂狮门弟子,没有其他特别的存在。

没有人口。

没有矿产。

整个船队,就好像是闲着没事出来乱逛。

“弟子不知……不过,船队上有人能和师傅交手,应该是押运什么重要物资才对,而且物资应该很多,价值并不高。”

“哦?何以见得?”

江夜来:“少量的物资用储物袋就能装下,他们用宝船运输,说明物资多。咱们占领宝船后只是将其击毁,说明物资价值并非特别大……我想到了,是运粮!他们的宝船,是用来运粮的!”

数量巨大,又让霸刀门没兴趣抢夺的物资,大约就只是粮食!

聂人屠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江夜来,怔怔说不出话来。

他很确定,江夜来此前并不知道船队目的。

仅仅从这有限的信息里,就猜出来了?

这未免……

“怪物吧?”

聂人屠嘀咕一句。

“师傅说什么?”

“哈哈哈,没啥没啥,乖徒儿真聪明,他们运输的,正是粮食。呃……那你再说说,咱们为啥要袭击运粮船?”

江夜来摇头。

这次他是真不明白,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不明白的地方。

费这么大劲,袭击运粮船干嘛?

聂人屠咧着嘴笑,发出老牛一样粗糙从笑声,但他并未给江夜来解惑。

江夜来带着疑惑回到猿王峰。

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为了防止狂狮门报复,霸刀门加强了警戒,听说现在整片区域,包括山下霸刀城都许进不许出。

听云松说,师兄韩烈第二天傍晚才回来。

韩烈浑身是伤,回来后却不许旁人为他医治,一个人在闭关室里呆着。

“韩烈师兄去做什么了?”

江夜来很疑惑。

师傅原本说过,韩烈也会参加袭击,但他为什么落后一整天才回来?

“难道说,袭击并不是一场?”

江夜来隐隐约约觉得这才是答案,霸刀门兵分两路,一路袭击运粮船,另一路则是师兄韩烈所在的队伍,却不知他们做了些什么。

“算了,这种事,想不明白就不想。”

江夜来摇摇头,封闭了闭关室石门。

闭关室刻有阵法,一旦石门关闭,就算是师傅聂人屠想要难以进入,而且阵法还能隔绝外界感知。

这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呼……”

江夜来深吸一口气,脸上充满了期待。

“现在来看看,我的收获吧!”

他盘坐于地,凝神内视。

小腹下方,名为气海的穴位,数十道天地灵气流转,仿佛初生的宇宙,一片混沌,孕育无限可能。

其中,最为弱小的一道,也是目前江夜来唯一能指挥的灵气,是他自己吸收存储而来。

“真是大收获!”

江夜来罕见地露出兴奋之色。

数十道灵气,每一道都远远大于他苦修而来的灵气。

二者相比,自身灵气如蚂蚁,吞噬的灵气如大象。

“若是能将其全部炼化,为我所用,抵得上我数年苦修!”

他心念动时,归墟大法自然激发。

气海内,自身灵气像活过来一般,化作一条细小灵蛇,不断游动,蚕食其他灵气。

……

时光飞逝,转眼半月过去。

猿王峰,猿王洞。

洞府之中,江夜来盘膝而坐,他双手自然放于膝上。

吞吸吐纳,凝气于海,四肢百骸,自然流转。

蓦地,江夜来双目睁开,明亮眼睛里光芒四射。

“成了!”

一道风以他为圆心,向四面吹拂。

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气海之中,曾经数十道灵气交织,既驳杂,又混乱,但现在,它们经过炼化,彻底融为一体,浑圆如意。

“终于将吞噬的灵气彻底炼化!”

江夜来心情激荡,同时有满满的成就感。

“我修成筑基三层!”

气海内灵气充盈,可不就是筑基三层么?

一个月时光,连升三层,这种速度,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想到。

“一切都是归墟大法!”

江夜来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力,暗暗感慨:“这门功法夺天地造化,实在是逆天啊。”

他起身活动一下,发现自己的变化是全方位的。

耳朵更灵敏,能听见自身心跳如擂鼓,血液流动如江河。

视力更清晰,能看见细小尘埃缓缓下落。

全身仿佛轻松很多,有使不完的力气。

江夜来站起身来,活动四肢,一拳打在石壁上。

咔!

