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千岁 - xp1024.com
《刀与千岁》


第一章 大梁差点亡

大梁王朝兴于野,也就是一群泥腿子打下的江山,这江山占据了中原半壁之地,可谓凶悍,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市面上大侠太多,这些大侠们经常蒙个面跳出来劫富济贫,美名倒是搏得一箩筐,可那些贫的还是贫,为啥啊,因为坐吃山空呗。

自从老国师腿一蹬撒手人寰之后,大梁王朝每日的早朝跟菜市场似的,分地不公要闹一下,官帽子不够高,也要闹一下。

梁九有九把刀,今天带来一把大砍刀,没错,看外形就是砍柴用的那种,只不过通体都用的金子打造,像似能晃瞎人眼。

能在朝堂上带刀的独他一位,谁让他是梁九,九千岁!

大梁王朝以黑裳为贵,梁九身着一袭蟒袍,黑的底子,上纹一条凶威紫蟒!织云丝制的蟒袍尊贵非凡,除皇亲国戚之外,旁人不敢直视,其身形高挑挺拔,气质凛然,二十八九的年纪,是已经驾崩多年的太上皇最小的儿子。

只见他双手拢袖,昏昏欲睡。在他侧方,龙椅上是八岁的小皇帝:梁玉,梁玉撑着个光洁下巴一副年小愁多的样子,乌溜溜的黑眸不时望向梁九,递去水汪汪求助的眼神,三个月来一直如此。

说来也怪,自从老国师嗝屁后,正直壮年的大梁皇帝也跟着去了,不止如此,没错,皇后也跟着去了。梁玉也便成了那丧父丧母的幼年皇帝,跟拍戏似的,更加戏剧化的是,梁玉实为女儿身!满朝文武为何吵吵,其最大的原因便是这个,纵观这片风云大陆,哪有女子称帝的道理。

可那遗诏上还真就这么写了,小公主虽说人人爱,可若是这小公主变成女帝,百官气吐血大半,想着法的搞事情。

不少朝堂重臣曾暗地里多次夜访王爷府,梁九却一律不见,以头疼为由拒绝拒绝再拒绝。

“嗡嗡嗡……”

“嗡嗡嗡……”

文武百官越来越刮躁,梁九睁眼,拎过脚边的大砍刀“铛铛”拍拍大殿金柱:“哗了狗了,都闭嘴!你们这群死扑街,吵了三个月还没吵够是不是?”大臣们立刻噤若寒蝉,胆怯的同时心中不免好奇这哗了狗和死扑街是啥,同时还纳闷九千岁这三个月早朝一言不发为何今个突然发飙。

此时能见到梁九后脑勺上还贴着个狗皮膏药,没错,穿越老哥在此!

然而一新来的武官还在叫叫咧咧,其他文武百官像看傻子一样齐刷刷看向他,不忘退开数步,离远些。

梁九咧嘴,对梁玉道:“皇上,你蒙个眼先。”说完转身嘭的一步踏地,如蛮牛冲树,刀比人快,离手在前!

文武百官呼啦一下离那武官更远些。

梁玉小皇帝白嫩十指蒙上眼,透过指缝兴奋的看向那边,孤苦无依的深宫皇帝这三个月来一直没放弃寻求她九皇叔的帮助,夜里不知哭了多少次。

这名犯忌讳的武官名叫李查,忌讳是什么忌讳,自前皇驾崩后,朝堂之上便隐隐生出一个忌讳,也叫潜规则,小皇帝的话可以反驳,但九千岁的话可千万不能反驳,谁让他是大梁王朝第一高手,九千岁!

李查面色大变,本想来个空手接白刃,可这刀,太快!

砍刀的钝头猛击在李查心口,李查闷哼一声疾退,退之时吐出老长一口血!

梁九蟒袍鼓动,伸掌按在还未及落下的砍刀柄末端,这砍刀以更快的速度轰在李查心口,心口,还是心口!

“砰”的一声震响,是李查的背与金銮殿墙壁碰撞之声。

七窍流血的李查头一歪,彻底无声无息。

梁九冷哼一声,负手踱步上前,凑近李查的脸,还不忘摸摸李查的脸,四周武文百官顿时一阵恶寒。

“呸!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梁九自李查脸上撕下一层易容皮,回眼见到这些扑街佬的眼神,气得发抖。

大臣们纷纷面露惧色,赶忙马屁不绝。

“王爷明察秋毫文武双全,实乃大梁之幸!”

“王爷才高八斗!”

“王爷学富五车!”

“王爷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

梁九这才敛去怒容,受用的扬扬下巴。这三个月以来,每天乱哄哄的早朝结束后,他便匆匆回到自己的府邸闭门不出,临穿前作为一名伞兵,落地即扑的他深知意外哪哪都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把这具身体里的秘密研究了个透彻,并消化脑海中生僻的记忆,以及武功!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名字和他一样,也叫梁九,修习一部名叫《刀来》的秘籍,别看名字普通,用起来威猛吓人。他如今仅掌握了第一式:离手刀!离手刀包含多个变式,梁九时常熬夜琢磨,既然来了,目前身份还不赖,那更加该珍惜。至于当皇帝,当个球啊,现在的大梁就是个烂摊子,更何况消化的那些记忆当中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对小公主异常宠爱,而且……而且他们好像还有直系血缘关系!梁九那个头疼,暗赞贵皇圈真乱,他没少琢磨前皇和前皇后相继扑街会不会和这个有关,那封遗诏想来也是恶心他这九千岁用的,你特么竟然给皇帝带绿帽?

百官面面相觑,今个九千岁怎么感觉和平时不大一样……自从前皇驾崩后,平日里九千岁常饮酒不朝,即便上朝也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今天这个九千岁好像有些暴躁……

殿外御前侍卫迅速进殿,蹲身探查一番李查尸体,摸骨探眼拉舌,从舌下取出一粒药丸。

“启禀王爷,是大燕那边派来的细作。”

梁九来回踱两步,忽的停下:“拿去吊起来,吊到皇城外。能摸到这里来的细作想必地位不低,后面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王爷好计谋!”

一干大臣胆战心惊,不一样,太不一样,以前的九千岁就是个武痴,哪懂用这些阴谋算计。

……

梁玉这时从龙椅上跑下来,拽着梁九的衣角崇拜的眨巴大眼睛:“皇叔,你怎么什么都懂,好厉害。”说完指指那龙椅道:“皇叔,要不这位子给你坐吧,反正我也坐不好。”

金銮殿内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第二章 瓜皮

大半重臣心中那个期待万分,少部份忠奉遗诏的大臣内心那个忐忑,想出言望陛下三思,可架不住被几个武官给挤到后方角落里去。

梁九蹲下身望着梁玉的眼睛,那眼睛不掺杂一丝杂色,干净清澈,不像这帝王家的孩子,眸里无胆怯,有的皆是敬意与依赖,像是父女之间天生的心灵感应。

梁九笑意温和:“说什么丧气话,这位子你只管坐好,剩下的事皇叔替你兜着!”

梁玉高兴的拍拍手,想要梁九抱她,梁九摇头拒绝。

“都多大的人了,快回去坐好。”

梁玉笑嘻嘻小跑回龙椅,个子不高的她有些费劲的爬上去坐好,坐姿端正。为了不刺激这些大臣,梁玉一直扮的男装早朝。

梁九立在龙椅下方台阶,扫视一眼愁云惨淡的文武百官。

“府河司,你们那闹饥荒?”

“回王爷,正是。”

“多久了?”

“六十七天!饿殍遍野啊王爷。”

“赈灾用的粮食不是一个半月前就已拨下去?”

“没……没看到啊。”

梁九提刀走到他跟前,笑容端得森寒:“什么?”

府河司立即噗通跪下,颤声道:“回王爷,那些粮食实是被一些江湖贼子半道劫了去……”

“他们抢粮食干啥?练吸粮大法?”

“赈……赈灾。”

“妙啊……多省人力。府河司,你会种田吧?”

“……会”

“你会个屁,这本册子是新式种田大法,拿去学,明个早朝本王还要提问,懂?”

“……”

……

退朝前,梁九大刀再次拍拍金柱。

“还有谁想要加官进爵?”

地面上东一个西一个被揍趴下的大臣瑟瑟发抖,哪还有人敢再提这茬。

“你们给本王听好,一切按遗诏来,陛下还是咱们的陛下,以后本王会执掌大监国之职,谁特么违逆陛下就是违逆本王,懂?”

仍跪地上的文武百官忙叩首,齐声道:“臣等……懂。”大多人心中纷纷一喜,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监国什么的和挟天子以令诸侯难道不是一个性质?

少数欲言又止的大臣们敢怒不敢言,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谁让他们势单力薄。心中万分担忧,希望这九千岁莫要胡来。

梁九懒得再和这群猪脑子解释,拍拍手:“散朝!别忘了明天按时交作业。”

……

而在此时,八百里加急,跑死两匹大马。大梁王朝与大燕王朝东南交界边境,烽烟骤然四起!准备了数月之久的大燕铁骑虎贲军重兵压境,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岂会放过!大梁如今女娃儿当朝,消息早已传遍四野,开什么玩笑,哪有女子称帝的道理,时不我待,燕帝的野心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大掌按向山河图另一边,笑意与铁骑纵横!

……

离燕梁边境不远处有座荒山,荒山上多是枯黄的歪脖子树,每棵树上皆挂着飘飘荡荡的白绫,此地是远近闻名的乱葬岗。

昏黄天下的守岗人是位老人,老人慢慢收回铁锹,眺望不远方的四起烽烟,眼里充满怜悯的意味。

江湖夜雨十年灯,老人在这片乱葬岗掌了十年灯,其名胡不归。

胡不归放下黑袍帽子,露出满面的深深沟壑,那些沟壑,能把无名指头放在里面而不掉落,像个指头架子。他坐在冰硬粗糙的石头上,拿烟斗的手不停地抖,辣而焦灼的烟气咕噜咕噜的被吞下喉咙,不停的咳嗽,这火光在此时看竟如此温暖。

“这天下不得闲哩。”

淅淅沥沥。

雨点开始不停的坠,坠的让人厌烦,胡不归不用皱眉也如同在皱眉。

大白灯笼高高挂在此地唯一一间破木屋前,雨水打湿了烟斗,怎么吸也吸不到一点烟味,仅存一口的湿气和冷。胡不归只有缓缓起身,拖着佝偻的身子回到破败的小屋子里,那里依然漏着雨,依然特别冷。

马蹄声临近,胡不归戴上斗笠,如同苍老的幽灵,眼睛微眯,目光穿透不停的雨。

岗下来人,马车上载着一口棺材,棺材没有盖,里面的尸体依然淋着雨,没有遗妆,所以不用担心会花了脸,也不用担心臭气不散。

“埋了他,快。”棺材店的老板颇为狡诈的小眼睛警觉的注视着四周,低喝着手下三名伙计,伙计们利索的扛着铁锹,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开始卖力的挖坑,棺材里的尸体被丢弃在那个胡乱挖的坑内,草草填上土。

“老头儿,老规矩,别吱声,发个死人财不容易。”在桌上丢下两枚铜钱,砸的桌子生响,两枚铜板一直滚,最后互相碰撞倒地。

这是人命不如棺材值钱的动荡年代,江湖有血,朝堂更甚!

雨小了些,望着棺材店老板拉着空空的棺材趁夜而回。胡不归半蹲在石头上,继续点燃烟斗里暗黄色的烟丝,抖了抖烟斗,眸里不知想着些什么,目光瞟过那个草草埋人的地方,最后索然无味的回屋歇息。而烽烟那边,刀与剑,铠甲与马,其声尤未绝!

……

九王爷府,大到能跑马,连后院的假山也镀了层金,简直了。按理说武痴哪有闲心整这些,实是驾崩的前皇帝对梁九这弟弟异常宠爱。这是为何?因为大燕王朝有一座地位超然的武宗,名为开山宗。而大梁王朝仅梁九,一人压他一宗!岂能不宠爱?

王爷府外今夜停满了各路大臣的座驾,大马与大马之间似乎也嗅到了一丝不安,有些焦躁的低嘶。

府中正厅灯火通明,梁九坐在副座,主座上是眼眶通红的梁玉小皇帝,梁玉最初收到那封八百里加急之时,慌乱之余哭成个泪人,忙让武功高强的贴身老嬷嬷带她赶往王爷府。

赶来此地的重臣们大气不敢喘,生怕打扰到九千岁。

梁九一目十行先过一道军情,挑拣出情况最严峻的进行批阅,具体情况具体着手,从容不迫。

大燕王朝此次可谓狠辣,动用了几乎所有潜伏在大梁境内的棋子,目前的大梁王朝处境相当糟糕,西象郡大营闹兵变,淮蜀郡有瘟疫谣言散布,江南道更是有瓜皮妖言惑众,宣扬女帝即灾星!

一封封谍报进来,又一封封谍报从王爷府撒出去,如同一张蜘蛛网。

第三章 挂灯笼

“老头儿,我弄了两壶好酒,来给你取些暖。”汉子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是瞎的,身后用粗麻布裹着把长枪,红鬓如血,来人是隋奇左,大梁推倒的那座江山,名为大隋王朝!而隋奇左,正是大隋最后一个王爷。

“你来做甚?”

“江湖太寂寞,我来看看你。”隋奇左猛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刺得汉子喉咙一阵哈气。

胡不归独自接过一坛,就这么半蹲着揭开红盖细细品尝起来,半眼紧眯,像似在享受。

“总往死人堆里跑,并不是件好事情。”胡不归叼着烟斗,静静的注视着歪脖子树上的白绫布条,还有冷吊着眼的乌鸦。

“老头儿,我懂。这次过后,以后都很难会再回来。”隋奇左背上血鬓长枪,准备离开。

“世人曾称此地为桃花庵,这儿从前的小尼姑漂亮的紧,如今却只剩一堆烂肉和腐骨,所以这里也便改了名,叫乱葬岗。”胡不归目光并未停留在隋奇左身上,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隋奇左敛了敛浓眉,后背有些发寒,回过身对胡不归恭了恭,大步离去。

胡不归隐隐觉得不对,回到屋中一看,一约莫八九岁大的女娃儿躲在米缸后眼泪吧嗒吧嗒掉,短发的小脑袋上沾着许多污垢。

胡不归大怒,转身去寻那随奇左,却已不见人影。

烟斗内暗黄劣质的粗烟丝上,火光频频亮了一阵。胡不归望着眼前的女娃儿,沉默不语。

“小娃娃,这哪里是托孤的地儿唷。”胡不归端起浊茶泯了泯干裂的唇,几丝茶叶上下浮动,古旧快生出虫洞的木桌上摆着一份清汤和一碗还残留着许多米虫的大米饭。还有,米虫也是熟的。

女娃儿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半截玉簪子,玉簪中段有折断的痕迹,她并未摊开手心,就这么隔着桌子给桌对面的胡不归看。

“母后系白绫前,让我拿这个来寻你。”乌发短如男孩儿般的女孩儿,警觉的睁着大而稚嫩的黑色瞳。像在打量着眼前老到快死的胡不归。

“我叫隋锦鲤。”

胡不归摆摆手,并不想听她叫啥名字,目光停留在半截玉簪子上良久,随后转过头,动作颇为迟缓的寻着自己的烟斗。实是玉簪子出现的那一刻,烟斗掉地上。

“女娃儿,你会熬骨头汤么,如果不会,那你会捡大米里的虫么?”

“会。”隋锦鲤当即从米缸里舀过一碗粗劣的大米,就着屋内的烛光,挑着碗里的小虫,不时皱皱小秀眉。

胡不归紧了紧烟斗里昏黄的烟丝,再次点燃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目光停留在屋外泥泞如沼泽般的淤泥上。

“掌灯宗从不收女弟子。”胡不归微微用烟斗敲击着腐朽的残木桌子,像在回忆着什么。

“你可以把我当男孩子啊!”

胡不归忽的转过身,目光有些凌厉,苍老的瞳孔微眯,仅能透出一丝光线:“可你明明是个女娃儿!”

“我打扮成男孩子不就好了,哼。”

胡不归苍指点点点个不停,气得够呛,转身出门,谁想隋锦鲤跑到他身前噗通跪地不起……

胡不归大皱残眉,古桐老树制的烟斗负于佝偻的后背,不紧不慢转身返回破败的木屋,任由隋锦鲤跪着。

隋锦鲤本抹着眼泪花儿的小手此时却在地面上比画着,微低着干净的下巴像在回忆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丝毫没理会血迹斑斑的膝盖,快将把石头染的发腥。最后在地上画完整个狗儿的涂鸦,大眼睛微弯,如同柳条牙儿,满意的笑笑。这是她五岁那年,在皇宫里养的一只狗儿。

屋内不停的有刺鼻的昏黄烟气飘出,整个破败的木屋再也容不下半点更多的烟,多余的昏烟只有往外逃。

“老头儿,我会熬好喝的骨头汤,我能挑出世间最小最该死的米虫,我会弄最甜的红枣儿粥,我能挖坑把那些碍眼的烂骨头丢进去。最后,我能帮你守夜,守到你隔屁我也会一直守。”隋锦鲤放开嗓子的在屋外大喊,整个瘦小的身子已经颤抖的倾斜倒在地上,小脸苍白,黑夜里再次下起了雨。

雨点声声许久,胡不归长叹一口气,用单薄的草床单子,卷起昏倒的隋锦鲤把她扔进屋内,而后四顾着找了些柴火,摸出个用泥巴补了无数次的乌黑火盆。

“小小年纪手段一套一套的,我老头儿这下巴都快埋进黄土的人,只怕没多少日子好过。”胡不归脸上沟壑遍野的皱纹,在火光中竟破天荒的舒缓下来,不再同个深夜老幽灵般那昔冰冷。

第二日,天蒙蒙亮。

“锦鲤,同我去镇上买些干粮罢。”胡不归快要闭上的眼睛露出一丝光线,打量着头顶云朵的颜色。

隋锦鲤起来第一件事却是噔噔噔跑出屋外,眺望远方那抹烽烟,仍未歇!

“怎么可能!风锤城还没被攻破?”

“呵,你懂什么,昨夜雨大,虎贲军的重骑怕是要吃水,而且大梁的铁浮屠,已先一步入大燕,奇哉怪哉,像是准备多时的过河卒,到底是何人有如此胆魄。”

隋锦鲤并没注意到,乱葬岗最粗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三只乌鸦少去一只。

……

离乱葬岗有些距离的碍余镇。

“冰糖葫芦诶,酸甜可口。”

“又大又甜的馒头,一文钱两个。”

“狗不理包子,狗不理包子,皮薄馅多,新鲜出炉的哟。”

隋锦鲤着一身粗麻布衣,紧随在胡不归身后,明眸咕噜咕噜的四处张望,对着包子铺皱了皱小秀眉:“我不是狗儿,我也不想理你包子。

胡不归笑笑,来到一家米店门前,还未进门,店内便传出一声惊呼。

“老头儿,你怎么来了,晦气,晦气。”米店老板鼓圆了眼睛,恼怒的惊叫道,而后沾着些米灰的袖子拍打了下自个的衣裳,仿如要赶走那些看不见的晦气。

“为什么不能来,我们是来买米的!”隋锦鲤在胡不归身后露出小半个头,怒视着米店老板,额前短齐的刘海也愤怒的摆了摆。

“呀呵!老头儿,这小女娃哪来的,不会是你从坟里抛出来的吧?呸呸呸,看我说的些什么,我也不要你的钱了,给,这是半袋米,你赶紧走吧,算我张三米倒霉。”张三米说着便取出半袋大米,随意的扔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胡不归微眯眼,从袖中摸出三枚铜板,有些随意的丢朝前,三枚铜板竟如同着了魔那般,速度快到极致,深深的末入米店内的三根顶梁柱上。

张三米抬头一看顿时吓傻,脊背发凉一屁股跌坐地上。

“只有我能骂这女娃儿,我总得让你知道我现在不是一个孤家寡人那般好欺负了。”仿佛宣言那般,胡不归的眸中闪过一道骇人的精光。身后的隋锦鲤出神的望着这道苍老佝偻的背影。

“锦鲤,拾起米我们回去罢。”

隋锦鲤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甩了甩可爱的刘海:“师傅师傅,你比天下第二更厉害。”

“小小年纪,这是煽风点火让我这老东西去和那九千岁斗上一场?今夜没得吃,走快点,磨蹭个什么,噘什么嘴,要挂灯笼?”

第四章 孤雁剑庄

胡不归背着走不动路的隋锦鲤,轻声絮絮叨叨:“好好一女娃儿怎地睡觉还打呼噜,掌礼司教的都丢地里去哩。”胡不归转念又想,大概与心安有关,遂张口露出一口烂牙,无声笑,笑中却有凄凄然,形如丧家的老犬。

十三年前,掌灯宗贵为大隋护国武宗,那会大燕开山宗经常被他们吊打,然而谁料诺大一个掌灯宗!诺大一个大隋!竟被一群泥腿子生生啃断了腿,然后摸上腰,狠狠砸断了脊梁!

那歌舞升平,眨眼变泥骨京观,哭瞎了多少才子佳人,像癞蛤蟆煮了天鹅肉,粪瓢盖上了玉枕头,端的把他们恶心哭了。

此时远在大梁国都安荆城的梁九抱着头,龇着牙咧着嘴,这是消化记忆的后遗症,额前青筋如蚯蚓,最初那些日子没少昏死过去,所幸越来越轻。

前皇驾崩后梁玉从不在外人面前哭嗓子,只在梁九面前哭,眼下哭的稀里哗啦,手里还端着碗桂鱼粥,她从没忘记过,她九皇叔最爱吃桂鱼,丢阳湖的桂鱼肉质最为细嫩,刺少而肉多,其肉呈瓣状,味道鲜美。

梁九偏头见到进屋的梁玉,放下拍头用的竹拖鞋,恼道:“这要成咸鱼粥我可不吃。”

“我……我去换一碗。”梁玉不好意思的端上粥出去,眼下这粥里还真落入不少她的眼泪儿。门外容嬷嬷一个劲的在心里咒骂,这泼皮王爷,咱皇上亲自给你端粥你还挑三拣四?简直岂有此理!

梁九回过头继续龇牙咧嘴头疼,试过不少药,屁用没有,只能挨着。

屋外这时传讯:“王爷,大喜,风锤城守住了!”

“甭跟本王啰嗦,我要听坏的。”

“姑苏口没了……”

“呵,滚!本王撒把米在那口子上,鸡都比你们强!”

门外报讯的监野司司首神色一僵,王爷这骂人的方式怎么这么……这么令人难以接受。

大梁的监野司,集情报与暗杀为一体,司内成员清一色黑衣配腰刀,腰刀刀柄在后,鞘在前,其现任司首名为:夜萧萧。

……

重新端来一碗桂鱼粥的梁玉亦听到那喜坏参半的消息,眉间苦恼大过喜悦,这时一只温润如玉修长的手伸出,触在她眉间,把那些皱起的眉头,轻轻抚平。

“不怪你,你没有错。”

梁九转眼盯着自己的手猛瞅,有些嫉妒,放他那个年代绝壁能当顶尖手模。

“容嬷嬷!看什么看,长针眼啊你!你还看!没被拖鞋拍过是不是?”

透过门缝警惕那只手的容嬷嬷立即把门扣上,心中咒骂万分,成何体统!万岁之躯岂是你这差一千岁之人所能触及的!

没外人在的时候梁玉对梁九好得不得了,这会还亲自喂他喝粥,梁九也换了称呼,穿上拖鞋边吃边叮嘱:“丫头,今后少哭,哭也解决不了问题是不是?你又不是孟姜女,再说哭倒了长城以那位的暴脾气肯定还得重修不是,这又得拉上多少泥腿子。”

梁九呲溜一口把粥当成水喝完,仍旧愁眉苦脸的梁玉转为笑,这可是她亲自熬的粥,鱼刺皆被她挑了去,她晃晃梁九的袖摆好奇道:“皇叔,孟姜女是谁?暴脾气的那位又是谁?”

梁九拍拍床边示意她坐过来听,自己则腿一盘当场成个抠脚公子……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大秦的帝国,要这风云大陆也有这帝国存在,哪还有这大燕大梁什么事。相传秦始皇建长城时,劳役繁重,青年男女范喜良和孟姜女新婚三天,新郎就被迫出发修筑长城,不久因饥寒劳累而死,尸骨被埋在长城墙下。孟姜女身背寒衣,历尽艰辛,万里寻夫来到长城边,得到的却是丈夫死亡的噩耗。她痛哭城下,三天三夜不止,这段长城就此坍塌,露出范喜良尸骸,孟姜女安葬范喜良后于绝望之中投海而亡。”

“不是,我说丫头,你怎么又哭成只花脸猫儿,以你这多愁善感的性子怎么坐那龙椅,好吧好吧,皇叔错了,你轻点哭。哎哟,我这脑壳疼,你一哭我就疼……”

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的梁玉立即止住哭腔,站到梁九背后替他揉脑袋,言里还有些许细声抽泣。

“皇叔,长城是哪?”

“不告诉你。”

“哼。”

“小猪才哼哼。”

“哼,啊,不是哼。”

梁九嘴咧得老开,是真正暖心的笑容,前世吧他单身汪一条,闺女这种生物,原来真的可以很暖。

……

自大梁入主半壁中原后,大兴文字狱,朝堂上势单力薄的那些大臣皆是文臣,以武立国的大梁境内文人骚客多半逃往大燕,剩下的则紧抱大梁的腿舔,做不了扶龙臣,当个顺龙臣也不错,机遇不是。

离安荆不远的江南道,有一家远近闻名的天涯客栈,客栈里的说书先生一改以往勿谈国事的作风。大肆引经据典讲述女子误国祸国的种种,抨击的是谁不言而喻。

“砰”的一声,门倒,数个时辰前还在安荆的夜萧萧,此刻竟已来到此间。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绑着一枚暗红色令牌,一头乌黑的长发束拢在顶,身形偏瘦,眸里透着一股子冷漠。

客栈众人,目光停留在这人腰牌上,立即鸦雀无声。

青令紫令最怕见那监野司的红令!

……

孤雁剑庄的人,无一不是习武的奇才,比武打斗绝不开口认输,所以成员并不多,这也导致江湖之上很少有人敢去招惹,谁让他孤雁剑庄的弟子绝不认输,难缠得很……

天涯客栈之中一处不起眼的桌落,水叶雪面覆轻纱,虽不喜这说书先生祸及女子的论调,却也不忍见他就此没了性命,鞘中剑刚出半寸,桌对的燕非堂已先一步剑鞘压她肩,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孤雁剑庄的佩剑很好辨认,鞘皆白,白如雪,剑穗青色,如青雁羽。

水叶雪其声清脆,如悦耳的轻铃。

“师傅,为何?”

“剑庄的规矩你可是忘了?不得与任何一方朝廷起纷争。”燕非堂属于中年大叔,名字好人却长得不咋地,粗眉粗廓,却有一个小鼻子。他这徒弟水叶雪却是端得水灵,一对杏眼如秋水,杨柳腰儿肌如雪糕,青丝披肩。

“可师傅,我孤雁剑庄出来的人绝不认输,难道遇到朝廷便要退缩?”

燕非堂扶额,冷下声道:“给为师闭嘴!”到底是什么时候流传出这么一个说法的?大概是因为上一任庄主四处寻衅滋事,从小门小派到大门大派,皆去挑战个遍,最后言语轻狂惹来真正的武宗大佬,被打碎满口牙仍旧抱住大佬的腿不放,没牙的口还在嘎巴嘎巴‘啃’,大佬肃然起敬,认输。

白净的覆面轻纱之下,水叶雪恨恨咬着薄唇,一副不得开心颜的模样,目光不离那边。

这中年说书先生倒也硬气,挺直了胸膛直面行到跟前的夜萧萧。

“我辈当死得其所,直言心中不快,我辈当誓死不屈,青衫不改……”

“锵”的一声,是夜萧萧拔刀,刀面一弹,啪的一声,说书先生门牙被拍碎了去,未及他后倒跌地,夜萧萧已一把抓过他的领阴恻恻道:“若不是王爷下令今后不得沾文人血,你这会已经尸首分离。现在,跟本司首去牢房里讲你的书!”

有缩节长枪从食客桌一角突然探出,一点寒芒先至,随后红缨如血!

其声暴怒:“进你监野司的大牢,与死何异!”出枪之人正是隋奇左!大隋最后一个王爷!梁九曾戏言他是大隋最后一条狗,绝不敢出现在他跟前。

隋奇左把隋锦鲤托孤给昔日老友之后,便只身前往安荆,准备刺杀那大梁九千岁!太可恶了,竟然说他是狗。今日暂行到此处歇脚之时,遇到如此一幕再也按捺不住,因为来时路上,见得太多书生被监野司抓走!

夜萧萧不闪不避,眼中饱含戏谑之色。

“隋狗,终于忍不住了?”

第五章 燕非堂

早已退到客栈墙角边缘看戏的广大吃瓜群众当中,顿时窜出二十一人,双臂如跳跳僵尸伸直,袖里箭出!

这大梁的吃瓜群众胆子为何这样大?因为这是以武立的大梁国,民风彪悍!

袖里箭的“嗖嗖嗖”之声似比毒蛇更瘆人。

隋奇左不得已,只能回枪,枪头可见残影,残影与箭碰撞而产生的叮叮声不绝于耳。

夜萧萧悄无声息正待极速贴近隋奇左的后背,这时一白衣女侠抱着个酒缸看模样是喝多了,凑上前来刚好挡了一挡夜萧萧,夜萧萧大怒。

“啪”的一声,是那掌与翘臀的亲密接触。

末了夜萧萧还丢下一句:“手感不错,就是爱喝酒,要不得。”

良机已错,此时隋奇左趁这间隙间已破窗而走,监野司一众高手及夜萧萧紧追而去。

“呜哇!我要杀了你!”

在场的白衣女侠数来数去独水叶雪一位,她被那一巴掌拍得往前趔趄许多步,臀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其羞怒的尖叫之声可谓震耳欲聋。一道身影比她更快一步追出去,是燕非堂,燕非堂这会相当恼火,他要再没点表示今后这江湖上“燕大侠”的名声能臭烂数条大街,而且这白痴是他的开山大弟子,以前没带过徒弟的他,觉得这带徒弟比习武还难……

内力游走于膝眼穴和梁丘穴之间,燕非堂飞檐走壁,当真身轻如燕。

……

中土共分十九州,其中有九州是大梁的版图,剩余十州为大燕的江山。

大梁九个州每州分为三郡,每郡下又分三城和二十余个县不等。

每一州最高行政官称为司,年近四十的府河司沈大贵今个带上一家老小回那府河州,轻装简行的十余辆马车上,其糟糠之妻徐红哭哭啼啼。

“我们娘两这才没享几年福,又得陪你这缺心眼回老家种地!你这吃油不吃饭猪油蒙了心是不是?得罪谁不好,非去得罪那九千岁!”

沈大贵小眼睛大油肚,逗弄两下还在啃鸡腿的傻儿子,他这儿子八岁大了,痴痴傻傻,还爱流口水。

“你懂什么?你除了头发长别的都短,王爷自己闲来无事也在那王府后院种地,种地怎么了?我们这些泥腿子哪个祖上不是种地的?王爷骂我们这些年来飘了,打江山什么腹肌六块,守江山一块,我也不懂什么叫腹肌,反正就是飘了,还挺贴切。”

由于战事突发,梁玉下旨早朝取消,暂定王爷府为军政中心,有事皆可到王爷府进行汇报,梁九下达的命令当中有六州司首已被撵回各自管辖州。

徐红取出手绢擦擦儿子满嘴的油腻,嘴里仍旧怨怨叨叨。

“那些个江湖贼子甚是可恨!劫哪的粮食不好非劫咱府河司的,真是该杀!”

车队穿行过江南道的梨花镇,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之声。

徐红动作比沈大贵还快,掀开车帘一看,是监野司在追杀一男一女两名江湖游侠。

“护卫长!快上去帮忙!定要把那两名江湖贼子拿下!”

骑大马穿黑甲的一众护卫立即抽刀打马,气势汹汹加入到追杀之列!

这一男一女正是燕非堂师徒两,监野司此次抓捕隋奇左出动了多少人?足有百余之数!燕非堂追那夜萧萧还没一会,就被一旁窜出的监野司高手砍退,随着数量增多,燕非堂从追变成了逃!大梁监野司内鹰犬多的是,还真不惧这些三三两两的江湖游侠。

江湖有三诫,其中第一诫:习武不达宗,莫惹朝堂!

江湖又分五品一宗:五品在家,四品可以出去走走但走不远,三品可行走江湖保命,二品可称高手,一品为大佬,再上一层是为宗!

燕非堂虽作为二品高手但架不住监野司人多势众手段层出不穷,水叶雪这四品渣渣更是个拖油瓶,燕非堂只能带着她一路逃窜,这时回眼见又一批朝廷爪牙气势汹汹杀来,燕非堂忙里歇口气,而后敲晕水叶雪背上背,踏檐行顶而逃。为什么要先敲晕?因为她这徒弟拼杀起来确实绝不认输,咿呀喝哈个没完。燕非堂此时身上已有许多道伤口,看上去虽仅是皮外伤,但监野司一旦动真格的时候皆换毒器!皮外伤上黑晕扩散。

什么叫动真格?一般只要不搞事朝廷是不管这些江湖游侠的,有时还吸纳他们为朝效力,监野司中多是曾行走江湖的游侠投身的朝廷。但若这些江湖游侠胆敢以武犯禁!梁九交待过夜萧萧,一律杀鸡儆猴!

“你这白痴徒弟,我怎么这么倒霉。这天下归根结底,终还是燕梁两朝的天下,你可知那大梁九千岁称呼我们这些夹缝之中的侠客叫什么吗?流浪犬呵……”

燕非堂背着水叶雪屋上奔,忽遇前方一人举头望明月……

身后紧追而来的二十余名监野司众见那望明月之人,立即收刀单膝跪地:“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九此刻身穿一件黑绒大氅,看上去真像位气质非凡的大佬,只不过他手中的纸袋子里装着几个烧饼,脚下还穿着拖鞋……像是刚购物完路过……

梁九此时抬头望着天上明月:“月是故乡圆圆圆……”不忘摆摆手:“你们继续,我还得惆怅一会。”

神色古怪的监野司众面面相觑,自从前皇驾崩后,王爷像似变了一个人,也是,前皇对王爷的宠爱那是独一无二,兄弟之间的感情那么好,世间少有。这突然间的生死不见确实令人唏嘘难以接受。

“我让你们继续!你们听不懂吗?你看,人都跑了!”梁九怒斥他们的同时,随手掰捡两片屋顶瓦!瓦片青黑,瓦片如刀!

“铛”的一声,剑与瓦,互相碰撞,瓦本脆,剑却退!离手刀第一式最后一篇,是为飞刀!

燕非堂绕开他疾驰之时,内心已警惕万分,当听得身后那群鹰犬喊出千岁之称,更是头皮发麻,先前只来得及放下背上水叶雪,挥剑挡下一片瓦,第二片瓦却是砸在他左腿之上,能听见咯噔之声!

燕非堂脚下一趔趄,强撑着不跪,拦在水叶雪之前。

第六章 无路

梁九看看他,再看向他身后的水叶雪,水叶雪如今面纱已被风刮去,露出一脸绝色。梁九顿时眼前一亮!

燕非堂观他神色,本强撑不跪的他,立即噗通一声跪地,满眼凄然:“求王爷放过我这愚徒!”

梁九大怒,感觉智商受到了如侮辱。

“你当本王是那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的扑街不成?”

水叶雪被燕非堂放下的那刻已迷迷糊糊间转醒,她武功也在进步的好不好,已经快要迈上三品之境,一直不说实是为了准备给他师傅一个大惊喜。她这师傅吧一直嫌她这嫌她那,她不蒸馒头怎么也得争口气。

此刻见师傅跪地在前,她紧咬银牙顿时泪流满面。

武师易遇,倾师难求。但凡想要拜入孤雁剑庄的人,需过雁三关,她还记得在那最后一关,是个大石头,拦身在前,她哪搬得动,无奈之下掏出一把精锐匕首,蹲石头一角挥匕首死磕,想要给它凿出一个容身而过的洞。

后来凿到差点把自己饿死也没能凿出那洞,背靠大石头后喝闷酒的燕非堂不得已,只好起落到石顶,静观她,她那时还是个黄毛丫头,勒紧腰间带,仍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凿一下。

燕非堂遂命人给她送来吃食,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水叶雪吃饱有力气,继续凿得勤快,叮叮叮跟个土拨鼠似的,还真给她凿出一个狗洞,爬将过去。

当即跪于燕非堂跟前,抱拳:“师傅在上!这一饭之恩,没齿难忘。”说罢这肚子又咕噜咕噜叫唤起来,给她脸红成个西红柿。

燕非堂笑笑:“看来需要两饭。”

……

黑夜另一边,夜萧萧这时也非常愤怒,狠声教训眼前一干手下。

“本司首撒把碎骨头,狗都比你们强!这么大个活人,你们竟然追丢了?”

这监野司下属也是一脸懵逼状,猝不及防,这话是何等的……打击人。

……

水叶雪想要把燕非堂从地上拉起来,可怎么也拉不动。

梁九眨眨眼,嘴角含了一丝笑意,这江湖,确实有那么一丝味道。随即他转向一片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之地,开口:“如何?”

在他目光所及的那片阴影之地,这时走出一人,其声尖酸刺耳:“回王爷,湖底确实有人。”这人正是容嬷嬷,目里尽是不满,她的职责是保护皇上,今夜却被调来这江南道执行军务。更可恨的是,这九千岁竟还要她给皇上捎带几个烧饼回去,那种粗俗的干粮哪有什么品头?简直有辱皇上之口!

梁九抛过去手中烧饼,阴沉沉道:“给本王火速送回去,这是本王家乡的味道,你个奴才懂个屁!今后要再敢用那种眼神看本王,本王立马给皇上换个贴身嬷嬷信不信?”

容嬷嬷当即一脸惶恐,小心翼翼接下烧饼后矮身一礼:“奴才领命。”此刻她心中想的却是,那宫里嬷嬷的数量,若王爷真如此做,她该把那些嬷嬷杀个精光还是留下几个傀儡?容嬷嬷是梁玉的奶妈,她是望着梁玉长大的,一次她犯了错被前皇后鞭打责骂之时梁玉第一个扑过来护她,还为她挡了一记鞭子,在背上,到现在还留着痕。

容嬷嬷大字不识几个,却知那冷暖。从那以后,唯命是从!

重新退到阴影里的容嬷嬷转身疾回,梁玉身边没她照看着,她总有一万个不放心。

水叶雪拦在燕非堂身前,怒视那梁九。

梁九拢拢大氅,大氅上的绒似出水的鸟羽,尊贵异常,梁九拿过烧饼的油手却在上面擦了擦。

“你们是孤雁剑庄的人?”

燕非堂把自己徒弟扯回到身后:“正是,今夜的事与剑庄无关,还请王爷放过。”

梁九笑道:“你一要我放过你徒弟,二又要我放过你剑庄。你当本王这心,是水做的不成!本王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小到蚂蚁,大到武宗,本王皆扁过!”

燕非堂面色苍白,惨然一笑,趔趄起身,水叶雪忙扶住他。

“王爷,你想如何?”

“听说你在孤雁剑庄名气不小?”

“王爷谬赞,非堂不久前得庄主授正剑,不日将为新的庄主。”

“呵,你们老庄主真是瞎了眼,你这么菜,不如回家种地去。当庄主岂不误人子弟,成那菜雁剑庄?小娘子,你瞪什么瞪,这大千武功秘籍里可没瞪眼神功一说。我观你根骨奇佳,要不随本王回府学做菜?”

燕非堂止住将要上去砍他的水叶雪,一言不发。

“现在,你二人且听好!限你孤雁剑庄三日之内全都归顺大梁,否则本王第一个马踏孤雁,拿你们当第一只鸡!我九千岁,说到做到!”

“此事皆因我而起,你休要迁怒我师傅和剑庄!”水叶雪锵的拔剑,寒光闪闪的长剑搁在自己皓颈之上,视死如归。然而眼里落下的泪水,却是减去几分这种气魄,显得楚楚,动人。

“愚蠢!”

“叮”的一声,燕非堂立即出手弹飞这剑,然后直面梁九,蓄势待发。

水叶雪这就尴尬了,只好蹲身掰捡两片瓦拿在手中戒备。

经他们这一番折腾,屋中的老汉哪会睡得着,开窗来上一嗓子:“快别拿了,要漏雨。”说完赶紧又关上。

屋顶的女侠更是尴尬的不行。

“别吵吵,明个让人给你装回去。”梁九这面上也不好看,大梁的这些刁民胆儿肥得很。

水叶雪更是羞恼的轻跺脚,给梁九看的两眼发直,咂咂嘴:“芙蓉如面柳如眉……小娘子你还真挺美啊,可惜本王今夜有正事要忙。”

梁九转而望向燕非堂:“燕非堂是吧?放下武器,替本王办件事,事成之后看在小娘子的面上本王兴许会放你那菜庄一马。”

“哟呵!你还不放是吧?”

监野司众立即抽刀围上来,而梁九,亦拔出了腰间的刀,今夜带刀,刀名白鹿!刀身在月光之下如镜,冷气森森映出水叶雪惊白的脸,凉意习习。

江湖兵器谱上,有这么一段介绍此刀:“白鹿白鹿,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有箭如雨,奋身不顾!”

这是一把快刀!刀身长一尺三寸,刀过似会留一抹白影。

燕非堂一脸凝重:“王爷说话可算数?”

“小娘子生得那样美,当然算得。”

……

江南道里梨花镇,镇外五里有一条连绵的湖泊,这湖泊有个秀气的名字,名叫烟雨湖,烟雨湖入河连江,江的那头,是姑苏口!

以往花船不绝的湖面,今夜均没了影。夜凉如水,芦苇飘荡!

梁九按刀立于岸前,身后悍卒皆默不作声,齐观那芦苇。

江南道屯有大梁一支重兵,号泥拔军。泥拔军多是步卒,战时作那攻城蚁附的悍卒,阵亡率相当高,泥腿子打江山,没点脚力劲和狠劲怎么能行,想吃那锅里肉,得把头系腰。

清澈的湖面似混入黑色的东西,像乌云缓缓盖向那片芦苇。

风吹起黑色大氅上的绒,梁九抬手,一挥,其英俊的脸上尽是铁血之色!

“起风了。”

顷刻间“嗖嗖”声不绝于耳,岸边悍卒,臂力惊人,手中有弓,弓开弓放,箭头有火,如坠湖的火雨!湖面的乌云,实是那火油!芦苇霎时动荡!

自芦苇荡那片湖下,亦穿射出大片弩箭,弩箭箭端系着绳,网开有皮,皮裹油飞溅向岸上。

火光映照着岸,岸边人与水中人,已无路可退!

……

第七章 梨花镇

这边火光冲天,梨花镇上的居民今夜皆难以入眠,居住在知了巷的老汉名叫石大锤,他架着梯子上房补瓦,哪敢真的让王爷给他补。他心中还有些自豪,俺可是叼过王爷的人。

石大锤年过六十,身子骨仍硬朗得很,每顿食两大碗。

“石那老汉,外面那火光熏天的咋回事啊?”

问话之人是隔壁邻居章红,章红年仅三十却已守了三年寡,爱穿一身碎花布衣。模样儿端正,就是皮肤有些糙,天天下地干活哪能不糙。

“打战喽。”石大锤蹲在屋顶上卷卷裤腿,眯眼望那火光连天。

“怎么会!这才几天便打到这里来哩?”

“你个章红,让你平日多关心关心朝堂大事,少去想那江湖事,你不听,现在抓瞎了吧?”

章红的短命鬼相公是位江湖游侠,实力四品,成家之后觉得还是江湖重要,遂留下一纸书信行走江湖,那信中仅留七字:温柔乡是英雄冢。

果然没多久便从大燕那边传来噩耗,随噩耗一起来的还有一把断剑,剑穗上红绳,仍是章红给他系的那根,没换。

章红这些年不知推了多少媒婆的礼,心想一个人,一把断剑,就这么过下去。那以后每日忙完活计她便喜欢去听说书先生讲那江湖轶事,有时听着听着听痴了,心想要是她也会武功该多好,那短命鬼兴许会带上她一起闯荡江湖,最重要的是,不再短命。

“坏了!”章红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忙去屋子里收拾东西,不忘高声提醒石大锤:“我说石那老汉,你快也收拾收拾我们一道先去安荆避难。”

“慌啥?今夜王爷亲自领兵坐镇,就在那。”石大锤指指那方火光,镇定自若。

“哎呀!吓死我了,你不早说。可是那当今天下第一的大高手,俊颜榜第一,咱大梁的顶梁柱,九千岁?”章红停下手底的动作,又跑到院里,询问石大锤之时满眼花痴状。

石大锤点头失笑道:“那么多头衔念起来也不觉累?没错,是他。”他趾高气昂接着道:“你别看这大燕已经打到这里来,我那儿子所在的军,同样也打到了大燕腹地!就像王爷在那府上骂的,同样稀巴烂,那就一起稀巴烂!好个稀巴烂!”

章红回屋披个外套,架个梯子,同样爬上屋顶边和石大锤唠嗑边痴望那方火光。

梨花镇的屋顶,今夜不止他们在这么望。

……

烟雨湖上血水翻,在烟雨湖后方,有一条栀子河,河面上燕梁两朝水师箭雨互相喂够之后,大船撞大船,刀刀生死相见!

今个大梁水师士气高涨,因为他们的九千岁,他们的天下第一,即在他们身后不远的烟雨湖!

大船上有鼓,士气鼓,鼓声咚咚轰轰。

梁九独自在府上的时候,练完功后习惯饮一大白止头痛,不行就去练几手字。其中一句被梁玉宣扬了出去,这士气鼓边的鼓士吼的便是这句。

“力拔山兮气盖世,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一句打了多少才子佳人的脸,以前的九千岁嚣张跋扈,常被两朝的文人骂作泥腿莽夫难登大雅之堂。

……

烧饼凉了,容嬷嬷想要拿去热一热,却被梁玉拒绝,她抱过烧饼仍旧吃的津津有味。容嬷嬷这心里又改了主意,寻思明个一早便让人去招揽会这门手艺的庖人。

梁玉吃两口后也学着梁九在衣上胡乱擦擦,显然没少被梁九带出去吃东吃西。这一幕看的容嬷嬷心里直咒那梁九,这可是龙袍啊这,要让容嬷嬷知道那梁九还当着梁玉的面抠过脚,准能给她气得七窍生烟。抠脚的女帝,那画面能让天下文人如闻见腥的鲨鱼,舔是不敢舔,但能把舌根子嚼烂。

梁玉左手拿烧饼,右手擦干净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玉菩萨像,她吃一口烧饼念一句菩萨保佑,吃一口烧饼念一句菩萨保佑。保佑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份善良,看的容嬷嬷直抹眼泪花子,这样的孩子出生在帝王家,是不是太残忍了些?那么往后那些腌脏事血腥事,便统统交给她和那泼皮千岁!

……

夜深如海,大梁的安荆城城高五十余尺,雄伟如屹立在夜色里的巨兽,默不作声与另一朝的燕京冷眼相看。城墙之上有楼,名神武楼,楼里灯火忽明,有飞檐走壁者前来抢城外挂着的尸,看身手却是江湖中人。

西门轩一身夜行衣,即将夺走那具尸体时,突然激退,有剑气砸前。他重新踏上城墙顶,望着那袭白衣与腰间白鞘,不可思议道:“孤雁剑庄向来清傲,什么时候成朝廷鹰犬去?”

燕非堂眸中苦涩一闪而过,拳掌相扣行江湖见礼:“阁下可是狼山堡同道?”

西门轩冷哼一声:“以前是同道,今后可不是!”

燕非堂为难道:“在下答应过一人,守此尸一夜。”

“明天就臭了!”西门轩怒气冲冲接着道:“这是我弟弟!”

墙外吊着的大燕细作,其名西门宇。

西门轩,西门宇。一人习武,一人投朝。大梁马踏大隋时,两人的父母宗族皆死了个精光,西门轩曾劝过西门宇随他一同习武远离朝堂纷争,可西门宇道江湖高手太多,习武绝难出人头地,他要去能打大梁的大燕,报大仇!

可如今大仇未报,已凉凉。

燕非堂这下更为难了,再次抱拳一礼:“实不相瞒,我那愚徒还被绑在王爷府。我若失信于他,明日他将换我那愚徒吊在此间。”

“好狠的九千岁!情有可原,那我们今夜唯有生死相见!”西门轩双手紧握狼牙棒,狼山堡多狼,其棒上狼牙实乃真狼牙,双臂如同大了半圈,走的硬家功入门。

“铛铛锵锵”之声却先他们这边响起,西门轩今夜仅一人只身前来,为的便是怕牵连到堡中同门,而今转头一看,那边皆是手持狼牙棒的师兄师弟与神武楼的刀卫混战在一处,他顿时声嘶力竭:“糊涂!”

放眼天下,江湖中斗胆以武犯禁的门派,哪一个会有好下场?

昔日掌灯宗号称武学鼎盛之宗,更有大隋皇帝亲赐紫金牌匾,匾上刻“天下武功”四字,可谓风光八面!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还不是被大梁九千岁,一刀挑断了宗门匾,那紫金的匾,落地沾灰裹泥,最后梁九扬扬下巴,身后泥拔军,如一个个山猿手持火把,一块地也不放过,把诺大个掌灯宗付之一炬!江湖中人谁不心有戚戚然。

狼山堡的狼牙棒势大力沉,负责捍卫都城安荆的神武楼刀卫略有不敌,便在这时,城墙里头街道上,走来一老嬷嬷,其声尖酸刻薄:“圣上刚入寝,你们这些宵小蟊贼,怎么没个消停!”

老嬷嬷身后还跟随有许多宫女,宫女们面无表情。她们自幼便被卖入宫中,在宫中经历长达二十多年的残酷训练,最后得以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其名:宵禁女。

她们清一色身穿翠绿烟纱碧霞罗衣,下身是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面容病态般的白,如夜行的女鬼!梁九夜里曾到城里遛弯,没少被她们吓得跳老高,得知其身份后大骂过几次容嬷嬷。她们的武器是啥,是大头针,瘆人。

城外大道旁的石丘后,同样潜伏有一批黑衣人,黑衣人头领在听到那声尖酸后脸色一变,立即挥手示意退走。

突然有雨打枇杷声!却是后方强弩扣动扳机之声,箭如雨打!

今夜忙碌的人很多,其中便有夜萧萧。他又从梨花镇赶了回来。

“粘杆处!你们这群老鼠,惊讶什么?以为本司首还在抓捕隋狗?”

大梁有监野司,大燕亦有粘杆处!

粘杆处分三首六头十八目。西门宇则是其中六头之一,身份不俗,岂能容他曝尸城头。这批黑衣人正是粘杆处的人,他们今夜本打算带回大人的尸体,谁想却先遇到一群江湖人上城头,可敬可叹。可眼下没那多时间再感叹,他们也快要凉了。

第八章 疤子

大燕丘济城往北百里地,有座深蟒林,林中藏了一批莽汉子,五大三粗的石大柱啃着粗粮饼,狼吞虎咽。三万人的铁浮屠,如今仅剩两万五,一杆梁字大旗威风凛凛的同时,血迹斑斑!

深蟒林里凶蟒多,可今个一条也不见,实是这群人身上的煞气及血腥味,浓得呛蛇,吓得它们早已遁入林中更深处。

大梁王朝有五虎,李老虎的铁浮屠战力第一。

石大柱:“头,真砍啊?那多可惜。”

浓胡大眼的李疤子是铁浮屠的将军,他娘生下他时,他脸上好大一块胎记,黑色胎记覆盖左半边脸,他爹那穷山沟里人取名也应景,就叫李疤子。

李疤子起脚踹他一下:“说过多少遍,出门在外要叫老子将军!又不是土匪,你还当是打劫江湖仔那会?砍!当然砍,千岁的军令可不敢违背。”

石大柱挠挠胳肢窝憨笑道:“得令。”

李疤子再次从怀中掏出那张行军指南,细看两遍,确认无遗漏后一口吞掉,嗓音低沉。

“千岁有令,卸甲!”

啃完干粮喝口水的众将士,迅速卸甲,把甲胄埋在林中,各自记下地点,埋得清楚。

……

飘雪了,秋深的雨过后,是雪,来得如此准时。

隋锦鲤小脸被冻的红扑扑的,即便如此,在木桩上扎马而立的她,不晃不动。她眼望那方的烽烟终于歇了去,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那座风锤城头,一杆梁字大旗,虽说七穿八孔,却仍屹立不倒!

她不喜欢大燕,更不喜这大梁,其智早熟的她,记得太多东西,经历过太多逃亡,这大梁!是踩着它大隋爬起来的,那耀武扬威,在她看来是那样的可恶。

一个石子丢过来,正中她的腰间。

“立直了!你这么小个女娃,眼里却尽是些杂念,怎么能习好武?狐狸再聪明,还能成山大王去?”胡不归找不到他的烟斗了,一想便知肯定是这不省心的小狐狸搞得鬼。

隋锦鲤撅撅嘴,重新立直:“师傅,我见过爱吃草的马儿和兔子,却没见过那么爱吃草的乌鸦。”她发现她师傅养有许多只乌鸦,所以心里给他悄悄取个绰号叫乌鸦师傅。

“你个小狐狸懂什么,为师就这么一口爱好。那烟斗限你三日之内交出来,否则没得糖人吃。”

隋锦鲤忙争辩道:“我听以前的老御医说吃草对身体不好。”

“吃糖人还烂牙哩。”

“哼,乌鸦师傅就会以大欺小。”隋锦鲤小声碎碎念一句。

“你要是男儿身为师非得每天三揍。”胡不归也碎碎念叨一句。

隋锦鲤接着苦下脸来:“师傅师傅,我这么练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打败天下第一?”

胡不归沉默片刻,望着大梁国都的方向缓缓开口:“等那人老吧。”

“我不,我要趁他最强的时候打败他,名正言顺夺了他那天下第一!”

“呵,你怕是活在梦里。除非……”

耳尖的隋锦鲤立即大叫:“师傅师傅,除非什么?”

胡不归目光停留在树上的乌鸦身上,久久不语。

隋锦鲤跳下木桩,跑到胡不归跟前噗通跪地仰头泪眼婆娑:“师傅师傅!”

胡不归长叹口气:“除非佛宗重回中土,你习得那易筋经,再配以掌灯宗的无别相,修那金刚不坏!可这同样比登天还难。”

女子修佛,是为菩萨道!

“佛宗在哪?”

“为师也寻不到他们。”

“他们为什么离开中土?”

“为师也不知道。天下间没人知道,像是突然间就走,千庙无僧,引得中土动荡了许久。”

隋锦鲤难掩失望之色,暂不去想这遥远的东西,复又问道:“师傅,你说大燕能打败大梁么?”

这时从远方飞回一只乌鸦,看方向是从大燕境内飞来的,胡不归一个梯云纵,上歪脖子树顶,接过这只乌鸦抛下的一卷谍报,此份谍报篇幅格外长,他细看过之后目里皆是震惊之色。

“锦鲤,师傅原先推演过不下千遍,大燕有八成胜算,如今仅剩五成!到底是何人?难道是那死去多时的李玄策复生不成?不可能。绝不可能!到底是谁!总不可能是那武痴九千岁吧?”

隋锦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那九千岁我见过,就是个易怒且嚣张跋扈的莽夫小白脸。”

“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京城外,见浮屠!”胡不归掰下一根树枝,落地不停在地上画来画去,推演往后的走势。

隋锦鲤吃惊的掩住小口:“虎贲军不是已经回援了么?”

“他们甲太重,大梁铁浮屠一改往日人马俱甲,以轻骑快刀之势入的大燕腹地丘济,而后游走专门屠戮大燕腹地骑军,完后换上他们的马,有不乖的马儿统统当场杀掉,然后……跃马扬刀不沾一城一池路过燕京城外,接着继续以轻骑快刀之势转而杀向那大燕马场,见马就杀,大燕……快没马了……好毒的计!”

隋锦鲤当即大哭:“马儿招谁惹谁了。”

胡不归怆然道:“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锦鲤,两国交战死人正不正常?死马呢?饲养一匹成年战马最少需要三年时间,如今战势陷入胶着,棋难下。”

……

远在燕京的皇宫,御药房里大燕皇帝燕永泰亲自喂一头发花白的老人小口喝药,而这老人,竟然一把把这药碗拍翻了去,药汁溅到燕永泰龙袍,燕永泰并未动怒,有的只是挫败感,此次风锤城一线由他亲自定策,帝师则着手姑苏口。

老人是帝师,也是国师,其名东方伯。

东方伯颤巍巍的食指点点大梁那个方向。

“他大梁怎么敢!他大梁莽夫梁九自己亦喜大马金刀,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门外有锦衣卫跪地:“启禀陛下,大梁来使求见。”

大燕人杰地灵,多出风度翩翩的文人墨客,作为大燕的皇帝,燕永泰如今正值壮年,身高八尺有余,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翻云覆海的龙,目里的不怒自威现下是不解。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来使一袭青衫正装,正装上绣有白鹤翱天图,是大梁的三品文臣。他手上捧着个纹路精美的盒子,脊背直挺。

东方伯曾戏言:大梁的文臣,皆低大燕二品。

也就是说,大梁一品文臣到大燕,只能当个三品的官。大燕朝堂上,可谓真正的武文百官对半开。哪像大梁那三七开的比例,文官要是和武官起了争执,武官要说不过还会上去揪胡子瞪眼睛,简直斯文扫地,有辱斯文。

大梁国师李玄策还在世那会也曾反唇相讥:我大梁的武官,三个能打你那边十个。

第九章 大富

燕永泰俯视来使:“所为何事?”

“求和。”

燕永泰快速敛去目中讶异之色:“哦?怎么个求法?”

“献上苍龙璧。”

燕永泰冷哼,龙袖一挥,拍飞那锦绣盒。

“真当朕好糊弄不成!”

然而掉落在地的锦绣盒中,却是滚出一个小马儿头!哪有什么苍龙璧。

燕帝勃然大怒,病床之上的东方伯更是“噗”的吐出一口老血,眼一黑气昏过去。

燕帝的佩剑名:龙泉,已多年不饮血,当下只见一抹寒光,来使,卒。

跟着卒的,还有那名锦衣卫!

这一日,大燕戍卫京都内城的皇家铁骑“龙骧骑”,同样卸甲轻骑,手持长戟,打马出燕京!

……

火光映一湖晚霞,晚霞渐歇,烟雨湖战事亦歇,湖面的血与油仍未褪去。

梁九纱布裹头,布上有血,蟒皮王爷椅就放在烟雨湖岸边,他大刀阔斧而坐,膝上是一只畏畏缩缩的橘猫,这橘色的野猫先前战况入尾声之时误入此地,想要去衔一尾岸上濒死的鱼儿,差点被一箭呜呼。

梁九伸掌摸着这瘦骨嶙峋:“怎么瘦成这样,本王前世家里那只橘猫,胖若球,还凶,跟小老虎似的,看来这里世道啊,确实不好。”

“今后你便是本王座下大橘王,就叫你金饼如何?那文绉绉的秋裳、金枫的本王可不喜欢。”

梁九回头喊一嗓子:“大富!肉呢?”

“诶,来啦王爷,你看,这么多烧鸡,这可是俺丈母娘最拿手的十三香大母鸡。”一个胖如球的汉子迈着和他体型不相称的快步,手中端着一盆烧鸡。

梁九下座,把金饼放座上,先拿过一只烧鸡放在金饼前,金饼有些懵,这么大块头的东西该如何下口。梁九撕去外里皮,捻一块嫩肉吹凉,然后递到它嘴前。金饼眼前一亮!衔过嚼咽起来。

梁九转头从盆中掰扯下来两个大鸡腿蹲地上开吃:“剩下的拿去分给弟兄们,这战打得够呛,辛苦了。”

田大富摇头道:“那群兵痞子平日里隔三差五就吃这个,不缺这点,王爷您最辛苦,胃口也大……”

梁九起身踹给他屁股一脚:“什么?你是说本王能吃?快滚去发。”

“王爷,俺没读过书,可拍不来马屁。”一米六的田大富在梁九的俯视眈眈下犹如个胖烧鸡,一番愁眉苦脸之后马上笑容满面转而在岸边东跑跑西跑跑分发烧鸡,谁让梁九作势还要踹他。这么一盆哪够,但后面梨花镇及周边的镇已纷纷送来肉粮,马上就是正餐,先解解馋。军粮哪去了?都被梁九给拨到边军去。

田大富,大梁五虎之一,即泥拔军的将军,如今年过四十五,十六岁之时便在沙场摸爬滚打,命大,受过气,挨过黑,最后觉得还是大梁的泥腿子军最对他胃口,最重要的是他原先呆的大隋军顶头上司特不是东西,竟然还睡他丑媳妇,睡过之后还要了他媳妇的命,他哪会罢休,也让那上司去见了鬼。在三十的年纪毅然决然进大梁这泥拔军,架云梯,攀城,吃那锅里肉!覆大隋的江山!

梁九蹲地上啃两口鸡腿继续喊道:“大富,五虎当中就你快成胖虎去,你这胖的低头都见不到脚,快麻溜减肥,我骂那六块腹肌变一块你不知道我重点在骂谁?”

“诶,王爷,减,回头就减。王爷惦记着俺大富,俺大富高兴,今个能吃酒不?”

梁九精准的丢他一个鸡骨头:“吃屁,还有恶战要打,打完再放开的吃。”

“王爷,我和你说,我这泥拔军吃完酒打战更厉害。就像王爷在府上写的那句:醉里挑灯看我砍死你。王爷真是大才!”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拖鞋。

“我特么是这么写的?”

……

“哦哟,小东西,噎到了说。”梁九喂金饼喝口水,这才接过新递来的谍报,看完之后眉间的怒意似和湖面一般化不开。

“狗屁的来使,那哪是我大梁的来使!隋狗余孽,当真好算计!这是要天下两朝不死不休?哪里来的这么多戾气。”

“田大富!”

“在!”

“你派人把金饼送回本王府上。这里交给你,还会有两波!你行不行?”

田大富肥手敲胸膛,以前能敲得咚咚响如鼓,如今却是啪啪弹弹响,他老脸一红:“行!男儿哪能说不行!”

梁九笑拍拍他大肚子:“牵本王马来!”

“好嘞!王爷你这是要去哪?”

“去去去。”

田大富望着那匹渐远渐绝尘的马影,有些愣神,这到底去哪?当下拾捡起地上的谍报,招过泥拔军的狗头军师。

这狗头军师还是个斗鸡眼,贴着谍报上的字一个一个念,急得田大富老拍他头。

没一会,田大富揪过一小兵给他扔上马。

“把信立即送到神武楼!猫送到王爷府!要耽搁了看我不宰了你!”

“将军,我要留下来打战!”

“你个刀还拿不稳的短腿泥,想学将军我十六入军?更气人的是!你说你个女娃儿跑来打什么战?要不是先前发现的早,藏的好,让王爷看见了能剁了老子!王爷在那府上讲那什么战前总动员时说了,大梁可以有女帝,但不能有女兵。站着的男儿还没死绝,就轮不到你们上战场!你是没瞅见女将军夏飞花和她那些娘子军全都被调去安荆城守宫门,气得夏飞花当场把王爷按倒坐上面,差点来一出活春宫,给王爷那天下第一吓得够呛。快滚!不和你叨叨这些野史。”

又一匹快马加鞭,马背上雀斑点点的小“男”人,哭得像个泪人,她叫陈东南,小时候家里穷,老喝西北风,她爹陈安见生个女娃,怕她以后也跟着喝西北风,遂取名东南。不久后陈安便进了泥拔军上了战场,最后死在了大隋王城的城头。

田大富逮过泥拔军招兵的兵户官,拿个大棒子轮圆了的抽。

“马了个巴子,你他娘的瞎啊!是男是女你分不清啊?那是陈安的闺女!我们特么找了十年!这倒好,找到了!但老子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老子这副球样,哪像当年跟陈安吹嘘时的英气逼人!眼下更没能多点时间陪闺女!”

“今后咱泥拔军招兵改规矩,脱裤子第一。不脱的马上撵走!”

兵户官李大牙被揍得满头包,直点头。待得田大富气消之后,那大龅牙嘴一张,小声问道:“头,夏将军当真差点把王爷上了?”

“那还有假,要不是散会的时候哥几个跑得快,王爷那拖鞋乱飞的抽人还怪疼,这事可不能乱传。”田大富回头一看,帐外还围了一圈兵卒,耳朵竖得那个直。

“喝!你们几个狗东西!敢偷听!”

田大富一声断喝,轮圆棒子追出去。

……

第十章 眼力

谁也不知道,陈东南快马进到安荆城门口时,并未停下,而是径直把信送到了皇宫门前。那大白天斜倚宫门口,喝烈酒的女子。

大梁有女子骑,番名:独秀。

夏飞花一身红甲白内戎装,三十的年纪,标准的御姐范,走路带风,经常杀气腾腾的,所便也没谁敢娶,她更不屑嫁谁。干练的短马尾,爱抹红的胭脂唇,爱喝最烈的酒,对阵最凶悍的军。军演时谁也不愿意跟这女疯子对阵,输了丢不起那个人,赢了也丢人。

……

一大早接到栀子河和烟雨湖捷报的梁玉高兴的早膳也不吃,手里拿着两块桂花糕便急冲冲要去王爷府,她要去那等她皇叔打马凯旋,烹饪一份最美味的桂鱼花丁给他吃。

容嬷嬷常苦口婆心的念叨皇上您万金之躯,哪能去喜欢庖人的活计。可拗不过梁玉一板小脸,容嬷嬷心里直叹,对下人发脾气哪有板个脸就完的,当下只好由得她。

而梁九则唠叨她是帝王的命相,丫鬟的心。梁玉则哼唧唧道:只当皇叔的丫鬟。给梁九感动得不行,心道今后我便是这盖世奶爸!

梁玉今天一身白织锦绣便装打扮,她拥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黑亮亮的大眼睛,明眸皓齿白净可人,小小年纪便透着一股蕙心纨质的气息。

王府的侍卫仆从皆由监野司的人亲自担任,这经常进出一大一小一个千岁一个万岁俨然一副国之重心所在。

夜萧萧见到梁玉,欲行跪礼时梁玉秀手轻抬:“免礼,夜司首,我皇叔什么时候回来?”

夜萧萧看一眼容嬷嬷,恭敬回道:“属下不知。但王爷早间送回来一只猫,该是心里惦记着陛下。”

“小猫?在哪在哪。”梁玉噔噔跑去后院寻去,容嬷嬷赶忙让一个侍女跟着去,而后对夜萧萧递去疑问的眼神。

夜萧萧轻声和她说些情报之事,容嬷嬷哪懂这行军打战,摇摆手绢道:“要去哪要杀谁你直说,我那些贱婢也是该提升提升武力,去外头最合适。”

……

梁玉第一次见到水叶雪,是在那金灿灿的假山边。水叶雪脚上手上皆扣了镣铐,但仍旧活蹦乱跳的招呼假山上的金饼,镣铐哗哗响。

“金饼金饼,下来呀,那个不能吃。”

金饼在啃这假山,啃两下没啃动,没了兴致。猫眼打量假山下新来的一人,轻嗅嗅,身上有那人的味道,顿时作乖巧状下假山来到她跟前。

“喵喵。”

梁玉抱过它,得意的看一眼水叶雪,而后目里含着戒备:“你是王爷的什么人?”

水叶雪眨眨眼,不明白这小姑娘哪来的敌意,指指镣铐道:“你解开我我就告诉你。”

“徒儿,不得无礼!”

“孤雁剑庄燕非堂,这位是愚徒水叶雪,见过皇上。还望皇上不要计较愚徒的无礼。”燕非堂燕大侠这会也带着手铐脚铐,由监野司的两名内卫盯着,王爷没说放他们可不敢放,小道消息传王爷见到这水女侠都走不动路,没准以后还会成为王妃,他们可不敢得罪。夜萧萧这拍过王妃翘臀的家伙更是终日提心吊胆,想着要不要弄个铁手套戴上,怕被王爷剁手。

“什么!你就是大梁女帝!”水叶雪咋咋呼呼想要跑上前去凑近了看,却被燕非堂一把逮住后颈拎回来,梁玉身边的侍女手上已经亮出一把大头针,燕非堂脊背发麻,实在是那夜这些宫女给他留下的恐怖印象太过深刻。

梁玉放下金饼,负手小模小样,踱步打量他们两圈,重点在这水灵的女侠身上,这前凸后翘的惹得她一阵瘪嘴,金饼也跟在梁玉脚后跟转个两圈。这金饼也是位眼力帝,知道抱谁的大腿。

梁玉为何这样警惕,因为她皇叔以前可从不近女色,一心只知习武争那天下第一。如今这王爷府上突然间多出一个绝色,她得去问问情况。当即小脸一板,哼唧一声,不再理睬他们二人,抱上金饼去找夜萧萧。皇叔若是近了女色要是以后还生个宝宝,那谁来疼她,其它可以让,唯独皇叔不行。

梁玉瘪嘴的时候,身旁的侍女秋兰亦看在眼里。捕捉到这一幕的燕非堂忧心忡忡,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只怕这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正如那天涯客栈的说书先生所说,红颜薄命,薄及宗族甚至江山的例子还少了?燕非堂初收这憨直的黄毛丫头为徒时,亦不知她这女大十八变,如土鸡变凤凰。

江湖中有个知了山庄,专事收集汇总各路英雄豪杰的资料,编排有数榜,其中红颜榜上,水叶雪十八年纪之时,便已位列前三甲!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立志当个武力超群的女侠,四处闯荡,可累得燕非堂有苦自知,一得空他没少闷头苦练,练啥,练功啊,不然迟早被打死。

今夜梁玉要在王府歇下,容嬷嬷待她入睡之后,秋兰事无巨细汇报今日圣上的喜怒哀乐。容嬷嬷略一思索,便知根源在何处,又是那九千岁!

“想有了女人便忘了圣上是吧!休想!那狐媚子现在何处?”

梁九要知道能捶扁她,这叫什么事。

……

待到夜色再深一些,容嬷嬷正要去糟蹋针扎那水叶雪的路上,忽的停下,她感应到一个熟悉的小影子,正穿着夜行衣左躲躲,右闪闪,有些笨拙的行往同样的地方。

其实值夜的监野司侍卫早已发现她,可不敢去戳破,这可是当今皇上,九千岁最宠爱的女帝!

容嬷嬷开心,非常开心,皇上终于学会保护自己。容嬷嬷自觉年纪不小了,总会先一步皇上而去,那是她最大的恐惧。

悄然跟上去的容嬷嬷打算看看皇上能做到哪一步,要下不了手她来替皇上下。事后若王爷责罚,她一并担着便是。

本以为梁玉是要去作弄那狐媚子,谁想梁玉却掏出了镣铐钥匙。

梁玉望着一脸错愕的水叶雪:“你走吧,不准再回来,更不能和我抢皇叔。”

“燕非堂大侠,你管好你徒弟,我放你们走可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要皇叔回来说不定还会凶我。”

尽管十分不解,燕非堂还是接受了这个口头赦旨。

“非堂与愚徒,谢过皇上!皇上保重。”这颇具江湖气息的告别词,梁玉觉得新鲜,也学他抱拳一礼:“保重。”

燕非堂哪敢受这一礼,赶忙让过。

夜里隐隐传来一声冷哼,容嬷嬷看在眼里,若燕非堂敢受这一礼,他孤雁剑庄得连夜逃亡。眼下这小子还算识相,便由他去。

夜萧萧在屋顶,心中这块大石头总算落地,要这女侠真成王妃去,叫他如何自处?

……

第十一章 方长

茶树镇外的官道上,设有一个驿站,自三月前大梁朝廷对各个点的驿站倾注大力气修葺扩建,嗅觉灵敏的宗族商贾纷纷暗中囤积粮食,监野司也没闲着,也纷纷暗中叫他们去喝茶,这些宗族商贾最后粮没囤到,还大出血,叫苦连天,找上朝堂上的大官去王爷府说情,这大官被梁九当场揍得满头包,官帽子撸到底,发国难财这种事,梁九可不客气,没架出去砍喽那是轻的。梁九虽说头痛不管,但能做的都会去做,就如铁浮屠先一步入大燕!

洪明阳是茶树驿站的巡检,手底下还有九名驿卒,各点驿站实行十人一驿制,非持有青色以上朝廷令牌者,不得入驿站歇脚,要歇脚去镇里的客栈去,这里如今只供军用!

早起的洪明阳披甲佩刀,踹醒还在睡的两个兔崽子。

“从今个起,执行全天轮值制,每人每天四个时辰时间休息,多睡三十息一根手指!”

刘山和戴良俩个新兵蛋子立即一骨碌爬起来,穿戴甲刀。

刘山:“头,烟雨湖和栀子河那边消停了没?”

戴良:“听说王爷亲自坐镇烟雨湖,是不是真的啊头?”

洪明阳左眼上有刀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笑起来更显狰狞:“确实是王爷亲自坐镇。”

刘山和戴良似乎松了口气:“那便好,早晚该消停。”

他俩刚准备去后头茅厕晨尿,官道上有马蹄声点点,洪明阳抖耳一听,皱眉,十匹马,未负重,那么,就是未穿甲!这年头有马不喜穿甲还爱纵马狂奔的,唯有江湖中人!

十匹枣红马拐过不远方拐角,马上十人皆在这时双腿夹马,一手取出怀里黑巾,而后两手把黑巾,蒙面!

为什么现在才蒙面,这在江湖上叫:让你见最后一面!

茶树驿站内,洪明阳十人并未“锵锵锵”抽刀,而是先一步取下背后的强弩,排列有序,单膝跪地,拉弦上箭!

大梁砍大燕的马,大燕亦毁大梁的驿站!

大燕粘杆处近些月来动作频繁,广招武林中人,美其名曰招贤纳士,实是找走狗罢了。

对付这些江湖中人,大梁军方自有对敌的经验。

当领头的枣红马上人踏马背而起时,洪明阳面色一变:“二品贼子!刘山戴良听令!打马去临安城找监野司!”

刘山戴良立即上驿站马,砍了绳索。

“休走!”

军中手上强弩对三品以下的武夫皆有效,可要是二品,其内力可短暂化剑气斩出,弩少的情况下远打不过。

……

今个一早还下起了连绵的冰雹,这边人称冰雹为冷子。有马从另外一个方向驰来,冷子点点咚咚落在草帽上。

路上换了身装扮的梁九头顶草帽,外里披一袭黄草蓑衣,颇有一股江湖草莽的味道。他想着此次南下,亦算是走江湖罢?遂换了这身装扮。

此时他抬眼看到,前方有两名披甲驿卒骑马驰来,后方紧追来一人,轻功好个飘。

梁九眼前一亮,双手放开马缰,把身上衣往左右两边一扯,里头亮堂堂的尽是飞刀!

刘山戴良立即沉下脸来,刘山打马先一步,手中强弩直指梁九,低吼:“戴良,你赶小路走!快!”

“啪!”强弩之上箭来,梁九偏头躲过,手中一把飞刀唰的飞出,却是中他们身后那人,飞刀射穿了他腿,溅血,他人猛的一趔趄,猝不及防单膝跪地,他直瞪梁九大怒:“你瞎啊!”

梁九转而双腿蹲在马背上,摸出一枚幽黑令牌亮了亮,上刻有一条凶威紫蟒!

“回去。”

刘山戴良面露狂喜,调转马头,锵的抽刀,杀回驿站。

大梁王朝,腰有七令,颜色分别是:青白蓝红紫黑金。青令是衙门捕快,白令是文官,蓝令是武官,红令代表监野司,紫令则是五虎大将军,贵不可言。而黑玉紫蟒令,有且只有一位,九千岁!

刘山和戴良编入驿卒三个月,本想今生怕难见后三令,特别是那黑玉紫蟒令,当兵的谁不想见一见,如今一见,虽死无憾!

被飞刀废了一腿的粘杆处走狗,见到那枚令牌时面色煞白,战意全无,拖着一只伤腿想要窜进道旁树林,一抹飞刀寒影嗖的穿透他后颈,他倒地,脸贴地,再无声息。

茶树驿站外,粘杆处的走狗被射落有四,军中手弩可不弱,而且洪明阳是好手,独中两元,且当场射杀!洪明阳这方驿卒亦被砍翻三个,生死间如此之快,这便是乱世!洪明阳抽刀挡下一记斩向身旁驿卒的剑,后背被另外一人划出好长一条口子,被救下的驿卒亦踏地跃起,刀抹过马上人的脖子。

洪明阳这时回眼见,两个新兵蛋子又折了回来,顿时目眦欲裂:“驿站要不保,老子做鬼也要砍你们两刀!”

便在这时。

“嗖嗖嗖。”有飞刀来,赶在刘山戴良前飞来。

飞刀三寸七分长,四两八钱重,黑色的柄,红的缨穗子。

当今天下武林习武达五品可初感内力,达一品后内力澎湃如筋脉里奔循的溪流,当突破一品到达宗级,这溪流成海,如呼吸,内力化真气!

梁九目前空有一身宗级真气,却暂未有更厉害的手段能施展,飞刀和飞拖鞋倒是挺厉害。这令他想到了李寻欢,那探花郎: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他在府上练飞刀的时候没少给墙轰塌喽,靶子还完好无损。夜萧萧面色古怪,还以为王爷练的是那声东击西指鹿打马,马屁没少拍个不停。梁九老脸虽红,却仍昂首挺胸,梁玉在一旁看的边鼓掌,边咯吱咯吱笑个不停。容嬷嬷则是大白眼和冷笑搭配起来,心中鄙夷:噫!什么天下第一哟,怕是假的。

……

一刻钟后,刘山戴良继续打马去最近的临安城,马背上,是三名同袍的尸。临安城外的山上有片风水极好的烈骨冢,大梁境内设有二十一座烈骨冢,由李玄策亲自挑选的造址,只葬阵亡沙场的军卒,其余皆不得进。刘山戴良要去把他们葬在那里,乱世命轻,眨眼便没了,只愿他们下辈子投个好胎,还是大梁人便好。

梁九立在驿站外大道上,眼望那方,手中清酒,洒地。

“愿,来世方长。”

包裹好伤口护卫在他身后的余下驿卒无不动容,以前的武痴千岁,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高高在上,他心中只有武功。

梁九上马,朝他们挥挥手中酒囊:“回见。”

驿卒们单膝跪地,其声嘹亮:“恭送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十二章 真像

夜里,王爷府,收到加急谍报的夜萧萧,秉烛夜灯,指尖划过地图,面色大变!王爷要去哪,未跟任何人说起过,但夜萧萧和田大富,亦隐隐猜测到。随谍报来的,还有一封行军指南令和大白话,大白话信里写道:陛下和金饼,要少一根毛本王回来便把你们全砍喽!其余的,听令行事。

……

飞雪窸窸窣窣下,梅花艳丽晃荡,银装素裹的晨间,绵绵衣里的梁玉端个小玉盆,里面盛着清水,把容嬷嬷推出门外。

“容嬷嬷你出去,不要你帮忙,朕要打扫卫生。”

容嬷嬷那个愁啊,王爷府的寝居也很大的好不好,不知那泼皮千岁有哪里好,给皇上吃了什么迷糕。

梁玉先把四扇窗推开,窗外梅花凌寒独自开。

梁玉嗅嗅,冲梅花甜甜一笑,然后卷了卷袖,拿过抹布开始擦来擦去。嘴里哼着调调,清脆如黄鹂鸟。

“小小姑娘

清早起床

提着花蓝上市场……”

金丝楠木床边,有一个小篮子,篮中是金饼,这是它的窝。金饼这些日子吃得太好,都懒得动,但四窗寒风一过,金饼打个哆嗦压腰伸个懒腰蹦哒下地。

梁玉忙里歇一会,回头见到,金饼也把头探出窗外,先是好奇的舔舔梅花,然后正待嚼嚼看。

“呀!金饼,下来!不准吃那个。”梁玉噔噔跑过去抱下它,轻揪揪它耳朵:“你呀你,调皮得很,怎么见什么都要去咬一下。”

“喵喵。”金饼先是蹭蹭梁玉手心,然后把脑袋一偏,又往窗外瞧去,一副我错了,下次还敢的讨嫌模样。

打扫完梁九寝居卫生的梁玉喝完容嬷嬷端上来的粥,吃完糕点,左手抱上金饼,右手拿上一个毛绒玩具。噔噔噔又跑去找夜萧萧。

这毛绒玩具有些古怪,嘴歪且眼斜,看模样是只兔子,但是一只耳朵长,一只耳朵极短,尾巴呢跟长耳朵一样长,看样子是缝错了地。这谁弄得,除了梁九还有谁。虽说丑模丑样的,但梁玉喜欢得不得了。

夜萧萧收拾完东西,正好遇到梁玉又来找他。

“夜司首,我皇叔什么时候回来?”梁玉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金饼嫌外头冷,早早钻进梁九的棉衣里,仅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对猫耳朵,悄咪咪打量夜萧萧,这家伙身上的血腥味是天生的吗?

“回陛下,属下不知,所以正准备去寻王爷,告诉王爷陛下在等他。”

梁玉满脸失望之色:“若是皇叔有正事要忙暂时回不来,你要见到皇叔让他记得给我写信,一个字也好。”

“臣遵旨。”

……

隋锦鲤今个一早照例扎马步蹲木桩,却迟迟不见老屋里人出门,她来这里后,胡不归给她在旁边建了个小木屋,粗陋得紧,她每日练完功后慢慢点缀好它,然后去修葺胡不归的老屋,那屋现在不再漏雨,胡不归也乐得让她爬上爬下锻炼锻炼。

“师傅师傅,我蹲了两个时辰啦,你昨个答应过我今天教我入门法诀,可别想耍赖。”

老屋内,窗开,飞出数只乌鸦,飞向四野,胡不归接着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名字烫金的秘籍,秘籍名:掌灯武典。

何谓掌灯?天下武学灯火,尽在掌间!

老屋们嘎吱开,其声刺耳难听,能起鸡皮疙瘩。

“知道知道,拿去罢,好好学,为师今个要出去一趟。”

隋锦鲤高兴的接过抛来的秘籍,喜滋滋的抱在怀中。

“师傅师傅,你要去哪?给我买糖人么?嘿嘿,是不是我这些日子表现的忒不错,所以打算去镇上给我买糖人吃?”

胡不归拿出许久不抽的破旧烟斗,在门前磕了磕,昏黄的烟色氤氲上天。

“小狐狸,为师要出趟远门。你好好习武,我若三年五载回来后,你还未修习到第三篇之上,便滚出我掌灯宗!听见没?”说到最后,胡不归色厉内荏,而后被烟呛到,咳个不停,似咳出了泪花。

隋锦鲤曾听过不下三遍类似这样托孤的遗言,当下跳下木桩,抱住胡不归的腿,嚎啕大哭。

“师傅!我不学这秘籍了,你也别去复大隋的江山好吗?我们不复了,我们去大燕的江湖,从此再不闻两朝事好不好?”

胡不归点下她上星穴,隋锦鲤当即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胡不归轻轻抱上她把她放入老屋中,替她盖好棉被,外面又飘起薄雪,胡不归拿过那半截玉簪子闻了闻,似还能闻见曾经的红粉佳人,那红粉佳人最后入了大隋宫,当了后!他闭关出来听闻后,走火入魔,面容骤的苍老,心境武功跌落三成,后被梁九的刀罡,斩破了相,掌灯宗遂被付之一炬。

红颜薄命,到底是薄自己的命,还是薄天下英雄的命?他这一去,不知生死。

“天下第一又如何?还不是过不了那一眼柔情似水。”

“锦鲤,为师此去不为复隋,只为与他战上一场,好让天下知你有个师傅,才是真的天下第一!”

床上的隋锦鲤四肢轻微抽搐,泪眼婆娑。

胡不归苍指触触隋锦鲤的眉眼。

“真像啊……”

屋门锁,乌鸦呱呱嘶嚎。老人佝偻的背,此刻挺直!

……

峰高云自扰,雾重絮飘繁。白雪皑皑的忘氏雪山积雪常年不化,白日当空却也不觉温暖。

一只雪兔蹦蹦跳跳寻石南,误入忘氏山,此刻正慌张往山下跑去。天有一头雄鹰在其头顶缓缓盘旋,在即将振翅俯冲之时,忽的顿住,继又盘旋不下。

马蹄声哒哒,溅起雪,有七剑,下忘氏山!

忘氏山后,是开山宗!

山后地势天成,巧夺天工,形如一把巨剑把大山劈成两半,开山宗便座落在其间。

开山宗建筑是一座座塔楼状,每座楼顶的盖头皆雕刻成斜向下的条条剑形,也叫剑塔。梁九要看到这些建筑能脱口骂出:丑得不成样。他也不看看他那只兔子。

在其最高的一座剑塔顶层,一袭深灰劲装打扮的老者双手负后,鹤发童颜,其稀疏的眉曾是剑眉,他举目远眺。

身后是一明黄龙袍的燕帝,执弟子礼。

老人名叫北冥鸿羲,是开山宗宗主。燕帝文武双全,文从南宫伯,武从北冥鸿羲。

北冥鸿羲:“他去了,我便不会去。我还要脸,你回去吧。皇上,我们师徒缘分已尽,你好好当你的一国之君,非到亡国之刻,开山宗不会再出一剑。”

燕帝躬身一礼:“定不会有这一刻。”

北冥鸿羲转眼望着他,这个他曾经最引以为豪的弟子,最初跑到开山宗跪宗门前,还是个落魄小子,北冥鸿羲并不知他真实的身份,那会一杆大梁棋刚立在大隋的版图一角,大燕自己亦有暗流涌动,前皇垂垂危矣,膝下六个龙子热闹得很。燕永泰这狗血的私生子是第七子,知晓自己几斤几两的燕永泰没去争夺那皇位,便只一心习武。谁想不久后外面的六龙子争位全都死个精光,中毒的中毒,绣花裙下死的死,各种腌脏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储君太子更是被另五个皇子联合起来第一个砍喽,眼见大燕快要崩得比大隋还快,燕永泰在宗门前磕下这辈子最后三个头,提剑出山!

当他坐上那个位子时,他想的很清楚,以后儿子只生一个,实在是怕了,这下换成后宫热闹万分。

八百锦衣卫护送着燕永泰渐行渐远,北冥鸿羲仅望一眼后便收回目光,言中有些怅然:“一过忘氏山,便忘尘中事,习武静心养性,心正则剑正,剑正则胆生。你都忘了吗?……徒儿。”

北冥鸿羲突然暴怒:“你的胆呢!你的剑胆呢!你此生一品到头了。”若不是君心难测,宗门难弃,北冥鸿羲先前便已当着他的面质问出声。那一人南下,多少人战战兢兢,胆战心惊!

……

第十三章 两狗子

如今凡驻地在大燕境内的江湖门派,那叫一个叫苦连天,为何?大燕马贵!朝廷强征马!这叫一个新鲜。

倚马仗剑走江湖,这是当今武林中人的标配,这好不容易攒够银两买匹瘦马,什么玩意?强征不配合的当即连人一起强征充当壮丁。

聂狗子和汤狗子便是这其中两人,所幸他们手底下有两手,算是四品中的拔尖,脚底抹油带着两匹瘦马逃上渡船,上船前不忘拾捡几个石子,待到大燕官兵追到岸边时,对着他们一阵扔砸,嘴里骂骂咧咧。

“来啊!来强征爷爷啊!”

“记住你们爷爷的名号,我乃玉面无双聂小宝!”

“我是你们太爷爷,浪里小白龙!”

两人叫骂一阵后互相扭打起来。

“好你个小白龙!你怎么占老子便宜,你是谁爷爷?”

“咱各交各的谁让你往这茅坑里坐。”

“什么各交各的!你明明就想当我爷爷!”

“谁要你这么大的孙子……”

汤狗子聂狗子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村名叫小定,早年因梁隋战乱逃到大燕这边,路上碰巧救下一老头,老头遂带他们拜入一个名叫追风谷的小门派,追风谷也就十来个人,武功最高的仅有二品初阶一位,还正是那老头,原来老头出去打斗的时候受了伤,被聂狗子汤狗子一阵狂赞,这年纪该有七十了吧?仍不忘这刀光剑影,这才是江湖啊,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浪子报仇这五六十年也记得。

两人同龄,穷乡僻里的娃,狗子虎子栓子的取名,两家人这还还凑巧取到一块去,为这没少坐一桌喝两口。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二十三的年纪初入四品,而后狗胆滔天出谷到外面闯荡江湖,被按住揍过,也揍过弱鸡,后来觉得这四品的武夫多如狗不好混,得想个法子出人头地,琢磨多时,一合计,当江湖小白脸去!别说,两狗子模样生得还挺俊,聂狗子面如冠玉,身材颀长,一副道貌岸然的样。汤狗子有一双刀削的眉,眸里透着一股子邪气。他们打算先去抱个富婆的大腿,要被刷刷乐也忍了,等把富婆的家业继承了去,呼啦带上一票护院狗腿走江湖,踏那千山万水搜罗武功秘籍,修那绝世神功。追风谷的《追风决》特么就是跑路的功夫,能砍人的没几手。

首先呢,先去风月楼学人当了两年龟公,期间没少和别的店龟公打起来,亦结识有不少风尘女子,要不是想着不值当,非早早把裤腰带一扔破了童子身,而且听谷里的单身老头说,要练绝世神功必须保持童子之身,如那北顶道宗的紫霞道典。

北顶道宗不问尘世,比曾经的掌灯宗和现下的开山宗更加超然物外,山门在远离燕梁两朝的北原之地,深居简出。自从佛宗莫名其妙退离中土后,信仰的香火归向道宗,两朝百姓及武林中人有不少不远千里去往北原之地问道求解惑。而且江湖及朝堂传闻,昔日大梁算无遗策的李玄策,便是北顶道宗的道人,听说是被赶出山门的,嫌他杂念太多。

后来李玄策流落入中土,路上遇到一女子看他唇干口裂,双目无神,遂好心从篮子里递给他一块瓜,冲他歪着头微微笑。没几天,女子便被大隋外出游玩的太子掳了去,李玄策再见那女子时,是在井里。这世间,哪有无缘无故的恨与怨,且滔天。北顶道宗不沾尘世,便是知晓这人间人,一些人,眼里没有人。为一女子一块瓜一个笑容,覆江山!有何不可?他连她名字也来不及问,如此,失礼!

……

两狗子本好好的当他们的龟公,然而风月楼的老鸨子实在忍不住要睡两狗子,两狗子一副守身如玉宁死不从的嘴脸,实是价钱没谈拢,一拍两散。散后两人拿积蓄买了马换了一身行头,今个正准备打马过闹市吸引一波小娘子的注意力,谁想遇到强征,这哪行,瘦成这样的马也强征?要不要脸。一匹马有多贵?饲养一匹成年战马的花费能养活六个人,这也是东方伯气病的原因,大梁铁浮屠这是一刀一刀砍他大燕的钱。

如今大梁九千岁在江湖上的恶名那是罄竹难书,强抢女侠,灭狼山堡义士,杀遍大燕马……大燕文武百官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最后还要挫骨扬灰……

岸边的官兵气得直哆嗦,没见过那么嚣张的江湖仔,画师熟门熟路掏出纸和画笔,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两人的容貌,栩栩如生。

没办法,这些日子生生给练出来的,就连这四品的弱鸡也敢拒征,更何况那些二品三品的武夫,江湖上除了一些山门根基在大燕境内的武林门派跑不了只能接受朝廷征马令,其他的大多上了大燕的通缉榜,画师都不够用,菜市口的通缉榜正背两面上每天贴的密密麻麻。因为战事正盛,大燕朝廷暂未对他们见血,等战事一歇注定要回头找他们算账!

与扎根在大燕的武林门派不同,在大梁境内的武林门派人人自危,听说九千岁要对他们动手,不知是真是假,与朝中人有些关系的掌门宗主亲自提礼去探听口风,得到的回复是九千岁暂时没空搭理他们。

身处这乱世,有点眼力劲的人家都会叮嘱出门在外的晚辈:民不与商斗,商不与武斗,武不与官斗。要在大梁境内,还要加一句:万不敢与千岁斗!

……

青色锦衣裤臀后破了个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肉,汤狗子惆怅的挠挠:“小宝,今后去哪?”

聂狗子抖搂抖搂两袖的破袖条:“天下之大,哪都去得。”

“呸,这才出谷多远,还没二百里地吧?你算算,这些年来有多少次被撵的鸡飞狗跳,本以为凭咱们这四品的身手去当那龟公,怎么也得一天进账一锭银,哪想那楼子里四品的龟公满地走,这些江湖败类,怎么跟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穷文富武,没钱买宝材滋养根骨修为上不去呗。”

两狗子四仰八叉躺船板上,聂狗子桃花眼转溜一个,骚主意上心头:“要不去大梁?听说那边的富婆给钱比较干脆,而且大头也在那边。”

大头,苗大头,小定村他们三自小一起上房揭过瓦,踩高跷看过寡。

汤狗子一拍掌:“妙啊,大头在那边混得咋样?”

聂狗子感慨道:“那大头狗跑那边考举人,考了六年还没中,立志还要考。”

汤狗子大惊:“他是有多菜?跑去大梁考官,还没考上?”

聂狗子:“此番我们正好去劝劝他,让他跟我们哥俩转习武,一起闯荡江湖,菜点不管有我们两大高手罩着,路子好走。”

汤狗子:“好!好兄弟,讲义气,帮我缝个裤子咋样?”说罢便爬将起来,一转身撅起了屁股。

聂狗子也爬起来飞脚一蹬,给他蹬个狗啃船板。

划船的摆渡老汉缺门牙,张口笑笑漏风:“两位少侠,要不这摆渡钱先给一个?”

聂狗子袖条一摆:“船家,少不了你的,不就是点臭钱,多少?”

“二两纹银。”

“什么!老东西,你讹我们?”两狗子大怒,纷纷拔剑,明晃晃寒光摄人,通常渡船三文钱一人,这特么翻几百倍。两狗子这剑也算佳品,快赶上他们的马贵,剑柄上分别刻有他们的名号:玉面无双聂小宝、浪里小白龙。

摆渡老汉再次笑笑:“二位少侠眼力劲真差,现下这浪尖口上,斗胆还敢摆渡你们这些带马的游侠仔,这大燕,除了粘杆处,还有谁人敢?来加入我们罢!粘杆处广招天下英雄豪杰,像你们这样的四品拔尖,脚底有功夫特长的豪杰,待遇堪比三品顶尖。”

两狗子心里一咯噔,这特么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江湖是有多险恶?别看这粘杆处待遇好,卖命的时候跟撒盐似的,死后有个屁的待遇。这也是他们宁愿去做龟公也不愿沾染朝堂的原因,外头世道再如何不好,勒紧裤腰带总有个过头,要进两朝的石碾子部门,坟都没人立,能草草埋在路边,何等凄凉。

……

第十四章 跑跑

南风时常往北吹,也带来它的厚礼,满嘴的雪渣子,梁九下马,抵达龙门镇,龙门镇地处谢雨城后方,而谢雨城,则是大燕边陲军城。与大梁的风锤城遥相对望。历经多日,马不停蹄的梁九,竟已来到大燕境内!

风雪渐大,梁九走入一家客栈之前顿了顿,抬头眯眼,看了眼天际那只乌鸦,在这样的风雪之下,竟然还在颤颤飞,他冷笑一声,推门进客栈,龙门客栈。

易容后的梁九如个冷脸浓胡的大漠刀客。心道这乌鸦确实厉害,还特么会定位?不亲自涉险还真引不出那暗中人。

“小二,二十斤烧牛肉,一碗大龄岗。”田大富这马屁常拍马蹄上的家伙说的没错,梁九这宗级饭量贼大。

至于这大龄岗,有道是一入江湖岁月催,大龄江湖中人,最爱喝这大龄岗,劲足醇厚。

“好嘞,客官,承蒙关照,六两银子。”这里牛肉可贵了,一般客栈酒馆卖的牛肉都是老牛干不动农活的那种,还经常买不到。

龙门客栈历来的规矩,先钱后食。

梁九掏出多的碎银,约莫七两有余。

“顺便喂喂我那马,可别被那大雁叼走。”

店小二接过碎银后搓了搓,满脸堆笑:“客官放心,大雁叼不走。”说罢朝门口使个眼色,门口的灰裳伙计出门牵过那匹马,往客栈后的隐蔽地堡走去。跟代客泊车似的。

这言中的“大雁”,实是指大燕朝廷,大燕朝廷抓马抓疯了,也把目光放在这些客栈酒馆外。

梁九同别的老江湖一般先打量一圈客栈内众人,每桌食客桌上各自放有刀剑枪棒,跟土匪窝似的。

木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两衣裳褴褛的俊俏小伙,正是汤聂两狗子。两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花大价钱买的锦衣裤全都成了破烂布,脸倒是被保护的挺好,要不是腰间还绑着两把品相不错的剑,就是两个好看的叫花子。

汤狗子这浪里小白龙可不是白叫的,小时候就他最爱扎猛子,救过不少被水草缠过的兔崽子。习武以后也不忘时不时找条河去扎猛子,一天试着把内力聚到双腿,跟剑鱼似的,像腿上开了窍。一惊,原来《追风决》不仅能跑路,还能跑水。当真保命之利器。

前些天被那渡船老汉追杀一路,两狗子走的水下死里逃生,马可不会潜水,算是没了,给他俩心揪得疼,一路上边操嗓子骂粘杆处的乌龟王八蛋,边跑路,狗命要紧。好在剑还在,没把趁手的家伙混什么江湖。今个路过龙门镇想起一位红颜榜上的美人儿,便进来瞅瞅。

龙门客栈有位老板娘,两狗子找一空桌坐下,也不点东西,只管盯着老板娘猛看。老板娘叫余欢,一头乌黑的秀发绾成美人髻,鬓角留一抹飘荡荡的青丝,偶尔贴在殷红色的晶莹唇瓣上,风韵正值。

飘荡荡的不止青丝,两狗子不停狠刮那胸前大物暗自咋舌。

“菠萝?”

“西瓜!”

店小二打量他二人一眼,冷笑一声,来到桌前:“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甭催,没见我俩这么俊?随便招招手便有大把胭脂俗粉来付这臭钱。”

店小二看向余欢,余欢目光在二人面上流转,轻颔首后继续埋头算账,算盘噼里啪啦响。

酒肉上桌,梁九刚要动筷,谁知两狗子上来一个拍肩,一个作惊喜拥抱状。

“兄弟!怎么是你,还记得我小白龙不?”

梁九笑笑,若不是透过那拍肩的手感应到品级,他能当场给他们当成隋燕的高手给砍喽。

两狗子拉凳子入座,边吃边和梁九尬聊,也不客套,自来熟那是轻的,这两位就是自来铁,一碗酒分三份。

“兄弟,大漠一别,如今已有八载未见,你暂不记得我小白龙无妨。可你总该记得聂小宝吧?”

聂狗子这时接话道:“我们当初可是约好了,要一起去三年后的武林大会夺那天下第一!我们兄弟三人拿前三甲就成,排名不分先后。”

若是一般游侠听了还真信了他的邪,胸怀激荡之下来个把酒言欢。江湖中人,谁人不争这个。

“噗嗤。”却是余欢先笑了出来,而后继续噼里啪啦敲算盘。梁九听这声跟打麻将似的,哪像在算账,回头冲她眨眨眼。余欢递他一个媚眼秋波。

这半盏茶功夫,桌上烧牛肉和酒全特么没了,两狗子醉意微醺转而去柜台和老板娘搭讪。

聂狗子:“老板娘,江湖红颜版你可是排第十?”

汤狗子摇头:“那评红颜版的知了山庄简直瞎了眼。”

余欢面上微笑着,手下却拎起了刀。

聂狗子:“以老板娘你这副绝色,当是第一!”

汤狗子:“没错。”

余欢放下了刀,笑得花枝招展:“两位俊小哥,可是有事?”

聂狗子压低声道:“老板娘,你可缺面首?”

汤狗子:“你看我们如何?”

……

梁九这会没空去搭理这两狗子,招来店小二。

“小二,你们这可有牛头?”

“自是有的。”

“带我去你们后厨,我要亲自挑。”

店小二:“客官您这边请。”

当梁九进到后厨,帘布及厨门一关,厨里人及店小二立即单膝跪地抱拳,悄无声息!

梁九微笑抬手,先换上一身兵勇军卒服:“那边准备的如何?”

店小二:“一切就绪。”

“带路。”

梁九随店小二下到一个机关密室,密室后有一条密道。

密道仅容一人通行,梁九进入后撒腿狂奔,其手中有牛肉与酒,边吃边喝边跑路。他可打不过前隋那老怪物,目前仅领悟一式刀法,一招鲜可不敢在宗级高手面前瞎蹦哒。好在真气雄厚,足够他甩掉大多数高手。

梁九嚼两口牛肉咽口酒,边跑边笑道:“两个二五仔,自求多福。”随即又愁道:“话说本王手底下的女子都是御姐不成?看这一个个饥肠辘辘都想睡本王,这可如何是好?”

余欢,监野司二把手,素有夜寡妇之称。龙门客栈亦是大梁埋在大燕的棋。

……

一柱香时。

龙门客栈,这时推门而进一黑袍老人。

门关,呼啸的风雪被关在外头,老人放下黑袍帽抖了抖,抖去上面的雪花,露出那满脸的沟壑,来人正是胡不归。

余欢抽回白皙的手,两狗子正给她看手相来着,她贴近两狗子的耳边细声道:“两位俊小哥,那黑袍老人与小女子有旧仇,两位若能赶走他,收你们入榻又何妨。”说罢不忘把胸前两物搁在柜上,直勾勾的媚眼看得两狗子热血上涌。

“兀那老汉!休要再往前走半步!”

两狗子气势汹汹围上胡不归,还未待爆粗撵人,只觉胸口一疼,嘭嘭两声,两人齐齐倒飞出去,砸翻一片桌椅。

“呕!怎么可能!我小白龙!我小白龙!竟被一八十好几的老头一招……这姜好辣……”跌地的汤狗子浑身酸痛,转头再吐出口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胡不归怒冲冲道:“本宗只是看着老,没要你们狗命便知足罢!再叨叨,马上手撕了尔等!”

“呕!老板娘,你耍我们?这可是宗级爷爷!”聂狗子头一歪也吐出口血。

余欢白皙酥软的手摩挲着自己精致的锁骨,笑靥里隐有森寒:“老娘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第十五章 糟糕

胡不归在乱糟糟的客栈内逡巡一圈,目中有疑惑之色,武宗之间离得近了可互相感应到,且他用秘法饲养的那些乌鸦也能探到武宗,他可没少让它们熟悉真气,熟悉死了许多,活下来的都是好样的。

他真气运喉间,一声啸:“梁九何在!天下第一也藏头露尾?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其声炸响,客栈内,顷刻鸦雀无声。

后厨这时,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三辆满载金银的推车被推出,余欢脚尖点地腾落到金银上,红裙一摆,露出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那盈盈一握的莲足似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

“各位英雄好汉,小女子父母宗族皆是被这黑袍老人所杀!谁若取了他项上人头,这些金银财宝以及奴家的身子任凭享用。”

“咕噜……”

“咕噜咕噜……”

龙门客栈内,皆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兀那老汉!……”

各路好汉纷纷抄起家伙乱哄哄杀向胡不归,胡不归摇头感慨,如今这武林是有多糟糕……什么叫温柔乡是英雄冢,这便是!

余欢莲足一勾一踹,把店小二给踹到后面去。

“张瓜!你凑什么热闹!”

店小二张瓜盯着那腿咽咽口水,这又被余欢追着踹了一脚。

“老娘是王爷的!你也想去当天下第一?”

“癞蛤蟆也要有个念想不是。”张瓜小声咕囔一句。这江湖飘飘,每位店小二心中,是否都有位老板娘不成。

汤狗子和聂狗子拿剑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向胡不归那边行去。

“小白龙!美人归我,银子归你。”

“美人我要!银子我也要!”

“呸!吃粪吧你!”

……

余欢丢过去一个大白眼,心道这样没脸没皮的江湖仔还是第一次见。

……

同一时间,谢雨城。

谢雨城作为军城整日透着一股子萧杀之气,尤其是燕梁两朝开战后,披甲兵勇巡逻更密。

坐镇此地的将军亲自在城头堡楼里摆桌而坐,桌上是边防布局。

谢广国字脸,平日寡言少语,是位冷面将军,其在大燕王朝的军职为:镇远上将军。

其妻巩婷云在后烹茶,手巧贤淑,发上已有些许斑白。

这时城下来人上楼报。

“将军!龙门客栈发现有武宗魔头大开杀戒,乱我镇内民心。”

谢广挑墨眉,当即披甲,副官吹响重兵集结号角。

巩婷云赶忙拿上香炉熏过的护身符要给他挂腰间,谢广走得急,挥挥手。

“佛都走了,不信这些。”

巩婷云唇口轻启,默自念了句:望君珍重。没能念出口,因为她是哑巴。那年谢广救她出烟笼,佛宗还未匿迹,她本以为谢广随手为之两人不会再有交集,她到佛前求了符,不知该如何给他,然后她便求佛再遇他。谁知谢广后来身受箭伤当真阴差阳错坠入她屋院,那日以后她便虔诚信了佛。

……

遇到宗级的爷爷还敢这样往上撞,无怪乎胡不归道当今这武林太糟糕,要按梁九的话来说就是精虫和财虫上脑,啾啾的往脑子里钻。等到头被打飞这两虫才会钻出来,寻找下一位好汉。

“你们是有多久。”胡不归两袖黑袍一抖。

“没见过宗!”真气往外一荡!

“嘭!”各路好汉呼啦被嘣飞。

胡不归目光再去寻那含血喷人的老板娘时,却已不见踪影,想来该是监野司的人。

余欢趁乱立即带手下人撤走,这个据点算是废了,红颜版第十的她另一层身份一暴露便只能回大梁,隐到幕后操纵手中线。她准备回去就申请调到王爷府隔壁办公。

梁九布的局有多厉害,余欢刚收到行动细则时,都痴了,曾经的武痴,已完美如斯!嫁人当嫁九千岁!俊颜第一,武力第一,如今且谋略无双,没准以后还能成个王妃不是……

“老板娘,看着点路,要撞墙上去咧。”张瓜回眼见老板娘又一副花痴状,不由出声提醒。他心想女人的虚荣嘛,和男人的好色一样一样的。老板娘却跟他说过,这叫追求。

被嘣飞的各路英雄好汉再次咿咿呀呀的冲将上来,胡不归察觉到不对,仔细观察他们的眼睛,猩红且血丝密布。却是酒食里下了东西,除了梁九的那份。

汤狗子和聂狗子不敢了,太猛了这,狗命要紧。见到这些老哥还在一个劲的往上冲,不由咋舌。

“小宝,我们血性是不是欠着点?”

“欠个屁,那是欠抽,怎么,你还想上?小白龙,我可告诉你,那蛇蝎美人都跑了,这拿我们当刀使呢。”

两狗子往后退,边退边吆喝几声

“打他!”

“敲他的头!”

当退到三车金银边时,赶忙捞过几块金子塞裤兜里,膈应的紧也不管了,同时往嘴里扔两粒复元丹,复元丹对治疗内伤效果极佳,这是出谷前追风谷老头赠予他们的保命良丹。两人运功化丹,眼珠子四处乱转,该溜了,问题是那么一大票人都堵在门口,完全是一群小绵羊去挑逗一头大象爷爷。乒乒乓乓绵羊东南飞,头破血流。胡不归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拇指与其它四指点点动动,在推算梁九的去向。他来这是为捶梁九的,哪有精力滥杀这些渣渣。

两狗子转到后厨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余欢等人便是进到这后厨里不见踪迹的。

一阵翻箱倒柜后。

“咦,这有条密道。”

两狗子眼前一亮。

不一会,左手牛肉,右手酒的两狗子一前一后也在密道里狂奔,跟先前的梁九如出一辙,要让他们知道天下第一也跑过这条道,还和他们坐过一桌喝过酒,能给两狗子得瑟的走路都插腰。

……

谢广今日,带了两万精锐厚甲步卒,急行军前往龙门镇,宗级武夫要杀人,那真是跟砍瓜切菜一样。队列里一叫张德彪的兵卒,冷脸浓胡,大漠人。他跑着跑着内急,还是大内。和伍长卫康庄打声招呼,卫康庄臭脸骂一句下不为例,完事赶紧跟上。

张德彪小跑进旁边林子,待得大部队行前,转身朝林里更深处跑去,林中还有人,却是跑路到此的梁九。张德彪单膝跪地:“王爷,还请王爷三思,此行太过冒险。”

梁九真气过喉,嗓音低沉沙哑,其声与张德彪之声简直一模一样!

“甭废话,交给你个任务,去打鸟……”

张德彪一脸吃惊状,这声音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第十六章 三头六臂

“打鸟?”

便在这时,后方石盖密道里相继撤出来余欢等人,总计十三名监野司好手。

梁九招招手:“你们也去,蒙个面这附近转转,见到黑色的大嘴乌就把它射杀掉。这很重要,听见没?”

“属下领命。”

“打完鸟你们便回大梁罢,辛苦了。”

余欢那双媚眼像勾子似的,想要上前靠在梁九胸膛上道一句奴家不苦。

梁九拿过重盔往头上一扣,在她即将贴上来之前,一溜烟赶紧跑往林外。

余欢贴个空,酥手倚树再次笑得花枝招展,心道:“王爷这天下第一难道还是个雏?啧啧。”随即快速敛去一脸春心荡漾,撕下红裙摆一角,蒙上面,挥手:“行动。”那露出的白腻小腿,晃得张德彪唰的留下鼻血来,他赶忙擦擦收回视线。

梁九出林后快步跟上前方那支大部队。

两朝军制里十人为一伍,伍长卫康庄见张德彪归队,动作还算利索,冷哼一声也便没再骂他。这张德彪入伍没三月,臂力和脚力皆惊人,能开三石大弓,挥重锤,很快便被编入他们这支‘蹄走子’重甲步军,蹄走子可比泥拔军那泥腿子军好听的多,就是要遇上还得跑,那泥腿子军跟训练有素的疯狗似的,没城依托的情况下,步军里谁敢在陆上和他们较劲,大燕曾讽其称为‘疯狗过处,寸草不留。’气得田大富嗷嗷叫,常在朝堂上嚷嚷着要领兵去打大燕,那会李玄策还在,骂他两句他才消停,这大隋刚打下来,到处都是破篓子得休养生息。

……

自燕非堂师徒俩被放走后,并未回宗门,燕非堂决定先带水叶雪去大燕避一避,躲一躲风头。听说那边强征马,两人遂找个护镖的活计顺道去往大燕。

两朝开战,镖亦难走,只能押镖到边界,由那边派人到无战事的边界接镖。威丰镖局在大梁境内名气最大,官家和绿林两道也打点的妥帖。乱世药贵,这次押的货物是药材,正所谓南燕北梁,北方的药材,南方的貂裘,现下隆冬将近,两样都更为值钱。其中镖利抽成百分之三,足有黄金百两,大当家雷卓勇亲自押这趟镖,雷卓勇五十余岁,黄皮黄脸,像是常年走镖留下一身的风沙,双目炯炯,爱用一把金背大砍刀,他也是九千岁的大龄粉,今生最想摸一摸九千岁……手中的那把大金刀,刀名:柴喜。

柴喜在江湖兵器谱中,刀类兵器排名第十一,这真是用精金打造的大砍刀。知了山庄编排的江湖兵器谱是这么介绍它的:“天下万万柴,皆喜于其刀下葬。”

卞玉城外,一长条约莫三百之数的镖局汉子与外招的护镖高手立在大道旁,雷卓勇细看最后一道路线图,没什么大问题,大嗓门一喊:“拜千岁!”

大梁境内但凡走镖前有一风俗,拜千岁,拜的正是武功盖世的天下第一,梁九九千岁。其意是愿九千岁保佑,这一路顺顺当当,一路顺风。

梁九初知时相当气愤,这还没死呢,早晚让你们给拜死,而且最气人的是,民间的一些九千岁泥塑丑得要死,三头六臂上刻个九字,这也特么叫九千岁。不过气归气,但静下一想也是得意的笑两声作罢,看的夜萧萧忐忑得很,王爷莫不是练功出了岔子,脑子有些……?

三头六臂的泥塑人身上刻个九,镖局里的汉子都拜了,至于外招的护卫爱拜不拜,毕竟这些江湖中人有的和朝廷不对付。其中不拜的人当中便有水叶雪水女侠,她如今改戴面具了,面具是白猫儿脸,上纹红的花与蝴蝶,仅露出水灵的两只眼睛,身上还裹两套花花绿绿的大棉袄把那窈窕身段给遮盖去。这是燕非堂强制要求的,不然铁打的头也架不住这红颜大祸水引祸上身,要不是眼睛蒙上走不了路,他非得给她再弄两个黑眼罩戴上。

水叶雪此刻对着领头的马车上那具泥塑高昂着下巴,似要用下巴戳那泥塑。

燕非堂怒瞪于她,水叶雪哼哼这才别过脸去不看那泥塑。

“师傅,我们此去大燕该去哪行侠仗义?”

“你先把修为提上去,不然这事你休提。”

“呃,我很努力在提啊,快到……。师傅,你说那可恶的千岁会不会把我们抓回去?”

“别说话。”燕非堂闭目正运功走个一圈,抓紧每一刻的时间练功。他看剑庄里的师兄弟收个徒弟以后日子非常好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悠闲得很,怎么自己收个徒弟却不一样,每天拼命练啊练的,还是他这当师傅的自己练。

“……”

在千岁泥塑前祭完猪头,上完三炷香。威丰镖局正式上路。

二品高手燕非堂的待遇相当不错,有单独的座驾马车一辆,水叶雪在车上闲不住,下车活蹦乱跳跟狗子似的,要梁九见到再观察观察,能称她为:女版哈士奇。颜值顶尖,性格顶闹。

燕非堂透过窗,见雪花下那踩雪的姑娘,眼中噙满柔和的笑意,然后突然一变脸,开窗喝上一嗓子:“孽徒,快滚回来。”

原来是水叶雪捏了个雪球,咻的丢去砸那领头马车上的千岁泥塑,他这做师傅的不得闲啊得看牢啊。

三头六臂的泥塑被嗒的砸去一头,领头马上的雷卓勇回头一瞧,顿时圆目直瞪,咆哮道:“谁!是谁!你们不要命了?这里还是大梁,别给镖局招灾。”

水叶雪早已一抹烟似的溜上车,面具下的小舌吐了吐,虽说一阵后怕,但可高兴了,记仇得很。突然耳朵一疼:“呀呀呀,师傅,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燕非堂给她耳朵提溜得红红的,训斥道:“给为师呆在车上专心练功,哪都不许去。”

水叶雪揉揉红通通的耳朵,眼儿楚楚:“弟子遵命。”

雷卓勇立即命人换上一具新泥塑,让人看好了,要车队载这少个头的千岁泥塑走,能被路过的监野司唤去喝茶,怎么,可是对千岁有怨言?可是想尝尝千岁的大刀?

第十七章 琴心

一只冷吊着眼的乌鸦瑟瑟抖,似飞累了,停在林中休息,梁九说的大嘴乌便是它。

大嘴乌因为其黑色身躯,食腐的习性,以及粗厉的叫声,让人心生厌恶,于是就把它与晦气,倒霉等字眼联系到一起,出门在外都不爱见到大嘴乌。

此刻它突然抖翅‘呱’一声,让过一枚咻来的红色毒镖,另一个方向紧接着又嗖来一箭,这乌鸦顿时被穿杀,它噗通坠地,扑棱两下黑翅膀,嘶呱最后一声后再无动静。

龙门客栈内,胡不归突然回望那方,单手扇飞最后几个冲上来的‘英雄好汉’,身子一矮,一直,地面凹陷进去,如窜天炮,哗啦破屋顶而走。

……

龙门镇往日风沙大,如今变风雪,路上行人不多,镇上建筑多是偏黄沙色的砖瓦房,盖的乱糟糟的,没怎么规划过,凌北很少出门,是个宅里人,他十岁那年父母留下一些微博的积蓄给他后便双双走江湖去,偶尔拖人送来些贴补,还算没把他当成孤儿遗弃。他如今十六了才知道,他的父母哪是去走江湖,去的大燕粘杆处,这个秘密他死也不会跟别人说。太丢脸了,粘杆处和监野司里的人,虽说武林中人怕他们,但也恨他们,认为他们是武林中的败类,为三五斗米折腰事权贵,讽称其是:大燕的走狗,大梁的鹰犬。

一条黄狗守着他与一间破宅,凌北愁眉不展的看着院里的井,井里的水干涸了。

突然有“轰隆轰隆”之声,像地龙翻身一般,听声音是从镇外传来的,这时有一黑袍老者飞檐走壁踏过凌北家的屋顶,脚尖不沾檐,以真气为力!

凌北嘴张的老大:“宗……宗……”自十岁识完字后,没人管的他便喜欢去搜集一些武林野史看,或是去龙门客栈点一份花生米,从早坐到晚,听店里来往的英雄好汉唾沫横飞讲江湖。

凌北也想习武,却不得门入,他那还算有点良心的父母给他留过秘籍,他给撕了,不学粘杆处赏赐下来的秘籍,那多脏。他凌北傲着呢,听龙门客栈里的英雄好汉说这叫气节,他美滋滋的。

他赶忙带上黄狗‘泥巴’出屋,追过去看,江湖上将近有八年未见过武宗出手。

龙门镇外有个方形石拱门,门上刻龙门镇三字,胡不归立在镇门顶,望那黄压压一片,蹄走子的甲是土黄色的甲。

谢广见老人身上血迹斑斑,定已杀了不少人,不由暴怒:“堂堂武宗,竟对平民下手,枉称宗!”

胡不归并未理他,目光停留在缓缓压上来的军阵一角。

梁九在这一角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胡不归气极,苍指一指:“好你个梁九!你变了!你卑鄙无耻!”

梁九赶忙缩缩脖子,退到伍长卫康庄的身后,心中大骂:“你那一个小马头送的,老子要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兵勇们立即齐刷刷望向卫康庄,卫康庄一愣,连忙摆摆手:“不是,我不是。不是我。”其心里骂道:“看什么看!我要是梁九我早砍了你们当中几个,敢抢我看好的红倌人睡,还敢抽我鞭子!”

谢广收回目光,心道原来是个走火入魔的魔头,这下麻烦了,讲不了理,只能硬拼。

他手一抬:“弓!”

前两排兵勇们立即取下背后弓,拉弦上箭!

他手一挥:“放!”

“嗖嗖嗖”,落着雪的天,这疾来的箭,更显萧杀,直落镇门顶上人!

胡不归黑袍鼓荡荡,逆着箭雨径直杀向军阵一角,目标直指梁九!

同时其宽大的黑袖里,有剑出,握在手。时隔十年,胡不归再次握剑,剑名:折铁!

折铁剑,江湖兵器谱上,位列剑中第三,介绍其:“纵有千千铁,遇折铁,皆折。”

这是一把无锋刃的剑,当今武林大多修剑门派讲究一个‘正’字,而掌灯宗的三大武学当中,其修的剑道则不同,修的是一个‘势’字,其势堂皇。

通体青色的折铁,有剑气生,势涨。

前两排弓箭兵立即收弓换盾,双手持盾压地,后几排蹄走子皆抽刀,其心砰砰砰跳,怕得要死的同时,心道太特么刺激了,没想某一天还能和宗级武夫交上手!

谢广由六名军中高手护卫,暂避其势,折铁剑呼啦往前划个弧,剑气犹如实质,砸盾,其声炸响。

刷刷刷的场面血腥,连盾带人一并被横斩成两段,这便是武宗的,剑罡!胡不归开始了,开始杀人了,他在客栈没杀,那些渣渣仅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这会见到梁九,他想起了自己脸上的丑疤,想起了宗门的覆灭,他怒,怒焰涛涛。

躲在最后头的梁九咋舌,这老匹夫果真还是猛如斯,在消化的记忆当中,与他那一战,还得感谢一女子。

十三年前大梁站稳跟脚开始猛踩大隋,十年前的梁九年仅十九岁,他仿佛打娘胎里便痴学武般,常给他娘闹得肚子疼,十九岁的武宗!简直骇人听闻,天下武宗大佬羞于提起他,觉得这辈子练武都练到狗身上去了。他们大多最年轻也五六十才到的宗级境界,这也是北冥鸿羲羞于下山和胡不归一起捶他的原因,在梁九之前,胡不归是最耀眼的天资翘楚之人,三十一岁入的武宗境界,闭关后更是突破到宗级中阶。谁想心境还不稳便听到曾经的青梅竹马,红粉佳人,司徒琴心折断了那根玉簪,再不等他,进宫为了后!

三十一岁的司徒琴心那时仍占据着红颜版第一的位置,可见如何绝色,可谓绝代佳人,她等了他许多个三年,从十六岁便开始等,他每每承诺三年后武功再上一阶便娶她,三年又三年,他仍未娶他,心中只有武功,那么再了个见,她丢下一句:男人都是忘情狗薄情郎。便进宫享福去。

谁知富没享多久,大隋江山摇摇欲坠,她产下隋锦鲤没几年,大梁旗插他大隋王城头,司徒琴心把隋锦鲤托予宫中老太监让其先去寻六王爷隋奇左庇护,自己便系白绫上了吊,临吊前还骂了一句缩角落里哆哆嗦嗦的隋景帝:“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老娘想安稳享个福就这样难?来世定当男儿身,打得你们哭爹喊娘!”

梁九要遇她也会拍手赞一个:“奇女子也。”

正是因为女子进宫当后的消息传出,胡不归心境武功跌落三成,仅在武宗门槛,但也厉害得很,一把折铁剑和梁九拼杀了不下千招,梁九有一大黑匣子,里面装着他心爱的九把刀,喜背背上,当他换尽匣中刀,换到第九把刀时,刀势最盛,这才险胜。

第十八章 怜悯

两万蹄走子抽刀完全不要命的围杀前去,当胡不归想要跃起踏过他们脑袋省些力气只捶梁九时,总会有一把飞刀刁钻而来,挫他势,把他打落下地。

两万人的军中这会刀甲混杂,谁也不知这飞刀之人到底是谁,而且以前的武痴梁九可不会这手,也不屑用这样偷袭见不得光的手段,以前的梁九那是一惹得他不快,他便拔刀砍人的嚣张角色。下巴天天扬了老高,他那会刚打败曾经的天下第一胡不归,某次在路上见到有七位江湖中人背剑打马疾驰而过,也不让他,就贴着他身边纵马而过,给他吃了一鼻子灰,他哪能忍。抽了刀便把他们的马腿全砍喽,这七位下山走江湖的剑客正是上一任开山宗的七剑子,也傲气的很,他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挑战天下第一,七打一,从没输过。至于要不要脸,不管,他们就是一体的,剑阵厉害着呢。梁九笑了,白鹿快刀在手,跟他们战了三个时辰,七剑子最后惨败,梁九一一踩过他们的脸,踩在地上搓了搓,然后把他们手筋脚筋全都给挑断。

这下可好,把开山宗的天下第二北冥鸿羲气得出山,他这老牌武宗再与梁九战上一场,梁九那时胜完胡不归,又有七剑子当磨刀石,气势如虹!那会武林中人人觉得他这天下第一是趁人之危,作不得数,但是在紫禁之巅,当北冥鸿羲同样败北的消息传出后,梁九这天下第一名便名符了其实!为天下英雄敬仰。

别人没注意到梁九,但眼尖的谢广注意到这名冷脸浓胡的大漠汉子,询问副官樊宏,樊宏立即告知其此人正是半月前军中大比的前十名之一,身份清白,确实是大漠那边来的汉子,就是不知为何隐藏了实力。

谢广观他飞刀之时实力有一品,感慨:“其心不小,是要立不世之功,好,很好。”他挥刀,带领身边高手亦冲过去,口中大喊:“我辈男儿想要立盖世的功劳,便要锋芒毕露!好汉,我们一起杀他个宗!”

梁九嗓音低沉,亦大笑三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将军有令,莫敢不从。”

谢广大喜,如遇知己:“好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燕这片青天,定不负你!兄弟们,杀!”

这两万把刀,排着队的叮叮当当砍他胡不归。凌北不知何时已爬上龙门镇的拱门顶上,十六岁的年纪,听得那句痴了,他喃喃重复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胡不归黑袍重了,因为渗满了血,那黑色黑得殷红且沉,他杀红了眼,像是有数之不尽的刀砍盾来,此刻他想起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三年复三年,仍旧柔情似水,而后再不相见……怪他,皆怪他。他转瞬清醒,眼中的暴虐猩红平静下来,锦鲤是琴心唯一的寄托了,那么她把她寄托给他,他可是要再负她?再去争这天下第一的虚名?不!不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隋的天被盖了去,谁来撑锦鲤的天,我怎么能就这样下去见她。”身上已有多出刀伤的他,真气已经供不应求,经脉里的负荷沉重起来,有些阻塞。

这么三柱香时,他已杀了六千甲!看的梁九头皮发麻,忙靠近谢广这边高手一些,谢广的脸色已经铁青如发臭的湖泊,他的心在滴血,此次过后,怕再难往上攀了,说不定还会被贬个两品。又要重新爬过。

胡不归强提气,脚后跟一抬,一压,猛踩地,嘭的一声,窜老高,他长啸一声,拼着被梁九飞刀穿过肩一刀,他回手挥剑一竖斩。

“梁九!现在的你,太可怕。此后天下,再难有大隋的旗立,罢了罢了。”胡不归斩出这剑罡后不再看,满眼苍凉,原来这些月所有的谋划布局皆是出自梁九之手,遇到这样似乎开了天灵穴,其智若妖的梁九,大隋,起不来了。他跃出兵甲群,踏起地面雪渍点点,离开前,最后一眼,目中怜悯,是看那谢广。

剑罡如同肉眼所见,是深青色。

梁九躲闪不及,身微侧,真气猛然外放,护体,啪的一声,左肩仍旧中剑罡,梁九哇的吐出口血,倒飞向谢广的方向。

谢广圆目直瞪,目里充满骇然之色,刀尖直指梁九的背:“你!你还真是梁九!”他先前是有过怀疑,但一品高手来从军,不是没有过,大燕朝廷对这些一品高手向来不吝啬加官进爵,但若是武宗,这可不一样!大不一样!这世上武宗除去一些销声匿迹的,不过十指之数,那是能自立山门的宗师,从他这边军图个啥?

其副官樊宏,儒生戴甲打扮,这时眼里寒芒一闪,刀起刀落,先一步斩了谢广拿刀的手!

梁九倒飞过来,半空中强扭身,白鹿刀自背后甲胄中抽出,白影如光,谢广,卒,好大一个头颅!

谢广其双眼,不可置信的同时,亦带着泪,脑中最后想起的是,那个熏香徐徐的护身符,还有那个发有斑白的女子。

粘杆处能把手伸到大梁朝堂去开会,大梁监野司亦有手,渗透到这边军之中。

这戴甲儒生樊宏,正是监野司苦心操作十多年的谍子,回去后其资历可当第三把手!

蹄走子军轰然大乱!

卫康庄颤声道:“什……什么!真……真是梁九?”

樊宏自怀中取出一枚狭长的令箭,对着天上一射。

“咻!”

那是一支穿云箭,在空中炸响,一丛乌烟袅袅。梁九在他周身游走,砍落那几名目眦欲裂的军中高手,而后跃到一匹马背上,映照着雪光,梁九横举刀,双指一并,夹白鹿剑刃,一抹,抹去那刀上还未滴漏去的血。

他戏谑的看向那群面若死灰的蹄走子,恢复那玩世不恭且邪气森森的声音。

“帅不帅?”

剩余一万四千不到的蹄走子军,军心大崩,卫康庄第一个转身便跑,兵败如山倒,这兵甭如雪崩,一带五,五带百,连带着整个蹄走子军,继续轰隆轰隆往回逃,这次轰隆声,小了许多,且不整齐,显得杂乱无章。

第十九章 见鬼

梁九对着那片逃军背影冷笑一声:“还是本王的泥拔军有血性,若换成田大富带的泥拔军与本王对阵,别说一万四,便是一千人他也敢带着便冲上来啃本王。”

樊宏听到这话有些尴尬,这叫怎么一个形容。他下马单膝跪地抱拳:“王爷,我们回去罢?”

梁九摇摇头,来到谢广眼前,蹲身替他把眼帘盖上,脸上皆是认真之色。

“老哥,我路上研究过你的生平事迹,要破你守的城,太难了。这里说句对不住,来世方长,咱们若还能遇到,便交个真朋友如何?”

风呼呼,雪飘飘,梁九伸掌触触那些雪,像在触碰一张小脸,目中尽是柔和之色:“这天下本不关我屁事,可谁让我,有个小棉袄呢。但凡欺负她的,都得见鬼去。世人皆道我梁九有九把刀,可如今他们不知道,我心中只有一把刀,那是把最快的刀。”

梁九回头,对那龙门镇石拱门上的小子笑了笑。然后接着对樊宏道:“告诉寇太平,要这样也打不下谢雨城,本王回头立马让他回去种地。”

梁九再指指谢广:“带回去,厚葬。”

说完咻声一啸,蹄嗒蹄嗒,有高头骏马从龙门客栈后跑来,速度极快,路过镇门口时见有一黄狗拦路,跃过它后马尾还不忘给它一下,到梁九跟前时马嘴呼噜叼梁九一脸,明显不满梁九给它放任地堡不管,这骏马通体呈黑色,在雪下显得晶莹黑亮,四蹄雪白。是早早准备在边境最后一处驿站百里挑一的踏雪宝马。梁九上马,马人立而起,嘶声雄浑。梁九调头继续南下,那一骑,似绝尘。

樊宏想开口劝王爷回大梁,大梁没他坐镇总归让人不放心,但口里似进了风雪,不知该如何劝。他收回望向那道绝尘影的目光,转而收敛起地上谢广的尸身。从马上取来裹尸布,收敛好后擦了擦脸上的雪和泥,回头望了望那拱门上的小子,沾染了手上血的脸,亦深深印在凌北的眼中,樊宏索然无味的收回视线。带上谢广的尸身,打马离开。

凌北的世界观被颠覆了,他眼中那些江湖好汉,刀光剑影,行侠仗义,武宗盖世,皆被这一幕颠覆了。

他动了动,腿有些麻,更多的是冷,他掉下了石拱门,所幸积雪不浅,没摔个头破血流,但摔了个狗啃雪。

他起身把嘴里的雪呸掉,抱上在石拱门后瑟瑟发抖的黄狗往回走,一路上自言自语:“原来武宗也会跑,会哭。原来这世上,两朝的朝廷才是正主,那些阴谋诡计,真是令人作呕。我辈当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一身正气凛然……咕噜咕噜。”

凌北摸摸瘪下去的肚子,一副愁眉苦脸,家里没钱没粮了,他那粘杆处的父母,不知现在何处,他得去换身烂衣裳,端个碗和泥巴继续要饭。打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没钱了只有去要点饭,脑子里都是江湖。

……

待到后方看不见人影,梁九忙拍拍马颈:“大雪子,停停停,本王要疗个伤先。”装叉装全套,刚还有外人在一边看着不是,他这会下马,随地一坐,掏出金疮药龇牙咧嘴处理伤口。

“嘶……这胡老怪,剑罡顶厉害。”这道剑罡留下的伤口从梁九的左肩一直到左腹,皮开肉绽,体内真气在外排那些残余的罡劲,梁九待得它们全都排完之后,这才洒上金疮药。

“嗞嗞嗞”伤口有白烟冒出,梁九哇哇大喊疼。

大雪子没好气看他一眼。

早前在边境乔香驿站时,一老驿卒牵着这匹还没名字的马,让梁九赐名,梁九看它雪蹄宽大,想叫它大靴子。那老驿卒可不干了,什么!王爷,你再好好想想,这是匹母马儿。

大雪子是匹脾气暴躁的烈马,路上光驯化它便花了不少功夫。梁九也挺喜欢这有性格的家伙。

“大雪子,现下大燕强征马,我得给你加工加工,你可别闹啊。”梁九包扎好伤口,掏出一个准备好的盒子,里面是牛肉蘑菇酱和不易褪色的染料搅拌在一块,恶心吧啦的,梁九挖出一大块,一巴掌抹在大雪子身上。

大雪子当场马嘴一张就要啃他,梁九左躲右闪手下不闲,给它涂个遍。没一会,原本好好的一匹骏马,成个花花绿绿似乎自带瘟疫的瘟马去。

得,大雪子不给梁九骑了,梁九左劝右劝,一路唠唠叨叨。

……

两日前,风锤城。

风锤城经历最初的猛攻滥打后,曾经的风锤城城墙修筑的厚且高,如今矮下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二不仅坑坑洼洼,且东塌一段,西更矮一截,军中后勤工匠们正在忙碌修筑。梁九还是那副草莽装扮,却是已易容成一脸浓胡的大漠刀客。他骑着大雪子刚出现在地平线,城中便有披甲一十二骑出城,手持弩箭迎上去,直指这江湖中人喊道:“军城不留宿,可有通关文牒?丢过来。”他们还未收到王爷南下的消息,而且梁九有意要亲自走一走这里看看。

梁九轻颔首,扔过去一封通关文牒。验完通关文牒后还得交过路费,战时的过路费价格可不便宜,按人头来算,一人百文,是平日的百倍。

因为乱世里的边境线一个不好便兵戎相见,故而立一城扼守要道关卡,故名军城,里面皆是兵卒,骑、步、弓、后勤等,分工明确,每一军城立一城守,与普通城市的文官知府不同,军城的城守属于武职,战时权利大,可酌情调动后方城县的兵力及粮草。

梁九由两骑盯着过另一道城门,此时行在城中街道上,梁九左右看两眼,城中的设计皆为战争而准备,梁九也不得不佩服李玄策那脑子,机关暗道整得有模有样,还挺厉害。要过关卡的江湖中人或是商队还是有一些,道路两边建筑都是石楼,石楼的阳台连到一块,上有巡逻的弓弩手与军中高手,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监野司的人逡巡过。

第二十章 反咬

梁九和身侧两名军卒闲聊起来。

“两位小哥,最近上火,里面可有楼子消消火?”

孙闫孙生是两兄弟,年纪轻轻,大的孙闫十九岁,小的孙生十八岁,战时城墙上头一般不让这样的年轻崽上,他们只用在城内负责递送四门的情况或是搬运箭捆和甲刀,老兵偶尔骂两句,骂的同时也是在带他们。

兄弟俩看样子还未经人事……孙生脸红脖子粗急嗓子道:“军城里哪敢有那种东西!”

孙闫没好气道:“你座下这匹好马看来是跟错了主人,这样骏的大马该配沙场的好男儿。”

梁九笑笑,指指那边拐角处,城守府门前的一辆花车:“那车倒是好看,看着眼熟,我远远都能闻见香味,勾得我快飘过去。”

两兄弟面色一冷,喝到:“走快些,你管不着。”

梁九冷笑,摸摸自己大胡子,这些小王八羔子,本王非要进去看看整得啥玩意。

梁九出城之后,没走远,边喂大雪子吃马草边和它说话,大雪子快烦死了,它又听不懂。呼噜呼噜的嫌他。

待到夜深,梁九真气灌两腿,横走跃墙,城头值夜的老兵察猜年过四十五,半眯着眼,在打瞌睡,当梁九踏上城墙时,本以为无声无息,谁想老兵察猜这生死间培养出的第六感使他猛的睁眼,望向那边。

“谁……”

话音未落,梁九身形鬼魅已来到他跟前,左手捂住他嘴,右手亮出黑玉紫蟒令,在他眼前晃晃,又转到身后晃晃,身后有监野司高手听到动静疾来。

在城头火把的照耀下,那枚令,熠熠生辉。

“嘘……本王今夜微服私访,你们不错。辛苦了。”

察猜及周边人呼啦单膝跪地,面色潮红,激动万分。天下第一!他们的。

梁九轻抬手,而后踏内墙,往城守府纵去。

监野司驻风锤城的高手名叫禄光豪,二品的身手,他望向城守府的方向,面色有些发白。

察猜与他并肩而立,明显身份不低,他轻声笑道:“这下可有好戏看喽,你说寇头会不会被揍成一摊烂泥?”

禄光豪叹口气:“这事监野司也得担责,希望王爷别砍了他才好。”他说完看向察猜:“老察,你这也快二品了吧?怎么还是不同意升迁,监野司很缺你这样的好手。”

“这事没得谈。”察猜摇头拒绝道。

察猜,家里是大梁境内庐白山的猎户,庐白山里猛兽居多,察姓一族世代在其中居住,靠打猎为生。察猜三十五岁的年纪想到外面闯闯,曾被一回家探亲的老兵救过一命,察猜听老兵讲边疆的趣事和铁血事,心中向往,三十六岁的年纪得到些奇遇,来到风锤城找那老兵,没找到,原来已经葬在了烈骨冢。察猜在他坟前磕三个头后,便入了风锤城边军,一直只当个最前线的兵,军中提拔过他不知几次,田大富和夜萧萧皆抛出过橄榄枝,他就是抱着城头不放,不理不睬一根筋,说要守一辈子。军中也拿他没办法,最后给他个虎狼卫的军衔,只比城守低一品,军饷不菲,每次发放的军饷他只留微末的一点够自己用就好,其它的分成两份,一份送回家里,一份给老兵的孤儿寡母。

察猜得到的奇遇是一本外家功法,名叫《皮骨录》,他在前线生死沙场之间由外家功入门,生内力。这一守便是九年,九年间自己摸索着生生到达二品的实力,可谓猛得一匹。

此刻他目光久久停留在城守府,内心激荡,先前那便是武宗才有的真气驭体?他连拔刀的反应也来不及做出。

梁九来到城守府烛火黯淡的一间睡房顶,揭瓦往里面一看,顿时大怒,怒得很。

军城城守寇太平,此时正抱着酒壶和两名红倌人睡得正酣,里头肉花花一片,给梁九气坏了,这两朝还在开战吧?这里还是身处第一线的军城吧?梁九撕下面皮,哗啦踩塌脚底瓦下去,随手拿过寇太平的大刀,架他命根子上,要不是想着他守城有功,而且脸上跟刀耕斧凿过一样,触目惊心,这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没能找到个正经人家媳妇,他当场能成个阉人去。

“啊!”两名红倌人卷了棉被滚下床去,惊声尖叫。

寇太平不敢动,先看清来人,心里咯噔一凉,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爷……我……这……我。”

梁九偏头先对那两名红倌人一喝:“闭嘴!”

寇太平也偏头对她们喝道:“闭嘴!”

梁九盯着寇太平阴恻恻道:“寇大人,寇城守,你这日子过得忒逍遥啊。”

寇太平当即哭腔道:“王爷……王爷我错了。”

梁九贴近他的脸:“要不是看在你脸上身上这些功勋,本王马上把你送去大燕宫里当太监!”说完丢掉手中刀,把他提溜下床,按住一顿胖揍。

缩在一边的两名红倌人先是恐慌,当听到王爷二字后,目光紧紧落在梁九那张俊脸上,一阵脸红心跳,恐慌没了去,心中在想些什么不知道……

梁九把遮眼的发丝捋到后,看她们一眼:“粗去。”

鼻青脸肿的寇太平也抬头看她们:“粗去……”

梁九回头接着扁他寇太平:“蹩学本王说话!”

两名红倌人这三步一回头……

寇太平就是个土匪出身,以前大隋那文官当道他这大字不识一个不好混,回家种地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家种地。

揍的差不多的梁九气也消了,对跪地上猪头猪脑的寇太平语重心长道:“等战事歇了都特么要种地,我这王爷也种地,你们这些小的哪敢不种地。听清楚了没?”

寇太平头一磕地,嘣的响:“得令。”

“小寇,你这罪过大了去,本王这有份能抵你过的大功,不知你敢不敢要?”

寇太平一听,立即起了身子,站得直挺挺的,拳捶胸膛咚咚响:“敢!”

……

梁九前脚刚出城,寇太平便顶着猪头猪脑上那城头,等那令烟。禄光豪在后头放飞一只青鸟,他这会同样鼻青脸肿,显然也被梁九走前胖揍了一顿。大梁有一健青羽虫,身无鹰大,速度却快,号青鸟,专事短途传讯,也叫青鸟传书。

……

这日,寇太平在风锤城头,左盼右盼,终于盼到那支穿云令箭,他丑陋的脸上满是笑容,笑得别提有多丑了,他亲自敲响城头的战鼓,战鼓咚咚。

“小的们!吃肉!”

烽烟再起,连绵大梁东南边陲一线。

两座军城再起干戈,这次是大梁反咬!

察猜有些羡慕且敬重的看着寇太平脸上那些刀耕斧凿,他服气,紧随他身后,说不定也能捞点勋疤。

……

第二十一章 霸气

离边境线不远的乱葬岗

乱葬岗上隐隐有叮叮当当响,隋锦鲤脸上满是泥渍,小手小脸冻得通红,她在挖坑呢,挖完坑以后她打算出去把玉簪卖掉,然后去找师傅的尸骨,师傅看上去那么老了,哪打得过那气势如虹的梁九,要换以后的她去打,准能打得过。

此时有一十九骑进入碍余镇,领头的是夜萧萧,他们直奔镇上的一家米店,别的店大多都打烊了,就它一家开着,似乎正是为了等他们。进店后的夜萧萧拿过烛灯,细致观察末入梁柱里的三枚铜钱。

米店老板张三米在后道:“官爷,跟那老坟头一起来的还有位小女娃,我听他离去前称她叫锦……锦鲤,对,就是这名。”

夜萧萧突然回头,目里有精光:“好大一尾鱼!”

这神色有些吓到张三米,张三米战战兢兢道:“官……官爷,这情报可还有用?”

“有用,太有用了。赏!”夜萧萧抬手挥挥。手下人当即扔给张三米一袋百两碎银。

张三米立即跪地:“谢官爷赏!”

夜萧萧回头看他一眼:“小人物啊小人物,不可小瞧。”

……

雪夜带刀不带伞,这一群人身披锦绸黑色披风,腰间红玉肃杀令,摇摇摆摆,马蹄疾。

……

乱葬岗上火光冲天,却是隋锦鲤一把火烧了老屋和小屋,她望着那一大一小两片火海,目里印着泪花点点。

便在这时,有乌鸦“呱”了一声,从外面飞回坠地上,身上有箭过擦伤的痕迹,隋锦鲤跑过去抱起它,眉间是烦恼之色:“我可和你沟通不来,你是要带我去找师傅的遗体吗?”

……

这时,山下一十九骑行到半山腰时,马蹄声嘎然而止,有一黑袍老者,虽说身上伤痕累累,却仍如只大蝙蝠般急匆匆赶到此地,他转身,负手,目里寒芒森森。

夜萧萧面色难看,从怀中取出一支令箭,蓄势待发,今晚怕是全都得栽在这里。

“老东西,这都杀不死你!”

胡不归冷笑:“你们怕我?你们是该怕我,这便足够了。”

“回去告诉梁九!大隋王朝从今天起,烟消云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世上亦再无乐宁公主!滚吧,趁本宗还没改变主意前。”隋锦鲤,在前隋深得隋景帝喜爱,赐其封号:乐宁公主,地位等同于诸侯王。

夜萧萧冷咧咧嘴,披风挥后,当即打马调头,下山。要是能扑死他,他们二话不说便上了。但在路上刚接到前方传来的指令,这老匹夫一人破六千甲后,看似疲惫不堪,但那颗放下前尘往事的心通透无垢后,其势不久后便能恢复到宗级中阶,罢手最好,王爷也是这个意思,别老打丧家犬,他们光脚的能死前咬得你也嗷嗷叫。

胡不归亦知道,要再这么杀下去,以前的他无所畏惧,可现在的他,不允许自己再这么下去,羁绊和牵挂这种事,无奈地很。那红色令箭一放,风锤城寇太平那丑狗能城先不打,先来推他,反正城在那,跑不了,他这斩了梁九一剑的武宗,可是把大梁的军卒全都惹毛了。

胡不归慢慢悠悠走上山,嘴里叹道:“大隋这是作的什么孽,惹到这样一群狗,李玄策,你是第一条令人发指的狗。如今,梁九不甘于你之后,去咬那大燕了呵。”

胡不归转到山的拐角,见山顶有隐隐的火光,不由加快速度疾驰,一路溅雪。

当他来到山顶时,一个石子嗖的飞来,原来是隋锦鲤手里拿着弹弓正在戒备。

石子打在胡不归黑袍上,胡不归顿住,看看她,再看看自己已接近成灰烬的老屋,顿时气急:“小狐狸!屋里可是有银票的。”

隋锦鲤呀的一声,捡起脚边的木棒跑过去灰烬里翻捡,背对着胡不归抹两把眼泪花子。

“让你出门前不说清楚,现在怎么办,坑也白挖了,屋子也没了,钱,没钱饿肚子怎么办,你要我去街头学那卖艺的翻咕噜不成?”

胡不归此刻亦不知道该怎么办,摇了摇头:“小狐狸,你主意最多,要不你想想该怎么办?”

隋锦鲤乌漆漆的小脸认真的想了想,回头对他道:“要不我们蒙个面,去打劫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怎么样?”

胡不归声音提高了三分,恼道:“什么!你让为师这样的大高手去打劫?”

隋锦鲤丢下木棒,跑到胡不归的背后,抓住他的黑袍子,攀上他的肩膀坐下,轻快的晃了晃脚丫:“就这么决定了,快走呐,我饿了。”

胡不归叹口气:“罢了罢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选哪家?”

“碍余镇里那家米店怎么样?先前山下来的人便是监野司的人吧?肯定是那米店老板告的状!哼。”

胡不归一惊,咋舌道:“徒儿,你怎么知道的?”

隋锦鲤指指乱葬岗的峭壁一角,那里有棵歪脖子树,树的根部还系着打结而下的布条:“师傅,我是谁呀,我可是小狐狸,退路先前已经准备好了。”

胡不归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嘿,为师这小狐狸今后到哪都吃不了亏。”

隋锦鲤撅撅嘴,低声道:“师傅,你以后可不许再这般扔下我。”说着说着眼泪便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胡不归伸上指替她擦去那些泪儿。

“那便好,我们坐山观虎斗,岂不有趣。等我学好了武,再出山去揍那千岁。”

胡不归摇摇头:“难喽……”

“师傅,有你这么打击徒弟的嘛?”

“好好好,不打击。实在是掌灯宗厉害的法门女子不适合学,为师今后便专心找那佛宗的下落。”

“这才对嘛,将来我要以菩萨道,镇压那九把刀!霸不霸气?”

“霸气霸气。”

……

碍余镇上有家名叫知春楼的烟楼,张三米囊中有钱后去干啥?当然是去喝花酒去,平日里苦巴巴的卖米,见到那些来买米的胭脂俗粉也是流口水,没少壮着胆子摸个小手然后给打个折什么的。

知春楼夜里营业,寇太平招去的两名红倌人便是出自这里。离边境最近的镇便是这碍余镇,镇上人胆儿也肥,也不怕它大燕打过来,实是风锤城的寇太平名气太大,他守的城,没见丢过,每每摇摇欲坠却总坠不了。

外面边界线烽火连天,知春楼里却酒池肉林。

此时进来一黑袍老者,蒙着面……在他肩上还坐着个小姑娘,也蒙着面。

隋锦鲤眼尖,一指那张三米,清清嗓子,装作一副大人腔调:“打劫!”

张三米哆哆嗦嗦,像见了鬼般,这世上还有监野司搞不定的人头?

在座的有不少风流浪荡子立即拔刀拔剑:“这朗朗乾坤!”

“呕……”

“哇……”

隋锦鲤摆摆脑袋,刘海晃晃:“本大人改主意了,在座的所有‘大侠’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

第二十二章 北望

两狗子衣衫褴褛出密道之后,本打算继续前往大梁地界,谁想遇到烽火连天!两朝边境重启绞肉机模式,两狗子顿时愁眉不展。

汤狗子挠挠裆里的金饼:“小宝,要不先回头避一避,等战火歇了再去找大头?”

聂狗子摊摊裸露大半的肩:“现下只能如此,啧啧,大梁这打大隋的那股狠劲,还是那样旺盛,大燕得吃苦头。”说罢收回目光,指指裆下:“我说小白龙,要不咱们回头靠着这点横财去做点大买卖?等发大财了再锦衣玉袍去劝大头跟咱混江湖去?”

汤狗子一拍掌:“成,这主意妙。到时候不怕那穷酸大头不两眼放光跟咱混。”

汤狗子接着喜滋滋捞出裆里两枚金饼拍拍,差点拿牙去磕磕,被聂狗子一巴掌拍头上:“德性!要矜持!”

汤狗子满眼钱眼子:“小宝,打小你主意最多,你说我们回去做啥大买卖?”

聂狗子继续抖搂抖搂那烂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养竹鼠。”

“为何?”

“紫龙山庄知道吧?大燕地界名震江湖的紫衫龙王便是靠的这个起家。”

“紫衫龙王?可是那赵紫龙?”

“没错,这次咱们得发大财。”

……

栀子河上浪滚滚,大片龙骨残木被浪卷向不知何地,混着尸与血,被冲淡。

大燕水师猛攻栀子口多日,最后一波攻势被顽强的瓦解去后,终还是败退了去。

大梁水师欢呼声震河,虽然他们也被打残了,欢呼过后是彻骨的疲惫,鼓士黄坚承在烂甲板上补他的破鼓,清洗维修甲板的后勤兵钟正泼水不小心溅到鼓士背上,这水仍混着甲板上的浓血,黄坚承嗓音嘶哑张嘴无声骂他两句,钟正咧嘴歉笑:“老哥,你都臭了,要不先去洗洗?”

黄坚承闻闻自己,给自己闻得直皱眉,当即把自己脱个精光,拎过钟正手中的水桶淋洗自身。

“咻~!”

这艘靠岸的大船上,有一马蹄声点点上甲板,岸边亦不知何时行来,清一色高头大马,大马毛色皆如雪般白,马背上的女子们皆覆红甲,身段有致,长枪白杆红缨,英姿飒爽。这一咻声口哨正是从上甲板的女子口中吹出,女子夏飞花!

黄坚承手中的水桶“噗通”一声掉地上,羞煞个人,忙拾过鼓拦住重要部位。嘴里无声念叨一句:“天啊!俺老黄大好的清白之身……”

钟正忙上前先单膝跪地行军礼,而后苦口婆心劝道:“将军,这船不能上马,还得修补些日子。”

“三日之内,我要这里所有的船一用。”

钟正一脸为难:“这……将军,敢问将军要去何地?”

“河的另一边!”

钟正一惊,立即噗通跳下船游向另一艘更破的:“统领,不好了统领,夏将军要去河那边……”

大梁水师统领是位皮肤黝黑的大漠人,名叫杨漠海,杨漠海在大漠长大,向往大海,可在那大漠晒,到海上还是晒,生生给他晒成个黑炭头去。

他留有一短嘬山羊胡,身材精瘦,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锤钉活计,露出个头在船边,声音徒然高了八分:“什么!我听不见!”

夏飞花大笑,挥舞手中皮鞭,把空气抽的啪啪响:“一!”

杨漠海当即愁眉苦脸,指着夏飞花恼道:“王爷可说过,不容女子上战场!”

夏飞花先扫视周边一圈,见都是自己人便大声回道:“王爷如今身在大燕,我要去接他!”

杨漠海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还见到他吃我河里的鱼,怎么现在就跑到那边去了?”梁九是下过这河抓鱼,跟他说是来考察的,杨漠海哪晓得考察个什么,学问人的事他也搞不懂,只当是来吃鱼了。

沉下脸来的杨漠海望向河的另一边,那边几条飘飘荡荡的烂船被放弃了,大燕在回缩兵力退守姑苏口。

杨漠海目光回转,与夏飞花道:“要不,一起走一个?”

“走!”这一声先夏飞花插入,是后方赶来的泥拔军!田大富胖归胖,但走路不喘,明显练过底子。他大刀扛肩上,气势汹汹,左耳包着纱布,像是没了一角。

大燕水师退去后,湖底洒下的夜叉军亦随之撤走,夜叉军来时三万人,回去仅不到五千之数!泥拔军抢东西凶,守东西也凶,跟守金山银山似的,想要从他们嘴里拔毛,太难了!

“和这些水鬼打烦得要死,忒不痛快,我们去那边把地盘抢回来,头几天传回去两封大捷报夜萧萧还骂我谎报军情,这有什么,反正是迟早的事,我们过去拿它个更大的捷报。”

“什么!两封?田大富!你特么怎么又把老子捎带上了!要王爷在能抽的你跳脚!谎报军情,你罪过大了去。”杨漠海那个气啊,这队友怎么还是那副狗德行。

大梁推大隋的时候,有一座靠河的坚城,苏盏城。水陆两军守得密密麻麻,相当难啃,只有啃下它才能直下大隋王城,杨漠海那会还是位副统领,正统领先前吃败仗被敌军水师乱刀砍死扔下河里喂了鱼,死里逃生回来的杨漠海被田大富拽着一起,大手印一按发了封捷报回去。杨漠海脸都绿了,明明被打成狗一样,还特么好意思传捷报?

可事到临头的世间事,没得选!杨漠海也把牙一咬,头皮一硬,这捷报都发回去了要打不赢还不如喂鱼去。

两人遂一个水路连夜编竹筏,一个地上甲衣外裹泥,天刚蒙蒙亮,锵刀领军上。

杀声震天响!

苏盏那秀气的名字那秀气的城,端得腥气冲天!

李玄策刚偷袭完四路的粮草,收到捷报那会怒火攻心,怎么可能!急燎燎赶去后,却是见到苏盏城头,大隋旗换大梁旗,在那大梁旗边,黑甲变烂甲的两人,瘫软在地,露头冲李玄策咧牙笑。

仅这一役,梁隋两方,亡数二十七万!

李玄策上城头,亲自把他们逐一背回去。

……

栀子河边,田大富拜拜手:“老杨,甭气甭气,这现下不是真捷报嘛?重点不是在这好不好。”

杨漠海挥挥手中铁锤回头继续敲敲打打:“不跟你废话,你去把这周边的木工铁匠都带来,我们修船!”

夏飞花:“这活我们去。姐妹们,走。”

夏飞花调转马头下船,一群披甲的莺莺燕燕别有一番风味,她们红唇微挑,目光落向她们的将军。有歌,却是一首梁玉和梁九偷学来的歌,传了开去。

夏飞花带头,长枪先往天上一划,歌声悠扬扣人心弦,尽显国色!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因为一首歌,夏飞花便也许了自己一生,要随那王爷。

田大富和杨漠海亦边干活边哼叨:“……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

第二十三章 瓜

江南道里梨花镇,烟雨湖与栀子河大捷后,镇上的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常言道冬吃萝卜夏吃姜,天蒙蒙亮,章红便出门去地里照看她的萝卜,寒风有些凛冽,官道上常能见到铁骑匆匆往返,每六骑一队,护卫着主要干道来的驿卒。

章红穿个大花棉袄,下地里一看。

“咦,这萝卜怎么自个爬出来哩,模样还那样怪。”

萝卜地里一角,章红凑近看去。

“呀!原来是个大活人的脚,还挺白。”章红吓一跳,抽出袖里防身的匕首喂喂喂喊他,没见醒,遂靠近先探探这人鼻息,还有气,而后细细打量这人。汉子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绑着黑布,虽说胡渣邋遢,却从剩下的四官依稀能见得曾经也是位翩翩郎君。他手中仍紧握着一杠断枪头,眉宇间似有解不开的郁结之色。

……

石大锤在地里拾掇他的大白菜,他家地离章红家的地不远。

“石那老汉,快来一下,这边有个江湖仔快要没气儿了。”跑来这边喊人帮忙的章红擦擦额前汗,太沉了,她哪背得动。

“你个章红,就你事多。你是不是想游侠仔想多了,把你那萝卜当成游侠去?”石大锤拾捡些烂菜叶丢一边,起身有些恼道。

章红脸一红,啐他一口:“是真有游侠仔,不信你来看,快来搭把手救人哩!”

……

隋奇左醒来是在两天后,床褥上有淡淡的皂角味,他睁眼,手握了握,却不是枪,是空的。他打量屋内,屋内说不上简陋,却干净整洁。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有些朦朦胧胧照进屋内。门外是木子敲打棉被的声音,今个难得不下雪,见晴。

屋门开,隋奇左往门口望去,一位面容姣好,掌指却粗糙红裂的女子,进屋。

她手上端着个木盆,目里透着些疲惫,先擦去额头的汗,而后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呀,独眼大侠,你可算醒了。”这声音不娇不柔,嘴角噙着高兴便笑的笑容,是那样的坦荡直接。

……

这梁九又换了副马甲和面皮,模样是一副翩翩公子,没原本的脸儿俊,要低调,腰间佩刀改佩剑,刀藏在大雪子的马鞍侧里。如今这佩剑也有趣,鞘皆白,剑穗青色,如青雁羽,不正是孤雁剑庄行走江湖的标配?

黎青城,黎青城是大燕王朝西北地的一座繁城,有一条名叫黎青河的河流经城而过,城以河命名,是这方漕运枢纽,商业交通要道,城中人烟稠密,粮船商船云集,人们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

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肉铺、等等。

梁九那匹‘瘟疫马’不得进城,行人见到它唯恐避之不及,大雪子也乐得自在,载着梁九的刀在城外林里或山丘四处溜达,好一匹带刀的大雪子,梁九看它像是比自己这王爷还叼。

步行进城的梁九看这繁华心生感慨:“非要打来打去打个什么劲,这好好的日子不过,燕永泰这闲的皮痒痒……”

黎青城明显还未收到前方的噩耗,大燕唷,歌舞升平惯了,燕帝与大梁开战,他们也没觉得啥,不就是群泥腿子,没见识,只会狠冲猛打,跟土匪似的,更可笑的是他们竟然选个女娃娃当皇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等把大梁打下来,他们还要去传播诗书礼仪,教那些下等人如何做个上等人。这其中前隋逃难过来的文人墨客则一副冷眼冷笑,兀自抱团,看这大燕的原住文人墨客和他们以前是何等的相似。

梁九逛一阵,看个新鲜,而后独自坐在路边摊上吃碗馄饨。

这时大道上有十数名铁甲悍骑急匆匆打马过闹事,身上还带着伤,领头的人寒着脸:“让开!军报过处,踩死自负!”

呼啦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躲避,梁九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想着等会该是有个孩童或是软妹在路中来不及躲避,然后跳出来个大侠……

果不其然!虽然有点不太一样,路中躲闪不及的是一刚从烟楼通宵达旦逍遥出来的公子哥,腿软不是。公子哥一身锦衣玉带,他横穿马路,由一脸‘精神抖擞’吓得真抖,护卫在后的侍卫立即拔剑护在公子哥身侧,领头一黄裳大汉掠前想要拦下快马,口中怒喝:“光天化日……”

“嚓……”的一刀,大汉噗通跪地,喉咙裂开,眨眼没了生息。

梁九轻咂咂舌,看这数骑该是从边境刚回来的铁血悍骑,梁九观他们的衣甲,是棕色,甲肩印有一虎头,虎贲军!

虎贲军留有两千骑在谢雨城护城,其余的皆调头去围剿腹地的铁浮屠。

梁九眼望那边,手上招招路边摊老板:“老板,来块西瓜。”

老板谭彭纳闷道:“客官,这大冬天谁卖你西瓜。”

梁九不满道:“落后。”

给谭彭气乐了,这里可是数一数二的黎青城,落后个鬼。

公子哥名叫徐福茂,是大燕向青郡巡抚徐涛的独子,徐福茂还是有眼力劲的,见到那虎贲甲,面色煞白,立即退到路边,并大骂手下侍卫:“狗眼瞎了不成,快让道!”战时军权大于贵权,他那老子也惹不起虎贲军。

梁九却在这时挑了挑眉,手掌覆上桌上的筷子筒。因为在铁骑前方,还有一目盲老婆婆,手里牵着头小牛过市道。

便在这时,一青衣青裙的女侠,戴着斗笠,斗笠边缘覆着黑纱,五官隐在黑纱下,朦朦胧胧。

梁九看她挑剑时的气势,该有二品上阶。梁九再看看这一队十八名虎贲军的气势,摇摇头,轻声道:“两败俱伤。”

女子声音有些冰冷,却是好听的,梁九这耳朵都竖起来了,只听这女侠对着这十八骑道。

“堂堂虎贲军,竟然漠视大燕自己的子民,停下!”

大燕这边的江湖已经被朝廷的征马令搞得怨声载道,现如今对朝廷亦没有好脸色看。

梁九暗赞一个,好一顶高帽子,搞得道两旁的百姓也跟着鼓噪起来。

第二十四章 皮

袁靖群亦看到那牵小牛的盲眼老婆婆,正打算让她一让,谁想先跳出个江湖贼子,满嘴胡言乱语蛊惑民心,还迎马腿便挥剑扫出剑气。

大燕现今的战马有多珍贵?袁靖群想要避已来不及,岂能不暴怒,而且谢雨城的情报耽搁不得,那大梁九千岁竟已入燕境,比粘杆处给的情报还要早上数日!

胯下战马疼嘶一声,跌地,袁靖群跃离马背,再次抽刀,身后部下同样默契的锵声抽刀。一言不发,马提速,誓要快速斩了这江湖贼子。

谭彭注意力没在那边,而是在梁九覆筷筒的手上,心道这土鳖难道想趁乱顺走他的筷子?

梁九看他一眼,气得发抖:“你那是什么眼神!有没有瓜,快来一块!”

谭彭看眼他腰间的佩剑,压下愤慨,愁声道:“这位小哥,真没瓜。”

梁九咂咂嘴,收回覆筷筒的手道:“那来一碟花生或者瓜子。”

谭彭忙道:“这个可以有。我说小哥,你这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看得津津有味,我老谭也是头一回见。”

梁九注意力重新转回那边,摆摆手道:“你懂什么,这叫增加阅历。”

谭彭回头去给他端花生,口中嘀咕:“倒也新鲜。”

……

青衣女子和虎贲军铁骑乒乒乓乓打在一块,女子名叫樊幕灵,二十四的年纪,天资惊艳,师从琉璃宫,琉璃宫位于大燕南部忽浩海域一座岛上,其岛上只收女弟子,名气颇大,宫内弟子修习一部剑法,名为《琉璃剑谱》

梁九正看得起劲,哪想他们越打越靠向这边,梁九好奇的看两眼这位女侠,她脚下似故意把这些虎贲军好手引往这方。

谭彭也瞅见这架势,暗骂一句倒霉,拿上细软忙离远些。梁九也跟他身后离远些。

樊幕灵看一眼这边,目光再次落到梁九的剑上,娇喝道:“堂堂孤雁剑庄,竟然如此怕事!”

梁九气急,伸指头点点这女侠:“你,你这是道德绑架。”

樊幕灵一愣,这道德还有绑架一说?在她愣神的这一秒,袁靖群的刀已经砍到她背上,刺啦留下一道口子,若不是她急促踏前半步,当场便要重伤。袁靖群还待再追着下刀时。

梁九却头一偏,看向街对面,那里已经窜出几名不忍见女侠香消玉殒的江湖好汉,好汉三名,清一色浅蓝色短袖短裳裤打扮,武器是流星锤,乃流星谷弟子,流星谷地处偏远,不在燕梁两朝境内,属于三不管地带,也不怕他大燕朝廷。

袁靖群不得不回刀,刀刃与一流星锤刺啦碰撞,冒出点点火花,挡下之后退出数步。

袁靖群相当怒,掏出一枚令箭甩上天:“你们,找死!”

这动静可闹大了,街道更显乱糟糟一片。黎青城的守军出动,步卒多过骑卒,骑卒先一步过闹市往这边赶来。

梁九离得更远了,这会正站在谭彭身后。谭彭眼珠子有些鄙夷的悄悄瞥他一眼,梁九呵呵笑,关我屁事哦。

街道上狭窄,不利军马驰骋,这些虎贲军好手皆下马,分出十人去砍后面的流星谷贼子。

袁靖群带着剩下几名仍追着樊幕灵女侠砍,樊幕灵挥剑拼个几记,而后剑上生出些斑斓色彩,再放琉璃剑气。

梁九轻嘲一笑,净整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这嘲讽一笑被樊幕灵眼角的余光收了去,她头也不转的再次娇喝:“孤雁剑庄可是看不起我琉璃宫!”

梁九当场呆滞,相当无语,咋地,还赖上本王了是吧?

梁九当即掏出几枚铜板扔给谭彭把帐结了。谭彭接过铜板,目光更加鄙夷的看着铜板。

梁九可是来干正事的,哪有那闲工夫跟他们闹得鸡飞狗跳,离开前不忘对樊幕灵远远一抱拳:“女侠,告辞。”

樊幕灵再次怒而娇喝:“胆小如鼠!”

梁九面色古怪,这些小娘子出来混江湖都这么嫉恶如仇的吗?

梁九头也不回的离开,远离这是非之地。他其实是希望虎贲军越早把这消息传回去越好,这样一来,去追赶铁浮屠的虎贲军大部队,将,再次北下回援!

……

黎青城西栅区,贾铸是这里打铁的汉子,有自己的铁匠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时常袒胸赤膊,肌肉鼓鼓的,一对浓眉斜如飞天眉,看上去凶神恶煞难以亲近。

最近贾记打铁铺接了许多大单子,是大燕军部下的单,不止他这一家接到单子,城里的铁匠铺皆接到了,军部需要他们帮着修复一批又一批的破损甲刀。前方已经和大梁王朝全面开战,两朝但凡接壤的边境,除了一些山川难越之地,别的地方皆陷入战端。

贾记打铁铺有三位匠人,接连忙活了许多天,贾铸今天放他们一天假。待到他们全都喝花酒的喝花酒,去赌坊的去赌坊,贾铸拎了好酒好肉回去,进到里屋的地下兵器坊,坊后有一间密室,密室有张桌,桌边不知何时已入座一人,正是梁九。

贾铸把酒肉装盘放桌,给梁九把酒满上后立在一旁开口道:“王爷,陛下让您记得给她写信报平安,一个字也好。”

梁九手里拿着大燕广麓一带具体区域的详细地图边看边吃,闻言抬头敲敲自己的脑袋:“还真差点忘了。”

“小贾,你可会画兔子?”

梁玉属兔,无怪乎梁九给她弄个兔儿毛绒玩具,虽然丑得容嬷嬷初见之时气得直哆嗦,这是讽刺皇上还是误导皇上?哪家兔子长这样。

贾铸一脸为难之色:“王爷,俺真是打铁出生,不会这个。”

“罢了,本王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梁九利索扫光桌上酒食,铺纸作画写字。字倒是不错,龙飞凤舞,可这画委实丑。贾铸小心翼翼指指画上那兔子道:“王爷,这兔子的尾巴为什么是条闪电?”

“孤陋寡闻,这叫皮卡丘。”

“啊?”

“有没有黄色染料,我给这兔子上个色。”

“啊?”

“啊个鬼,快去买些回来。”

……

第二十五章 让

贾铸出去找地方买染料,梁九饭后到铁匠台转转看看,来了兴致,卷卷袖子拿过火炉中还未打磨的粗胚,在铁砧上东一锤子西一锤子。

便在这时,有人跃外墙进院,跌入院中。这铁匠铺后方还连着院与屋,梁九挑眉,拿着红赤赤的刀胚去院中查看,准能吓尿这毛贼。

院墙阴影里,一青衣女子伤势不轻,强撑着几口气不至于昏去。

当梁九与她四目相对时,梁九大恼,女子大怒。

“是你!”