坚硬的石壁发出一声脆响,以拳头为中心,辐射出几条裂缝。

江夜来低头看了看毫发无伤的右拳,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普通筑基三层修士,体力会有一定增长,能硬撼石壁,却绝不可能像我这样,将石壁打出裂缝!”

他皱眉思考片刻,唯一的不同,便是归墟大法。

他回忆起自己炼化灵气的过程,炼化时,部分灵气被研磨,流入四肢百骸。

这造成了灵气的流失,起初江夜来还觉得可惜,认为炼化过程损耗颇大,如今看来,那些灵气并没有被浪费,而是用来强化身体!

“是了,这门奇功号称归墟,当然是一丝都不浪费!”

江夜来想起来,自己曾经看过妖族的一些资料,上面说,妖族除了有各种天赋技能外,往往身体格外强大。

同一个境界的妖族对上人类修士,妖族可凭借强悍身体获胜!

“金师傅他自称是鼠族,他开创的功法,当然也要注重炼体……我先前只当吞噬他人精血才能炼体,想不到灵气也行,虽然效果要差一点。”

知道灵气并未被浪费,江夜来心里踏实很多。

他像是一个守财奴,对于自己冒险得到的灵气,一丝一毫都不愿放弃。

“咕……”

肚子发出幽怨的声音,好像是埋怨他数日不曾进食。

江夜来捂着肚子,只觉胃里空虚无比。

“虽然可以依靠灵气辟谷,但还是好想大吃一顿。前次和魏霜灵师姐约好再见,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想到魏霜灵,不知怎么,脑海中竟然先想到杏芳斋的美食……

江夜来抖抖衣服,将灰尘抖开。

“那就出关吧!”

第30章 0霸刀三式

厚重石门旁,小型禁闭法阵运转。

法阵中央,是一枚碧绿色灵石。

江夜来取下灵石,法阵光芒渐渐淡化,直至消失。

石门发出“空空”声缓缓升起。

阳光从缝隙穿过,将闭关室衬托得越发幽暗。

江夜来用手遮住刺眼阳光,弯腰走出去。

云海翻腾间,旭日初升,无限辉煌。

“我回来了!”

江夜来深吸一口气,清晨凉爽的空气吸入肺里,瞬间让人精神起来。

面对如此壮阔景象,还没等他长啸一声舒展胸怀,蓦地响起来一个粗粝的声音。

“乖徒儿!”

身影迅疾,落在江夜来面前。

正是聂人屠。

“咦,你境界似乎提升了!”

聂人屠眯着眼打量江夜来,神色略有些郑重,随后化成怀疑,再变作惊讶,然后彻底转为欣喜。

江夜来看着他脸上横肉抽搐,表情变来变去,不由暗自赞叹。

“气质内敛,目光越发锐利,唔,乖徒儿,你闭关半月,竟然成为筑基修士!”

聂人屠猛地一拍江夜来肩膀,咧着嘴哈哈笑着。

“唔,不错不错,入门一个月就成为筑基修士,算得上进步神速,不亏是我烈焰刀的徒弟!”

聂人屠双手叉腰,笑时肩膀一耸一耸的,很没有威严。

多年来,他凭借强悍实力,在霸刀门地位非凡,可惜总是被几个师兄弟笑话,说是一个人厉害也没用。大家实力都差不多,但旁人都有优秀弟子继承衣钵,你却没有。

后来他收韩烈为徒,也是得意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其他老家伙们酸不溜就,又拿数量说事。

“哼,一个好徒弟不够,现在我有两个!”

这自然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儿。

江夜来哪里知道这些,只站在一旁,暗想:“我筑基时间虽然快,也不用这般高兴吧?”

“哈!乖徒儿,之前就说要传授你霸刀,眼下你筑基有成,正好将霸刀传授给你!”

江夜来一怔:“现在么?”

聂人屠闷声道:“打铁当然要趁热,你才出关,正是静极思动的好时候,学起来快!”

他右手一探,从腰间储物袋里抓出一把大刀来。

刀身宽阔,长约半丈,浑身赤红。

聂人屠轻抚刀身,目光很温柔,仿佛丈夫注视心爱的妻子。

“这把刀,名叫烈焰,年轻时候,为师就是靠着这把刀威震天下,嘿嘿……接下来,为师为你演示霸刀三式,你且看好!”