女子正是樊幕灵,樊幕灵这会头戴的斗笠已不见,发上盘着别致的翻刀髻,两鬓的青丝有些散乱,两条黛眉微微一蹙,眉下是一双莹然有光的丹凤眼,白净的杏仁脸上沾着些血渍,肤如凝脂。

她当即想要重新跃出墙,却牵动了背部和腿部的伤口,脚下一趔趄,半跪在地。

梁九刚要上前几步,樊幕灵抬掌朝后一止:“你别过来!我不要你这胆小如鼠的家伙救。”

给梁九气乐了:“说什么呢?我是想帮你一把,把你重新给扔出去。”

樊幕灵气得打颤,回头一指梁九:“你孤雁剑庄枉为名门正派,不顾江湖道义,何以立足武林!”

“呵,小娘子,你好会扣帽子。”梁九走近她,蹲下身双臂撑膝上,直视她的眼睛:“你刚出来混江湖是吧?我给你算算你的三宗罪。”

“其一:虎贲军在大燕百姓眼中口碑向来不错,今天那领头的军爷已经有要避让那盲眼老婆婆的侧马动作,你口出不逊,还斩了他的马腿。你自找的。”

“其二:那三位流星谷的好汉如今是不是已成了亡魂?你牵连的,这帐得算你头上。”

“其三:黎青城守军这么一动,城中鸡飞狗跳,今天得有多少人分文难进,家中老母妻儿谁来养?还得算你头上。”

樊幕灵听后‘哇’的气出口血,转眼昏厥过去,倒向梁九的怀中,梁九及时伸掌撑住她的脑袋,谁想她脑袋上有些血渍,一滑,仍旧这么倒入他怀中。贾铸刚好买完染料回来进院,看到这一幕,一惊,而后大赞,心道王爷就是王爷,这么一会功夫都有女侠来投怀送抱。

梁九接着与贾铸四目相对,尴尬之气蔓延。

梁九恼羞成怒,一指他:“你,过来,把她抱去屋里找个郎中来看。”

贾铸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哪敢啊,他挠挠头道:“对了,王爷,俺想起来颜色买错了,俺回头重新去买,可能要明天一早才能买回来。”说罢便撒腿开溜,出门前不忘把门从外一锁。走时心道要什么郎中啊,武宗真气对创伤愈合有效得很。

梁九眼望蒙蒙天,有些发蒙,而后愤愤然,这叫什么事儿!

……

离碍余镇有些距离的乔香驿站,驿站的巡检名叫冯兴,六十岁的年纪,是位老驿卒,大雪子便是他献给梁九的。有道是好马配好汉,宝刀赠英雄。大雪子这样的好马配王爷那天下第一的好汉,他面上倍有光。眼下风锤边境才歇没几日的烽烟再次熊熊起,这次风吹大燕谢雨城,他这乔香驿站更显肃杀,每日来往的军情战报更多,青鸟咕咕。各处驿站保养好马的同时也饲有青鸟,常人路过驿站时能见到青青的鸟,立在大大的马头上咕咕玩耍,马儿俊,青鸟娇。不少笔墨丹青客专画此景,称之为“大梁脉络图”

正午,雪点小了许多,冯兴日常巡视手下驿卒清洗驿马,之后还要喂马草,每一驿有十到二十匹不等的劲足驿马,以前要先伺候青鸟,可近些日子伺候青鸟的活计皆被抢了去……

车马嚣嚣,威丰镖局的车队由远及近,就在这时,大道的另一个方向,有披甲骑卒马后插一杆黄底红字“报”字旗,是前线军报。

冯兴立即站在道中央,锵刀指向威丰镖局那方:“让!”

一字杀气腾腾,身后驿卒亦手持强弩拉弦上箭,虎视眈眈。

雷卓勇立即回头对车队大吼:“速让军爷道!”呼啦一长条车马队赶忙缩到道旁。

一青鸟爪系一封简报先行飞天,前线来的骑卒进驿站喝碗肉末粥后,换马插旗带上详报继续赶路。

待得军报远去后,威丰镖局这才继续上路,乔香驿卒持弩下压,目里含着戒备,在这一长条的车队上逡巡不歇。雷卓勇下马,对领头的冯兴抱拳一礼:“冯老哥,可还记得小弟?”

冯兴看他两眼,笑道:“哪会不记得,小雷子,你现在倒是威风喽。先前军事为重,你莫要记心里去。”

雷卓勇爽朗大笑两声,拱手道:“冯老哥你小看我小雷子了,想当初要不是你施碗肉粥给我雷某,我哪有今天。”雷卓勇说完对后招招手,手下人立即搬来一箱上好的裘衣。

“冯老哥,我知你军中规矩,不能妄收酒肉之食与银两之物,所以改送御寒的物件。还望老哥收下。”

冯兴点头笑笑:“放这吧。”接着面容一肃:“你们这是要过境?”

“正是,还望老哥提点。”

“现在但凡两朝接壤之地,烽烟大作,这光景倒是难为你们这些走南闯北的汉子。想过境,难喽。不过……”

雷卓勇面色难看,诚恳道:“还请老哥教我。”

“不过你们这车上有位贵人,倒是可以由边卒护送一段路过境。”

雷卓勇大喜:“冯老哥,不知这贵人是谁,雷某定去厚谢。”

冯兴压下声道:“那贵人可不是你小子能目睹的,其身份大了去,你们继续前行,前面自会有人安排。”

雷卓勇躬身行大礼,冯兴坦荡荡受他这一礼。雷卓勇正待告辞时,目光瞥过驿站内,只见驿站内一独桌边坐着个喝茶的人,是女人,是宫装女人。

雷卓勇似想到什么传闻,立即面色一白,冲冯兴拜拜手,回头接着领队。

在车队的一辆马车当中,燕非堂透过窗同样忌惮的望了眼那桌边人。桌边宫女这时同样瞧了过来,瞧他两眼后,目光落在车里闭目练功的水叶雪身上,眸里冰冷之色一闪而逝。

燕非堂赶忙拉拢窗帘布,这特么的还惦记着呢?

第二十六章 情与义

水叶雪这时结束一周天内力循环,睁眼道:“师傅,我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敌意,我下车去前方探探。”说罢就要推车门下车。

燕非堂马上给她提溜回来:“再练三个周天。”

“啊?师傅,可我想出去透透气。”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她这还是四品的修为哪晓得什么叫敌意。

“透什么,车上又不是没气。照做!”

水叶雪苦着脸继续盘腿练功,心想师傅变了,在剑庄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凶。

……

驿站内独坐一桌的宫装女子名叫冬怜,宵禁女统一以春夏秋冬为姓,她收回视线,继续摊开掌心,桌上还有一只青鸟,青鸟去啄食她掌心里盛着的米粒,不时对她咕咕叫一声,像是亲昵示好。

前头说到喂食青鸟的活计被抢了去,便是被这些宵禁女抢了去,如今大梁各处驿站皆配有一到两名宫装女子,原本久居深宫面色惨白的宵禁女,这些日子面色渐渐恢复人色,眼中的人情之色亦渐渐生了出来。

冬怜目中温柔的看着桌上青鸟,脑中想起两月前的一桩事,那日千岁冲进她们的炼狱场所,指着容嬷嬷臭骂,且下令今后禁止再有新的宵禁女诞生,容嬷嬷养她们如养蛊,活下来的,皆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日千岁差点和容嬷嬷打起来,后来千岁说要不要带陛下来看看,容嬷嬷当即跪地嚎啕大哭,说再也不敢了。要让陛下那善感的性子知道容嬷嬷背地里做的这些腌脏事,陛下能一辈子不原谅容嬷嬷。

那日千岁对她们说,以后该嫁人嫁人,大梁军中好男儿且单身狗多的是,你们要看上谁尽管掳了去,事成之后谁要是嫌弃你们,尽管和本王打小报告,本王亲自出面给你们定亲。

千岁还说,今后让她们多出去走走看看,后来容嬷嬷便把指挥权都交给了夜萧萧,夜萧萧便把她们派了出来,她们心甘情愿,谁让那大燕朝,竟然胆敢欺负陛下的国度!

千岁自从失去哥嫂之后,变了,变得令满朝文武瞠目结舌。她们可以不信别人的话,但天下第一的千岁,她们信,期间还真有几个掳了单身汉子然后嫁人的姐妹,容嬷嬷皆不敢反对,也不怎么管她们了,一心只放在陛下身上。

千岁没出面之前,她们心中亦最喜善良的陛下,陛下平日还会分她们糖吃,带她们到处去玩,让她们讲故事给她听,她们哪有什么故事可讲,以前训练完便聚一起东一句西一句的编美好的故事,可经历如此,哪能编出美好的事。后来反倒是陛下讲故事给她们听,讲千岁说给她的故事,有灰姑娘,有丑小鸭,还有白雪公主。她们每每听得如同个孩子。

如今陛下痛失双亲后,只剩一个千岁了,要千岁沾了女色,有了孩子,不要陛下怎么办。所以她们亦对那千岁看上的江湖女子,有敌意!

要梁九知道她们所想,能戚戚然心道今生怕是还要成个单身狗去。

威丰镖局远去后,冯兴先招过麾下一名驿卒,驿卒名叫万宝六。

“小六,你眼神最好,给冬怜大人挑一件最好的毛绒裘衣。”

万宝六脸一红,赶忙点头过来翻捡箱子里的裘衣,裘衣是用白色鹅毛做的,这是大梁鹅岭镇地道的货物,极为保暖。

没一会,万宝六挑拣出一件最为好看裘衣,给冬怜送上去,冬怜有些迟疑,在万宝六再三递过之后,她接过裘衣,偏头望向这大小伙子,冲他微微笑了一笑,然后忙掩了掩唇,怕自己笑得难看了。

万宝六心中有好多句这些日子搜刮来讨好女子的言语,如今只冒出一句:“你真美。”

给驿站里竖起耳朵偷听的驿卒们,笑得轰然。

冬怜常年凄白的两靥,此刻竟浮起两朵红云。

冯兴冲万宝六竖个大拇指,心道臭小子,好样的。

就在这时,驿站对面林中,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冬怜面色复白,瞳孔复冰冷,褪去不习惯披有些碍事的裘衣,脚踩高底的绣花宫鞋一跺,鞋尖处饰有红丝线编成的穗子,有利刃探出。她轻功一荡,飘往对面林中。

驿站中祝福的笑声嘎然而止,冯兴喝令万宝六等七名驿卒守好驿站,带另外两名好手疾奔入对面林。不带万宝六去,是怕他会让冬怜大人分心。这些天都是万宝六给她端茶送水,这情愫生得快,却生得有些不逢时。

万宝六目眦欲裂,原地大吼两声,却被身后驿卒同袍伸掌压住肩,阻止他一个冲动便违抗了军令。

乱世情长,情也短。

……

小朵小朵的雪花,如柳絮般轻轻飘扬而来,戴猫儿脸面具的水叶雪终于结束了三个周天的修行,迫不及待开窗先望向车外头。

车外不知何时,有十二名边军铁骑在前方带路,身上尽是铁血肃杀的味道。

水叶雪再看看周围,有些不想下车去,因为地上有不少尸与血……

虽说这里是偏离主战场的一条空旷荒野道,但两军骑卒的经常捉对厮杀,有不少杀到这地。水叶雪再望向不远方,那座烽烟浓重的谢雨城,那里还隐隐传来厮杀声,墨黑色的城门倒在地上,烂得不成样子,有攻城锤凿裂的破洞,有马蹄印刀斧印与血。

不远方还有数架破败的投石车,燃烧的火烟仍未熄灭。

黑潮般的大梁边军长驱直入谢雨军城最内里,厮杀声便是从那里传来。

水叶雪有些愣愣出神的望向那方。这时车队前方行来一头发斑白的女子,雪花落在她发上,更显白如雪。女子失魂落魄,除了腰间挂着一个护身符之外,别的什么也没带。她跪在前方的边军铁骑面前。

领队的是察猜,察猜竖拳让后方车队停下,点出两名手下:“你们带她去找谢广的坟,军中规矩我不多说,沾了不该沾的都得去大燕宫当太监,这是王爷亲口说的,懂”

两名手下立即抱拳领命:“属下懂。”

历来大梁宫里嬷嬷多,大燕宫里太监多,梁九这是要把那些战时把持不住的家伙阉了送去大燕宫恶心人呢。

巩婷云目中回过些神,对着察猜磕个头后跟在那两骑后。

战事将近收尾的时候寇太平让察猜来护送这队车马镖,起初察猜老不愿意了,这勋疤没捞到几个,护个啥子的镖。直到知道车中有贵人,这才不得不领命前来。

有六骑忽然出现在前方,是留守在此地最后的虎贲军。他们是来带谢将军的家眷回大燕的,见到大梁边骑并未把巩婷云如何,看模样是带她去找谢将军的坟。他们看着那跟在两骑后头的女子沉默片刻,然后看向察猜,察猜也看向他们。

察猜戴有一双露指的虎皮手套,上面棕黄与黑色的条纹相间,他先调转马头,对着这长长的车队其中一辆,那个面戴白猫儿脸面具的女子,‘啪’的抱拳一礼,其声叩响。

而后回头抽刀,声高气昂:“刀!”

九骑锵声抽刀,马蹄再疾。

水叶雪回头好奇道:“师傅师傅,那老兵为什么对我行礼?”

燕非堂目光复杂,摇头不语。

水叶雪像想到什么,急冲冲就要下车。

燕非堂大喝:“哪里去!”

“回礼呀,师傅,我们行走江湖讲的便是一个义字……”

第二十七章 冬怜

凌天南的妻子名叫许慧,他们夫妻两加入粘杆处已经多年,算是得力骨干,修为皆双双达到二品中阶,属于粘杆处乙字高手。其中以凌天南的办事表现最为出色,他要再往上走一步到达二品上阶,便可换字为甲,去竞争粘杆处的十八目之一。粘杆处除了三首六头十八目外,下面还细分为甲乙丙丁四字成员。

但是凌天南夫妻两暗中商量好了,等这次任务结束后便带儿子远走高飞,不在这两朝地界呆了,去大漠,去北原都好。他们已经攒够了儿子以后娶妻纳妾置办大房大院的钱,秘籍也有不少。虽说儿子脾气倔直,但以后好好教总归会教好。

这次他们的任务是摧毁大梁风锤边境乔香驿站,因为越是靠近边境的驿站,站内驿卒越是凶悍,所以这次他们还带来八名粘杆处丙字好手,实力皆在三品,专修杀人手段。除此之外还有十名外招的武林走狗,要是表现好的话可正式纳入粘杆处编制。总计二十人,怎么的也得拿下这难啃的骨头。

此行由凌天南带队,凌天南计划先让那走狗十人引来驿站内好手进雪林,然后分批蚕食,稳稳当当。

可怎奈遇上了大梁的‘女鬼’!

大梁的监野司常年阴着脸,被江湖中人及大燕王朝戏称为‘欠债鬼’,而大梁的宵禁女则被称之为‘女鬼’,这是个更加恐怖的存在,往日这些女鬼皆在安荆城内执行宵禁之职,且捍卫皇宫,从不踏出城门一步。

如今计划不及变化,冬怜那如穿针引线的大头针杀人极为利索,实力竟为二品上阶!

那十名武林走狗顿时被杀得哭爹喊娘,针针穿眼穿吼,凌天南果断带剩下的粘杆处成员一拥而上,誓要先围杀掉这女鬼,即便事后驿站拿不下,也能凭借其脑袋将功折罪。如今但凡效忠大梁王朝二品以上的高手,其项上人头值钱得很。

冯兴与带来的两名悍卒眼疾手快,三弩连发,默契的集中攒射,专挑粘杆处成员的下半身,眨眼便射趔趄两人,凌天南立即指挥剩下的武林走狗转来杀这方,冯兴一声断喝:“退。”

三人立即换盾护住要害退出林,背后大道对面可见乔香驿站,冯兴口哨一响:“杀!”

驿站内悍卒立即持盾抽刀加入战斗,剩下追来的武林走狗有六人,另四人已经被冬怜一个照面杀了去,这乱世命真如草芥般易折易断。

十名驿卒有八人左手盾,右手刀,极为老辣结小圆桶阵,中间是用弩好手,攻守兼备,打得六名走狗胆寒。

后方凌天南夫妻俩一前一后夹击冬怜,冬怜不与他们缠斗,靠着快一阶的鬼魅身法,十指间夹八根大头针优先穿杀围上来的其他丙字成员。

大道上的喊杀声与这边闷哼不多话的冷酷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杀手不废话。

半柱香时,冬怜背部硬挨两记剑气斩后,绣花鞋尖的利刃飞出,眨眼杀去最后一名粘杆处丙字成员,只留凌天南夫妇两。她伸指一过脸上溅到的血,而后抹在唇间,那往日苍白的唇,端得红艳,目里是兴奋的疯狂杀意!背后有血潺潺流,她不理不睬,宵禁女发饰统一为扇面拈花头,中间扇面的饰壳镶有一朵布料花,边上包有青缎和青绒布。如今发饰掉落,青丝一散,她披头散发杀向凌天南夫妇,当真如个女鬼。

不一会,以小伤换大伤的冬怜占据绝对上风。

凌天南如今在跑,在疾奔,在逃,他背上的妻子许慧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宵禁女仿佛全身上下都是武器,两耳垂下颜色翠绿形如剑型的耳坠一甩,上带剧毒,许慧便是为了替凌天南挡这一下而身受重伤。

那女鬼还在追,凌天南心中此刻充满了悔恨,妻子许慧是位温婉顺从的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向来什么都听他的。最初他有想过带妻子去干别的,做生意拉不下脸,商贾轻贱。押镖常年风吹日晒,怎能容忍他的妻子受这些风霜。六年前,他决定孤身一人先去粘杆处试试水,刚开始时只用对付那些以前的同道中人,他太了解他们了,每次行动都策划的很周密,生怕翻船,渐渐地,钱来快修为也涨得快,像上了瘾,自信心倍增。所便把妻子也拉入伙。直到数月前,如日中天的梁帝忽然驾崩,他们被派遣进大梁地界与监野司互相交上手,这才知道什么叫人命如撒盐,不眨眼。石碾子部门在战时更加名副其实。如今首次遇上这比监野司更可怕的宵禁女,他怕了。怕死,怕妻子死,怕再也见不到儿子。这上坟都不知道往哪上。

他迈开步子狂奔,想着要耗死那女鬼。可背后有针来,针过许慧后颈,穿过他眉心。他跪地,与妻子同样眼望龙门镇的方向,泪儿凄凄流。

冬怜眼中恢复清明,同样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她忙取出袖中金疮药艰难的撒在背上,然后磕下一枚补还丹,忍着痛反手穿针引线缝合背后的伤口,以前当死则死,随便得很,如今她不想死,她想学那些嫁人的姐妹去生孩子。

缝着缝着便不动了。

因为背后有声音,她目光惨淡,想着死前得再拉一人垫背。然而身后却是狂追而来的万宝六,万宝六跑得满脚血花子,鞋都给跑烂了。他今生从未跑得这样快过。

冬怜微偏头,看到的来人却是他,她忙回过头,冷声道:“不准看,走开。”她如今这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哪能让他看了去。

万宝六上去拿过她手中的针,给她小心翼翼缝合伤口,喘几口粗气后干涩沙哑的喉咙对她道:“那么漂亮为什么不给看。”

冬怜再次偏头看他:“以后要觉得难看了我会杀了你。”

经历这一番差点生离死别,万宝六这会脑子转得快着呢,肺腑有言回道:“等这战打完,你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把我掳去我坚决不反抗,我们可说好了,只准掳我。”

冬怜不看他,目光盯着膝前的浅浅雪里草:“我为什么要掳你?”

万宝六:“我家中老母常念叨,要快些娶媳妇喽儿子。”

冬怜掩唇笑声咯咯,从未这般开心过,那沾满血的手,如今血腥味似乎不那么重了。

第二十八章 眼里

樊幕灵醒来,第一眼看看床帐顶,偏头第二眼见到的是屋中桌旁,龇牙咧嘴的梁九,梁九拿砚台敲一会头,然后左右手双指一并,由头而下,缓缓指向脚底板,脚底板痒痒,梁九开始抠脚,由脑壳疼转化为脚痒,谁天生爱抠脚来着梁九前世被跌落在地的开水壶烫过脚,愈合期的时候脚痒得跟蚂蚁钻似的。

梁九见她转醒,凶神恶煞道:“醒了就赶紧离开,别连累我这苦命人。”

樊幕灵气恼的先探查下自身,那些伤口竟然神奇的愈合了去,再就是身上衣物,好在除了几处刀伤裂开的口子外,别的都还是原样,没有被褪去过的痕迹。

梁九摇摇头:“世风日下,当时真该给你扔外面,让你给叫花子拾捡去卖楼子里,你这小模样定能夺个一方花魁。”

樊幕灵面色一窘,其声细不可闻:“谢……谢。”

梁九不耐烦的摆摆手,一指门外:“趁夜深麻溜请便。”

樊幕灵顿时气得牙痒痒,天底下怎会有这般不懂怜香惜玉的男子。

“你……你的嘴为何这样毒。”

梁九好笑道:“小娘子,你尝过”

樊幕灵‘腾’的坐起身,她要气炸啦。

“你!你!你……”你不下去的她,当即卷了棉被下床,拿上佩剑提气,哗啦一声破窗而走,不打算与梁九多呆一分钟。

梁九一愣,而后插了腰在破窗前怒道:“女侠你什么毛病,有门不走非要破窗,耍帅是吧。你走就走,为何还要卷走本王大好棉被一条,别让我再遇见你,不然抓你当马仆信不信,让你去伺候大雪子那暴脾气。”

叽里呱啦一阵的梁九,分外惆怅,这世道怎的如此险恶。

梁九出屋继续去抡个几锤子,他还得在这呆上一段时日,以静待虎贲军调头的消息。最新收到的谍报显示,南宫伯那老小子醒了,这对他来说是个坏消息。他这穿越大佬布置的姑苏口防线,竟然被原住民打成筛子,太气人了,他原本还想着只用在王府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便足矣。那姑苏口何等重要,姑苏口曾经有座城,正是苏盏城,后改名为涧流城,李玄策亲自改的名,寓有以水度亡魂的意思。谁想竟被那卑鄙的南宫伯策反了苏翦,曾经大梁五虎之一的苏翦,常年镇守姑苏口一带,领兵锏威军。

事后梁九翻阅资料,查到这苏翦和田大富一样,是反水前隋的猛将,田大富他信得过,这苏翦的履历经他一细撸,原来是曾经苏盏城城主的小儿子,苏盏城破后,他那老父以死谢罪之前,要求苏翦拿了他的人头请降,静待时机。无怪乎,就是在等这一刻是吧?其余几虎初闻消息后,气得纷纷上血泪册子送到他府里,大骂读书人没好东西,请命要去提他的狗头。梁九大怒,他可是读过书的,好好说叨了他们一番。

在苏翦还未反水之前,大梁王朝五虎分别是:

“李老虎”李疤子,手下统领战力第一铁浮屠。

“田老虎”田大富,泥拔军多凶不容多说。

“苏老虎”苏翦,手下六万锏威军,姑苏口的门神。

“飞老虎”夏飞花,一支独秀军独树一帜。

最后一个便是“海老虎”杨漠海,掌管大梁水师,龙王军。

现如今去掉一个苏翦,只剩四虎,而后梁九又从边军的狼师当中,提拔上来一头固守住边陲的老虎,寇太平,丑老虎。这丑老虎的称号还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说天底下能丑到人见人怕也是彪炳千古。

谁想梁九实地考察下这丑老虎,竟然是这副狗德性,不过好在没做那强抢民女的勾当,否则要再奇遇一个如李玄策那样的人物,大梁可真得亡。他不知道的是寇太平实是初知成为新虎之后,高兴得不知所措,这既是军城城守又是五虎将军身兼两职的他,高兴得没边了,那日守了多年边陲头次开荤,这特么谁想怕什么来什么,给千岁逮个正着,还差点阉了他。

对于爱恨情仇,梁九看得开,你有你的爱恨,我有我的情仇,虽说大不了不死不休,可他研究过这些原住民的身体构造,这真是人啊,又不是特么的玩具。对于这里的人命,他还是看在眼里的,就像那去跟神武楼抢尸体的狼山堡一众,并不是如同江湖所传言的那般皆尽死绝,而是全都被容嬷嬷废去武功,夜萧萧和容嬷嬷不解王爷怎么这样软心肠起来,梁九却骂他们要爱护人力资源,都特么押去挖矿,这叫廉价劳动力,不然换你们去挖矿怎么样。容嬷嬷和夜萧萧忙摇摇头。

此外还有那些被捕入狱的书生文人,现如今各地衙门监牢全都陆续新建一个书牢,即用铁栏栅圈起一个住所,然后强制关押在其中的文人教书,隔着铁栏栅教那些穷娃娃识字写字明事理,教会十个以上便提高其餐食待遇,教会五十个以上便放人,还有银钱拿,并撤销其罪籍。要是放出还死不悔改,那么还得抓回来,重头再来。教学人数翻倍。

梁九不怕这些人满嘴喷粪,怕得是书生在外凭一张嘴杀人,那得死多少人,妖言惑众说的是谁?都踏实些,焚书坑儒这事梁九还没那股子狠劲,提议焚书坑儒这事也是李斯那书生提得吧?

当然心狠则狠,就像那该死的胡不归!梁九原本想借燕刀杀隋孽,谁知胡不归最后竟幡然醒悟,逃出生天。

梁九打着铁“叮叮当当”,打铁的同时心中想的是两朝江山。他原先是有想过等和大燕打的差不多了然后谈和,但这条路已经被胡不归堵上,那么该打到个什么地步,愁人得很。

外面这时突然也一阵“叮叮当当”,梁九细细一听,有越打越靠近这边的趋势,他忙把锤子一扔,跑回密室躲起来,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梁九则道眼不见心不软。

‘棉被’女侠路上刚巧和粘杆处的高手遇到一块,别以为披个棉被就认不出她,谁大半夜披个棉被飞檐走壁,一看就有问题得很。粘杆处也在找这白天闹事的江湖贼子来着,樊幕灵砍翻两人后,再次逃往铁匠铺的方向,还真赖上梁九了。有趣。

她心里想的是她在前面打,若是再受伤便掳了那胆小鼠治疗治疗,梁九要知道能气得七窍生烟,怎么,随身携带宗级郎中闯江湖这江湖险恶如斯。

……

第二十九章 超凶

雪林深处,大雪子正在蹂躏一条无辜的林蟒,这林蟒在窝里冬眠得好好的,谁想大雪子这跑跑那跑跑给它窝踩塌了,气蛇。

它出来就要去缠大雪子的腿,跟它拼了,谁想大雪子马蹄后蹬,给它蹬飞出去,顿时给它蹬晕了。大雪子这暴脾气,调头立马弄废它,凶得一匹。

衣衫褴褛的两狗子这时出现在大道上,远远望着那座巍峨高城,黎青城。抹把辛酸泪,没马的日子,靠腿走江湖,简直折磨人。

汤狗子:“小宝,等咱们发了就去大梁买个马场,天天换着骑。”

聂狗子拍拍自己酸疼的狗腿:“必须的,那大梁王朝忒狠了,这是真给大燕砍断腿。”

两人一瘸一拐继续缓缓前行,汤狗子:“这会要是有匹大马子该多美。”

聂狗子:“那是。”

道边山丘后这时隐隐传来“蹄哒蹄哒”之声,两狗子一顿,摇摇头,以为出现了幻听。再前行几步,这蹄哒声越来越清晰,蹄声劲足有力,两狗子眼前一亮,忙争先恐后爬上山丘要去看看,这时大雪子亦同样刚奔上山丘。

当两狗子与大雪子在山丘顶相遇时,两方皆一愣,两狗子在看清这匹大马的模样后,一惊,然后大恐。

聂狗子:“见鬼!快跑。”

汤狗子:“这尼玛是死而复生的大马子”

大雪子瞧得他们对自己指指点点,顿时大怒,蹄撵他俩,两狗子哇哇乱叫狂奔上大道,但哪跑得过大雪子,大雪子给他们两人屁股上各印上一蹄。

两狗子一趔趄,更加卖命的狂奔起来,这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聂狗子:“真是夜路走多了见到鬼……”

汤狗子:“大燕这地界越来越邪门了……”

大雪子一直追他们到城门边才停下,眼里似充满灵性的戏谑之色。就在这时,城头坠下一青衣女侠,大雪子抬头好奇看她,青衣女侠如今伤痕累累,气息紊乱,只来得及用剑划墙缓住下坠之势,跌地之时噗的又吐出口血,她微偏头,看到了大雪子,大雪子亦看着她,而后大雪子好奇的走近她闻了闻,身上有那人的味道。

女侠正是樊幕灵,樊幕灵眼神先是一惊,而后黯淡下来:“罢了,生死自有定数。可怜的大马儿,今后我便伴你左右。”樊幕灵说完后便翻身上马背,大雪子有些犹豫,但城墙上这时又追赶来数名粘杆处高手,大雪子调头,后足发力,踏雪,一路雪溅,这速度快得樊幕灵惊得合不拢嘴,她在马背上流下泪来:“好马儿,我们真像,同样命不好,但身手都是顶呱呱。”

大雪子嫌弃的呼噜一声,若不是你身上有那人的味道,想上背做梦,而且这只是暂时的。

……

城中,贾记打铁铺密室,就着一碟花生喝着小酒的梁九待到外头彻底没了动静,这才背着手出去看看。

院中尸体三具,烂棉被一条,被砍得棉絮乱飞。

梁九眼望北城门的方向,长舒口气,心道:“可算摆脱了那大麻烦,只是可怜了本王的棉被。”

梁九走到三具尸体前,起脚一一把他们踢出院墙外,然后拎过井水洗地,洗地的同时心中还有愤愤然,太过分了,先前那女侠身后追着一长遛的粘杆处走狗,竟然还回来找他,而且她闯入院中后竟然还引那粘杆处走狗一间屋一间屋的打个圈,边打边大声问有没有人,在不在,救命之类的。白瞎了他一时的好心。

黎青城这样的繁城并无宵禁令,但今夜不知为何,黎青知府孟修永突然下令全城宵禁,家大业大的一些宗族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安的气息,纷纷提了重礼上门去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却是皆吃了个闭门羹。这便是最明显的信号,大家伙纷纷把重礼放在门口,匆匆而回。这是,走的意思!

汤聂两狗子被拒之城门外,天亮才得进城。没办法,两人只好在城下升起堆篝火取暖,这又被上头的军爷喝令熄掉,离远些去。可他们怕啊,先前那马儿的蹄还印在腚上,红通通疼得很。但军爷们抽出了刀,两狗子只好老实离远些再升篝火。

天寒地冻,火光飘忽,两狗子轮流守夜,一人盘膝练功以抵御寒气,另一人则警惕山丘及雪林的方向,以防又被马儿欺负。

换值的时候聂狗子开口道:“小白龙,你说那匹遭‘瘟’马要是没遭瘟,该是何等的骏儿爷啊?”

汤狗子:“谁说不是呢,可惜了。以后咱们的马场只要这样骏的马,其它的瘦马一律廉价卖给那些愣头青。”

聂狗子一想,他们前些日子不正是买的那样的瘦马,不由怒道:“你怎么蠢起来连自己也骂。”

汤狗子缩缩脖子:“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是休提的好。”

……

梁九这时洗完地,经他们这么一闹,这地没法再呆下去,他去把放门口的染料提回密室,开始填色,没一会这兔子全身黄唧唧的,梁九等它晾干,然后最后添一笔笑脸。

“大作啊!”梁九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不忘给自己拍个马屁。然后留下一封指令待得天蒙蒙亮宵禁令解除,换地方住去。

……

当贾铸回来一看,顿时圆目直瞪,不得了,这动静怎么这样大,窗烂烂,院里地上的棉被亦破破烂烂,这是何等的……干柴烈火。

梁九要知道他这龌龊思想,能先捶他一道再换地方。

贾铸再到打铁台一看:“咦,这里怎么还有把大蛇刀”

只见这刀如蛇般弯弯曲曲,看的贾铸啧啧称奇,旁边还放着盘土豆条,梁九打铁想事情最后是为了整盘下酒菜,谁想遇到那令他懵逼的女侠,这土豆条也来不及烹饪,贾铸眼前一亮,心道王爷真是大才。但他可不敢真拿这大蛇刀削土豆,赶忙给它收藏好,这可是王爷亲自铸造的宝刀,以后拿回去炫耀准能馋死那群老哥。

换家客栈住下的梁九打算先睡个早觉,至于大雪子,他不担心,大雪子的马兜里有足够的上等马草,够它嚼上好几日。

……

第三十章 扣子

大雪子在甩掉那些短腿人后又绕了一圈跑回雪林躲起来玩,马背上的樊幕灵女侠被它给抖下背,自己玩去。

樊幕灵只道是这匹骏马儿不想把身上的瘟疫传予她,给她一阵感动。

先找个地疗伤,看到一处塌陷的洞穴不错,过去拿剑捣腾一下,成个挡风的小地堡去,她冲不远处的大雪子道:“今后叫你琉璃好不好你别乱跑,等我伤好我们一道浪迹天涯!我不怕你身上的瘟疫,你看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身上半点事都没有。”

大雪子冲她呼噜两声,烦得很,它又听不懂,又来个啰里啰嗦的。

……

时间来到正午,睡眠不深的梁九醒来后,叫来水洗把脸,然后拿上随身携带的自制牙刷刷牙,牙膏是用茯苓等药材煮成的,可以看作“古牙膏”。美好的一天得从口气清新开始不是

现在大梁宫里宫外都跟风用这玩意刷牙,梁玉有一把梁九给她亲自弄的玉柄小牙刷,每天早晨梁玉起来都要先刷一个。以前在王爷府的时候,不爱回宫里住的梁玉,一大一小经常早晨起来,呼哧呼哧刷牙,动作可整齐了。

梁九边刷还边哼叨一些歌儿,梁玉往往都竖直了耳朵偷听去。

……

夜萧萧自乱葬岗下山后,接王爷令重新赶回安荆城,与余欢共同坐镇神武楼,每日接收各地来的军情战报,好的报上去,坏的压下,然后根据王爷的行军指南大纲制作细纲,有条不紊。

梁玉这每天看好消息看的一脸狐疑,要都是好消息皇叔怎么还不回来。今个她便装出王爷府,这次是去办正事便没带金饼和兔仔,金饼在梁九的暖屋内拢拢身边的丑兔仔,继续懒洋洋打盹。

容嬷嬷劝过,哪有什么坏消息,外面太平着呢。可梁玉不信,一路来到神武楼,夜萧萧和余欢早早收到消息,赶忙摆一桌和手下人把酒言欢,也是煞费苦心。

见到梁玉进神武楼,一干人等立即行臣子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玉哼唧一声,也不叫他们起身,来到桌前拿过酒壶一闻,却是水。

这就尴尬了,小女帝也顶聪明的好不好,与梁九下象棋时还知道最后要输的时候过河卒直接跳好多步把梁九给将了,梁九当时急道这不对哪有这般跳来跳去的卒,又不是兔子变得。梁玉说她这卒跑得快,是田大富领的兵,一步当五步。梁九竟无言以对。

梁玉坐上主坐,抬手道:“平身吧,朕要处理政事,把一些非军情的奏折拿一封给朕看。”

夜萧萧起身,只好从书架后抽出一封问题不大的,正是淮蜀郡闹瘟疫谣言那封。

梁玉摊开了看看,上面详情是:粘杆处在淮蜀郡一带散布谣言,说闹寒瘟。也叫感冒,确实会传染。

梁九早前有批阅过一道,大白话批示:“不会喝点姜汤啊?大冬天还怕这个你们那的郎中都被喂狗了不成?”

这会又返回来一道:“当地有户名门望族,以姜为姓,积威深重,所以那地方不敢吃姜……”

梁玉看了大怒,梁九要看见这封回奏能气乐了。

梁玉把奏折往桌上一丢,学着梁九小手一拍桌子:“岂有此理!这些愚民!”梁九也说过这话……

梁玉悄悄揉揉自己的手。

“拟朕旨意,命淮蜀郡这户姜氏族人亲自熬姜汤,分发给当地百姓喝,要敢不熬,抓去挖半月矿,要再不熬挖到他们熬为止。”

夜萧萧与余欢立即领命:“臣遵旨,吾皇圣明,体恤万民,实乃大梁之幸……”他们原先的意思是把这姜氏抄家充公,挖一辈子矿去。如果胆敢反抗那淮蜀郡可没姜氏这一说,这积威深重还能重得过大梁的皇天不成梁玉算是救了这姜氏一命。

梁玉都合上奏折了他们这马屁还没拍完,她不由受用的扬扬下巴,像想到谁,忽又红了眼。

……

龙门镇,镇上消息灵通的人家正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谢雨城,没了!他们要去后方避难,火急火燎。

谁想寇太平步骑混编的‘扣子军’比他们还快,眨眼已到龙门镇外,寇太平初升为五虎大将军时,其编制下的军卒可得一番号。寇太平上书给梁九想叫匪军来着,被梁九画只王八给驳了回来,梁九气得很,这些不省心的东西,以后要是叫他寇太平去剿匪,他们是不是成自家人打自家人去。

寇太平收到王八画后那个愁,要他这军叫王八军他可不干,没办法,他哪会取什么名字,请求王爷重新赐个名。梁九那会见梁玉在给他缝衣扣,便回个:“扣子。扣子扣衣保暖,御寒。”

寇太平收到这番号后大喜,画个鼎,画个瓜,意思是顶呱呱拍梁九马屁给发回去。

梁九起初还弄不懂,以为这丑家伙要请他吃瓜,遂在瓜上打个问号,瓜呢给身边梁玉笑弯了腰。

如今寇太平在马上啃着只羊腿,镇门口准备逃难的人呼啦跪倒一片,瑟瑟发抖。

寇太平打个嗝:“镇事官哪位?起来回话。”

一背着背囊的小老头,由他儿子搀扶着站起身,老头名叫蔡昌章,他冲寇太平拜一拜道:“军爷,老朽便是龙门镇镇事官,名叫蔡昌章,还望军爷开恩,放我等无辜离去。”

寇太平冲后面册官宋高招招手:“小宋,给他记上,别忘了还要画押。”然后对蔡昌章道:“小蔡,今后你便是大梁的官,大梁罩着你。懂”

蔡昌章有些发懵……这……

寇太平大笑道:“你们继续过你们的日子,别到处跑,堵路知道不?今后这赋税比大燕的少三成,记住别缴错方向。”

接着他神情一肃,却看起来显得狰狞:“大梁王朝九千岁有令,两朝交战不屠城,不滥杀。只杀大燕军卒、死忠与走狗。大燕平民只要不与大梁官军为敌,不杀。反之,皆斩!”

蔡昌章和他儿子蔡仲恒吓得一哆嗦又跪下,连连磕头,大梁九千岁,向来一言九鼎。

镇内一些行经此地藏起身形的江湖中人听言后,继续各奔东西。心中亦有不少震撼,这大梁九千岁的作风,与李玄策掌军时,一般做派,叫他们无从行侠仗义,救民于水火。手痒痒。寇太平走前冷瞥镇内那些阴影一眼,依他所见这些人是命痒痒。王爷说了,蚂蚱虽小也是肉,他们要敢露头他二话不说就把他们全都抓回去挖矿。王爷说的什么种田大业挖矿大业他哪听得懂,反正跟着王爷有肉吃。

……

风雪迷了眼睛,凌北与黄狗泥巴躲在镇门后,今天早间他做了个梦,哭得稀里哗啦醒来,然后听到外头有轰隆轰隆的动静,便出来看看。他望着那群扣子军远去,也有些发愣。这……这和传闻不一样,传闻中风锤城的寇疯子杀人不眨眼,喜吃人腿。

凌北再次抱着同样瘦骨嶙峋的泥巴回到家,拿了棉被和碗,重新躺在门口。

风雪渐渐大,一直到黄昏,凌北觉得自己很冷,然后又很热,热的似冒气,有人在叫他。

第三十一章 耳朵与梦

风雪之中有人来,隋锦鲤包在大红色的棉袄里,冷得很。她蹲在凌北跟前,好奇的看着他。胡不归并指在他眉心探查着什么,凌北目前整个脸皆是红的,非冻红,而是烫红。

胡不归探查许久,目里有惊骇之色,他对凌北道:“小娃娃,想不想习武”

北顶道宗的望气法中有言:紫气冲天是为帝王之象、赤辰满面是为牛斗之象,即千年难遇的武学奇才。梁九一般不信这些,要他来看,他会讶异道,咦,怕是脑子烧了,得速敷些冰块。

凌北看起来很瘦小,十六岁的年纪像是只有十一二岁的斤两,他有些茫然的望着胡不归,目光渐渐凝实:“我……我见过你,你还踩过我家屋顶。”

胡不归咳咳,他哪记得,再次问道:“小娃娃,想不想习武”

凌北:“我今年十六了,你是在骂我吗?”

隋锦鲤噗嗤一声笑出来,难得见到师傅吃瘪。胡不归转头瞪她一眼,忍住怒意再次对凌北道:“最后一遍,你想不想习武”

凌北试着问道:“我辈当”

胡不归一愣,这句话,这句话……

他两袖起青龙,风雪大作于三尺之外不得近身。

“我辈当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

那年他初入宗级,已被天下人定为最年轻的武宗,最年轻的天下第一,他意气风发,携天下第一等的绝色司徒琴心走江湖,留给江湖的一句话正是此句。

如今他看着两袖的青龙真气,怆然道:“青龙还在,佳人玉殒……”

凌北目中恢复神采:“师傅在上……”凌北只来得及磕下一个头后便昏过去,他的心中只剩江湖了。

隋锦鲤望向他手边的黄狗,黄狗脏兮兮的,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凌北。隋锦鲤目光黯淡下来,想起了她的那只,她拿出干粮蹲地上喂黄狗,黄狗看她一眼,嗅嗅她手中的干粮,再看她一眼。隋锦鲤脸上是笑容。黄狗安心的吃起来。

“师傅师傅,他以后便是我的小师弟了对不对”

胡不归施真气疏通凌北阻塞的经脉,闻言点点头,感慨道:“难得还有人记得,我以为现今的江湖,已沦为两朝的狩猎场。为师又何尝不是,忘了初心……”

隋锦鲤高兴的在雪下蹦跳两下:“我有师弟喽!”

“师傅,我们接下来去哪?”

胡不归背上凌北,眼望大陆北方:“北原。为师总觉得佛宗的销声匿迹与道宗有关,去那问问也许能找到佛宗的线索。”

“啊那是不是好远,我们买辆马车怎么样反正现在有的是钱。”隋锦鲤说着还不忘拍拍绑在腰间的一圈,跟绑油条似的,里面全是金银细软。

“现下这地哪有马……”

“咯吱咯吱”胡不归话还未说完,就见到一长条的镖局车马顶着风雪进入龙门镇,正是威丰镖局。

……

迎着威丰镖局走来的,是一长串……

当雷卓勇看到接头的风远镖局时,差点笑出声,赶忙正色下马。

风远镖局这清一色……人力手推车!马呢都给大燕朝廷强征了去。

其风远镖局大当家莫问风抱拳回礼,一脸难堪之色:“雷兄,这日子不好过啊。”

雷卓勇搀住他手臂安慰道:“小老弟,现下这光景哪都一样,我也差点过不来,路上那燕兵逃卒化作的流寇没少盯上我们。我们也是一路胆颤心惊。”

就在他们谈话之时,隋锦鲤在一边走来走去挑选马车呢,最终一指其中一辆最好看的道:“师傅师傅,就这辆,我们买了它。”

这时,马车上一个白猫儿脸面具的女子伸头出窗,好奇的看看隋锦鲤这可爱的小姑娘。

“小妹妹,这马车我们已经和雷当家的买下,你选别辆吧。”

隋锦鲤还就喜欢这辆,车厢外还装饰着许多花枝绿叶什么的,正是水叶雪的杰作。她噘着嘴看向胡不归,招牌撒娇术之噘嘴式。

胡不归也是头疼,这不仗势欺人么?那哪行,以后本事高了岂不成女魔头去。他板起脸道:“噘什么嘴,你就不会加下价再问问”

隋锦鲤小声嘀咕几句,不舍的摸出一块金饼在水叶雪眼前晃晃,水叶雪摇摇头。隋锦鲤继续小声嘀咕几句,这次摸出一个夜明珠。

水叶雪眼前一亮,一把拿过夜明珠。拽上燕非堂:“师傅师傅,我们换车。”

燕非堂先前见到地方后放松下来,困意席卷难得犯会困打个盹,谁想水叶雪突然这么一咋呼一拽,他已经被拽下车,寒风那个呼呼……燕非堂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而后牙齿打颤:“这……这上辈子究竟做的什么孽。”

隋锦鲤也好奇的看看这位白猫儿脸面具姐姐,心想声音倒是好听,不知道是不是丑八怪,她得探究探究,所以出声道:“等等,小姐姐。那夜明珠老贵了,买你这马车十辆都够,所以我还有个条件。”

水叶雪回头问道:“什么条件?”

隋锦鲤蹦跳两步来到她跟前,抬头踮起脚尖道:“我想看看小姐姐的脸。”

燕非堂还来不及阻止,水叶雪呼啦摘下面具,歪着头冲她眨眨眼,而后在燕非堂提溜她后颈前又马上扣上。

隋锦鲤张大小嘴,这一见,惊鸿艳,即便与她母后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她再次噘噘嘴,心道等我长大以后除了要抢那武榜第一,还要抢红颜榜第一!武艳无双女菩萨锦鲤大人就是我,哼哼。

正在她臆想连篇时,马车上的胡不归伸出头来恼道:“磨磨蹭蹭磨磨蹭蹭。”

隋锦鲤吐吐舌头,赶忙跑上车,就要去驾那拉车的马。却被胡不归逮回车厢:“你莫要把我们带沟里去,为师来驾车。”

隋锦鲤气鼓鼓的,手下揪两下凌北的耳朵,当撒气了,反正是小师弟,随便欺负。凌北这会还未转醒,不然得说一句这耳朵我娘都没舍得揪过……

另一辆马车里,水叶雪的耳朵也是红通通的,燕非堂气着呢,也揪了水叶雪耳朵一阵训斥。

“孽徒,你是不是想气死为师然后重新去找个师傅”

水叶雪缩缩脖子,顿时又如个乖宝宝。

……

蔡昌章在安抚好镇内民心后,回家盛一份盐巴猪油焖饭,准备去看看凌家那苦命的娃。当来到凌家院门前时却已不见其踪影,门大开着,他赶忙进去看看,家穷四壁没个人影。

蔡昌章站大道上,眼望镇门外,轻声念念叨叨:“如今外面兵荒马乱,小凌北,你可别饿死了。你那江湖梦啊,不出去走走看看怎么叫江湖是不是,也好,也好……”

第三十二章 鼓里

雪林一宿更深白寒,东风急急忙忙。

樊幕灵伤好大半睁眼时,外头是晨间。肚子咕噜咕噜叫,她却来不及理会,第一时间出地堡去找琉璃。

内力往喉间一蓄,震落树上丛丛雪。

“琉璃,琉璃。你在哪儿。”

左喊喊,右喊喊,却仍不见得踪影。樊幕灵失望至极,抹抹眼角,不放弃开始先往一个方向找。没走一段距离便见到一条挂在矮树杈上的林蟒,林蟒这会硬邦邦,已凉透,像是被大雪子最后给踹了挂上来的,这蹄脚力也是没谁。

樊幕灵伸出指头好奇的戳戳:“这是被冬雷劈的怎么死法这样奇怪”她揉揉空空的肚子,不得已先解决温饱问题再去找琉璃。

先劈砍来一堆柴,拢作一堆,运内力荡去上头的湿气,火折子一点,穿上林蟒肉开始烧烤。

冬天烤这个很慢的,在好不容易肉熟开吃几口,隐隐有蹄踏声由远及近,正是四处溜达回来的大雪子,也是个闲不住的主。白日里的大雪子身上疙瘩看起来更显瘆人,樊幕灵见是它,高兴挥挥手中林蟒肉:“琉璃,来吃点”

大雪子嫌弃的看她一眼,怕是个智障。回头悠哉悠哉嚼它的马草。

樊幕灵尴尬的挠挠额头,快速吃完手上肉,然后捧把雪吞咽下肚。接着跑到大雪子身边,伸掌轻抚它身上的疙瘩,抹把泪儿道:“琉璃,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她脑子里这会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那人正是梁九。没跑的。

当她抚到马鞍侧时,细看之下发现一把用黑布裹着的刀,正要去触碰时大雪子挪开身,呼噜叼她一脸口水。

樊幕灵抬袖遮了遮,忙道:“这是你逝去主人的刀么?好吧,我不碰,你别生气。”

樊幕灵想试着抱抱它的高颈,以示歉意,大雪子似耍了一宿玩累了,微闭眼睛准备打会盹。默许她碰碰。樊幕灵见它像是要睡觉,找来枝叶花费不少功夫给弄成一个遮雪的马背席盖。

就在这时,雪林的后方,传来数十骑的蹄声,樊慕林皱眉,这个方向,该是从谢雨边城来的这是要去黎青城而且这蹄声在雪林之中仍不慌不乱,俨然有序,明显是军马。可军马为什么不走官道,却走这难行的雪林道

大雪子亦被这蹄声吵醒,抖抖耳朵,静静地像似在听着什么。

樊幕灵这会伤好得差不多,再含一颗复元丹在口中,有琉璃在她啥也不怕。要是起冲突就打,打不过就跑哼。

当那批骑卒见到她们时,她也见到了来人,她诧异的打量他们,为何这些军卒皆穿成个普通民户的打扮。

领头的董烨竖拳,马蹄止,手下军卒咔嚓咔嚓弩上箭,煞气逼人。当董烨见到大雪子身边的女子时明显一愣,然后打量两眼这位女侠,模样还挺不错,心道王爷就是王爷,赶忙压手对手下军卒道:“不得无礼!”

唰唰唰弩收,董烨把一兜上好的马草挂在树枝旁,然后和众骑卒对樊幕灵抱拳一礼后继续赶路。

樊幕灵这剑都出鞘了,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什么个情况。

要梁九在也得一脸茫然,包括护水叶雪过境,这都是军中这些老滑头自己整的事,王爷府的侍卫一传出去王爷见到水女侠都走不动路,军中一传十十传百,自家王爷看上的女人,那理所当然是王妃,是贵人,得一路照应周全。董烨如今见到这照顾王爷座驾的女子,也给她当成又一个王妃去,王爷妃多正常得很,以前不近女色练神功,如今神功该是练到顶尖,也该食食人间烟火,接地气,他们觉得这样的王爷亲近。

反正梁九冤得很,跟懵在鼓里似的。

董烨一行人在要出雪林时齐齐下马,把武器挂回马背上,拍回它们。而后挖些雪下泥抹抹自个,再背上些破破烂烂的包裹,徒步出雪林,往那座黎青城行去。

原路返回的军马路过大雪子时纷纷冲它低嘶一声,像是在表达尊敬。大雪子高昂着头颅,像是在看一干马仔。待它们远去后大雪子马嘴叼叼樊幕灵的衣袖,像是在指使她去把那树上的马草拿过来。看样子樊幕灵还真要成个马仆去。

樊幕灵看的哇哇称奇,拿过马草给大雪子换上:“琉璃,你已逝的主人一定是位令人尊敬的猛将对不对?……”

大雪子听不懂啊听不懂,不然能笑出声。它继续闭目养神,养神之前看一眼黎青城的方向,呼噜了一下。

……

当董烨等人雪尘仆仆的来到城门前时,城门口戒备森严,守军领队赵康磊拦下他们盘问起来。

“你们打哪来”

董烨操着燕地丘济一带的口音恭敬回道:“军爷,俺们是丘济束铁县来前来避难的,那大梁铁浮屠经常时隐时现,我们成天胆颤心惊,想着来这牢靠之地谋求生计。”

束铁县是丘济一座小有名气的县,县里铁匠木工居多,打造出来的工具还算不错。

风雪天也无从证实他们的来向,赵康磊皱眉道:“可有证明”

董烨取出一竹简路契道:“这是束铁县令亲许的路契。”

赵康磊打开竹简仔细看,竹简上是这一行人的名字,赵康磊观他们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再点点数量,确认无误后道。

“要找活去城中西栅区,每人二十文进城费。”

董烨面露难色:“军爷,这前头几城费用不都是二文就可”

赵康磊凶道:“少废话,交就进,不交就滚。”

董烨不敢再多话,与带来的人七拼八凑才凑齐进城费用。

离城门不远的清拂客栈,二楼,梁九开窗,手上拿着个烧饼,啃了一大半,将近要吃完时见到进城的这一行人后,咽下最后一点烧饼,两手在身上擦擦,关窗。这习惯没少被容嬷嬷暗中怨叨,这油泼的千岁,自己习惯不好还带着陛下也不好起来。

梁九腰间佩剑,手拿折扇,继续上街溜达,待逛到贾记铁匠铺里时,贾铸趁没人注意急急塞给梁九一封谍报,梁九回到客栈看过后怒气冲冲,拿来纸张先画三只乌龟,然后思虑半晌,写下指令后复而赶去贾记铁匠铺。

梁九嘴上虽愤道:“都是些不省心的家伙。”眼中神色却颇为温暖。

第三十三章 独孤

孟修永四十九的年纪,还有两天就是他的五十岁寿辰,半百知天命,待到六十岁便是大寿的开始。他留有一撮八字胡,目里是老成持重的味道,官场沉浮多年的他,这才坐上这个位置没几年,噩耗来临的如此之快。

他还记得袁骑督进府后,宣布军事管制时,整个人都懵了,明明是大燕打大梁好不好,为什么现在变成大梁要打到这里来咧?

“谢……谢雨城没了。”他从昨天开始便不时要念叨一句,像在提醒自己这是真的。

他的夫人名叫陶淑,大家闺秀过来的,跟孟修永多年了,身材有些发福,她红眼睛道:“老爷,要不我们……走吧”

孟修永回头啪的一巴掌扇她脸上,怒道:“你个愚妇!说什么呢?我这要一走,能被袁骑督追上来砍了你信不信今后我们一家老小脸上都得烙个铁红的疤,还有何面目去见孟家的列祖列宗。”

陶淑跌在地上,捂着半边脸哭哭咽咽,不敢再说话。

孟修永负手来回走两步,停下道:“你去把府中的银票全都换成金银之物,记得要小意些。然后带上金银乘船去燕京找逸儿,在他那先住下,刘管事会带人一路护送你。”

陶淑摇头道:“老爷,逸儿那小没良心的,当了驸马爷便给那仪阳公主为奴为仆,我过去也是受气。老爷你不走我也不走。”

“愚蠢!”孟修永指指外面,压低声道:“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虎贲军已经发了急报回去,大军没几日便会回来支援。我只要和袁骑督守几天城就好,就这么几天他大梁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破不了城。”

“可……可万一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快去!”

孟修永一甩袖,便回书房练手字静下心,现如今黎青城,袁骑督为主,他这文官知府为辅。

虎贲军除统帅职衔为虎骑大将军外,下还设三名骑督,六名骑长之职。战时虎贲军的虎骑大将军职能比巡抚还大一头,之下的骑督亦可临时接管城池,守城军也得听其调令,各城守城军以城命名,数量一万到十二万不等。像黎青城这样的大城,有八万守城军常驻。

……

次日

梁九与两狗子再次相遇是在一处路边摊上,两狗子在推销他们的竹鼠,他们为啥赶来这黎青城,便是因为听到消息说,紫衫龙王赵紫龙如今在这廉价抛售竹鼠。

摊老板还是那谭彭,他看见这玩意就烦:“你们甭诓我,我老谭也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只知道这玩意看起来就像大一号的老鼠,谁特么买,还吃竹子。竹子文人墨客公子哥喜欢得很。还能削来当筷子,竹笋当菜香得很,怎么都喂这玩意吃去”

两狗子如今换了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棉帽和棉衣上印两金元宝,腰间还挂着佩剑,像是商人,又像是游侠仔,按他们的话说他们是追钱谷来的武林高手。这会嘴里仍旧滔滔不绝跟谭彭介绍这竹鼠好,竹鼠连根毛也妙。

梁九正在玩碟中的花生,东摆一撮,西放几粒,跟排兵布阵似的,没少被谭彭暗中鄙夷,这位小哥点一碟花生坐了一个早上,那些花生被他玩出各种花样,真是闲的。游手好闲。

谭彭不耐烦的吆喝两狗子两句,他们还凶起来,汤狗子当场拔了拔剑。

聂狗子扮白脸,笑眯眯道:“谭老板,行个方便,你就买个两只尝尝,只要一两银子。”

汤狗子凶神恶煞道:“就是,又不要你命。”

谭彭摆摊二十多年了,什么没见过,虽然还是摆摊。

他当即高声喊道:“什么!一两银子你们怎么不把剑搁我脖子上明抢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胆敢强买强卖还有没有王法!这街的尽头就是孟知府大院,你们信不信我马上报官去”

两狗子心里一慌,他们俩的容貌目前还在通缉榜上挂着呢,虽说大燕朝廷暂时没空理会他们,要闹到衙门里官家只要拿着厚厚的留档画像一对比,立即就能认出这两人正是拒征的蚂蚱之二。

梁九被这声喊吵到,回过头见到这两人后,一惊,心道这么巧,还是天下太小。

铁网笼子里装着五只小东西,梁九凑近看看。

两狗子忙围拢过来。

“这位兄弟,可是想要买一只回去尝尝”

“我观兄弟你器宇轩昂,一看便是人中翘楚,武中高手……”

梁九笑道:“这哪是什么竹鼠,这是土拨鼠,也叫旱獭,潜藏有烈性病菌,还危害牧农场。”

两狗子面色大变:“什么!”

汤狗子一指梁九:“你发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聂狗子也一指梁九:“你立字据!”

梁九笑笑,把腰间白鞘剑往胸膛一抱,扬扬下巴道:“我堂堂孤雁剑庄令狐公子,岂会骗你们。”

两狗子险些被唬住,对视一眼摇头道:“没听说过孤雁剑庄有什子令狐公子,我们只听说过燕大侠和水绝色,你休要挂羊头卖狗肉。”

梁九这会冷笑两声:“你们听好了,我闭关多年如今才出得山,我的名号是:独孤九剑–令狐!你们口中的燕大侠是不是叫燕非堂那是我小弟,至于水绝色,她曾说过非我不嫁。”

谭彭悄悄给他个白眼,还九剑,那日怂得跟什么似的,怕是一剑都难递出。

两狗子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一阵,面色愈发难看,怪不得这两天气色不好,总往茅厕跑,原来不是天气忽冷的原因,原因出在这里!他们全部的家当,都特么买了这玩意,那赵紫龙养了一大船,跟他们说这批竹鼠比较好养,先喂菜就好,还有一船附送的青竹过些时日便送过来。

这赵紫龙模样倒也生得风流倜傥,身伴常跟有两名年轻貌美的紫衣侍女,一人给他拿紫天宝剑,一人拿招财进宝紫如意,这派头相当上档次。两狗子与他交谈不久后,大感臭味相投,当场找了楼子把酒言欢,酒到兴处,三人还拜了把子结为异性兄弟,有财大家一起发的啦。要按梁九来看,这就是个传销大头目。至于这紫天宝剑他要遇上也得夺过来看看,这比折铁还高一位的紫天宝剑有啥奇妙之处。还能蛊惑人心不成

第三十四章 暗流

两狗子愤愤然,这特么又挨坑了,咋整,当然是找机会去与那赵紫龙斗上一场,打不过就跑,反正要出口气,砍他几下。

梁九这时对他们道:“两位,可是想发财我这里倒是有个门路。”

两狗子虽心生警惕,但自觉已经没钱给他骗的。

聂狗子:“令狐兄弟,我一看你就面熟,和我那大漠的兄弟神似得很,我们坐下说。”

汤狗子坐下,趾高气昂的招招谭彭道:“来两壶好酒和八笼蟹黄包,不黄砸了你这招牌。”

谭彭心中虽气愤,面上却得摆出一副好脸相向,他们这些讨生活的,谁会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两狗子迫不及待的道:“令狐兄弟,这财路是”

梁九正色道:“倒手毛驴……”

两狗子刚想一拍桌子翻脸不认人,但想想还是先吃完喝完再翻脸不迟,毛驴谁特么脑子抽风倒手那个。真当他们没点阅历是不是。

两狗子稀里哗啦吃得倍儿香,没一会便扫光桌上酒食,擦擦嘴,打个嗝,这谭记老包味道确实不错。酒饱饭足的他们拎过那笼土拨鼠往桌上一摆:“送你了。”

“告辞。”

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梁九呆住,一气,气得不轻,气得想飞毛腿上去抽这两狗子。上回白吃白喝一顿,这回又来一顿。真当他是冤大头不成。

梁九眼珠子目光放在谭彭身上,想把这笼土拨鼠抵押给他来着。谁知谭彭也看着他,笑呵呵道:“小哥,承蒙关照五两银子。”然后笑脸一收:“不给我就报官。”

梁九指头点点那边又点点这边,气得发抖。

最后给了银子愤愤办正事去。

……

今天黎青城虽说仍旧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却已依稀能感受到一些暗流涌动。

首先是各大钱庄,万宝钱庄的掌柜名叫钱振飞,昨天与今个陆续来了许多位贵客要提金银,理由五花八门,有的说家中不孝子欠债还被扣在赌场,要拿真金白银去赎。有的说外头的产业亏个底朝天,得拿去填补上。

钱振飞这小眼睛小身板的中年男子立即嗅到一丝不对劲,从昨天开始存钱的大户便少了,取钱的开始多了起来。他吩咐伙计看好店,自己快步前去另外一条街的运筹钱庄,同行虽说是冤家,却也是同道。运筹钱庄的掌柜名叫庞辛,瘦高瘦高的,高钱振飞一个半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明细算都凝缩到了骨子里,两人却都一样瘦得很。

钱振飞走着走着一愣,路上的庞辛也一愣。两人这正好在半路相遇,同样的想去找对方探探口风。

两人遂找个路边茶馆要壶好茶交头接耳。

钱振飞:“庞老哥,你们那昨天和今早提钱的多不多?”

庞辛:“多,而且数额大,难道你那里也是”

钱振飞:“对,再这么下去撑不了两天就得让总号运钱过来。”

乌井茶上桌,两人没心思喝茶,继续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庞辛伸出指头悄悄点点北疆边境的方向道:“钱老弟,你说会不会是前头出了问题”

钱振飞略一思索,摇头道:“不该吧,镇远上将军谢广那名号你不是不知道,能和寇疯子对峙这么多年,没见吃过亏。”

庞辛:“那会是什么原因?难道有大家伙要独霸钱行,抛出重利抢客”

钱振飞惊疑不定:“也没收到这样的消息啊,谁不知道你运筹钱庄的后台是西祁慕容爷,我这万宝钱庄后台是宫里的贵人。大燕这地界,谁敢虎口夺食”

就在这时,一白衣佩白鞘剑的公子哥不请自坐,坐到他们这一桌。

巧了,梁九正好也在这家茶馆里,他来到这桌不请自坐,钱振飞与庞辛目带疑惑与警惕望向他。

梁九一开扇,扇上是一幅猛虎下山图,他用扇面遮住眼睛以下,一副贼小心翼翼的模样,压低声开口道:“两位,你们可知道,谢雨城没了……”

钱振飞与庞辛对视一眼,目有惊骇,他们刚已想过这个可能,但又觉得不可能,可眼下,只有这一个最贴合现在的情况。

他们各自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元宝,一脸凝重对梁九道:“这位少侠,你从何而知的消息”

梁九点点自己的耳朵,再悄悄指指知府大院的方向:“我耳力比较好,自从前天夜里突然开始执行宵禁令,害得我夜会不到美人,所以我便去那知府屋顶趴了趴。”

梁九招招手,让他们耳朵凑过来些道:“我还听说大梁王朝那武功第一俊颜第一样样第一的九千岁突然南下,第一个便把谢广杀了。你们说没谢广坐镇,这谢雨城可还保得住”

钱振飞与庞辛面色古怪之中带着惊恐,那么,那么这就说得过去了,天下第一要杀人,还不是过来砍一刀的事。

梁九接着道:“你们回忆一下,昨天和今早有位管家分别到二位的钱庄提过金银,是不是就是知府大院的管家”

钱振飞与庞辛面色煞白,立即‘腾’的站起身,快步离开前把手中银锭推到梁九眼前,拱拱手。

梁九喝口茶,润润嗓,而后把玩着两个银锭换地方继续逛荡。

监野司制下分为三手六蛛十二蝶,夜萧萧是一把手即司首,余欢为二把手,十二蝶再往下便是普通司众,凭本事上位。贾铸便是监野司驻黎青城的六蛛之一,看起来是个大老粗,心细着呢。

贾铸召来六名打铁伙计,与他们说了些什么,六名伙计立即如闻噩耗,火急火燎带上城中的老母妻女以及细软赶往码头。

一路有相识的人询问这是怎么了,六名伙计皆默不作声,急匆匆离去。待得来到码头时却被告知已经没船没位置,无奈之下只好花大价钱去市场上买了毛驴急急离城,这毛驴现下这光景贵得很,大燕还催生出了人力车的行业,这让两朝朝廷给闹的。

不止贾记打铁铺如此,附近打铁铺的伙计也被各自的掌柜告知战乱将至的消息,纷纷把他们遣散了去。

贾铸在空无一人的院中坐下,手中细细摸着大蛇刀,心中酝酿着下次若再见王爷,该如何拍上一记马屁,比如这巧夺天工之造化……门外这时陆续进来数人,推门也不吱声,皆是附近打铁铺子的掌柜,他们进院后立在贾铸身侧,默不作声。

“最迟明天下午袁靖群就会抓人,你们可仔细些,别露出马脚,否则功亏一篑王爷将亲自冒险执行那什么扑狼壁计划。”

“是。”各位掌柜简短应一声,躬身一礼后便各回各家。心中对贾蛛领手中的大蛇刀也有些好奇,这打造的什么玩意。

董烨等人已打散了分入各家铁匠铺,还真是打铁干木匠活的,只不过是从风锤城来的,后勤军卒,这军城的后勤兵卒也得会骑马射箭。

黎青城的青运码头今个也繁忙了许多,船上运载的多是一些达官贵人和宗族掌舵,贵重物件大箱大箱的搬上船,面上谈笑风生,进船舱后忧心忡忡,不停来回踱步。

码头四周偶尔能见到贾铸与董烨一众的身影,于茫茫人海中,插一根针!

第三十五章 涌动与花

(前头高阶改为上阶,歉一个,第二更奉上。)

青运码头人与船皆匆匆,七艘吃水颇深的官船上,陶淑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因为其子孟庆逸入的天家,母凭子贵,陶淑也被赐予二品诰命的封号。她的身边是刘泽刘管事,刘管事六十多岁,老归老,身手还在,有三品上阶的修为。

七艘官船上不止她,还有许多游经此地的达官贵人也搭载这官船。

附近的船只上这时纷纷架板行来许多黎青城的大亨,又拎来许多重礼,一一向陶淑问好。

其中恒诚珠宝行的家主施旭阳看一眼越来越来繁忙已经开始显得拥挤的码头,忧心忡忡开口道:“陶诰命,看这情形像是有人从中推动,消息传播得太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这会连谦卑之色也少了许多,逃命呢这。

刘管事起脚想踢跪这对主母不敬的家伙,但施旭阳亦带有一名随身护卫,两人脚下碰上几记,势均力敌。

施旭阳立即喝退护卫:“不得无礼,退下。”而后谦卑躬身对陶淑道:“还请夫人不要见怪。”眼中却是不耐烦。他们本可先走,但商议一阵后觉得跟官家船一块走更稳妥些,所以不得不随着陶淑一块儿等。

陶淑在等什么?她在等她那最后一箱金银珠宝。她冷笑道:“急个什么,来了。”

当最后一箱沉甸甸的金银珠宝被搬上船,码头河上跟着等的人皆松了口气,当七艘庞大的官船起锚缓缓开始前行时,众人又大松了口气,这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时间来到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消息像长了翅膀,彻底传遍黎青城的大街小巷。

“大梁九千岁亲自出手杀了谢广将军,谢雨城破!”

“天下第一亲自领兵,打过来了!”

黎青城,顿时炸开了锅。码头与各商行钱庄最为混乱,钱庄提现最壮观。战时什么最值钱,硬通货黄金白银最值钱。

一个大佬提现没啥,一堆大佬排着队提现这问题就大了,小商小户们也跟着猛提。先甭管你守不守得住,趋利避害是天性。

就像大梁的梨花镇,要不是有天下第一领兵坐镇烟雨湖,那章红早收拾细软跑了。

袁靖群也拿这情况没办法,人太多了,他还能往街上杀个通头让他们不要跑不要乱不成。只能派兵维持一下微末的秩序,以防有趁乱打家劫舍的,其中钱庄和码头是重点。

各处钱庄目前里外吵吵嚷嚷没个消停,码头上要不是有守城军刀甲森森,恐慌的民众能抢船就跑。见水陆不通,实在是没船了,人们又纷纷到驴市买驴子,可这驴目前比牛还特么贵,有的老板还不卖了,拖家带口骑着驴叮铃叮铃出城去。绝了念头的人们只好徒步离城,或是弄个人力轱辘车,壮的拉上老的小的一块离城。心中可恨死两朝朝廷了,一个杀马,一个征马,跟马过不去是吧。燕帝也连带着被他们在心里埋怨上,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腾个什么,与前些日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现在四座城门皆被下令大开,不然城内非得先来点大规模流血事件。

城墙上头城防指挥楼,袁靖群相当暴怒,他这两天撒出骑卒在探寇太平那疯子的动向,奇怪的是寇疯子并未大军迅猛压上,而是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等粮草,等各种攻城器械一同前行。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今回头一看,怎么这消息倒飞得比鸟还快。他看着那密密麻麻出城的人们,叹然道:“走吧,都走吧,走远些好。”他眼望大梁王朝的方向,狠声骂一句:“大梁,疯狗!”他也不想想是谁先要张牙舞爪打狗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慌。

在城中黎青河分流的一处湖泊,岸两边栽种有柳树,这里也叫桃柳湖,湖上满是烟楼花船。上面歇满了经留此地的大燕各地世家子。他们对大燕充满了信心,誓要与黎青城共存亡,这会正在广招大燕这边的英雄豪杰上船商议守城壮事。

梁九不知哪里抓来一把炒豆子,扇子插后领里,蹲在桥头嚼豆嚼得咯嘣响。冷眼望着这另类的热闹,他只给大燕三天时间,要么麻溜把虎贲军调回来,让铁浮屠歇口气,他也就拍拍屁股离开这座城,饶过这座城,让寇太平回守谢雨城。他最担心的是南宫伯那老小子非要死磕铁浮屠,先除去这块心病。选哪个几率都很大,若是南宫伯选择不调头不回援,那么也别怪他梁九心狠手辣。谁的人不是人,只怪身处乱世罢了。

城中百姓恐慌逃命,湖中花船上却觥筹交错,花伶琴音袅袅。

梁九蹲桥上磕完豆子后给他们配上一曲《后庭花》在嘴里轻轻哼叨。

这时桥上跑来两人,见到梁九后大喊:“兄弟,兄弟我们可找到你了。”

“兄弟,你唱的什么,唱得真俊。”其实心下想的是难听得很。

梁九回头一看,一乐,气乐的,不正是汤聂两狗子是谁。

两狗子一抱拳,正式做自我介绍。

聂狗子:“玉面无双聂小宝。”

汤狗子:“浪里小白龙。”

“见过令狐兄弟。”

聂狗子:“令狐兄弟,你真是在世李玄策,算无遗策!带上我们一起发财如何?”

汤狗子拍拍胸膛:“我们今天就结为异姓兄弟,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梁九砸砸舌,跳下桥头踱步打量他俩:“你们这皮倒是比黎青城的城墙还厚。”

梁九指指城门接着道:“你们不怕死啊?你看他们都急着逃出城,你们这是要钱不要命”

两狗子摇头,聂狗子义正言辞道:“乱世虽有诸多不好,可乱世出枭雄!”

汤狗子:“我们不求当枭雄,只想发个大财去接济下大梁那头的发小。”

聂狗子:“然后一起闯荡江湖,风里来雨里去!”

汤狗子:“刀山火海!”

聂狗子:“岂不快哉!”

梁九紧盯他们的眼睛猛看一阵,嘴角含笑道:“肺腑之言”

聂狗子一脸认真:“肺腑之言!”

汤狗子:“再没比这个更肺了!”

梁九转头望向那些花花船,咧嘴笑道:“好说好说,钱在船上。”

第三十六章 委屈

花船上的群英会由慕容子晋主持,就是徐福茂这向青郡巡抚的独子遇上他也得在一旁当狗腿子。慕容子晋的父亲慕容睿是扶龙臣,还替燕帝挡过一记箭伤,虽说挡得姿势不雅,给戳腚上了。那以后西祁慕容家便深得燕帝看重,更是赐其异姓王,封地多多,效忠慕容睿的武林走狗亦不少,其儿子慕容子晋便被燕地人称之为慕容世子。模样虽说一般般,却胜在会打扮,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老子扶过龙。

传闻慕容子晋与水烟楼的头牌花魁娄小萱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娄小萱是一清倌人,位列红颜版第七,知了山庄评红颜,不问出生,只问颜。

桃柳湖上总计十一艘花船,其中十艘花船呈众星拱月之势,中间是最大最奢华的一艘,名叫水烟辇。水烟辇属于黎青城最出名的烟楼‘水烟楼’的金字招牌。

在水烟辇周围十船之上,正在举行为期三天的文宴与武宴盛事,文武两宴前十者可到水烟辇上与慕容世子把酒言欢,更有娄小萱亲自斟酒。这顿时吸引来许多苦闷经不住诱惑的江湖仔,不然怎么叫红尘侠梦。

梁九带领两狗子换身装扮,成三个好看的庖人去,他们毛遂自荐上船推销……葱爆土拨鼠。这可怜的土拨鼠……

聂狗子:“令狐兄弟,这玩意不是不能吃么?”

汤狗子:“就是,能拉死个人。”

梁九:“怎么不能吃,鲲都一茬一茬的吃,这小小的土拨鼠吃它没商量,没准还能领悟咆哮神通。”

两狗子一惊:“啥”

“一看你们俩就阅历尚浅,《逍遥游》有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至于这咆哮神通,佛宗有狮子吼,这土拨鼠有土上哮,要吃到会哮的没准……”

两狗子哪会信他的邪,这牛掰吹的,一万分不信,真有鲲这种东西?还一茬一茬的吃又不是神仙,还有那咆哮神通是什么鬼?心中不免猜测这大兄弟先前让他们倒手驴会不会是蒙的。

……

花船群英会掌总勺的红花大姐五大三粗,走路一颠一颠,审视一番三人,然后动起了手,先捏捏汤狗子的手,再摸摸聂狗子的脸,轮到梁九时梁九赶忙道:“大美人,我露一手给你看如何?你要吃了觉得好,给我这两位兄弟笑一个,他们肯定说美。”

红花大姐现在就给他们哈哈笑了一个,笑声豪迈得很,她道:“小兄弟真会说话。”随即握拳的大拇指点点厨房:“露一手,船上都是贵客,味道要难吃了立马滚蛋。”

梁九卷卷袖子,微笑道:“好说好说。”

……

花船上或吟诗作对,又或刀剑乒乒乓乓引得席间喝彩连连。

梁九成功带领两狗子混上船,端盘上菜间也跟着吆喝几声‘精彩’,其实是‘真菜!’反正混在鼎沸的声浪中,没谁发觉。

要说人靠衣装确实不错,而且慕容子晋还有专门的侍女给他抹些珍珠粉,抹成个后天的面如冠玉。他衣着华贵,腰间挂有一枚白蟒玉佩,如个谦谦公子,只不过目中偶尔会划过一丝倨傲之色,透出一股俯视群雄的睥睨感。生的好就是叼。

水烟辇属于楼船式样,建有三层楼,一楼窗外挂红红的小巧灯笼,灯笼上绘有令初哥喷血的隐约春宫图。二楼外挂的则是粉灯笼,属于舞曲花酒地。最高一层楼外,淡青色的灯笼偶尔随风晃晃,有清香徐徐,是清倌人的地界。梁九初见时也不免暗中感慨,不愧是黎青城的头牌烟行。

窗开着,风雪扑面,慕容子晋立在最高一层的船楼,不时对另外几艘花船上遥遥向他敬酒的英雄豪杰举举手中的白玉杯,微笑颔首。

一艘名为翩翩的花船上,人群中梁九遥遥看那窗前人一眼,心道这货装叉神通倒是修炼的炉火纯青,而后笑容玩味。

慕容子晋身后,娄小萱拿过一件貂裘外套给他披上,外套背面还绣着一只鸳鸟。

娄小萱有着白嫩的娃娃脸,身穿浅蓝色衣裙,裙上还锈有一只鸯鸟图,一头顺滑的长发绾成别致的少女髻,上还插着一枝玉兰花玉石花钗,腰间系一水波丝绦,上面挂着一个香囊,脚上穿的是小靴,整个人显得瑰姿艳逸,小巧且玲珑。

慕容子晋回头抓过她的酥手,目中柔情满满:“萱儿,等此次守城结束后,本世子便娶你可好?”

娄小萱两靥俏红:“可……可皇上不是准备赐婚予你,那锦怡公主断不会喜欢你娶我这青楼女子。”

慕容子晋摇头坚决道:“那门婚事我定不会同意,那锦怡公主模样远不及你,性子也坏,你是最美的。待我守城事成之后肯定大功一件,我们先斩后奏,成婚,我要娶你为正室。即便皇上也不好责怪什么,乱世佳人岂不美谈”

不得了,这一番甜言蜜语最杀人,娄小萱当即投怀送抱。慕容子晋左手搂她,右手继续与窗下的英雄豪杰遥相举杯,娄小萱望着他,像痴了。

……

梁九从厨中端菜送上各艘花船甲板时,不忘从袖中漏点东西进去,两狗子和他一样一样的。胡不归要知道如今的梁九卑鄙无耻如斯,定会惊掉下巴,堂堂,堂堂天下第一整这个……梁九也会骂回去还不是你个老东西害的,这边多扑一人,我那边便少扑一人。

这时梁九只觉后面忽然生风,忙躲开错身而过红花大姐的咸猪手,这特么……还来个回马枪,梁九是谁,再次躲过。

他眼望后边,那两狗子明显一脸愤慨,看来是没躲过,他哈哈大笑之时再次侧个身,这次是一端盘不起眼的女子,她在其耳边细声传音:“王爷,我是蝶一。”

梁九微颔首,回音道:“资料呢?”

蝶一假装脚下一趔趄,倒入梁九怀中,而后把袖中一封密信眨眼塞入梁九怀衣里,完后不忘大着胆子抓一把梁九扶她的手,最后红着脸快步离开。

梁九顿时愣住,随即苦着脸,心道余欢带出来的女子都这般没大没小的么……

不远处两狗子亦看到这一幕,更加愤慨。

聂狗子:“你说令狐兄弟苦着张脸干啥又不是被红花大姐吃了豆腐去,我看先前那小娘子身段好得很。”

汤狗子:“就是,气人。”汤狗子说完拦下身边路过的一位小娘子道:“小娘子,你可觉得脚痛,想摔个倒”汤狗子说着不忘指指自己的胸膛。

‘啪’的却是迎来一巴掌……狗子心里委屈。

第三十七章 等我和粗树枝

燕京早朝,金銮殿红门、金顶,尽显庄重。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燕永泰面色很不好看,天子有怒,他拍飞椅旁桌上的一杯早茶。

“你们倒是给朕说话!援还是不援”

文武百官怯怯然,而后兵部大臣站前一步道:“回皇上,铁浮屠已是疲乏之师,当先除去这根刺。”

“回皇上,此举万万不可,要那黎青城一失,西至邑城,南至丘济,泱泱大燕朝将门户大开,损失更甚!”

“而且皇上,姑苏口那方险之又险,我等节节败退,必须抓紧时间定夺应对。”

文武百官开始了,你一言我一句的吵吵嚷嚷起来,还真分成文武两派,武主不援,文主援。

燕永泰胳膊肘撑龙椅上,闭目沉拧眉心。原本的大好局面,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这时有轮椅上殿,文武百官一看,皆让开道,噤下声来。他们目光齐齐落向他,像看一颗定心丸。

沉香木制的轮椅上,是一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是南宫伯,刚醒没多久的他似乎更苍老了许多。燕永泰睁眼,见到来人后立即离开龙椅走下阶,上前替老人拢了拢棉袄,怪责道:“先生,您大病初愈,不可以上朝。”说完怒瞪一眼推轮椅的小子。

给老人推轮椅的是燕帝唯一的儿子,燕良辰,燕良辰八岁大,并未遗传到燕永泰的英姿,脸上有些雀斑,而且是个小胖子。他这小胖子像似天生反骨,不着边际回瞪一眼燕永泰,那意思是我有什么办法,先生要来我还能说歇着吧你。

燕良辰小胖子有个梦想,他想学武,而且只想跟天下第一的梁九学,为这个没少被燕永泰乒乒乓乓揍,经常用奇珍宝药洗澡的小胖子也抗揍得很,最初还哭哭戚戚,往后挨揍的时候也不叫唤了,就是一心只想学武,要不是燕永泰发狠话,他能跑到大梁找梁九去。

南宫伯望着燕永泰,老怀甚慰,抛开燕永泰皇帝的身份不说,这个学生,是他这辈教过最出彩的一个,且重孝道。至于身后这个小胖墩,就不是文科的料,字丑写字还手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没少气的他用板子啪他。

南宫伯取出一封密函道:“小马头是前隋护国武宗胡不归送的,现下他已经彻底熄去复大隋的心。”

南宫伯面色铁青接着道:“而且,大梁的一系列策划布置皆是出自梁九之手。”

文武百官齐变色……

……

黎青城,贾铸及董烨在人群中隐约见到粘杆处的人手后便止住了散布消息的动作,回去收拾收拾行囊,同大批逃难的难民一同出城,落在最后头。

在黎青城北门最高的城守楼上,原本的城守军将领蒋波立在下方,袁靖群在地图上细算着寇太平的行军速度,而后对蒋波下令道:“时间足够,把城濠修扩一道,传我军令,强征城内及周边工匠,那些离城的也给我统统抓回来,我们死守!”

蒋波:“遵命。”

贾铸及董烨等人已离城有些距离,见到军爷们追来还故意蹬蹬蹬的猛往前跑,直到‘嗖嗖嗖’几箭插在他们身前雪地中。

“停下!再往前一步担心你们的脑袋!”

巧了,带队追来之人还正是那天轮值的赵康磊,赵康磊打马来到他们前头,拿出一纸军令道:“征工令,银钱是平日十倍,走吧。”

在刀箭面前,贾铸等人一脸如丧考妣,不得不重新折回城中。董烨还不忘念叨一句:“怕是有钱没命花……”

赵康磊立即甩给他背上一皮鞭,喝骂道:“休要啰嗦!”

不远处的雪林中,这时探出一个马头,大雪子的黑眼睛看那边几眼,似没了兴趣,回头继续在雪林中走走看看,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正是樊幕灵女侠。

樊幕灵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确定琉璃不会离开雪林太远,也奇怪的不肯再让她骑,怎么劝都没用。如今只好眼珠子转溜一个,看看琉璃,又看看黎青城的方向。似做出什么决定般对琉璃道:“琉璃,你在这等我。我去城中掳个人,相信他一定可以治好你。你要乖……”说完便把佩剑也挂在它身上。

大雪子回头呼噜她一声,像在说听不懂,去你的。

樊幕灵把脸抹黑漆漆后,出林先混入到逃难的人群当中,花钱买来一身厚厚的装扮换上。在混乱中混入一批工匠后头。按她的推断来看那胆小鼠那样胆小,该会躲在家中不出,那家中应该有个密室之类的,她得意的笑两下,心道:“胆小鼠,看你往哪里逃!”

……

燕非堂困了,实在太困了,严正叮嘱水叶雪一些事项,比如大燕地界强征马,我们只能走一些偏僻的地方。至于目的地,一路往北,在靠近北原的大燕边境地带,那有一个与孤雁剑庄交好的门派,名叫霸刀门。

这霸刀门内弟子数量和孤雁剑庄一样并不多,估计是名字太霸道,经常惹得一些武林中人前去踢场。而且这霸刀门徒与孤雁剑庄前任老庄主一样硬气,每战必战至最后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霸刀门徒擅使朴刀,朴刀是介于大刀与单刀之间的一种兵器,俗称双手带,是一种木柄上安有长而宽的大刀兵器。使用时,两手握着刀柄,像使用大刀那样,利用刀刃和刀本身的重量,来劈人。劈的那一刻气势,确实霸道。

车厢内燕非堂沉沉入睡,水叶雪高兴的驾着马车行往北,北,北。她嘴里念了三个“北”字,望了三个方向。挠挠头,手感一来一指那个方向,对,你就是北。跟猜谜似的,目中还透着万分自信的光芒……

行到云深处,坐看雪落雪歇时,这辆马车过了一座山丘后,眼前是白茫茫一片雪林!

水叶雪有些愣住:“噢,是雪林啊……”然后发窘的想打马调头来着。

谁想雪林边缘冒出一只小紫貂的头,它乌溜溜的眼睛警惕的看了一眼这边,而后遁入林中。大梁境内难见紫貂,水叶雪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小东西,顿时眼前一亮。

“呀!这么可爱,你别跑,过来给本女侠抱抱。”水叶雪很干脆的把皮鞭一扔,跳上马背,马拉着马车,冲进了林……

好在林不密,能挑着地跑跑马,但马能跑,这马后拉着的车厢可过不了。

马车追着追着,只听‘哐当’一声,像似什么东西散架了……

哦豁,燕非堂燕大侠这会一屁股坐雪地里。打个激灵醒来,茫然的看看周围环境后,抹把辛酸泪。爬将起来,跃到树上折下一根粗树枝。看来是不打不行了。

水叶雪回眼见到后驾马跑得更快了,嘴里不停讨饶:“师傅师傅,我错了!……”

燕非堂轻功一荡,怒声道:“天天认错天天犯,把马停下,为师今天要让你手掌开花!”

“呀!师傅,不好,这马失控啦……”

……

紫貂蹦蹦跳跳,模样喜人可爱,它来到林里深处,找到了一个大朋友,大雪子!大雪子这些天似混成了这座雪林的王者,它抖耳一听,往声音传来处看去,有陌生的马,胆敢进它的地盘!

第三十八章 是时候

梁九下的药是他在王爷府和夜萧萧一起捣腾出来的,对付这些江湖中人最管用,他把它称之为一个熟悉的名字:十香软筋散!这次虽说用的是慢性量,却是渗骨,发作后迅猛腿软的那种。

酒过三巡的众位豪杰们,口中豪言更盛,手脚却不老实起来,反正是慕容世子请客的啦。

梁九趁如厕的功夫把资料看完,回来一看,一惊,搞事情!

露天甲板上临时搭建有文武两个擂台,如今武擂台上一身庖人打扮的聂狗子正和一大汉嘿嘿哈哈打了起来。汤狗子手拿一把筷子在擂台下给他打call。

原来是面如冠玉的聂狗子端菜路过一好汉身边时,好汉看他生得俊,便拍了一记他的腚。哇靠!聂狗子哪能忍他,被红花大姐吃点豆腐也就算了,还特么被个浓胡斗鸡眼的家伙吃豆腐。

随手拔了不知是谁人的剑,怒冲冲一指他道:“单挑,上擂,走走走!”

这浓胡斗鸡眼的大汉名叫东郭达,来自大燕西垂边境一个名为摧心寨的地方,这摧心寨原本是个土匪窝,其上一任大当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本名为《震天锤法》的秘籍,从此寨中匪洗心革面把刀换锤锤,走上了修炼的道路,由绿林踏入武林的江湖。东郭达如今有三品初阶的修为,而聂狗子为四品顶阶,差些火候便可以登入三品的境界。品之下还细分为初阶、中阶、上阶、顶阶四阶。

差距还是存在的,比如内力没真正的三品窜得快。但追风谷什么最厉害,当然是腿上速,聂狗子凭借脚下身法,硬生生给东郭达晃得头晕眼花,东郭达手上的两把大锤捶不到他,整整绕了他一炷香时!东郭达不行了,头晕还犯恶心,聂狗子等的就是这一刻,自他身后,猛掏他裆,一狠捏,这酸爽……

“啊!!!”一声凄厉惨叫,东郭达“噗通”一声倒地,身子在擂上不停抽搐。聂狗子满头大汗,呸他一口后鄙夷道:“还震天锤法,回家震棺材板吧你!”而后抖搂抖搂袖子,朝四下一抱拳,不忘道一句:“惭愧惭愧……”顿时引来一片嘘声。

“卑鄙!”

“无耻!”

“下作!”

……

聂狗子呵呵一笑,不以为意,下擂台之时腿有些软。

“站住!你这卑鄙小人,我来与你切磋一个!”擂台上这时跃上一位好汉,好汉名叫罗元力,身子骨消瘦,三角眼中有一股阴翳的味道。只见他握拳的双手背有一对铁钩爪,钩长六寸,钩尖爪利,是鹰爪门的人,实力有三品上阶!

梁九和两狗子顿时齐声大骂他:“你才卑鄙!”紧接着三人一块跳上擂台,撸了撸袖子,这是打算群殴。

罗元力再次正气凛然道:“无耻!”

擂台旁的木阶上坐着一个评判,是慕容子晋的人,名叫程晖,实力有二品初阶,他见这三名四品庖人打一名三品好手,也没出言阻止,他没觉得有啥,要连这菜到去当庖人的家伙也打不过还守个屁的城。

梁九先前已把真气压为内力,同样压制在四品顶阶的修为。这会一个饿虎扑羊,先两狗子一步扑上去,精准的扼住罗元力双手腕处,内力难以察觉的化为两丝真气短促侵入,细不可闻的噗一声。罗元力吃疼,一脚把梁九踢开,梁九硬受这一脚,哇的大叫一声倒跌出去好远。

罗元力觉得不对劲,赶忙自丹田往双手经脉运内力,可双手似没知觉了般,像是……废了!他面色剧变:“你!你用的什么阴毒手段!”

两狗子见到令狐兄弟被踹倒,大怒,脚下速度更快几分,欺身而上,一人抱一只脚,来个面朝大地贴地摔!完后还给他屁股都压到后脑勺上,最后跟摔跤手似的双双压住他不放。

罗元力丹田之中内力快速运到腰间与腿,刚要震开他们时。梁九见状高高跃起,双手肘一个泰山压顶,其后颈下三寸之地,传来“咔”的一声,罗元力当场昏厥过去。

可怜的罗元力,席间观战的人看着都疼,紧接着还是一片浪潮。

“三打一,无耻之尤!”

“我辈行事当光明磊落……”

“怪不得去当庖人……”

……

梁九和两狗子互看一眼后,哈哈笑,他们正准备下台,谁想台上这时继而又跃上来三人。

梁九挑眉,心道还特么没完没了了是吧?他回头看看,对面皆是三品的武夫,像是……三胞胎!连嘴边的黑痣也生得一模一样。三人是剑沼舫的弟子,分别叫作邵鹏、邵通、邵兴,简称邵氏三兄弟。

剑沼舫坐落于燕地以西的沼泽之地,在这沼泽之地的尽头有一座山,模样酷似船形,上面还插有许多残剑,剑沼舫的开山鼻祖怀思远故而把宗门命名为剑沼舫,在此开宗立派。这怀思远是有真本事的人,当时实力已达一品顶阶,只差些领悟便能直入宗级。不过后来传闻其强行突破遭反噬,身受重伤后此生再无希望突破宗级,心灰意冷的他最后选择葬身一头巨沼蟒腹……

邵氏三兄弟同一动作,拔剑,直指这方。

“来战!”

梁九目中尽是不解,扯过两狗子问道:“如今这武林,便是这副德性”

聂狗子:“苦闷多年,能捡便宜的都会来捡上一个。”

汤狗子:“我们如今是庖人的身份,庖人打武人,还打赢了,在座的各位豪杰都拉不下脸。”

梁九眼珠子转转,这时一位端酒的小厮正好路过台下,梁九伸手拿过酒,咕噜咕噜下肚,然后打个酒嗝长呼一口气:“这酒有问题,我竟然突破了……”

两狗子一愣,齐齐望他道:“啥”

梁九抹抹嘴,拿过聂狗子不知哪里拔来的剑,这剑的主人已经喝趴了,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察觉到随身佩剑这会跟别人玩得正嗨。

梁九左手持剑,一荡,剑声轻吟。

“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独孤—九剑!”

先想个帅气的动作,回忆电视剧里冲哥的剑法,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梁九剑一斜,斜指天,口念:“独孤九剑之—破剑式!”话未落,人已前行,剑如无序吞吐的蛇信,似能眩花人眼。

梁九心下其实有些发怵,他哪会使什么剑,就是个花架子。

两狗子齐声惊呼:“哇靠!令狐兄弟,牛掰,这一手亮瞎了我们的眼。”

这话刚说完,梁九便被回过神来的邵氏三兄弟破了花架子,追着猛砍来着。

梁九一脸忧愁,这……装叉失败这。

两狗子一惊,这样快速的转折令他们很是懵逼。他们三人的剑上船之前皆藏在了岸上,这会只好跳下台再抽来两把剑。

汤狗子找了一位去上茅厕把剑放桌上的。

“喂!那是我的……”聂狗子剑柄一敲,给这好汉敲晕过去,拔了好汉的剑上台。

席间豪杰们赶忙把佩剑紧了紧,心道这特么是庖人还是抢剑的匪人。

第三十九章 邪门

西栅区铁匠铺居多,如今贾铸等人被要求回来打造些器具去修扩城濠,城濠也叫护城河,黎青城的护城河宽八十余米,袁靖群打算给它修扩到百米,然后在水下再立些竖尖器。

贾铸带着他的人回到贾记铁匠铺,这时回头点点人数,咦,怎么多了位小兄弟。不由警惕起来,上前盘问:“小兄……”

樊幕灵进到院子里后迫不及待的找来井水洗把脸,露出一张好看的杏仁脸,脸蛋白净皎洁。知了山庄曾到琉璃宫去评一评有没有绝色,无奈被赶了出来,琉璃宫内女弟子很少出来行走江湖,其宫主也不屑上什么红颜榜,遂把这知了山庄的人撵出宫,嫌他们扰人清修。要知了山庄的三位主审事见到樊幕灵,再细细画上几幅画像评上一评,此等姿色足以位列红颜榜前十。

只见洗去脸上污渍的樊幕灵随手拿过一把打铁台上的剑,回头问贾铸道:“胆小鼠在哪?”

贾铸愣住,董烨也愣住。这……这不是二王妃吗?他们这些大老粗觉得侧王妃什么的不好听,所以私下分辨王妃是这么分辨的,那水女侠是大王妃,这是二王妃,以后还应该有三四七八九王妃……反正大梁只有一个九王爷九千岁不是。

梁九要听了会打人,本王清白何在。

迟迟没见他们回答的樊幕灵用剑拍拍铁台柱,拍的铛铛响:“你们倒是说话!”

这拍柱子的动作……贾铸与董烨互看一眼点点头,心道:没错,就是王爷的人。至于这胆小鼠,该是那夜王爷没敢碰她的身子,这番情趣他们不敢深究。

两人抱拳一礼道:“王爷去了桃柳湖。”这话才说完便一愣,忙啪的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卖王爷的马么?

果不其然,樊幕灵大为气愤:“色胆倒是大!我去寻他。”说完便出门去,这次学乖了,没再飞檐走壁,这天还没黑呢。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王爷,这年头随便占个山的土匪也敢自称大王,她才没那功夫去细想,她的主要目的是掳了他去治疗琉璃,管他什么王不王的,照掳。

贾铸与董烨顿时愁眉苦脸,等王爷回来他们怕是要挨揍。

随即几人分工明确,拿上东西照着一张梁九留下的图纸叮叮当当一阵。

董烨看着图纸上的零件奇道:“老贾,这最后能成个啥玩意?”

贾铸神秘道:“听王爷说这叫简易……千斤顶。”

董烨:“王爷真是博学多才。”

贾铸:“那还用说。”

董烨:“老贾,听说你那有一把王爷亲自锻造的宝刀大蛇拿出来给我瞻仰一番如何?”

贾铸:“甭想,等拿下黎青城再给哥几个看看也无妨。”

……

城外雪林,水叶雪驾马在前头跑,燕非堂在后面也在跑,这会不像是要追上去教训这皮徒,而是殿后照看。在燕非堂身后,还追着一只速度极快的‘遭瘟’马,大雪子!

水叶雪初见大雪子时,吓得佩剑都掉了,大雪子眼前一亮,把她的佩剑衔到自己兜里一放,佩有一刀两剑的大雪子接着气势汹汹,撒开脚丫的撵她师徒俩。

燕非堂见到大雪子也是一阵发怵,感觉空气都不好了,师徒两遂一前一后赶忙奔出雪林,往黎青城跑去。

……

赵康磊征完工匠后便回到城门值守,这时见到远远跑来两位大侠,忙带二十人守城军卒扣弩上箭,虎视眈眈。

赵康磊大喝:“打哪来进城何事?可是去参加桃柳湖群英会”

燕非堂见到那匹遭瘟马没再追来,不由松口气,止住水叶雪说话,思虑片刻上前抱拳道:“我师徒二人来自孤雁剑庄,群英会此等盛事自然少不了我们,所以赶到此地,并响应大燕朝号召,赠来好马一匹。”

这话真好听,赵康磊听得舒服,当下也不收他们进城费用,拱手道:“大燕幸有尔等,事后天家定不会亏待了尔等,少侠请进。小张,你带二位少侠去那群英会。”

待得一名军卒引路,带燕非堂二人进城远去后,赵康磊身边的副手曹伟道:“大人,这么容易便放他们进去,这不好吧?”

赵康磊狠瞪他一眼骂道:“鼠目寸光,没见他们的装扮确实是孤雁剑庄来的大梁那九千岁掳了孤雁剑庄的人,看情形孤雁剑庄已与大梁朝廷交恶,想来是准备投靠我大燕朝,此等豪杰岂能怠慢”

曹伟恍然大悟,竖大拇指拍马屁:“大人果然高瞻远瞩,智勇双全……”

赵康磊笑哼一声:“以后招子放亮些。”

……

桃柳湖面翩翩花船上,邵氏三兄弟与梁九三人乒乒乓乓打得正热闹,梁九和两狗子处于绝对劣势。梁九打斗之时目中紧盯他们三人的招式,这会觉得差不多了,长剑一荡,荡开三人的剑后。剑沼舫起手式–竖剑式!

邵氏三兄弟一愣,随即冷笑道:“装神弄鬼!看剑!”

其中一人一打二在和两狗子打,剩下的两人在与梁九对了几招后,纷纷面露惊骇:“不可能!你!你从哪里偷学来的《点苍剑决》!”

《点苍剑决》为剑沼舫的镇派绝学,梁九凭借着原本梁九惊艳的领悟力,与他们拼斗之时已学了个七七八八,并把其中一些糟粕剔除,剑势更为犀利。

梁九手下不歇冷笑道:“我乃莫怀远转世,是你们的老祖宗。还不磕头行礼!”

邵氏三兄弟大怒,哪会信他的邪,变成三打一,两狗子已经累得拿剑支身,见已插不上手,便在一旁歇口气先,看向梁九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聂狗子:“小白龙,你觉得这令狐兄弟是不是有些邪门”

汤狗子:“管他邪不邪,是我们兄弟就好。我们快回回劲,等会一起戳那个邵兴,我观他下盘有些不稳,我们一会猛戳他下盘。”

两狗子这边回气边猛盯着邵兴的下盘看,目光在他腚上还有脚掌上看个不停。

梁九手中剑意逐渐升腾,没一会竟与邵氏三兄弟打个旗鼓相当,且以一敌三!

水烟辇上窗前的慕容子晋已注意到这方,目中有喜色。这是一位被庖人耽搁了的旷世璞玉,剑道奇才!他召来门外的护卫,指指这边吩咐道:“把那三位庖人招揽上船。其他人若有闲话就说是本世子说的,本世子爱才不拘一格。”

第四十章 离奇

翩翩花船上,武擂评判程晖收到慕容子晋的吩咐后忙出声对擂台上六人道:“停,六位好汉莫要再打下去,以免伤了和气,切磋点到为止。”

擂台上这时变成邵氏三兄弟处于绝对劣势,邵兴一瘸一拐,腚上和脚掌上皆有个血窟窿,他眼中似要喷出熊熊烈火,把先前卑鄙偷袭他的两狗子烧成渣渣。

六人收剑,两狗子和梁九一副德性,这会下巴扬了老高。

邵氏三兄弟独向梁九抱拳一礼,输给这过目不忘的剑道奇才他们服气,以后这位少侠怕是要直上青云。

程晖来到梁九等人跟前,礼道:“三位,慕容世子有请三位到水烟辇上一聚。”

周边人果然呱噪起来。

“什么!他们何德何能他们是庖人!”

“就是,此番做法把我等置于何地”

文擂台那边也炸开了锅:“就算武还行,那文他们指定不行,说不定大字不识三个,这群英会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汤狗子怒道:“你们放屁!我令狐兄弟出口成章,不信我给你们来上一段。”

聂狗子先开口,这是偷听梁九蹲桥头唱的那段:“妖姬脸似花含露。”

汤狗子:“玉树流光照后庭。”

聂狗子:“花开花落不长久。”

汤狗子:“落红满地归寂中!”

梁九心里一咯噔,搞事情!这时想蒙上两狗子的狗嘴却已经来不及,这诗里言外之意充满了‘亡国之音’,用在这种场合明显欠捶!

文擂那方席间顿时鸦雀无声,正准备出言袒护三人的慕容子晋亦面色阴沉。

武擂这边听不懂,文擂那边顷刻炸开了锅,一个个文人站起身大肆抨击。

“竖子!休要妖言惑众!”

“大燕国富民强,蒸蒸日上,大梁那些下等人注定要沦为大燕阶下囚,刀下鬼!”

……

梁九冷呵一声,神色转黯然:“我乃前隋忠良令狐承安之弟子,迫不得已才入的孤雁剑庄避难……”

全场再次鸦雀无声,慕容子晋肃然起敬,原来这诗,这诗是写给前隋的,并非如今大燕。

令狐承安为前隋一品文官谏言丞,他经常在朝堂之上大肆抨击官场与军中一些奢靡之事,为人刚正不阿。后来在听闻隋太子出去游玩路上更是暗中掳掠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他搜集了不少太子的罪状,准备上朝之时参太子一本。谁想消息走漏,提前被隋太子座下走狗吊死于家中。大隋那么大,岂会没有几个忠良之辈,那以后与令狐承安交好的文臣陆续辞去官职,告老还乡,终日郁郁寡欢。大梁旗刚立大隋版图那会,李玄策没少亲自去请这些有真本事的能臣出山,改投大梁。他们皆尽挥袖拒绝,留下一句忠臣不事二朝后便关门不语,不再问世事。

梁九目前也是没办法,急中生智,这慢性的十香软筋散还需要些时间才会迅猛发作。他虽不惧在座的各位土鸡瓦狗,但留些力气以防不测才是上上之选。

慕容子晋举白玉杯,环视下方开口道:“各位可还有怨言”

花船上的文人叹口气,只得坐下继续挖空心思琢磨一些壮怀激烈的诗篇上那水烟辇。一上水烟辇,不仅能与慕容世子把酒言欢,娄小萱亲自斟酒,还可得慕容世子举荐,入朝为官。即便官小点不管,总归算是踏入体制内,以后要再搏一搏,不是没有可能站在大燕金銮殿内,见天子。野心这种东西,武夫想天下第一,武官想镇国大将军,文人则想的是:立言立传,流芳百世!其心大得很。

……

就在梁九领头,和两狗子要踏上行往水烟辇的踏板之时,一道风来,两狗子似有经验,赶忙让过,他们还以为又是红花大姐来着。梁九这还在计划后面的棋该如何下,经这一闹棋快了一步。身后来人忽然一个翻腾,翻腾到他身前拦下他,一个不慎两人这脸离得有些近,来人正是樊幕灵女侠,她脸一红,忙退两步娇喝一声:“胆小鼠!跟我走!”

梁九待看清来人后,目里尽是呆滞……我了个……

身后两狗子亦同样呆滞,特么的,早知道是这样的小美人,让她吃点豆腐又何妨。

同样在此时,翩翩花船上上来一对师徒,水叶雪咋咋呼呼:“师傅师傅,我们去守擂怎么样?”

燕非堂恼道:“你佩剑都丢了,拿头去守?”

水叶雪想起她的佩剑,泫然欲泣。燕非堂摇头道:“等为师想个法子自会把你的佩剑拿回来。”

水叶雪复而喜笑颜开,眼珠子四处乱转,瞧个新鲜。花船耶,她可是第一次来,还挺热闹,吃的也多。

“哇!还有花蟹,师傅师傅,我要吃那个。”

梁九记得这个声音,回头一看,见到燕非堂后已确定其身边的女子是谁,他眉头一锁,先对慕容子晋遥声道:“世子殿下,容在下先会会几个朋友。”

慕容子晋大肚的颔首致意:“若是令狐兄弟的朋友,皆可带上水烟辇。”

慕容子晋接着大声道:“家父慕容睿曾受令狐承安指点过,有其师徒之情。如今我礼遇其弟子,各位没意见吧?”

花船上之人哪有什么意见,忙大拍其马屁。

“理当如此!世子殿下礼贤下士,实乃大燕之幸!”

“知恩图报,世子大善!”

……

慕容子晋又和众位豪杰互相恭维一搭一唱起来,由得梁九先去会会朋友。

梁九来到燕非堂跟前,面无表情传其音,其音冰冷:“燕非堂,你这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孤雁剑庄?这是打算与本王为敌”

燕非堂一吓,脸色一白,这声音,这声音不是大梁九千岁是谁?他们来大燕避风头,正是为了避开大梁九千岁,这倒好,风头没避过,还把脸撞风头上了……

一旁的水叶雪好奇的看看他俩,此时只见他们目四目相对,话也不说一个。水叶雪打量梁九一番,不认识啊……难道是师傅昔日的老友

梁九突然贴近水叶雪的耳边道:“小娘子,你是特意来寻本王的么?”

水叶雪大惊,即将高声哇呀呀咋呼之前,燕非堂赶忙点了她的哑穴。

他对梁九抱拳一礼道:“路经此地,悉听尊便。”

梁九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好说好说,跟上。”

燕非堂知晓,要一个不好,他孤雁剑庄怕是要挖一辈子矿。

被无视的樊幕灵气得很,刚要上前强行掳走梁九,梁九比她还快,两人这脸又快贴脸了,樊幕灵两靥倏的红透,正待点梁九穴时,梁九又比她还快,快速点她哑穴并封住其内力,传音道:“神奇女侠,乖乖听话跟后头,不然送你去大梁宫里当老嬷嬷。”

江湖中有这么一个说法:好汉莫进大燕宫,女侠莫入大梁宫。樊幕灵咬牙切齿,巧了,面具下的水叶雪也咬牙切齿。梁九走在前头,两位女侠一阵花拳绣腿,花拳捶他背,绣腿踢他脚来着,梁九耸耸肩,当挠痒痒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好不好。不得不感慨世间之事如此离奇,离奇得很。

……

第四十一章 土与马与杀

梁九身后是两位张牙舞爪被点了哑穴的女侠,两狗子,还有燕非堂。一行六人踏上水烟辇,然后进楼直上三楼,清倌楼。

慕容世子待得他们上来,已命人准备好酒席。

梁九在进门前不忘提醒燕非堂三人别吃这特制的土拨肉,他大锅翻炒的土拨肉都加了十香软筋散,有的人不好这口所以先前三人端盘上菜的时候还特地加了些料在其它菜里面。众人入座后,水叶雪和樊幕灵一听是这种肉,嫌弃的给它咻的扔到梁九面前。

梁九一瞪眼,怎么回事,恩将仇报是不是。两狗子则抱着酒猛灌,然后长呼一口气看看,奇了怪了,修为纹丝不动。

慕容子晋目光掠过众人,直接忽略两狗子,对燕非堂热情道:“想来这位就是孤雁剑庄的燕大侠可对”对于这些江湖上有名气的人,慕容世子上心得很,画像什么的都有,皆想把他们纳入座下走狗来着。

燕非堂回礼道:“正是。”

慕容子晋立即义愤填膺:“那大梁九千岁委实可恶,竟然强抢贵派的女侠,如今慕容世家正在招贤纳士,待遇不比粘杆处差,且无那般凶险。孤雁剑庄若是有意向,尽管开口,慕容世家的大门一直敞开着。”

燕非堂拱拱手:“谢世子抬爱,非堂与令狐兄弟相交多年,一切听令狐兄弟的。”

两狗子一惊,原来燕大侠真是令狐兄弟的小弟来着?

梁九笑眯眯道:“不知慕容世家的待遇怎么个好法还望世子说上一二。”

那边聊着,这边樊幕灵与水叶雪同时看上一只大鸡腿,刚好一齐伸筷子夹到上面。两人对视一眼,像似眼神交流般,也不知道她们怎么交流的,一同撤回筷子,玩起石头剪刀布来,以输赢定鸡腿的归属。

一局定胜负,水叶雪胜,她高兴的挥挥手中出的剪刀,可回眼一看,鸡腿没了!

只见梁九这会正啃着只鸡腿和慕容子晋吹牛掰来着。水叶雪一生气,捻起一粒花生嗖的丢他后脑勺上。

梁九这吹得正嗨,头上挨了一下,摸摸头,回头怒视两位女侠一眼,两位女侠皆装作不知道。

水叶雪这面具是组装的,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卸下鼻子以下的另一半,可见燕非堂没少花心思。

慕容子晋目光已经好多次流连在樊幕灵及水叶雪脸上,面上虽说仍是一副道貌岸然,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期间娄小萱还真亲自给众位斟酒,两狗子喝得最快,娄小萱都给他俩斟好几道了,还没个消停。心下已有不喜,但两狗子嘴甜啊,一个小姐姐,一个娄美人的叫。他们看出来了,樊幕灵与水叶雪那是令狐兄弟的菜,兄弟妻不可欺不可调戏。那么非兄弟的怎么也要口花花一下。况且慕容子晋那贼眼流连他们哪会没看到,心道好小子,又是个衣冠禽兽。

酒过三巡,慕容子晋开始了,他首先对水叶雪道:“这位女侠看着面熟,不知芳名是”

梁九替她答道:“土拨鼠。”

水叶雪站起来就要去咬他去,被燕非堂赶忙拉回座。

慕容子晋尴尬的笑两声,转而问樊幕灵:“不知这位姑娘师从何门”

被点哑穴的樊幕灵回都回不了,梁九再道:“马仆门。”

樊幕灵抓起一个猪肘子嗖的扔他,梁九精准接住啃起来:“不知慕容世子对锦怡公主怎么看?”

慕容子晋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柔情款款的拉过娄小萱坐膝上道:“本世子心中只有萱儿一人。”

梁九停下啃猪肘子,奇道:“哦可我怎么听说锦怡公主小肚开始隆起,燕帝很生气,下旨要你们早日完婚。”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娄小萱面色煞白,挣开慕容子晋的怀抱。

慕容子晋脸色阴沉,冷声道:“令狐公子,我们此次是商议守城壮事,你提这些作甚?”

梁九咂咂嘴:“也是哦,不知世子你对守城有几分把握?”

这时娄小萱却插话道:“慕容子晋,这是真的么?锦怡公主已经怀了你的骨肉是不是”

两狗子立即进入看戏模式,一人分一碟花生,就着小酒看的津津有味,樊幕灵与水叶雪则一脸愤愤然,离席去搀扶住快要被真相与欺骗击倒的娄小萱。

慕容子晋冷哼一声:“是又如何,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本世子的手掌心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斟好你的酒。”这男人被戳破脸面变起脸来也快得很,要被一个青楼女子搞得没面子,那叫他慕容子晋如何在朝堂与江湖立足。

他没当场与梁九翻脸,便是因为想要得到孤雁剑庄的助力,那可是一整个门派啊,岂能因小失大。

两位女侠这会身上没佩剑,不然以两位女侠爱打抱不平见义勇为的性子,能立马拔剑砍他。

慕容子晋不去理会她们,接着与梁九聊男人该聊的大事:“此番我等英雄豪杰众志成城,还有袁骑督亲自坐镇,定能守到援军到来,到时候论功行赏本世子定大大美言诸位的英雄事迹,还望诸位守城之时倾力而为。”

梁九微笑道:“好说好说。”

两狗子也学梁九笑道:“好说好说。”

慕容子晋纳闷这好说是怎么个说法……

那边娄小萱快要活不下去,准备推窗一跃来着。不得已,水叶雪只好细声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水叶雪性格闹归闹,现下还是知道九千岁这个大魔头在大燕的地盘,准没安好心。

娄小萱此刻恨意滚滚,爱恨之间转化的如此之利索,女人的恨意可不比刀光剑影威力弱。如今一听有报复的希望,反而平静下来,看梁九的神情变得惊惧交加,回头又给诸位斟起酒来。

慕容子晋看她知趣,得意的对梁九道:“看吧,即便是红颜榜上人,还不是个青楼女子的身份。在这乱世里就得仰仗我等鼻息,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该为这些事离了心对不对?”

这番话听得燕非堂都皱起了眉,看一眼梁九,心想千岁虽说性格跋扈了些,脾气坏了些,但总归比慕容子晋好上太多。

梁九啧啧道:“世子,这里还有两位女侠在,我们聊点别的,等会两位女侠能掰了盘子划人信不信”

慕容子晋失笑道:“女侠就不同了,女侠乃我们好男儿的良配,志同道合最要紧。”

要不是燕非堂与梁九用眼神及时制止,慕容子晋身后的两位女侠能呸他一头碎口水。

之后娄小萱也开始了,不停地给慕容子晋夹土拨肉吃,慕容子晋很是受用。只是娄小萱的泪儿却仍止不住流,往日的那些甜言蜜语开始杀人了,不见血。

慕容子晋对她柔声道:“不要慌,本世子还是会娶你的,做个小,定不会委屈了你。”

梁九捕捉到娄小萱眼中闪过的一丝怨毒之色,心道这姑娘怕是要让慕容子晋做鬼。

第四十二章 不急与不可能

是夜,水叶雪与樊幕灵怕娄小萱想不开,遂与其到贵客居同住一间。离席前让梁九解开她们的哑穴,不能说话还写字安慰人不成

梁九等人还在继续灌慕容子晋酒,这马屁一拍,慕容子晋喝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四灌一,生生给他灌趴下。

两狗子也不行了,晕乎乎的拽着梁九道:“令狐兄弟,不对劲,为什么我们喝了这么多酒,还没喝到那有问题的酒”

燕非堂一惊,什么,还有人主动想喝有问题的酒来着?

梁九安慰他俩道:“不急不急,缘分没到。”

两狗子接着也趴桌上呼噜睡过去。梁九看燕非堂一眼,燕非堂与他会意的离席,在门口侍卫的带领下一同进了间贵客寝居。侍卫面色古怪,打个寒颤赶忙离开……

梁九与燕非堂刚进去没多久,住隔壁的水叶雪与樊幕灵安顿好娄小萱后,一把推开旁边门。

关上之后水叶雪一指梁九:“你想对我师傅做什么”

樊幕灵也一指梁九:“跟我走!”

屋内梁九正在了解燕非堂为何会来到此地,燕非堂相当为难,他能说是为了避开他只好说去霸刀门奔个老友的丧,路经此地而已。还没聊两句门就被她们推开。

梁九牙疼,招招手:“不急不急,过来坐下说。”

他先对水叶雪道:“你没见我们这衣服都没脱,本王性取向正常,小娘子你要有空我们可以找时间单独详谈一下理想和未来。”

水叶雪啐他一口,站到燕非堂身后,不理这泼皮千岁,虽然脸有些红。

梁九接着对樊幕灵道:“这位小娘子,本王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若本王没记错的话本王还救过你一命,那破窗破棉被的事本王大肚得很,皆没记往心里去。你这是何意你想把本王强掳了去哪掳去做什么勾当要是风花雪月的勾当我们可以好好说的啦,用不着这样。”

樊幕灵自觉理亏,但为了琉璃她也不管了:“你要跟我去救琉璃。”

梁九满脑子问号:“小娘子,讲道理,本王又不是郎中,你那琉璃还是榴莲的身上要有伤,你去掳郎中好不好?”

樊幕灵微低头,眼中噙满泪水,似下了什么决心般两靥有些发烫,她支支吾吾道:“你……只要你能治好琉璃,我,我便委身于你……”

梁九忙正色道:“榴莲在哪?”

“它是匹马儿,在城外。”

梁九似泄了气的皮球:“女侠,本王又不是兽医。治不来马儿。”

“不行!你必须跟我去治疗琉璃,然后随我和琉璃……浪迹天涯!”

梁九一愣,这画面感不对啊,反应过来差点气岔气,被骗了,原来自己就是个随身郎中加仆从,脑海中浮现一幕:自己在马屁股后面跑,樊慕灵骑着大马在前威风八面。果然越漂亮的小娘子越会骗人,差点骗了本王的终身。

梁九为什么容易生气,因为以前的梁九确实易怒,消化记忆同样对这个梁九有影响。所以目前梁九也是偶尔会易怒的性子。

他堂堂九千岁岂能答应,一拱手:“恕难从命!”

樊幕灵见这人竟然拒绝了她,恼羞成怒跳上去抓了他的胳膊便咬。好在她的一身内力仍被封着,不然得给他咬下肉来。

水叶雪也上去凑热闹,抓了梁九另一只胳膊狠咬,敢说她是土拨鼠,咬不死他。

“疼疼疼!两位小娘子,我们坐下来讲讲理好不好……”

燕非堂看出来了,这九千岁就是有色心没色胆那种。他悄悄离开屋关上门,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来到楼边一看,咦,娄姑娘又在跳楼了,看来还是爱恨交炽过不了心里那关。他轻功荡过去一抱,娄小萱两次自杀未遂,内心委屈无处发泄,抓了燕非堂的胳膊也咬起来,像是要把对慕容子晋的恨意都咬进去。

燕非堂先前还在心中嘲笑梁九来着,这会也得挨咬。什么叫恨得牙痒痒,这便是。

……

姑苏口,涧流城,城中靠近北门的巷道,杨漠海手持双锤,田大富手持大刀。两人在围攻一白甲男子,男子是苏翦,苏翦二十有七,有一双深沉睿智的星眸,仪表堂堂,身上白色锁子甲已有多处破损,血从多处口子溢出,一头乌黑的束发这会散乱披肩。

他的武器是双锏。锏:方形无刃,有四棱,长四尺,锏的份量颇重,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杀伤力十分可观,即使隔着盔甲也能将人活活砸死。

锏威军半数骑卒半数步卒,苏翦如今目里的深沉睿智已被黯淡所代替。

他的骑卒在城外已被夏飞花带领的独秀军扑杀的所剩无几,马上作战一寸长一寸强更为突出,独秀军为清一色长枪军,走的灵巧点刺杀的路子,他锏威军里的骑卒刚好被其克制。至于陆战,遇到田大富带领的泥拔军,完全如同训练有素的疯狗扑面,牙齿都用上。而且龙王军一上岸,改用双节甩锤和手弩与泥拔军打配合,这甩锤精准度相当高,混战之时改用手弩。打得锏威军相当憋屈。

苏翦投诚大燕拱手相让涧流城之后,本该被撤到别处以防他们有诈,谁知燕帝并未把他们撤走,而是让他们再投一次诚以表忠心,遂把他们放到第一道锋线上与大梁三虎交战。大燕此次出征的其中两支王牌军分别是武陵弓甲兵与四马战车营,他们退至第二三道防线。在见到三虎咬这反目虎咬得如此凶之后,士气顿时没了两成。以往是大隋和大梁打,大燕冷眼旁观的同时,首次遇到这种大规模的沙场死战,两支王牌军竟心生怯意!

当他们退守城中后,见识了什么叫攀梯如猿的泥拔军,怎么会有这种军队。

南宫伯未转醒前,姑苏口一带也交由燕帝统一调令,可谢雨城一线已经被寇疯子撕烂,燕帝焦头烂额,大手一挥命姑苏口的两军统帅自行斟酌,以保存实力为主。

有了这道保存实力的圣旨,武陵弓甲兵与四马战车营统帅大喜,赶忙从另一门撤走,勒令已减员七成的苏翦殿后。让他们虎咬虎去。

苏翦在自觉被当作弃子后,死守涧流城中,沙场父子兵,父在哪战,子也当此。

他忆起了那日,还是这两人,这两人像是苏家豪门的噩梦。在他分神之际,杨漠海双锤锁住其双锏,田大富刀进他腹。

“让!”后方传来一声娇喝,田大富与杨漠海吓一跳,赶忙让开。

一杆红缨血枪飙射而来,枪插苏翦心口,苏翦跪地,死前似想回头再看看她,却怎么也转不过头,再无生息。

这枪本是白杆,如今已粘稠满血,枪是夏飞花的枪。夏飞花如今披头散发,她打马来到苏翦身前,下马,有些失魂落魄半跪在地,然后抱住苏翦,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原来你说的不可能,是真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啊!”她声凄厉。

田大富与杨漠海在一旁唉声叹气,苏翦与夏飞花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本是郎才女貌,将军配将军。他们急匆匆来亲手手刃苏翦,便是不想夏飞花难做,奈何……

夏飞花颤着肩,泣声哽咽,用苏翦的袖口最后抹一次眼帘,然后上马,从苏翦心口拔出长枪,她高昂着头颅,继续去收拾剩下的锏威军残卒。

苏翦本身为儒将,他选兵,大多选得一些识字兵。这年头的小娘子,除了对大侠们上心外,还有的便是对学问人青睐有加。四虎为何上血泪书给梁九,大骂读书人没个好东西,便是因为这个。

这可怜的涧流城,曾经的苏盏城,又是一番腥气冲天。城中有来不及逃的百姓,只得躲在家中或大或小的地窖里不出,这地窖啊大梁大军围苏盏城那会便已存在。大多人心道等外头尘埃落定马上搬家,这地太邪门了。

第四十三章 归属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涧流城外扎营的三虎大军炊烟袅袅升,大燕匆匆退去后,这粮草也来不及烧,还有许多大型攻城器具,刚好给三军以战养战。虽然收复了失地,大伙都高兴不起来。这地盘本来就是他们的,他们还损失了一虎,叫大燕看了笑话。

这时有数只青鸟飞过了河,飞到军中一处青烟徐徐的情报点,夏飞花仅睡了数个时辰,听到鸟儿咕咕便起身出帐,帐外只见田大富和杨漠海正蹲地上研究着什么。两人这会身上还裹着纱布,军医在一旁叫叫咧咧,让回去再躺会,只要是伤患军医权最大,也不怕他们。

田大富和杨漠海不时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赶他。

两人在研究什么,在研究军令上三只乌龟的归属。

田大富指指用墨涂黑的那只道:“老杨,这只王八这么黑,肯定是你。”

杨漠海恼火道:“我哪黑了?我白着呢,你看我这腿,我这腰,只是被藏在衣服里面看不到好不好。”

田大富指指最小的那只道:“这么瘦肯定是俺,曾经的俺。”

杨漠海笑骂道:“你要脸不要?这占据半壁纸面的乌龟才是你。”

夏飞花来到跟前,才不跟他们扯皮,一把拿过军令,在第一眼看到上面的乌龟时不由‘噗嗤’笑出声,这画上最小的乌龟尾巴上还有朵花,怪丑的。哪有花在尾巴上的,该画在头上。

夏飞花跟着苏翦识过字,三人进营帐后由夏飞花念出军令。

开头原本是:“你们三个王八蛋,是不是想气死本王……”

夏飞花把这‘三’字改念为‘两’字,对着田大富和杨漠海念出来。

杨漠海一听,不对劲:“不是,夏将军,这不是你带的头么,怎么没把你算上去。”

田大富:“就是,有难同当,有王八也要同当,而且那画上明明是三只王八。”

夏飞花怒道:“别吵吵,听我念,要不你们来念”

田大富和杨漠海忙摇摇头,没办法,这大字不识一个确实是硬伤,以前李玄策在那会没少拿着北顶道宗的教棍逼着他们识字,两人一看书头就发黑晕,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晕字更晕书。

这会嘴里嘀嘀咕咕王爷偏心。

……

待得接收完军令后,三人出帐,大鼓咚咚轰轰。

三军军营顿时忙碌起来,听着指令把一些攻城器械拉到龙王军的船上,杨漠海先带十六艘战船逆流进入姑苏口与大燕属地的流河,然后再顺流而下,船上还有三分之一的泥拔军跟随,上面先载有一些床弩之类的,没要那笨重的投石车。

大燕除了缺马外,如今景南水师在栀子河一役中,可算名存实亡,大燕腹地的昌天皇家水师火急火燎起锚赶往这方,势要稳住涟北防线。要这涟北防线一破,走水路离燕京也不远。

夏飞花与田大富共同坐镇涧流城,冷眼南望,望那大燕防线。

……

梁玉收到大捷报时,正在神武楼批阅奏折,从原来的一本变为三本。批阅完奏折后她便喜欢拿出一张画看看,画上是一只黄唧唧的兔子,旁边还有字,字里行间是梁九大杀四方的威武霸气语:“丫头,皇叔南下一刀把谢雨城砍倒了,霸不霸气肯定霸气对不对。路上还遇到个老妖怪,皇叔与他大战了八千个回合,给他砍哭了,可惜让他给跑了。皇叔啥事没有,你在府中喂好金饼就好,等你给它喂成只小老虎的时候,便是皇叔大杀四方归来的时候。回来我介绍大雪子给丫头认识,大雪子是谁?你猜猜看。”

梁玉问过神武楼一圈大雪子是谁,他们都说不知。梁玉就会一天想个样出来,昨天想的是会不会是水叶雪大姨的儿子今天脑中想的是会不会是一只胖雪狐,要回来和金饼打架怎么办,它们一个压一个的不认输,画面应该很可爱吧,想着想着咯咯笑一个。

“咕咕……”这时城上飞来一只青鸟,梁玉回过神第一个跑去接过青鸟腿上系着的情报,打开一看。

“姑苏口大捷,已复归梁土!”

梁玉开心的蹦跳一个,然后想想自己是皇帝耶,忙小严肃道:“容嬷嬷,如今从姑苏口逃回来的难民该会有许多,朕要去梨花镇施粥,出行一切从简。”

容嬷嬷蹲身福一礼领命:“喳,老奴这就去拾掇出行之物,皇上体恤万民,实乃大梁之幸。”

夜萧萧等人也齐声跟着道,梁玉摆摆手,这些日子听马屁都听腻了。

“你们多干实事,不要拍朕马屁了,等皇叔回来去拍他的。”

“臣等遵旨……”

……

梨花镇外围着一圈栽种有梨花,这会时间还早,隆冬见不到梨花开,得到春来时方可见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

知了巷石大锤家,石大锤上屋顶把瓦上的雪扫一扫。积雪如白色的流水窸窸窣窣落下屋顶。这时隔壁章红开屋而出,架了梯子也上屋顶扫雪。

石大锤看的直皱眉,边扫边道:“你说这人也救活了,不知恩图报赶走就好。你捡个废人还养起来了?天天不干活就知道讨酒喝,又不是没手没脚,我看他哪是什么游侠仔,就是个流浪汉。”

章红看看柴房的方向,隋奇左被她救回来养好伤后,一问三不说,只知道要酒喝。章红原本是想赶他走的,但在看到他手中那把断枪时,想起了她那短命鬼相公的断剑,心下道又是个没人陪的孤胆游侠,瞧着可怜,便在柴房里给他搭个窝先让他住下。

“石那老汉,甭说那么难听。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他应该是受了心伤才如此罢了。过些日子想来会好起来。”

石大锤摇头道:“什么心伤,老汉我委实听不懂,酸得很。你一个人要看地要忙生计,这会还要养个不事农活的大闲人,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章红放下扫帚插腰道:“你要看着累,等大柱回来让他多帮我犁犁地怎么样?”

石大锤恼道:“我那憨娃又不是牛,你别老使唤他。”

章红笑笑重新拾捡起扫帚扫雪:“话说石那老汉,大柱啥时候回来呀”

石大锤看看远方:“快了,王爷已经捣烂了谢雨城,再下一座黎青城后,大燕得急得跳脚。”

章红花痴道:“千岁爷就是厉害,我要能摸摸他的手该多好,指不定我这双糙手就能好看起来。”

石大锤笑道:“你怕是在做梦。”

这时街上传来敲铜锣的吆喝声:“皇上亲自到咱梨花镇施粥,救济难民,你们逃难到这里来的,排好队到镇事衙领粥。”

“没住处的可以到六里外沙华寺住下,皇上已经派出工匠去修葺扩建。”

“不要乱不要挤,哄抢的一律大刑伺候,镇上人也饶不了你。”

……

第四十四章 左无名

章红擦擦额前汗回望镇中心那方道:“皇上心可真善,以前啊有哪个皇上亲自施过粥给难民,还不是都交给下人去办,而且如今还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石大锤点点头:“可不是,皇上虽……”

“咯吱”一声,这时章红家的柴房屋门开,隋奇左袖中拢了断枪头,匆匆出门。

章红大声喊他:“左无名!你要去哪?你快回来!那是施给难民的粥,你可是饿了?”见喊不回头,章红忙下屋顶跑出去找他。隋奇左刚醒那会告诉章红他姓左,章红又问那么名呢?他摇摇头不再说话,章红那以后便管他叫左无名。

石大锤对着奔上街的隋奇左骂道:“没脸没皮的玩意儿,还去和难民争粥喝,真该让你烂在地里……”

大梁各地衙门的画师普遍水平不高,画的画像经常查无此人。梨花镇菜市场门口也有通缉榜,隋奇左去看过,浓胡大眼,右眼瞎的,哪会是他,他是左眼瞎。监野司亦暂时没心思寻这隋狗。连胡老怪都被千岁设计打跑喽,哪会怕他这被重伤跌回四品的家伙。指不定在哪冻死埋在了雪下。

得以逃过一劫的隋奇左赖在章红家柴房整日浑浑噩噩,眼神涣散,常伴劣酒过日子。章红哪买得起好酒给他喝,劣酒怎么难喝怎么给他买,原以为他会嫌酒难喝便不喝了,不能这么糟蹋自己不是,谁想这么难喝的掺水劣酒他饮之如甘泉,没少被章红说叨,说酒里掺了砒霜,他咕噜就干了。章红那个大白眼。

梨花镇镇事衙,梁玉站在小台子上,用一把长长的勺子给难民们分发白粥,容嬷嬷在她身侧警惕逡巡这庞大的难民群,周边还有监野司的内卫虎视眈眈。

隋奇左混入难民群中,见到这阵势后眼中神色黯淡不少,他把头发散下遮着面,低着头。他排着队,等了大约半柱香时,终于轮到他,他仍低着头,梁玉看着他。

梁玉见到这人手上空空的,并未带器皿,对容嬷嬷开口道:“容嬷嬷,去拿个碗给朕。”

容嬷嬷狠瞪一眼隋奇左:“怎么吃东西也不带碗,皇上,您何须如此麻烦,舀他手上让他捧着吃算了。”

梁玉小怒道:“舀手上怎么吃?又不是花生,快去呐。”

容嬷嬷唉口气:“喳,老奴这就去。”随即一指那些监野司内卫:“你们几个!盯紧了,要我回来皇上少根头发,我和千岁一样把你们全都砍喽!”

梁玉咯吱笑起来,对隋奇左道:“你先在这旁边等等,我让人拿碗给你。”随后对后面排队的人招招手:“后面的可以上前来,不够还有。朕的皇叔说等明年秋天新的粮食就会推广到各地,你们再等等,再过两年就不会挨饿了。”

“你们别看朕是个女的,就不相信朕。就算不信朕,可你们总该信我皇叔吧?天下第一哦我跟你们讲。”

隋奇左微微抬起头,用仅剩一只眼的目光透过发隙注视着梁玉。

梁玉卷着袖子,小脸被大锅粥里的热气腾腾扑得有些红,她擦擦下巴上的汗珠,似察觉到隋奇左在看她,她也看向隋奇左,然后善意笑笑。

“饿了再等等就好。”

隋奇左往后退,目光久久落在梁玉的脸上,头也不回的往后退,退之时亦收回袖中本探出一丝尖锐的枪尖。他瞎了的一只眼不会流泪,另一只完好的眼泪流个不停。

隋奇左,世上最后一个想复兴大隋的隋奇左,他的复兴梦,被女帝的一碗粥,彻底碾碎。这粥,是民心所向。

容嬷嬷这时拿来了碗,梁玉舀好粥偏头却发现那人已没了踪迹,不由奇道:“不会饿晕了吧,你们注意脚下,别踩到人。”

梁玉再次擦把下巴的汗道:“容嬷嬷,这金丝宝甲好热,朕不要穿啦。”

容嬷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皇上,这可不行,千岁有交代,只要出城都必须穿,不穿他就不吃您烧的菜。”

梁玉哼道:“好吧好吧。那你拿把扇子给朕扇扇风。”

容嬷嬷喜笑颜开:“诶,带着呢。”她就喜欢这么伺候这丫头。

容嬷嬷给梁玉扇着扇,梁玉分发着粥,这一幕在人们眼中久久定格。

章红好不容易找到隋奇左,隋奇左正跪着呢,跪往曾经大隋王都的方向。

章红上前来到他身后,给他披头的散发束扎起来:“左无名,你是有多大的心结解不开跟我说说呗。”

隋奇左嗓音沙哑:“故国旧梦……”

章红没听清,凑近些问道:“什么?我没听清,故什么?”

隋奇左摇摇头,站起身:“没什么。烟消云散了。”说完他便回章红家,走在前面,章红以为他又要去柴房里窝着:“左无名,我给你打酒去”

谁知隋奇左却到屋中寻来锄头,扛肩上:“不喝了,难喝得很。我去犁地去。”

章红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忙跑去摸摸他的额头:“这没发烧啊。”

隋奇左这时忽然握住她的手,章红一愣,抽了抽,没抽开,顿时羞愤道:“左无名,你干啥呢?”

隋奇左笑笑,放开她的手,踏出门槛前脚下顿了顿,回头看着她道:“往后你就在家带孩子。”此刻的他,似透出一股以往作为大隋王爷的霸道。

章红气笑了,插了腰道:“你还喘上了,谁要和你生孩子!心结解开了就搬出去。”

隋奇左摇摇头:“不搬,外面冷。”

章红关上门追上前去:“你会锄地不”

“不就拿着锄头扒拉两下,容易。”

“要你养非得饿死,我教你。”

……

这时石大锤家门口有人敲门,石大锤没去开,而是隔着门问道:“谁啊?”

“隔壁镇的张媒婆。”

石大锤似早有预料,隔三差五都会来一个,他喊道:“都说了我儿子还没回来,要回来由他自己去挑去,你们那些闺女要难看了,我可不答应。”

“石老汉,那你先去掌掌眼啊。”

石大锤一想,也是,遂套件外套准备跟着去看看。他把门一开,一看吓一跳,门外五六个媒婆埋伏着呢。

“这要看到个什么时候去。”石大锤面上愁恼,心中可乐开了花。

第四十五章 一楼刺死

两狗子醒来腰酸背痛,打个哈欠去如完厕回来时,路上碰见梁九,一乐:“令狐兄弟,你这是昨晚去了一楼”

梁九这会两臂的袖子破破烂烂,别的公子哥是两袖清风,他这是两袖漏风,胳膊上都是牙印,会咬人的小娘子太特么可怕了,觉得袖衣厚了还撕了咬,这是哪里来的操作。

“别瞎说啊,我没有。”梁九脸红脖子粗解释道。

“这是那两位女侠看本公子长得俊,昨夜想要进本公子房间侍寝,本公子哪会是那种人,便狠心拒绝了她们。她们一怒之下便咬了本公子。”

两狗子听得他吹,这遇到比他们还能吹的也是服气。

昨个待得两位女侠撒完气后,梁九寻了间离得远的房间锁了门,离这些红粉骷髅远点,他坐上床上静心想事情。想武功!

经过擂台上那么一闹,梁九想到个增加手段的方法。毕竟《刀来》这种绝世武功太难学,但别的武功好学啊,技多不压身不是,先找本剑决凑凑数,剑沼舫的便免了,剑意到后头和沼泽地似的死气沉沉,地品到头了。

这个世界的武学品阶由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品,每品又分为上中下三等。像《刀来》武学能归为天品中等,北顶道宗的《紫霞道典》为天品上等。凡到天品的武学又被称之为绝世武功,少之又少。

梁九琢磨着孤雁剑庄的《傲气剑决》不错,得找个机会借鉴借鉴。

今天药效有些端倪了,诸位好汉还以为是昨个喝得太猛,没往心里去。早上起来吃个早糕喝杯热茶,然后到甲板上吹吹湖风,赏赏雪,雪下还有花伶轻歌曼舞,花伶们统一穿着不覆香肩的露脐装,肌像和雪一般白。梁九看她们怪冷的,诸位好汉赏完舞后开始打擂,与群雄继续豪言壮语。这样的日子可别提有多美了,做梦都想要这样的生活。

两狗子与梁九一道去找燕非堂,燕非堂开门,顶着个黑眼圈,三人目光集中在燕非堂的袖子上,也是烂的,也有牙印不是。

梁九与两狗子立即齐声一咋呼:“燕大侠,你昨晚去了一楼是不是”

燕非堂同样脸红脖子粗忙解释道:“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

汤狗子:“没有没有你这牙印还是猪咬的不成”

聂狗子:“就是,原来你与令狐兄弟都是这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去玩也不带上我们。”

为这事他们能在门口争辩了半个时辰,两位女侠与娄小萱这时终于梳妆完毕,娄小萱昨夜以牙泄完恨后细声对燕非堂道了句歉后又匆匆返回屋中。

水叶雪早听到门外的动静,这会呼啦拉开门跑到隔壁门前,在见到他师傅的模样后一脸震惊,然后鼻子凑过去嗅嗅,眼中狐疑更甚,这是娄姑娘身上的味道。她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唇微翘,负手围着燕非堂踱步。像她才是师傅般在审视小徒弟。

燕非堂恼火道:“停下,到屋里默背剑决一百遍!背不完不许吃中饭花生瓜子水果豆子……”

梁九这时眼前一亮,想要跟着碎碎念的水叶雪一块进屋。

“出去!”

“嘭。”

却是碰了一鼻子灰。梁九摸摸鼻子,敲门道:“小美人,你这么菜需要我这样的大高手指点一二,你开开门。”

水叶雪脱了香鞋丢门上,素手插着小蛮腰气愤道:“要本女侠的佩剑没丢,准第一个刺死你!”

隔壁房间娄小萱都不好意思出屋,樊幕灵出屋后也跑去凑近闻闻燕非堂,然后又急急忙忙跑回屋去闻闻娄小萱,娄小萱脸红得很。

燕非堂纳闷女人的鼻子怎么这样厉害。两狗子也要来嗅嗅,燕非堂剑鞘一横,把他们拦远远的。

“二位少侠,非堂真不是那种人。”

两狗子哈哈一笑,不再逗趣他。而后三人凭栏观望另外那些花船上的擂事。今天中午就将评出文武前十擂,水烟辇上将热闹起来。

梁九仍未放弃,咚咚咚的敲门:“小美人,开开门,我有一本玉女心经要教与你。”

水叶雪哪会信他满口胡话,不开,就不开。樊幕灵牵着娄小萱要去陪水叶雪,见梁九堵在门前,樊幕灵贴近他的耳边,嘎吱嘎吱磨了磨银牙,梁九赶忙让开,惹不起惹不起。

待得她俩进去,梁九又磨蹭了半天,水叶雪还是不肯开门,这样下去可不行,燕非堂那边不好下手,还是得从水美人身上下手。

梁九给窗上戳个洞,压低声对里面道:“水女侠,本王把修为压制在五品,你要能打赢我你就是天下第一。”

三位女子正盘着腿在床上说悄悄话,水叶雪一听,唰的从床上下来,跟弹簧似的。

她拉开门一指梁九:“你发誓!”

梁九右手三根指一并:“我发誓。”

水叶雪:“你立字据!”

梁九无奈得很,只得进到屋内拿了纸和笔。

“水美人,你研个墨如何?”

水叶雪犹豫片刻,轻挽袖摆开始研墨:“也罢,看在你马上要失去天下第一的头衔,本女侠便可怜可怜你。”

梁九笑容暧昧:“多谢女侠怜爱。”

水叶雪:“我说什么你写什么,知道”

梁九点头道:“女侠请说。”

“第一:不准用任何武器。”

梁九恼道:“你怎么不干脆把本王手脚绑起来”

水叶雪葱指一摇:“这样胜之不武,本女侠岂会占你便宜。”

桌边看热闹的樊幕灵与娄小萱掩唇咯咯笑。

梁九纳闷,这还不叫占便宜罢了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写。

水叶雪接着道:“第二,与本女侠切磋时实力不得超过五品。”

梁九:“那是自然。”

水叶雪:“第三……”

梁九:“啥还有第三不打了不打了,我去找非堂兄讨教去。”

水叶雪把他拽回座道:“这会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第三,若我胜你之后,你必须昭告天下,我水叶雪是新的天下第一。”

梁九:“你就不怕你师父为护你被乱刀砍死”

水叶雪一听,也是哦,忙改口道:“那这第三我先保留着,你记住,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

梁九觉得这次为偷师学艺是不是反倒把自己给赔了进去亏大啦亏大啦。

第四十六章 难道

切磋地点在水烟辇花楼外的甲板擂台上,现在那里暂未有人上去耍,慕容子晋本性暴露后也不装了,一早起来便跑去一楼玩,至于娄小萱,这样的美味得等到功成名就的时候再享用,那才符合他的风流做派。

娄小萱下楼路过一楼时,望着众花捧月的那人,恨意凿凿的同时又一番梨花带雨哭成个泪人,水叶雪与樊幕灵忙一左一右挽住她的胳膊快步出这乌烟瘴气的一楼。

那边红倌丛中除了慕容子晋外,还瘫着许多志同道合的世家子,徐福茂也在其间。他见到未覆面的樊幕灵时哈喇子直流,刚想起身动一动追出去闻个香,却被慕容子晋止住。

慕容子晋呵斥道:“福茂,那两女子暂时不能动,等大事功成之后有的是机会。别误了大事。”

徐福茂重新坐回去,连连拍马道:“子晋世兄这份隐忍力,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像我就不行了,被条虫牵着走。”

这番话听得慕容子晋相当受用:“徐涛伯父托我多提点你,我岂能不尽心。”

徐福茂:“没得说,这份情义值得小弟肝脑涂地。”

……

燕非堂一听自己徒弟要和千岁切磋,那怎么得了,不过在见到那张字据后,也就放下心来,这要打不赢他非字倒着写,就是不知千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与两狗子一道下楼去观战。

水叶雪借来燕非堂的佩剑,右手握剑柄,左手握鞘,横举,而后拔剑,剑声呛啷声正。

此剑为历代孤雁剑庄庄主的佩剑,剑名:惊鸿!

惊鸿剑在江湖兵器谱剑中排名第四,介绍其:“鸿鹄天远悠然飞,山巅有剑忽出鞘,剑出惊鸿!”

燕非堂观水叶雪气势,不由点点头,心道自己这徒弟虽说一股子横冲直撞的劲,修炼速度反而比庄内别的同辈弟子快。

梁九左手负后,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并,并为剑指。目光紧盯水叶雪的起手式,再分析她节节攀升的气势。

而后同样依葫芦画瓢,剑指在胸前一横,一拔,做了个虚拔剑的动作。

台下燕非堂似察觉到什么,目中惊疑不定。

汤狗子:“女侠加油,令狐兄弟你让着她些。”

聂狗子:“令狐兄弟,我观你也是单身狗一条,你要学会怜香惜玉,不然你一辈子是一条。”

梁九大恼:“我特么现在是弱势一方好不好。”

水叶雪趁他说话的时间,剑来,直刺。刺中含变化,可上撩亦可下斩。

梁九待得剑离他喉还有三寸之距时,脚下忽起速,一番横转挪移让过。

台下两狗子一惊,觉得这番动作有些眼熟,盯着猛看一阵,这!这不正是追风谷的追风决

聂狗子怪叫道:“令狐兄弟,你好生无耻,追风谷的法门你什么时候学去的,得交费。”

汤狗子贼声道:“不过念在咱们兄弟一场,分钱分秘籍的时候多分些给我们这事就算揭过。”

燕非堂心道不好,千岁这是要偷师不过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千岁凭本事偷的师,哪能叫偷,该叫过目不忘,武学奇才。

梁九在台上躲躲闪闪好一阵,袖子及裳角烂得不成样,却仍如条泥鳅般滑溜得紧。

一炷香后……两炷香后……

水叶雪香汗淋漓,倚剑停下先中场休息会,梁泥鳅这时趁机轻飘飘来到水叶雪跟前,伸出修长的两指,轻捻起水叶雪白皙的下巴,注视着她那双水灵的眼睛,这眼如剪水双眸,如今似充斥着慌乱的情绪,她紧抿住唇。

梁九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小美人,瞧你这娇滴滴的模样,舞刀弄剑多不好。这江湖险恶,做本王的笼中鸟如何?”

水叶雪羞愤交加,银牙嗒嗒搭,咬他指头个不停。

梁九赶忙缩手退开。

台下樊幕灵不知道为何心中会蹿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像是自家的马仆去给别的东家抛媚眼。气得她脚下狠踢着什么。

两狗子赶忙往旁边挪几步,这女侠踢的正是他们的腿来着,又不是柱子。

眼见水叶雪强提气,拎上剑一声娇喝:“再来!”

梁九抬掌一止:“慢!”他神情一肃,看一眼台下的燕非堂后,目光重新落在水叶雪身上。

“学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白学你们的,现在也教你们一套绝世剑法,这套剑法不主杀伐,重意。我没剑胆只有刀胆,体悟不深,所以这套剑法对你们修剑之人来说应该顶管用。”修剑之人有剑胆,练刀之人亦有刀胆一说。

“小美人,借剑一用。”

水叶雪一手插着小蛮腰,一手用剑支撑着身子,喘着娇气,恨得牙痒痒:“不借!”她这会也恍然大悟原来这可恶的家伙是为了偷师。

梁九摸摸下巴,正准备激她一番让她把剑主动刺过来。

燕非堂这时咳咳道:“徒儿,把剑借令狐兄弟一用,我辈切磋也是为了互相学习进步。”他心想千岁说得如此认真,没准真是套绝世剑法,机遇不可错过。

不得已,水叶雪只好不情不愿把剑递过去,梁九接剑后指间一抹剑身,道一句:“好剑。”

水叶雪薄薄的红唇微微上翘:“那是自然。”

“不过没本王的白鹿好使。”

“还回来!”水叶雪皓齿闪闪,作猫扑势又要……

梁九忙摆摆手:“不闹不闹,马上开始。”

……

这时,一位目盲老婆婆牵着一头小牛行到桥头,正是那日街道上过路之人。似感应到什么一般,她伸出皱巴巴的手,撕去两眼上蒙盖住的假皮,露出一双清冷的眸,这眸不沾人间烟尘,这眸与她苍老的外表极为不搭,明显是位年轻女子的眸。

她目中生出淡淡的紫气,目力极远的关注着桃柳湖上水烟辇,辇上擂台把剑负后的男子。

梁九把剑负后,左脚开步之后,气势浑然一变,两臂缓缓向前平举,宗势被凝聚在他身及剑上,惊鸿似想鸣,梁九翻掌安其音。正是太极剑起手式!

燕非堂师徒及樊幕灵皆是修剑之人,已存剑胆,如今剑胆如钟鼓齐鸣,三人速敛去骇然之色,目不转睛,并剑指随之而动。

两狗子这修的身法,这会抓耳挠腮看也看不懂,就觉得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心道这令狐兄弟是越来越邪乎了。

梁九仅演练出前六式,便突然皱眉停下,他偏头望向桥头,桥头之上,那位目盲老婆婆正牵牛下桥。梁九紧盯她,眯起眼,轻声自言自语:“扫地僧版牵牛婆”

梁九目视她远去后仍未发现端倪,随即散去心中疑惑,该是错觉。

他回头只见除了两狗子外,燕非堂三人均就地打起了坐。

两狗子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没吵吵,上擂与梁九轻声说着些什么。

聂狗子:“令狐兄弟,你究竟师从何派”

汤狗子:“令狐兄弟,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懂”

梁九一副故作高深莫测的嘴脸:“自学成才,自成一派,略懂,略懂。”

两狗子竖个大拇指后恼道:“这叉虽装的到位,但独装不如众兄弟一起装,令狐兄弟,你可有适合我们的秘籍介绍介绍”

梁九摸摸下巴:“你俩的身法秘籍一流,杀招却是战五渣。”

两狗子大恼,战五渣这是哪里来的气人说法。

梁九笑道:“你们还别不服气,难道等武林大会的时候你们也掏人家裆不成既然你们喜剑,待我寻本靠谱的秘籍给你们,你们先别学那些烂剑沼剑什么的。”

两狗子:“此话当真”

梁九认真道:“真。我很少交朋友,看你们挺对胃口,便真交你们这朋友。”

两狗子一抱拳:“君子一言!”

梁九抱拳:“驷马难追!”

第四十七章 盛宴

静悟之人,樊幕灵第一个醒来,她看梁九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似……似是这个马仆不简单。

水叶雪第二个醒来,她才不看梁九,她突破了!忙着轻手轻脚手舞足蹈来着。

燕非堂最后一个睁眼,他睁开眼,第一眼先看向梁九,眼中有敬重与谢意。第二眼看向梁九插在擂台边的惊鸿剑,他并剑指,指点剑,惊鸿剑嗖的自入他手,他横剑,剑鸣!伴剑,竟突破到一品境界!其内力奔腾在经脉之中如溪流,二品可短暂外放剑气,一品则内力不竭,剑气不歇!

剑鸣之时,“嗡”的一声,水烟辇的花楼之中亦听到动静,慕容子晋神色大喜,第一个整戴好衣冠推门快步行出来,目光落在燕非堂身上,拱手一礼:“恭喜燕大侠,荣登一品!黎青城,稳了!”

两狗子心中冷笑:“稳个屁,怕是更悬了。”

燕非堂还礼道:“侥幸侥幸。”

就在这时,桃柳湖入湖口处河流行来一艘大船,这船同样是楼船的式样,却不似这方透着胭脂俗粉气的花船,而是透着一股子森严冷气,楼檐间挂着一个个琉璃灯笼,灯笼中的火,似白森森的寒火。楼的顶端还镶嵌有一个硕大的琉璃珠,乃是采集了数量庞大的琉璃矿所精炼而铸。

这是琉璃宫的水上辇,名为:定沧海!

樊幕灵见到这艘船后脸色大变,立即拽住梁九道:“胆小鼠,快解开我穴道。”

梁九不动声色弹指解开她的穴道,笑眯眯道:“怎么,你琉璃宫也是来参加这群英会的”熟知梁九的夜萧萧等人知道,千岁喜怒形于色还好,要是变脸成笑面虎,那是要大开杀戒的前兆!

樊幕灵脸色苍白,摇头道:“琉璃宫向来不踏足朝堂之事,她,她是来抓我回去的,那个恶毒的女人:樊盛宴,我的母亲!她怀了我之后便把我的父亲砍成十九段喂了鱼。”

梁九一吓,什么?这么惊悚的吗?但是没听说琉璃宫的宫主是个女魔头啊?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樊幕灵这会也顾不得那么多,抓住梁九的手急道:“胆小鼠,快跟我走,我们去找琉璃!”

此时定沧海上有琉璃丝布来,布如瀑!直搭在水烟辇擂台之上,一面覆紫色轻纱的美妇人踏布而来,其音冰寒:“灵儿,还不跟我回去!这是哪里来的油头鬼,快松开我家灵儿!”

梁九一愣,那个委屈,先摸摸头,这不油啊,再抽抽手,特么的是你家神奇女侠不松手好不好?他还有大事要做,可不想惹这腥,赶忙手下一震,滑溜抽回手,离远远的。眼下这情况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他这外人坚决不插手。心道还是我家小玉对我好,外头这一个个都是行走的麻烦。

美妇人一身大曜王朝宫装女子打扮,大曜王朝已经湮灭近八百载,曾一统过中土十九州,那时道宗还未搬至北原,是大曜王朝唯一主教宗。可见其大曜王朝是如何鼎盛过。

大曜王宫里的女子发饰统一为翻刀髻,地位尊贵的顶上还立一竖直如牌九的玉冠或紫冠,梁九初次了解这方历史时,见到这发饰记载也是啧啧称奇,没准那会贵人们闲来无事还能摘了冠凑一起玩个牌。

樊盛宴如今翻刀髻的发顶后还真立了个紫色牌九,当然没那些点数,就是一块长方形的紫玉罢了。她身穿一袭九重纱衣裙,每纱皆轻,层层叠叠。颜色皆为深青。

樊盛宴速度很快,眨眼便牵住樊幕灵的手,先鄙视梁九一眼,对樊幕灵语重心长道:“灵儿,你看,世间男子皆不可信,大难临头皆会离你独自飞了去。”

梁九没好气的瞄她头上的牌九一眼,心道这半只脚迈进宗级的美妇人,可别惹火了本王,否则本王拿你冠打牌信不信。

樊幕灵没能挣脱开那只手,哭声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要把我还未谋过面的父亲砍成十九段”

樊盛宴气笑道:“本宫再恨男人也恨不到这个地步,那是因为你老嚷嚷着想见你父亲一面,我便故意说些气话与你听。”

樊幕灵抽泣道:“真的吗”

樊盛宴给她擦着泪儿道:“是真的。罢了罢了,你那狼心狗肺的父亲在流星谷,但我不许你去找他。他已另有好几十个新欢,儿女成群。”

樊幕灵张大嘴巴:“啊”

梁九心道噢哟,怪不得,大的爱骗人小的也学了去。

没一会樊幕灵便作一副小女儿家姿态,扑到樊盛宴怀中,似想起什么忙道:“娘,跟我先去城外接一头马儿,然后我再跟你回去好不好?”

樊盛宴肃容道:“不行,这里马上要战火纷飞,若不是琉璃宫名气在,我们的定沧海也进不来。得速速离去!”

樊幕灵哽咽两声,偏头先对梁九来上一嗓子:“胆小鼠,我恨死你啦!”

梁九两眼望天,挠挠耳朵。别特么再把本王牵扯进去好不好,赶紧揭过。

樊幕灵接着道:“胆小鼠!等我回来我要看到完好的琉璃,佩剑你先替我看管好。琉璃就在城外的雪林中,你看到它不要怕它,它也很可怜的。”

这颐指气使的模样,梁九觉得是公主病,像家里小玉就没有这个坏毛病。心中已有思量,要下一次再见,不是喜欢马么,逮她去当马仆没跑的,得好好治一治她这病。

樊盛宴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下大怒。梁九眯了眼,冷冷望着她。

樊幕灵赶忙拉上樊盛宴踏上布道:“娘,我们回去吧。胆小鼠救过我一命,你别凶他。”

樊盛宴脸色一变,叩指轻敲敲樊幕灵的额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樊盛宴缓下脸来,对梁九抱拳行江湖见礼:“先前不知还有此大恩,唐突了,今后若有难,可到琉璃宫。本宫可答应帮一次,不知这位公子姓名”

梁九冷哼一声,这樊盛宴还算懂些为人处世,江湖嘛,花花轿子人抬人啦,不然谁都别想坐轿子,下来泥巴乱战。

“令狐。”

“名”

“名九。”

樊盛宴记下这名字,而后环过樊幕灵的腰一同踏布道回定沧海。

樊幕灵回头对水叶雪等人挥了挥手:“各位保重。”

水叶雪蹦跳起来挥两下:“樊女侠保重。”几人虽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已相遇相交便是缘。

樊幕灵的手挥到梁九这便收了回去,冲他远远瞪上一眼。梁九目光却不在她身上,而是在翩翩花船上,有位侍女手上端了个木盘,木盘上有七个陶瓷杯,这侍女见他看过来,便假装一不留神脚下趔趄,木盘带着杯,一块翻倒进了湖水之中。背后还传来红花大姐的呵斥。

侍女是蝶一,蝶一冲梁九眨眨眼,梁九轻颔首,嘴角微挑起一抹冷冽笑意。

第四十八章 莫问风

梁九观那定沧海远去,倚栏边手指在木栏上打着节拍轻声哼着些什么。当他回头一看,戴着半面白猫儿脸面具的水女侠正竖起耳朵偷听来着。她先前还以为这家伙离远了在这背诵那神奇剑法的后续剑决,所以悄咪咪过来打算偷听一个。谁想却是听到一首曲儿。

梁九屈指轻敲她一个脑咚,笑道:“想学啊?我教你啊。”

水叶雪撇撇嘴,趴到栏杆前,远望着行到河,以后还将入海的那艘船道:“我是谁,我可是一等一聪明的水叶雪水女侠,听一遍就已经学会了。”

梁九不信道:“那你倒是唱一个”

水叶雪酝酿片刻,开嗓,嗓音轻灵,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充海呀森咻

透透两安虬

……

公叁咻

……”

唱完后水叶雪胳膊肘戳戳有些愣神的梁九道:“这曲儿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江湖感十足耶。”

回过神的梁九转个身两臂一撑栏,中间是呆住的水叶雪,这是一个壁咚姿势,梁九贴近水叶雪的耳边道:“你求我啊。”水叶雪精致小巧的耳朵唰的红透。然后……梁九肩一痛,果然又被咬住了。梁九的这张嘴唷。

不远处的两狗子指着这边哈哈大笑,满脸幸灾乐祸。

另一边燕非堂拒绝了慕容子晋一同去耍耍的热情邀请,和娄小萱一同在甲板上散步。慕容子晋眼中阴翳之色一闪而逝,心道:“这是看上那贱货了燕大侠啊燕大侠,若你归顺我慕容家,把那贱货赏你又何妨。若不归顺,有那贱货在手,谅你也不得不归顺。”

娄小萱偏头看一眼那边的梁九,细声道:“他真的是大梁那位”

燕非堂点头道:“是他。”

娄小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目里有些犹豫后变得坚定起来。

燕非堂迟疑一会,开口问:“娄姑娘可是中意他”

娄小萱摇头:“心死如灯灭,小女子不会再中意谁了。”

燕非堂脚下顿了顿,复又与她闲聊些别的。

……

“小美人,你松松口,我给你讲个七剑的故事怎么样?”梁九唉声叹气。

水叶雪见他不再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遂松开牙:“七剑是开山宗七剑子吗?”

“不,不是那七个蠢驴。本王要讲的,是另七剑,梁先生的七剑。”而后梁九娓娓道来。

“……自清廷颁布‘禁武令’以后,似连天山雪莲瞧起来也不再那样美,是忧心忡忡,是天下苍生,那七把剑,快马下天山……”

……

逐鹿峡谷距黎青城有百余里地,峡谷外有一茶肆,名叫路儿茶。取意走南闯北的人儿,都是路的儿。冬季的茶远无春茶味纯,但好在有一口热乎,总比没有强。

经营茶肆的是一驼背老妪,老妪头发稀疏,皱纹与老年斑明显,膝下有三个女儿帮着照看。老妪姓邹,过往的熟客皆称她叫邹氏,邹氏的三个女儿随她姓,名叫邹梅,邹兰,邹菊。模样儿普通,脸上各自生着些雀斑点点。

邹氏与熟客们聊天时,常唉声叹气道接连生三个女娃,怪不得她那丈夫要离他而去,这方重男轻女的观念仍旧根深蒂固。熟客们偶尔也会笑她一句,谁让她肚子不争气。

风雪之中有马来,马有七,邹梅见到这一行人将近,便开嗓招呼:“诸位大侠,天寒地冻可要进来喝杯热茶歇歇脚。肆里有上好的逐鹿谷茶,还有自酿的地道米酒和餐食供应。”

马上七人头戴遮雪斗笠,身穿开山宗冬季标配的雪狼裘衣。宝剑皆背负在后,剑穗颜色有七,分别是赤白黄绿青蓝紫。正是开山宗七剑子,开山宗内规矩,每十年一届大比,胜出的前七人可得剑子称号并更其名,一过忘氏山,便忘尘中事,他们这些剑子,得把氏也忘了。而后以剑穗颜色来定,即:赤剑子,白剑子……依次而称。

七人年纪最大的有四十七,小的有三十一二左右,实力皆为一品!可见其开山宗的底蕴是何等雄厚,当然这也与燕帝的鼎力支持脱不了干系。牵了朝堂因,那么如今学有成,该报朝堂以果。否则天底下哪有那样便宜的事。

赤剑子正是年龄最大的一位,实力也最高,有一品中阶的修为。他目不斜视,打算继续赶路。

白剑子这时开口道:“赤师兄,已经赶了八九个时辰,我们歇一歇吧?否则马儿也撑不住。”

赤剑子见风雪仍旧那样迷人眼,不得不勒停下马,点头道:“就歇半柱香。”

“青剑,你照看好马儿,等会让紫剑换你。”

青剑子:“遵师兄令。”

七人下马,牵马走进路儿茶。六人进屋,留青剑子与邹梅喂养马儿。

屋内燃着数个火盆供暖,火盆上挂着锅或壶,似在热着水且蒸煮着什么,有淡淡的清香,赤剑子闻到这清香味后眉头一皱,先止住后面的人跟进屋,然后快速运功一周,见并未有异状,这才领头进屋寻一桌靠窗的位置坐下,并把窗开一角,以方便注意外面的动静。

白剑子开口道:“店家,上茶上菜,赶时间,怎么省事怎么来。”

邹氏老妪热情的应了一声,呵斥邹兰邹菊动作快些,东西也要弄好吃些。

没一会菜上桌,赤剑子这时见到窗外有大批人来,这批人皆推着人力车,领头的人骑着驴,驴后插着一杆风远镖局的旗号。正是莫问风大当家。

这一批人有些多,约莫三百出头,茶肆可坐不下这么多人。莫问风进屋后拍拍身上的雪花子:“这鬼天气……邹氏婆婆,又来照顾你生意了,有备粮饼不,来个百八十张,知道你这饼份量足。再拎几桶热乎的淡茶,给弟兄们的水囊满上。”

邹氏老妪笑得合不拢嘴:“诶,就来。邹梅邹兰邹菊,莫当家的来啦,你们还不手脚勤快些。”

三姐妹忙放下手中活计,过来对莫问风一阵嘘寒问暖。

莫问风刚满二十七的年纪,这个年纪当上大当家,足以称得上年轻有为。莫问风十二岁便跟的镖,他叔叔瞧他可怜,爹死娘改嫁丢下他一人,便搭把手拉他一把。莫问风模样虽说大众,却有一双神采奕奕的朗目,像是不会黯淡,性格如同一个劲往前奔,跌倒也没事重头再来的那种。

第四十九章 是他的

过往的熟客都知邹氏老妪巴望着莫问风把她三个女儿都娶走。

莫问风学着雷卓勇老哥爽朗的大笑三声,一一应过去。

这一切落在赤剑子眼中并无不妥,他收回视线加快进食速度,那边莫问风招来几个手下帮着打包粮饼和灌茶,邹梅三姐妹到后厨取来三大包东西,用碎花布精心包着,是桂花糕,一打开香气扑鼻。巧了,赤剑子也爱吃这口,抬头望了望,没说话喝了两口茶继续看向窗外。

白剑子这时招手喊上一个:“店家,这桂花糕可真香,可有多的上一盘。”

邹氏老妪迟疑片刻,让邹梅三姐妹从包裹里分些出去,三姐妹不情不愿的分出一些,然后邹氏老妪右手拄着拐杖,左手端一盘送上桌。

白剑子刚想掏出银针照例验一道,赤剑子见到那边莫问风已经左右开弓吃了起来,便对白剑子道:“不用验了,弄碎了吃起来影响心情,吃吧,没事。紫剑,你给青剑带两块去,顺便换换他。”

紫剑子依言嘴里叼着一块,然后拿上两块出门。

赤剑子拿起一块一嘴先咬个三分之一,咀嚼一阵,点点头,味道不赖。一连吃了三块。

邹氏老妪确实老了,走路颤颤巍巍,还咳嗽,咳嗽没两下似眼前发黑晕,跌倒在地,三姐妹见到忙过来搀扶。

赤剑子回瞥,目光却是落在那莫问风身上,只见莫问风晃晃脑袋,腿似有些软。赤剑子心下一咯噔,立即运动内力,哪想丹田像熄火了般,连着浑身骨头似也软软绵绵起来。他刚想大喝一声走!一把剑从他口中插进,剑是开山宗的剑,剑穗白色,是白剑子!

赤剑子!死不瞑目!

近在咫尺的三姐妹袖中有短匕,一人招呼一个,接连划过腿软的绿黄蓝三剑子喉咙。

原来是桂花糕里下了烈性十香软筋散,只要一运内力,内力便会如跗骨之虫,钻入自身骨,且丹田停运。

七剑!这开山宗七剑!眨眼陨其四!

青剑子吃着桂花糕进屋,迎面是白剑子,青剑子还来不及问出师兄可是要去茅房,一把剑再次入他喉!

外头还剩一个实力最弱的紫剑!

这时跟镖的武林中人当中,有七人上前询问紫剑子这马卖不卖,紫剑子戒备之余一运功,可突然脚下一软,七把兵器立即朝他要害招呼,死状不提。

这烈性的十香软筋散有多厉害,梁九用的自身做过实验,连磕二十粒就算宗级也得成个软脚虾!还得慢慢等丹田恢复运转,再逐步把毒逼出来。同时也研制有解药,那些日子可苦了梁九,头疼的打滚,都不敢给梁玉进屋。真气一用至两成以下,这头也疼,相当折磨人。

白剑子薄薄的嘴唇啧了啧,不知哪里传来的说法,说男子唇薄情也薄。他一双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模样也属俊美之列。

他对邹氏老妪道:“邹蛛领,干得可还漂亮”

邹氏老妪笑道:“漂亮,漂亮至极。《刀来》神功的前三篇你可学会了”

白剑子傲然的点点头:“自然已经学会,比这《开山剑典》强,用起来也爽利。剩下的六篇呢?”

邹氏老妪:“不急不急,你打马赶回开山宗,按照这封密信上的方法去做。事成之后千岁自不会亏待你。”

白剑子眉一挑,怒道:“什么那我岂不有去无回!他堂堂九千岁,堂堂天下第一,还想出尔反尔不成!”

邹氏老妪色厉内荏:“休敢诋毁千岁!千岁说了,只要这件事做完,他便收你为徒!倾囊相授!荣华!富贵!武功!美人!应有尽有!人活一世,不能老苦巴巴的在那山里呆着是不是大好男儿该建功,该立业,该叱咤风云!”

邹氏老妪上前两步,贴近他的脸接着道:“富贵险中求,此行虽说凶险,但七剑子当中,自燕帝以后,你那师傅对你最为疼爱有加,想来下不了手杀掉你,最多废去你武功。千岁说了,等打完战便去把你救出来,用那疗伤圣药‘黑玉断续膏’为你重拓一身七筋八脉,然后扶持你,一统江湖!”

“千岁连亲传弟子的名字都给你取好了,想听么?你要答应这条件,我便告知你听,你要不答应,剩下的《刀来》后续六篇千岁会另派人送予你,由你自个摸索去,千岁与你,从此路人。”

白剑子喘着粗气,内心挣扎挣扎再挣扎,半晌,心绪复归于平静,他眼神火热道:“师尊赐的名字是”

邹氏老妪满意的笑笑,嗓音嘶哑:“这名字好听,你听清楚了,千岁赐你:宋青书!”

白剑子疑惑道:“我……我一介武夫,为何……”

邹氏老妪:“青书长命箓,紫水芙蓉衣。千岁是在念你长命,好帮他管理这散乱无章的武林。”

白剑子顿时热泪盈眶,对着大梁的方向跪地磕三头:“青书定不负师尊厚望!”

待得白剑子将要动身回山门时,邹氏老妪再次开口道:“千岁让你带句话给北冥鸿羲。”

“开山宗七打一的规矩得改改,孤雁剑庄上一任的老庄主便是死在这番无耻围殴之下的是吧?今后孤雁剑庄本王罩着,既然你无耻在先,就别怪本王卑鄙。往后开山宗只能有一剑子,要多出一剑子,我便杀一剑子!要不服,尽管来找我,手下败将,自命不凡,教出来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白剑子记牢后,出屋,打马回宗。

邹氏老妪,本名邹茹,其真实身份为监野司六蛛之一!

邹梅邹兰邹菊为十二蝶之三。这一蛛三蝶真为母女关系,她们与一反子,在梁九的大手之下,提前灭掉大燕开山宗出的剑!大梁损一虎,岂能不疼到骨,梁九发起狠来,也要它大燕尝尝反骨的滋味!

门外风远镖局的好手拎刀刚要撞门而进,却被莫问风喝退:“都在外面看好货物,我无碍。”

原来是邹梅已喂他服下解药。

这一母三女,是李玄策从乱战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大梁虽不滥杀,但大隋到最后只剩一座王城时,歇斯底里,赶城中百姓上城头,遥指李玄策喝骂,这罪孽该算他头上,他这道人头上!当时给李玄策气得吐血。当时田大富和杨漠海呸呸手,嚷着算他们头上,就要带兵上。是陈安,陈安那时是泥拔军里长弓营的头,他比李玄策还怒,因为他见到城头,那寻他而来却误入城中的母女俩,蒋惜柔与陈东南!那是他的妻子与闺女!他当即令也不听,一声喝:“弓!”

他大骂:“隋狗,干类祖宗。老子做鬼也要咬你们几片头皮下来!”箭雨还未歇,他便猩红眼拔刀冲了出去。田大富与杨漠海急忙领军跟上。

大梁旗,是一叫梁骁勇的拉的大旗,城门破开之时,他领八千铁浮屠,与城门后蓄势待发的虎豹骑,刀刀相见!大隋最后的虎豹骑虽只有六千之众,却胜在装备精良。梁骁勇有九子,年轻的九子,除去还在赶来路上的梁九,那一役,死了七!仅剩一个老五,梁成武。

铁浮屠亡数过半后,梁九接应完独秀军匆忙赶至,这个身背黑匣子的武痴,似疯了魔。不了解事出何因的梁九,怒声大骂李玄策:“臭道士,不守信,为何提前攻城!”

而大梁王朝的开国皇帝,骁勇帝,亦在这最后的一场战役中,身受重伤,他在留下遗诏命梁成武为新帝之后,不日便撒手人寰。撒手之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梁成武照顾好梁九,这个实在想不出名,草草取个九的武痴儿。

李玄策刨出邹氏妇人和她三个女儿后,眼望北原的方向,那北顶道宗。他声泪俱下,说这罪孽,是他的。这隋梁两朝,死了多少无辜,都是他的。与北顶道宗无关!

第五十章 肉票

莫问风看看那些渐冷的尸,再看看邹氏三姐妹,目光有些黯然:“我……我怀里有封书。却给不了你们了,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邹菊眼疾手快往他怀中一掏,掏出那封红字囍帖,囍帖上写着:“今,我莫问风,以三百金聘礼,迎娶邹梅邹兰邹菊,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莫问风定一生一世对三人不离不弃,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三姐妹似心灵感应那般,把最后五个字撕掉,而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数年来的接触,她们亦已把芳心暗许给这位走南闯北的汉子,他总会路过这里,总会与她们讲些塞外及旅途见闻,每次回来都会带些特产来,一带三份。可她们职责所在,不仅骗了他,先前还对他下药以达到行动目的。国字当头,她们无悔。情字当头,她们心中悔恨万分。

邹茹拄着拐杖,来到跟前,拿过那封红囍帖,细细看一道,无声笑了笑,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封烫金大气的囍帖,对着莫问风念道:“我,梁九,大梁王朝九千岁。现把邹梅邹兰邹菊许配给莫问风,若这位本王素未谋面的莫问风不从,本王得空便把这风远镖局,除名!”这封囍帖末尾,还盖有梁九一个血手印。吓人得很,内容更是霸道不讲理的那种。

莫问风与邹氏三姐妹均一呆,他们皆不知情。

邹氏三姐妹立即噗通跪在邹茹的跟前:“娘,还请千岁收回成命。莫大哥不愿,不可强求。”

邹茹冷笑道:“这个你们说了不算。”随即她对莫问风一喝:“女婿!你可认账!”

莫问风觉得这即便两个世界的人也被大梁九千岁强并到一个世界里,他苦恼道:“那……那她们往后可不许再骗我。”

邹茹笑道:“你有什么好骗的,容貌没千岁俊,武力权势及财富也没千岁多。”

莫问风硬着头皮争辩道:“可……可我愿为她们三人,奔波上百年也不觉累啊!”

三姐妹感动地泪儿哗哗直流,邹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若不是如此,我这三个女儿啊,非千岁不嫁。你让人把屋里收拾收拾,今后风远镖局,千岁罩着,这事可别乱传,懂”

莫问风点点头:“岳母大人在上,请受……”

这受字后头还未说完,邹茹便头一低,再也没了生息,该托付的,没了的,都托付了,都了了。她要去下面啊,找那道士,谢谢他,那天她还没来得及说上一个谢字,只见到那道士抱着她三个女儿,陪着一道流泪。

大梁,失一蛛。

……

之走大江浪滚滚,千雪万雪亦冻不住这大江,江面上七艘大燕官船在前,后面尾随有数百艘或大或小的商民船。

突然尖叫声四起,这些从黎青城走水陆逃出来的燕民,他们的心,沉到谷底!

因为前头有十六艘战船迎面而来,那十六杆梁字大旗,在风雪之下,猎猎作响!

七艘大燕官船上的达官贵人们,脸色唰白,战战兢兢,他们也想学后面的人一般尖叫,嚎哭。

杨漠海一脚踩在船头,手中锤锤一指他们,嚣声道:“那边的肉票听着,别做无谓的反……”

他这话还没说完,七艘大燕官船上,约莫上百名贵人们的武林走狗,轻功一荡,齐齐荡来。

杨漠海像看移动的死人般冷眼望着他们。

“咔!”

“咻!”

十六艘战船上,有床弩!到底还是血肉之躯!

咔咔咔声不绝于耳,那些荡到一半的人,有的成了糖葫芦被串到一块,有的则发现身体缺些什么……

凄厉的惨叫声大作,少数几个二品好手险之又险好不容易登上船,迎接他们的是,甲板上磨刀霍霍的泥拔军卒!以及混在其中的监野司好手!

杨漠海待得这些人死干净,再次嚣声道:“你们给老子听好喽!除了前头这七艘大燕官船。后面的人上交一半过路费便可放你们离去,要发现有谁少交,那么连坐制,全都上交!”

陶淑面色苍白,她先前见到刘管事被成了串,落到了江中不知哪儿去,她跌坐在地,然后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那么苦……苍天啊……”

这哭声像似会传染,七艘官船上顿时嚎啕哭声大作,比浪声难听百倍。

杨漠海听得直皱眉,苦这肥婆还觉得日子苦那么他们的小女帝近些日子在王爷府吃的皆是馒头咸菜与粥,哪个苦

“统领,这里发现个少交的!”

在一艘恒诚珠宝的商船上,其家主施旭阳几个巴掌把他的小妾扇倒在地,正是这名小妾,藏了多串珍珠在胸兜里,被发现了!

杨漠海不喜欢手下人叫他将军,他觉得统领比较霸气,统领大江大河什么的,水里的鱼虾蟹都归他管。

他这会开心得很:“上道。你们也听见喽!有人故意漏交,那么现在起,把你们身上船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还有!凡能载五十人以上的船只,大梁朝廷征用一半,剩下的一半你们挤一挤,自己玩去。”

杨漠海一挥手:“泥拔军的兄弟,上!”

泥拔军卒们露出森白牙齿,嘿嘿笑。像一个个老实的庄稼汉要去收割粮食。

杨漠海对手下龙王军道:“你们跟在旁边多学着点,看看友军们如何翻箱倒柜。别坏规矩,监野司盯的严着呢。”

“是!”

……

燕船上的人顿时哗然起来,纷纷破口大骂恒诚珠宝的家主猪脑子,这个节骨眼上还藏个蛋啊!现在倒好,毛也不剩。

施旭阳抱着脑袋,蹲地上狠抓头。当初纳这貌美小妾的时候他便不同意,但施家迟迟没有子嗣,他那老母急得很,非要再给他张罗一个,他都已经有一妻八妾啦,平常要忙生意,哪御得过来,而且家中女人一多,时常争风吃醋给他添堵。现在更是添了个天大的堵!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耗时许久,一番搜刮,整整装满十艘大船!金银珠宝貂皮珍藏应有尽有,杨漠海心中不停赞美着王爷。这十艘船在六艘战船的护送下,行往姑苏口,然后陆续会换成粮食,从那些世家手中换,老白拿他们的不好,要逼急了,他们能跑大燕去不跟大梁混了。

剩下的十艘龙王军战船监押着七艘大燕官船调头,重新行往黎青城的方向,身后跟着上百艘被征用的船。大燕是真的富啊。

燕民们哭戚戚赶忙行船,似要离两朝的绞肉口远远的,心中纷纷埋怨大燕的水师干嘛去了,都不知道来救救他们。他们还不知情的是,大燕王朝的两支水师,其中一支景南水师已被大梁的龙王军砸沉!

第五十一章 刺得死

定沧海上,樊幕灵骄傲的与樊盛宴讲她这次行走江湖的经历,期间行了多少侠,仗了多少义。最后说的最多的便是梁九,说胆小鼠怎么怎么可恶,怎么怎么欺负她。

樊盛宴听出不对:“灵儿,你说你身受重伤,没几个时辰醒来伤便好了”这美妇人可不像她这单纯缺根筋的女儿。

樊幕灵:“对呀,那胆小鼠该是哪个行医世家的高手。”

樊盛宴摇摇头:“那令狐九能眨眼间便封住你一身内力,实力比你高得多,此子不简单。”

樊幕灵撇撇嘴,嘀咕道:“还不是被咬得嗷嗷叫。”

樊盛宴没好气道:“你呀你,女孩子哪能这般粗鲁,以前怎么教你的。”

樊幕灵:“是……是水女侠先咬的,我是去帮水女侠。”

樊盛宴语重心长道:“灵儿,你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樊幕灵红了红脸,快速辩解道:“女儿没有。谁会看上那胆小鼠,嘴巴毒,爱欺负人,自大狂妄还自称本王,肯定是哪座小山头的山大王。水女侠竟然还悄悄跟我说他就是千岁,我才不信咧。”

樊盛宴脸色大变:“什么!千岁,哪个千岁”

樊幕灵:“大梁九千岁呀,可那是天下第一耶,俊颜也第一,胆小鼠一看就不像,胆小怕事,还不俊。”

樊盛宴自座上起身,神情严肃来回踱两步,把佩剑一递:“灵儿,你说那人还教了你们六式剑决,你现在用出来给为娘看看。”

樊幕灵接过剑兴高采烈道:“好,看我的厉害。”

樊幕灵先一闭目,心中剑胆一提,势生。她睁眼,剑走太极!

樊盛宴越看越心惊:“难……难道真是他!可不对啊,没听说九千岁改用剑,难道是刀道已登封造极,改走剑道互相砥砺……令狐……九,梁九!”

待得樊幕灵演练完,樊盛宴板着脸拉过樊幕灵:“灵儿!你差点给琉璃宫引来天大祸事!好在他对你并无恶意,好在为母未与他交恶。”樊盛宴想想都一阵后怕,两朝交战,如今大梁九千岁在大燕的黎青城,看模样蛰伏已久,所谋之事不言而喻。

樊幕灵奇道:“娘,那令狐九真是那九千岁”

樊盛宴捋了捋樊幕灵耳沿的发丝道:“有九成可能,你切莫喜欢上他,他近段时间的风评不好。听说风流成性。”

梁九是不知道她听的哪个版本的谣言。

樊幕灵噗嗤笑道:“他还风流”脑中复又浮现梁九那漏风的两袖,破烂的裳,嘴角还时常挂着抹自命风流的玩味笑意。让人光看着便想刺他一剑。

“灵儿,他便只教了你们这六式剑决?”

“嗯,小气得很。他说剩下的要拿金山银山找他换。”

樊盛宴削个苹果给樊幕灵,见女儿仍旧一副气呼呼的样,不由笑道:“这样的绝世剑决能有幸见到六式你便知足罢,就是金山银山,那也得换。要能换到完整的,说不定为娘便能一举突破到宗。”

樊幕灵一惊,喜道:“真的那等两朝战事结束,我再出来找他要,敢不给我就抢。”

樊盛宴伸指一点樊幕灵的眉心:“看来是为娘把你宠坏了,你别被他抢去便是好的。为娘回去便下令宫内弟子去搜寻珍宝,拿金山银山与他换。”

樊幕灵嘀咕道:“哪用那样麻烦……”

樊盛宴打趣道:“要不为娘用你去换”

樊幕灵脸一红,扑在樊盛宴怀里撒娇:“娘,你怎么舍得呀。”

“为娘舍得得很。”

“娘,你说他要真是九千岁,以后是不是会有很多很多女子”

樊盛宴轻叹口气:“那是自然,所以为娘才不许你对他动心。”

樊幕灵小声的嗯了声,靠在樊盛宴肩上呼呼睡着了。

……

时间来到正午,水烟辇上热闹起来,梁九与燕非堂皆去换了身衣裳,不然有损体面还冷飕飕的不是。

文武前十进到二楼演艺楼,慕容子晋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后,末了举杯道:“各位,今日请尽情尽兴,明日我等将登上城头,行壮举!”

众人举杯,马屁涛涛。

“世子殿下义薄云天!”

“大燕幸有世子!”

……

群英会来到高潮。

武席一方落座后侃起大山来,文席那方落座后不时昂声吟首诗。

梁九觉得这一幕太熟悉了,等会该会有不少人来与他斗武又斗诗,烦得很,没兴趣。他遂把目光落向身侧的燕非堂身上。燕非堂见到这不怀好意的眼神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千岁又要使坏……

他刚想告罪一声尿遁,谁想却被自己徒弟给拽回了座:“师傅师傅,我给你讲个七剑的故事……”

燕非堂恼道:“为师内急,回来再听。”

水叶雪:“听完再去啦。”

燕非堂:“你!你先讲给令狐兄弟听。”

梁九这时按下燕非堂的肩,微笑道:“非堂兄稍安勿躁,我辈岂是蓬蒿人……不对,我这里有几首诗你先看一下,等会要有人来找我茬你便使劲啪他脸。来,与我换个位置,我与小美人玩十五二十。”

两狗子也拢过来与燕非堂参详参详这纸上的诗,看不懂啊,遂让燕非堂小声念给他们听,他们怎么的也要装一回。

燕非堂越看越心惊,心道这……这该是李真人李玄策留下的诗。

水叶雪老不乐意梁九坐她旁边,警惕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梁九搓搓手:“小美人……”

水叶雪怒道:“打住!这语气把我叫成什么了!要叫我绝世高手水女侠。”

梁九乐道:“好的美人,我来教你玩个游戏,我们以茶代酒,输的喝茶就好。”

水叶雪鄙视道:“不喝酒算什么好汉。”

梁九心道这么烈的吗,出言道:“好,换喝酒的。”

水叶雪:“这还差不多,怎么玩儿”

梁九:“先把你的手给我。”

水叶雪冷哼:“休想!”

梁九:“你不给我我怎么教你啊?”

水叶雪一脸狐疑:“你说就好了,要什么手。”

梁九:“这个游戏就是玩手的啦,你是不是怕输?”

水叶雪这小性子,撸了撸袖子,伸出去。

梁九拿过她的手,一一拿捏过去:“一根指头,两根指头……”

燕非堂抽空瞥一眼这边,心下大叹这蠢徒弟,怕是真要被千岁给收进府。而后目光落在那个在席间四处斟酒的女子身上,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意!对慕容子晋的怒意!

当梁九数到第三根指头时,水叶雪亦察觉到不对,唰的缩回手,怒气冲冲把燕非堂的佩剑又给拿了过来。

梁九忙道:“绝世高手水女侠,有话好好说。讲真,这次正经教你玩。”

水叶雪挑挑剑:“最后信你一次,要再耍滑头占本女侠的便宜,看我刺不死你。”

“刺得死刺得死。”

第五十二章 戳脸上

裘才英年近五十了,仍郁郁不得志,直到今天,在这群英会上,他以文擂第一的名头上到这水烟辇。他自认他的春天来了,高官厚禄,庙堂铿声,不远矣!

他早年间便对那令狐承安不喜,不喜他不知变通,一味揭朝堂同僚的短,人嘛,孰能无过,善意提点下便好。

他对身边向他敬酒的文擂第六闵庆道:“你看看那令狐承安的弟子,如今竟然混成个庖人去,仗着他先生的名头,到这里来骗吃骗喝,何其可悲。”

闵庆年纪比裘才英还大,他唉声道:“是呀,真是丢文人的脸。庖人那种下贱的活计,怎么能去干这个呢。”

裘才英略一思索:“闵兄,你何不出言考考他,要能让令狐承安的弟子吃瘪,你的名气还能更大些。”

闵庆心中暗骂,这可是世子邀请的人,我才不去做这冤大头,同样是读书人,谁还是猪不成。他当下为难道:“裘兄,我这名次不及你,你出言无碍,我出言则不妥。”

裘才英点点头:“也是。那便让我去教育教育这后生。你看看,他竟只顾着与女子打情骂俏,有辱斯文。且到现在也不知晓敬酒与世子,忘恩负义之徒。”文人的一张嘴嘛,欲加之锅何其之多。

梁九似有所察觉,心道:“开始了开始了。”

他提醒一句燕非堂:“非堂兄,准备好,马上有人递脸来。”

燕非堂有些迟疑:“这……这不好吧?”

梁九冷笑:“怎么不好,好得很。”

说完继续和水叶雪十五二十的玩,开头几局皆是梁九赢,后头几局水叶雪领悟到其中真谛,盯着梁九的眼睛玩。还真给她赢了许多次。

梁九看她饮酒如饮水,不对劲,拿过她桌上的酒壶一闻,什么!真是水!他看一眼冲这边掩唇笑的娄小萱,心中已了然,原来还有帮凶。

梁九恼道:“我说水美人,你耍赖啊。”

水叶雪理直气壮还:“我又不是好汉,喝什么酒。再说你想灌本女侠喝酒是不是有什么龌龊的企图”

梁九一愣,这……这不对啊,先前明明是他提议的喝茶好不好……

裘才英起身举杯,先敬慕容子晋一杯,而后望着梁九这方道:“裘某早年最为敬仰令狐承安先生,可如今他的弟子竟去做那庖人的活计,实在有辱其先生忠名。所以裘某想问一问这位令狐庖人,到底作何解释!”

慕容子晋看一眼还在玩的梁九,心下冷讽道:“好你个令狐,仗着与燕非堂交好,便目中无人!不敬本世子酒,明显没把本世子放眼里。挫一挫你的锐气也好。”

慕容子晋目中是鼓励,对裘才英轻点头,这是默许。

梁九冲燕非堂使个眼色,燕非堂无奈叹口气,看一眼纸上的开头,起身望向裘才英开口道:“可是要斗诗”这开头前面本还有‘老小子’三个字,燕非堂没好意思念出口。

他不好意思念出口,两狗子好意思得很,他们呼啦站起来,嚣张的一指裘才英:“老小子可是要斗诗”

裘才英气极,回指:“斗就斗,还怕尔等小辈不成。”

慕容子晋这时出声笑道:“大家切莫伤了和气。既然诸位有如此雅兴,那么本世子也不好强言阻止,你们看这窗外大雪纷飞,我们便以雪为题可好?”

水叶雪这时又胜一局,高兴拍手道:“好。”

梁九喝完这一杯,不跟她玩了,两手并剑指在桌下互相斗来斗去,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水叶雪瞧见好奇道:“你是这样练剑的”

梁九手下不停,看她道:“算是吧。”

水叶雪凑过来些轻声问:“练的什么剑说与我听我好指点你一二。”

梁九好笑道:“以后找你师傅学去,待会我便会教与他。你看本王对你们孤雁剑庄何其看重,今后要记得本王的好。”

水叶雪心痒痒:“你先说与我听,我再告诉师傅不是一样的么?”

梁九:“我看你是想当一回你师傅的师傅对不对?”

水叶雪被戳穿心思气哼一声便不理这人。

梁九轻声自言自语:“你们这傲气剑决太像了,太像那独孤九剑,给你们彻底改良改良……”

水叶雪虽说不理他,耳朵倒是竖的直,听了去,心下奇怪独孤九剑那是什么剑

此时她才发觉师傅竟要和人斗诗,忙兴冲冲的站起来给他师傅加油助威。

……

裘才英对着慕容子晋一礼,而后对燕非堂道:“久闻燕大侠大名,燕大侠,你今天真要为这令狐庖人出头”

燕非堂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点点头,他要摇头得去挖矿。

裘才英:“好,那么裘某也不欺负人,由你先请。裘某若是先作诗,怕燕大侠难以为继作不出。”

燕非堂却是怜悯的看他一眼,而后两眼望向窗外雪,渐渐进入诗中角色。

片刻之后,他朗声开口:“千山鸟飞绝。”

众人心里一惊,静待下文。

“万径人踪灭。”此景最隆冬,可还是不见雪,众人焦心等待。

“孤舟蓑笠翁。”

众人心中立即有了这样的一个画面,这蓑笠翁是怀才不遇倍感心灰意冷的文人,还是深藏不露觉得江湖太寂寞的武夫大宗不然谁隆冬天还乘一孤舟飘摇。

“独钓寒江雪!”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诗大气!一个独钓,心生傲世之感,钓这寒江雪,是在冷眼观天下不成文武皆可意,众人大赞。

“佩服佩服!燕大侠不仅剑气厉,没想诗也如此厉!”

“厉害厉害,燕大侠学武可惜了……”

娄小萱亦望向他,目中有神采。

水叶雪趾高气昂:“看见了没,这是我师傅,厉害吧。师傅师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还会……”

燕非堂瞪她一眼:“不许说话。”

裘才英老脸憋红,完蛋,轮到自己作不出诗了,他恼羞成怒,一指两狗子:“你们两个下等庖人,得意什么,又不是你们作的诗。”

两狗子等的便是这一刻,他们齐声道:“谁说我们不会。”

聂狗子:“老小子你且听好!”

汤狗子:“这就即兴来一首大作啪你脸!”

首先,他们不知哪里刨来两把折扇,扇开。聂狗子故作沉吟片刻,先行开口:“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汤狗子并扇一指裘才英:“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两狗子这下巴都快戳到裘才英脸上,聂狗子:“还有一作!”

汤狗子:“洗好你的耳朵,躬着你的老腰且听。”

这回轮到汤狗子沉吟片刻后开口:“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聂狗子道一句妙啊,接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先闻第一首之时,裘才英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两步,此时听到第二首后,他又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哎哟一声跌坐在地。双目失神。

文人那方席间,齐刷刷把目光落在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两狗子身上,不由心生一股生无可恋的感觉。被两名庖人给比下去,我辈脸面何存……

慕容子晋脸色亦不好看,他特地举办招贤纳士的文擂十人,竟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庖人给折辱了,是何等的失败。

慕容子晋看一眼燕非堂,而后望向武夫席间,那名武擂第一,一品高手:尹世杰!尹世杰来自西荒塞外,一个名为流光阁的门派。以前并未听说过这号人物,直到在武擂比武中突然一鸣惊人,得慕容子晋看重,人也识趣,有意抱慕容世家的大腿。不像那不知好歹的燕非堂。既然文不成,那么武一定成!一定能把燕非堂的傲气削下去,然后为慕容世家所用!

第五十三章 正确的方式

流光阁修的《诡剑》,宗内弟子皆用的双手细剑,细剑可软可硬,软时如蛇信轨迹难以捉摸,硬时可与重剑硬碰硬不落下风。一手诡剑诡异莫测,剑气凝于剑尖,刺如魅影。

流光阁阁主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正是尹世杰,尹世杰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三十出头实力便已达一品中阶,此生大有希望入宗级。是流光阁除他爹外最叼的人。

此次尹世杰踏足中土,便是为了扬流光阁之威,以待日后搬至中土繁华之地,做那天子入幕之宾,好有享不完的宝材富贵,不用再苦巴巴的啃那硬饼练武,百八十年来就出他这么一个武学天才。

尹世杰得到慕容子晋的授意后,起身,嗓音有些生硬对燕非堂道:“燕非堂,我们来战!”

只见他身穿着一袭灰色劲装,额头还绑着一个红布条,面庞粗犷。

慕容子晋此时开口道:“燕大侠,忘了给你介绍介绍,世杰兄是此次武擂第一名,历来喜欢与高手切磋,燕大侠如此高手,还望指点他一二。”

燕非堂皱眉,看一眼梁九,梁九给他个放心的眼神。

而后在慕容子晋的带领下,一大群人呼啦下楼,来到甲板上的武擂之前。文擂十人也跟着去看热闹,心下很是希望燕非堂被狠狠折辱一番。

擂台上两人遥相而立,燕非堂先抱拳一礼:“孤雁剑庄–燕非堂,领阁下高招。”

尹世杰亦抱拳回礼:“流光阁–尹世杰。”

燕非堂横剑,拔剑,气势节节攀升,他把剑斜在侧,眉头再而一皱,只见对面尹世杰并未拔出他背后的双剑。

“尹少侠,可是看不起燕某”

尹世杰摇头:“我的剑太快,拔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来吧。”

燕非堂点点头,惊鸿剑吟,剑直,唰的攻其喉。

尹世杰拔剑了,剑真快,虽说快若流光夸张了些,却是真快,台下一众很少有人能看出其轨迹。

未过十息两人便一分,燕非堂看看两臂,皆有剑痕留下的细小伤口,不由更为凝重起来,剑势一变,直接上手傲气剑决第七式,孤雁南飞!

尹世杰双手持细剑,在前交叉,先一步踏地而前。

梁九轻点头,这诡剑确实有其可取之处。水叶雪注意到,梁九的剑指又开始动了起来,心道这人怎么这样坏,到处偷师。

梁九这是在取众家之长,补己手段之短。

水叶雪不停蹦跳蹦跳:“师傅加油!”

两狗子拿着折扇也在给他打call。

这次交锋分外乱人眼,两人气势皆攀到顶,燕非堂相当吃亏,毕竟才突破到一品初阶境界,不及这早已一品中阶的尹世杰。

尹世杰也越打越心惊,燕非堂的剑韵似比他还厉害。他不得不把全部实力施展出来,这才堪堪压他一头。

待得半柱香时,两人再分,燕非堂面色苍白,身上伤口密集,鲜血潺潺流,血沿着惊鸿剑滴答滴答落。

水叶雪急了,拽住梁九的袖不停地摇晃:“你……你倒是快教我师傅剑法……”

梁九眨眨眼,在她耳边轻声道:“叫声俊哥哥听”

水叶雪先狠狠踩上他一脚,这才细不可闻道:“俊……俊……。”俊不下去这,心下气极,这人可恶无耻如斯。

“俊就好。”梁九超级受用,目如有神,眼望燕非堂,传其音。

“燕非堂,本王再授你剑决一篇,此剑决名为《独孤九剑》!讲究一个一去不回,你且听好。”

“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意念在前,出手在先,他快你要比他更快!”

擂台之上乒锵之声再起。

“以轻制重,以快制慢,以无招胜有招,招招都是进攻!”

“攻敌之不得不守!”

燕非堂眼中神采愈来愈盛,像似眼中有光,忘记了剑招,那些剑招全都融入下意识动作。有进无退!

尹世杰猝不及防,心下骇然,为何……为何燕非堂剑法突变,这样快!……因为他防了!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守不住,轻微的噗呲一声,尹世杰的一剑刺入燕非堂的肩,而燕非堂的剑,反手抵在他的喉。

尹世杰半晌才回过神,低下了头颅:“我败了。”

燕非堂收剑,微笑道:“承让。”而后他向后退两步拔出左肩的剑,脚下有些软。水叶雪与两狗子已跳上台去搀扶住他。

燕非堂目里复杂,望向台下嘴角噙有笑意的梁九。心中叹道孤雁剑庄,今后怕是离不开大梁了。与千岁沾惹了如此深厚的因,往后只能报之以果。

梁九则心想验证无误,果然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水叶雪:“师傅师傅,你好厉害。竟然越阶胜了那尹世杰,今后师傅的名声将更加响彻江湖!”

燕非堂:“别拽着晃来晃去,先扶为师去疗伤,没见为师流了这么多血”

水叶雪应声,与两狗子一同扶燕非堂上楼时不忘看一眼梁九,梁九这时却已不见人影,她目光找了找,不知何时梁九竟跑到另一艘花船上,正在调戏一名侍女呢,气人!水叶雪气鼓鼓的,不晓得为何这样气。

慕容子晋脸色更难看了,但复又一想,只要想方设法把燕非堂纳入自己麾下不就完事了么?对。

他的心思复又落到娄小萱身上,目里阴邪森森。

梁九从蝶一那里获知最新的情报后复又回到水烟辇,目里是冷意森森。

南宫伯,不援!

……

尹世杰落败后忽然感觉不对劲,为何如此乏力起来,心下没多想,以为是切磋留下的后遗症,遂与慕容子晋告罪一声后独自回屋疗伤。

虽说落败,但只是惜败,对于一品高手即便天子也珍惜得很,何况慕容子晋,他立即赐下数盒疗伤圣药。赐燕非堂的就更多了,屋子里桌上堆了老高,燕非堂皆未去碰。在用金疮药止住血后便把叽叽咕咕没个完的水叶雪和两狗子撵出去,独自坐于屋中疗伤。

二楼的宴会还在继续,只是兴致不高,文武两擂皆被打脸,还高到哪里去。水叶雪和两狗子去找梁九去,梁九回来后也把自己关屋里,但他关屋没用啊,门窗上尽是窟窿眼,水叶雪和两狗子在门前嚷嚷。

两狗子:“令狐兄弟,我们要学这独孤九剑。别的不学了,原来这才是的独孤九剑,好叼。”

水叶雪:“你答应先教我的,快开门。”

梁九能怎么办,开门呗。他先对两狗子恼道:“你们两个还没基础学个鬼啊,你们这一去不回是真回不来。”

接着对水叶雪道:“你那师傅已经学会,往后找你师傅学去,急个啥。”

水叶雪:“就急。”

梁九抚抚额。

第五十四章 老实

之走河上,杨漠海正在屋中补个觉,这时门外来报:“统领,前头发现艘大船,看模样来自琉璃宫。”

杨漠海一骨碌爬起来:“石凯那小子在哪?”

“石大人在甲板上观察情况。”

石凯,监野司驻龙王军军监,监察其军纪军规。

杨漠海披衣来到甲板上,见到石凯手中拿着画像,也凑过去看。

杨漠海:“石老弟,这便是二王妃”只见画中女子发饰为翻刀髻,杏仁脸,正是樊幕灵。监野司有自己的专职画师,他们这些家伙,画通缉犯画得那个不对劲,画王妃倒是画的有模有样。梁九要知道又得打人了。

石凯:“没错,正是二王妃。”

杨漠海对着画像赞一个:“咱们王爷就是王爷,这眼光和武功一样高。”

石凯:“那是。”

杨漠海看看那边,小声道:“她们谁是”

石凯没好气道:“当然年轻的是。”

定沧海上,樊盛宴母女俩凭栏看过来,樊盛宴更加确定心中猜测:“灵儿,看来那令狐九确是梁九无疑。”

樊幕灵嘀咕道:“这个胆小鼠竟然还会骗人。”

樊盛宴忧心道:“傻孩子,那是他有大事要做,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什么时候才能心智通明,要不是遇见他,你只怕凶多吉少。往后不可再如此恣意妄为,可听到”

樊幕灵低下头:“娘,女儿知错了。”

樊盛宴:“知道错就好,娘就你这么一个……”

就在两方错身而过时,大梁战船上忽有鼓声响,鼓声点点欢快,似在恭送着贵人。甲板上立满大梁军卒,右拳叩左肩,声齐叩响,齐行注目礼。

樊盛宴母女俩错愕不已,待得两方互相走远,樊盛宴回过味来后目里复杂之色更甚,回眼望那大梁旗。

轻声道:“……大曜……也曾如此耀眼过。可奈何,老天爷。”

樊盛宴抬头望天,声有恨意:“不长眼!”

……

梁九把剑决要点讲与他们听,三人一头冷汗,看来基本功没到位真不敢用这剑法。完全搏得是一个胆量。

嘿,三人还撵不走了,叫来花生瓜子在屋中唠起嗑来。梁九由得他们去,自己盘坐床上静心想事情。

二楼,娄小萱斟酒之时被慕容子晋叫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娄小萱神情戒备,袖中有匕首,要慕容子晋敢再碰她一下她便当场自尽。

慕容子晋:“宣儿,别这样大敌意,我今天观你与那燕非堂在甲板上聊得挺开心,可是中意他”

娄小萱恨声道:“呸,慕容子晋,你什么意思?”

慕容子晋冷笑道:“没什么意思,本世子打算让你去侍奉燕非堂,讨他欢心,然后收他入本世子麾下!”

娄小萱怒不可遏:“你休想!”她刚要掏出匕首,却被慕容子晋出手击在脖颈上,晕过去。

慕容子晋拥住她,伸掌恋恋不舍的摩挲着她的脸蛋:“可惜了,不能先行享用你一番,不过凡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此时机正好。”

慕容子晋自袖中取出一粒粉色药丸,喂娄小萱吃下。

同一时间,燕非堂所在的屋中,窗门上这时细不可闻探进一根细长的竹管,管有糜烟徐徐飘出。

燕非堂正闭目运功疗伤,未曾察觉。待到他察觉之时,门迅速开了下,一女子被抛进来。而后门关,且自外头锁上链。

燕非堂暗道不好,接过女子,女子正是娄小萱。燕非堂暗道更不好,忙把她放到床上,用被子把她裹严实。而后来到桌前咕噜咕噜给自己灌茶,可再灌也没用,胸膛还是火辣辣的热。

床上娄小萱在药物的作用下已转醒,待她反应过来时连尖叫声的力气也没有,她看向桌边头顶似要冒烟的燕非堂,燕非堂左手捂着脑袋,右手一止:“娄姑娘,你不用怕,非堂宁愿自毁丹田也断不会污了你的清白。”

娄小萱目里泪儿流,眼见燕非堂头上热气越来越多,她挣扎片刻后,像下定决心,目里转为媚眼如丝,她跌下床。然后如蛇般缠上燕非堂的背。她在他耳边细声道:“燕公子……”

……

梁九想完事情后真气过耳,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示意桌边的三人安静。细细一听,声音是从隔壁的隔壁的房间传来的,那里正是燕非堂的房间。没一会梁九睁眼,目里尽是不可思议,看看外头,不得了,这还是光天化日之下。略一思索便知道其根源所在。

梁九轻声道:“是本王疏忽了……”接着他脸色转为阴沉,目中凶光毕露:“慕容子晋啊慕容子晋,你还真是急,你当真渣,你以为这样……有用?”

水叶雪好奇:“怎么了怎么了?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梁九摇摇头:“你们继续唠嗑,不唠满两炷香时间不准出屋。”

两狗子一惊:“啥还有这种要求要是内急怎么办?”

梁九:“憋着。”

水叶雪不满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梁九看着她道:“等会你好好劝劝你师傅,先别发疯,别急着动手,最迟今天晚上,他们都得扑街。”

水叶雪一听是自己师傅那边出了问题,心下一急,就要蹬蹬蹬开门跑出去。梁九唰的给她点个穴,把她重新抱回桌边道:“怎么这么不听话。说了唠满两炷香才能出去。”

水叶雪身子动不了,但是还能说话,她眼泪珠子打转:“我师傅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恨你一辈子!”

梁九摸摸她的头:“放心,不会有三长两短,倒是那慕容子晋三短无疑。”

梁九偏头一看,气乐了:“聂小宝,小白龙,你们要再往外走一步,可是想尝尝我的点穴大法之无根指!”

两狗子大恼,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点穴神通。回来坐好。

两狗子:“令狐兄弟,先前我们三已经唠了好久,七剑也听完了,要不你再讲个别的来听听”

梁九看一眼那边,回过眼后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给你们讲倩女幽魂吧。”

杯中茶丝细长,梁九饮一口缓缓开口:“若可一睹芳容,愿折寿十年,若更一亲芳泽,愿终身守斋。”

水叶雪被吸引回注意力,她鄙夷一眼梁九:“噫!是哪位美女,让你如此这般。”

梁九恼道:“讲故事呢,别插话,这是故事里的主人公说的,我哪说得出这样文艺的情话,我最多就是小美人小美人的,你不是不知道。”

水叶雪噗嗤笑出声来:“你解开我穴,我不出去便是。”

梁九依言解开她穴,谁想她站起来蹬蹬蹬又要跑,还想轻功那个飘!梁九及时拿住她雪白小巧的脚踝处,唰的又给她逮回来,素素果然不骗人,女子越漂亮越会骗人,自己这么老实,遇上这些女子实在太吃亏了。

“故事得从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说起,书生名叫宁采臣,他背着一个书篓,带着一把油纸伞……”

“你先放我下来!”

第五十五章 扬雪起白尘

当讲到那幅画时,三人渐渐听得入了迷,当听到天降倾盆大雨,书生进到兰若寺借宿,见到那画中人,三人惊声咋呼鬼啊。

当听到书生未被聂小倩吸食阳气,水叶雪暗松口气,两狗子却倍感惋惜,这立场在聂小倩那边呢。

阴阳音的黑山老妖出现了,三人牙齿打颤。

“燕赤霞为半仙弟子,半仙赐他一柄轩辕神剑,令他以降妖除魔为己任。”

“黑压压一片妖树根如一条条粗蟒扑向他,只听他一声咒念‘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嗖的一声,他背负的木匣中轩辕神剑身携正黄道光飞出,斩妖树根……”

三人哇哇大呼过瘾。

待得梁九讲完,水叶雪这银牙又咬上了梁九的肩。

梁九心中有十万个为什么:“我说小美人,你是属猫的吗?就算你是属猫的,可我也不是耗子是不是”

水叶雪松开后恨恨道:“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他们那样的相爱。”

梁九解释道:“这人和鬼怎么在一起,已经送去投胎这是最好的结局。不然你还想怎样?”

水叶雪眼珠子咕噜一转:“可以让燕赤霞去抓恶人给聂小倩吸啊,给她修成人身,然后就可以和宁采臣在一起啦。”

两狗子也在想办法:“对,再不行就把宁采臣那小子做了,让他们一块当鬼这不就完事了,要投胎去投胎,要双飘双飞也自在。”

梁九恼道:“你们这三观不对,不跟你们说话。”

三人咕叽咕叽在一边讨论着如何强扭这瓜。梁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听上一听。

那边两人窸窸窣窣穿好衣物,燕非堂噗通跪地上,并起三根指发誓,定会负责到底怎样怎样的,而娄小萱则一个劲的哭,恨不得哭瞎眼。哭以前怎么瞎了眼把心许给了慕容子晋。

梁九思忖一会,给屋中三人点了穴道:“你们先别出来,我先去看看。”

梁九先到燕非堂屋门前咔嚓一把捏碎门口的锁,然后道:“非堂兄,是谁锁的你!你在里面可有事?”

燕非堂忙道:“无事无事。”

梁九在门口等候片刻,燕非堂正好衣冠出屋,双手青筋直冒,相当暴怒:“王爷,我想杀人。”

梁九拍拍他的肩:“再等等,等晚上慕容子晋便交给你和娄姑娘处置。可惜了本王的大好肉票。你把娄姑娘先背到她那屋,然后让你徒弟去照看。”

“好。”

水叶雪再见到娄小萱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瞳孔无焦距,似一具行尸走肉。水叶雪吓一跳,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敢多问,便关了门与她讲倩女幽魂的故事。这故事挑的……

阮同莆卸掉虎贲军重甲换轻甲,带领三十名守军骑卒继续去侦查扣子军今日的动向。

三十人每三人一组,分散开来远远遥望那支黑压压的大军。内心无不沉重。

见到今日行进速度仍和今晨无差,阮同莆刚要调转码头时,身后雪丘炸开!数十人自雪丘里蹿出,阮同莆只觉似有一虎扑向他,有拳来!虎皮拳套,是察猜!

阮同莆双手持刀一抵,察猜左掌附内力,夹住刀,右手成拳,快若奔雷,眨眼已轰出十数叠拳!

“噗!”阮同莆落马倒飞,鼻梁凹陷,咳出两口血后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察猜未看结果,踏马背旋身避过几发弩箭,如饿虎扑羊继续杀向那些侦查骑卒。

寇太平在后方大马上,还特么在啃着羊腿,嚼两口肉后啧啧道:“老禄,你看看,他领你的手下像虎领狼,你领起来像兔领羊。”

禄光豪骑大马在他身侧,言中苦涩道:“寇将军,能不能委婉些”

寇太平笑道:“委婉是啥,学不来,就喜欢像王爷骂人那般直接些,像那句骂你们顶头上司:本王撒把米在那口子上,鸡都比你们强。我初知之时笑了一夜没睡好觉,忒有才了。”

寇太平啃完羊腿上最后一丝肉,抹抹嘴道:“察猜这家伙,是条猛虎,跟我这丑老虎可惜了,等回头我便向王爷举荐,大梁该添第六虎。”

而后他把羊骨头一扔,右手抽刀,举刀,左手握拳与刀面一拍,铛的一声响,其音狂热:“千岁有令!拿城!”

大地轰轰隆隆,扣子军,急行军!

察猜领监野司好手一个不漏解决掉这些探马后,沉声前奔:“跟上!”脚下扬雪起白尘!

……

水烟辇上,众人还在二楼花天酒地,梁九找来燕非堂与两狗子道:“我上岸一趟,很快便回来。非堂兄,你这惊鸿剑,再借我一用。”

燕非堂二话不说,借剑!

梁九趁没人注意,来到船檐外摸下湖,搭配着追风决,脚下生速,如一条箭鱼在湖底直游向护城河的方向。

北城门外,袁靖群披甲戴刀,一路视察护城河的进度,目前只扩建到九十米,还不够。他已把工钱提到三十倍,大肉大菜伺候,可数百工匠们皆道已经竭尽所能,再快便要塌。

袁靖群没办法,只得耐下性子等。他眼望官道的方向,这个时间那些探马应该回来了,可仍远远不见踪迹,他心生不好的预感,立即再拨出五十数探马,正待返回城守楼坐镇。

这时已截流的那边湖面突然蹿出一抹剑影,以宗级真气,施独孤九剑之–破剑式!

一剑惊鸿!

众军卒骇然!

“宗!是剑宗!”

“敌袭!保护袁骑督!”

一路残肢乱臂!这剑,直扑袁靖群而来,护卫在袁靖群身前的虎贲军悍卒有十一数,十一把刀整齐划一,猛斩向梁九,梁九真气护体,不闪不避,刺啦数声,梁九上半身光溜溜,衣服被斩碎了去,刀锋在肌表竟被崩断!梁九一拂手,那些断裂的刀尖皆尽被他握在手,而后飞刀!又见飞刀!这十一把飞刀瞬息切过十一名虎贲悍卒的喉。梁九左手持剑继续向前!

十余名最后的重盾卫护卫着袁靖群一退再退,蒙上面的梁九如龙卷水,盾裂盾倒,袁靖群双臂交叉挡面,声嘶力竭:“何方鼠辈!可敢报上名来!”印象中没这号剑宗!孤雁剑庄老庄主也没达到宗!

梁九剑来,剑身穿过他的双臂,穿过他的喉,而后在他耳边轻声道:“大梁九爷。”

在城守军反应过来刚要重兵围剿之时,梁九又如一尾滑溜的泥鳅,纵入河,数十名粘杆处好手跟着追入河,谁想梁九杀个回马枪,剑气纵横间,只侥幸逃出一两名机警之辈,他们速速退离,分外胆寒的望着其他人,其他人均已漂为浮尸,箭雨点点迟迟落入河,却早已没了梁九的踪迹。

北门这数万守城军,面面相觑,心下那个慌,这……这便是宗怪不得江湖中有言,习武不达宗,莫惹朝堂,换句话来说便是,习武达宗,可叼一叼朝堂!

……

一牵小牛不再装目盲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外雪林前,先前那一番快若大口饮酒的刺杀,皆落入她眼中,她目里不解更甚:“这又是何种剑法”

女子回头,牵着小牛进林,快步赶往大梁的方向!

大雪子在林中带着背上的紫貂跑来跑去,这时似又发现什么好玩的,一头小牛儿,它跑过去嗅嗅。这小牛青皮青角,也不怕它,看它两眼后便自顾自赶路。

女子初见大雪子时亦轻皱起了眉,眼中却无惧意,而是抚上它的马颈,轻捻下一块伪装,而后嗅嗅,目里含着笑意:“人有趣,马也有趣。”

大雪子竟未拒绝女子的轻抚,因为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令它很舒服的感觉,像是青草的气息,是那样的平和。

女子揉揉马背上紫貂可爱的小脑袋,最后冲它们挥挥手继续赶路。

第五十六章 千年

梁九摸回水烟辇,手上还拎着个晕过去的大王八,这王八大得很,跟个大浴盆似的颇沉,船上的侍卫见到后啧啧称奇,燕非堂守在娄小萱门前没下来,两狗子见到这王八后啧啧流口水。

聂狗子:“令狐兄弟,见面是不是有一份”

汤狗子:“好家伙,这么大个,吃了没准能成仙。”

梁九没好气道:“去去去,这王八我得拿回去给闺女玩。”

两狗子不由惋惜,而后问:“令狐兄弟,你还有个闺女啊?喜欢什么,今后有机会带礼物上门找你去。”

梁九笑意暖暖:“我闺女喜欢胡萝卜,还爱吃素,跟兔子似的。你们要来拎些水果便可。”

两狗子笑道:“哪能拎些水果就完事,我听说蜀道那边有些大猫,也爱吃素,找机会给你捎上几只。”

梁九当然知道是什么,讶异道:“你们打得过那野生的大猫”

两狗子发窘,恼道:“我说令狐兄弟,你这话就伤感情了啊。打不过不可以骗啊?听说那大猫极为贪吃,有吃的便会屁颠屁颠跟你走,以智取胜都不屑动手的。”

梁九给他们点个赞,然后拎上王八上楼,期间不少人前来询问卖不卖,王八象征着富贵长命,梁九一律拒绝,让他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口里不停念着燕大侠是我小弟,信不信叫下来揍你们。众人只好作罢。

桃柳湖上众花船仍旧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仍不知大难将临头!

原本的守城军将领蒋波重新接管守城一职,如丧考妣,先前那次袭杀留在此地的虎贲军死了个一干二净,他派人急急通知知府孟修永一同来收拾这烂摊子。

孟修永在轿子上四处安抚民心,城中留下来的多是一些老弱妇孺,他们只希望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大梁军过处不屠城不滥杀无辜。这些人看那轿上人一脸不屑,安抚民心还特么坐个轿子,护卫一大串,安得啥玩意民心。

谭彭早早收了摊子,回到家中想劝老母一同逃难去,可他家七十岁的老母殷萍不同意,这天寒地冻的,她这身子骨撑不住,得倒在路上。让他自己逃难去。谭彭没法子,只得去买些防身用的家伙,然后再咬牙买些天价粮囤在家中,找来木板和铁钉把门窗都钉严实。

殷萍看他钉门钉窗的,把他自己也给钉到屋里去,不由喝骂道:“怎么还是一副缺心眼的样,得留个孔你自己出去啊!”

谭彭苦笑道:“娘,我也不走了,留下来照看您。哪还会是小时候那缺心眼的样,孩儿这会心眼多着呢,像前些天还有两个王八蛋找我推销竹鼠……”

殷萍抹把泪儿:“媳妇娃儿呢?”

谭彭:“托老友一块离城了,走镖的,照看得过来。娘,您接着听我说……”

……

一匹快马驰骋在空旷的街道上,找到孟修永,孟修永听到袁骑督被刺杀的消息后如遭雷击,面上更失几分血色,这些天就没睡踏实过。

他急出声:“快!快带本官去桃柳湖找世子殿下!现在只有他那最安全。你去回复蒋守领,就说本官去找慕容世子商讨对策。”

来报人领命上马,回去复命。

一行人急往桃柳湖那方赶去,梁九在水烟辇三楼远远望那方,眼神冷漠。

孟修永一行人要行往这方,抄近道的话得路过西栅区。他们果然抄的近道。在路过一家铁匠铺时,只听里头“叮!”的一声,似有人在院中用大锤砸下什么东西。

而后青灰的石墙哗啦裂开,是军用床弩!杠粗如水桶的弩箭连轿带轿里人,带去对面的墙上,墙又哗啦一声到倒塌了去。

孟修永,卒。

梁九真气运耳,远远的听着那方呼喊戒严声,微颔首。回屋继续逗弄王八。这王八见梁九不吃它,还用真气滋养它受了些伤的腿,也就没那般戒备起来,在屋中走走看看。只是背上坐着个姑娘,委实可恶。

背上不是水叶雪是谁,她口中‘驾驾驾’不停,王八哥要通灵智想来会破口大骂她:八爷又不是马,驾个屁啊你。水叶雪在安顿好娄小萱沉沉睡去后,燕非堂继续守她屋门,水叶雪则跑到梁九的屋中看王八,一看竟然这样大,立即翻身上王八背。

梁九和两狗子看的一阵牙疼,这里可谓奇葩一箩筐了。

梁九来到王八跟前,摸摸它的脑袋:“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丑八怪怎么样?”

水叶雪第一个出声反对:“你取的什么破名字,该叫小乌龟。”

两狗子:“该叫五条腿!”

梁九和水叶雪齐齐回头呸他们一口。

梁九略一思索,一拍王八背:“叫你千年。就这么定了。”

水叶雪和两狗子不解道:“为何取这个名字”

梁九又开始了,他取出腰间扇,扇开,先扇两下:“洛河自契千年运,古道流年,一梦千年!”

三人哪听得懂,只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梁九自己也‘略懂略懂’,千年似累了,缩头缩脑进贝壳,瞌睡起来。

水叶雪轻拍拍它背,出去给它找浴盆去。两狗子也陪着一块去找,娄小萱的事他们也隐隐察觉到什么,对慕容子晋那渣男也是没话说。渣到这个地步实属罕见。

梁九待得他们去找浴盆,坐在千年背上,眼望燕京的方向,轻声开口:“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燕永泰啊燕永泰,即便如大曜王朝那般一统中土,到头来还不是得成一个个土馒头,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燕非堂手抱剑,立在娄小萱的屋门前闭目养神。哪想水叶雪和两狗子这间屋拿个浴盆,那间屋抱个浴盆,明显不够装千年。

来来回回,喋喋不休,燕非堂那个疲惫,逮过水叶雪压低声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水叶雪看出师傅心情不好,缩缩脖子道:“给……给千年王八做个窝。”

“王八”燕非堂一想,千岁先前确实带回来只王八,既然是千岁需要,那么便由得他们去。

“动静小点儿。”

水叶雪气哼一声,有了师娘就忘了徒弟。不理他继续专心捣腾王八窝去。

燕非堂拧了拧眉心,心中还在想先前那一番云雨,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孤雁剑庄以后该何去何从,千岁以诚待他们,先是太极剑法,后又是独孤九剑,这两套剑法传下去,宗门定能发扬光大。可孤雁剑庄,亦再难保持中立……这样头疼的事得回宗门让老庄主定夺。

第五十七章 眼看

时间来到黄昏,众人酒饱饭足来到三楼清倌楼听清曲儿,消食。快活似神仙。

但凡想来通报袁靖群遇刺消息的人,在路上皆死的莫名其妙。此次监野司在黎城的人手颇多,梁九先前一轮回马枪几近杀绝驻守在黎青城的粘杆处人手后,监野司在黎青城中的人可放手而为。

城外雪林,陶启哲肩上中一弩,仍撒脚丫子狂奔,太可怕了,那个人,那个戴虎皮手套的人,整整五十人先分散后聚拢,想要阻杀掉那人带领的二十人,可一个照面下来,一面倒的局面。他要回去,他要回去告诉袁骑督,寇疯子来了!来得那样猛烈。

在他身后,树上一路窸窣掉下积雪,陶启哲突然跪地,因为树上人终还是追上了他,而后如猛虎扑食,双膝磕在他的两肩,发出‘咔嚓’的惊悚声,陶启哲跪地后眼帘似有千斤重,闭上后便再也醒不过来。嘴里的血后知后觉这才流淌出来。

察猜盘坐在地上,随手抓了把地上雪,大口咀嚼起来,像吃雪糕。而后静若磐石,恢复体力。

忽然他睁开眼,偏头一看,原来是‘无处不在’的大雪子,他冲大雪子善意点点头。

大雪子呼噜一声,看向黎青城的方向。

在袁靖群被刺杀后,蒋波立即下令护城河扩建项目收工,进入战备状态。截断的水流灌满护城河后,工匠们草草收工躲回城中,战争,马上来临。

卢锐:“报!守领,前去找世子殿下报信的人皆被阻杀,是监野司的人!”

蒋波刚想带兵先把这些苍蝇杀掉,却回头见,地平线上有潮来!寇太平的军潮!

蒋波顾不得再亲自去:“你带八百军卒先去赶苍蝇,务必要火速请世子殿下带高手前来!”

卢锐:“是!”

以蒋波的推断第一波进攻肯定凶险万分,他得先守住第一波,以待慕容子晋那方高手前来协助守城!

八百军卒浩浩荡荡赶往桃柳湖的方向,蝶一放出信号,准备!

要去桃柳湖,必经一条石拱桥,可如今这石拱桥的结构已被暗中破坏,当卢锐率兵上桥时,桥的对面下方,有六辆牛车,牛车上像是拉着木柴,用粗布盖着。

卢锐刀一指大喝:“滚开!”

便在这时,牛车之上掩饰用的布与柴被掀飞,露出下面的床弩!又见床弩!

卢锐差点吓尿,惊声道:“退!”

赶车的监野司一众,由蝶一带头,先敲下扳机,“叮!”的一声!而后六架床弩形成了一道绞肉线!嗖嗖嗖之声,连人带石拱桥这侧,血肉与碎石四溅!

石拱桥轰轰倾斜,哗的入水!剩余数百军卒在对面面面相觑,卢副兵长在先前已卒得不能再卒,这时他们又见到对岸的数十名监野司一众重新给床弩上箭!箭指这方,他们魂都快吓飞了。

“退!我们去通知蒋守领!”

“对!”

……

禄光豪说的没错,监野司的人不擅军战,但若用对地方,其破坏力更为恐怖。

城外,大军压境!十六万扣子军真如潮,蒋波却奇怪寇太平并未上来就猛攻,而是架起了数十架投石车砸他的墙,这墙厚着呢,一时半会砸不倒。

一个个大石头砸在黎青城北门的城墙上,虽说没一会便被砸得坑坑洼洼,看起来触目惊心,却仍屹立不倒。

蒋波看不懂了,寇太平的投石车砸完石头后便停下了,也不领兵上,就那么悠哉悠哉的叫阵,什么缩头乌龟有种下来呀,怎么气人怎么来。

事不宜迟,蒋波不理会这雕虫小技,一声令下:“命那些工匠!抢修城墙,弓箭手就位!掩护他们!”

这城墙有一段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蒋波不得不命人速去稳一稳,修上一修。

贾铸与董烨带上人手,每人背篓中皆藏有一个简易千斤顶,从城头吊绳而下,借补砖之名,把这些简易千斤顶快速嵌在一些砖节之中,露出踏板!

半柱香后,寇太平估摸着差不多了,扬刀!击鼓!

蒋波立即命这些工匠撤回,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妙的感觉。

……

水烟辇上叫好声连连,世子殿下的舞姬们伴着乐曲,秀剑翩翩舞。梁九等人也在席间,娄小萱坐在燕非堂身边,燕非堂本劝她不用来的,但她非要来亲眼看着慕容子晋受辱的模样!

裘才英看这舞曲却看的很不开心,今个中午憋不出诗的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觉得世子看他的眼神都冷淡起来。心里琢磨那三首诗肯定是燕非堂与那两个庖人从哪本不现世的古籍里抄来的……等等,对!还有一个庖人,主要的质问对象,怎么漏了他!就他了!一看他就很怂,肯定不会。

裘才英不管那么多,拿上酒壶跑到梁九跟前,借着醉意直瞪着他喝道:“令狐庖人!你家先生若见到你这副庖人模样,肯定死不瞑目!”

梁九正在水叶雪耳边轻声教她唱曲儿,听得此话大怒,拔了燕非堂的剑:“老小子,你找抽!没完没了是吧?”

这边拔了剑,舞曲也中停了去。

裘才英挺了挺胸也不怕他,这可是世子殿下的主场,由不得他放肆!

“久闻令狐承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下等庖人!”

文人这张嘴确实气人得很,梁九气得差点真削死他。

“你还要伸脸给我打是吧?好!我就打你脸!听好喽!”

梁九改用扇子拍他头,边拍边念。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即便武席那方也不例外,他们只是不会吟诗作对而已,听还是能听出一些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句最合眼下景。

梁九不待他们咋呼,火上浇油传音给水叶雪:“小美人,快上去唱一曲,事后再教你两招太极剑法。”

水叶雪为了武功,面具一摘,纵身上台,白袖一舞转个圈,施个万福礼:“小女子水叶雪,今给各位扑街献丑唱上一曲儿。”

众位男宾见她容颜,如见仙儿!目不转睛,两眼发直。慕容子晋更是眼前一亮一亮,快发出光来。

只见水叶雪先清清嗓,而后开腔,腔声却凄婉惹人怜:

“俺曾见

金陵玉树莺声晓~

秦淮水榭花开早

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

……

眼看他宴宾客~

……

眼看他楼塌了~!”

随着最后两字‘塌了’尾声一落一收!外头似骤起一声冬雷!轰隆一声巨响!

门外侍卫这时报:“世子殿下!大事不好!城墙塌了!寇疯子打过来啦!”

梁九叩掌,富有节奏感的拍掌三下:“各位,美梦,该!醒了!”声寒语冷。

第五十八章 幸有

众人还未回过神间,梁九负手走到上方主座,一脚把慕容子晋给踹了下去:“这是本王的位置。”

慕容子晋怒极,二品修为的他,刚一运功,脚一软,重新跌回地上。他那些护卫及养好伤的尹世杰同样一运功,哗啦软倒一片。其它几艘花船上同样如此!文人墨客们没内力,倒是没事,但若想跑想跳,腿也软的不行,因为蝶一已带人上船,刀光寒寒。

慕容子晋脸色大变,颤指指着梁九惶恐道:“你!你到底是谁!”

梁九把面皮一撕,露出那张俊颜榜第一的容颜,还特意一搂水叶雪的小蛮腰,水叶雪不动声色肘击他个不停。心中羞愤,刚可没说还要演这个!

梁九松开她腰,不动声色揉揉自己的腰。而后手中折扇一开,露出那幅猛虎下山图!

他扫视众人一眼,语气冷冽:“还用我说”

在座人仿佛见了鬼!惊恐万状!

“大梁九……九千岁!”

“什么!他就是天下第一的梁九”

“不可能!你!怎么敢在这!你!……”这人是想说你怎么跑去当庖人去,没敢说出口,怕被第一个干掉。

慕容子晋霎时面无血色,气势如一万匹马踩踏而过,一颗心似落万丈悬崖,彻骨冰寒,这毒!这药!这局!这心计!

他忙改为跪姿,鼻涕眼泪一把抓对梁九不停磕头:“千岁,我……我也是被我爹逼迫立这群英会的。并不是有意要与千岁作对。”

两狗子也如梦初醒,声音比慕容子晋还大:“啥!令狐兄弟!你真是天下第一梁九”

梁九看出他们眼中的顾虑,对他们道:“放宽心,本王说交你们朋友,便是真朋友,你们可别不认我了。”

两狗子对视一眼,轻点头,而后插起腰来,大摇大摆这个踹一脚,那个踹一脚,老早看这些‘大侠’和‘文斗’们不爽了……

现场最慌的是谁,当然是慕容子晋与裘才英两人,裘才英直接往后一倒,硬生生给自己摔昏厥过去。慕容子晋头磕不停,软的连磕头都艰难,脸上的珍珠粉抹上了红毯。

“千岁,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小的,把小的当成个屁放了吧。”

慕容子晋这时一抬头,指向娄小萱谄笑道:“千岁,我把她献给……”

“叮!”

“噗!”

却是含怒的燕非堂出手了,他跃身惊鸿剑猛一拍,剑身拍在慕容子晋嘴上,慕容子晋倒滚出去,沿途吐出满口碎牙。

娄小萱狠狠咬着唇,咬出了血,似早有心理准备慕容子晋为保自身会把她献出去,可还是忍不住泪儿潺潺流。

燕非堂剑架在慕容子晋脖颈上,先看向梁九,梁九轻颔首。而后燕非堂望向娄小萱。

娄小萱……却轻摇了摇头。

燕非堂目露不解,神色黯淡下来,最终收回了剑。

谁想娄小萱来到慕容子晋跟前时,突然掏出了袖中匕首,深深扎入慕容子晋的心口!

其声端得有些癫狂和歇斯底:“慕容子晋!你还我一心一意!”

水叶雪赶忙跑过去一脚踢开眼白直翻的慕容子晋,而后把娄小萱揽怀中劝慰。

梁九收回目光,开窗俯视下方十艘花船,这些花船皆已被监野司的人手控制起来,蝶一正快步赶来水烟辇。

梁九见这边大局初定,拿过一个新的白玉杯,斟满酒,举杯先对屋中一众环上一圈,而后回头再对下方那些花船环一圈,语气诚恳:“大梁诚招各路矿工,能者多劳,不能者剁碎了喂狗!”

末了不忘再加一句:“大梁矿山幸有尔等!本王先干了,你们随意。”

两狗子差点鼓起掌来,太特么会装了,这个朋友他们交定了。

……

蝶一带人手上来,指挥他们把屋中人押走,下楼时用踢的,跟一个个滚葫芦似的,水烟辇上烟楼女子皆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作声。

慕容子晋的尸身更是被挂在水烟辇窗外!

尹世杰被押走前对梁九恨声道:“流光阁不会放过你的!”

梁九冷呵一声,扇子拍拍他脸:“小子,你抱大燕腿之前,就得有被大梁狠踩的觉悟!你家中长辈没跟你说过还是你们流光阁皆是孤陋寡闻之辈,天下第一岂会是吓大的等本王打趴大燕,定会马踏一遭这江湖!信不信本王第一个拿你流光阁开刀!给你流光阁斩草除根!”

尹世杰现在慌了,先前图一时快意放出那番狠话,如今悔恨交加,急忙道:“千岁,千岁求您饶了流光阁,尹某膝盖也可以为大梁软。”

梁九乐道:“本王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得看你表现。你流光阁要是尽数愿为大梁卖命,监野司自会安排。先去吃监野司的秘药,可暂不废去你武功。懂”

尹世杰如蒙大赦,面上一喜,屈膝,跪地磕头:“尹某,懂。”像他们这类寒苦的塞外门派,真的只想苟活于乱世罢了。

梁九这时像个大反派,挥挥扇道:“这才对,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啦。还有,你记住,你现在已经背叛了大燕,要以后敢背叛我大梁,你流光阁一只鸡崽都别想活下去。”

尹世杰听得头皮发麻,这么……这么狠……

待得他们全都被押下去,娄小萱轻挣开水叶雪,来到梁九跟前,噗通跪下。

梁九看着她,目里是不解。

“千岁,我想进监野司。”

梁九诧异,扇面一收:“你这是何苦?”

娄小萱开始磕头,打算磕到梁九同意为止。燕非堂想要过来拉起她,谁想娄小萱把先前那把匕首一横,搁在自己秀颈上,流着泪对燕非堂道:“燕公子,小女子往后与你再无瓜葛,你忘了小女子吧……”

燕非堂伸出的手僵了僵,他沉默片刻,慢慢收回手,转身去拿酒之时,眼眶通红。带徒弟外出历练时,孤雁剑庄的老庄主陈天纵对他说过:“尘世间沾酒沾肉唯独不可沾情,酒喝多了头疼,肉吃多了肚撑,这情啊,却是磨人的心疼。你是孤雁剑庄未来的掌门,切莫为了情字误终生。”

梁九弹指击飞那匕首,招过蝶一:“带她去找余欢。”

蝶一单膝跪地领命:“遵千岁令。”

娄小萱:“谢千岁!”

梁九摆摆手,接着与蝶一交待了一番善后事。然后意兴阑珊的拎着一壶酒,对燕非堂等人道:“我还有正事要办,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诸位,江湖再见!”

众人齐抱拳回江湖礼。

梁九临走前看一眼娄小萱与燕非堂,轻摇摇头:“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水叶雪正在劝他师傅酒,见到后忙喊道:“喂!梁九!你答应我的后续剑决呢?”

梁九此时已跃出窗,脚下似生风,水上漂,闻言回道:“等你什么时候想本王了,来安荆城找本王要!”

水叶雪来到窗前,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啐一口,挥挥秀拳:“谁要想你啊!你个自恋王!”

蝶一掩唇笑笑,心道王爷与王妃还真是对欢喜冤家。

第五十九章 胆

黎青城北门此时已破,蒋波没想到寇疯子竟孤注一掷攻他北门,明明先前围拢了他南北西三门,东门为水门,围不上。蒋波更想不通的是为何北城墙塌得那样突然!

另三门守军几近九成往这边赶来,还留在城中的百姓无一不心中大骂这黎青城的守军何其无用!

城外潮涌,对城中潮来!

杀声响彻城北区,蒋波亦在阻挡城北的重军之中,见那察猜带领的监野司高手指哪打哪,专攻坚,如入无人之境,他目眦欲裂,大吼:“慕容子晋的人呢!”

寇太平这次憋屈得很,为何,他身后跟着匹大雪子!大雪子等得不耐烦,索性跟着进城,他不来寻它,它来!寇太平有命两名好手专门照看大雪子,可谁想大雪子脾气一上来,就盯住他了,跟在他马后。

好在这时,只听一声口哨,接着一声啸!

“刀来!”

大雪子立马冲向声音传来那方。

梁九赶忙先把脸一遮,大雪子照例先呼噜叼它一脸。死哪去了。

梁九一跃上马背,抽刀,大雪子人立而起,嘶声独特雄浑。

梁九刀扬刀指,指向那蒋波的方位:“杀!”这饱含真气的一杀字,尤为振奋大梁军心,大燕守军一见真是大梁九千岁亲临,胆缩三分!

大雪子载着梁九,奔往蒋波重兵围守的方向,寇太平与察猜赶忙跟上。梁九心中其实在大叫慢点慢点,索性一憋气。

白鹿刀光一横斩!只见血色刀罡!

刀,乃百兵之胆!胆气得红,得血性。

这边杀声震天,黎青城南门外,这时海平面上,亦急急行来大梁龙王军!收到青鸟传书的杨漠海同样急行军,终于在此时赶来。

南门有阀,为水门,黎青城的青云码头也在此地,只见阀门正待急急关上,却不及大梁船快,在半门之时,龙王军十艘战船,竟已疯狂冲入门内!船帆断杆也不管的冲了进来!

大梁船上整装待发的泥拔军上岸即如猿脚沾大地!眼前尽是平地!熟练至极冲上城门内两侧的石阶,把这一门稀少的守军杀得节节败退,杨漠海的龙王军紧跟在后,心底无不骂骂咧咧,虽说合作了许多次,但每次都觉得泥拔军的兄弟只要一上岸,太特么能跑了,军功哪抢得过他们,不到一炷香时,南门,破!

完后留下千人看守南门,剩下的杨漠海领兵,向北门杀去!

杀到城中间之时,刚好遇到不断撤退的蒋波一军,杨漠海兴奋道:“丑老虎!这颗项上人头是我的了!”

寇太平在那一头听到后大怒:“好你个老杨!你不好好回你水里抓王八,跑来陆上和我抢什么功!”

蒋波被夹在中间欲哭无泪,大梁的虎!听说是百军阴影,今个还一遇便遇上两头!这叫他怎么活。

梁九气道:“你们两个王八蛋,这蒋波还活得好好的,你们争个屁的功。”

蒋波面上强装镇定,其实吓得双腿颤颤打着摆子,忘了这还有个天下第一!

梁九这时奇怪的发现大雪子马草兜里竟然有两把剑,来不及多想,把已滚烫的白鹿刀归鞘,抽了这双剑。踏马离背一跃,左手–破剑式!右手–破刀式!

结合一式:“看本王双剑式!”

他翻滚如剑龙卷!入大燕军卒之中,两把剑分别刺入蒋波的双眼,剑气已穿透其后脑勺。蒋波,卒!

梁九接着双剑撑地,后翻而卷,继续穿透填补上缺口的大燕军卒重围。他重踏上大雪子的背,收剑。

“寇太平!杨漠海!这里的破摊子便交给你们,本王还有事,回见!”

梁九说完便调转马头,出城门,一骑向南!

杨漠海和寇太平急道:“哎哟我的王爷!您还要去哪儿!”

梁九头也不回挥挥手,渐行渐远。

杨漠海与寇太平转而盯向剩下的黎青城守军,目里有急火:“小的们,快杀!黎青守军你们听好喽!要么降!要么死!”

剩余约莫三万之数的黎青城守军,有一半呼啦丢刀跪倒,另一半为死忠!破口大骂的同时仍旧顽强抵抗。

……

黑夜,火把点点,城中战事结束,杨漠海与寇太平正要带好手去寻王爷,谁想在城门口被贾铸与蝶一拦下。蝶一拿出梁九留下的军令,念与他们听。两人这才不得不罢休,来到破烂的城头。

“千岁有令!全军城外扎营,歇息六个时辰,时辰到之后,伐木!一切听从蛛领指挥!”

“遵千岁令!”

……

水烟辇上,燕非堂喝得不省人事,水叶雪把他扔给两狗子去照料,自己则跑到娄小萱房间与她说了一夜的悄悄话。

两狗子料理完吐得七荤八素的燕非堂后,在桌边一坐到天亮,兴奋得很,他们与梁九事先约定好的,三人平分花船上这些扑街的银两和秘籍,发达了发达了。

蝶一已把东西整理成册,给他们过目。千岁的朋友,她亦不敢怠慢。

两狗子最兴奋的是交到这么一个朋友,脾气对胃口,臭味相投,还是天下第一,没得说。这次富贵险中求赌对了。

聂狗子:“小白龙,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到他么?”

汤狗子:“肯定能,等我们找到大头,一齐在大梁立稳了脚跟,得空便去找他喝酒吹牛掰去。我们别忘了要给他家闺女带大猫就行。”

聂狗子:“那是自然,大头早年来信说他在淮蜀郡,那里正好有大猫。”

汤狗子一拍掌:“妙啊。”

“呕……”

两狗子回头见床上的燕非堂又吐了,不由头大。过去边料理他边念念叨叨。

汤狗子:“燕大侠,你说你这半两的酒量却硬喝了十斤,你这不跟自己过不去么。”

聂狗子:“就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心坎啊,你看你和千岁关系那么要好,找他要娄姑娘保护你不就好了,多的是法子,你这是拉不下脸,还假装痴情是不是伪君子啊你。”

……

今夜黎青城一夜难眠的人有许多,谭彭也在其列,他听得动静渐渐消停下去后,大梁军离城,真和传言中的一样,大梁军过处,不屠城,不滥杀。军纪好得很。城中只留监野司和军中好手巡城,仅告诫城中百姓不要出门到街上晃荡。治安似比往日还好,蟊贼劫匪一个都没有。

谭彭的母亲殷萍已安心入睡,谭彭守到天亮,待他母亲醒来后便开始着手拆门窗上的钉板。钉时容易拆时难。殷萍看的直皱眉:“还说不缺心眼,都说大梁军纪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谭彭如儿时般小气愤道:“娘,这亏吃得。”

殷萍笑道:“儿啊,你快些拆,娘肚子饿了,要吃热乎的粥,那饼硬邦邦的,牙啃不动。”

“好嘞。”谭彭立即加快拆钉速度。

殷萍这时眼眶红了红:“这天寒地冻的,可得苦了我那孙儿小皮蛋。他们会去哪儿啊等战事歇了我们去找他们去。”

谭彭手下不停:“娘,甭担心,我那朋友是风远镖局黎青分舵的舵主,等战事歇了会把他们送回来的。”

殷萍:“可是那叫马健树的”

谭彭:“对的,就是他。娘您记性真好,还记得他。”

殷萍感慨道:“哪能不记得哩,当年他被仇家追杀,你不知吃了什么胆,收留了他。娘成天提心吊胆,哪会不记得。好在这孩子知恩,没白救他一场。”

谭彭得意道:“娘,我交朋友你放心。”

第六十章 独一人

马背上的梁九这才得空仔细打量两把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咦!怎么都那样眼熟”

梁九拍拍大雪子的颈:“雪子,这两把剑你哪里抢来的琉璃是不是你好啊,原来是你在给本王找麻烦,我说怎么那么邪门。”

樊幕灵的佩剑青鞘青柄紫穗,剑身在内力或真气的灌注下莹然有光,剑名:含光!

含光剑通体长三尺六寸,暗合三百六十个周天。剑宽一寸八分,合天罡半数。江湖兵器谱剑类排名第六,介绍其:“静里含光默默,动辄寒意凿凿!”

梁九屈指‘叮叮叮’弹它个不停,像在弹樊幕灵脑咚似的。

梁九看向另一把白鞘白柄剑穗青色的剑,此剑名:点锋。燕非堂得老庄主陈天纵授惊鸿剑后,其原本的配剑便传给了水叶雪。

点锋在江湖兵器谱剑类排名第十六,特点是其剑尖处那一抹锋相当犀利。

“还有这水美人的佩剑怎么也跟了你你身上自带磁铁是不是?”

大雪子风驰电掣间呼噜一声就要给他抖下背,梁九赶忙好言好语相劝。要梁九知道大雪子遇见的人比他想象的还多,梁九以后把妹只管把大雪子往那一放,‘妹来’不是。跟移动奇遇似的。

……

燕非堂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运功逼出体内残留的酒气后寻了一圈,却不见两狗子和自己徒弟。蝶一告知其他们出城去雪林找佩剑去。

燕非堂欲言又止,蝶一哪会看不出他想问什么。

“娄姑娘数个时辰前已启程前往大梁,这是她托我留予你的信。”

蝶一把信交给燕非堂后便忙自己的去。燕非堂回到屋中,一向手很稳的他竟有些颤,他把信从封中拿出。信很短,意却长。信里只有两个字。

“保重”

燕非堂怅然若失,眼望大梁的方向,也轻声道了句:“保重。”

……

雪林中,寻了一遍的三人却不见那‘遭瘟’马,禄光豪陪同,待得水叶雪问禄光豪,禄光豪这才跟她说那是千岁的座驾,做了些伪装。

水叶雪恨得牙痒痒,对禄光豪道:“你让你们王爷把佩剑还给我,没佩剑我绝世高手水女侠如何行走江湖!”

禄光豪为难得很,他哪敢参合王爷的家务事。

“回王……水女侠,黎青城府地下暗室藏有一把好剑,要不您先用那把”

水叶雪赶忙问道:“剑名?”

“砚水寒。”

“哇!可是那剑中第五,只比惊鸿低一位,仿佛是为本女侠量身打造的那把”

跟两狗子与梁九厮混没多久,水叶雪这俏脸皮也厚了些。

禄光豪:“正是,水女侠说的太对了。”

“一砚梨花雨,水似眼波横,瓦冷霜重冰寒!”是为砚水寒。

传闻但凡佩戴此剑者,其剑上砚水寒气可护持有者头脑清醒,破境之时更有降低走火入魔的功效。

两狗子一听不得了,随便送送都是名剑,忙和禄光豪套近乎。

“禄兄弟,九爷可有为我们准备好剑”

“对,我们和九爷可是过命的交情。”

禄光豪灿笑道:“自然是有,不过王爷有和蝶一交待,得等你们到二品修为才能送予你们。”

聂狗子:“啥二品!”

汤狗子:“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这兄弟见色忘义,怎么就能送水女侠那么好的剑呢?”汤狗子压低声:“水女侠这么菜。”

禄光豪也小声道:“可她有个一品的师傅照看,还是王爷中意的女子不是。现在要给了你们好剑,你们还不一定能保得住,怀璧其罪呀两位少侠。”

两狗子一想也是:“罢了罢了,小小二品还不是眨眼的事。”

他们说话间水叶雪已跑老远,冲他们招招手:“你们倒是走快点儿,我的宝剑在等我,它肯定急了。”

两狗子:“来啦来啦,水女侠,你发没发觉你的脸变厚了?”

水叶雪揉揉脸:“有吗?大概是这两天吃得太好了。你们别提吃的好不好!”

两狗子一惊,这思路清奇。怪不得和梁九有得一搭。

……

大雪纷飞,吸口气清寒入肺,再吸一口被雪呛到。忘氏山后开山宗,刘贤舟带领十六名宗内弟子例行巡山,这时发现山下有一人浑身血迹斑斑,模样凄惨正在往山上爬。

刘贤舟带人靠近一看,原来是重伤的白剑子!

“白师兄,其他师兄呢?”

白剑子满眼凄凉,挤出些泪:“他们……他们回不来了。是梁九!我们半路遇到了梁……”还未说完便昏过去。

刘贤舟脸色大变,背上白剑子大吼:“快!回宗!”

一行人急速回山门,像是梁九会追来砍绝他们似的。此次七剑子下山便是为了与粘杆处高手配合,一同击杀梁九。开山宗有七杀剑阵,威力生猛,七名一品的剑子配合起来足以抗衡梁九一阵,而后再配有粘杆处高手袭杀。算盘打的倒是响。

至于这七打一的无耻做派则大有来历。开山宗的创派祖师那时身处的世道更加的乱,那时武权监管皇权,文人轻贱,习武之风极端,不事生产只知习武斗殴,野蛮横行,当时天下第一的名头相当于中土之王,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开山宗的创派祖师吴庸曾是一介轻贱的文人,在这样的世道里常被吆喝去种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心生阴谋算计只为自保!慢慢的,从狐假虎威开始,到借刀杀人,到驱虎吞狼!文人杀人最为惊悚,你都不知道他安排了多少手。

杀着杀着,连天下第一也被他用苗疆金蚕蛊控制起来,而后,焚武书!坑武人!那叫一个尸山血海。

梁九那一世历有焚书坑儒,吴庸这一世有焚籍坑武!

那一本本画有武功招式的秘籍,吴庸烧的很开心。没少被江湖人大骂:“天下武学,被他吴庸烧烬七成!”

吴庸听到后呵呵冷笑,回了六个字:“乱世,当用重典!”

待到世俗之中大曜王朝隐隐崛起,书生武人参半互相制衡。吴庸觉得搞不过,便带着手下喽啰跑到忘氏山后头躲起来,闲来无事开个宗立个派,文人立武宗,独他吴庸一人!他把宗门定名开山宗,立七剑子,命他们修七杀阵,但凡下山都得七人同行,遇挑衅七打一随便打,遇到打不过或是人多的,回来喊人,保住狗命最重要。这个规矩也被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好些有望成为宗师的武学天才没少年纪轻轻就被七剑子围殴致死。直到,他们遇上了实在看不下去的–梁九!时代在变化不是,在那会叫保命,在这会叫无耻。梁九也就卑鄙一个给他们看。

第六十一章 对错

北冥鸿羲踏剑塔顶端几个纵跃间,来到刘贤舟跟前,接过白剑子时其神色剑拔弩张暴怒的可怕。

“梁九!此仇不报老夫誓不为人!”心下已在考虑出山,带宗内数千弟子出山!去找那梁九算账。连对燕永泰说的话也暂抛去一边不管,燕永泰只怕高兴还来不及。这七剑子,是开山宗的心血啊,比上一届被挑断手筋脚筋的七剑子更加出类拔萃。梁九像是命里和开山宗七剑子犯冲那般,两届七剑子皆栽在他手中。

北冥鸿羲立即带白剑子来到静室内,施以真气为白剑子治疗体内乱作一团的七经八脉。为何当今七剑子当中,北冥鸿羲对白剑子最为看重,因为他不仅是习武天才,还聪慧过人,可谓文武双全,一点也不比曾经的燕永泰差。

白剑子这时缓缓转醒,见到北冥鸿羲后声音沙哑哽咽:“师尊……弟子没用,没能把几位师兄弟带回来……”

北冥鸿羲呵斥道:“守住剑胆,等你伤好再谈其它。”

由于白剑子伤势实在太糟糕,这一番疗伤整整持续了六个时辰,用去北冥鸿羲三成真气。白剑子修为气势重回巅峰,他回身磕头:“徒儿多谢师尊!师尊,您一定要为师兄师弟报仇啊!他们死的好惨!死不瞑目!”

北冥鸿羲目里透着疲惫,冷哼一声:“为师自会去找他算账!白剑,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卑鄙的梁九在途中设下埋伏,以淬毒暗箭伤人,赤师兄更是为弟子多挡了一记暗箭,弟子这才得以侥幸逃脱,师尊,那梁九……好狠啊!”

北冥鸿羲:“到底是何种毒能如此厉害一品内力竟也压制不住”

白剑子自袖中取出一支断箭头,双手承上。

“师尊请过目。”

北冥鸿羲拿过这支断箭头,细细查看一番,接着真气凝于漆黑的箭尖,谁想出现惊人的一幕,真气竟被缓慢分解了去!

北冥鸿羲目有骇然:“天下间竟有如此阴险歹毒之物!他梁九枉为天下第一!”

北冥鸿羲:“待为师沐浴之后便闭关参详此物,定会研制出克制的方法。”

白剑子:“师尊辛苦,徒儿给您烧水去。”

北冥鸿羲:“去吧,记得多放两勺鹿熊草。”

白剑子躬身退出静室。

不一会,添满宝材的一大缸热水就绪,白剑子袖中抖搂抖搂,数十粒神秘的药丸落入浴盆中,遇水即化!白剑子望着这浴盆中水,眼神火热,像在望那指日可待的荣华富贵与武功盖世!

北冥鸿羲手上拿着断箭头,宽衣踏入浴盆,心中思考该如何化解此毒,他看一眼身后的白剑子:“白剑,你怎么还留在此”

白剑子:“徒儿给师尊添水搓背,伺候师尊。”

北冥鸿羲欣慰的点点头,目光继续放在箭头之上。忽然想起一桩奇怪的事,他在给白剑子疗伤的时候感应到此子不仅有剑胆,似剑胆之侧还隐隐生有一个刀胆,令他大为疑惑,刀……等等,刀!梁九!

他背后这时真有刀来!正是《刀来》第三篇,匿刀式!刀出之时似隐匿于眼皮之下,神鬼莫测。此刻刀穿浴盆!

“畜生!”北冥鸿羲怒喝一声,及时微侧身子,险之又险刀偏离心口,插过他胸膛。

“嘭!”浴盆炸裂!北冥鸿羲用八成真气强行压制体内毒素和伤势,两成真气化为一掌刀,这掌刀眨眼按在闪退不及的白剑子丹田之地,白剑子噗的吐出数口血倒飞出去!

北冥鸿羲施掌之后亦趔趄数步,把刀拔出胸膛,并指在其伤口周围点了点,止住黑血。这刀上,同样涂有剧毒!

白剑子半爬起身,跪地。

北冥鸿羲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烈性十香软筋散的肆虐,同样腿软没撑住跪地上。

一个弟子,一个师傅,这么对跪着,两人泪流不停。

白剑子:“师尊!我回不了头了,六位师兄弟是我和梁九设计害死的。”

北冥鸿羲没说话,只是愣愣望着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个最疼爱的弟子,为什么要如此……

白剑子:“师尊,我们归顺大梁吧?大梁九千岁许诺过我,会赐我《刀来》神通,刚刚您也见到了,厉害吧比我们这《开山剑典》强得多,到时候九千岁便是我大师尊,您当小师尊如何?”

白剑子目里尽是兴奋之色:“如今这南北两朝武林散乱无章,九千岁答应过我,会扶持我一统江湖。若觉得腻了,可去当镇国大将军!他连亲传弟子的名字都替我取好了。”

“宋青书,好听么?”

北冥鸿羲渐渐露出了然之色,听完这番话后,他像突然间苍老了十岁。他望着白剑子,目里尽是苍凉:“傻子唷……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这一时糊涂,便是万劫不复!”

白剑子似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接着道:“师尊还让我带句话给你……”

北冥鸿羲静静听完,沉默半晌后怒极反笑,对听到动静进到屋内的刘贤舟等人招招手:“挑断他手筋脚筋。”

刘贤舟等弟子亦猜到前因后果,恨意滔滔,刘贤舟迟疑的看一眼北冥鸿羲。

北冥鸿羲目光平静:“挑,现在就挑,当着我的面挑。”

白剑子惊慌的往后缩,却仍被刘贤舟逮过按倒在地。

白剑子面目狰狞,声嘶力竭:“我师尊会来救我的!你们等着!等我师尊一来,我要你们后悔!我师尊是天下第一!啊!”

紧接着惨叫连连!

……

待得白剑子被废后,北冥鸿羲心灰意冷,对刘贤舟道:“从今日起,开山宗封山!谁也不见,即便燕永泰也不行。下去吧。”

刘贤舟等人抬上昏厥过去的白剑子领命离开。刘贤舟是上次大比第八名,他这会相当庆幸没进前七,否则这会也得变成冤魂不散。如今开山宗弟子一辈当中,轮到他的威望最高。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开山宗如今的模样,怕是要落败,他亦看出师尊的心境大不如前。

北冥鸿羲自与梁九一战落败后,养了好些年的心境,如今又跌落更多。

刘贤舟轻叹口气,宗在人在,兢兢业业去安排宗内各类大小事项。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北冥鸿羲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像是连掌纹也一圈一圈看个仔细。

“胡老怪,现在我反倒羡慕起你来。”

他泪流满面接着道:“老祖宗,你那祖训啊,有的对,对的是:卷入什么,也不要卷入朝堂漩涡。弟子悔不当初,弟子大错特错……”

“错的是:七剑子的传承。该废了,或许正是那些冤魂,借梁九之手来的报应。如今这报应落到弟子头上,真的痛到骨髓里……”

第六十二章 吹吹

两匹大马拉着一辆车行径在大道上,如今敢如此明目张胆这样在大燕官道上行驶的,除了皇亲贵胄外,唯有宗级老怪胡不归敢如此。赶路呢,走什么小道,慢得很。

马车的车厢两侧镶嵌有隋锦鲤特意捣腾来的标识:内有宗爷!生人勿近!死人近!

吓人得很,胡不归由得她瞎胡闹,仍旧还是马夫的角色。昨天放手让隋锦鲤驾上一段,隋锦鲤驾的马车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给车中凌北颠簸的脸色发白。

胡不归只得给她重新拎回车厢里,恼道:“驾的什么,铁马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隋锦鲤继续揪了凌北的耳朵撒气。

凌北醒来有好些天了,已学会掌灯宗的内功心法第一篇,不用刻意去运转,初生的内力自动循环,一周天一周天周而复始!这便是千年不遇的牛斗奇才!

给隋锦鲤嫉妒坏了,有事没事便欺负凌北。

凌北疼的哇呀呀怪叫:“师傅师傅,你也不管管。”

胡不归假装听不见,嘴里叼着新换的昂贵烟斗嘬的起劲。在雪下烟雾缭绕,颇有大佬之风范。若不是驾着马……

两匹大马脖子上还挂有两个红色的铃铛,跑起来叮铃叮铃悦耳动听,胡不归很是享受现在的生活,放下了,心境重归宗级中阶,一身伤势早已痊愈,重归往日巅峰境。

大燕腹地丘济平原,丘济平原有座雄城,名叫藏祥城,胡不归一行人打算到藏祥城买些补给,然后一路往北去往北原。

大燕强征了许久的马,这些马均由兵部调配,好马急训为战马,投入给虎贲军与龙骧骑两支铁骑换乘,次一些的马则调配去拉运粮草及战争器械。可还是有些缺口,各地衙门仍旧一丝不苟的执行征马令。除了遇上一品及以上的高手不征,别的都征。

这一番刺激也使得那些一品以下的武夫卵足了劲练功,一品才能自由自在行走江湖不是。

官道上不时有军报骑卒疾驰而过,所幸大路修的宽,胡不归这辆马车只占了五分之一地行驶,可见大燕有多富。这时后方忽有一骑行来,这一骑惨得很,背上插了数支箭矢,看模样已撑不了多久,他远远能见到藏祥城后,用尽力气取出怀中令箭往天空一扔。

在扔出的瞬息,有一手不知何时而来,捏住这令箭,把它捏的粉碎!而后转而捏住这名驿卒的脖子,唰的给他逮到后。这长手臂缩回去之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手上戴有虎皮手套!正是追杀黎青城漏网报信之人的察猜!

黎青城一破,大燕真如门户大开!

察猜捏断这人的脖子,摸出他怀中的军报放入自己怀中,而后看一眼路边行驶过去的那辆马车,与那位驾车的马夫四目相对,两人目里均有疑惑,察猜随即摇摇头调转马头带领后方这时才姗姗来迟的监野司好手,一同返回黎青城。跟随察猜一同前来追杀的监野司一众,无不咂舌,察老大这《皮骨录》功法已被他修至大成,大成之后已无路,他又自己摸索出路!自创一学《筋骨决》!

车厢的窗帘一早被掀开,先前那一番能惊掉人眼球的伸缩手把隋锦鲤和凌北吓得不轻,两人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目瞪口呆齐齐望着那人远去。

隋锦鲤第一个回过神,掀开前帘如一尾鱼儿跃上胡不归的背上挂着。

“师傅师傅!我要学那个!伸缩手,你会不会”

凌北也急急忙忙出车厢,想要学师姐也挂师傅一个,但又想到自己是男子汉耶,撒什么娇……

胡不归被她勒的够呛,拍开她手,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为师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武学,所以我也不会。”

隋锦鲤听得胡不归不会后便立即下他背,嫌弃的嘀咕一句:“还天下武学尽在掌间……”

胡不归大恼:“天下之大,哪会尽入掌间。”

隋锦鲤吐吐舌头:“那就是吹牛喽。”

在胡不归要敲她脑壳时,隋锦鲤赶忙把凌北一拉,换凌北凑上去吃了一记胡不归的暴栗。

凌北委屈,摸着头上的包:“师傅,你为何……”

胡不归一瞪眼:“敲的就是你,习武马马虎虎,脑子却一根筋笨得要死。”

隋锦鲤这时又一拉凌北,把他护在身后,回瞪胡不归:“只有我能欺负凌北,师傅不许这么说他。”

接着隋锦鲤捂着脑瓜呀呀呀叫了三声,吃了三记暴栗。胡不归这才满意道:“还算懂事,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回车里练功去。”

回车厢后凌北对隋锦鲤道:“师姐,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隋锦鲤咚的一下又给他一记暴栗:“吹吹就会不疼吗?哪里听来的骗人把戏。”

凌北捂着脑袋:“那些唱戏的不都这么唱的吗?眼帘进了沙,是心上挨了情刀,只要什么人吹一吹便立马好了。”

隋锦鲤揪了凌北耳朵:“以后不许去听这些花花戏,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情刀,懂什么心上人!”

“哎哟,我说师姐,我这耳朵都快成猪耳朵去了……”

“嘻嘻,就是猪耳朵!”

“胡说,我只是打个比方……”

胡不归继续驾着马车上路,听得车里嬉闹声后面露笑容,一个人孤老不好,还是热闹些好。

就在这时,藏祥城有百余骑气势汹汹出城,马蹄匆匆来到先前被察猜击杀的骑卒前,领队的丁明广下马探查一番后,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上。

他抽刀:“停下!”

百余骑立即调转马头上前围住这辆马车。

隋锦鲤小调皮把车帘一掀,拍拍车厢外侧的标识凶巴巴道:“不识字”

丁明广透过车帘见到里面不过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不由冷哼一声:“就你们还武宗小小年纪模样倒是不赖,信不信给你们卖楼子里。”

隋锦鲤气急,凌北赶忙拽住要跳窗出去打人的师姐。

丁明广没再理会这两个小人,打马来到胡不归面前踱步,定睛打量这老人,老人手上有茧,目光冷漠,可疑。

“喂,老头,那名军卒可是你杀的”

胡不归嘴叼烟斗摇摇头,明显没说话的兴趣。

丁明广看他这模样就来气,一介马夫这么叼手拿马鞭作势便要抽。

胡不归唉口气,拿下烟斗道:“老夫今天心情不错,准你们先跑千米,跑不掉可别怪老夫断你们马腿。现在这马啊,贵着呢。”

紧接着胡不归口中吐出一“滚”字!

平地“嗡”了一声,像是音波炸开。

丁明广心里咯噔一下,目里惊骇,颤声道:“……宗!”先给自己来上一记耳光,然后回头当机立断吼道:“跑!”

百余骑卒无不惊慌调转马头狂奔。

胡不归:“十。”

隋锦鲤插话道:“一!”

胡不归瞪她一眼:“别捣乱。”

第六十三章 三首一

胡不归沉声数到一,宽大黑袍袖中,折铁剑出握在手,巅峰剑罡一横斩!

落在后头的二十余骑马腿皆尽断裂,丁明广心下那个肉疼,现在大燕军中是个编制都想要马,战马。军部烦不甚烦,一律优先供应两支王牌铁骑,剩下的再议。

隋锦鲤及凌北给胡不归叫好,鼓掌。

“师傅威武!”

“师傅霸气!”

胡不归受用至极,继续叼着烟斗驾车驶向藏祥城。丁明广等骑卒继续狂奔往藏祥城,他们要去找粘杆处的人来与这武宗接触,看看能不能诱之以利,虽然几率渺茫,但总归有可能不是。没准成了便是天大的功劳!

……

符梵亦,他身穿一袭红底白云蛟鱼官服,蛟鱼为鱼尾蛇身蟒头,头衔为一品宦官,其另一层身份为粘杆处三首之一!时常眯起眼打量人,似用阴冷目光吐信的毒蛇。他在藏祥城已经静候多时,却仍没等到该来的人。

大燕以尖尾快燕传书,各处要道同样修有驿站,可这驿站如同废了一般,为何马极少,大多都被紧急调用补入军部,蒙面抢驿站马的二品高手更是有不少,谁让大燕朝廷征他们马来着,对于一些走江湖的游侠来说,马是媳妇,哪能不抢回来。大燕朝堂也在商议要不要把征马标准降一降,降到强征三品及以下游侠的马儿。可这一手指令是由燕帝亲自下的,帝王之言,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一只尖尾快燕飞入藏祥城中一栋阴气森森,生人勿近的朱红建筑。

符梵亦亲自拿过这封加急快报一看,看完后目中有阴沉的怒火,掌间密报被其揉捏成灰飞,其声尖锐刺耳难听。

“一群蠢货!活……该!”

原来符梵亦一直在等的便是开山宗七剑子!事先有约定好在藏祥城汇合,然后一同设计伏击梁九,

可信报上内容:“七剑子不屑与粘杆处共谋大事!独往黎青城而去!却半道被监野司设计诛杀!六具尸首挂在去往黎青城的必经之地,受风霜雪冻!独留一白剑子重伤逃回宗门!”

符梵亦再次呵呵笑两声,目里有颓然之色,近些月来粘杆处有些斗不过监野司了,这一切难道真如南宫先生所言,当真是梁九一人在操纵这让符梵亦心生挫败之感。你武功天下第一也就罢了,可智谋这东西,怎么还能如此妖孽!

这时丁明广快马加鞭急冲冲撞入粘杆处驻藏祥城的大门,符梵亦听到动静后本就恼火的他立即手捻两枚……血滴子!血滴子外貌似无沿斗笠,边沿是高速旋转的利刃,内藏数把夹刀,可取敌人首级于百丈之外!

“若没要事,咱家定要你丁明广的脑袋!”

丁明广立即噗通下马单膝跪地:“启禀公公,北城门外有陌生武宗即将进城!乘的双马一车。”

“什么!”修为一品顶阶的符梵亦踏地而起,飞檐走壁赶往北门,末了留一短促命令:“速去通知徐涛与段远泽,领兵一级戒备。”其身后还跟有十二名粘杆处好手,修为皆在一品初阶与中阶不等,此次为伏击梁九,粘杆处可谓下了血本,谁想七剑子那边先扑了个底朝天,这会又莫名其妙冒出个武宗,他们不得不倾巢出动。

……

胡不归一行的马车排着队等待进城,路上皆是从前方黎青城逃来的难民,难民们见到这辆马车后不由暗暗称奇,如今驴车牛车常见,马车可不常见,而且还是这样的两匹大马,朝廷可喜欢得很。

待得一些识字的人念出车厢外的字后,人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大多人心中鄙夷万分,该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子弟胡闹罢了,哪有武宗会如此宣张的。

难民中有一叫谭小磊的娃儿,年纪约莫九岁大,脸有些冻红,他娘焦淑正用两手心给他暖着脸,已识些字的他回过眼道:“娘,那车上真有武宗高手不成”

焦淑知书达礼,却对这些江湖之事了解甚少,她摇了摇头:“为娘不知,你何不问问你马叔叔。”

马健树在他们娘俩后头照看,闻言后收回打量马车的目光,糙手揉揉谭小磊的棉帽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小磊,这世上的事没准,没准真是,我们还是离远些好。”

谭小磊心中充满向往,目光不停的流连在那马车上,不知车厢里的武宗会是何等威风堂堂的模样。

望着望着,忽然发现车窗帘被掀了开,却是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娃儿,谭小磊顿时泄气对马健树道:“马叔叔,车上人肯定不是武宗,要她这样小也是武宗,那我也是武宗。”

马健树这时也见到那齐刘海的小女娃,哈哈笑两声:“看来不是。”他看向焦淑道:“嫂子,小磊如此想学武,为何谭老哥就是不愿”

焦淑轻摇摇头:“我也不准这孩子习武,听说习武很苦,不如文,识些字,将来要能考个秀才之类的谢天谢地,再不济也能承了他父亲的家业。不用担心儿子走江湖,走着走着便没了。他奶奶年纪大了,经不得这样千里万里的担忧。”

马健树不再说什么,忽然注意到前方大开的城门内有高手出城!

正是符梵亦及其手下,他们施轻功踏过值守官兵的头盔,踏过前头排队的难民,几个起落间便落到这辆马车前,默契成阵围拢这辆马车。

胡不归自掌灯宗被付之一炬,且被毁容后十年没出来混了,符梵亦也一时认不出这武宗。

马车周边的难民呼啦退离好远,符梵亦姿态摆的很低很是谦卑。他快速打量一眼胡不归后便一直微低着头:“不知宗师亲至,藏祥城有失远迎,还望宗师不要见怪。”

胡不归烟斗中的烟草抽光了,他索然无味的把烟斗放入怀中,看他一眼道:“上好的烟草,上好的米面肉饼,清水,三人份。送过来,老夫可不进城。”

符梵亦及其手下心下长松一口气,原来是路过此地要到城中购买补给。

符梵亦脸上堆满谄笑:“小的命人马上去办。”接着冲他手下使个眼色,当即分出六人回城办这小事。

符梵亦目光快速打量两眼车窗露出头的两人,把他们的面貌记下,准备画成像分发到大燕各地,今后遇到这二人必须恭敬有加。这便是武宗的威能!

符梵亦接着拱拱手道:“不知宗师打哪来,要到哪里去,可否容大燕粘杆处一路伺候。”

胡不归笑笑,这些人精,随即他淡漠道:“老夫一介无名老鬼,早已不再过问两朝事,收起你那鬼心思。”

符梵亦把头更低些,不再说话。其心下不停地在拿已知武宗对应这老鬼,皆对不上,奇了怪了。他忽然想到一桩事。

第六十四章 你呢?

那是龙门镇外一惨事!当时所有蹄走子皆见过这人,那么这人该是十年不见的!胡不归!符梵亦恍然大悟,正是这人杀去蹄走子六千甲!他目里端的猩红,可眼下发作不得,打不过,能有什么办法而且黎青城告急,若再惹这老鬼,更是雪上加霜。只能把仇恨埋在肚中,至于那两个小娃……符梵亦表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敬,心中却阴冷得很,老鬼,今后可别让你的两个后生落在咱家手中,那六千冤魂,当有人以死祭!

可谁想胡不归似察觉到符梵亦身上转瞬即逝的那抹戾气,他沉下脸来,身形真如鬼魅般唰的来到符梵亦跟前,两手掌一拢,夹住符梵亦的双肩,而后只听“嘎吱”牙酸的一声,符梵亦闷哼一声,竟被当场废去两臂!两臂软绵绵!

胡不归宗级中阶的气势一放,其势汹汹然,如平地起风卷雪!

胡不归直视符梵亦胆怯惊恐的眼睛,开口道:“你这小小阉人,可是对老夫有什么不满”这便是武宗,生杀随意的武宗!

符梵亦噗通跪地,瑟瑟发抖的同时连连摇头:“小……小的不敢。”随即对跃跃欲试的一干手下喝骂道:“退下!”

胡不归冷哼一声,收回两手,慢悠悠回马车上坐好,又重新变为那名普通不起眼的马夫。

四周难民亦吓得不敢说话,谭小磊想拍个手赞一声好厉害,却被马健树及时制止住,动作有些粗鲁,却不得不如此。要让大燕粘杆处惦记上,风远镖局也得遭殃。焦淑也是有眼力劲的人,她一阵后怕,替被弄疼的儿子擦擦眼泪,给马健树递过一个感激的眼神。刚刚若一个不好,他们这平头老百姓哪逃得过粘杆处的魔掌。

马健树冲谭小磊歉意一笑,谭小磊揉揉通红的手指,别过脸不去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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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朝堂之上,如今朝事一日分两次,一是早朝,二是午朝,要再加一个晚朝,文武百官得心里怨道怎么不开一整天。两套朝服这大冬天的换洗下来也难干,膝盖处的料子都跪出孔来,有些文臣还特意在膝盖处打上了补丁,武官一看这做派就烦,心下大骂特么的装什么装!

金銮殿上,今个大家伙又是齐齐下跪,燕永泰立在南宫伯身后,也是难辞其咎的给南宫伯顺着背,生怕先生一个气急便撒手人寰。

大殿显眼的台阶上,放着两个盒子,盒中盛着两个首级,分别是武陵弓甲兵与四马战车营两军统帅的首级。这是南宫伯亲自派粘杆处两首去拿来的。

南宫伯不停地咳嗽,似要把肺咳出来,咳在这朝堂上。

他怆然泪下:“当初是我亲自招顺的苏翦,姑苏口没了可以再想办法,但这一员虎将!这一员虎将没了谁赔大燕!”

“既然苏翦已诚心归顺,那就是我大燕的将军!可你们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临阵脱逃!陷苏将军于不仁,陷我南宫伯于不义!咳咳咳……”

燕永泰忙唤来随行的御医,看一眼这些磕头虫,心烦的龙袖一挥:“散朝!”

便在这时,粘杆处另三首之一的怀高朗怀公公急匆匆进殿,先欲行跪礼,却被皱眉望向他的燕永泰出声阻止:“免了,什么事,速报予朕。”

怀高朗忧心的看一眼也望向他的南宫伯,燕永泰了然,不顾南宫伯反对,对儿子燕良辰道:“辰儿,速送先生回去调养身体。”

燕良辰安抚住南宫伯乱伸的手,推轮椅出殿。

“先生,今日可不用教我背九行礼,您可安心养病。”

南宫伯被燕良辰的话吸引回注意力,他没好气道:“你个混球小子,背不出来不许吃饭。”

燕良辰愁眉苦脸道:“先生,您难道看不出来我瘦了么?”

南宫伯笑骂道:“你胖的跟田农夫似的,还瘦哪里瘦脑子瘦”

燕良辰心下啧啧道,读书人骂人果然不带脏字。听起来还怪气人。

燕永泰待得他们远去,接过密报一看,这一看看的他想摔东西!龙颜大怒!

“备马!去开山宗。”

他连便装也不及换,就这么快步行出大殿,途中跪着的有几个大臣避让不及,燕永泰一脚一脚给他们踢开,这怒火!令百官面色大变,百官们你看我,我看你,这特么又是什么坏消息,这战怎么打的那样艰难。

八百锦衣卫紧急随驾,怀高朗在侧后,马蹄凿凿,凿的白雪乱溅。

……

时间来到下午时分,忘氏山脚刚响起马蹄声,刘贤舟带千余名弟子,浩浩荡荡在忘氏雪山跪倒,连成一线。他们胳膊上均系着一条素缟。

所幸头上未披素缟,若这头上披素缟,则代表宗主离世!

怀高朗刚要喝骂出声,燕永泰皱眉抬手止住他,内力酝喉:“何以如此”

刘贤舟带宗内弟子遥遥先磕三个头,开口道:“家师身受重伤,心境不稳,特命开山宗封山。”

“什么!快带朕去看!”燕永泰急切下马,一路轻功荡上山,怀高朗紧跟其身侧。

刘贤舟等人寸步不让,头磕不止。

“家师有命,谁也不见!”

怀高朗怒急:“大胆!”

燕永泰停下脚步,回头踹跪怀高朗:“给朕闭嘴!这是朕的同门师弟们,轮不到你凶!”

怀高朗立即跪地不敢作声。

燕永泰目里黯淡之色明显。他静静一想,而后来到刘贤舟跟前,言中苦涩:“可是那白剑子反出”

刘贤舟泣不成声:“是!正是那畜生!可师尊还是不忍心杀了他!”

燕永泰紧握起拳头,寒声道:“师尊不忍,朕来!你把他带到这里来,朕要把他千刀万剐!”

刘贤舟抬头,其他门中弟子亦抬头,齐声道:“好!”其恨意如熊熊烈火。

没一会白剑子便被快速抬来,白剑子这会模样相当凄惨,一身武功及手脚筋脉皆被废,他目里虽充斥着怨毒恨意,却仍旧有恃无恐,直到他见到了那一袭明黄龙袍!龙颜暴怒的燕永泰!他慌了,慌乱哭诉道:“师兄,师兄!开山宗有诫,同门如手足,不可手足相残!师兄你放过我吧……”

“你还知道……同门如手足!!!”锵的一声!龙泉剑刚要饮其血,燕永泰刚要捅他一千个窟窿。

山后这时有暴喝声:“够了!你们是要为师现在就咽气是不是!”

龙泉剑插穿白剑子的左耳,白剑子痛叫的同时却笑起来,那是得意。燕永泰龙袖拂过眼:“师傅,你偏心。”

“……是你心野!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天下,被你的野心搅成什么样子!梁九可恨,那么你呢”

燕永泰茫然无措,久久不作声……

得以逃过一劫的白剑子嗬嗬嗬的笑,神色狰狞而恐怖。

第六十五章 辞夕玦

夜深了,回到宫中的燕永泰酗起了酒,然后打起了孩子,梁九!又是梁九!这一番歹毒手段还是出自梁九之手!他这儿子还心心念念想拜梁九为师,岂有此理,一想到这个就来气!

皇后纳兰若瑶哭得那个心疼,自打她儿子心里生出想要拜天下第一为师的念头后,她这心便拔凉拔凉的。问起缘由竟然是他和那些狐朋狗友吹牛掰,吹出去了,好嘛,那一众狐朋狗友的家族先被纳兰娘家收拾了一道,而后燕永泰知晓后更是把他们爹他们爷爷之类的官帽子一撸到底!这是妖言惑君心!大逆不道!没把他们满门抄斩那是轻的。

本是吹牛皮一言,谁想燕良辰这小兔崽子心里的火苗起来后便扑不灭。

纳兰若瑶见燕永泰打的差不多了,再打该过头了,便奋不顾身扑到儿子身上,凄婉道:“陛下,可别再打了,再打辰儿脑子该更傻了……”

燕永泰打个酒嗝,及时止住手下力道,改而抚上纳兰若瑶的腰,给她横抱起来。然后踢两脚缩在角落里闷不吭声的燕良辰:“滚!”

燕良辰赶忙一骨碌爬起来,虽说鼻青脸肿,却仍跟个没事人似的,先拍拍身上灰尘,在燕永泰作势又要踹他之前,赶忙开溜。

纳兰若瑶,年过三十的年纪,仍居当今红颜榜第四的位置,那自然是美艳动人独讨燕永泰欢心,肚子也争气,大燕后宫那么多莺莺燕燕,独她一人一生便给燕永泰生了个大胖小子。那以后后宫佳丽三千均心如死灰,母仪天下的美梦破灭,燕永泰称帝时,曾许下誓言,今后一龙一子,绝不多生,若是多贪生一子,此子现世之时便是寿尽之时。何其冷血!好在宫中御医借鉴粘杆处老人的手段研究出了探子针,自燕良辰之后但凡哪个嫔妃若怀上龙子,一探便知,然后早早将其流掉,又是何其冷血!这宫中事,帝王家事,大抵皆如此。燕良辰的诞生如同“我花开后百花杀”,小胖子没少打骂那些施针的御医,可那又如何。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副逆反的性子。他认为,是他害死了他所有的弟弟。如此可笑的……兵不血刃!骨肉先天相残!

燕永泰醉意朦胧,抱纳兰若瑶上床放下帘时说了胡话:“瑶儿,再给朕生个儿子,这个儿子不算。”

纳兰若瑶忙掩住他唇,泪目道:“陛下可不敢如此说,您是一国之君,言出有鼎。”

燕永泰渐渐停下手头动作,似没了兴致,他枕着纳兰若瑶光洁的双腿喃喃醉语:“朕坐这龙椅忒不痛快,朕要还在宗门中该多好,师傅也就不会移心到一个畜生身上,你可知今日我连师傅的面也没见上,不知他老人家伤在何处,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与他。什么大义,什么天下苍生!这就是个染缸,给朕浸泡滋生出了野心,如今想收,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燕永泰说着说着便沉沉睡去,纳兰若瑶伸出纤指,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陪着他一块皱眉。

……

梁九此行未再易容,大雪子一路风驰电掣,梁九在其背上推演南宫伯接下来的棋势,渐渐凝眉,有些看不明白。可能性太多。

他数天的赶路,终于来到那片林,进入林中不一会见到那树上刚刻没两天的标识后,松口气,笑笑不说话。大雪子见又是雪林,有些腻歪,它踱着小碎步像是偷偷摸摸似的进林。梁九坐它背上啧啧称奇。

“雪子,你可是要成精”

大雪子回头呼噜他一声,像是在说别说话,你个啰里啰嗦的两脚怪。一路上梁九没少和它讲一些武功招式,战局走势等等,简直神经病啊这。

……

大梁宫如今冷清得很,年轻的宫女们皆出去做事,剩下的都是一些嬷嬷,拎着惨白的灯笼配着惨白的脸,一圈又一圈巡视这座寂寥的皇宫。

皇宫北禁区戒备最严,因为那有一座灵尊殿,里面立着一个个灵牌,灵牌上刻的是先皇梁骁勇,七位皇子,战死沙场的将军,以及新添不久的成武帝等,此处到特定祭祀之日将供皇族子嗣与朝中百官祭拜。

台上最前的位置是一叫李玄策的牌位,以及他的骨灰盒,骨灰盒上还放着一串干瘪的糖葫芦。

李玄策去世前有交代,想落叶归根,想葬回北顶道宗。

可后来成武帝带着李玄策的骨灰盒前去北顶道宗,却被北顶道宗拒绝了,气得满朝文武与成武帝想领兵打他北顶道宗,打下来只葬国师一人!

可还未来得及实施这个疯狂的想法成武帝便猝然驾崩。

此时此刻,突然有一女子牵着头小牛神不知鬼不觉的推门而进,像是人与牛皆踏着奇特的七星迷踪步,门前两名掌灯的嬷嬷不知为何眼睛皆已闭上,像是进入深度睡眠,身子却不倒,当真奇怪。

女子进门之后,望着那个最前方的牌位,噗通跪地,泪流不止。

“师傅,徒儿来接你了。”

女子名叫辞夕玦,辞夕为稀少的复姓,二十年前,还未被赶出宗门的李玄策在弱水河边遇见了她,那时她才三岁,在一艘奇特不似这片大陆的船上,船上仅她一人,且奄奄一息。李玄策遂带她回宗门,抚养她到十岁并收她为徒,可刚教她入门功法时,发生了一事,辞夕玦其体质特殊羸弱,刚运转第一丝内力时她竟如漏气的皮球般浑身往外溢血丝。北顶道宗有座气运池,气运池中种有九支碧落道莲,碧落道莲象征北顶道宗鼎盛的气运,同时也是天底下最顶尖的宝药,李玄策匆匆来到气运池,一拔便拔去三支,回去喂辞夕玦吃下。彻底补好了她的体质。

第二天事发,北顶道宗宗主尘胥真人震怒,唤来他喝问此事,李玄策说嘴馋喂自己吃了,还想去吃人间的糖葫芦,其实哪是他想吃,是他想买来给她吃。当场给尘胥真人气的不轻,李玄策不久后便被逐出宗门。在离开宗门前,李玄策把一身修为皆灌顶封印在辞夕玦体内,以待她慢慢发掘。走前还骗她说出去给她买人间的糖葫芦吃。哪想那一别,便是阴阳两隔,再不见!

后来李玄策在踏足中土的途中还迷了路,给荒村野妇掳了去,遭遇相当凄惨,不提也罢。

第六十六章 背影

辞夕玦此行下山之所以在黎青城出现,便是要确定一件事,确定中土天下第一的梁九真的南下,确定过之后未免心生惊骇,觉得那梁九太过邪门,自己怕远不是他对手,遂匆匆赶往大梁皇宫,趁他不在好接走师傅的遗骨。她本来的打算是掳了梁九换师傅的遗骨。梁九要知道又得气歪嘴,他是黄花大闺女还是咋地,这个想掳,那个也想掳……

就在辞夕玦推开门的一刹那,离皇宫不远的千岁府,容嬷嬷睁眼,先去隔壁屋给梁玉盖好被子,并唤来秋兰照看好皇上。而后容嬷嬷行迹如鬼魅,向皇宫方向疾行去。金饼睁开眼,有些惧怕的爬上床,把身子缩进梁玉的怀中,这些家伙一个个血腥味老重了,还是小主子闻着香,它不忘舔舔梁玉的脸儿。

李玄策在大梁的威望有多高,比大梁短短的两任皇帝还高。要他的遗骨出问题,容嬷嬷可不敢担这个责。

路上容嬷嬷与一牵牛的盲眼老婆婆擦肩而过,便在这一过的刹那,两道宗级之势相互碰撞,道两侧的墙咔咔开裂。

神武楼那边顿时灯火通明!

容嬷嬷见到这紫霞真气后怨毒之色更浓,其声阴瘆:“当初求着你北顶道宗安葬先生的遗骨,先皇更是跪在山脚,可你们!你们连一节石阶也不给上。现在想不声不响拿回去,做梦!”

十数根阴煞针快若流光,针针刺向辞夕玦的要害,辞夕玦脸上手上伪装的假皮炸裂开来,肤若凝脂,眉心似有一粒紫砂,她纤指往眉心一并,眉心莲花开!紫气升腾!

她目里紫气旺盛,紧盯容嬷嬷的眼睛,其声清冷:“子不悟。”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却是迷幻之术!

当容嬷嬷眼神恢复清明时,只听到城门那方轰的一声响,辞夕玦牵着小牛已出到城外,她左肩有孔黑血长流,却是先前已中一枚阴煞针,且背后还有两个掌印,是她蓄势轰破城门之时,夜萧萧与余欢趁她势气弱下的那一刻,刀斩向她背时,她又强提气,震断两刀,夜萧萧与余欢改掌轰她背,辞夕玦趁势出城,面色雪白,噗的吐出一口乌血,翻身上小牛疾逃。

这头青皮青角的小牛是李玄策留在山门里那头老牛产下的,名叫青衣,辞夕玦常用紫霞真气温养于它,青衣发力奔腾起来如蛮犀,眨眼便只见雪花自地上纷飞,而后沉落。

辞夕玦取下挂在小牛脖子上的锦布盒,抱在怀中拢了拢:“师傅,我和青衣,终于找到你了。”她吸气声,声声哽咽……

……

神武楼内,容嬷嬷,夜萧萧以及余欢三人脸色难看至极,容嬷嬷想去追,却又心念梁玉的安危。夜萧萧看一眼余欢,余欢点头:“给我百名好手,千箭,箭上要涂有烈性十香软筋散。”

夜萧萧估算了下,皱眉道:“七十人,千岁府的内卫不能动。”

余欢干脆利落:“好。”

夜萧萧:“你等半柱香。”随即转身刚要出楼。

容嬷嬷出声:“千岁那边”

夜萧萧脚下顿了顿,苦下脸道:“能瞒一阵是一阵,现下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给千岁添堵。事后算我头上,千刀万剐也认了。”

容嬷嬷唉声叹气,摆摆手绢:“我去把那些没用的嬷嬷杀了祭先生。”

夜萧萧复又回到楼里,沉怒道:“这有用?先生又不能近女色,还那样老。而且你不是不知道千岁现在的脾气,那些嬷嬷正好交给余欢,将功折罪,折不了再让她们死,她们也能死的明白些。”

容嬷嬷解下腰间一个黄花玉令,扔给夜萧萧:“都给你,我要回去照看陛下去,刚刚那样大的动静,陛下该被惊醒了。”

……

千岁府,除了千岁寝居外,其它地方监野司内卫打起十二分精神,巡视府上每一处角落。

梁玉光着脚丫,抱着金饼开了窗往外望去,秋兰在窗外软语安慰道:“陛下,先前是冬雷,外面冷,还请陛下再次入寝。”

梁玉板起脸:“容嬷嬷呢?是不是神武楼那边出了问题”

秋兰也是没办法,陛下愈发的聪明起来,像是跟着千岁爷以后便心思活络了一万倍。

梁玉关了窗,回床上穿戴好衣物,抱上金饼正待要去神武楼那边看看,门开,是匆匆赶回来的容嬷嬷。

容嬷嬷:“哎呦我的皇上,您这是要去哪?”

梁玉眼珠子咕噜一转:“朕要去神武楼赏夜雪。”

“皇上,这天寒地冻夜深人静的,那雪没啥好看头。明个一早再去看可好?”

“那你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何事”

容嬷嬷路上已经想好:“是冬雷。”

梁玉再次板起脸来:“冬雷朕又不是没听过,那声响不对,像是有人在破城门!”

容嬷嬷头疼,皇上跟着那泼皮千岁坏习惯学了来,聪明也学了不少。国师的遗骨被盗可不敢和皇上说。

那是梁玉六岁那年,李玄策手把手教梁玉识完最后一个字,轻揉揉她头后便在病床上撒手人寰。梁玉那一整个月哭得不成样。眼睛和红眼兔子似的。举国哀悼,大梁国全境皆披素缟,就连大燕的南宫伯也醉酒不朝,棋无对手,何等落寞。

容嬷嬷实在没法子,只得道:“有一老鬼欲想要来刺杀皇上,千岁与他转战三千里,先前便是他们打斗的动静,千岁在捅了一刀那老鬼后,那老鬼逃往别处,千岁又追逐远去了。”

梁玉一愣,随即面色一喜,哼哼插着腰道:“那老鬼肯定逃不掉,我皇叔是谁。耶,皇叔就快回来啦!”

梁玉举着金饼高兴的蹦蹦跳跳:“金饼金饼,你说我该给皇叔准备什么大餐?糖醋桂鱼麻婆豆腐”

容嬷嬷别过脸,手绢擦擦眼。

“皇上,您快歇息吧。”

“不呀,我睡不着,肚子饿了,你去厨房给我弄些吃的吧?”

“诶,老奴这就去。”

待得容嬷嬷离去,梁玉把金饼放在怀衣中,推门跑向神武楼的方向。秋兰赶忙跟上,劝也劝不住。

梁玉红了眼睛:“皇叔,让我看你一眼,背影也好呀。”

第六十七章 参见

一只雪兔在林中蹦蹦跳跳,寻找食物,见到一个洞,它离得有些远,这个洞以前是狐狸洞,最近没闻到狐狸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它试探性的靠近两步,再两步,直到洞口,它把头伸进去看看嗅嗅。

“呲”的一声,雪兔刚想蹦逃,可已经来不及。洞中的冷血动物是条未睡熟的蟒!蟒蛇出洞,对付这种小可爱都不用捆绑的,大口一张咕噜一吞就完事。吞完雪兔的蟒蛇渐渐缩回洞中,继续间歇性冬眠。

林外,一群通体雪白的雪狼进到这座陌生的林中觅食,冬天食物太少了,它们要寻找更多的食物囤积。所以不得不进入这座以前未踏足过的雪林。

没一会,路过洞口的一头雪狼鼻子嗅嗅,渐渐靠近洞口,伸爪刨一刨。

“呲!”蟒蛇再出洞,烦不管还挺幸福,总有送上门的食物。这次的猎物体积大了些,得用捆绑的。

“嗷呜!”雪狼在被蟒蛇绞死之前,哀嚎了数声。

雪林中地面的枯枝断木频频作响,狼群来了!蟒蛇还在吞咽雪狼,很快便被赶到的雪狼群围住,而后是一场蟒与狼群的厮杀!

前仆后继的狼群在蟒蛇身上撕裂出口子,口子越来越多,巨蟒没一会便想缩回洞中,但狼群岂会容它逃掉,狼王张口咬住巨蟒的脖子,往外猛拽。

枯枝断木这会突然轻微的响动了一下,狼王耳朵动了动,放开已经瘫倒的巨蟒,回头看向后方。

“嗡……”是强弓嘣弹的声音。

“嗖……”百余箭齐来,似分工明确,每两箭集火一头雪狼。

“嗷……!”

狼王还未喊完撤走的信号,便被一箭穿喉。晃动两下,扑腾倒地。

李疤子从树上拽烂几根树枝跳下,来到狼王跟前拍拍狼王头,森森道:“下辈子别混过界,要知道逢林莫入。”然后转头吼上一嗓子:“刚刚是哪个兔崽子出的乱子,想挨饿是不是”

石大柱挠挠头,站了出来:“头,实在是饿了,没能止住步子。”

李疤子点点他气道:“大柱,你说你这肚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能吃,不过看在你力气也大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否则十鞭起步没商量!”

石大柱:“得令!头。”

李疤子笑骂道:“说了多少次!……罢了罢了,大家伙麻溜把口粮带上,我们回去快些吃完。挑粪的还有半日功夫就会咬上来,等吃饱了我们出去削他丫的。”

“得令!将军!”这铁浮屠一众,就石大柱喜欢叫头,别个都改了口。

这里是深蟒林深处,类似的一幕发生在许多地方,还有猎到熊的,方圆数十里能吃的东西都遭了殃。

林中开辟出一大块地用来安营扎寨,一番忙碌的景象,从大燕地界掠来的好马也在此,这批好马皆已被这群铁血汉子驯服。

营地里陆续开锅起灶,石大柱端了一大盆盐水煮狼肉配两根草,真是草,牛吃得,人怎么吃不得,他端上这一盆肉去高高的瞭望楼上换岗。

吃着吃着忽然停住,因为身后有人!他毛骨悚然的同时想要吼上一声敌袭,却被身后人及时点了穴,就在他快要急出老泪来,身后人来到他前方,回头冲他晃晃手上的黑玉紫蟒令!然后解开他穴道:“你吃你的,别嚷嚷,本王就静静看一看。”

石大柱激动万分,大点其头,抬了抬手中盆,示意千岁一起吃点

梁九给他盆里的两根草弹飞:“又不是牛,瞎吃什么草,你快吃,等会还有活干。”

石大柱吃的稀里哗啦,不时看一眼千岁,像看一颗定心丸。

梁九抖耳听听李疤子在那唾沫横飞吹些啥。

李疤子大口啃着个狼腿,边啃边与监军曹子昂道:“老曹,你别再拦着我,这些日子我李疤子受够了,被两个渣渣军撵的跟兔子似的,一个挑粪军,一个猫崽军,有什么好怕的,我这铁浮屠一打二那是轻轻松松。”他口中的挑粪军正是善用长戟的龙骧骑!猫崽军自然是虎贲军!

曹子昂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笑起来像个收钱的掌柜:“千岁可说了,一切等他来。”

李疤子摆摆手:“哪用千岁上阵,这不侮辱我李疤子么?千岁只管在后头纵意花丛坐镇大梁就好。”

像肉丝卡到牙缝,李疤子形象不雅的扣着牙缝接着道:“老曹,听说千岁的两个王妃都是一等一的绝色,是不是真的千岁这武功天下第一,没想采花也是天下第一。”

曹子昂:“那是自然。”

梁九听的满脑子问号,王妃什么王妃我特么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王妃,我怎么不晓得。

李疤子言归正传:“老曹,怎么说,我怎么的也要带兄弟们出去和挑粪的干一场。”

曹子昂还是摇头,恢复一脸公事公办:“李将军,你这是想违抗军令”

李疤子大恼:“你们这些监军使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还有没有点兄弟情义。”

曹子昂摇摇头:“军令如山。”

李疤子挠挠头,想回他一个:“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一时想不起来,脱口而出一句:“将在外真特么难受,不想受。”

梁九听的气乐了,心道这些大龄文盲,回头得好好加强一下文化教育。

这时安置战马的那方突然乱了起来,像是有两匹马在打架争马王的位置,不是大雪子是谁?大雪子之所以鬼鬼祟祟进林便是闻到好多马儿的味道,要去统治它们!

梁九扶扶额,省心的在哪里。

看管战马的是赵高,李疤子和曹子昂听到动静后赶忙跑去看,马可不是小事。

李疤子:“小赵,什么子情况!”

赵高带数名军卒从马群中跑出来,慌慌张张道:“将军,不知哪里来了匹‘遭瘟’马,比没遭瘟的还猛,得了马中天下第一。”

李疤子一瞪眼:“你他娘的还有闲情看戏!快带我们去看看。”

当李疤子见到这匹满身疙瘩的大马时,吓得叫起来:“哇靠!还不赶紧射杀掉!”

曹子昂抬手:“慢!”他惊疑不定的细细打量这匹马……大雪子的事李疤子等人还不知道,但监野司的核心层却是知道的。曹子昂回头,仰头,众人亦齐刷刷抬头见到,这时有一人从瞭望塔上荡下,腰间黑玉紫蟒令摇摇晃晃!众人目光火热!

梁九轻功荡到大雪子马背上落坐,手上拎着个不知哪里刨来的白萝卜生啃着,微笑的看过他们。

“大家好。”

霎时,齐刷刷单膝跪倒一片,其声激昂嘹亮震落大片树上雪:“铁浮屠参见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六十八章 还钱与激荡

黎青城,战后许多天,城中已经有不少百姓大着胆子摆起了摊,开了店门做生意讨生活。城南区与城外的雪林已被戒严。

谭彭是第一个摆起摊子的,今天摊位上来了两位大梁将军,有些吓到他,但见到他们并没如何如何恐怖后便怎么拿手的怎么上菜。

两人正是杨漠海和寇太平。

寇太平想嘬口酒,想想又忍住了,禄光豪和石凯分别盯着他们呢。

“老杨,你说千岁怎么使剑也使的这样俊”

杨漠海喝口热茶道:“晚了,这番话你怎么不趁千岁在的时候说。你也亲眼见到了,千岁那一记血色刀罡啧啧,那是登峰造极了知道不,改练剑陶冶下情操。”

寇太平大口嚼着蟹黄包,赞谭彭一个接着对杨漠海道:“你说贾铸和蝶一姑娘在那屋里捣腾什么呢?”

杨漠海小声道:“听说是千岁传下来的新工艺,百韧绳,加以特制的牛筋虎筋的料,用于投石车,床弩!射程比大燕那些土包子更远。”

寇太平啧啧道:“你说还有什么是千岁不会的”

杨漠海声音更低了些:“作画……”

身后龙王军的军监使石凯离的近着呢,他忙取出册子给杨漠海记上一笔。

杨漠海回头见到顿时怪叫道:“我说你个小石,你怎么什么都记!这个撕掉好不好?”

寇太平幸灾乐祸哈哈笑:“我怎么听说千岁给陛下缝的那兔子丑出了天际。”

禄光豪也掏出册子给寇太平记上一笔。

这会轮到寇太平怪叫。

这时有军卒来到两人跟前报了声什么,两人忙把石凯和禄光豪撇下,对谭彭道:“账算他们头上。”而后戴上头盔上马急匆匆出城。

石凯和禄光豪没能喊住他们,无奈只得把钱先给了。再分别记上一笔欠债数额,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谭彭待他们都走了后笑出声,轻摇摇头,其心里想的是这抠抠巴巴的将军还是头一次见,不过还蛮接地气,下次再来给打个折。

两位大梁虎将军要去哪,要去送大王妃和千岁的朋友一程。

城外一辆马车上,燕非堂牢牢把持住驾马车的位置,水叶雪恋恋不舍的松开皮鞭:“师傅师傅,我们不去霸刀门奔丧了么?”

燕非堂恼道:“没有这回事,回车上稳固境界去。”

燕非堂打算带水叶雪回宗门了,他这次带水叶雪出来走江湖历练,倒是给自己历练了一番,心下有很多迷惑需要回去请教庄主。

重新覆上白猫儿脸面具的水叶雪回马车上拿着佩剑开开合合,喜欢得不得了,这砚水寒开鞘之时似有寒气冒出,一看就挺配她这绝世高手。

另外一辆马车上是两狗子,两狗子把金银都折成了大梁银票,武功秘籍什么的堆的车厢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落。

两人这会吵吵嚷嚷。

聂狗子:“小白龙,你驾车技术比我好的多,你不驾车谁驾车”

汤狗子:“没有的事,我连皮鞭都拿不稳。”

聂狗子:“我分不清方向。”

水叶雪这时掀开车帘鄙夷他们一眼,喊道:“要不要我来反正顺路。”

两狗子忙摇摇头,燕非堂可是和他们聊过他这徒弟怎么怎么不省心,驾车完全凭感觉来,要她来驾车他们睁眼醒来能认不出地图。

两狗子最后划拳来定胜负,谁输谁先驾一段,随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向大梁的方向。

这时杨漠海和寇太平打马追上两辆马车,行到他们前头,在马上按刀护送一段。颇有两虎开路的霸气。

燕非堂一一抱拳谢过。

水叶雪这时也掀前帘出了车,绣拳一叩:“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们赏脸了。今两位将军如此赏水某脸,水某定记在心中。”

这句话,这句话是梁九给她说的,说以后若有机会给她讲笑傲江湖的故事。杨漠海和寇太平叩拳回礼的同时一脸古怪之色。

这一送送了十里地,两虎折回时一路赞道这大王妃对脾气,不娇纵跋扈,还颇有江湖义气,大王妃没跑了。他们两身后还跟了两个尾巴,正是禄光豪和石凯。

石凯:“将军,什么时候还钱”

禄光豪:“寇头,你上次请楼里女子的钱还没结给我。”

两虎一阵忧愁,以前吧以为当上了将军就可以白吃白喝的啦,可谁想李玄策先生早立好了军规,教棍教他们这些兵痞做人。

寇太平把目光落在杨漠海的佩刀上,眼馋得很,只见这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刀锋锃亮,寒光照铁衣!

“老杨,这就是铁浮屠装配的那批陌刀”

杨漠海赶忙给佩刀放怀里,一脸得意:“这可是我豁出老脸找千岁求来的,你就甭想了。”

寇太平:“老杨,就给我摸一摸。”

杨漠海:“这是俺新媳妇,谁摸砍谁。”这刀他当佩刀显摆都没舍得用过。

……

深蟒林,饭后铁浮屠众将士热火朝天忙碌起来,忙着伐树制作长矛。

李疤子边干活边道:“王爷,听说您胸中韬略及故事万千,何不讲一个给弟兄们听”军中将士们亦竖起了耳朵。

梁九这会充当监工,闻言笑笑,想了想,开口道:“那给你们讲个白袍将军的故事。”

“此白袍白甲非苏翦那头反目虎,而是常山赵子龙。赵子龙外里披一袭白袍披风,内里白盔白甲,他身长八尺,姿颜雄伟……”

“赵子龙有一马,名叫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似真能照透黑夜。他还有一枪,名叫龙胆亮银枪。”

“那是三国乱世……长坂坡……”

“……刘备不敌曹操,败退,退时一片混乱……”

当众将士听到故事里的小主公身陷敌营时,无不攥紧了拳头。

梁九接着道:“这时有一骑打马逆流而上,只听他一声啸:吾乃常山赵子龙!接着他单骑冲曹操百万大军!……”

众将士无不心怀激荡,那是何等的胆魄!

“他七进七出!救出了小阿斗,曹操本可再点将围剿死他,可曹操这人相当爱才,他想要天下英雄尽入他彀,这样忠勇双全的将士他何尝不想要,他大骂了声那刘备何德何能,而后放了手……”

众将士听得入了迷停下手中动作,梁九拍掌提醒他们:“干活干活别停下。”

李疤子忙道:“王爷,后来呢后来呢?还有没有”

梁九背着手走来走去:“等打赢接下来的恶战,本王自会给你们讲另一人,这人,一人守一城!”

众将士那个激动,加快手下速度,他们觉得千岁不仅武功俊颜双双天下第一,这说书也是天下第一。

心中无不在想,是怎样的人,才能一人守一城!

第六十九章 不带废话

淮蜀郡,地处大梁西境府河州,府河州土壤肥沃,却是开发率不高,男丁要么参军打战去,要么习武走江湖去,多是留一些老弱妇孺在家照看田地,能开发到哪里去。府河州一司之长沈大贵这些日子以来确实瘦了不少,一丝不苟执行千岁下发的实验田指南,可眼下是冬季,只得先推广一些萝卜,小白菜先种下,大力先发展水利工程,以水车为主。

今个沈大贵一早醒来,正要带家丁们继续下地干活去,这时有人敲门三声而后不待回应直接便翻墙而进,腰间系红玉肃杀令!

张瓜,大梁六蛛之一,相貌有些猥琐,特别是那双眼,如同老鼠般透着一股子鬼祟味道,若不是披了一层监野司黑衣黑披风官服,能给他当成窃贼去。

沈大贵笑脸相迎:“张大人,这么早,进屋先喝杯热茶”

张瓜摇头,其声透着些寒气:“今天动手。”

沈大贵也神情一肃,带上护卫高手,再点齐三千府兵齐上马,由张瓜领头在前。

……

府河州辖下有座繁城,城叫卿墨,沿用的大隋以前的城名,颇具书香气。这大城中有小城,小城坐落在城西的位置,熟知这边的人都叫它为小姜城,里面住着的是姜姓世家!

姜姓世家在府河州一带富甲一方,最早靠倒卖文玩起家,后来做起了珠宝和丝绸的生意,家大业大富庶起来之后豢养有不少武林高手,自家也出过几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望的高手,习武达二品才能被称之为高手。可怎奈他们有一条颇为奇葩的祖训,不给吃姜,就是不给吃姜。

梁玉下达圣旨后沈大贵亲自去督办,头些日子还见效果,姜姓世家老老实实熬姜汤分发给患了感冒伤寒的百姓喝,可他一转头去忙水车的事后姜同文老族长立即下令把姜汤换成红糖汤,不给吃姜,就是不给吃姜。不仅家族中人严禁吃姜,靠着威望连带着别人也不准吃姜,有运姜卖姜的商人小贩皆被莫名其妙暴揍后赶出这一带,哪户人家的田地但凡种姜,护院打手们毁哪里。好嘛,这番阴奉阳违当然惹得沈大贵怒火中烧,他当即带上三千府兵就要抓他们去挖矿去,可一看这架势,这就严重了,其家族供奉有三名二品高手和好些三品武夫,听说走江湖的两个二品嫡系也在赶回来的路上,尤其是姜家还养有护卫两千之众!这就更严重了!沈大贵见他们这是要反!暂不宜与他们起冲突,遂把这事上报给了监野司。

……

在离卿墨城有些距离的荒山后,有一座破败的荒寺,寺名苦海,寺庙门因年久失修,掉漆掉钉严重,风雪吹的门吱吱响,而后只听咣的一声,门被吹开,风进雪也进。

里头破旧的寺屋中,有一书生,寒风吹得桌上的书哗哗作响,桌前的书生忙起身把门关上,再搬来几个石头抵住门脚,而后继续映着窗外的雪色,伏案读书,一身破旧洗了不知多少次的青衫泛着劣白色,桌下矮凳上还藏有一碗冷透的红糖汤,上头飘着几丝不知哪里捣腾来的姜丝。书生正是两狗子的发小,苗大头。他头稍稍有些大,书生戴的青布帽盖不下,露出的脑门在雪光下有些亮。五官还是端正的,就是胡子拉渣了些。

苗大头看一会书,然后小心翼翼的眼看窗外,端起桌下的姜汤喝一口,接着皱眉道:“喝口姜汤也要偷偷摸摸的喝,这破世道,等你大头爷爷考上官,非整死你姜同文。”

这时荒山脚下官道上,有数千马蹄过,其声惊动了苗大头,苗大头忙出屋跑到山头上往下看去,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领头的二十一人身上,当见到其腰间的红玉肃杀令后苗大头面色一喜,心道有戏看有戏看。忙把碍事的帽子扔回屋中,卷了裤腿牵过屋中黑漆漆处打盹的坐骑:一头驴。接着上驴背出屋,跟那一行人往卿墨城跑去。这会哪还有一副书生样,跟两狗子厮混长大的,都差不多臭味相投。

沈大贵一行人待要行到城中时,张瓜领手下快马更快了些,因为城外三五里地分别有数名江湖中人在望风,看腰间配饰玉,玉上字为:姜!

监野司一众双腿夹马,双手沉稳取弩,弩箭对着那些人,“咔咔咔”一言不发扣动扳机!

黄彦平是姜家从塞外招揽回来的三品好手,他闪躲之时手臂中了一箭,不由大怒道:“你们!你们怎么如此蛮横!敢如此草菅人命!”

他刚想运内力往城中逃,谁想腿一软,丹田停运,内力钻自己骨头!

在他还要大喊“卑鄙无耻”之时,张瓜的刀,切过了他的喉!

张瓜看也不看他,语气平静对一干手下道:“软箭省着点用。”

“是。”

沈大贵在打马路过黄彦平的尸体时,对着他的尸体冷笑两声,好好的江湖路不走,非得给别人卖命,既然是卖命,就得有卖命的觉悟!

……

卿墨城暂无知府,只设有一个衙门,为啥,因为每一任上任的知府都会去劝姜家,你们不吃姜那由得你们,可你们不能拉着别人也一起不准吃,这就不对了是不是然后知府大人们半夜睡觉时醒来,总会发现枕头边多出一把沾了狗血的刀。在这户姜氏族人看来,吃姜的官都是狗官来着。所以到现在为止,卿墨城城主这一知府的位置仍旧空缺着。姜家正在朝朝堂仕途发力,想要争取到这个位置。

尾随而来的苗大头看着路边荒尸暗暗咂舌,监野司出手,就是凶。都不带废话的。

“大耳,快跑起来,快跟上他们。”

苗大头继续骑着名叫大耳的驴跟进城,它这驴是乌头驴,全身乌黑,驴眼大,头儿小,所以显得两耳大。

在大耳的腰后侧还立有一个招牌,招牌上写着:“卖字,接各类喜帖丧报对联笔墨画。”

“而阿~”大耳不满的叫一声,用走的,自打跟了这穷酸书生后,老吃野草,都没玉米吃,这人还老爱骑着它四处看热闹。给它原本不大的胆子都给练大了。

苗大头见它又不听话,从怀中掏出半截胡萝卜,而后拿下招牌把胡萝卜吊在顶端,引着大耳追逐。

这人嘛,就是坏,这驴嘛,就是蠢,大耳立即屁颠屁颠跑了起来。

第七十章 顽固不化

巧了,今天正好是姜家族长姜同文的八十大寿,四方来贺,整个城西区张灯结彩,一车一车的贺礼从四面八方赶来,可谓风光八面,小姜城中一点也看不出来外头还在打战,跟太平盛世似的。来人当中有不少其它州郡以及当地的达官显贵,可见姜家近些年来砸的重金颇为管用。这些达官显贵们心想不就是姜嘛,不吃就不吃呗,这么点小事值得上头发那么大火大家和和气气一起发财啦。

大梁官服文官用飞禽,武官用走兽,这时有十数人来到姜府,官服统一为深蓝色劲装,上绣有碧眼貔貅,貔貅又名天禄,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貔貅凶猛威武,神话传说中负责天庭巡视工作,阻止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扰乱天庭。他们头戴圆顶竖直正冠,腰间佩刀佩令,令是青令!青玉缉拿令!

门口的管家姜坤面色先一冷,当见到他们把佩刀交给姜府侍卫暂管后,不由露出笑容,看数眼后高声喊礼道:“卿墨城万捕头到,献上贺礼青广原大马六匹,良田玉马一尊。”姜同文属马,大家的贺礼显然精心挑选过。

万佑皓面带微笑与姜坤点头一礼,而后带领手下人进入姜府,姜府占地颇广,其中府内的宴宾楼热闹非凡,宴桌超百数,桌上皆是山珍海味就是特么不给放姜,虽然万佑皓自己也不喜欢吃姜,可你私养这么多家卫与走狗,跟朝廷过不去,那不是找抽么。万佑皓进入宴宾楼后神色一冷,看一眼手下人,手下人当即分散到各处默默记下在座的各位来宾官居几品,都有哪些世家。挖矿也要讲究一个大团圆不是。

全由黄花梨雕刻打造的家主主座上,姜同文八十岁的人了,鹤发童颜保养的很是滋润,他身穿一件黄色广陵长衫,腰间系着一根苍紫色宝相花纹腰带,宽大的左手把玩着一对文玩核桃狮子头。

这时管家姜坤来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姜同文先受了一番诸位来宾的拜辞贺语,让大家先坐,寿宴还有一会才开始,他要先到内堂逗弄一下小辈。诸位来宾又恭贺了一番姜家开枝散叶有道,必定会成参天大树,受朝廷青睐重用。

内堂密室,姜同文坐在太师椅上,目里阴晴不定盯着姜片山,姜片山是姜同文的大孙,走江湖刚回来,他身穿一件墨色织锦缎劲装,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宝相花纹犀带,一头一丝不乱的头发,有着一双野心尽藏的眼睛。然而此刻在姜同文不怒自威的注视下,他内心忐忑不已,额头频频冒汗,低头不语。

气氛沉默半晌,姜同文这才收回视线转而望向他身后那人:“山儿,你身后这人是”

姜片山抬头道:“回爷爷话,他是孙儿走江湖时遇见的绿林好汉,鲁信。孙儿在与一人争斗时身受重伤,是鲁信兄弟救的孙儿性命。”

姜同文点点头,对身后的管家姜坤道:“赏千金,然后送客。”

姜片山立即跪地:“爷爷,怎可如此便打发了孙儿的救命恩人”

姜同文看他一眼,而后盯着鲁信的眼睛道:“千金还不够”

鲁信冷笑一声,络腮胡浓密的他一抱拳:“咱不图这点儿,姜太爷,可否借鲁某一万金,半月后定还三万金。”

姜同文呵呵道:“好大的生意,老朽来猜猜看,用这一万金来买马,然后卖到大燕去能翻十数倍,对不对?山儿!”他的目光最后却是落在姜片山身上,姜片山跪在地上不停地抖。

姜同文再次看向鲁信,冷哼一声:“废了!”

鲁信脸色大变刚要抽刀自卫,密室阴影地突然蹿出两名二品供奉,一人双爪扣他两臂,一阵牙酸的嘎吱声,另一人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拳嘭的轰击在他丹田之上,眨眼便废去他一身武功!

跪地上的姜片山抖得更厉害了,虽然他同样是二品修为,可那是用宝材堆上去的,与别人厮杀都是一干喽啰小弟一拥而上,遇上弱鸡他才上,姜同文太了解这孙子了。

张瓜身为六蛛之一为何亲自来夜萧萧大可以祭出狼军令,调遣临近的军队淹了他姜家。便是因为有人胆敢倒马!

如今从大梁倒卖骏马到大燕,罪同叛国!由监野司亲自出手收拾这些倒马贩子,一经发现,矿都不给挖的,当即咔嚓!铁浮屠这好不容易才给大燕砍断腿,哪想大梁境内这些利益熏心的家伙要给大燕接上去,那哪行。正应了那句话,财帛动人心,对于这些奸商和刀口舔血的家伙来说,没有熏不动的人心,唯有筹码不够,不到人头落地这心怎么也死不了。

姜同文重新靠回椅上,手上的核桃狮子头熟稔的溜溜转动。

“管家,你把人送给那些苍蝇,别让他们坏了老朽的兴致。”

姜坤自然知道家主说的苍蝇是谁,正是那些朝廷捕快,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谅他们也能闭上嘴。

姜坤躬身:“老奴这就去。”而后与两名供奉一同把昏死过去的鲁信抬出去,仅留他们爷孙俩在密室之中。

当屋内只剩姜同文与姜片山时,姜片山咚咚咚不停地磕头:“爷爷,我错了爷爷……爷爷求你饶了孙儿。”

姜同文闭上眼睛:“山儿,你要么做到滴水不漏,要么就绝了这个念头。你这祸引的太大,想来监野司的人不日就会闻腥而来。到时候……你便跟他们走罢,要如实交代,好死后能留个全尸。”

姜同文睁眼声调越来越高,有些嘶厉:“不能因为你一人便拉上整个家族陪葬!你这是满门抄斩的叛国罪!”接着他望向安荆都城的方向,感慨道:“小女帝心善,只责罚我们去挖矿,即便去挖矿我们也要守住祖训,姜是祖宗,不能吃!守规矩守规矩,便是要守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可我年纪大了,要是年纪还如你这般,我定要这天下,没人敢吃姜!这才是该有的野心,你的野心太小!”

梁九曾和梁玉说过他们这一类人,顽固不化守着祖训旧制度的老人,无语至极更多的是可悲。愚孝到极端处,哪分得清对错。

姜片山闻言脸色惨白,爬上前抱住姜同文的腿鼻涕眼泪一把抓:“爷爷!爷爷打小你最疼爱我的不是吗?”

姜同文伸手轻揉揉他头:“错了。是你那奶奶最疼你,所以,也是害了你!等我下去啊怎么也要休了她!”

这时外面“哐”的一声乍响,却是姜府大门被破开的声音!

“姜同文何在!出来!”

“大胆!你……”

接着乒乒乓乓之声响个不停。

姜同文面色苍白:“怎么,怎么来的这样快!”

脸色更白的是姜片山,他起身一把推翻拉住他的姜同文,他要逃,可谁想他刚出密室门便被外头安静等候的姜家第三位二品供奉击晕过去。

姜同文慢慢扶着翻倒的太师椅爬起来,目里尽是苍凉。

“一并废了!”

第七十一章 不能吃

三千府兵与两千囤积在小姜城的私卫拼杀在一处,沈大贵身为一州之司长,手下府兵皆是精锐,装配皆是军中手弩,军用大刀,很快战局便一面倒。

如今大梁当兵的最羡慕铁浮屠的佩刀,因为那是大梁军工坊新制的:陌刀!听说是千岁亲自改良的,剁敌那叫一个快!田大富为这事曾舔着脸去找过李疤子要上一把,李疤子不给,就是不给。军工坊那边更别想了,监野司看门。田大富要刀不成,走前还偷偷踹了一脚李疤子,然后跑得那叫一个快,给李疤子气乐了,拿着陌刀舞来舞去,得意得很。

后来田大富去千岁府,躺门口不起了,梁九实在没办法,给他一把,因为赶时间的缘故哪有这么多陌刀,他那就一把样品,这下倒好,第二天轮到杨漠海来躺,梁九给他举起来嗖的丢老远,给一旁梁玉笑得咯吱咯吱的,容嬷嬷那个眉头皱的,真是什么样的千岁带出来什么样的兵。哪想那杨漠海看起来虽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却是跟着田大富学坏了,他眼巴巴的站在门口,就是不走。不得已,梁九只得从军工坊调来一把。为什么急需壮丁挖矿,造什么都要原材料不是

苗大头骑着驴隔着街远远的看去,小姜城一路血街血墙的,吓人的很。

待到小姜城里兵刃声停歇,沈大贵领着府兵们打马直接进入院门破烂的姜府。

苗大头赶忙跟上去,后头的一个府兵发现他,挥刀指了指他,他忙举了举招牌。这名府兵古怪的看他一眼后便赶着入府争军功去。

只听里面张瓜一声冷喝:“跪地抱头,起一个杀一个!”

苗大头慢下些速度,躲在姜府门侧,不时朝里面快速瞅上几眼。

里面,但凡敢反抗的,尸横遍地!唯有一些跪地抱头的,得以逃过一劫。

张瓜此行之所以出手毫不留情,便是因为反目虎的教训已经够惨痛了,苏翦事发时监野司驻锏威军的监军及一干好手皆被杀的一干二净。夜萧萧去千岁府报信的时候都怕被千岁一刀砍喽。所以监野司乃至军中上下,对反骨卖国之徒恨得狠!

姜家三个二品供奉早已被软箭射透,面对这种武夫克星,江湖中人得吃足苦头。

达官贵人们皆躲到了宴宾楼中,外头大多都是他们的随行护卫,这些护卫们有点眼力劲的都第一时间跪地抱头,那些仗着有一身武功一身胆的皆躺,这便是青令紫令,最怕见这红令!当张瓜的刀尖刚要伸进宴宾楼时,姜同文脚步蹒跚来到门口,姜坤拎过鲁信和姜片山丢到门口,而后两人齐齐跪地抱头,宴宾楼里的达官贵人们比他们更早呼啦跪倒一片,以前只用跪地就好,不知这抱头是哪里来的新规矩。

姜同文双目无神,喃喃道:“不能吃姜,姜是祖宗,不能吃姜啊……”

张瓜冷漠的看他一眼,而后把鲁信及姜片山拎走,接着沈大贵踏进屋,摊开新一封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卿墨城姜家顽固不化,令朕很是失望,但凡家中男丁,年满十六以上,皆需服劳役挖矿五十载。女眷需入作工坊,为大梁织布添衣。朕念在其家主年事已高,独赦免其一人罪责,姜家资产皆需充公供国用,以填罪业。此外,朕听闻姜族长八十大寿,特送来寿糕一块,钦此。”

楼里的宾客们皆不可置信,他们以为先前那一番囤私兵与朝廷对抗吓傻他们的作反之意,会迎来一个满门抄斩!

姜同文颤颤巍巍磕头领旨:“皇恩浩荡,姜家这祖训,便守到姜某入土吧。”

沈大贵怒道:“什么!还要守到你入土你个老顽固,你这养尊处优的模样起码还能活个十多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当初好好分发个姜汤便完事的东西,我怎么就搞不懂我治下怎么会出你们这些老腐朽。”

姜同文没理他,而是捧着一块寿桃形的小点心小口咬上一口,顿时老泪纵横,没舍得再吃,把它护在怀中。

张瓜把鲁信与姜片山拎出去后这时又踏进屋中,这会轮到各位来宾颤颤巍巍。

张瓜环视一圈:“夜司首有命,各位与姜家,一同……连坐!”

楼中顿时软倒一片,嚎啕大哭声此起彼伏,只是奔个寿儿,怎么把自己家族也给填进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纷纷破口大骂姜家怎么就敢囤这么多兵与朝廷作对!

监野司可冷血得很,没全都砍光那是真仁慈,矿山也缺人不是。这乱世,哪有那么好吃的盛宴!外头还在打战呢!

这时先进府的捕快们掏出怀中册子快速写下诸位的名字及品级。其中最大的官是一名一品文臣,名叫王涛,他声音尤为大:“我要面见千岁,我乃一品朝堂重臣由不得你们胡来!”

张瓜这时祭出一物,一个红布盖着的宽盒,布掀,盒中盛着一刀,正是梁九金灿灿的柴喜大砍刀!

“千岁的尚方宝刀,专治各种不服。这种小场面哪用得着千岁亲自出马,千岁在应大场面。见此刀,如见千岁!”

王涛顿时心如死灰,接着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因为张瓜来到他跟前,阴沉沉的对他道:“王大人,听说你在……卖官”

王涛立即吓昏过去,这会彻底玩完。心道还是去挖矿吧,一品大佬买卖官职可是杀头重罪!

张瓜离去前点点楼中人:“你们啊你们,是不是不知道外头还在打战!不知好歹的东西,收拾的便是你们!”

不一会,沈大贵的府兵陆续往外搬东西,搬完这家还有好多家,小姜城里顿时又忙碌起来,却不是张灯结彩,而是在抄家!富贵与跌落之间,转换的如此之快,这一番场景令城中人无不咂舌。沈大贵的夫人徐红这时带着一长串载有姜汤桶的马车队进城,车上还跟随有附近城里征召来的郎中,车队驶向卿墨城城北区,那里是贫民区,闹寒瘟最严重。

郎中之中有几个监野司的人混入其中,在找粘杆处落进来的棋子,不时发生零星的交手。张瓜左右手各拖着鲁信与姜片山,像拖牲口似的来到卿墨城衙门,在路过衙门旁的书牢时,书牢里的几位老先生看到他们就开骂,什么草菅人命,什么冷血无情,张瓜咧咧嘴冲他们笑笑,什么事都得有人来做不是。随后他朝那些同样对他怒目相向的穷娃娃学生板起脸,顿时给他们吓的忙靠近书牢。张瓜心下笑道:“年幼的善恶观,不过总归能知善恶便是好事。”

就在这时,南门外突然有监野司令箭升空,颜色为红!模样散开为五指。这个等级,张瓜面色骤变:“老板娘,她怎么来了?”这会顾不得眼下这两人,让捕快们看管好,他急匆匆带监野司一众赶去那方。他比余欢先出来执行任务,所以暂还不知晓,大梁国师的遗骨,被盗!这事青鸟传书也传不得,事情太大条了。

第七十二章 打家劫舍出头

苗大头在要离开小姜城时被沈大贵抓了回去,给他吓懵了,什么情况,看热闹也犯法不成看热闹也要连坐不成沈大贵却是对他说,买你字,要写封条。

苗大头这才放下心来,生怕真被抓去挖矿。

苗大头:“大人,要在这封条上写什么”

沈大贵摸摸日渐消瘦的肚子想了想,像在回忆着什么,实是从千岁府上瞄来的字。

“朱门……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对,就是这个!写,写上百多张,要贴上百道门,这来宾们真给国库面子。”

苗大头一呆,这字,这字妙啊。随即一喜,钱来了钱来了。这一写就写到黄昏,期间也看到那红色的令烟,他还想去看热闹来着,但想想还是狗命生计要紧,遂压下心中好奇写到手抽筋,写到哆嗦,沈大贵还要求这字要写凌厉些,苗大头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最后在接那兜碎银的时候双手却没哆嗦,反而坚定有力,不知道什么在作怪。

有钱后的苗大头买来一兜上好的鹿肠草挂大耳脖子上,这上等马草给大耳吃得差点噎到,也是没谁。苗大头拍拍它笑道:“慢点慢点,大头爷爷不吃草,不会跟你抢。”

待得大耳吃得心满意足,苗大头骑着它刻意走的南门,谁想那里已被戒严,苗大头在驴背上伸长脖子快速往门外头瞄个好几眼,立即心生惊骇,监野司的高手过半数皆是重伤打坐状态,佩刀及佩弩烂得不成样子散落一地。这时披头散发的张瓜冷瞥他一眼,吓得苗大头一哆嗦赶忙调头离开,心想究竟是何方神圣,能给监野司的大人们捶成这副凄惨模样。

苗大头心中想着事,脚下来到铁匠铺买几根钉子,期间还和店老板讲了一个时辰的价,接着再去棺材店买了几块小木板,这次没敢讲价,怕被店老板给当场装进去。

……

苦海寺,顶着风雪回来的苗大头拿了大石头钉门,老这么咣咣咣的不是个办法。

一番折腾后已入夜,袖中还有好多碎银没舍得用,他给藏在残破的佛像中,这是攒的娶媳妇的钱。

佛像是六耳闭目听生佛,似在听尽人间苦难。佛无手,似不知该如何解救芸芸众生,所以佛像头微低,像是歉意,也像怜悯。

如今佛像已残破的仅剩一耳,苗大头的俗物碎银便是藏在这耳中。他在佛前盘坐,双掌合实,口念俗语:“要么高官厚禄,要么漂亮媳妇,佛爷你行行好,随便赏一个。”

……

夜深了,苗大头沉沉入睡,哪想今夜这门突然又咣的一声大开,风雪灌进屋,呼呼那个呼呼,苗大头翻爬起身,一脸懵逼挠挠头:“这不对啊,这是哪里来的妖风,比钉子还厉害,莫非是那棺材板有问题”这自己给自己吓得一阵牙齿打颤。

谁想回头却是见到一头小牛撞开了他的门!小牛背上还载着个昏迷过去的女子,女子怀中紧抱着个锦布盒。正是辞夕玦。

苗大头一吓:“牛小哥,你来给我送媳妇的”说着便上前几步,哪想青衣给他一顶,咣的一声给他从窗子顶了出去,摔他一个七荤八素。苗大头捂着胸口疼痛处,闷哼道:“这……这不是在做梦,可,可这叫什么事儿……”

紧接着他那驴子也被撵了出来,两个难主难骑相看无言。

苗大头就纳闷了:“这世道怎么乱成这个样子,连牛都特么会打家劫舍了?”

……

待得缓过劲来,苗大头见到屋中青牛把女子驮到佛像背后挡风的地方,苗大头蹑手蹑脚把散落在地的钉子和断木板拿出屋,然后把屋门从外面关上开始咚咚咚修门,刚那惊鸿一瞥,那冷美人眉关深锁,双目紧闭,长而微翘的眼睫毛好像一只蝴蝶停在上面一样,颤颤动动,白净皎洁的瓜子脸蛋儿没有一丝笑意,整张脸看上去如寒冬一样。冷的出尘,不带一丝凡尘俗气。且冰,冰的那样美艳无双。苗大头暗赞如此绝色当上红颜榜前三。

他边修门边解释道:“牛小哥,我不是那种人……”

“牛小哥,你们是在躲避仇家追杀是不是别怕,我有柴刀,能帮着你砍两下。”

“相逢便是缘,没准以后还能成一家人不是……”

“姑娘,我给你吟首诗怎么样”

“风如蛟,雪如龙,苦海佛前坐,与青牛,与你,初相遇。”

屋内这时突然传出一声清冷之音:“闭嘴!”

“咦!姑娘,你醒啦你伤要不要紧,我给你看看,我看你肩上中了毒,是不是被蛇咬的要不我给你……嘬嘬”

只听里头“锵”的一声拔剑声,苗大头赶忙道:“我这就闭嘴。”其心下想的是这声音贼好听,像是冬铃,一摇能摇出雪花来。

钉好门后苗大头牵上大耳去柴房将就一晚,他头枕在硬邦邦的木柴上,渐渐皱起眉头,心中想的却是今天那高空的红烟令箭、南门外狼狈的监野司一众高手、女子怀中锦布包裹着的盒……以及女子身穿的北顶道袍!道袍前有莲花,后有祥云飞鹤,两袖绣有紫玄八卦图!自从北顶道宗拒受李玄策先生的遗骨葬回宗门后,大梁便对北顶道宗仇视有加。苗大头越想越惊悚,难道那盒中……他不由苦笑道:“麻烦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郎哪够监野司砍的……”

“大耳,你说我该选什么,一边目前是位弱女子,一边是朝廷重赏及锦绣前程。啧啧,这些功名利禄,确实蛊惑人心。美人与前程,两难全呵。”

苗大头指尖摩挲一阵眉心,接着洒脱一笑:“也不知道那两狗子现在混得咋样,无怪老说我酸朽,知道我会选啥。小娘子,待我谋划一晚,助你逃出生天。”接着他闭上眼睛轻声道:“你如此着紧先生的遗骨,想来与他关系不一般,你可一定要完成先生的遗命,把他葬回北顶道宗。”

大梁境内上至天家,下至黎民百姓皆尊称李玄策为先生,各地无论书香门第,还是寒门陋室,家中皆供有先生画像,像上人仙风道骨,目里是天下苍生!

苗大头用两袖蒙住眼:“先生,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路过小定村,见到有个野小子蹲桥头看那看不懂的书,野小子一副愁眉苦脸,他连名字也不会写,是你亲手教他写下他的名字……”

“……先生,我连谢谢也来不及说,你为何走得那样远,那样匆忙……”

苗大头胡乱擦把脸,像是还在跟着李玄策念:“禾苗的苗,大志的大,出人头地的头……”

第七十三 大蛇教尺

卿墨城,空置的城主府,余欢在主座闭目打坐疗伤,他们追击了许久,终于在要靠近卿墨城的地方发现她。

辞夕玦并未消化完李玄策的传承,她的情况与梁九的类似,空有一身宗级真气却还未修完手段,体内的阴煞寒毒扩散,一路只顾着伤心的她伤势更重了些,途中又与追来的余欢等高手战了一场,伤势更加糟糕。

余欢运功疗伤结束后睁眼:“进。”

屋门口等候多时的张瓜按刀推门而进,面有愧色躬身道:“大姐头,没能找到。风雪太大,踪迹全无。”

余欢冷声道:“调令府河州府兵与三城衙门,接着找!”

张瓜:“是!”

余欢:“倒马一事查的如何?”

张瓜:“万佑皓那边正在撬他们的嘴,鲁信还在死撑,但姜片山很好撬,已经和盘托出,与……与威丰镖局二当家任鹏有关,大燕那边是紫龙山庄在牵头。”

余欢冷呵一声:“好一个财帛动人心。白瞎了他们大当家那个‘义薄云天’的名头,按章程办事,无论牵连到谁,杀!”

“至于紫龙山庄,千岁也有意要敲打敲打,先由得他们快活几日。”

张瓜:“是!”

张瓜接着道:“大姐头,洛城附近最近发现大批粘杆老鼠的踪迹,已经射杀了不少人,数量却有增无减。”

洛城内,有座兵工坊,专产陌刀!后一批的陌刀将装配到泥拔军!田大富做梦都盼着这一天,要他这泥拔军装配上这样犀利长短皆可战的陌刀,他敢与骑卒正面刚!

余欢酥指轻揉揉太阳穴,思虑片刻后,笑容玩味:“把大蛇刀配方交出去。”

张瓜面色古怪,黎青城城破后贾铸经常炫耀他那大蛇刀,问及用途,贾铸神神秘秘就是不肯说,待得蝶一飞书告知余欢,余欢大怒不说就把刀献上来。当听到是用来削土豆用的,余欢那个啼笑皆非。

余欢眼望大燕朝的方向,目里有柔媚之色:“再怎么说也是千岁亲自传下来的技艺,可别让他们那么容易带走!”这会目里是一片森冷。

张瓜复又提起那北顶道宗的女子,蹙眉道:“大姐头,那年轻道姑是否是先生的弟子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余欢站起身,负手踱两步:“她什么也不肯说,能有什么办法。而且先生,是大梁的先生!”余欢怒容满面,贴近张瓜的脸,张瓜赶忙低头,大姐头生气起来凶得很。

余欢恨意凿凿:“即便是先生的弟子,先生为何会被逐出北顶道宗,那还不是因为她!她凭什么一声不吭就要拿回去!陛下也是先生的弟子,她这一抢,陛下要知道又得伤心成什么样子,千岁最见不得陛下伤心,千岁发起火来,能像烧掌灯宗那般把北顶道宗整个烧秃了信不信”

余欢重新回到主座,指尖敲桌,点点沉默片刻,待到气消后轻出口气:“活捉罢,她也没下死手杀我们一人,一切等千岁功成之后回来再做定夺。前提是,必须抓到她!去吧。”

张瓜躬身应声离去,心道陛下的大师姐这添什么乱唉。

……

天白透亮,大燕皇宫,御书房。燕良辰小胖子趴在一本《言行礼》上打瞌睡,口水直流,梦中像是在各种山珍海味里徜徉。因为担心被别人再次妖言惑君心,燕帝把燕良辰从太学院提溜出来,由南宫伯一对一亲自教导,教学地点就在这御书房。

案桌之旁,南宫伯现下没精力去捶醒他的美梦,他终还是知道了七剑子的事,已经发生的事他也无能为力。他沉着下来,把目光转向黎青城,快马探子去多少没多少,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黎青城城墙雄厚,且由袁骑督坐镇,还有八万守城军,按他的估算怎么也能撑上二十天,最不济最糟糕的情况下撑个十天没问题。他不知道的是,仅一个黄昏到黑夜,黎青城,破!

案桌上摊开来一幅大燕腹地丘济的详尽地图,只见上面先是有两支粗红色的利箭头一前一后指向一片林,深蟒林!在他们后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箭头!步卒如蝗虫!南宫伯的打算是必先除去这块心病再援黎青,同时他心中还隐隐有个期待。

流口水就算了,要还打起呼噜扰乱南宫伯的思路,这……只见南宫伯拿上教尺,轮椅来到燕良辰身后,噼里啪啦一顿猛抽。

“睡!外面还在打战,你睡!成天就知道睡!不知为国分忧!”

燕良辰惊醒,忙抱着头哇哇怪叫:“先生,我还是小孩子,你们这么逼迫我不觉得残忍吗?”

教尺‘啪啪’抽得更响了,南宫伯恼道:“你看看人家大梁女帝,年纪和你一样大就已操劳国事,体恤民生。你除了一身皮肉厚如犀皮,你还有什么骄傲的地方”

燕良辰刚想脱口而出“能吃算不算”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别又给先生气倒了。他嘴上痛叫声凄惨,实际上这教尺抽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不叫惨点先生可不会罢休,气也发泄不出来。

这时燕帝下了早朝来到御书房,见到这兔崽子又惹先生生气,先安抚住先生别气坏了身子,然后接过教尺,便要接着揍孩子。南宫伯摆摆手:“陛下,我昨个晚上想起一个人,我们去找他。”

燕永泰行弟子礼:“先生,找人这事让粘杆处的人去便行,先生还得在宫中多休养。”

南宫伯摇摇头:“这人,粘杆处的人不敢找。”

燕永泰目里是诧异之色,心下奇道会是谁,见先生不欲多说也便没好多问,当即招过两名大内太监。

“先生,先去吃些早膳。”

两名太监手上各拎着一个玲珑小巧的暖炉,燕永泰推着轮椅,两名太监拎着暖炉在南宫伯两侧引着路。

这时燕良辰在后面大喊:“先生先生,我也要去吃早膳。”

南宫伯回头没好气道:“早上来时嘴上还沾着糕点,别以为我没看见,回屋里背书,背不完中饭晚饭夜宵想都别想!”