“第一式,横扫千军如卷席!”

说罢,他右手横刀胸前,左手抵住刀背,左脚猛地斜向前踏步,顺势转身,旋转中,甩开右臂,刀身蓦地暴涨,划出一个螺旋状的轨迹,猛地横劈出去。

刀气凌冽,划出一条细长白线,冲出两丈后消散。

“好厉害的刀法!”

江夜来瞪大了双眼,情不自禁握紧双拳。

他曾学过八方剑派的八方剑法,该剑法以灵动迅捷著称。可与这一招霸刀相比,种种剑招,竟然无一能抵挡!

聂人屠稍微停顿,保持着第一式最后的动作。

“接下来,顺势而为的第二式,劈风斩雨刀不停!”

他由静入动,右手持刀,刀尖自然下垂,缠头而过后,连续向前撩刀进步。

一时间,刀影重重,好像帘幕一般密不透风。

江夜来站在一旁,并未直面他,也感觉劲风扑面,几乎站立不住。

“这一刀,讲究快攻快打,手腕要灵活,脚步配合刀法,一刀一步,一步一刀,胸中一口气不散,刀光不散!”

聂人屠停下脚步,胸膛微微起伏,调整呼吸。

“传说创立此招的前辈能连劈三百六十刀,刀势如狂风骤雨,一刀胜过一刀,敌人是万万难以抵挡的!”

三百六十刀!

江夜来只觉呼吸都快停顿,眼睛里露出向往的光芒。

聂人屠回头,看见爱徒惊讶羡慕的眼神,很是满意,暗暗点头。

“为师资质愚钝,这一招倒是没有练好,目前只能连劈八十七刀。不过夜来你要记住,这一招,须得留有余力,否则你气息用尽,手上没劲,第三招就使不出来!”

“第三招?”

江夜来十分期待,前两招这般厉害,第三招会怎样?

聂人屠低喝:“看好,第三招,有死无生!”

声震如雷,聂人屠拖刀前奔,竟是一点也不设防!

“喝!”

急奔一段距离,他猛地抬手,刀身倒挂,仿佛一条血红长龙从腋下钻出,直直刺向身前。

“这是……”

江夜来只觉呼吸急促,这一招给他带来的震撼,前所未有!

“毫不设防的一招,只在敌人避无可避之时,快速出刀,拼着自身死亡,也要将刀尖刺入敌人胸膛!”

“这就是,有死无生么……”

他喃喃自语,一时之间,心神动摇。

“呼!”

聂人屠收刀,长长呼出一口气,朗声道:“不错,抱着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意念,方才能完美用出这一刀!”

“有死无生,便只能向死而生!”

“这才是霸刀的精髓所在。”

他为了完全展示刀法,用出这招有死无生,自然而然地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脸上表情十分狰狞。

即便收招,那份狠辣决绝也还未散去。

江夜来被他一双豹眼瞪着,心底忍不住一颤,竟有些害怕。

“呃,你怕么……”聂人屠可不想吓唬自己徒弟,他摸摸头,干咳一声,“怕就对了,这一招,即便是不能击杀敌人,也要在敌人心中,留下永不磨灭的阴影,要他们每次想起我霸刀,都心胆俱裂!”

说完,他递出大刀:“你来试试。”

呃……

江夜来看着不比他矮的大刀,那夸张的宽度和长度,刀背足有一寸厚。

“师傅,你这把刀,我挥不动啊。”

聂人屠:“……”

“咳咳,为师身上就这一把刀,我记得你上次赢了把刀,你先用那把刀对付着,回头为师替你定制一把好刀!”

“哦。”江夜来翻看储物袋,旋即苦着脸,“那把刀断了,我用这个代替吧。”

他取出地煞棍。

闭关前他详细了解过,灵宝若是不主动暴露其有灵性的一面,和普通法宝并无区别,因此也不怕别人发现。

“这根棍子未免也太……”

聂人屠看着他手上黑乎乎的丑陋棍子,说不出的别扭。

“算了,以棍代刀也行。”

他暗下决心,定要为爱徒打造出一把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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