燕良辰还欲再狡辩几句,燕永泰回头瞪他一眼,燕良辰立即缩缩脖子,气呼呼的回御书房。

第七十四章 鸡毛蒜皮与魄力

秋华宫,纳兰若瑶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挥退六名侍女,亲自拎上一匣虾饺和点心往御书房行去,纳兰若瑶绾起的发上别着一支凤头钗,她柳叶眉,丹凤眼,身着一袭凤袍,金底的凤袍上缝有一只彩凤翱翔,数朵牡丹朝凤绽放,牡丹的颜色净穆而素雅。整个显得雍容华贵至极,尽显母仪天下之风。

当她行到御书房,里头燕良辰趴着睡不舒服,索性爬上案桌躺着睡,以书当被。

纳兰若瑶轻手轻脚进屋,看到他这副模样后好气啊,先把门关上放下餐匣,而后过去揪了他耳朵一转,她儿子的弱点在哪就她知道。

“啊……疼疼疼,母后,我错了。”燕良辰一个激灵醒来,赶忙下桌,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储君的样,不是母后说你,你要再这样下去,你父皇真能废了你另生储君!”

“母后,我不要当储君,你让父皇多生几个弟弟好不好,我习武罩着他们。老和那些姐姐妹妹玩,有损我燕良辰体面。”

纳兰若瑶揪得更紧了些,压低声气道:“说的什么混账话,不许生,只能有我儿子一个。”

燕良辰心情失落:“母后,那个位置很烦人的,你不希望我快快乐乐吗?”

纳兰若瑶松开手没说话,改而轻揉两下他的耳朵,回头拿过餐匣放桌上,从里面取出餐食一碟一碟的给放桌上,燕良辰饿极要上手,被纳兰若瑶用玉筷子狠拍回去。

“给母后规规矩矩坐好,吃要有吃相,坐要有坐相。”

燕良辰听话的坐好,纳兰若瑶把筷子并给他,这才示意他可以吃了。

望着他一阵狼吞虎咽的模样,纳兰若瑶取出手绢边给他擦嘴沿边道:“辰儿,你可别再气你父皇和先生,如今两朝战事胶着,大燕步步受挫,你安生些,好不好?”

燕良辰一口塞两个虾饺并着嚼,边嚼边道:“母后,我在这宫里一点也不快乐,我要习武,我要一统江湖。”

纳兰若瑶伸指狠戳了下燕良辰的眉心:“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江湖那种地方凶险万分,你这毛毛躁躁大大咧咧的性子,要滑进去能被嚼的骨头都不剩。你身居这个位置,今后还不是同样可以一统江湖,指点江山。”

燕良辰满不在乎道:“这不一样,男子汉大丈夫的事母后你不懂。”

纳兰若瑶摇头失笑道:“小小年纪满腹江湖气,母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怪胎。”

燕良辰这时想到一事道:“那可恶的锦怡肚子多大啦?”

纳兰若瑶眯了眯眼,轻声道:“快有脸盆那么大了,听曹御医说探出是男儿胎,成天趾高气昂的还不是被禁足不准出明惠殿。这未婚便大肚的皇家公主,真是把天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也不知是不是她母妃龚氏背后使的手段,卑鄙得很。”

龚氏,龚秀岚,曾是燕永泰最早的结发夫妻,早年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后燕永泰便对她冷淡下来,改而宠幸后来遇到的纳兰若瑶。龚秀岚的大女儿名叫燕锦怡,名字虽好却是一副心机深沉蛇蝎心肠,其心中最恨的便是纳兰若瑶与燕良辰,若不是他们,她的母亲怎么会被打入冷宫。她今年年仅十七的年纪便私下与那花言巧语的慕容子晋暗合苟且,想要联合慕容世家的力量来争夺一下后宫的话语权,对抗纳兰世家。

燕良辰烦听这些事,摇摇头道:“母后,我只是好奇她的肚子大了没,后宫的事母后一只手便能摆平。”

纳兰若瑶这时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掌翻了翻看了看,目里尽是得意:“那是自然,你母后是谁。辰儿,我和你说,还有那虞妃……”

燕良辰忙摆摆手:“母后,我真不要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纳兰若瑶一恼,又拧起了他的耳朵道:“哪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不听也得听,上次在御花园……”

燕良辰一个头两个大,宫斗这种事,跟他有一文钱关系?

……

木柴在冬天难点燃,苗大头一夜未眠,早早捣腾出一锅粥,而后黑着眼圈黑着烟熏脸把粥从窗外递到里头窗台上:“姑娘,趁热吃,加了姜丝的,御寒。”

“姑娘,你呆在屋里别乱跑,顺便把那佛像耳朵里的银两弄些给我,我去给你买些伪装用的东西。”

“放心,我苗大头怎么也受过先生之恩,断不会忘恩负义卖了你的。”

里头沉默片刻,只听外头风雪声,忽然“叮”的一声,一剑寒光过佛耳,佛像最后一只耳朵被哗的削去,里头碎银兜咻的准确落在窗外头。

苗大头一惊,先点个赞:“姑娘身手真俊,俊的没边了。”而后他双掌合实对佛像一礼:“佛祖勿怪,一切算我头上。”

屋中辞夕玦收回佩剑后一声不吭,她这剑,乃是剑中第一!同样也是李玄策下山前留给她的,剑名:承意!此剑由金银铜锡铁五色合铸,剑长三尺二,剑宽半指,剑柄上刻有小篆体‘承意’二字。

江湖兵器谱有言:“江湖儿女意气重,此剑意气亦最重,即便五品拿在手,其剑中意仍会徐徐冒出,若是武宗持剑,剑意无匹!”

待得苗大头离去,辞夕玦把锦布盒放在前头,磕礼:“玦儿给师傅请安。”而后她把锦布盒继续捧回怀中,掏出那串干瘪发霉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咬下半个,细嚼慢咽:“师傅,真好吃呢。”两颊泪儿长长流。

“师傅,你不要再抛下我了好不好?我不管什么天下苍生,我只要师傅,谁也不能抢走你!谁也不行!”

辞夕玦说完望向北顶道宗的方向,目里寒光流转:“师傅,你肯定不许我毁了宗门,那我便不毁,但也不要葬在那道貌之地了好不好?我们往后另立一宗,你常说峨眉山好看,那这山门便叫峨眉!”

“弟子定要叫峨眉山,世世代代,欺压它北顶道宗!”

第七十五章 轻轻咚咚

当年燕文帝驾崩后,其下六子自相残杀,侍奉燕文帝的老太监柯通心灰意冷,回了老家不再理会朝堂事。

燕文帝的母后,也就是老佛爷还在那会,对柯通相当不错,早年间许他在外头留下子嗣才让他进的宫。在燕境东北地带,有个凉宁县,离县不远的地方有座湖,湖泊以县命名,叫凉宁湖。湖畔一座四合院式样的人家便是柯通的家。柯通身形枯瘦似一具干尸,明明是男容之貌却无须亦无喉结。

去年重阳那天,天很黄,柯通去县里买糖糕给曾孙吃,曾孙柯小乐贪玩,玩累了还在午睡,柯通也就没带他一块去。出门前叮嘱孙媳妇看好娃儿,他这孙媳妇虞思思早年是烟楼里的风尘女子,柯通极为不喜,可奈何孙子喜欢,誓死要娶,他也没办法。大半积蓄都给了孙子拿去赎她身,剩下的积蓄盖了屋,家里也就没啥钱了,所幸家中还有几亩地,平日和孙子柯庄种种地过平静的日子。他常年在宫,孙爷间不怎么亲,倒是跟曾孙亲一些。

谁知道柯通去县里买回糖糕一看,曾孙没了,虞思思瘫痪在湖边,嚎啕大哭。她先前在家中洗澡来着,一天洗一次,活也不干,生个带把的娃儿后柯通对她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她有恃无恐起来。

于是虞思思就看到恐怖的一幕,暴跳如雷的柯通袖中冒出许多红丝,似一条条蛇信子,红丝暴涨,钻入湖中,快速穿梭在湖底,寻找不慎跌入湖中的曾孙。奈何找上来曾孙已没了气。

目里猩红的柯通当场就想杀了虞思思,这时柯庄刚从地里回来,见状忙拦在虞思思身前,不停磕头,鼻涕眼泪一把抓,说再生再生。

老人失魂落魄,抱着曾孙的尸体坐在湖边看鱼,看湖面满是翻肚皮的鱼。喃喃道:“哪还会生出个一模一样的,生不出个如小乐这般讨喜的娃,你们都得死。”

虞思思与柯庄怕啊,怕这失心疯的老东西真把他们杀了,没几天便双双不知去向,离开了柯通。

柯通坐在门槛前,望望这湖,望望这天,累了,且失望透顶。也没去真把他们杀了,以前在宫里那会,杀得已经够多了。想来这就是报应

自那以后柯通便一人过日子,时常坐在湖边发呆,偶尔哼一段童谣,像是在哼给已逝的曾孙听。

“天上有呀雨,湖中有那鱼,鱼不吃人儿,人吃糕儿……”歌声有些刺耳尖锐,难听,但他曾孙却喜欢听,每次都给他鼓掌。像小孩哄老孩,哄得柯通开心得很,要什么买什么。

直到这日,背后有轮椅撵地的声音,地面有些小石子并不平坦,轮椅行在上面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燕永泰推着轮椅,轮椅上是南宫伯。八百锦衣卫就在不远处,戒备四周。

柯通回头望一眼,皱了皱浅眉,回身行臣子礼:“奴才柯通,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永泰抬手:“爱卿平身。”

柯通起身,头低着:“不知皇上驾到,可是有什么事?”他与天家的情份已尽,心中隐隐猜到什么,有些不愿,所以语气也有些生硬。

燕永泰目中有怒色,他的好脸色向来只给两位师长看,这狗奴才什么态度!南宫伯拍了拍他手臂,对柯通道:“柯掌印,想不想回来继续掌印”

柯通曾是燕文帝手下最红最受宠的一个太监,谁让他是宗!且是粘杆处曾经的老祖宗!燕文帝更是赐予他掌印太监一职,掌管传国玉玺大印。

柯通仍旧低着头,轻摇摇头:“回国师,奴才已经老了,当不得重用。”

南宫伯:“要是非要你回来呢?”

柯通有些犹豫。

南宫伯接着怒声道:“老佛爷在世时,常对你们说要忠君忠君,你可是忘了?谁坐了那个位置,谁便是君!枉费老佛爷对你如此好,还赐你《千丝万缕决》,要没皇家的老佛爷,你能有宗级”

一提老佛爷,柯通再次噗通跪下,袖口频频抹眼帘,泪流不止:“奴才,奴才领命。是要去杀那大梁九千岁是吧?奴才这就去。这一去,不论成与否,还请天家放了奴才,奴才不想杀人了,做梦都是血……”这身不由己乱世命。

南宫伯目光复杂,看了看燕永泰,燕永泰出声道:“朕准了。”

柯通欲要起身离开之时,南宫伯再道:“还有一件事,当年……先皇驾崩前曾让你去大梁办了一件事,我想知道是什么事。”

柯通这会头摇得坚决:“咱家答应过皇上,死也不能说。”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看模样行的不快,却眨眼间已出了八百锦衣卫的警戒圈,给八百锦衣卫吓得面面相觑。这是什么老怪物,八百锦衣卫当中,其中有一人目里阴沉之色一闪而逝。

柯通回头看一眼后心道:“这秘密要是传了出去,大燕与大梁两朝,非得死绝一方。我做梦岂不又都是血儿……”

……

柯通的孙子还算有点良心,没带妻子跑太远,就在隔着两个县外的一个小村子,村名叫沥青。他们刚在村子里定下居时日子过得苦巴巴的,沥青村背后靠着一座山,山上的野味挺多,柯庄后来改打猎为生,跟村子里的猎队一块进山出山,日子再难过互相搭把手总能过下去,而且夫妻俩近些日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因为虞思思的肚子又大了起来。

柯庄身子骨壮实,捕猎也分外卖力,渐渐成为村里猎队的副队长。

今天队长要去县里奔一门远房亲戚的丧,所以此次由柯庄带队进山捕猎,有十二人一同进山,冬季可不好捕猎,但若有猎物出来,足迹也明显。一行人进到山里有些颇深的地方,柯庄向后看看,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没一会他就发现头大家伙,是头成年熊瞎子,远远看这块头得有三百多公斤,他招来众人躲远了商议一阵,怕是吃不下。但眼见这隆冬季,再不弄点东西回去,家里炕上的老婆孩子得挨饿。众人遂决定搏一搏之时,那边却传来熊瞎子撕心裂肺的哀嚎,继而是一声轰隆撞树倒地的声音,再无动静。

柯庄赶忙带人赶过去,别是被另外一个村的捷足先登,那他们得抓瞎。走近一看时,这头熊瞎子已经没了气息,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伤痕,众人顿时毛骨悚然,但不及细想,赶忙合力抬上熊瞎子回村。

柯庄人不笨,心中思量一番,悄悄抹了把泪。回到家之时果然见到他爷爷柯通手中拿着一个红漆木柄的拨浪鼓,对着虞思思已经六月大的肚子摇来摇去,鼓声轻轻咚咚,这鼓是柯小乐最喜欢的玩具。虞思思也不怕了,脸上是笑脸。

柯通见到孙子回来,掏出两本秘籍交给他:“无论是男是女,孩子都得叫柯小乐。若是男娃娃便学这本《罗汉指》,若是女娃娃便学这本《千丝万缕诀》。这乱世啊,没些本事活得窝囊。”

“阿爷,您要去哪?”柯庄桥接过秘籍后紧张的问道。

柯通摇摇头,与他错身而过时道:“柯家此后不得入朝堂。”说完便踏地跃出墙,再不回头看一眼。只听到屋中似有人跪地磕头的声音。

第七十六章 做主

入夜,黎青城外二十里地,十二名黑衣人快速接近黎青城,此行本该由粘杆处三首之一符梵亦亲自带队来刺探消息,哪想符梵亦早前遇到了那该死的老鬼,还被废去双臂。他当机立断让其手下亲信戴正飞戴公公暂任三首之一,配合军部的行动。

军部调令中要求粘杆处必须探来黎青城情报,并探出梁九在不在扣子军中。

燕帝知晓符梵亦的事后再次龙颜大怒,又是这老鬼,他已经知晓那小马头实是胡不归送的,上回把先生气吐血就是他胡不归的手段。两朝大佬皆对这胡不归恨得牙痒痒,可又无可奈何,梁九那一借刀杀人都没杀死他,可想而知再要杀他得付出多少身上肉。

戴正飞来时带了足足三十七名粘杆处精锐,还骑着马来,哪想此行凶险得一匹,先是在路过那逐鹿峡谷时被山石落弩干掉许多,当出峡谷时又被一排等候多时的床弩伺候!给他们杀的损失惨重,在国家机器面前,除了武宗,别的何其脆弱。而且监野司新装配的软箭简直集天下阴毒手段于一体,要么千万别中箭,只要中箭就玩完,腿软的不行。这行人最后不得不弃马纵入荒野小道,绕道去刺探消息。

他们先是听,却没听到攻城的厮杀声,兴许是入夜了对攻城不利,所以扣子军暂停攻城。他们接近,再接近,好不容易看到了,果然城外扎满了连绵的军营,他们松口气,然后看向那座城,那座巍峨的黎青城,城墙有一大段有明显被修补过的痕迹,他们看向城头,却不见大燕守军,不见大燕旗帜!那里皆是梁旗梁甲与梁弩!

戴正飞面色煞白,这才,这才几天啊?怎么可以这样快,那梁九,那梁九当真能一刀劈烂一城

戴正飞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他目光在连绵的营帐中逡巡,想要找出梁九何在。可还未待他仔细分辨,这时四面八方的风声突然有些不对,戴正飞偏头,目力极远定睛往黑暗的林中一看,是偷偷摸摸围上来的泥拔军!走山野林道这种事,泥拔军拿手得很。

戴正飞当即一跃,走的树上,头也不回其声尖锐:“走!哪怕只剩半个人也要把消息传回去!”

乱箭之后是龙王军的双节甩锤,林寒落雪急。

……

向青郡辖下有三城,分别是黎青城、藏祥城以及向绵城。三城最高行政官为巡抚徐涛,今个一早,藏祥城,城主府,藏祥城的知府大人段远泽站在下座,早前巡视到此地的徐涛亦站在下座。因为主座上今天来了个大人物,这人身穿一袭蓝底赤蟒袍,脸上有数道早年箭矢留下的痕迹,脖上还挂着一串古朴的佛珠,正是异姓王慕容睿。他那对三角眼已经盯了黎青城方向许久,像是要盯进去,去寻他那不肖子。他那不肖子早些时候给他写信说要去前线将功抵过,抵什么过抵他暗中把锦怡公主搞大肚子的过。

慕容睿在燕锦怡还小的时候便在宫中见过她数面,他对这女娃极不喜,告诫过他儿子离这女娃远些,以慕容睿的城府,哪会看不出她那眼里的‘天真’冰冷瘆人得很。他那自以为是的儿子还以为搞大天家公主的肚子是何其荣耀厉害的一件事。殊不知正落了龚贵妃母女俩的套,后宫那些贵人们的事,哪能参合进去,那水浑的能死一万只王八。

情份这种东西是有限的,慕容家与天家的情份在这次家丑当中,抵消了大半。火冒三丈的慕容睿刚要出封地亲自捉拿儿子禁足时,便收到了那封信。这更不得了,这天下,很少有人能见那人出刀了,如今凶悍到哪个地步暂时还无人印证得出来。他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听闻龙门镇外的事,那武痴像似武功登峰造极,改入世修智。仅用一品的实力,使那诡异的飞刀,且借刀杀宗!自身实力完全没暴露,简直骇人听闻。他这发上已参着半数白发的人,可不想白发送黑发。

马不停蹄赶来的他,今天亦在等消息,等黎青城的消息。希望是个好消息。他不时对下座的两人道:“本王这儿子蠢是蠢了点,好色也好色了点,但是机灵万变,即便落在那人手上也能活。大梁穷得很,本王大不了拿金山银山去换。那人准会答应。”

这番话中明显透露着黎青城在那人的刀与智之下不堪一击的意思,属于大不敬,可下方两人皆不敢说话,江湖传闻慕容睿停留在半步武宗已经整整八年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突没突破到那个境界。要是拿筛子张罗张罗这天下,会发现一品的武夫还挺多,可这武宗!凤毛麟角,实在是那一个槛,太难迈了。

就在这时,模样凄惨万分的戴正飞被慕容睿麾下的高手接应了回来,慕容睿如蛮横的犀牛,眨眼来到戴正飞跟前,单掌按其肩,淡淡的赤色真气游走于戴正飞的伤口上,治愈其伤!武宗,又见武宗。

后头两人对视一眼,目中警惕一闪而逝,这异姓王如今果真迈进了那个槛,要还是大燕心腹他们自当敬重有加,要变成那心腹大患这就糟糕了。

慕容睿没去看戴正飞,其宗级之势首先冲门而出,似在感应着什么。

“戴公公,探到什么了?是那人追来了么?”

慕容睿现下也有些紧张,他这刚入武宗不久,心下有自知之明,他哪会是那人的对手,那绝世武痴十年前就已踏入武宗,这会还不知道猛成啥样。他估摸着自己顶多三个照面便要开溜。

戴正飞心下亦转了千八百个念头,面上惊喜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大燕幸有王爷。”

慕容睿可不吃这一套,他冷声道:“本王才入武宗没多久,境界还有些不稳,此行若不是心念我那愚子的安危,断不会出来。戴公公,黎青城那边”

戴正飞噗通一跪地,跪的深沉,声泪俱下:“王爷,黎青城没了,全没了,不见城中百姓亦不见守城军卒,更……更不见世子殿下,王爷,王爷您可要为黎青城做主啊王爷……”

第七十七章 也成

老谋深算的慕容睿哪会信这阉人的满嘴胡说八道,瞧得他伤不像自残的,不是针对他而来。他便收回手不再浪费真气。他出门,眼望黎青城的方向,沉思起来。目中是惊疑不定,粘杆处这些三脚猫哪探得出梁九在不在黎青,除非他亲自涉险,可……可他不敢去啊。梁九要还是那个喜怒无常生性好斗的性子,他这一去不是送人头么。这下可如何是好。

他想的很多,身后三人亦想的很多。

半晌,慕容睿召过一干走狗护卫在侧,冷声道:“我们去扶摇郡。”

扶摇郡,是纳兰世家的根基所在,慕容睿想的是儿子如今生死不明,那么那个孙子怎么也得保下来。万一儿子没了,好歹有个孙子继承香火。早年在生下慕容子晋后,他替燕永泰挡下的那支戳腚箭,箭上涂毒阴险无比,渗透到他子孙根,慕容睿自那以后便没了生育能力。燕永泰为何如此大肚封他个异姓王,这恩便是在此。

纳兰世家有一老太爷,听说也是半步武宗,何谓半步武宗,即一品顶阶之后,体内一半内力,一半真气!即便是武宗慕容睿也不怕,那老家伙七十岁了,就算突破到武宗也不是他这中年人的对手,越早突破到武宗,其体内真气愈多。慕容睿哪会惧他。

待得慕容睿的车马离开藏祥城,符梵亦从后头密室走出,其双臂仍旧软绵绵的,上面插满了银针,银针上涂满了珍奇宝材的药汁,能跻身大燕粘杆处三首的人,手头资源当然丰富得很,显然过一段时间便能排出两臂那游荡的青色真气,且滋养好双臂的筋脉错骨,恢复如前。其心下更加怨恨那胡不归与他那两个后生!要是换梁九,梁九一巴掌给他丹田轰碎了,这不完事了。胡不归还是飘了些。

符梵亦坐回主座,对徐涛道:“徐大人,别哭了,你那儿子对梁九没什么威胁,想来要你拿些黄白之物去换换即可。这些穷鬼也就这点能耐。”

徐涛为何哭,这老小子也是一脉单传,似是为了跟随燕帝的脚步来着。他那儿子徐福茂也在黎青城,现在不知被押送到大梁哪座矿山去了。夜萧萧手上的肉票册子有记录,拿钱来当然好找得很。

只要是个人他都有价值。这是梁九灌输给夜萧萧的价值观。

戴正飞爬到符梵亦脚跟前道:“首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符梵亦踢翻他,尖酸刻薄道:“没用的废物,有探查到梁九的行踪没”

戴正飞摇头:“首座,太难了,带去的六名一品死的只剩奴才一个。只探到黎青城确实没了,而且还发现泥拔军和龙王军的踪迹。”

符梵亦脸色大变,立即起身道:“什么!他们三虎齐聚黎青”

“……怪不得……怪不得黎青被拿的这样快。他们,他们难道是想一鼓作气直入我大燕腹地……”

“徐涛!你马上快燕飞书,把这里消息全都传回燕京,重点:黎青已失,惊现三虎,慕容睿破宗,仍探不到梁九所在!”他没提扶摇郡的事,往年在宫中纳兰若瑶严禁燕良辰与他们有一丝瓜葛,嫌他们这些阴阳怪气的人会给太子带歪了,呵呵……高傲是吧。

“段远泽!现命你领兵一级戒备,藏祥城这些天进了多少难民,一个不落都给咱家赶去下一城,现在没时间排查他们当中是否有细作。”

两人立即领命。跑出门时绵袖下的手有些抖,梁九,那个魔头,是不是已经盯上了藏祥城藏祥城会不会同样被,一刀拿下

……

龙王军和扣子军的军帐当中,杨漠海和寇太平又在吵吵嚷嚷。

杨漠海恼道:“千岁令里不是说了,要放走三个回去报信。”

寇太平:“这不是放了么?”

杨漠海:“我可看见了,放回去的有两个腿都没了,你让他们怎么回去?”

寇太平老脸一红:“呃……失手不是,下次砍手。”

杨漠海:“砍手也不行,血流多了会死你知不知道?就算他们带着伤药,没手怎么拿伤药”

这会轮到寇太平恼道:“我说你个老杨,你是不是觉得我抢了你的军功泥拔军的弟兄抢得最欢好不好。”

贾铸这会进来,手上拿着大蛇刀,见到他们还在喋喋不休吵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掂掂大蛇刀,跟拿尚方宝刀似的:“都准备准备,刀不利的磨利些,哪不舒服赶紧捣腾下,没多少时间了。”

见到这弯弯曲曲霸气侧漏的大蛇刀,两人顿时闭嘴各忙各的去。心道这贾蛛领也是个狐假虎威的坏货。

城中把守最严的南门,青运码头,只见河面上,有千帆战船!

……

如今逃难到藏祥城的难民有经验得很,进城第一件事便是去把城中的驴市牛市一扫而空,说是难民,但能住城里还是有些家底的,再贵咬咬牙也就买了。还有不少高瞻远瞩的人买了牛车买了补给,也不在藏祥城逗留,带上一家老小出城行往燕京的方向,心道再怎么打,也打不到那里吧?

风远镖局驻藏祥城分舵,马健树同样早早买了数十辆驴车,给两城分舵的流动资金给掏空了,但是现下买这个东西亏不了,按时辰涨价,一眼一个价。

马健树与藏祥城的分舵掌舵也不打算留在藏祥城,他们要去向绵城与大当家莫问风汇合。

一阵忙碌,其中独一辆牛车上,是焦淑与谭小磊母子俩,谭小磊吃了碗面条读了一会随身带的书后,伏在焦淑的腿上睡着了。焦淑把窗帘拉严实,以防风雪进来,她眉间挂着担忧,心中分外惦念黎青城里的丈夫和婆婆。

难民带来的恐慌情绪传染给了此地的原住民,没了欢声笑语。当官兵开始驱赶难民时,难民们也配合,就是在这歇个脚买点补给就走。

这时谣言又起:“黎青城破了!天下第一又要带兵打过来了!”

全城轰然大乱,得,这原住民也成了难民。驴车和牛车的价格瞬间高出天际,暗中勾搭在一起的商人们开始了,这乱世发大财,这暴利美滋滋。还隐隐形成一个商盟,由黎青来的商人牵头,定名为青盟。

第七十八章 父子血性

丘济平原上的积雪,被隆隆声踩出黑泥,风雪好似被吓得更加怒嚎起来,寒风咧咧,飞雪乱人眼。

龙骧骑有四万之众。虽然为了追上铁浮屠,龙骧骑军如今未覆甲胄,但龙骧骑使用武器为长戟,这长戟带双月牙刃,也叫方天画戟。马战上器长一寸,冲锋强一寸。

深蟒林外五里地,只见龙骧骑把手中方天画戟齐齐前举,气势磅礴。

四十七岁的崔昭展是龙骧骑的统帅,号‘骠骑大将军’。到了这个年纪,又身处这个位置,其性格相当沉稳。但奈何南宫伯给他发下军令,务必要探出那人在不在林中!

他手一点,点出麾下一名骑督,左竹。左竹身形干练瘦小,像大一点的猴子。

“探!不得恋战。”

左竹二话不说领命,带三千龙骧骑分散开来,间错有序,驰骋向那片深蟒林。

外围林中视线极佳的一棵树上,梁九估摸着他们的速度,左手拿着还没啃完的萝卜啃两口,右掌手刀一挥!

便在这时,林中亦有潮动,先是一杆大梁旗探出,而后林的外沿似生出刺,这些刺,实是铁浮屠将士举起的矛!长戟长,还能长得过这飞矛不成

顿时,矛如箭雨,嗖嗖嗖之声,跟扎猹似的。这龙骧骑未覆甲,和猹儿差不多脆。扎他们正是时候。

龙骧骑这人和马目标大得很,扎人扎马都可。且这矛雨似没完没了,一波过去紧衔下一波。

能当骑督的左竹马术相当不错,躲过三支,四支,……六支,成功进林,然后遭受数柄插来的陌刀,他挥戟拍开三柄袭来的陌刀,这时有一飞刀入他心口。他落马,目里血丝像要溢出眼眶,想对林外高喊一声:“梁九在林!”可还未来得及喊出,又有数柄陌刀进他身!

梁九在树上低声恼道:“你们扎标枪怎么这么菜,往后是不是还要增添一节体育课独秀军都比你们强得多!”

李疤子憋红着张老脸,不知道怎么辩解一番。以前他们只管骑马挥刀冲出去,砍过去,砍平肉眼所见敌卒,哪修炼过这个。

林外,崔昭展阴沉着脸,不到两炷香时,三千大好龙骧骑,能冲进林的不足三百数,而后,再无动静,不见一人回来报信!铁浮屠连马也不放过,扎死扎倒拖进林,像一群饥饿凶狠的狼,不放过一丁点粮食。

崔昭展吸口冷气,他精心钻研过铁浮屠这支铁骑,冲锋陷阵没得说,一往无前。但这也是缺点,刚直易折!可谁想,谁想这番矛雨,推翻了他对铁浮屠的认知,他心下已有六分确定,确定那人就在林中!

这时后方有一骑来报,这一骑是从藏祥城来的,这信报他交给崔昭展之时,以符梵亦的口吻叮嘱他,仅他一人知道就好。

崔昭展摊开信报,这时有一人凑过来看。崔昭展挥鞭抽开他,怒目一瞪,可这人已经看到最主要的一行字:“黎青城已失!担心北路!”

两人脸色难看至极,胆寒不已,这才几天一二三,四还没过完!

崔昭展远远的看着那片林,像在看深渊,阴森重重。

身为龙骧骑骑督之一的崔宜年此时请命道:“将军,容我再带三千弟兄去,定能探出虚实。”

崔昭展看向他冷笑连连,笑得崔宜年毛骨悚然。

“……将军,可是末将说错话了”

崔昭展收敛笑容面色一沉,疾言厉色:“混账!用六千弟兄的命仅仅为了探一个虚实你在怕谁?未战先怯你们和姑苏口那两个傻帽有何区别?不能再这么送下去。”接着他高声喊道:“传令兵!传我令,全军退五里,我们等粘杆,等虎贲!”

传令兵领命,撤退号角短促一阵响。

崔宜年被他爹骂得憋屈不已,这是一对沙场父子兵,先前偷看信报的正是他。他随军撤时小声道:“爹,国师有命,要探出那人在不在林中,我们这样退而不探岂不违抗了军令”

崔昭展冷冷丢下一句:“逢林莫入,国师一时糊涂了。”说完他逮过他儿子的领口压低声道:“你刚刚在怕什么?我跟你说过,一上沙场一身胆。”

崔宜年亦小声争辩道:“我没怕,不然孩儿亲自领兵去干什么”

崔昭展摇摇头:“你怕了,你们都怕了,你们怕那个天下第一真的在里头,你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黎青城的消息是真的,所以不久后连国师也会怕,他将会盲目要我们洒命,不计其数,无论伤亡也要探出梁九到底在哪!然后……不要命也要堆死梁九!是不是”

崔宜年沉默下来,说不出话。

崔昭展叹口气:“战不是这么打的。”

南宫伯的目的很明显了,若论心腹大患!如今的梁九,在南宫伯眼中,首当其冲!他解决铁浮屠的同时,更想解决掉大梁九千岁!现下这个真正谋武双全的刺!

林中梁九见那一抹黑线,那一抹龙骧骑迟迟没动静,咦了一声,当见到他们退撤之时,目里若有所思,脑子这种东西,确实不止他有不是。他还眼巴巴的盼望着龙骧骑来冲林冲个一干二净。好着手对付后面的虎贲军。

梁九盘坐在树上,皱着眉。

这时李疤子攀上树,一脸兴奋道:“王爷,要不我们出去给挑粪的来个迎头痛击”

梁九掰根树枝抽给他好几下,怒道:“什么挑粪的!谁是粪!你是粪是不是还迎头痛击,你信不信我们出去他们跑得更快。”

李疤子忙点点头:“信,因为天下第一的王爷在这。”

梁九冷笑两声:“你还真歪打正着说对了,那么接下来他们该会等,等粘杆处的人手派出精锐,混在军中好手中来刺探我到底在不在这里。”

李疤子当即呸呸手,抽了陌刀:“王爷,下一波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梁九摇摇头:“你不成,你别被他们一个回合便斩将了,粘杆处还是懂些刺杀之道的。回头你给本王准备一套甲衣,等下一波本王要去暗中收割一番,也是时候露个头了。”

李疤子:“王爷,我能跟在你身后不”他想捡便宜来着,梁九不用军功,他用啊。

梁九一脚给他踹去对面那棵树上:“不能,你哪也不能去,在重军之中呆着!”

李疤子挂在树上愁眉苦脸:“王爷啊,这一点儿也不血性。”

梁九呵呵笑道:“等虎贲军来,有的是血性!龙骧骑在燕京呆久了,沾染了许多宫里的阴气,气魄不够。这人吧,一旦有了退路,胆也退了。”

李疤子继续愁眉苦脸:“王爷,我委实听不懂这些弯弯道道。”

梁九大怒,刚那一番话岂不对牛弹琴:“回去让你坐第一排,你等着。”

李疤子一听,王爷莫不是要教他怎么当天下第一等一的好汉,顿时高兴道:“中,这个中。”

“走,先回营地。”

第七十九章 咣咣咣

卿墨城中,染布坊,苗大头匆匆买走一些染料,然后在城里东逛逛西逛逛,期间还到小姜城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在确定没人跟着后他快速出城。

路上还遇到一些身着贫寒的老婆婆,老婆婆们像是冻坏了脸,脸色惨白惨白的。苗大头下驴,掏出一些碎银递给她们,而后没多想,骑驴回寺。

领头的老婆婆双目无神,手中的碎银被她捏得更碎,像一滩烂泥似的落在雪地里,她嘴里喃喃念着:“先生,还我们先生……”接着她们分散在四野,像极了一群游魂野鬼,嘴里皆轻声念着:“先生,还我们先生……”

回到苦海寺的苗大头又在隔窗对话:“姑娘,小生苗大头,你把那小牛借我,我给它装饰装饰。”

辞夕玦回过神,轻拍了下青衣。青衣刚要咣的一声给门顶飞,苗大头忙阻止道:“别,牛小哥,我进来我进来。”说着便从窗口爬将进去,爬进去后突然一愣,因为一把剑抵住他的喉咙,辞夕玦冷声道:“你和我师傅是什么关系?”

苗大头没敢动,语气里带着怀念,出声道:“那是一个阳光明媚……”

辞夕玦立即打断道:“长话短说!”

苗大头忙道:“知遇之恩,先生教我写的名字。”

辞夕玦收回剑,返回佛像后继续抱过锦布盒盘坐在地,细叶儿眉间有得意之色,像幼时拽李玄策的袖角那般,轻拽拽锦布盒一角:“师傅,你看这大梁天下,皆尽是你的弟子。您在九泉之下,该是至高无上的模样……”

苗大头拿染料给青衣身上东涂一块,西涂一块,然后再粘些糯米上去,没一会青衣便成个‘遭瘟’牛。青衣无聊的看他一眼,然后抬头望向远方,像想到了一匹家伙,不知那个家伙在雪林中等着谁。

完工后的苗大头大着胆子想要走到佛像后和小娘子多说上几句话。谁想辞夕玦却是冷得很,她声寒语冷开口:“再往前半步我便把你杀掉!”

苗大头忙缩回探出的步子,厚着脸皮道:“姑娘,不知姑娘芳名可曾可曾”

……

今个风雪安静许多,轻轻飘地,雪像幼鹅毛。苗大头苦着脸,牵上青衣下山,先前背上差点挨了一记剑斩,吓得他不敢了不敢了。心道先生那样和善,怎么他的徒弟却是这样冷冰冰。

苗大头打算把这假遭瘟牛牵去城里晃晃,让人们知道附近有这样的一头牛,而非女子的那头青牛。正在他沾沾自喜很是满意自己的计划之时。

城头,随着苗大头牵着青衣出现,余欢的目光紧落在他身上,目里有戏谑之色,心道:“这可是千岁首创,你这蹩脚的书生,好大的胆子!”

余欢回头,下城!不一会,散布在四野寻找辞夕玦踪迹的宫中老嬷嬷们,更加疾行如鬼魅。远远散布在城外,等书生出城。

苗大头故意用席子盖着牛,外面仅露出四腿上的疙疙瘩瘩,他装作一脸凄苦模样,在城中药铺四处询问,行行好,能不能治一治我家牛儿。药铺掌柜们一看这牛腿上的疙瘩……这特么遭瘟晚期,还治什么治,回家等死吧,别牵进城来害人。他牵到哪,人们便躲得远远的。苗大头最后好不容易买来粗麻布衣和草帽,心下想着差不多了,怎么还不来。

这时有马蹄来,先“啪”的一声,抽给他一鞭子,是张瓜。张瓜怒喝道:“速速牵出城!瘟畜一律不得进城你不知道”

苗大头背上火辣辣的疼,一副诚惶诚恐赶忙道:“官爷息怒,小的这就牵走……”其心下松一大口气。成了,只要再给那冷美人乔装打扮一番,冷美人就能畅通无阻逃出升天……不对,不能升天,该是成仙。也不对……苗大头回寺路上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殊不知,他后头四面八方,尽是一双双冷厉的眼睛。

当苗大头回到苦海寺门前时,哪想门咣的一声,然后哗啦碎的不成样子,苗大头一呆,这冷美人发什么疯难道是蛇毒凶猛,需要有人给她压制压制

辞夕玦从内里斩碎庙门后,冷盯他一眼道:“师傅说的果然没错,狐狸的媚,书生的嘴,皆信不得!”

苗大头一脸懵逼挠挠头:“什么”

当他回头一看,扇形的包围圈,尽是人!像是很早便立在那,一外里系黑披风,内里一袭红裙的红唇美人,只身来到辞夕玦跟前,两人差不多高,都是玲珑身段大长腿,余欢冷声开口:“别打了,带上先生的遗骨跟我们回去吧。”

苗大头狠拍一下自己的大头,跑到庙旁边的柴房拎了柴刀而出,刚出柴房门,一把弩就已指着他的眉心。

张瓜冷声道:“你叫苗大头”

苗大头微低头,紧了紧手中柴刀,片刻后松手,面色灰败,这下全完了,美人,仕途,皆休!

张瓜放下弩,语气转柔和接着问:“你可是小白龙大侠和聂小宝大侠的发小”

苗大头一脸不可思议,抬头,点头。

张瓜微笑道:“算你走运,否则你怎么也得脱一层皮。”

苗大头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向那边仍旧沉默相视的两人,试着道:“大人,能不能看在我两个发小的名气上,放这位姑娘一马”

张瓜摇头,轻声道:“这事太大,除了千岁和陛下,没人敢开这个口。”

辞夕玦静静感受下丹田真气,仅恢复了两成,那软箭相当烦人,而且这时,十多名老嬷嬷踏前围拢于她,目中怨毒之色浓郁。

辞夕玦心中思量一番,冷声道:“回去可以,师傅的遗骨必须由我亲自守护。”

有她这一句话,众人松口气,心中也不想和先生的弟子兵戎相见。

眼下也只好如此,余欢对一干嬷嬷道:“退开。”这些老嬷嬷们不敢造次,皆退到余欢身后。

余欢接着挥披风转身,对众人道:“护送先生及先生弟子,回宫!”

“遵!”

辞夕玦怀紧着布锦盒,骑上青衣,领头在前。

苗大头这时挥手出声:“姑娘,你听我解释。”

辞夕玦偏头看他一眼:“谢谢你的粥。”李玄策的弟子,礼数还是学全了的。一行人,当即行往大梁安荆的方向。监野司一众高手刀弩森森,撒前开道。

苗大头站在山头,望着那行人消失在视野尽头,心中怅然若失。回头看那烂得修不了的门,一阵恼,嘴里叨叨:“咣咣咣……咣咣咣……原是一场黄粱。”

第八十章 大疤子

深蟒林,铁浮屠临时营地,李疤子早些日子从大燕抢来一匹好马,这马通体黑漆漆,脸上颜色却是天生的黑白阴阳脸,李疤子一眼就瞅中它了,跟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他抓耳挠腮取不出个好名字,想到千岁的座驾叫大雪子,霸气得很,所以给自己的马儿取名叫大疤子。大疤子不久前还是这批马儿当中的马王,谁想大雪子一来给它扁了下去,让位让位。

马棚内,大雪子吃着上等的马草,看旁边大疤子一眼,别过头,臭死了,多久没洗澡。

大疤子看它身上疙疙瘩瘩,也别过头,咱俩谁跟谁啊。

当梁九拿油沫渣配着酒给大雪子把身上的疙瘩洗掉时,复归神骏的大雪子高兴的嘶一声,大疤子眼前一亮,忙要凑过来。

梁九对跟在屁股后头的李疤子道:“疤子,管好你这马,要被雪子踹瘸了本王可不管。”

李疤子笑道:“王爷,我这马也跑的快得很。”

当大疤子要凑上大雪子的头闻闻时,大雪子立即偏头啃它脖子,给大疤子吓一跳,转头就跑。大雪子也来了兴致,猛撵它数圈。像是在说你这手下败将,闻屁吧你。跑的快能有大雪子快李疤子赶忙怪叫道:“王爷王爷,快劝劝雪爷,别整瘸了我李疤子骑着个瘸马多难看。”

梁九打个响指,大雪子偏头看他一眼,呼噜一声而后继续不理不睬撵这臭马。这就尴尬了,梁九咳咳对李疤子道:“本王这座驾出蹄自有分寸,安啦安啦。”

这时林外有数名监野司的探子打马进林,身上带着许多伤:“报!启禀千岁,他们来了。”

梁九微眯眼,回头喊道:“军医!军医呢?腿脚利索些,快先给将士们包扎下,眼力劲没有是不是。”

李疤子:“王爷,带我一个怎么样。”

这李疤子跟黏皮糖似的,梁九凶道:“一边呆着去。”

“王爷,您千金之躯……”

“打住!谁千金之躯!回头好好念些书,知道不!”梁九一瞪眼作势又要踹,李疤子赶忙跑掉,与刚回来的曹子昂勾肩搭背去,他一脸疑惑:“老曹,你说万岁叫万金之躯,千岁不是该叫千金之躯么?”

曹子昂拍开他覆在自己伤口上的手,鄙夷道:“皇后格格以及那些宗族大家的小姐才叫千金之躯,喜得千金没听过你说千岁是女儿身这不找抽么?”

李疤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特么没文化马屁都得捡着拍。

李疤子想一阵:“老曹,那我下次这样对千岁说‘王爷,您九千年之躯,可别磕到碰到。’这个怎么样”

曹子昂阴笑道:“这个好,这个妙。”

梁九利索穿戴完甲衣,骑上大雪子,戴上重盔,覆上面甲,带百名同样装配的军中好手一并出林,其中还掺杂了些监野司的高手。

林外,白雪盖地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有百骑快马遥遥冲来,这百骑同样掺杂了粘杆处好手。

此次南宫伯派遣粘杆处三首之一的怀高朗亲自带队。一品顶阶修为的他,怎么也能探出个虚实来。随行的还有五名一品高手,当然,若能拼着一身胆把那李疤子首级取了,燕帝许诺过,荣华富贵可世袭!且皇武堂内出入自由,武功秘籍随便看!

他们远远见到深蟒林中有百骑铁浮屠人马俱甲,轰轰隆隆与他们对冲而来。

怀高朗平淡道:“他们覆的重甲,追不上我们,分散,绕过他们进林。”

很快这百骑便分散开来,不与铁浮屠缠斗。

在他们分散开之前,铁浮屠比他们更先分散开来,他们双腿夹马,右手陌刀,左手弩。这弩,专射马!龙骧骑那个怒,如今大燕战马何等的稀缺,还特么盯着杀,有数十骑顿时调转马头躲开弩箭,目里发狠,转而与铁浮屠捉对厮杀起来。

有一骑,一骑当先,即便覆着重甲速度仍旧惊人,覆甲的大雪子,神骏无匹,梁九操着冷硬的嗓子大喝:“流光阁尹世杰,特来会会你们这些渣渣。”接着他双剑快速凭空横斩,一品剑气疾如丝线,同样专切马!

怀高朗见这人竟有一品上阶的修为,不由沉下来脸来,大梁鹰犬司里的高手同样不少。他一声冷喝:“当诛!”算上他,总计六名一品高手立即踏马离背,轻功纷纷一荡合围而去,打算第一时间把他斩杀掉。六人成诛逆阵,他们对彼此配合的杀人手段极为自信。

梁九握拳一止,示意监野司的人去别的地方这里交给他。他同样踏马离背,双剑再绞,身随剑动:“双剑式!”

“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六名一品高手当中有三人用剑,两人用刀,一人用长钩。梁九和他们交手眼花缭乱,这诛逆阵确实有两下子,三剑攻其要害,两刀硬碰硬,长钩阴毒专抓人裆。梁九一时只能持剑回防,恨恨的盯住那使钩的家伙,就你了。

只听梁九一声短促口哨,紧接着有两声起。

“嘣!”

“嗖!”却是有箭来!箭过残影疾,是偷偷靠近这边的石大柱,这年头军中能开六石大弓的汉子能被夸成惊为天人,而石大柱,能开九石大弓!且能连开数十箭,可见其力如何彪悍。

那名一品长钩手躲闪不及,内力也来不及震荡便被一箭穿背。梁九趁此时机翻掌摊掌,掌上吸附的含光剑打个转,咻的离手,剑入那人喉!会用离手刀,触类旁通离手剑。

另五人立即分出一人扑向石大柱,虎背熊腰的石大柱覆甲之后更显魁梧,他在马上巍然不惧,拉弓,上三箭!

这架势虽说有些惊到扑向他的那人,可堂堂一品高手单对单岂会怕这军中悍卒。他把内力附着在双腿,准备随时躲开箭矢,手中剑即将斩出剑气之时。梁九眯眼,暗骂这傻大个还不跑,他甲袖中有一飞刀在手,正准备灌入真气。

就在这时,有一骑从外来,只见他单手撑马背,如马上虎,一个虎扑,伸缩手!又见伸缩手!

第八十一章 割耳念书绞肉

原来石大柱是见到外头察猜赶来,这才不退不避。

梁九来不及咂舌,叮叮叮又与剩下四人战在一处,含光在尸上来不及取回,他抽出备用的陌刀用以格挡,不用刀式。剩下四人是两刀两剑,梁九打的轻松许多,他冷声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点锋用快剑,打得四人只能回防,四人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剑中高手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剑招诡异且一手快剑防不胜防。

伴着叮叮声与翻转挪移雪尘飞溅之声,梁九这装叉王开始了,开始念台词了:“在下所练快剑,十步之内绝无偏差,若从膈腧穴入,步廊穴出,便能不伤脏器,令人伤而不死。”

“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

“噗”的一声,点锋再入一人喉。梁九冷眼看向怀高朗,怀高朗及剩下两人未免胆寒,明明内力差距不大,可这手段,差他太多。

……

厮杀分两头,衡锐早年是火云门最杰出的剑道翘楚,一手烈火剑决精益求精,谁想最爱的小师妹不想跟他过苦巴巴的日子练剑练个没完,便偷跑出去打算找个大燕高官嫁了。衡锐得知后急急去寻她,还抢了亲,最后给粘杆处抓了去。粘杆处见他身手了得,便诱之以利,谁说财色不能双收,小师妹可以有,荣华富贵也可以有,但是要为大燕卖命的啦。后来那大燕高官在朝堂上还参了一本粘杆处,说粘杆处抢他小妾,燕永泰哪有功夫管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让他闭嘴。好啊,敢惹粘杆处,特别粘杆三首还都是阴恻恻的阉人,后来这高官不知怎么的,觉得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到哪都查不出毛病何由。就这么终日在病床上身不如死。

那以后衡锐与小师妹日子过得特别滋润,觉得这才是过日子的正确方式,他堂堂一品高手,只要出任务小心些,断不会翻船。

哪想这次的刺探行动,凶险如斯!先是遇到一使双剑的怪胎,那样的剑招听都没听过,竟然一打六和他们打了个平手!简直骇人听闻,天下之大,果然高手辈出。

如今他前来对付这军中悍卒,即便再凶悍那也没有内力不是顶多就是外家炼体功夫厉害些,哪会是他的对手。

就在他即将挥剑的一刹那,见那石大柱弓上箭仍未有射出的意思,他不由万分警觉,偏头一看,差点给他眼珠子吓掉。这……这是什么鬼。间不容发之际,他旋个身子躲开这伸缩手时,石大柱的箭出。

衡锐猛的一个铁板桥躲开两箭,第三箭却怎么也躲不开了,箭矢穿他的左腿,入雪,像似给他钉在地上。

生死攸关之时,他不顾左腿血肉模糊,一个翻转躲开察猜的两记撼地捶,他反手剑气斩出,察猜侧个身子躲过,然后左手扣他剑刃,一拽,右爪扣上他拿剑的手,咔嚓一声响,察猜习的都是杀人手段,这番连扑带捶到最后一扣,一气呵成。

仍是倒地姿势的衡锐心生惶恐,这是……军卒这时又有一箭来,箭从他下巴插进脑袋……血儿汩汩流淌。

衡锐死前想起的不是他小师妹,而是宗门那白发苍苍一人,自从他进了粘杆处当了朝廷走狗,火云门在江湖上的声望,一落千丈。他那师傅,郁郁寡终,到死也不相信,死也不相信……

衡锐最后一个念头,问的是自己,那些享受了的,是不是迟早都该还的雪花落在眼中,似化成了泪,自眼狭流出。

石大柱对着察猜憨笑一个,里面有歉意,像是抢了他的功劳不好意思。察猜摆摆手,见到千岁特意放走那三名重伤的粘杆处高手,便没扑上去,转而踏地俯冲进林,去追逐那些已进林的龙骧骑。

梁九重回大雪子背,和石大柱一同杀向附近与铁浮屠厮杀的龙骧骑。

胶着厮杀状态下,未覆甲的龙骧骑吃大亏,长戟一摆一刮,最多把覆重甲的铁浮屠拍下马,受些伤,可铁浮屠的陌刀这一进一出,便是命!石大柱这张强弓最爱这些脆皮,即便龙骧骑覆甲,他这弓劲也能射进甲,猛得很。

只见梁九的双剑收人如割草,大雪子则大牙咬对方马,凶得很。

留在林外三十余骑很快便被扑杀干净,打马进林的余下龙骧骑心里更加沉重。因为他们分散入林不久后,到处都是暗箭,各种角度刁钻,要么射马,要么射人,像一滴水,滴进了湖,想要刺探出情报简直不要太难。而且后头还来了头猛虎入林。

大梁军部实行“割耳计功”,石大柱下马第一个给衡锐的耳割下一只,舔着脸跑到梁九跟前:“王爷,能不能给这耳朵后刻个‘一品’字样这品字是两个口还是四个口俺有些分不清,这是俺第一次拿一品的功。”

梁九正盘坐在大雪子背上推算时间,闻言冲他一瞪眼,恼道:“都错了,是三个口。等战打完,除了种田还要念书,不然这样下去怎么行。”

石大柱赶忙答应:“念,肯定念。”

这方小规模厮杀很快便结束,龙骧骑那边似发生了争执,怀高朗仍要求龙骧骑拿命探出消息,崔昭展哪会同意,这是他手底下活生生的将士,又不是黄土白雪。

梁九咧嘴冷笑一个,谁知胯下大雪子还想冲那边来着,梁九差点吓尿,赶忙止住大雪子。

“雪子,本王要是猝死了你上哪里去找本王这样厉害的大高手”

大雪子心有不甘的看着那方一线潮,高昂着头,遥遥嘶上一声,威风凛凛,叼得一匹。

梁九驾着它回林,身后众将士护卫在后,地上雪上血,潋滟无比。

林中铁浮屠营地,随察猜一同来的还有数十骑,骑上驮着木桶,桶中是液状的十香软筋药。察猜交给梁九一封信,梁九看过后挑了挑眉,默念道:“好你个南宫伯,气量大底牌也怪吓人。这是要孤注一掷好,好得很。本王便与你斗这个胆!”

梁九坐主座上闭目思虑好一阵,睁眼,写下一封军令细则后交给察猜。

“察猜,你立即赶回黎青城,这封信至关重要。”说完对曹子昂道:“你带好手护送察猜,成败,在此一举。”

两人一听,心下一惊,这是要定乾坤当即领命匆匆离去,这是要趁大燕重兵还未围拢此地前把信送回去。

梁九起身来到木屋外,扫视一眼这片林,语气似比这隆冬更冷:“好好的一片资源,就快成修罗场。往后这片林中的木,怕是没人敢用。都是红血儿木。”

“疤子,干活了。”

李疤子虽说听得一头雾水,却唯命是从:“王爷,尽管吩咐。”

“你点五千重甲去外头把进林面堵死,不能放一骑进来。然后剩下的,继续伐木,随本王制作绞肉林!”

第八十二章 什么时候

败逃回去的怀高朗等人用足珍贵宝材紧急疗伤,怀高朗想把那使双剑的人与梁九重叠起来,可叠不上,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流光阁,塞外门派这样厉害的好手,在这林中,在护卫谁?”他复又想起另一人,那伸缩手!同样给他们吓的不轻,这是哪门子邪门的武功。两名高手皆在林,那么,有七成把握……那人就在林中!可眼见为实,还得一鼓作气再探一波。谁知崔昭展不从,怀高朗待得伤好八成,打马来到崔昭展跟前,阴恻恻道:“崔将军,你这是要违抗军令不成!”

崔昭展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逝,光听这鸭脖子般的尖锐声便不喜,这些死阉人。

“怀公公,本将军行军打战还用你们教我已经探明这林后是一个悬崖,我们可以从悬崖想办法,徐徐图之。再不济等虎贲和走卒一到,走卒披重甲开道进林,这才是入林之道。”

怀高朗声调更高了些:“来不及了!事急从权,必须要探出梁九在不在林!”

崔昭展也面色一冷:“我赌他在林!这便够了!你要探林麻烦请自己去,别再拿本将军的将士填。”

怀高朗手中高举一枚虎符,厉声道:“你已经违抗了军令,枉你还是位将军,可懂军令如山!”

崔昭展向那枚虎符微低头,叩拳:“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突然“嚓”的一刀,好大一个头颅!龙骧骑轰然大乱!目眦欲裂。

“爹!”

“将军!”

怀高朗尖酸刻薄之声立即淹没在长戟当中:“你们!你们想跟着造反不成!”

这番热闹就大发了,梁九收到消息后忙跑到林外张望个不停,李疤子和石大柱也跟了来。

梁九:“啧啧,这闹的,这些阉党没根后怎么还这样有种,就是不带脑子。疤子,要换你你怎么说?”

李疤子难以理解道:“当然是听令行事,虎符一出,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要拿命给填平了。”

梁九点点头,一脸凝重:“慈不掌兵。让弟兄们停下手头一切活动,全副武装,龙骧骑没退路了,他们要‘淹’林!”这番突然生出的变故同样出乎了梁九的意料,他之所以特意放三人回去,便是要他们再吆喝些人来送,哪想变成这副激烈模样,这对大梁来说,是好事。对大燕来说,无疑火上浇油!

很快铁浮屠一众披甲带刀,人人背负一捆长矛!在外围林里严阵以待,沉默肃杀,梁九在最前,左手一柄陌刀,右手一柄白鹿!是时候让大燕知晓,他梁九,在林!李疤子兴奋得很,终于不用再砍树砍的暗无天日,好好的大将军都快成樵夫去。

林外,那一线潮混乱片刻后,崔宜年暂领主帅之职,他目里猩红,长戟挑着怀高朗的首级,指向深蟒林。其声中有些癫狂意味:“老阉狗,你不是要探林么?探啊!探!”

这一日,三万六千余龙骧骑一骑不落,方天画戟直指深蟒林,蹄声轰隆,壮烈!

崔宜年匆匆望了一眼黎青城的方向,而后赶忙收回视线,不再望,怕心中生出不舍。

他有个姐姐,叫崔淑,早年不顾家门反对看上了一介低贱的商贾,为此更是不惜与崔家断绝关系,为了不辱没“崔家门风”,她改姓为焦,寓意去掉头上压着的‘山’,添四‘足’,跳出那个门阀。女子焦淑,姐弟两打小关系最好,当时焦淑与谭彭的婚宴没人敢去,怕被崔家怀恨上,崔宜年可不管这些,偷了他爹好几箱压箱底的珍宝拿去给他姐当嫁妆。

“姐,近来可好?小侄儿可还乖来年上坟时,可别忘了我最爱吃的蟹黄包儿。”

皇命难违,唯有死绝,龙骧骑的名声和崔家的名望才能保住。怀高朗及那两名一品走狗的死,才能瞒天过海。

崔宜年到底还是在林中见到了那人,那人也见到了他,他的刀,好快。拨起的面甲下,那眼神冷冽之余,带着一丝敬重之意。崔宜年看到了最想看的,胸口插着数支矛的他,倚戟不倒,再无生息。此役龙骧骑只留六名最年轻的将士回去报信,其余皆阵亡。铁浮屠亡数三千一。梁九在崔宜年身边席地而坐,看看自己的双手,心想这满手的杀孽呵。而后他用雪洗净手上血,拿出怀中的白萝卜啃上一口,嘴里轻哼:“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李疤子和石大柱一左一右护卫在后,竖直了耳朵偷听来着,心道千岁又在想念陛下了,怪不得老拿着个白萝卜啃不完,他们原先还以为这是长的像萝卜的天材地宝,眼馋得很。

……

风远镖局的驴车队中,有一牛车,牛车上的焦淑忽然间只觉一阵心惶不安,她掀开车帘探出头,回眼望向丘陵后头的丘济平原那方。

这时马健树骑驴来到侧方询问道:“嫂子,可是车上气闷想下车来透透气”

焦淑摇摇头:“马大哥,你可知那边平原那头是哪支军队在围剿大梁军”

马健树心下奇怪嫂子为何关心起这个,口中如实回答道:“是皇城里出来的戍卫军,龙骧骑。”

焦淑唰的流下泪来。

“嫂子,怎么了”马健树不解,怎么忽然就哭成这副模样。

焦淑捂住唇摇头,拉上帘重回到车中。一番哽咽给睡中的谭小磊吵醒了。

谭小磊睁眼见到她母亲哭得伤心,赶忙用袖口给她擦眼泪:“娘,怎么了?是想父亲和奶奶了么?我想他们都没哭鼻子,怎么娘倒还哭起鼻子来”

焦淑止住一阵泪儿,摸摸谭小磊的眼角道:“小磊,你先跟着你马叔叔去向绵城,路上要听马叔叔的话,知道吗?娘要离开一会。”

谭小磊:“娘,你要去哪?”

焦淑把他拥入怀中,在他额头亲上一口,轻声道:“娘去找下你舅舅,还有……你外公。”

“现在,你先在车上背诵十遍言行礼。”

谭小磊还以为外公和舅舅在难民潮中,有些胆怯,听娘说外公刻板严肃凶得很,他还未见过,舅舅倒是偷偷见过几面,舅舅对他特别好。他又有些欣喜,忙听话的背诵起来。以为他娘很快便会回来。

焦淑掩唇掀帘出车,找马健树说了这事。

这兵荒马乱的马健树哪敢同意,谁知这娇柔的女子,用匕首架在了自己脖颈上,泪眼婆娑哀求,只要一头驴,她一人去便好,让他千万要看好小磊。马健树怎么劝也没用,想带着几名好手跟着去,哪想也不行。焦淑怕连累到他们。不得已,马健树急得团团转,目送焦淑骑驴行往那片如今人畜不敢近的地方。

马健树最后回眼望黎青城的方向,言语苦涩无助得很:“谭大哥,兄弟有负你重托。这乱世,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八十三章 一眼

安荆城,梁玉早早批阅完奏折后回到千岁府,因为今天来了个大礼物,是只大王八。梁玉拿上大刷子亲自给它洗了个澡,然后左手抱金饼,右手拽着兔仔坐上它背。整个千岁府的转悠。

梁玉:“千年,你说我皇叔厉不厉害,一刀一城,再一刀又一城,还和一老鬼转战三千里护我于城中,嘻嘻。”

千年听不懂,只觉得这小主子浑身散发出一股亲和舒适的气息,喜欢与她呆在一块。它迈着四肢四处走走看看,看看新家,看看结冻的玄武湖。金饼像是吃醋了,挣开梁玉的怀抱张口拿牙磕着千年的龟壳。梁玉瞧得它这副模样,气呼呼道:“金饼呀,你怎么什么都要去咬,真是笨。要是牙磕坏了还想我喂你是不是你想都不要想,只有皇叔才有这待遇。”

千年回头看一眼金饼,似眼中带着嘲讽,似在说八爷这壳天塌下来也碎不了。

瞧得金饼还在拿牙左磕磕右磕磕,梁玉不去理它,拿出一扇空白的纸扇在上面作画,画的是一幅小兔子望山图。梁九有一扇,扇上是猛虎下山图。梁玉想着给他搭个伴来着。

待得画完扇,吹干墨迹,扇上一只可爱的小白兔睁着两只大眼睛,盼盼望望,望那山。小女帝的丹青墨画甩梁九一百条街,梁玉拿着扇子满意的给自己扇扇,给金饼扇扇,给兔仔扇扇,给千年扇扇,扇上一圈。像想念谁,梁玉望向皇宫:“我去给师傅扇扇。师傅,我长高啦。”

容嬷嬷听到吩咐,吓得心颤,拦是不敢拦,要一拦,以陛下的聪明劲能飞一样跑回去看。

没办法,容嬷嬷只得一路拖拖拉拉,什么前方墙塌了一段,还在修。却是她命人先一步去弄塌的。梁玉看向容嬷嬷,容嬷嬷心下一惊,又来了,女帝的一双慧目像似能看透人心。她忙行去前头催促,不敢再让陛下观察她的神色。

帝皇行辇中,梁玉眉间的狐疑散了去,放下窗帘回头继续逗弄金饼玩,她这行辇大得很,还带上了千年,她要去给师傅介绍她新来的小伙伴。

……

正在这时,城门神武楼外,风雪有归人,一行护卫护送着一女子回城,女子骑着青牛,正是辞夕玦一行人。

神武楼上,夜萧萧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亲自下楼,与辞夕玦说着什么,一行人立即加快速度往皇宫行去。

辞夕玦还未见过小师妹,心中生出些期待与暖意,想着能牵挂的人,又多了一人。虽然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自十岁那年等不到师傅回山,后来渐渐知道师傅是因为她而被逐出师门,她便心里发了狠,不曾与宗门里的任何一人开口说过话,每日只知打坐练功,以期望实力强了后去寻师傅。可当年,当那成武帝捧着骨灰盒要归葬师傅遗骨回宗时,她听闻后如遭晴天霹雳,就要冲下山接回师傅的遗骨,谁想遇到宗内道子阻拦,北顶道宗设有一道子,道子名叫知守一,那时辞夕玦刚入一品,打到最后一分力气也没有,也没能打过那一品顶阶的知守一,辞夕玦咬紧牙关,心中恨意涛涛,回师傅的洞府后满面泪涛涛。这次下山前,那知守一还要拦她,被她差点一剑削喉。要不是尘胥真人及时赶到,北顶道宗这道子得凉透。尘胥道人自知再拦非得拦出个祸害,不得已,挥袖让她下山。

待她下山后,尘胥道人神色复杂,声声怆然。

“那滚滚红尘如泥沼,痴未了,情未了,恩未了,怨未了!你们究竟何时了!”

“大曜如此,如今又如此!为何我北顶,避世也不得休,辞夕玦!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到底是谁落进来的子!这子,是要我北顶道宗,衰败是不是到底是哪些狼子!”

尘胥道人再次闭关前,复又去了气运池看上一眼,气运池仍是六支碧落道莲,用一支便少一支的东西。只见六支碧落道莲隐隐有要衰落的迹象,尘胥道人轻叹口气,终究避不了世,那么待得他再次出关之时,便是北顶道宗再次迎世之时!

……

当梁玉来到守卫森严的灵尊殿时,发现殿前的天禄湖畔,竟然有一头小青牛,有数名侍女正在给它擦拭去身上的染料污渍。

梁玉心生好奇,骑上千年行过去看看。容嬷嬷这时开口道:“陛下,别靠近那脏牛,一看就臭得很。”

梁玉小生气道:“没牛耕地百姓更吃不饱,不要说牛坏话。”

容嬷嬷哑口无言,心下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陛下愈发的聪慧起来,担忧的是这心太善,这乱世太烂,往后会污了陛下的眼睛。

青衣好奇的看着梁玉,梁玉也好奇的看着它。

梁玉:“小牛儿,你也要来当我的小伙伴么?等我看望完师傅再来找你,你别乱跑知道不。”

接着梁玉下千年背,整理一番自己身上衣物哪有不合适的地方。然后走在前头对千年招招手:“千年,跟着我,进去以后不许四处乱转。”

千年慢慢悠悠跟上,感觉这里好严肃的样子。

梁玉亲自轻推殿门而进后,见到殿中有人后一愣,辞夕玦怀捧李玄策的骨灰盒,正对门口,两人四目相对。一眼如故,一眼如久别重逢。

梁玉见到这位女子身穿北顶道宗的道袍,她眼眶顿时通红,声音有些打颤:“师……师姐,是你吗?”

辞夕玦同样红了眼睛,轻点头,而后起身重新把盒子放回供桌上,回过身有些僵硬的张了张怀,冷艳的脸儿有些不习惯的挤出丝笑容。

“过来给师姐看看,这些年,苦了你了。”

梁玉先把身后门一关,不给容嬷嬷偷瞄。然后像只小兔子般扑到辞夕玦怀中,哭声很轻,怕打扰到供桌上的先辈们。

“师姐……玉儿不苦,师姐你在那冷漠的山门才最苦,师姐,我不想师傅葬回去,一万个不想。”

辞夕玦蹲下身,下巴轻搭在梁玉的肩膀上,神色破天荒的柔和起来,且生出些从未有过的宠溺之色,她伸掌轻顺着她哭得打颤的背:“不葬回去,不葬。”

第八十四章 陈天纵

孤雁剑庄,其山门坐落于大梁右车州境内,雁子山。雁子山因其每年皆会有成群结队的大雁来回迁徙而得名。其山高险峻,车马到达半山腰的迎回口便已行不上去。

今天山脚来了一辆马车行往山,正是燕非堂师徒俩,水叶雪见快到山门,立即下了车匆匆轻功荡来荡去回山,也不等他师傅,如鸟入林,欢快得很。她要回去到老庄主面前炫耀她的武功和新佩剑。

燕非堂由得她去,赶路回程的日子燕非堂显得有些憔悴,心上有了人,还当真容易憔悴,监野司是什么部门江湖中人谁不知晓,执行的任务经常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无处话凄凉的下场。那么一个弱女子,进监野司,让他何其放不下。

一路上水叶雪没少给他出馊主意。说什么下次再见到千岁直接和千岁开口要人,要谁,要师娘娄小萱。不给她便去抢,谅那泼皮千岁不敢把她怎样。

燕非堂摇摇头,还不敢怎样,在水烟辇的时候腰都给千岁占了便宜去,下次再见还不得被千岁生吞活剥这一番历练不止他自己有了心上人,他这徒弟一路上讲的最多的便是千岁,说他怎样怎样坏得很。燕非堂也瞧出一些苗头,他这大大咧咧的徒弟吧,心上也隐隐住下一个人,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可在大梁境内,女子要想坐上那个王妃的位置,同样和江湖似的凶险万分,他心中实不想徒弟坐上那个位置,像只金丝雀般,被关在笼中,失了灵性。

……

陈天纵年过六十五,目里深邃饱经风霜,两只眼睛微陷,看上去却很有神,还隐有孤傲之色,一头白发梳向后,两鬓留丝,身穿的白色长衣纤尘不染,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何等的风流剑侠模样。他如今正立在山门中的一根定心柱上定定心,半步武宗的他最近状态有些不稳,体内剩下的一半内力怎么也转化不成真气,有些急躁的意味,这是武者大忌。可六十五了都,这个年纪越往后越艰难。

山门这时突然“咣……”的一声,给陈天纵差点吓掉下来,戴着白猫儿脸面具的水叶雪进山门后把面具一摘,目光寻到定心柱上金鸡独立的陈天纵,行弟子礼:“弟子雪儿,给师尊请安。”

陈天纵见是她回来了,顿感头大如牛,心道这心怕是又定不下来了。谁想水叶雪起身后拔了佩剑砚水寒,闭眼睁眼间,当场舞出太极剑。

陈天纵仅看第一式后便神情一肃,静静观,心像是瞬间静了下来,剑韵横生。谁想这到第六式便没了……

陈天纵眼巴巴的恼道:“还有呢?后面的呢?快点继续接着演练,是不是想要好吃的好喝的做筹码,都依你,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师尊抓最好吃的给雪儿吃。”

水叶雪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后面的,后面的弟子还没领悟出来……”

陈天纵气笑道:“你当师尊是小孩子那样好骗?你这半吊子悟性,怎么可能自创得出这样绝世的剑法。”

水叶雪气鼓鼓道:“师尊,哪有你这么埋汰弟子的。”水叶雪故意再晃了两下手中的砚水寒,想要师尊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把剑上。

谁想陈天纵先是摇头道:“外物罢了,遇见真正高手捻叶也能削得你叫疼。”紧接着他神情又一肃,望向这时进山门来的燕非堂,冷喝道:“这又是剑法又是砚水寒的,只怕小小孤雁剑庄还不起,你们两个,随为师到思过崖,好好说道说道!”

水叶雪见师尊动了怒,低头紧紧抿住唇,不敢再造次,跟在燕非堂身后随陈天纵一同到思过崖。燕非堂心下也在打鼓,此行沾惹到的这一身红尘因,沾得太大,尤其是自己和进入监野司的娄姑娘发生了大关系。两朝石碾子部门向来被江湖中人深恶痛绝,孤雁剑庄亦不例外。

……

思过崖像是高山睁开一只狭长的眼睛,这狭长的思过崖中,有一间间陋室,陋室之间独立开来。

其中一间,燕非堂师徒俩跪在蒲团上,待得燕非堂如实讲出他与娄小萱之间的瓜葛后,陈天纵果然暴跳如雷,可没用啊,发都已经发生了。

陈天纵:“下山前为师怎么叮嘱你的,说了沾不得沾不得,你全沾个遍!”

水叶雪刚想开口替他师傅辩解两句,陈天纵一瞪眼:“待会再说你的事!”水叶雪立即缩缩脖子,一副楚楚可怜委屈模样。

陈天纵背着手在两人面前走来走去,然后在燕非堂跟前停下,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问:“堂儿,你老实告诉师傅,对那女子,你心里如何想的?”

燕非堂鼓足勇气,咬牙道:“娶回山,不然徒儿这心静不下。”

陈天纵非但没再生气,反而点点头:“我辈男儿行在人世间,讲的一个敢作敢当。既然你已污了那女子的清白,是该娶回山。你先前要敢退缩一下,为师能废了你。”

水叶雪悄悄替师傅松口气,师尊发起火来凶人得很。陈天纵转而看向水叶雪,水叶雪赶忙挤出点泪儿在眼珠子中打转。

见又是这招,陈天纵头疼得很:“小雪儿,你倒是和师尊说说,你对那九千岁怎么看?”

水叶雪小声嘀咕道:“当然是用眼睛看……”

陈天纵恼道:“什么!大点声!”

水叶雪楚楚道:“他有什么好看的,雪儿当然是匆匆赶回来看望师尊呀。”

陈天纵一摇头:“甭灌师尊迷魂汤,快说说,你想不想坐那王妃辇,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学不完的神功武典,小袖一挥便让整座江湖瑟瑟发抖。”这会陈天纵像极一只蛊惑人心的老狐狸,直盯着水叶雪的眼睛。

水叶雪嘟嘟囔囔,挥挥两袖道:“师尊,我会凭自己的真本事闯出一片天,让这座江湖听闻我绝世高手水女侠的名头便瑟瑟发抖。往后徒儿还要拿了那天下第一的名头给师尊长脸。”

陈天纵没好气道:“你这三脚猫功夫,别累得师尊出山搭救你我已谢天谢地。既然你想凭自己真本事闯出一片天,手上还紧攥着这砚水寒干啥”

水叶雪听言把砚水寒拢在怀中更紧了,理直气壮道:“师尊,你听我跟你讲,是那九千岁把我的佩剑点锋骗了去,说是拿这把先做抵押。”

陈天纵笑道:“拿排行第五剑换你那第十七剑一听就没安好心。那六式剑法又是怎么回事?”

水叶雪一想到这个更加气愤与陈天纵娓娓道来,陈天纵让她起身说,让燕非堂继续跪着。燕非堂心叹这隔代亲唉。望着水叶雪挽着陈天纵回山门去,燕非堂知道自己得跪到师傅气消为止。

第八十五章 羽林惊雪

陈天纵离开思过崖前还暂收走了燕非堂的佩剑惊鸿,心定不下来如何当任掌门一职。

水叶雪一路添油加醋给梁九黑化成一个无恶不作,尽欺女侠的采花大盗去。

陈天纵摇头失笑道:“小雪儿,你把那梁九说那样坏,师尊去杀了他怎么样”

水叶雪忙摇摇头,直言不讳:“师尊,你打不过他的。”

陈天纵冷哼一声:“师尊可以趁他身陷乱军之中,没力气之后去捶扁他,怎么样”

水叶雪一脸不耻义正言辞道:“师尊,这样是不对的。我们应当堂堂正正打败他。”

陈天纵:“为什么不是杀了他莫不是小雪儿舍不得”

水叶雪一急,急的拔了剑舞了舞:“哪会舍不得,上次我便差点刺死他。”

陈天纵赶忙退几步,这剑差点儿刺到他,他心下一阵长吁短叹,这一大一小此番历练,心上皆装了人回来,愁人。

当见得这活宝剑势有些古怪,陈天纵心下了然,又是另一套剑法他就纳闷了,那梁九,那天下第一,到底图个什么?

陈天纵一板脸儿:“小雪儿,用你现下最厉害的招式,刺一刺师尊,师尊保证不还手。”

水叶雪回头,心下有些迟疑,好看的眼儿眯起来,真像只猫儿:“师尊,我这剑讲究一个一去不回,您可得担心呀,看剑!”

砚水寒上寒气疾,肉眼不可见,却是如有实质!

陈天纵咦了一声,身形如风,随风动,剑气指哪,陈天纵便让过三寸。

水叶雪这时抖剑,剑声如寒流咻的一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剑气近两寸,陈天纵目中难掩讶异之色。

“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意念在前,出手在先,你快我比你更快!”

剑气近一寸,陈天纵目里是震惊之色。

“以轻制重,以快制慢,以无招胜有招,招招都是进攻!”

“攻敌之不得不守!”

陈天纵终还是拉下老脸,并剑指一夹,夹住砚水寒。

水叶雪一愣,赶忙松开握砚水寒的手,低头道:“师尊,雪儿错了。这是那梁九偷师我们孤雁剑庄的傲气剑决,之后改动而成的剑招。”

陈天纵摇摇头,把剑递回去,当即盘坐在地体悟这剑招,良久,言中含些感慨意味:“师尊输了……这天下武夫,输的不冤。他不是用刀的么?怎么用剑也如此犀利,不愧是绝世武痴。”

接着陈天纵闭上眼睛:“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意念在前……出手在先……一往……无前!”

陈天纵睁眼之时,猛然间一道剑势冲天而起,他眼神如剑,仰视苍穹,地面雪围着他旋飞,陈天纵,晋升宗!

燕非堂忙出陋室,遥遥眺望那边,顿时神色大喜,跪地遥喊:“恭喜师傅!贺喜师傅!孤雁剑庄,恭迎剑宗!”

水叶雪同样狂喜不已,像比她达到宗级还开心:“我水女侠的师尊,也是武宗!嘿嘿,哼!嘻嘻!”

陈天纵平稳下心境,白眉飘飘,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下岂不欠那梁九更多”他回头见到水叶雪还拿着那剑凭空比划像在刺着谁,不由逗趣道:“小雪儿,要不师尊把你嫁给九千岁,好还清这些债”

“师尊!你敢!”张牙舞爪的水叶雪作势要跳崖,给陈天纵吓得咧,赶忙止住她:“不嫁不嫁,有话好好说。”

……

水叶雪重新挽上陈天纵的胳膊,一老一小在雪下散着步,她复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师尊,山门里的师弟师妹们呢?怎么不见一个。”

陈天纵眼望山下,叹然道:“半月前西象郡大营闹兵变,朝廷铁血镇压,那以后一些叛卒化作了流寇,四处杀人放火,百姓民不聊生。所以为师命他们下山去剿杀这些流寇。”

西象郡正好在右车州治下,早前夜萧萧亲自点了一支狼师:羽林军,由樊宏领兵,用于大梁境内巡查平叛。谁想粘杆处在西象郡下了血本,其三首六头十八目当中,有三头三目扎根在西象郡,一郡有三城,这三城皆被占了去。樊宏领军收复三城时,差点被刺杀斩将,受伤不轻。夜萧萧紧急抽调两蛛两蝶,拨下软箭让他们速去支援。三城收复后监野司两碟皆尽战死。粘杆处死一头两目,剩下的两头一目混在流寇当中一路搅风搅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江湖中人哪看得下去。

水叶雪这时愤愤道:“太可恶了,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本事。师尊,我们也去剿杀他们吧。”

陈天纵应道:“也好。”说完他气运喉间向思过崖那方道:“堂儿,你回山门,守好山门。为师出去一趟,不远,很快便回来。”

仍跪在蒲团上的燕非堂领命起身,下思过崖。他也要去那定心柱上定一定心。感情这事,比洪水猛兽更让人心神不宁。

……

艾草镇,张德彪带人赶到时,镇上人没了大半,镇上屋舍火光与凄救声四起,粘杆处的人刚要撤离,却被张德彪堵个正着,张德彪当即率领手下与粘杆处的人在镇中巷战。弩与箭,刀与暗器,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镇外不远处有个弯弓谷,弯弓谷形似弓,谷内,是白鞘白衣数量过百的孤雁剑庄弟子,这会他们的白衣之上,皆血迹斑斑,显然已厮杀了多时,他们被围困在谷中,谷外有四千九百之数的流寇,似在游猎这群大侠。所幸谷口狭窄,孤雁剑庄的弟子在这口子上结‘铩羽剑阵’死守。

他们先前同样见到艾草镇的惨状,身为乱世人,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唯有一腔孤胆行侠仗义!只是心下有些惦念独自一人在庄的师尊,要是他们皆尽战死,老人家该会是何等伤心的模样。

谷外流寇大多下骑冲这谷口,就在这时,流寇们后头,有雪尘暴来,却是大梁军!一匹匹高头大马上,一个个将士身穿轻甲,背负双箭篓,马侧挂双弓,腰佩军刀,圆盖的铁盔上有一白羽标志,大梁羽林军,擅弓箭!

流寇们轰然大乱,这眨眼间的功夫三面皆是羽林军,他们一半急急上马冲,想要突破重围,一半不及上马的立即死冲谷口,想要进谷死守。

羽林军走马弓开弓放,白羽箭如漫天寒雪,带出一朵朵血花,和一条条卑劣的生命。

弯弓谷口的形势更加严峻起来,便在这时,孤雁剑庄弟子们的背后,山谷的上头,“叮!”的一声炸响,有剑来!剑出有风雪伴着啸,其声如寒蝉!

第八十六章 红绳劫马

惊鸿剑的剑气化为实质,散如雁羽,谷口冲上的流寇们一个接一个的眉心,有小孔生出,噗通噗通或跪或倒,一个照面便是数十具尸,他们有的甚至还没回过神来,瞳孔一缩后涣散开来,再无意识。

孤雁剑庄的弟子们立即狂喜高呼:“恭喜师尊,贺喜师尊,孤雁剑庄,恭迎剑宗!”

与这方的高呼声不同,谷口附近的流寇们惊恐大叫,转身便跑,这么一来死的更快,敢把背留给剑宗

孤雁剑庄的门派轻功名叫‘身轻如燕’,在真气的加持下,如雪上飞!只见残影过后才是雪溅,雪溅过后才是血洒!胡不归敢一人正面刚死六千重甲蹄走子,受独孤九剑启发破境的陈天纵又何惧这些胆气尽失的流寇,草芥而已。这割草速度快要赶上羽林军,羽林军的军领名叫羽翰林,本是一风度翩翩的儒将,后来带兵练兵给他练成了脸硬皮糙大老粗的模样,臂力惊人。这突然间上演的‘剑宗戮寇’也给他吓一跳。他没看几眼便不再逗留,点千骑调头赶往艾草镇去驰援。此次定要粘杆老鼠不得生,只能死!

有师尊的加入,孤雁剑庄的弟子们不再守谷,一涌而出杀向外头流寇,水叶雪更是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她美目湿润,因为当她和陈天纵赶到时,谷里已躺有十三具庄内弟子的尸体。同门如手足,手足之仇!血债血偿!

……

艾草镇内,当羽翰林赶到时,现场惨烈得很,只见镇门口张德彪腹中有两刀,而他的左手刀亦捅入一人的心口,右手弩上软箭射跪一人,这人正在缓缓往镇外爬。当见到羽林军时,这人目里惨淡,嗑碎舌苔下的药丸,没一会便五孔黑血潺潺流,再无动静。

大梁,再失一蛛,粘杆处,失两头,还有一目先前巷战之下,已被削首。

羽翰林对众将士一声喝:“下马进镇,凡粘杆与流寇,一个不留!”众将士们立即下马,抽刀涌进镇。

羽翰林这时快速抹抹眼,下马来到张德彪跟前,咬着牙,再抹抹眼。

“老张!你他娘的不是说好还要娶我妹的么!你走这么早,让我怎么和阿妹说!啊啊!你倒是说话啊!”

张德彪咽最后一口气前,对他歉笑一个,手腕上绑着的一根红绳,他用尽力气,把它扯散了去,头一低,再无声息。

羽翰林拳头砸雪,砸出了泥,溅红了眼。

……

府河州外有一条官道,名叫河西走廊,连接西汀州,官道上这时行来一辆马车,马车上正是两狗子,两狗子这会嫌冷,均窝在车厢里,不时拿上鞭,伸出手,拍一鞭子拉车的马,让它沿着官道继续走。然后又快速把手缩回车厢。

远远看上去,这辆马车跟无人驾驶的幽灵车似的,也是没谁。

车厢中除了秘籍外,还有好些从水烟辇上分到手的宝材,两人啃了好些日子的宝材,不急着突破,等根骨滋养的差不多了,体内能容纳更多的内力之后,双双突破至三品,高兴得很。等到二品就有名剑用,不远了不远了。

一突破到三品两人肚子疼,没办法,这大冬天的用树叶这不凉透菊么,只好翻捡一些车上的秘籍,挑出自认的鸡肋货,撕下几页然后拴好马车,双双跑到道边林里方便一个。

谁想当他们拎裤子时,道上有人来,人还不少,约莫二十余人,两狗子看他们这气势汹汹的应该都是好手,像是从西汀州过来的,领头大汉头上戴着灰色棉帽,无发,能看出他是个光头,一对熊般的大眼睛里,和善之余隐隐透着凶戾之气,他此刻见到路边有辆空置的马车,二话不说,轻功荡过来砍了马绳和马绑,劫了这马便跑。这时他手下一相貌猥琐似智囊之人开口道:“鹏爷,这马看上去像是军马,是否不妥”

光头大汉正是任鹏,威丰镖局二当家,他满不在乎道:“不碍事,现在马贵得很,这军马更值钱。”

任鹏手下的智囊名叫薛智,他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罢了,两朝未开战前,一匹上等大马便已卖到六十两碎银打底,如今,大燕那边,翻上十数倍!简直了!见马如见金,一点儿也不为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薛智也想自己的寒门薛家落个荣华富贵不是,老这么押镖押得骨头疼,什么时候是个头,富贵险中求!乱世更见野心。

旁边林中两狗子对视一眼,心下愤愤然,却不敢吱声,双拳难敌四手不是,他们好歹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不可能为了一时不快便做出送命的举动。好在车厢还在,里面的秘籍还在。银票随身装着,把稳得很。

待得这行人走远,两狗子出了林站在官道上,插了腰,对他们远去的背影骂骂咧咧。

聂狗子:“你奶奶个腿儿,知不知道我们兄弟是谁?你们完蛋了我跟你们讲,我这人过目不忘,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们!”

汤狗子:“你爷爷个熊儿,天下第一是我们兄弟知道不,你们等着挨刀吧你们!”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又有马蹄点点疾来,两狗子赶忙又跑进树林,躲林中观望。这年头,好勇斗狠那得有实力不是,要他们这会有个二品一品的实力,先前早撸了袖子上去砍人,打不过也能跑不是。如今初入三品,境界还不稳,狗命最重要的啦。

只见后头这群人一袭黑披风黑衣,腰间系红玉肃杀令,正是监野司!

张瓜领头在前,他把国师的遗骨护送回京后,又匆匆赶来调查倒马一事,如今正在摸拿威丰镖局的罪证,特意跟在后头。他瞥一眼道边无马的车,神色更冷,心道任鹏啊任鹏,你这胆子大的没边了!

两狗子虽说已与梁九称兄道弟,但初次遇到这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大梁监野司,心下也一阵发怵,没敢出去打招呼。万一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和千岁是朋友,那不糟糕了。行迹鬼祟一刀切不是。

待得他们又走远,两狗子这会没敢再嚣张,出了林老老实实划拳,谁输谁先……人力拉车一段。

“哥俩好啊,三星高照,四季发财……”

这时张瓜突然调头回来,没骑马,改入林摸过来,见到是他们后,脑中应对一幅画像,微微笑。他大大方方走出树林,对他们抱拳一礼,然后哨声叫来一匹马,上马彻底不回头。

两狗子先是脊背发凉,然后心下一暖,抱拳有声,回礼。

汤狗子见那骑消失在官道拐角处,小声道:“小宝,你说监野司里的大人们都这般阴的么?”

聂狗子一阵自叹不如:“这叫老练知道不,说明我们还年轻,还需多见识见识,历练历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八十七章 男子汉

养神补气的珍贵宝材被调香师捣碎,然后盛入数盏香炉中,香烟徐徐,氤氲在御书房之中。

南宫伯收到龙骧骑的快报后更加苍老的不成样,六十四五的年纪如八十高龄。那六名龙骧骑,年轻的将士,最后自刎死于金銮殿外。四万大好龙骧骑,至此名存实亡!

床榻之上,南宫伯无语凝噎,披头散发,红着眼,在御书房的地图上苍指一划,再一划:“各州步卒,急行军,目标:深蟒林!沧澜,拓犬两州之兵把守逐鹿峡谷外要道,一定要守住,临近七城城守军皆听你们调遣,城是死的,不守了,成败在此一举!”

御书房外的武官将领纷纷领命奔往各自的战马。文官更是早早被打发回各自州郡安抚民心,现在物价飞涨,像是隐隐有商贾从中谋利。

待得门外人走光后,南宫伯抓过案桌上地图一撕再撕,双目无神,沙哑失语:“怎么打成这样!怀高朗!你个狗东西,狗东西!大燕怎么养了你们这群蠢狗!废物!”

御书房中的燕永泰赶忙暗里踢一脚燕良辰,燕良辰马上滚爬到南宫伯跟前:“先生先生,我背一篇更简练的言行礼给您听,您听听看。”这是粘杆处从大梁新建的国教学院偷来的,也是什么都偷,陌刀工艺也想偷。

燕良辰: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习相远。

苟不教,

性乃迁。

教之道……”

南宫伯闻言,本涣散的眼神渐渐重新凝实,他伸掌摩挲摩挲燕良辰的脑袋,破天荒的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辰儿,长大了。”随即他神情严肃无比:“辰儿,你老实告诉先生,你将来想不想坐那龙椅。”

旁边的燕永泰欲言又止,心情沉重,先生在为大燕考虑后路了。他把目光同样放在燕良辰身上,目里复杂,有期待,然后是……愤怒!

因为燕良辰摇了头:“先生,辰儿还是想习武走江湖。”

南宫伯看着他,怆然泪下:“傻小子唷,先生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好好想想。”

……

纳兰若瑶闻讯形象也顾不得,提着凤裙摆匆匆奔来,谁想晚了一步,当她赶到御书房前时,只见燕良辰被赶出门,在外面跪着。

纳兰若瑶心下一紧,忙靠近御书房细细一听。

燕永泰:“先生,局势当真恶化到这个地步了么?”

南宫伯:“为师怎么教你的,凡事要做好两手准备。若是……若是大燕真败了,除了送出质子一途,还有别条路可选么?现在的情况是他大梁吃不下我们,我们也吃不下他们,两看生厌生恨,我们没马,他们兵少,谁都无可奈何。若是大燕败了,你……你重新生一个吧。”

燕永泰言中苦涩意味浓重:“可先生……我立过誓。”

南宫伯:“一个誓,一个国,你自己掂量。现在谈这个还为时尚早,要他大梁输了,除了拿它州郡赔偿外,我还要李玄策的遗骨,这样的奇人该葬在我大燕才是。”

门外,纳兰若瑶先是巴掌嘹亮给了燕良辰一耳光,然后立即推开门,也顾不得许多,噗通跪地凄声呜咽:“陛下,先生,辰儿会改的,等再大两岁他便会懂事,不要当质子,不要啊陛下。”

燕永泰大怒:“混账!没规没矩,女子不得妄议国事,大燕还没败呢,你急个什么,退出去!”

纳兰若瑶失魂落魄关了门退出来,瘫了似的倚坐在门口,泪眼婆娑望着燕良辰。燕良辰慌了,手忙脚乱给他娘擦眼泪:“母后,您再给我生个弟弟不就好了?”

纳兰若瑶本想狠拧他耳朵,最后却改而捏捏他的胖脸:“罢了罢了,谁让上辈子母后欠你的,你来找母后讨债了是不是……”

燕良辰忙摇头:“母后,我是来还债的。”接着他看一眼御书房压低声道:“他们打这战那叫一个菜,现在才摸清我师傅在哪。母后,我是要习武保护你啊,他们不行……”

纳兰若瑶破涕为笑,脑门贴他脑门:“男子汉,大丈夫。”

燕良辰:“一口唾沫,一个钉!”

……

大燕各州兵出如蝗虫,密密麻麻急行军,总数量已达百万之众,目标:深蟒林!

在大燕急行军时,黎青城,青运码头,千帆战船同样急行军!先至姑苏口。

姑苏口,涧流城,先千帆战船到达的是二十余艘戒备森森的监野司快船,船上载着从洛城运来的最新一批陌刀,装配泥拔军!

泥拔军卒们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比抢敌人的钱粮还兴奋,排着队领刀,田大富亲自发放,给杨漠海和寇太平看的眼馋不已。但这个节骨眼可不是打屁的时候,因为,夜萧萧来了!容嬷嬷跟在他身边碎碎叨叨,若不是宫里有辞夕玦照看陛下,她打死也不会出来。

夜萧萧:“容嬷嬷,为国分忧便是为陛下分忧。”

容嬷嬷摆摆手绢:“甭啰嗦,你指哪,我们便打哪,别跟我说大道理,听不懂。”容嬷嬷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宫中的老嬷嬷,大抵是因为头一次出征上战场的她们,有些兴奋,所以脸色红润了些,不再那样惨白。

夜萧萧不管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照例解释道:“紫龙山庄笼络了诸多大燕那边的武林门派,为了富贵钱财人手尽出,监野司为了应付这事实在抽调不出人手。只得抽调你们跟来。”

容嬷嬷:“一根针的事,上船上船。早点打完早点回去。”

……

杨漠海把最‘豪华’的一艘战船给腾出来,容嬷嬷看的直皱眉,这除了不进水,漆都没涂的船也叫豪华

夜萧萧忙开口道:“容嬷嬷,在此之前还得劳烦你件事。”

容嬷嬷:“讲。”

夜萧萧附耳对她说了些什么,容嬷嬷听后恼道:“我好歹是个武宗,你竟然要我去做这种事”

夜萧萧苦笑道:“这事也只有武宗才能办到。”

容嬷嬷:“罢了罢了,我这就去。”她回头对已上船的一干老嬷嬷呵斥一声:“都在船上呆好,听夜司首的话。”

说完急急往姑苏口对面那座壁垒身形鬼魅行去。

夜萧萧:“容嬷嬷,需要等你么”

容嬷嬷头也不回摆摆手绢:“不用,我办完事自会赶上船,你们先行。”

第八十八章 刺绣

容嬷嬷的身形当真快,晃得杨漠海、田大富、寇太平一阵眼花便已不见她踪影。三人立即找夜萧萧唠唠叨叨。

田大富:“夜司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让一个老嬷嬷去那头办事”

杨漠海:“就是,王爷说了不给女子上战场,你倒好,把这些老嬷嬷一窝都给拉来了。”

寇太平:“王爷到底身在何处,你倒是给我们透个底察猜那家伙快成你们的人去,问啥也不肯说。”

夜萧萧退一步,身后手下人立即祭出柴喜大金刀。

“无可奉告,三位将军,你们听令行事就好。”

三人一看这大金刀顿时苦下脸来,这特么可比大蛇刀还具有威慑力。

夜萧萧:“击鼓,上船!”

三虎顿时目里火热,屁颠屁颠回到各自军中领军上船,另一些船上,独秀军早已在船上整装待发,清一色白马儿红甲娘子军,到哪都无疑是一条独特的风景线。自苏翦的锏威军被肃清后,独秀军的女子全都减去长发,扎干练短马尾。不再为谁长发及腰,终日与长枪白马为伴。

夏飞花独坐一艘战船头,像似能把水囊里的水喝出烈酒的味道,她扫视一眼那三虎,啪啪手中鞭子喊道:“磨磨蹭蹭,还没我这娘们利索。”

三虎气急,不理她,不与她一般见识。

夏飞花的身前还五花大绑绑着个人,是随千帆战船一同回来的曹子昂,哪想刚上岸便被独秀军给绑了来。

夏飞花:“曹子昂,你可是要辜负我军中的如花妹妹”

曹子昂一阵忧愁:“没有的事,我这不是一进铁浮屠身不由己么,所以没来得及回她信。”

夏飞花:“千岁与铁浮屠到底身在何地”

曹子昂摇摇头:“不能说。”

夏飞花:“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千岁近来可好?听说邀了两个狐媚子在那花船上寻欢作乐好生快活”

曹子昂憋住笑意岔开话题道:“我不是已把千岁讲的故事独独说与你听了么?”

夏飞花这时见到岸边夜萧萧即将来要人,遂命手下姐妹放了曹子昂,其中一叫宛如花的女子解他绑的时候还拧给他腰上几下泄恨,杳无音信许久,还以为这人没了,偶尔还是会以泪洗面。这长发都剪了……

曹子昂哎哟一阵肉疼,在她耳边丢下一句:“什么都好看。”然后匆匆下船找夜萧萧汇报深蟒林的情况。

夏飞花清清嗓子,开始大声与姐妹们说那白袍将军赵子龙的故事,旁边三虎乘坐的战船上,将士们原本以为娘子军哪讲得出荡气回肠的英雄事,该是儿女情长的事,不爱听。但听着听着不由伸长脖子竖直了耳朵听。

当听到那赵子龙单骑冲百万大军时,乖乖,不得了,太特么爷们血性了。

四虎齐聚,这时千帆起锚。

三老虎先前见到铁浮屠的军监曹子昂从独秀军船上下来,哪会不知这又是千岁讲的故事传了回来。心里一阵埋怨,千岁偏心得很,偏爱铁浮屠,可谁让铁浮屠战力第一,举世无双!

……

与姑苏口接壤之处,大燕的涟北防线有座壁垒,名叫戈连湾,戈连湾连绵不高的丘陵上修筑有蜿蜒一线的防御工事,在其左右两侧均连着另一端之走江,两边皆架有投石车与床弩,以防大梁水师过江入大燕海域。

自武陵弓甲兵与四马战车营的两军统帅被粘杆两首奉命提了头后,此地两军统帅暂由粘杆处未露面的最后一首朱元明暗中担任。

半步武宗的朱元明今日只觉一阵心神不宁,当手下人来报姑苏口惊现四虎齐聚时,他这阉人心里咚咚打鼓,庙堂与江湖里阴谋算计的事他拿手得很,但这行军打战却是弱项,像是没根心里没底。以为四虎要一鼓作气猛攻它戈连湾,他立即尖声下令:“全军死守,回缩兵力!”

就在这时,戈连湾通讯要地,快燕巢,用以传书用的快燕啾啾惨叫,当朱元明带粘杆好手急行去查看之时,四马战车营驻地,轮到马嘶!

当见到快燕们身上扎过的孔时,朱元明白净的面容更白,冷汗直冒:“老妖婆,你怎么出来了!快!快调重兵围剿死她!”

四马战车营,顾名思义,四马拉一车,每辆战车有军士三人,分别是驾驶战车的驭手,远战的弓弩手和近战的铁戈兵。可现下大燕缺马严重,原本编制为八千之数的四马战车营拆减缩水为四千,也就仅剩一万六千匹战马。要李疤子见到现场的情况,能愤愤出声早带上容嬷嬷一起浪该多好。

容嬷嬷用的大头针,仅有十数,可这十数却如臂使指,出而返!每针之上皆蕴含阴煞剧毒,这些战马哪怕只要被擦破一点皮,没几日便会疾痛缠身,神骏不再。

十针快若极光,凡过处,战马痛嘶。容嬷嬷惜命得很,也不与围拢而来的重兵缠斗,身形鬼魅穿梭在营中,专扎马!

赶来的武陵弓甲兵头疼的不行,他们与大梁羽林军一般擅长弓箭,可如今那是马堆,怎么下手。而且他们目前没马可骑,马都被紧急调配回去给两支王牌铁骑换乘,与大梁羽林军不同的是,他们原本骑轻马,身披重甲佩强弓,相当于移动远程军。现在这情况憋屈得很。

朱元明早早赶来,见不是个办法,武宗要杀马,还是这样阴毒的老嬷嬷武宗,他能怎么办。眼见不能再放任她这么杀下去,一咬牙,尖叫一声:“粘杆众,杀!”

谁想容嬷嬷这时反而不杀马了,穿的绣花鞋,改脚尖点地返身杀向朱元明:“没根货!老身教你刺绣如何!”

朱元明怂得不行,顿时疾退。

容嬷嬷呸两口,阴笑两声,立即止住步子,往重兵外围几个纵跃间出了重围,很快便没个影。

匹夫之勇和血性是啥?容嬷嬷不晓得,她苦练这一身武功,只为照看好那小兔子……梁玉以前还奶娘奶娘的称呼她,谁想到后头那前皇后吃了醋,动不动就甩鞭子冷抽她,梁玉为她挡了几鞭子后也就懂了,不敢再叫她奶娘。实是护她。

这番老公公与老嬷嬷的交锋,差点令在场的两军将士憋出口血来,这什么玩意!怎么派个阉狗来统领他们,他们委屈得不行。现场卸甲胄不干了是万万不敢的,谁人不知这些老阉狗和大梁的老嬷嬷一般,同样嫉恶如仇。

第八十九章 无人之境

“报!公公,大事不好,江……之走江,都是船,大梁战船!他们正在围拢戈连湾!两侧防御工事已被捣毁,他们的射程,比我们远!”

朱元明尖叫一声:“你!还有你!你们,骑上所有的马,火速回京报信!能回去几个是几个,回报:大梁四虎猛攻戈连湾!急需支援。”

朱元明:“全军死守!不得退!退一个杀一个!”

戈连湾两侧,密密麻麻的大梁战船快速贴近:

“咚咚咚!”

“杀!”

“咚咚咚!”

“杀!”

上面蜂涌而下泥拔军将士,四位虎将军却并未下船,而是在等,等夜萧萧发令。

夜萧萧见到容嬷嬷赶回来,微微松口气,千岁曾说过,容嬷嬷是天底下最称职的保姆,不得有事。

在船头抱胸而立的夜萧萧见到那些回燕京报信的马,轻点头:“差不多了。”

他抬掌,握拳,披风猎猎,内力运喉间:“收兵!千岁有令!我们直下燕京!拿它王城!”

“拿它王城!”

“拿它王城!”

……

上岸的泥拔军迅速回船,这一番佯攻给朱元明整懵逼了。他火速下防御工事,来到岸边似追着这些战船跑,其声尖锐:“大胆!你们怎么敢!停下!快停下……啊!”

其身后赶来的将士刘明出言道:“公公,我们现下亦可以直下姑苏口涧流城,接着兵指他安荆!”

朱元明目里通红,闻言摇头道:“万一这是计中计呢?万一等我们攻上姑苏口,他们又调头回来从四面包抄我们,我们又当如何?我们没船,怎么横渡栀子河”

刘明苦心劝道:“公公,不能再犹豫了。”

朱元明没听进他的话,眼望那千帆战船远去,似又想到什么,回头拎过刘明的领口惊声道:“昌天!昌天水师今早来信还有多久到”

刘明同样脸色大变,难看至极:“半日……大梁战船走的两侧,正……正好能前后夹击昌天水师。”

朱元明惊恐万状:“他们!他们真要拿燕京!传咱家令:全军火速回京支援,跑断腿也得跑回去!”

刘明欲言又止,心下早已怒火中烧。这军令下的跟屎一样,什么玩意!

朱元明见他迟迟没挪步,不由给他一记耳光:“没听见么?快去!我们回去护圣驾!”

刘明冷呵一声,转身向工事跑去,心里不知道想什么。

……

滚滚之走江,一脸懵逼的昌天水师被包了饺子。昌天水师的统领名叫纳兰词德。纳兰词德是纳兰若瑶舅舅的儿子,是一员相貌堂堂的儒将,只见他身穿蔚蓝甲胄,甲胄上印有一条出水蛟。昌天皇家水师的旗帜同样是如此模样,上印一条白蛟出江,白蛟低头,头上金光闪闪的云层隐隐露出数根龙须,真龙在天!

纳兰词德初见前后两头这密密麻麻的大梁战船时,确实吓得不轻,但仔细观他们的战船后不由摇摇头,眼中轻蔑之色十足。

“渔船岂敢悍战船,可笑。”

两方皆一字排开,增加攻击面,船上投石车与床弩嘎吱嘎吱上弦。

近了,更近了,水上当然是杨漠海说的算,只见他拿过黄坚承的鼓槌,突然一声“咚”!

杨漠海:“放!”

纳兰词德眼神戏谑,这个距离怎么可能射得到他们,大梁这些渔夫农夫,还是上不得台面。

杨漠海也眼神戏谑,两方戏谑,总会有一方装叉失败。就在这时,纳兰词德突然瞳孔一缩,脸色大变!

只见这密密麻麻的石头和粗弩箭,轰隆吱呀,猛砸他昌天水师。昌天水师上,或桅杆或甲板哗啦破烂。

纳兰词德立即大吼:“全军转舵向北,极速前进,我们撞烂他们!”

这前后夹击一个照面,铺面广,昌天水师霎时折损四成!损失还在增加,他们船上的投石车被打歪的打歪,损坏的损坏。

杨漠海待它们快要接近冲撞上来时,又一声“咚”!

杨漠海:“让!”

龙王军桅杆上的帆,整齐划一一斜,眨眼便让出一条口子,靠内侧的甲板立即涌上人,泥拔军抽陌刀目里火热,龙王军手拎甩锤施力旋转。寇太平嘿的一声,第一个领兵跳过去,田大富和杨漠海骂骂咧咧,赶忙跟上。

短兵相接,昌天水师更不是对手。

纳兰词德喃喃失语:“一群……疯狗!疯狗!啊!”

容嬷嬷与夏飞花冷眼旁观,根本用不着她们出马。

六炷香时,大燕水师,全军覆没!陆地上被砍断腿,水上也没了船。大梁战船急行入大燕海域,如入,无人之境!

……

深蟒林外,梁九人马俱甲,大雪子载着他踱步在林外的雪中,这时大雪子停下踱步,有些好奇的望着远远行来的那头驴,和那位牵驴的弱女子。

驴背上马革裹尸裹着崔昭展,女子焦淑,她毅然决然往这边的修罗场前行。在她身后不远处,新添了一线潮,这铁潮同样人马俱甲,是终于赶至的三万数虎贲军!

虎贲军目里猩红,齐刷刷望着这边,梁九待得女子行到跟前,他拨起面甲,微皱眉,细细打量她,然后开口询问:“你找谁”

焦淑直视马上的他:“我来找我弟弟,崔宜年。”

梁九点点头,朝后招招手:“把崔将士的尸首送出来。”

李疤子:“得令!”

焦淑不再说话,梁九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马革裹尸的崔宜年被送出林,焦淑呜声哽咽,抬手恨恨打了几下马上的梁九,这双秀手反倒被盔甲弹得生疼。她抽出袖中匕首,狠扎一阵,还是叮叮叮脆弱而又无助的声音。

大雪子回头看她一眼,呼噜一声,然后继续回头蔑视着对面那些马儿。

焦淑这一番举动有些吓到对面的虎贲军,以为这女子难逃厄运。那可是大梁九千岁,武功第一,跋扈也是第一。

李疤子大怒,梁九瞪他一眼:“回去接着伐木!”

李疤子虽心有不甘,但只能悻悻退回林中。

紧接着梁九下马帮着焦淑把尸体绑到驴背上,期间焦淑当然少不得对他又一阵拳打脚踢,哭得稀里哗啦,梁九无奈对她道:“这就是战争,你赶紧离开这里。”

焦淑擦干泪,牵着驴,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虎贲军这时出六骑,奔向焦淑而来,领头的是董黎,虎贲军下十大骑督之一。

董黎三十二的年纪仍旧单身汉一条,他与崔宜年是很铁的死党,早年他董家向崔家提亲,提的便是崔淑。哪想崔淑一颗芳心早已暗许给一介商贾。

董黎曾蒙面假装恶霸掳过谭彭,掳去逛楼子,这恶霸也是演技拙劣,谭彭誓死抓紧裤腰带,七八个红倌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焦淑赶来,就那么定定站在门口,董黎心虚得不行,只好把谭彭放了。焦淑走前还踹给他两脚,然后小鸟依人在谭彭肩上,幸福得咧。

董黎就搞不懂了,那个男人到底有哪里好,这年头不逛楼子不喝酒简直不是男人。

第九十章 敢不敢

董黎打马上前掳过焦淑,让手下带驴一同迅速离开这里。

焦淑:“送到外就够了,我自己带他们回去。”

董黎沉默半晌:“我会替宜年和伯父报仇的。”

焦淑凄笑一个,然后冲他声嘶力竭哭喊:“人都没了!没了!”

董黎轻轻抱抱她以示安慰,却是迎来一记耳光。

焦淑:“放我下来!”

她焦淑即便身为一介弱女子,却仍是三贞九烈的模样。

……

重回战场的董黎向虎贲主帅魏国雄请命,魏国雄的脸同样刀耕斧凿的吓人,身形与石大柱一般魁梧雄壮,他冷漠道:“输了就别回来。”

董黎当即领命,点三千铁骑,出阵。拔刀一指深蟒林外的梁九高喊:“敢不敢!点手下三千,与我虎贲董黎战一场!”

还不待梁九回话,李疤子和石大柱像触电般从林后蹿出,齐声对梁九道:“王爷,我我我!”

梁九笑了笑,拔刀落向魏国雄,魏国雄挑了挑烂眉,咧嘴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有趣,那就玩把大的。”

谁想梁九喊的却是:“来单挑啊扑街!”

虎贲军一众顿时快憋屈出内伤来,林中铁浮屠轰然大笑。给他魏国雄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

魏国雄打马出军上前几步:“大梁九千岁!你堂堂天下第一,带兵怎么这样阴险,胆小如鼠!”

梁九笑笑,伸指弹弹白鹿刀,叮声清脆。

“魏国雄,你这激将法对我来说已经臭大街了,我一人单挑你千骑敢不敢”其声越来越高。

“两千骑,敢不敢”

“三千骑,敢不敢”

“……”

“六千骑!敢不敢!”

虎贲军的胆气在降,胡不归,他们想起了那个胡不归,一人刚两万重甲蹄走子,杀透六千甲,最后从容离去!

那么梁九呢?这个十年前便已身居天下第一的梁九,他能一人,杀几千人或是……上万这便是武宗,这便是天下第一的威慑力!

眼见军胆一降再降,虎贲军众将士恼羞成怒跃跃欲试,魏国雄阴沉着脸,回头一声暴喝:“安静!静候百万走卒,我还不信了,他梁九!能靠一片林,吞我大燕百万雄狮!”

魏国雄:“董黎,回来!他们不敢。”

董黎复带三千骑,愤愤归队。

李疤子和石大柱忙对梁九竖个大拇指,梁九回头恼道:“回去伐木,再跳出来本王给你们绑去树上。你们这些大老粗,放着优势不占,非要和别人讲血性,他们人多知道不,死一百个也不及你们一个。”

铁浮屠众将士无不动容。

李疤子有些弱弱的开口询问:“王爷,不是说好等猫崽军一来就有血性了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人多欺负人少,不公平知道不。”

李疤子面露古怪之色。

梁九收刀回鞘,调转马头的同时高声轻蔑道:“走了雪子,回去,魏国雄不敢,他们惜命。没了龙骧骑,他虎贲军往后能在大燕一家独大,舍不得死。”

这番话语,何其诛心!连魏国雄也听得满头青筋暴起,他抽刀,刀指梁九,怒不可遏:“梁九!休要污蔑我虎贲!”

梁九回头紧盯着他,心下隐隐有些期待,来送来送快来送。

魏国雄胸膛剧烈起伏,他忙深吸几口气,复归沉着冷静,他把刀回鞘,下令道:“让辎重队快些跟上,我们安营休息。”

梁九索然无味的撇撇嘴,回林继续教铁浮屠制作陷阱。龙骧骑送来的命,皆被梁九利用起来,身上的衣物撕下成布条结成绳,教铁浮屠如何给绳打结,方天画戟经过树叶伪装后如何成杀人暗器,绳套陷阱,触发陷阱,挖坑踩发式陷阱。各种陷阱。梁九先前可听到了,陆续会来百万雄狮,吓人得很。怎么也不为过。好在这片深蟒林够深,够大,能装……很多人!

……

藏祥城,百香汇街,这里是城中出名的美食一条街,数天前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如今冷清得很,积雪无人扫,除了一家老字号面馆门前。门前有一老翁拿着扫帚在扫雪。

身后面馆名叫长寿面馆,掌柜的就是这扫地老翁,老翁名叫陈长寿,店里伙计早早离城逃难去,只留陈长寿一人,听街坊邻居传陈长寿是位百岁老翁,不知是真是假。看外貌只有六七十岁的样子,还挺精神,一身黑棉袄,白发扎成一条长辫子。

陈长寿扫完雪,即将回到面馆时,忽然顿住。他转身,望向那个人,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人,这人无须无喉结,衣着单薄,干瘦得似一具干尸。

陈长寿笑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稀客,里头坐。”

柯通露出个牵强难看的笑容。

没一会,店内一独桌,一碗长寿面,两碗长寿面,接连六碗长寿面,桌上摆了六大个空碗。

柯通吃完后轻拭拭嘴,一副心满意足:“陈老,我们那一批武宗老鬼,就你活得最自在。”

陈长寿:“那是因为我无羁无绊,所以自在。你可别以为说些好话便能赖账,人情要算清,欠债要还钱,就是这么个理。”

接着陈长寿神情一肃:“你那天家还不放过你”

柯通无奈之余缅怀道:“就像陈老你刚说的,人情要算清。老佛爷在世时……”

陈长寿摆摆手,指指大梁,再指指大燕:“这两座江湖变了,以前两座江湖的武宗们还会抽个时间,聚一起切磋切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快意得很。哪像如今这副老死不往来,敝帚自珍的冷淡模样。”

柯通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摸摸身上,一副囊中羞涩的模样:“这面钱我那些小狗崽会来结的。”

陈长寿笑笑:“那就好。”

柯通离开前有些忐忑的问出:“陈老,你到底在等谁”

陈长寿一愣,摇摇头:“这是我的秘密。你要拿你心底的秘密和我交换。”

柯通果然不干,坚决摇头。

陈长寿哈哈一笑,抱拳:“虽有百年之交!”

柯通佝偻身子抱拳:“但也要各奔前程!”

长寿面馆外,闻讯急匆匆赶来的符梵亦等人见到柯通,激动万分,齐刷刷双膝跪地,叩首:“参见老祖宗!”

柯通来到符梵亦跟前,看两眼他扎满银针的双臂,蹙眉冷哼:“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只见柯通袖中霎时钻出密集的红丝,这些红丝如一群灵活的细蛇般钻入符梵亦的两臂,符梵亦又喜又痛,不敢吭声。不一会两臂经脉里残留肆虐的青龙真气皆尽被吸走。

末了那些红丝卷过符梵亦腰间的两枚血滴子,柯通拿在手中掂量掂量:“你去把面钱结了,听说你们经常吃东西不给钱,这样缺德的事也不嫌丢人往后记得吃东西要给钱,不然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符梵亦一众赶忙磕头认错。再抬头时已不见柯通的身影,他们顿时如个娘们般嚎啕大哭,呜咽不断。

第九十一章 拍马蹄

在一线潮和深蟒林侧方,有一个不高的丘陵,白雪皑皑的丘陵后,停有一辆马车,正是胡不归一行人。

数天前隋锦鲤和凌北吵着嚷着非要来看这大场面,不得已,胡不归只得带他们来看看,这一看正好看到怀高朗斩了崔昭展的首级,而后龙骧骑冲那“矛雨”林!即便胡不归也看得暗暗咂舌,心惊不已。两个小家伙更是眼睛也不眨,看呆了。兵锋之下,即便换胡不归带龙骧骑冲林,同样是个死。

胡不归和隋锦鲤过后同时摇头,嘴里念着:“不对劲,太不对劲。”

凌北听不懂,问:“师姐师姐,什么不对劲。”

隋锦鲤:“那梁九太不对劲,今后你要遇上梁九有多远躲多远。”

凌北摇头拒绝道:“我辈……”

隋锦鲤“咚”的一记暴栗打断他的“英雄气概”,也是头疼这师弟。

“笨凌北,等你习武达武宗之境,再讲这些大话。”

凌北感受下体内快到四品的内力,理直气壮道:“不远了。”

隋锦鲤更加生气,咚咚咚敲他个不停。人比人,气死人。

胡不归:“看完了,也该继续赶路了。”

谁想隋锦鲤两人还要再看。

隋锦鲤:“师傅师傅,看戏看全场,看不完会留下遗憾,影响心境的。”

胡不归笑道:“哪里找来的奇怪说法。”言罢也由得他们去,叼着烟斗嘬口烟儿。

今个师姐师弟俩继续盘坐在车厢顶上看,当看到那弱女子接亡亲时,不由一阵潸然泪下。

胡不归半眯着眼像在打瞌睡,这时他忽然睁眼,目里含精芒回望后头,啧啧道:“果然不能太嚣张,呵呵。”

“你们两个,在这呆着别乱跑,为师去会个老阉狗。”

隋锦鲤:“师傅,你别老欺负那些家伙,他们一个个阴恻恻的,要往后报应落到我们头上那可怎么办?”

胡不归笑道:“那就是你们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阴谋算计这种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胡不归把烟斗放怀里,袖中折铁剑在手,残影连连离开。

隋锦鲤有些担忧,却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因为凌北学着她咋咋呼呼:“师姐师姐,师傅不会有事吧?折铁剑都提前拿在手了。”

隋锦鲤一脚给他踹下车顶:“要对师傅有信心!”

……

雪静静落,两座侧方丘陵后,柯通手中的两枚红色血滴子嗡嗡嗡高速提前转动。

胡不归行到他对面时,气势亦攀升到顶峰。

胡不归冷笑道:“怎么揍了小的惹出你这老的你不敢去先找梁九是怕了?”

柯通摇摇头:“手生,与你练练手,不多耗力。你也跟梁九有血海深仇不是帮咱家一程如何”

胡不归神色缓和下来,点点头:“也好。”

这两字“也好”刚落,折铁剑直行!剑比人快!

高速旋转的两枚血滴子化为两抹肉眼难见的红芒,迎上折铁剑。

两人兵器离手,近身肉搏,柯通袖中红丝如数不尽的毒蛇涌出,胡不归掌心面已相,一拂而过,如变脸,面色顿时作剑拔弩张怒目相。掌灯宗三大绝学之一,无别相!里面借鉴了佛宗的金刚怒目。

一身青龙真气外放三寸,红丝扎入这三寸,每进一寸便断去大片,近不得身。

柯通双爪如钩,一爪探向胡不归脸,一爪直扑胡不归心口。

胡不归两掌成拳,分别砸向这袭来的两爪。

硬碰硬,两人各退十数步,胡不归的头左右微偏两下,躲过旋转而回的两枚血滴子,其发丝被削断数根。紧接着他双拳改并剑指,真气短促御剑,这时折铁剑比血滴子更快,杀向柯通,柯通猛侧身,双掌挥出数十道残影,拍在折铁剑身上,拍落剑上的五成剑势,左手掌心被剑气划过,溢出一丝血。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隋锦鲤的高声惊叫:“师傅师傅!卑鄙无耻的梁九奔往我们这边来了!救命救命!”

胡不归与柯通双双大怒,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两人立即罢手,高速冲向隋锦鲤那边。

果然,深蟒林外来了一条“雪蛟”,却是梁九高速直线奔跑留下的雪尘。目标直指隋锦鲤这辆马车。

两方皆在快速接近,梁九见到这两个老怪比自己快上一线,没办法,他离得远,当下只得一个急刹车复又往回跑。

胡不归与柯通双双站在车前丘陵上,指着那方大骂道:“梁九!你无耻!”

梁九行到一半,停下,转身回指:“你们两个才无耻,怎么,在后面互相砥砺境界,好一鼓作气弄死本王想得美!”

梁九分外恨恨盯着胡不归:“胡老怪!本王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还想插手两朝事!”接着他目光森寒盯着他身后那两个小娃,装出一副变态笑容。看得隋锦鲤和凌北头皮发麻,赶忙躲到胡不归身后,不给他瞧。

胡不归恼怒不已:“本宗这就走,要我两个亲传弟子以后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梁九:“他们短不短关本王屁事,倒是你,你要再敢惹本王,你们三逃到天边我也会布下天罗地网弄死你们!”

胡不归不与他打嘴战,愤愤把两个徒弟拎了扔上车里,说了不要再呆下去,非要看什么大场面,以梁九的鸡贼岂会没注意到他们。

梁九转眼,手指点点柯通:“你个阉狗,你看看你的狗崽怀高朗蠢不蠢,你……”

柯通明智的先行退走,不要听这诛心论调。心道如今这梁九,当真不得了。他皱眉快速盘算起来。

不怕莽夫,怕的是谋武双全的枭雄。只能暂且等一等,等大燕百万雄狮入林不断消耗掉梁九的实力,然后徐徐图之。此次若行错半步,他很确信自己得把命填上。而且,他们之间,还有更深的陈年旧恨,他先前见到梁九的眼神当中,那狠戾之色似浓得发烫,两人皆不敢提这事。若提了,这天下没得完,他也想他那还未出世的曾孙辈,能活在太平的世道里。

梁九带着一身戾气回到深蟒林中,李疤子赶忙拽着石大柱回去干活。但两人一路仍旧大声道。

李疤子:“大柱,你看王爷厉不厉害,一人撵跑两个武宗,都不用动手,那两个老鬼吓得溜得那叫一个快。”

石大柱憨笑:“王爷万妇莫敌。”

梁九当然听到了,过来当真给两个不专心干活的家伙绑在树上。

梁九:“大柱!没文化就别学别人拍马屁,什么万妇莫敌!跟我念,fu,第一声。”

石大柱:“……”

两人这马屁老拍马蹄上,一阵愁眉苦脸。旁边铁浮屠将士见怪不怪,心道要回去非得咬着牙识些字。不为别的,就为王爷。除了战力第一,马屁也要第一,独得王爷青睐,羡慕死那四军。

第九十二章 欢迎

李疤子犹豫好一阵,终还是开口道:“王爷,要不……要不您先走吧?”

梁九盯着他,怒道:“什么?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走什么?李疤子,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怕他大燕百万雄猫”

李疤子忙摇头:“哪能啊,王爷,王爷您千里迢迢赶过来,将士们无不感动,我们……我们不想您有事。”

梁九斜倚着大雪子,大雪子才不惯他,让开身,梁九瞪它一眼,回头接着道:“能有什么事。怎么,你们这一个个担心我?本王可是天下第一!这样,再给你们讲个故事,一人守一城那个先压下,本王讲另一人。”

梁九目光落向林外。如今众将士因为听到先前大燕百万雄狮即将到来,心中未免多出几分沉重,所以梁九得想个法子转移下他们的注意力。

如今众将士心里想的是,他们战死不打紧,可大梁如今的顶梁柱!天下第一的千岁绝不能有事!当听到千岁又要讲故事,他们忙围拢过来。

寒风呜呜吹,雪更大了些。

梁九:“小时候家里穷,他母亲用树枝在沙地上教他写字,并且鼓励他习武。文武双全……”

“北宋末年,他背上刻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投效军中……”

李疤子和石大柱听到这里眼前一亮,想着回去也效仿一个。虽然他们目前连写都还不会写。

梁九:“金军大举南下,岳飞立,岳家军起……”

“……收复建康!绍兴三年,他念念不忘收复中原。次年春,岳飞收复襄阳六郡。绍兴六年,他率师北伐,顺利攻下了伊、洛、商、虢等州!”

“岳飞有一作,名为满江红。”

“怒发冲冠

凭栏处

潇潇雨歇。

抬望眼

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

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

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众将士心中无不狂赞,无一不在想,这岳飞,是何等虎将气魄。

梁九声调一变,一沉:“可功高震主!奸臣当道!”

众将士心下一紧,当兵的最怕这个,君心难测!佞臣妄言!

“十二道金牌乱命!岳飞悲愤交加!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

众将士牙关紧咬,咬得嘎吱嘎吱响。

梁九盘坐在地:“宋高宗与秦桧向金求和……完颜兀术道‘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

众将士顿时怒不可遏,齐声道:“不要啊!王爷!不要!”

“南宋,大理寺,最高狱,风波亭……一纸‘莫须有’罪名,岳飞含恨而亡!”

梁九抬掌,压掌,安抚下铁浮屠众将士心中的愤慨。他指指林外道:“不久之后,他们怎么冲进来的,也得怎么冲回去!所以,你们急个啥。”

李疤子及众将士仍旧沉浸在悲愤当中:“王爷,这世上真有岳飞将军真有那狗宋,狼金”

梁九点头,又摇头:“有,包括赵子龙,确有其人。但不在这片大陆。”

李疤子抽了陌刀兴冲冲道:“王爷,他们在哪片大陆等打完大燕,我们去把大宋大金一锅端了咋样?给岳将军报仇!”

梁九给他竖个大拇指:“好!但那片大陆没文化不给进去,你们懂吧?”

众将士顿时一阵抓耳挠腮,愁啊。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干活,活着才能去见世面。”

“疤子,那边,地一定要犁平,不能有树桩,这边要有坡度知道不。你怎么犁个地也犁不好。”

“王……王爷,俺又不是牛,换大柱来。”

……

深蟒林外,兵潮越聚越多,远远看上去如蚂蚁潮。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雪尘暴涌动,杀声震天!

八万走卒披重甲冲林,两万弓弩手紧随在后。施翔的走卒军名为‘踏山军’,他领军带头冲林,口中高喊:

“建功!立业!”

“杀!”

“啊!”

刚入林不久,惨叫声霎时四起。甲重吃陷阱也重。一个个深坑陷阱下,倒刺锥插着一个个铁甲走卒,一排排两头皆尖锐的木筏被触发,游荡在林中,收割着生命。一排接着一排。幸有重甲护体,否则怎么填也难填。

施翔侥幸躲过数道陷阱,眼见自己的兵一个一个倒下,他们还未见到敌人!没有一个敌人!敌人在哪!他猩红着眼睛,嘶吼:“梁九!出来!”

“嗖”的一把飞刀,穿他喉而过。

踏山军卒们抬头,见到了高高树上的那个人,那人覆着面甲,肩上扛着陌刀,他对他们冷笑道:“怎么没吃饭?倒是加!把!劲啊!”

说完他便几个纵跃间消失在林深处。

踏山军目里通红,脸也憋屈的通红,青筋暴起,化为一股蛮劲:“杀!”冲的更急更快,更加不管不顾!

前方是大片捆脚绳陷阱,被绳索捆住脚的军卒们,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被如弹弓一般的树木甩飞,甩砸在其它的树上,活生生震毙。

他们依旧接着冲,林外大燕各军可看着呢,没有退路,没有!唯有死战!

可这林,好深,他们有些迷茫了,有些不知该和谁人死战,这林!到底有没有敌人!

十万踏山军走卒,死到仅剩数千时,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竟然有一片开阔地,他们终于见到了人,见到人之前,他们一愣,先是见到这林中壁垒!木制的壁垒!这壁垒如城,如堡!依林而建,壁垒外倒扎满了一柄柄方天画戟,如一个立体庞然的刺猬。

壁垒外,有一斜坡,斜坡下来后是平地,这是另辟战场!

大雪子背上,梁九拨起面甲,露出一口森白牙齿,他声寒语冷:“欢迎来到——修罗场!”

斜坡上铁甲森森的铁浮屠,兵出三千骑,三千把陌刀高举,一个冲锋,沉默铁血,彪炳无双!不一会便收割完这最后的数千疲走卒。后头跟着的粘杆处监军差点吓腿软,匆忙回去报信。这……这怎么打!

数名监军回去路上,林中陷阱到处是重伤的走卒,痛叫声,呼救声,哭喊声交织在一处,当真宛如修罗场!战争从来都是残酷事。

第九十三章 耻辱

张辽从深蟒林疾速退出,来到魏国雄跟前汇报林中惨事,完后有些惧意道:“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魏国雄冷漠冷哼,带动脸颊两侧上撩的刀疤:“还能怎么办”他抽刀再指林,声出军令如山:“点苍,宿行,怀世,三军听令!继续,填林!”

浩浩荡荡像似连绵不绝的兵潮,走卒兵出三十万!继续冲杀向那片深蟒林!这三十万军中,点苍军为长枪兵,宿行军为轻甲重斧兵,怀世军为盾甲兵。

此次出兵由怀世军当先锋,点苍与宿行两军紧随其后。

地上的雪,彻底变为了黑色,却是雪下的黑泥,被踩的翻覆上来。滚滚杀声,滚滚血林!

林中,听到动静的梁九再次提醒李疤子:“这是一号壁垒,壁垒要破之时立即领兵撤到二号壁垒。别死守,引他们走陷阱地,这批走卒覆的轻甲,要比重甲好杀些……如果……如果七号壁垒将破之时,本王还没回来,你们走退路……”

李疤子及众将士一阵摇头,声浪雄荡。

“必等王爷回来,若王爷不回,铁浮屠皆尽战死又何妨!我等势必死战,不退!”

梁九大恼:“你们!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学会威胁本王了喝!”

铁浮屠众将士立即齐刷刷单膝跪地,叩拳,嘶吼:“请王爷惜命!”

大雪子蹄声凿凿,回头,人立而起!梁九背上背着八把陌刀,手中拿着白鹿。

“好!等本王回来,便教你们,什么是血性!”

……

燕京后宫,除秋华宫一副愁云惨淡外,其它宫苑里的嫔妃娘娘们像是迎来了春天,一颗心如枯木逢春。因为近些日子后宫都在传:

“燕良辰很可能要被罢黜储君之位!”

“燕帝有重新生个龙子的打算!”

若不是战事维艰,这些嫔妃娘娘们能花枝招展的排着队去‘偶遇’燕帝,燕永泰如今哪有闲工夫翻她们的牌,翻桌子还差不多。

跟随纳兰若瑶的侍女有六,皆是纳兰家族陪嫁过来的丫鬟,身负武功,却不高。她们今个继续在窃窃私语,讲其她娘娘的坏话,恨不得人手缝一个布偶,每天扎呀扎的,好为自家主母出气。

燕良辰这些日子都窝在秋华宫中,仍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每日除了逗他母后开心外,其它的时间都在看各种武功秘籍,若不是皇武堂规矩森严,他能把皇武堂的秘籍全都弄到秋华宫当小人书看。

每天大吃大喝有武籍可看,还没人逼他学习之乎者也、君重民轻乱七八糟的治国之道。日子甭提有多逍遥快活了。

今个中午,看完武功秘籍的燕良辰继续去给纳兰若瑶请安,然后即到午饭时间,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燕良辰在桌前吃着,满嘴塞满了大鱼大肉,纳兰若瑶并未动筷,她的侧方案桌上放着一副排兵布阵图,她执笔,不时挽袖在地图上圈上一圈。

燕良辰扒拉着个大鸡腿凑近看看:“母后,你说我师傅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死守深蟒林以消耗大燕兵力还是另有企图”

纳兰若瑶大怒,放下笔,拧给他耳朵一圈:“认敌作师!大逆不道!辰儿啊辰儿,你给母后安生些。母后在找补救的办法,只要大燕能赢,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那么你还是储君,燕太子!”

燕良辰赶忙闭嘴,看着地图上一处红点目露疑惑,他伸出胖指指指那个峡谷道:“母后,这就是逐鹿峡谷听说是兵家必争之地,为何大梁迟迟不猛攻这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纳兰若瑶脸色煞白,拿上笔蘸上红墨,重点圈一圈逐鹿峡谷,然后,连线……连到黎青城!

接着她挥笔顺江而上,停在涟北防线,目露疑惑,想不通,如果大梁真这般大胆,那么早该有消息传回来才是。

燕良辰这时弱弱道:“母后,您知道铁浮屠新装配的陌刀么?听那些老阉人说,是我师……是那梁九改良出的新利器。那么,他会不会也在别的军械上加大力度”

纳兰若瑶忽然偏头定定看着他,看的燕良辰心里一阵发毛。纳兰若瑶当即把蘸了红墨的毛笔递给他,肃声道:“辰儿,你按你的思路来,点一个江山!”

燕良辰接过笔,先皱了皱眉,然后落笔,笔尖势如破竹!穿过涟北防线,穿过戈连湾,无视水路的昌天水师!然后手有些抖,最后重点在……燕京王城上圈了一个红圈!

“啪!”的一声,却是纳兰若瑶扇给他一巴掌:“放肆!”

燕良辰捂着左半边脸,委屈得不行,小声嘀咕道:“母后……不是您让孩儿点一个江山的么?……再说了,大梁其余四虎迟迟没动静,说不准的呀。”

他话才说完,纳兰若瑶提了起凤裙摆,忙往外跑,跑往那御书房!她心有激动,激动的是自己这儿子别看平日里撒泼打诨的,心里小九九多着呢,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少年城府初显!韬略问世!如今她心中更多的是惶恐,如果,万一!那么……陛下岂不真要罢储!

……

大燕的早朝午朝皆已暂歇,如今有加急军报皆送入御书房。

南宫伯笔墨仍黑,圈圈点点细致如考卷,点墙上一幅江山图!

他如今圈圈画画,画的最多处,除了深蟒林外,他提笔转向逐鹿峡谷,他结合军报越想越觉不对劲,在纳兰若瑶奔来此地前,他沉思片刻,复把画笔大肆画了个半圆,半圆的尽头,直指燕京!他退一步,两步,把墨笔一砸!

“大梁四虎如今何在!”

御书房外,此时跪在外头的数名将领一阵面面相觑,然后,惊恐!不敢作声。不待国师发话,他们扭头便跑,改狂奔!奔向各自军马,欲到皇城中快燕巢,紧急发布探谷军令!

南宫伯待得门外再无动静,退最后一步,双手撑在案桌上,目里虽是惊疑不定,心下却已笃定!

“戈连湾!戈连湾!我!我南宫伯!我原以为江湖事腌臜事,粘杆处办得漂亮!便轻信了他们!轻信了他们!好大的败笔!好大的耻辱!耻辱!没根!没胆!”

第九十四章 开门

行往御书房的路上,需经过御花园门前,当纳兰若瑶刚经过门前时,忽觉脖侧一痛一痒,她立即停下看向园中:“谁!”

可园中早已没了人影,纳兰若瑶摸摸脖子,像是中了一记细小的暗针,她只觉先是脖子痒,然后脸痒,浑身痒!这针上有奇毒!她美艳的脸蛋霎时变得坑坑洼洼。

“你们放肆!啊!”纳兰若瑶眼前一黑,瘫倒在地昏过去。

……

御书房内,时隔多年,燕帝再次披黄金甲,带领八百锦衣卫正要打马往宫门外行去。御道之上,这时燕良辰背着他的母亲速度快若野猪拦在他跟前,他鼻涕眼泪一把抓:“父皇!你快救救母后!”

燕永泰勒停战马,同样见到纳兰若瑶如今的可怕模样,不由大怒:“御医!快传御医!”

燕良辰摇摇头:“父皇!御医院我去过,死了!全都死了啊父皇!”

燕永泰脸色阴沉,如今宫中确实没有像样的高手坐镇,如此情况可谓雪上加霜,他心念百转间,想到一个人:“慕容睿啊慕容睿,你好大的狗胆!先是暗中去扶摇郡以切磋之名重伤了纳兰贤舟,让其今生彻底无望突破那一道槛!如今!如今你竟还胆敢偷偷摸摸混进宫!待得朕回头再收拾你。”

“辰儿!你先让道,朕回头再想办法。”

燕良辰就是死跪不让,燕永泰冷下心来:“你让是不让”

燕良辰还是摇头,他背上的纳兰若瑶这时已转醒,她虚弱的抬手轻揪揪燕良辰的耳朵:“辰儿,快让开。”

燕良辰哭嗓子:“不让!天大的事也没有我母后重要!”

燕永泰气极,扬鞭一鞭子抽在他脸上:“孽畜!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传朕旨意!”

“燕良辰品行不端,顽劣难驯!朕已对他失望至极!今废黜他太子储君之位,贬为南坪王!”

“你们!还不把他架到一边去!”

马上立即下来两名锦衣卫,把燕良辰架到道边,他背上的纳兰若瑶声泪俱下:“傻儿子……”

燕良辰不再对他父皇抱以希望,起身跑向御书房。

一脚把门踹开,然后急匆匆跑到南宫伯跟前跪下:“先生先生,您快救救我母后吧!”

屋内,还在指点江山图的南宫伯转头,眉皱:“你先闭嘴。”

燕良辰赶忙闭上嘴,只敢轻声抽噎。

南宫伯来到纳兰若瑶跟前,仔细打量她脸上的毒疮,半晌,他微摇头道:“巫疆奇丑散,此毒不致命,却毁人容貌,唯有紫霞真气可解此毒。”

燕良辰恨意滔天:“慕容睿!还有那巫疆!你们给老子记好喽!”

“先生先生,我们与北顶道宗有没有联系”

南宫伯摇头:“北顶道宗但凡修为达宗级的道人从不见外客,只一心问道清修。不过……不过粘杆处前不久传回来一则消息,有一武宗道姑轰烂了大梁安荆城的城门。”

燕良辰一咬牙:“好!这质子我燕良辰还当定了!母后,我们一起走,不要留在这冷漠的皇宫里。”

纳兰若瑶摇头:“母后不去,你也不要去,我再去求求你父皇,我再求求先生……先生……”

南宫伯叹口气,转过身继续圈圈画画,这是在画该赔偿让出哪些州郡。其心下道:“为何这些糟糕事,都赶到了一处?”

燕良辰出声劝道:“母后,难道你先前没看到父皇眼里的一丝厌恶吗?我和你说,男人都是这……”

纳兰若瑶心痛如绞,摇头:“不怪他……不怪陛下……”纳兰若瑶艰难的取出金丝手绢,擦了擦燕良辰左脸上血流不止的鞭伤,又是一阵泪眼婆娑:“可他……可他怎么如此狠心……辰儿,疼不疼放母后下来,我去给你找些药抹抹。”

燕良辰摇头:“不疼,母后吹吹就好。对了,我们去珍宝阁,我要把最好的宝材,全都吃掉!与这座皇宫,两清!当然,除了先生。先生,等我习得一身神功盖世,我保护你啊……”

南宫伯头也不回摆摆手:“滚!”

待得燕良辰背着纳兰若瑶跑出去后,南宫伯忙用袖口抹过眼,回眼望那已轻轻关上的门。半晌,他回过头继续看地图,接着喃喃自语道:“希望那老妖婆别跟来,否则这燕京城门……怎么也守不住唉。武宗!呵!要是大燕再多两个武宗,梁九!我早叫你殒命路上。”

……

刘老三是黎青氏人,靠着家里祖传下来的三栋城中大院,过着收租过着富裕的生活。起初大燕打大梁时,他还去地下赌坊押了一把,押大梁能撑几月,一月失几州。大燕兵多甲厚器利,那泥腿子大梁哪会是他们的对手。谁想特么的反被大梁如杀鸡般倒打一耙,先把大燕的马给砍得比牛还稀缺。

刘老三看势头不对,不赌了,想着黎青城离边关不远,胆小的他早早把城中三栋大院卖了,拖家带口不顾家人们反对,美其名曰游玩一番大燕江山,到燕京皇城边定居去,沾沾贵气。

当他们一家子到达藏祥城时,全家人还去了百香汇街,吃遍那里美食,那里有家长寿面馆,里面的长寿面是真好吃,他那六十八岁的老母吃完一碗后还亲自舔着脸去找那老掌柜的再要上一碗,那模样跟夕阳红似的,刘老三也跟着开心。

谁想他们刚在这城中逗留没几天,黎青城中脚程快的一些难民已入城!

刘老三不敢再耽搁,三辆牛车快速出城,目标燕京,沿途除了买些补给,不在任何地方暂留。

刘老三的母亲刘佳怨怨叨叨:“小三子,我那两碗长寿面白吃了,这一路颠簸长寿都没了。”

刘老三走的都是官道,车里软垫厚着呢,哪有那么颠簸,他知晓他老母心念那掌柜呢。

“阿娘,前面,前面就快到了。等我们进了城,便再也不颠簸,他大梁再凶,也不可能打到……”

“杀!”这时远方突然传出一“杀”声声浪!数十万声杀!燕京城外骤听杀声!

刘老三吓得一哆嗦,赶忙来到道边一棵树爬上树,远远望那巍峨燕京皇城!

只见皇城脚下,大梁虎旗!四杆!

容嬷嬷一身雄浑真气外放,一嬷当先,无视那些没她快的箭雨,双掌猛按燕京城门,言中尖厉,竟头一次能听出豪迈之意:“开门!”

只听城门咣当轰然一声碎!

武宗之势,猛如斯!

大燕留守皇城周边最后的力量是一万骑金甲卫与暂调来填补龙骧骑空缺的七万威刀军,金甲卫驻扎城内,威刀军则扎营在城外三十里地的潜龙峡。

谁想数个时辰前,峡外雪飞扬!三万覆轻甲的白马独秀军,七万皆是精锐的泥拔军,轰隆杀来!寇太平与杨漠海领的军怎么也追不上他们,跟在屁股后面吃雪灰,再次骂骂咧咧。

第九十五章 都是血儿的秘密

七万威刀军的刀,不及陌刀长,不及长枪长,没一会便被杀的溃不成军,威刀军统帅立即留下四万人死扛,带三万人紧急撤回城中想要依托雄城守城。

哪想这城门给一老妖婆轰烂了去。

泥拔军一涌而进。与门后匆忙应战的金甲卫骑,正面刚!陌刀如臂,扎进扎出!金甲碎碎裂裂,声脆命也脆。混在泥拔军中的老嬷嬷们在容嬷嬷的带领下,更是凶得不得了。金甲卫五孔经常有针进针出。

城外架云梯这种事如今轮到寇太平和杨漠海两军来,寇太平攻城经验足,十六万扣子军与三万龙王军蚁附攻他城头。龙王军编制本有八万卒,却是在栀子河上惨烈交战时死的只剩三万。

城头,燕永泰与八百锦衣卫皆在城头。

八百锦衣卫过处,扣子军损失惨重,锦衣卫大多皆三品顶阶修为,其中还有数十名二品好手与六名一品高手!这些大内锦衣卫由皇家用宝材秘籍亲自供养,乃燕帝的亲卫。

夜萧萧在乱军之中冷盯城头一眼,找到容嬷嬷,急促下令道:“你直入皇宫,禽拿南宫伯!”

容嬷嬷二话不说,踏地而起,飞檐走壁目标直指大燕宫!

城头厮杀中,燕永泰亦回眼注意到这一幕,顿时咆哮:“不!”

“回宫!我们速回宫!”披头散发的燕永泰再无那副帝王傲视之相,每个人都有弱点,两朝石碾子部门最喜欢找人性的这些弱点。燕永泰带着锦衣卫迅速荡下城头,一路踏着屋檐紧急回宫。原本八百数锦衣卫,已经死了将近百数人。城头,察猜肩上与腿上还插着他们的两把剑。城墙顶道不宽,先前察猜带领四军军监众,与锦衣卫厮杀的惨烈万分。若燕永泰调头再晚个半柱香,察猜这一员虎将也得战死在城头。

锦衣卫一走,城上战势立即一边倒,倒向大梁。

杨漠海与寇太平一左一右架上察猜,把他架到城头上那杆大燕旗边。杨漠海亲自递出他的陌刀:“兄弟,这旗,该你来砍!”

察猜也不矫情,接过陌刀握紧,挥刀,嚓的一刀砍断大燕王城上的大燕旗!

他嘶吼而出:“胜!”

“胜!”

“胜!”

……

燕京城中,达官贵人们豢养的武林走狗皆尽带着主子们紧急撤离到大燕宫,数量过千,突围他们想都不敢想,连燕帝都调头了,黑甲陌刀的泥拔军潮已经淹没了金甲卫,往城中奔来,身后紧随独秀军,枪头血,嘀嗒嘀嗒,血仍未冷,英姿之中别有一番血性!攻下城头的扣子军与龙王军从城内阶梯汹涌而下,一同淹城!

城头,随行的军医在给察猜拔剑治伤,察猜像不会觉得痛般,没皱一下眉,他拄着刀,居高临下望一眼燕京城内,然后回眼北望,隔数千里望那大梁烈骨冢,像似要望到烈骨冢里的一座老兵坟。他紧握拳,口中默念:“张叔,你看。我替你看到了。”老兵叫张莽,察猜还记得张莽第一次和他介绍自己名字时,是这样说的:“察小弟,老哥我叫张莽,剑拔弩张的张!草莽的莽!平生有三大愿,一愿是见见咱大梁九千岁,能跟他说上几句话更好。二愿是拄着大梁刀立在那燕京城城头,见见燕京城里的风光,听说他们里头的屋子都富得流油,还有用金子打造的甲兵,就是不知耐不耐砍。三愿……三愿家里孩子们健健康康,最好能走文路,入仕途,不要学他们这没出息的爹当大头兵,从军这么多年也没能捞上个将军当当……”

……

身负九刀两剑的梁九,如个兵器架子,他驾着大雪子来到林后的悬崖,下马,把一身甲胄褪去,减轻自己多余的负重,他轻拍拍大雪子的脖颈:“雪子,在这等我,我很快便回来。”

大雪子似感受到他语气中有些底气不足,头一次主动偏下头,探过头,蹭蹭梁九的侧脸。

梁九反而有些不习惯,抚抚它的马脸咧嘴笑道:“难得见你这般扭捏姿态,放心,本王是谁。”他取出怀中萝卜啃一口又放回去,然后笑脸一收,来到悬崖边,往崖下看去,不是很高的悬崖下,柯通这时同样抬起头,看向他。

梁九左手白鹿刀,右手含光剑,然后他拿两把兵器互相碰碰,发出叮当之声,他对崖下的柯通嚣声道:“来!战!”

柯通动了,他袖中涌出红丝,红丝粘崖壁,如攀崖的蜘蛛,上崖!其中两根红丝上系着的血滴子高速转动起来。

梁九真气灌双腿,走崖下,双腿如吸附在崖面,左手反握白鹿刀在前,右手含光剑光芒大放在后!

一个上崖,一个下崖!

若论血海深仇,前梁九与这腌臜老鬼最盛!

那年柯通还有一手足,名叫柯喜,柯通为阉人武宗,柯喜则是燕文帝的贴身暗卫,修为同达武宗之境。他们一个习《千丝万缕决》,一个修《罗汉指》。当时梁成武领兵外出平荡前隋的多股复国跳蚤,梁九则闭关参悟更深的刀道,其闭关地在千岁府后山深洞中,远离尘嚣。哪想这两个老鬼掳来前皇后,然后偷偷摸到梁九闭关的地方,手段尽出合力把梁九打成重伤,梁九是重伤了,但柯喜也卒了去,剩下的柯通袖里三千红丝上皆渗满了合欢秘药,分别注入梁九与前皇后体内,量还特别大。

此毒……此毒吧不合欢一个得爆体而亡,柯通用红丝操控两人,两人顿时如提线木偶,柯通欣赏了整整一昼夜的颠鸾倒凤,变态得很。也就是这样,前皇后怀上梁九的骨肉。此离间计阴损得一匹,后来事情被梁成武知晓后,果然怎么也不能接受,即便当时是迫于情势也不能接受。娃都养到八岁了,选择自己狗带,前皇后也随了他去。前梁九也去了,刚好这个梁九的灵魂穿越而来。

这事整得那叫一个腌臜,大燕的老皇帝燕文帝果然坏透了,这一石三鸟差点把大梁弄崩盘,他梁氏的几个兄弟情深义重,这是弱点啊,对不对。在他这老帝王眼中,手段勿论卑鄙,只讲成王败寇!可能也是报应,他驾崩后其膝下的龙子们自相残杀的不成样,这家庭教育呵。

大梁女帝梁玉实为梁九的亲生女儿,如今这世上,知道这秘密的人,只有梁九与柯通了。柯通不敢说出去,梁九也不敢。说出去都是血儿。最初接收消化这些记忆时,梁九也是一脸懵逼,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他还以为能像别的小说里写的那般,能当个闲散王爷,当个锤子哦。

第九十六章 舍不得

首次与武宗正面刚,梁九打起十二分精神,脑中前梁九带来的愤怒记忆只能选择正面刚。不然好似不能领悟出刀来后几篇招式,像那白剑子都学会前三式了,他却怎么也迈不过第二道槛。梁九琢磨的还真对。只见他右手执含光剑,剑出独孤九剑,快若眼花缭乱的闪电般把红丝与血滴子拦在身外,左手白鹿刀离手,离手刀!伴着血色刀罡,直扑柯通胸膛。

柯通的红丝与纷飞的血滴子立即回防,红丝哗啦被斩碎许多,高速旋转的两枚血滴子与白鹿刀刃碰撞摩擦出大片火花,然后白鹿刀被拍偏掉落。

梁九一握拳,心中刀胆一震,他念:“归刀!”刀来第二式,归刀式!

只见掉落的白鹿刀与梁九的刀胆遥相感应,在真气的牵引下,极速旋转回切,柯通赶忙让过,否则得被切成个两截人。

梁九接刀捻刀身,继续离手刀!然后衔接归刀式,跟使回旋镖似的。

柯通束着的发被切断,这时他袖中涌出的红丝血光大盛:“韧海!”每根红丝直如钢针,四面八方围拢梁九爆射!

如此防不胜防,梁九左后腰霎时被数根红丝突破真气护体,梁九却不管不顾,欺身,这时白鹿刀还在柯通身后回旋,梁九不知何时抽了背上一把陌刀!刀来第三式,匿刀式!陌刀自下而上将要进入柯通的下巴,柯通曾与梁九交过死手,知晓他的手段,所以早有防范,一枚血滴子盖上陌刀,挡下这一记。

这时数根红丝入了梁九体内,梁九回剑断红丝,真气猛压,带出数丝血迫出体内残留的断丝。两人各退数几步,横立在悬崖峭壁上。

梁九冷漠道:“老阉狗,你竟然修到能吸人真气了”

柯通冷笑道:“梁九,你再藏着掖着,可别怪咱家再拿你当提线木偶玩,用你去杀铁浮屠,该会很有趣吧?”

梁九微眯起眼:“我降临之后便一直在找你,知道大梁第三手去哪了么?”

柯通顿时睁大眼:“你!”

梁九笑容玩味:“听说沥青村风景不错,还有头熊死的莫名其妙。敢和本王玩脏敢威胁本王”

三千红丝暴乱,柯通霎时如张牙舞爪的老妖,满目惊骇:“你!!你不是梁九!你到底是谁!降临是什么?”

梁九呵呵道:“你猜啊。”

梁九这时取下腰间酒囊,痛饮个一干二净:“别跟本王玩脏,来,接着战!”

柯通心念血脉的安危,当下即要用全力!速战速决!他这阉人,能得老佛爷看重先有子嗣再进宫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对传承更加珍惜看重得不行。弱点谁都有,梁九此刻乱他心境,他也会!

只听柯通道:“你那八岁私……”

他话还未说完,梁九果然暴怒如最凶戾的野兽,只见他把含光剑插崖石中,踏地居高临下猛的一个俯冲,白鹿刀与八把陌刀,总计九把刀嗖嗖嗖作离手刀!

真气汹涌而出,梁九双掌摊开继又猛握,九把刀归刀!是为刀来第八式–肝胆相照!一把把刀如一个个兄弟,互相照应杀敌。

突然间,梁九龇牙咧嘴,心道坏了,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个时候偏头痛犯了他目里通红,还差一式没会!要是能领悟第九式,他把握能再大上三分,如今只有五分。

而柯通的三千红丝由散改凝,凝结为一条粗又长,模样神似一头血丝蛟。

“肝胆相照”对“血丝蛟”!

由于准备仓促,军制陌刀终还是不如名刀坚韧,八把陌刀盏茶功夫便被血丝蛟卷烂,白鹿刀独刀难支,嗡的一声掉落到崖下,插在下方的冻河边上,这条小河是黎青河的分支,河面早已冻结成冰,上面扔有许多木制的踏板,这是梁九给铁浮屠留下的退路。

柯通目里兴奋,血丝蛟复又散开,激射梁九,梁九抽出身上最后一把点锋剑,持剑护住自身要害,然后喉间先前喝下的‘酒’霎时被他咽下肚,震散在体内。接着梁九嗑碎舌苔下两枚暗藏的药丸,然后面无表情看着柯通的红丝钻入他体内吸他真气个不停,连带着把这些混在真气里的‘酒’也吸了去。这酒,正是梁九凝缩提炼而成的暴烈十香软筋散!那药丸,正是其解药,药沫梁九仍含在嘴中,不发一言。

体内的真气没一会便被吸至两成下,又一阵猛头疼发作,梁九头上的青筋暴凸,瞧得骇人,如要爆开般,牙间都咬出了血。

柯通吸他真气快速转化给自身,先前消耗掉的六成真气,不一会便被恢复到八成,他忽觉不对劲,体内像有什么东西在指使他的真气,钻入自己骨头!他……他立即收回钻入梁九体内的红丝,停止吞吸其真气。眨眼间便想到什么,是大梁监野司新制的阴毒东西,十香软筋散!他吸过去的还是最暴烈的那种,体内真气越多,发作越猛,狠钻他骨头,如千千万万根针,刺入骨。

柯通嘶嚎:“梁九!你卑鄙!”

梁九神色狰狞:“哦刚你不吸的很开心让你吸!”

柯通抬眼见梁九手中点锋剑用的匿刀式的路子,是为藏剑式,剑锋一个上撩,他想躲,可身体不听使唤,柯通还想操纵血滴子防剑,可袖中红丝皆软绵绵如寻常红丝,两枚已破损大半的血滴子更是无力落崖。

“噗”的一声,点锋剑自柯通喉间穿透他后脑勺。柯通,至此,死的不能再死。死前他眼望梁九,眼中没有愤慨没有不甘,有的只是一抹哀求之色。

梁九不理他,忙趁着这会功夫要跑下崖底,别摔死可就闹笑话了,如今的他模样分外凄惨,除了七孔流血外,满头发丝根皆溢出血丝,浑身如泄气的皮球四处泄着血,上崖是没力气上崖了,只能趁着体内还有丝真气勉强维持下崖,可还未走出几步,他心里咯噔一下,最后一丝真气,消耗殆尽!

“别啊!”他怪叫一声,身子突然一个趔趄坠下崖,他忙用点锋剑划崖壁,可谁想点锋剑先前独扛武宗柯通的红丝潮,早已不堪重负,这时只听“当”的一声,点锋剑碎断,只留一个剑柄。

梁九看着手中剑柄,神色古怪。然后他望着白蒙蒙的天空愣愣出神,自由落体,离崖底,还很高,足以摔他个粉身碎骨。他五指伸了伸,脑中想起的是一张小脸。她给他缝扣,她给他挑鱼刺,她喂头疼吃不下饭的他喝粥……

梁九自穿越来到这个世上,从未滴过一滴泪,可如今却泪如泉涌,他舍不得,舍不得,死也舍不得……

第九十七章 白

悬崖边,大雪子胆子一向很大,自梁九下崖后,它便探出头一直瞧着他们在崖壁上交手厮杀,当,当见到那红毛怪的毛扎入梁九体内时,它焦躁不安起来,忙呼噜数声,像似在道怎么那样不小心。当见到梁九失足坠崖后,大雪子猛“嘶”一声,人立而起,然后……跳下崖!想要去接住梁九。

就在这时,崖下有一“雪蛟”来,他白眉白发白衣,满身风尘仆仆的味道,正是陈天纵,他是来还人情的,差点没能还上。

好在及时真气一荡一缓,接住了梁九,梁九这才幸免于难。陈天纵还来不及歇口气,抬头一看,不由皱眉微苦脸:“这人情债果然不好还。梁九,你今生能得烈马如此,英雄何求?”

他踏崖而上,再施真气拖住大雪子,双脚与崖壁剧烈摩擦,鞋烂烂,磨掉一层皮,当把大雪子平稳放地上时,他的两个脚底板已血肉模糊。给他疼的忙掏出金疮药洒上一点,然后把剩余的全洒在梁九身上。梁九如今已短暂昏迷过去,大雪子忙过来舔舔他血迹斑斑的脸。

陈天纵:“别急别急,老夫先给他运功疗伤。”

陈天纵双掌按梁九背,真气毫无保留灌入,梳理他体内糟糕的情况,梁九体内除了要害之地,到处都是线穿孔,陈天纵摇头咋舌:“好胆,你这天下第一,胆子也第一。”

半个时辰后,梁九挣扎着醒来,没注意到背后的陈天纵,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张马脸,大雪子,梁九胡乱抹把眼,出声恼道:“雪子!你怎么也跟来了?”

大雪子见他刚醒就凶它,顿时大怒,呼噜呼噜叼给他一脸口水。梁九偏个头,打个哆嗦,纳闷道:“这地狱也在下雪真是稀奇,冷死个鬼。”

陈天纵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心道没想这梁九也是个妙人,出声提醒道:“梁九,孤雁剑庄欠你的人情债可算还清了?”

梁九回头看一眼他,冷静下来,再看看周围,不远处,柯通的尸体比他先落在崖底,死不瞑目的模样。梁九心下已了然,长松一口气,换上一张真诚的笑脸:“恭喜陈老爷子晋升武宗,清了,比什么都清。你还救了雪子,现在换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陈天纵点点头,接着道出两个人的名字:“娄小萱,水叶雪。”

梁九微愣,娄小萱他懂,水叶雪他就不懂了。他奇怪道:“陈老爷子,实不相瞒,等战打完我会颁布一条恩威令,先说这一‘威’字的内容,即大梁境内的武林门派每年都得给朝廷纳税。您先别忙着生气,是这样的,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梁九顿了顿,眯眼望天,像是在望这整个天下,他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说的便是这个天下,大梁境内的路,马路,桥,大桥,都是朝廷派人修的吧?那些武林大侠们喜好纵马驰骋,携侣同游,踩烂了有管过没成天佩剑带刀的闹事逛荡,四处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打来打去捣烂百姓糊口的摊位也不管,一摊子烂菜谁买只顾自己快意恩仇是不是谁管所以本王得好好管一管!这是威令。”

这威令说的陈天纵难以辩驳,他静待那‘恩’令内容。

梁九:“朝廷对那些纳税的武林门派会加以照顾,大侠们喜好走南闯北,进城需要缴纳进城费,朝廷可以给他们打折,就是优惠,不是腿打折。如果他们互相之间发生争执,或是两派血仇什么的,朝廷会出面调查原因,到底谁对谁错,朝廷给你们定个公道。至于那些既不纳税还想驰骋大梁路的武林门派,要么举宗搬去祸害大燕,要么被本王抓去挖矿。”

陈天纵怎么感觉这梁九更想让那些大侠们去挖矿

梁九:“至于陈老爷子你的孤雁剑庄,本王自会多加照顾,免税收,优惠享不停,当然也不会打扰你们清修。”

陈天纵奇道:“这和娄小萱有什么关系?”

梁九:“大梁监野司下会新添一编制,定名税务司,娄小萱会被派去西象郡当收税的公务员,属于文职,我哪会让非堂兄的意中人去武职。西象郡下有个语台城,离你孤雁剑庄不远,接下来可得看非堂兄的,要非堂兄三年之内还搞不定这门婚事,那么本王自会赐婚。虽说有些对不住娄姑娘,但谁让非堂兄是本王的好友来着。”

陈天纵有些理解的点点头。这会改梁九问:“陈老爷子,为何会提到水女侠”

陈天纵肃了神情,指指他手中的剑柄道:“你把这个给我,我去对她说你已经战死,长痛不如短痛,她已对你暗生情愫却不自知。老夫不想雪儿进你千岁府,作你笼中鸟,将来你后宫两千三千的岂不委屈了小雪儿。雪儿性情喜动活泼,但也烈性得很,会使些小把戏,就是不擅长玩弄人心,宫斗什么的她能被骗去铲马粪,她要烈性起来能绝食什么的给自己饿昏过去,我和他师傅头疼得很。只想她快快乐乐过一生。”

梁九面露古怪之色:“两千三千铲马粪陈老爷子,我不是那种人。”

陈天纵一脸不信。

梁九急道:“我真不是那种人,我只有两个肾。”

陈天纵不信之色更浓。

梁九想了想,叹口气,把剑柄递给陈天纵道:“也罢,本王还有只小兔子要带,儿女情长的事便随风去吧。”

“陈老爷子,你看两件事我都答应了,能麻烦你再渡点真气给我不顺便把我和雪子送上崖,我还有一群弟兄要去照看。”

陈天纵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你还没发现”

梁九微愣:“发现什么?”

陈天纵指指他的发:“你现在和老夫一般,已满头白发!而且……你的武功……”

梁九呆住,这时才撸了披肩的发一看,果然已白头!梁九不在意的赶忙运功看看,偶尔给头发换个颜色不打紧,但武功可是装叉保命的本钱。

没一会他一脸懵逼:“我了个……这可咋整,还给打掉级了。”梁九体内丹田缓缓转动,缓如乌龟漫步,不再如武宗般极速运作,且丹田转动出来的不是真气,而是内力,这模样,巨跌至五品!

梁九沉思片刻,咬牙一摆手:“没事,武功没了再练,以本王的天赋快得很,看这模样往后都没瓶颈,问题不大。陈老爷子,你勉强暂渡我到四品的样子就够。我还是要回去。”

……

第九十八章 燃!血性

悬崖顶,梁九穿戴好甲胄,重新佩上白鹿刀和含光剑。

他身侧的陈天纵欲言又止,梁九开口道:“陈老爷子,外面兵多嘴杂,两朝事孤雁剑庄不方便插手,你救下本王的事本王记在心中,就我们两人知道就好。江湖再见!”

陈天纵同样抱拳回礼:“江湖再见!”

陈天纵望着他打马快速返林的身影,久久未收回目光,心下感慨道:“和传闻里的武痴根本不是同一人。往后这天下,要大变样了。”

接着他闭目喃喃念:“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呵呵,讽刺的好。”

……

大燕宫,御书房,南宫伯坐在案桌前,容嬷嬷坐在他对面。

容嬷嬷尖声对他道:“老小子,大梁的先生早年对你称赞有加,所以老身断不会捏着你的脖子把你揪出去,你让门外那些小跳蚤都跪地抱头,燕帝就不用了,给他点面子,他可以站着,他们若闯进来一个,我便断你一根指头。”

南宫伯无言苦笑。门外燕永泰回头看一眼锦衣卫一众,锦衣卫一众立即跪地抱头,权当跪先生了。憋屈肯定是有的,一干人等抱头的双手青筋四起,心中愤愤然,这是哪里来的姿势。

容嬷嬷隔着门对门外站着的那人道:“我说燕帝,你还不认输不认输老身准备要卸你恩师的胳膊腿。这人身上的部件啊,还挺多,挺复杂,怪不得人也那样复杂,你说是不是”

南宫伯抢先一步开口道:“大燕,认输。”接着他对门外道:“陛下,您是九五之尊,无论怎样也不能说出这两个字。自古‘君贵民轻’,君如天!这也是我曾与李玄策争执不休的问题。我坚持己见。”

燕永泰:“谨遵先生教诲。”

这时,黑压压的兵潮进大燕宫,势如破竹,四杠大梁虎旗领衔在前!夜萧萧抬拳一止,快步走向大燕御书房,其黑披风破破烂烂,却透出一股沙场铁血的味道。

夜萧萧来到燕永泰跟前,与他对视:“让。”

锦衣卫一众忍了又忍,忍不住想砍了夜萧萧,夜萧萧无所畏惧。

里头南宫伯开口道:“快燕飞书已发出去,大燕很快会撤军。”

夜萧萧这才罢休,回头来到四军前,下达新的军令:“等千岁!千岁若不回,定要这燕京,鸡犬不留!”

四军高举兵器,呼啸

“不留!”

“不留!”

“不留!”

……

其声响彻大燕皇宫。

……

深蟒林,李疤子身上的甲衣烂得不成样,其余将士亦好不到哪里去,这里已经是第六号壁垒,最初进入大燕的铁浮屠足有三万之众,如今仅剩八千之数,何其惨烈。而对面大燕兵卒更加惨,一座深蟒林,先吞了四万龙骧骑,然后是走卒十万,三十万!连久经沙场的魏国雄也胆寒了,怎么可能!他梁九领军的铁浮屠是魔鬼吗?这片林地难道是魔鬼林

林外,魏国雄不敢再让走卒继续送,再送他虎贲军的名望得臭烂两朝军中,铁血可以有,如今快要成恶毒的冷血去。他打马一骑当先,怒喝:“虎贲所属,进林!”里面情形已经很明了了,有平地空旷地,换他们来与铁浮屠刚。

虎贲军众将士皆憋着一口怒气,这乘人之危捡便宜的事,即便赢了也不光彩,他们多想和最强状态下的铁浮屠一较高下,争那个‘马上第一军’的名头,这是两朝军卒的天下第一,至高无上。

石大柱亲自带着百骑欲要赶去悬崖边看看情况,众将士们一颗心悬之又悬,生怕千岁再不能回来教他们血性,讲血性的故事给他们听。顶梁柱若断了,那么这两朝仇,当真还要继续不死不休下去,燕京能被屠龙屠城屠空,天下大乱。即便夜萧萧也劝不住,梁九命察猜从深蟒林送回的军令密信里虽说已写有最坏的打算与措施交给夜萧萧,如遗命。可若千岁没了,他夜萧萧也止不住的想屠龙啊,好叫下地狱也有人陪千岁!

石大柱等将士打马没走一会便勒马停下,因为他们听到了大雪子霸道的重蹄声,以及那一熟悉恼怒声:“大柱!说了不管怎样,不准靠近悬崖那方,我看你是想挨鞭子。”

石大柱抹抹满是雪泥的脸,憨笑道:“王爷,这个鞭子俺大柱认挨,挨一千鞭也不觉疼。”

梁九领头在他们前:“少吹牛,走,本王今天教你们血性。在他们撤军之前。”

……

李疤子等众将士怀着一颗沉重无比的心情,冷眼望着那批进林,来到六号壁垒空地上的虎贲军。

虎贲军目里除了不甘,更多的是对对手的敬重。

李疤子不想退了,他刚要喊出“死战!不退!”,他以为这是最血性简单的四个字,这时忽闻身后没去多久便折回的马蹄声,马蹄声中多了一重蹄,他不由神色大喜,赶忙闭嘴。

梁九驾着大雪子来到李疤子跟前,一瞪眼:“疤子,你刚刚想喊什么?刀都举了老高可是忘了本王先前下的军令”

李疤子赶忙摇头:“王爷,没有的事。”李疤子甲烂了,头盔也烂了被他扔丢,可仍旧一身气焰彪炳。

梁九眼望对面魏国雄,冷声对他道:“你先等着,给你痛快。”

接着梁九出人意料的卸了甲,把甲衣扣在李疤子身上,然后卸盔,把头盔给愣住的李疤子戴上。自己则露出满头白发!八千铁浮屠霎时湿了眼,然后是红,是怒,怒它大燕!

梁九深深看一眼甲衣破破烂烂的众将士,然后他调转马头,直面虎贲军,他抽了白鹿刀拍拍胸膛,呛声高喊:“岂曰无衣!”而后他把刀一扬,一声啸:“与子同袍!”

身后铁浮屠众将士,战意刹那间高涨爆表!如一股血性直冲天灵盖,他们整齐划一高举陌刀。

“同袍!”

“同袍!”

……

李疤子热泪盈眶,心道千岁教的这血性,也是天下第一!

梁九刀指魏国雄,嚣声道:“点八千!来!”

……

虎贲军这方则陷入长久的沉默,魏国雄苦涩自嘲一笑,他与他身后的虎贲军一众面色灰败,气势输的一沉到底,他们有些羡慕的看着铁浮屠一众,然后望向梁九,目里生出仰慕,这个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领军亦天下第一。这幅画面,此生不可磨灭。

这时后方有快马进林,一路触目惊心,他手拿一封急报快速念出声:“国师手谕,燕京城惊现大梁四虎,现命大燕全境全军,急行军,回京压阵,沿途不得再与大梁军起干戈,护送……护送大梁九千岁进京,我们……和谈!”

梁九理解的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谁想李疤子及铁浮屠众将士抢先开口呛出声:“千岁自有我们护送,你们赶紧回去!”像是怕大燕把梁九抢走似的。梁九白鹿刀归鞘,心暖一笑:“这次我听弟兄们的,使者,你们赶回去压你们阵之前,先运点吃的过来,我们吃饱了随后就到。”

这大燕使者在大燕的地盘上给别人家的军队搞吃的,也是憋屈得不行,可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国师的命,天家的命,都捏在大梁手里。

第九十九章 三千囊

深蟒林外,八千余数铁浮屠用裹尸袋把阵亡的同袍系在背上,背不下的将其放在马上绑牢绑好,然后围着一堆高燃的篝火,边吃边喝听千岁给他们讲一人守一城。

虎贲军与林外走卒早已急匆匆上路,赶往燕京。到现在他们也没缓过神来,不敢相信就这么输了,输的憋屈,却不得不服气,心想大隋灭的不冤。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白发千岁梁九盘坐在篝火边,喝口酒暖暖身子接着道:“十五万大魏军卒,刚撤没多久,司马懿越想越觉不对劲,遭了,老小子太坏,被那老小子诓了,他刚想调兵回头,哪想有一将军刚好领兵来驰援卧龙相爷……”

众将士哄然大笑,竖大拇指大赞:“卧龙相爷好计谋,好胆……”

李疤子迫不及待嚷嚷道:“王爷王爷,领兵来支援相爷的将军是谁”

梁九见他那副德性,顿时气道:“那骨头上没肉了,少拿着嗑,怪不得一口牙缺缺巴巴。要一笑该多难看,你们这些大龄单身汉,本王回去就给你们张罗婚事。”

李疤子赶忙把骨头扔了,讪讪笑,然后忽觉不妥,话不露齿瓮声瓮气道:“王爷王爷,将军是谁”

梁九:“是你们最想见的那个人。”

众将士激动的酒囊高举:“赵子龙,又见赵子龙……此生若能同赵将军痛饮三千囊,戎马无憾。”

梁九咧嘴笑骂道:“还三千囊,少吹牛,就是水也撑死头牛。”

李疤子的座驾大疤子在先前鏖战中一只腿受了些伤,用药布裹着,跑起来果然有些瘸,它有些沮丧,大雪子对着它的脸呼噜了下,像似在给它打气。大疤子眼中有光,想蹭蹭它,哪想大雪子作势要把它另一只腿踹瘸,大疤子赶忙把头偏了老远。

这时梁九一声口哨,骑上大雪子,白鹿刀扛肩,他对着燕京城的方向扬扬下巴:“走,进它燕京,割它鹿。”

铁浮屠众将士肃然上马,与背后裹尸布里的同袍说这就带他们进燕京,割燕鹿。末了齐齐喂他们口酒,拍着胸膛道来世还要当同袍。

路上,梁九让李疤子带头,任由大雪子跟着他,他要彻底察探下体内的情况。

如今体内的经脉好像变得宽韧了许多,能容纳通畅的内力翻了一倍,也就是说,同品级情况下,他一人的内力是别人的两倍,那么要是再次到达宗级,岂不拥有两倍的真气量梁九总算放宽心,他琢磨着往后只要一个劲的吃宝材,不用顾及境界不稳,不用担心会有瓶颈,还是舒坦得咧。而且,困扰他多时的偏头痛,彻底没了,脑海中前梁九的记忆杂念消失殆尽。

其心下感慨:“不容易,终于能当个闲散王爷,以后在家带带娃,教娃指点指点江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醉卧美人膝这……本王好像还没媳妇,还挺愁人。”

梁九脑中浮现那戴白猫儿面具的女子,又想起答应陈天纵的话,未免有些惆怅。

……

沥青村,柯庄家。

屋内烛火点点摇摇,虞思思在炕上,手里缝制着一双虎头小鞋儿,她还是希望生个儿子,儿子皮实,能吃苦,怎么也不吃亏。若是女娃儿,在这么一个乱世,将来要是遇到好人家还好,若是遇不到,命途多舛诸多苦。

今天她有些心不在焉,一个不小心手指便被针扎了一下,出了血。她一阵心慌意乱,把鞋与针线放下,含着指头出血的地方,痴痴望一会门。然后她摸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诚心念道:“听老人说未出世的孩子灵气最足,小乐,你可千万要保佑你爹爹平平安安……”

前些天村外来了一批人,约莫二十数,他们在村外道边建了些简陋的木屋住下,村里的汉子皆警惕万分,抄上家伙在村长的带领下前去询问有何贵干,他们的头领是位彬彬有礼的书生,和颜悦色点名要找村里的柯庄单独谈谈。

经村里人与柯庄商量数日后,柯庄决定去与他谈谈,他预料到什么,怀揣着柯通留下来的秘籍前去。

书生打扮的人真实身份却不是书生,他名叫楚子乔,是大梁监野司三手最后一手。楚子乔身穿一袭书生青衫,腰间佩黑鞘剑,一头飘逸的长发,初看时玉树临风文质彬彬,但那双眼,若看久了,就会发现其温和之下藏着无尽的冷漠。

柯庄进屋,略显拘谨,楚子乔温和道:“请坐。”

接下来楚子乔有些意外,因为柯庄摇头没坐,他把怀里的两本秘籍放桌上,然后推了推,推到楚子乔手边:“大人,我能问问我阿爷还活着吗?能不能用这两本秘籍换回他的命”

楚子乔微笑道:“也好,既然你开门见山,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弯子。刚接到的消息,你阿爷柯通已经死了。你想不想报仇”楚子乔紧盯着他的眼睛,若有一丝不好,那么这沥青村将成无人村,都成鬼。

柯庄红着眼哽咽了下:“那么,这两本秘籍能换回我阿爷的全尸不我好能每年给他烧些纸钱,念念他。”

楚子乔微皱眉:“你不想报仇”

柯庄摇头:“我想一家人过平凡普通的日子,也知道烫手山芋这个理,这两本秘籍翻不得。阿爷早年在宫里当差,官越大把我们藏的越深,因为有不少人来刺杀过我和我爹,我爹就是这么死的。我不想再带媳妇孩子过躲躲藏藏的日子。大人,能放过我们吗?”

柯庄跪下:“求求你。”

楚子乔思忖片刻,想着密令上的内容点头道:“可以,柯通的尸体也可以给你。至于这两本秘籍,大梁的千岁从不白拿人东西,这是大燕藏祥城的地契,还有银票,足够你们过上好日子。”

接着楚子乔凑近柯庄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是,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若食言,若拓印有副本心藏仇念,那么……监野司的血牢,欢迎你们全家。”

柯庄惶恐的摇头,连说不敢,不会。

……

虞思思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柯庄回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踏实了。

柯庄对媳妇嘘寒问暖一阵,然后高兴的取出银票和地契交给虞思思,虞思思高兴得紧。

柯庄:“思思,待得孩子生下来,我们就搬去藏祥城。”

“必须的,可不能再让孩子吃苦。”虞思思在屋中一阵捣腾,拿出一个带锁的盒子把银票和地契小心翼翼的锁在里头,然后放到自己枕头底下。

柯庄笑道:“也不觉磕得慌。”

虞思思:“不磕,踏实。”

屋外烛火照不到的黑暗里,楚子乔待到屋里烛火熄灭许久后,这才转身行远,只听风雪声。

屋中黑暗里,柯庄睁眼,然后再闭上。

第一百章 威武

燕京城,城门已被贾铸带后勤兵重新装了个上去,丑不拉几的,但是厚实,四杆虎旗插城头,供卫着城楼顶上的大梁旗。

寇太平如今可得意了,因为夜萧萧发下最后一道千岁令:“全军皆需听寇太平调令,看守好燕京城,把它作成笼,笼中困龙,期间不得放大燕一兵一卒进城,需等本王来。”

大燕皇宫中,容嬷嬷与南宫伯吃起了午膳,容嬷嬷还不时和他念叨着什么。若是不知情况的人见到,还以为他们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容嬷嬷:“你们这里的食物怎么这样油腻,手艺还没那烧饼庖人好,吃过烧饼不?”

南宫伯不理她,径自吃自个的,好留些力气与梁九谈赔偿的事。

燕京城外,不日已围拢了黑压压的大燕兵潮,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造反。

等啊等,这一日,终等来那八千骑,领头一骑蹄声最重,马首高昂,霸气亦最重,骑上是一白发俊美男子,正是白发千岁梁九。

梁九鞭子凭空一抽,“啪”的一声响,然后一指前方那些兵潮,嚣声吐一字:“让!”

大燕兵潮憋屈让道。

当城上四虎及夜萧萧见到好久不见的千岁时,不由齐刷刷单膝跪地:“参见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红着眼,接着再道:“千岁为何白头,吾等还可杀到大燕无兵卒!教他们偿千岁!”

梁九来到城下,勒马一停,插着腰训斥道:“就知道杀杀杀,本王是要带你们过好日子的人,不是坏日子。”

这一日,燕京城门开,迎大梁九千岁。

铁浮屠一众进了城,李疤子忙把代表铁浮屠的虎旗也插在燕京城头。至此,大梁五虎齐聚燕京。

往常行军除了大梁旗开道外,五虎军有各自军旗,铁浮屠军旗为一头黑虎驰骋图,旗布底色为血色。泥拔军旗为黑甲兵潮图,底色同样为血色。独秀军则为一杆白枪系红缨,枪插悬崖,底色为红花漫天。龙王军就比较简练了,一座龙王庙了事,最初制作这军标图的时候,杨漠海想着在水上混的人见到龙王庙都得拜一拜不是。寇太平的比较新,比较有内涵,是梁九给梁玉说着,然后梁玉画下来的。其画上是一只大手捻了个圆扁的红色棋子,扣在一线缺失的城墙上。

燕文帝只怕做梦也没想到,他死后这大燕王朝竟会有如此耻辱的一刻,他要知道的话棺材板绝壁压不住。

御书房内,南宫伯快被容嬷嬷烦死了,她说完了菜肴问题,又说起这御书房的问题,这里不好那里不对,摆设不对风水不好,没个讲究。

梁九换上夏飞花给他备好的黑色大氅,进大燕宫。这实是夜萧萧给梁九备好的,哪想给夏飞花抢过去,非要亲自给梁九穿上。

夏飞花给梁九系腰间带时,仰起脸望着他的满头白发,双眼朦胧湿润的不行,她抬手轻贴梁九的脸:“我的王爷,才多久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

梁九脸有些僵,随即对她温和笑道:“给黑色放个假,换个白。”然后他扯了扯腰带,竟然没扯动,不由大窘,他贴近夏飞花的耳边压低声微恼道:“我说,办正事要紧。”

夏飞花脸色一红,然后松开他腰间带,掩唇笑个不停。

梁九来到御书房外,燕永泰跟前,两人对视良久。

梁九挑眉轻声道:“服不服?”

燕永泰憋红张脸。

里头南宫伯冷哼道:“若不是老夫错用了……”

梁九打断道:“成王败寇,你大燕不是奉行这一套么?”

梁九推门,对燕永泰道:“一起来谈谈吧。”

里头容嬷嬷先对梁九施个万福礼:“老奴参见千岁。”

梁九颔首:“容嬷嬷,功劳回去说,本王先诚心谢过。”

容嬷嬷摇摇头,抬头见到梁九这番模样后面色一变,再细细一感应他的修为,面色再一变,她颤声道:“哎哟,这可怎么得了,陛下若见到千岁您这副模样,得哭成个什么样儿……”

梁九扶额也是一阵头疼,摆摆手道:“回去再说。”

梁九在案桌前坐下,容嬷嬷立在其身侧。对面,燕永泰立在南宫伯身侧。

梁九冷笑道:“怎么,南宫伯,你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你怎么不敢让他和本王谈判”

燕永泰大怒,一指梁九:“你休要再耍弄伎俩,先生是怕朕与你大梁来个鱼死网破,你一身修为都……”

南宫伯抬手轻拍拍燕永泰手臂,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

梁九取出怀中一卷册子,放到桌上摊开,老长一册。他指指桌上的册子冷冷道:“条约,看一下。”

南宫伯也怒了,怎么这样多这样长。

梁九不待他们出声再次道:“实不相瞒,有船还在陆续进江,入你大燕海域,上面是羽林军和神武楼刀卫,本王可以凭你一座燕京城,领五虎再坑杀你大燕军卒五十万,你外头就剩六十万,这样一来六十去五十,只剩十,我大梁各地驿卒已整装待发,听说你大燕还有个异姓王已有反心信不信本王让你大燕王朝在中原版图上如前隋一样”

南宫伯压下心中怒火,缓缓开口道:“梁九,大燕也不是吓大的,我们诚心谈,别无事生非。”

谈判之事却不顺利,一连三日,大燕御书房中,梁九与南宫伯争得面红耳赤。这时夜萧萧在外报:“王爷,城外大燕诸位将领要见燕帝一面。他们急了。”

梁九呵呵一笑,看一眼南宫伯:“你这伎俩在我面前不好使。想把燕永泰送出去然后自己性命也不顾真和我们鱼死网破行不通。”

“容嬷嬷,你看好他们两个,本王去去就来。”

梁九接着把门一甩,上马出大燕宫。

南宫伯面色灰败,心在滴血,凄声道:“大燕全境总共就十二万余数头牛,你开口就要八万,我大燕还要不要活了”

“大燕十州,你开口便要六州,最后说好了只要三州,为何先前改口到要八州!你这哪是谈判!你这是在抢劫,狮子大开口!”

门外夜萧萧难以理解的接口道:“奇怪,不是你们先要抢劫我们的吗?”

南宫伯这会也撒起泼来,怒道:“是你大梁铁浮屠先兵侵的我大燕,我们反击。”

夜萧萧笑了,在门外捂着肚子笑出声,笑得是那样畅快,心道千岁怎么谈判也是天下第一,能给这老谋深算的南宫伯都气出胡话来。

……

梁九面无表情背着手,手中握着刀,然后踏在城头,俯视城下,城下,千军万马!

他伸指点点他们:“本王还在和燕永泰谈话,你们先呆着,要敢爬墙试试看,爬一万便拿你大燕一州做赔偿!”说完他转身便走。

四头马屁虎跟在他身后不停地竖大拇指,一阵狂赞:“王爷威武!王爷霸气!”

如野玫瑰般的夏飞花更是一脸花痴状,还想投个怀送个抱,梁九赶忙下城骑上大雪子回大燕宫。心道女子呀,洪水猛兽呀。夏飞花恨恨跺了跺脚,一副不得宠的小女儿家姿态。看的另四虎快惊掉眼球,忙离远些,别殃及池鱼。

第一章 回朝

风云历三零一八年,这一年,寒冬十二月十二日,这一日,著名的《割鹿条约》就此签订,中土格局就此改写,大燕在大梁五虎驻燕京的情况下,签订了一系列丧国辱权的条约,中土十九州大梁占其十一州,大燕赔偿大梁牛八万,绢六十万匹,金三十万,银百万等等。大燕一时拿不出那么多,梁九划拉把他们矿山弄来十数座,换大梁来开采。嫌他们工艺落后,浪费资源。其中还有以燕良辰为质子抵押给大梁,最后是八百年内两朝永不开战,要期间谁撕毁条约擅起战端,那么中土只能存一国!彻底不死不休。

在条约中还有一条,大燕以后的宝材产出得划七成出来进贡给大梁,这超级过分,但是若不给,就得拿八州过来,大梁自己开采。大燕锦衣卫们纷纷哭丧着脸,难以接受,可以预见往后他们的供给得缩减成什么样。

签订完条约后南宫伯立即改和大梁做起生意,要买陌刀工艺,要买大梁马。梁九摆摆手,以后再说。给南宫伯气得直哆嗦。

好聚好散,这一日,燕梁两朝和平宴。

宴上梁九不吃什么山珍海味,就拿宝材当饭吃,啃的那叫一个美滋滋,这可比山珍海味贵多了,不是一个档次。

五虎也分到好些宝材,但没修出内力啃这个啃多了得要命,只好打包回去留给以后习武的子嗣用。

这时,质子燕良辰在门外被拦下,其背上仍背着纳兰若瑶,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燕良辰这些日子皆背着纳兰若瑶,生怕她一不留神又被谁给伤害了。

如今他跪在门外,对着梁九大喊:“师傅,你还吃个屁啊,快,我们一起回大梁,救我母亲要紧。”

梁九差点没被噎到,转头一瞪眼,放下宝材负手走到门口,挥退门口锦衣卫,蹲在他跟前看看他背后的纳兰若瑶,再看着他道:“小胖子,你也是个奇葩。本王什么时候答应收你为徒了?”

燕良辰怒道:“我为了拜你为师,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梁九倒吸一口凉气,啧啧,这是什么逻辑,他轻揪揪燕良辰的耳朵道:“那你告诉本王,你的母亲现在丑不丑”

燕良辰红着眼大吼道:“不丑!我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你救是不救不救我立马调头去北顶道宗。”

梁九目里转柔,手掌覆上他的脑袋揉了揉,温和道:“好孩子,你这徒弟,本王收了。”梁九起身,回头:“大梁所属,立即班师回朝。现在,马上!”

燕良辰先小心翼翼的把纳兰若瑶放下,然后抹抹眼和鼻子,正式三拜九叩:“师傅在上!”

梁九弹他个脑咚:“走了,赶时间。”说完先一步跨出大燕宫。

燕良辰立马背上纳兰若瑶,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师傅师傅,那道姑姐姐我该怎么称呼她她会不会拒绝救我母后”

梁九目里也有疑惑之色,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大梁皇城的城门也被轰开过,气得他捶了夜萧萧好几下,这么丢底的事南宫伯都知道了,他还不知道。

这些欺上瞒上的家伙,胆儿挺肥。

容嬷嬷虽说也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但心里可不怕,她如今可是大功臣。乐得幸灾乐祸看夜萧萧挨捶。

夜萧萧只能苦着脸认捶,毕竟事情确实太大。

燕良辰见梁九半晌没说话,不由急道:“师傅师傅,你倒是给徒儿点底气啊!”

梁九挺挺胸膛道:“放心,没有师傅搞不定的事。”

燕良辰破涕为笑,竖个大拇指:“这才对,这才是我燕良辰的师傅,天下第一的师傅。话说师傅,你白发的样子更显妖异俊美,不但俊颜榜第一,现在能把红颜榜第一也给占喽。”

梁九顿时大怒,揪着他耳朵道:“啥玩意会不会说话你们这一个二个会不会拍马屁”

燕良辰“哎哟”一声痛叫道:“师傅,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我的弱点来,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燕良辰背上,如今覆着一面黑纱的纳兰若瑶怒瞪着梁九,梁九朝她点头礼貌一笑,然后继续揪着燕良辰的耳朵大步走。

师徒两边走边叨叨。

燕良辰:“师傅师傅,你老说别人不会拍马屁,那要怎样的马屁才是好马屁”

梁九想了想,嘴角微咧:“听好喽。比如:我对阁下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听阁下一言,胜读十年寒窗,看古今风流人物,还数阁下!”

给燕良辰听呆了,梁九身后的四头马屁虎也愣住,这,这马屁怎么也天下第一。这要他们以后怎么混。

夏飞花和纳兰若瑶却是听得笑得气喘,心道这师徒俩还挺投缘。

纳兰若瑶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一眼,见那龙袍加身的人,未曾起身未曾多看她一眼,她也便决绝的回了头,往后心中只有自己这宝贝儿子。再无其他。

……

离年关还有数日时,大梁全境百姓奔走相告,大燕败的彻底,大梁千岁已班师回朝。

安荆城,城外官道铺十里红踏,文武百官静立在道两侧,女帝梁玉龙袍加身,她原本想穿最漂亮的裙子来迎接皇叔凯旋,但想想不妥,在她身侧紧立着一位素面冷艳的道姑,除了看梁玉时眼神柔和外,别的她看什么都冷,一脸冰霜。

梁九骑着大雪子将要见到那只小兔子时,掏出怀中的萝卜吃下最后一截,燕良辰咽咽口水,一脸不解,小声道:“师傅,这么严肃的时刻,你怎么还在吃宝材,路上吃的还不够么?你怎么比徒儿还贪吃”

梁九怒瞪他:“闭嘴,你懂个屁。”

燕良辰立即悻悻闭嘴。

梁九下马,不远处梁玉已顾不得形象,一溜烟似的跑过来,当见到梁九满头白发时顿时停下,霎时张了小嘴泪流满面,哭得不成样,然后满脸煞红直显牛斗之象!

这可急坏了梁九,梁九赶忙上前蹲身察探:“这是咋了,咋还哭发烧了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梁玉扑到梁九怀中,摇摇头鼻子一抽一抽:“我就,我就想以后换我来保护皇叔,所以我刚就一个劲的想,我想习武……就成这个样子了。”

梁九掌心给她轻拭泪,然后额头贴她额头,笑意温柔如酥:“玉儿,你连鱼都不敢杀,还是歇着吧,好好当皇叔的小棉袄便好。你要想习武玩玩也行,监野司最近会送回来一本《千丝万缕决》,这个也是厉害得咧,三千红丝配女帝,好像还挺赞的样子。玉儿你以后拎兔仔啊金饼什么的可以指挥红丝拎,然后两手腾出来可以吃好吃的,或是帮皇叔缝缝扣子之类的都成。”

梁玉停下哭腔,改而惊奇道:“哇!真的吗?”梁玉不待梁九回答,转到梁九身后,勾上他脖子跳上他背。这副画面,无不令百官动容,久久停留定格在他们的脑海中。

梁九背上梁玉,梁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皇叔,我们回去。我给你准备了好大一桌丰盛的美食,有糖醋……咦,这位小胖子,你为何跪在前面不起”

第二章 有难同当

梁九对梁玉道:“这是皇叔新收的徒弟,燕良辰,他的母亲中了毒,需要紫霞真气才能化解,你问问你师姐看能不能帮帮他。”

梁玉“嗯”了一声,下梁九背,来到燕良辰跟前仔细看看他们母子俩,然后回头挽住辞夕玦的皓腕,晃了晃撒娇道:“师姐师姐,我们帮帮她吧?”

辞夕玦对梁玉微微笑,点头:“好。”

这一番如冰山融化的动人一笑,梁九眨眨眼,心道好一朵冰山雪莲。

燕良辰激动不已,叩首:“谢谢道姑姐姐,谢谢女帝大人。”

梁玉来到他跟前,抬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你是我皇叔的徒弟,那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你见本帝可不跪,以后我便称呼你为小辰子。你称呼我为玉儿姐……这是我的师姐,辞夕玦,你要称呼为师伯。”

梁九这时来到辞夕玦身侧,在她耳边轻声道:“牵牛婆,城门的事怎么算”

辞夕玦横剑挡离他几步,望着他冷冰冰道:“你想怎样?”

梁九眼珠子转溜一个:“这事只有紫霞道典能平息本王的怒火。”

辞夕玦不再看他,丢下两字:“做梦。”然后她上前背过纳兰若瑶,几个纵跃间往大梁宫御药房奔去,干脆且雷厉风行。

梁九对着她的背影哟一声,有性格。梁玉踮起脚尖往队伍后看了看,复又攀上梁九的背道:“皇叔皇叔,容嬷嬷呢?”

梁九:“她顺道去灭个门,很快就回来。”

两人一路聊着回去,百官及五虎皆默不作声紧随在后,不去打扰这久别重逢的温馨时刻。

梁玉一想,了然道:“是不是那可恶的紫龙山庄,哼,竟然敢怂恿那些笨蛋卖大梁的马,可恶。”

梁九眯了眯眼,复又笑道:“不提他们,玉儿你这些日子轻了好多,瘦了,这可不行。”

梁玉嘻嘻笑,献宝似的拿出一纸折扇在梁九眼前哗啦一开:“皇叔,你看你看。”

梁九见到扇上的小兔子望山图,不由赞道:“厉害呀,这画工比皇叔还要高上一分。”

梁玉掩唇咯咯笑:“皇叔,是九十九分好不好。”

梁九一喜:“什么我的画工竟然有九十九分真是受宠若惊。”

梁玉蹭蹭梁九的后脑勺:“是的是的,九十九分。皇叔真棒。”梁玉接着再嘟囔了些什么,在梁九背上渐渐进入梦乡,睡得格外香甜。今个她可是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带人弄这弄那,整个千岁府都干干净净的,要给金饼洗一道澡,千年也要,兔仔也要。

……

紫龙山庄今天格外热闹,大燕这方有不少门派被笼络起来,今天聚集在紫龙山庄开个庆功宴,顺便谈谈如何分马。

此次他们成功从大梁边境一线天险偷运过来八千匹大梁好马,整整八千匹,简直掉进钱堆里。按照一匹战马一百金的价格,八十万金!乖乖,乱世金贵被梁九砍成乱世马贵。

大燕为此还陆续在各大马场外修建了兵营!实在是怕了,认怂。

南宫伯把目光放到了中原之外,那个游牧民族——楼兰,其王族复姓拓拔!岳飞的故事不知怎么的也传到南宫伯耳中,他不由对这些民族上了心,这楼兰到最后可别成那故事里的大金!现下大燕国库空虚,没钱跟他们买马,买牛,只有举刀,抢!而且大燕众兵卒皆憋着一股怒气需要发泄出来,只有举刀,杀!这就是弱肉强食,弱国遭殃。反正这些孽账南宫伯心里都把它算在梁九头上,都怪他。梁九要知道能再拿他几州消消火气,他之所以不卖马和陌刀给它大燕,其心下也有考虑到这些可怜的游牧民族。能逃一个是一个,这便是天下,芸芸众生皆参与互动不是。

燕永泰则着手对付西晋州的异姓王,慕容睿!慕容睿上次偷偷来了一遭皇宫,还掳走了龚贵妃母女俩,简直不要太嚣张。

紫龙山庄建筑气派,如同一个个避暑山庄合围在其中,木窗雕花精美。

庄内宴宾阁,各种美味佳肴接连上席,其上还洒了许多宝材粉,奢侈得很。

赵紫龙身着一件天蓝色玉锦长袍,一双桃花眼中藏着狡诈的味道,是为俊颜榜第二,他想当第一来着,但想想第一是谁,他便打消了去与那人斗颜的念头。要一个不好得挨砍不是,两朝事他紫龙山庄不沾,但暗地里发个财总行吧?

赵紫龙坐主座,两名貌美的侍女分别立在他左右,一人手捧招财进宝紫如意,一人手捧紫天宝剑。可谓春风得意。

赵紫龙举杯:“各位英雄好汉,此行奔波诸多辛苦,我赵紫龙先干为敬!今后大家就都是兄弟,我们有福同享!”

席间群雄起身举杯:“有难同当!”

这一“当”字刚落地,庄门哐当一声响!

容嬷嬷领头在前,身后跟着一串老嬷嬷身形鬼魅鱼贯而入。再之后才是余欢带队的张瓜等监野司一众,他们人手俱圆筒弩箭,此利器为监野司新装配的“筒子弩”,筒子弩内有梁九亲自设计捣腾出来的机关,弩可连发!箭上皆涂烈性十香软筋散,凶得一匹。此利器一经问世,这两朝江湖中人又得瑟瑟发抖。

赵紫龙为半步武宗的修为,他面色大变将要抽出紫天宝剑之时,却已被容嬷嬷捏住脖子,拎高!如拎小鸡崽。他脸色憋红,不敢再动一根指头。

容嬷嬷回头尖声道:“人都到齐没!”

却是余欢接话,她扫视一眼在座的各位来宾,红唇启,透着冰寒:“齐了!杀!一个不留!”

场间霎时惨叫声四起,哀嚎求饶声不歇。

余欢踢开爬到脚边的一人,媚笑道:“你们不是要有难同当么跑什么跑杀!跪也没用!没抱头啊傻子,不抱头我怎么知道你手里拿没拿暗器”这最后一句话还是梁九教的。

容嬷嬷刚要捏断赵紫龙的脖子,赵紫龙胆寒得不行,马上憋出一句话:“别杀我,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佛宗的下落!我只说给大梁武功盖世的千岁听……”

容嬷嬷冷哼一声,先出掌废了赵紫龙的一身修为,然后这才道:“小跳蚤,要是你所说有半句虚言,敢耍花样,都不用老身来,回去千岁自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紫龙痛得四肢抽搐,武功尽失的那种撕心裂肺,但是为了狗命,连连摇头:“不敢,平生所言绝无半句虚……”

“啪”的一声,容嬷嬷甩给他一巴掌打断道:“少废话。”接着她回头身形鬼魅加入杀‘鸡’盛宴,十根针针针夺命,边杀边尖声道:“都给我杀快点!还要赶着回去过年,宫里与千岁府上没我看着那些狗奴才哪会装点门面。别弄成大燕宫那副丑模样,肯定是风水不好,才被别人插旗,还一插插六杆……”

余欢本想与她争辩两句,这哪是风水的问题,都是千岁的功劳。但想想还是算了,谁让这老嬷嬷此行功劳亦不小。

第三章 不知起已深

风雪仍大,容嬷嬷带一干老嬷嬷先行一步回去装点门面,布置年礼。过年这种事,是天大的事,马虎不得,算着时间,容嬷嬷蹙了蹙眉,有些不够,她不由埋怨起那些死鬼,好好的命不惜,非要铤而走险发横财。千岁坏着呢,最喜欢包饺子,一锅端!齐齐整整,下地狱去有难同当……

余欢带着人手与八千匹大梁马返大梁,张瓜纳闷道:“大姐头,这会不正好是卖马给大燕的时机由我们官方组织暗中操纵卖马给大燕,准能坑他大燕一个体无完肤。”

余欢回头伸指戳戳他脑门道:“你知道楼兰么?知道拓拔野么”

张瓜一愣,思忖片刻,一惊,忙低头道:“千岁走一步想百步,卑职委实佩服。”

余欢抿了抿红唇,一脸仰慕之色:“你错了,千岁走一步,想的一千步。楼兰王族,其第三子拓拔野为武宗,与千岁,……同龄!千岁说,天下第一,终还只是中原的天下第一,那域外,那海外,都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事,就有争斗!要把威胁提前扼杀在摇篮中,千岁对重要的人都绘有详解图……南宫伯风烛残年,撑不了大燕多久,千岁不看好大燕,所以严禁卖马卖刀与大燕,他暂不希望大梁的刀与马,驰骋在中原外,与那楼兰起干戈,大梁,该休息休息,养精蓄锐,然后……”

张瓜兴奋道:“然后怎样”

余欢摇头:“不该问的别问。”

张瓜赶忙闭嘴。

就在这时,马队外有另一批人融入,正是大梁监野司第三手,楚子乔。

楚子乔打马上前对余欢行了一礼,然后默不作声跟在其后。

余欢微点头:“青盟发展的如何”

楚子乔:“已逐步撒向中原外,与各部族接触,情报网很快就会起作用。”

张瓜一脸震惊,什么,手已经伸向那边了简直……惊悚,心下对千岁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

余欢冷笑道:“执行千岁令,蛰伏。我们先享,盛世。”

楚子乔抱拳:“遵千岁令。”

……

千岁府,梁九盘坐在大王八千年背上,左手撑着一把大黑伞,背上是小女帝梁玉,梁玉叽叽喳喳说些宫里与千岁府的琐事。

梁九逗弄逗弄金饼,金饼见到梁九也很高兴,蹭蹭他手心,然后露出肚皮舒坦的躺在梁九怀中。

梁九笑笑:“胖了,好事情。”

背上梁玉有些小苦恼:“金饼长的太快,作的小衣裳又要换。”

梁九:“不用那么讲究,拿个篮子铺些棉袄拎上就好。”

梁玉:“这哪行,它闲不住,跑来跑去见什么都想咬上一咬。”

梁九拨拨金饼的猫嘴道:“要不皇叔给它拔个牙”

梁玉摇头:“不要。拔了还要我喂它,不能惯着它。”

梁九:“好,皇叔听玉儿的。”

接着梁玉情绪有些低落道:“皇叔,玉儿错了。”

梁九偏头奇道:“怎么了?”

梁玉:“那位皇叔看上的水女侠是我放走的他们。”

梁九微笑道:“为什么呢?”

梁玉可爱的嘟了嘟嘴儿道:“因为我不想皇叔和她生小宝宝。要皇叔以后有了小宝宝,那我岂不没人疼了,不答应。”

梁九:“皇叔本来就没打算关他们,玉儿你别想太多,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我暂时没空去理会。我们回屋去,皇叔得好好歇息一下。在过年之前,还得办一场举国的丧事,给那些阵亡的将士一个风光大葬。”

……

孤雁剑庄,悬天崖,水叶雪盼啊盼,终于盼到师尊回山。她蹦蹦跳跳来到陈天纵跟前:“师尊师尊,怎么样,有救到那人没?”

陈天纵沉默良久,叹口气,微摇头:“师尊去晚一步,没能救到他,他与一阉人老怪摔下了悬崖。”

接着陈天纵把点锋剑柄从袖中取出,水叶雪先是一愣,见柄,满头青丝,刹那白头!泪如断线的风筝随风伴雪而走。

陈天纵手一抖,措手不及,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这傻徒儿情根已种的这样深且这样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顿时懊恼不已,早知道不说谎了,这现世报来得怎么这样快。

“小雪儿,你可别吓师尊,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陈天纵忙翻掌覆她额头,真气渡体察探情况,起初探不出个究竟。当真气游走到其丹田之地时,发现其丹田高速运转!内力集中融入其心间之上,汇聚成一轮清月的模样,清月照剑胆!其剑胆大绽光彩!

陈天纵怔怔失语:“祖……祖师爷傲月剑体!”

孤雁剑庄的创派鼻祖叶雪眉,是一女子,同样满头白发,孤傲清冷。其所创武功《傲气剑决》末尾曾留有言,凡修炼傲气剑决之人,皆有几率觉醒傲月剑体!只是这几率渺茫罢了。谁想这一番刺激令水叶雪觉醒了这逆天剑体,叶雪眉曾凭借傲月剑体,悍拿中土天下第一百余载!

水叶雪虽说觉醒了这剑体,但仍是那副性子。她急急对陈天纵道:“师尊,你不准看,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陈天纵张了张嘴,继而闭上,他关切叮嘱道:“可别做傻事。”

往回走的路上陈天纵心中既是担忧又是高兴,担忧的是这番因果缠得太深,要这小雪儿又出去走江湖,岂不露馅。只能暂时勒令她在山门苦修,修个十年,也该,淡了吧?高兴的是,孤雁剑庄,将要崛起了!

待得陈天纵走远,水叶雪拿着剑柄在悬崖边,对着大燕的方向,泪眼婆娑刺来刺去,其声沙哑哽咽:“梁九!骗子!大骗子!说好的笑傲江湖呢?说好的后续剑决呢!”

水叶雪抹抹脸:“你给我等着,等我武功盖世,去给你报仇,杀了那大燕狗皇帝。咱们也算相交一场,我定会去寻你的尸,给你找个风水宝地葬了……”接着她一屁股坐地上一番梨花带雨大哭起来:“你算什么天下第一嘛!你怎么这样菜,你不要死呀……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我不要你死……呜呜呜……”

第四章 昌盛

这一日,大梁全境皆披素缟,烈骨冢,葬英烈。与大燕这一场恶战,铁浮屠伤亡最重,三万编制只剩八千骑,其次是龙王军,扣子军,泥拔军,独秀军。大梁监野司亦损失不轻。

梁九白发束拢,额头绑素缟,发与素缟像似一般白,风吹发起素缟亦起。

他带梁玉上马,梁玉今日同样一身戎装,神情庄重,隐隐已透出一股女帝之威。

大雪子一骑当先,五虎上骑在后。行那一座座烈骨冢。

每一座烈骨坟前,皆放有一个满酒的酒囊与刀,看守烈骨冢的老军士每日的工作便是看护保养好这些坟前刀。

梁九抽白鹿刀,压刀,与坟前插着的刀一路轻碰过去,其声‘叮叮’清脆透出一股肃杀之气,他口中肃声道:“男儿到死心如铁,有血无泪!到下面若阎王小鬼不公,无道,本王给你们胆,喝最烈的酒,举最利的刀,杀!”

梁九举刀再高声念:“我大梁男儿万万胆!”

跟随入冢的众将士亦举刀,跟着高声念:“我大梁男儿万万胆!”

梁九:“敢举旌旗万万斩阎王!”

“敢举旌旗万万斩阎王!”

梁九接着把白鹿刀回鞘,下马,对着这青山抱拳躬身一拜:“所以,还请阎王爷,对我下面的弟兄好一些。弟兄们,来世方长,我们还做同袍。愿戎马一生平安!”

梁玉同样躬身:“愿戎马一生平安!”

接着梁九带将士们出冢,容外头将士们的亲属家眷进冢哭丧,梁九对他们微低头,歉声道:“没能把他们活生生的带回来,对不住。往后会由朝廷供养你们,孩子们读书上学,吃穿住行,一切免费。老人们吃喝用度,生病抓药,一律算朝廷的。大梁再穷也断不会穷了你们。”

“谢千岁!千岁大恩,不薄,大梁必定昌盛!”

梁九点头:“昌盛!”

……

千岁府,素缟挂三日后,换下,换为喜庆的大红灯笼,大红灯笼高高挂。离年关,仅有五日。

梁九一副闲散王爷模样,要不是没真气以后也会觉得冷,他能大冬天穿个拖鞋四处乱转,没少被梁玉嘟囔。今个千岁府由得容嬷嬷与梁玉折腾布置,梁九穿着身大黑棉袄出到门外。门外是杨漠海,寇太平,与石大柱。

杨漠海与寇太平一见梁九便挤眉弄眼马屁不断,梁九懒听这些拙劣的马屁,没好气摆手道:“有话直说。”

寇太平抢先道:“王爷王爷,陌刀什么时候装配给扣子军”

杨漠海大恼,两人顿时在门口脸红脖子粗掐起架来:“寇不要脸的,按顺序得先装配我龙王军。”

寇太平反驳道:“现在海上无战事,两朝海域就你龙王军一家独大,你急要陌刀干啥”

杨漠海:“你那边关也无战事,要陌刀显摆啥,五分之四的军卒都要回家种田的人,带刀多不像话。”

寇太平:“你还不是要回家种田,你光说我干啥。”

杨漠海:“不巧,我家在大漠,哪来的田给我种,而且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

寇太平:“那你捕鱼还用刀干啥你还敢拿陌刀宰鱼不成”

杨漠海:“你还敢拿陌刀犁地不成”

梁九才不要听他们扯皮,一人踹上一脚,笑骂道:“就知道瞎显摆,是不是你们手底下的将士想带着陌刀回去显摆显摆过个风光年都先滚回家过年去,孤家寡人一个的才准到千岁府来过年。生产陌刀的老师傅们也得回家过年不是,最迟明年夏末,陌刀会装配到你们两军。”

两虎一听,这心里才踏实起来,勾肩搭背喝酒去。梁九看向石大柱,奇道:“怎么,大柱,近乡情怯梨花镇不远,怎么还不回去看看你那老父亲?”

石大柱一脸苦恼之色:“王爷,你跟我一起回去帮帮俺。”

梁九更加奇怪了:“帮啥你倒是说清楚。”

石大柱摇头就是不说,梁九气乐了,转念一想,心下也有些想念那镇上的禾记烧饼,地道得很。不远,跟去看看顺便带几个烧饼回来也好。

梁九:“你先等着,我去和陛下打声招呼。”

石大柱这才喜笑颜开,憨厚的露出一口白牙:“得令。”

没一会,夜萧萧带十数人一道跟着来,梁九目前还是个战五品的渣渣,有些怂,出门在外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大咧咧的不是。

大雪子今天不想出门,拒绝了梁九骑乘,呼噜呼噜给梁九撵跑,它喜欢上了还未解冻的玄武湖,与千年在争这个地盘。

梁玉也是拿它俩没辙,大雪子也喜欢小女帝,经常跟在小女帝身后东跑跑西跑跑,像是与她一道忙碌的样子。最初梁玉听闻大雪子还跳崖去救皇叔时,又哭得一番稀里哗啦,对大雪子宠得不得了,老帮着大雪子说话,让千年等解冻再回来。千年委屈的不给金饼坐,金饼后来也不嗑它的龟壳了,老喜欢跃上它的背坐坐。这千岁府上动物还挺多。

梁九找到在贴对联的梁玉道:“玉儿,我去梨花镇买几个烧饼,很快就回来。”

梁玉:“皇叔你快去快回,等我学会了烙烧饼皇叔就不用大老远跑去买了。”

容嬷嬷悄悄不满的看一眼梁九,掏出手绢给梁玉擦额头汗,苦口婆心劝道:“陛下,那种活计您怎么能做得”

梁玉:“怎么做不得,我以后还要烧叫花鸡给皇叔吃。”

容嬷嬷一惊:“陛下万万不可呀,这一听就是叫花子吃的东西,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能去碰这个。”

梁玉微恼道:“身体力行,方能知百姓艰辛与不易。”

容嬷嬷摇头:“老奴听不懂。”

梁玉偏头仰起脸对容嬷嬷笑一个:“那我慢慢教你呀。”

容嬷嬷给她擦去鼻尖的汗珠,心里可暖了:“谢陛下,这些活计交给老奴便好,陛下先歇一歇吧。”

梁玉摇头:“师傅说了,贴春联时要心诚,心诚则灵,你看我皇叔的字就是漂亮,龙飞凤舞天下第一。还有这对联诗也是一绝。”

只见这对联上分别写有:

“五更分两年年年称心”

“一夜连两岁岁岁如意”

横批:“恭贺新春”

第五章 破事

“啧啧,大柱,你这相亲场面比本王上辈子还大。”

梁九跟着石大柱一同前来,偷偷摸摸爬墙一看,原来是石大柱家里相亲的坐满了两桌,足有十多位小娘子!这梁九能有什么办法,他拍拍石大柱的肩膀颇为同情道:“难为你了。告辞。”

石大柱急了,忙拽住梁九的袖子:“王爷,帮帮俺。”

梁九恼道:“这事你让本王怎么帮,这是好事知道不,你看中哪个点哪个不就完事了么?告辞。”

石大柱愁眉苦脸,觉得这事比上阵杀敌难百倍。

“王爷,要不你帮俺挑一个怎么样。”

梁九更恼:“什么又不是本王相亲,去去去,自己处理去。凭着感觉来,看谁顺眼就是谁。”

石大柱躲在两条街外,一阵抓耳挠腮,愁得不行。梁九回头去买烧饼去,这时将要出一条巷子时看到一个人,梁九突然止住步子,面色发冷看一眼身后的夜萧萧,夜萧萧也见到那人,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梁九冷呵道:“本王听陛下念叨上次她来这施粥,有人没带碗便来到陛下跟前,然后一转眼人又不见了,是不是那他该带了什么来”

夜萧萧等一干手下立即跪地低头,额头冷汗直冒,难辞其咎:“属下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梁九没理他们,眯了眼观察那人。

巷子外不远处有个小茶摊,那人脚边放着锄头,左眼瞎,独眼,正是隋奇左!隋奇左在给章红买茶叶蛋,这家的茶叶蛋最入味,章红最喜欢吃。

梁九回头道:“起来。你们先别露头,我去看看。”

隋奇左买好茶叶蛋,再与摊老板唠叨两句家常,然后扛上锄头准备回家。他转身之时见到一白发男子正看着他,隋奇左先是一惊,然后定睛一看,俊颜第一,大梁九千岁!梁九!

隋奇左瞳孔缩了缩,梁九背着手,手上拿着白鹿刀,正面无表情定定看着他!看看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隋奇左把锄头放下,拎着茶叶蛋,“噗通”跪地,一言不发。

梁九点点头围着他踱步,看看他手中茶叶蛋道:“买给谁的?”

隋奇左言中苦涩:“我媳妇。”

梁九:“成婚没有”

隋奇左:“年过完就成。”

梁九:“那怎么能叫你媳妇,要脸不?大梁的女子怕是伺候不起你这大隋的王爷。”

隋奇左摇头:“人是会变的,王爷,我已无那颗心,求你放我一马如何?”

梁九有些意外:“难得,大隋十一个王爷,你隋奇左心气最高,今天竟然还会说求。看来是真喜欢那女子。”梁九话锋一转:“你的旧部呢?还有联系没把他们供出来,本王自会放过你。”

隋奇左摇头:“自胡不归死了复国心后,他们自尽的自尽,投大燕的投了大燕。没人了。”

这时,见隋奇左迟迟不归家的章红寻了来,当见到隋奇左在大街上的就跪下,跪一男子。她一愣,然后怒气冲冲赶忙跑过来。

“喂!你是……”当章红看清这名手上拿刀的男子,顿时心头一震,白发飘飘,俊颜无双,大梁九千岁!千岁为国出征遭白头。这事已传遍大梁。章红顿时也跪下,拦在隋奇左跟前急切道:“千岁爷,可是这莽汉子冲撞了您您要罚便罚我吧。”

章红回头狠掐几下隋奇左,训斥道:“让你锄头别扛肩上走,是不是一回头冲撞到了千岁。”

石大柱这时也逛荡到这边来,见状顿时也急了,跑过来道:“红姐,你怎么惹王爷了?”这憨厚不明情况的大柱也噗通一跪:“王爷,放过我红姐好不好?她还教我识过几个字呢。”

梁九头疼得很,伸指点点他们三个,摇摇头:“你们这叫什么破事。罢了罢了,记住你先前说过的话,年过完你要还不娶她,准备去挖矿吧你。”

梁九看一眼小巷那边:“走了,买烧饼去。这事揭过,司里的画师全特么滚蛋下岗,不把画工学好当个屁的公职人员。”

巷中一干人等均松口气,夜萧萧路过隋奇左身边时冷冷道:“你最好别犯事,不然监野司亲自关你,有得你受。”

夜萧萧接着拉起石大柱,压低声喝骂道:“大柱,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下次别瞎掺和,也是王爷最近心情好,不然我们又得挨捶。”

石大柱一惊,这么严重,他们都知道王爷要骂人还好,要捶人这就严重了,要是眯眼看人,啧啧。紫龙山庄就是这么看没的,说了鸡犬不留,还真是鸡犬不留,它庄里养的鸡鸭鱼事后全都被张瓜宰给他们陪葬去。

五大三粗的石大柱转身单手拎起隋奇左,如头蛮牛,“嘭”的一声给他按到道边墙上,瓮声瓮气道:“小子,你到底是谁”

章红也意识到不对,看向隋奇左。

隋奇左凄然一叹:“鄙人姓隋,名奇左。是前隋十一王爷,现在是大梁治下一介草民,只想与红妹过普通的生活。”

石大柱一愣,顿时捏着他的脖子猛砸了几下墙,对他怒吼:“你靠近我红姐有什么目的你前隋十一个王都是名声烂大街的货色,说!”

章红赶忙拍拍石大柱青筋四起的手臂,急出泪来:“大柱,你先放开他。我问他个事。”

石大柱依言放开他,章红抓着他的领道:“上次陛下来梨花镇施粥,你急匆匆过去是想干什么?”

隋奇左忙摇头辩解道:“没有,我没有对陛下不利!”

“啪”的一声,章红给他一记耳光,然后泪目道:“陛下那样的善良,你怎么忍心对她心生歹念。我看错你了,隋奇左!你给我去挖矿!替大梁挖三年矿赎罪,我等你!”

石大柱愣住,竟然还有这隐情!他牙齿咬得嘎吱嘎吱的,狠拍两下自己大脑瓜,上前拉开章红,起脚。

“噗!”隋奇左立即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章红拦下石大柱:“大柱!我已经惩罚他了,你不准再伤害他。”

石大柱猩红的双眼渐渐平复下来,回头赶忙去追梁九,边追边大喊:“王爷王爷,大柱错了。”

第六章 不给钱?

石大柱找到梁九时,梁九正蹲在禾记烧饼铺旁吃的正香。因为是清晨的缘故,禾记烧饼铺生意火爆,队排了老长,人们买了烧饼后也不逗留,各自忙活置办过年事项去,不像梁九这个大闲人。

禾记烧饼铺的主人是位老婆婆,名叫禾翠芳,因为年纪大的缘故,眼神已有些不好,家里男人禾丰走的早,留有一子一女两个娃,禾翠芳一人把俩个娃拉扯大,谁想儿子战死沙场,女儿也嫁到另外一个镇。如今禾翠芳一人支撑这个小铺子,女儿禾兰兰嫁人后也不好过多回来看她。

梁九冲石大柱招招手:“大柱,别嚷嚷,过来一起吃。”

夜萧萧等人则没得吃,散在四周看护。

石大柱屁颠屁颠跑过来,挠挠头:“王……”

梁九这会已戴上棉帽把一头白发拢进去遮住,摆摆手:“叫九爷,别打扰婆婆做生意。”

石大柱:“九爷,俺错了,俺不知情况的瞎掺和,九爷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顾及俺大柱。”

梁九递张大饼给石大柱,示意他蹲身边。

梁九:“大柱啊,没有我你们该怎么办啊,我真是为你们有操不完的心。你们不知人心险恶,只知道一腔热血和一味勇敢,李先生确实厉害,能带着你们打下大隋来。可不读书不启智不明事理,怎么行”

“九爷,大柱笨,学也学不来太多的东西,只知道先生对我们好,我们便认他跟随他,只是苦了先生,要带我们这些大傻个。现在换成王……九爷受累,先前还给九爷添堵,俺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梁九摆摆手:“你们这些大龄汉我能教多少算多少,往后大梁的孩子们都得读书,读完书才能当兵的当兵入仕的入仕。”

石大柱边大口吃烧饼边一个劲的点头,老老实实听王爷训叨。

……

早高峰过去后,烧饼铺清闲下来,这时禾翠芳婆婆出了铺,来到梁九跟前,凑近看看,抹把眼道:“还以为你不来看婆婆了,婆婆再给你烙几张饼,多添些肉。下次带小丫头一起来看婆婆。”

梁九温和一笑,点点头:“婆婆,上次玉儿要接你进城,你怎么不去啊?城里店面都给你找好了。”

禾翠芳摇摇头:“祖传下来的铺子,舍不得走。玉儿有心了。”

就在这时,烧饼铺前来了数人,各个凶神恶煞的模样,胡三当着梁九的面拿出一张欠条在禾翠芳眼前摊开:“禾氏,你那女婿张麻子赌钱又欠了不少银子,现在禾兰兰已被张麻子抵押给我们赌庄,快点拿钱,拿不出钱你那女儿得被卖去楼子里。”

“三爷,您就可怜可怜我这老太婆,别伤害我那苦命的女儿好不好”禾翠芳赶忙到店里拿出一袋钱,递给胡三,显然不是第一次了。胡三掂量掂量手中钱袋,满意的点点头,把欠条甩给禾翠芳后道:“你那女儿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看上了那张麻子?你给我们哥几个烙几张饼,肉多放点。”

梁九眯了眯眼,伸掌压下石大柱的肩膀,石大柱正准备给他们揍得他妈也不认识。

梁九就静静看着,看着他们拿了烧饼也不打算给钱,就这么大刺刺的要走人。

梁九望向不远处的夜萧萧。

夜萧萧等人立即会意的围上来,唰唰整齐划一抽刀,一个照面间,刀锋已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本气势汹汹来要债的恶霸们顿时吓得不敢动弹半分!这什么情况,这些人是鬼吗?动作那样快,而且一言不发就要当街宰人他们目前还一脸懵逼搞不清楚状况。

梁九来到胡三跟前,冷冷道:“你们竟然敢吃东西不给钱九爷我吃东西都得给钱,你们竟然敢不给钱”

胡三等人立即掏出好多银两,拿在手上,惶恐道:“这位九爷,有话好说,我们这就给钱,还请九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梁九抬抬下巴,夜萧萧等人收刀。胡三等人立即如蒙大赦,赶忙把钱放到烧饼铺的台子上,然后逃命般的急匆匆离去。

禾翠芳急了,来到梁九跟前道:“傻小子,他们还有好多人,你快带着你的人走吧,惹不得。”

梁九先点出一名下手:“你去把婆婆的女儿带回来。”接着梁九才对禾翠芳温和道:“婆婆,这个天下,没有小子惹不得的事和人,只有他们惹不起的小子。我改天带上玉儿再来看你。”

石大柱与梁九一路走着,石大柱气愤不解道:“王……九爷,这么容易就放他们走了”

梁九指指烧饼铺:“这个叫善。”他再指指那些恶霸匆匆离镇的背影:“这个叫恶。”

梁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王也不好说什么,你今天打跑了他们,他们还会来。因为铺子就在那,他们可以趁你不在的时候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凌婆婆。斩草要除根,刮骨也要疗毒,这些毒瘤,非除不可。”

梁九:“夜萧萧。”

夜萧萧:“在。”

梁九面无表情下令道:“等这年过完,我拨给你一万泥拔军和两万羽林军,大梁境内的所有赌庄,全都铲平,改建成书院。这其中无论牵涉到哪些人,哪些臣,哪些世家,他们胆敢反抗一个试试看!”

“还有,大梁各地的地头蛇恶霸之流,全都给本王拔掉,他们要么死,要么去挖矿。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涉黑,找死!像卿墨城姜氏豢养私兵一事还没完,发通告,大梁境内的世家,私卫不得过五百,多出一人都得去挖矿,从大燕划过来的矿山还缺人手不是。”

夜萧萧心下一惊,大手笔,他忙抱拳领命:“遵千岁令。”

石大柱忙赞一个:“王爷好魄力!”

梁九一瞪眼:“大柱!你还跟着干啥快麻溜滚回去,家里贴门联上房扫雪的事还要你那老父来做不成”

石大柱苦着脸停下,一咬牙,反正横竖是个愁,回去再愁。

“恭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七章 扎马尾

章红带隋奇左去看完郎中,然后把他锁在家中,等他养好伤就把他送去挖矿。自己则满镇的找石大柱,生怕千岁把怒火撒在石大柱身上。

找啊找,终于在事发的那家茶摊上找到他。石大柱还是怂得不行,想着等天黑再回去,等那些女子走了再回去。

章红来到跟前,细细打量他。石大柱见到章红,赌气的扭过身子,跟个大小孩似的。章红比石大柱年长十岁,石大柱小时候就喜欢屁颠屁颠跟着邻居章红去爬树摘果下河摸鱼,两人以姐弟相称。

章红用袖口抹抹眼泪:“怎么还在生姐的气千错万错都是姐的错,姐当初就该让他烂在地里。”

石大柱摇头:“不怪姐,都是那瞎子的错。姐,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能不能不跟他在一起,他配不上你。”

章红的泪更加的多,她抬袖蒙眼呜呜的哭:“姐也是没办法,已经把心许了给他,怎么收也收不回来。”

石大柱转头给她擦泪儿,愁眉苦脸:“姐,快别哭了。我不拦了还不成可以后不要叫他姐夫,他以后要敢欺你负你,我大柱定给他脑瓜子砸烂。”

章红破涕为笑,捏捏石大柱的糙脸皮:“傻大柱,怎么说的那样血腥,要姐再年轻个十岁,定嫁给你。”

石大柱红着张脸:“姐你就别打趣俺了,俺现在还不敢回去,家里十多位姑娘,叫我怎么应付得过来。连千岁见到都头疼哩。也不知俺爹怎么想的,俺又不是达官贵人,哪娶得来那样多的姑娘。”

章红拽上石大柱的袖口道:“走,回去,姐给你把关,屁股小胸小不好生养的一律不要,以后她们要敢欺负大柱,姐替你收拾她们。”

石大柱心下还是有些发怵,弱弱道:“她们姐,我就娶一个就好。”

章红坚定的摇头:“一个哪够,像大柱这样优秀的军中汉子,至少得娶三个以上,姐给你挑些朴实勤快的妹子。”

大梁如今的国情是女多男少,许多男儿战死沙场,现下变成女儿多,梁九也就没推行一夫一妻制,得按国情来,年过完一系列鼓励生育的措施就会下达到各州。

……

梁九回府后去帮着梁玉贴了几副对联,贴得那叫一个七歪八别扭,梁玉咯咯笑,嫌他笨手笨脚不让他来,让他去歇着多写几副字,近些日子以来到府上求字的人多得很,无一不是马屁涛涛的,梁玉替梁九捡了几个答应下来。

夜萧萧照例来到梁玉跟前事无巨细汇报王爷今天外出发生的事。

梁玉听完后板起脸,冷哼数声:“那些赌庄和地头蛇师傅在的时候就想拔了他们,但当时刚打下大隋没多久,国力经不得消耗,暂且容他们快活些时日。如今他们竟胆敢当着皇叔的面逞凶,活该!”

容嬷嬷在侧一听,不得了,她对夜萧萧尖声道:“什么!那日没拿碗过来的人,是大隋余孽隋奇左你们怎么办事的!”容嬷嬷忙对梁玉道:“皇上,容老奴现在就去杀了他!”她现在想起来还一阵后怕,当时她刚巧去拿碗,不在梁玉身边。

梁玉摇头:“不要,这事皇叔说了算。既然他当日没动手,确定已无反心,这事就这么算了。容嬷嬷你不许插手。”

容嬷嬷恨恨盯着夜萧萧:“往后陛下出巡,换我的人来保护陛下,你们,不行。”

夜萧萧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没办法,这事确实是他们监野司的疏忽。他告退转身出千岁府,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司得去鞭笞好些人,那些画师立马叫他们卷铺盖滚蛋。

千岁府后山有一座戒备森严的建筑,梁九给他取名叫工程院,因为年关将近的缘故,里头的工匠都回家过年去,梁九闲来无事来到工程院捣腾个东西。

梁玉贴完对联,在容嬷嬷伺候下洗了个澡,然后带着一身皂儿清香跑来看她皇叔又在捣腾什么。

只见桌上摆着个圆桶似的东西,外面还安有个长柄把手。

梁玉跳到梁九背上挂住,好奇的盯着桌上的东西道:“皇叔皇叔,这是什么?”

梁九笑笑,反手给她拿下背,改而把小丫头放在腿上坐好:“这叫手动榨汁机,最近皇叔老生啃宝材啃得牙疼,想换个方式吃它们。你看好。”梁九说完丟两根胡萝卜在桶中,然后转动把手,里面的器械随之搅动起来,没一会出水口就流出一杯胡萝卜汁。

梁玉睁大眼睛:“哇!这么神奇,我要喝我要喝,要皇叔喂。”

梁九摇头失笑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要喂。自己拿着喝。”

梁玉仰起脸眨巴眨巴眼睛,嘟嘟嘴:“不呀,玉儿还是个未满九岁的宝宝啊。”

梁九拿她没办法,屈指刮刮她鼻尖,然后伸手拿过杯子举杯喂给她喝,宠溺得没边了,如养一只小宠物。

梁玉幸福得眼儿眯起来,咂咂嘴:“好喝,皇叔皇叔,你的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怎么什么都会。”

梁九点点自己的脑袋道:“这里面都是知识,往后皇叔会把它都交给玉儿,玉儿你要认真学。”

“嗯!”梁玉接着从梁九腿上蹦跳下地,抱过大大的榨汁桶道:“皇叔皇叔,我去榨汁给师姐尝尝,还有容嬷嬷,还有小辰子,还有金饼,还有……”

梁九笑着给梁玉被风吹乱的秀发扎成个马尾,这才道:“去吧去吧,去显摆去,看着点路。”

梁玉嘻嘻笑,抱着榨汁桶噔噔噔出门。

梁九在后面轻哼歌儿:

“……铜镜映无邪扎马尾

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门外梁玉噔噔噔又跑回来,竖直耳朵如个小兔子:“皇叔皇叔,是新的曲儿吗?我要听我要听。”

梁九摇摇指头:“等玉儿写完今天的课业,皇叔会出张卷子,玉儿要能拿九十分以上皇叔才会唱与你听。”

梁玉自信道:“没问题,我先去榨汁,很快的。”说完又噔噔噔抱着榨汁桶跑了。

梁九神色温柔,然后望向遥远的西方,神色冰冷。他拉开抽屉,抽屉里是一张密报,梁九再细看一遍上面的内容,喃喃自语道:“大燕啊大燕,你们还真是急,这雪还没消,春还没到,这西莽大草原,又都是血儿……”

第八章 锋芒异象

大燕西境以西,有个西莽大草原,幅员辽阔,土地却远不如中土肥沃,只生长有一些青草,如今这青青的草上覆着白白的雪,然后突闻马蹄声,马重甲也重,带着冲击力的刀锋,血更重,马蹄踩烂了雪,然后雪上覆血。

是虎贲军!

南宫伯知晓大燕如今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军心民心,哪怕对手只是些铁器稀少的游牧民族。但也自称一国不是,楼兰国!

楼兰国也有人才,也有高瞻远瞩的能人,当中原两主,大燕兵败的消息传来后,与大燕接壤的他们便隐隐警惕起来,大燕不仅中断了与他们的铁器贸易往来,而且游荡在中土的草原人一律被关押入牢。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他们原以为按照中原的习俗,大燕得先过个年,然后等雪化草长多些马匹才会发动战争。哪想!哪想南宫伯大笔一挥,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楼兰国东地关隘珈蓝关,四万虎贲军势如破竹!珈蓝关匆忙囤积的十八万游骑,竟几个穿插间便溃败!铁器甲器,差大燕太多!战争!不宣而战!虎贲军一路杀,身后蜂涌跟随而来的大燕走卒则一路抢,专抢牛马羊!补给也不带,以战养战,大燕也得过个丰盛年不是,文明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会露出本来最丑恶的面目。

楼兰王拓拔连城紧急派遣十数位使者前往大梁,想要与大梁借兵,借不到的话请大梁从中调停也行,可这些使者没一个能活着穿过大燕版图到大梁,船也不会划,急人不是,他们这些草原部族特征太明显,发后皆结有数串大辫子,显眼得很。大燕粘杆处的权利被南宫伯彻底收回,紧攥在手心,粘杆处一众高手跟在虎贲军身后入楼兰,布下天罗地网专门游猎草原上的高手。且还圈了一万数草原的老弱妇孺出来,在等,在等那草原第一高手,拓拔野入套!两国一旦交战,这便是大燕奉行的手段无论卑鄙,只讲成王败寇!

这一番线报,看得梁九皱眉不已:“南宫伯,你个老小子,给中原仇恨拉得这样大,你是真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皇叔皇叔,你在看什么我也要看看。”这时榨完汁回来的梁玉抱着桶回来,有些累,把桶递给梁九,梁九把情报重新放回抽屉,然后接过桶道:“只是一些西边发生的事,你还是不看的好。”

梁玉攀上梁九的腿坐好,歪着脑袋想了想:“西边呀!怎么这么快是不是大燕兵出楼兰了”

梁九点头:“嗯,兵贵神速,南宫伯在我们身上吃了大亏,要从别人身上找回来。想来他把罪孽的锅都甩给了皇叔背,自己则毫无压力,坏不坏”

梁玉顿时气鼓鼓,咬牙切齿道:“那是他技不如人,活该被我大梁五虎占京。怎么能算到皇叔头上,太不讲理了。”接着梁玉伏身在梁九怀中蹭蹭:“还是玉儿的皇叔最厉害,皇叔,你就给我看看呗,线报上都写了些什么。”

梁九想了想,掌心摩挲一阵梁玉的脑袋道:“玉儿,你往后的善良,必须要带点锋芒。皇叔本想让你做个快乐的小棉袄便好,可这个世道及你的身份不允许你平凡。这个世道离皇叔理想中的世道差太多,更别提什么人权,完全是人如草芥,一割一茬。坏透了。”

梁九说完取出情报给梁玉看,当梁玉见到一万草原老弱妇孺被粘杆处圈出来,用以投鼠忌器引出拓拔野时,顿时厌恶得牙痒痒:“可恶,卑鄙,怎么会有这种事。”

梁九:“玉儿,没有一座盛世不是用血肉浇铸而成的,赢了,就能享盛世,强国才能享盛世。弱的,盛世不过一场谣言。大梁可以安稳过接下来的盛世,而这楼兰,却是灾劫遍野。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总有一些人幸福一些人苦恨愁狂……”梁九顿了顿,言中带有考教的意味:“玉儿,若换你是拓拔野,你会怎么做”

梁玉思忖片刻:“救,当然要去救,那是子民,若连子民也救不了,还有何面目服众。”

梁九摇摇头:“武宗是这个世界上的大杀器,你再想想。”

梁玉眼前一亮:“皇叔是说……对呀,他可以来个皇叔所讲的‘围魏救赵’,直入燕京,现在燕京无武宗坐镇,锦衣卫也被调去追杀慕容睿,皇城空虚。只要抓住南宫伯,他大燕又得败。”

梁九还是摇摇头:“南宫伯吃过一次亏,断不会吃第二次,老小子现在躲在哪操纵棋局,即便连我也不知道。你刚提到了慕容睿,有没有什么想法”

梁玉低头思考问题的同时,伸小手摩挲一阵梁九的俊脸,突然惊声道:“与异姓王慕容睿结盟,两名武宗把燕永泰擒拿到手,大燕同样是输。”

梁玉仰起脸:“皇叔,要帮帮他们吗?”

梁九再次摇头:“他们是吃狼肉长大的,皇叔两不相帮,由得他们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他楼兰连这点也想不到,就不配做皇叔的代理人,皇叔要另找其人做大梁的战争代理人。”

梁玉好奇道:“战争代理人”

梁九解释道:“就是两个国家不直接参加战争,两个对立的力量利用外部冲突以某种方式打击另一方的利益或是领地。你也可以称之为——傀儡政权力量。”

梁玉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哇!皇叔你好厉害,如今的大梁确实不适合再直接加入战争,哼哼,有皇叔在,我大梁必定昌盛。”

梁九拨弄拨弄梁玉的马尾儿,温和道:“昌盛,我保证。”

……

西莽大草原,在一处隐蔽的地洞中,一个穿着雪狼兽皮的小子望着远方的部族群落火光冲天,哭嗓子对身后人道:“父蛮,为什么他们抢走我们的牛羊马还不够,还要杀我们的人,毁我们的家。”

身后小子的父亲,胸口插着一把刀,已经奄奄一息,这位草原大汉凄声道:“牙儿,因为我们弱啊,你记住,这天下到哪都一样,弱肉强食!等你长大,有力气!我们哪怕只剩牙齿,也要反击撕下他们一块肉来!这是仇恨,不死不休的仇恨!”

十二岁的端木牙,亲眼目睹部族被灭,父亲死在他眼前,他顷刻间满脸煞红!直显牛斗之象!发上扎结的鞭子竖直而起,如触雷霆。

远在北原的北顶道宗,紫气台上闭关静室内,尘胥道人睁眼,平复下体内汹涌的真气,出静室眼观天象,只见今夜天现九星漫布,一颗妖异的红星领头,其余八颗星各自程亮!

尘胥道人一脸茫然:“如此牛斗尽显,短则二十年,迟则三十载,天下又要大乱!”

第九章 德性

千岁府占地宽广,足有三分之一个皇宫大,其中一间名叫登峰阁的屋子,里面住着辞夕玦。辞夕玦照例早起,来到玄武湖畔的凉亭打坐修炼紫霞道典。梁玉也起个早,匆匆来到凉亭,与辞夕玦一同修炼紫霞道典,辞夕玦念着口诀,梁玉跟着念。

两个时辰后,今日晨练结束,梁玉从怀中掏出一本红字秘籍道:“师姐师姐,我们来学学这个怎么样”

辞夕玦接过《千丝万缕决》大致的翻看了一道,摇头道:“玉儿,贪多不烂,等你修到紫霞道典第二篇内上境才可兼习这门功法,这秘籍我先拿去修习,往后师姐好带着你让你少走些弯路。”

梁玉乖巧的嗯了一声。

辞夕玦弯腰伸指给她拭去鼻尖的汗珠,眼中同样是大片的宠溺之色。

这时燕良辰推着轮椅,轮椅上是面裹白纱的纳兰若瑶,燕良辰规规矩矩的过来请安:“辰儿给师伯,玉儿姐请安。”

辞夕玦看向他:“最迟春末,你母亲的纱布可取下,容颜复前。”

燕良辰大喜:“多谢师伯,多谢玉儿姐。玉儿姐,我师傅呢?”

梁玉笑道:“他还在懒床,你得等他醒了才能去找他。我皇叔可是有起床气的,除我以外,其他人要去催他起床,他会拿拖鞋飞人的哦。”

辞夕玦心下冷哼,这哪里像个武痴,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传言不可信。

燕良辰苦着脸:“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学来盖世神功,师傅怎么这样懒。”

梁九这时骑在千年背上,慢慢悠悠,慢慢悠悠打着哈欠来到玄武湖这边,睡眼惺忪的道:“是谁在说本王坏话”

大雪子这时路过他身边,回头呼噜叼他一脸,意思是让他滚下千年的背,它和千年还是敌对来着。千年见到大雪子也是怂得不行,忙把身子缩回硬壳中。

这世上能治梁九的大抵也就大雪子和梁玉了,梁玉可舍不得治,大雪子却舍得得很。梁九一激灵,赶忙下千年背,顺顺大雪子的长颈道:“雪子,生气会长皱纹的说。”

大雪子不再理睬他,跑到玄武湖上撒开脚丫的驰骋。

梁玉出凉亭一溜烟跑到梁九跟前问好:“玉儿给皇叔请安,皇叔今天怎么起这样早”

梁九:“今天是除夕,不能再贪睡,得多陪陪玉儿。”

梁玉嘻嘻笑:“皇叔,你还没洗脸刷牙吧?我去给你打水去。”梁玉是知道的,他这皇叔不喜欢别的侍女伺候,就喜欢她伺候。

梁玉去打水前不忘提醒大雪子:“雪宝儿,等玄武湖要解冻的时候可不能这般跑。”梁玉喜欢称呼大雪子为雪宝儿,不要叫难听的大雪子大靴子。

大雪子停下,马蹄点点跟着梁玉打水去。梁玉开心的嘻嘻哈哈一路笑声不断。

梁九打个哈欠,取下腰间的水囊,灌了一口,如今这水囊中尽是宝材汁,梁九腰间系有六个这样的水囊,也是没谁,把宝材榨成汁这样喝的也独他一位。

辞夕玦看得直皱眉头,这个白发千岁,怎么感觉好不靠谱的样子。

燕良辰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纳兰若瑶开口:“小女子给王爷请安。”

燕良辰:“徒儿给师傅请安。”

梁九点点头,扔过一袋水囊给口水咽个不停地燕良辰。

燕良辰痛饮一大口,哈口气:“爽快,师傅,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教我习武,听说大燕和楼兰干起来了,等我习得一身神通,好去把先生抢回来,保护好先生。”

梁九屈指弹他个脑咚:“他是你师傅还是我是你师傅你怎么没有保护师傅的欲望”

燕良辰讪讪道:“千岁师傅就算是五品,也能打得一品武夫满地爬,哪用得着我保护。师傅,今天教我学什么?”

梁九摆摆手:“你先等着,我去和那边的冰山美人谈个事。”

辞夕玦把剑一横,挡离梁九:“有何事你说,离得远我也听得到,少凑那么近。”

梁九摸摸鼻梁:“冷美人,我用太极剑法与你换紫霞道典如何?”

辞夕玦摇头拒绝。

梁九不死心,接着道:“听说你要新立一宗,峨眉开宗立派哪里少得了财物支出,你那山门道观本王出资给你建得气气派派,如何”

辞夕玦再次摇头,音脆而平淡:“山间即便只有一陋室,也能成宗。”

梁九呀呵一声:“冷美人,你还油盐不进啊你。罢了罢了,你峨眉就住陋室吧你。”

辞夕玦唇角微微上扬,心道我有玉儿,玉儿才不会让我这师姐的峨眉派居如陋室呢。

梁九拿她没法子,跟屁虫燕良辰急不可耐,抱住梁九的大腿:“师傅师傅,快教我盖世武功!”

梁九气笑道:“武功哪有那么好学的,你先和师傅说,你会些什么?”

燕良辰松开他大腿,去到远处道:“师傅,你看好,这是我自创的神通,哪里有不足之处,你顺便指点指点。”燕良辰说罢,然后一屁股坐地上,双手抱膝盖,头顶膝盖,五品的内力游走。

“嘿!”的一声,他顿时如一个大胖球滚滚冲向梁九而来。

梁九一惊:“哇靠!肉弹战车”

看这气势还挺慑人,但是当梁九掰断亭中石桌的一角,然后扔出去后。悲剧发生了,这石头就在燕良辰行进的必经之地上,只听“哎哟”一声,燕良辰翻车,一个倒栽葱载到玄武湖上,头硬皮厚的燕良辰可是用宝材泡澡到大的,只见结冰的湖面都给他砸出一个窟窿,他双腿乱蹬:“咕噜咕噜……师傅,救命师傅……”

梁九过去给他拎出来,臭骂道:“你不会拐弯啊你要是前面是个刀山,你这么一滚得被削成生鱼片。”

燕良辰吐出几口冰水,脸冷得哆嗦:“师傅,师傅你怎么这样坏……”

梁九恼道:“外面比师傅坏的人多了去,你长没长心眼”

这师徒俩也是没谁,辞夕玦看得唇角再次微扬,隐有笑意。

纳兰若瑶则一阵摇头,欲言又止,心道既然辰儿已走上这条路,吃些苦头也无妨。她看向那白发千岁,心中有些困惑,这和传闻里的太不一样。

梁九接着抛下一本秘籍和一地的飞刀,指指另一边的练武场道:“你去那边自个练去,我回头检查。”

燕良辰抱着《刀来》秘籍激动得哇哇大叫,梁九踹给他屁股上一脚,没好气道:“德性。”

第十章 平安

容嬷嬷采办完最后一批年货刚回来,进门就见到她的陛下端着盆热水,噔噔噔的跑,端水盆的小手还挺稳,已初入五品的小女帝都不用引导体内内力循环,它自己会一圈一圈的循环,逆天得很。

容嬷嬷赶忙跟上去:“哎哟,我的陛下,跑慢些。”心中已把那梁九咒了一万遍,岂有此理,哪有万岁伺候千岁的,这泼皮千岁,太不像话啦。

大雪子马脖子上还挂着刷牙的用具,跟着一块小跑。

梁玉见到容嬷嬷回来,停下和她打个招呼:“容嬷嬷,你回来啦。”她向她身后望了望道:“容嬷嬷,有见到青衣吗?”

容嬷嬷想接过水盆,梁玉不给,容嬷嬷摆摆手绢道:“我的陛下,那青牛也是头奇葩,喜欢城里四处乱逛,喊也喊不回来。”

梁玉咯咯笑:“青衣在山上呆久了,看什么都新鲜,就让它逛逛,它脖子上挂有千岁府的行牌,丢不了。”

容嬷嬷一路跟着:“陛下,把水盆给老奴端着吧?”

梁玉摇头:“不给,皇叔不喜欢你们伺候。”

容嬷嬷一阵小声叨叨。

梁玉气哼一声:“容嬷嬷,不许说我皇叔坏话。”

……

玄武湖凉亭,梁九蹲着,梁玉把毛巾拧干,然后细心的给他擦脸儿,这张俊脸,百看不厌哩。

辞夕玦这时也看不过去了,对着梁九冷哼一声:“你没手没脚”

梁九伸伸手,再压压腿:“有啊你没眼睛”

辞夕玦气得差点当场拔剑,太气人了这张嘴。

梁玉赶忙打圆场,捏捏梁九的鼻子道:“皇叔,不许气我师姐。”

梁九笑道:“好,我听玉儿的。”他对辞夕玦道:“冷美人,你知道极乐净土不?”

辞夕玦蹙眉:“极乐净土以前有听师傅说起过,在大陆极南之地,很少有人能找到。你问这个干什么?”

梁九咂咂舌:“冷不死他们,你们北顶道宗可以啊,给那些大和尚忽悠去那冷嗖嗖的地方找什么佛祖显圣那是极光啊笨蛋。”

辞夕玦满眼惊骇之色:“什么这事即便连我师傅也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梁九并未回答她从哪知道的,他冷笑道:“家丑不外扬喽,我不解的是你们北顶道宗是为了争香火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那一路上得死多少光头,啧啧,牛掰。高看你们了,也就李先生有人情味,别的都是冷血动物。”

辞夕玦:“我与北顶道宗再无瓜葛,你休要指桑骂槐。”辞夕玦复又想起一件事,脸色冰凝如霜起来:“也许,也许……”

梁九竖直耳朵:“也许什么”

辞夕玦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北顶道宗有一座气运池,池中有九朵莲花,师傅为救我拔去三朵,还剩六朵。师傅离山前和我提起过,这气运池里的莲花原本不叫碧落道莲,而是……而是叫佛莲儿。”

梁九“啪啪”鼓个掌,阴森森笑道:“原来如此,好一个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免不了俗啊你们。你有想过你的身世没?也许就是佛宗发觉被骗,提前落进来的子,啧啧,你们啊,下棋果然一个比一个狠。”

辞夕玦脸色煞白。

容嬷嬷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爱听,手上拿着一块精致的小点心不时喂梁玉吃上一口,然后用手绢给她擦擦嘴。

梁玉不解的拽拽梁九的袖子道:“皇叔,我没听懂。你解释的浅显一点给玉儿听。”

梁九拿过容嬷嬷手中糕点,呈在手掌心道:“那气运池好比这块糕点,糕点就这么大,天底下就这么一块糕点。佛宗先得到了它,道宗也想要,然后道宗编织一个谎言,说极乐净土有佛祖,道宗用这个谎言交换这块糕点。佛宗信了,让出这块糕点给道宗,去寻那极乐净土。那极乐净土对现在的人来说是一处死地,满眼皆冰,天寒地冻,是地狱。你说坏不坏”

梁玉呆住,有些怯怕的扑到梁九怀中:“皇叔,这么说来更不能把师傅的遗骨葬回去,他们都是大坏蛋。”

容嬷嬷也听懂了,一阵皱眉,狠声嘀咕:“外面果然坏透了。”

梁九把手中糕点喂给怀中的梁玉吃完,拍拍手道:“人生在世,有人求仁求义,有人求财求贵。他们,求佛求道,都在求,都在逐。高看他们了。”

梁玉仰起脸好奇道:“那皇叔有所求吗?”

梁九脑门顶顶梁玉的脑门道:“有啊,皇叔求玉儿平安。”

梁玉嘻嘻哈哈幸福得不得了:“恩,平安,我保证。”

梁九:“你去安慰安慰你师姐,两宗争斗她被作为棋子,还害苦了李先生,心里肯定难受得很。往后大梁境内,只大兴书院,只过脚踏实地的日子,不参与他们的争斗,他们若要伸手,行啊,给老百姓种十年田去,往后还得纳税。否则,他们伸哪只手皇叔便剁哪只手。”

梁玉乖巧的应了一声,牵过辞夕玦的素手出凉亭在细雪下散步:“师姐师姐,我昨个新学来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啊。”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

辞夕玦听着这清脆如黄鹂鸟的歌声,不知怎么的有泪珠儿滑过两靥凝到下巴。

梁玉:“师姐师姐,不要难过哦,你还有玉儿。”

辞夕玦蹲身轻拥拥梁玉:“玉儿,幸好有你。”

梁玉给她抹抹眼儿:“我也幸好有皇叔,有师姐。”

梁九灌口宝材液,背着手去练武场看看那小胖子学得如何,白发飘飘的背影,印在辞夕玦眼中,有些触动,眨眼间有些冰消。

这时,门口有牛“哞哞”的叫,值班的监野司内卫认得这头小牛,开门放它进来,只是神色有些古怪。

梁玉听到声音,牵上辞夕玦快步跑去看看,青衣叫声里有些惊慌的情绪。

当两人见到青衣时,顿时笑出声,声音悦耳动听。

青衣如今背上驮了一大堆年礼,城中百姓见到这牛是千岁府的牛,大过年的赶忙把好东西给它驮上,捎带给千岁爷。牛角上都挂满了一包一包的糖糕和熟鸡蛋,听说千岁爱吃鱼,青衣背上还挂着一溜活蹦乱跳的鱼儿。都说千岁为国白头,他们想着给千岁多补补,盼着他把白发补回来。

第十一章 年夜饭

千岁府练武场,兵器多多,靶子也多多,有圆形靶,有人形靶。

梁九到练武场时,见到几个圆形靶上的靶心皆扎满了飞刀,心下奇道,呀呵,还不错。

燕良辰跑过来邀功道:“师傅师傅,怎么样徒儿牛不牛。”

梁九却是发现靶前的脚印有些不对,离得,离得太特么近了,抬手就能扎上去。他顿时揪了燕良辰的耳朵恼道:“你站在这里飞一个给师傅看。”

燕良辰一惊,有些怂:“师傅,练了那么久徒儿肚子饿了,没力气,要不下次”

梁九抬掌,吹吹掌心:“看来你是想尝尝师傅的化骨绵掌!”

燕良辰一哆嗦,这一听就能吓死个人,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武功:“师傅,你不能这样。你要把我骨头给化了,上哪去找我这么机灵的徒儿”

梁九:“我看你是鸡贼!快飞一个。”

燕良辰赶忙老实的取出一柄飞刀,嗖的一飞,当然是扎到那老边的人形靶上,也是一个指鹿打马声东击西的菜角。

梁九揪了他耳朵训斥个没完:“你怎么这样菜,要是那人形靶是友军怎么办要是扎到小朋友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怎么办……扎不中不准吃饭,你娘亲也不准吃。”

燕良辰一听,这哪行,赶忙老老实实练起来。

练武场边有一个观武亭,纳兰若瑶头疼的扶扶额,心道他这孩子吧,往后也就梁九能拿住。弱点被拿捏的死死的。

梁九则来到观武亭,与纳兰若瑶礼貌点个头,然后盘坐在另一边,闭目,体内的内力积蓄得差不多了,已到五品顶阶,一炷香后,他睁眼时,已水到渠成进入四品!这进度也是吓人,但是需求的宝材量也多,他寻思着等年过完看看能不能人工培植宝材,土温室已经在千岁府搭建了锥形。

对面的纳兰若瑶不知道在想什么呢,一双美目直勾勾的望着梁九。这时她突然细声软语开口道:“王爷,等小女子容貌如初,王爷可需暖床侍妾”

梁九一吓,赶忙摇头:“你这是干啥”

纳兰若瑶望向不远处认真练刀的燕良辰:“如此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罢了。”

梁九恼道:“纳兰若瑶,你这思想是不对的,你要有空多教教你娃儿识字读书,甭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本王是见这孩子孝顺,不是见你美貌。懂”

梁九说完气呼呼的快步离开观武亭,只留愣住的纳兰若瑶,纳兰若瑶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下玩味道,难道这千岁爷,还是个雏不成有趣。

前些日子四头马屁虎聚一起喝酒吹牛掰时,私下谈论的便是千岁如何如何厉害,给人家大燕的皇后都掳了回来。梁九要知道又得气得跳脚,拖鞋乱飞,什么掳哪有掳天啊掳!

……

爆竹声声如年轮,一岁一响。

杨漠海不好意思跑到千岁府凑热闹,怕自己酒后糙言糙语的污了女帝的耳,自觉跑去和田大富家过个年,离梨花镇不远的地方,有个珠乔镇,田大富家就住这,巧了,今个他这四合大院里还有许多形单影只的军中汉子,家里都没人了,军中人也就是家人。

梁九这些日子除了陪梁玉外,别的时间都在军名册上圈圈点点,新装订的军名册上记录了所有大梁军卒的信息,单身汉一律圈出来,答应他们的得做到。逢年过节老四处飘不是个事,给他们凑个家,他们不好意思找媒婆什么的,梁九给他们找,给他们牵线搭桥。省得这些孤家寡人一拿到军饷就去吃吃喝喝,这怎么行,得找人管管。操不完的心一点不假。

千岁府年夜饭,梁玉非要梁九坐主座,然后自己坐梁九腿上,筷子在桌上夹这个夹那个亲自喂给梁九吃,幸福是互相的不是,梁九很是受用,当真快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梁玉看一眼身侧:“容嬷嬷,你要再不坐下一起吃,我就不理你了。”

容嬷嬷听言赶忙入座,给梁玉夹菜喂她吃。梁玉说不理,还真能一整天不跟她说一句话,容嬷嬷可受不得这个。

小胖子燕良辰完全是自来熟,他手中拿着个大猪肘子啃得满嘴流油,看看这边道:“师傅,你们怎么这么矫情啊。”

梁九笑丢他一粒花生:“吃你的,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燕良辰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十分喜欢这样的家庭气氛,比规矩森严的大燕宫有人情味的多。能活动活动的纳兰若瑶则自己端了碗八宝粥细细吃着。

燕良辰眼珠子一转:“娘,我喂你啊。”

纳兰若瑶嗤笑道:“吃你的大猪蹄子,少啰嗦。玦姑娘,你吃不得荤,这个八宝粥是我亲自熬的,你也来一碗尝尝。”

辞夕玦微笑点头,有些看傻梁九,梁九想起一首歌,你微笑时好美。

“呀!皇叔你怎么流口水了,你不乖哦,你以前不是说,你不是那种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的扑街吗?”梁玉拿过手绢给他擦擦嘴。

燕良辰拿着大猪蹄子指着梁九哈哈大笑:“师傅,你本性暴露了说。”

梁九一瞪眼:“没大没小,吃你的。”

……

远在淮蜀郡的卿墨城,两狗子好不容易找到第三狗,大头狗。三发小在城中买了栋大院儿,短时间内不挪窝了。

大鱼大肉什么的他们做不来,叫了外卖,聚一起喝个酩酊大醉。

聂狗子打个酒嗝:“我说大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和我们兄弟一起转习武,包教包会,包你拿武榜前三。”

苗大头醉眼朦胧:“甭吹牛,小时候吹牛,大了也爱吹牛,牛都给吹炸啦。我就要盯着这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死。不是我考不上,是大梁的文科制度有问题,腐朽了知道不”

聂狗子:“什么难道这之中有猫腻你给我说说,我去和我那天下第一的兄弟说说,让他改改制。”

苗大头看着他,伸指点点他笑骂道:“还吹,接着吹,九千岁哪会结识你们俩个泼皮,你俩什么狗德性我会不知道拉倒吧你。”

旁边喝趴下的汤狗子这时挣扎的爬回桌,苗大头踹他一脚,拍拍板凳道:“下来,坐凳子上,别特么坐桌上,你要回头一声呕我们还吃不吃了?”

汤狗子老实下桌瘫在椅子上,拽着苗大头的袖子道:“大头,我们真结识了大梁九千岁,不骗你。我给你描述描述,九爷喝酒爱用内力给它化掉,剑术超群,特招小娘子喜欢。”

苗大头笑道:“还剑术谁不知道千岁爷用的刀你还是趴着吧你。用内力化酒气这样卑鄙无耻的作风也就你们两个干得出来,我可盯着呢,要你们头上敢冒一丝烟,自罚一千杯。”

汤狗子:“是真的,他和那水女侠玩什么十五二十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来,我们也来玩十五二十,没玩过吧土鳖。来我教你啊。”

第十二章 梁九!

往年西莽大草原一到冬季便会有白虎出没,借着雪色掩护装门猎杀羊群,如今却愈发的稀少,因为有一人在专门猎杀驯服这些白虎。

楼兰有三帐,以金帐为尊。其余两帐分别为青帐,白帐。以圆顶帐篷包的颜色来区分。

在中原鞭炮转年轮的第七夜,金帐王庭出一人,这人不顾众人阻拦,健步如飞骑上一头白虎。此人腰大臂粗,身材高大,仿佛天上的神将,他身穿单肩兽皮,脸庞粗犷冷硬,长发编织成九条辫子,九条辫子在白虎的高速奔跑下起起伏伏。他,拓拔野。

拓拔野终还是去了,带着一身煞气和怒火的去了。路上不断有身骑快马的粘杆处探子远远的游走发送回情报,一切准备就绪,这头被激怒的草原虎往套中去!

茫茫草原,一处避风的山包后,扎有一个小圆帐,毫不起眼,若有人靠近闻闻,能隐隐闻见有宝材的香味从这个小圆帐中溢出。四周黑暗处看似平静,却戒备森严。帐中人,是南宫伯!他竟亲自随军出征,坐镇前线不远地!

南宫伯回头指指符梵亦和朱元明:“到你们将功折罪的时候了,这头老虎还不够怒,等他入套后你们把围笼里的人杀去一半,彻底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

符梵亦与朱元明一阵胆寒,杀……杀一半五千数老弱妇孺这……

南宫伯:“如果他还不够怒,再接着杀,最好让他感受不到身上刀剑斧头的疼痛。这罪孽啊,老夫都给他算去梁九头上,心里没负担。我过不好年,大燕过不好年,我也要叫别人过不好年!”

轮椅上的南宫伯更显佝偻了些,他深深咳数声后接着道:“去吧。若这样也杀不死他,你们也别回来了,我会取缔粘杆处,让大燕往后再无粘杆处,你们那些小狗崽啊也陪你们去,以后大燕不要没根货。怎么觉得老夫毒呵呵,无毒不丈夫!都怪梁九!是他!都是他!”反正梁九委屈得很,天下第一的大黑锅也是他的。

符梵亦与朱元明赶忙领命离去,帐中如今又只剩南宫伯孤孤单单一人,南宫伯脑中这时继又想起梁九与他谈判时对他的嘲讽,你个老小子,回家养老吧你,不然你时日无多。

南宫伯轻叹口气:“确实时日无多了,泰儿,先生能为大燕做的都会在余生,不择手段的去做,帮你稳住这大燕江山。”

南宫伯眼中复柔和:“辰儿,傻孩子,你要还在先生身边,陪先生说说话该多好,再背一背那《三字经》给先生听。人之初,性本善……”南宫伯念着念着,给自己念得泪流满面,他擦擦眼:“李玄策,到了下面我还得找你好好理论理论,到底是‘君重民轻’还是‘民重君轻’!没有君领导,民岂不如野草对不对你看看外面那个傻子,为一万民,他得失万万民!对也不对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是不是你说给梁九听的对,对得很!”

天蒙蒙亮,西莽大草原,扎戈汗地区。

一处空旷矮坡之下,有五千重甲兵将盾牌叩地,左手抵盾,右手持刀,成数条线,在这间隔的线之中,是三千数重斧兵与两千铁矛兵,细雪飘飘,如壁垒!

在他们身后,坡之上的平地,有一个围栏,万数草原老弱妇孺如诱饵羊群,被关押在其中,这时地平线上有虎来,白虎扬颅一声“吼!”,白虎背上的人亦目眦欲裂嘶吼。因为当他出现时,围栏里放进了粘杆处准备好的二十匹雪狼,这二十匹雪狼饿得慌!

拓拔野的白虎坐骑有个威风的名字,叱咤!拓拔野提虎速,抽出背负的大弯刀:“你们!!死!啊!!!”

粘杆处百余名人手迅速混入军阵之中,冷眼望他。坡上,朱元明挥手,再往笼中,放入五十匹饥饿的雪狼!人性的善恶,战争的残酷与冷血,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鲜血淋漓!

……

拓拔野前脚刚去,金帐王庭立即派出百余名草原高手与六千王帐骑兵紧急跟去。楼兰兵力与大燕目前的数量相当,但是,兵器甲器差太多,大燕走卒抢了马之后,骑卒在增加,不听话不听训的草原马一律杀!杀得别的草原马见到就发怵,只能臣服!如果李疤子见到这番模式,定会呸一声,骂它大燕一句跟屁虫。

金青白三帐的兵力大部分都去抗击这些疯狗去了,大燕这疯狗模式的兵潮也像是被大梁给传染了,他们被大梁欺负得丢脸憋屈至极,所以他们也要去欺负别人!

六千一百数楼兰精锐,急行半日,忽的停住,因为前后两头,各有五千数的铁骑汹涌,突然给他们包了饺子,这些铁骑人马俱甲,明显静候多时,南宫伯岂会没把这些后续力量算进去,这便叫牵一发动全身,匹夫之勇,难敌谋。

这些大燕铁骑肩甲上皆印有一个虎头,气焰彪炳!虎贲军!竟有一万数已杀到这里来。

魏国雄举刀,一挥:“杀!!”

南宫伯老小子发起飙来还是蛮狠的,早在十二月十二日签订《割鹿条约》的当日,梁燕两朝和平宴上,南宫伯露个脸后就已启程!燕永泰哪有时间理会纳兰若瑶的回眸一望,他在案桌地图上着手与慕容睿交锋,大燕如今只剩八州,其中还有一州是异姓王慕容睿的封地,燕永泰当然要把它给收回来!南宫伯与梁九谈判时,老奸巨猾的他还想把这慕容睿的领地划给大梁,可梁九又不是傻子,这奸诈虎你们自己养的自己打去,凭什么要大梁帮你们擦屁股。

楼兰王拓拔连城膝下有五子,老四老五年幼时皆夭折后拓拔连城便没敢再多生,只养有前三子,老大拓拔雄,老二拓拔志,老三拓拔野,光听他给三个孩子取名就知其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此次带队去追拓拔野的人是其二哥,拓拔志,三兄弟感情向来铁得不行。拓拔野如以前的武痴梁九,驯服了四头白虎,一头给他父王,另三头他们三兄弟分。

刀拼声,马嘶声,喊杀声,声声入耳!

还有一头虎啸声,其声越来越弱,拓拔志的白虎坐骑浑身鲜血淋漓,魏国雄领百余精锐重甲数次冲锋后,刀锋之下,白虎凄吼一声,噗通倒地。

拓拔志腹中被插进了刀,他龇着血牙抓住魏国雄的手臂凄然问:“为什么中原人,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魏国雄咧开一口难看的牙:“你知道岳飞么?不知道吧。”随即他把插入拓拔志腹中的刀抽出,再捅入。他望着拓拔志的眼睛怒喝道:“这事你该去问梁九!都是他的祸!”

第十三章 尺

大梁新年首次早朝,梁九一袭黑底蟒袍带刀上朝,刀是大金刀,他按刀而立,立在龙椅下方,如女帝的私人骑士,白发千岁。

“阿嚏!”这么严肃的新年头一朝,梁九打了个喷嚏,他对文武百官道:“是谁?是谁在说本王坏话”

文武百官赶忙摇头,一阵马屁滔滔顿时滚滚而来。

梁九受用的微扬下巴。

女帝梁玉在龙椅上咯吱咯吱笑弯了腰。

梁九向梁玉微笑点头,梁玉肃了肃神情,点出一人:“府河司,试验田种得如何?肥料可有改进”

府河司沈大贵:“回陛下,成效显著,那叫化肥的东西简直是宝。一亩地的收成率比以往高上七成,天佑大梁,幸有万岁千岁!”

梁玉:“待得冬雪消融,各州司长皆需大力推广此物,不得有误。”

沈大贵及其余十州司长立即叩首:“臣等遵旨。”

梁玉接着点出另一人:“羽翰林。”

羽翰林出列:“末将在。”

梁玉:“西象郡匪患清剿得如何”

羽翰林一跪地,一脸愧色:“末将有负皇恩,仍有小股流寇逃往其它州,占山为王,山路崎岖,军马难行……”

这回不待梁玉点,田大富和寇太平赶忙出列:“陛下陛下,我我我。”

梁九一瞪眼,两人赶忙老实回列,等陛下点,由陛下定夺。这两个好战份子,相当不愿去种田。

……

当梁玉问出:“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寇太平与杨漠海出列:“启禀陛下,边关与海关当真不设防兵卒九成皆回去种地,留一成岂不危险,若大燕那贼子再起狼念……”

梁九打断道:“十年之内,谁要敢犯大梁边关,谁死。而且本王让你们种的是国粮,打战吃了多少老百姓的,都得还回去,每天早上还要集训,由监野司教你们军中格斗技。你们一个个只知狠冲猛打跟野猪似的,不知命贵是吧?中午下午才是种地时间。”

武将们皆眼前一亮,军中格斗技,他们早已有所耳闻,这是千岁亲自为他们这些军中汉子编纂的武功秘籍!

梁九对梁玉眨眨眼,梁玉嘻嘻笑,接话道:“在此之前,把军中单身汉全都划出来,给你们半月时间,把亲事定下,各地媒婆朕已让人去通知到位,聘礼由国库出,每人一头牛,二十两白银,够不够”

众武将顿时震呼:“够了够了,谢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玉扬扬下巴:“你们该谢我皇叔,皇叔为你们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谢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户部司与太学司留下。”

……

户部司长名叫阮永福,太学司长为鲍正青。一个管钱,一个管教育,都是山羊胡子,老儒朽的模样。两人内心一阵忐忑,不知千岁爷单独留下他们有何事。

梁玉离了龙椅躲在后帘偷听,她有些好奇皇叔要问他们什么事,先前她见到皇叔神色有些阴戾。

梁九:“户部司,太学司,国教学院修建的如何?”

两人立即回道:“夏初即可竣工。”

梁九点点头,负手围着他们踱步起来:“今年大考六月开始,三月就要进行郡试,鲍正青,太学司准备的如何”

鲍正青:“回王爷,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准备着。”

梁九:“本王昨个收到一封老友的信,淮蜀郡有一位叫苗大头的书生,你可知晓”

这六考六不中的书生鲍正青还是有所耳闻的。鲍正青一惊,难道那书生就是王爷的老友他忙惶恐不安起来,一脸谄笑压低声道:“王爷,可是要给他走后门拿个状元郎王爷一声招呼的事。”

梁九停下踱步,突然暴起揍人:“果然识字越多花心思越多,你们忒欠管教!我说呢,自老道走后这大梁文人怎么愈发的少,是不是他走了之后你们这些文官便坏心思四起,本王跟你们讲,你们完蛋了!本王要改制,穷娃娃女娃娃同一起跑线,你们伸哪只手本王便剁哪只!”

鲍正青护住头,哎哟哎哟一阵肉痛:“王爷,女娃怎可入仕途”

梁九:“呵,那是该在家生孩子是吧?

鲍正青哀嚎道:“那是自然。祖宗传下来的制度怎可废”

梁九:“啧啧,你这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女子不得入仕途,这皇位也坐不得!”

鲍正青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彻底凉了,触碰到千岁的禁脔。他忙老泪一把抓:“王爷,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啊王爷,求王爷开恩,看在卑职这些年为大梁……”

梁九最后一拳给他揍晕过去,狠声道:“你还为大梁蛀虫知道不?你还为大梁!状元郎都是你说了算,你们气死本王了你们!”

现在轮到阮永福抖,他跪在地上不停地抖,梁九负手继续围着他踱步。还不待梁九开口,阮永福便不停磕头,鼻涕眼泪一把抓:“王爷,卑职有罪,求王爷饶了卑职。”

梁九揪起他的领口,看着他的眼睛阴恻恻道:“阮大人,本王听闻贵公子阮同庆昨日在楼子里一掷千金,逍遥快活得很。有没有这回事?”梁九把他一扔,砸地上:“你们是不是想效仿前隋”

阮永福吓得闭过气去。梁九对外头道:“余欢何在?”

门外进来一带刀红裙女子,女子裙红唇也红,她单膝跪地叩拳:“请王爷吩咐。”

梁九点点鲍正青与阮永福两人:“抄家,连带的党羽一律抄家,全都抓去挖矿。至于这两位得人头滚滚!以昭天下!”

余欢领命:“是。”

梁玉这时小跑出来,踮起脚尖给梁九顺顺背:“皇叔皇叔,消消气。”

梁九收起一脸阴戾之色,回过头温和一笑:“消了。”然后他背起她道:“走,今个教玉儿织棉花糖吃。”

梁玉嘻嘻笑:“皇叔,我都胖了。”

梁九摇头:“还是瘦。”

梁玉嘟嘟嘴,然后看着那些侍卫把地上的两人抬走:“皇叔,你说他们怎么这么贪得无厌呢?”

梁九:“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心善的,心黑的,心狠的……种种,所以要立法治,立重刑罚。要让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头上有刀,这心中尺不能折,一折头上刀便会落。”

这一蟒袍,背上龙袍,两人一路碎碎叨叨,身后容嬷嬷则细声嘀嘀咕咕,一同回千岁府。

第十四章 续命

弯刀与铁肉声,声声清脆然后低沉,如破棉布外的套子被撕烂声,拓拔野只觉眼前都是人,他听到了狼嚎,好多狼,他挥动弯刀杀得更狠更快了些,血色的刀罡一出,便有十数人被腰斩,他身骑的叱咤已咬死不知多少大燕兵卒,可叱咤没有甲,即便有甲单刀骑虎冲万军,同样是个有死无生的局面,他不是真正的天神。叱咤白虎,被染成了血虎,最后被一枚血滴子,割了喉。

胡不归能破六千甲,拓拔野已经超过了这个数,而且这之中还混杂了粘杆处的人手,他们伺机而动,总能在拓拔野身上留下些伤口,若不是拓拔野护住眼睛,他的眼睛也将鲜血淋漓。

寒冷的风凄凄吹,就在这时,侧方的悬崖峭壁上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然后露出一个光头,再然后才是另外一只手。像一只恶鬼从深渊爬了上来,朱元明注意到了这方,他眼中的惊骇没停留多久,他当机立断脱离战场,回去禀报这个消息:佛宗!现世!

为什么看到光头就笃定他是佛宗的人呢,因为朱元明是半步武宗,体内有一半的真气,他察觉到这头顶有九个戒疤的人,一身真气透出的橙黄之光微微外放,是宗,又见武宗!

法显三十一岁的年纪,脸上皱纹却如胡不归那般深深壑壑,一张脸似没了表情,像被冻僵在脸上。他爬上悬崖,见到近在眼前的厮杀,不由愣了愣,然后他起步,快步,如一抹残影,光着的脚丫踏飞大片雪尘与草皮,他救下只剩数口气的拓拔野,然后渡他数道柔和的真气,他背着他,脱离战圈,然后回头,嗓音沙哑道:“你们,你们有绳子吗?能救救我们吗?我的同门还在悬崖底下。”

战场死寂片刻,这时有杀红眼的数十名兵卒提刀冲来,法显单薄的僧衣一鼓,橙黄色的真气一震,这些兵卒皆被震退,吐出数口血。

法显立即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他跪地:“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同门。”

这时他突然发现,坡上的围栏中,有好多雪狼,正在杀人!

法显顿时怒不可遏,背着拓拔野冲上坡,冲进对他来说形同虚设的围栏,他一脚一脚的踢飞那些雪狼。

直到踢飞最后一只,他再次跪地,对着已死去的人道:“对不起,对不起。”他泪儿潺潺流,他背上的拓拔野亦泪儿潺潺流。

法显回头对围栏外剩余的兵卒张了张口,然后言中尽是苦涩:“师傅说,众生皆苦,我没想,如此苦。罢手好不好?”

符梵亦抹去脸上的血,手捻一枚血滴子,缓步进入围栏,还有一枚血滴子在先前的恶战中已经折损,他随手拎过一名孩童,血滴子架在其脖子上,来到法显跟前,不可思议道:“你是佛宗的人”

法显仍旧跪着,不敢妄动:“是,还请施主放过这名无辜,救救我崖下的同门。”

符梵亦低骂一声神经病,然后把手中孩童扔到他跟前,对身后兵卒下令道:“等,等国师来定夺。”

身后仅剩,一千余名兵卒与二十余数粘杆处精锐。他们紧握着兵器,进围栏,立在符梵亦身后,死死盯着法显背上的拓拔野。

拓拔野如今模样万分凄惨,可谓筋脉尽断,血儿时时流淌。

一炷香后,轮椅撵过雪,撵过草,朱元明推着轮椅,轮椅上是南宫伯。

当拓拔野见到南宫伯时,怒气冲天,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捏断这魔鬼的喉咙。法显及时制止住他,劝道:“施主,你若再强运丹田,即便佛莲儿也救不了你。”

南宫伯让朱元明推着轮椅来到法显跟前,仔细打量几眼法显,点点头,然后伸出一只胳膊道:“那么我呢?你佛宗可以给我续几年命”

法显伸出一只手探在其脉搏上,感应片刻,笃定道:“十年,只要这位施主能救我崖下的同门,我还能想办法再多续些时日。”

南宫伯无声笑了笑,紧盯着他的眼睛:“出家人”

法显单手行个佛礼:“不打诳语。”

南宫伯立即对朱元明道:“找绳撕布,救大师的同门,速去!”

朱元明立即领命而去。

南宫伯自己挪着轮椅再上前一尺,直视法显背上的拓拔野,毫无畏惧。拓拔野猩红的目里尽是无尽的仇恨。

南宫伯微微笑道:“拓拔野,怎么觉得老夫是魔鬼不不不,你错了,梁九才是。你知道梁九么?他凭着一座林,坑杀了我大燕将近五十万数的大好男儿!”

南宫伯厉声重复道:“五十万!听清楚,五十万!”

南宫伯伸指,指尖都快戳到拓拔野的眉心上了:“否则你这小小的楼兰哪用老夫亲自出马,你恨啊怨啊狂啊,都是无能的表现,可笑。梁九同样身为武宗,你比他差远了,老夫一根小拇指就能收拾你!你瞪啊,你还能瞪死人”

这时,后方有大片重甲铁蹄咚咚踏地而来,是虎贲军!魏国雄拎着拓拔志的首级,不解的看一眼围栏中等人,然后先一步出军,进到围栏,把拓拔志的首级一扔,精准的扔到拓拔野跟前,拓拔野嘶吼一声,彻底昏厥过去。

魏国雄下马,对着南宫伯单膝跪地:“先生,可要继续下金帐虎贲剩余所属,傍晚时分就能赶来,足以扫平他们。”

南宫伯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急,我发现个好东西,这是大好的势力,它北顶道宗不是和大梁有不清不楚的瓜葛么?我们大燕,往后,扶持佛宗!”

南宫伯转眼看看这一望无际的平原,除了长草,别的什么也不长,他冷笑道:“到底还是中原好,这儿,只配当牧场,哪配享繁华”

魏国雄起身,回头,伸掌划了个圈,先前一番围剿下来,还剩七千余数的虎贲军立即下马,上前围拢围栏,一圈又一圈,把四面八方的风,挡在外头,为圈中人,那个轮椅上人,挡风!

南宫伯欣慰的笑笑:“李玄策,在大燕,我名声可不比你差,为这个,我能和你炫耀好几杯。可惜啊,你走的早,没人给你续命。”

第十五章 服

拓拔连城发上结有十束辫子,这是草原王独有的数量,膝下王子可结九束。

拓拔连城不如儿子拓拔野雄壮,但站在南宫伯面前,却仍比南宫伯壮硕三倍有余。

南宫伯毫无畏惧,打量他道:“是个挖矿的好苗子。”

拓拔连城:“你这泥腿子大梁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侮辱本王。”

南宫伯再次无声笑了笑:“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他只要占据一片林,就能埋了你们草原所有人,你若不信大可以挥军下大梁去试试,老夫绝不阻拦。”

拓拔连城沉默片刻,恨恨盯着他道:“我们的仇恨在你们身上,你们这大燕朝身上,我们派去大梁的使者,全都被你们杀了,对不对?”

南宫伯摇摇头:“你错了,老夫放了一半过去,你觉得后面几人谁杀的?”

拓拔连城:“好一个挑拨离间,本王输了便是输了,你说,你们要什么”

南宫伯再次摇摇头,他此时想起梁九说的一句话,继而问拓拔连城:“服不服”

拓拔连城目里暴怒,片刻后,他平息下胸膛的怒火,退两步,抽刀自断发上一束辫子,将其绑在身侧拓拔雄的额头上。

接着拓拔连城低头:“服。”

南宫伯在梁九那所遭受的屈辱像似得到了宣泄,他畅快的大笑三声,然后冷下脸,取出怀中一卷册子,扔到桌上,点点它道:“条约,看一下。”

……

尹向荣是流光阁的掌门,没错,他有个儿子正好叫尹世杰。塞外风沙大,黄沙多,人也被吹的黄脸皮糙的,自尹世杰被监野司放回去后,流光阁便鸡飞狗跳起来,什么!进监野司当朝廷的走狗没门!尹世杰更是被尹向荣用铁链锁在山门里,不给他再外出闯荡。

半步武宗的尹向荣可谓真正的风尘仆仆,他今个站在千岁府的门外,摘下帽子,拍打拍打自个衣裳裤,抖搂下来一身的黄沙。

门口值班的两名监野司内卫看傻了眼,心道这塞外老翁胆儿真是肥得没边了,敢到千岁府门口抖搂——威风!

因为尹向荣抖搂风沙时,同样抖搂出了半身真气!

他仰头看看千岁府气派的门匾,门匾上是“武功盖世”四个烫金大字,他真气酝喉冷声道:“梁九!出来!流光阁,尹向荣,特来向你挑战一番,老夫若赢了,这天下第一便是老夫的!”

千岁府,点墨阁,这里是书房,梁九正在考教梁玉如何排兵布阵,案桌上是一幅大梁海域外沿图,其中有许多小岛和一个大岛,均被标记出来。小胖子燕良辰也在,他也拿着一幅地图,却是愁眉苦脸,因为他这张地图贼大,敌军也多,他刚上岸的样子。

这时三人均听到了外面的叫嚣声,梁九顿时气得一哆嗦:“好生无耻!”

燕良辰哈哈笑:“师傅,你如今才四品的修为,他这是不是就叫趁你病要你命果然无耻。”

梁玉则气鼓鼓的:“流光阁,我记住你啦!”

门外这时容嬷嬷道:“王爷,要不老奴现在就去把他宰杀掉”

梁九目里微眯:“容嬷嬷,往后你暂任天下第一。”

容嬷嬷一惊:“什么王爷,这个还有暂任的”

梁九:“这事本王说了算,它知了山庄敢逼逼照样抓去挖矿。往后这些阿猫阿狗要敢来挑战本王,你往死里扎他们,好让他们知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容嬷嬷满脑子问号,怎么又和花扯上关系了。

梁玉拍手:“皇叔威武!”

燕良辰:“师傅霸气!”

梁九笑道:“那是,他们这些卑鄙小人,敢趁我跌境的时候来捡便宜,哪有那么好捡的便宜,肯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梁玉嘻嘻笑:“就是。”

登峰阁,辞夕玦正在参悟《千丝万缕决》,数根青色的丝线已经能如蛇般灵活自如。这时她亦听到外面叫嚣声,正准备起身去拿人练练手时,感应到容嬷嬷已经去了,她便没再去凑热闹。

千岁府门口,墙顶上站满了监野司内卫,他们人手皆持筒子弩,弩尖冷漠指着尹向荣,只等千岁一声令下便把这人射成筛子。

尹向荣还没见过这筒子弩,好奇的上前一步。

霎时!只听密密麻麻的“嗖嗖”声!尹向荣面色大变,抽出腰带里的软剑,一手快剑防弩箭。但这时已经有不少监野司内卫荡下墙顶,齐刷刷抽腰间陌刀,就要砍死这尹向荣。

容嬷嬷这时身形鬼魅出门,尖声道:“谁准你们站墙上的,快下来,墙顶都给你们踩脏了,待会都给我擦干净。”

“你,说你呢!老身是暂任的天下第一,你要能打赢我你就是新的天下第一。赶时间,我还得去制作香料,来来来,把剑举起来。”

容嬷嬷汹涌澎湃的真气直压的尹向荣喘不过气,但尹向荣还是举起了剑,却只听“叮”“当”两声,原来是他这软剑被阴煞针给射断了去,容嬷嬷一阵皱眉:“怎么这样菜,挖矿去吧你!”

容嬷嬷踏地上前正要废去他一身修为,尹向荣一吓,赶忙抬掌一止,急道:“等等,等等,容我缓一缓。”

容嬷嬷懒得跟他废话,抬掌先封住他的丹田:“要求饶要苟且偷生什么的我带你去千岁面前,你亲自和他说,他刚刚被你气得不轻,你个糟老头,惹事敢惹到千岁府来,是不是没吃药还是酒没醒”

尹向荣不敢回嘴,生怕一个不好真被废去一身修为,随即他被容嬷嬷像拖死狗般的单手拖进千岁府,其心下久久不能平静,这便是真正的武宗而且还是武宗里的翘楚,要杀他真如杀鸡。

……

千岁府,点墨阁,尹向荣昂首望着眼前人,虽然是跪着,但也要昂首不是。眼前男子一头雪白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他身穿一袭黑色的云锦棉袄,上有如祥云一般的圈圈与尾,梁九的衣食住行都由梁玉一手操办,梁玉常拽着梁九去试这试那,总会给梁九定制好多套合身又显气质的衣物。

第十六章 鸡毛掸子

梁九负手来到尹向荣跟前,看一眼身后的燕良辰,小胖子立即会意的搬过一个椅子给梁九:“师傅,请坐。”

梁九满意的扯扯他的胖脸,转而问尹向荣:“老头,你是不是闲的慌你要闲得慌陛下的大好矿山还缺些人手,让你流光阁的人都去挖矿怎么样?”

尹向荣昂起的头颅终还是低了下来:“王……王爷,要如何才能放过我那不肖子与流光阁”

梁九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笑笑道:“你不是燕大侠,本王没兴趣和你交朋友。而且,你先搞清楚状况,是你那儿子先与本王作对,然后又投靠了本王。现在你流光阁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举宗投靠本王,要么举宗去挖矿,这之前得先废去一身修为。”

尹向荣面色惨白,苦虑良久。

梁九指尖在蟒皮扶手上轻轻敲打:“你还有十息。”

燕良辰狐假虎威,雄赳赳气昂昂在其身侧倒计时:“十,九……”

尹向荣快速问出:“王爷,若流光阁投靠大梁,大梁可会善待我等”

梁九:“这个只有投靠了大梁的人才知道,你还有三息。”

尹向荣一咬牙,点头:“流光阁,愿为大梁效力。”

梁九对外头道:“吕川。”

外头侍卫吕川进门单膝跪地:“卑职在,请王爷吩咐。”

梁九指指尹向荣:“带他去烈骨冢看看。”

梁九接着对尹向荣道:“烈骨冢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但凡投靠大梁的江湖儿郎,不管你们江湖中人把他们叫得如何难听,他们就是大梁的人,抚恤金不会少一两,去吧。”

尹向荣愣了愣,起身随吕川离去。

这时一只青鸟咕咕的飞,落入千岁府中的青鸟阁。

这只青鸟有成人巴掌大小,通体青色,眼儿溜溜灵动,分外惹人喜爱。

小胖子燕良辰关心草原战事,忙跑去看,哪想梁玉快他一步,淡淡的紫气布满脚底,噔噔噔赶在他前头,进入青鸟阁。

燕良辰大惊,随即憋屈的想牛斗奇才这样厉害,让他们这些渣渣怎么活。他心痒痒:“玉儿姐,你先看,看完给我看咋样?”

青鸟阁中养有许多只青鸟,青鸟性喜干净,还喜清香,没事也不喜欢咕咕叫个不停,平时喜欢跳来跳去与同伴玩耍,或是一块去捉虫。

“十六,你回来啦!辛苦了。”梁玉先拿过盛米粒的精致小蝶,喂与这只咕咕叫的青鸟,青鸟名十六。十六啄两口米粒,然后蹭蹭梁玉的手心,梁玉嘻嘻笑,解下它脚上绑着的线报对燕良辰道:“这个要先给皇叔看,由皇叔决定我们该不该看。”

燕良辰挠挠头:“好吧,我听玉儿姐的。”燕良辰可是知道的,平时若师傅心情好,能惹他一惹。但这大梁女帝玉儿姐可万万不能惹,一惹师傅准发毛,能给他骨头都化喽。

梁九摊开线报,线报上数行字看得梁九皱起了眉。梁玉攀上梁九的背,然后伸出白净的小手替梁九把眉头抚平:“皇叔皇叔,你可是很少皱眉的哦,是什么麻烦的消息吗?”

梁九目里有些疑惑:“佛宗现世了,还欠了大燕一个天大的人情。大燕与楼兰的战争由佛宗出面调停。明后天会有驿卒送详报回来,我们等着看。”

燕良辰赶忙问道:“师傅师傅,先生没事吧?”

梁九冷哼道:“你那先生遇到贵人了,能给他续十年的命,你就偷着乐吧。”

燕良辰哪会偷着乐,当场开心的笑起来,梁玉下了梁九背,像看一个笨蛋般的看着燕良辰。

果然梁九大怒,拎着燕良辰的耳朵给他丢出门:“滚去练武场练功去,今天没晚饭吃。”

燕良辰苦着脸,一路咕咕囔囔,跑去找她娘亲看他练武。

纳兰若瑶与燕良辰居住在千岁府的客安阁,纳兰若瑶手上的布已拆除,露出原本白皙的酥手,这会她正在缝鞋,身旁已放有数双绣花鞋与男子所穿的长靴,眼看转春了,又是一年,孩子长得快,而且总不好在王府白吃白喝,得赚些钱给补贴上。

这时见到自己儿子红着一只耳朵跑进屋,来到她跟前:“娘,走,看我练功去,可厉害了,现在能把把飞刀命中靶心。”

纳兰若瑶放下手中活计,伸指没好气的戳戳燕良辰的鼻尖:“辰儿,是不是又惹你师傅生气了?你啊你,真是个混球脾性。”

燕良辰挠挠头:“我就是有些挂念先生,娘,你知道吗,先生遇到了贵人,能又多活好些年。”

纳兰若瑶一脸寒霜:“燕良辰!”

燕良辰一惊,赶忙跪下听训。

纳兰若瑶揪着他另一只没红的耳朵拧了老红,燕良辰哎哟哎哟的叫疼,叫错。

纳兰若瑶:“辰儿,你听好,我们与大燕再无瓜葛,包括南宫伯。当初就是他主张把你送来大梁当质子的,你心里怎么就没个善恶是非观呢?”

燕良辰小声道:“娘,不打紧的,师傅大肚……”

纳兰若瑶打断道:“再大的肚量也总有个度,南宫伯与千岁是对立的立场,千岁现在是你师傅,你以后不许再在你师傅面前提起南宫伯,你要再敢提,为娘就出去流浪,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燕良辰赶忙答应下来:“不提不提,孩儿不提了,娘您消消气,咦,这是谁缝的鞋,漂亮的没边了。”

燕良辰跪着挪过去,扒拉下来一双黑靴子就要往自己脚上套。

纳兰若瑶大恼,拿了鸡毛掸子一阵抽:“毛手毛脚的,放下!”

燕良辰赶忙把靴子放回去,嘟囔道:“娘,虽说孩儿身体长得快,但这靴子也太大了,不合脚。”

纳兰若瑶气笑道:“你的是后面这双,这双是给你师傅缝制的。”

燕良辰大惊:“娘,莫非娘对师傅……”

纳兰若瑶恼羞成怒继续拎着鸡毛掸子抽他,燕良辰只觉跟挠痒痒似的,痒得他笑了起来,也是没谁。他忙起身跑到门外:“娘,我去练武场练武去,今天师傅不给我吃晚饭,娘你记得捎几个鸡蛋给我。”

纳兰若瑶:“回来,顺带把这些布匹与软底鞋料给带去练武亭,娘去监督你练武。”

燕良辰复又嘿咻跑回来,有活力得很。

第十七章 提防

梁九与梁玉在屋内讨论起武功,梁九道:“玉儿,你的七脉全通了?”

梁玉点点头:“对啊,那天脸红的时候师姐晚上给我梳理了一道,说牛斗奇才觉醒后七脉全通,不用一个关卡一个关卡的打通,然后等内力循环渐进,灌到第七脉的脉轮圆满,即可冲击那第八脉,到达一个比武宗更高的高度,叫武……武圣。”

梁九琢磨琢磨:“玉儿,你的脉轮有多少圈”

梁玉奇道:“圈”眨眼反应过来后笑道:“九九八十一个圈,皇叔说的真形象。”

梁九眨眨眼:“为什么皇叔的每个脉轮有一百六十八个圈,虽说数字吉利,可太难熬了,太费宝材。不行,这回大燕发大了,得找他们撸撸毛。”

这个世界的人体奇经八脉分别是: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每脉皆有脉轮,脉轮的数量越多,其习武天赋越高。

打通督脉后是为五品,内力灌满督脉的脉轮后可着手突破下一脉,任脉,突破后可达四品,依次类推。当武者突破到阴维脉时,即入宗级,突破到阴跷脉后可达宗级顶阶,再上一层便是传说中的武圣!

梁九目前的情况是八脉畅通,比牛斗奇才还多开了一脉,只要时间和宝材到位,可直达武圣之境!

但需求的宝材量巨多,可苦了他了。

梁玉嘻嘻笑:“皇叔打算怎么撸大燕呀?”

梁九:“有的是法子,容嬷嬷那边制作香水的进度如何?”

梁玉:“我昨个去看过,已经有三成了,等春暖花开这个进度会更快。皇叔皇叔,这么好的东西你打算卖给大燕”

梁九:“这个东西大梁平价卖,卖它大燕得翻百倍。”

梁玉一呆,这么狠,然后她一细想:“皇叔,这一来又得催生多少走私的家伙”

梁九轻笑道:“这个东西由大梁官方直售,边关一线关都会立卡,一旦查出走私夹带得去挖矿。”

梁玉:“那如何查这么小一瓶的东西,很难查的。”

梁九点点青鸟阁的方向:“青鸟对这个东西最敏感,由它们在边关查。”

梁玉狡黠一笑:“皇叔就是厉害,皇叔,事先说好呀,玉儿要好多瓶,送师姐,送纳兰若瑶,送婆婆……”

梁九颔首:“cd依玉儿的。”梁九转而问起:“容嬷嬷的《千丝万缕决》修习的如何了?”

梁玉:“她这些日子哪有心思去学这个,她呀非要把香水制出来不可。”

梁九还留有许多《千丝万缕决》的拓本,给了一本让容嬷嬷去学,学成之后还要求她把这门武功教给其她的嬷嬷和已撤编的宵禁女去学,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的啦,老敝帚自珍不好,还能以防意外保命,与别国高手聚众斗殴时也能图个齐齐整整不是。

而且监野司实行的功劳积分奖励制,在其诸多顶尖奖励之中同样有这本秘籍,还有《罗汉指》也赫然在列!余欢这些天没来缠着梁九,便是去学这秘籍去了,梁九也是没法子,余欢一来千岁府办完公事后总会私下媚意连连,询问梁九王爷可需暖床侍妾,梁九吓得咧。还有孩子要带,国事要理,哪有功夫想这些。

夏飞花夏将军也是个不省心的主,总往千岁府跑,梁九调令她跟着田大富去剿匪去,这才罢休。梁玉后来也学精了,一旦皇叔要面见女客,梁玉就要跟着,拖油瓶啊我就是拖油瓶,看你们这些狐媚子好不好意思当着朕的面撩拨我皇叔。

女帝梁玉心中可是有小本本的人,哪些狐媚子喜欢皇叔对皇叔暗送秋波暗送手绢青丝什么的,她记得可清楚了,得时刻提防着。她时常觉得皇叔长得太俊也是愁人,武功即便目前落了境,但在她心中与大梁百姓心中,仍是那个天下第一。

……

茶树驿站,如今战事已歇,大梁十人一驿的驿站缩减为三人一驿,单身的奉旨相亲去,不单身的回家过完年后得去开垦荒地种皇粮,家眷可随时去看望。

茶树驿站如今只剩巡检洪明阳与刘山和戴良两人,刘山戴良两人如今已从新兵蛋子升为正规驿卒编制。

今个三人坐在桌前唠嗑,刘山与戴良急不可耐的问了好多遍:“头,陌刀什么时候才能装配到我们驿军”

洪明阳不厌其烦的回道:“你们急个什么,千岁肯定不会忘了我们。驿军司长候凯歌知道不?不久前为了我们驿军,也学田将军去千岁府门外撒泼打滚,差点被千岁揍出两个大猫眼,这番苦心果然没白费,等到入夏,陌刀便会装配到各地驿军同袍。”

刘山与戴良还欲问清楚夏几日,这时官道上有马蹄声点点而来,洪明阳三人立即起身跑到道中,遥遥可见一军卒披甲带刀,甲衣腰扣为红扣,是边关扣子军!

洪明阳三人立即面色一沉,刘山回头去盛粥,戴良则去牵马。待得这名军卒进了驿站,洪明阳立即沉声问道:“兄弟,可是边关那边出了问题”

这名军卒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他棱角分明,皮肤古铜色,像是时常不苟言笑,所以面部表情显得有些冷硬,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黑瞳孔,瞳孔周边的眼白为琥珀色!如虎目!来人正是察猜。

察猜喝口茶,僵硬的脸庞微微现出一丝笑意:“别紧张,是草原上的事情。边关无事,放心。”

驿军有明文规定,不得问情报之事,洪明阳及时闭嘴,改而为察猜牵过换下的马。这时他目光直盯着察猜的佩刀,陌刀!他不由大为好奇,这个可以问一问,扣子军不是还未装配陌刀吗?除了那位……难道

洪明阳当即问道:“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察猜微咧了咧嘴,这一路来,每过一处驿站驿中卒皆会问一道这个问题。他如实道:“扣子军虎狼卫,察猜。”

洪明阳三人立即激动不已,忙拳叩左胸躬身:“参见察将军。”

察猜摇头道:“我还未到千岁府接命,所以还算不得将军,你们忙,我还得赶路。”

第十八章 就一口

察猜走后不久,官道上打马又来一人,人是老驿卒,乔香驿站来的,名叫冯兴。冯兴资历颇老,茶树驿站的洪明阳还是冯兴带出来的。冯兴忙上去给他牵过马:“冯头,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冯兴面上有浅显的皱纹,发里已参些白。他微微笑道:“好,战事大胜什么都好。”

洪明阳亲自给他端茶上粥,坐在他对面道,招呼过两个小子道:“这是我的老长官,快过来,叫冯头。”

刘山与戴良过来一礼,恭敬道:“见过冯头。”

冯兴点点头:“都是好小子,去忙你们的吧。”

洪明阳这时问道:“冯头,你这是要去哪?”

冯兴面上有些愁色,他叹口气:“我此去千岁府求个情。”

洪明阳一思忖:“可是为了那威丰镖局的大当家雷卓勇”

冯兴点头。

洪明阳愤愤道:“雷卓勇认那兄弟任鹏忒不是东西,真是瞎了眼。任鹏那狗东西活该在紫龙山庄被削首,他倒是死了一了百了。可害苦了威丰镖局。”

任鹏不是东西的地方还有一例,他上次前去淮蜀郡,实是去私会雷卓勇回家祭祖的媳妇朱氏,这朱氏自从与任鹏私下有了奸情后,常趁雷卓勇不在与任鹏翻云覆雨好生快活。上回张瓜带的人马当中还藏有雷卓勇,好让雷卓勇看看他这兄弟到底是个啥样的人。

到了淮蜀郡后,张瓜让雷卓勇独自去看看,果然给抓个正着,事后任鹏打伤雷卓勇后携带嫂子逃之夭夭。雷卓勇一大好男儿伤心得不成样,仰天恸哭,自毁一目。因为买马的钱都是任鹏私下挪用威丰镖局的钱,与威丰镖局脱不开关系,所以张瓜在给雷卓勇铐上镣铐时,同样惋惜的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冯兴:“谁说不是呢,雷小子那义薄云天的名声,被毁得不成样。你说这些人的心怎么会这样黑这样坏。看不懂啊。”

洪明阳摇头:“连冯头你都看不懂,我就更加看不懂了,要说懂,还是千岁最懂,你说千岁那一个饺子包的,忒解恨。说了鸡犬不留!”

冯兴同样解气接道:“必须鸡犬不留!”

一碗茶与肉粥下肚,冯兴起身望向都城的方向:“只希望千岁能开开恩,放那命苦的汉子一马。小时候命苦,怎么人到中年了还这样苦……”

洪明阳:“千岁比我们明事理的多,肯定不会再折磨那汉子的,冯头,一路顺风。”

冯兴在马上对他回礼叩拳:“顺风。”然后打马远去。

……

第二日中午,千岁府,一只羊腿架在火炉上,梁九时不时撒上些调料,翻转翻转,金黄色的油皮迸发出馋人的香味。

这香味传出老远,在练武场的燕良辰都能闻到,他忙跑到炊烟坊,见到那白发飘飘之人后他一个飞扑,一把抱住梁九的腿。

燕良辰:“师傅师傅,我已经两天没吃肉了,给我吃一口肉吧!就一口!”

收了这么一个泼皮性子的徒弟,梁九也是头疼得很。他起脚甩了甩,还没甩掉,燕良辰跟牛皮糖似的死抱住他的腿不放。

梁九没好气道:“你体内的宝材养料太多,再积累下去反而有害,短时间内更不能沾荤腥,只能吃一段时间的素并勤练武。别搞得像师傅虐待你似的好不好?”

燕良辰摇摇头:“没肉吃徒儿会死掉的。”

梁九气得不行:“来人!把纳兰若瑶唤过来,我给她尝尝化骨绵掌。”

燕良辰赶忙一松手,气得跳脚:“师傅师傅,你怎么这样坏,我这就去练武,练。”

梁九咧嘴笑骂道:“我还治不了你了快滚!”

燕良辰还真又来了一个“肉弹战车”,滚着去练武场,这次还学会了拐弯。梁九微颔首,回头一看,咦,这手下人真没有眼力劲,还真给纳兰若瑶唤来了。

春光已经明媚起来,纳兰若瑶脖子以上的地方包括面部的药纱已除去,复归那张红颜脸儿。她婀娜多姿,步履之中散发着一股熟美人的味道,她来到梁九跟前,先施个万福礼,然后柔声中有些俏皮的意味:“王爷,可是要小女子尝尝王爷的化骨绵掌,小女子定不反抗半分。”

梁九一个头两个大,瞪一眼吕川,吕川作一脸无辜状,他心道不是王爷您让我去唤的人么?

梁九对纳兰若瑶解释道:“没有的事,你去忙你的,这羊腿本王是为一名大功臣准备的,他快到了。你退下吧。”

纳兰若瑶:“辰儿性子乖张跳脱,有劳王爷费心了。”说完她一步三回头,但是见到一袭龙袍噔噔噔赶来这里时,她忙不敢再作祟,快步离开此地。

梁玉来到梁九跟前,望一眼纳兰若瑶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朕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她拽拽梁九的袖子道:“皇叔,你要保护好自己,可别被她们占了便宜去。”

梁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放心,皇叔一向小心翼翼。”

梁玉这时凑近羊腿闻了闻,随即摇摇头:“香是香,可玉儿不喜吃肉。我还是喜欢吃皇叔弄的凉拌三丝。”

梁九:“等晚饭给玉儿拌,这些香料在大梁周边岛上还有很多,也是极好的东西。”

梁玉:“皇叔,察将军快到了吗?”

梁九:“快了,最多再过半柱香时。”

梁玉:“我亲自去迎一迎,皇叔你专心烤羊腿儿。”梁玉说完又噔噔噔往府外跑去,活脱脱像一只小兔子,活力四射。梁九微笑着收回目光。

纳兰若瑶转而去练武场继续监督儿子练武,她脚步放轻凑近一听,却是听到燕良辰边飞刀边气哼哼道:“不能吃肉,活着有什么意思,不能吃肉,我岂不很快就会死去”这时只觉耳朵一疼,又给纳兰若瑶拧了个圈:“疼疼疼,娘,孩儿又做错什么了?”

纳兰若瑶:“你在这胡说些什么!什么死去,为娘看你饿十顿都死不了,你师傅是为你好,你可别不知好歹。”

燕良辰垮下脸来,重点找的不对:“十顿娘,不出三顿我肯定饿死。”

第十九章 楼臣条约

察猜打马进安荆城,神武楼刀卫统领丘言山恭敬的下城楼给他牵一段马。待得他回去之时有手底下人奇道:“统领,你对各将军都未行过如此牵马礼,为何对这察猜如此看重”

丘言山:“你不懂,他以后将会是我们的将军。多的你别问,过不久就会有军令从千岁府下达,你们自会知晓。”

离千岁府还有些距离,察猜便已下马牵马而行,来到千岁府门前时一愣,有些受宠若惊。

梁玉抬手:“察将军平身,快请进吧,朕的皇叔可是为你亲自下了厨,烤了只大羊腿。朕听闻你和寇将军一样,都喜欢吃羊腿儿”

察猜紧随其后道:“回陛下,正是。寇将军说男儿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所以末将的牙齿也被他带坏了。”

梁玉笑笑:“皇叔说你们那羊腿膻味极重,不知加香添料怎么就能吃得下去。今天他就让你开开眼界,让你知晓什么叫美味儿。”

察猜:“谢陛下,谢千岁。”

梁玉:“不必客气,你为大梁立了大功,皇叔待会还会亲自论功行你赏。”

千岁府宴厅阁,古朴而不失华贵,梁九左手拎着烤好的羊腿,右手握着匕首熟练老道的切下一段肉,留下一截方便手拿着啃的部分,桌上还有梁九亲自酿的白酒与几碟家常小菜。这时察猜随梁玉进到宴厅阁,梁九招招手:“察猜,来,快入座。尝尝本王的手艺。”

察猜也不矫情,行个军礼先把背上的情报交于梁九,然后入座拿过筷子开吃。

梁九摊开情报细看,梁玉也要看,来到梁九身后偷瞄情报上的内容。

梁九看完后把它交给梁玉看,眉间疑惑之色愈发浓:“奇怪,太不对劲。”

梁玉抬头道:“皇叔,什么不对劲”

梁九摩挲摩挲眉心:“我原本猜测你师姐是佛宗落去道宗的子,但如今观这佛宗行事,却不像是有那坏心肠的人。这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叔隐隐觉得这背后还有第三方,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想要把两宗消耗掉。有趣,皇叔又遇到对手了,有趣。”

梁玉愣住,然后张了张小嘴:“皇叔,到底是谁这么坏,皇叔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给我师姐出气。”

梁九点头:“会的。目前资料太少,还得多搜集一番资料才能下结论。皇叔数日前那番大胆的猜测是错的,往后不会再妄下结论。”

察猜听不懂这些,安静吃肉吃菜,越吃越快,还吃出了声音,实在是太好吃了,他感觉以前吃的羊腿那是在糟蹋羊,糟蹋胃。

……

再饮一口这白酒,哇哈,好有劲。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梁九,梁九摆摆手微笑道:“察猜,当在家里一样,怎么吃着舒服怎么来。你先吃,我还得和陛下讨论一番情报。”

察猜不客气的风卷残云起来,吃得格外舒坦,心也格外暖。心想千岁这大梁的顶梁柱,霸气侧漏的时候锋芒毕露,善待手下人时如沐春风。

梁玉看完情报后更加愤慨起来:“这南宫伯怎么什么都要偷,偷学大梁行军神速,偷学大梁谈判,好生无耻。”

梁九:“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他懂得取长补短,会知耻后勇,所以不愧为大燕的国师,名头与李先生齐名,虽然是个毒士,但最终达到了目的。”

两人谈论情报时并未避开察猜,显然已把他当成心腹。梁九夹粒花生喂给梁玉吃,然后接着道:“条约里最狠的有两条,其一:草原三帐除名金帐,楼兰王拓拔连城需被押送到大燕当质子王。这拓拔连城也是笨,敢当着南宫伯的面把王位传给拓拔雄,这下好了吧,拓拔雄也得一块被押送到大燕粘杆处监牢。这金帐可谓名亡实也亡,拓拔王族只留一个废人拓拔野,金帐部下并入青帐。”

梁九抬碗与察猜碰一个,喝一口接着对梁玉道:“其二:楼兰剩下的青白两帐向大燕俯首称臣,每年需向大燕进贡七成的利。也就是说往后草原新生的牛马羊,十数之中有七数生下来就是大燕的,可谓狠辣。那些反抗的皆被肃清杀绝,聪明一点的已退离到草原更深处,以待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可他们就没起过,南宫伯岂会不注意他们,至此以后楼兰想要翻身,太难了。仇恨深深,可能怎样,力量不是一个人说的算,强如万人敌的拓拔野,令我失望透顶。往后群雄册里他的名字皇叔懒得再去看一眼。”

梁九有一书册,书册里是他搜罗的人物名单详解,他把此书称为群雄册。

梁九考教道:“若是换成玉儿是谈判时的拓拔连城,玉儿该当如何?”

梁玉思忖片刻:“这《楼臣条约》万万签不得,一签楼兰就散了,子民世世代代会被压迫,如大燕的奴隶。但打又打不过,这可如何是好。”梁玉眉宇间也不由露出许多苦恼之色。

想不出对策的梁玉拽着梁九的袖口晃晃,撒娇道:“皇叔皇叔,若是换成皇叔,皇叔会如何做?”

梁九抬眼望大燕的方向,眼神冰冷道:“若是换成我,谈判之时肯定突然暴起手段用尽也要南宫伯死。然后带领部族先退入草原深处,与大燕玩游击战,草原是楼兰的地盘,对那里他们最熟,轻骑也快,待到养精蓄锐过个几十年,期间不停地鼓励民众生育孩子,不停地训练战士,既然质量过不去,那么唯有靠数量来淹没大燕。没有三五十年,不会妄侵中原。”

梁玉竖个大拇指赞一个:“皇叔,我现在就想吃皇叔的凉拌三丝。”

察猜也听得一吓,心道千岁就是厉害,满腹皆是计策。

梁九微笑道:“好,我这就给玉儿去拌。你先陪察猜说说话。”

梁玉乖巧的应了一声:“嗯。”然后对察猜道:“察将军,你有吃过凉拌三丝么?”

察猜摇头:“回陛下,末将并未吃过。”

梁玉一副小女儿家得意姿态:“那你今天又有口福喽,嘻嘻。”

早就听闻千岁对陛下宠得不得了,察猜如今一见,何止是好,真如对亲闺女般对陛下。

没一会梁九拌来一大盘凉拌三丝,梁玉分了一大碗给察猜,然后自己吃着吃着忽又想起一件事,她问梁九道:“皇叔,草原来的使者南宫伯说他放了一半过来,还有一半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是被大梁杀的”

梁九摇头气笑道:“你就听得南宫伯那老小子往皇叔身上泼脏水,这楼兰使者舍不得剪辫子伪装过来,那是他们笨,即便来了大梁我们也帮不到他们。我们与大燕可是签订过和平条约的,而且皇叔暂时还未找到合适的战争代理人,断不会参与进去。”

第二十章 小马儿

酒饱饭足后察猜开始接册封令,这一纸册封令由女帝梁玉念出:“察猜,现认命你为大梁第六虎,名号‘凶芒虎’,取意凶芒毕露一词,你需负责担任一支名为‘虎牙’军的统帅,此军数量贵精不贵多,相当于大梁的特种部队,归朕与千岁直接管制。钦此。”

察猜单膝跪地受命,领命:“末将察猜,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领完命的察猜起身好奇道:“陛下,这虎牙军在哪?”

梁玉:“往后神武楼刀卫会被取缔,二千八百数的刀卫将被编入虎牙军,如今皇城有容嬷嬷与我师姐两大武宗坐镇,暂不需要他们护卫,晚上在皇宫还会有个接风洗尘宴,朕会安排你与你的部下们见个面,好吃好喝聚一聚。”

梁九待得察猜问完,然后与察猜勾肩搭背去:“察猜,我这有一本《罗汉指》送你,你那伸缩手能不能教一教我”

察猜点头笑道:“自然没问题,学这《筋骨决》之前,还得从《皮骨录》开始学。期间有些痛苦,王爷……”

梁九摆手道:“痛苦算什么,我以前脑壳天天疼,偏头痛才叫痛。本王打算学会之后用来千里之外捏人脖子,就是神仙也给他吓尿,你说是不是……”

梁玉掩唇偷笑,心道皇叔又在吹牛皮了……

就在这时,门外吕川来报:“启禀千岁,府外有驿卒求见,名冯兴。”

梁九略一思索,对察猜道:“察将军,你先去神武楼与你的部下多亲近亲近,晚饭时分记得一道去皇宫。”

察猜躬身叩拳离去。

“吕川,你去监野司大牢提个人过来,要善待知道不”

吕川同样领命离去。

梁九带上梁玉先去玄武湖。玄武湖热闹得很,由于湖面的冰化了去,大雪子恨恨的在湖边跑来跑去,湖中心是千年,千年时不时探出一个头挑衅一下大雪子,像是在嘲讽它你有本事下来啊!

青衣在细嚼慢咽湖边草,边吃边看热闹,辞夕玦在侧,也给它们三逗乐了,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

大雪子是谁,最受不得激,这火爆脾气,它退离湖边许多距离,然后一个猛冲锋,这是真要跳湖!跳进去揍那千年!

千年见状立马认怂,乖乖,不得了,雪爷这脾气。只见千年立即沉入湖底,不敢再露头。

这时梁九牵着梁玉刚好见到这一幕,梁九怪叫道:“雪子,你可是要成仙!快停下!”

梁玉急急跑上前:“哎呀!真是为你们有操不完的心,千年,都说了不准挑衅雪宝儿,你这赖皮性子,就知道惹雪宝儿生气。”

在大雪子即将落湖的一瞬间,辞夕玦踏水而行,袖中大片青丝暴涨,裹住大雪子,又给它拽回岸上。

大雪子马头蹭蹭辞夕玦,然后得意的对着玄武湖呼噜一声,像在说你个老王八,有种上来啊!

辞夕玦轻抚抚大雪子的马颈,心中亦对这马儿喜欢万分,这时见到梁玉行来,她对她柔和一笑,梁玉小跑过来给辞夕玦行礼:“玉儿给师姐请安。”

辞夕玦伸指给梁玉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要多花些时间练功,别老跟着那人到处跑。”

梁玉歉笑道:“嗯,玉儿记住了。”

辞夕玦见到梁九时,她神色复又恢复冰冷,回头牵过青衣到千岁府后山散步。

梁玉:“师姐,雪刚化,还是挺冷,你多穿点。回头我再送几个暖炉去你那屋。”

辞夕玦回头,点头,眼中暖意很多。

梁九嘀嘀咕咕:“这冷美人真是,冰都化了她还不化。”

梁玉拽拽梁九:“皇叔,不许说师姐坏话。还不是你惹师姐生气的,竟然偷看我们练武,口诀也给你偷学了去。”

梁九一脸面无愧色笑道:“那是玉儿晚上会说梦话,把口诀暴露了,所以皇叔才学到的啊。玉儿心里肯定向着皇叔对不对”

梁玉气哼一声:“皇叔往后要再这样,我就向着师姐去。”

梁九哈哈一笑,牵上大雪子:“雪子,走,带你去见个熟人。”

大雪子别过头,挣开他的手,改而跟在梁玉身后马蹄点点。梁玉嘻嘻哈哈笑,得意的看一眼梁九,还扬了扬白净的下巴。

梁九给她竖个大拇指:“玉儿当真可爱无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女帝梁玉笑声更加清脆如铃,红了红脸蛋:“哪有皇叔说的那样好呀,嘻嘻。”

梁九:“本王说有,那就是有。”

梁玉:“油嘴滑舌的皇叔,你不乖哦。我们快去门口接冯兴。皇叔,雪宝儿就是冯兴赠与皇叔的吧?”

梁九:“对。正所谓宝马赠英雄,是不是”

梁玉点点头:“那是。”

离开不远的辞夕玦抖抖耳,心中恨恨的想,这无耻臭屁的千岁,怎么什么好事好马好人都落到了他头上。

大雪子当然没忘记冯兴,兴冲冲围着他转悠,不时蹭蹭他。

贼寇横行的年代,大雪子是冯兴从一个狼窝里捣腾出来的,它那野马群族都被饥饿的狼群吃了,然后饥饿的人吃狼。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马儿,别来无恙。你又壮实不少。”冯兴笑呵呵的伸手搓搓大雪子的下巴,大雪子舒适的眯了眯眼,冯兴不会取名,收养大雪子时便一直小马儿小马儿的叫它。

梁九与梁玉顿时眼前一亮,原来大雪子的命门在嘴儿下巴,一摸摸就能乖乖的。

冯兴欲给梁玉与梁九行礼,梁玉抬手:“冯将士平身。”

梁九过来与冯兴勾肩搭背:“冯老哥,外面风大,我们回屋说。我自酿了些白酒,你给品品看。”

冯兴欲言又止。

梁九理解道:“冯老哥是为那雷卓勇而来?小事,本王即便不看冯老哥你的面子也得看大雪子的面子不是,雷卓勇一会就来,就算关牢里本王也特意叮嘱过多加照顾没用刑,他威丰镖局这常年给驿军又是送衣又是送鞋的,本王岂会不记得。但倒马一事牵扯太大,有关朝廷颜面与法度,所以本王只是抓他进牢做做样子,你别往心里去。”

冯兴欣慰的笑道:“王爷大恩,王爷您还会酿酒”

梁九:“那是,包醉还头不疼,这酒名叫葫芦小金刚酒,除了壮胆还能壮其它的……”

冯兴一脸不信:“王爷,我这辈子喝过的酒比吃的饭还多,您可别蒙我。”

第二十一章 法依

春暖三月末,容嬷嬷今个找到梁九:“王爷,这《千丝万缕决》除非天赋出众者,否则学不来。那些贱婢资质一般,哪能学得会。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其心下想的却是,这类天品下等功法,哪会像大白菜般人手一本人就能全都学会了去。

梁九觉得自己确实想得有些美了,只好道:“罢了罢了,你能学会不?”

容嬷嬷悄悄鄙视他一眼,她这大高手当然没问题:“老奴自然是可以学会的。”

梁九:“那你多学学,技多不压身,以后好保护好陛下。”

容嬷嬷:“这个无需王爷吩咐,老奴自会保护好陛下。”

香水已成功制出,容嬷嬷也有空学那《千丝万缕决》去,她看一眼梁九脚穿着拖鞋,一副休闲打扮在捣腾一个圆轱辘,不由奇道:“王爷,您这是又在捣腾什么?”

梁九:“单车,两个轱辘就能骑,等弄好我载上玉儿去踏青。”

容嬷嬷一脸不信:“王爷,这两个轱辘的车哪能立得稳,更别说骑了。您可别蒙老奴。”

梁九气笑道:“你懂什么,没见识。忙你的去,陛下快要下早朝了,你去伺候她去。”自大梁平稳度过战争危机后,梁九又不上朝了,一切交由梁玉去独当一面,他负责在后查缺补漏。一副幕后盖世奶爸的模样。文武百官没谁再敢对女帝有一丝怨言及不满,谁让女帝身后站着一尊大佬,冷眼观察着他们。

今日千岁府门口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光头,大光头名叫法显,小光头有些怯怯的样子,名叫法依。法依十一二岁的模样,头顶却已烙有九个戒疤,佛宗弟子,天赋越高其头顶的戒疤数便越多。法显的眼中透着慈悲,法依的眼中除了怯意外更多的是好奇,眼神灵动。他们长途跋涉路经大燕时,时常听闻大梁九千岁如何如何凶神恶煞,作恶多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魔头,杀人不眨眼,一座浮屠林葬了数十万的冤魂,何等的嗜杀成性。法依想着待会要见到这大梁九千岁,如果他长了三个头六只臂膀,那也不觉为奇,他想的是师傅会不会出手把他降伏了去。

两人身穿的土黄色僧衣破破烂烂的,却是洗得极为干净。法显来到门前,对两名守卫施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僧法显,特来求见千岁一面。”

武宗入安荆城,岂会不惊动大梁监野司,监野司昨个就已将情报递上,梁九算着时间,心道来得还挺快。他拖鞋啪啪啪的来到门口,身后跟着只胖胖的橘猫,金饼是真胖了,入春这些月也不用穿衣裳了,梁玉在时爱跟着梁玉到处跑,梁玉不在时爱去找梁九玩。

梁九穿着拖鞋来到门口的门槛上一蹲,拿着金饼的尾巴逗弄逗弄它,众所周知,猫和猫尾巴是两种生物,金饼果然追着它的尾巴不放,在梁九眼皮子底下打起转来。

梁九抬眼开始打量眼前两人,法显这时突然回头一望,只见有一身着道袍的女子腰系两剑,立在他身后不远处,其腰上剑一把承意,一把紫天!分别排剑类兵器谱中第一第二!这是梁九为了补偿自己偷师紫霞道典而给的补偿,他梁九还真从不白拿别人东西,除非是一些该死之人。

梁九:“大和尚,你不在大燕享福,跑来大梁来干啥?大梁可没钱给你们修寺建庙。”

法显施一佛礼:“阿弥陀佛,千岁有所不知。佛宗如今分两脉,一脉由贫僧的师兄法净带领,人数也最多,他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投靠大燕想向北顶道宗复仇。另一脉则由贫僧法显带领,入大梁,一心只想清修普度众生。虽然人数少了些只有百余数,但心执诚念与慈悲,如今都留在城外。”

梁九的情报网早已知晓这些情况,他如今得亲自问问看,所以故有此问。

金饼迟迟逮不到自己的尾巴,有些生气,想咬东西,这时见到小和尚法依的白脚趾露了一根出来,就要扑上去咬咬看,法依小和尚一吓,梁九没好气的给金饼及时逮回来,扯扯它的肥脸道:“你竟然敢去咬别人的臭脚,气死我了你。”

法依小和尚憋红着张脸,想要解释他的脚不臭,却又不敢。法显却是后背发凉,有些冷汗直冒。这大梁九千岁果然喜怒无常,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一些讽刺的话。

……

梁九起身正色道:“大梁如今偏远一些的山区,仍会有人饿死。”

梁九上前两步,直视法显的眼睛:“你佛宗一口一个阿弥陀佛,能救回饿死的人不?本王喜欢脚踏实地的人,你们去给大梁的百姓种十年地,大梁自会给你们修寺建庙,若半途而废,你们的心诚与慈悲,恕本王眼瞎,看不到。”

梁九这时突然伸手摸摸法依的光头,法依不敢躲闪,有些怕得快要哭出来,梁九道:“小和尚,刚刚本王的猫要去咬你的脚趾头,你为何把脚趾头伸得更前了些你心里在想什么”

法依吞吞吐吐,弱弱道:“我……小僧,小僧在想,若是能把千岁的猫逗弄高兴,让千岁开心,就能让师傅师兄们居有定所,不再受风吹雨打,小僧即便失一趾又如何。”

梁九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笑意温和:“你有心了,好孩子。怪不得你们这一脉人这样少,大梁不大,但还是能容下你们的。承你言,满你意,本王先给你们搭建临时住所,吃喝用度得从你们种地的收成里扣,所以你们得卖些力,本王可以提前预支些银两给你们,起码不会让你们饿死,还有力气去种地。”

法依鼓足勇气,与他对视:“真……真的吗?”

梁九点头:“比真金还真。”梁九抬眼望一眼不远处的辞夕玦,然后对法显道:“这位姑娘已不是北顶道宗的弟子,她是峨眉道宗的掌门,如今道宗也分两脉,一脉北顶,一脉峨眉,大梁从大燕划过来的地盘中便有峨眉山,往后大梁都会倾力支持峨眉道宗,因为这位掌门辞夕玦姑娘是大梁当今陛下的师姐,也是大梁开国先生李玄策的亲传大弟子。至于你们佛宗,得看你们表现。她本想和你切磋一个,但本王见你疲惫不堪,所以我会劝她等你状态完好时再与你切磋一个,你不必担心她会把你大卸八块。”

法显这才放松下来,梁九明显看出他一副紧绷的窘态。

第二十二章 笨蛋

法显怀揣数张千岁府亲自开出的银票带上法依即将离开时,梁九出声道:“大和尚,本王有件事需要你给解解惑。”

法显:“王爷请说,贫僧定知无不言。”

梁九神色无比认真道:“那所谓的‘极乐净土’当初真是道宗的人指引你们去的”

法显仔细回忆良久:“确实是一道宗的真人指引我们去的,名叫丹阳子,只是……”

梁九默不作声静待下文。

法显眼中亦有迷惘之色:“只是那丹阳子有些不对劲……”

梁九像抓住最重要的一点,紧跟着问:“怎么个不对劲”

法显:“我们先是行的海上,他带了半程路后途遇海啸与大鱼,那大鱼非常之大,如海里突然升起的山……”

梁九:“那是鲸鱼,这不重要,丹阳子有什么异状?”

法显:“我们武宗几人施力让船逃离那个恐怖的漩涡,丹阳子在我身侧,贫僧隐隐听见那丹阳子的紫霞真气当中有……有虫鸣的声音。”

梁九细眯眼儿摩挲一阵眉心,然后缓缓开口道:“这世上玩虫的有哪些地方”

法显呆住。

梁九怜悯的看着法显:“大和尚,你该知道吴庸吧?苗疆,巫疆!你们这些笨蛋。本王先不妄下结论,但是前面一句结论是正确的。其它的等本王查清楚再说。”

法显脑子很乱,当经过辞夕玦时对她友善的施了一佛礼,法依也跟着施一礼。辞夕玦记住两人的容貌,对法显轻点头:“再会。”

法显神色僵了僵,忙带法依离去。他听这道姑言中的语气战意十足,那意思像似等他状态恢复巅峰,便会来找他战上一场。可法显自觉不擅争斗,也不敢与这身份显赫的峨眉掌门争,这位可是大梁女帝的师姐,大梁往后的护国武宗,他又不傻,他想着下次她若找上门来,干脆认输不行,她会不会觉得这样更是侮辱了她,那只好尽力战上一场,最好还是别再遇到。

……

辞夕玦回府进门时梁九忙侧身一让,可别又被她一横剑柄拍退好几步,拍在胸膛上也会觉得痛的好不好。

辞夕玦故意横了横剑,梁九在距离外恼道:“冷美人,本王又不是狼,你也不是羊,别总一副防备的姿态好不好”

辞夕玦唇角微微勾了勾,然后复又恢复冷漠:“你看出来了”

梁九眨眨眼奇道:“看出什么来了?”

辞夕玦:“刚那名头顶九个戒疤的小和尚,也是牛斗奇才。”

梁九摇摇头:“这个真没看出来,我只是觉得他心善,所以对他好一些。话说你看本王像不像牛斗奇才”

辞夕玦一双美目含着紫意观察梁九半晌,然后摇头:“你资质平庸,不知为何竟有如此奇遇,奇哉怪哉。”

辞夕玦不理会大呼小叫的梁九,冷着脸道:“你的情报网可知道苗疆与巫疆的底细”

梁九皱眉:“还在铺垫与接触,目前只知道巫疆一脉曾是从苗疆脱离出来的巫毒蛊术一脉,喜好以人为实验,研制一些恶毒的伎俩蛊毒。苗疆一脉视其为异端邪教,与之有血海深仇。”

辞夕玦:“我得去一趟巫疆。”

梁九难以理解道:“你去送死?你舍得玉儿歇着吧你,不急于一时,往后本王的情报网会倾斜到这两疆。”

辞夕玦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下来,而后她独自回玄武湖畔练功。梁九除了赔偿她一柄紫天宝剑外,还把太极剑法的全式都教予了她,她从中领悟到了许多剑韵,这对她理解消化李玄策的传承确实帮助非常大,她如今已消化完九成传承!只等与那法显一战然后领悟剩下的一式传承。

三个月不见的夜萧萧今日来到千岁府寻到梁九,梁九见到他招他一同进书房。

夜萧萧:“王爷,有些棘手。”

梁九倒杯茶给他润润喉,示意他继续说。

夜萧萧:“大梁境内总计有大小赌庄三百一十九数,其中蒋、万、徐、孙、刘、施六个世家掌控的赌庄数最多,这后面还牵扯到朝上……三十二数大臣,文臣多,武将也有,最显赫的是……羽翰林。羽翰林的岳父是万家,常瞒着羽翰林借用他羽林军的名声做些事。另外这六个世家在大梁与大燕开战时均捐有不少银钱与粮食给军部后勤。”

梁九拧拧眉心一阵沉默:“……这些狡诈的老贼。怪只怪以前的制度这个东西它就是合法的,难弄。这样,你给这些家主发个千岁府的请帖,我来处理。你先把羽翰林唤来,我需要提点提点他。”

夜萧萧领命告退。

这时一辆绘有金龙睥睨图的帝辇刚停到千岁府门外,梁玉刚进千岁府大门便一阵欢快的咋咋呼呼:“皇叔皇叔,你猜我在街上见到了什么?两个和尚,真是稀奇。皇叔,听说你在捣腾一个叫单车的东西,快带我去看看。”

梁九换上一副笑脸起身出门,虽然近来麻烦事挺多,但一件一件来总能理清理顺。

梁玉亦见到了夜萧萧:“夜萧萧,你回来啦!平身,晚上一起来府里吃饭,我和容嬷嬷包了饺子。”

夜萧萧笑容真诚:“谢陛下。”

梁玉:“不客气,你先去忙吧,记得来。”

……

安荆城外,大道边缘,立着一个个衣着破破烂烂的苦行僧,鞋也破破烂烂,这行头眼看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过往的大梁百姓好奇的指指点点,有不少心善之人或送上一篮蔬菜水果一些铜钱什么的。

石大锤带着石大柱正好到此处,他们是来给千岁送囍帖的,大柱要成婚了,一娶娶三,章红的眼光确实没得说,她叮嘱好了,哪个做妻最合适,哪两个做妾,大柱红着张老脸只一个劲点头,跟他要嫁人似的。给章红笑弯了腰。

这时石大锤见到有六个喝酒喝到大早上的酒鬼跌跌撞撞往这些苦行僧撞去,当他们见到这些大和尚手中的铜钱时,想要伸手拿钱去买酒。

石大柱不待他爹招呼,起脚大步冲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改名

石大柱一巴掌一个拍在这些酒鬼后脑勺上,顿时给他们拍昏过去。还是留了力的,不然得拍死他们。

但是仅拍翻三个时便有一只干瘦的手伸出夹住他的手腕,是一老僧,老僧瘦得如同皮包骨,法号慧海,他眼帘上的两抹白眉长得快要触地,慧海站着也像睡着了般,像是受了重创还在自愈。

慧海放开石大柱的手腕和善道:“施主,还请手下留情。他们醉了,神志不清,不怪他们。”

石大柱硕大的拳头冲几名醉鬼挥挥,酒都给吓醒的几人拖上昏过去的同伴赶忙离开。接着石大柱回头冲慧海憨笑一个:“大师,以后要再遇到这样的事,记得报官,朝廷给你们公道。”说完掏出一兜碎银递到慧海手上,慧海没好意思接,石大柱直接塞他僧衣里。这一幕看得不远处的石大锤直皱眉,心下大恼这憨仔,给一半就好了,留一半待会还要买东西呢,好不容易进趟城,空手回去多丢人。

法显这时带上法依出城门,然后对着这城念了句阿弥陀佛。法依也跟着念。然后是慧海等人,今日,阿弥陀佛之声现大梁皇城外。

……

千岁府中,梁九与梁玉唠些家常:“金饼今天皮得很,它竟然要去咬那小和尚的脚趾头。”

梁玉果然一声惊呼:“呀!怎么可以,好气人,我要去说说它。”待到梁玉跑去找金饼,容嬷嬷道:“王爷,可是有事”

梁九:“大梁将要新立一峨眉道宗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按本王推测,不久后便会有北顶道宗的人来到大梁境,一山不容二虎,北顶道宗的尘胥老道总躲着闭关修炼,本王也摸不清他的底细。过些日子还要劳烦你带那些嬷嬷外出踏个青,顺带让北顶道宗之人,一律不得入大梁境。要有冲突,你知道该怎么做,本王的皇兄成武帝当初跪了它北顶道宗一跪,还被他们拒绝了。他们若跪回来,本王倒可以见他们一见,否则此事休提,它北顶道宗若敢对大梁境的峨眉道宗指手画脚,余欢会带六千筒子弩卫与两万泥拔军前去,教他们个乖。他们上不了天。”

容嬷嬷虽一脸不愿,但还是领命道:“遵千岁令。”

梁九:“你那《千丝万缕决》习得如何?到时候若起冲突,你大可把那些牛鼻子老道吊起来打。”

容嬷嬷摆摆手绢:“没那闲工夫,一根针的事。”

梁九给她竖个大拇指:“嬷嬷霸气。”

容嬷嬷:“我去安排陛下后些日子的吃穿住行。话说王爷,这天下第一你什么时候拿回去那些小跳蚤忒烦人,一个接一个的来,扎都扎不完。”

梁九:“你跟没跟他们说输了得做大梁的终身矿工”

容嬷嬷气道:“说了啊,可他们哪听得进去,就是盯着这天下第一不放,还以为老奴老了好欺负。老奴还扎哭几个,你说这样菜的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梁九:“呵呵,那你权当为大梁抓送上门的苦力,辛苦了。我这才四品顶阶,要到宗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你要嫌烦得不行把这位置让给辞夕玦那冷美人,我看她近些日子手痒痒。”

容嬷嬷眼前一亮:“好,这个主意好。”

这武榜天下第一的名头被千岁府中人这么让来让去,也是没谁。

……

金饼知道小主子生气了,忙缩成一团,仅留条尾巴在外,乍一看就像只大鸡腿。梁玉叽叽喳喳训叨它个没完,待得她训叨累了时,金饼相当有眼力劲,跳到梁玉的怀里又蹭又撒娇,给梁玉逗弄得咯咯笑,消了气。

梁玉举了举金饼,嫌弃道:“金饼呀,你太胖了,成个什么样子,今天要减去三条小鱼干,只能吃三条。走,跟朕去找皇叔看看那叫单车的东西。你下来自己走,要多运动知道吗?”

玄武湖畔,一辆简陋的单车摇摇摆摆,梁九也好久没骑这个东西,差点翻车。在平稳示范过几遍后梁玉上了,要自己骑。

大雪子嚼着玄武湖边的青草,对这丑陋的单车有些仇视起来,什么!本雪子要失宠不成

梁玉首次骑这单车,期间摔了三四跤,却皆不许梁九与容嬷嬷去扶她,韧性初显。梁九欣慰不已,只是引得容嬷嬷也仇视这单车起来,这不受罪么?

梁玉擦擦泥渍花脸:“你们放心啦,我可是习武奇才,摔着都不疼。你们看,我骑的稳不稳”她骑的是骑稳了,可方向不对,一条直线直冲向玄武湖,小女帝顿时惊声尖叫起来:“皇叔!容嬷嬷!”

梁九这会反应比容嬷嬷快,为什么因为有伸缩手!他一个伸缩手挽住梁玉的小蛮腰,给她抱了回来。

梁玉一愣,更加吃惊道:“皇叔,这才三个月不到,你就已经学会了?”

梁九轻刮刮她鼻梁:“那是,皇叔可是武痴,脑子里过一道再分析分析,这就会了,只是杀伤力较弱。现在皇叔是技多力少,眼力却更胜从前。”

梁玉高兴的拍拍手:“皇叔,我去洗个澡,今天有准备好要讲什么故事给玉儿听了吗?”

梁九微笑道:“有啊,今天讲鸿门宴的故事。”

梁玉复又想到什么,兴冲冲道:“皇叔,今天早朝我和大臣们说了皇城改名的事,他们没有一个反对的,都喜欢新的名字。”

这时练武场的小胖子浑身是汗,他一轱辘从练武场滚到玄武湖这边,给身后的纳兰若瑶与这边的容嬷嬷看得一阵摇头,这是哪门子武功唷

燕良辰来到梁九与梁玉跟前,浑身脏兮兮的兴奋道:“师傅师傅,我的刀能偶然间回来了,差点扎到我的腿儿。”看来小胖子已摸到《刀来》秘籍第二式‘归刀’的门槛。

梁九可不惯着他,笑骂道:“三个月喽小胖子,你才习到第二式,差老远,你这‘肉弹战车’倒是进步不小,却是给你娘累得时常要给你缝缝补补。”

燕良辰重点却是在这‘进步不小’上,他忙高兴道:“谢师傅夸奖,师傅,你们刚在说什么安荆城要改名改成啥”

梁玉替梁九回道:“长安,长治久安。”

燕良辰赞一个:“妙啊!”

第二十四章 荡气回肠

饺子一桌,还有清淡的粥与咸菜,夜萧萧带羽翰林一同前来千岁府赴这温馨小宴。大梁武职前三列分别为:镇国大将军、大将军、狼师统领。

李疤子等人以及新提拔的察猜则属于大将军一职,也称虎将军。而镇国大将军只设一位,这个位置目前还在空缺中,却是用来激发几位大将军的斗志和热情用的。

羽翰林官居狼师统领,再磨砺个几年梁九是有打算把他提拔成第七虎,身份显赫自然不用多说。

在去往千岁府的路上羽翰林一路问了夜萧萧不下三遍:“夜司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千岁让你亲自来‘请’”凡属大梁的达官显贵人尽皆知,监野司若无事上门请人喝茶,准没好事,不死也得脱层皮。

夜萧萧笑容微冷:“去了你就知道,饭桌上不谈事,陛下也在,先吃饭,吃完千岁会单独找你谈谈。”

羽翰林一头雾水的同时心中忐忑的不行:“夜萧萧,我们好歹喝过几次酒,你就不能透漏些,好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夜萧萧:“这事你得问你岳父。”

羽翰林恼道:“怎么又扯到我岳父头上去了,还是不是朋友就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

夜萧萧好笑道:“抱歉,监野司没朋友。只忠于陛下与千岁,到了,饭桌上还请闭嘴。”

羽翰林立即闷不吭声,监野司这些冷面阎王,他还真得罪不起,也就那几位虎将军能叼他们一叼。

饭前的时候梁九到厨房帮着包了几个饺子,那叫一个丑,但是馅里的料多啊,三丝饺,专门包给梁玉吃的。

饭桌上梁玉喜滋滋的望着自己这特殊的一碗饺,别看丑,好吃得很,梁九懒得可是很少下厨的。

当见到夜萧萧带着羽翰林前来,梁九招呼道:“坐,就等你们了。”

桌前纳兰若瑶等人都在,燕良辰的饺子也是素饺,他眼巴巴的望这望那,却不敢造次,梁九常训叨凶他,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再挑,让你顿顿喝西北风。

梁玉吃完一个大丑饺后开口道:“皇叔皇叔,你不是要讲鸿门宴给玉儿听么?干脆讲出来大家一起听好了。”

众人忙打起精神,大梁九千岁讲的故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那叫一个引人入胜扑朔迷离,精彩得很。像赵子龙,岳飞,诸葛卧龙以及倩女幽魂的故事传的两朝皆知,如今各地酒馆客栈里的说书先生要不会复述讲这些,马上卷铺盖。

梁九:“……要讲这个就得说说项羽这个人……有一位李才女这么给他写了一首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众人一愣,更加想听了,这诗一句霸气一句婉约,他们更加好奇这项羽到底是怎样一位人雄!

梁九娓娓道来:“楚霸王项羽有一马,名叫踏云乌骓,通体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而它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得赛雪,如同本王的大雪子。”

“……项羽大军四十万驻扎新丰鸿门,刘邦军十万,驻在霸上……”

“……这宴也叫做鸿门宴,敢入咸阳,得掂量掂量!”

“……项庄开始舞剑……”

众人心里一紧,想着这弱小的刘邦怕是要凉,梁九果然给他们来了个转折:“哪想那项伯也起身舞剑,护住刘邦……”

“这时那五大三粗的樊哙持重盾冲入军门,进那宴会帷帐……项羽赏了这位壮士一条猪前腿,樊哙把盾一扣,把这猪腿放在盾上拔剑切了吃……”燕良辰听到这顿时一声咕噜咽个口水,想着以后也要这么吃猪腿,霸气得很。

梁九把故事收尾:“刘邦借上茅房尿遁,带樊哙等将士跑了。还留下几枚玉送回去,见到玉的亚父拔剑怒斩这玉,像在斩那刘邦。大势一转,风水也转。”

燕良辰听得不过瘾,咋呼道:“师傅师傅,怎么个转法那不肯过江东又是何故”

梁九卖个关子:“这里就牵扯到项羽的最后一战了,这场战役名叫垓下之战。里面有‘四面楚歌’的权谋,也有儿女情长的虞姬虞美人。项羽作有一诗: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在座的女子除了容嬷嬷外皆想要听这儿女情长的事,就连辞夕玦也微微动容,乱世里的儿女情长最动人,英雄与美人的事最引人。小胖子燕良辰则咋呼要听四面楚歌的事,筷下不忘趁乱偷偷夹过羽翰林碗中的一块肉饺,这番小动作哪瞒得过就坐在身边的纳兰若瑶,纳兰若瑶没好气的把那肉饺又给夹回羽翰林碗中。梁九可是和她说了,肥胖的种种坏处,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纳兰若瑶吓都快吓死了,比梁九还盯得紧。

羽翰林赶忙把碗中肉饺吃完,心道别玩这碗好不好,你们玩夜萧萧的那碗去。

梁玉满眼期待:“皇叔皇叔,你就接着讲下去好不好”

梁九微笑:“这场得上酒。”

容嬷嬷起身拿酒去,比纳兰若瑶就是快。纳兰若瑶心里那点小九九,容嬷嬷这深宫嬷嬷哪会看不出来,她可是坚定的女帝派。

酒上桌,梁九先与夜萧萧和羽翰林走一个,然后他咂咂嘴:“这一场的事就多了,有‘十面埋伏’,有‘四面楚歌’,还有那‘霸王别姬’!……”

“……虞姬容颜倾城,才艺并重,舞姿美艳。眼见项羽大势已去,她亦生死相随,忠贞不渝……可怎奈英雄却真已末路。”

梁九接着抑扬顿挫哼起了一段京剧:“……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大王,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免你牵挂……”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大王!”

最后两字‘大王’一落一收,如绝别,纳兰若瑶与梁玉霎时潸然泪下,如此荡气回肠,可歌可泣。

辞夕玦目中泪雾一闪而逝,她在心中轻念道:“好一个霸王别姬,当得起荡气回肠!”

梁九起身给梁玉擦眼泪:“咋还听哭了呢?”

梁玉摇头:“皇叔,我感觉他们是真实存在的。皇叔你说你梦里经常出现这些故事,冥冥之中它一定存在。对不对?”

梁九指间抹过小女帝的眼帘,温和道:“对,他们确实存在。在遥远的不是这片大陆的地方。”

梁玉:“我们去救救项羽和虞姬好不好?就不能成全他们吗”

梁九背上泪眼婆娑的梁玉:“傻丫头,皇叔带你出去散散步,和你讲讲这个入戏的事。”梁九看一眼羽翰林,示意他等着。羽翰林这时从故事中回过神,有些冷汗直冒。

第二十五章 鬼谷与矮子

一望无际的西莽大草原上,春风卷卷,除了青草香外,依稀还能闻见浸入土壤的一些血腥味,战争过后,哪里都没笑容。

一位少年此时正与数匹草原狼搏斗,最终拖着一身伤痕累累,回到一汪隐蔽的温泉浸入其中。

温泉旁有一辆粗糙的轮椅,轮椅上是伤疤密布的拓拔野,其容貌与浑身的皮肤毁的不成样子,眼前少年郎则是被灭族的端木牙。拓拔野本欲轻生以死谢罪,因为他,他的二哥才惨死,金帐王庭最后的护卫力量才会被人算计包了饺子。他认为都是他的错,如果自己能再强点,到达那武圣之境,仅他一人便可一夫当关,一身真气可循环不歇,屠遍草原上大燕狗!可他不是,如今也只是个废人,他在滑轮椅想要跳崖时,见到了这名少年,少年跪在他跟前,磕头:“草原上的雄鹰,武神大人,我想和你习武。”

拓拔野观他资质,千年不遇的牛斗奇才,他心中复仇的野火又突然熊熊燃烧起来,千年不遇的牛斗奇才,有一半几率可冲击那武圣之境,比他强太多。他冷眼望那中原之地,心道此生定要救出父王与大哥,此生定要叫那大燕,血债血偿!

拓拔野对端木牙的进度仍旧不满意:“牙,你先前竟然丢掉了手中的匕首,就算匕首断了,那也能厮杀。我会集剩下的草原力量,为你请个先生,楼兰败的莫名其妙稀里糊涂,我们得找原因。”

端木牙在温泉中露头,尊敬道:“师傅说什么牙便去学什么,牙不怕苦。”

拓拔野艰难的伸手点点他的眉心,其眉心上有一道羽毛的烙印:“你是草原楼兰最后的希望,必将承受更多的苦难,雄鹰的孩子,终有一日会翱翔在中原的天空。让他们俯首称臣!”

“桀桀……”

“……桀……”

“真是不自量力。”山丘之后,突然行来一绿袍老人,桀桀怪笑之人便是他。老人的眉毛头发与眼睛,皆是绿色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幽绿如最阴毒的陈年竹叶青。梁九若见到定会夸他一个环保人士。

端木牙快速出了温泉护在拓拔野身前,警惕万分盯着这老人,当他见到老人那双眼睛时,有些头皮发麻,微微颤栗。心道这是人还是妖怪

拓拔野拍拍端木牙的肩,示意他让开,他皱眉望着这老人:“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老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鬼谷高阁,往后你们需称我为鬼谷先生。拓拔,我在你小时候便观察过你,你适合冲锋陷阵,其它的令人失望透顶。牙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能给你带。”

拓拔野:“我凭什么相信你。”

鬼谷高阁围着他转两圈:“因为我能治好你。”

拓拔野强压下面上的激动之色,冷静下来道:“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你想要什么”

鬼谷高阁欣慰的点点头:“磨难使人成长,拓拔,你成长了,知道这世上没有白给的东西。”

鬼谷高阁伸出干瘪的手揉揉端木牙的脑袋,端木牙躲躲闪闪,眼神有些惧怕。因为离得这人近了,仿佛周遭温度也阴寒许多。

鬼谷高阁桀桀怪笑:“你们付出的,无非是为我卖命罢了,但是你们可以复仇!我给你们力量!而我,想要,中原!”

鬼谷高阁回头摊掌一挥,挥向那中原的方向,目里贪婪火热:“那肥美的中原啊,你们以前就不觉得它馋人吗?一群蠢货。”

拓拔野怒道:“即便你把我治好,就凭我们如何复仇没兵没器没马,连珈蓝关都过不去。”

鬼谷高阁嘲讽道:“怎么没兵我大巫疆有的是兵是兽,而且,你可还记得紫帐?”

拓拔野目里惊骇:“紫……紫帐,在我还小的时候,楼兰原本分为‘金紫青白’四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紫帐部族脱离了楼兰,不知所踪。难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纵”

鬼谷高阁:“是也不是,紫帐的呼延部族觉得你们三帐胆子太小,不见野心只知贪图安逸,每天放完牛羊后回来载歌载舞,不知世道险恶。连那草原狼与羊都知这世上弱肉强食!你们还活得跟羊一样!你说你们蠢不蠢”

鬼谷高阁俯身盯着拓拔野的眼睛:“老夫给你三天时间。”

拓拔野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就算我们有人,可我们没甲没器,如何打你别忘了,中原还有个更恐怖的大梁!他们曾把大燕京城都占了,还有梁九!那个魔头!一座浮屠林葬了多少大燕精锐”

鬼谷高阁皱眉,沉默半晌:“甲器的事你不用担心。”接着他一指草原的深处:“在山的另一边,有一群异族,他们同样会造甲制刀,紫帐呼延部已经打下大片土地,那些异族皆为奴隶。”

“至于大梁……”鬼谷高阁也琢磨不透这大梁的底细,尤其是那梁九,武痴不像武痴,一系列谋策即便是他也胆战心惊忌惮得很。

“至于大梁我自会想办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

鬼谷高阁即将离去时忽的转头看向另一边,其绿色袖袍中‘窸窸窣窣’,毛骨悚然的爬出许多小个绿色的毒蜘蛛。

原来远处这时来了两人,一大一小,像是父子,父亲骑在驴上,儿子跟在驴后,驴背上还驮有许多一看就是中原的货物。

拓拔野出声道:“是中原来的商人,这两人是曹安与他儿子曹响,他们是来与我们换取兽皮与兽牙饰品的,价格公道。”紧接着他怒声道:“你干什么!没有这些中原商人,部族日子更难过!”

鬼谷高阁却充耳不闻,只见没入高高草丛的绿毒蜘蛛其速相当快,眨眼便已到那驴前,弹跳而起,驴与驴背上的男子还不及做出反应,这些蜘蛛的利爪刺入攀附在其脸上,只听短促惨叫声,驴与驴背上的男子片刻间便倒地气绝,流出的血儿亦是绿色,可见其毒性剧烈得一匹。

驴后的曹响吓得一瘫坐地上,然后痛哭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们!是不是你们!”

鬼谷高阁招招手,那些蜘蛛窸窸窣窣快速返回他袖中。

曹响见果然是他,不由哭嚎大骂:“你!你不得好死!”

鬼谷高阁不去理睬这小娃,回头对拓拔野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以后少与这些中原人接触,他们伪善的人太多,你担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

拓拔野让端木牙送了一匹小马给曹响,曹响牵着小马,马背上是裹尸布裹着的曹安,他要带他回中原葬了。

端木牙送了他一段路,临别前再次歉意道:“曹响,对不起。”

曹响比十一二岁的端木牙还要矮上半个头,此时曹响眼望草原深处的山,神色阴沉片刻,然后恢复平静,对端木牙道:“离那绿袍老怪远点,不然你们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端木牙愣住,直到曹响牵马而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回过神不可置信道:“曹……曹响,为什么你的语气像个大人。”

曹响,监野司六蛛之一,代号‘细子蛛’。

第二十六章 鹧鸪

鹧鸪郡山清水秀之地有一山庄,这山庄曾是前隋花重资修建的,原名叫龙祥山庄,每逢夏日炎炎以供皇帝避暑,后改名为雅致贤庄。

自大梁踏碎了大隋之后,为填充国库,这龙祥山庄便被改了名卖给了这片土地上中立的富庶世家,蒋家。

何谓中立,大梁与大隋战火纷飞时蒋家把名下基业尽数变卖,然后转移到海外一处蒋家岛屿上,连带着整个家族拖家带口暂避到这岛上,蒋家重金招揽的江湖私卫走狗人数众多,足以保他们周全避难。待得两方人打完了,这又迁了回来,乱战过后他蒋家原本卖出的基业贬值得紧,蒋家又重新买了回来,鸡贼得很。蒋家一心只想家族传承与钱财,最擅明哲保身。大梁六大世家之中,蒋家排第一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大燕与大梁开战时,若不是暗中知晓铁浮屠已先一步入大燕,他蒋家早故技重施再次跑路。

蒋家最初以盐商的身份起家,到蒋冲这一脉,生意涉及得更加宽广,大梁有几州,他蒋家的生意便做到几州,从盐商到赌庄,楼子,海运,最后是钱庄,家大业大,如今开枝散叶嫡系旁系众多。

如今蒋家的世家主名叫蒋冲,是蒋家的顶梁柱,年过花甲,前不久听闻淮蜀郡那小家族姜家姜同文八十大寿时被朝廷抄家,他蒋冲便起了个心眼,往后自己这寿辰不过也罢,外人说他胆小也好,鼠胆也好,权当是为这家族不是。

蒋冲坐在主座上,穿着朴素,是一袭墨色袄子,头戴一顶灰顶圆帽,十指与脖颈上没戴任何挂饰,看上去毫不起眼,已达城府里的返璞归真之境。

蒋冲轻抿口茶:“李佣,他们什么时候到?”

蒋冲一向喜欢言简意赅,这言中的‘他们’正是另外五大世家的家主。

李佣是蒋家的老管家,他同样不墨迹道:“回老爷,最迟后天就都能到齐。”

蒋冲指尖缓缓点点,点手边一张请帖,他拿过请帖再次细细看了一遍,这请帖正是大梁千岁府的请帖,他已细细看了不下十遍!

蒋冲:“看不懂,实在看不懂。李佣,你说千岁召集我们六大世家的家主去赴宴,到底所为何事过河拆桥”他说完自己摇摇头:“不像。那么我们到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否则千岁不忙着重塑武道,怎么会有闲工夫理会我们这些金虫银虫……”

蒋冲不待李佣回答,接着再次确认一遍道:“族里那些小辈旁辈可有卖马走私的可有与那些山匪土贼称兄道弟的”绿林好汉什么的蒋冲一律以山匪土贼称呼他们。

李佣摇头:“回老爷话,自大梁大胜之后,族中小辈们都收收敛敛,非常乖。”

蒋冲满意的笑笑:“那就好。”随即他神情一肃:“鹧鸪山的手收回来没?”

李佣忙道:“收回来了,只怪他们不听劝,老爷英明。”

……

鹧鸪郡有个鹧鸪山,离西象郡不远,自从西象郡的兵变流寇主寇一股被羽林军与剑宗陈天纵肃清后,其余几股流寇纷纷惊恐四窜,其中一股窜到了鹧鸪郡的鹧鸪山,鹧鸪山上原本就有占山为王的一陈年老寇,其山主人送外号枇杷手,本名叫陆四喜,陆四喜自称大梁绿林豪杰翘楚之王。也就是说,在大梁地界的十一位地头蛇当中,他最叼!麾下足有六千‘好汉’。

从西象郡逃窜而来的流寇皆入鹧鸪山麾下,陆四喜欣然接收,蒋冲曾派人去劝过,收不得,而且你这鹧鸪山的好汉也得先打散四逃去,因为,大梁九千岁把目光与刀落到了境内,落到了他们这些地头蛇身上,讲难听点他们就是一群聚众的匪患!

可陆四喜舍不得,舍不得这苦心经营的名声与山头,哪能这般轻易放弃,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与朝廷争一争面儿,好让朝廷知晓即便过江龙与蟒,也吞不得他这凶悍的地头蛇。

蒋冲见他这副德性,赶忙销毁与鹧鸪山的一切过往联系,与其断绝关系,不再搭理这二傻子。

鹧鸪山山路崎岖,车马难行,陆四喜今个坐在他的大王椅上,吃香的喝辣的,嘴里糙糙咧咧:“这春天都快过了,你们还穿得那样严实干啥”

下方席间,从楼里招来的舞姬们瑟瑟发抖,不敢违抗,听言再褪去一层肩上覆着的薄纱,直露香肩。陆四喜大笑几声,下到舞池地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好生快活肆意。

鹧鸪山后是一悬崖峭壁,无人看守,谁会看守这里啊。哪知今日,悬崖下黑压压来了一片兵卒,前头攀岩上峭的兵卒背上负绳索,手里拿凿子,一个个凿子凿壁,陆续向上头凿出一个个坑,这些坑可容脚踏手攀,他们速度极快,手力也大,不到五炷香时,第一批百余名登峰军卒已爬到悬崖上,背后负着的绳索一路拉了上来,他们把绳索绕在数根粗树根上打了死结,然后,悬崖下的黑甲兵,攀岩!有绳子有借力的支点,这些兵卒一个个如履平地,他们腰间皆佩陌刀!是泥拔军!

田大富亲自领兵,大梁十一位地头蛇,十一位‘绿林豪杰’,如今只剩这一位!这三月来,监野司两蛛张瓜与樊宏皆在配合田大富与夏飞花剿匪。那叫一个快刀斩乱麻,滴水不漏。

鹧鸪山堡中,陆四喜强拽着两名舞姬把她们丢到大王床上,嘴里污言秽语:“两位小美人,本大王金子银子多的是,咱们快活快活。”

两名舞姬乃是清倌人身份,卖艺不卖身,不停哭声哀求。路四喜把腰间大刀插在脚边,凶喝道:“闭嘴。”哪会理她们哀求,几下给她们身上衣物撕个精光。正在他解裤腰带时,忽闻堡外大片惨叫声呼救声与兵器硬碰声。

田大富一柄陌刀扛肩,身后紧随着张瓜,武将与武夫配合,除非它鹧鸪山有武宗坐镇,否则这鹧鸪山上匪,插翅难飞。

可说武宗,武宗到!却是从正面山下道杀上山来的友军,陈天纵。陈天纵还在报仇,报他山门的弟子之仇,那些西象郡的流寇,都得死!他也没想到与朝廷军今个又遇到了一块。

田大富学着梁九扬扬下巴,那意思是这陆四喜便交由张瓜剁了,他回头去找陈天纵拉拉关系,其嘴里热情喊道:“陈老爷子,又见面了,我们王爷托我问一问,大王妃在山上过得可好?”

陈天纵一剑削死数名身具武功的山匪,对他恼道:“你都问第三遍了!怎么哪都有你!”

第二十七章 不仁不义

两名舞姬浑身赤裸,她们惊声尖叫裹着被子床单滚下床。

张瓜左手持弩右手拎刀踏上床,十余名监野司众围拢这床,手持筒子弩,皆对准陆四喜。默不作声,监野司的人就是这么沉默冷酷。

当陆四喜见到其腰间红玉肃杀令时,脸色煞白,怎么把这些阎王招来了。

“大人……小的每年都有交份子钱给官家,官家为何如此待我鹧鸪山好汉”

大王床上,陆四喜一退再退。

张瓜弩尖指着他:“跪地抱头。”

陆四喜赶忙听话的跪下,双手抱头。

张瓜满意的轻点头,然后把武器挂回腰后,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取出墨笔在舌上蘸蘸:“陆四喜,这些年鹧鸪山与哪些官家世家有联系,老老实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兵荒马乱的年代,街上多是卖身葬父的可怜人儿,潘兰兰是蒋家老太爷在街上买的,随她一同被买回去还有许多人,皆是童男童女,蒋家把他们训练出来,为蒋家提供强大的情报网,主攻商业与朝廷达官显贵,用以为自己谋利。这个年代的庞然大物门阀世家岂会没点阴暗的手段。

潘兰兰正是此次被陆四喜强拽入屋的两名舞姬之一,此时她见那陆四喜正欲卖出一切,手中不着痕迹摸到发里的一枚短小吹管,管中有毒针,是为吹箭!

张瓜捕捉到针出管的声音,面色大变,及时踏前一步侧身挡在陆四喜面前,只听“叮”的一声,毒针入衣,张瓜衣内有软猬甲!

“好胆!”差点翻车的张瓜怒不可遏,单脚脚起脚落,床板被咔的踩烂,眨眼翻腾来到潘兰兰跟前捏住她的下巴一错手。下巴脱臼的潘兰兰无力嗑碎舌苔下的毒药,顿时面如死灰。

张瓜在她跟前来回走两步,怒气冲冲盯着她:“你们这些老狐狸世家,胆子大到没边了,还好千岁发了新甲下来,不然真着了道。回去大姐头自会收拾你们这些女人。”张瓜目光转向另一名舞姬。

这名舞姬看来真是普通人,当即被吓昏过去。

陆四喜亦吓出一身冷汗,他怒道:“蒋冲!既然你不仁,别怪老子不义!”

屋外泥拔军还在收割山匪,惨叫声不绝于耳,屋内安静的只有一个人的声音,陆四喜什么都招,还从床板的夹层机关里掏出一大摞账本。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保命方式不是。

陆四喜悔啊,悔自己早不听劝,现在他算知道了,跟朝廷作对的下场是何等的凄惨。以前吧朝廷忙着与大燕博弈,没空理会他们,如今把大燕揍乖了后,回头教他们个乖!

屋外山匪们一刀一刀砍在泥拔军的黑甲上,叮叮当当相当难破防,而自己身上窟窿眼多多,陌刀一进一出都是命。

此次行动出动了三千数泥拔军精锐,三千泥拔军杀得六千山匪往山下逃。泥拔军卒也不去追,山下还有更凶的。

孙元是鹧鸪山的三当家,脑子相对比他两个大哥好使,见势不妙立即带着自己亲信走的密道下山,这么大个匪窝当然得设有退路。

密道连接一片空旷的平原,还设有马棚与备用粮食,以供跑路用,这都是孙元布置的,没想还真派上用场。

除了孙元的亲信外随他一同跑路的机灵鬼还挺多,有千余数。

他们带上干粮骑上马,奔在道上长松一口气。

孙元面色狰狞:“官逼民反!是它狗朝廷逼我们的!弟兄们!走,我们一路……”

就在这时,马蹄声轻轻咚咚,平原线上,有军来。她们清一色白马红甲,长枪马尾,是独秀军!每位娘子军背后皆负有三到六支长矛,大战结束了,梁九要求她们惜命,这样的小战能远程消灭对手就远程消灭。

三千独秀军的‘矛雨’漫天飞来,比箭雨更加给力,匪中亦有入品武夫与好手,他们躲过这致命矛,却躲不过紧接而来的花枪,十数杆长枪冲锋有序,分别集火盯杀一人,刺挑拍无不干脆利落收匪命。

夏飞花对这些无恶不作的土匪毫不留情,孙元被她挑砸在地,他捂着胸前的窟窿眼急道:“挖矿!小的愿为大梁去挖矿。”现如今大梁种田与挖矿盛行,兵卒去种田,罪犯去挖矿,人们已经有了这个观念。

夏飞花冷笑道:“想多了,你们没资格。”她单手舞个花枪,枪入孙元转身便逃的后颈,孙元噗通跪地,无声无息。

当这一伙匪患被剿杀干净,一脸上雀斑点点的姑娘打马来到夏飞花跟前,姑娘年纪约莫十七八岁,正是陈东南,陈东南自上次送信给夏飞花后就入了独秀军。夏飞花带她参加过姑苏口战役,也带她入过燕京。两场战役下来陈东南已不再是那个刀也拿不稳的姑娘,眉宇间已多出许多英气。

陈东南擦去脸上血渍:“将军,要上山去帮友军么?”

夏飞花红唇撇了撇:“小东南,你这就像千岁说的身在曹营心在汉,既然你已入我独秀军,就不能老是牵挂那帮臭老爷们。你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能多杀些恶人,田大富开心还来不及。不用担心他们,在山上他们亦猛如虎。”

陈东南很是认真点点头:“好,我听将军的。”

夏飞花驭马上前几步,伸手轻捏捏陈东南的小脸微笑道:“说了多少次,没外人在时叫我花儿姐就好,你可别学那傻大柱。”

陈东南露出一个笑容:“好的花儿姐。花儿姐,你笑起来真美。”

夏飞花大笑起来:“小东南,你说了可不算,得那人说……”

陈东南眨眨眼:“那人是谁?”

夏飞花回眼望大梁都城的方向:“当然是那人。小东南,现在大梁境内再无战事,你也到了年纪,是时候该谈个男子嫁人去。回头我就给你物色物色,等生完孩子再进军,让男人带孩子去。”

陈东南连连摇头:“我不要嫁人,我要与小荷过一辈子戎马生涯。”小荷是她的白马坐骑,对她相当温顺。

第二十八章 治一治

雅致贤庄,六大家族的族长齐聚一堂,万兴豪第一个起身急匆匆对主座的蒋冲道:“蒋老哥,现在境内到处都是朝廷的眼睛,你非要我们聚一聚是什么个意思?给朝廷施压别搞事好不好,我们只图一个生财有道,不掺和别的,你要是有招兵买马的念头恕不奉陪!”

其余几位族长同样起身一阵七嘴八舌,大致意思与万兴豪所说的相差无几。

蒋冲摆摆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堂内就我们哥几个,我只是找你们来探讨探讨。”

万兴豪:“探讨什么?”

蒋冲:“探讨千岁请帖背后的含义,赴宴时间耽搁不得,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可讨论,要琢磨不透千岁心中所想,这宴啊,赴得我提心吊胆。”

徐家族长徐坤沙略一思索:“无非就是要我们拿点钱出来在大梁各地修建书院什么,拿就是,谁让千岁如今风头正盛,还把大燕打乖了,太平日子也好发财不是。”

蒋冲摇摇头,问万兴豪道:“万老弟,你那女婿统领羽林军,面子大人脉广,可有听到些什么风声”

万兴豪自豪的先捋捋胡须:“他还在皇城之中,要等参加完那‘更都大典’后才会回来,所以我还未从他那知晓些什么。”

蒋冲等人虽已知道这‘更都大典’的详情,却仍旧老奸巨猾的装作不知情,捧一捧这万兴豪纷纷出声询问:“万兄,什么更都大典”

“万兄,是安荆城要迁都么?”

“万兄你倒是快和哥几个说叨说叨。”

要梁九在能一口一个虚伪,一口一个有毒的骂出来。花花轿子人抬人,花花嘴儿人捧人,在这世家之中更为常见。

万兴豪慢条斯理的喝口茶,笑呵呵道:“不知道吧?大梁都城安荆要更名了,新名字好听,念作‘长安’,长治久安的长,长治久安的安。”

众人立即出声:

“好名字!”

“这名字好!”

……

蒋冲压下性子听他们虚伪一阵,然后咳咳道:“万老弟,你真不知道千岁召我们去赴宴所为何事?”

万兴豪皱眉:“蒋老哥你怕什么?怕千岁过河拆桥千岁不是那种人,他有情有义,断不会亏待我等为国捐财捐物的良民。”

蒋冲没好气道:“你还在以为千岁仅是一介武痴与大燕战后才曝光的一系列布局谋划你没打听打听紫龙山庄知……”

咣的一声,这时门开,是一身戎装的羽翰林,他眼眶猩红,不待在座的各位面色大变,他摊开一封千岁令大喝出声。

“你们迟到了,本王说了四月一日到千岁府赴宴,这都四月几日了你们看看!是不是老眼昏花需要治治速来长安本王给你们治一治!”

各大家主跪下的同时立即取出怀中的请帖一看,原本日期写的四月十五日到千岁府赴宴,哪想这‘十’字中的一竖如今像用了特制药水般消散了去,变为一!‘五’字也一同神奇的消失不见。这番下马威唬得他们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赶忙磕头请罪。

“草民……草民知罪,马上启程,马上。来人!”

各大家主均冷汗直冒,即便连城府最深的蒋冲也不例外,心中愤愤道这千岁怎么比他们还狡诈,只能认栽。

万兴豪起身去追女婿羽翰林,想问一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哪想羽翰林掏出一封休书,塞给他道:“羽某高攀不起你万家,这封休书还请你交给万婉儿,就说我羽翰林无福消受这美人恩。我羽某今后与你万家再无瓜葛,往后休要再暗地里拿着我羽林军的名声糟蹋。告辞,不送。”

万兴豪停下脚步,呆住。内心翻涌如踢倒了一坛苦涩的水,到底,到底还是让他知道了。他常借着羽林军岳父的名头过境不纳路费,吃喝玩乐还享军属家眷优惠,不是他出不起这个钱,图个面,请大家吃喝玩乐到哪都能打折,面儿广脸上有光不是而且……而且他万氏的钱庄争人拉客户都打得羽林军朝廷钱庄的名号,相当聚财。

羽翰林常年在外带兵练兵四处剿匪四处歼灭摸进来的大燕老鼠,哪有闲工夫探听这些事,而且万兴豪也不想让他知道,因为他知道他这女婿啊,太死板了。

在千岁府那顿温馨小宴后,梁九招羽翰林进了书房,桌上摆放着三册卷宗,上头皆是监野司调查列出的罪状,他岳父万兴豪的罪状。

羽翰林越看越心惊,给他看出一身冷汗手脚冰凉,他还记得那日千岁对他道:“我本想过个三年便提拔你为第七虎,现在得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羽翰林当场跪地认罪,梁九怒气冲冲训叨他:“你有假期回回家也好,也好知道家中大事小事,不是说你不效忠朝廷,是说你不懂管家,无形间纵容了你那岳父。成婚后的事复杂得很,清官难断家务事,本王也不好说这事,你自己掂量掂量。实话和你说,本王不仅要动大梁境内所有的赌庄,还要动钱庄!往后由朝廷亲自来管老百姓的钱,比你岳父那些黑心世家厚道不知多少。他们满脑子金银财富,怪不得大梁穷人越穷,富人越富。”

梁玉悄悄在门外细细听着,听完后一脸惊容。这么大的烦恼事,她都不知道,她还以为皇叔不上朝了是在考验她的独立性,原来除此之外,棘手的事皇叔都会暗中亲自出手,替她犁平前方所有的障碍。

……

田大富强行要与陈天纵勾肩搭背,胆子还挺肥,陈天纵在拍开他无数次后他那双胖手又搭了上了,陈天纵一脸无奈,恼道:“死皮赖脸说的就是你这胖将军,哪有将军像你这般死皮赖脸的”

田大富嘿嘿笑道:“谢陈老爷子夸奖,您别说,像我这般死皮赖脸的将军,大梁除了夏将军和察将军外,其他几位都是这般死皮赖脸。能与剑宗陈老爷子攀上关系那是我们这些武将莫大的福份,怎么能错过。”

陈天纵知道若是不说说小雪儿近来的状况,这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只好叹口气道:“小雪儿……小雪儿听闻王爷放回来的假消息后,和王爷一般……刹那白了头。”

第二十九章 落枕

“什么!王爷不是说这假消息是陈老爷子你要求编造的么?”田大富听到这个消息后声音徒然高了八分。

陈天纵再次拍开他搭肩的手,一脸忧愁:“那也是你们王爷同意了的事情。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是坏事也是好事,小雪儿现在废寝忘食的练功,就连大过年的也只吃一顿。然后又回静室练功去了,她对你们王爷不知怎么的,用情至深,一心只想学成之后为你们王爷‘报仇’。”

随即陈天纵满脸忧愁之色转为怒色:“倒是你们那王爷,好啊,把那大燕的皇后都掳去了府中,红颜榜上人是不是喜欢少妇好这口是不是只是苦了我那痴雪儿……对他一心一意!”

田大富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徒劳辩解道:“没有的事,王爷,王爷……王爷不是这种人!”

陈天纵鄙夷道:“是不是只有你们王爷心里最清楚,风流成性,告辞。”陈天纵说完行出老远,却突然又折了回来,问道:“朝廷的恩威令什么时候颁布那娄小萱什么时候来孤雁剑庄收税我堂堂孤雁剑庄不用你们朝廷免税,你告诉你们那王爷,最好让娄小萱时常来催促收税,老夫那徒儿如今瘦得跟猴似的,你们怎么忍心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田大富痛快的哈哈大笑两声,见陈老爷子眉毛一抖似有要揍他的趋势,他赶忙正色道:“五月九,宜‘祈福、纳采、更迁’,这一日安荆城将更名为长安城,同时会下达恩威令。”

陈天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田大富似想起什么事,一拍自个脑门从怀里摸出一本无名秘籍道:“差点忘了,陈老爷子,这是太极剑法的后续剑篇,王爷让我送予你,当作迟到许久的年礼,还请你别见怪。”

陈天纵也不客套,接过这本无名秘籍。反正他孤雁剑庄与大梁九千岁已纠缠到一块,能强一点帮一点是一点。而后他不再逗留,下山回山门。

田大富不忘喊道:“陈老爷子,山下有备好的马儿,你省些力气骑了去。”

陈天纵头也不回摇摇头:“此生若遇不到如大雪子那般的好马,老夫终身不择马。”

田大富忙跑几步对陈天纵的背影竖个大拇指:“这马屁无形之中最具杀伤力,定会如实转告千岁。”

陈天纵拔了剑,田大富赶忙一溜烟往回跑。

山下这时来人,领头的女子肩上停了一只青鸟儿,女子模样普通,穿着也朴素的毫不起眼,她身后还跟了数名女子,当她们见到下山的陈天纵时忙齐齐一让,纷纷对他施个万福礼:“恭送剑宗陈老爷子。”

陈天纵路过她们之时对她们微颔首,目里有些欣慰,大梁李玄策教出来的人,礼数有方。

领头的人是蝶一,蝶一快步行入陆四喜的寝室,对张瓜微躬身,言简意赅:“人与资料”

张瓜递过去一摞账本与密信,至于人,他指了指那双目无神的女子潘兰兰,然后目里有些犹豫,望向另一名昏过去的舞姬道:“至于这位,要么真是位普通人,要么我也拿捏不准,她昏过去的时间太恰巧,得让大姐头掌掌眼。这些浮沉世家的底蕴不可小觑。”

蝶一点头:“还请张蛛领暂避,我给她们穿上衣裳后自会把她们一块带回去。”

张瓜目里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言语温和对蝶一道:“好,听蝶一姑娘的。”

蝶一俏瞪他一眼后便不再理睬他。

……

北顶道宗屹立在北原北顶山峰群之上,道观连绵如在云中。

如今在贵来峰的一处贵客居中,胡不归面色有些阴沉,隋锦鲤更是大呼小叫发泄其不满。他们已经在这逗留了两个月时间,仍不见有北顶真人前来与他们说说话,见上一面。

北顶道宗之中,凡冠以‘真人’二字的道人,皆需要有武宗的修为!没人知道北顶道宗如今到底有几位真人,它北顶道宗真人一律不见外客一心潜修的规矩只对武宗以下的人有效,若有武宗拜见,北顶道宗的真人还是得见上一见的,否则天下武宗大佬能把它北顶道宗喷成筛子。胡不归只知除了尘胥老道外,北顶道宗还有不少于五位的真人!其底蕴确实强大。

隋锦鲤拽住胡不归的手臂道:“师傅师傅,我们走吧,不要在这给人看笑话了。”

胡不归起身:“也好,无怪这些老牛鼻子能把大梁气个半死,原来真是这般无礼这等的待客之道!”

这时一位年纪不大的道人匆匆行来,是北顶道宗的道子,知守一。知守一刚满三十的年纪,身穿一袭素净青色道袍,一头黑发束盘,加道冠,冠后两抹丝带呈深青色,号真武冠。即道宗真人!

胡不归定睛一看,见这真人明显像是刚入的武宗境界,勉勉强强。随即他冷冷道:“这位小真人,你们是不是修炼一日如一月,我们等候了两月,这就是你们北顶道宗的待客之道”

知守一忙歉意道:“招待不周,还请胡宗主见谅。实在是宗里师叔师伯们与师傅皆闭了关修行,我也是闭关多时今日才出来,听闻胡宗主大驾光临,便急匆匆赶来会客。”

胡不归:“长话短说,我就是来问一问,佛宗的下落。”

知守一面色古怪,掏出袖中的一纸书信再次细看了看道:“胡宗主,佛宗如今已然现世,分两脉,一脉在大燕,一脉入了大梁。”

胡不归大恼,那他们岂不白跑一趟,这时山下有‘呱呱’的叫声,胡不归:“是本宗的通讯乌,还请放它上来。”

知守一点头,冲身后打出一道紫色法决。没一会,胡不归的乌鸦得以上山飞入屋中,它冷吊着眼,抖搂抖搂身上的湿气,脚上绑着一纸情报。

情报是谁送的掌灯宗被付之一炬时,还有许多掌灯宗的弟子没能及时赶回来,这些情报便是他们送的。

胡不归摊开情报细看,果然佛宗已现世,他对知守一冷冷吐出两个字:“告辞。”然后带上隋锦鲤与凌北下山。

知守一欲言又止,目光这时突然落在凌北的身上,不由惊呼:“牛斗……”

隋锦鲤回头对他得意的撇了撇嘴,然后拧过凌北的头不准他回头。凌北揉揉脖子,这睡觉没落枕,倒是快被师姐拧了落枕。

单独开一章:上架感言

一路过来非常感谢诸位的宝贵支持与鼓励,言中不分先后:

“妖箬箬”

“我眼中的世界你看不到”

“五毒不全”

“万界金牌投资商”

“7c丶祭酒”

“流年闹闹”

“小怪兽”

“可爱的小怪兽”

“卓别生”

“书友20171215225437243”

“千鲤君”

“上苍冷漠”

“书友20171030182916015”

作者杯中有老酒与诸位走一个,本书幸有你们,否则我也坚持不下去,言在酒中!敬你们,敬心中锦绣!

第三十章 知守一

胡不归等人一路下山,隋锦鲤蹦蹦跳跳的下石阶,凌北也学着她蹦蹦跳跳的下,哪想脚下一滑轱辘滚了下去,撞到胡不归腿上,胡不归正在想事情呢,给吓了一跳,他拎起凌北吹胡子瞪眼训叨:“怎么回事!走路不会走”隋锦鲤在后捂着嘴儿偷笑:“笨凌北,你力气用的太大,石阶都给你踩烂了。”

凌北窘道:“师傅,我们接下来去哪?”

胡不归给他扔回石阶上,继续下山:“去找大燕那一脉的佛宗。”

隋锦鲤上前挽住胡不归的胳膊:“师傅师傅,佛宗的易筋经肯定宝贵得很,他们会借我们翻阅吗?”

胡不归:“无非是欠它一个人情的事,情报上说他佛宗被道宗坑惨了,栽了好大一个跟头,他们想要向道宗复仇。那么师傅这个助力他们肯定是要争取的。”

隋锦鲤一惊:“师傅,你要帮着佛宗打道宗那岂不危险。”

胡不归:“为师只要帮他们牵制住一个老真人就足矣,不用搏命。至于其他的他们自己想办法去。”

隋锦鲤愁色转为笑靥:“那就好。师傅师傅,佛宗这些年都去了哪怎么就被道宗坑了?你跟我们讲讲呗。”

胡不归目里同样有疑惑之色:“情报上提及了一个叫‘极乐净土’的地方……”师徒三人一路聊着一路行下山,胡不归忽然回头望,只见山上急行下来一人,正是知守一。

胡不归平淡道:“怎么”

知守一微躬身行一道礼,他温文尔雅,吐字不紧不慢:“还请胡宗主不要对道宗心生芥蒂。”

胡不归:“老夫要易筋经,你道宗有”

知守一摇头,神色有些忧虑。

胡不归:“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告辞。”

知守一忙道:“还请胡宗主勿要插手佛道两宗之事,这之中有些蹊跷,并不是如外界所传闻的那般。”

胡不归:“气运池都占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知守一面露难色:“道宗占去总好过让给别的狼子占去。”

胡不归嗤笑道:“‘狼子’是谁这天下间除了佛宗,还有哪些门派是你道宗的对手”

知守一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这些年道宗门人一直在寻找丹阳子师叔的下落,只要能找到他,这幕后狼子便会无所遁形,道宗向来讲理凭据。”

胡不归摇头:“没那闲功夫等你们找,老夫都等两月了你们屁也不放一个,别挡道。”话落之际,他一身雄浑真气外放。

知守一忙侧身让开道,他墨眉间的忧虑之色更加浓郁。

知守一久久驻足,目送胡不归等人远去,这时山下行来一名道宗弟子,其道冠后的两抹丝带颜色为浅青色,道号占文子。

占文子专门负责往宗门传回外界消息。其相貌微黑,若褪去一身道袍貌如朴实的农家人,他手下还有许多宗内弟子听其调配。他们行往宗外时皆会变更打扮,或扮作樵夫,或扮作书生,大多精力都放在寻找丹阳子的下落。而丹阳子,是李玄策的授业恩师!这也是辞夕玦想要赴巫疆的重要原因,那是她师傅的师傅,也称之为师尊!李玄策早年也寻找过他师傅的下落,可踏遍千山万水就是寻不到,返途当中恰巧遇到还在襁褓之中的辞夕玦。

占文子来到知守一跟前对他一礼:“占文子见过师兄。师兄,那离经叛道的辞夕玦彻底叛出了师门,不久后她将在大梁另立一山门,名为峨眉。”

知守一紧皱眉头,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道:“我们去大梁,劝她回宗,宗门即将面临劫数动荡,不能再让她这么胡闹下去。”

占文子:“好,师兄,此次带哪些同门去”

知守一:“虽说此次是去说好话请师妹归宗,不宜大动干戈。但我听闻那大梁九千岁名声不好,阴脏手段颇多,所以此去得带上一品峰的半数同门,我们此行哪怕要不到人,见一见大梁女帝也是好的。”

占文子有些疑惑,但还是领命快步离去。道宗一品峰,居住有六十余位道门中的一品道人,半数,也就是三十余数一品!足见其北顶道宗的底蕴何其强大。

可他们殊不知梁九早已料到这一茬,而且容嬷嬷带着一群老嬷嬷已然动身前往大梁边境,泥拔军有两万数的悍卒同样再次披甲调动频繁,余欢亦出关带上六千筒子弩卫跟随在后。经过这么多月相处,在梁九的旁敲侧击之下,辞夕玦透露出北顶道宗有一青莲剑阵,威力骇人。若由十名一品道人组成的剑阵,那威力更加生猛,所以梁九对此事慎之又慎。他北顶道宗若是强硬,大梁还软了不成!

……

因为有不少中原百姓长途跋涉前去北顶道宗上香祈福的缘故,所以自中原以北至北顶道宗的路上,沿途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一处或多处客栈供行人食宿,开设这些客栈的东家以商人居多,他们像是很早就达成了共识,不修路,路难走些累些沿途往返的人们吃的也多些住宿歇息的日子也会多些。算盘打得贼溜响。而且还能显得前去祈福的人们心诚不是。可怎奈去祈福寻求慰藉与心灵寄托的人实在不少,这原本崎岖难行的路生生给过往的人们踩出一条路来。

今个莫问风带上邹氏三姐妹行到北顶道宗山脚不远处的福来客栈。

莫问风面有菜色:“三位娘子,我们今个能住回客栈不”

邹氏三姐妹面红耳赤掩唇窃笑,三姐妹精打细算持家得很,一路行来都是扎的帐篷,四匹座驾驴儿上皆备好了干粮与清水,就是不舍得花那个钱住沿途这些贵得离谱的客栈。而且帐篷就一顶,时常干柴烈火。

邹梅:“风哥,今天你可以住,但是我们不能,我们有……活动。”

莫问风长叹口气,自然听出她言中之意,活动即是行动,大梁那边下达的任务。

莫问风立即嘘寒问暖啰啰嗦嗦:“你们注意安全,要是有不对立即跑来找相公,相公给你们撑腰。风远镖局的名头不弱。”

莫问风练的外家功夫,还未入品,而邹氏三姐妹已然入二品之境,但她们仍旧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柔声应是。往常行动出任务时她们会给自己服用一枚监野司的秘药‘掩功丹’,然后扮作普通人接近目标。

这时隐约能见到北顶道宗的石阶上有大批道人下山,邹氏三姐妹神色一冷,邹兰先一步骑驴往回赶,剩下的邹梅与邹菊忙对莫问风使个眼色,然后两姐妹互相推推搡搡在道上吵起了架。

第三十一章 都依

冬风是呼啸声,春风是徐徐声,蔚蓝色的天空中,一支青色的风筝随风飘摇,风筝是青鸟儿模样,引得千岁府里青鸟阁的青鸟们展翅飞空,跟在青鸟风筝后咕咕交流,像是在叽叽喳喳探讨这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何这样大。

下方小女帝梁玉跑在千岁府后山前方广阔的草地上,手中风筝线熟练的收收放放。明显不是第一次放风筝,梁九骑在千年背上,再次慢慢悠悠的跟上,这闲散王爷也是没谁。

这时梁九一抖耳,听到重重的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他赶忙下了千年的龟背,跑离老远。果不其然,是大雪子前来找小女帝玩耍。沿途瞥一眼梁九,再瞥一眼已快速奔离此地的千年,它满意的轻声呼噜一个,然后踏着小碎步跟在梁玉身后陪着放风筝。

梁玉开心得很,欢声笑语不断,她不时对着天上的青鸟群招手:“快跟上,我要降落降落然后倏的再升高。”

这时草地外沿行来一黑披风男子,正是夜萧萧,梁九微蹙眉,如无要事,夜萧萧断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他眼前。

梁九招呼夜萧萧轻步过来,两人一路漫无边际的远赘在梁玉身后,轻声一问一答。

梁九:“什么事”

夜萧萧先递过第一封情报:“是田将军那方的来信。”

梁九摊开看看,其修长的指间微微抖了抖,他诧异不已,再次细看一遍情报内容,沉默良久,其言语中带着些苦涩意味:“……怎么……怎么她也白了头?”

夜萧萧接着再递出第二封情报,梁九看过后脸色阴沉:“传曹响。第三封是关于那些老狐狸的先压后,本王先去见曹响,把曹安的尸体也带上,本王要察探下这毒。”

夜萧萧:“王爷,还有第四封。”

梁九看向他:“是关于北顶道宗的?从北顶道宗入大梁最快的道,需经过大燕的版图,要他们过不到大梁边境,第四封信没有任何意义。你以为就本王盯上了他们大燕,大燕粘杆处,大燕如今的座上宾‘佛宗鹰系’,都不会允许他北顶道宗与大梁轻易接触。他们此途凶险,除非他们有脑子知道乔装绕道,否则……呵。”

夜萧萧无比佩服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梁玉这时放风筝放累了,逐步收回风筝,其身后草地上跟着一长串小巧玲珑可爱的青鸟,梁玉把风筝放在草地上对它们道:“你们可以与大风筝亲近亲近,但是可别弄坏它呀。”

青鸟们咕咕叫,蹦蹦跳跳轻啄啄这大风筝,还有几只组队去捉虫儿,想要与大风筝分享一个。

梁玉小跑到梁九的跟前,看一眼夜萧萧远去的背影,然后好奇道:“皇叔,发生了什么事?”

梁九给她捋了捋额前驳乱的发丝:“北顶道宗,入世了。”

梁玉眼珠子一转溜,气鼓鼓道:“他们是来抢师姐的”

梁九摇摇头:“如果他们不笨,那么他们此行,最终的目的是对玉儿示好,好让大梁帮他们。佛宗有大燕撑腰,道宗也想找个外援。”

梁玉红了眼睛:“休想!师傅遗愿他们不给了,即便父皇跪过他们,他们亦不为所动!休想!”

梁九微颔首,十分满意闺女目前的恩怨分明。至于她叫别人父皇什么的,他虽说有些吃味,但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受着。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梁玉很是熟练的想要攀上梁九的背,谁想梁九这坏蛋脚底一抹油跑朝前:“追到皇叔才给背。”

梁玉把两只金丝绣花鞋一扔,光着脚丫一溜烟紧追而去,道宗独有的紫气附着在两脚。

一路粘人得很:“皇叔,要背背!”

梁九摇头:“追不上不给。”

梁玉在后方心思活络起来,袖中数根红丝窜前,想要给梁九缠住。

梁九满意的笑笑,几个挪移间便躲开了去,腿上用的追风决。

梁玉嫩唇儿微翘,平地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马蹄哒哒,是大雪子!她可是有帮手的。

梁九果然被对头冲过来的大雪子制服,梁九现在……现在都跑不过大雪子,主要是因为辞夕玦给她那头青牛渡真气温养青牛时,大雪子也跑去凑热闹。辞夕玦没办法,只好也渡它一些,紫霞真气最擅滋养万物,暖洋洋的舒服得很。

梁九蹲下身,梁玉心满意足嘿咻扑上其背,两只白嫩的脚丫开心的晃来晃去:“皇叔皇叔,玉儿厉不厉害”

梁九:“厉害厉害,进步了,知道动用手头的一切资源。要是故意摔一跤引皇叔主动送上去就更完美了。”

梁玉咯吱笑:“皇叔,你在带坏玉儿啊。”

梁九背着她去寻她落下的绣花鞋,闻言微笑道:“皇叔在教你本领,什么都要学一些,技多不压身。”

梁玉嗯嗯两声,随即目中有些犹豫挣扎之色,言中嗫嗫嚅嚅:“皇叔,玉儿先前是气话,再怎么……再怎么说北顶道宗也是养育师傅的宗门,我们能不能不与他们兵戎相见”

梁九寻到鞋子给梁玉先放下,然后盘坐在地给梁玉穿鞋儿,沉默许久。直到梁玉轻拽住梁九的袖子晃晃:“皇叔,你生气啦”

梁九:“这世间的恩怨事,确实令人头疼。”随即梁九取出一枚紫色令箭朝天一扔,接着对梁玉温和一笑:“都依你。只要它北顶道宗不对峨眉道宗指手画脚,大梁,可以暂时站一站它北顶道宗的立场,顺便再恶心下大燕,谁让南宫伯那老小子泼皇叔脏水,我也得还回去。”

梁玉幸福得不得了,扑在梁九的怀中蹭蹭:“我盖世的皇叔,最厉害!”

紫色的令箭在空炸响,千岁令箭!草地上玩耍的青鸟群顿时飞入青鸟阁,咕咕严阵以待。城中百姓抬眼张望,心中均在猜测是不是大燕又皮痒痒了。

梁九背上梁玉返回书房,路上絮絮叨叨:“闹,非要闹,这些傻子连真正的敌人在哪都找不到,蠢透了。就不能让大梁安安稳稳种个田……”

千岁府点墨阁书房中,曹响带着曹安的尸体已在等候。梁九进屋先对曹安的尸体微低一个头,然后招呼曹响入座,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第四十章 威武

燕京城,城门已被贾铸带后勤兵重新装了个上去,丑不拉几的,但是厚实,四杆虎旗插城头,供卫着城楼顶上的大梁旗。

寇太平如今可得意了,因为夜萧萧发下最后一道千岁令:“全军皆需听寇太平调令,看守好燕京城,把它作成笼,笼中困龙,期间不得放大燕一兵一卒进城,需等本王来。”

大燕皇宫中,容嬷嬷与南宫伯吃起了午膳,容嬷嬷还不时和他念叨着什么。若是不知情况的人见到,还以为他们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容嬷嬷:“你们这里的食物怎么这样油腻,手艺还没那烧饼庖人好,吃过烧饼不?”

南宫伯不理她,径自吃自个的,好留些力气与梁九谈赔偿的事。

燕京城外,不日已围拢了黑压压的大燕兵潮,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造反。

等啊等,这一日,终等来那八千骑,领头一骑蹄声最重,马首高昂,霸气亦最重,骑上是一白发俊美男子,正是白发千岁梁九。

梁九鞭子凭空一抽,“啪”的一声响,然后一指前方那些兵潮,嚣声吐一字:“让!”

大燕兵潮憋屈让道。

当城上四虎及夜萧萧见到好久不见的千岁时,不由齐刷刷单膝跪地:“参见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红着眼,接着再道:“千岁为何白头,吾等还可杀到大燕无兵卒!教他们偿千岁!”

梁九来到城下,勒马一停,插腰恼道:“就知道杀杀杀,本王是要带你们过好日子的人,不是坏日子。”

这一日,燕京城门开,迎大梁九千岁。

铁浮屠一众进了城,李疤子忙把代表铁浮屠的虎旗也插在燕京城头。至此,大梁五虎齐聚燕京。

往常行军除了大梁旗开道外,五虎军有各自军旗,铁浮屠军旗为一头黑虎驰骋图,旗布底色为血色。泥拔军旗为黑甲兵潮图,底色同样为血色。独秀军则为一杆白枪系红缨,枪插悬崖,底色为红花漫天。龙王军就比较简练了,一座龙王庙了事,最初制作这军标图的时候,杨漠海想着在水上混的人见到龙王庙都得拜一拜不是。寇太平的比较新,比较有内涵,是梁九给梁玉说着,然后梁玉画下来的。其画上是一只大手捻了个圆扁的红色棋子,扣在一线缺失的城墙上。

燕文帝只怕做梦也没想到,他死后这大燕王朝竟会有如此耻辱的一刻,他要知道的话棺材板绝壁压不住。

御书房内,南宫伯快被容嬷嬷烦死了,她说完了菜肴问题,又说起这御书房的问题,这里不好那里不对,摆设不对风水不好,没个讲究。

梁九换上夏飞花给他备好的黑色大氅,进大燕宫。这实是夜萧萧给梁九备好的,哪想给夏飞花抢过去,非要亲自给梁九穿上。

夏飞花给梁九系腰间带时,仰起脸望着他的满头白发,双眼朦胧湿润的不行,她抬手轻贴梁九的脸:“我的王爷,才多久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

梁九脸有些僵,随即对她温和笑道:“给黑色放个假,换个白。”然后他扯了扯腰带,竟然没扯动,不由大窘,他贴近夏飞花的耳边压低声微恼道:“我说,办正事要紧。”

夏飞花脸色一红,然后松开他腰间带,掩唇笑个不停。

梁九来到御书房外,燕永泰跟前,两人对视良久。

梁九挑眉轻声道:“服不服?”

燕永泰憋红张脸。

里头南宫伯冷哼道:“若不是老夫错用了……”

梁九打断道:“成王败寇,你大燕不是奉行这一套么?”

梁九推门,对燕永泰道:“一起来谈谈吧。”

里头容嬷嬷先对梁九施个万福礼:“老奴参见千岁。”

梁九颔首:“容嬷嬷,功劳回去说,本王先诚心谢过。”

容嬷嬷摇摇头,抬头见到梁九这番模样后面色一变,再细细一感应他的修为,面色再一变,她颤声道:“哎哟,这可怎么得了,陛下若见到千岁您这副模样,得哭成个什么样儿……”

梁九扶额也是一阵头疼,摆摆手道:“回去再说。”

梁九在案桌前坐下,容嬷嬷立在其身侧。对面,燕永泰立在南宫伯身侧。

梁九冷笑道:“怎么,南宫伯,你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你怎么不敢让他和本王谈判”

燕永泰大怒,一指梁九:“你休要再耍弄伎俩,先生是怕朕与你大梁来个鱼死网破,你一身修为都……”

南宫伯抬手轻拍拍燕永泰手臂,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

梁九取出怀中一卷册子,放到桌上摊开,老长一册。他指指桌上的册子冷冷道:“条约,看一下。”

南宫伯也怒了,怎么这样多这样长。

梁九不待他们出声再次道:“实不相瞒,有船还在陆续进江,入你大燕海域,上面是羽林军和神武楼刀卫,本王可以凭你一座燕京城,领五虎再坑杀你大燕军卒五十万,你外头就剩六十万,我大梁各地驿卒已整装待发,听说你大燕还有个异姓王已有反心信不信本王让你大燕王朝在中原版图上如前隋一样”

南宫伯压下心中怒火,缓缓开口道:“梁九,大燕也不是吓大的,我们诚心谈,别无事生非。”

谈判之事却不顺利,一连三日,大燕御书房中,梁九与南宫伯争得面红耳赤。这时夜萧萧在外报:“王爷,城外大燕诸位将领要见燕帝一面。他们急了。”

梁九呵呵一笑,看一眼南宫伯:“你这伎俩在我面前不好使。想把燕永泰送出去然后自己性命也不顾真和我们鱼死网破行不通。”

“容嬷嬷,你看好他们两个,本王去去就来。”

梁九接着把门一甩,上马出大燕宫。

南宫伯面色灰败,心在滴血,凄声道:“大燕全境总共就十二万余数头牛,你开口就要八万,我大燕还要不要活了”

“大燕十一州,你开口便要六州,最后说好了只要三州,为何先前改口到要八州!你这哪是谈判!你这是在抢劫,狮子大开口!”

门外夜萧萧难以理解的接口道:“奇怪,不是你们先要抢劫我们的吗?”

南宫伯这会也撒起泼来,怒道:“是你大梁铁浮屠先兵侵的我大燕,我们反击。”

夜萧萧笑了,在门外捂着肚子笑出声,笑得是那样畅快,心道千岁怎么谈判也是天下第一,能给这老谋深算的南宫伯都气出胡话来。

……

梁九面无表情背着手,手中握着刀,然后踏在城头,俯视城下,城下,千军万马!

他伸指点点他们:“本王还在和燕永泰谈话,你们先呆着,要敢爬墙试试看,爬一万便拿你大燕一州做赔偿!”说完他转身便走。

四头马屁虎跟在他身后不停地竖大拇指,一阵狂赞:“王爷威武!王爷霸气!”

如野玫瑰般的夏飞花更是一脸花痴状,还想投个怀送个抱,梁九赶忙下城骑上大雪子回大燕宫。心道女子呀,洪水猛兽呀。夏飞花恨恨跺了跺脚,一副不得宠的小女儿家姿态。看的另四虎快惊掉眼球,忙离远些,别殃及池鱼。

第八十二章 离人心

黄有铜见院里打起来啦,忙跑到厨房拎了菜刀赶来,哪想见到院墙上两位天大的主子,也一吓,立即跪地。

梁玉瞧一眼皇叔,见皇叔没有让他们平身的意思,她也就抱着三两坐在宰相府的围墙上与三两说起话来,脚穿白底的绣花鞋,脚丫不时轻快的晃晃。只要有皇叔在身边,她什么忧愁烦恼都忘了。

自两袖抽出手,梁九在围墙之上负手踱步。

“许贸,早年你随先帝出生入死,铁浮屠之所以战功赫赫,有你三分功劳。本王把它算作三分香火情。”

梁九停步,回头让容嬷嬷将墙外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赶远些,还有不少人将耳朵贴墙上的,这赤裸裸的隔墙有耳,给梁九气乐了,真是吃饱了撑着,梁九可不惯着他们,而且他即将说的话不宜外传。

很快响起容嬷嬷的吆喝声,“都散了!想挨针是不是!”十指夹八枚大头针的容嬷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吃瓜群众立即作鸟兽散。

梁九直盯着许贸,竖起三根指头,“许贸,当初反对玉儿坐龙椅,独数你闹的最凶。这第一分香火情已了。”

“你倚老卖老,当朝罢官,挑衅皇家威严。这是第二分。”

“最后一分,近些月你召集旧部拢共千余人,四处探听军事机密,还擅自从军部调阅名册。你一介白丁,却好大的能量。”

三指一收,“这三分香火情,皆尽。如今你公然殴打朝廷命官,作何解释”

天家之人若便衣行事,臣子只用行单膝跪礼,如今许贸单膝改双膝,跪地,斗大的汗珠直冒,他一咬牙,“草民该死!还请王爷赐死草民之前,了却草民一桩心事。”

“说。”

“军部名册上那些标注‘外派’的好苗子,如今身在何方”

梁九略一思索,了然道:“怎么,你是怕本王过河拆桥上演兔死狗烹这一出”

许贸艰难道:“正是。”

梁九呵呵道:“你当真以为天下就此太平你当真以为大梁举世无敌”

许贸神情豪迈,大声反问:“难道不是强如大燕,再到楼兰,如今高句丽也成大梁的傀儡,更别提那东瀛。目前仅剩一个西域,等那圣师一命归西,西域必将俯首称臣!万朝来拜。老夫斗胆谏言,年过之后,兵袭大燕,一统中原!开创一个比大曜还耀眼的盛世王朝!”

梁九点点他笑起来,然后神色一冷:“本王原以为那些精力旺盛的兵疙瘩已经足够好战,没想你比他们更好战。好一个一统中原,南宫伯要知道得就地气死。你不知太平不易,不顾百姓艰辛,不知人间疾苦。最重要的是,你不顾陛下的感受。你不是好战么?你是不是很久没见过血流成河了?好啊,本王送你去见见,你的老部下也是闲的没事干,那么本王特封你个一等虎狼卫,你带着你的老部下去那边……参战!记得要让本王刮目相看。”

许贸抬头奇道:“那边那边是哪边?”

苗大头则一脸惊疑不定,难道真被抢劫了?

梁九取出怀中一本红封密册,放手落到围墙里,“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你所关心的好苗子们都在那边历练,为这事他们的父母没少去军部大闹,还多次上吊,幕后主使是你对不对就知道给本王添乱添堵。”

一只纤手抚上梁九的背,给他顺顺,“皇叔,消消气。”

梁九偏头一笑,然后望向苗大头,只见他如今黑着一只眼睛,鼻青脸肿的模样,梁九嘲笑道:“你怎么跟两狗子一样菜”

苗大头立即开腔争辩道:“王爷,我要是会武功准能一个打十个,不,最少一百个。只比王爷差那么一点。”

“少吹牛,你以为是大西瓜?过年记得来千岁府一块过,你这府上就你们三人,这哪叫过年。寒碜。”梁九牵上闺女准备离开。

苗大头立即谢恩,“谢王爷。”

“该谢陛下,是陛下的意思。本王才懒得管你这孤家寡人。”

苗大头尴尬笑笑,“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玉回头展颜一笑,“苗爱卿平身,三两我先带回去监督它减肥儿。”说完不忘饱含深意的看一眼冬霜。

……

待得两位主子离开,五人皆松一口气,许贸顾不得形象,摸爬过去拾捡起那本红封密册。苗大头也不跟他抢,对黄有铜道:“老黄,整个鸡蛋给我敷一敷。”

黄有铜头次见东家被揍,不由下意识问道:“东家要生的还是熟的”

苗大头恼道:“当然是熟的,你当本相还能孵小鸡不成”

黄有铜傻乐一个,忙不迭跑去厨房。

坐地上翻看密册的许贸越看越心惊,苗大头重新落座,对他喊道:“我说老许,拿过来一块参详参详,坐地上也不嫌腚凉”

许贸懒得理他,细细看,脸色忽明忽暗。看完一遍不够,以为自己眼花,再细看第二遍。指间在第二页的地图上推演着什么。

黄有铜鸡蛋都煮好了,还重新端上新茶与杯,冬霜拿过鸡蛋包上自个的手绢,亲自给苗大头敷上。

苗大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眼神复杂。给冬霜看的脸儿微红,她薄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睛。”

苗大头笑笑,似定下决心,抓住她冰凉的手,柔和道:“正月初三,入我苗家门如何?”

冬霜眼帘停住,愣神许久,接着平淡道:“为何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对么?”

“我必须得承认,这也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保命。当初在苦海寺,我与她初相遇,确实动了念头,但知道这个念头的明眼人太多。余王妃昨日命人递了话来,问我‘何时成亲’,当时我便已知晓,即便千岁不会在意这件事,但是别人会替千岁在意。陛下今个为何要将三两收走,这已是很明显的暗示。如果我一直不成亲,那么她们会认为我心中还有她,她往后可是王妃,你叫我这宰相如何自处为了与千岁府的香火情不断。我必须得赶在千岁前面成亲,否则流言蜚语最是离人心。”

第八十三章 相爷有怒

白皙冷艳的瓜子脸贴近,可见其中冰冷的情绪:“你甘心”

“君子不夺人所好。”苗大头往后缩了缩。

他缩她近,保持着一指的距离,一双美目直盯着他的眼睛,“可苗大人,你非君子。”

苗大头摇摇头:“至少在这种事上我是君子。”

“你就不想争一争”女子长而微翘的睫毛,一眨不眨。

苗大头一吓,“冬霜姑娘,你就等这一刻是不是我苗大头要回答想,你能一针自我眉心穿透了去。你看我这大头,这是我聪明的证据。和千岁爷争我委实提不起那个胆子,而且你这重点抓的不对,她已倾心千岁。我要再起这个念头,玦王妃保准杀我不眨眼,不带一丝怜意你信不信有首诗写的好,‘直到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大家各自安好比什么都强。”

“这是你的心里话”冬霜眼里的怀疑之色仍未消除。

“不然咧你看我的眼睛,里面都是真诚。你若还不信,我只有……”

“只有什么?”

“你再凑近些我说与你听。”

冬霜闻言却直起身子,震开他紧抓自己不放的手,后退数步,冷笑道:“再凑近你该会占我便宜对不对这些年我看的演绎故事不少,少拿这些桥段出来诓我。”

这会反倒换成苗大头欺身而近,凑近她的脸,接着他一掀厚厚的棉衣,露出胸膛。

这一幕给一旁添茶的老黄看傻了眼,他用袖子遮遮眼睛,心道东家怎么还有这个嗜好。

苗大头在自己胸膛上比划比划,一脸肃容:“你若不信,大可将我的心摘去看看。你先听,先别动手,你听我这心它在说心里话。我苗大头在此起誓,先前所说之言,字字是真,句句无假。若有一句违心的话,当天打……”

话说到这苗大头故意停顿一会,冬霜将眉一蹙,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里面尽是戏谑的意味,“天打什么?你倒是接着说下去。”

苗大头就纳闷了,“冬霜姑娘,这个时候你不是应当捂住我的嘴阻止我说下去?然后再道一句‘你说什么我都信!’,可你竟然无动于衷!你令我好生伤心。”

冬霜脸色一冷,五指呈爪状,肉眼可见爪上附着了一层阴煞内力,这爪即将按向苗大头的心口,取他心。

“陛下与千岁,高于一切!”

苗大头见她绝无半分玩笑之意,吓得半死,赶忙往后一跳,并三指,“当天打五雷轰!”

“轰隆!”

却是末冬的雷,炸响于顶。

苗大头张大嘴巴仰头看看。

爪收,改而将他还未合上的衣合上,细心系好扣。语气也转柔,“大人,你准备了多少彩礼余王妃说少了不让嫁,她作霜儿的娘家。”

苗大头挠挠头,“你知我为官清廉,这些年都没攒到什么钱,话说……话说你的嫁妆余王妃该不会吝啬吧?”

冬霜噗嗤一笑,“还宰相哩!竟然惦记起霜儿的嫁妆。”

“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不分你我的好。”苗大头抓过她的双手,哈口热气给她搓搓,笑容真诚。

“啐,德性,你这无耻的宰相大人。”冬霜脸儿一红,任由他揽入怀。

这给一旁的老黄再次看傻眼,怎么一会杀一会又卿卿我我起来,搞不懂。这大抵就是相爱相杀。

把一切都瞧在眼里的苟怀律同样一脸古怪之色,宰相与女侍卫这是演的哪一出

苗大头实在等的不耐烦,见到老东西还在翻看,不由恼道:“我说老许,你看够没有?你那老腚要生冻疮我跟你讲。快拿来凉亭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回过神的许贸起身,快步行入凉亭,“这种糟糕的事情确实该参详参详。苗大人,你肚里坏水最多,快给老夫出出主意,到那边以后老夫该如何生存千岁爷是真狠,老夫的老部下们虽说实力不减当年,但也架不住这疯狗一样的东西。”

“老许,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肚子里坏水最多,你张嘴比大多文官都臭。”苗大头骂骂咧咧开始从第一页翻看。

许贸也不恼他,脸上甚至还有些讨好之色。能屈能伸大丈夫不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大半辈子,该有的技能都得有那么一手。

翻看密册的苗大头,神色愈发的凝重,接连翻看三遍之后,他将密册合上,沉默不语。

许贸忐忑道:“苗大人,你说这些疯子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苗大头冷声道:“你看礼部资历最老的那几位,和他们像不像被千岁一贬再贬的徐术铭,他曾在朝堂上大肆抨击军部一系的不作为,既然已是兵强马壮的鼎盛王朝,怎能安于现状。要杀,杀向四方,要统,统治这整片大陆。然后他礼部好去宣扬礼义廉耻,那些土着与化外之民听得懂自然最好,听不懂统统杀掉。徐术铭阐述的天下大统,是连思想也要统一。他比你先前那般狂热言论还要狂。像是脑子进了蜂窝煤。”

苗大头说到这停下,翻开第一页,指指那插在坟头的血色十字,“而他们,是千千万万个徐术铭,他们除了有这种想法,还有这个能力与武力。”

他再翻到后头数页,上面是东方行商受到严刑拷打,然后指出一个方向,东方。目里狂热的十字军左手执神典对着东方念,右手十字剑遥指东方。

苗大头冷眼冷笑,摇摇头,“呵!真是一群疯了的家伙!我苗大头不在那,也就整不死你们,但是,这些卖位置的商人,本相爷收拾定了!”

许贸出言提醒道:“苗相,还请给老夫出出主意,老夫现在有些慌了神,静不下心。”

苗大头呵呵一笑:“该,这不是你自找的?我能有什么主意你看第二页的地图,以大梁最快的军船,来回总计需要两月的时间,沙场之事瞬息万变,这道理你难道不比我懂这么说吧,我即便现在按照他们的兵力部署给你出策,你到那边说不定他们的兵力已增或空,这需要你实地拿人命去探,再瞧这白头鹰,他们也是群会打战的家伙。你只有自求多福。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千岁既然早已提子出手,那么一子接着一子定会叫他们短时间内过不来。”

话毕,苗大头遥望千岁府的方向,感慨道:“你要相信,世道再坏,有千岁在,这天塌不下来。”

第八十四章 豪门

许家祠堂,供桌之上的灵位几近百余数,皆是战死沙场的许家人,嫡系旁系皆有。正是这些为大梁战死的许家人,为许家撑起了一片天,福泽子孙,使得许家占据军部拔尖之席。直到许贸罢官卸甲,朝堂一片唏嘘,暗道这老匹夫失了心智。

供桌之上,粗柱的香火常年不歇,烛光摇曳。眉清目秀许安武,跪在下方,其母蓟琴再次寻来一个软垫给他垫着膝盖,不忘怨怨叨叨:“武儿,老爷偏心,你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回来,也不知道心疼你。就会向着大房二房那俩坏货。”

作为一家之主的许贸有三房,许贸实则最为宠爱这第三房蓟琴。可架不住她不知足啊,长此以往许贸也就没什么好脸色看。

许安武手里端着一海碗大鱼大肉,狼吞虎咽。

蓟琴抚抚他的眉眼,心疼不已:“慢点吃,瞧瞧,都饿成什么样子。在外是不是天天啃硬饼烂馒头后勤司那帮黑心眼的家伙坏透了。”

许安武摇摇头,咽下一口挑了鱼刺的肉解释道:“娘,这你就错怪了后勤司,军中伙食相当棒,还神奇,装在一罐罐铁盒子里,牛肉猪肉鱼肉都有,还添加了许多香料,那味道比这碗饭菜还好吃。对了,我还偷偷攒下一罐回来,在我那包袱里,等会我给你热了尝尝。这个东西外面有钱都买不到,属军部后勤司特供。”

蓟琴笑容满面:“武儿最孝顺,对娘最好。”

许安武将两腮鼓鼓的食物嚼咽下肚,而后迟疑道:“娘,你往后能不能对我严厉一些或是坏一些。”

蓟琴一愣,然后拍给他脑门上一巴掌,气笑道:“怎么还有这种请求,娘怎么可能会那样对你。”

许安武:“娘,爹老说你慈母多败儿。你要对我严厉一些,爹也就不会时常训斥你了不是。”

蓟琴摇头,“不答应,娘可舍不得。武儿,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关一过会有许多将门大臣来串门,我都和他们说好了,带上自家的黄花闺女一道来,让我给掌掌眼,你可得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看看哪家小娘子能入你眼。”

“娘啊,我才十八。”

“十八怎么了,你爹十六就娶了大房,还有那驿军司长你侯叔,十四岁,毛都没长齐就娶了三回去……”

许安武苦笑道:“娘,这种比方与想法是错误的,书院里有教,成亲这个事首先要考虑人的生理健全程度……”

蓟琴一板脸,“娘听不懂这些,就这么定了,安静,快吃你的。”

许安武抓耳挠腮,这可咋整,说不通啊这。只得端起饭碗继续进食。

“娘去给你拿水果,为了迎接我儿子威武凯旋,娘今个特意买了十斤你最喜欢吃的白提子。可甜还没籽儿,知道你最烦吐那些籽儿。”

“啊娘,我吃不完那样多吧。而且那个好贵的。”

“吃不完再说。贵什么贵,咱许家还能缺这点钱不成。要不是当初老爷失心疯罢官不做,大梁这样好的世道,我们许家更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蓟琴接着凄叹一声,“失心疯,失心疯唉……得罪谁不好,非得罪千岁爷。若不是陛下念旧情香火情,这日子不知道还得苦成什么样。大冬天的只怕连水果也吃不上。”

许安武奇道:“娘,以往穷人家都会说只怕连饭都吃不上,怎么到你这就变成冬天吃不上水果冬天吃不上水果不是很正常么?”

蓟琴一瞪眼:“少贫嘴!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安武乐道:“好好好,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还差不多,要跪累了偷偷歇一阵,没事的,娘派了小禾在外面给你望风。娘去去就回,你等着啊,可别乱跑。”没从军之前,许安武这风流人物没少被罚跪,可一转眼人又了溜出去,随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为了怕被老爷发现责罚,蓟琴没少扯谎给他瞒着,直至酿成大祸,给他老子气得不轻。

那一日许安武与一众将门子弟逛楼子,先是与另一批富家子弟争花魁打了一架,旗开得胜喝高了,一伙人归家路上对那绣鞋店里的美艳掌柜狂吹了一阵口哨。

那美艳掌柜也不恼,却是笑容玩味,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几位小弟弟,你们是不是瞎敢调戏到老娘头上。不死呀,也得脱层皮。”

这绣鞋店的美艳掌柜不是纳兰若瑶是谁,她一手撑着妩媚的脸儿,一手摩挲着算盘,胸前红丝质的衣物鼓鼓欲裂。

这伙将门子弟也是倒霉催的,正好遇到燕良辰来喊他娘回家吃饭。同行的还有夜萧萧,燕良辰答应过夜萧萧给他送鞋穿,但是夜萧萧要教他袖里剑。要说豪门子弟,千岁府的大弟子首屈一指,再没比这个更豪门。

燕良辰当时见状哪能不怒发冲冠,大步上前一挑十几个,这些将门子弟多数身无内力仅会些外家功夫,哪会是燕良辰的对手。他们随行的护卫高手在夜萧萧的注视下一动不敢动,腰间红玉肃杀令红的潋滟,上刻一个“夜”字!甭管你是哪家供奉还是背靠哪座武林山门的江湖走狗,遇到夜阎王还敢拔刀相向的,那是真的猛士,做鬼也受人们称颂不是。

夜萧萧进一步,他们退一步,这一幕看得不明真相的行人一愣一愣的,这是在排戏呢

夜萧萧扫视一眼那些满地痛呼的将门子弟,而后对那些护卫道:“让你们各自的家主来领人,就说他们唐突了千岁府的贵人,自己掂量。”

许贸虽说不认识纳兰若瑶,但燕少主他见过啊,可心里一突突,忙不迭死捂住几个哥们叫嚣的嘴脸。听说燕少主有个妖艳的娘亲,乖乖,果不其然,下朝还没歇会脚的各家武将大臣收到消息,气势汹汹赶来,当着夜萧萧的面抡大拳拳又给自家崽狠揍一遍。那叫一个哭爹喊娘。

夜萧萧当时阴恻恻笑道:“你们是不是太平日子过惯了,挨个揍也这副德性。”

第八十五章 独面整个天下

“咳咳”祠堂外传来一女子的咳嗽声,女子巩白禾,是许安武的贴身丫鬟,模样姣好,身穿一袭绿叶丫鬟装。她蹲身施个万福礼,“参见老爷。”

一路沉思的许贸无视她的存在,推门大步行进祠堂,头也不回道:“任何人不得靠近祠堂。”

“是。”苟怀律将门合上,接着望向巩白禾。巩白禾一颤,立即快步离开此地去寻三主母。巩白禾很是惧怕这时常煞气森森的苟侍卫,连看人都像是在杀人。她胆子小,可不敢触怒。大梁别的都好,就是这类人有些多,她见过老爷手下不止一个这样的人。

祠堂之中,许安武正在往供桌之下藏软垫,回头见他老子已进堂,不由尴尬了。

许贸冷哼一声,接着大步上前揪过他的领口,勃然大怒,“这点苦头也吃不得跪也难受往后叫我如何放心将偌大的许家交予你手!”

许家嫡系一脉有三个女儿一个丁,许贸认为大房二房不争气,这才独宠生了个男丁的三房蓟琴。

“爹,消消气,我这不刚回来,虽说在出征时出了个大丑,但好歹你儿子我杀了三名枭蹄营的草原悍卒,他们真是悍卒,没骗你。其中一人最为凶狠,当时我手拿陌刀捅进他胸,那草原悍卒竟然穿刀而进,想要用那弯刀抹我脖子,我沉着冷静,左手弩对准他眉心,一箭而过。”

许贸成功被他儿子转移注意力,皱眉道:“你是不是没捅他左胸心脏的位置,一击致命教官没教过你”

许安武大觉委屈,“爹啊,我可是头次上沙场,哪分得清左胸右胸。正是因为宰了这悍卒,想着他职位应该不低,孩儿斩其首系在腰间,上马去追下一个目标时,却因为多了这一首的重量,这才失了平衡,踩了个空。”

许贸神色缓和下来,松开他领口,言中有些迫切道:“他是什么身份”

“百夫长!巴乌!这头衔和名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爹,孩儿厉害不?能在那样多的铁浮屠老兵当中,抢到一个百夫长的首级。当时那场面,堪称僧多粥少,最可恨的是王狗剩两兄弟带领的监野司一众高手,他们专寻那些百夫长千夫长下手,但场面也最为激烈,草原的高手也不少,厮杀之地人仰马翻泥土开裂。”

许贸豪迈一笑,“好,好!不愧是我许贸的种。你若不摔那一下,足以进铁浮屠正规军。”接着他面容一肃改口训诫道:“你可还记得,为父曾带你去朝天歌戏剧院,看过的那一场‘大意失荆州’”

“孩儿当然记得,那一场委实气人。实是那曹操太过奸诈,东吴太过狡猾,强如关公竟也丢失荆州三郡,那三郡孩儿还替关公记着,南郡、武陵、零陵!此仇不报非好汉。关公一生神勇征战,却落得一个被小人算计的下场!”

许贸摇头失笑道:“你还是太年轻。奸诈狡猾武儿,你要记住,兵不厌诈,手段不分善恶。为父最喜研究千岁府流传出来的《三国演义》。如今当兵的大到将军,小到步卒。谁没听过读过这三国演义。那是怎样的一个朝代啊。有枭雄,有乱命,还有乱世出英雄。大梁军部上下,谁不想与那一骑独冲曹操百万大军的赵子龙痛饮三千囊。可为父还是最喜那曹孟德,任那关公如何神勇,任他青龙偃月刀如何寒光照铁衣,荆州的丢失,是蜀汉政权实力的一个非常大的削弱,也是关公一生之中最大的败笔。”

许安武气不过,“爹,你想说什么”

许贸怅然道:“我想说的是,往后你切不可大意,不能再犯踩失马镫的错误。一失足成千古恨,为父便是最好的例子。若当初我能忍下那一口气,那么许家,该有多少战功赫赫,为世人所知。”

接着他自怀里取出那一红封密册,放在身前,他眼望供桌上的灵牌,噗通跪地。

“许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许贸,一步错,步步错。我原以为罢官之时千岁会留我,可千岁是怎样一个妖孽的千岁,文治武功双全。此后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次跪拜列祖列宗,许贸不孝。”

“嘭”的一叩首,许贸再道:“还望列祖列宗保佑,我此去能再复许家荣光。”

……

祠堂外,一袭浅白色劲装的苟怀律突然回头,继又突然转首,因为他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黑披风大红唇的女子,女子余欢,红裙鲜艳。她立葱指竖在唇间,示意苟怀律噤声。苟怀律悄无声息跪地。

祠堂内,当许贸正要磕第二个响头时,却被一突如其来的手掌掂住。

许贸一愣,抬眼望,只见一白发男子立在他身前,男子一袭锦绣黑袍,上纹一头栩栩如生的凶威紫蟒,梁九着正装,王爷蟒袍。

许贸回神,苦涩一笑,“王爷,可是草民动作慢了,草民这就召集部下,静待王爷发落。”

“哪那么多心思,你先闭嘴。”

许贸立即噤声,身旁的许安武见状也立即跪地,只不过两手却是在轻轻翻看那本红封密册。

梁九转身,目光一一瞧过供桌上的那些灵牌尊位,而后微低头一礼,死者为大。

许家祠堂后的阴影之地,这时走出一少女,少女一袭龙袍加身,正是当今大梁女帝。在宰相府磨蹭大半日的许贸,殊不知大梁两大主子,早已换上一身正装,来此等候。

梁玉眼望许贸,“当初我茫然无助时,原以为你会支持我。但后来发现,你却是最反对我坐龙椅的那一个,当时我就在想,或许你是对的。朕这多愁善感的软弱性子,真不适合坐那龙椅。”

许贸顿时老泪纵横,“非也,当初是老臣一时糊涂。陛下是这世上最好的陛下,无陛下,这世道仅剩杀伐,何谈盛世。”

梁玉笑靥如花,“那么朕这小小的心结,也就解开了。许爱卿平身。朕此生最难忘的一幕,便是朕最绝望无助之时,朕的皇叔带刀上朝。他立在朕的身前,独面整个天下!”

第八十六章 千岁心

一满是摺皱的大手,却稳而有力,“啪”的拍给许安武后脑勺上一巴掌,刚翻到第二页偷瞄的许安武忙合上册子,捂着后脑勺,疼的龇牙咧嘴。他不解的瞧着他老子,他老子今个有些不对劲,先前那番话像是临终遗言,所以他慌了神,迫切的想要寻找答案。也顾不得陛下和千岁还在眼前,便偷翻起那本红册子来。却被他老子呼了一巴掌。

两人毕恭毕敬,梁九走近几步,一脸肃容对许贸道:“许贸,那边情况不好,所以本王需要你去坐镇,要是表现的好,不是没可能让你官复原职。”接着他愤慨恼道:“你口中那些所谓的好苗子,一放到外面都是些脱缰的野马与蠢猪,胆子一个比一个大,馊主意特别多。自由联盟与神庭十字军本是二分天下的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那些猪儿虫不去还好,一去就四处搞事情,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王辛苦建立起来的势力,一下子折损许多,只能守着三分之一地负隅顽抗。”

梁九稍稍平息一下怒火,自袖里取出一卷黑蟒密令,“这是临危授命,本王先前回府的路上思前想后,只有你最合适。你记住,过去以后先替本王狠揍那几个愣头青一顿。楚子乔也将不日出发,他会带着张瓜王狗剩等监野司的大批精锐赶过去,领军打战你来,情报楚子乔会搞到手。”

许贸毫不犹豫接令在手,沉着领命:“定不负王命。”接着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梁九:“还有什么想问的利索些问完,本王还有事。”

许贸:“王爷,末将用不惯别国的菜鸟兵,要是一不小心将他们弄没了,还请王爷别迁怒许家。”

梁九没好气道:“你堂堂老资历的兵部尚书,怎么越活越像个文朽,说话也带绕弯的。想要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不是?本想等你到那边再给你个惊喜,既然你等不及,那么本王现在就告诉你。大梁虎牙,亦入神临!‘凶芒虎’察猜暂听你调令。一等虎狼卫也不再适合你,本王收回。”接着梁九后退数步,心有灵犀的梁玉上前,正色道:“许贸,朕暂任你为大梁军部大司马!领兵部尚书一职!”大梁军部细分为兵部司、后勤司、驿卒司、军工司等等。其余几司皆以兵部司为主,以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将他们武装到牙齿。

许贸激动的一颤,再次噗通跪地,眼眶通红,多少年了,当初踏错的那一步,终得陛下谅解。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多少年没领过像样的兵了,在宰相府上之所以慌了神,便是因为他清楚光凭他与他的老部下们,想要在神临大陆那样的乱世里扎稳脚跟,太难了。千余人出头,没后勤吃都成问题。好在千岁当时说的只是气话,现在如此放权给他,他许贸感激涕零。一旁的许安武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不妨碍他知晓,女帝陛下已与许家冰释前嫌。他老子又成那个光宗耀祖的老子,他也激动的抹抹眼儿。

离去之前,梁九拍拍许贸的肩:“许尚书,新年快乐。好好过完三日后的年,到那边,还请多保重。”接着梁九回头对那供桌上的灵位一礼,带上闺女打道回府。

……

蓟琴亲自端着一个果盘往祠堂行去,果盘里满是晶莹剔透的白提子,这时丫鬟巩白禾快步寻来,蓟琴见到她不由脸色一变,“小禾,可是老爷回来了?”

巩白禾点头,神色慌张,“夫人,祠堂那边气氛有些不对劲,您快去看看吧。老爷神色匆匆进了祠堂,少爷该来不及藏那些软垫。”

“遭了!这臭脾气的爷,可别再拿武儿撒气,我们快去看看。”

两人快步行往祠堂,途中遇到三抹身形鬼魅的黑影一晃而过,两人一呆,面面相觑。

“难道遇到了刺客小禾,来你端着。我得快些去看看。”蓟琴将果盘交到巩白禾手中,双手拎起棉裙摆快步跑向祠堂,哪还有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许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护卫力量可谓不弱,蓟琴此刻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千岁要对老爷下手了?”这世上暗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人心难测,最难测是千岁心!”

气喘吁吁的她,在见到苟怀律笔直的立在门外时,仍旧不放心,千岁是何等的武功盖世,别看老爷的贴身高手如何如何高手做派,见到千岁爷还不是一个个如同小鸡崽见到老虎般瑟瑟发抖。

先前在祠堂里的那番对话,苟怀律亦听个清楚,而且那密册里的内容,在宰相府的时候,苟怀律亦已瞧个全。他心中却是火热,手中的刀,终于能痛饮一番血儿。

苟怀律并未阻拦蓟琴推门入祠堂,毕竟大人平日里再怎么训斥这位三夫人,却从未动过手,仍旧最宠她。许府的钱,大夫人与二夫人有限额,唯独对三夫人不限额。三夫人精明着呢,并未可劲的造,往后啊这钱这府,还不都是她儿子的不是。

一推门,当蓟琴见到祠堂里的父子都平安无事,这才捂着肚子大口吁气,跑得太快累坏了。

“老爷,武儿,你们在做什么?”蓟琴相当好奇。只见祠堂内,许安武正抱着他老子的大腿不放,这燕少主的招牌姿势也广为流传。

“爹,你就给孩儿看看会怎样,那红册里写的啥故事肯定是千岁府新流传出来的故事对不对这次竟然还配了插画,新鲜。你就让我知晓知晓,我好出去跟哥们几个显摆显摆。”

“呸!就知道臭显摆,快给老子滚起来!像什么话。”许贸将密册塞进怀里贴身存放,“等爹去了那边以后你才能看这册上的东西。”

许安武未免好奇:“爹,那边是哪?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摺皱的大手揉揉他的脑袋,许贸眼中尽是不舍之色:“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第八十七章 三头六臂与天使

一辆异域的马车行进繁华鼎盛的长安城,两匹红鬓的马同样也是异域马,毛发赤红,马颈较长,却略显瘦弱,四蹄亦赤红,如踩着火焰前行。马是赤焰国的赤焰马,珍贵异常,属于赤焰皇室的御驾。两匹赤焰马背后拉着的四轮车厢,如一座尖顶的迷你城堡,结构分明,精雕细刻有一幅幅骑狮的战神,足见赤焰铁匠的技艺精湛。

驾马的是一红发独臂大汉,车窗里探出一少年的脑袋,少年脸上雀斑点点,高鼻梁,绿眼睛,一头短的红发,人也显得精神。

他好奇的四处张望车外的繁华,行进朱雀大道,过往的人言鼎沸,摩肩接踵,车水马龙。行人们也不时好奇看一眼这异域马车,而后收回目光,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忙活自己的事,三日之后便是大年三十,卖年货买年货添新衣折卖旧衣等等,各有各的目的。

首善堂专门回收旧衣,然后缝缝补补之后这些旧衣将运送到大燕那些难民的手中,首善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前头有一匹大梁的军马领路,车中的少年拉开车门,来到驾车人山姆的身边,小声道:“山姆大叔,我有些紧张。”

少年正是赤焰国唯一的小皇帝,普兰特。

山姆:“陛下,说实话,我也紧张的想喝酒。”

普兰特:“山姆大叔,你说大梁的千岁爷会不会真的长了三头六臂那得多凶多吓人。”

两人一路走的太平大道来的大梁王朝,途中没少借宿大梁百姓家或是入住大梁客栈,实是囊中羞涩,很少住客栈,没钱不是。然而他们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无论是百姓家还是客栈,都供奉着一尊三头六臂神像,起初他们以为是大梁的信仰教神,后来询问之后才知晓,神像是大梁的千岁爷。这完全是老百姓们自发流传开来的规矩,逢年过节对着神像最常念叨的是,“千岁爷保佑。”

梁九可没让他们这样做,下令说过几次,别整这些没用的,有多的时间还不如把那些逃课的娃儿们抓回来揍一顿。可不顶用,就是要拜这三头六臂千岁像。

此时山姆也惊疑不定起来:“没准还真是三头六臂,陛下,到时候你可别吓尿裤子。”

普兰特认真道:“肯定不会,我最多……最多和他说话的时候牙齿会打颤。你说他的三个头要是都问不同的问题,我该怎样回话”

山姆:“当然是先回答中间那个主头的问题。”

普兰特点点头,随即想到另一人,不由露出一脸向往之色,“山姆大叔,你说大梁的陛下会不会生了一对白色的翅膀,像天使一样美丽善良。三头六臂如魔神的千岁守护着天使女帝。那画面真美。”

前头骑着大梁军马的人,身披黑披风,腰挂红玉肃杀令,过往车马行来时纷纷自觉让道。监野司阎王们过处,唯恐避之不及。马上之人正是张瓜。

听到后面马车上两人的悄声议论,张瓜不由回头对他们没好气道:“我说,你们够了。你们这另类的马屁敢不敢当着千岁和陛下的面拍到了,就在前面。”

普兰特与山姆愈发紧张起来。

……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千岁府’。马车停在千岁府正门外。

门口立着一人,白发飘飘,双手拢袖,不是梁九是谁。他打量他们的同时,普兰特与山姆也望向他。

张瓜先行下马,单膝一跪,叩拳行礼:“参见千岁。”

普兰特与山姆也学着张瓜要单膝跪地,梁九一抬手,好笑道:“免礼。怎么,你们紧张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人。张瓜,你先去找楚子乔报到,记得大年三十来千岁府一块过年。”

“普兰特,山姆,随本王一道进来吧。陛下去忙着烹饪糕点,所以由本王招待你们。听说你们那边也爱吃甜食”

梁九带两人入府,一路与他们聊起来。

普兰特说话果然打起颤来,他曾与那些中原商人学过中原话,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千……千岁,是的,我们爱吃甜食。千岁,你的……另两个头呢?”

“什么”梁九听的一脸懵逼,随即气乐了,凑近普兰特的脸道:“普兰特,你看清楚,本王就这一个头,一张脸,没外面传的那样邪乎。”

普兰特松口气,雀斑点点的少年露出笑容,那些雀斑如会动的芝麻在脸上动来动去,他笑起来很是难看,却显得格外真诚,不知道说什么的他,坦言道:“千岁,你真俊。”

梁九奇道:“那还用说”他继续在前领路,“陛下以往爱吃那些酸溜溜的东西,后来本王引导她爱上甜食,可就是不长肉还是那副瘦模样,愁人得很。普兰特,你们国家有没有什么特产”

“矿……矿石算不算”

“……”

会客居,两人入座,首善堂的侍女手脚利索上茶,然后退下。

梁九言归正传:“普兰特,我们来谈谈人口问题,大梁奸商多,将你们赤焰国的人拐卖来许多,户部司一统计,竟然有近十万的赤焰人被卖到大梁各地,很令本王生气。如今本王打算将他们都还回去。”

普兰特慌了,忙摆手,“我们……赤焰国如今养不起那样多的子民,会把他们饿死的,还请千岁让他们继续呆在大梁好报大梁恩。”

梁九微皱眉,“普兰特,恩不是这样报的,本王不要这样的小恩,本王要你们报大恩。”

立在普兰特身后的山姆脸色一白,却不敢多说什么。普兰特犹豫挣扎片刻,一咬牙,“赤焰国往后,愿归入大梁治下。还请千岁善待我等子民。”

梁九一摆手,恼道:“哪有这样随便将国度送人的,你怎么当的国王!你怎么就不明白本王的意思呢?”

普兰特弱弱道:“不知千岁大恩的意思是”

梁九:“十年,给你们十年时间休养生息,期间大梁可以帮助你们恢复民生基建,提供必要的生活物资给你们。如今草原有一半归大梁治下,牛羊马什么的都能提供给你们。你们那的矿山多,铁匠个个打得一手好铁,大梁军工司会与你们展开一系列的密切合作。但这些都是有偿的,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优质的军器给大梁。这期间你们还需秣马厉兵,好为以后去远方征战做准备。”

第八十八章 阴刀子

“远方”普兰特与山姆同样疑惑不解起来。还有什么敌人是大梁王朝平不了的竟然连千岁也拉起外援来。

“马上就到饭点时间,这事等吃完饭再和你们详谈,我们先去宴宾阁。”

普兰特起身前不忘喝口清香的茶,有些不适应这个味道,但回味回味,却是奇特的,他再喝个两口,然后快步跟上前头的白发千岁,心中十分好奇,大梁的千岁战神为何如此年轻便白头。难道他真的有千岁不成。

……

普兰特第一次见到大梁的女帝,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翅膀,但却是他见过的最美丽动人的姑娘,眉目如画,朝气蓬勃。笑起来使人久久回不过神,声音清脆,落落大方。

“皇叔,你看你看,这是新鲜的芒果捞,最成功漂亮的一次,快尝尝。”

桌上尽是甜品,远来是客,除了自己想吃外,也能招待一下客人不是。梁玉舀起一勺芒果捞,喂给梁九,梁九直夸好吃,梁玉却不满意,端着芒果捞凑到梁九眼前:“除了好吃,还有漂亮好不好。”

梁九偶尔也会与闺女拌拌嘴,闻言乐道:“好吃就行,漂不漂亮还不是一样吃下肚去。”

梁玉唧唧喳喳讲起了食物色香味俱全的重要性,偏头见到两位客人都还没动筷,不由气道:“你们为什么不吃啊?是不是看不起朕的手艺。”

梁九瞥他们一眼,普兰特与山姆立即开动,桌上有切成块的黑森林蛋糕,蛋挞等等美味的甜食,一吃根本就停不下来。他们想都不敢想,堂堂大梁王朝女帝,竟然会亲自下厨,且制作出来的甜品那叫一个美味。

梁玉瞧得他们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开心笑道:“好吃吧,哼哼,皇叔,你为什么只吃那个,别的为什么不吃。是不是不好吃”

梁九:“哪能啊,好吃,都好吃。”实是闺女往常一研究出新式的甜点,都会要他品尝。甜品吃多了也会腻的好不好。

大雪子与青衣刚逛完街回来,身后还跟着个跟屁虫,正是大疤子。要不是青衣也是头母牛,大疤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绿了。

当见到门口的赤焰马时,大雪子高昂着头颅,上前来打量它们,鼻孔出气,似在审视着这两匹异域马。两匹赤焰马初次见到这样神骏高大的马儿,有些怂,友好的轻声呼噜一声。

大雪子呼噜一声,没了兴趣,径自回千岁府。青衣已从原来那头小牛长为壮牛,浑身驮满红红红红喜庆包装的年礼,其实青衣已经不怎么喜欢逛街,但是大雪子却喜欢上这茬,每次都呼噜着它跟着去逛街,大雪子喜欢看那些两脚怪献上花花绿绿的东西挂在青衣身上,像是对自己的进贡,而青衣则像是自己的随从。

……

次日清晨,国王的马车驶离长安城,忧心忡忡的普兰特黑着眼圈,怀揣着一本红封密册。他与山姆一同坐在驾车的位置,两人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这座雄奇的长安城,想来往后还有机会再来。

普兰特再次翻开册子,指间停在那金发碧眼的姑娘上:“山姆大叔,他们比我们还可怜啊……”

山姆:“所以我的陛下,我们往后去当他们的救世主怎么样?这样漂亮的姑娘,陛下该娶来当王后。我们……再也不是奴隶。”

普兰特紧握拳头,喃喃道:“赤焰,永不为奴。”

两匹赤焰马回头朝那神骏的大雪子高嘶一声,像是在道别。大雪子仰头呼噜一声,像是在与自己的臣民说慢走不送。

……

拉曼与巴纳德今个同样早早醒来,照例准备去农场干活,谁想何老财,也就是买来他们的主子,大腹便便的何老财火急火燎跑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将手中的奴隶契约交给他们,“拉曼,巴纳德,你们自由了,快去快去,快去西门外集合。我对你们不坏吧?你们可不敢寻回来害我。”

拉曼与巴纳德听到“自由”二字,有激动也有茫然,回去后他们该干什么?如同没有目标的迷失者。

何老财将准备好的两个行囊给两人挎上,能听到里面碎银撞击的声音,他见两人还在发愣,不由一跺脚,嗓门大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你们的国王来接你们来啦!本以为能拖到年过完以后再还你们自由,可宰相大人一纸严令,非要我们过个心惊胆战的年,衙门……”

何老财歇两口气拽着他们往农场外走去,“衙门的人都在搜家,谁要敢藏匿红发的你们,今年这年得去衙门过。谁想去那里过,失心疯不成。别说是我这小小的何老财,就连那些门阀世家也鸡飞狗跳,不是说好了放假么,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宰相大人坏得很,最爱折腾我们这些无辜人……”

农场停着一辆马车,何老财拍给巴纳德背上一巴掌,嫌他上车慢了,“马夫会带你们到西门外集合,别磨磨蹭蹭。”

两人这时不舍的开口道:“主人,我们往后还能回来看你么?”

何老财背着手,挺着大肚腩笑起来:“你们这些游魂野鬼啊,怎么回家还不乐意了?下次来可别叫我主人,我们可以当朋友,省得家里那娃成天数落她老子我,什么最野蛮的奴隶主万恶的奴隶社会不长久乱七八糟的。太不像话了,现在书院里教的都是些什么,没文化跟不上趟啊。”

“你们自己多保重,有缘再见。”何老财一挥手,而后头也不回离去。肉疼啊,当初在他们身上花的真金白银虽说早赚回来了,但有这样的廉价劳动力谁不想继续用下去?他转念一想,想到那些门阀世家的惨状,心里平衡了许多,还生出些幸灾乐祸,他们囤押的奴隶可就多了去,全都得砸手里。

他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回自家大院,嘴里嘀嘀咕咕:“你们这些万恶的奴隶主,活该,让你们卖那样贵,现在倒好,傻眼了吧。宰相大人要宰人,那阴刀子也贼利索。”

第八十九章 赎罪

山路崎岖,一尾白头鹰翱翔在天,冲破白云见到后面密集的防御工事,它刚想要降下些高度,却突然止住,有“嗖”声破空而来,它已来不及提升高度,惨唳一声,是高山之上的床弩。速度快若一抹黑影,准头十足。白头鹰顿时化为天空之中一滩碎肉。

这里是比丘斯环形山,是自由联盟的一处关要之地,神庭十字军如今正挥兵猛攻此处。只要攻破此地,他们又可以拿下后面的大片城镇,然后抓住那些人,疯狂传播信仰之火。

在这一箭之后,脚下的床弩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啦”之声,也与那白头鹰一般碎裂开来。

曹响骂骂咧咧,“真是用不惯你们造的破烂玩意,修斯!你们的螺丝钉是不是木头造的真是见鬼。”

修斯闻言从石丘后露出个脑袋,他头顶着个破烂的铁盔,因为破烂,所以露出许多里面的金发,他一脸幽怨:“大人,您脚下这架床弩已经累计发射了十一……”

曹响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破烂货就是破烂货,等后方物资一到,叫你开开眼,什么才叫真正的杀器。要不是前期军部那些败家小子与那些疯子正面刚了几场,损耗太多,这会哪用这样窝囊,害得老子特么的躲山里守防线。”接着他眼望山脚,神情凝重起来。

山脚崎岖难行的路段,身披红甲,背系血红披风的十字军正往山上行。密密麻麻如红蚁潮。

曹响取来弯弓,张弓射箭,利箭射向山脚的一段路,响箭炸响。

蜿蜒而上的路边,有刀砍绳子之声,滚滚的大石头沿着坡道滚滚而下,碾入红潮。惨叫声立即不绝于耳。待到滚石滚下一处拐角地,砸向山下平地,平地上的红潮又是死伤一片。

可这红潮仍旧淹没而上,他们目里狂热,高举着十字剑:“为了信仰而战!”

每上一段路,便有数个滚石滚滚而下。

曹响瞧着那些扞卫不死的疯子,沉默无语,而后臭骂一声:“信你个鬼!神经病!疯子!老子休假来旅游的怎么就遇上你们这些疯子。”

曹响狠吐一口唾沫,骂骂咧咧望向另一处陡峭之地。“李安才!带上你的人,随我守那边,快!”

一行数十人,攀岩走壁,背后的黑披风已破破烂烂到处是破洞。可就是舍不得脱下。他们人手一把筒子弩,如今筒子弩同样也破旧起来,眼见再用没几次便会彻底报废的模样。

每每见到这些大人们动用武功,总会惊艳到修斯,修斯也想学武功,可曹响说他资质属猪,等下辈子投胎去东方才有可能。怪气人。

眼前这块陡峭之地,有一群人正在徒手攀爬而上,血色的修力附着在双手双脚,攀爬的速度很快。是神庭麾下的裁决者。神庭之下分两大武力体系,一系传教神使司,传教神使司主司传播教义,摧毁那些有威胁的族类信仰,莫扎西人便在此列。另一系是为裁决司,专职杀戮胆敢反抗的强力异端。一走精神摧毁,一走肉体摧毁。通常说来传教神使的武力远不如裁决司的裁决者。裁决者为信仰和杀戮而生,人人身负修力,以苦修为常态,不为外物**所扰。

再之下才是世俗十字军与神教众,被洗脑的神教众若有修能天赋的可被直接选入传教神使司或是裁决司,修能天赋如同东方的习武资质一般,可习修力。若没有修能天赋的普通人,年轻力壮的会被选入十字军,剩下的神教众则被勒令去生产维持这个体系的基本物资,如粮食与军械。

阿加德见到又是那个矮子来阻击他们,他不由愤声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矮子异端!”

曹响冲着下方回骂道:“异端就异端,你还加个矮子,真是没礼貌。我代表你爹打死你。”手中筒子弩一垂,接连三箭而出。直射下方还在往上攀的裁决者。

裁决者们纷纷避让,峭壁之上顿时乱石碎裂四溅,有的人被射中,身子一仰,往下坠去。有的人则走曲线路径攀爬,最后两手呈爪状,狠抓入峭壁,两脚踩着支点往上猛的一跃,跃老高。

“刀!”

却被锵声出鞘的陌刀砍落,血溅峭壁崖顶,陌刀之上附着内力,通常引而不发,直到短兵相接之时才会骤然加持。

叮叮当当兵器碰撞,比丘斯环形山上演修罗场。

……

战斗持续了数个时辰,当那一桶又一桶的火油沿着山路滚滚流淌而下,当烈焰交织出一条炼狱之路。以十字军败退而暂告一段落,光秃秃的比丘斯环形山,染上人间血。腥红可怖。

神庭裁决者与监野司高手这方的战斗先一步落幕,泼油这种事,监野司的人也在行,居高临下的他们始终占据着上风,直到最后一名裁决者被火烧着坠下。曹响将肩上插着的十字剑拔丢,洒上金疮药。坐在峭壁顶端晃着腿,嚣声对那些火人道:“这叫报应知道不?让你们喜欢烧人,去赎罪吧你们这些废柴。”

“曹叔,你没事吧?”这时金发碧眼的亚瑟攀到这边,出声询问。

曹响没好气道:“怎么会没事,一剑穿肩,疼的你曹叔腿儿都打摆子。”

亚瑟接过药瓶给他小心翼翼涂背后的伤口,景仰道:“曹叔,你可真厉害,一声令下就给恶魔们烧死一片。我见到如今那些年轻的东方骑士都听你指挥,你在东方也是王者对不对?”

曹响失笑道:“什么王者,可别瞎说啊,我只是千岁麾下的一个小头目而已。如今那些军部败家子不敢不听我的,不听得挨宰,瞎扑腾给千岁的布局破坏大半,千岁知道又该气得暴跳如雷。”

亚瑟一愣,“曹叔,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厉害的王者”

曹响笑道:“说了不是王者,在我们东方比我厉害的可不止一个,但最厉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大梁王朝的九千岁。”

亚瑟似不理解九千岁的含义,“九千岁是活了九千岁吗?”

曹响跟她解释不来,“用你们这里的话来说就是老板,老板之上还有一个陛下。老板最宠爱陛下。”

亚瑟更加糊涂好奇道:“老板陛下”

第九十章 黄毛丫头

比丘斯环形山后方,自由联盟的地盘有数座靠海的城市,每座城市都建有一个大型码头,是后续兵力与物资运送的登陆地。

这也是目前自由联盟与神庭僵持不下的地方,自由联盟固守着以比丘斯环形山为核心,连绵一线的防线,当真只有死战不退。退不得。

军部放出来磨砺的几个好苗子不是没有惊艳的表现,以夏侯承与尉迟飞两名年轻武将为主,两人一登陆便兴师动众,他们带领着自由联盟的战士兵分两路,夏侯承选择正面刚神庭十字军主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尉迟飞则领兵暗度陈仓,将神庭控制下靠海的码头船只尽数化为火海,断他们的水路。神庭如今还在加紧维修码头和造船。这次行动被定名为“双蛟出海”。

两路出击起先是一成一败,到后来演变成双双退败。正应了那句理想很丰满,现实真特么惨。当时夏侯承带领的自由军被打成虫,还蛟呢。主因自由联盟的战士多是由神临大陆各族的反抗联军组成,一与狂热如疯狗的十字军正面刚,一人逃百人逃。作为国教学院军事系毕业的尖子生,夏侯承气的嗓子冒烟。怎么会有这种事,要换作大梁军,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可能临阵脱逃。

可他们到底不是大梁军,这里也不是时常烽烟四起的风云大陆,不得已夏侯承只得撤军,不然还能怎样,他又不是赵子龙,自认一人冲锋连个完整的影都留不下,都是好多个碎影。他这一撤可不得了,尉迟飞那一路在捣毁最后一个码头后,被近千名神庭裁决者拖延住后撤的步伐,紧接着被十字军包了饺子。尉迟飞一脸愤恨,以往只有大梁包别人饺子的份,这些猪队友撤军都不知道怎么撤,只管撒开脚丫子跑,都没人敢留下设置陷阱狙击线。这战没法打,要不是曹响带着莫扎西族人自海上驰援,尉迟飞当时早已含恨而亡。

自由联盟属地,多玛瑙城,此城离比丘斯环形山防线最近,同样有一个多玛瑙港口。

男人们正在列队操练,是不同肤色与发色的人组成的自由联军。

女人们则忙着撑船去捕鱼,一副忙而不乱,却又凝重的景象。因为没什么欢声笑语。

这时一身软甲戎装的亚瑟端着两份饭食行往一处囚牢。亚瑟今年十二岁,还处于发育阶段,个子并不高的她在曹响的培训下已杀过敌见过血。眼中的纯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迫的早熟与冰冷之色。

囚牢靠近多玛瑙港口的加特街,门口并没人把守,而且,囚牢的门没锁。

从外可见里面两个东方人又在乒乒乓乓的打架,铁链哗啦啦的响。

很久没修边幅的两人胡子拉渣,正是夏侯承与尉迟飞,夏侯承皮肤略黑于尉迟飞,从两人的眉眼轮廓可辨出,两人皆属相貌堂堂之列,一表人才。

只见夏侯承一记黑虎掏心,尉迟飞被击倒之时不忘一个走裆脚。夏侯承立即捂着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尉迟飞,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你也用的出来”

两人的囚服皆是自己套的白丁衣物,脚链手链也是自己锁上的,自觉酿下大错的他们正在等候军部发落。

尉迟飞索性双手一叠放在后脑勺,躺地上冷笑起来,“有什么用不出来的,夏侯承,你当时就该战死知道不?这样没准还能激发些那些猪头的斗志,为我的撤离争取时间,若不是你兵败的太快,我领的那一路猪怎么可能会被断后。”接着尉迟飞满腔愤怒,“饺子!我尉迟飞竟然被包了饺子!耻辱!这是我尉迟飞一生的耻辱!”

缓过劲来的夏侯承盘坐在地上,背靠门板,同样愤声道:“尉迟,我当时有想过战死,活着太丢人了,但却被监野司的护卫强行敲晕带走,我有什么办法”

尉迟飞冷哼道:“我当时都能闻见那把十字剑上的血腥味,已然准备要多杀几个垫背,可曹大人来了。”尉迟飞瞧着灰蒙蒙的天空,天空将要下起雨,两人沉默良久。

夏侯承轻声道:“尉迟,你说军部会怎么处置我俩”

尉迟飞蹙眉细想一阵,缓缓开口道:“军部大司马一职一直空缺着,那么管事的该是总兵潘安,潘安大人向来油盐不进,铁面无私。唯独对陛下言听计从,陛下应该还不知道这里的事。那么潘安大人该会公事公办……逐……逐我们出大梁军,永……永不收录。”说到最后尉迟飞有些哽咽,眼眶红润。

夏侯承抹抹眼,“这……这又怪得了谁,还不是怪我们年轻气盛,好大喜功。没摸清那些猪的弱性就带他们去打正面战,带一群猪去撵一群疯狂的狼,还真蠢透了。”

尉迟飞不疑有他,苦叹一口气,“是啊……这天下,不可能人人都像大梁的男儿,浑身是胆。可我……可我怎么也不甘心。”

夏侯承这时想到一人,心中怀揣着一丝期盼:“尉迟,你说千岁爷会不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尉迟飞摇摇头:“不知道,千岁爷的想法谁也摸不透。毕竟……毕竟我们坏了千岁爷的苦心布局。”

这时尉迟飞偏头看向门外,“我说黄毛丫头,你还要偷听到什么时候,快将食物送上来,大哥们饿了。”

亚瑟自门后出现,不好意思的对他们笑笑,“两位东方来的骑士大人,请用餐。”

两人一手端过咸鱼粥,一手拿来硬面包。夏侯承边吃边没好气道:“黄毛丫头,我们哪算什么大人,说过多少次,该叫我夏侯大哥。叫他小飞哥。”

尉迟飞艰难的吞咽下一口硬面包,“凭什么你是大哥到我这就是小飞哥”

亚瑟瞧得他们斗嘴,嘿嘿笑起来,然后指指自己的金发道:“两位大人,要我改口也行,以后请叫我亚瑟。我不是什么黄毛丫头,我是金毛。”

两人闻言不耐烦的齐声道:“知道了知道了,黄毛丫头。”

亚瑟一鼓嘴儿。夏侯承与尉迟飞哈哈笑起来。

第九十一章 火与粥

直到夏侯承自袖里掏出一个草编的小马,亚瑟这才转怒为喜,把玩着草编小马爱不释手。尉迟飞好奇的直盯着夏侯承,夏侯承却对他嫌弃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思想龌龊,本承爷只把亚瑟当妹妹看,你是没上过书院还是没挨过先生的尺”

尉迟飞冷哼道:“没有最好,我们如今可是戴罪之身,你别整些花里胡哨的祸害别人。”

亚瑟听不懂他们在吵些什么,反正已经习惯了他们总吵吵。

她将小马贴身收藏起来,然后忧虑道:“两位骑士大人,你们可不可以振作起来,再次带领我们去抗击那些恶魔比丘斯防线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我们的火油用完了,制作滚石的工匠大叔们双手都是伤,已经拿不动铁凿。曹叔为这事愁的已经许久没说过话。”

两人闻言放下手中的碗与面包,不敢去看亚瑟的眼睛,再次沉默起来。

夏侯承率先一摇头:“对不起,我俩做不到。”

尉迟飞:“亚瑟,你信不信,我们若擅自离开这里,你口中的曹叔,我们的曹响曹大人会第一个拿我们开刀。”

夏侯承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亚瑟,你先别急着哭,再等等,再等等我们一定可以帮到你们。”他偏头指指东方的位置接着道:“我们的王朝,有个千岁爷,他绝不会放弃阻止十字军。他比我们更加痛恨这些乱世道,因为那会让陛下心忧。”

亚瑟抬袖擦去眼泪,好奇道:“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你们东方要帮我们我听哈尔斯国王说,你们想要我们的地盘,可我不信,还骂了他,骂他是个老恶棍。”

尉迟飞鼻孔出气嗤笑道:“哈尔斯那个连国家都没了的渣渣,还敢自称国王我可听说了,当初十字军一来,他立马抛弃了他的子民,跑得比谁都快。这种货色你往后离他远点。要说抢地盘,嘿,要不是千岁压制着,要不是大梁有位心善的陛下,该换成我们东方打你们这西方。”

夏侯承接腔解释道:“至于为什么帮你们,说句难听话,皆因情势所迫。那些疯狗咬完你们,接下来准会去咬我们东方,以传播他们那狂热的信仰。千岁断不会让他们如愿。若不是千岁在幕后早早提子出手创建了这自由联盟,你们这神临大陆如今早已遍地插满血十字。”

“老板”

夏侯承:“没错,千岁就是这自由联盟幕后的老板,青……算了,这个你不该知道。免得惹祸上身。”

眼前姑娘满眼希冀之色,“亚瑟往后能见到老板吗?我想亲自向他道谢。”

尉迟飞摇摇头:“有些难度,但也不是没可能。好好努力吧黄毛丫头。”

“那你们能给我讲讲老板长什么样子吗?”

夏侯承两人立即一唱一和描述起来:

“白发。”

“俊的没边。”

“武功盖世。”

“天下第一。”

“出远门爱戴一张老虎面具。”

“腰佩双刀。”

“偶尔佩剑。”

“说话与骂人皆霸气侧漏。”

“骂人如刀,刀刀扎心。”

亚瑟掰着指头牢牢记下,心道好神奇的老板。

……

这时有人进门,夏侯承两人见到来人后立即从地上起身,先立得笔直,然后躬身行礼,“参见曹大人。”

来人正是曹响,曹响亦许久没修过边幅,留有一嘴浓密的黑胡,一身黑色锦衣已有多处破损也舍不得换,目光炯炯有神。

曹响却没搭理他们,对亚瑟招招手:“丫头,怎么每次送饭都送这样长时间,往后离这俩混小子远点。”

因为自身缺陷的原因,曹响很早就断了娶妻生子的念头,打算终老监野司,老了以后给监野司守个门也好。为这事梁九可没少发脾气,硬给他指了一纸婚约,对方正是京都首善堂的大总管秋兰,秋兰的前身亦是宵禁女,以往容嬷嬷不在时,便由她担任女帝的贴身侍女。

梁九可不是乱点鸳鸯谱。那是东瀛暗部意图刺杀大梁女帝的特殊时期,大梁王朝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暗流汹涌,毕竟暗部的隐匿之术确实了得。那段时期监野司与暗部之人没少互相喋血暗巷,秋兰亦加入到对暗部的暗战,那一夜秋兰盯上一名暗部刺客,一路追到了荒野,却受了埋伏,埋伏之地多是迷烟与陷阱,暗部的目标那夜却是她,打算捉住她,然后剥其皮易容成她,以接近女帝,还有什么皮比真皮更真施以暗部的秘法足以以假乱真。当时在迷烟下支撑不住的秋兰,正准备先划花自己的脸,然后磕碎舌苔下的毒药自尽。容嬷嬷那时正追杀另一路的暗部高手,已杀得浑身是血,可暗部之人也狠,就是让她杀之不尽。以命相邀为另一路拖延时间。

在用指甲即将划烂自己脸时,是曹响率队赶到,迷烟啊,监野司也有,来啊,互相伤害啊,你还能不呼吸不成。荒野间,刺客暗战无所不用其极。厮杀到最后,曹响带的这一队监野司惨胜,是相当惨,只剩曹响与秋兰两人。中了不知几种迷烟的两人精神一松懈,顿觉燥热难耐起来,曹响尴尬了,对着暗部的尸体大骂,特么的王八蛋,怎么这种迷烟也带身上,真是卑鄙无耻下流到极致。还没骂尽兴就被秋兰扑倒,秋兰当时软糯糯的道了声:“我愿意。你倒是别磨蹭,你我丹田要废了还怎么服侍陛下和大梁。”

一番云雨在不安的世道里,格外的离奇。

……

事后曹响为何跑来这老远远远的海外休假旅游,便是为了躲这事。他认为自己配不上那亦是大长腿的秋兰姑娘。要是往后他们有了孩子,孩子遗传到他的缺陷怎么办?要娃儿受尽眼色的活着,他可受不了。当初是先生,是先生从井中捞起了他,先生眼中没有歧视与蔑视,有的只是真诚的怜悯。先生当时自责起来,说他该早些入世,教世人明事理懂尊重知礼思太平。接着先生寻来一个火盆,给他取暖,给他熬粥,给他讲人生在世,没有什么过不去。

先生是大梁的先生,先生李玄策。

第九十七章 画与咔嚓

夏侯承两人耸耸肩,“所以我二人宁愿自囚于牢,也不想见到他们,眼不见心不烦不是。”

公孙扬望着那些逃跑的背影笑起来,笑容里却多是冰寒:“就这尿性也想保卫家园,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

多玛瑙城中有个流浪画家名叫索斯,十字军还未汹涌而至时,索斯是罗森帝国治下的一员。罗森帝国位于神临大陆南部,那里资源丰富,数条生命河滋养万物,国家强盛,子民们过的生活也美满,亚瑟一家所在的彼修斯小镇同样属于罗森帝国治下。

当初罗森帝国的国王卓别伯三世拒绝信仰神庭的神,他们更信仰国内的数条生命河,美丽包容。信神还能不饿肚子不成,最重要的是神庭提出的神权凌驾于皇权,开什么玩笑,卓别伯大帝当即与这些疯子撕破脸皮,战火燃得最凶,抵抗力量最为激烈的便是罗森帝国。

但奈何神子法兰西斯最后亲自出手执行斩首行动,罗森帝国的各路元帅与名将陆续死于法兰西斯之手。罗森帝国的铁蹄终敌不过神庭十字军的血蹄。最后卓别伯大帝不得不东退,听说这里出现了一股新的抵抗力量,财大气粗,卓别伯从这些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身上,嗅到了一股同样铁血的味道。接触久了之后,卓别伯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这些东方人的帮助。听说他们的幕后老板手下坐拥百万黑甲大军,他时常和曹响表达想要借兵的想法。还曾去过数封言辞诚恳的信件到东方那个神秘的千岁府,请求梁九救一救这边糟糕的世道。梁九每次命人捎带来的信上只简短的写道:“再等等,等本王将这边四周的敌人摆平。”

与大多数悲剧相同,流浪画家索斯并不是天生就流浪,他也曾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战火纷飞的年代,这样的家庭被撕碎碾烂的太多。

索斯以前爱画美好的东西,如今画不下去了,画里没了色彩,画里尽是十字军扭曲的脸,扭曲的罪行。

今个他像寻常那般,来到自己的小摊位,一盏烛光黯淡的油灯相伴,继续画他的人间悲剧。他现在喜欢上夜里画画,空洞的眼神,扭曲的画。没人光顾他的摊位,人们也不喜欢他的画。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这画像是在往伤口撒盐一般。

与其说索斯是流浪画家,他现在模样更像是流浪汉,破旧的衣裤上多是污渍,浑身还泛着股酸臭味,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一头棕色长发如杂乱的树根东打一结,西散一处。

此刻索斯忽然抬头,呆住,眼前不知何时立着一位服饰怪异的老人,老人头戴一顶深红色的鸡冠帽,披着个单肩的明黄法衣,满脸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看不出活了多久。

他径自拿过索斯摊位上的一摞画,从最底下的彩色画开始看起。

画上是蓝天白云,之下是一个农场,农场里养着鸡鸭牛,还有一只看护农场的大白狗,临近农场的一间大屋子前,有一个白色椅子,椅子上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女人手抚在肚子上,目露慈爱。

老人看的很快,没一会便看到索斯画的最后一张画,画上是油缸里的油见底,老鼠也一脸失望的表情,一双手绑着绷带的工匠,坐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满眼黯淡之色。

老人正是远道而来的梵蒂尼,梵蒂尼看完后将这摞画纸又放回去,目里是怜悯之色,他对索斯道:“你该重新画那些美好的东西,在乱世之中,看到美好的一面,才最为动人心。你这画才能卖得出去。”

索斯瞧得他怜悯的眼神,突然发怒,他抽出其中一张画,画上人头戴血红的皇冠,坐在尸堆之上,目里流露出的神情,便是这怜悯之色。何其的相似。

索斯立即对梵蒂尼大吼大叫起来:“我讨厌这种眼神,你快走开!快滚!收起你那虚伪的眼神!你凭什么对我们露出那高高在上的怜悯,而他,他凭什么随意剥夺我们的自由,生命,与尊严!”

梵蒂尼后退数步,对他摇摇头:“我与他不一样,我是真的怜悯这些生命。他之怜悯,却是带着极端的冷漠与蔑视,如看垂死挣扎的蝼蚁。可人怎么会是蝼蚁,这是不对的。我这就去寻他。”

索斯呵呵一笑,指着画上的人大声嘲讽梵蒂尼,“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恶魔的领袖!你年纪这样大,好好活着吧,别去送死。那些血色恶魔会把你绑起来,就像这幅画里,你走近些看,看清楚了吗?他们会把你绑在这火刑柱上,点火烧死你,你再看这里,这里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才七岁大!恶魔们竟然教这孩子点火杀人!那是我的孩子!我宁愿他死掉!”

梵蒂尼眼眶湿润,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一遍,他凄叹一声:“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接着他睁眼间,眼中满是怒火,古朴的转经筒在他手中转动起来,转经筒的法坠珠子快不见珠,转速越来越快,他倒退着离开,不忘提醒索斯,“要画美好的东西。”

如鬼魅般眨眼便消失不见的老人,吓得索斯一屁股缩靠在墙角地上,他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道:“难……难道遇见了鬼还是……”他抬头仰望黑蒙蒙的天幕,“还是天上降下使者,要惩罚那个恶魔”

……

小太阳已奔跑在平地之上,他血色的靴子足不沾地,速度激快。他看着那些奔向他的仆人,冷声道:“晚了。你们已经将神的耐心挥霍干净,你们已背叛神太久。唯有净化才能洗涮你们污秽的灵魂!”

见势不妙的哈尔斯脚下一停,立即折身哭嚎着想要重新奔回联军当中,“来自东方的救世主,请帮助我们击退这个恶魔!”

公孙扬正在曹响耳边轻声汇报着什么,曹响听完后终松下一口气,他望向那个小丑,语气森寒,“在我们东方有句话,叫事不过三,你回来也是死,我会咔嚓一刀将你的狗头砍飞,能飞老高。”

第九十八章 转经有声

千岁府年夜饭还在进行时,梁九这一桌,梁九抱着碗以防碗里被添各种菜,只接受闺女的投食。诸位王妃们不敢多说什么,府上到底还是女帝“婆婆”最大不是。

当然不是谁都有这个劲头给梁九夹菜的,像冷艳的玦王妃,以及一直沉默吃饭的呼延未央。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都八个了,除了她俩,桌上唧唧喳喳的唠着家长里短。

梁九刻意让她们忽略自己,偶尔抿口屠苏酒想着事情,已经吃完的他在自己桌前摆上两个苹果,偶尔看着两个苹果若有所思。呼延未央不时偷瞄这人一眼,这是她首次见到他,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色中饿鬼,有这样多的妃子,却是……却是迷人的。她低头扒拉着白饭,脸有些红,心中却生出些怨念。往后就是他的人了,都不知道看自己一眼。

苏烟柔夹过一块羊排放到她碗里,对她善意的笑笑。呼延未央也冲她善意的笑一个。

见梁九神游物外,水叶雪与樊幕灵一左一右拽拽他的袖子,“九爷,在想什么呢?问你话呢,我们谁的皮肤最白。”

梁九回过神,闻言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自然是玉儿的皮肤最白最嫩,你们平分秋色如何”

“还有,吃你们的,别拽。这可是新衣服,你们这力道该控制一下,收放自如会不会”

水叶雪拿过他面前的两个苹果,“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这两个苹果有什么特别的吗?你已经盯着它们看好久了,它比我们还好看不成不说的话今天你就穿短袖怎么样?”

“爱妃,你还是不是本王的爱妃。住手住手快住手,真是怕了你了。这两苹果你可轻些放,左边这个是个武圣,右边这个也是个武圣。本王在想他们若是遇到,谁会更厉害些,要是能观战就好了,这世上的武圣已是凤毛麟角,更别说交手的画面。有些惋惜罢了。”

水叶雪拿着两个苹果左边咬一口,右边也咬一口,边吃边道:“都是苹果,该会两败俱伤,哼哼。”

“爱妃聪明。”

辞夕玦这时开口道:“梁九,我度予你的真气”

梁九摇摇头:“已经随着时间消散了去,跟挥发似的,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真气始终不长久。”

辞夕玦似想到什么,脸一红,不再说话。梁九点明道:“爱妃,往后还得多传几次功。”

辞夕玦冷艳如冰雪寒霜的两靥浮上两抹红晕,她心慌意乱,声若细蚊,“再……再说。”

水叶雪与樊幕灵立即咋呼道:“梁九!你怎么不找我们传功。”

梁九耐心解释道:“你们的真气种类与我的不匹配。”

“没试过怎么知道。”

“就是。”

梁九一个头两个大:“这可不能乱试。”

“吃完饭就去试试。”

“你们到底在没在听我说话”

……

苗大头这一桌瞧得千岁在那桌头大如牛的模样,不由幸灾乐祸的偷笑,再次见到那冷艳的道姑姑娘,苗大头已能做到心如止水,手上紧了紧冬霜的手,然后喂予她一块她最喜欢的糖醋鱼肉。

冬霜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睛:“在想什么?”

苗大头:“有缘无份,是非份。大梁的书生,从不做非份之想。你大可以放心,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梁九这时偏头看他一眼,微点头。懂事。苗大头在位子上冲他抱拳恭敬一礼。这天下少了谁都行,唯独不可少了千岁与陛下。大义当头,儿女情长这样的麻烦事,还不如多喂喂狗……

……

与此同时,远在多玛瑙篝火营地外,天空下起了雨,雨点越来越重,咚咚落在地面。两面三刀的哈尔斯等叛徒死于烈焰之下,白色的骨灰落于黑色的泥土之上,很快随着雨水泥泞流淌,端得恐怖。

法兰西斯立在曹响跟前,曹响学着千岁的姿态,双手拢袖,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法兰西斯俯瞰他,难以理解道:“来自东方的矮子,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敢与本神子作对”

曹响却指指那些地上的白色泥泞冷笑道:“法兰西斯,他们怕你,我们东方人可不怕你。你坏了规矩知不知道我们起初只是求财,但你们不仅断了我们的财路,还拿剑指着我们东方。为这个你们得吃不了兜着走!”

法兰西斯像看神经病那般看着他,然后笑起来,“你们跟我讲规矩”他笑容一收,冷漠道:“这世上,神,就是规矩。而我,法兰西斯,是神之子,代神制定这世上的规矩。”

曹响也像看神经病那般看着他,“你这自大且自恋的神棍,我一直搞不懂你口中的神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能飞你倒是飞一个给我看你以为脚能离地三尺就是神了?在我们那边好多大佬都能做到,比较跳的武宗还不是被我们的千岁爷逮一个杀一个。”

法兰西斯皱起眉头,“千岁他就是你们的幕后人?本神子有了解过你们东方的皇权制度,千岁之上还有个万岁对不对?可你要清楚,这世上,神权绝对凌驾于皇权,即便你们的万岁见到我也该低头,更何况是区区千岁。”

曹响一摆手,“行了行了,跟你讲不明白。白痴。”

法兰西斯冷酷一笑,“矮子,我会将你们这些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全都净化的只剩头颅,然后将这些头颅送回你们的千岁手里,好让他知晓亵渎的代价。”

“啪啪”,曹响偏头拍拍自个脖颈,“来,碗大个疤。”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的法兰西斯顿时暴怒万状,他举起权杖,白色的权杖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它的具体模样。

忽然,曹响只觉自己被谁从后一拽,拽丢,摔了个狗啃泥,他爬起身呸掉嘴里的泥,怒冲冲望向那个密宗法师,“我说,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诸位,请离远些。”梵蒂尼对他歉意一笑,与法兰西斯一般高度的梵蒂尼,平视着瞳孔一缩的法兰西斯。

法兰西斯权杖末端一插地,地面泥土碎石炸裂,梵蒂尼右手紧握的转经筒,“吟吟隆隆”,从无声到有声。

第九十九章 如菩萨亲临

如地龙翻身,地面如放大的蜘蛛网般开裂,裂缝下如深渊,似要吞噬世间的一切,营地帐篷,篝火,以及天空中落下的雨水,来者不拒。

“退!快退远些!”曹响身背亚瑟,让亚瑟紧搂住他的脖子,他先一脚将夏侯承踢飞老远,然后两手分别拽着尉迟飞与公孙扬。丹田快速运转,脚尖点地几个起落间离远,落到夏侯承的身边。

夏侯承被摔个七荤八素,他龇牙咧嘴,一手捂着腚,一手抓住曹响的腿,抗议道:“曹大人,你偏心。为什么踹的不是他们两个。”

曹响没好气道:“因为他们当中你最笨,但是你身子骨最结实,扛摔。这都什么时候了,别打扰我参悟武道。”

尉迟飞与公孙扬同情的搀扶起夏侯承,三人瞧着那番战斗场面,咂舌不已,“乖乖,这就是神仙打架”

夏侯承奇道:“可他们为什么都不动?”

尉迟飞猜测道:“会不会是在比谁动谁孙子”

公孙扬:“很有可能。”

“闭嘴,你们这些瞎猫。”曹响没好气的凶他们一个。三人立即噤声,目不转睛的瞧着那方拼斗,手心皆是汗,太刺激了,这趟来的值当,能亲眼目睹两名武圣拼斗,以后出去吹牛掰格外有底气。

曹响骂他们瞎猫,正是因为他们猜的没错,瞎猫碰到死耗子。这种层次的拼斗,一静一动,自是慎之又慎。

场中可谓一半光明,一半古朴蜡黄之色,法兰西斯的权杖这时才可看清其真面目,齐人高的权杖,通体如用透明的水晶打造,体表光滑,顶端是一个迷你的水晶皇冠,皇冠顶端镶嵌有一枚红色的宝石,宝石呈六棱形状。似能将法兰西斯体内的力量放大。

神权之杖,神庭至高无上的象征。

梵蒂尼明黄的法衣向前鼓动,而法兰西斯的血色长袍则向后鼓动。可见此番交手梵蒂尼暂时占了上风。

法兰西斯平静的眼神逐渐生出一抹惊骇之色,他不由凝重开口道:“你是他们口中的千岁你当真活了千岁”

梵蒂尼摇头,“我很少过问世事,也就不知远方的这片大陆竟然会有你们这类人的存在。至于千岁,他比我有用的多。”

法兰西斯皱眉,“你口中的千岁,也属于我们这种层次是他命你来的”

梵蒂尼再次摇头,“他之修为不久后也会达到我们这种层次,还请你停止你错误的脚步,退回你来时的地方。你若遇上他,他可没我这般好说话。”

法兰西斯微松口气,不屑道:“没到这个层次,便没资格与本神子讲规矩。你既然比他厉害,为什么要任由他摆布,来这多管闲事”

梵蒂尼肃容道:“我是来劝你一句,信仰不可强加。生命当用以尊重。”

法兰西斯如蓝宝石般的眸子里,充满炽热之色:“我们理念不同,世人之所以互相征伐乱战不休,便是因为无集中统一的信仰,各执己见,愚昧,无知。与其这样世世代代杀下去,不如教他们信仰,教他们信神,这才是最完美的结果。你我各自都是执法者,你在东方执法,我在西方执法。你不该也没必要与我起冲突。”

梵蒂尼认真思考一阵他所说的话,而后认真道:“你的教义听起来是美好的,可你的行事却是错误的,我说过,信仰不可强加。你忘了最基本的尊重,对生命的尊重。你教七岁的孩童杀人放火,你在亵渎生命最美好的部分。”

法兰西斯冷漠道:“凡是不赞同这个理念的人,皆是异端,我在教神的仆人如何惩罚这些异端。而你,如今是最大的那个……异端!异端皆该死!”

一脸悲悯状的梵蒂尼摇头叹息:“你真的疯了。”

晶莹剔透的神权之杖,光芒大放,梵蒂尼闭上眼睛,手中朱红色古朴的转经筒,由有声再次转为无声,出声的换成他本人,只听他接连念出三字,音调抑扬顿挫,宝相庄严。

“叱!”“咤!”“哃!”

密宗六字真言,首三字!

只见法兰西斯退了,他一步一步往后退,退的很缓慢,每退一步,坚硬的地面如同积雪那般,传出如同踩雪的沙沙声,脚印深陷。他的耳朵流血,白皙的额头之上,可见鼓起的青筋,显然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梵蒂尼亦不好受,他的眼睛开始流血,似被神权之杖上的光芒给刺伤,这些光芒实是法兰西斯深厚的修力所凝散而成。

法兰西斯宽大的袖袍之中,这时落出一本金色的神典,他宽大的血色长袍骤然束紧,神典无风自动,翻开第一页,他整个人如同镀了层白色的光晕,修力凝为实质,如同护体罡气。神子圣体!

“神说,要有信仰。”他的权杖上扬,敲击向梵蒂尼。

梵蒂尼止住步子,往后唰的一退,权杖如携着万钧之势,砸在地上,地面犁出一条沟壑,直追梵蒂尼。

“欲救众生苦,须持修罗法……”

古朴朱红色的经文如同肉眼可见般离了转经筒,然后附着在梵蒂尼身上。梵蒂尼变了,他双耳下垂,弯眉细目,面部变得饱满起来,文殊忿怒相,大威德金刚!密宗圣体!

修为达到武圣之境,除了能施展领域,还可拥有一尊圣体法身!

于此同时,梵蒂尼自腰间挂着的古朴黄布囊中取出一物,此物十二指长,两头如缩小的锡杖顶端,各有九股之数,是为金刚杵!

在密宗中,金刚杵象征着所向无敌、无坚不摧的智慧,它可以断除各种烦恼、摧毁形形色色障碍修行的恶魔。

祭出圣体法身之后,梵蒂尼睁眼,再次直视法兰西斯,他左手金刚杵,右手转经筒。配以下垂的双耳以及那忿怒相,真如菩萨亲临。

这一幕瞧得曹响等人目瞪口呆,回过神后他们赶忙再退远些。曹响背上的亚瑟就没合拢过嘴,惊呆着张嘴。

夏侯承不忘期盼道:“曹大人,你说千岁爷往后若是达到这个境界,该会变个什么出来”

曹响嘿嘿笑道:“该是三头六臂大魔神,打爆他们没商量。”

几人赞同的大点其头。

第一百章 眉不清目不秀

“叮!”闪耀着金灿光芒的金刚杵,与神权之杖撞击在一处,法兰西斯“哇”的呕出一口血,一路激退,梵蒂尼手持金刚杵激进,嘴角亦有血丝溢洒而出,一路的地面坚石,如烂豆腐那般被犁飞,如陆地掀起的碎石浪。

“叮叮当当”之声越来越远,两人转战远去,遇山开山,遇树摧树,山与树皆如纸糊,轰轰隆隆如平地乍起的连绵惊雷,直至不见两人。只留一地如灾难过后的可怖场景。

这一幕,犹如天神交战。使得在场众人,永生难忘。

自由联盟的联军以部为单位来划分,其中罗森帝国的战士被称为罗森部,其国王卓别伯三十有七,正值壮年,他头戴一顶破损黯淡的王冠,王冠之上的宝石曾被他撬掉,用来和东旗财团换取粮食。为这事东旗财团被曹响与青盟联合欺压了一番,特么的心里还有没有点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四处撸两把。东旗财团的船只货物皆被曹响以监野司的名义征用,叫苦不迭也没用,他们本以为远在海外就能撒了欢的捞金,哪想还会遇到这些冷面阎王。还能不能好好作威作福了。

卓别伯三世同样满嘴的大胡子,只不过这胡子是棕色的,头发卷而浓密,他来到曹响跟前,边用利剑剃胡须边道:“我真是太失礼了,曹,先前那位大人就是你们的幕后老板”

曹响:“卓别伯,我怎么总觉得你每次称呼我都像在骂我要换个姓史的看他不揍你。往后请叫我全名,曹响。先前那人是东方西域的圣师,与我们老板有些恩怨,不过在认清形势后算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卓别伯羡慕道:“真羡慕你们老板,能与这样的圣者有感情。”

曹响纠正道:“是恩怨,不是感情。”

“这难道不一样”

曹响没好气道:“当然不一样。”曹响回头对手下人一喝,“李安才!带人去填补缺口防线。火把不许熄。”

李安才是曹响的得力下属,脸上常年蒙着个黑面巾,年纪轻轻的却是被人烧毁了容,他曾是位乞丐。后被曹响发掘,带他进入监野司,习武天赋不错,执行任务也干脆利落,深得曹响重用。

瞧着那些会武功的东方人攀山如猿,卓别伯赞叹道:“曹响阁下,我们也想学武功。”

“你们你们不行,你们没脉轮,有的只有那修轮,我也弄不懂你们这修轮的运行方式,你自己琢磨去。”

卓别伯不免遗憾道:“曹响阁下,既然那神棍已经有人对付,那么那些数量庞大的疯子我们该如何应付,你们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我们最多还能撑三月。”

亚瑟给曹响撑着大黑伞,曹响手中拿着一封密信,他看到最后两眼放光,兴奋的狠眯眼:“两月足够,有新的行动计划下来,这次我们玩把大的。你先别问,我们到帅帐里再谈。”

这时数名士兵押送着几个东方行商来到曹响跟前,“大人!他们先前想要抢船逃跑。”

几名东旗财团的行商立即哭丧着脸解释道:“没有的事,曹大人,刚刚风沙大,我们迷了眼,这才走错了地,误上了船。”

曹响露出一口白牙,嗤笑道:“风沙这大雨还没歇,哪来的风沙,你们是不是瞧本大人矮觉得我智商也低今夜大年三十,也就不关你们坐牢了,明天去牢里报到。趁还有时间你们先吃好喝好。否则别怪我曹某冷血无情,一纸密信到千岁府,让你们各家的族长再去监野司坐坐。你们的商船既然已被监野司临时征用,那么它就是大梁的军船,大敌当前胆敢抢朝廷的东西,你们是不是嫌家里老几个命太长”

六大门阀世家联合创建的东旗财团,其外派的领头人名叫蒋树林,蒋树林是蒋家老太爷的曾孙,蒋家老太爷对这个曾孙最为看好,亲自调教了许多年,是个投机倒把的好手。虽说少年城府已知处事圆滑,可面对这些冷面阎王也不顶用啊。

蒋树林也气得很,先前见神庭的老大亲自出马,除了蒋树林外,其他几个世家子慌得一批,狗命要紧,五票通过,一票反对无效,架着蒋树林一道,打算抢艘船跑路。虽说他们各自的护卫走狗早被监野司一并征用了去,所幸还留有几个老管家,老管家们身手还在,足够他们趁乱抢艘船开溜。

哪想路上被眼尖的青盟行商看见,大呼大叫喊来联军士兵。大骂他们:“老弱妇孺先上船,你们倒是跑的飞快,要脸不要。”几人也不知羞,拉过身边的老管家指指。

如今几人跪在曹响身前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唯独蒋树林不卑不亢道:“大人,我们愿上山守夜看护防线。以弥补先前犯下的错。”

已往帅帐走了几步的曹响这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他,“他们当中你最成器,但是我看他们好像不乐意,牢里有吃的有喝的,山上多冷啊,没准爬上来一票疯子拿剑架在你们脖子上要你们信教。我看还是算了吧。”

蒋树林摇头,“东旗财团海外领袖是我蒋树林,他们的投票权已用尽,若谁再违逆我的意思,便将自动脱离财团。我东旗财团最重契约精神,脱离财团的人,也就失去了回去争家主位的资格,他们不敢失去,也舍不得。”

曹响来到他跟前,打量这眉不清目不秀的小子,小子二十岁出头,模样普通,是相当普通毫不起眼,与蒋家老太爷何其相似。

“呵呵,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夜就不用你们守了,前线重地,容不得你们添乱。从明天开始联军会有大动作,需要人手去挖石头,我看你们身子骨弱,正好去锻炼锻炼。怎么样?”

蒋树林立即喜道:“大人有命,莫敢不从。”

曹响说完不再跟他废话,喝令夏侯承三人在帅帐外守着,谁也不许靠近。

待到曹响入帐,几人这才敢起身,蒋树林在雨下沉思起来,“挖石头大动作”他见这些月联军的工匠天天都在挖石头制作滚石,这也叫大动作

第一百零一章 台上台下

东旗财团驻多玛瑙城分舵,形如落汤鸡的几人回到住处换身衣裳,然后在大堂集合,万小财及剩下的世家子有些不敢去看主座上的人。

蒋树林目光审视他们一圈,接着严肃道:“越是危机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你们差点给家族招大灾知不知道监野司是千岁意志的体现,触怒监野司就是触怒千岁。即便是我们的老祖宗,在千岁跟前也大气不敢喘,抢军船你们胆子忒大!要不是我当时手上没刀,我非砍你们两刀阻止你们。”

几人苦巴巴的挨训,实在是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出场时杀人太过惊悚,真正的灰飞烟灭,他们怕的要死。

万小财好言劝道:“蒋大哥,这不大家当时都慌了神么,要是千岁爷在场我们可不会这样窝囊。可千岁爷当时不在场啊。”在他们心中,神一样的男人就该交由魔一样的千岁去对付,包治百病,痴病狂病种种病。

一身白丁打扮的蒋树林抿口热茶,平息下心头怒火,“你们先前也听到了,从明天开始,联军会有大动作。据我推测,该是曹大人收到千岁的下一步指令,你们与我,明个都要乖乖去挖石头,这也是个机会。因为奴隶市场的事,陛下对我们六大世家的印象差到极点,陛下一对我们没好脸色,那么接踵而至的千岁爷,宰相爷等等我们惹不起的大人物都会对我们冷眼相待。”

蒋树林顿了顿,思忖片刻,而后掏出一枚金铸的商令,往桌上一按,大有一锤定音的意思。

“我宣布,往后东旗财团海外部重点放在寻找奇珍异宝,异兽萌宠。我们需要全力讨好陛下,以改善陛下对我们这些世家的印象……”

……

天上半盏弯月,冷冷清清的白色月光撒向玄武湖,湖畔的年夜宴将近尾声,苗大头等人陆续醉醺醺的告辞。

湖畔临时立有一个演绎台,多是滚滚和大雪子在上头玩耍,大雪子威风凛凛在台上跑来跑去,颇有俯瞰江山的味道。几头滚滚则实力卖萌,憨态可掬的肉团子玩耍累了便冲着台下张张嘴,容嬷嬷不时上台喂它们些宝材酿,念念叨叨你们这些肉圆子,都被宠坏了。

大雪子的崽儿将军倒是没遗传到它娘的暴脾气,将军如今的个头快要赶上大雪子,同样神骏,在女帝与梁九跟前却是脾气温顺。

此时呼延未央悄悄猛灌两口千岁府的烈酒酿,然后醺红着脸壮着胆子上台,跳起一支楼兰舞。楼兰女子偏爱鲜艳、光亮的颜色,首善堂为未央王妃准备的新装是一袭红底黑边的裙装,既融入了草原的风格,又有大梁以黑为尊的色彩。两鬓一根根细长的辫子上精心串着一颗颗红色的宝珠。

随着她踏歌顿足,连臂而舞,裙与珠随之起伏。

梁九瞧着她的舞步,有些像前世的白海青舞。

呼延未央自唱自舞,目光不时落到台下梁九身上,大胆的与他对视。梁九眨眨眼,她脸儿更加儿红。两人还未说过话,且是首见。

舞毕,呼延未央双手交叠放在双肩,对台下一礼,“此舞献予陛下与王爷。谢陛下与王爷止戈楼兰,留楼兰一线生机。”

心腹大臣们一走,女帝遂放下威严复又变回那个活泼的性格,她这会抱着一头滚滚跟喂娃儿似的在喂它吃宝材。另两头滚滚也在旁撒娇打滚讨要吃的。不将它们哄骗下台呼延未央这舞可跳不下去,能被它们抱住腿儿邀她一起打滚。

女帝抬眼对台上的呼延未央露出一个微笑,“未央阁正月初九之前即会完工,既然入这千岁府,就要遵守大梁宫廷的规矩。往后好好侍奉朕的皇叔。”

呼延未央学着中原礼仪,施个万福礼,“未央遵旨。”

待到呼延未央下台后,纳兰若瑶频频向苏烟柔使眼色,苏烟柔娇羞万分,她紧握着一把准备已久的绣剑,逶迤迤来到梁九跟前,先施个万福礼,然后羞怯生生道:“九爷,烟柔……烟柔有个不情之请……”

梁九奇道:“怎么你想习武你这资质不行啊……”

“噗嗤”众女子顿时笑得花枝招展,女帝一扶额,过来给苏烟柔解围,“皇叔,你脑子里怎么都是武功,柔姨是想邀皇叔上台唱一出《霸王别姬》,你看看你,都快给柔姨羞哭了,还不快牵着她的手上台唱一个。”

梁九这才反应过来,打个哈哈道:“唱戏啊,这个我拿手。”

女帝拽住梁九的手,拢上苏烟柔的酥手。苏烟柔忙低下头,想要掩饰去脸上的红晕,她目光直瞄瞄的瞧着那只宽厚温暖的大手,五指修长。她如个小媳妇般随梁九上台。但脑子里这会一片空白,她急的快哭出来,因为一时竟给戏词都忘光了去。

梁九瞧得她这副窘态,未免心生怜意,他凑近她的耳边沉声道:“爱妃,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

忆起戏词的苏烟柔渐入佳境,她酥手抚上梁九冷峻迷人的眉眼,开嗓宽慰唱,“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满目情真意切,柔情似水。

梁九却喟然长叹,避过她的视线,背过身子负手仰天望,却是一副英雄迟暮的模样。

“怎奈他十面敌难以取胜~!”

苏烟柔今个着一袭桃粉色霓裳,小蛮腰间系一缎水蓝纱,袖纱宽亦柔飘飘,尽显楚楚娇柔。她翩翩舞剑,她目不离梁九。

……

台下燕良辰正与桑小狸吹嘘着什么,只听他道:“小狸妹妹,千岁府玄武库里头除了武功秘籍多不胜数外,还有一册奇书,这书名叫《演员的自我修养》,我燕良辰如今已习得其中八分真谛,只差我师傅一分。你瞧我师傅演那楚霸王像不像下次我给你演个巨鹿之战破釜沉舟。与那大秦铁蹄乒乒乓乓来一场爷们战。”

桑小狸手下再灌给他一碗屠苏酒,目露崇拜嘴上不忘称赞道:“燕大哥就是厉害。”瞧得她燕大哥飘忽忽的模样,桑小狸眼儿一眯,嘿嘿偷笑,询问道:“燕大哥,待我年芳十八,你娶我可好?”

燕良辰下意识答个好。却又忽然一惊,“什么”

桑小狸得意的笑,指间把玩着鬓角的黑丝,“男子汉,大丈夫。”

燕良辰咽咽口水,“一……一……”

第一百零二章 海老虎与信

漫长清冷的夜,清冷的月光同样洒向一地孤岛,孤岛风大,浪也大,一座木屋,一座岛。

神代村正凝视着海面,海面上行来一艘船只,今夜腥味格外浓重,不是海水的味道,却是从海面上传来的。海面上漂着尸与血,这些尸体的腰间挂着腰牌,腰牌上或刻甲字或刻乙字,是粘杆处安排来看管神代村正的好手。

自神代村正无奈接受蝶一的威胁之后,他便任由他们往自己体内注射烈性十香软筋散。因为孤岛所在的海域属于大燕王朝,蝶一遂将看管神代村正的任务交接给粘杆处,并调来数具傀儡甲士一同看管。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神代村正除了日常在一“忍”字前静修,并无别的异动。

粘杆处内设三首六头十八目,新上任的一首名叫霍思朝,他对这座孤岛上的东西起了心思,想要“借”大梁的傀儡甲士研究一番,准确来说该是大曜遗留下来的瑰宝,不是它大梁的东西。大燕王朝如今百废待兴,霍思朝怎么的也想为朝廷多贡献一分力量。所以这些傀儡甲士日渐稀少,最后皆被粘杆处私藏回去。

霍思朝心想的是既然大梁监野司已给这老家伙注射过十香软筋散,那么这老家伙想来是没威胁的。粘杆处不是没研究过这十香软筋散,可奈何研究不出来,其中似有多种迷花与毒草混合在一处,量多与量少都会是天壤之别。始终配不出正宗的十香软筋散。

神代村正静坐这些月,也没闲着,他在研究如何破解体内的十香软筋散,以及冥思其相克的解药。这阴毒的“软药”若剂量与药性暴烈,武宗确实奈何不了它,可他是半步武圣。白纸上的“忍”字越来越黑,是他日渐逼出的毒药所添的颜色。

今夜他为什么大开杀戒,便是因为听到看守他的两人在抱怨,抱怨东瀛都没了,上头还留着这老头干啥,杀了得了。害得他们连过年也回不去,要在这值守。

屋内的神代村正当即暴起杀人,杀到只留一个,他捏着这名守卫的脖子,守卫惶恐,他也惶恐,他不安的问:“东瀛怎么了?”

当知道东瀛彻底被大梁王朝纳入版图,且改名东戈州时。神代村正愤恨无比,他将守卫们的尸体全都扔到海里。所以此刻,海面的腥味颇浓,因为时不时有海浪袭来的缘故,那些尸体不时会被冲回岸上,神代村正便会将他们再次踢回海里。

直到那些海里的“虎”,至少神代村正是这么称呼它们的,它们头呈三角状,椭圆形的眼睛和三角形的牙齿一看就让人恐惧三分,那露出海面的背鳍是发动进攻的前兆。

神代村正沉默的看着那些海老虎,它们的利齿是那样的锋利且密集,已失去温度的猎物在它们的利齿下,很快将风带来的腥味添浓一笔。

雾气渐浓,海面上这时行来一艘船只,接着第二艘,第三艘……总计三十九艘。

首艘船只上,船头立着一女子,女子面戴白狐脸面具,面具之上如今已多处破损,血迹斑斑。能见到其裸露的眉心,眉心之上有一枚樱花的图案。正是神代樱桃!

神代樱桃踏水上岸,而后其佩刀观世正宗一插地,单膝跪立在他父亲身前,“父亲,我终于找到你了……”

神代村正看一眼她,然后举目望向那些雾里行来的船只,船只不大。像是劫掠来的大燕民船。

神代村正难以置信沉声询问:“帝国……帝国只剩这些人了?”接着他面目狰狞恨声道:“它大梁王朝!它大梁王朝言而无信!”

神代樱桃摇头,“父亲,大梁王朝并未屠遍我们的家乡,这些人,我们只剩这些人,仅剩这些人不愿对大梁王朝俯首称臣。”

神代村正眼中的恨意缓和下许多,他起手“啪”的一声,扇给神代樱桃一巴掌。

神代樱桃闷哼一声,侧翻在地,嘴角沿有血流淌,她亦顾不得擦,艰难的爬起身继续单膝跪地,头低的很低。

神代村正捏起她的下巴,如今只剩半面残破面具的神代樱桃,可见其姿色同属妖艳之列。

神代村正冷冷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神代宫的职责是守护帝国本土,当初川崎和樱木两个家族反对皇室对外发动侵略战争,我与他们的立场一致。可你竟然趁我闭关的时候,代表神代宫擅自做出决定同意千鸟一郎对外侵略。你看看帝国如今的下场,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们的家乡现在被一群非我们的族人统治!”

神代樱桃仰起的脸,眼狭有泪直流,她悔恨交加,“父亲,樱桃错了,当初,当初是我见猎心起,而且,而且中原的江山太美了,特别是大梁王朝。他们的小孩人人有鸡腿吃,为什么帝国的小孩就不行”

神代村正失望至极:“所以你也与千鸟一郎那头蠢猪一样,想要用强的用抢的你们用错了方式,当初就不该让千鸟凉子那邪媚子去,该让你去,让你去与梁九那色中饿鬼成亲。然后学习他们的治国之道,农耕军治之法,这样帝国怎么可能会衰落”

神代樱桃摇头,“父亲,不是的,大梁九千岁似天生对我们帝国心存敌意与戒备。樱桃曾去过数封信邀……邀请他与女儿私会,可他一次也没到,从未赴约。最后只等来一老妖婆,追杀了我一路。所以……所以我才针对大梁女帝。”

往年千岁府收到的小娘子信物何其多,梁九哪有那闲工夫瞧,他那会还在恢复武境来着。而且这些信件均要先过一道容嬷嬷的手,以防上面涂了毒药什么的,得不到就毁掉这种事,不乏其人。还别说,真给容嬷嬷逮到一两个,血书什么的更是司空见惯,容嬷嬷识字的能力也蹭蹭的涨。直到看到那封以陛下性命为要挟的求爱。当时容嬷嬷那针眼眯得跟什么似的。

第一百零三章 吸星

“啪”的再一巴掌,神代村正怒道:“天生就对我们有敌意怎么可能你在为你的过错找借口。我们还有多少人?”

神代樱桃再次艰难爬起身跪地,凄楚道:“仅有两千余人愿意随我们复兴帝国。”

即便半圣之境的神代村正,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失望透顶,“难道……难道在大梁王朝治下,真的比以前更好”

神代樱桃目里尽是怨毒之色:“父亲,他们虽没毁我们的家园,但他们在毁灭我们的根源,大梁礼部那些老东西,他们是万恶的魔鬼!他们在我们的家乡大肆新建书院,要求下一代东瀛人学中原语。”

神代村正盘坐在岸边,神色痛苦茫然无措起来。

海岸边的数艘大燕船,飘飘荡荡,船是粘杆处护卫们往常休息的的地方,如今已无一人存活。

“汪汪!”这时一条黄色的猎犬自船上跳下海,扑向那群鲨鱼,可很快“呜咽”一声,继又沦为鲨鱼们的食物。它想从鲨鱼的嘴里抢回主人来着。

大燕不仅学着大梁饲养青隼,也学着大梁饲养差犬,捕快带狗,维持治安。

神代村正望着那只傻狗,嘴中似含着化不开的苦涩,他自嘲一笑:“好一个丧家犬,我们又何尝不是,丧家犬……”他目光转向神代樱桃,“我的女儿,起来吧。我们往后,该去哪儿?”

“父亲,我探听到一个消息,在海的远方,还有一群强大的人,大梁王朝已将他们视为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父亲,我们去那里。丧家犬没死绝之前,该狠狠咬一口大梁肉!”

海面上,被猎犬临死反扑咬伤的一头鲨鱼正往远方快速逃窜,不断漂洒的血腥味引得另一些鲨鱼将它视为食物紧追不放。

神代村正望着这一幕,神情透着些疲惫。

……

苏烟柔之后,几位王妃各献上一支舞,水叶雪的“飞天”,樊幕灵的“洛神曜”,余欢的“胭脂扣”,纳兰若瑶的“扶摇云”,夏飞花的“山鬼谣”,以及辞夕玦的“清霜涧”。

可谓姿态万千,各有千秋。

夜深宴散,刁蛮的樊幕灵与古灵精怪的水叶雪拽着梁九去试试传功之法。辞夕玦有些担忧,一道尾随在后。

劝说无果的梁九咧嘴邪魅一笑:“爱妃,待会你们可别后悔。”

果然,当见到要一同进入大澡盆时,两女顿时大羞,转身想要开溜,梁九搓搓手:“晚喽。”一手一个将她们提溜回来。

两女羞恼道:“梁九!放开我们!”

梁九不乐意道:“刚刚让你们放开本王也没见你们放,这会休走。”

“那……那你不许回头,不许睁眼睛!”

……

不一会,眼睛大睁的梁九像是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体内丹田之地,有三色真气环绕,一色血色,是为修炼所获得的真气,一色紫色,是为真气,还有一色为白色,是。问题便出在这长生诀之上。

水叶雪先度了一丝真气给梁九,梁九小心翼翼引导着这丝剑意浓重的真气,刚想要进入阴跷脉脉轮之时,经脉传来一阵刺痛,梁九立即停下,心想果然行不通,当他正准备将这丝真气排出体外时,丹田之中的长生真气竟然窜出来“一口”将这丝真气吃了,有些看傻梁九,而后长生真气的量与浓度似乎增添了一丝。梁九大喜,“爱妃,有门,这次度本王一成真气试试。”

身后两女子皆合衣而入的大澡盆,澡盆之中同样添满了宝材液,这次换樊幕灵来,她掌贴梁九背,警告道:“不许回头不许看!”

梁九没好气道:“知道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这话一脱口而出,果不其然,祸从口出。大怒的两女各自度他个两成真气,总计四成真气进入梁九体内。

梁九心里一咯噔,慌道:“你们这两小妖精,想要本王的老命不成……”没工夫再和她们斗嘴,梁九全神贯注引导长生真气去吞噬同化这两股真气,刺痛感在所难免,豆大的汗珠还未落入盆中便被体表滚烫的温度给蒸发干。

两股真气一青一白,青的厚重,白的剑意重,长生真气自丹田倾巢而出,四处吞噬同化这些外来的陌生真气。

两炷香时后,梁九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思忖道:“……北冥神功还是吸星大法……”

此刻体内的外来真气已被长生真气同化,长生真气奔流壮大,眼见即将涌入阴跷脉脉轮。以往都是紫霞真气进入阴跷脉脉轮,梁九才得以暂入半步武圣之境。

他径自琢磨一阵,身后两位美人儿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玩起水来,他立即转身……大眼睛贼溜转,两手搂过两女的小蛮腰,宝材液面与她们喉咙的位置齐高,暂时还看不到什么香艳场面。

水花先是四溅,而后传来两声嘤咛之声,在浴门外守候的辞夕玦听得这声,顿时面红耳赤轻啐起来。不由紧了紧自己的青袍。

澡盆之中,梁九的咸猪手先是一番上下其手以报先前之仇,待到制服两女后,他嘿嘿坏笑,“爱妃,怎么没力气拧本王腰间肉了?你们先放弃抵抗,本王试试这吸星大法能否主动吸你们功力……”

软若无骨的两女一左一右伏在梁九的肩上,眼帘低垂脸儿红晕,吐息如兰,轻嗯一声。

两只大手分别贴上两女的酥背,两女娇躯又是一颤。梁九闭目没再作怪,长生真气布满手心,小心翼翼进入两女体内,温和的长生真气并未引起两女的不适。

半晌,梁九睁眼,收获了更多的长生真气,他看着两手唏嘘不已:“本王真是越来越像大魔头了喂……”他转眼看向怀中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儿,两女那婴儿般白嫩的耳垂如今粉红诱人,他凑近轻吹口气,善意提醒道:“两位爱妃,快吸收这宝材液恢复恢复。”

两女秀拳轻捶梁九,“都怪你,叫我们提不起力气。”

第一百零六章 竹儿糖

一缕缕金线般的阳光,刺穿云块,纵横交错,把云朵缝缀成一幅似自带温度的图案。

金饼爬上千岁府的围墙,懒洋洋的晒起太阳,尾巴不时摆动一下,围墙里头几个小毛孩张着手臂,蹦蹦跳跳喊着它的名字。

“金饼大王!下来呀。那里好高,好危险。”

“金饼大王!快下来,给我抱抱。”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金饼大王,看这里,看这里。”

“喵。”金饼傲娇的扫视这些小毛孩一眼,百无聊赖继续眯眼儿打盹。这些小毛孩很是烦猫,每次来都要抱一抱它,扰猫清梦。

眼见寇逐鹿与李茄子两个娃娃头就要撸袖子爬墙,石大海与杨天天立即拦下她们,四人皆穿着喜庆的红棉袄,因为刚入初春的缘故,气温还有些低,四人的脸被冷风吹的红扑扑的。。

石大海:“茄子,逐鹿,千岁府的墙可爬不得,你们难道不知道,上次灵王妃想要翻墙,容嬷嬷也毫不留情给她扎到外头。”

杨天天:“就是,逐鹿,茄子,我们去找大宝二宝三宝玩怎么样?那三个肉团子抱着舒服。”

四人转头去寻千岁府的三宝,寇逐鹿与李茄子不忘冲围墙上打盹的金饼做个鬼脸,气呼呼道:“金饼大王,你失宠了我跟你讲。”

金饼懒洋洋的“喵”一声,猫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寇逐鹿:“茄子,你说我们爹爹能不能要来青隼儿”

李茄子不确定道:“这得看陛下舍不舍得,陛下若是舍得,这事就能成。”

寇逐鹿眼珠子咕噜转,“茄子,我见过的青隼儿们可凶了,比大老鹰还凶。往后你可以将你们李家那只给我们寇家照看怎么样?”

李茄子鼻子出气,哼哼道:“想得美,小鹿,我李茄子又不是没来过千岁府,见过的青隼可比你多,那样神骏的鸟儿我早就想拥有一只了,往后我爹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寇逐鹿:“你才想得美。咦,田莽哥呢?”

李茄子:“谁知道呀,他总喜欢躲起来自个偷着乐,真是个怪人。”

四人还不知道,就在他们刚走不久,一小子不知从哪冒出来窜上围墙,将措爪不及的金饼抱入怀中撸它,金饼喵喵喵的抗议无效后也就放弃了抵抗,小子与猫一同在围墙上晒太阳,很是安逸。

走路内八字,走起来还屁颠屁颠的三头滚滚这会正缠着一条雪白长毛的大狗子玩耍,大狗子是雪獒棉花,燕良辰可是交有任务给棉花的。它需要每日巡视一遍千岁府,看家犬得有看家犬的样子不是。燕良辰重点需要它逮老鼠,让金饼去逮老鼠燕良辰觉得还不如自己去。千岁府为什么会有老鼠,因为千岁府的饭菜太香了,那香味引来不少老鼠想要攻坚。

“汪汪!”棉花很是烦这三头肥货,它还有任务在身好不好,它们滚滚而来,一个抱前腿一个抱后腿最后一个揽腰,赖着它一起来摔跤玩。

“哇!找到了!”

“大棉花也在!我们快上!”

三头滚滚见到这些小魔王,立即想要开溜,可石大海已先一步拦在它们身前。剩下的几小速度也快,直接用扑的,扑到滚滚们身上挂住。

棉花躺地上,没好气的吠他们一声,看来今个这任务是完不成了。

欢声笑语不断,三头滚滚在几小的糖果下很快从了他们,为讨好千岁府的滚滚们,李茄子与寇逐鹿没少花心思,给它们吃的糖果都是竹子味的糖果,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捣腾出来的秘方。

几小每次来千岁府都是最开心的时候,千岁府在他们眼里像是一个美好的乐园,有探索不完的宝藏和乐趣。但在外人眼里,千岁府如今代表着风云大陆,权利与武力并重的森严之地。

寇逐鹿与李茄子双双坐在大宝背上,大宝身躯最为庞大,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也不嫌挤。听说千岁的大弟子燕少主外出征战时骑的就是它,所以两人也要骑一骑它,显显威风。

李茄子晃着脚丫,抬头瞧瞧千岁府上空翱翔的神骏青隼,对它们挥挥手打个招呼,接着有些小严肃道:“小鹿,你说如今四方平定,等我们长大以后若是没战可打,那可怎么办呀?这样岂不继承不了我们各自父亲的大将军之位,这算不算后继无人这可是大不孝。”

两个人小鬼大的女娃竟然在此谈论起了军国大事。

寇逐鹿:“别担心,李叔叔还没告诉你吧?”

李茄子奇道:“他有什么瞒着我”

寇逐鹿:“我爹爹回来那夜喝了个酩酊大醉,他这人一喝醉就喜欢说梦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茄子,你猜猜看,我爹爹说了什么?”

李茄子没好气道:“我哪知道,我是我爹的小棉袄。又不是你家的。”

寇逐鹿不再逗她,认真道:“茄子,我爹爹说在海的另一边,还有一片广袤的大陆,那片大陆上如今冒出许多疯子,折腾的烽火连天,千岁爷已提子着手对付那些疯子。”

李茄子眼前一亮,激动道:“那我们可得快些长大。”

这时天空忽然传来高昂的“啾”叫之声,只见一尾格外神骏的隼老大似看押着另一尾青隼落入千岁府,这尾青隼与大梁的青隼不同,羽毛色泽偏黑,是大燕那方的品种。

大燕王朝的青隼司,首饲的一尾青隼取名永锐,永锐此刻面对大梁的隼老大,亦有些怯意。体型小它一号,啼声也没它高昂。

……

江山居,李疤子等人笑得合不拢嘴,成了,陛下已答应将随军的青隼交予他们饲养,宝材千岁府出,但是有要求,每个月得有三天的探亲假,放它们回来与陛下聚聚。

这时赵辛在门外道:“启禀陛下,有大燕来的加急密信。”

梁玉微蹙眉,龙袖一抬,“呈上来。”

副座之上,闭目琢磨武道的梁九这时睁开眼睛。

几位大将军出言道:“陛下,可需臣等先行回避”

“不用,诸位皆是大梁王朝的心腹,没那么见外。”待到梁玉看完密信之后,梁九接过看两眼,看完冷声道:“丢了小的丢大的,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第一百零七章 入君大梁祠

正月初九,宜祈福、求嗣、开光、塑绘、斋醮、订盟、纳采、嫁娶、拆卸、安床、入宅、安香、移柩、修坟、安葬……可谓诸事皆宜。

天暖好个晴。

大梁境,家家户户给那三头六臂千岁像戴上喜庆的大红胸花,金龙天辇再次升空,精心装饰过的天辇同样喜气洋洋的模样。

长安城以东百里地外,一个个掩着红盖头的女子坐在八抬大轿之中,她们在等,等她们盖世的千岁爷来娶她们过正门。

天辇降低高度,一路撒下红毯,铺百里的红妆,百里的鞭炮与宴桌,场面空前风光。为这一日可忙坏了首善堂,红毯,喜宴,天辇的行进路线都有个章程。

八位王妃,每人皆乘八抬大轿,总计六十四名老嬷嬷抬轿,轿中几女紧张的手心皆是汗,除了喜悦外还有不安,越是幸福的人越怕失去幸福,有担心风大的,风一大给天辇吹偏了怎么办,有担心千岁突然有事不来怎么办,生怕是一场梦。各自忐忑不安。

当然,这其中除了水叶雪与樊幕灵,两人想的很简单,敢不娶就砍他啊。由于脾气相投,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姐妹。

别的王妃都坐在轿中,唯独她俩坐在轿子顶上抬眼瞧着远方那抹金披红的天辇。

抬轿的贴身老嬷嬷一阵敢怒不敢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都马上要嫁入天家的人了,上蹿下跳,像什么话。而且两女还给红盖头戳了两个眼,以方便看东西。这叫什么事儿……

天辇庞大的黑影渐近,降落在前方空旷地,“哒”的一声,高头大马的大雪子从甲板上一跃而下,四蹄雪白先落地,踏起一地尘土,最是神骏。马背上举世无双的公子满头白丝如雪,将身上朱红色的新郎服衬托的更加喜庆。他正了正头上歪掉的新郎官帽,大红胸花本应在胸前,这会却在他肩上挂着,没办法,一路来大雪子老回头要叼他的胸花,梁九只好给胸花披肩上挂着。

大雪子高“嘶”一声,然后雄赳赳行向诸位妃子的花轿,跟它纳妃似的。

水叶雪与樊幕灵起身,立在花轿顶上酥手一插小蛮腰,双双娇声喝问,“梁九!你怎么这样慢!磨磨蹭蹭,是不是想悔婚”

梁九使个眼色,传音道:“这不来了么?你们站那上面干啥?像什么话,还不快回轿子里去。本王可告诉你们,后头还有礼部大臣要出舱下船当见证。”

两女拒绝道:“太高了,下不来,你来抱我们入花轿。”

“就你俩事多。”

“就事多。”

梁九无奈,只得一个一个给她们抱回花轿中,两女喜笑颜开,一左一右吧唧他一口。

梁九这才发现她们的红盖头破了两个孔,可见其美目,他气笑道:“我说,往后入了千岁府,可得给本王省点心,知道不?”

樊幕灵:“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

水叶雪:“快启程回去呀,我饿了。”

“不急,还有一个流程要走。”

“什么流程”

梁九恼道:“什么?你俩竟然忘了你们看看本王身后,如今容嬷嬷和礼部的家伙都看着呢,你们是不是想气死礼部大臣。”

两女赶忙一想,这才想起来,樊幕灵:“啊,凤头钗配凤,嘿嘿,一时激动给忘了,九爷消消气。我们哪有那闲功夫气他们。但是往后禁止他们到府上晃荡,烦人得很,抬碗喝个羹汤他们也要念叨一番,勺子那样小,一勺一勺舀多累人。”

水叶雪同样怨念道:“就是,我发现他们最喜欢烦本女侠,本女侠种个宝材田怎么了,非嚼舌根,我又没把他们的舌头种地里。”

梁九乐呵道:“这还是轻的,本王也没少被他们念叨。礼部资历最老那几个,打不得还骂不过,所以本王将他们忽悠去东戈州传礼,本王这可是全为你俩着想,你们就知足吧,嘴皮子功夫最厉害的那几位都还在东戈州。”

见梁九还在墨迹,不远处的容嬷嬷咳个两声,“王爷,可别误了吉时。”

“知道知道,是本王成亲还你们成亲,怎么比本王还急”

八名王妃一一出轿,容嬷嬷手捧一盒金凤匣,里面盛有八枚凤头钗,梁九将凤头钗逐一拢至几位爱妃手中。

“入我千岁府,天家梁氏祠。”

她们情深意切齐声念:“入君大梁祠,与君赴白首,生是千岁人,死亦千岁魂。”

接着大雪子领头,天辇上架下甲板,八辆花轿陆续上天辇。天辇舱中,各位王妃的婆家皆在,像陈天纵,纳兰词德,苏起等齐聚一舱。

女帝梁玉身着龙袍坐主座,几女一一上前奉茶,梁玉笑靥如花,多好的姨们,皇叔真有福气。

天辇行,一路喜糖如雨,落在下方红毯上蹦蹦跳跳,大梁的孩子们也随着蹦蹦跳跳捡喜糖,兜了一大兜也不满足。

……

一支商队行来,尾随天辇准备一道入长安,商队是大燕来的商队,商队的旗帜上绣有恒诚二字。正是大燕境内的恒诚珠宝行,其家主施旭阳正是曾被大梁龙王军拔过毛的那一位,如果说大燕的商人谁最先出海搞的贸易,无疑是恒诚珠宝行,梁燕两朝交战后,施旭阳欠下一屁股债,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施旭阳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尾随青盟那股神秘势力远赴海外行商,海外不说遍地是宝,但搞一车精美的玻璃造物或是香水就能换好些宝石,岂有不发之理。

施旭阳大发特发后也没失了智,在他看来他仅是小发,青盟和东旗财团才叫大发,奸商们半斤八两。自被大梁拔毛后,施旭阳更加关注一些细节,对危险的预知更加敏锐起来。比如十字军来袭之初,仍在神临大陆做生意的施旭阳发现青盟的护卫高手动作频繁,他也跟着派遣高手去探查这十字军的底细。本以为这十字军不过是一群土匪强盗之流,哪想竟是一群训练有素扞卫不死的疯子,要抢你的脑子注入信仰,商人的信仰是什么,自然是钱,怎么可能会是劳子神。

不说他派出去的高手,青盟的一品高手也没回来几个,施旭阳当机立断,立即带上大批交易来的货物返回风云大陆。那些走慢了的商船,无一不被突然冒出来的监野司征用。吓出他一身冷汗,怎么哪里都有大梁王朝的影子。

第一百零八章 喜宴

回程路上天辇更加缓慢起来,鞭炮声声响百里,红毯两侧百里的喜宴更是座无虚席,今个来者是客,来头有大有小,大到燕帝燕永泰与南宫伯,西域昭武王刹罗生。

刹罗生一头褐色的卷发,腮帮子上亦有褐色的胡渣,碧绿的眼睛。还是那副不伦不类的打扮,黑色锦袍,腰佩着弯刀。

今个他们齐坐一桌,刹罗生瞧着那天辇,再瞧瞧这排场,咂舌不已,“竺罗耶,你看看大梁九千岁这魄力,别光顾着吃,本王带你来是长见识的,不是长胃口的,你这猪猡!”

身旁是大块头的昭武将军,竺罗耶。竺罗耶这会嘴里塞满美食,说话含糊不清,“王,这真的好好吃啊,你尝尝这个,红烧猪肘子,我先咬一口看有没有毒,这头没有,这头也没有,中间也没有……”

“……竺罗耶,你为什么要吃自己的同类,本王做过最丢脸的事情就是带你来。你快慢些吃,你一人吃一桌叫别人吃什么?”

可悲的刹罗生这次还带了王后迪尔娅莱一同前来,迪尔娅莱坐在他另一侧,瞧着这排场顿时心花怒放凑了过来,挽住刹罗生的胳膊用胸前大规模蹭他个不停,“我的王,你重新娶我一次怎么样?我也想要这样的排场,听说水王妃拥有一颗月亮大的钻石,我要的不大……”

刹罗生气得发抖,打断道:“护卫!护卫!把他俩架到你们那桌去。”

另一桌随行的昭武护卫立即将竺罗耶与王后架到他们那桌,他们吃东西怎么吃,往桌上端几盘菜到自己跟前,独个吃。

燕永泰瞧着这些化外野民一阵嫌弃,他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手里拿着一本《基建事宜》细看,《基建事宜》出自大梁王朝工部司,工部司的基建狂魔们还学会着书捞外快了。里面包含了管理学与勘探学等学问。大燕王朝如今燕永泰主内,大力恢复民生,破旧立新搞基建。南宫伯在宫里则时不时看两眼神临大陆的详尽地图,目里尽是阴冷。

此刻南宫伯抬眼看看那慢如蜗牛的天辇,酸溜溜道:“这梁九,就知道臭显摆,挡着老夫的阳光,挡着老夫取暖。”

他吃块豆腐糕压压火气,接着望向刹罗生,“刹罗生,我们来谈笔买卖怎么样?我这里有大梁授权的军械技术,可以转卖给你,而且大燕的软猬甲等诸多工艺技术同样可以卖。”

刹罗生瞧得他一副奸商的嘴脸有些心虚,怕被坑,迟疑道:“什么价?”

“什么什么价,我大燕有好多好东西,你得具体说说要什么,一看你就不会做生意,但是老夫可以教你。这是清单,你先看看。”

随行护卫符梵亦递过一本册子,刹罗生细看起来,看得他流口水,他一指其中一个醒目的“陌刀”工艺,询问道:“这个什么价?”

南宫伯嘿嘿笑道:“有眼光,这个可就贵了,丝绸之路每年五成的收益。”

刹罗生难以理解道:“每年不是一口价每年没期限”接着他大怒道:“你怎么不去抢。”

南宫伯理所当然道:“老夫就是在抢啊,不然你找梁九买去,他比我更黑,老夫的心至少还有一半是红的,他那全是黑的。而且大梁工部与户部因为你们圣师的事对你们很不友好,更不会卖你面。你知不知道,老夫卖你这个东西要担多大的风险,梁九与我约定的技术封锁你们三十年,老夫这还不到三年就拿了出来,他要知道又得让我付一大笔违约金。”

刹罗生不解道:“你们卖我这个东西,就不怕我昭武反超你们然后……”

燕永泰像看白痴一般看他一眼,然后继续看书。南宫伯则哈哈大笑起来,苍指点点他,“有意思,你这直肠子有意思。怕中原自大曜王朝到如今,就没怕过任何一个外邦,你瞅瞅你们住那地方,还有那草原,梁九还不让我在草原放牧,说要再等几年,不然那里会变成沙漠。都是些中原不想要的破地方。你以为你昭武有了陌刀就能耀武扬威大梁王朝能从天上打得你跳脚。而且你获得了这些工艺,我也获得了我所需,大家都在发展。谁怕谁啊小子。”南宫伯抿口阿谀茶接着道:“所以说,各取所需才是王道,你该知道神临大陆的事吧?梁九与我的意见一致,不会允许那些疯子过来,说他们是恐怖分子,糟了糕的数量特别多武力也强大。往后我们需要出兵,不停地出兵,直到灭光他们。所以风云大陆不可再内耗,得一致对外。当然你要有对内的心思别说我,那魔头自然不会嫌弃你们那穷旮旯地,他最擅长变废为宝。”

刹罗生一手啃着猪蹄,沉思许久,“南宫,既然你都说我们穷了,丝绸之路每年的收益是昭武国一大进项,不可能拿来交换,你换个别的。”

“别的老夫看不上啊,对了,你们是不是新发现一座金矿?”

刹罗生再次气得发抖,“什么?你怎么能如此过分。”

南宫伯得意的哈哈笑,像是回忆起梁九与他在谈判桌上的那一幕,终于有人给他撒气,这会通体舒畅。

在他们后方另一桌,落座的也是大佬,这些大佬可了不得,茫茫多武宗,他们分别是慧海,陈长寿,胡汉三,法净,法显,胡不归,以及尘胥真人和知守一。百晓生带着一书香气浓重的老人也在此列,老人八字胡,身形有些枯瘦,不苟言笑,像是理财算账的掌柜。知了山庄除了六大审事,还设有二执事,然后才是庄主。老人便是二执事之一,庄知书。

一桌十二人,还有两人自然是隋锦鲤与凌北。

“师弟,你没见过吃的吗?吃慢点好不,这样很丢脸的知不知道”

“师姐,你快尝尝这个小龙虾,壳脆肉嫩,怎么会有这么好吃东西。”凌北放缓一点点速度,看起来还是那般狼吞虎咽的模样,气的隋锦鲤吃一阵吧啦他一阵。

第一百零九章 盖世武

此处一百里的喜宴,皆由首善堂负责,为了这百里的喜宴,首善堂调集来大梁各处的分堂一同操办,餐车随处可见,首善堂的侍女们穿梭不歇,为来客撤空盘添菜。

胡汉三首次见这样多的武宗大佬,不免有些拘谨,陈长寿吃一口东坡肉,好吃,然后拍拍胡汉三的肩道:“小老弟,这样的饭菜还不对你的胃口”

胡汉三扒拉两口白饭,腼腆一笑:“饭好吃。”

陈长寿哈哈笑,“梁九与我说过你。小老弟,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格太内向。你可是我们中原武宗界的新星,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有什么放不开的。”

“谢陈老爷子夸奖,俺大兄弟是怎么提我的”胡汉三夹过一块东坡肉放到碗里,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内向的他很是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特别是亲近的人。

“梁九说你往后可惨了,要是娶个贤内助倒还好,要是娶回家一个悍妇,能给你欺负的跳井。你说说你,是不是很有问题,这毛病得治,要多认识些人,多四处走动走动。”

胡汉三先是一恼:“俺这大兄弟,怎么尽说大实话。”接着憨笑起来:“对哩,这才是俺大兄弟。忠言逆耳利于行,俺记住了。”

胡不归这时开腔道:“本家,上次飘雨林一别,还没来得及问你个事,你那朱果是在哪发现的还有没有”

陈长寿没好气插话道:“胡不归,你当朱果是大白菜呢?还有没有汉三,你甭搭理他,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胡不归气道:“我只是看着老,不是糟老头子,你才是。你是不知道我为我两个徒弟就差卖身给大燕,要不是与大梁有旧怨,老夫断不会与南宫伯那扣扣搜搜老东西做买卖。”

“胡施主,老衲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武道一途不可过多依赖于外物。”

“大师,你都讲出来了,就别说当讲不当讲这话。外物我看那梁九就是依着外物上来的,你怎么不说他去。”

慧海大师一尬,“这个……阿弥陀佛,千岁命数奇特,不在常列。”

尘胥真人加入互讽行列:“慧海,贫道怎么不知你还研究起命数来了观相不语,不然折寿你不知道?”

法净:“阿弥陀佛,尘胥子,你此言差矣……”

知守一:“无礼!法净,你怎可直呼我道宗掌门名讳……”

武宗大佬之间也不是一片和睦的,胡汉三瞧着他们吵吵嚷嚷起来,不知为何食欲大振,边吃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论道。与他一般作态的还有百晓生,百晓生坐在他对桌,冲他善意一笑,两人举杯对饮一个。

庄知书慢条斯理就着半个咸鸭蛋吃饭,他还是喜欢庄里的咸鸭蛋,不习惯吃别的东西,什么山珍海味在他嘴里如同嚼蜡,也是个奇人。他不时看一眼别的地方,那里停靠着一支商队,他的目光落在马车上,皱了皱眉。

……

南宫伯与刹罗生唾沫横飞谈了许久,最终初敲定几桩买卖,此时头顶仍旧黑着,因为天辇竟一直停在他们上方,南宫伯仰头恼道:“我说梁九,你是不是故意的”

天辇之上,梁玉带着几位王妃参观天辇内部,唧唧喳喳聊着,往后出游这个是谁的屋,那个是谁的屋。梁九由得她们在舱中唠嗑,自个出舱来到一侧甲板边缘,瞧着下方南宫伯那张恼怒的老脸,微咧嘴还哼起了歌,“眼前的黑不是黑……”

这时嫁衣红盖头的余欢来到梁九身侧,梁九揽过她纤细的腰肢,轻声询问:“如何”

余欢:“已排除其它的商号,现在只剩那一支。”余欢伸指一点下方宴席旁停靠的商队马车。

梁九冷眯眼望了过去。

余欢接着道:“这周边多是我们的人,已通知过陈老爷子他们,让他们护好普通人。”

“很好。爱妃,你和容嬷嬷留在辇上照顾好她们,本王去去就回。贾铸!”

“在!”

“拔高度。”

话落,一个大黑匣先落,接着梁九自天辇上一跃而下,“嘭”的踩出一个大坑,领域开。

……

恒诚珠宝行的商队马车,哗的炸裂,施旭阳这时正带着伙计们吃喜宴,他难以置信的瞧着他们的马车之中,竟然多出六个人。怎么可能!

只见这六人浑身笼罩在血色的斗篷之下,平地骤起狂风,将他们的斗篷吹得翻卷之时可见其上印着的血色十字!

梁九背着手,手里握着刀,刀名奔雷,其上闪烁着不规则的紫色雷电。

“本王大喜的日子,本不想动刀。可你们这几只外来的老鼠,还真敢漂洋过海来看本王。”

……

神庭两司,其中裁决司设十二神徒,统领一众裁决者。十二神徒实力深不可测,米尔恩是其神徒长,自发现东方风云大陆对神庭产生敌意后,米尔恩受神子命,领五位神徒漂洋过海,打算给东方人一个深刻的教训,特别是大梁王朝,他们准备抓走其女帝献给神子。

六名神徒皆光头,光头之上有数条金色的纹路,米尔恩这时抬头,见到那会飞的船上又落下来三人,她们皆红服红盖头,浑身充满煞气,红盖头破孔露出的美目里透出像是要吃人的目光。米尔恩皱眉:“你们这些奇形怪状的异端,我找大梁女帝,让她来见我。”

梁九无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呲溜一抹紫影过,奔雷刀离手。

“你们谁都不许动手!本王今个要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沙包大的拳头。没有圣境也敢和本王这样说话”

大家纷纷进入看戏模式,庄知书从书篓里拿出笔墨与纸,快速画下此情此景。法净与知守一继续恢复吵吵。要不是千岁有托,他们怎么可能坐一桌。

地上的胡汉三与天辇上的燕良辰一同在给梁九呐喊助威。

“大兄弟,加油,揍扁他们。”

“师傅,给他们见识见识你盖世的武力!”

南宫伯看也看不懂,他又不会武功,也看不清他们快若闪电般的交手,他与刹罗生只好大眼瞪小眼。燕永泰看两眼那边,继又收回视线继续看书,嘴里不忘嘲讽道:“今天见到的白痴怎么这样多,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一百一十章 神的怀抱!

百里的喜宴当中数桌,坐满追风谷的弟子,早早收到喜帖的两狗子带上追风谷的同门一同前来赴宴,梁九兄弟的喜宴岂能错过。如今他们正同百里云吹牛皮,百里云啃着一个软糯的猪肘子,好吃的露出一口烂牙笑笑,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你们两条小狗当真与九千岁拜过把子”

汤狗子:“那还有假老头,你也不看看最新的俊颜榜上,谁占第三第四。我是让着小宝,不然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准是第三。”

聂狗子不乐意道:“小白龙,我玉面无双聂小宝还用你让妥妥的前三好不。你就承认吧,我比你俊,俊的还不止一点,你看看我这双桃花眼,对那桌小娘子放个电,她准过来投怀送抱。”迎来的却是一个大白眼。那一桌皆是监野司的蝶姑娘,聂狗子正是对着蝶二姑娘放电。

蝶二先是白他一眼,然后冷着脸传音道:“你们靠的太近,去远点的几桌。”

聂狗子伤心传音:“蝶二姑娘,我聂小宝对你一片痴情,你这样冷漠的对我,于心何忍。你是如此多娇,像那天上的月亮……”

蝶二羞恼道:“这还是大白天,哪里来的月亮,等会要打起来,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聂狗子一惊,“什么打起来?这世上还有人敢在我兄弟大喜的日子闹事”

蝶二冷哼道:“别人万万不敢,但那些疯子敢。”

聂狗子:“那些疯子是谁”

蝶二:“你自去询问王爷就知。”

聂狗子撸撸袖子,与汤狗子交头接耳起来,汤狗子一听,也撸起了袖子。两人目光四处逡巡,百里云瞧得他们这副恶霸般的模样,不由筷子逐一敲过两人的脑袋,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想闹事”

两狗子摇头,“老头,是有人要闹事,我们正在观察谁最像。”

百里云没好气道:“我看你们最像,把剑放下,扛肩上做什么,也不怕监野司的阎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狗子:“老头,我们真的认识梁九,还拜过把子,就在千岁府的玄武湖畔,见证人正是陛下,当时大雪子烈马也在。我们祭猪头,拜关二爷,还喝了滴血的酒。”

瞧得他们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百里云笑道:“要我相信也行,那你们倒是和我说说,九千岁有多少根白发”

“什么?老头,你这不难为人么?我们哪知道梁九大兄弟的白发有多少根。”

百里云嗤笑道:“连兄弟的头发也不知道有几根,还算什么兄弟”

两狗子气乐了,“老头,这是哪里传来的幺蛾子说法。我们读书少,你可别蒙我们。”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正是梁九自天辇落地,领域如同无形的气场,将喜宴边上停靠的马车碾碎。

两狗子定睛一看,二话不说抄上家伙,“看见没,那样风骚的出场方式,确是我们兄弟无疑,我们这就去帮把手。老头,你带着门中弟子往边上靠,可别被波及到。”

剑在手,两狗子奔向那边,奔跑途中还不忘唠唠叨叨。

聂狗子遥遥打量那六人,出言道:“小白龙,我看那六个光头有古怪,等梁九兄弟先上我们跟在后面捡他便宜如何?”

汤狗子眼睛放光:“妙啊,能捡天下第一的便宜,独我俩。”

接着水叶雪,辞夕玦,樊幕灵,三人跟着坠地,地面再次陷出三个坑,瞧得两狗子咂舌不已,齐齐感慨道:“王妃们顶厉害,也就我们兄弟能降得住。”

……

米尔恩左手十字剑,十字的长剑泛着血红色的光芒,他竖直格挡下飞袭而来的奔雷刀,奔雷刀上的紫电刹那肆意,米尔恩一惊,想要撒手却为时已晚,其左手立即失去知觉。

梁九这时已近他身,右手握拳,拳留残影,快若闪电般轰出数十记叠拳。米尔恩躬着身子闷哼一声,右手一抓他的左臂,这才没被轰退出去,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白发男子,露出疯狂残忍的笑容,他狂热高呼:“神爱世人!尔等唯有投奔神的怀抱,方可收获永恒!”其浑身修力压缩在丹田之地,然后“嘭”的一声炸裂!

浓厚的真气护在体表,在这自爆当中即便强如梁九也不免退了数步,他皱眉,亦被这疯狂的家伙弄出些轻伤,嘴角溢出血丝。梁九瞧着那些碎肉,冷声啧啧道:“自杀式袭击你们还真是这个世上的恐怖分子。本王要不灭光你们,本王就不信梁!”

这一幕亦看呆看戏的诸位大佬,刚见面就自爆丹田怎么会有这样疯狂的事和人。燕永泰,南宫伯,罗刹生,三人的表情皆凝重起来。他们亦是首次见到这样极端危险的家伙,这更坚定了他们的决心,联合出兵神临大陆!灭他们于海外。怎么敢让这些人到风云大陆肆虐。

梁九回头一喝,“爱妃们!退后!这里交给本王。”三女顿时止住步子,目露担忧之色。

剩下五人狂热的冲向梁九,似张开怀要拥抱他,“东方最大的异端,快回归神的怀抱!”

“想抱爷来啊!”梁九几个起落将他们引离喜宴之地以免波及无辜,先前米尔恩那一爆,简直如高爆炸弹,所幸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及时将那些气浪压下,否则施旭阳那一桌子的人得尽数亡了去。

恒诚珠宝行商队马车里的宝石,如今皆碎裂成一地晶莹的渣渣,施旭阳此刻脸色惨白,他心疼的不是宝石,这些宝石他原本打算运往长安城,寻求珍宝坊的大师加工。只有大梁有这个宝石加工技艺,最出名的珍宝坊同样是千岁府的产业。千岁府的产业自然就是梁玉的产业,梁玉也喜欢那些亮晶晶夺人眼球的东西,经常逛珍宝坊。

堂堂恒诚珠宝行的大老板,这会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因为有黑披风腰挂红玉肃杀令的阎王走向了他。

施旭阳真不是心疼他的宝石,他是心慌,害怕,怕的要死,他抱住张瓜的大腿鼻涕眼泪一把抓,“大人!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在我们的马车上……”

第二章 王见王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长安的街头熙熙攘攘,一群挎着小书包的娃子蹦蹦跳跳上书院,嘴里念着盛世长安的诗。

长安最出名的建筑还是属大雁塔,梁九搬照着也给这里建了一座起来。七层塔身,通高六十五米,底层边长二十六米。慧海带领的这一脉佛宗为大梁百姓所做的善事,女帝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如今这大雁塔已立为佛宗根基之地,香火鼎盛。

同样鼎盛的还有另一座道观,道观名娥眉观。辞夕玦自觉已深陷红尘,遂将娥眉道宗掌门之位传给辞夕岁小道姑,并会教她本事与李玄策留下的道义。

刹罗生今个带着他的王后和他昭武国的将军一路逛着长安城,随行的侍卫驾着马车,马车不是用来坐人的,是用来装东西的。数辆马车塞满了东西,多是昭武国的王后所购之物。香水胭脂衣物珠宝等等快看哭刹罗生,忒特么心疼自己的钱了。

五大三粗的竺罗耶虽说对这些没兴趣,但对烟楼里的女子可谓兴趣十足,都挪不动步子。刹罗生踹给他好几脚,这才踹的他跟上。

竺罗耶闷声闷气跟在后头,“王,我们为什么不上去坐坐,你看她们多可怜,穿那样少,这天还没转热,冷得很,楼里也暖和不是。”

刹罗生臭骂道:“你这猪猡,你知道那里面有多少大梁的谍子么?他们是无处不在的,能将你骗去卖掉。”

竺罗耶笑道:“王,别逗了,我又不值钱,而且大梁已对我们西域没有敌意,他们要套情报估计早一套一套的摸个清楚。”

刹罗生恼道:“少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

竺罗耶:“可……可他们就是威风啊。”

“竺罗耶啊,你真是气的我脑壳疼。低下头来,本王要敲给你几下。”刹罗生还真跳起来敲给竺罗耶脑壳几下。

当他回头之时,突然一吓,因为有一人不知何时立在他面前,蟒袍的白发千岁,穿个拖鞋在街上晃荡,也是没谁。

“刹罗生,到本王府上坐坐,本王有事要和你谈。”

刹罗生跟上,不忘抱怨道:“梁九,我们好歹算是王见王,你怎么穿个拖鞋就与本王谈事情,太不正式了。”

梁九看出来了,这昭武王也是一话痨,他气笑道:“怎么本王亲自来请你还不够正式少啰嗦,出门忘了换而已,重要的是你西域即将大难临头,你竟然还有这闲功夫逛街”

刹罗生嗤笑道:“什么大难临头,你可别蒙我,除非你想毁约打我西域。梁九,我们可是立过字据的,以和为贵。”

梁九:“知道知道,不是大梁要打你西域。是你西域要出大乱子。”话毕,梁九自袖中取出一个小人偶,人偶一身黑皮,且皱巴巴的模样。

“认识这个东西吧?”

刹罗生吓一跳,“巫……巫毒娃娃!梁九,这个东西邪门得紧,大白天的你还带着这种东西晃荡,也不觉瘆得慌”

梁九:“这有什么,巫毒教的余孽往后还会抓你西域的子民炼制这个东西,你准备好了没有?”

刹罗生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他们已被密宗和佛宗灭绝了上百年,如果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梁九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本王倒是比你更了解你们西域,你个傻子,快跟上,我们到府上详谈。”

刹罗生气道:“你怎么能骂我是傻子。”

梁九:“那换蠢货好了。”

刹罗生:“梁九!我们要友好!”

梁九:“少啰嗦,你怎么这样慢,本王带你飞!”

“啊!”

果然带他飞檐走壁入千岁府。竺罗耶等人开心的笑起来,大梁往后与他们西域,该是朋友。

……

容嬷嬷喂完千岁府的小动物们正准备去接陛下下朝,这时回头一看,眉头皱的紧巴巴的,嘴里嫌弃叨叨:“这泼皮王爷,正门不走,就喜欢翻墙。鞋也不会好好穿,真是的。成何体统……”

千岁府会客室,刹罗生正了正他的宝石王冠,喝口桌上的参茶回回神。梁九将巫毒娃娃嗖的丢他怀里,刹罗生立即给它抖搂出去,恼怒道:“梁九,这瘆人的玩意你就不会找个地方烧掉”

“烧掉干啥?看你从容不迫的模样本王想听听你的高见。”

刹罗生辩解道:“你从哪里看出我从容不迫我现在心里慌得很,圣师先生不在,这事我该如何处理。话说你为什么关心起我西域的事情”

梁九抿一口宝材液,冷笑道:“本王要找一个危险的小鬼,他如今躲在你们西域。”

刹罗生一吓,“什么!连你都觉得危险的小鬼真是鬼不成”

“你别一惊一乍的,这小鬼是你老盟友慕容睿的孙子,慕容乘云。他手中还握着五万慕容精兵,听说你还曾给过他关照想要暗中收编他们”

刹罗生瞧着梁九那阴恻恻的笑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什么盟友,不是的,我西域的盟友只有你大梁王朝一个。往后我们还要一同出兵那神经大陆不是。”其心下却是惊惧万分,大梁到底安插了多少细作在他身边。

梁九没再吓他,正色道:“慕容乘云如今在捣腾一些很危险的东西,现在巫毒教的事一出,情况更加棘手。本王要你立即传信回去,让密宗配合我监野司对付这巫毒教。而本王要那慕容乘云。”

刹罗生迟疑道:“慕容乘云他如今才十岁不到吧哪里来的危险”

梁九笑容森冷,“见过末日没?走,本王带你去见见。”

梁九再次提溜着刹罗生的领口,身形鬼魅带他来到一间地下密室,这间密室靠近千岁府后山,密室当中有个丑陋的铁疙瘩摆放在桌上,至少刹罗生觉得这铁疙瘩很丑,锤子不像锤子。倒是对那白色横条会发光的水晶颇感兴趣,他啧啧称奇道:“梁九,这个怎么卖?”

梁九脸一黑,“这个不卖。”

第三章 王八印

尸山血海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活过来,然后追着你咬,让你加入他们的血腥盛宴。

“啪嗒”,灯光再次亮起来,刹罗生牙齿打颤冷汗直冒,他紧拽住梁九的袖子,瞧着那黑色墙幕上的东西,“梁九,你玩的什么把戏,为什么能变出那么多活死尸画面。”

“本王跟你解释不清楚,你要想弄清楚这个得去好好学习,重点是先前给你看的画面就是末日的场景,如今你西域想不想变成这副模样这可比那巫毒娃娃还有那些海外疯子可怕的多。”

刹罗生惊惧交加,“梁九,你是在作弄我对不对死……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还又跑又跳又咬人……”

梁九:“本王哪像你这般闲,哪有那闲功夫作弄你。巫疆尸人听过吧?那个太次,这个丧尸才叫可怕,他们若是研究出这个,你还是洗干净脖子等死吧。本王实话告诉你,如今大梁工部基建司已接到本王调令,他们将赶赴大梁与西域交壤之地,只等本王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破土动工,筑起一条长城防线。见过千里万里的长城没,到时候你若变成这东西,本王给你面子,留你个全尸。”

“别!梁九,千岁爷,帮帮我们。求你帮帮我们!”刹罗生此刻哪还有那副王者风范,他一把抱住梁九的大腿,诚惶诚恐。

梁九气笑道:“你这无赖货,哪里学的这套”

刹罗生谄笑道:“江湖传闻,喜怒无常九千岁最喜人抱他大腿。”

“你这人有点意思,是个人物,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别整这没用的,赶紧滚去写信。”

……

大梁宫,金碧辉煌金銮殿,金銮殿上金龙椅,素颜清丽,已具帝王威严的梁玉瞧得工部大臣与户部大臣又在吵吵,趁没人注意她悄悄打个哈欠,心道没皇叔陪着上朝好无聊呀。

苗大头悄悄察言观色,见陛下正在开小差,且并未阻止两方争吵,显然知道这事,他也就放下心来。

事是何事事是工部尚书严守董今个凌晨拿着一纸调令将户部的钱搞去十分之一,户部管的是什么,管的是国库。偌大个大梁王朝,户部总账上的十分之一可不是个小数目。

户部尚书名叫宗正运,一副精瘦的模样,小眼睛里都透着精打细算,而严守董则因为时常出差,一副饱经风霜的中年糙汉模样。

朝廷之上,宗正运唾沫横飞:“严守董!你工部为什么要调用这么多钱最过分的是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调走,平日运石头没见你们多勤快,运钱倒是运得飞快。”

严守董一手摊开调令,一手指着上面道:“睁大你的小眼睛看清楚,这是千岁王印!此乃千岁爷的意思。”

宗正运阴阳怪气道:“严大人,你当我没见过千岁王印不成这上面为什么是只王八图案正真的王印是两顶大的‘千岁’二字!你工部如今顶厉害,竟敢瞎编乱造千岁印!”

说到这个,女帝别过脸龙袖掩唇偷笑起来。这事,这事得怪她皇叔,谁让她皇叔曾在樊幕灵脸上画了只王八。樊幕灵可记仇得很,硬是将梁九的千岁王印给换掉,换成王八印,原本的千岁印则被她给当成定情信物私藏起来。水叶雪有个贼大的钻戒,她岂能不吃味也想讨要一样东西。

梁九也由得她,王八印怎么了,王八是福禄长寿的象征。往后王八印便代表千岁印,只是这家丑暂时还没来得及传开。

文武百官,武官几个大老粗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时煽阵风点阵火,总的还是站在户部那边的,因为户部是大爷啊,军部后勤司要钱找谁要,自然是找户部要。

工部尚书严守董哪吵得过这些糙货,气得脸红脖子粗,苗大头这时站出来力挺严守董,不忘借过他手上的调令大夸特夸,马屁涛涛,“你们也不看看,这印上的王八像谁像不像千岁府上的千年爷如此栩栩如生,灵动非凡,早闻大曜王朝有奇能巧技未曾断绝,其中便有这刻骨刻物入目九成九的技艺。”

苗大头说到这话匣一收,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见风使舵这一手可谓炉火纯青,立即站严守董这一边。口诛笔伐宗正运。大曜王朝的底蕴如今都成了灵王妃的陪嫁,被大梁王朝全盘接收。那么千岁王印很有可能被灵王妃改动加工。

“宗大人,你这眼睛不好使,千年爷你都不认识”

“千年爷可是陛下在千岁府的御用座驾,你连陛下的御驾都不认识,眼里还有没有陛下”

“宗大人,我看你是见钱眼开,不见钱就眼瞎。”

风水轮流转,这会轮到宗正运气的七窍生烟,“你们这些墙头草,节操何在?严大人,调令可否再借我细看一番。”

严守董高昂着头,鼻孔出气将调令递给他。

宗正运越看越心惊,还真与千岁府的那只大王八神似九成九,这可相当了不得。往后这比真王印还难造假。

眼珠子咕噜转,宗正运懊恼的一咋呼,夸口大赞:“绝了,这千年爷刻的神乎其神!我好似能闻到上面那长寿的气息……”

文武百官齐齐嘘他个一声,在场大臣就属他最没节操。平时扣扣搜搜,一触及陛下与千岁,立马变成舔狗。

“咚咚”女帝叩指轻敲敲龙椅扶手,文武百官立即鸦雀无声。

“朕的皇叔确实换了王印,以后以此印为准。诸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苗大头向宗正运使个眼色,宗正运摇摇头,那意思是你怎么不问。我宗正运唯陛下和千岁马首是瞻,别说抽调国库十分之一金银,即便全抽调走我也不带眨眼的。

苗大头无奈,只得出列问上一问,“微臣有事启奏。”

“讲。”

“启禀陛下,不知,不知千岁抽调这些金银给工部,可是为海外战事做准备千岁爷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臣等佩服。”

第四章 腰花

文武百官齐声跟着称颂,“臣等佩服!”回音响彻金銮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女帝嘴角儿上扬,夸她皇叔比夸她开心。

接着她摇头道:“严尚书,你说给他们听,这些钱会用去哪。”

严守董立即领命娓娓道来:“这些钱千岁准备用来筑一防御工事,长城。”

苗大头奇道:“筑去海外”

“非也,筑在西域与大梁的交壤之地。”

苗大头一脸不解,其余大臣们则情绪高昂,尤其是一干武将。如今四方平定,唯独西域这块大好肉饼没下过嘴,趁那圣师不在,麻溜要它西域归于大梁王朝的版图。这些好战的大梁虎,立即咋咋呼呼。

李疤子:“陛下,我。”

田大富:“我我。”

杨漠海:“怎么能少得了我。”

寇太平:“西域有毛的海,你龙王军瞎凑什么热闹,陛下,我我我……”

梁玉一指他们几个,没好气道:“闭嘴,朕自有定夺。”

几位大梁虎将军立即老实闭嘴,眼巴巴的望着陛下。像是多年不得吃肉的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梁玉气笑道:“此次并非侵吞西域,而是另有重任。羽翰林出列。”

被四位糙老爷们挤到后面的羽翰林大喜,出列,“末将在!”

梁玉眼神凌厉,“朕命你带上飞虎军,赶赴西域配合监野司行动。”

“末将领命!”

接着梁玉扫视一眼诸位大臣,“朕本打算缓两日再告诉你们,既然你们这些滑头非要捅出来,那么朕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的。朕的皇叔前些日子对朕开诚布公,将最后的秘密也告诉于朕。”梁玉说到这里沉默下来,眼眶有些红润,接着眨眼即收,“朕问你们,你们看过恐怖片吗?你们见过最恐怖的事是什么?”

金銮殿之上,文武百官心下一咯噔,不知道千岁爷又发现什么可怕的幺蛾子,真是位不省心却又缺不得的主子。

苗大头带头,“微臣年幼时曾见过一头会爬树的老虎,我与两狗子差点命丧那虎口。那老虎通体青色,是头青皮虎,嘴里的两个大獠牙外露,得有半截陌刀那样长。”

李疤子一脸不信,“青皮虎苗相,你可别蒙我们,这世上真有这异兽”

礼部一品大臣于签出言道:“青面獠牙,青狞虎,出自《异兽录》,既然有记录为证,苗相兴许还真遇到过。只是不知苗相是如何逃脱虎口的青狞虎攀山爬树皆如履平地,力大无穷,且有相当高的灵智。”

苗大头:“因为本相脑子好使,见它腰粗体庞,我遂带领两位发小钻进一个窄小的山洞,那洞里别有洞天,还有个雪狐窝,我们与它们打了一架,最后友好相处,共渡难关。”

杨漠海拍拍胸膛,“陛下,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杨漠海纵横大海大半辈子,见过最稀奇的一物你们猜是什么?”

李疤子几人早已听得耳朵起老茧。

李疤子:“知道知道,这还用猜你吹过没八十也一百次,嘴儿带长须。”

田大富:“腹生四爪。”

寇太平:“就差头上生两鹿角,遍体生金鳞。”

杨漠海:“没错!就是蛟,一头青蛟,一头水中青蛟,一头还未化龙的青蛟。那时我还是龙王军一小卒,那一日我跟随斥候快船去刺探大隋水师的军力部署,哪想途中风雨大作,将我们吹到一处浅滩。俗话说的好,龙游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们当时见到那头青蛟,正被一头贼大的八脚怪欺负。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血性一上来,我们那一船的水鬼斥候,哇呀呀冲杀向那八脚怪,只见那八脚怪先是瞧不起我们,可我们是谁,手握大梁刀专戳那八脚怪的眼睛,八脚怪八只眼,它那软趴趴的一脚紧勒住我,说时迟那时快,我用大梁刀一插它脚,接着一绞,绞下碎肉当着它的面吃它的肉。老难吃了,吃的我口吐白沫,那时我才发现,这东西有毒。这时那头青蛟似回过力气,口吐一青光束,直接洞穿了那八脚怪的大脑袋。最后只剩我一人活下来,我滴个娘哩,那青蛟最后竟然对我流泪哩……”

梁玉听到此处扶额,接着嘴角有笑意,她大梁的爱卿们先前亦瞧出她的烦忧,所以在这逗她开心呢。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

千岁府,待得刹罗生火急火燎离开,梁九来到炊烟坊,炒了盘猪腰花吃的正得劲,这时大雪子带它的崽子寻到这里,凑过来要分一嘴,梁九护好食,“雪子,小将军,本王这腰花可加了辣,你们吃不住的。”

大雪子呼噜一声,叼他一脸,怎么,有了新媳妇忘了老伙计

梁九没办法,劝道:“你们等我一会,本王去给你们炒个不辣的,话说你们能吃猪腰花不你们可别吃坏肚子,最后反倒怪本王头上。”

梁九回头炒一盘不辣的猪腰花打发大雪子母子俩,这时几位老嬷嬷来炖鸡汤,他不忘道:“记得多炖一份给本王。”

几位老嬷嬷躬身应是,想笑又不敢笑,她们可没容嬷嬷那样的胆子。却是和他说以后要爱惜王妃们的身子。

赵辛来报,“启禀王爷,慧海大师求见。”

梁九吃口香嫩的猪腰花,闻言摆摆筷子,“不见,告诉他是不是大雁塔不好呆,本王可以给它削矮几层。”

没一会赵辛再来报,“王爷,慧海大师在府外静坐不走。”

梁九气乐了:“由得他,等容嬷嬷回……”

“老秃驴!让道!你杵门口干啥?来化缘回头给你一碗花生米,回你的大雁塔去。”果不其然,容嬷嬷正巧接梁玉下朝回来,见一老和尚静坐门口,她可不惯着这些老家伙,这些老家伙就知道给陛下和千岁添麻烦。

梁玉掀帘:“嬷嬷,不得无礼。”她转眼看向慧海大师,柔声道:“大师,有什么事进府再说。”

慧海大师一脸苦闷相,起身施一佛礼,“阿弥陀佛,谢陛下。”

第五章 别轻易

千岁府,会客居,慧海大师仍在此枯坐。他一门心思就想出海,梁玉也劝不住,气哼哼的回青鸟居补早觉,交给皇叔处理。

渐渐困倦,斜倚枕睡得香熟。

微风将白云轻轻推往远方,此时不知是谁在推响彩绣的窗户,空叫人惊醒了瑶台好梦。侧耳听却原来是阵阵风在敲竹。还有推窗悄咪咪进来的大橘王金饼。小憩结束,梁玉袖里的红丝卷成团,在屋中逗弄它个不停。

炊烟坊,梁九围个围裙在捣腾一锅干煸土豆饼,两面渐渐都成金黄色,香味扑鼻,同时喝令三头只吃不干活的滚滚现磨几碗豆浆,以往青衣闲不住喜欢来拉磨,梁九今个非要这些肥货来拉磨,还别说,三头滚滚在宝材七彩竹的诱惑下,哼哧哼哧比青衣拉磨还勤。但是梁九坏得很,他将七彩竹高高挂在它们的头顶前方,三头滚滚屁颠屁颠就是吃不到眼前的七彩竹,急的嗷嗷叫。

七彩竹顾名思义,一竹有七色,属于这个世上珍贵的天材地宝,可用以制作名剑名刀鞘,具有温养兵器的妙用。也就千岁府舍得将它当做食物给宠物们吃。

换了一身居家便装的梁玉寻着竹声来到炊烟坊,当见到三只宝们竟然在拉磨,不由气乐道:“哎呀!皇叔,怎么能让三宝们来拉磨呢。”

大宝二宝三宝纷纷嗷嗷向小主子控诉梁九的罪行。

梁九笑道:“它们太肥了,该运动运动。而且它们几个今早去后山浪像是遇到头异兽,被胖揍回来。多丢人,得找回场子。”

“什么!来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袖里红丝解下三宝们的套缨子和夹板儿,梁玉一一揽过它们细看,果然厚厚的毛下有些淤青,还有牙咬的痕迹,但是千岁府养出来的家伙个个皮糙肉厚,特别是三头滚滚,快和燕良辰一般,没咬破皮。虚惊一场,梁玉拍拍小心肝,“你们呀你们,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后山以后的天然禁地禁止去,看看,挨揍了吧,哼。到底是哪只可恶的家伙,竟然还想吃掉你们,这场子朕一定要替你们找回来。”

各自怀抱七彩竹的三头滚滚竟然舍不得吃,梁玉看了大奇,“皇叔,它们这是怎么了?”

梁九若有所思,推测道:“该是有什么更珍贵的天材地宝在后头禁地成熟,这三头肥货想去捡便宜却被盘踞的异兽胖揍,这会想拿好东西去换那更好的天材地宝。”

梁玉一一揉揉它们的大脑袋,满目欢喜,“宝们还挺聪明呀。”

梁九摇头,“这三头憨货笨得很,那不知名的异兽凶性十足,它们若再去连七彩竹也会被抢走。丛林法则可没有公平交易一说,多是弱肉强食。”

梁九手里端上一木托盘,托盘中盛有三盘干煸土豆饼和三碗豆浆。梁玉上前接过托盘端手里,仍如个小丫鬟般,“皇叔,那我们去看看”

“好,等皇叔先把大师打发走。”

三头滚滚迫不及待的想开溜去后山,却被梁玉的红丝缠住,拎了起来,悬浮在女帝身后。

“你们不乖哦,先等等,等朕的皇叔忙完正事再同你们一道去看看。”

会客居

梁九夹一筷子香脆的土豆饼喂予闺女,闺女这小棉袄只吃东西不做声,不时冲着他嘻嘻笑。

慧海大师喝一口香溢的豆浆,瞧着土豆饼上的油亮欲言又止,梁九瞥他一眼,“本王用的是植物油。”

慧海这才放心的夹一筷子尝尝,“千岁好手艺,这土豆丝外酥里嫩,香脆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呵,大师,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忒差劲。”

接着梁九示意闺女把吃食端到后厅吃,然后取出一个黑漆漆皱巴巴的巫毒娃娃拿在手中把玩。

慧海看一眼,再看一眼,哗的起身,“巫!巫毒娃娃!梁九!你切莫自误,这等伤天害理的邪功万不可修习。”

梁九压压掌示意他坐下,然后怒道:“你哪只眼睛见到本王炼这个东西本王是想和你说,巫毒教又现世了,你佛宗正派是不是该关心关心这些邪魔外道。海外的事交给本王足够,你别去添乱。你要一去佛宗的弟子一个二个跟着去,更是乱上添乱。大梁的老百姓好不容易有个上香祈福的地方,你才切莫自误。”

慧海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千岁,巫毒教百年前不是早已灭绝了吗?”

“你们是不是对‘灭绝’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还留着那样多个毒沼禁地做什么一把火油滚滚的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次本王帮你们。”

梁九将巫毒娃娃递给慧海,询问道:“在这之前,本王想确认一道,这个东西是否真如记载中所述,是将一个大活人生生炼成这个样子的”

“确实如此。”

梁九嘴里唏嘘道:“这么神奇”目里却尽是阴冷之色。

慧海席地而坐,目露大悲悯,伸出皱巴巴的苍手覆在巫毒娃娃的头顶,手心绽放出橙黄色的佛光,口念:“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眼前的巫毒娃娃逐渐解体,最终散为一捧黑色的沙砾,如同骨灰那般。

梁九让赵辛寻来一个空坛,递予慧海装骨灰。嘴里不忘叨叨道:“西域的鬼东西还挺多,大师,怎么样,要不要去西域灭这些家伙。”

慧海的白眉无风飘扬,他盛怒道:“阿弥陀佛!自然要去。”

梁九一拍掌,“这就对了,先顾好眼前人。你还不知道吧本王喜宴那日,茶树镇的张氏老婆婆也在,她拽着本王的袖子念念叨叨,让本王一定要看好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大和尚。你是不是还与他说过什么割肉喂鹰的事她当时是不是给你骂个狗血淋头你们眼中的教义,道义什么的本王不懂,也不想懂。本王只知我大梁的百姓眼中有你们,在意你们,那么你们就别轻易死翘翘。”

第六章 青狞

慧海感动不已,怅然道:“阿弥陀佛,正是为了这些在意我们的施主,佛宗愿世世代代守护人间。”

梁九给他竖个大拇指,赞道:“不错,这才像话。没本王印象里的那般糟糕……”

慧海奇道:“不知王爷印象里的佛宗是”

“今天就谈到这里,本王还有事,不送。”梁九却选择暂时闭口不谈,他起身离座,带上蹦蹦跳跳出来的闺女一道出屋。末了只轻飘飘留下一句:“……乱世道士下山救世,和尚关门避祸。盛世道士归隐深山,和尚出门敛财……”

慧海一听,气得发抖,“怎么可能!梁九,你的印象是错误的。岂有此理……”

三头滚滚屁颠屁颠紧随在小主子身后,嘴上还有些油渍,往常梁玉吃什么都会分它们吃,宠的没边了。这时它们回头朝那气吼吼的两脚怪龇个牙咧个嘴,凶他一个。

梁玉掩唇偷笑,头也不回传音道:“大师,别往心里去,皇叔仅是随口说说而已。他眼里是有你们的,不然也不会有大雁塔。”

门外容嬷嬷见他们谈完正事,快步跟上,“陛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给宝儿们找场子。”

容嬷嬷瞧一眼那三头憨货,袖里红丝提溜过它们,扒拉开它们的毛见到皮上的淤青和咬痕,顿时怒道:“你们三真的皮,是不是翻了后山去了那禁地说过多少次……”

三头滚滚被红丝提溜悬空,它们见到容嬷嬷发火,不由缩缩脑袋,摆出一副卖萌撒娇的憨态。

容嬷嬷一摆手绢,“少来这套。”嘴上说的严厉,目里却已无责备之色。

千岁府后山是一座青葱的山,山之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之外有一禁地,也是一座山,两山之间由一座机关吊桥连接。

三头滚滚分工明确,一个垫一个,将那机关扳手坠下,给梁玉和容嬷嬷瞧乐了,“真是些不省心的机灵鬼。”

三头滚滚一副邀功自得的模样,梁九可不惯着,一一赏它们个爆栗,三头滚滚忙嗷嗷躲去梁玉与容嬷嬷身后。

在过吊桥之时,梁玉牵上梁九的大手,内心忐忑道:“皇叔,我忘了告诉你件事儿。”

“嗯”

梁玉:“今个玉儿在朝上做了一个决定,玉儿命苗相暂任大监国一职。”

“为何玉儿你信不过他”梁九脚下一顿,瞧着闺女忐忑的模样,不由伸指将她被山风吹乱的发丝捋顺。

“玉儿自然信得过苗相,皇叔,接下来你想去西域对不对带玉儿一起啊,我也要磨砺武道,顺便休个假旅游一番。”

不等梁九说话,容嬷嬷先行开口道:“哎唷,我的陛下,西域那黄沙漫天,要啥没啥,有什么去头。”

梁玉一脸坚定之色,“就要去。”

梁九见闺女这心意已决不去不罢休的模样,不由摩挲一阵额头思忖片刻,接着对空吹响一声口哨。隼一与隼二破风而降,梁九捞出空白密信写上内容。

梁玉见得皇叔写的内容,不由噗嗤笑出声。只见密信一封给尘胥真人,一封给南宫伯,信上写着“我,梁九,得知西域发现三枚朱果,你们来不来不来可别怪本王独享。”

在梁九看来,既然闺女要一并去往西域,那么寻些助力理所当然。至于朱果,什么朱果,不存在的。

“师傅!你们要去哪里玩,也不带上我,我生气了。”

吊桥晃个不停,正是燕良辰大步奔来。

梁九回头恼道:“你生气关为师什么事,还有,脚下轻些,不然为师第一个将你扔下去。”

吊桥下深不见底,多是朦朦胧胧的白雾,燕良辰立即放轻步子,如偷鸡贼那般蹑手蹑脚,他凑到容嬷嬷身边。

“嬷嬷,你们这是要去哪?”

容嬷嬷仔细瞧瞧他的脸,不由尖笑道:“你这小猪八戒,今个怎么还擦了粉也不嫌羞你管我们去哪,我们去哪还用向你汇报”

燕良辰眼珠子一转,改而询问他玉儿姐,“玉儿姐,你们这是去哪,后山之后这么神奇的地方怎么不带上我一块探险。”

梁玉哼哼唧唧道:“小辰子,你以前偷偷来过对不对?不然怎么会知道它神奇,而且还是带着宝儿们一道来的对不对不然它们哪会找得到此处。”接着她伸指一刮燕良辰脸上擦粉的地方,气笑道:“瞧你这鼻青脸肿的模样,你与宝儿们早上一道偷入过禁地对不对?也一道被胖揍了一顿”

梁九赏他一记爆栗,然后提溜起他的耳朵,“徒儿,你这本事见涨啊。”

燕良辰耷拉着脑袋,认错的同时不忘一阵溜须拍马,“我玉儿姐就是聪慧,一语中的,美貌与智慧并存于一身……”他可知道他师傅已经听腻了涛涛马屁,夸他玉儿姐准没错。

梁玉嘻嘻笑,扬扬精致的下巴。梁九放下燕良辰,询问道:“你们遇见了什么?”

自认强如他燕良辰的燕良辰也缩缩脖子道:“师傅,我们在禁地遇到了一头青面獠牙的青狞虎,它老厉害了,要不是嘴巴不够大,它能将我和三宝都吞吃了去。要不是我们皮厚,它能将我们细嚼慢咽了去。师傅,你可得给我们找回场子。”

梁九皱眉,“青狞虎《异兽录》里的青狞虎”

“没错,它动作超快,太快了!苗相不是曾吹嘘他和狗叔两个曾从青狞虎口下死里逃生依徒儿看他就是吹牛掰,徒儿自始至终都没捶到过一下那头青狞虎。它完虐我们,师傅,你说的那句话果然顶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梁九再次提溜起燕良辰的耳朵,“呵呵,好徒儿,你还没说说,它在守护什么?”

燕良辰咽咽口水,抬头一指天上,“九儿,是隼九儿,它发现那里有一枚即将成熟的朱果儿!”

“呦,不错,你们这胆子确实大的没边,还有它也是。”梁九这时脚下一停,背上闺女,容嬷嬷踏前数步,袖里红丝骤出,如毒蛇吞吐红信。

两人凝神打量霎时出现在百米之外的一头青皮虎,只见它獠牙外露,口水滴淌。

第七章 大风车

四肢肌肉健硕,如头牛犊,青面獠牙的青狞虎满目狰狞,悄无声息前行,狭路相逢勇者胜。且不叫的狗最咬人。

“放肆!”容嬷嬷尖啸一声,激进,一黑一青两道鬼魅身影霎时在吊桥上激战起来,梁玉袖里红丝席卷而出,然后前后蔓延,将摇摇晃晃的吊桥两端固定,顺便将三头憨货固定住,有主子在身边,三头滚滚顿时胆气十足,正想冲上去与青狞虎再战三百回合来着。

在梁九背上的梁玉瞧着那两道身影,惊呼道:“皇叔,确实好快,玉儿都看不清。”

梁九则静心观察它的一举一动,心下不免奇道这世上还真这般神奇的生物,这青狞虎如同那史前生物剑齿虎一般,且比那东西厉害的多。

激战没一会,青狞虎落于下风,它肉垫下的利爪再次前突数寸,而后挥爪之间,竟挥出数道如同罡气般的锋芒,这锋芒袭向身前的吊桥。打算毁桥将这些窥视者葬身于桥下。

梁九目里紫芒吞吐,腰间奔雷刀在其气机牵引下刹那出鞘,激射向前,青狞虎前爪挥击出的锋芒被奔雷刀接下,接着它痛吼一声,却是被一头由红丝编织成的血蛟吞进腹中,而后红丝散,如条条链子将其捆绑个结实。容嬷嬷带着它奔向吊桥对面,接着挥舞红丝砰砰砰一阵猛砸,顷刻间砸的尘土飞扬,给这青狞虎砸昏过去。

梁玉与燕良辰顿时欢呼,“嬷嬷威武!”

容嬷嬷却仍在咒骂这孽畜,“真是胆大包天!敢在陛下与千岁面前逞凶,陛下的爱宠你也敢下嘴你以为牙齿外露长得丑就能横行无忌老身与千岁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嬷嬷,停下,留它一命,它还有用处。”

梁九行到这头,放下背上的闺女,梁玉跑上前近距离打量这头青狞虎,她好奇的伸指戳戳它的大脑袋,青狞虎这时晃晃脑袋,一睁眼,梁玉一吓,如只小兔子般快速躲到梁九身后,仅露出个脑袋观察这异兽。

“呀呵!还挺抗摔抗揍。”梁九伸掌猛一摁,轰的一声,青狞虎的头颅顿时陷入地里。它呜咽一声,彻底痛昏过去。

梁九手拿奔雷刀在青狞虎的身上比划比划,“玉儿,回头我们把这家伙一锅炖了,该能涨些功力。”

燕良辰举双手赞成,“我要吃它的腿儿,跑这样快,要不是我燕良辰的肉弹战车反伤厉害,差点没能逃回去。”

梁玉伸指捻住奔雷刀,其奔雷刀上的雷电之力却对她无害,反倒温顺起来,毕竟《刀来》这门武功她亦修炼到境界极深处,牛斗奇才可不是白叫的,只见她拒绝道:“玉儿的师傅说过《异兽录》里的灵兽世间罕见,该珍惜它们,再不济放动物园里也能叫世人多些认知。所以不许吃它。”

燕良辰一听没吃的,不由嘀咕道:“玉儿姐,动物园的笼子哪关得住它,还是吃了吧,既能补充营养,又能增加功力。”

梁玉冲他一瞪眼,“小辰子,玉儿姐的话你也不听了?”

燕良辰大摇其头:“没有的事,这青皮虎一看就不好吃,没准肉硬如铁,不吃了不吃了。”他见到三头滚滚此刻正压上青狞虎,嘴里撕咬报仇,却一样的,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咬不动谁。

梁玉伸巴掌,一一在它们肥腚上拍给一巴掌,“下来!”接着她抬头咻一声口哨,“还有你!隼九儿,你们这些吃货者联盟,真是一点儿也不省心。”

隼九破空而降,落到梁玉的怀里蹭抱撒娇,它都不敢去看大魔王梁九,梁玉唧唧喳喳训斥它起来,“你最是贪吃,胆子也忒大,朱果那种东西也敢妄图窥窃,还好这次遇上的家伙牙口不好,要是遇上牙口好的异兽,宝儿们都得没命去。我该会有多伤心……”三头滚滚也老实的排排坐在梁玉脚跟前,听小主子训叨。

梁九起脚踢给燕良辰一脚,“带路,果子在哪儿。”

两人先行一步,女帝训叨它们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燕良辰边带路边咽口水,“师傅,你看徒儿卡这一品境界多年,是不是也该有此奇遇,涨个境界”

梁九沉默片刻,“你玉儿姐也想去西域。”

燕良辰一愣,接着满脸焦急之色:“师傅,那种地方怎么能让玉儿姐一道去。没准此去皆是见不完的血腥。”

梁九无奈道:“你还不知道你玉儿姐她这次先斩后奏已命苗相暂执大监国一职,铁了心要一道去西域。”

禁地的山林多是绿意盎然,青翠欲滴的场景,在这青之下,青皮也就能很好的隐匿其中。梁九止住步子,一挑眉,望向一个位置,“呵,编纂那《异兽录》的家伙还挺靠谱。青狞出行,向来成双成对,雌雄双虎,雄虎擅正面猎食,雌虎擅暗里偷袭”

燕良辰一惊,“什么?还有一只”他立即寻了棵树爬上,“师傅,你们打,别波及到徒儿,徒儿这浑身还在酸痛。”

“傻子唷,青狞虎,擅爬树。”

自觉已暴露的雌青狞对眼前这白发两脚怪忌惮万分,这两脚怪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它转目望向爬树的那肥仔,立即化作一抹青影,快若闪电。

“啊!师傅,你怎么不早说,师傅救命!徒儿真的腰酸背痛腿抽筋。”对于危险的感知燕良辰也具备,他在树上立即蜷缩成一团,肉弹战车启动,下坠。

雌青狞低“吼”一声,青色虎尾如长锤,“啪”的一声脆响将燕良辰抽飞出去。在它想要继续动作时,忽觉尾巴如被夹子钳住,是梁九,梁九一记伸缩手逮住它的尾巴。

“准备好了吗?盖世神功之……大风车式!”

和容嬷嬷先前对付雄青狞一般,雌青狞这会也被梁九抡圆了砸,碎石与断木四溅。

自后赶来的梁玉掏出金丝手绢,一蹦一跳给她皇叔喝彩,“皇叔加油!皇叔威武!”

捂着腚痛嘶不已的燕良辰大声叫嚷,“师傅!捶扁它,替徒儿报一腚之仇。”

第八章 后悔药

长安长,长安繁,尘胥真人今个换下一身道袍,打扮成个普通老者。他先去的大雁塔,七层高的大雁塔每层皆供有一尊佛像,香火旺盛,每层皆有僧人讲经解惑,除此之外佛宗对人体经脉颇有研究,还设有一个免费看病治疾的蒲团位,除了治愈他们身体上的疾苦,还开导那些诸事不顺或抑郁想要轻生之迷徒。

尘胥真人微颔首,排队来到看病治疾的蒲团位落座,眼前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和尚法依,法依正是那年在千岁府门前,故意将脚往前凑,想要给金饼大王咬上一口以讨梁九欢心的那位。

法依双手合十,施一佛礼,“阿弥陀佛,不知施主身体有何不适”

尘胥真人长吁短叹一声,“我身体并无不适,但心有不适。请问这位小僧人,你可有后悔药卖予我?”

法依:“不知施主因何事后悔可否告知小僧,小僧也好对症下药。”

“当初我以为一门中弟子败坏了宗门气运,遂将他逐出宗门,多少年了,我才幡然醒悟,却是我败坏了宗门气运。而那弟子,才是宗门的气运所在。自他入莲池采莲之时,他便是整个宗门的气运。我悔不当初……可有后悔药,卖我一卖”

法依明亮的眸子眨三眨,再施一佛礼,“阿弥陀佛,莲池气运敢问阁下可是北顶道宗的尘胥子真人佛宗有失远迎,还请不要见怪。”

尘胥真人摇摇头,有些恼意:“小和尚,你就说有没有后悔药卖我。”

“自是有的。”法依自僧衣中一捞,然后递向前,尘胥真人摊掌,法依亦摊掌,两人掌中皆空无一物。

“尘胥子前辈,还请放下。”

尘胥真人提溜起法依,然后又放下他。法依瞧着老道怒冲冲的离开,他不解的摸摸光头,纳闷道:“我还没说完啊前辈……你心有后悔,已是后悔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往后不会再重蹈覆辙,得恭喜你。”

尘胥真人脚下微顿,头也不回苦笑一个,径自离去。接下来他要去长安娥眉观。

因为大梁女帝的师傅是李玄策,先生是道人,那么陛下自然信道,首善堂的女子亦跟着信道。娥眉道宗如今的香火同样鼎盛非凡。

道观只供一人像,仙风道骨李玄策。此刻尘胥真人立在李玄策的道像之下沉默良久,几个放学回家的孩童这时蹦蹦跳跳来到李玄策的道像下,在他脚边放些糖果,然后唧唧喳喳和他说些童趣的话。

“先生,吃糖,今天有菠萝味儿的。”

“先生,你吃过菠萝吗?我喜欢吃榴莲,但我娘可不喜欢吃了。”

这时又跑进来几个娃子,骑着小单车来的,李茄子兴冲冲抬上小单车来到道像之下,“先生先生!你快看,这是我新领的单车,漂亮吧。”

尘胥真人抬袖静静抹把老泪,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你是……尘胥真人”

一小道姑来到他面前,仔细看看他的样貌。老人眼窝有些深陷,神情落寞。

尘胥真人亦打量起这小道姑,小道姑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一支素白的道簪将她的长发拢的一丝不苟,她看看天色,再看看他,声音清脆,“真人,要一块吃个斋么?”

几位孩童见到这小道姑,立即向她问好,“见过观主姐姐。”

辞夕岁冲他们善意笑笑,笑不露齿,“你们好啊,大家要少吃糖,先生也要少吃糖。”

隋沫沫眼珠子咕噜一转,“观主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辞夕岁摇头,嘿嘿笑:“不行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是不告诉你。”

隋沫沫噘噘嘴,然后露出一口缺牙笑道:“我知道了,观主姐姐也和我一样爱吃糖,所以才会笑不露齿。”

小道姑辞夕岁脸一红,不再理会这些小捣蛋,殊不知她也还是个小家伙。

两人一道来到斋食阁,尘胥真人奇道:“你是这娥眉观的观主”

辞夕岁坦然道:“没错,我还是娥眉道宗的掌门。”

尘胥真人诧异道:“你这样小的年纪如何当得”

辞夕岁:“师傅和师叔会教我打理,为何当不得,我背后是首善堂,是女帝师叔,是九千岁大人。”

尘胥真人笑了笑:“了不得,你这反击竟令老道无言以对,确实底气十足,有了底气,信心也足够。只是我们以前从未见过,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辞夕岁指指内堂,“里面挂有北顶道宗历代的祖师画像,自然也有真人的。”

“这是为何”

“因为女帝师叔说你们是大梁先生的师长,虽对先生很差劲,但总归有长辈的关系在,该叫我们记得。”

桌上数份斋食,有小青菜,玉米,青豆。小道姑辞夕岁喜欢吃青豆和玉米,很快吃了大半。见老道一筷子也没动,不由歉意道:“不知真人喜欢什么菜,岁儿命人去做。”

回过神的尘胥真人喝口清茶,有些难以启齿,却仍旧缓缓说出了口,“贫道既然是你们先生的长辈,那么岁儿,往后你们这一脉,还有回来的希望吗?”

辞夕岁有些噎到,她同样饮口清茶,接着正色道:“怎么可能回去,最多逢年过节走动走动。真人,你还不明白吗?覆水难收,自先生被北顶道宗逐出山门,自先生遗愿难了。我们这一脉再也不可能回去。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

尘胥真人就着青菜开始进食,吃着吃着老泪纵横,“可……可贫道后悔了,就不能给一次机会”

辞夕岁自兜里掏出一颗草莓味的糖果,放到桌上,对他露出一口因吃糖有些缺的白牙,微笑道:“至少岁儿的师傅与岁儿的女帝师叔已原谅你北顶道宗,这是最好的结局。你还不知道吧千岁爷以前没少怂恿女帝师叔对你北顶道宗下手。打算烧了你北顶山,抢你们的碧落道莲用来培植。”

尘胥真人收过糖果,然后慢悠悠离席,接着愤愤叨叨:“这白发魔头坏得很。”

第九章 金车银轮

辞夕岁嘻嘻笑,起身拾过桌边的拂尘,一挽,对尘胥真人施一道揖,“恭送真人。”

尘胥真人停步闭目,良久睁眼回头,“往后同气连枝”

辞夕岁点头,喜笑颜开,“嗯,师傅和师叔也是这个意思。否则千岁爷总会惦记你们那几支可怜的道莲。”

尘胥真人气哼一声,这时知守一手上拿着一纸密信,快步行来,殊不知身旁路过一书生,快速偷瞄两眼,只见“西域,朱果。”四字足矣。

尘胥真人眨眼来到书生跟前,书生后退两步,手中折扇一开,扇上是雨落千秋图,一左手执墨笔,右手执画的老人亦眨眼拦在老道跟前,老人正是知了山庄二执事之一,庄知书。

尘胥真人恼道:“你知了山庄怎么还是这副臭德性,偷遍天下事,卖予天下人。”

庄知书手中画画的却是尘胥真人与辞夕岁共进斋宴的画面,两宗宗主共桌,卖出去都是钱。

百晓生折扇一合,“真人此言差矣,若无我们这类人存在,红尘种种,岂不没了见证。”

知守一这才反应过来,密信上的内容已被偷瞄了去。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怎么着。他顿时大怒,道剑即将出鞘,低头却见在黄昏下,倒影连连。却是黑披风红玉令的监野司家伙,占据高地,手中筒子弩直指这方。因为他们仍在长安,且仍在峨眉观之中。像他们这类存在,除了胡汉三慧海大师陈长寿等千岁交好之人,别的皆需戒备。他们哪敢造次,不说分分钟,千岁府茫茫多的高手能倾巢出动平了他们,而且自神徒一事后,为了维护帝都治安,长安城内皆驻扎有数支虎军的精锐。那些自爆狂魔,梁九还真把他们当成前世的恐怖分子来防范。

此刻尘胥真人抬掌压下知守一汹涌四溢的紫霞真气,接着拿过知守一手中的密信一看,看完却是没什么兴趣。密信在掌中化为灰飞。

百晓生刮目相看,“真人就是真人,连朱果也不放在眼里。可据我所知,巫毒教的余孽死灰复燃。已在西域兴风作浪。不知真人这正道第一大宗,作何想法。”

尘胥真人先是脸色一沉,接着冷哼道:“久闻知了山庄立场向来中立,怎么如今却选择投靠朝廷来当说客”

百晓生肃容道:“实不相瞒,先前小生也收到过一封内容一致的密信。”

百晓生一指脚下接着道:“因为这是最好也是最凶险的世道,大梁王朝万不可缺。所谓的中立,是保存自己至少能活下去。没有千岁运筹帷幄阻那十字军,我看我们都得苟延残喘,你道宗还想改信西方神不成而且千岁此次如此重视那巫毒教,想来那巫毒教必有祸乱滔天的本事。”

尘胥真人与百晓生内心深处皆不信西域乍现三枚朱果的事,这类神物可遇不可求,一现竟然现三枚,骗鬼啊。以九千岁的脾性,有什么好东西他肯定第一时间捣腾来给大梁女帝,哪容他们指染,一边去。在他们看来,九千岁不过是释放出一个信号,号召他们去西域转转。给面子好说,不给面子往后有求于人可就不好说。

……

严府,也就是工部尚书严守董的府邸,严府坐落于长安城西市,如今府门外行来数辆马车,马车是大燕来的马车,其中一辆高头大马金车银轮。

严守董出于礼貌在门口迎接一下,当见到这马车后不由嗤笑一个,然后默不作声。

马车上先是下来一龙袍加身的中年男子,而后男子搀扶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车。正是燕永泰和南宫伯。

严守董引领他们进府,待到三人落座于正厅,南宫伯出声询问道:“严大人,先前为何发笑”

严守董命侍女上好茶,然后直言不讳道:“你们那马车是不是经常累死马儿你们还真有钱,当真应了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南宫伯抿口杯中铁观音,反驳道:“门面总要讲的,大燕如今仅是虎瘦,还没到虎死骨不倒的地步。”

严守董言简意赅道:“行吧,看在燕少主的面子上,可以给你们优惠,但总有个限。”

燕帝与南宫伯今个所来为何,便是想购买大梁工部最新的农耕器物,他们来大梁的路上亲眼所见,那些器物会突突突的冒烟,耕种起来比牛还厉害。

燕永泰:“什么价?”

严守董伸出两指,“两千金一台。”

燕永泰立即懒理他,自顾自看起书来。

南宫伯恼道:“你怎么不去抢西域的金矿山。”

严守董嘿嘿笑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除了看燕少主的面,胡大兄弟的面也能享优惠,一千金一台,少了免谈。”

南宫伯如今已很少去千岁府谈生意谈买卖,因为他觉得每次面对梁九都是自己吃亏,所以他转而与大梁的大臣们做生意。大臣们事后会汇报给大梁女帝,女帝好歹看在辰儿与汉三的面上或多或少都会给些关照。

南宫伯一咬牙,“五百金一台,购置千台,量多好歹给个优惠。这次给现金。”

严守董笑道:“现在得卖一千五百金一台,因为我突然想起来,千岁说你们竟然私吞大梁的傀儡甲士,这笔账得算一算。”

南宫伯快气死了,“这事老夫也是事后才知道,霍思朝那大胆阉人,行事鲁莽,已被老夫撤下。”

严守董气定神闲,“那么那些傀儡甲士现在身在何处”

“找不到了……”

“哦那么现在恢复两千金一台,或者你们可以拿傀儡甲士种地去。”

南宫伯苦叹一口气:“实不相瞒,是拆了不知道怎么装……大曜的东西还真有些玄乎。”

“提醒一下,现在大曜的都是我们大梁的。”

“知道知道……你们大梁的东西更玄乎。”

这时法净拿着一封密信进屋,“先生,是梁九的亲笔信。”

南宫伯拆开一看,然后起身离座,“严大人,我看你很是没有诚意,现在你们王爷有求于我,我正好找他谈笔买卖。”

严守董笑道:“慢走不送。”

南宫伯一挥袖,气哼一声离府。燕永泰接过那封密信一看,戏笑一个,“三枚朱果怎么可能,这世上一枚都难得见。”



第十章 偏要

朝天歌戏剧院,戏台之上有一假山,假山化名娥眉仙山,云雾缭绕。这时道具白蛇与青蛇一出场,每次皆“哗”的吓坏众人,实在是这道具白蛇青蛇又粗又大又逼真。

它们朝着戏台上“呲”的吞吐两下蛇信子,接着缩回去,而后烟雾大作!

戏台之上多出两女子,一唤白素贞,一唤小青。

白素贞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驾彩云离开峨眉仙山,人世间竟有这样美丽的湖川。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旁好楼台紧傍着三潭,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台下首次看这新鲜戏的胡汉三一吓,“哎呀俺滴娘咧,作妖了!”

陈长寿没好气拍给他一下,示意他把柴刀放下。今个胡汉三身边还坐着个小娘子,女子约莫二六年华,她有着白净的瓜子脸,身穿一件水红色妆花黄玫瑰纹样对襟长袍,逶迤拖地淡青色三镶盘金蝴蝶暗纹锦裙,身披秋香色撒花缠枝宝瓶图样云锦。飘逸的长发,头绾别致倾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孔雀尾红珊瑚钿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腰系腰带,上面挂着一个素纹香袋,脚上穿的是软缎锦鞋,整个人显得出水芙蓉灿如春华。

女子名唤:羽清婉。二十六的年纪在羽翰林眼中,简直快没人要的样子。这次正好趁着胡汉三来吃千岁的喜宴顺便游玩长安城,他哪能不撮合撮合他们。

胡汉三的坐姿却是往陈长寿那边紧靠,全程紧张红着张老脸,都不敢去看旁边的羽清婉一眼,视羽清婉如洪水猛兽般。其邋遢的大胡子今个被陈长寿强制剔除,瞧起来倍儿精神。

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胡汉三对陈长寿道:“陈老爷子,你说这妖精的声音还怪好听。”

身旁传来羽清婉的冷哼之声,胡汉三立即闭嘴看戏。羽清婉心里也有些怨气,大哥真是的,家族生意年头最要紧,非要来相什么亲。这被夸去天上的英雄,一看就是个榆木脑袋,但她转念似想起谁,眼儿红了红,她那战死沙场的未婚夫,也曾是个榆木脑袋。

台上假船行,一袭白衣郎中从朦朦胧胧的烟雾中行出,白素贞再唱:“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徒起狂澜~”

胡汉三却纳闷道:“陈老爷子,这关大梁总兵潘安什么事?我瞧这许郎中俊俏如个小娘子,怎么可能会像潘安,我和潘大人喜宴上喝过酒,潘大人那大胡子比俺原来还旺盛,都快看不见嘴哩。”

这次却换成羽清婉耐心与他解释道,“胡大哥,此潘安非彼潘安,乃重名。”

胡汉三见美人儿首次跟他搭腔,偏头快速偷瞄她几眼,而后比划两下,结结巴巴道:“潘……潘大人的大胡子是真的多。”其心下却乐开了花,她叫我什么,她叫我胡大哥。好亲切,声音更是好听。

陈长寿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搭腔,顿觉腮帮子疼。

台上响起优美的旋律,“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陈长寿与羽清婉看的津津有味,胡汉三却不喜欢这个调调,直到那“叮铃”“叮铃”之声响起,烟雾中走出一大和尚,和尚满脸横肉,不怒自威,响声自他手中的九龙禅杖传出。

他提溜起许仙,“你乃大好凡人,怎敢身染妖气~”他带许仙一跳,装有滑轮的一座迷你金山寺切换成背景。接着隐于雾气一侧。

另一侧,抬眼望去,烟雨迷蒙处,飞起一座如虹彩桥,桥上有白衣女悄然独立。她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桥下是人身蛇尾的小青,小青劝声道:“姐儿,可不敢去惹那大和尚哩~!”

白素贞揉揉她的脑袋,“青儿,往后你且多珍重。”接着她仰头望向那高高的金山寺,目里的哀怨转冷,“良辰美景奈何天~!”最后这“天”字一收,锣鼓肃杀!

胡汉三拽拽陈长寿的胳膊,“陈老爷子,快看快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大和尚和妖精,得劲。”

陈长寿恼道:“看着呢,安静。”

金山寺雾散,哪想那许仙竟被强行剃度,台下看戏的男女老少们愤愤然,“兀那臭和尚,你怎么那么讨厌!”

羽清婉赫然也在此列,胡汉三小声嘀咕道:“降妖伏魔也有错儿”

羽清婉偏头,伸手拽过胡汉三的胳膊,怒冲冲道:“胡大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胡汉三立即红脸,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只见台上法海立在金山寺,一掌竖在胸前,一手紧握九龙禅杖,脖间的一串念珠径自发光,这念珠一个个如核桃般大小。

“水月镜花,皆乃迷惑众生。六道轮回,各有所序,尔等需安心受罚!”

白素贞白衣白裙白袖,她双臂一舞,袖里的长巾一扬,似要扬去天上。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缘已尽情未了!”

法海立即呈金刚怒目状,怒喝:“白素贞!人妖殊途,强求不得!”

白素贞却是一脸倔强,“我偏要强求!大海无量,今淹你金山!”

“尔敢!”法海将念珠朝天一扔,肃念:“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

一道金佛投影立即悬在法海头顶。与此同时,一道白蛇投影投到白素贞头顶。白烟化蓝烟,蓝烟作海,汹涌漫上金山。同一时间,金山寺密布的白烟化金烟,与之对抗。

这一幕迎来满场喝彩,不愧是千岁府下的精品产业,朝天歌。

胡汉三大呼过瘾,“妖孽!快快受死!”他还不忘举举手中的传家宝柴刀。

接着只觉耳朵一痛,却是被羽清婉捻指夹住其左耳,一揪一转,伴着女子一声娇喝,“胡大哥,我看错你了!你是榆木下的坚石,比榆木还不开化!”说完起身离席。然后突然又折身回来,将胡汉三手中的柴刀抢走。

胡汉三一脸呆滞,陈长寿则猛拍老腿哈哈大笑。

第十一章 震惊

金车银轮之上,车厢内宽敞的四人座,南宫伯瞧得胡汉三神情有些不对劲,不由奇道:“汉三,你这是怎么了?看场戏后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胡汉三顿时窘迫道:“先生,没事,就是那戏太过入神,有些失了神。”

南宫伯望向陈长寿,陈长寿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南宫伯不由出声询问:“陈老爷子”

陈长寿再次拍拍腿儿哈哈笑,“汉三的传家宝给个小娘子抢了去。”

“我说总瞧着哪里不对劲,汉三,到底怎么回事,你个大老爷们竟然被人抢了传家宝而且你那传家宝还是柴刀,也能叫个小娘子抢了去对方是什么人?”

胡汉三挠挠头,先生一问问这么多个问题,他选择最后一个答道:“先生,对方是羽翰林的妹妹……”

南宫伯一听,顿时恼道:“什么!汉三,你竟然跑去与大梁的女子幽会回头先生立马让魏国雄将他妹妹介绍给你,你们也去看场戏。”

胡汉三腼腆的摆摆手,“先生,俺不适合与女子一道看戏,陈老爷子说能气死个人。”

南宫伯:“那你跟我说说,你都干了些啥?”

胡汉三比划起来,“俺见那白蛇女水漫金山,那怎么得了,大水一冲得死多少人,遂给那法海大和尚打气助威,速速降那妖女……”

南宫伯一听气乐了,屈指敲给胡汉三脑门上一下,“看的对吧?你这憨货,入戏太深。等回头先生和你一道去羽府讨要你那传家宝。”

胡汉三苦着脸,“先生……要是她不给怎么办?”

南宫伯一瞪眼睛再敲给他一下,“你就不会说些软话”

陈长寿哈哈笑,“汉三哪会说软话。”

胡汉三不好意思道:“还请先生教我。”

南宫伯却是难得一见的老脸一红,“咳咳,这个,先生我也是孑孓一生之人,不擅长这个。”

愁眉不展的胡汉三再次苦着脸,“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现下去千岁府,你正好可以问问你那梁九兄弟,这种事他拿手。”

“对对对!俺大兄弟对付小娘子也是天下第一。”

马车即将停靠在千岁府,下车之前南宫伯不忘叮嘱道:“等会你们需替我美言几句,毕竟大燕如今百废待兴,急需大梁王朝帮助。”

……

羽府,如今已更名为“羽将军府”,可谓满门荣耀。大梁其余几虎在长安城皆有府邸,只是李疤子等人还是喜欢那个梨花县,紧凑,邻里邻居的热闹,住不惯这大屋子,仅偶尔用来歇歇脚,不会久呆。为这事梁九也说叨过他们,好好的大院不住,非住那小地方,什么毛病。李茄子等将军之后却是喜欢这些气派的府邸,自家大宅不是。

羽将军府中,羽翰林正在擦拭戎装,准备等妹妹回来与她打声招呼然后启程去往西域。别说羽翰林为他妹妹的婚事着紧,他家老父老母亲戚叔伯皆为这兄妹俩着紧,大的自与万家撇清关系后便一直未娶,可急坏了他老父老母。小的如今已是大龄,却仍无成亲的意思,整天就知道忙活生意。美其名曰振兴家族,要叫那万家好看!当初竟敢打着她哥的旗号干尽坏事。

他们的老父名叫羽宏,老母名叫徐绣茵。见儿子又在擦拭戎装,徐绣茵念叨个不停,“儿啊,年前才随千岁定完的天下,这会又要上哪扑腾去果然当上虎将军就没个消停,还是不当的好。”

羽宏先是训斥他媳妇一句:“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虎将军可是羽家族谱上顶尖的荣衔,独出一个。岂有不当之理。”接着询问他儿子道:“翰林,这次要去哪?”

羽翰林将擦拭好的白羽盔放桌上,一脸凝重:“西域,陛下命我带军赶往西域听候调遣。”

羽宏皱眉,“可是那西域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吃口中原肉”

“爹,他们哪有这个胆子,是西域出了些幺蛾子,邪教之流。”

“邪教那该是顶厉害的邪教吧不然怎么会惹得陛下与千岁关注。”

羽翰林点头,“这邪教尽做些丧尽天良的勾搭,该除。”

徐绣茵担忧道:“那多危险啊!儿啊……”

羽翰林头疼笑道:“娘,不危险,儿子领的军叫飞虎军,都在天上飞着呢,安全得很。”

这时府上管家开门迎进一人,当见到她手中拎着的东西时顿时惊声道:“大小姐,你怎么带了把破柴刀回来?”

羽清婉气哼哼径自来到大堂,羽宏与徐绣茵见到闺女手里拎了把破柴刀,也惊呼起来,“婉儿!像什么话!哪里捡把破柴刀回来?快扔门外去。”

羽翰林却是眼前一亮,“扔不得扔不得,妹妹,你和汉三兄弟这样快就交换定情信物了?啧啧,还是传家宝级别之物。”

羽清婉脸一红,接着气呼呼道:“谁要跟他交换定情信物,榆木疙瘩大石头。这是我抢来的!”

羽翰林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我羽翰林的妹妹就是聪明,知道先下手为强。汉三兄弟可是大英雄,多少小娘子都盼着呢。”

羽清婉羞啐一声,“哥,事情不是这样的。”

羽宏与徐绣茵却是听得直皱眉头,“太不像话了!闺女家家的,怎么能抢人家的刀,要矜持。”

……

千岁府,梁九先撇开南宫伯等人,优先为他大兄弟排忧解难,在知晓汉三的传家宝竟被羽翰林的妹妹给抢了去,同样没忍住笑。

瞧着笑个没完的梁九,胡汉三恼道:“大兄弟,你快帮俺想想办法。”

琢磨片刻的梁九与他勾肩搭背,“这样,到时候你就这么对她说,‘美人儿,我左思右想忽觉那法海委实可恶,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拿我的柴刀来,我们一道去劈了那大和尚’,待她将刀还予你,你拿上你的传家宝立马跑路。”

胡汉三大点其头,“成,我听兄弟的。”

“汉三叔!陈老爷子!你们好。”

“咔嚓”,伴着一声清脆的咬声,女帝梁玉这时进到会客居,手里还拿着个通红圆润的果子吃着。如吃苹果那般。

除梁九外,众人立即齐刷刷望向那枚果子,目露震惊,震惊得不行。

胡汉三先是对梁玉憨笑一个,“玉儿陛下好。”接着见到她吃的果子有些眼熟。不由道:“咦,这不是朱果吗?”

第十二章 塔罗!

咬一口通红圆润的果子,果肉晶莹雪白,还会冒白烟,跟仙气似的,梁玉露出两枚小虎牙与浅显的酒窝乐道:“这小果子好神奇呀。”

这时见到大家都在看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朱果藏到身后,然后冲她皇叔吐吐舌头,“嘻嘻,我先去吃完再进来。”

“你们先坐,我给陛下护个法。”蟒袍白发的千岁出现在梁玉身后。

众人哪坐得住,纷纷涌出会客居,沉默望去。

会客居外,梁玉立在宽敞的走廊之上,如兔子吃萝卜那般,发出细碎“嚓嚓嚓”般的声音,将朱果很快吃个精光,吃完不忘咂咂嘴,回味一下,“唔,像是土瓜的味道。”土瓜口感清脆甘甜,抗旱,适于干旱贫瘠的地方。深耕能加深活土层,疏松熟化土壤,增强土壤养分分解,提高土壤肥力,增加土壤蓄水能力,改善土壤透气性。大梁王朝一些贫瘠之地推广的便是土瓜。

亭亭玉立的少女,伸个懒腰,纤纤玉手握成小拳头,浑身噼里啪啦作响,睁眼间,乌溜溜的眸中紫气密布,似能透出实质的紫气那般,眉心的位置一朵红色的帝王莲娇艳欲滴,盛开!

梁九冲身后人高扬一圈下巴,接着对闺女恭贺道:“恭喜玉儿,贺喜玉儿,史上最年轻的武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嘻嘻!谢谢皇叔。皇叔,我去告诉师姐和师傅这件喜事,你们聊。汉三叔,陈老爷子,待会记得留下吃晚饭。”

一蹦一跳皆老远,倩影如虹,欢声笑语不断,青鸟与青隼展翅环绕,“咕咕”“啾啾”不歇,似一同在恭贺小主子。

来时是一品之境,再眨眼已是武宗之境!即便淡定如庄知书也不淡定起来,他神色僵硬的将这一幕画下,不忘描述道,“正月初十,大梁女帝食一朱果如食地瓜,年仅十六,即入武宗之境!绝无仅有!史无前例!”

会客居,除胡汉三外,众人立即围上梁九七嘴八舌个不停。

南宫伯:“梁九!这朱果是不是西域那三枚之一”

尘胥真人:“你既然夺取来一枚,那么剩下两枚你千岁府是不是该收手。”

百晓生:“千岁,可有另两枚朱果的下落我知了山庄愿出大价钱买,绝对诚意十足。”

心情顶好的梁九插着腰乐呵呵道:“你们自个去寻去。实不相瞒,陛下先前所食那朱果,是本王手下夜萧萧在西域毒沼禁地里头寻到的。”

法净一脸不信,“这天下奇物怎会生长在那污秽之地”

梁九冷笑道:“这得问你佛宗。还有,听没听过‘物极必反,出淤泥而不染。’天山严寒都能生雪莲,你是真没见识。”信口胡诌的梁九完全脸不红心不跳。

这时容嬷嬷一手拽一尾,拖着两头青狞来到会客居门外,高声喊道:“王爷,这两头畜牲关哪儿”

庄知书不经意回头一看,又不淡定了,他倒嘶一口凉气,“青……青狞!”

众人呼啦一下又跑出会客居,瞧稀奇。

庄知书,尘胥真人,百晓生等人纷纷伸掌摸摸这青面獠牙的异兽,啧啧称奇,“这蛮横的肌肉,这锋长的獠牙,确是《异兽录》中所述之青狞!”

容嬷嬷尖笑讽刺一圈,“一看你们就是些孤陋寡闻之辈,怎么,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畜牲”

陈长寿与胡汉三咽咽口水,两人探讨起来,陈长寿:“吃了这家伙该能增加许多功力吧?”

胡汉三:“该会很有嚼劲。大兄弟,今晚是不是就吃的它们我要这腿儿。”

尘胥真人恼道:“这样珍贵的异兽怎么能拿来吃呢?”

法净:“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千岁……”

梁九不耐烦的摆摆手,“打住打住,原本必吃无疑,但陛下不准,本王自然听陛下的。”

陈长寿与胡汉三竖个大拇指,“玉儿陛下不愧为天下首善。”

……

北风呼呼的吹,扬尘起沙,西域塔罗城外,咚咚咚的马蹄,将尘土凿得更加飞扬,约莫两万余骑气势汹汹而来,他们皆蒙着面,仅露出两只眼睛,眼神冷漠且透着残忍之色。

塔罗城的城主蒙腾阿加在城头焦急嘶吼,“沙匪!沙匪来了!快关城门!快!”

“中原来的商人,十分抱歉我们愉快的谈话只能暂时结束,这里危险,请快回城里去,失陪。”

蒙腾阿加原本在与数名中原商人谈生意,带着他们游览塔罗城的壮丽,塔罗城是西域昭武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守备力量不弱。三万数护城骑兵快速出动,在城外抽刀严阵以待,昭武国的骑兵与楼兰一般,同样用的弯刀褐甲。

蒙腾阿加布置完守备兵力,回头见城墙上的中原商人们像是吓到,竟然还没回城里,他不由火急火燎跑回城墙上,好言劝道:“我中原来的朋友,你们怎么还不撤回城中”

数名商人当中,领头一人仔细打量那些汹涌而来的沙匪,目露疑惑,“阿加,你难道不觉得他们来势有些古怪”

蒙腾阿加奇道:“古怪哪里古怪?这股沙匪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近些月来无影去无踪,昭武大军很难寻找到他们的踪迹。”

“他们以前是否攻过大型城池?”

“没听说过,以往他们都是进攻一些小地方,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像今个这样大胆的进攻大城还是头次见。”

“那么你仔细看他们的战马间隔之地,故意扬起那样大的沙尘,像不像在掩藏着什么。”

蒙腾阿加看不明白,也没听懂,“什么?”

这名中原商人把锦袍一掀,露出内里的黑色锦衣,锦袍一翻,成个黑披风,腰间红玉肃杀令在蒙腾阿加眼前一晃,“认识这个吧”

蒙腾阿加一呆,接着一颤,像有无尽的寒气爬上他的脊背,“大,大梁王朝……监野司,夜……阎……,不不不,夜司首!”

夜萧萧不跟他废话,“现在,塔罗城由大梁监野司临时接管,本司首命你立刻!马上!将城外的骑兵召回城!”

第十三章 鬼东西

蒙腾阿加虽说害怕的咽口水,但他自认他好歹也是一城之主,而且西域可不是大梁王朝说的算,“夜司首,你以商人的身份欺骗了我,现在更是如此霸道要接管我的城池,没有这个道理。”

夜萧萧一把揪住蒙腾阿加的脖子,黑眸透出一股凶煞之意。

“无礼!”蒙腾阿加的两名随身护卫大汉大拳头砸向夜萧萧,夜萧萧身后一名消瘦的男子比他们更快,先一步双拳轰向两名大汉的腹部。

两名大汉闷哼一声,如弯虾般躬起背,痛苦倒地。消瘦的男子面无表情沉默归位,目光毫无波澜。他叫李小白,一品的修为,但在二品之时手上便沾满了一品武夫的血。为夜萧萧手下得力悍将。

夜萧萧盯着蒙腾阿加恐惧的眼睛,冷漠道:“我们不是霸道惯了,是蠢货太多,没工夫与你们这些蠢货解释。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这些所谓的沙匪,能捣腾出什么新花样。你最好祈祷末日慢一些来。”话毕,夜萧萧扔丢他,与李小白一同沉默的看向城下。

近了,更近了,那些似携卷着黄沙而来的沙匪,却突然勒马停下。

有什么东西自骑队之间汹涌而出,扑向塔罗城外的护卫骑军。

夜萧萧与李小白瞳孔一缩。

蒙腾阿加惊恐的尖叫道:“天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是狗,是一只只面目狰狞可怖的狗,都快认不出这是狗,它们有着腥红的眼睛,獠牙外露,唾液随着奔跑恶心滴淌,浑身露出血红与肉,因为没有皮!

……

塔罗城的守城骑兵统领名叫竺阿蛮,他是竺罗耶的弟弟,也是五大三粗的壮硕模样,他瞧着那些恶心的狗东西,竟在马上干呕起来,“妈妈呀!阿蛮再也不敢吃狗肉了……”

与他一般干呕不停地骑兵不在少数,夜萧萧弹指间,一枚小石头击中下方竺阿蛮的头,竺阿蛮回头看上去。

夜萧萧指指那些东西,对他怒喝道:“你们还有时间在这干呕你们这些蠢货!不想死就挥刀上!”

竺阿蛮回过神,弯刀高举,高吼一声,“为了家园与王!”

“杀!”

“杀!”

数千只可怖犬与西域正规骑军顿时厮杀在一块,惨叫声此起彼伏,灵活的可怖犬飞扑,撕咬下一人的胳膊,竺阿蛮一刀将它横腰斩成两段,刚要回头去寻下一只时,却突然呆住,这被横腰斩成两段的可怖犬,竟然还没死,它挥舞着前爪扑向竺阿蛮的战马,撕咬起来。

“卧槽!你们到底是些什么鬼东西!”被激怒的竺阿蛮一刀劈开它的脑袋,可怖犬这才彻底死亡。

夜萧萧重点观察那些被可怖犬咬伤的骑兵,冷酷如他也不免手心出汗,只见那些被咬伤的骑兵如中毒般先是痛苦的坠马,而后抱头惨叫,接着皮肤开始溃烂,口齿变得尖锐,指甲也跟着生长变得尖利起来。

“嗬……”喉咙发出怪异的嘶吼,似觉得饿极,就地开始刨地吃起沙石,这些沙石如今如同美味一般。

夜萧萧与李小白不由松口气,“半成品”

夜萧萧望向李小白:“随我去抓只活的回来。”

李小白:“大人,属下一人去就行。”

夜萧萧冷声道:“少废话。你去城中铁匠铺找根铁链来。”

李小白:“是。”

他立即飞檐走壁而去,蒙腾阿加紧拽住夜萧萧的袖子,恐慌询问:“夜大人,我不是在做梦吧,它们到底是些什么鬼东西?为何如此恐怖。”

夜萧萧冷呵呵道:“怎么先前那番反驳本司首的胆量哪去了?我监野司便是为这种东西而来。我们称它为丧尸犬。不过这个明显是半成品,竟然连沙子也吃,工部那些家伙该会相当讨厌这个东西。你让你的人别靠近那些被咬的人,不然就是人间惨剧……”

果不其然,骑军当中有关系要好的军卒,一人被咬开始刨地吃起沙石,另一人去阻止,谁想却被其扑在地。

“啊!”惨叫声格外凄厉,场面格外血腥可怖。

这一幕看得夜萧萧皱眉不已,背负在后的双手紧攥成拳头,目里怒火熊熊!

“呕……”蒙腾阿加却是看吐了,他边吐边哭嚎,然后紧抱住夜萧萧的大腿,“夜大人,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一定要帮帮我们!”

他接着给自己数个大耳瓜子,啪啪作响,“我该死,我蒙腾阿加该死!不该不听夜大人的话。”

夜萧萧冷哼道:“晚了,已经成这副模样。你们必须将这些丧尸犬杀死,那些被咬被感染的兵卒需要就地烧掉。”

蒙腾阿加胆怯道:“夜大人,我们不是该退守城内吗?”

夜萧萧再次拎起蒙腾阿加,臭骂道:“退不得!因为本司守不知这些狗东西会不会爬墙,怎么,你想城中的百姓见见这些东西?”

蒙腾阿加一慌,忙从怀中拿出一枚城主令,哆哆嗦嗦交给夜萧萧,“夜大人,一切都听你的。”

夜萧萧接过城主令,再次扔丢蒙腾阿加,蒙腾阿加也没空抱怨这夜大人一点也不友好。

李小白很快取来两条大铁链子,蒙腾阿加这时才发觉,城墙之上不知何时已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或是城中的中原商人,或是搬文馆唱戏的戏子,他们看着城下那一幕,脸色铁青。

夜萧萧接过一条铁链,好奇的看向那些戏子,城中中原商人皆是监野司的人,早在昨日监野司便探查到这股沙匪的动向,他们今一早便陆续汇集到塔罗城中。至于这些搬文馆的戏子可不是监野司的人。夜萧萧自然清楚他们是知了山庄的人。

一面戴沙僧面具的中年男子对夜萧萧行一礼,“庄主已向各地发出密令,知了山庄往后全力配合大梁王朝各项行动。”

夜萧萧微颔首,“懂事,知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们负责击杀那些被感染者,记住,他们的头是弱点。”

接着他拳头一举,黑披风猎猎作响,“监野司众听令!击杀丧尸犬!李小白,你紧跟我来。”

“是!”

第十四章 不堪入目

毒沼禁地,黑色的地表坑坑洼洼,偶有恶臭难闻鹅蛋大小的气泡冒出炸裂,毒瘴蒸腾,整片沼泽地寂静无声。

这时沼泽外围灌木丛,行来一老妇人,老妇人身穿一袭墨绿色的袍子,浑身散发着一股黑色的毒气,梁九要见到得嫌弃念叨有毒吧,这人是用毒水洗澡长大的

老妇人眼窝深陷,绿的唇,白的发,她背着背篓,篓中垫了软绵绵的布垫,布垫上是一个个巫毒娃娃,她低哼那悠久的童谣:“红饼饼,掉山头,馋娃娃,牙咬咬,咬呀咬不到啊,笑呀笑呀笑呀……”声音沙哑幽怨,使人不寒而栗。

她走向沼泽深处,慢慢没入沼泽之中,雄浑的真气使得那些泥泞恶臭的沼泽不沾她身,沼泽地之下别有洞天,一座黑色如金字塔般的建筑,她进入其中,一路行去,两旁的油灯自亮。如同迎接它们的教主。

老妇人正是巫毒教的教主,巫艳芝!

巫艳芝进到总坛之中,一干教众弟子立即五体投地行礼,“参见教主!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巫艳芝手中拿着一本书,正是,巫毒教的弟子们亦知教主大人格外喜欢这书中的神龙教,要求他们用里面的口号来称颂于她。

她很是享受这句称颂,“好孩子,你们很好。起来吧。”

她伸指指向一人,她的得力爱徒,白龙使巫祺祥,凡入教者皆需改姓为巫。巫祺祥高拔俊郎,是个好看的小白脸,不仅是巫艳芝的爱徒,还是其面首。

“祺祥,那魔瞳小子准备得如何?”

巫祺祥恭敬回道:“慕容乘云已命人带最新一匹的丧尸犬出去检验,很快就会有结果。”

巫艳芝轻咂咂舌,“真是可怕的小子,这就是仇恨的力量。我们为什么要苟延残喘活下来,这也是仇恨的力量。”她从背篓中拿出两个巫毒娃娃,这两巫毒娃娃皆是光头,已被炼得黑漆漆且皱巴巴的模样。若梁九见到,再仔细打量打量,该会认出这两人就是那萨珈与萨罗。两名密宗武宗!如今竟被炼了去!

黑色的真气自两个巫毒娃娃之上,传入巫艳芝的体内,其苍老的脸逐渐恢复水润,白发逐渐转黑发,可怖却又神奇至极。

一直吸啊吸,直到两个巫毒娃娃碎为一地沙。巫艳芝已变为一副妖艳的年轻模样。她享受的呻吟一个,慵懒的斜倚在绿蟒皮教主椅上,光滑的双腿一并,担在宽椅的另一头。

“十二长老。”

“在。”巫毒教内设十二长老,其教中人主修一门名叫的邪功,以夺取别人的内力与生命来增加自己的功力,故而修炼速度极快。

“此次密宗的武宗大喇叭已被本教主袭杀干净。你们准备的如何?”

笼在黑袍之下的十二位长老齐声道:“不负教主圣望,我等皆已入武宗之境!”

巫艳芝得意的娇笑不已,“这天下!终归是巫毒教的天下!”接着她笑容一收,声寒语冷,目里充斥着大片怨毒之色,“密宗,佛宗!你们皆该死光光!你们皆该沦为我巫毒教的炉鼎!”

“你们愣着干什么!跟本教主一起起誓!”

众教徒立即并三指跟着起誓。

巫艳芝满意的微点头,接着一挥袖,“你们退下,祺祥留下。”

待到众教徒各自散去,巫艳芝拍拍教主椅,“祺祥,上来。”

巫祺祥目光火热,大步上到教主椅,大手开始剥落巫艳芝的衣物,露出里面光滑细腻的肌肤。

巫艳芝吐气如兰,“放肆!”

巫祺祥却不为所动,伏身上下其手,将他师傅压在身下,没办法,她变态的师傅就喜欢这个调调。

巫艳芝伸手抚摸他壮硕的胸膛,媚眼如丝娇喝道:“大胆!”

“师傅,还有更大胆的。”

教主椅上,画面立即不堪入目。

……

在沼泽地面,毒瘴深处,这里驻扎着一个个沙黄色的帐篷,此地正是慕容家余孽们的落脚点,慕容乘云算着时间,再次服下一枚避毒丹。他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笔,蹲在一个牢笼之前认真记录着什么。

牢笼之中,关着一个个西域人,还有一只丧尸犬在其中,画面也是不堪入目惨不忍睹的模样。不足十岁的慕容乘云丝毫不为所动,一对全黑无眼白的眼睛冷漠的观察牢笼里的血腥。不时记录下一些细节。

“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总感觉缺少了什么……”

慕容乘云面带失望,烦躁的在笼前走来走去。这时一身披兽皮的端木牙长矛上捆绑来一头狼,他见到乘云又在发愁,不由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乘云,慢慢来,不急。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慕容乘云摇摇头,“牙,我们时间不多了,据探子来报,最近西域来了许多生面孔。而且毒沼禁地外缘时有高手窥伺。据我推测,该是……该是那魔头注意到我们了。”

端木牙面带惊惧之色,“乘云……该不会吧?当初我们那金蝉脱壳之计可谓天衣无缝,那魔头总不可能通过骨头就能断定我们还活着吧”

“他不仅注意到我们,而且已经着手准备对付我们。要不是我们偶遇志同道合的巫毒教,我们早该收拾收拾换地方。你还记得燕京的午门刑场么?当初我就该一刀杀了那老太婆,而不是仅仅将她毒哑,我还是太仁慈了。先生说过,世上事,没有天衣无缝之事,只有谁比谁更棋高一着。先生一生精于阴谋算计,眼见苗疆即将为囊中物,哪想遇到横空而出的大梁魔头,他们那些多管闲事的疯子。我要让他们后悔,后悔与先生作对。即便我现在远不是那梁九大魔头的对手,可我年纪善幼,还有足够多的潜力去让他痛苦。”

慕容乘云一指牢笼,“我要中原人和他们一样痛苦,让他们体会我的痛苦。南宫伯,燕永泰,梁玉……最重要的是梁九!”

牢笼中的丧尸犬这时见到笼外端木牙长矛上绑着的狼,它立即对它低吼,目露饥饿贪婪之色。这狼是端木牙自己的食物,才不会给它吃。

慕容乘云看到这一幕愣了愣,他黑漆漆的眸里显出狂喜之色,他对那些啃笼子啃土的丧尸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缺什么了……他们缺少对肉的渴望!”

他拿笔快速记录下来,继又陷入迷惑和沉思,“该怎样才能让它们充满对肉的渴望”

第十五章 准备进场

塔罗城外,待到丧尸犬尽数被击杀,那些沙匪见到成果后早已调转马头离开此地。

领头之人是慕容世家的老管家,韩丰辉,先前他冷眼瞧着那些施展轻功攀下城墙的人,重点停留在那领头的黑衣黑披风之上,要说不怕,却是不可能。监野司!大梁王朝监野司的人,对他们出手了!监野司幕后之人是谁无疑是那魔焰滔天的九千岁!处事不惊的韩丰辉亦慌了神,想着回去以后该马上建议小少主换地方再次蛰伏。

城外,竺阿蛮手执火把清点着伤亡人数,却是眼泪直掉,哪怕与别国的军队正面刚上数场,他也不见得这样伤心,他伤心的是他手下的兵卒,如今死都不得安宁,还变成个怪物,他不得不听从大梁来的大人下发的铁令,将他们就地焚烧。

夜萧萧脸色也不好看,搬文馆驻塔罗城分号的掌事吴桂平来到夜萧萧跟前,他摘去脸上血淋淋的沙僧面具,即便一向稳重如他,同样面色苍白,额头生出细密的汗珠,他望一眼夜萧萧身后那铁笼,铁笼中有一活的丧尸犬,丧尸犬被两条大铁链捆锁住。他目里惊惧,艰难道:“大人,这种东西绝不能让它活着,还请大人将它尽快处理掉。”

夜萧萧耐心解释道:“这是一种病毒,监野司抓活的回去便是为了研究解药。懂”

“大人英明,是小的慌了神智。”恍然大悟的吴桂平钦佩不已。

“你们还算不错,你看看那些兵卒,竟然吓尿裤子。若无我们及时出手,没准这塔罗城还真被几千只狗给拿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夜萧萧就地掏出纸与笔,准备传信回去,“属下办事不利,虽已确定那余孽的位置,却因有一巫毒教隐匿在其前,不得深入。西域密宗不听调令,于三日前擅自行事先行赶往三处毒沼禁地,其密宗武宗已尽数遭遇不测。初步推测巫毒教的教主巫艳芝为半步武圣之境。另此丧尸犬是半成品,咬人之后并未达到预想之中的糟糕地步,但也却迫在眉睫……”

六尾青隼先一步“啾”声上天,领头五尾一路虎视眈眈,护着后头一尾传信的青隼,沿途若遇西域的秃鹫,五尾青隼一律扑腾上去弄死它,接着继续赶路。肃空情节严律。

四匹大梁快马加鞭,载着一全副武装押运的铁牢赶往大梁的方向。夜萧萧瞧着那扬沙起尘渐奔渐远的押运马车,回头询问吴桂平,“知了山庄在西域的武夫有多少人”

“总计两百余数,其余的多是普通人。”

“命他们速来塔罗城集合,听候本司首差遣。”

夜萧萧拍拍吴桂平的肩,不忘提醒道:“怕死的不要。”

吴桂平笑道:“大人小看我知了山庄了,我们的命都是山庄给的,该怎么还,就怎么还。”

城外火光烈烈,城中人皆被喝令回家呆着去,塔罗城暂由大梁王朝接管,执行街禁令,任何人不得在街上晃荡,李小白亲自带队执行,还别说,真给他发现形迹可疑的数人。零星的交手在城中展开,塔罗城今日人心惶惶。

城外,蒙腾阿加与竺阿蛮坐在烈烈火光前恸哭不已,蒙腾阿加哭他的大儿子,他大儿子也在护城骑兵之列,如今在火里。竺阿蛮哭他的战马,这马儿可是他哥从大梁高价买来,送予他的成人礼。

夜萧萧来到他们身后,冷声道:“想不想报仇”

蒙腾阿加与竺阿蛮立即擦干眼泪,“请大人吩咐。”

这时有数匹快马渐近,是先行一步赶回来的昭武王刹罗生和竺罗耶,两人还在怨怨叨叨。

竺罗耶:“王,你看见没,他大梁的青隼忒霸道了,我们的秃鹫又没招惹到它们,难道就因为出现在它们的视线范围内”

刹罗生:“谁说不是呢!本王的土地上竟然还要让他大梁的马车,岂有此理。你说他们押运的什么,竟然调用那样多的高手,还用块黑布蒙起来,会不会是我西域的天材地宝。”

这时忽见塔罗城外火光烈烈,烧的还是他们西域的骑兵,刹罗生心里一突突,当见到夜萧萧亲临,他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刹罗生快速下马,蹲身凑近一看,瞧着那火中狰狞的丧尸犬,他牙齿打颤,一屁股坐地上,难以置信道:“怎么可以这样快,怎么可以真有这种东西。”

还不了解情况的竺罗耶先将他的王扶起来,然后拎起他弟弟竺阿蛮的领口,怒冲冲道:“阿蛮!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哥送你的马,为何要烧死它”

竺阿蛮也说不清楚这个事,“大哥,小蛮被一只可怕的狗给咬了,生了病,当时小蛮发疯还要咬我,要不是我脖子缩的快,你现在能见到我也在火里头……”

“生病生病找兽医不会它为什么咬你,你是不是常喂它吃巴豆”

“哥,我跟你说不清楚。”

刹罗生在火焰前焦躁不安的踱步起来,他求助道:“夜大人,接下来我昭武国该如何是好?”

“千岁爷没告诉你”

刹罗生拍拍脑袋:“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给忘了。”

“地图。”

很快,一张西域地图送到夜萧萧手上,夜萧萧摊开地图,用笔在上圈圈点点,然后最后画出一个包围圈。

他抬头先看看天道:“肃空,把你们那些恶心的秃鹫全都撤下,不准升空。换大梁的青隼进场。陛下这次也会来,她对你们西域的秃鹫可讨厌得很。”

刹罗生嘀咕道:“怎么能搞鸟类歧视。”

“闭嘴。看清楚,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方圆五百里内的居民,全都强制疏散,连只狗都不能留。千岁曾说过,断绝丧尸的途径,首当其冲无疑是人口问题,好在这个世上的人口并未膨胀到一个恐怖的地步。大梁工部随后会进场,在这三个毒沼禁地外建立一个包围墙。争取将他们灭在包围圈内。”

第十六章 千岁在

接着夜萧萧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圈,“这些高墙防范普通的丧尸足以,但你别忘了,还有个巫毒教,他们积蓄了百年的力量,我们还没摸清他们的底细。要是他们将这些高墙破坏掉,那么就是最糟糕的情况。凡事做最坏的打算,到时候不得不执行千岁定下的末日方案:西域全境移民!你需要将你们西域的人口迁移到长城之后,与大梁共同抵御这些鬼东西。”

有了大梁王朝入场,刹罗生不再那般惶恐不安,他抿了抿发白的唇,诚恳道:“谢谢。”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你现在先去传达肃空与强制疏散的命令。另外,本司首需要你的昭武虎符,这些所谓的沙匪,往后一个也别想出包围圈。”

刹罗生毫不犹豫将一枚王字金令交到夜萧萧手中。

……

数日后,梨花县,天刚蒙蒙亮,李疤子就偷偷摸摸穿戴整齐盔甲,殊不知他刚走出主卧,轻手轻脚合上门后,回头抬脚迈步之时,却绊到一根拴在卧室门外的一根红丝,红丝上挂着一个小铃铛。李疤子面色一僵,随即苦下脸来,大梁王朝这些新一代的闺女吧,个个古灵精怪,防不胜防,专治他们这些傻爹。

铃铛“叮叮当”的响,李疤子闺女那屋,听到动静的李茄子立即翻爬起身,睡眼惺忪的揉揉眼后光着脚丫便跑出她的小闺房。她身穿一件红色的睡衣,睡衣上缝有一头棕色的大狗熊,睡衣是她娘柴静给她亲手缝制的,问她为什么要缝头大狗熊上去。她说这是大海哥来着,动物园里的大狗熊可强壮了,跟大海哥似的。

此刻她背着手来回踱步审视她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李疤子讷讷轻声道:“闺女,天冷,快回去添件衣裳。哎,怎么棉鞋也不穿光着脚丫乱跑,这鬼天气早晚都凉,快回去穿上。”

李茄子却不为所动,仰着张小脸出声询问:“爹,你要去哪?”

李疤子:“爹上街买碗豆浆和油条,肚子饿得慌。”

李茄子眼儿一眯,“是女儿烙的大饼不好吃吗?而且爹你上街买早点穿一身铠甲做什么卖早点的刘老伯我认识,他不是坏人。”

主卧之中听到动静的柴静披上棉袄,亦轻步来到门后悄悄听着。李疤子回头看一眼,不免惆怅,瞒是瞒不过去了。

他将闺女抱到她的小闺房,给她穿上小棉袄套上棉袜与棉鞋,“闺女,现在西域那旮旯有些坏东西,昨夜刚接到千岁的密令,大梁的虎将军都得出动以防万一。”

“哼!你才回来多久呀!怎么又要出去!”李茄子晃脚甩掉一只小棉鞋,双手抱胸,别过脸不去看她爹,有小脾气了。

李疤子苦笑一个,将闺女的小棉鞋捡回来,棉鞋是红的底上面还缝有一头迷你的小老虎头。他拍拍上头的灰尘,赞道:“这样可爱的小鞋鞋,就该配我可爱的闺女。”

李茄子强忍住开心的笑意,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李疤子实在没法子,只得将她一小个抱到腿上坐好,然后实话实说道:“闺女,这次千岁和陛下都会去,你就放心吧,没啥危险。”

“什么”李茄子一惊,“陛下也会去”她目露景仰之色,“陛下亲自出征”表情一连三变,最后是一喜,“哼哼,既然千岁爷也去,更有陛下在,那么我李茄子也就放心了。”说完她小拳拳捶他爹胸口一阵,“你得快去快回,然后回来教我扎马步踩花桩,往后换我来守护陛下,你安心在家养老。”

李疤子笑得合不拢嘴,大手轻揉揉他闺女的脑袋,“是俺李疤子的闺女,小小年纪便有一股子大将军风范。”

接着却是被柴静从背后给捶了一下,“什么将军!闺女往后可不许学你当将军,大的操心不够,小的也要操心不停是不是”

得,这哄完小的还要哄大的。

……

石大锤家,石大柱轻手轻脚亲一口摇篮之中的两个小家伙,嘿,还都是带把的小子,双子临门。接着他蹑手蹑脚出屋来到柴房,将昨个就藏在柴房的甲胄穿戴上身,这时却见到他大儿子石大海拎了把菜刀堵在柴房门口。

石大柱恼道:“这天都还没亮透,你拎把菜刀梦游呢?”

石大海挠挠头傻笑道:“我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来偷咱们家的柴。”

“谁会偷那种东西。”

“没准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贼,劈不动柴来捡现成的。”

石大柱气乐了,一瞪眼:“说了没谁会偷那种东西,还不快把菜刀放回去。”

石大海遂快步将菜刀放回厨房,然后又快步回来一看,只见柴房已无他爹的踪迹。石大柱却是翻墙而走,石大海也赶忙翻墙,可这墙有些高,一时竟然没翻过去。

这时屋顶上传来一恼声:“傻的,不会走正门。”原来是石大锤,他昨个见到儿子藏甲,越想越不对劲,最近没啥战事啊,天下一副太平的模样。而且儿子不说,那么问题就严重了。到底又是什么鬼东西在搞事,没个消停。

石大海走正门追出去,大喊:“爹,你这是去哪?”

石大柱头也不回摆摆手,“此去修罗场,去去就回!”

石大海一急,再喊:“千岁也在”

石大柱一指天上,“千岁当然在。”

天上天辇行。

天辇之上,一面戴青鸟面具,身着龙袍的大梁女帝立在辇边,她竖起一根纤指,示意下方石大柱家的娃别声张。

石大海紧张的学着他爹以前那般单膝跪地,叩拳一礼,嘴里轻念,“参见陛下!”

半面青鸟面具下,梁玉以微笑回敬,抬掌。

……

梨花县外三里地,一个个黑甲的悍卒很快聚集在此,李疤子以为自己够慢了,哪想比他慢的还挺多,最慢的要数寇太平,寇太平的头盔上尽是白腾腾的面粉。

李疤子乐道:“怎么,老寇,你闺女也没放过你”

寇太平这才得空将头盔取下擦拭起来,边擦边自豪的哈哈笑道:“你是不知道俺闺女有多机灵……”

第十七章 以刀相迎

原本乱糟糟的悍卒们正说着自己如何“贼溜溜”偷跑出来的故事,这时嘭嘭嘭一大胖子将军到来,众悍卒齐刷刷望向他,只见他抖搂抖搂腿甲上的虎夹,再扔丢背上一断了绳的虎爪,一脸兴冲冲却又怒冲冲的模样,回头冲紧跟在身后的小子一吼,“滚回去训练,你这些小把戏再来百套还是个雏,好好学,姜还是老的辣,你这些手段清淡得很。”

树上名叫田莽的小子睡眼惺忪的打个哈欠,“爹,这些东西都是我娘与我学来防备你再偷跑出去的,她不想让你再上沙场。更不想你缺胳膊短腿爬不上床……”

田大富大恼:“这个疯婆子,肯定还在记恨你爹我当初悔她的婚,行了行了,爹这天下第二的虎将军不可能闲在家,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告诉你娘,这次过了啊,再有下次我就休了她!”

李疤子,寇太平两位虎将军立即上前拍拍田大富的肩膀以示安慰,当然幸灾乐祸的成分居多。这样看来他们各自家里的闺女小棉袄手段还真是相当温柔,要惹恼了家里的夫人,那才叫软刀子进。铠甲再硬,也有个缝不是。当他们见到杨漠海带着他儿子杨天天一同来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围上去叼他。

杨漠海瞧着几位虎将军同僚唾沫横飞的模样,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知道,西域没有海,可我手下的军都特么被楚子乔征用去了海外,我有什么办法,说我在海上横行霸道惯了,见到头‘蛟困浅滩’也要去救一救多耽搁军情。我!我气得很,正所谓上阵父子兵,我这鼻涕虫儿子性格内向,我得练练他的胆,不然怎么娶你们各家的闺女,往后还不被你们各家的闺女欺负死。”

石大柱不乐意了:“杨将军,小茄子是俺大儿子的小媳妇,你可别打主意。”

杨漠海嘿嘿笑道:“那可不好说,据我所知隋沫沫那小妮子不比小茄子笨。”

李疤子恼道:“怎么可能,俺闺女聪明着呢……”

田大富:“打住,老杨,你他娘的当去玩呢?还把你儿子带上他现在正是读书的年纪,你家那婆娘难道……”

果不其然,他话还没说完,一妇人手拎菜刀,远远追来,嘴里怒喝:“狗犊子杨漠海!还我儿子!”

几位大将军立即架住想要开溜的杨漠海,“铛”“铛”妇人跑到跟前,还真挥菜刀砍他铠甲两下,大梁军制的黑曜甲也就稍微出现点刮痕,可见其牛掰。这归功于梁九教工部勘探出的数座矿山,用以冶炼制造铠甲的奇异金属比较给力。

妇人名叫冯曼曼,是洛阳地界小有名气的才女,可自从嫁给这狗犊子杨漠海之后,性格愈发剽悍起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

杨漠海愁眉苦脸:“夫人,你这是做甚我只是带儿子来见见他几个叔叔,送行而已。”

冯曼曼袖子一抹眼帘泪儿,再次“铛铛”砍给他两下,“我会信你的邪!你爱死哪去死哪去,可别害我儿子……”

几位大将军纷纷出言相劝,并数落起杨漠海。好不容才劝下,冯曼曼带着儿子杨天天临走前不忘对杨漠海放出狠话要带儿子回洛阳娘家。杨漠海唉声叹气,这叫什么事啊,明明就是带儿子来送行的,为了逞威风说一出‘上阵父子兵’,好让同袍们夸赞一个,哪想搞得里外不是人。他杨漠海哪敢真带上十岁未满的儿子去沙场,千岁第一个跳脚抽他。

隐隐照射下来的天光被一庞然大物遮掩而去,地上黑甲的悍卒们顿时整队,再无嘈杂之声。

天辇临,白发蟒袍的梁九负手俯瞰这些大梁的虎,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本王也不想如此没个消停,可危险不是等你准备好之后才来。情况比本王预想的还要糟糕。此去西域,你们可以放开了杀。因为他们已不属于生灵的范畴,你们可以把它们当成妖魔鬼怪……”

梁九顿了顿,冷声接着道:“吃人的妖魔鬼怪!”

众将士目里一缩,哗然,他们也是首次知晓此行的目的,这种玩意怎么可能让它们存活于世上。哗然一阵的众将士复又沉默以待。

“本王称它们为丧尸,与海外那些疯子比起来,这些丧尸威胁更大,说它们是末日的源头一点也不为过。这世上没有理所当然的和平,风云大陆没有,神临大陆亦没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事,有纷争,有仇!有恨!怎么办?”

众将士齐刷刷抽腰间陌刀,高举。

“以刀相迎!”响声震天。

这时天辇上探出一匹马头,是大雪子,大雪子高昂着头颅,仰天长嘶一声。

远方赶来的战马各自寻到各自的主子,接着同样仰天长嘶。

梁九抬掌一挥,“闲话不多说,即刻启辰!”

天辇之上,燕良辰手持鼓槌,擂响红皮行军鼓,鼓声咚咚隆隆。

……

回到舱中的梁九找来陈长寿探讨起这长生真气,茶桌雕龙刻凤,由难得一见的紫云木雕刻而成,梁九给陈长寿倒上一杯碧螺春茶,询问道:“陈老爷子,你的长生真气会吸别人内力不?”

陈长寿险些被呛道:“什么?怎么可能,吸人内力这怎么听怎么像邪功。”

梁九尴尬一笑,“那就奇怪了,同样是长生真气,为何属性会不同”梁九摊掌间,白色的长生真气氤氲在手心,只是这颜色如今竟有些偏红!

梁九一呆:“什么个情况,这还变异了?”

“你练的是啥玩意”陈长寿面色古怪,同样摊掌,长生真气氤氲在手心,白而柔和,丝毫不见一丝红。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梁九闭目感应自个丹田之地,丹田之中三色真气竟然在白色真气的牵引下,渐渐有要合三为一的趋势,梁九一吓,“陈老爷子,这《长生诀》你是从哪里捣腾来的”

陈长寿微恼:“捣腾哪有那么简单,这其中过程可谓曲折离奇凶险万分……”

第十八章 蛟龙吟

女帝梁玉换了身青衣青裙装,面具也换成半面的青隼面具,青隼出行,凶猛无匹,这次她可要好好大开一番杀戒,杀那些吃人的鬼东西她一点负担都没用。如同菩萨降魔。

此刻她两只纤手握成小拳头,给梁九轻捶着背,一并听陈长寿娓娓道来,“那会我还年轻,约莫十九的年纪,与大多贫穷人一般,家里也说了个贫穷人家的女子,内人名叫丁月香,我们成婚没几年,她便患上了怪病,每逢月圆之夜,她竟会遍体生白鳞,异常痛苦。所以在长安的日子,我看那不下数十遍。当时家里穷,也不敢告诉别人此事,怕那些人将我内人当成妖怪打死。那之后我四处偷学医术,可仍旧无方可治这怪病,后来听闻天山雪莲可净体内异邪,我便启辰去往天下第一高山,天山。”

他抿口热茶,目里惊疑不定接着道:“当时我行到天山半山之地时,忽闻山上有一异吼,那声音似虎非虎,似牛非牛,像是……蛟龙吟!它像是在与别的异兽厮杀,我没见到,只见到茫茫多的雪海扑了下来,发生了雪崩。当时还不会武功的我,哪跑得过那突如其来的大雪崩,我作滚的,反正要死,我搏一搏滚下雪山,接着不省人事。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却是掉落在一处密洞里头,密洞里头相当暖和,且有一朵蓝色的天山雪莲。还有一本无名的药书。”

“最后……最后我带着那朵奇异的天山雪莲赶回去,可见到的只有一杆白幡立在家门前,当夜我便将那奇异雪莲给生吞了去,以无武之资入的武道。”

梁九隐隐有个猜测:“生鳞陈老爷子,贵夫人生前是不是喜吃带鳞的东西”

陈长寿摇头,“只吃过一次,穷人哪吃得起肉,都是四处打猎将猎物卖了换干粮过日子,据内人说他爹在她小时候曾在山里遇到过一条奇异濒死的小蛇,那小蛇腹生四小爪,还透着阵阵香气,一看就很好吃很补的样子。他遂将这小蛇提溜回去炖一锅全给她吃了。”

梁九:“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像鱼鳞病。”

“鱼鳞病是什么?”

“这个病从基因的角度讲就复杂了,讲了你也听不懂。我给你说个事吧,在千山山脉里有一奇人,他就好这口蛇肉,一生打蛇吃蛇无数,某一日吃了一条蛇后,身上开始变紫变黑,体毛脱落,长出鱼鳞状的表皮,奇痒无比还发光,用手一挠身上表皮哗哗地往下脱落。病从口入,没准贵夫人就是因为小时候吃了那条异蛇才患的这个病,你不觉得它像蛟吗?或是蛟……后代。”梁九强忍住想要问味道如何的心思。

“命哎……”

“好了,不说这个,我们继续讨论本王的真气问题,陈老爷子,你体内有几股真气”

陈长寿奇道:“就一股长生真气啊,千岁你有很多”

梁九伸出三指,紫,红,白三色真气如今已有些混淆的模样,不再那样色泽分明。

陈长寿一惊,“你怎么修炼的,武道一途只能择一门功法主修,其它功法难上难且不能修入宗境,只做变化手段用。你这奇葩,修三门功法还都修入了武宗之境”接着他目露惋惜之色,“可惜了你的武痴之资,今生怕是再无望进入那圣境。”

梁九眨眨眼道:“是么?本王怎么不知道这事。陈老爷子,你且感受一下这是什么?”梁九食指尖上透着长生真气,慢慢靠近陈长寿,陈长寿噗的喷出半口茶,目露惊惧,“半步……半步领域千岁,你已经突破到半步武圣之境了?我所说的是真正的突破,而不是吸别人真气临时突破那种。”

“是啊,真突破了,也没那么玄乎那样难啊。”梁九一副理所当然气死人的模样。

陈长寿气笑道:“那你快跟我说说你的突破感悟。”

“感悟没啥感悟,本王就是吃宝材吃啊吃的,偶尔吸一下本王爱妃们的真气,你这是什么鄙夷的眼神,是她们要求的,不吸还不乐意,说是不是嫌弃她们。然后本王发现这长生真气有古怪,竟然可以将别人的真气同化吞噬了来,现在竟然开始同化起本王体内另两股真气,本王有些慌,不知往后会练出个啥幺蛾子。跟吸星大法似的。”

陈长寿唉声叹气,“千岁……还请善用此功,否则你这名声还真洗不白,真成了江湖传闻中名副其实的大魔头去。”

梁九嘿嘿咧嘴邪笑一个,“用之正则正,那些扑街不懂的,由得他们传去,没工夫搭理他们。难道本王还要告诉他们说本王这会正在保护他们这些弱鸡免于丧尸嘴下没那个必要,江湖事嘛,只要守大梁的规矩,随便他们怎么磨嘴皮子。守法就是良民。”

身后梁玉却气鼓一下腮帮子道:“往后谁敢再说皇叔坏话,我就亲手揍他们。”

“嘿嘿,还是玉儿好,玉儿小棉袄。”

“嘻嘻,皇叔大棉袄。皇叔,陈老爷子,我去看看青狞两只有没有乖乖的。”

……

此次出行除了将不会武功的几位王妃留在府上外,还留有余欢坐镇长安城,以防那些海外的恐怖分子再来捣蛋。监野司的秘药坊正在加紧研究能软化这些神徒的药,因为老牌的十香软筋散竟然对这些身具修力的家伙没用。

天辇的尾舱之中,载有两个大铁笼,铁笼是用异属精铁特制的,专门用来关押两只异兽青狞,此刻笼外聚有好多人,雌雄双狞那充满灵性的青色眸子里充满了害怕的情绪,因为笼外这些人基本个个都具有极强的威胁性,它们如同羊入虎口。

笼外有辞夕玦,水叶雪,樊幕灵,胡汉三,尘胥真人等茫茫多武宗,他们分为两个阵营,一个阵营讨论烹饪技巧,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女帝不让,谁敢烹饪这两头可怜的青狞,他们接着延伸到上,人手一本,讨论这书上的异兽该如何如何烹饪最佳,以燕良辰为首,这货还不时擦擦口水。另一个阵营自然是反对他们想要烹饪异兽之人,以慧海大师和尘胥真人为主。

水叶雪与樊幕灵自然站在燕良辰这边,爱吃怎么了,吃还不让吃了。辞夕玦自然是阻止的。

第十九章 大牙二牙

尾舱之中,面戴青隼面具的梁玉提着即将触地的青裙跑来,当见到小辰子拿着那夭斩大刀在笼外这比划那比划时,顿时气呼呼的上去瞪他一眼。

燕良辰赶忙收刀,一副狗腿子的模样,直呼:“玉儿姐,这大牙和二牙当真旷世奇珍,我们正在商量如何保护它们,最好立个保护异兽者协会,由俺牵头。”

慧海大师一惊,心道世上怎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少年,忙出言道:“陛下,万不可让这厮成为保护异兽者协会的领头人,否则天下异兽命不久矣。”

梁玉一插腰,哼哼唧唧对着燕良辰道:“朕自然不会让小辰子得逞,大师,往后朕命你来担任这个协会的会长。”

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这才松下一口气,别看两方现下看似玩闹意味居多,如今水叶雪与樊幕灵两大千岁府的王妃皆站在燕良辰那方,两大王妃与燕良辰往后完全有这个能力叫天下异兽沦为锅中物。这叫怎一个惨字了得。重点是他们知晓,千岁也想尝尝这异兽的滋味,好在有陛下制止。梁九的本意是闺女总那样瘦,该找些东西补补。亦无可厚非。

只见女帝一一打开牢笼,袖里红丝席卷着一个个大软垫在背后进到笼中,她先是进到大牙的笼中,然后低声“嗷嗷”与大牙沟通,如同会兽语那般,这一幕瞧得紧随她入笼里护卫的三位王妃惊叹不已。且可爱至极。

大牙扑腾一下跳上笼子顶端挂住,梁玉给笼中地面铺上几层软垫,再用行军帐篷的布料将其笼缝填补上。

眉心红色帝莲呈亮,嘴里嘀嘀咕咕,只有大牙与隔壁二牙听得懂,其大意是:“大牙二牙,往后这里就是你们暂时的窝,缺什么你们跟朕说,可不准伤人,你们两只也不容易,往后与朕一块搭伴可好?就算不愿意,那么往后朕也由得你们,自会放你们自由,谁让朕吃了你们辛苦守护的朱果。说真的,朕也很过意不去,你们别怨恨朕的皇叔和容嬷嬷,他们也是心心念念为朕着想,要不是师傅曾经的教导,朕准会被他们宠坏了去……”

很快两个牢笼便成了两个如同罩上罩子的暖窝,雄青狞被女帝命名为大牙,雌青狞则为二牙。大牙与二牙望向梁玉的凶光逐渐变得亲昵起来。

这一幕看傻笼外众人,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对视一眼,目露惊骇。

慧海大师:“真人,这可是道宗的最高境,道法自然”

尘胥真人惊疑不定,“像又不像,可……可谁会拿武功去和异兽……沟通”

慧海大师笑容满面:“世人称陛下为女菩萨,自然是有道理的。”

梁玉出笼后吆喝笼外的众人散去,然后带三位姨一同去厨房教她们烹饪美食。燕良辰则与他汉三叔勾肩搭背谈论该如何如何对付小丧尸。

……

燕永泰回了大燕坐镇,南宫伯带上法净跟随天辇一同出行,除了心想分一枚朱果外,他也想坐坐这天辇,试试上天的滋味。以及看牢汉三这憨货,可别被梁九哄骗到大梁定居去。

上天辇之前他要求梁九将他安排在靠窗的位置,哪想却是靠着茅房。气的他想打人,好在大燕的得意质子又跑去抱大腿,这才给他安排了个靠窗的位置。不要脸这种事,梁九认为南宫伯越老越不要脸的厉害。没少骂他天下第一不要脸。

窗外的江山河流尽收眼底,青山碧绿青翠,早饭的时间,繁忙的炊烟四起,到晚上可见万家灯火遍中原,这便是中原。不再烽烟四起的中原何其美。

南宫伯唏嘘道:“我见江山多妩媚,料江山、见我应如是……多想再向天再借五百年哎,怎么看也看不够。”

南宫伯偏头一看,一吓,只见梁九不知何时已坐在他对面。

“梁九!你是鬼吗?走路怎么没个声!”

梁九:“这叫高手知道不?走路要有声那是弱鸡。”

“邦邦邦”这时燕良辰大步踏来寻他先生说话,走路邦邦有声。

梁九一指他,“就像这混球一样,每次走路声响这样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似的,丧尸最喜欢这些搞动静的家伙。”

燕良辰一愣,然后一脸委屈,“师傅,徒儿仅是走个路而已。”

梁九一摆手,“出去,师傅要和南宫伯谈事情。”

燕良辰将贵客屋的门关上,不忘小声逼逼,“走个路还不让走了……”

桌上,有人为活动迹象的毒沼禁地分三地,呈一个三角形,梁九执笔将地图上的它们连接起来,“有什么想法本王认为它们是互相联通的。”

南宫伯目露阴狠之色,点点三角形的中间地带,“把他们赶到中间统统灭掉”

“没那么简单,还有个蛰伏了百年之久的巫毒教,这巫毒教出现的太过突然,仓促之间本王的人也来不及摸清他们的底细。”

南宫伯嗤笑道:“怎么你堂堂九千岁会怕这些孽障这一船的武宗已过十指之数,你还怕他们能反了天不成”

“要不怎么说你大燕自大惯了,白痴,本王接到这么一个情报,西域密宗目前仅存的两名武宗,一叫萨珈,一叫萨罗,于数日前突然遇袭,出手之人是一路过的普通老妇人,初步确定这老妇人即是巫毒教的教主。老妇人那黑指甲暴涨,十招之内便让两人重伤昏迷,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估摸着已经凉凉。”

南宫伯目露惊骇之色,“怎么可能!两人可是武宗啊!”

梁九:“你不懂的,武宗仅是一个拥有大武力者的称呼,如果没有相匹配的脑子,在本王眼里和只傻狍子没啥区别。以本王目前的实力同样能在十招之内捶扁萨罗萨珈。那么问题来了,这老妇人还培养了多少名武宗巫毒教的听过没?修炼速度快有本王快了。”

南宫伯奇道:“梁九,你想说什么,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你还想让老夫上去砍丧尸不成老夫要变成丧尸第一个咬你信不信。”

第二十章 邪主

“你这老牙咬得动本王”梁九将地图摊的更开,指指丝绸之路一岔路口,“本王想说的是,你大燕是不是已经开始挖路,要分一杯丝绸之路的羹,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丧尸可不分国界。你与刹罗生背地里偷偷摸摸在做些什么别以为本王不知道。”

被戳穿心思的南宫伯脸不红心不跳,“有生意大家一起做的啦,知道知道,老夫这就命他们暂时停工。借你们传讯青隼一用。”

待到谈完正事,梁九瞧着窗外那锦绣山河,下方急行军的大梁铁蹄一路向西,黑甲森森,沿途驿站的驿卒拦停过道游人与商队,喝令其靠边。梁九指间在桌上轻敲着节拍自顾自哼叨起来,“……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霸气侧漏。

南宫伯神情落寞,“梁九,老夫还真是羡慕你……你说当初,当初要是我们两朝没那一战,该多好。”

梁九冷笑一声,“让你们敢欺负一个小丫头的国度,也不觉丢人。这世上没后悔药,往后你们就在大梁王朝屁股后面吃灰吧。”

“唉,总好过被你们吞并,大燕老祖宗传下的基业啊,被我和陛下糟蹋成什么样子。”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战争也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最有效的方法,这次本王还命军部带了大家伙去,一是让你们开开眼界,二是让你们知道,要对大梁永远保持……敬畏!”南宫伯瞧得梁九那白森森的牙齿,有些脊背发凉。心下不由好奇,又会是些什么玄乎的东西。

……

毒沼禁地,慕容精骑驻地,慕容乘云无奈举臂,老管家韩丰辉仍坚持要他穿一身锦服华袍,慕容家的华袍皆佩一条金腰带,为慕容乘云量身定做的料子刚好合身,他小小年纪眉宇间便生出一股枭雄早熟的气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背负血海深仇的孩子同样早当家。

韩丰辉边给小少主系扣子,边苦心劝道:“少主,我们快换地方吧,监野司那些讨债鬼已经盯上我们。”

慕容乘云摇头,“韩叔,快了,我的研究眼见就快成功,往后这三地毒沼禁地将会是圣地,新的统治者中心,我们将会有数之不尽的尸兵。我做梦都想中原两朝活在恐惧之中。”

韩丰辉对小少主研究的东西同样发怵得很,他咽咽口水道:“少主,这些尸兵要是不听话怎么办?”

慕容乘云伸指点点眉心之地一尾乌金色的蚕印,“不会发生这种事,它们体内皆有先生教予我的控尸蚕,这些控尸蚕会在它们体内快速孵化,当它们感染别人时,孵化出的新蚕会寄生在下一位感染者身上,而这些控尸蚕,只听命于我。”

这时一抹魅影眨眼来到慕容乘云跟前,她俯身,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抚摸上慕容乘云的脸,“乘云弟弟,还要等多久?姐姐我快忍不住咯。”

来人正是巫艳芝,只见她身着暴露,上身仅围着一条墨绿色的袜胸,下半身短裙之下大白腿外露。一头黑发懒散的披肩,头戴一个墨绿色的教主冠。若不是慕容乘云见过她的真面目,还真信了她的邪脸。

当初巫毒教与慕容乘云结盟后,两人以姐弟相称,慕容乘云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逝,他仰脸真诚道:“艳芝姐,半年,再护我慕容家半年时间,往后你巫毒教足以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那唇绿的妖艳,巫艳芝得意的娇笑一个,那赤红色的眸子里却生出些忌惮之色,“弟弟,你那些尸兵到时候可别连我巫毒教的人也咬。”

“不会。我怎么会做这下等之事。”

“弟弟呀,虽然你我以姐弟相称,可空口无凭唷。”巫艳芝凑近慕容乘云的脸,竟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眉心,一双妖异的赤瞳里尽是威胁之色。

“多俊的弟弟,长大后可了不得,得俘获去多少小娘子的心,瞧得姐姐现在已心动万分,恨不得一口吃掉你。”

慕容乘云抬掌一止即将抽刀劈她的管家,他与韩丰辉看出来了,这恶心的教主还有**癖,他与巫艳芝对视,“艳芝姐,你是想要我的王蚕”

“怎么给不得”

“给了你也控制不了尸兵。”

“那我该如何相信你不会背后捅刀子”

“我记得巫毒教有一门神通名叫:巫劫降。你可以施于我身,若我有半分不轨之心,你大可将我也炼成那巫毒娃娃。”

巫艳芝清脆一拍掌,“这主意好。”说罢便一掌按在慕容乘云天灵盖之上,慕容乘云面露痛苦之色,却咬着牙一声不吭。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复仇,这点隐忍与痛苦算什么。

端木牙这时听到动静赶来一看,顿时大怒,弯刀之上内力聚,却是被巫艳芝抬手朝后一挥,一股气浪如海,啪的给端木牙拍飞。

待到端木牙撑刀再爬起身时,巫艳芝已施好降术,

她伸个懒腰,然后眨眼来到端木牙身前,瞧着这壮硕的草原儿郎,舔了舔嘴沿,“瞧瞧,多么孔武有力的模样,让我仔细看看,啧啧,还是个牛斗奇才,真是美味。”她回头对慕容乘云道:“弟弟,看来你与这小子关系挺好。那么这人姐姐先带走,算作再添一层保障,先前的话你可得记心里头。毕竟你研究出来的那些恶心家伙委实可怕。”

波澜不惊的慕容乘云首次惊慌起来,他怒喝道:“巫艳芝!你信不信我们先来个鱼死网破。”

巫艳芝恨恨的扔丢肩扛的端木牙,端木牙赶忙缩到帐后,他虽说不怕死,可怕老妖婆吸他啊。

“不给就不给,弟弟呀,你干嘛那样凶。”这也是位喜怒无常变脸极快的主,只见她自妖艳换冰寒,冷冷扔下两个字,“半年。”而后身形鬼魅离开此地。

在场三人皆松了一口气,伴邪亦如伴虎,尤其是如同这般喜怒无常的邪主。慕容乘云寻思着找时间定要给她介绍介绍梁九,让两人互相伤害去。那一定很有意思。

第二十一章 上古与离乡

三处毒沼禁地,设巫毒教总坛一处,分坛两处,这些黑色的三角建筑实为上古造物,巫毒教最初发现它到世代开发它,两处分坛已被开发完毕,而总坛却仅仅开发出十分之一,总计一百层的总坛,仅开发到十层便再也上不去,越往上越难。每开发一层便会有巨大的收获,这开发又似于闯关,像巫艳芝当初刚刚突破到半圣之境时,便从第九层闯到第十层,并将第十层的傀儡甲士击毁,得到的是第十层当中遍地的天材地宝,这才得以让其手下十二长老纷纷突破到武宗之境。可谓宝地无疑,乃巫毒教立命的根本。

今第十与第十一层之间,巫艳芝来到此处,她准备试试第十一层的守关傀儡,静坐许久,将状态调息到巅峰,巫艳芝踏上第十一层的阶梯,原本黑蒙蒙的第十一层,一盆一盆的火焰忽燃,如同一个广场般的第十一层,中心位置设有一个祭坛,却是由森森的白骨积叠而成,在祭坛的最顶端,摆放有一枚金色的丹药,药气凝而不散。

传说中的造化金丹,食之可入圣!

巫艳芝目光火热,却又快速熄灭下来,她警惕的打量祭台前,那里一具血甲傀儡,此刻睁开的眼睛,那眼腥红,它骤然起身,手握十二尺长关刀,凭空一记前劈。

轰隆之后如霹雳之声,血色的刀罡骤然而生,不仅是刀罡,其刀罡之上如携着领域,所过之处空气涟漪丛生,巫艳芝瞳孔猛缩,尖叫一声,面容苍老数分,手中弯曲的巫杖一挥,一道黑色如小型风龙卷的邪气撞击上去,她看也不看结果,立即退出第十一层。嘴里怨毒咒骂,“圣境的傀儡守关当真是疯了。”

骂骂咧咧离去的巫艳芝内心火热却又无奈,若不是巫毒教即将现世,需要用到十二长老的协助,她现在就想将十二长老一一吸干了去。好闯关夺那金丹。

“等着吧,等外头的天下臣服于我巫毒教的脚下,这金丹还能跑了不成。”眼下最要紧的是寻一个武宗吸一吸,可天下武宗也就中原最多,那么是该勾引一番他们前来送死。

她亦不知,不用她勾引,中原武宗大能已由梁九牵头,在行来的路上。

数日之后,一道消息传入中原,西域惊现一枚朱果,还真是巧了,梁九也扯谎对尘胥真人等人说西域有朱果,只不过他脸比较大,说的三枚。

传入中原的消息被梁九压下,知了山庄在中原的说书人替梁九传话,“这枚朱果本王已经预定,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趁早死了这条心。来一个宰一个,来一对砍一双。”

一时之间,梁九大魔头的恶名再次昭着无二。

……

如今西域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人心惶惶的一些富庶人家开始举家迁徙避祸,想移民至中原,苗大头与燕永泰是拒绝的,由于西域人外貌特征与赤焰国的人有七分相似,苗大头遂建议他们直接走太平大道去往赤焰国,那里如今也正缺人不是。

这些西域家庭虽说内心是拒绝的,听来往的行商说赤焰国比西域还穷,到处都是石头,可没办法啊,行商们又统一改口了,说赤焰国如今如何好如何妙,这些行商多是大梁来的行商,苗相要他们改口,他们敢不改

旗木帕一家人便是迁徙大队伍当中的一家,十三岁的旗木帕问了他父亲许多次,他父亲旗隆得也回答不上来。

活蹦乱跳的旗木帕不想离开家乡,今个又在闹腾,“父亲,我们为什么要搬去那么远的地方”

旗隆得劝慰道:“帕,我们只是暂时离开,以后还会回来的。你可以当成我们去赤焰国旅……旅游,对,就是旅游。中原商人都说自己喜欢四处旅游,做生意只是顺便,不是为了专门坑我们而来。”

旗木帕不信道:“可你还没告诉我原因,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昭武国,我再长几岁可是要去参军的,那时候国王不接受我了可怎么办?”

被烦得不行的他老子立即卷了袖子要抽给他两下,啪啪,还真抽给他两下,“闭嘴!专心赶路。”

旗木帕捂着火辣辣疼的脸仍旧一副倔强的模样,“父亲,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旗隆得叹道:“听说中原有句话叫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就是那个砸锅问锅底的傻孩子,锅和锅底怎么会说话呢?好吧,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还记得你参军的纳鲁叔不?”

“当然记得,他又高又壮,是我的榜样,入的塔罗军,塔罗军可是上过沙场的精锐骑兵,以前打吐蕃和大食他们可是第二锋队的战士。现在无战事,他们这才回塔罗城当任护城军。只比昭武第一军罗刹军弱一点点而已,很了不起的。”

“你纳鲁叔前些日子来信,让我们赶紧走,因为西域出现了一些脏东西。”

旗木帕皱眉道:“脏东西是中原行商所说的鬼吗?父亲,你别信那些中原来的行商,那些商人满嘴里吐不出象牙,坏得很。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他老子将他揽近些,然后压低声道:“不是鬼,是吃人的脏东西,它们不仅吃人,还会传染瘟疫,塔罗城外不久前曾发生了一次可怕的守城战。三万数的塔罗军,惨死近八千多数,你纳鲁叔说他也差点变成火中的骨,那些脏东西比妖魔鬼怪还可怕。”

这一番话听的旗木帕也毛骨悚然,“信呢?父亲,我要看纳鲁叔的来信。”

他老子啪的又甩给他一巴掌,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没好气道:“以后要相信父亲的话,我是你父亲,父亲说的话还会有假”

被他老子抽惯巴掌的旗木帕如个没事人般,“可这事也太离奇了,我必须亲眼看到信。”

旗隆得驾着马车,小子在副座的看着信,看完后惊恐的红了眼睛,哭泣道:“父亲,难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任由那些脏东西肆虐我们的家园”

“帕,我的孩子,你还没看完,你纳鲁叔写信写不完的内容喜欢写到背面,你再看看信的背面,这次中原会帮我们。他们对这个东西也发怵得很。”

第二十二章 馋魔

旗木帕忙看信的背面,看完后惊喜道:“父亲,这样我们更不用离开啊,有大梁王朝帮助我们,我们保准能灭了那些脏东西。”

“啪”

“真是个蠢孩子,你看没看清楚,这些脏东西自带瘟疫,连大梁王朝也束手无策的瘟疫,普通人越多,越是累赘。得远离这些脏东西,交给善战的大梁王朝去对付。”

车厢内这时掀帘探出一位妇人,妇人抱过孩子,对旗隆得恼道:“旗隆得,你真是个坏家主,怎么吃饭睡觉赶路都喜欢打孩子,也不怕把他打傻。”

两人立即吵起来,旗木帕揉揉火辣辣的脸,被打惯了像是锻炼出抗打的厚脸皮,还帮着劝架。

这时眼尖的一瞥一个方向,顿时呆住,“父亲,母亲,快别吵了!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地平线远方,在黄昏之下,一条如同金龙般的存在匍匐蜿蜒在地,其身上是忙碌不歇的匠人,一杆大梁旗迎风招展在高位,接着次一位才是大梁工部的旗帜!

长城!大梁王朝工部已着手修建长城,横亘于西域与大梁接壤之地!

冒着热气突突发烟的机械吊着一块块平整而厚重的砖石逐步添城而上。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头金龙正在地上打盹,然后鼻中还冒出白色的仙气。

“哇!龙!是金龙!”旗木帕震惊的大呼小叫,接着又赶忙捂上嘴巴,生怕打扰金龙大人睡觉打盹。

旗隆得瞧得那雄伟壮观的建筑先是一愣,接着心里沉甸万分,“已经糟糕到大梁王朝也需自保的地步”

“哇!车队,好壮观的大梁车队。”

只见远方快速行来一长条马车队,四马拉一车,马是大梁的高头大马,即便这样的四马拉一车也显得有些吃力。马车上载着的东西清一色用红布掩盖的结实,外人皆猜测不出车上到底载的什么。

押运车队的大梁军卒全副武装,黑色的甲胄在夕阳的余晖下犹如一个个天神下凡的金甲卫士,面甲,手甲,一应俱全,将整个人都护在甲胄之中,人手一把筒子弩。

领头的军官冷眼扫视这边一眼,啪的一声,却是旗木帕又挨了他老子一巴掌,要他停止大呼小叫赶紧闭嘴。

旗隆得瞧得这样威武的大梁军,先前那般沉甸甸的心情竭尽释然,有这样如同天神一般的大梁军镇压那些脏东西,他亦觉得信心满满。

待到两方人互相远去,旗木帕在车厢之中兴奋的开始写信,他要写信给他纳鲁叔,告诉他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大梁的金龙在打盹,大梁的神兵助力西域。

……

长城这样浩大雄伟的工程,由工部尚书严守董亲自离京,前来督工。工部的人手分两头,一头在此

修筑长城,另一头则赶往毒沼禁地外三十里地,在那平地起围城!

前十里地外,那里如今已驻扎满绵延一圈的西域大军,举国之兵将三处毒沼禁地合围个严实。鸟畜不得出进,天空之中,大梁的青隼成群结队巡视,还伴着一个个白色的飞天蘑菇,飞虎军已到位!

大梁王朝一旦投入到战争当中,如同一座战争机器,喜欢叫人上天无门,走投无路!

瞧得这阵仗的慕容精骑头也不敢露一个,现在轮到毒沼禁地里的鬼祟内心沉甸起来。互相都需要时间,慕容乘云更是黑了眼眶,没日没夜在捣腾他的研究。所幸早前从西域掳掠来的西域人还有挺多,皆关在一个个大笼子里,在慕容乘云看来,这些都是兵力,也是试验品。

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的巫艳芝也没再打扰他做研究,而是找来他的管家韩丰辉再次认知外面的世界。

韩丰辉不时揪揪黑白参半的山羊胡,快要给它揪没了去,实在是愁的,少主早该听他的话,被梁九大魔头盯上还不挪窝这不是招灾么。

他看一眼等他回答问题已等得不耐烦的巫艳芝,气道:“没错,外面那番布局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那梁九大魔头设下的。”

巫艳芝一脸诧异之色:“梁九不是当下武榜第一那人吗?为什么他还擅长这些歹毒的伎俩”

“你真是修炼起来都不知天高地厚也没让人去打听打听他的恶行”

巫艳芝压下心中怒火,这老头太放肆了,“本教主为何要去打听他别的事?本教主只知将来他也不过是我绣花裙下一奴仆罢了。”梁九不了解她,她亦不了解梁九。

韩丰辉好笑道:“奴仆我没听错吧?敢将梁九大魔头当成未来奴仆这天下还真就只你一位。那么我给你好好说叨说叨这梁九大魔头,他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债……深蟒林一役,吞下大燕精兵近五十万数,而后怂恿大燕,且大燕不得不把刀挥向那些游牧民族,大燕杀了多少我是没细算,听说草原十帐,杀空七帐,留三帐予以奴役。若不是紫帐早早去远方秣马厉兵,大燕与大梁就是两头恶虎,还是互相谈和的恶虎,将目光转向四周的恶虎。再说平坛坡一战……”

巫艳芝越听越心惊,目里却是精芒流露,脸红心跳起来,这样的魔头,就当配她这样的邪主。

她急问:“这梁九模样如何?”

“巧了,他梁九还是天下俊颜榜第一,不过老前些日子早已成婚,他还是位十足的色中饿鬼,一娶娶了八位王妃。”

“嗯……”谁想巫艳芝竟听得心神摇曳,当场呻吟了一个。还将其白皙的食指头伸入嘴中轻咂了下。

韩丰辉忙将小板凳搬后一段距离,心道这老妖婆什么毛病,可别当场扑倒他。

“这样风流不羁的魔头,当本教主的奴仆确实可惜了,罢了,往后他若能将本教主伺候得舒服了,当个副教主也不是没可能。”

韩丰辉嗤笑道:“这话你当面对他说去,没准他也好这口。”

巫艳芝回头冲着外面媚笑一声,然后回到总坛驻地,心里似下定什么决心,当夜召来两名武宗长老,一享贪欢,艳吟不断,第二日复又变得更加年轻且妖艳无边。而那两名武宗长老却已沦为其巫毒娃娃,被巫艳芝吸食个干净。

“既然有实力,当然想要最好的。”她立在高高的树梢,遥望大梁的方向,看痴了,且如是想。

第二十三章 臭牌篓子

此次行动被定名为“诛邪”,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梁九把几虎暂交由严宏旷调令,他们将领军配合工部忙碌于三个毒沼禁地之外平地起围城,作为一品工部大臣的严宏旷可不客气,能指挥大将军们干活简直不要太爽。

因为与工部尚书严守董同姓严,严宏旷在朝堂之上没少被调侃,说他会不会是严尚书的私生子,看来严尚书也是个任人唯亲的货色,没少给严守董和严宏旷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些大老粗自从胸中有点墨水后脏话是不说了,可骂起人来更气人。严守董与严宏旷两人真只是同姓,并不同根,怎么,同个姓还不给同了,这也能被攻击。

只见严宏旷手中拿着个本子,专门监督几虎干活,他虽说不敢用鞭子抽他们,但他会打小报告啊,头两日几虎正因为他的小报告被梁九唤去臭骂了一顿,可给他们骂惨了,是不是动不起来想卸甲回家带孩子作为将军就该有将军的榜样,挺个肚子在防御工事里逛来逛去本王还不如牵头猪来。

正所谓一报还一报,严宏旷只觉解气。不是说公报私仇,是以李疤子为首的几虎忒过分,工部的基建狂魔造东西他们也敢说三道四,跟自己也会似的,所以这会正在搬砖。严宏旷觉得他们除了会打战就剩会搬砖了。对了,还有骂骂咧咧也在行。

……

以围城为限,往内十里地,西域大军驻扎地再往前十里,也就是距离毒沼禁地十里地的地方,此地驻扎着前锋王帐,且停驻着金龙天辇。

此刻已是春末将入夏的时节,西域的环境更加干燥起来,风起沙飞。今个梁九正在王帐之中翻阅一本《金刚经》!下头还压着一本《易筋经》!像佛宗大手印等佛宗绝学梁九这些日子以来都看个遍。

哪里来的实是梁九怂恿闺女去找慧海大师要来的,美其名曰大劫当前,我等将抛弃门户之见,集众家之长,互相借鉴提升实力。慧海一想,确实如此,而且心善的大梁陛下开口,谁也不忍拒绝。以往梁九没少死皮赖脸的找慧海大师讨要这些秘籍,慧海不给,就是不给。除非千岁剃度,可气坏了梁九。

“啪”的一声,梁九左手打个响指,只见左手五指霎时变得金灿如同金铸,他右手一指左手,“大!”

左手还真变大了去。

梁九睁大眼睛,瞧着沙包大的拳头,“好神奇哦。”接着他一记伸缩手,轰轰两下给地面捶出个大窟窿。

“给力。”

这时燕良辰嘭嘭嘭掀帘子跑进帐,“师傅!大家伙们来没来我要去与它们对练。啊!……这是什么师傅!你帐里怎么会有个大坑”

瞧着这开山大弟子嗖一下掉坑里,梁九只觉一阵牙痛,心想是不是该换个开山大弟子,这弟子忒丢人,又胖又蠢真跟八戒似的。他没好气道:“你怎么走路也不看路的”

燕良辰从坑中爬出,吐口沙委屈道:“徒儿哪知道师傅你帐里会有个坑,师傅你是不是故意坑徒儿来着……”

梁九摊掌再次给他拍坑里,然后扔下去一摞佛宗秘籍,“学不完不准出来。”

“啊?”燕良辰苦着脸,盘坐在坑中拾捡起一本秘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激动得咧。

“哇哦!《金刚经》《易经筋》《佛宗大手印》……《铁布衫》哇哈哈……呜,这得学到什么时候去……”有位盖世大佬当师傅燕良辰自然得意,可得意归得意,日子过得也相当苦逼。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

帐外,露天之地,摆了三桌,其中两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水叶雪与樊幕灵正在教胡汉三与陈长寿打麻将来着,另一桌则是樊盛宴与几位琉璃宫的管家在搓麻将。

梁九看的直乐呵,这闲情逸致也是独有。

最后一桌则是尘胥真人,慧海大师与辞夕玦,他们可不玩这个,人手一本秘籍正在采众家之长。

梁九来到尘胥真人这桌落座,自然落座在他爱妃身侧,“爱妃,看啥呢?有什么不会的本王教你啊。”

辞夕玦啪的拍开他想要环上腰的咸猪手,脸红红啐道:“没个正经,一边去,不要你教,我要自己体悟。”

梁九讷讷一笑,然后笑眯眯对尘胥真人道:“老道,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实因尘胥真人看完《太极拳》与《太极剑》后,闭目良久,睁眼间目里紫芒熠熠。境界直登半圣之境!

尘胥真人哈哈一笑,不可置否:“知道知道,谢过九千岁。实不相瞒,贫道闭关出山之时体内真气已积累达这个层次,可无奈境界欠了半分,如今一观这两本道家绝学,总算迈出这半步。”

梁九笑容一收,“那么来谈谈正事,等大战一起,巫毒教那老妖婆交予你对付,本王要去提溜慕容乘云那只小老鼠,这种威胁本王可不放心任由他再逃脱。”

慧海大师不忍道:“贫僧听闻慕容乘云仅是一个不足十岁的……”

“打住。大师,本王不想跟你说话,他手底下做鬼的无辜不下万数,岂能以年龄来衡量。你们不忍心,本王忍心得很,本王手上的杀孽虽盛,却也从不沾无辜。等他放出那些丧尸来你再与本王说这话。谁要护他,就是与本王,与整个大梁王朝为敌。你自己掂量。”

梁九气冲冲的离座,辞夕玦握住他的手,梁九回头对他温和笑一个,示意没事。辞夕玦也展颜一笑,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梁九!快来快来,我这牌该怎么打?”水叶雪瞧着这牌有些迷茫,为什么都是单牌。等什么什么不来,拍出去以后下一个又落了单。好生气啊。

梁九屁颠屁颠跑过去一看,然后脸一黑,“爱妃,你这把牌没救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伸指弹出去一张大饼。

“胡了!”胡汉三捡过大饼将牌一摊,哈哈大笑。

这些臭牌篓子,竟然连胡大兄弟也打不过。水叶雪顿时秀拳捶给梁九几下。

“都怪你。”

“算我的算我的。”

“什么叫算你的,就是怪你。”

梁九偏头一看,樊幕灵樊女侠这牌也不对,“爱妃,你这牌怎么多出两张。”

“我多摸两张不行啊?”

梁九退走。

第二十四章 傀儡王

石与血与浪,大浪拍击孤石,将孤石上的血液吞为己身,接着一并融入大海。梵蒂尼手握的金刚杵有些微颤,他已经记不清手中的金刚杵击杀了多少疯狂的教徒,近处以及远方,密密麻麻的神庭十字军仍旧见不到尾,他们淌水而来,他们高举着十字剑向他冲杀,嘴里齐声高呼,“为了信仰!”狂热而执拗。

岸边,原本周身光线黯淡的法兰西斯渐渐恢复伤势,散发出的光辉愈发明亮,这个在西方如同“神”一般的男子,他再次睁开眼睛,眼中戏谑之色一闪而逝。

梵蒂尼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情绪,他咽下一口喉中血,金刚杵遥指他,言中尽是怒不可遏,“我原本以为梁九手上的杀孽已滔天,可现在才知。法兰西斯,你才是这个世上最血腥的魔头!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唯信仰而已,精神至上,肉体不过是一具承载精神的器物,他们死得其所,神会善待他们的灵魂。而异端,皆会下地狱受永世的赎罪之火灼烧!”

“你!你无可救药!”梵蒂尼踏地冲岸,沿途的十字军纷纷被其周身蜡黄色光晕笼罩,震弊,化为一条血水之路,直到他上到岸,先前所立的那块孤石这才轰然碎裂。可见其速之快。

神权之杖顶端六菱形的红色宝石此刻已黯淡无光,法兰西斯将权杖插在地上,他还有金色的神典,只见他一手捧神典,一手翻阅,翻到神典的三分之一后,似越往后越难翻,他虔诚念道:“世人不信有神,皆因尔等心中魔鬼作祟,此等异类,该永世……深锁地狱!”

修力凝聚的光明如一条条扭曲的手,且如链,自法兰西斯体表席卷向梵蒂尼。

梵蒂尼闭目,左手转经筒似传出沙沙的沙哑之声,他右手执的金刚杵一横,霎时生成形如半个蛋面的防护金刚盾,同时肃念六字真言最后一字。

“迦!”

气浪走,如同佛宗神通狮子吼,气浪之中似还携着一尊行走的菩萨,五指印向法兰西斯。

先是无声的湮爆,皆着如同晴天霹雳,平地轰隆响。大地继又四处开裂,烟尘久久不散,好半晌,待到烟尘渐渐落定,自两人粗喘的气息的来看,却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无疑。且皆是重伤。

法兰西斯拿上权杖,一举,“为了信仰!”而后继续隐没到密集的十字军潮之后。

梵蒂尼满目凄然,他自认真是杀到手软,他想起了西域,想起了刹罗生,想起了宗门,终归还是有不舍,也想起了临行前梁九告诫他的话,“别犯傻送死,敌人很卑鄙,惯用洗脑大法统治教徒,你要想主持正义,需等本王腾出手我们再来从长计议。风云大陆这边也有些不对劲,若事情真发生,比海外那边还恐怖。你去那边坐镇,本王先坐镇这边。”

面对疯狂的十字军潮,梵蒂尼到底还是选择暂退,他遥望那退入军潮之中的法兰西斯,冷声道:“法兰西斯,我还会回来的,你是我第一个不死不休也想要击杀的……孽障!”

法兰西斯嘴沿潺潺流血也不顾止,露出一口浸满血水的牙,脸上的笑容看似灿烂,却是可怖的笑,“你怕了”

梵蒂尼转身离开之前,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等另外一个大魔头腾出手,定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魔头……一听就该被烧死。”不以为然的法兰西斯摇摇头,就地闭目疗伤。血色的教袍如今真浸满了血,伤口密布。

……

比丘斯环形山下,充当监工的曹响对照着山,不时细看两眼图纸,工程已进入最后的完工阶段,还差后续一物。

他将图纸一收,接着扯着嗓子大嗓门一吼:“收工,吃饭!”

充当苦力的自由联盟战士挖了这么长时间的山,也意识到曹大人想要干什么,他们敬佩的同时说不怕那是假,比丘斯环形山可是一道天然屏障,能保他们暂不受十字军的践踏,倘若这山一崩,后续的十字军一来,他们可怎么守。自由联盟的战士人数远不及十字军多。

曹响与他们说过一次,援军会有的,其他的也不多说,说多了没用,总得眼见为实。

军营驻地,亚瑟正立在两根柱子上一板一眼的挥剑,曹响这些日子也逐渐摸清了她体内修轮的运转与修习方式,监野司与青盟曾捣腾来不少神临大陆的各类练武秘籍,曹响先挑选一本入门的剑士武籍给她学着。

“丫头,开饭,今天有咸萝卜下饭。”

亚瑟跃下木桩,开心道:“这么丰盛”

“这还丰盛你这丫头还挺容易满足。”

两人各端着一碗白饭配着咸萝卜吃起来,曹响边吃边与她说道:“大梁以前也穷,菜要弄咸一些,这样好下饭。我们的女帝陛下也爱吃萝卜,千岁带兵打大燕那会也随身带了根白萝卜。一开始那些大头兵还以为是宝材来着,没少对着那根白萝卜流口水。”

亚瑟咬一小口咸萝卜,然后扒拉三口饭吃起来,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待到吃完嘴里的东西这才道:“曹叔,千岁老板会亲自过来么?”

曹响摇摇头,“近段时间不会,也还没必要过来。而且我们那片大陆也出了些幺蛾子,千岁现在正在处理这个事。”

亚瑟奇道:“幺蛾子那是什么?”

曹响瞧她吃的正香,斟酌了下词语道:“那是比十字军还恐怖的东西,那种东西若一旦大规模爆发,就是末日降临。依我看那才是最大的异端,该叫十字军去跟那些脏东西搭伴,让他们狗咬狗。”

这时多玛瑙港外,大海之上行来千余艘战船,船上的旗帜显示为高句丽的船只,这些船只多是破损一副落过难的凄惨模样。与之相较的,在其之后高一头的黑茫茫一片,却是两千余艘铁甲森森的大梁战船!它们如同海上一群面目狰狞的黑鲨。

领头的大梁旗舰之上,一羽扇纶巾打扮的楚子乔正在呵斥一人,这人是大梁扶持的高句丽傀儡王,侯奏的私生子侯人朴,这家伙路遇大鲸鱼竟然跑去挑战。

“你是不是脑残没见过蓝鲸你算算你延误了多少军期,信不信换个姓做你高句丽的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侯人朴噗通跪地,痛哭流涕忙说再也不敢,唯唯诺诺的模样很是卑躬屈膝。

第二十五章 金玫瑰与铁血

多玛瑙城中欢呼声震天,亚瑟放下碗筷跳上木桩,她目光落在那些如同海上巨兽的铁甲战船,张大小嘴儿惊呼,那杆迎风猎猎作响的旗帜,黑的底,上绣一血红色的“梁”字!她与自由联盟的人都认识这个字。心心念念终于等到他们眼中的救世主援军。

她在木桩上蹦跳欢呼起来,“大梁大梁!”接着跳下木桩,跑向城中,跑向多玛瑙港口,要去迎接他们。

曹响亦步亦趋跟随在后,心下亦微松口气,他一人确实有些独木难支海外战事,这次终于能歇歇脑,安心睡个好觉。他可见到了,监野司的大人来了,一来便来了两首!

“白面阎王”—楚子乔

“笑面阎王”—樊宏

两人资历仅在夜萧萧与余欢之下,其中夜萧萧代号为“铁面阎王”,余欢则为“冷艳阎王”。监野司的四大阎王之名,江湖中人无不谈之色变,他们暗中还编排了个恶名榜,梁九自然高居榜首之位,称其为“喜怒无常九千岁,诡计多端大魔头!”

龙王军的旗舰船靠岸,铁踏板搭上停泊口,曹响带着亚瑟刚要踏上踏板,却见有黑骑要先行下船,两人立即侧让,只见这些沉默无声的铁骑一露面,即如一股血气扑面而来,充满铁与血的味道。曹响望向领头那人,目露敬佩,他叩拳一礼,“曹响,参见察将军。”

异瞳虎目的察猜下马回礼,“曹大人,别来无恙。”

曹响哈哈笑道:“无恙,无恙。”

“军务在身,我们回见。”不苟言笑的凶芒虎察猜雷厉风行,带上陆续上岸的虎牙军去熟悉这片地盘。

激动的亚瑟轻拽拽曹响的袖子,“曹叔,他就是大梁七虎之一的凶芒虎察将军”

“不错。”

亚瑟见他们走远,这才敢对他们的背影挥挥手,轻声道:“回见。”实在是先前虎牙军那股子气势吓得她话也不敢说。

曹响来到甲板之上,先是对楚子乔与樊宏行见礼,然后将怀中最新的情报事宜交予两位大人过目。船舱之中这时行出一人,这人六十出头的模样,却已有一头稀稀疏疏花白的头发,他有一双满是摺皱却稳而有力的手,手上这时正拿着一幅地图再次快速扫视一道。眼神锐利。看完后从侍卫苟怀律手中拿过头盔戴上,由黑曜石提炼出黑曜精铁打造的头盔顶端,竖有一根金色的染金鸾羽。

曹响自然已得知许贸已官复原职,重回大梁兵部尚书一把手之位!他再次叩拳行礼,“曹响,见过尚书大人。”

许贸看向曹响,“以后你们见我可不必行礼,有事说事,怎么打成这副怂包样,不是说你,夏侯承与尉迟飞那两个兔崽子在哪”

亚瑟以往从未见过她曹叔对别人行过这样多的躬身叩拳礼,曹叔说的果然不假,东方还有许多比他厉害的大人物。她鼓起勇气想要替两位东方大哥哥辩解一下,曹响却传音示意她别说话。

“夏侯承与尉迟飞现下已做完苦力回牢房,大人请随我来。”

许贸取下腰间鞭子拿在手,负手跟随曹响准备行去牢房。亚瑟瞧着他手上那根粗硬的鞭子,打在人身上肯定很痛,她下意识的拽住许贸的袖,“大……大人,不怪两位大哥哥,是我们连累了他们。”

许贸停步,回头打量两眼这金发的女孩,一板脸,“我大梁军行事,功是功,过是过。有功赏,有过罚,他们没熟悉透手下的兵便带他们去送命,这是过!”

亚瑟松开手,碧绿的眸中眼泪打转,心道这位老人家好凶啊。

身穿银甲一副儒将打扮的樊宏这时来到亚瑟跟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就是亚瑟”

“是的大人。”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倒是比较温柔。

樊宏自怀中珍视的取出一个锦盒,盒开,当中盛有一朵金色的玫瑰。这金玫瑰却是用金子打造的,小巧精致,在斜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夺目迷人。

“亚瑟,这是大梁陛下亲自制作送予你的礼物。陛下夸你漂亮,像金色的花儿一样。”

亚瑟小心翼翼接过这锦盒,瞧着盒中的金玫瑰舍不得去拿起来看,她笑容灿烂,对着东方遥遥行一骑士礼,“谢陛下!”

……

许贸离开旗舰前,不忘对楚子乔道:“楚大人,还请即刻启辰。”

“好。”楚子乔摊开手中地图,而后落笔,笔墨为红,在图上圈圈点点。地图上,凡是神庭控制区下港口的位置,竭尽在列!断它水路千岁可不止说说而已。

如今这些港口已被法兰西斯下令修复的差不多了,梁九同样乐于将敌人即将出炉的蛋糕,掀翻在地。

现下自由联盟的统帅交由许贸一力担任,即便楚子乔与樊宏也得暂时听命于他。梁九放权给许贸也是考验这沙场老将最后一次,要是战局还是这般稀巴烂,那么撤令不日将漂洋过海而来,许贸回家带孙子之前,没准还得坐几年牢。

罗森帝国最后的精锐骑兵团被称之为“拜占庭之佑”,拜占庭是这世上罗森帝国的国都,当然只是曾经的国都,现在拜占庭已被神庭占领。也是好一群丧家犬。

当卓别伯见到那群人数约莫五千之众的黑甲骑军自眼前奔腾而去时,不免吓道:“……这种气势,他们来自修罗场吗?”

七万数的罗森精锐骑兵好奇的打量这些来自东方的精骑,心下未免轻视,这数量未免太少了。

这时比丘斯环形山巅,巡防的数段高地骤起鼓声,敌袭!接着数十位监野司众抬弩往山外射,筒子弩早已磨损报废,现在他们只有一些不达标的弓弩可用作远程快速反应力量。

卓别伯刚要有所动作,却被那支黑甲的虎军先声夺人,他惊声道:“天啊!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难道还想骑马上山作战不成”

“会不会是他们的战马不习惯我们这里的泥土,所以不听使唤”

“很有可能,毕竟我们脚下的泥土血腥味太重……”罗森帝国的骑兵有些讥讽起来。

……

只见察猜带领虎牙军迅速奔驰到比丘斯环形山脚,接着勒马一停,动作整齐划一。

他单掌向上一劈,干脆利落口吐一字,“上!”

众将士立即脚踩马背,如离弦之箭,快速攀山而上,都不带走山间道的,完全是笔直攀山。

山巅,出现了血迹斑斑的梵蒂尼,而山外,数千名裁决者紧追不放,誓死也要杀掉这重伤的东方之敌。

第二十六章 添新尸与救世主

许贸听到这熟悉的敌袭鼓声之时反应极快,先是一指靠岸的大梁船,高声喝令:“半柱香!下不完军法处置!”

而后回头快速跃上苟怀律牵着的一匹高头大马,纵马来到卓别伯的大军之前,抬头观察情况。当见到那些他大梁的攀山虎,眼眶不免红了红,内心激动无比,多少年了,终于得以再次领兵。而且领的这支虎军简直不要太虎,这才是真正的王牌铁血之师!

海上大梁行来的两千余艘铁甲战船立即忙碌起来,它们停靠退让有序,快速卸骑,马蹄点点卸下茫茫多清一色骑兵,足有二十万数,这还仅是先锋之数,后续还将有骑乘船远道而来。他们原本是楼兰的骑军!现已被大梁王朝收编,统一定军号为“八旗军”,为大梁王朝所驭使。呼延屠亦不知此八旗的含义,写信去问过梁九,梁九没空理他。呼延屠也就自顾自想着莫不是“霸气”勉勉强强可以有,虽然没有以前那个“骁勇骑”听着神勇。

可大梁的满朝文武哪会准他用这“骁勇”二字,可别忘了,大梁王朝的开国皇帝,即是骁勇帝。当初紫帐自赤焰国汹涌回归草原之时,大梁的文武百官听说他们有一支精骑自称“骁勇骑”之时,没少怂恿女帝打他们打他们,尤其是礼部的一干大佬,说这紫帐简直放肆,敢以大梁先帝的名号自命其军,简直逾矩到天上去。梁九那时还在着手恢复国内民生,抽空上朝一趟,果然是九千岁的脾性,当朝舌战群儒,打打打,就知道打,改你们礼部为军部,去打去。用唾沫淹死他们。军部一干大佬也立即吓得偃旗息鼓,什么礼部和军部调换那不天下大乱么!要他们这些大老粗舞文弄墨他们宁愿当朝上吊。不,该是当朝自刎,他们觉得上吊太文艺太不汉子了。

……

与此同时,亚瑟见到了樊宏的另一面,他脸上仍旧带着笑,但那笑容不知为何让她觉得冷。樊宏望向那比丘斯山巅,笑容里透着无感情的冰冷,他亦动作起来,腰间剑一抽,“远风卫!速上!”

远风卫的前身正是筒子弩卫,为何改名,实因常被梁九和余欢训叨为饭桶,大桶子,这么大个人都射不中。如今大梁王朝国力富庶,原本专供监野司使用的筒子弩也得以普及到军部,当然,不是手里拿个筒子弩就叫远风卫,远风卫是经过训练的一匹好手,需经过考核,像射击移动人形靶之类的。编制同样精益求精,所以数量不多,仅有三千之数,但杀伤力可不俗,有一句“要你命三千”的口号。

只见他们身负轻甲,背负一筒子弩,手中再端一筒子弩,在樊宏的带领下迅速冲向防线。

许贸这时偏头看向这异国的落魄国王卓别伯,奇道:“刚刚你们说什么怕这里泥土血腥味太重怕我大梁战马不适应呵呵……那么你们肯定不知道中原的土地更是重的深沉。”

被那五千攀山虎震得不轻的卓别伯这才回过神来,歉意道:“尊贵的统帅许,我们无意冒犯。原来曹大人真没骗我,东方那片风云大陆当真藏龙卧虎。”这时他手下的骑兵们望着那防线山喧哗起来,卓别伯抬眼看去,也吓得不轻,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许大人,那领头的大梁将军为何……他的手为何会……伸那样长!这也是东方神奇的武功”

许贸满面荣光,老得意,“自然是,实不相瞒,我们大梁的九千岁还能千里之外掐人脖子,给神仙也吓尿。”许贸治军严归严,但耳目渲染过来人,吹牛皮还是在行的。

“真是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教我”

“武功这事法不外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战斗突如其来在比丘斯环形山巅打响,一方是神庭的苦修士裁决者,一方是大梁王朝的军中武夫。自然是武装到牙齿的虎牙军压着裁决者打,裁决者们只知一味为信仰苦修,哪会是虎牙军对手,军中武夫从不学什么花架子,他们学的皆是杀人手段,讲究一个干脆利落,高效到位。能一把捏碎敌人喉咙的,绝不捏腿,除非上面要求要抓活的。

见到大梁王朝的援军赶到,梵蒂尼疲惫的盘坐在山巅之上,闭目疗伤。察猜立在他身边,山外的峭壁下仍有裁决者疯狂的往上爬。

“嘭嘭啪啪”一记又一记的伸缩手袭向他们,不停击落着这些疯子。察猜目里凝重,眼见为实,还真有这类人的存在。他看出来了,他们优点在哪,那就是不怕死。千岁曾对他说过,“在这些人看来,死亡不过是回到神的怀抱,在死之前为神办事,那是件很荣耀的事。这也是法兰西斯恐怖的地方,能传播出这种信仰。”

“真是……不可饶恕!”察猜再次紧了紧拳头,拳背的虎爪上已然血殷红,往峭壁下使出的伸缩手更加残影连连。下方坠崖的惨叫声不断。

他眼眶猩红,他想起了家中的媳妇殷萍,虽然他媳妇看上去是个黄脸婆,但安全且甚能持家,能打理好家中一切,一手女红更是比首善堂的大多女子都厉害,缝缝补补能跟原样似的。他还想起了他媳妇肚中即将出生的儿子,为什么他知道定是带把的小子,因为他请容嬷嬷施针探过。他暴怒起来,低吼:“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些家伙去那边传播这种东西!大梁的孩子该上书院!而你们!该死!”

梵蒂尼缓缓睁开眼,悲悯一叹,“……是啊。”

四周陌刀与十字剑再次碰撞不歇。当樊宏带领的远风卫加入战斗,局面更加一面倒,当最后一名裁决者被察猜冷眼捏碎喉咙扔下山,战事暂歇……

他们立在山巅,看着山下那些累累白骨久久沉默,如今白骨之上又添新尸。

而他们的背影,落在山后众人眼中,是何其高大。确认过,虽然他们自己不承认,只说十字军坏了规矩断了大梁的财路种种,可他们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第二十七章 黑豆与惊现

天辇之上亦设有一个小型炊烟坊,女帝梁玉围着白净的围裙,正在教樊幕灵与水叶雪烹饪美食,容嬷嬷随着她左跑跑右跑跑,不时为其擦擦汗。梁玉一脸小无奈的表情,教两位姨做菜好难啊,比习武难得多。

容嬷嬷瞧着两位王妃炒的黑豆,直皱眉头。两位王妃武功了得,下厨也了得,都能要人命。

待到饭菜上桌,梁九频频夹菜给胡汉三和陈长寿,不忘出声赞道:“这可是本王爱妃们亲自烹饪的美食,贼好吃。”

几筷子下肚,胡汉三与陈长寿齐齐脸色一变,变成猪肝色,心道“信了你个鬼,你这家伙坏得很。”

梁九指指桌上两碟黑溜溜又圆溜溜的东西,奇道:“爱妃,这两道新品是啥”

水叶雪:“这碟是花生,这你都认不出来”

樊幕灵:“这碟是青豆,你真没见识。”

悄悄倒嘶一口凉气的梁九一拍脑门,“辰儿还没吃,我盛点给他送去。”

陈长寿眼前一亮,帮着梁九往食盒里盛菜,“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该多吃点。”

胡汉三也悄悄扒拉上两筷子添进食盒中。

当桌上只剩女帝烹饪的菜时,陈长寿等人齐齐松口气。这一幕瞧得梁玉掩唇偷笑不已。

拎着食盒出天辇的梁九琢磨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该想个法子转移两位爱妃对厨艺的热衷。

王帐之中,坑之下,燕良辰正在秉烛习武,当见到他师傅亲自送来饭食给他,他可没感动得一塌糊涂,而是心生警惕。

果不其然,食盒一开,入眼是许多比夜还黑的小珠子。

燕良辰苦着脸,抬头问道:“师傅,这是什么?”

梁九在坑前解释道:“一个是青豆,一个是花生,你竟然不认识他们这次你错怪为师了,给你盛菜的时候陈老爷子盛的最勤快。汉三大兄弟与为师劝阻不及。”

燕良辰哼哼道:“糟老头子坏得很!”

“报!”

“进。”梁九落座虎皮大王椅,帐外行进夜萧萧与严宏旷。

“坐。”

两人绕开帐内的大坑,不免好奇伸脖子看看坑内是啥,噢,原来是好大一只燕少主,坑内不时传出,“好苦啊师傅……这日子没法过……”

“闭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坑内吃得满嘴黑乎乎的燕良辰委屈的小声逼逼,“苦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这小黑豆也忒苦了……”

夜萧萧与严宏旷刚想大拍千岁马屁,什么千岁教导有方,名师出高徒等等都想好了,梁九一摆手,“说正事,夜萧萧,长城那边进度如何。”

夜萧萧:“回千岁话,只要不下瓢泼大雨,严尚书保证可在预期之内完工。”

梁九:“他拿什么保证”

就知道,夜萧萧忍住笑意,将怀中一封东西呈上,“严尚书立了字据。”

“懂事。严宏旷,后头围城进度如何”

严宏旷:“回千岁话,三角之地已合龙,三处毒沼禁地已尽在围城之中。厚度足可抵挡数象冲撞,高度如今仍在增加。”

“傀儡司的人还有多久到”大梁王朝工部之下还设一傀儡司,专事研究傀儡甲士的开发,有了大曜王朝留下的模板,依葫芦画瓢进度很快。

严宏旷:“昨日接到来信,还有四日即到。”

“很好,那……”

“师傅!你快下来听,底下有动静!”一开始燕良辰仅以为是自己吃小黑豆的嘎吱声,可越听越不对劲,声音是从地底传来的,他屁股一撅,耳贴地,嘿,还真是。心道莫不是什么打洞的异兽。

梁九脸色难看,一记伸缩手给燕良辰拽出坑。而后金灿灿的大拳头轰轰砸地,噗通,地被砸空,下头头别有洞天,几人面色大变!

“地道狡猾的小子!那么我们的战争,先从地底开打!”梁九朝后一招,大黑匣盒开,奔雷刀与白鹿刀双双在手,他先一步跳下去,不忘喝令道:“严宏旷!本王命你马上去察探各方位围城地底是否有动静。”

“是!”严宏旷亦脸色难看快步跑出帐外,敌人何其阴险狡猾。

“叮叮当当”,地底刀气纵横,燕良辰赶忙打消一并下去的念头,心道师傅这次发飙了发飙了,这王帐地址选得还真绝。

夜萧萧掀帐而出,一枚通红令箭破空,而后他起落间跃到天辇之外。

“贾铸!升空!”

“是!”贾铸将才吃到一半的饭菜一放,却只觉天辇一阵摇晃。他面色大变,“王八蛋!竟敢攻击圣驾!”

胡汉三等武宗大佬已然跃出天辇,只见尘胥真人桃木剑在手,剑往地绞,沙石飞扬,很快杀向地底。

前方王帐已被刀气撕裂,梁玉亦跃出天辇,袖里红丝席卷燕良辰,救过他,地面凹陷,燕良辰差点掉下去。

“小辰子,皇叔呢?”

“玉儿姐,师傅在下面跟不明生物打得正嗨,那刀气,啧啧,你看我远远挨了一下,都出血了,师傅准没事。”燕良辰咂咂舌,露出胳膊臂上一道小口子。

容嬷嬷紧随梁玉身侧,寸步不离。眼神阴辣扫视四周地面。辞夕玦等三位王妃呈三角之势护在外,这时地面再凹陷!

“放肆!”容嬷嬷红丝席卷众人立即避开凹陷之地。

“嘶!”

“嘶!”

两声嘶,一声嘶自地底爬上的巨兽口中传出,另一声嘶自燕良辰嘴里传出,“这是什么怪物”

只见它神似科莫多巨蜥,却是格外庞大如同地龙那般,其尾巴和身体几乎一样长,四肢宛如大象四肢那般粗,表皮覆盖黑色的鳞片,浑身恶臭沾满了毒沼。其爪锋利锐长,头呈三角形,锯齿状锋利的牙齿间滴淌着黑色的黏液。如同蛇信子般的黑长舌头席卷向梁玉。

“吼!”

却是两头被放出笼吃东西的青狞虎同时发动冲锋,将这大家伙撞的一趔趄,三位王妃的剑罡同时斩在其舌头上,刺啦一声将其舌头割丢。

吃痛的黑鳞巨蜥一摆尾,其势威猛,粗长的巨尾携卷黄沙碎石滚滚而来!

第二十八章 黑泽

“当!”只见一杆锡杖插地,慧海大师护在女帝身前,他双手合十,肃念:“般若波罗,金刚,不坏!”伸掌间,通体金黄。

“唉哟!我的陛下,这又臭又丑的东西交给我们对付就好,陛下你快下来。”

却是梁玉绣春刀在手,屈膝踏地一跃,直冲向大怪兽的头颅之地。可急坏了容嬷嬷,她身形鬼魅紧随而上。

“朕总不能让你们永远保护朕,朕总得独面强敌。”

“怎么不能,老奴及王爷都会永远保护陛下啊。”

“嘻嘻,真是被你们惯坏了,这次朕要磨砺身手,你不许跟着朕。”

“不跟不跟……”嘴上说着不跟,脚下却跟的更紧。

燕良辰与慧海大师严阵以待,那威势汹汹的巨尾横扫而来的方向正是天辇停靠的地方,哪能让它毁了天辇。

地面乍起灰尘,燕良辰噗的吐口血先被拍飞,慧海大师金面亦透潮红,双手抵住巨尾,双脚自地面倒犁而退。好在攻势已被阻挡下来。

哪想这巨兽屁股一扭,再次摆尾,慧海大师面色难看,这孽畜怎么这样厉害。

三位王妃的刀罡斩在其尾上,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撞击声!竟然破不了防!她们一脸凝重之色,樊幕灵快速出声道:“娘!我们摆阵!”

樊盛宴带着三位武宗管家,几个起落间,五人成阵,只见她们双手一摊,然后手背齐齐向前,缓慢翻掌前推之时,五人瞳孔中生青宫门,门开,“九重宫门阵,势门,开!”

如平地起重门,“咚”的一声,其尾似撞在一座如钢筋铁骨而造的山,发出嘎吱一牙酸且刺耳之声。

“嘶!”它痛嘶一声。

娇巧的梁玉袖里红丝如粘丝,一路跃上这巨兽的头,“嗖!”的一声,绣春刀在其掌间旋转一圈后,刀离手!它射向巨兽的一只眼睛,察觉到危险的它一闭眼,厚重的眼皮叮的挡飞绣春刀,睁眼时眼里似含着戏谑之色。

梁玉狡黠一笑,兰花纤指往后一拉,绣春刀刀柄之上拴着的红丝真气牵引,刀势再快!旋转而回入它眼,黑血飙溅。绣春刀回,梁玉用红丝拎着刀,相当嫌弃这家伙臭烘烘的血液以及体表的恶臭毒沼泥泞。她捏住琼鼻道:“丑八怪,你这辈子都没洗过澡吗?”

“嘶!”暴怒的它健硕的肌肉一鼓,竟背生数支黑色的骨刺,梁玉躲闪不及,眼见即将被刺伤,容嬷嬷袖中的红丝霎时卷上她的纤腰,将其赶忙背背上。

“陛下受惊了,陛下,你看这丑东西多危险,还是交给老奴来对付吧”

梁玉哼唧一声,目里却尽是兴奋之色,“朕不,嬷嬷快放朕下来,朕还要和它打。”

容嬷嬷说啥也不让,背着女帝几个纵跃下了巨兽背,离它之前不忘呸它一口,咒骂道:“你这又臭又丑的脏东西,你给老身等着。”

……

慧海大师扶起受伤的燕良辰,燕良辰抹去嘴边血,吃惊道:“大师,这丑东西是啥玩意力气贼大,你佛宗历史悠久,可曾有文献记录”

慧海大师目里惊疑不定,“大曜王朝除了传下外,还有一本,上头记载的皆是一些嗜杀成性的凶兽,佛宗有幸留有一本,此孽畜该是那名唤黑泽的凶兽,喜居一些毒瘴沼泽之地,擅钻地,嗜杀喜吃生灵,且……群居!”

燕良辰一脸悲痛之色,“群居天呐!强如我燕良辰一头也打不过,它们竟然还是一窝一窝的,这世界果然对我燕良辰充满了恶意。”

樊盛宴此时同样已认出这家伙的身份,出声道:“此兽黑泽,弱点在眉心一寸软肉!”

一白一紫,水叶雪与辞夕玦真气护体,立即踏地上窜,窜到黑泽身上,双双要去给它致命一击。

又沦为打酱油的燕良辰只得给他师娘们呐喊助威,“师娘!加油!师娘!最厉害!”

感应到又有恼人的两脚怪上身,这头黑泽立即仰天一张口,哗啦毒液如喷泉,淋遍自身。迫得水叶雪与辞夕玦立即离它身。

水叶雪捏着鼻子恨恨道:“怎么这样臭!恶心死了。”

辞夕玦则冷声道:“卑鄙的家伙。”

地面这时刺啦冲出一抹如闪电般的紫电,却是奔雷刀!受到死亡威胁的黑泽立即偏头,躲过这疾刀。已吃过一次亏的它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牢牢盯着奔雷刀不放,果不其然,奔雷刀回。它再偏头躲过,却不知何时又有人上了它的背,这人白发飘飘,伸手握住奔雷刀。而后拖刀而走,走的它脖颈之地,走了一圈。奔雷刀之上携着半圣的领域之力切割而过。

“嘶……!”只留最后一声惨嘶,噗通,好大一个黑泽头掉地。黑色兽血奔流如泉,梁九嫌弃的甩两下左袖,上面亦沾到这臭血。

他偏头对夜萧萧喝令道:“传令傀儡司,急行军!限他们两日内进场!”话毕,梁九携着半圣之威再次钻入地底。

“皇叔!注意安全!”

“梁九,我们也去帮你!”

地洞遥遥传出梁九的叮嘱,“玉儿放心,皇叔去去就回。爱妃们,你们护好陛下,别跟来,下面都是毒沼泥浆,恶心得很。”

水叶雪与樊幕灵立即打消下去的念头,喊道:“回来记得洗完澡才准上船。”

贾铸带着人手快速维修受损的天辇底部,这时五名笼在黑斗篷之下的人自地底钻出,离贾铸等人仅有百米之地,贾铸回头看他们一眼,冷笑道:“你们这些老鼠,终于舍得露头了?”

“陈老爷子,汉三大兄弟,你们离远点打,可别波及到陛下的圣驾。”

一人扛着刀,一人赤手空拳将白辫子卷到脖上,胡汉三与陈长寿这时拦在五人之前,胡汉三应声道:“没问题,看我的。”

他手中柴刀此刻不再那般丑,血红色的刀芒覆其上。

“给你们个见面礼……神仙刀!”

柴刀一记横切,“噌”的一声,如实质的血色刀罡横斩向五人。五人目露惊骇激退,怎么会有这样大这样凌厉的刀罡。

第二十九章 禁区

地底,竟被黑泽挖得如同地下暗河一般,只不过这暗河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恶臭的毒沼。

三头黑泽正在卖力的往前挖,明显想要挖到围城的下方,然后捣毁围城。

“滋啦”梁九快若紫电,先一步拦在它们身前,琉璃宫亦有一本,以往爱妃们搓麻将时梁九会在一旁研究上面的东西,自然能认出这些丑加臭的家伙。他内心其实也一阵后怕,若不是提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看来猪儿虫大弟子还真是个福星。

左手白鹿程亮,右手奔雷紫电溢然,将地下照得通明,周身厚重的真气将那些毒沼阻在外。

梁九目光掠过它们眉心软肉之地,若有所思,“今天就拿你们试试本王的新邪术。”双刀锵的归鞘。

地底再次恢复那暗无天日,而梁九的眼睛却变得妖异起来,黑眸逐渐变白,只留一竖黑仁,幽幽的精芒似能吞噬诸生灵的心神。这门功法了不得,正是搜刮神代宫得来的秘术。所谓技多不压身,梁九给它诠释到极致。

感受到巨大威胁的三头黑泽立即扑杀向梁九,梁九闲庭信步间,很快窜到一头黑泽眉心前,摊掌一按,妖异的眼,直视黑泽灯笼般大小的猩红之眼。

……

一道电光闪过,霹雳一声巨响,雷鸣之声响彻天空,顷刻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落下,先是溅起高高的沙尘,而后溅起乌黑的泥泞。

天辇之中,仍是靠窗的位置,南宫伯瞧着那巨大的黑泽尸首与这倾盆大雨,不由叹口老气。

“这天下,到底还是风雨交加的天下。”

忽遇这样的鬼天气,不仅贾铸骂骂咧咧,远在边境筑长城的严守董亦跳脚骂娘。

天辇往后十里地,驻扎的西域大军亦听到前方的动静,虽然不知道前方出了什么事,但刹罗生仍喝令竺罗耶立即整军,大军严阵以待。

他们已做好与那些鬼东西正面冲突的准备,可没想此次战斗竟然从地底而来,一个个凹坑出现,沙石泥泞塌陷,一只只丧尸犬爬了出来!

刹罗生还是首次见到活的丧尸犬,他紧握手中的弯刀。

慕容乘云此次首发的主要目标便是这些西域大军,那些黑泽仅是障眼法罢了。要叫他们自乱阵脚。他立在高高的枯树上,伸掌感受着这雨水,这瓢泼大雨,笑了起来,“天助我也!”

……

一个个西域兵卒被咬伤,随雨水流淌的血腥勾起了控尸蚕的肆虐,宿体一个个嘴生獠牙,指甲暴涨变成利爪,瞳孔腥红嘴里发出“咕噜嗬”听上去饥饿的声音,他们不再挖泥吃土,开始逮人就咬。

竺罗耶一刀一个,犹如劈大西瓜那般,劈爆一个个丧尸的脑袋。刹罗生褐色的卷发上沾着泥泞和血腥,他目眦欲裂,脸色苍白,“这……这就是末日么?”雨水与泪混淆在一块,嘀嗒落地。

……

西域边境,长城驻地,严守董一身湿漉漉的官袍,他喝令不停,“挡雨棚!木板!快快快!”

一处新浇灌水泥不久的墙段,工部的人员携卷来挡雨棚,再在上方压上平整的木板。一些忙而不乱,秩序井然。

这时自中原的方向行来一辆马车,驾车的胡不归很是不喜下雨天,烟斗也湿漉漉的,他运用真气将烟斗里的雨水蒸干,然后将它放回怀中。车厢之中,隋锦鲤探出身来,将一个草编斗笠给她师傅戴上。

胡不归感受着这破洞丛生的斗笠,跟屋漏偏逢连夜雨似的,他恼道:“锦鲤,这就是你亲手编织的完美斗笠”

隋锦鲤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闻言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师傅,这个是夏天款的,哪想这破地方入夏雨水还会这样大。”

车中的凌北哪壶不开提哪壶,“师姐,这不是你在大梁买的地摊货么?还说有夏天款的裙子,但太贵,打算将师傅的烟斗拿去当了买裙子穿。”

车厢里顿时上演乒乒乓乓师姐教训师弟一幕。胡不归惆怅不已,他堂堂武宗竟然过成这副穷唠唠的模样,真是造化弄人。他这女徒弟没少提议去劫富济自己,那怎么行,大燕如今也是一副穷嗖嗖的模样,还欠着他不少债。大梁就更别想了,那些富商背后皆有千岁府的影子,本来上次奴隶市场一事正好可以宰一宰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哪想大梁宰相出手更毒更狠更快,大梁境内的黑市无论奴隶市场还是地下赌庄,茫茫多的捕快手持淬毒陌刀,一律叫他们见血。既然见好不收,那么见血收是不收

当时他们师徒三人蒙着面被大梁捕快追了好几条街,大半夜不睡觉蒙着面飞檐走壁不追他们追谁。

此次江湖传闻西域惊现朱果,有许多版本,有的说惊现一枚,有的传实为三枚。江湖中人无不心痒难耐,这一步到位的绝世宝材,谁不想占为己有。可怎奈大梁王朝千岁府放出话来,朱果是他九千岁的,敢窥觑就砍了他们。一时间群雄激愤,但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为了朱果梁九大魔头真是够了,竟然在西域边境之地筑起了拦路的“龙”城,没错,在他们看来这长龙一般的建筑,该叫龙城。专为阻止他们去夺宝而建,一个个烽烟台,一辆辆床弩箭堡,蜿蜒绵亘,叫他们见之胆寒。

别人怕他梁九,胡不归为了两个弟子,硬着头皮岂有不去之理。看还不让看了

严守董偏头见到这辆马车,当见到驾车之人雨落不上身真气雄浑时,他冷笑一个,令旗一挥,“来者止步!前方已被大梁王朝列为禁区,报上名来!”

城头之上,嘎吱嘎吱的十数辆床弩对准这辆马车,黑披风配斗笠的监野司高手筒子弩上扣,居高临下冷漠的注视这驾车之人。其实心下已有猜测,烟斗,黑袍,亲自驾车。正是胡不归的记录档案。

第三十章 血入酒,酒入喉

“真是些……武宗也不知道尊敬的家伙。”胡不归无奈的摘下斗笠,真气酝喉高声道:“老夫胡不归,过不过得”

看守长城的监野司领头人握拳,“收。”监野司众高手立即听命收弩。

红玉令上雨水沿着“李小白”三个字的轨迹滴淌而落,领头人正是李小白,他出声询问:“胡老怪,你这是要去寻朱果”

胡不归:“怎么有问题普天之下,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

李小白笑容玩味,“那你可得自求多福。”他手中“开”字令旗一举,“放。”

城下之门,两面精钢石闸门轰隆隆向上开启,胡不归得意的冷哼一声,驾着马车过门进入西域。

待到离开长城之下,车厢中隋锦鲤与凌北探出头来,碎碎叨叨着大梁王朝的霸道,夸赞着师傅的名头就是响亮,哪都去得。只不过目光久久难离那蜿蜒绵亘宛如龙般的长城。

隋锦鲤:“凌北,你说大梁王朝是不是有钱没地使,竟然建造这么一个大家伙出来。”

凌北摇摇头,“我看不像,师姐,你不觉着西域的风有些阴寒么?依我之见大梁肯定是在防着什么。”

经师弟这么一说,隋锦鲤也不由打个寒颤,敲给他脑壳一下,“瞎说。建在西域边境肯定是防着西域呀,可……”隋锦鲤自己给自己说迷糊了,“可大梁王朝会怕西域昭武”她自顾自摇摇头。

凌北更是大摇其头,“怎么可能,师姐,要说怕,该是西域昭武怕大梁这头霸道虎,这防线若是西域来建那还说得通,换成大梁来建那就说不通了。那剑拔弩张的连绵,准是在防着什么。”

瞧着这脑袋愈发灵光的师弟隋锦鲤气不打一处来,再敲给他一下,“那你倒是说啊,在防备着什么?”

凌北摇摇头,“这我哪知道,这事得问师傅,师傅是无所不知的。”

胡不归可不吃这一记马屁,因为他也不知道啊,那不丢底么。凌北又被敲了一记脑咚。

“收声,有这时间插科打诨,还不如多花点时间习武。”胡不归自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卷牛皮纸地图,这地图是大梁售卖的西域旅游指南。其中几处危险的禁地用红圈标注出来。

他沉声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梁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在他们行去不久,长城之下复又行来两人,两人一身草莽装扮,各骑一匹大梁的汗血宝马,草帽与蓑衣,腰配之剑雨不沾鞘,显然极为爱护这佩剑。

床弩也没个消停,嘎吱嘎吱往城下一指,还不待李小白问话,城下两人立即将草帽一摘,挥舞着手中的蟒行令,“自己人!自己人!”

这尿性,一看正是两狗子,李小白笑容真诚,拿来两把大黑伞,亲自荡下城。城门开,出来数人牵马,李小白左右各执一把大黑伞,欲给两狗子撑伞,两狗子哪受得了这个,各自拿过伞撑上,然后与李小白勾肩搭背一同进到长城。

李小白:“什么风把两位大侠给吹来这里”

汤狗子一摇头,“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风可吹不动我们两狗子,我们追风谷的弟子专门撵着风跑,小白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狗子来大梁交的朋友不少,监野司号称没朋友,两狗子偏要交监野司的朋友,这些冷面的家伙虽不善言辞可个个都是铁血好汉。夜萧萧李小白等人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心下早已拿这两狗子当朋友,两狗子走哪都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听说与千岁交朋友之初也是这般泼皮模样。

火盆一摆摆两,铁锅一架,左边一锅熬的牛骨头,右边一锅里隔壶热着酒,酒是千岁府酿酒坊特供的酒,酒名“肝胆相照”,外界也传这叫英雄酒。非英雄好汉不得尝,买都买不到。

二两酒下肚,哈口辛辣的酒气,汤狗子开口说正事,“小白,我们哥俩要过道,你一句痛快话,给不给过。”

李小白一摇头,“千岁有令,别的家伙去送死可以过,唯独你两不行。”

汤狗子举碗与他再干一碗,喝得头上直冒烟,“怎么就是送死,我们哥俩可是大高手,外头到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你给我俩透个底。”

李小白先是一指他头上冒的烟,恼道:“狗子,你俩要再运功解酒,我可不喝了。这肝胆相照哪有你们这么喝的。”

“好好好,依你。别岔开话题,快说说。”

李小白撕一口牛骨头上的肉,边嚼边道:“千岁怎么和你们说的”

聂狗子惆怅道:“梁九大兄弟忒气人,我俩去信询问西域之事,他竟然让我们在家好好练功,说我们太菜帮不上他。委实气人。”

李小白哈哈一笑,“是千岁说的话。”他话锋一转接着道:“怎么你们也是为朱果而去”

两狗子眼睛放光:“那还用说,去帮着大兄弟夺那朱果,然后给玉儿陛下吃下,玉儿陛下到底还是瘦瘦的,既然叫我们一声狗叔,我们岂能不为她着想。”

李小白内心虽说感动,可面上却嘲笑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分别在追求蝶二三管事,是不是探听到蝶二蝶三管事在西域执行任务,所以急匆匆赶来”

两狗子恼道:“这只是主要原因之外的一小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我们见到了这城。”

两狗子一脸肃容,“小白,你们到底在防范着什么?”

李小白摇头,“这个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小白,我们拜没拜过把子”

一提这个李小白更来气,“当初可是你们诓我喝烈酒,喝醉了还割我的手指皮肉滴血拜的把子,我说怎么第二天起来连刀都握不稳,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无赖。再说你们包扎伤口也不会,就不会用针扎一下就好?”

两狗子立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痛心疾首的模样,“拜把子这样严肃的事,怎么能用针小心翼翼的扎该一刀见血,血入酒,酒入喉,然后饮个痛快。”

第三十一章 万鬼求佛

西域昭武五十万合围大军,仅两炷香时,死伤近三万,这死的伤的皆成了那恐怖的丧尸,这次丧尸不吃泥土改吃人,天空落下的雨水,好似还没地上的血儿多。

刹罗生凭地怒吼,“死战不退!”

西域大军皆不退,演武之时梁九便叮嘱过,若无本王一声退,你们若退,那么抱歉,大梁军一律退到长城之后。你们的家园是你们的事,这事不可能反客为主。

竺罗耶一把逮过差点被咬的弟弟,怒喝道:“阿蛮!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西域有这些鬼东西。”

竺阿蛮呸掉嘴里的泥土,泪流满面,“我说了!可你们不信!大王此前也不信!”

“本王未曾想,本王一统西域之后,竟还会遇到如此灾劫!本王宣誓!与昭武,共存亡!”刹罗生弯刀高举,亦眼眶通红。他曾答应过先生的,往后要叫西域子民过上好日子,可如今,入眼却尽是满目疮痍。且可怖至极。

地面开始大片大片的凹陷,刹罗生还以为有更厉害的鬼东西即将出现,他挥刀砍丢一丧尸的脑袋,凄厉怒喝:“梁九!你们前方到底怎么了?”

轰隆轰隆轰隆,三头庞然大物跃上地面,其中一头最为魁梧庞大的黑泽头顶之上,他白发飘飘雨水不得近身,身系一件黑色大氅的九千岁按双刀而立,他冷眼挑眉,“怎么这点程度就快要崩溃你们到底还是……阅历不够!”

话毕,梁九坠地,坠入那数万丧尸大军之中,且三头黑泽即刻启动,一路巨尾横扫,巨掌落处犹如泰山压顶,碎骨头一地。

双刀的刀罡一道接一道,大片丧尸找不到头,“刹罗生!本王命你立刻整军!留精锐三万,那些哭哭啼啼的家伙马上滚蛋,滚到围城之后!少给敌方增兵力,被咬的被感染的,抱歉,自己了断。解药还没出来。你们也见到了……”再一刀将数匹奔向自己的丧尸马砍倒,真气一荡震开飞溅而来的腐臭液体,梁九接着道:“被感染后会是什么下下场,你们该不会想着回去传染这个东西。”

“罗刹铁骑留下!其余人立即退离此地!违令者,斩!”刹罗生打马追上一名混在撤退兵卒当中被抓伤的将士,一刀扬其头,“被感染者,就地自尽!你们若没勇气,就地跪倒,本王帮你们!”

修罗场里步卒阵营立即跪倒数百人,可听鬼哭狼嚎。刹罗生与竺罗耶声嘶力竭,“此仇不共戴天!”

罗刹铁骑为西域昭武第一骑,他们与中原铁骑一般,人马俱甲,甲为沙黄色,在这些人尸变之前,手持清一色斩马刀的他们,眼眶通红,纵马挥刀横斩而去。见惯了生死,可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生死!

雨势虽大,但天辇终还是成功升空,却不敢升的过高,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瞧得下方这一幕同样目眦欲裂,两人先一步跃下天辇,嘭的砸在丧尸堆中。

梁九所立之地,方圆半里之地尽成碎骨血肉区,他白鹿刀扛肩,宛如个没有感情的大魔头,他冷瞥一眼慧海,“大师,怎么样,还要饶恕那慕容乘云不?”

佛宗至宝银花双轮十二环锡杖“当”的一声深插于地,自上橙黄佛光大绽,慧海闭目,白眉扬,如是我怒!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锡杖所立之地,如同一个引力场,方圆半里之地的丧尸尽数被强行拉扯靠近,炽热的佛光如同有了重量,将它们压在地动弹不得。动弹不得之后是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丧尸们目里竟似露出求饶的情绪,血肉模糊的爪纷纷伸向慧海,却是控尸蚕在惨鸣。

这一幕如同万鬼求佛!

梁九看的一吓:“这么叼!这招怎么没在共享秘籍当中,大师你藏私,这就不对了。本王好不容易给你们灌输共享这个概念……”

“大臭,二丑,三难看,那边那边,给那群蠢猪断下后路。”

尘胥真人与慧海大师瞧得那三头黑泽竟然听梁九的话,如三股泥石流般轰隆轰隆截断追击西域大军的丧尸潮。两人不由一阵纳闷,“这梁九又修习的什么邪功,竟然能操控此等凶兽。”

丧尸们的尖牙利爪根本咬不动三头凶兽的黑鳞甲。梁九也明智的没让它们吞食这些丧尸,要变成丧尸兽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天辇之上纷纷落下诸位武宗,陈长寿与胡汉三却是受了不轻的伤,留在天辇之上。

实是两人先前追击那五名巫毒教长老临近毒沼禁地之时,被巫艳芝所偷袭,要不是胡汉三跑路功夫一流,见状不对立即带着陈长寿开溜,两人都得交待在巫艳芝手上。

感受着背上熟悉的重量,熟悉如麦芽糖香甜的气息,梁九回头对背上的丫头微笑道:“玉儿,你怎么来了,该在天辇上呆着,看皇叔如何收拾这些小丧尸。”

梁玉挽袖将她皇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擦拭去,“皇叔,我也要打小丧尸。”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看那只,那肠……”

梁玉纤手立即掩住她皇叔的嘴,气道:“皇叔,不许说出来,玉儿见到了,那有什么好怕的,投影密室里的恐怖片玉儿看了不下百遍,就是为了预防这一天的到来。玉儿把它们当成……当成猪大肠就好……”嘴上这么说,脸色却是苍白的。

她乌溜溜的眸子咕噜转,目光落在那三头黑泽身上,“皇叔,那些臭家伙竟然听皇叔的话”

梁九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厉不厉害,还记得那本自神代宫收剿来的《傀儡术》不?就是它,虽说邪门得很,但挺好用。”

“厉害是厉害,但皇叔你可得答应玉儿一件事。”

“别说一件。”

梁玉幸福的咯吱笑,“往后可不要它们住千岁府,臭死了。”

“没问题,听玉儿的,皇叔以后安排它们去挖矿如何?”

“嘻嘻,这个主意好。”

“嘿!哈!”最兴奋的要属燕良辰,他落地气势跟武宗大佬似的,实是和自身重量有关。

夭斩大刀噌的劈爆一只丧尸的头,他大舒口气,“做梦都想来这么一下,给劲。”

第三十二章 妖精太坏

南宫伯对面来了新客人,不对,该是两员伤号,两人用药布包裹个严实。此次出行因为陛下也在,所以首善堂的大总管秋兰亲自随行伺候,这会在照顾两位伤号,不时喝令其别动来动去。

两人正是胡汉三与陈长寿,两人非要靠窗的位置,以观下方战事。秋兰劝也劝不住,只好带侍女给他们移到此处。

南宫伯吃口热腾腾的八宝粥,瞧着他们这副模样不由奇道:“汉三,陈老爷子,你们俩这一等一的高手怎么伤成这样,竟然打不过那五名巫毒教鬼祟”

陈长寿气恼道:“怎么可能打不过,你是没见到我和汉三小老弟一路压着那五名鬼祟猛揍,哪想突然蹦跶出来一个妙龄少女。”一说到这妙龄少女陈长寿气不打一处来,抬起粽子掌拍给旁边胡汉三一下。

“那妙龄少女当时大白腿外露,身上破破烂烂的模样,娇喊着救命,像是从毒沼禁地逃出来一般,身后还跟着几名张牙舞爪的巫毒教追兵。我顿觉不对,还来不及阻止,汉三小老弟便路见不平一声吼,冲将上去,要去救那妙龄少女。要不是老夫的一记仙人指,先行杀向那妖精,汉三小老弟的心啊肝啊什么的能被那妖精当场掏了去。”

胡汉三大窘,支支吾吾道:“妖精……妖精太坏。”

南宫伯一阵发愁,“汉三,往后可得长点心,那些妖艳贱货最喜欢你们这些一腔热血的二愣子。”

陈长寿接着道:“那妖精可比神代村正厉害,不仅能吸人真气,老夫与她对了数掌,她那一身的阴劲打得老夫浑身如炒豆子般,骨头发疼。”

陈长寿再气拍给胡汉三一下,“当时老夫传音让汉三小老弟从背后砍那妖精一刀,哪想那妖精一招就给汉三小老弟制服了去,气的我哟,肝火直旺。”

“一招”南宫伯更加好奇道:“汉三,你怎么回事,怎么一招就被制服了。”

胡汉三脸红成个大西瓜似的,“妖……妖精竟然……”

南宫伯逼问:“竟然怎样”

陈长寿替他道:“只见那妖精一转身,唰的一下震碎自己的衣裙,然后这不争气的汉三小老弟当场鼻血直飙。然后被一掌给拍飞了去。”

“哈哈哈……”南宫伯被逗乐了,苍指点胡汉三个不停,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秋兰狠啐一口,“那妖精忒不要脸。”

陈长寿:“好在汉三小老弟跑路的功夫一流,背上老夫一路溜了回来,尘胥真人也及时赶到,与那妖精对了两手,势均力敌,这才将那妖精慑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南宫伯端起八宝粥,坐到胡汉三身边,勺子舀粥一口一口喂予行动不便的胡汉三。

“汉三,往后多和你那梁九大兄弟学学,多长几个心眼,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夫看那梁九真能活千年。”

胡汉三傻乐,“诶,俺记住了先生。”

秋兰懒得跟几人打屁,带侍女再去熬些粥食。

透过玻璃窗,陈长寿瞧着下方战况不由惊疑起来,“梁九小兄弟这又是学的哪门子邪功,竟然能操控这些凶物。”

胡汉三满眼自豪之色:“不愧是俺汉三的兄弟,啥都会。”

“这邪功可得少学。”

“大兄弟学邪功打恶人这有啥错。”

“话虽如此,可要是他某一日压制不住心中的邪念,真变成大魔头怎么办”

“哪里会,有玉儿陛下在一天,俺大兄弟就不可能真入魔。”

“是也是这么个理……”

……

下方三万余数丧尸潮很快便被此行的武宗大佬们肃清干净,梁九操控的三头大家伙最是杀尸如麻,却也累得不轻,女帝与樊幕灵等女子到底还是没忍住,跑到远处吐得稀里哗啦。在她们现在看来,那三头黑泽反倒没那么恶心了,立场决定喜厌不是。

三头黑泽在一片干净地吐着舌头,歇会气。这先是挖地道,然后与梁九打架,再是被梁九收服与丧尸们打,强如它们也累得不轻。

夭斩大刀扛肩,燕良辰屁颠屁颠跑过来让它们熟悉自己的味道,他拍拍自个大肚腩,如钢筋铁骨,没敢让丧尸试一嘴看能不能防丧尸咬,起码得等研究出解药来不是,否则他师傅肯定第一个拿他开刀,这样作死的少年,不一刀杀了太可惜了。

“看清楚,辨认好,我是你们大主子的开山大弟子,燕良辰。今后你们就为千岁府效力,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金山银山……”啰嗦的胖子吧啦吧啦一堆。

梁九,尘胥真人,慧海大师三人则就地打坐快速调息,仅仅第一波手段便已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慕容乘云与巫毒教联合起来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容嬷嬷给陛下撑着伞顺着背,嘴里念念叨叨,“我的陛下,何须吃这苦头,万事有千岁顶着,你看看,他还与对面的凶兽勾搭上了,真是稀奇,也不嫌那些丑东西又臭又丑。”

先用手绢擦擦嘴,梁玉乐道:“朕的皇叔顶厉害就是了。”

她一蹦一跳去寻他皇叔,身边跟着两头护卫青狞,两头青狞也杀了不少丧尸,梁玉先前也叮嘱它们不许用牙咬,要传染了病毒可不得了,皇叔准第一个拿它们开刀。

见到皇叔在调息,梁玉止住步子没去打扰他,转而跑去打量被皇叔降服的三头黑泽。水叶雪与樊幕灵已先一步来到三头大家伙身前,与燕良辰一般要叫它们熟悉认识自己这女主子。

三头黑泽很是不解,为什么主子的亲戚这样多,往后还得听她们的话,真是烦死只兽了。可又敢怒不敢吼,这些家伙除去那啰嗦的两脚胖外,别的均能对它们产生威胁。它们只得老实趴地上听她们唧唧喳喳。

梁玉:“小辰子,你说它们叫什么?”

燕良辰道:“我先前听到师傅喊它们名字,分别是大臭,二丑,三难看。师傅这取名废,确实不会取名字,我看应该叫它们丑一,丑二,丑三。”

水叶雪与樊幕灵嗤之以鼻:“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梁玉噗嗤笑,“真是败给皇叔了。”

第三十三章 陌刀斜

雨淅沥淅沥下,梁九睁眼回头,见到不远方有一女子自雨中走出,同样雨不沾身,女子不过十七八妙龄之年,明显精心打扮过自己,她一袭墨绿薄裳衣,香肩与蛮腰外露,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墨绿的色彩衬的女子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凤眸潋滟,似能夺魂摄魄,荡人心神。

她定睛打量梁九,越看越是迷醉,眸中透出炽热的媚光。

梁九扬扬下巴,“看什么看,没见过天下首俊”

巫艳芝娇笑起来,如雨下盛开的玫瑰,不过这玫瑰可有毒得很。

“好一副俊皮相,可惜为何早生白发,大梁王朝九千岁梁九是吧?可愿入本教主床帏,本教主有的是办法将你这白发补回来。”

“此话当真”梁九眼睛放光,“我要如何信你”

他慢慢走近她,却是笑里藏刀,地面嘭的一个凹坑,人随刀走,已然拔刀相向。

奔雷刀上紫电肆意将雨水也变得紫光熠熠,如一抹紫色惊虹。

“你这老妖婆,榨干了多少人才成这副模样本王要入你床帏岂不头发都得掉光!”

巫艳芝冷下脸来,袖里一把漆黑的短剑与之相撞,眨眼间两人便已刀剑相击数十手。

接着一触即分,梁九微皱眉,这漆黑的短剑大有古怪,竟然能吸收奔雷刀上的紫电之力。巫艳芝同样也微蹙眉,负在身后的双手有些微颤,内心惊骇这梁九,竟也是半步武圣之境!而且真气与半步领域之力雄浑的发指。

“果然不愧是喜怒无常九千岁,一言未尽便拔刀相向。中原不是有句话叫‘绣花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我二人若联合,不仅是天下大风流之美事,且这天下,大可一统!”

梁九冷笑:“又一个想一统天下的蠢货,累不累啊你们”

巫艳芝:“这么说你是在拒绝我”

“难道拒绝的还不够明显”双刀再走,梁九口念:“般若!”双手霎时金黄,且暴涨如蒲团那般大,猛拍向巫艳芝,佛宗大手印!

黑色短剑旋转,荡开呼啸来的双刀,巫艳芝笑容阴寒,弹指一敲短剑,剑中有剑,一把细长赤红的短剑如刺,倏的刺穿梁九的大手印。

巫艳芝激退数米,伸舌一舔短剑上的鲜血,得意娇笑,“此剑乃玄阴子母双剑,你已中我子剑玄阴之毒,将终日阴寒缠身并日渐苍老,除非你身怀紫霞真……”接着她一呆。

只见梁九左手之上布满紫色的真气,他逼出那黑腥的毒,看她一眼,“谢了啊,你不说本王还不知道怎么解毒。怎么你以为本王不会这门功夫本王会的东西比你吸过的猪儿虫还多。”

在尘胥真人与暴怒的三位王妃围上来之前,巫艳芝退走,走前不忘恨恨留下一句狠话,“梁九!你给本教主等着!本教主迟早要吸干你!”

梁九打个寒颤,“你这老妖婆,怎么说话那样露骨不要脸。”

“嗖嗖”突有寒针袭。

“该死!玄阴教的后人”巫艳芝躲过突如其来的两根玄阴针却没躲过第三针,左肩负伤以更快的速度退走。

原来是容嬷嬷不动声色偷袭给她几针,她尖笑着一摆手绢,“什么玄阴教狗犊子教,不认识,老身唯陛下是从。”

三位王妃没能砍给那老妖婆一下,不由恨恨的将气撒梁九身上,梁九捂着腰子委屈大呼,“有你们这样仙女一般的爱妃,本王怎么可能会上那老妖婆的贼船。”

水叶雪气哼哼再拧给他腰间肉一下,“那可没准,先前你那两眼冒出的光我隔老远就看到了。”

樊幕灵:“就是,梁九,天辇上还有些染料,我们这就去把你头发染黑。”

三位王妃合力挟持架上梁九,还真要给梁九染回黑发,梁九却是对尘胥真人凶道:“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那老妖婆交给你去对付你动作怎么这样慢。”

尘胥真人奇道:“那老妖婆盯上你关贫道什么事,贫道看你们先前聊得投缘,这番好意你这色中饿鬼竟然领悟不到”

梁九气得发抖,“什么?谁?谁色中饿鬼。”

尘胥真人两眼望天,梁九改而将怒气撒向慧海大师,“大师,你佛宗大手印忒不好使,一下就给刺个窟窿眼。是不是假货”

慧海大师恼道:“胡说,那是千岁你学艺不精,你纵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武痴奇才,可这才修习佛法多久,怎么可能一下子大成。”

胡汉三透过窗瞧着下方一幕,不由哈哈笑,“俺大兄弟这日子也不好过,人俊身手俊也有错。”

……

围城高如雁门关,墙高十米有余,上设箭塔弩楼投石台,投石车与床弩等大型器械已相继就位,暴雨来时疾去时也疾,如今变为朦胧雨,火把高照,精钢石铸半米厚的闸门轰隆升起,夜萧萧亲自巡视退出修罗场的西域大军,以步卒居多,他们的作用是震慑慕容精骑,若是正面相抗却是指望不上。

围城之外,清一色人马俱黑甲的铁浮屠沉默以待。陌刀早早出鞘,斜拎着,雨珠自锋利的陌刀上滑落,点点滴滴整齐划一。

典蒙是昭武步卒营当中的一员普通步卒,他资历较浅,参军还没两年,并未参与过昭武对突厥大食等大规模战役。今天一役可谓见所未见,他们先是和一些丧尸犬厮杀,然后再和‘自己人’厮杀。做梦都没这样恐怖。

他偏头见到一人,然后冷汗直冒,脚下离那人远一些。那小子名叫查克南,是位爱吹牛皮私下爱巴结长官的菜鸟,本是一参军不到一年的新兵蛋子,一路却顺风顺水被调入他们的铁沙营,铁沙营在昭武步卒编制当中排名相对靠前,军饷不低。

典蒙明明记得,查克南这小子被一只“自己人”抓伤过。该是伤在手心,他再悄悄打量查克南一眼,只见查克南左手握着的弯刀,有血自刀柄流下,他像是在强忍着痛苦。他不想死,不想。

第三十四章 举世无双

典蒙见到查克南额头青筋直冒,那些青筋像是蠕动的蚯蚓,像是要爆开。典蒙也不想死,但更不想家乡有事!更不想看到家乡尸走遍野!

他还没来得及指出查克南已经被感染,查克南额头上蚯蚓般的青筋到底还是爆了开来,查克南“啊!”的痛苦嘶嚎,觉得饿,好饿。他瞳孔妖异而腥红,再无一丝神智,他扑向旁边吓傻的一人,开始下嘴。

惊叫声恐慌的情绪刹那四起!

围城之上,夜萧萧冷哼一声,千岁预想到过这种情况,不可能要求他们所有人都有勇气赴死。

他向后一招手,“铁浮屠,进场!”

接着他声寒语冷,对里头撤离的西域大军啸声道:“听得懂的,远离混乱中心跪地抱头,听不懂的,全死在这里。”

这一段的闸门轰隆关闭,另一段的闸门轰隆开启,铁浮屠进场,他们如一条沉默肃杀的黑龙,里头西域大军怕得要死,哪敢不听命行事,他们纷纷奔离混乱中心,然后呼啦跪倒一片,此刻但凡还站着的,没抱头而是抱着别人啃的……天下第一骑,铁浮屠,在李疤子一声“杀!”字之下,地动,陌刀扬,寒光照血,血溅铁衣。仅两个冲锋便镇压了混乱。

工部大臣严宏旷瞧着城下那一幕,特别是当中一位没了下半身,嘴巴却仍在啃食着什么的老兄,他面色煞白,转身呕得稀里哗啦,“真是够了,这些鬼东西……不是该活在地狱里吗?”

李疤子皱眉瞧着那回头看他并向他爬来的丧尸,他一刀扬其首,然后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这辈子没吃过肉”

他刀一扬,“巡!”

铁甲森森的铁浮屠如一条巡视领地有无污秽东西的黑龙,跪地的西域兵卒颤抖不停,比起变成那鬼东西,这点屈辱算什么。

沉默巡视三圈,见再无异动异乱,李疤子这才将刀收鞘,“回。”

一众人继续回到围城之外严阵以待。

夜萧萧冷声发话道:“听好了,你们撤出围城之后,需在围城外就地扎营留守观察三日,以防再有脏东西趁乱作祟,懂”

竺罗耶的弟弟竺阿蛮被任命为撤军当中最高统帅,他起身憋屈一答,“懂。”

夜萧萧瞧得他一脸憋屈之色,冷笑道:“怎么觉得憋屈要无我大梁王朝出手,你们自己想想,你们西域如今会是个什么……人间地狱!”

竺阿蛮冷静一想,后怕不已,他躬身叩拳,“谢大人……谢大梁!”

闸门再开,西域大军继续撤军,只留围城内数处火烧之地,毛骨悚然的雨夜。

回营的李疤子招呼众将士赶紧特么的将刀与甲清洗一番,田大富寇太平等虎将军看的心痒痒,别人怕那些东西还来不及,这几人却屁颠屁颠想去砍上一番。

几人找上夜萧萧咋咋呼呼请命,“夜司首,放我们进去如何?”

“就是,那工部的老东西贼坏,老盯着我们搬砖,这砖有什么好搬的,你看里头那些鬼东西,我们要去搬它们的头!”

“我们要去护陛下和千岁!”

“誓死守卫陛下!”

瞧着他们唾沫横飞群情激昂的模样,夜萧萧没好气的一扬手中大金刀,柴喜。见此刀如见千岁的英姿。

“你们几个,听命行事,千岁自有定夺。现在,继续听严大人的话去搬砖。”

田大富寇太平一阵怨叨,“得搬到个什么时候。”

夜萧萧气道:“快搬去。”他算是知道千岁和陛下为何不与他们好好说话了,这些好战的大梁虎眼里就没有怕这个字,给根杆子就能往上窜。

围城之外,西域大军就地扎营,却如同被圈养的羔羊被监管起来。外围尽是铁甲铮铮的铁浮屠,李疤子陌刀扛肩,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瞧的几位搬砖的虎将军眼馋不已。

天辇临城,几位虎将军立即收回视线,腿脚利索得不行,就差一人扛上一座山。

换了一头黑发的梁九,落到城头之上,负手将城里头的数处火堆尽收眼底,未免神情凝重,好在留有一手,否则还真得功亏一篑。

夜萧萧与严宏旷上前行礼,“参见千岁!”

“免礼,夜萧萧,外面西域驻军可有异动”

夜萧萧:“回千岁,暂无异动。”

“记住,三天之后才准放人,要有提前离营的,一律就地处决,里面应该还有巫艳芝与慕容乘云的细作,这两人联手起来确实棘手,本王差点碰了一鼻子灰。”

夜萧萧:“谨遵千岁令。”

梁九回头望向严宏旷,“严大人,围城进度如何”

严宏旷立即自怀中掏出一副牛皮纸地图,摊开呈上前,解释道:“三处毒沼禁地已呈一个三角形合龙之势,西南之地的围城墙段还在筑高,最晚明日中午即可完工,可叫他们插翅难飞。”

梁九:“插翅难飞严大人,你看看城外是什么?”

“轰隆轰隆!”

如同地动山摇,只见围城之外的地面凹陷,三头庞然大物轰然出现在城外!

严宏旷脸色煞白!噗通跪地。

梁九:“本王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讲没讲过地道战的威胁性”

围城之外,无需梁九下令,铁浮屠众将士已然先一步“锵”声抽刀!

面对这三头如同地龙般的凶物,他们眼中无胆怯,有的只是铁血!

梁九微颔首,脚下一跃,“嘭”的砸落在三头凶兽与铁浮屠大军之前,他抬拳一止,真气酝吼间,“停!李疤子,本王很满意,你铁浮屠到底还是我大梁的天下第一骑,本王就喜欢你们这副面目不改色的冷血模样。”

李疤子勒马停军,急道:“王爷!那三头狗犊子一看就凶得很,容末将率领众将士先去会它们一会!”

梁九笑一个,举臂“啪”的打个响指。

只见三头凶兽轰隆来到梁九身后,然后齐齐匍匐下身子,下颚贴地,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

围城之上,围城之下,大梁众将士,无不抽刀拍甲,满目崇拜,“千岁千岁千千岁,举世无双九千岁!”

第三十五章 誓死

如猪拱地,三头黑泽将自己挖的地道填埋回去,严宏旷彻夜不休修改图纸,最后由梁九敲定,开始在围城内挖护城河,护城河依城而建,同样呈一三角形包围的趋势,以三头黑泽为主力,动工极快。此次真叫巫毒教与慕容乘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严宏旷瞧着这三头黑泽眼睛直冒光,像是发现新大陆那般,工部这帮基建狂魔若再配上凶兽做苦力更加贴合“狂魔”二字。

城内王帐驻地,严宏旷这两天没少往王帐跑,今个又来询问,“王爷,还有没有黑泽这样的宝贝若能大规模养殖……”

梁九恼道:“你当养猪呢?现在它们都不敢露头,等露头再说。本王还在参悟这门功法的后半部,你别没事就往这跑打扰本王练功。”

严宏旷告退之时不忘拍马赞道:“王爷威武,天天喝宝材酒便能武功盖世。”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你是在讽刺本王”

“岂敢岂敢……”严宏旷立即退出王帐,心叹往后该和燕少主学学如何拍王爷的马屁。

刚离开没几步燕良辰便屁颠屁颠进王帐,严宏旷悄悄一听,只听里面燕良辰开口就是“师傅!你真是我师傅你怎么又俊的弟子快不认识了?”

严宏旷轻声赞一个,“马屁王非燕少主莫属。”

帐内,梁九放下秘籍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燕良辰:“师傅,我也想学这傀儡术。”

“佛宗武籍学完没?没学完别想这茬。你不像为师,为师心智坚定,你还差老远,佛宗武籍可教你心若磐石,这才不会被歪门邪道的功法所迷失心智。”

……

地面咕噜咕噜冒出恶臭的气泡,毒沼禁地深处,慕容乘云找来端木牙帮忙,铁笼之中关着数十头丧尸,端木牙隔着笼子用钳子撬来一只丧尸的牙齿,牙齿上的毒液嘀嗒落入一个香炉状的器物之中。

此物巴掌大小,名“炼绝盅”。在臭名昭着的天下十大邪器当中,炼绝盅排名第二位。介绍其“画人画皮难画骨,炼毒炼邪炼绝盅。”此物原为鬼谷高阁所持,后传予慕容乘云这位杰出的小弟子。

炼绝盅之中,数条蠕动的毒蛊恶虫互相残杀,它们已非蝎、蛇、蜈蚣、壁虎、蟾蜍五毒之躯,而是呈颜色花花绿绿的蚕虫状,且这蚕虫生有利齿与利爪,它们正在争抢滴落入盅内的毒液。

云锦华袍加身的慕容乘云目不转睛盯着它们,目里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次的控尸蚕比较接近完善,但还不够稳定,行动略迟缓。”

慕容乘云回头看一眼那些一个个的铁笼子,笼中丧尸在他的控制之下并未发出吵人的凄厉嚎叫。

“牙,我还需要一些鲜活的人做最后几次实验。”

端木牙:“这可怎么办?我们抓来的西域人已经用完了。而且现在外面已经被那大魔头围的水泄不通,不可能再出去抓人回来。”

慕容乘云目里有明显的挣扎之色,“我们……我们还有我阿爷留的慕容精骑。”

端木牙大惊失色,他一把揪起慕容乘云的领口,怒道:“乘云!怎么能这样对忠心耿耿的他们是不是用完他们,你还打算用我”

慕容乘云直视着端木牙的眼睛,竖起三根指头,“三百,再给我三百之数鲜活的人做实验,我一定可以研究出最完美的丧尸。牙,你不想为先生报仇了吗?你们端木氏部族,是怎样惨死在大燕铁蹄之下的你还记得你父亲死前如何交待你的吗?这是仇恨,不死不休的仇恨!无论手段善恶的仇恨!这仇恨都得算在中原两朝头上!”

很快,这个消息传到五万数慕容精骑的耳中,慕容乘云的意思是他们自愿最好,不自愿的话他只有捡一些年纪大的身上带伤残的下手。

是夜,月光透不进这乌瘴之地。

慕容精骑驻扎营地,篝火烧得旺盛,为慕容家出生入死,刀口舔血的他们却仍然觉得冷,他们沉默看着那跳跃的火苗,良久,敖程平第一个起身,拖着有些瘸的腿沉默向铁笼中走去,君命难违。接着一个个身有旧伤或是年纪大了的慕容兵卒径自走向牢笼。

邓元风却冷哼一声,带着近千亲信披甲佩刀,彻底叛离慕容家。不伺候了,这些变态玩意。

裹了布的马蹄静静悄悄,毒沼地面设有暗板,以供骑进骑出,邓元风打算带着他们去投降,然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自跟了这恐怖的小少主后,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毒沼禁地之中,千余骑行程过半,突然自沼泽当中钻出一头庞然大物,它“嘶”的一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打算背叛我”慕容乘云自他们身后的毒瘴之中走出,言中失望至极。

老管家韩丰辉一脸愤怒,怒指着他们,“你们这群白眼狼,可是忘了慕容家对你们的大恩大德!”

邓元风带手下亲信噗通跪地,跪立之地溅起了乌黑的泥泞,“这是我等最后一跪,自此以后我等与慕容家再无瓜葛,还请少主放我等离去。”

慕容乘云:“你们竟然不想为我阿爷阿爹报仇”

邓元风摇头,“报仇可以,但我们皆不想变成那种鬼东西去报仇,杀人不过头点地,少主的方法我们接受不了。”

慕容乘云凄笑道:“你以为我想如此你以为我们还有退路我们打不过大燕,更别说外面的大梁,我们打不过他们,即便你们所有人头点地也打不过他们。除了这个方法,我想不到别的方法来战胜他们!”

数十头丧尸犬口水滴淌,出现在他们身前,慕容乘云认真道:“我仅要你们当中三百之数做实验,过后绝不多要,别忘了你们当初立过的誓,誓死效忠我慕容家。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堵住他们去路的黑泽见到这些丧尸犬亦厌恶的往后退了退,它觉得这些家伙是世上最恶心的家伙。

第三十六章 王虫

邓元风起身,紧了紧手中的刀,“我拒绝。”千余手下亲信当中,过半数因为惧怕而并未起身。

慕容乘云一指这些起身抽刀的家伙,“那么,你们连实验品也配不上。”

没一会,凄厉惨叫之声停歇,黑泽厌恶的重新没入毒沼之中。

……

一封封信报传入王帐,梁九一封封认真的看去,信报是西域各地传来的,上面内容多是统计数字,统计慕容精骑曾掳掠去的西域人口数量,以及各地狗市慕容乘云购置去多少条狗,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明里暗里被慕容乘云掳掠去的人口约莫六万数,给梁九气得不轻,刹罗生这昭武王差点被梁九骂哭。

至于狗市,中原来的商人有专门捣腾这个的,其中以六大世家当中的蒋家为巨头。曾有一神秘大客户要买狗,数千条狗哪够,蒋家负责西域事项的嫡系蒋丁立即自中原再捣腾来数万条,赚个满盆金钵。还被老太爷蒋冲夸赞了一番。他们连奴隶市场都敢开,还有什么是不敢卖的。这事虽说好奇,但狗大户不宰宰谁,蒋丁还以为这位神秘买主想垄断西域的狗市场来着,不然还能怎么,用这些狗攻城掠地拉倒吧,他能笑出猪叫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梁九看完信后当即写下一封传令,让青隼带回去宰相府,信上写道:“苗大头,蒋家又惹得本王不高兴了,你看着办。”

写完信后梁九开始查找关于巫毒教的资料,却是记录粗略,没什么详细有大用的东西。他闭目凝神。

梁玉在其虎皮大王椅后伸指给他揉揉太阳穴,“皇叔在想什么?”

“这巫毒教的底细皇叔始终摸不清,而且就连他们教众的数量有多少我也不知道。”

“皇叔打算怎么办?”

梁九睁眼间,目露凶芒,“今个烈日高照,是个好日子,开战!”

梁玉掩唇惊呼。

……

烈日之下,一枚紫色的王字令烟升空,一个个白色的蘑菇今日格外密集升空,飘荡在三处毒沼禁地上空。羽翰林呸一口嘴里的风沙,目里火热,已然受够这西域的鬼天气。

“放!”

一桶桶火油如同倾盆的大雨,淋遍下方毒沼禁地,接着有箭与火点如雨,瞬间点燃战火!

三处毒沼禁地立即窜起冲天的火势,天辇领头,地面一个个三米开外的金甲傀儡手持大刀,这场仇恨与诛邪之战,双方皆准备了长达半年的时间,今个彻底打响。

毒沼禁地传出嘶声惨叫,轰隆轰隆,最后七头黑泽登场,梁九自天辇直落而下,以千钧之势将领头的黑泽踩得眼前一黑,却是其硕大的头颅被踩入地里。

当领头的黑泽将头拔出地里时,只见梁九的瞳孔再次变得妖异。

“梁九!你卑鄙!”乌烟瘴气升腾的毒沼之地,窜出暴怒的巫艳芝,她本以为那些飘荡在天的白蘑菇仅是个盯梢用的花架子罢了,毒沼禁地的瘴气与黑死树完全能遮挡去从空中投来的窥视,哪想今日大梁王朝一动真格,便叫她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她亦措手不及。

梁九窜来窜去,专心致志收服这些黑泽,自有人会去拦截这老妖婆。这些黑泽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除了丑一点臭一点能吃一点……虽然缺点多多,可在大梁工部眼中,这就是上天为基建事业量身打造的宝贝兽,什么凶兽,多难听。

尘胥真人亦从天辇上往下一坠,背挂的桃木剑出鞘,他并剑指一竖,竖在其眉心,肃念:“子当诛!”

桃木剑窜到他脚下,整个人如同鬼神异志里的老神仙御剑!

感受到威胁的巫艳芝恨恨放弃去捶梁九,她手握一杆弯曲的巫器法杖,一敲地,阴风阵阵,如鬼哭狼嚎,这阴风将她包裹在其中,以抵挡老道士的凌厉攻击。若说十大邪器炼绝盅排第二,那么此巫器法杖则排第一的位置。此邪器名为巫云,其法杖的每一寸皆是用凝缩骨头制作的,而这些骨头皆是天资不俗的孩童之骨。

尘胥真人一见到这个怒气更甚,“不可饶恕!”剑锋之地的紫芒吞吐,半寸半寸艰难的刺入那阴风环绕。

“臭道士,识相的快滚开!我巫毒教只与佛宗与密宗有旧怨,你道宗来凑什么热闹!”

“天下邪秽,人人得而诛之!”

“呸!”

巫毒教剩余的十位武宗长老尽数露面,天辇之上陆续跃下中原的武宗。厮杀四起。

“嗬……”

沼泽地响起了啪啦啪啦赤脚快速踩地的声音,在这声音之前,却是丧尸犬先行一步,它们有的身上还冒着火,有的跑着跑着便被烧死在地。

之后是马蹄之声,端木牙背着慕容乘云,带着慕容家最后的精骑冲出这烈焰之地。

大片丧尸犬一露头,严阵以待的金甲傀儡亦顷刻间动了起来,大有兵对兵将对将的局势。

慕容乘云没准备好,梁九亦没准备好,当梁九收服完七头黑泽,他下令三头留下,剩余四头火速赶往围城参与护城河的挖建。打的就是他个措手不及。

笼中关押的丧尸竭尽被慕容乘云放出,指挥着它们杀向外。只要冲破外头的围城防线,那么中原必定将生活在恐惧之中。

梁九这时望向数万丧尸之后,紧盯着端木牙背上的那个小子不放,然后他不发一言,双刀在前,如蛟龙出海,旋转冲杀向那里,刀锋之上携着的领域之力将沿途挡道的丧尸绞出一条修罗路。

“梁九!你来啊!”慕容乘云如被一头恶龙盯上的感觉,他毅然决然让端木牙放他下来,然后自怀中掏出一个玻璃瓶,瓶中装有一条黑漆漆蠕动的虫,只见这虫浑身冒着黑雾,让人看不真切它的真身。似蚕非蚕。

他打开瓶盖,然后张口,口中爬出一条乌金色的控尸王蚕。王蚕吐丝,将瓶中躲避的黑虫卷入腹中。慕容乘云再次将王蚕吞咽到腹中,这黑虫是集丧尸毒为一体的家伙,慕容乘云称其为丧尸王虫,虽然准备不及,但他确信他的控尸王蚕能制服它,并带给他力量!

直到他捂着喉咙痛苦跪地,目里惊惧恐慌,体内控尸王蚕似被丧尸王虫……撑爆然后吞噬!

第三十七章 一刀五宗

“不!牙,管家,快走,快远离我!”慕容乘云痛苦的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嘴里嘶吼不停。哭声这才如个正常孩童那般。

端木牙与韩丰辉岂会离他而去,端木牙却是又背上他往外冲去,谁知脖颈一痛。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慕容乘云对他下了嘴,慕容乘云泪流满面,“牙,我们会下地狱吗?”接着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消散殆尽。

端木牙噗通一跪地,他凄声惨笑,呸一口牙齿间的血沫子,“……会吧,可人间对我来说也是地狱不是吗?那又有什么好怕的,牙陪着你。”

梁九止住步子,瞧着那惊奇的一幕,只见慕容乘云浑身变得臃肿起来,腹部钻出黑色的触角,钻进端木牙的身体里狂吸。不止腹部。

“少主,你怎么了少主!”

慕容家的老管家韩丰辉刚凑近几步,亦被慕容乘云背里钻出的触角给穿透,眨眼被吸干,看的梁九直皱眉头,“你们到底弄出了个啥玩意”

他下意识看下手腕的位置,而后摇摇头,“没那种东西,测不出强度。那么这形态该与上辈子的王级丧尸差不多”

脚底起速,乍起一堆烂沼,梁九一刀斩向其头,一刀斩向其腰,哪想那黑色触手如鞭回防,响起“叮叮叮”之声,看上去软绵绵,竟然坚硬如斯!

他面色凝重,“还是一如既往地硬。那么试试本王十成力!”

白鹿与奔雷两刀之上,真气转罡气,突突的冒,察觉到危险的丧尸王在刀斩之前,触手如肢,它如只八爪蜘蛛那般灵活弹跳躲开这密集猛烈的刀罡,而后触手伸长,快速冲向前头的……慕容精骑!

控尸王蚕一死,慕容乘云控制的丧尸立即失控!最先遭殃的便是慕容精骑一众!此地上演真实的人间炼狱,梁九紧追丧尸王不放,携着领域之力的刀罡一斩再一斩,斩落的几只触手虽说落地成灰,但赶不上丧尸王的吸食速度,触手越生越多,五万数不到的慕容精骑彻底陷入混乱与大恐怖。

梁九边砍触手边讥讽道:“自己作的孽,助纣为的虐,那么总得讲究个报应不爽。你们啊,就会给本王添麻烦,本王很是烦!”

只见慕容骑军太过密集,丧尸王的触手吸食得巨爽,人与马皆惨遭毒手,梁九无奈收刀转身,跃出此地。心中思虑万千。

毒沼禁地外圈,灌木丛被踩扁踩碎,一地狼藉,正道第一宗北顶道宗掌门尘胥子与邪主巫艳芝打得不可开交,所过之处沙石凹沉。大家都默契的离他们远些再打,除了那些嗷嗷叫的丧尸犬与丧尸。

巫其隽是巫毒教的长老之一,自从教主莫名其妙迷恋上那天下第一的大魔头,且吸食了两位长老助长功力与恢复容颜后,剩下十位长老默契的将自己面容毒丑,作丑鬼好歹有命在,教主也不忍心下手不是。

巫其隽等长老原以为凭着他们巫毒教的底蕴,再现江湖之时这整个天下都得臣服在巫毒教的淫威之下,见没见过这样多的武宗,十名武宗加一个半圣的教主,这天下大可打得。

谁知这外面的世界更不得了,武宗,到处都是武宗,每一个揍他们的都是武宗大佬,他们未免惊疑外面的武宗是否已经泛滥成灾,竟然多到有闲心聚一起痛殴他们的地步。武宗难道不是稀缺货吗?这天下到底怎么了难道又出了一个如大曜王朝那般鼎盛的国度。

当见到那五名青纱女子,施以九重宫门阵镇毙一员长老,巫其隽信了,“你们!大曜王朝难道复国了不成!”

余下九名巫毒教长老只得抱团抵御,樊幕灵哼声道:“猜错了傻子,不过看在你还记得大曜王朝的份上,本王妃等会给你来个痛快!一击毙命!”

她话才落,一白衣女子霎时激进,剑指之尖,那耀眼的白芒刺眼,巫其隽眨眼之间,却只觉喉间一痛,接着他捂着喉咙跪倒在地,喉间血水直流。

水叶雪嫌弃的震落指间血,“好菜啊你们,多久没和人打架了?真是枉为武宗。”杀武宗一击毙命,也就身负傲月剑体的水叶雪能做到。

九去其一,剩下八名长老不得不使出压箱底的功夫,除了以《夺神诀》为基础,他们还修习有一门名叫《嗜血阵》的邪功阵法,只见他们人手一面血红色的小旗子,快速插地,而后各自盘坐于地,呈一个圆,血色的浓雾霎时自他们体内冒出,旗面飘荡,助长着这血雾的浓度,将他们笼罩在其中。数头丧尸犬这时不分敌我扑向这血雾当中,却是立即干瘪下来,这些血雾似能带走任何侵入其间的血液。

“铛!”的一声,却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锡杖落入阵中心。

“阿弥陀佛!尔等罪孽何其深重!”

锡杖先落,而后是慧海大师落,他同样落入阵中,诵念当今佛宗至高绝学《降魔》!

他双手合十,开口肃念,“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如同引力场般的存在再次现世,八名巫毒教长老霎时噗出一口血,血色的旗如破布炸裂开来。辞夕玦紧跟着并剑指,眉心青莲现,“子当诛!”

她脚踩紫天宝剑,手中天下第一剑承意,剑气重,入这破阵划个弧,一剑三首。

剩下五名长老可谓惊骇的肝胆俱裂,怎么道宗和佛宗的大佬还是这般牛掰,这叫他们这些邪魔外道如何活,这日子没法过。

已心生退意,打算退入总坛的他们却只觉腰间一紧,似被什么东西给缠住。原来是容嬷嬷袖中的红丝。

五人立即被红丝拖绑到一块,容嬷嬷手下速度不慢,身形鬼魅一连“啪啪啪啪啪”五下,五记耳光,将他们扇得头晕目眩,口鼻鲜血直流。

容嬷嬷回头对身后的梁玉道:“陛下,交给你了。”

梁玉可不客气,她有研究过这《嗜血阵》与那些配套的血旗,皆是罪恶累累的东西。精巧的绣春刀走,然后在他们五人喉间划了个圆。

容嬷嬷赞道:“陛下威武,一刀五宗伏诛。”

梁玉摇摇头,“嬷嬷才威武。”她目光转向毒沼禁地里头,她的皇叔已进入许久,为何还不回来。

第三十八章 白头不改

巫艳芝正面防备尘胥真人之时,身后地面一动,她惊觉不好,不及退让便被地底窜出的梁九一记刀罡劈在背上。

除了背部受到重创,其衣裙立即刺啦被震没了去。尘胥真人一偏头,恼道:“梁九,你怎么这样无耻。”

深受重创的巫艳芝背部鲜血淋漓,她回头尖啸一声,如同佛门狮子吼,只不过尖啸出来的却是满口黑气,震退梁九,其目里怨毒之色浓郁,“梁九!原来你好这口是吧!”

瞧着那赤身无遮的巫艳芝,梁九亦老脸一红,偏头一耸肩,“这么不结实的。话说老妖婆,后头有个更恐怖的东西,丧尸如今已失控不分敌我,我们要不先解决掉它”

“你休想!我要你死!死在本教主之下!”

梁九改而直视与她,面无表情道:“那么本王只好先解决掉你!”他冲闺女那边喊一嗓子,“上天辇,立刻,马上!”

原想奔过来的梁玉立即被容嬷嬷牵住,梁玉从未见过皇叔这样凝重的神情,不由止住步子。连皇叔也觉得大危险的家伙,那么该是相当棘手的家伙。天辇迅速迫降到一定高度,容嬷嬷肃声对几位王妃道:“上辇!”

接着袖里红丝席卷上还在与丧尸乒乒乓乓杀得痛快的燕良辰,一同跃上天辇。

燕良辰咋咋呼呼不满道:“嬷嬷,我还没砍够!”

“你个小猪八戒,你师傅的话你没听见信不信老身代你师父教训你,戳你几针!”

“……我是好孩子,嬷嬷你放下针,看着都疼。我燕良辰听话就是。”燕良辰咕咕囔囔将夭斩大刀插回背后刀鞘,而后紧盯着下方战况。

容嬷嬷先将陛下与燕良辰送上天辇,樊幕灵在樊盛宴的劝慰下也被强行架上天辇。容嬷嬷瞧向那剩余的一位王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水叶雪竟然还在跳脚臭骂着那老妖婆,想要冲上去刺她两剑指来着,辞夕玦倒是知道事态的严峻,见劝不住水叶雪她便先行上了天辇,只是目光不离她那白发夫君。容嬷嬷不得不再次跃下天辇,红丝绑上水叶雪上天辇,这《千丝万缕诀》别说,还真好使。至于那两小秃驴和那小牛鼻子,她喊两声没用后才懒得理会,不听千岁劝的家伙都有得罪受。此行佛宗除了法净法显跟来外,还有一路沉默跟着掌门杀丧尸的知守一。他们此行算是开了地狱般的眼界。这些东西是什么,难道真不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果然九千岁在哪,哪里皆不得安宁。梁九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铁定事后揍他们一揍,怎么还怪到本王头上起来。没本王你们等着与末日同归去吧。

此刻梁九没那闲功夫去与他们解释后头那个家伙的恐怖性,也没时间解释。他剑指一并,黑发之上的染料尽褪,复归那满头白发如魔神的九千岁,眉心竟生一点赤红朱砂。

“子当诛!”

尘胥真人短暂御的剑,那么梁九此刻御的刀!只见奔雷刀刀刃向下,梁九踏在刀背之上,左手白鹿刀一抹右手心,鲜血抹白鹿刀刃之上,如踏着紫色雷霆的他,白鹿刀横斩,竖斩,血色刀罡比胡汉三斩出的刀罡还要粗而大,他口念:“神仙刀!”

尖啸声再次炸响,巫艳芝此刻只有余力自保,巫云杖在手中转个圈,而后插地,平地起乌风龙卷,浑身如被刀割的梁九不为所动,冷着脸冲出这龙卷当中,毕其功于一刀,白鹿刀入巫艳芝的心口,却顿觉不对,其与桑小狸一般竟为心右之人!

好在她背后再来一剑,剑是尘胥真人的桃木剑,其势正宗,没入巫艳芝的右心之地。彻底断绝了她的生机。

巫艳芝哇出一口血,抬眼瞧着眼前人,满目迷恋,她伸指想要去触碰梁九的俊脸,却够不到,其面容迅速苍老,“菩提非树,境由心起,可得分明?是魔非魔,非魔是魔。负心人,绝情人,我们一道,下地狱做那欢喜邪魔可好?可好!”

她最后两字“可好”一落,凝结的最后一击自指间冒出,一抹绿芒飙射向梁九眉心。

梁九却已早早默念一字,“影!”

其身立即分为两身!一身在那绿光之下荡然无存,另一真身已退离开去,心下大呼“好险!”

尘胥真人随手一招,桃木剑劈碎几头扑向他的丧尸犬与丧尸,他望向梁九,目里复杂,“梁九,你学这么多武功,不觉累?”

梁九食指敲敲自个太阳穴,仰头望向天辇之上,那紧张巴巴望向他的闺女,“你懂什么,知识就是力量,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何白头不改,累人又如何。本王上辈子没能守护到的东西,这辈子说什么也不容失去!”

“真搞不懂你,话说后面还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这些地狱来的污秽虽说恐怖,但也经不得我们慢慢杀。”

“你不会想知道的,但你必然会见到与知道。”梁九先探一探巫艳芝的鼻息与脉搏,确认其死的不能再死,而后将身上黑色大氅给她裹起来,接着往天辇上一扔。

“没时间解释了,老道,你快随本王将那十数武宗长老的尸身扔天辇上去,别叫那东西吸食了去。”

“至于他们……”梁九回眼看向那几位不愿上天辇的家伙,冷呵道:“既然你们不听本王劝,那么你们自求多福,西方那些自爆狂魔见过吧?你们待会若被吸食,记得先自爆丹田,不然就是添乱!”

就连留在此地阻击丧尸潮的三头黑泽亦在梁九的命令下狂奔离开此地,此地只留千余金甲傀儡顽强抗击着丧尸潮。多数被丧尸频繁的撕咬捣毁,看的天辇上的樊盛宴心疼不已,却又觉得值得。活死人这种东西怎么能将它们放出人间!

除慧海大师外,其余几人皆被梁九说的心里发毛,尘胥真人望向知守一,“守一,回天辇。”

知守一摇头,“弟子誓与掌门共同扞卫人间正道!”

慧海大师同样开口劝法净与法显回天辇,两人却执着佛礼,齐声道:“阿弥陀佛,方丈,这地狱,我们不悔来过!”

梁九没空再跟他们强调这事的危险性,他抬手一挥,天辇拔升高度,天空之中飞虎军再次倾倒下大片火油,形成一道道烈火炼狱。拦在毒沼禁地之前。

慧海沉声悲叹,“这人间火海,这人间苦海!”

第三十九章 奶油饼

迦勒托城中心,如古堡般西式的建筑,是为教神堂,年龄九到十三四岁大小的孩子被迫齐聚于此,一袭血红教袍披身的博查坐在主座,博查是众多传教神使司当中资历相对较老的一位,头发眉毛与胡须皆被他刮剃干净,他认为打理这些外物会耽搁他传教。

已有浅显皱纹的他翻开神典第一页,目里虔诚肃声念,“凡信神者,灵魂既寿永生。”

下方肤色与发色不一的孩子怯生生跟着念,“凡信神者,灵魂既寿永生。”

“不信神者,皆为异端,地狱之门为他们永开……”

信仰课按例持续了一个早上,当博查合上神典之时,下方的孩子们因为惧怕下意识的颤了颤身子。

博查走到教神堂的门口,而后一个一个的孩子来到跟前背诵早上所学的内容。背下来的才可出门。

博查很满意自己传播信仰的进度,一百个人当中仅有七人背不出,这七人跪地求饶,博查冷着脸将他们拎到堂内设立的惩戒屋,很快就能听到鞭子啪啪落的声音,伴着七名孩子的哭嚎。

博查今个下手重了些,鞭笞死了两人,他满不在乎的唤来十字军护卫将他们丢去海里喂鱼。有这样高的信仰传播效率,想来传教主使大人也不会怪责他什么。他在盆中清水里洗着手,外头天空中的烈日透过窗散落进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感受着这暖和的温度,自觉圣洁,虔诚的道:“赞美神。”

迦勒托港口,上完信仰课的菲尔普日常跑来搬砖搭建港口,港口的修建已经接近尾声。督工皮科姆为十字军下的千卫长,他带领下属士兵四处巡视着进度。他今个又见到满脸脏兮兮带着灰尘的菲尔普勤快的身影,不由大为夸赞,“真是神的好孩子,菲尔普!动作再快些!这边完工后去军船上帮着钉钉子,要那帮懒惰的家伙看看你的勤劳。”

“这是真的吗我竟然能上军船干活了?赞美神,赞美大人。”菲尔普激动的跳起来,手中砖石差点砸到脚。

皮科姆受用的点点头,继续去巡视另一边的进度,不时甩鞭子抽上一抽,“都快点!今日必须完工,否则你们都将感受本大人鞭子的力量!没用的废物们,你们不会想尝这个的。”

十三岁大的菲尔普经过长期的锻炼,已是一副棒小伙的体魄,他跑向港口停靠的军船,数艘军船正在搭建甲板,菲尔普自告奋勇寻来钉钉的活计。十字军的军船上皆立着一杆血红十字的旗帜,菲尔普看擦去额头的汗水,回头看它一眼,眼里却是含着深深的憎恶。

夕阳渐渐沉落,累了一天的菲尔普似也不觉得累,因为表现好,今个皮科姆赏赐了他一小碗蜂蜜,吃着硬面包也不再那样单调。

海浪拍击,他日常坐在岸上进食,显得有些孤僻,但看他那双眼睛,却充满着别样的希望。他回头警惕的扫视一眼,见没人在附近,而后自衣兜里快速掏出几枚铁钉,然后放手,几枚本该用以锭甲板的铁钉落入海水之中。

夕阳下的海面如同铺上一条金色大道,他看着这副画面久久失神,嘴里轻哼着一首歌谣,“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瘸了一匹战马;瘸了一匹战马,败了一次战役;败了一次战役,丢了一个国家……”

菲尔普抹抹眼,起身奔回教众集中营,得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赶回去,不然得挨鞭子,“我的妹妹,你到底在哪儿……”

那一日,菲尔普坐上牛车离开彼修斯小镇去往伽玛城中购买丽贝卡夫人家的奶油饼,这是他妹妹最喜爱吃的甜点。丽贝卡夫人家的奶油饼薄薄脆脆奶香味浓郁,在罗森帝国北部地区都小有名气,就是有些贵,也吝啬得很,丽贝卡夫人从不收徒,也就没人知道这美食的秘方。

当菲尔普怨怨叨叨拎着一盒奶油饼正要赶回彼修斯小镇,为何要怨怨叨叨,因为他感觉份量没有以前多,但是看在丽贝卡夫人年事已高的份上,菲尔普怨叨两句也就完事,最重要的是丽贝卡夫人的大儿子伯克是罗森帝国三大王牌军之一“狮鬓骑士团”中的一名骑士,菲尔普可不敢惹。

可还不待他离城,他听见铁蹄之声,那近千数铁蹄扛着一杆破破烂烂的旗帜,奔入伽玛城中,且向城守高声喊着,“关城门!快!”

菲尔普跌落在大道边,瞧着被铁蹄踩碎的奶油饼,他敢怒不敢言,也有被吓到,他从那面破烂旗帜依稀能辨别出,那是狮鬓骑士团的旗帜!

他见到了领头之人,正是丽贝卡夫人的大儿子,伯克!

直到城外铁蹄更加密集,那陌生的铁蹄之声菲尔普从未听过,菲尔普也有自己值得自傲的地方,他可是有修力资质的人,这次给妹妹买完奶油饼后他将启程赶往帝都学院进修,他亦有大野望,往后加入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拜占庭之佑。那才是罗森帝国最强悍的骑士团。

浑浑噩噩之间,城门轰然倒塌,那些血色披风的家伙,连铁蹄也是血的颜色,他们左手执神典,右手拎着滴血的十字剑,入城之后,他们将反抗的护城步卒杀个精光,而后四处驱赶平民,将他们驱赶到伽玛城中最大的广场,期间伯克带着最后的狮鬓骑士团成员向着十字军发动了最后的冲锋,回过神的菲尔普趁乱自一个狗洞逃出城,他飞快狂奔,奔向彼修斯小镇的方向,战争与侵略来的如此突然。他当时什么也没想,只想回彼修斯小镇,带着家人一块先远离战场,然后安顿好他们之后去参军。

可到底还是晚了,当他远远见到彼修斯小镇之时,那里已火光冲天。当数名十字军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押他去广场之时,他没怕,一点没怕,他目光四处寻找着他的家人,那些燃烧的火刑柱上,他看到了最绝望的一幕,他想反抗,哪怕有刀架在脖子上,可火刑柱上他的父母冲他摇头,冲他无声念道,“亚瑟。”

第四十章 发霉饼

认真洗刷完碗筷的亚瑟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然后跑去东方人新建的医药营排队等来一碗治外伤的药膏,她再次来到不锁门的牢房,牢房之中,仍戴着脚铐手铐的夏侯承与尉迟飞趴在床上,两床之间的地面用泥土堆积出一个简陋的沙盘,两人正在讨论战事。浑然不顾背上十数条血淋淋的鞭痕,虽然伤口已逐渐结疤,但仍旧有些腥红之色。

见到身覆为银色软甲的亚瑟来到身后,夏侯承气道:“黄毛丫头,你怎么来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习武要紧,我们这点伤受得安心。”

亚瑟默不作声,径自给他们背上涂抹上药膏。

火辣辣得疼,尉迟飞龇牙咧嘴一阵,“夏侯,黄毛丫头都说了多少次,别叫她黄毛丫头。你看,生气又不搭理我俩了。”

亚瑟一脸小认真,“往后请叫我亚瑟骑士。”

夏侯承露出一脸开心的笑容,“卓别伯还算识相,知道亚瑟骑士潜力非凡,早早召你入伍。”

尉迟飞怒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要个女娃儿上战场,那卓别伯怎么当的国王。亚瑟,听哥一句劝,先习好武再谈其它。”

“哼,知道知道,我只是预备营中的一员,还是曹叔最懂我,知道我想什么,亚瑟在曹叔的指导下已经杀了三个血色恶魔。”

两人一脸愤慨,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最多小声嘀咕道:“监野司的冷血手段,怎么能用到你身上。”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已把这金发的姑娘视为自己的妹妹看待。

亚瑟望着地上简陋的沙盘,瞧着那已悄悄见过数次的方案,那崩塌后的环形山,以及后续的兵力部署,她红了红眼,掏出一块漆黑的饼子坐在地上看着。

见到她时常对着这块发霉的饼子发呆,夏侯承奇道:“亚瑟骑士,这块饼子什么来头”

亚瑟摇摇头,“夏侯哥,你说要是把那些血色恶魔逼入绝路……他们……他们会不会让那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上战场”

尉迟飞抢先答道:“以那些疯子的疯性,肯定会,怎么,亚瑟骑士,你怕了?”

亚瑟咬牙切齿,然后抱着双膝忽的眼泪直流。

两人见状一急,往常这丫头可不像别的孩子那般脆弱喜欢哭哭啼啼,他们忙出声安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丫头,你是不知道中原以往那乱世模样,十三岁就得生娃,生完娃后上战场的事屡见不鲜,屁大点人,被那乱世道折磨成什么样。好在挺过来了,后头的世道都是好世道,陛下与千岁皆知和平的重要性,若不是这十字军太过难以理喻,谁会想远赴这海外开战。都是些不把人当人看的人,那么我们大梁王朝只好教他们做人!”

见亚瑟仍呜咽个不停,尉迟飞呵斥道:“亚瑟骑士!你在怕什么?”

亚瑟仰起小脸,碧绿的眸子已哭得有些红肿,她哽咽道:“亚瑟……亚瑟有个哥哥,他叫菲尔普·克里斯蒂安。亚瑟……亚瑟怕往后会与哥哥在战场上遇到,若他已披上那些恶魔的血色披风,我该怎么办……最近总是做这样的噩梦,我该怎么办……”

夏侯承与尉迟飞顿时沉默难言,而后齐齐伸手轻揉揉她金色的头发以示无言的安慰,夏侯承艰难道:“丫头,你哥哥对你好吗?”

亚瑟捧起手中发霉的奶油饼,“除了牛肉罐头外,丽贝卡夫人家的奶油饼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哥哥常驾着牛车去伽玛城中买给我吃。那时我就很想去求丽贝卡夫人教我制作奶油饼,可丽贝卡夫人从不收徒。”

尉迟飞与夏侯承对视一眼,“这样,丫头,你将你哥哥的外貌描述给我俩,最好能画下来,往后……往后他若真的被那些疯子洗了脑,我们若遇到他,保证不杀他,会将他绑去治疗。”

亚瑟一愣,“治疗”

“对的,听没听说过心理医生这种职业我们大梁陛下许多年以前便创立了一个首善堂,首善堂之下便设有一个心理治疗司,专门治疗那些精神状态不对的患者。”

亚瑟立即喜上眉梢,“陛下真好,我这就去找纸和笔将我哥哥画下来。”

瞧着快步跑出牢房的亚瑟,夏侯承提议道:“这事得和曹大人提一提,曹大人最是拿这丫头当自个闺女看,可别到时候……她那哥哥被曹大人给一刀咔嚓了。”

尉迟飞:“那是自然。”

曹响忙完手头上分发到的任务,腰里藏着一罐牛肉罐头准备去找亚瑟给她开个小灶,这丫头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得多补补,而且听说习武资质还顶厉害,卓别伯想着法子的与他套近乎,自然给这亚瑟冠个军衔好拉近关系。

这时瞧着魂不守舍飞奔路过的黄毛丫头,曹响转身跟上,内心气恼,“这丫头今个怎么回事,竟然视他这半个老爹于无物”

只见亚瑟来到他的帐中,寻了纸和笔又一溜烟跑往牢房的方向,转身却眼见即将撞到曹响,曹响手上一带,以免她摔个跟头。

“啊!曹叔,中午好。”

“怎么这副毛毛躁躁的模样,出什么事了?”

“曹叔,我要去画哥哥。”

“哥哥你是说夏侯承与尉迟飞那两个混小子他们那丑样有什么好画的。”曹响心生警惕,别不是两个臭小子在打这丫头的主意。

亚瑟反拽上曹响的手,一同往牢房奔去,“不是的曹叔,对不起,你得帮帮我,亚瑟一直对你隐瞒了一件事情,我……我有个亲哥哥在十字军的地界……一直,一直没他的音讯。”

曹响皱眉,这可不好办了,要是她那哥哥被彻底洗脑,一刀的事,可如今又有这层关系在,当真不好办。他不由叹口气,这边的破世道唉。

牢房之中,当亚瑟眼泪婆娑说出她哥的事,以及她内心的担忧,曹响沉下心来思索一阵,“丫头,你那哥哥心性如何?”

“哥哥可比亚瑟聪明得多,他身负习武资质,为人勇敢,正直,善良。”

曹响沉声道:“别的不说,只希望他足够聪明,懂得隐忍。”

第四十一章 像个男人一样

困倦之中,菲尔普好奇的看看自己手上的大铁剪,他正在除杂草。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忽的把大铁剪扔掉,回头望去,这里是一处田园农庄,农庄打理得很是规整,一个个红通通的草莓,一头奶牛,一位蓝裙的小姑娘正在摘草莓往篮中放。

“亚瑟!你这个调皮的妹妹,你跑哪里去了!”菲尔普激动的跑到亚瑟身后,然后转过她的肩膀。

只见亚瑟对他甜甜一笑,然后举起手中的篮子,“哥哥,吃草莓。”

篮中的草莓此刻竟在往外冒汁,红色的汁像极了鲜血,菲尔普一吓,一把拍丢这篮子,“快远离它们!”他将妹妹拽到身后。

接着只觉手一空,妹妹又从自己手中溜走了,他回头望去,只见妹妹跑去挤牛奶。他跟了上去,见到盛奶的桶里都是血,他疯了一般大叫一声,“妹妹,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再次拉过妹妹的手,将桶踢翻在地,可谁想这桶中红色的液体竟然淋遍他们全身。

大手里的小手再次滑溜不见,菲尔普转过身去寻,却只见到妹妹身披血色的十字披风,她骑在一匹血蹄马上,手中举着一柄十字剑,她眼神冷漠,嘴角却是挂着诡异的笑容,“哥哥,你不爱亚瑟了吗?”

接着大火纷飞,旁边出现两个火刑柱,火刑柱上分别绑着他们的父母,火光烈烈,亚瑟骑着马立在两个火刑柱中央,她对他道:“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哥哥,你看,火在烧!而我已经成了神的使者!”

菲尔普跪地凄厉嘶吼,“不!”

凄声中菲尔普转醒,他望着天边将起的鱼肚白,愣了愣。他狠狠擦去两眼狭已微凉眼泪,然后起身穿衣,第一个跑向教神堂,等待早课。

传教神使博查见到又是他第一个到,不由开怀道:“菲尔普,好孩子,作为一名神仆,你必将受到神的青睐。”博查掏出一串钥匙,边开门边道:“虽说我很舍不得你,但皮科姆那家伙想你现在就入伍加入十字军。这真是一个坏消息。”

门开之后,博查将钥匙收回袖中,转身面对菲尔普,掏出一本神典。他先看了看东方,嘴里咒骂道:“那些黑头发的异端,该死的亵渎者,他们又增兵了,传播信仰的道路是曲折而艰辛的,现在,前线需要你。”

他翻开神典的第一页,然后伸出两指放到菲尔普的眉心,“菲尔普,神的好孩子,你已被神接纳,受神庇佑。去吧,孩子,为了神,为了信仰而战!”

菲尔普虔诚而喜悦应道:“谢谢大人!大人,我现在能去找皮科姆大人领取铠甲和十字剑吗?”

博查微笑点头,“是的,我的孩子,你可以。”菲尔普迫不及待奔向港口外十字军驻地,博查望着他的背影,很是欣慰,“赞美神,真是位充满斗志的好神仆。”

十字军驻地营帐之外,菲尔普悄然捏了捏拳头,而后又松开。帐内传出皮科姆‘晨练’环节所发出的淫秽之声,像什么“大人,你好厉害。”里面多是一些被传教神使司成功洗脑的女子,皮科姆很是喜欢这个调调。

很快很快皮科姆的‘晨练’便结束了,他有些腿软的走出帐中,见到菲尔普恭敬的立在外面,他不由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菲尔普,只要你跟着我好好为神子大人效力,那么往后你也会有这么多女人的。她们在床上也是群狂热的神仆。”

菲尔普虚心受教,虔诚念道,“赞美神,赞美大人。”

“跟上,该带你去领剑与铠甲,往后你便是十字军的一员,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异端,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肃清这些异端!”

“遵命大人!”

……

黎明刚刚到来,在军营操练武技的菲尔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知为何,他听到今天的海浪声特别大。

“啾!”突然一声,“啾!”两声,只见天空之中,骤然出现两抹青影,在天空巡视的一尾白头鹰立即与它们厮杀起来,毛羽飞落。

正在吞咽牛排的皮科姆啪的将盘子掀翻在地,高吼,“敌袭!备战!快快快!是该死的东方人!”空中那青色神骏的隼,他们再熟悉不过,有青隼在的地方,总会出现黑头发的东方异端!

菲尔普快速掩去目里的惊喜之色,心道:“你们终于来了!”他亦知道东方那股神秘的力量,一直是神庭的眼中钉肉中刺,是这片大陆抵抗神庭最强大的力量。听说是神庭坏了规矩,让他们赚不到钱。菲尔普也很好奇他们真那么视钱如命

接下来的一幕瞧得菲尔普眼睛大瞪,只见海面上,出现了许多铁甲怪兽船,它们似能将海水驱赶的狠拍岸一般,其头上插着旗,一杆“梁”字大旗领头,而后是一面有着古怪建筑的旗帜,却是龙王庙!大梁龙王军。

“大人!我去保护教神堂,保护博查大人!”菲尔普又不傻,才不会留下送死,一看东方人的战船就好恐怖的样子。

皮科姆还来不及阻止,骂骂咧咧两声便由得他去,估计是头一次上战场,所以有些胆怯。他认为可以理解,最多事后抽他几鞭子好让他长长记性,往后他必须听他的。而不是那个博查。

港口的骚乱声很快传到了城中,博查喝令教神堂中的教众好好学习教义,他正待出教神堂准备前去港口参战之时,菲尔普先一步跑进了神堂,他关上神堂的门,拦住博查的去路,“大人!那些东方人不过来了三艘小木船,不用麻烦大人过去的。”

博查下意识的就信了这好孩子的话,他先是松口气,然后怒道:“菲尔普,你现在已身为十字军的一员,为什么不去参战!去做你该做的事!”

菲尔普内疚而又难过道:“可大人,我想来保护大人你啊。”

博查一愣,接着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他走近菲尔普,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好孩子,大人我可是身负修力之人,用不着你来保护,你该拿上你的剑,去做你该做的事,像个男人一样,杀光那些异端!”

菲尔普紧了紧手中的剑。

第四十二章 头名状

“好的,大人,您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菲尔普拎上剑往外跑两步,接着似想到什么,转身又跑到博查跟前,焦急道:“大人,我发现皮科姆大人一个秘密,他帐中竟然有个黑发的女人……”

“什么!”博查勃然大怒,黑发人种已被神庭列为最危险的异端,凡见到都必须抓来烧死,胆敢窝藏黑发人的家伙,也会被列入异端之列。博查凑近菲尔普的脸,凝重道:“菲尔普,撒谎可不是好孩子,你敢对神起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菲尔普肯定的点点头,他举起十字剑竖在胸前,体内初生不久的修力运转,竭尽运转!博查仔细盯着十字剑上微弱的光,赞赏道:“真是个受神眷顾的好孩……”

“噗!”是剑入喉的声音,一下不够再“噗”第二下,第三下。博查目里尽是难以置信之色,他想说话,但说出来的却都是血儿。哗啦一堆血儿,淋得菲尔普一身都是,博查只来得及紧抓住菲尔普的肩,咔嚓一声,似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再无力气,“噗通”跪地,他捂着喉咙,望着菲尔普死不瞑目。

教神堂中的孩子们立即发出惊恐的尖叫之声,菲尔普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毫不畏惧与博查对视,“谢大人夸奖……”

“不想死的,赶紧滚出去!”菲尔普的一只手臂似被废去,他咬牙跑到堂中主座之后,那里有一常年不熄的火台,他一脚将火台踢翻。火焰很快涌动跳跃在教神堂,火势先一步烧的便是堂中的惩戒屋。神教堂中那些敢动与不敢动的孩子们只得纷纷跟随菲尔普跑出此地。

菲尔普在离开之前,将博查的脑袋用力斩下,然后用布包裹系在腰间。十字军还未汹涌而来时,东方行商便已频繁出现在神临大陆,他们除了做生意外,也带来了东方风云大陆的文化与故事。听说他们那边也不太平,行商的与行军的一般,常把脑袋系腰间,还说过这么一件事,故事发生在大梁王朝颠覆大隋王朝的年代,大隋王朝到后期兵败如山倒,许多大隋军官慌了神,想投诚大梁,大梁也大方,可以啊,但是必须缴投名状,而这“投名状”也叫“头名状”!

菲尔普的打算是先拿博查的头去投奔东方力量,参加他们组织的“自由联盟”,然后边抵抗神庭边寻找妹妹的下落。哪怕……哪怕她变成神庭十字军的人,他也会绑了她,然后纠正她,誓死保护她呀。

迦勒托城中巡视的十字军已火急火燎跑向港口的位置,即便教神堂起火他们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他们骂骂咧咧,这些该死的东方人,没事就喜欢偷偷潜入烧他们的教神堂声东击西制造混乱。

门外,有跟随在菲尔普身后的孩子,他们跟随着菲尔普跑向港口,也有害怕而与他们分道扬镳的孩子,这一群人则跑向远离港口的地方,哪怕再次落入神庭手里,也好过死掉。

……

海面上,龙王军领头的旗舰,仍是一副儒生打扮的楚子乔手上拿着一幅幅画像,画像上皆是迦勒托城中有分量的神庭人员,或是高手,或是军官。这些画像皆是知了山庄的手笔,他们也曾来这边建立搬文馆来着,谁想竟遇到十字军,好在有监野司搭把手,救下他们。但是他们也必须为监野司暂时效力,监野司赠予他们一些乔装染发的道具,作为细作潜伏在神庭的控制区执行着各式各样的任务。

最后确认一道的楚子乔将画像放下,自怀里掏出一枚腥红令箭扔上天,红色令烟炸响。

迦勒托码头,数十艘十字军的战船即便面对着百余艘开外的铁甲船,他们亦疯狂的起锚冲杀向龙王军,皮科姆立在领头的战船上,挥舞着十字剑,狂热道:“为了信仰而战!不要被异端的邪术所迷惑,他们的船皆是纸糊的,神,即真理!神,即正义!”

“真理!”

“正义!”

立在船首的楚子乔摇摇头,笑了起来,“真是一群……自大的白痴!”接着他剑一挥,森冷道:“撞!让他们瞧瞧纸糊的厉害!”

龙王军的掌舵军卒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开船跟飙车似的,只要上了海,打硬战他们从没怕过,更别提打这些傻叉,都算军功不是。

惨叫之声立即四起,铁甲的战船如同一把把刀,这些刀像是切剁碎肉那般,将一艘艘十字军的战场给撞毁,然后碾碎。

楚子乔亲自操着一架床弩,瞄着那领头的皮科姆“啪嗒”一下踩下踏板。

皮科姆此刻仍在高呼着,“不要怕!不要慌,神爱……”

而后“噗”的一下,被速度极快且粗锐的弩箭给爆开。

没一会,远方游弋来大片鲨鱼群,如今还没啥人捕杀它们,他们数量确实多得很,不过最近在东方海域,它们的数量有急剧减少的趋势,它们大多逃来西方这边的海域。实是东方人竟然敢开始捕杀它们,也是它们霸道凶恶惯了,如同鳄鱼一般,经常袭击人类,曾发生过数起海外行商的船只被它们密集攻击的事件,于是梁九便推出了一道菜,自然是鱼翅的啦。商人们的嗅觉立即比鲨鱼们还要灵敏,原来这凶巴巴的鲨鱼也和小龙虾一般能吃啊,这好办。后来要不是首善堂下禁令,暂停捕食,西方这边海域的鲨鱼也得被嚓嚓嚓上砧板。

如今这些鲨鱼不敢靠近,只敢在外围游弋,那些腥味诱人是诱人,可这些铁甲的大家伙实在可怕,第一波围猎屠杀它们的家伙,便是这些铁甲海怪。

没一会功夫,所有的十字军船只皆被捣毁,落水的十字军更是一个没能活,因为龙王军的兵卒们可是迫不及待已久,只见他们用清一色的黑布裹着手,手中握着陌刀,噗通噗通跳下水,化作一个个灵活的水鬼,两眼放光去捞那些军功!

楚子乔这时偏头,好奇望向岸边,那里此刻正有一位金发染血的少年,他手中拎着一个东西,正在向他们呼喊。

第四十三章 擦肩而过

在十字军大军赶来之前,迦勒托城与港口已面目全非,火光冲天,迦勒托城广场中央,立有一座神子法兰西斯的雕像,楚子乔跃到其肩上,然后一剑削掉雕像的脑袋,接着摆上一张悟空面具。

很快龙王军启辰赶往下一地港口,算上这一地港口,已有三处修建完毕的港口被分兵的龙王军同时捣毁,而岸上的十字军大军被动的疲于奔波。

龙王军不仅接纳那些投奔的孩子,还将那些躲起来的孩子一并抓了来。这些被洗脑程度尚浅的娃仔还有拯救的希望,也是自由联盟的生力军。

甲板之上,楚子乔背靠指挥椅,眼前菲尔普单膝跪地,他手上呈着一个血淋淋的首级。楚子乔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位浑身是别人血的金发少年,其身上还穿着十字军的铠甲,系着十字军的披风。

“博查你杀的”

菲尔普点头,“是的大人。”

楚子乔取出一张画像,然后松手,任由它随海风吹去,吹向大海,画像上正是博查。

楚子乔抿口杯中茶,“名字”

“菲尔普·克里斯蒂安。”

楚子乔默念两遍他的名字,然后微蹙眉,“亚瑟·克里斯蒂安与你什么关系”

一直低着头的菲尔普唰的抬头,碧绿的眸子中尽是泪花,“大人!你见过她”

楚子乔将茶盖一盖,“少年,你需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大人,她是菲尔普的妹妹。”

楚子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眉宇间似有些痛楚之色,似怀念,似告慰,“妹妹啊,多好。”

楚家曾是大隋王朝三大门阀世家之一,民间有道是“男生女相主富贵,女生男相多劳累。”楚子乔自打出生没多久,因为面容俊美如女子,很是遭家里人喜欢,都说他是富贵命。可楚子乔很是反感自己的外貌,反而想去参军。直到又一个小家伙诞生,他那妹妹,楚子兰。

楚子兰打小就像个跟屁虫般喜欢跟着她哥哥,屁大点年纪的时候常童言无忌的扬言往后娶她哥儿,保护她哥儿,楚子乔常气乐了,但拿她很是没办法。两人一个十六岁,一个八岁之时,突逢大难。那一日正逢上元佳节,傍晚,楚子乔带他妹妹上街买糖糕吃,谁想竟遇到已喝的酩酊大醉的大隋二皇子,隋鹏。

当时大隋民间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求女不见储,求幼不见鹏。”说的便是大隋王朝的太子储君好女色,而二皇子则好**。

楚子兰当夜便被二皇子掳了去,诺大个楚家,竟然不敢多声张,且事后草草将楚子兰送到二皇子府上当童养媳。

楚子兰要偷跑回来一次便被送回去一次,楚子乔带着她拼命逃过,可没逃多远便被楚家与二皇子府的高手抓回去。

楚子乔见到妹妹的最后一面,是在井边,她手臂上多是鞭痕与牙印以及烛烙的疤,她落了下去,带着对楚家与这个世道的憎恨,楚子乔不及牵住她,然后他遇见了一道士,道士李玄策,李玄策捞上年纪尚幼的楚子兰后,陪着楚子乔一块泪流满面,陪着一块失魂落魄。道士却是在自责,“怎么又一个,又一个……”楚子乔则自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往二皇子府跑去,可还没跑几步便被李玄策牵住。

后来大梁覆大隋江山之时,诺大个楚家,却是被自家的嫡系之一,楚子乔亲手毁灭。头颅齐齐摆,摆在那口井之前。

“大人……大人”

菲尔普呼唤数声,楚子乔回过神,他揪过菲尔普的领口,将他提溜起来,他冷声询问,“菲尔普,你这样弱小如何保护你妹妹”

菲尔普抹抹眼,“可我……可我就是想保护她啊,求大人告诉我她在哪,我去寻她,哪怕她在十字军的手上。”

楚子乔扔丢他,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我看你还行,想不想加入……监野司。在你没有足够强大之前,你是不会见到你妹妹的。我只告诉你,她现在暂时安全,只是暂时。这份煎熬,是否能鞭笞你变得强大”

菲尔普撕去身后血色的披风,双膝跪地,“能!求大人帮我!”

楚子乔让手下人拿来一件黑色披风,然后亲自为菲尔普披上,系上扣后拍拍他的肩,“你的手臂我会找人来给你治好,欢迎加入监野司……海外部。”

“大人,我能先见见我妹妹吗?哪怕一眼。”

楚子乔冷下脸来,“只一眼,远远的一眼。”

“谢大人!”

……

数月后,多玛瑙港口,等待已久的众人终于迎来龙王军的凯旋,神庭的水路再次被摧毁,且是毁灭性的摧毁。人们欢呼雀跃,许贸则召集大梁干部及自由联盟的高层开紧急会议,一长桌的沙盘之上,是比丘斯环形山的模型,许贸将一枚枚血色的旗帜插在山后,他屈指敲敲桌,“注意,他们不久后便会发动泄愤之战,愤怒且没有理智的敌人就像一味横冲直撞的野猪,是时候教他们见识见识东方虎的力量。”

会后,楚子乔与曹响落在后头,楚子乔奇道:“你找我”

曹响也奇道:“大人你也找我”

两人恰巧都找对方有事,楚子乔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曹响好奇的看一眼他身侧戴个悟空面具的护卫,以往白面阎王可从不带护卫的,“大人,实不相瞒,我在这边认了个闺女,就是那位深得陛下赞赏的亚瑟丫头,她有个哥哥,现在下落不明……”

楚子乔笑了笑,“巧了,我正好找你说的也是这件事。”他偏头示意菲尔普摘下面具与假发,曹响定睛一看,这金发碧眼和轮廓,稳了。

他松下一口气,“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菲尔普这孩子不错,我已将他收编入监野司海外部,在他没成长强大起来之前,他们兄妹俩不会见面。”

曹响苦笑道:“一面也不行”

“不行,你该知道的,思念也是力量。”

楚子乔带上菲尔普先行一步,当菲尔普将黑色假发与面具刚戴上,帐外一身银甲蓝裙的亚瑟一溜烟跑进来,迫不及待询问曹响,“曹叔,有我哥哥的消息吗?”

自她出现时,菲尔普目光便离不了她,面具之下有哽咽之声传出。楚子乔冷哼一声,菲尔普不得不快步跟上。

亚瑟与他擦肩而过。

第四十四章 阴魂不散

瞧着情绪低落的亚瑟,曹响委实不忍,可规矩就是规矩,他只道,“丫头,虽然没有你哥哥的确切消息,但是我听楚大人说,他们自东方行往这边之时,途中遇到一些难民船只,其中便有几位金发碧眼年龄也相仿的少年,酷似你哥哥,画像也像。”

亚瑟目里顿时充满希冀的光芒,“真的吗?那太好了,哥哥去东方避难就不会有危险了对不对?等亚瑟将这些血色恶魔消灭光,再去寻哥哥。只要哥哥没落入恶魔们的手里,什么都好。”

“现在能放心修习武技了不?丫头,你得强大起来。”

亚瑟挽着曹响的胳膊,一路询问,“曹叔,我记起来你上次说东方正在闹幺蛾子,那幺蛾子真的比血色恶魔还要恐怖吗”

曹响沉声道:“那是自然,不然也不会惹得千岁亲自出马。你是不知道,我们的千岁大人以往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不上朝就不上朝,看的那些个朝堂大臣常跑来千岁府外苦心劝谏,说王爷不能这样,不能那样,陛下还小,你得挑大梁不是……呵呵,他们哪会知道国安司,一群嘴炮。”

“曹叔,你还没和我说,那幺蛾子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惹得老板亲自出马。”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亚瑟晃晃他的胳膊,“就告诉我一点点就好。”

曹响沉默片刻,“至少……至少血色恶魔不吃人。”

这么说来,亚瑟立即掩住嘴儿,脸色煞白。

……

呼~

自毒沼禁地之中,吹出一阵恶臭的风,像是狂风吹过,黑死树倒得倒,外沿的灌木丛更是被风刮上天。

“吼!”一声怪异的咆哮自其中传出,原本四散往外撒了欢奔跑的丧尸纷纷一颤,接着……尽数回头,纷纷扑杀向禁地外严阵以待的几位大佬。

梁九对法净法显等人道:“这些家伙交给你们,记住,别被咬喽。”接着他仰天一啸,挑衅着里头的家伙。

数万慕容精骑,如今竟无一幸存,皆被丧尸王吸食干瘪的仅剩骨架。作孽,孽轮到头上。

黑烟滚滚之中,它出来了,轰隆如山行,梁九一吓,“哟,好大的章鱼。”

只见其外形如巨型八爪章鱼,浑身呈墨黑之色,那一条条的爪臂之上竟生有狭长的嘴巴,锯齿密布,毒液直流,其主体之上生有三对白色的眼睛,其眼瞳猩红。

众人也被这鬼东西震得不轻,尘胥真人凝重道:“章鱼梁九,你可别骗贫道,哪有这般丑陋且血腥味浓重的章鱼。”

“你管那么多,徒儿,刀匣!”梁九朝天辇一喊,燕良辰忙屁颠屁颠解下身背的刀匣,竟然想要抱着刀匣一并跳下去。

容嬷嬷眼疾手快,红丝捆住这小猪八戒,将刀匣拍落到下方梁九跟前。

被挂在天辇边上的燕良辰大恼,“嬷嬷,放开我,我要下去帮师傅。”

“你少去添乱。”容嬷嬷话才说完,天辇之上两员伤好大半的家伙也想溜下去来着,容嬷嬷大气,再将胡汉三与陈长寿绑起来,“你们怎么这么不听话。”

下方,梁九背上黑色刀匣,换刀,左手一把“寒绝”,右手一把“威仪”。

“寒绝”形如一轮弯月,为九百年前,天下第一的寒绝老人所持,寒绝老人不仅善铸器,还善杀人。寒绝刀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其刀刃,奔雷刀的刀刃通体呈紫色,而寒绝则通体透明!若不是其上散发的阵阵冰寒白雾之气,都看不到它存在。

相传寒绝老人三十岁之时还是个无名之辈,当时遭遇大祸,两派江湖人士厮杀,沿途拼斗之时牵连到寒绝老人一家四口。寒绝那以后便不知所踪,听说是因为害怕跑了,而后失足跌入九渊。寒绝对此事绝口不提,人们只知四十年后,他突然出现,手持一把寒气森森的刀,刀名寒绝。杀得江湖胆寒。

与奔雷刀一般,寒绝刀也需聚气石温养,奔雷刀为刀榜第一,那么它寒绝,位列第二。介绍其,“天下武夫,见此刀,皆生寒。”

至于另一把“威仪”名刀,位列刀榜第五,威仪为大曜王朝末代皇帝的佩刀,其特点“刀长,威严,刀柄有皇家象征的龙凤环。长度足有三尺六,为一把刃直之刀。”

……

梁九挑眉,剑眉星目当中,尽是冰寒之色,“老道,你剁它的爪,本王戳它的眼睛。就这么……上!”

如两道魅影,一红一紫。这一红自然是梁九,只见梁九三千白丝刹那红!真如大魔头那般,实是《刀来》真气运用到极致,丹田如三色的河,自红色的河中钻出一把红色的刀,是为刀胆,每一根发丝皆短暂附上刀胆之气。

另一紫是为尘胥真人,只见他脚下桃木剑悬地三尺,左手掐诀御剑,右手并剑指,剑气盛,携着紫色迷幻般的领域之力,“叮叮叮”替梁九荡开那些快若闪电抽击来的尖牙之爪。

威胁近,丧尸王三对六只眼睛的眉心一竖,哗啦张开,锯齿密布,一条长舌席卷向跃向它身的梁九。

它快梁九更快,踏着它抖动不停地身躯,直跃它头顶之上。

而后双刀进它头顶,刺啦往它面门下坠,腥臭的黑血狂飙。

“般若,金刚不坏!”梁九及时祭出佛宗绝学《金刚不坏》,通体金黄,三千红发与双刀皆红,状若魔神!其蟒袍鼓动,体表还附着一层雄浑的长生真气。

毒血侵蚀其外层真气护体,冒出“滋滋”的白烟。六目被双刀霎时切烂其四,丧尸王那从面门而开的可怖大口“吼!”的发出惨叫,舌头再快一分,唰的席卷上梁九的腰,打算将他拖入巨口之中嚼碎他!

力气相当之***白色的护体真气如蛋壳一般被勒碎,接着是蟒袍。

梁九瞧着它仅剩的两目,他与它目里皆猩红,两相猩红对视,“好久不见……我以为你们是一场梦,为何到这世你们也阴魂不散!”

双刀长,却是手臂长,梁九一记伸缩手,手中握着刀,将它最后两目尽数劈烂!

第四十五章 六目控尸

丧尸王六目齐毁之时,梁九亦被卷入它那血盆大口,这一幕瞧得天辇之上众人焦急万分,梁玉更是急得快哭出来。

寒绝在头顶,威仪在脚下,两刀在真气的疯狂催动下,高速旋转,“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它们正在抵御着锯齿的咀嚼。丧尸王只觉像是吃下一只刺猬。

“咕噜”一声,梁九被它直接吞咽下肚,丧尸王的肚中可见末日的景象,只见无数双血手向梁九抓去,像是要将他拖入地狱。面无表情的梁九这时无声笑了笑,“真是……很不想怀念的场景。”

两刀护卫在周身,寒绝刀锋之上,冰寒之气肆意冻结着伸来的血手,威仪则一路劈斩。

奔雷刀再现,梁九双手握刀,金刚不坏之身在毒液的侵蚀下即将崩溃,他心里发了狠,“……风雷如晦!”

“刺啦~”一声,如一道紫色雷霆,梁九人随刀走,章鱼状的丧尸王背后被炸出一个大口子,梁九逃出生天后并未庆幸,他拎奔雷刀快步跃到丧尸王正面,而后伸掌,握拳,往回一扯。

“刀归!”

刺啦刺啦两下,如切破布那般,仍在丧尸王肚子中的寒绝与威仪破它身旋转而归,威仪插地,梁九改左手反握寒绝刀柄,弯月般的刀刃在前,右手奔雷刀斜压,天下第一第二的名刀尽在手中,刀锋之上滴血不沾,随时准备再次杀上去。

“师傅威武!剁碎它,剁碎这丑章鱼。”被红丝吊在天辇边的燕良辰挥舞着拳头,为他师傅呐喊助威。

“皇叔最棒!捶扁这丑八怪。”女帝竟然掏出了手绢,挥舞着给她皇叔打气。

梁九却一脸凝重,“丑东西,你的弱点到底在哪?”

只见身受重创的丧尸王快速蠕动躯体,体积霎时缩小大半,但其身上的伤势却尽数恢复完全,就连那六目也重新睁了开来。

尘胥真人皱眉,他在外好不容易才剁掉其六条触手,这下倒好,又恢复成八条。

“你是贫道见过最惹人厌的东西。”老道士骂人也是很斯文的。

即便体积缩小大半,但仍如头成年象那般大。六目眼中此时竟然带着仇恨的情绪,它恨恨的望着眼前两名恐怖的两脚怪,而后八条触角忽然一齐拍地,高高跃起,跃过两人,直扑外沿的慧海大师等人!

梁九与尘胥真人只来得及在它身上再次留下两道血口,却不及阻止它跃出去。

“竟然有灵智”两人脸色难看紧追出去,只见六目丧尸王八条带锯齿口的触角齐齐围攻向知守一。

普通丧尸很好对付,知守一游刃有余,当首次接触到丧尸王时,他才知道什么叫恐怖,那八条触角,他连皮都破不开,而梁九却能一刀一个口,可谓实力强绝。

“不!”

只见知守一挡下五条触角的拍击,却没挡下第六条,这一条尖锐的触角自他身后偷袭,倏然刺穿他的胸口。

“噗!”知守一吐出一口血,神情恐惧,最后一眼,却是望向天辇之上,那已为王妃的道姑,辞夕玦。

修道这么多年,还是会想起她,这位清冷的叛门女子,千岁喜宴那夜,谁也不知,他亦醉的一塌糊涂。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他亦不擅长。他眼中充斥着不舍与祝福,而后头一低再无生息。

只见触手之上分出密集如细丝般的小触手涌入知守一的体内,彻底将其杀死后控其尸!

“孽畜!尔敢!”快速奔来见到这一幕尘胥真人目眦欲裂,桃木剑前斩,想要将其触手斩断。低着头的知守一这时却抬起了头,如换了个人般满面凶戾之色,他举起了道剑,挡下桃木剑。

“守一!是师尊啊!”尘胥真人眼眶通红,见惯了生死,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生死!

梁九一记伸缩手拍开失神的尘胥真人,冷漠道:“老道,他已经死了。这个交给本王。”接着他对慧海那方道:“你们……若被控尸之前,自爆丹田会吧?”

慧海法净法显三人击杀丧尸手下不停,悲声齐齐诵念,“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请千岁放心!”

“懂事。”寒绝刀之上寒气大盛,眨眼杀入知守一的胸膛将其冻僵,而后奔雷刀走,噌,大好一个头颅。连带着斩断其一条触手。

“啊!”尘胥真人凄厉嘶吼一声,桃木剑一斩,一道硕大的剑罡斩断六目丧尸王的两条触手。

六目丧尸王不与他们二人缠斗,立即窜向慧海那方,触手伸长杀向他们。

慧海持锡杖拦在两名弟子身前,锡杖“铛”的一声插地,双掌合十肃念,“降魔!”

触手入之即缓,梁九的刀锋及时斩落,再断其两条触手,六目丧尸王痛嘶怒吼,仅剩的三条触手快速拍地扬沙起尘。

梁九细眯眼儿,脸色一变,“后面!”

原来其中一条触手竟钻地而去,自法净与法显身后窜出,快若闪电一击便穿透两人的身体,细密如丝的小触手立即钻入他们体内。

两人悲吼一声,双双自爆丹田。

“孽畜!”慧海大师肝胆欲裂,老泪纵横!体内气息愈发强盛,竟是在这悲痛之下临场突破到半步武圣之境。

梁九数记血色刀罡斩在六目丧尸王的身上,身受重伤的丧尸王再次缩小体积以愈合伤势。

天辇之上,众人沉默看着这一幕,内心无不沉重。若先前没上辇,也许也将会这样悲壮的死去。这丧尸王何等强大,不一会便击杀了他们三名武宗。且是那样的恶毒,用恶魔来形容毫不为过。

……

远在长安城中,大雁塔,小道姑辞夕岁今个再次来与法依谈佛论道,同时不忘切磋棋艺,两人下的围棋。窗外这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眉清目秀的法依和尚左手落子,右手拨动念珠。

他望向窗外的雨,“今年秋怎么来的这样早,竟然早早落下梅子雨。”

“顺其自然。”辞夕岁落一子,完成屠大龙。

“法依,你今天怎么这样心不在焉。”

第四十六章 相安相念

“嗒嗒嗒”是念珠滚落在地的声音,法依瞧着不知为何会突然脱落的念珠,不由一阵心悸。

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眉间有忧色,开口询问,“岁宗主,不知小僧的师傅与千岁等人去西域到底所为何事?已半年之久,没有一丁点消息。你可有听到什么风声”法依的师傅正是法显僧人。

见到法依无心下棋,辞夕岁眨巴眨巴眼,抿口清茶后将双手拢入青色道袍宽大的袖中,“不仅是风声,我还知晓他们去做什么,本宗的师傅也随着千岁大人一道而去。他们这会该在西域……降魔。”她大而明亮的眼睛望向窗外,目里同样有担忧之色。

“魔”法依拾捡着一枚枚散落在地的念珠,回头奇道,“到底是怎样的魔,连千岁大人出马也需这样久”

辞夕岁摇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

“为何可小僧真的很想知道。”

瞧着法依那真诚的眼睛,辞夕岁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么,我带你去千岁府看恐怖片吧。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法依摸摸光头再次奇道:“恐怖片那是什么?”

辞夕岁得意微扬下巴,“去了你就知道,这可是千岁大人的手笔,你不会懂的。”

……

法依为辞夕岁撑着伞,雨点落在伞上,发出点点咚咚之声,没一会,两人行至千岁府,辞夕岁身后还紧随着两名监野司的带刀护卫。这可是玦王妃的宝贝徒弟,得保护好。

两名护卫在千岁府门口停下,目送两人进府。

府内苏烟柔与呼延未央刚收完晾晒的棉被,这样的琐事她们还是不习惯让嬷嬷们来做,总是亲自来做。府上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象。

纳兰若瑶收到娥眉道宗宗主拜访的消息,亲自引领着两人行往靠近后山的投影密室。那些恐怖的投影内容她只看了一次便不敢再看第二次,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东西。

夏飞花倒是喜欢看,此次梁九未同意独秀军一同进入西域,只是调令她们在长城之内布防。还惹得夏飞花一阵念叨,却又不得不依着那个男人。夏飞花戒酒了,酒囊里换成了滋补的药茶,以滋养这些年喝酒伤过的身,想着养好身子给王爷生许多孩子不是。

“快回去!淋湿了还要重新给你们洗一道是不是真是不听话。”夏飞花骑着胭脂马驱赶着三头滚滚回窝躲雨,三头滚滚虽说极为不情愿,但架不住这位女主子比较凶。只得屁颠屁颠的回青鸟居,以盼天晴再出屋去玩耍。回到屋的它们眼巴巴的望着空荡荡的床,女帝的闺床,目里有失落的情绪,许久没见到小主子,它们很是想念那位宠爱它们没边的女帝。天辇出发之前,它们还曾偷偷爬上去要和小主子一块远行,却被凶巴巴的大主子给提溜下去,又不是去玩,下去下去。

辞夕岁与法依一路和诸位王妃行见礼,夏飞花很是喜欢敲这和尚的光头,她敲给法依一下,警告道:“小子,可不许打岁儿的主意。”

法依脸一红,“阿弥陀佛,还请夏王妃别再开小僧的玩笑。”

“去吧去吧,记得看恐怖片可别吓尿裤子。”

不久,投影密室,看完恐怖片的法依脸色煞白,他咽咽口水艰难道:“岁宗主,西域真有这种东西?”

辞夕岁凝重道:“确有其物,不然你以为千岁大人为何亲自出马,一般的小魔小邪监野司自会教他们做人。但是这个,比海外的十字军还可怕。”

“那……我那师傅与方丈岂不有危险。”内心焦急的法依在密室中走来走去。

辞夕岁:“除魔卫道是道佛两宗的本分,他们没得选,我相信千岁大人定会带领他们将灾难抵挡在国门之外。”

千岁府,相安居,此居为诸位王妃话痨打牌之用,久久不见陛下与千岁回来,几位王妃都没了打牌的兴致,苏烟柔这地道的娇柔女子想她夫君常想的眼泪直掉。这不今个为梁九缝制一双鞋垫,又缝得泪眼婆娑。纳兰若瑶照例安慰起她。

“妹子,你这眼泪水儿不要钱哩,等千岁爷回来非得好好和他说叨你这多愁善感的性子,该用绳子拴爷背上天天背着。”

苏烟柔脸一红,破涕为笑,“纳兰姐可别打趣妹妹了,照这样爷该早早嫌弃于我。”

“你还知道呀,往后可得少落泪,眼要哭坏了看爷嫌不嫌你。余姐,话说千岁与陛下何时才能归来这眼见快入秋了,西域那方鬼天气……”

埋头批阅监野司各项事宜的余欢闻言抬头道:“急个什么,处理完那些脏东西陛下与爷自会回来。”

纳兰若瑶小声嘀咕道:“就没个准头。”

余欢没再理睬她,呼延未央缝制好一双歪歪扭扭的棉手套,得意的给苏烟柔看看,苏烟柔摇头笑道:“未央,你这手套我得帮你改改。”

呼延未央收回手套拒绝道:“以爷的脾性没准会喜欢这手套,有趣不是。”

夏飞花可不会这些,她抢过手套先给自己戴上试试,“妹子,这手套可真丑。”

“夏姐姐,快还我。”

两人立即在屋中追逐嬉戏起来。余欢抬眼看看她们,嘴角勾出一抹弧度,“真是些幸福的家伙。”

……

长安宰相府,凉亭之中,苗大头正在翻阅一桌子的密卷,密卷是关于蒋家门阀的密卷,诺大个家族,想抓尾巴对于苗大头来说太容易了。就是不知千岁想惩罚他们到什么程度,是略施大惩呢还是干脆将他们吞并入青盟。得等千岁后续的指令,毕竟蒋家身为大梁六大世家门阀之首,影响力确实不俗。

府外,蒋家的老太爷蒋冲忐忑的走来走去,蒋丁负荆请罪,正跪地上,唇口干裂的蒋丁不知为何会被宰相大人盯上,更是牵连到家族。

蒋冲听说了,是因为卖狗一事,他不由纳闷,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与西域正当的生意来往,为什么会惹的千岁动怒,不就是卖些狗给西域那边的神秘人,还犯法不成真是喜怒无常摸不透的千岁爷。他自然知道苗相是受千岁指示要动一动他们,千岁这一动,他们偌大的蒋家立即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第四十七章 丑成这样

“相安”取意相夫教子,平平安安之意,苏烟柔与纳兰若瑶今个照例最后离开,苏烟柔要将手头上的鞋垫缝制完成才会回她的烟柔阁,纳兰若瑶则陪着她说话。偌大个烟柔阁,总归没有相安居热闹,没有王爷到阁中逛荡也显得冷冷清清,因为苏烟柔身子骨弱的缘故,相安居之中早早摆上暖炉与一烧药材的香炉。

苏烟柔不时看一眼那氤氲的香炉,露出甜蜜幸福的笑容,且透着羞涩,这香炉调养之法便是千岁为她专门捣腾出来的,千岁去往西域之前,见她身子骨弱,常到烟柔阁研究她的身子骨,好对症下药,期间自然少不了一番香艳。

纳兰若瑶此刻也在念叨这闺房秘事,她小声道:“烟柔妹子,你说爷往常临幸我们之时,那般多羞人的姿势是从哪里学来的,真是风流得很。”

苏烟柔脸更红了,声若细蚊,“我哪里知道,纳兰姐你没问过爷”

纳兰若瑶羞啐一口,“自然问过,爷说这门风流功夫他乃自学成才,无师自通。没个正经。”

苏烟柔“咯咯”笑起来,笑容如同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羞涩,“是爷说的话,爷……爷什么都厉害……”

纳兰若瑶伸葱指轻轻一刮她红润的脸蛋儿,凑近她耳边调笑,“怎么个厉害法……”

苏烟柔耳根子红透,嗔羞一声,低头不去理她。

……

梅子雨似从中原蔓延至西域,带去微凉的湿意,这样小的雨是阻止不了胡不归的烟斗冒烟的,听说大梁王朝最近还售卖一种黑粗黑粗的烟儿,味道抽起来回味香甜,听说是用干燥及经过发酵的烟草卷制而成。

胡不归轻轻甩两鞭子马儿,让马儿沿着一条条印有深轮的道走去。然后他回头看一眼车厢,细细感应车厢之中两个徒弟正在运功修炼,他自怀里悄悄掏出些碎银,掂量掂量,“一两,二两,三两……唉,六两一盒,买不起买不起,三两银愁煞人。”

忽有马蹄凿凿,黑甲的马,黑甲的骑卒,约莫百余数铁浮屠围了上来,领头之人腰粗体庞,笼在黑甲当中如铁塔,正是石大柱。

石大柱瓮声问话,“可是胡老怪”

胡不归恼道:“真是没礼貌,老夫好歹也是一代宗师。”

石大柱冷笑道:“武宗里头已经死了三名武宗,你确定要进去”

胡不归惊道:“什么?竞争这样激烈难不成真有朱果现世”

石大柱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复道:“你确定要进去里头是地狱场景,事后可别怪俺没提醒你。”

“地狱场景呵,你当老夫吓大的,今个老夫偏要进去看看。”

车厢之中,被外头动静吵到的师姐师弟两掀车帘一看,这样铁甲森森威武的骑兵,他们一眼便认出,大梁王朝铁浮屠。

之后石大柱引领这辆马车来到围城一角,他指指上面道:“开门是不可能给你开门的,你们自个爬墙过去,记住,禁止损坏墙体。不然给你们丢去喂丧尸。”

“丧尸”胡不归大为不解,这是个什劳子东西。他一手一个,将他两个宝贝徒弟一并拎上,然后走壁而上。

当上到城头之时,眼前豁然开朗,却是远方浓烟滚滚,近处城下有护城河,且河面飘荡着厚厚一层火油。

“哇!师傅,你快看,大怪兽。”隋锦鲤揪揪他师傅的袖,指向不远方一处墙脚之前。

只见那里如今有数头黑泽正在刨土,严宏旷可是爱死了这些宝贝,往后大梁工部足以穿山过洞,一些偏远地区的资源不用再绕路互通有无。

胡不归也瞅惊了,他定睛仔细打量,不确定道:“难道是黑泽可这种凶兽性情残暴,怎么会……”

“怎么会为大梁所驱使对吧?胡老怪,你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你打算进去看看?”

夜萧萧出现在他身侧,眺望着那浓烟滚滚之地,目里冷意森森。

胡不归:“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这之前你最好把这两个小鬼留在这里。别吓出童年阴影可就不好了。”

凌北立即咋呼起来:“什么?童年你看我这壮硕的大个子。”

夜萧萧没再理睬他们,继续巡视远去,只留一句嘲讽之词,“你们还是太幸福了。”

胡不归恼道:“你们那黑乎乎的烟老夫都抽不起,还幸福”

……

场中厮杀之地

眼见六目丧尸王又将愈合伤势,“咻!”梁九一声口哨。

“啾!”天辇边缘,隼老大回应一声,爪上抓着个布裹的东西,模样看上去圆溜溜的,它带着它俯冲而下。

梁九伸缩手抓过这东西,而后开口默念,“影。”一尊分身出现,他接过这东西冲了上去,在丧尸王要愈合刀痕密布的巨口之时,分身一记伸缩手将东西塞入它嘴中,同样的,分身手臂也被咔嚓一下咬碎。

“退!”

场间只剩三人,三人皆半圣之境,梁九高喝退之时,尘胥真人与慧海大师立即激退,他们可看见了,梁九退得那个快。

梁九感应着上面附着的气机,故弄玄虚打个响指,口吐一字,“爆!”

只见六目丧尸王身体由内自外膨胀起来,它痛苦的惨嚎一声,“嘭”的一声炸裂。与法显法净自爆丹田一般,如同高爆炸弹,气浪拍碎许多周边的丧尸。

“杀!”梁九踏前一步,真气一荡,将沙石气浪分开,先一步杀向那终于露出本体的家伙。人形的家伙,他的脸模样竟像是长大的慕容乘云,只不过其通体附着一层血皮,满嘴锯齿,还生有一条如老鼠般的血尾。他如今约莫一米七的高度,身子骨瘦弱如猴。

他看向梁九,漆黑无眼白的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他速度不慢,而且那像是八合一的血尾更加灵活而坚韧,竟然尽数接下梁九的快刀,刀与尾碰撞,发出“叮叮叮”之声,眨眼已交手数十记。

梁九不忘嘲讽道:“你怎么丑成这样子,让本王想到了本王的一双拖鞋。”

第四十八章 心念与世道

雨停之时,小道姑辞夕岁与脸色仍旧苍白的法依一同向每一位王妃告辞离府,没一个落下,这是该有的礼数,毕竟往后偌大的千岁府,除去陛下外,她们就是千岁府的女主子。

呼延未央送了条小皮鞭给辞夕岁挂腰间,辞夕岁都推辞不掉。纳兰若瑶给她准备了一把小拂尘,每次见她来府上手挽一把大拂尘未免不搭。苏烟柔则细心的给她准备了一顶秋帽,这是她以往闲暇时亲自缝制的。她们亦知善待小道姑就是与那不善言辞的玦王妃拉近关系,毕竟玦王妃可是陛下的师姐,与陛下最亲。当初若不是陛下自玦王妃身上做突破口,让千岁破了例,她们呀,还不知道要望眼欲穿等到什么时候。

余欢有事,没与小道姑多叙,只是叮嘱她好好修炼。至于夏王妃,这家伙跑到千岁居抄来一双梁九的拖鞋给自己穿上,然后到雨后的玄武亭看鱼儿。梁九的拖鞋式样五花八门,多是梁玉从小到大给他亲手缝制的,因为知道皇叔在府上不喜欢穿那长筒的大靴子,就喜欢穿个拖鞋满府的逛荡。要么穿个拖鞋盘坐在千年背上悠哉悠哉想事情,要么穿个拖鞋满后山的遛鸟。

首次进千岁转悠的法依咂舌不已,这千岁府究竟是有多大,能给他转糊涂喽。辞夕岁带他寻到夏王妃,“岁儿与法依该回去了,特来向王妃辞行。”

玄武亭下玄武湖,雨后红红白白的锦鲤群欢快的游来游去,偶尔有几尾比较皮的窜出湖,夏飞花不仅穿着梁九的拖鞋,还撸着梁九的金饼大王,自从府上迎娶来这样多的王妃,金饼大王都快被撸秃了。它可是自认陛下和千岁的专宠,岂会像那三头肥货那般,见到这位那位的女主子都会上去抱个大腿蹭蹭以示亲昵。可架不住老有王妃想撸它,身手也贼好,躲都躲不了,这不此刻正被夏王妃抱在怀中看鱼儿,好在其胸前大物挺暖和,它将脑袋搁在其上,懒洋洋半眯着眼。

当辞夕岁见到夏王妃脚踩的虎头大王拖之时,她强忍住笑意,陛下还有一双小兔子棉拖,小时候还能见到千岁与陛下满府的嬉戏,大老虎撵小兔子,温馨得很。没少给礼部的大臣气得七窍生烟,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

“岁儿,你先帮我抱着它。”夏飞花将怀中金饼递给辞夕岁,辞夕岁听话的抱过它,然后不解的看着夏王妃。

只见夏王妃竟然俯身“吧唧”一下,亲给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一下,“真是可爱的小妮子,当道姑可惜了,往后本王妃若是生个带把的小子,哼哼。”

辞夕岁赶忙把金饼放下,扭头就跑,王妃姐姐们真是够了,她还是个孩子,九岁未满。身后跟着的法依也拔腿就跑,因为夏王妃落向他的目光竟然变得恶狠狠起来。至于法依,法依什么礼物都没收到,他也不敢收,谁让千岁府的女主子当中,有位娥眉道宗宗主。虽说此时不在,但诸位王妃心里跟明镜似的。姐妹得一条心不是。

法依跑着跑着还摔了一跤,给夏飞花瞧乐了,心道“这小秃驴,还挺聪明。”

金饼气鼓鼓的望着夏飞花,想要重新跳回她的怀里蹭热度,夏飞花却不给喽,她伸指轻戳戳它的脑袋,没好气道:“猫似主人形,一沾腥就收不住,扶腰也不嫌丢人……”说着说着却给自己说乐了,她脸儿红晕笑弯了腰,而后伸指轻抚抚脚上的虎头大王拖,目里尽是思念,“爷,你怎么还不回来。”

……

千岁府地底建筑,国安司,今个国安司也在破土动工,准备扩建。发上别一凤头簪,红唇红裙的余欢亲自督工。

一面蒙黑纱的女子快步行到余欢跟前,行司礼。而后静待余姐头问话。来人正是监野司自那些门阀世家收编来的谍作之一,潘兰兰。潘兰兰正是鹧鸪山剿匪时,差点让张瓜翻车的狠角色,很受余欢器重。

余欢没去看她,目光停留在扩建的工程上,良久才开口道:“潘兰兰,千岁爷要动蒋家,你怎么看?”

潘兰兰娇躯一颤,“噗通”跪地,面纱之下的脸色惨白,“敢问……敢问王妃,千岁为何要动蒋家”她打小便被蒋家老太爷自街上买入蒋府,训练成人,养育之恩,自然不敢忘。

余欢看向她,冷淡道:“资敌。”而后她围着她踱步,缓缓道:“而且我发现你们这些从世家门阀收编来的谍作有些养不熟,那颗心仍向着你们的老东家,竟然还敢偷偷传情报回去。当初就该将你们统统杀掉,那六大门阀世家也该一并铲除。对不对”

潘兰兰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瞒不过手眼通天的余王妃。她立即磕头不停,泪流满面,“奴婢愿一死谢罪,求王妃开恩放过蒋家。”

余欢:“你觉得大梁王朝如今的世道好不好?”

潘兰兰频频点头。

余欢伸指勾起她尖滑的下巴,“既然是好世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帮着那些自私狭隘的老鼠屎,奴隶市场一事也有你的影子,你以为得了本王妃的器重就能为所欲为你辜负了本王妃的信任。”

黑色面纱掉落,潘兰兰也是位美人儿,不过此刻却花容失色。

“潘兰兰,你是不是想重回你幼时的那个世道,遍地狼烟,饿殍遍野,卖身葬父葬母的世道”

被余欢这么一问,潘兰兰泪如泉涌。

“呵,真是烦你们,就知道哭。没个省心的,潘兰兰,为了救蒋家,你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跟你透露一下,千岁爷已将决定权交予本王妃,蒋家是生是死全凭本王妃一句话。”

潘兰兰蠕着嘴儿,坚定道:“奴婢愿以命相抵。”

余欢摩挲摩挲她的脸蛋,“那么本王妃就用蒋家买你的命,至此以后,你与蒋家再无瓜葛。懂”

“奴婢懂。往后奴婢这条命就是王妃的。”

“错喽,该是陛下的,往后你得为陛下为大梁卖命,别再为那些老鼠屎。现在,本王妃有项任务交给你去办。”

第四十九章 尘归尘

梁九紧盯丧尸王的眼睛,被说丑,丧尸王果然大怒,能被激怒就好。一刀寒气森森,一刀紫电奔腾,刀刀不离他脑壳。

尘胥真人与慧海大师也没干看着,盛怒的两人一并围攻而上,知守一乃北顶道宗年轻一辈的领头人,心性与天赋皆万中无一,谁想今个竟然丧命于此。法净与法显也是佛宗的心头肉,慧海与尘胥子悔不当初,早知用强的也要将他们送上天辇。梁九提醒过他们,不听劝那就壮烈。

见他们没个默契,梁九快速传音予两人,“两位,别被怒火蒙了心智。听本王指挥,你们专盯它的两条腿猛抽,延缓它的速度,本王争取给他头打飞。”

丧尸王如今一对一已被梁九压制的死死的,更别说再加两位大佬。立即被压着打,他们一路打进了毒沼禁地,里面仍旧火光遍地,乌烟瘴气冲天。密密麻麻的丧尸潮亦追着梁九三人进林,看这架势不咬死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天辇之上,梁玉秀拳紧攥,“可恶的老鼠,果然是只老鼠!真想下去打死它。”

容嬷嬷瞧得陛下这般模样,不由掏出手绢将她脸上的灰尘擦去,陛下即便咬牙切齿也很是可爱。

“陛下尽管放一百八十个心,那丑东西哪会是千岁的对手,肯定会被千岁打死的。”

“嗯。”

……

爪子腥长,抓向梁九面门,梁九头一偏躲过这一爪,接着双刀架住其爪,一绞。丧尸王痛吼一声,失去其左爪,且再不会复原。

“有门!加把劲啊你们,敲它脚都敲不准”话还未尽,梁九再次欺身而上,右手一记刀花旋切,彻底将丧尸王的左臂砍飞。丧尸王第一次转了身,没再直面梁九,它竟已心生怯意,准备逃跑。会逃跑有灵智的丧尸才是最难对付的一类,梁九岂会让它如意。

“要去哪里都行,头先留下!”他一记伸缩手挽住丧尸王的腰,然后往回猛拽。

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此刻赶上进度,慧海大师的锡杖再次插地,此刻锡杖虽说插的沼泽地,却叮铃叮铃的发出佛音,鸣而不沉。犹如实质的扇面领域将丧尸王笼在其中。

“吼……”丧尸王只觉身子沉重,趁此时机,紫芒熠熠的桃木剑携着凌厉无匹之势,灵活的躲开其血尾的抽击,而后在其左腿上绕了一圈回。

丧尸王再失一肢,梁九左手施佛宗大手印,牢牢框住其腰,口念:“去!”他松右手,奔雷刀咻然离手,生死之间,丧尸王堪堪一侧身,躲是躲了过去,但其脖颈竟被削掉一半,黑乌的血往外直冒。

在它发了狠低头要去咬腰上梁九的手之时,梁九及时缩回手,重新拎上落下的寒绝刀,冷森森道:“该结束了,双倍罡气!走你!”他左腿朝前一踏,呈压马步之姿,左手反握寒绝刀,一横斩。

“噌”的一声,一记冰寒的刀罡横斩而去。脉轮比别人多一倍的梁九,踏入半圣之境后,这一记双倍之力的刀罡足有武圣的程度。

只见眨眼之间,这记刀罡将想要沉入毒沼之中逃窜的丧尸王拦腰斩成两段,且刀罡过处沼面竟快速结霜冻!更加迟缓了它的动作。梁九右手接着一并剑指,呈虚拉弓箭之姿,往后一拉。

“归来吧,本王的叼刀!”

“滋啦~”一声,先前奔向烟雾深处的奔雷刀霎时激射而回,刀自丧尸王的天灵盖而过。

“嗬……”连最后一声惨叫也来不及,只来及发出痛苦的怪异之声,丧尸王倒地再无动静。其被开了瓢的脑壳之中,一尾黑色的虫虚弱的蠕动,蠕动,如条毛毛虫那般,想要钻入毒沼之中,只不过动作太慢,被梁九用寒绝刀挑了起来打量,刀上的寒气很快将它冻僵。

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一吓,“梁九!你做甚!还想吃了它不成,快灭了这祸根!”

“什么?谁会想吃这东西,本王脑子又没坏掉。看还不让看了?本王这是在开眼界,顺便蔑视一番这恶心的东西。”

梁九放弃了将它带回去给闺女看看的打算,闺女该会吓一跳,用小拳拳捶他胸口。

“嘿嘿”坏笑中,梁九拿着奔雷刀靠近这丧尸王虫,其上冒出的紫电在气机的牵引下,丧尸王虫如遭五雷轰顶,嘶叫一声,彻底化为灰烬。

如法炮制,梁九接着将奔雷刀插入丧尸王的尸体,紫电带着诛邪之威,将其尸也焚为一地灰烬,连骨渣子也不剩。

“真是本王的好宝贝。”梁九先是夸赞一番奔雷刀和寒绝刀,而后挥一挥蟒袖,扬起一阵罡风,将地上的灰烬挥散,“尘归尘,土归土,电疗之下无痛苦,别过。”

丧尸王一死,丧尸们又掉头往毒沼禁地外头冲去,里头火烟遍地,看不清还追不上前面那几位大佬。它们要回头去咬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

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累得不轻,但他们仍旧打算赶往外去消灭那些脏东西。见梁九不走了,他们未免奇道:“千岁,我们快去诛邪啊,你杵这里瞧什么?”

只见梁九打量着脚下这片毒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冲两人摆摆手。

“你们先去,这毒沼下有古怪,本王得研究一番。记得替本王和陛下报声平安,让他们可以下来打丧尸了。”

……

毒沼禁地外头,当见到大片的丧尸再次冲出禁地,天辇之上众人一颗心无不悬了起来,如今无非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丧尸王被灭,丧尸们继又失了控遍地的撒欢。而另一种结果则是三人遭遇不测,丧尸王指挥着小丧尸们继续去外头撒欢。

梁玉与三位王妃一颗心都揪了起来,都不敢去想若是出现后一种结果会怎么办。

胡汉三焦急的走来走去,大兄弟可千万不能有事。容嬷嬷则一个劲劝慰道:“唉哟,我的陛下,可不哭,您还不相信千岁的能力么?就算那老道士和老和尚有事千岁也绝不会事,千岁那鸡贼劲也是天下第一哩。”

梁玉抹抹眼,“可玉儿还是会担心啊……”

第五十章 文人相

三两再次被女帝赐给了苗大头,千岁府的青鸟和青隼从不轻易赐人,除非是备受皇室器重之人。因为离得近,三两也没觉着啥,反正要想小主子和小伙伴们可以随时飞回去看,今个它怏怏不乐的自千岁府飞回宰相府。又没见到小主子,小主子还没回来。

女帝与千岁这一去西域长达半年之久还未归,府上的青鸟与青隼都快抑郁了。要不是有三头滚滚每天陪着它们玩耍,它们快要绝食抗议。可急坏每天饲喂它们的首善堂侍女与几位王妃。

苗大头今个照例拿着一摞密册翻阅,密册是崭新的密册,都是关于海外之事,事情有点大,大到他这宰相也不好擅自定夺,只好上报给了余王妃做主。

冬霜挽了件黑绒外套给苗大头披上,而后默默离开凉亭,没说些天凉注意身体的话,大男儿有大男儿的事要忙,更何况她夫君身处这个位置,中原两座庙堂皆传,大梁宰相是能和南宫伯对弈不输之相才,可见其苗大头是何等厉害。当初移民以及接收大燕难民一事,苗大头暗中还真想将大燕的百姓全盘接收过来,好叫大燕王朝自行土崩瓦解,兵不血刃叫陛下一统中原。在国教学院进修之时,苗大头便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想的更绝,抽别人的水,让别人的舟随着时间腐烂倾覆。皆因千岁的一句戏言,“穿别人的鞋,让别人无路可走。”

那段时间女帝将移民以及接收难民一事全权交由他定夺,而后他回府思虑数日,叩指在凉亭桌上那一日,大梁王朝虽说明面上表示会尽力接收难民,但暗地里他却示意各州上道的官员,马不停蹄赶往梁燕两朝的边境,给予各种优惠,承诺各种保障,欢迎大燕百姓入籍大梁王朝!

不是尽力,而是尽全力接收这些难民,别看这些难民多是老弱妇孺,大梁的国力足以老有所养,弱有所医,妇孺更是生力军,中原地大物博,可这个世道的人口还是太少了,许多地方还荒着呢。人口多多益善,还不忘告诉这些难民,家里亲戚朋友之类还犹豫不决不来的有没有,发封书信去,大梁驿卒亲自去送。

在大梁驿卒军的地图册里,大燕的版图也是门清,大梁驿军司长候凯歌也是位战争狂人,自大梁战胜大燕之后,他没少对着大燕王朝剩下的八个州版图指手画脚,想着往后千岁若想一统中原,这里那里都得建驿站不是,地图上大燕各处驿站皆被其嫌弃的不行。

当宰相大人找到他,他一开始还以为宰相大人要传个书信什么的,很是反感。但见宰相大人却是想阴大燕一手,他两眼顿时放光,这一手妙啊,自从没谁敢点大梁王朝的战火之后,驿军一片叫苦连天,军功,要军功啊。没少给梁九与女帝气乐了。这些战争狂人,没人看管训叨还真能把战火烧到天边去,没一个省心的家伙。

当时苗大头手下赶赴各地边境的官员嘴上功夫那叫一个厉害,驿卒送信,保准送到,别犹豫了,过了这村没这店,过来就享盛世,不用苦巴巴的过那苦日子。

后来知道这一茬的南宫伯气得不轻,连发数封信,一封给燕良辰,一封给梁九,数封给女帝。南宫伯给女帝那信里的内容老传神了,如同当面声泪俱下,可别再纵容苗大头这样阴险下去,不是说好了两朝休战,这阴刀子哪像休战的样子,文人杀人谋国,简直不要太狠。

事后若不是燕良辰天天跑去女帝面前撒泼打滚,梁九的意思也是……给闺女兵不血刃一统中原未尝不可。这徒弟吧,收的好,重情重孝。收的也不好,在这方面是一痴儿。也是为难燕良辰了,两边都需兼顾。

当然,梁九以闺女的意愿为主,闺女那天让苗大头到府上说这事,苗大头也心领神会,放过它大燕。毕竟大燕当时处境确实糟糕,前有虎,后有狼,一楼兰,一东瀛。这样下阴刀子,未免不地道,都同属中原人不是。

……

冬霜在院中陪着三两散步,三两以往瘦不下来就是瘦不下来,可自女帝外出半年以来,三两竟然瘦了,冬霜无不心怜这小家伙。苗大头和冬霜皆喜爱这小家伙,是真心喜爱,而不是因缘敬畏。

“三两,怎么今个又吃这样少,你啊你,你看看我,这段时间我心疼你都心疼瘦了,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哩。”冬霜自地上手捧起三两,三两怏怏不乐的低“咕”一声,显得无精打采。它想和小主子跳绳了。

冬霜伸指轻揉揉它的小脑袋,“别担心,陛下与千岁很快便会回来。陛下回来要知道你们这个样子,下次出远门肯定会带上你们,这是好事知道吗?”

“咚咚咚”宰相府外传来轻声敲门之声,大梁上下都知道,宰相府的大门从不锁,一推就能进,但没啥人敢直接推门而进,这是大梁最大的官,也是苗大头立的官威!

当然除了一人……九千岁,梁九往常带闺女逛街,闺女若是想叫苗大头到府上吃饭,梁九便会带着闺女大刺刺的推门而进,喊道:“苗大头,陛下喊你晚饭过来一块吃。知道你是个穷官,别带些有的没的来,你家厨子酿的老酒不错,带一坛这个就成。”

这一点一滴的皇恩,使得苗大头甘做女帝麾下舔狗,指谁咬谁。

这不,门外还是那蒋冲,与跪着的蒋丁,这些日子蒋冲都快被折磨的就地寿终,蒋丁每日例行来跪,跪到昏厥后抬去治,治好了再次来跪,两腿肿得跟猪腿似的。再这么跪下去蒋丁怕啊,肯定得跪废了去。

蒋冲也不忍,可又有什么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蒋家可不想搬去那穷巴巴的大燕称臣,也不敢。反抗估摸着千岁爷早已悬好刀子,就等宰他们这些世家门阀吃肉。

他此刻在门外凄楚道:“宰相大人,草民蒋冲,求大人给个痛快话,草民这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就差上吊在大人府门前。蒋家是亡是存,全凭大人定夺。可不能再这么熬着草民,草民苦啊……”

第五十一章 小白鼠

凉亭之中,苗大头慢条斯理的将密册合上,然后抿口凉茶,摸摸肚子有些饿,遂让管家黄有铜下碗面条。这才对门外喊道:“进。”

蒋冲立即带上行动已不便的蒋丁推门进入宰相府,他要让相爷看看他这嫡孙如今的凄惨模样,卖些可怜博些同情。

苗大头先是指指凉亭桌对面的石椅,对蒋冲道:“坐。”

而后他目光落在蒋丁身上,指指凉亭下的石阶,“你继续跪,本相今天会告诉你问题出在哪里。”

模样凄惨的蒋丁一言不发继续跪下,家族里供奉的老郎中说再跪个两日就得截肢,他心里苦,他认为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这时黄有铜端来一大碗面条,面条上添了红油与千岁府送来的美味腊肉,苗大头边吃边道:“蒋冲,首先得恭喜你,你当年的偶善之举得到了回报,潘兰兰知道吧?她用她的命换你蒋家生机。余王妃已经答应下来,但是……”

蒋冲看着那碗面条,咽咽口水,咋就那么想吃呢。当听到“但是”之时,一颗心悬了起来。

“但是你该知道的,你若敢再与监野司中任何以往的老部下联系,或是有关系,那么余王妃交代过,蒋家得灭。”

蒋冲忙道:“草民不敢,草民已将旧时花名册全都烧掉,除我之外再没人知道那批名单。”接着他抬袖抹把老泪,凄然道:“而且草民年事已高,指不定没些日子好活。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家族能苟延残喘延续下去,不至于在我手上断送。”

腊肉过水三道,咸淡适中的腊肉配上微辣的红油,很是下面,苗大头咬一口腊肉,挑一柱面就着吃,吃完嘴里的后冷笑道:“蒋冲,在本相面前收起你那套假相。少一口一个草民,我看你是刁民。我听说你蒋家有个老神仙供奉,一手返老还童之数了得,有他在你岂会那么容易嗝屁,啧啧,真是祸害遗千年,老不死的家伙。若不是本相调查过,那老郎中走的正规途径,没整那些歪魔邪道的路数,本相肯定将他当成邪教之人处理掉。”

蒋冲尴尬道:“不知,不知苗相可否也给小老儿一碗面吃”

苗大头笑了笑,然后笑容一收,“等谈完你蒋家的事再看你表现来决定,你是否有资格吃本相府的面。”

将碗中最后两口面条下肚,喝干净猪骨头熬的汤,苗大头用面巾擦干净嘴上的红油渍,这样微凉的天就该吃这样微辣的面,舒坦。

接着他正色道:“蒋冲,你可还记得你们六大世家曾经一件顶光荣的事。”

蒋冲目露怀念之色,感慨道:“……小老儿自然记得。那一年,千岁府,千岁在狠敲了我们一番竹杠后,亲自下厨招待我们,陛下也露了两手,那是我们此生都不敢忘怀的一宴。”

“原来你还记得啊,可这些年来你们怎么回报的那皇恩浩荡。”

蒋冲言中透着无奈,实话实说道:“苗相,我们是商人,商人逐利。有钱以后都想着更有钱,也不敢忘做慈善,但我们只在中原人身上做慈善。奴隶市场一事我到底还是没觉得哪里错了,那些异族与化外之民,他们的价值就是为奴为仆,为我们提供服务。”

苗大头叩指敲敲桌子,疾言厉色道:“你们若还抱着这个想法,那么注定与陛下背道而驰。首先,你们先是大梁的子民,然后才是商人。往后的商人都得依着朝廷政策来,活在制度之下。陛下推行的仁政千岁没反对,那么便是支持,你们要再敢阴奉阳违,下一次可不是本相,而是千岁亲自收拾你们。到时候你们都得下阴曹地府赚你们的钱。”

一提及千岁,蒋冲古井无波般的心立即慌了起来,“我们已经认识到错误,而且已经付出了代价,不知千岁此次为何要拿蒋家开刀,还请相爷明示。”

苗大头起身将密册递给管家放回屋,而后对蒋冲两人招手道:“跟上,本相今个就带你们去看看。你们啊,还是太幸福了。”

冬霜跟着苗大头一离府,黄有铜便看到数名监野司高手跃到围墙之上,看护宰相府。毕竟宰相府里存放着不少朝廷机密。苗大头做事同样力求滴水不漏。

一行人的马车来到一座阴森森的建筑之前,这里是监野司驻京总部,常人宁愿绕道也不愿走这边的路。足见其监野司之威名何其凶。

赵信收到苗相要来的消息,早早在门口等候,见到抵达的地方是监野司总部,蒋冲与蒋丁脸色一白,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随苗相一道进去。

两人进府后便被蒙上黑布,由绳牵着走。

经历了一个个升降的机关密室,苗大头出密室之前不忘告诫两人,“记住,今天看到的东西要烂在肚子里。”

两人忙不迭点头应是。

蒙头的黑布被摘下,眼前豁然开朗,此次是一个地底深层建筑,面积庞大,是为监野司下秘药坊。大批防卫力量不时推着四轮床弩巡视而过。

即便苗大头来也需验明正身,禀明来意。

秘药坊最深处一室,数道机关铁门打开,隔着玻璃可见,里头有一巨大的精钢异石笼,一头丑恶的丧尸犬正被关押在其中。

蒋冲与蒋丁吓一跳,吓得脸色煞白,“苗相,这是什么?”

苗大头笑容阴寒,“这就是你们卖给西域的狗,怎么,不记得了?要不让你们进去仔细相认一下”

两人一个劲摇头,“相爷,可别开玩笑了,蒋家卖去西域的狗子可不是这样的。这个,这个太惊悚了。”

“哦是么,那么还有更惊悚的,睁大你们的狗眼看好,千岁如今就是在西域处理这个事!”

只见监野司的人往笼中放进一只小白鼠,丧尸犬像是不喜欢吃老鼠,只是将它玩弄于股掌之间,将它划伤。

没一会

“什么!怎么可能!”蒋冲两人惊恐万状,跌坐在地,往后快速缩缩。

只见那小白鼠变了,它长出了獠牙,口水滴淌,四爪也变得漆黑锐利,皮毛由白变灰,目里腥红充满了嗜血与攻击性。

第五十二章 算命

小白鼠一受感染变异,监野司的人再次放入一只小白鼠,这只小白鼠立即受到变异鼠的攻击,在攻击之时,旁边静立多时的金甲傀儡伸掌入笼,将两只小白鼠捏毙,然后盛入一个玻璃器皿中,国教学院生物系的高材生在外,他们戴上手套面罩,小心翼翼研究其毒液,争取早日研究出解药。这些高材生有接受过蛊毒知识的培训,国教学院有苗疆来的老师。

苗大头隔着玻璃指指里面,“看到没?你们卖那样多只狗子到西域,卖给谁也不清楚,就知道见钱眼开是不是千岁不拿你们开刀拿谁开刀。大梁的敌人何其多,你们难道不知道?”

“所以,蒋老爷,你们蒋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你七天时间,将你蒋家三分之一的财产上缴以填充国库。本相已经细细核算过,除去零头,你们还真是块肥肉。至于其它几家,你放心,一样的,执行连坐制,敢变着法的偷税漏税,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苗大头冷眼盯着蒋冲的眼睛,“怎么样,你认不认”

脸色苍白的蒋冲犹豫挣扎片刻,一咬牙艰难道:“认,小老儿认。但是相爷,这个东西会不会传染人?如今有没有泛滥成灾”

“呵呵,现在知道怕了?这个东西自然会传染人,至于泛滥,有千岁亲自出马,想泛滥都难。”

蒋冲与蒋丁长松口气,小命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要是满世界都是这玩意,那活着有个鸟意思。现在想想,他们以往过的太平日子,还真是太幸福了。

蒋冲不忘施以老拳,当场狠揍起来其嫡孙,蒋丁有苦自知,挨着呗。没掉脑袋才是万幸。

……

毒沼禁地,调息完毕的梁九睁开眼睛,接着真气护体,他很是嫌弃沉入毒沼之中探个究竟,毒瘴蒸腾的气泡不时炸裂,当真令人作呕。先前他在这禁地之中并未发现巫毒教的总坛,仅有一些慕容余孽们驻扎过的痕迹。那么巫毒教的总坛在哪儿,只有在这毒沼之下。

“还真是会挑地方,这恶心的邪教。”梁九骂骂咧咧,不一会寻到一个黑色金三角般的建筑,他找到入口进入其中。

一路行去,道两排的油灯自亮,梁九好奇的踩踩地面,“机关还挺高明。”

……

巫毒教总坛之中,此刻仅剩一人,正是高拔俊郎的小白脸巫祺祥。他可鸡贼着呢,见势不对又重新躲了回来。

此刻他正在宝库当中挑挑捡捡,打算挑上一些顶好的宝贝跑路,嘴里还不忘哼着巫艳艳常哼的童谣,“红饼饼,掉山头,馋娃娃,牙咬咬,咬呀咬不到啊,笑呀笑呀笑呀……”

听说这曲童谣是巫艳芝的母亲唱给她听的,她的母亲也就是上一任巫毒教教主,巫雨潋。巫雨潋曾与密宗的宗主,也就是梵蒂尼的师傅有些不清楚的瓜葛,听闻两人年轻时曾到中原游历,结下了因果,互生情愫。回到西域后开始相爱相杀起来,因为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后,再难沉溺进去,必须有一个人死,他们才能继承各自宗门的衣钵。

巫祺祥挑选宝贝正欢,忽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这么没眼力劲,该挑这个。”

来人自顾自挑拣起一个被巫祺祥抛下的龟壳,解释道:“你别小看这龟壳,这叫龟卜,能算命,我给你算一卦如何?”

巫祺祥一吓,吓的蹦老远,“你是谁”

梁九奇道:“你不认识我你竟然不认识我?”

首次见到梁九的巫祺祥哪会认识他,这臭屁自大的家伙,那语气像是天下间没人不认识他的样子。巫祺祥一脸戒备,冷声道:“此地乃巫毒教禁地,你是何人你怎么进来的”

“少啰嗦,过来本王给你算一命!”梁九一记伸缩手,捏住巫祺祥的脖子,将其拎到跟前,接着一掌按在其丹田之地,封禁去他一身功力。

巫祺祥脸色煞白,颤抖道:“你……你是鬼吗”作为巫艳芝裙下一品小白脸,就算见多识广也没见过手能伸这样长的家伙。

梁九指指自己的白发道:“看本王这一头飘逸的白发,像不像白无常你要想活命就得乖乖听话,没准我这舌头也会伸长,然后用舌头勒死你信不信来,先说说,这破地方的好宝贝是不是都在这里”

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往下掉,巫祺祥立即换上一副谄媚之色,“无常大人,这里的宝贝都在此处。还请大人放小的一条狗命。小的必定感恩戴德,日夜诵念大人的功德。”

梁九左手拎着巫祺祥,右手持龟壳敲给他脑壳上几下,“不老实,你一开口本王就觉得你这人不老实,是个滑头精。那么你跟本王说说,你们的总坛是怎么回事,喜欢藏毒沼臭泥里,也不嫌丢人”

头上被敲出好几个肿块的巫祺祥欲哭无泪,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手段诡异还喜怒无常,难道真是白无常来索他命不成

“大人,小的不知啊大人,小的也是才入教没几年,还有得救。听说这总坛是上古造物,被巫毒教发现给占据了去。”

“听说你听谁说的”梁九扔下他,负手打量起这一屋子的珍宝,多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古老货色。

巫祺祥:“小的,小的听教主说的。”

梁九捡起一根擀面杖似的棒子,弹指敲敲,竟能听到似佛钟金鸣之声,“咦,难道是佛宗失传已久的降魔杖砸起人来应该很痛。”梁九转眼望向他,“你说是不是你和你教主什么关系?老实交待,否则本王这一杖下去教你做人。”

“小的……小的是教主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以那老妖婆的邪性,嘿嘿,啧啧,不愧是百无禁忌的邪教,不知耻字怎写。那么本王问你,这里还有哪些地方有宝贝,带本王去看看,没准本王心情一好就放你一马。”

这时巫祺祥望着这人的俊容和白发一愣,想起一个江湖传闻,传闻中原有一白发大魔头,喜怒无常,且杀人盈野!

第五十三章 阎王唤

哆哆嗦嗦的巫祺祥哆哆嗦嗦的询问,“大人……敢问您是否是中原闻名已久的大魔头九千岁自古邪魔外道一家亲,大人,小的改投您魔教如何”

梁九恼羞成怒,拿上龟壳敲他脑壳不停,“什么!谁特么跟你们一家亲!谁特么是大魔头!本王是天底下最俊的正人君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们这些狗东西,怎么听风就是雨!”

被敲的全身包的巫祺祥痛哭流涕,“大人,我不敢了大人!求大人放过小的。”

“本王正式宣布,此后巫毒教彻底除名,其名下财产统统归于本王名下。带路,带本王逛逛这破地方,要是你敢私藏本王的宝贝,我一刀一刀切了你,听说过凌迟没?凌迟也叫千刀万剐……”

梁九左手龟壳右手刀,身后背着个大黑匣,一路凶神恶煞与巫祺祥说些满清十大酷刑,都快给巫祺祥吓尿了。

巫祺祥那个怕啊,落到这位爷手上估摸着想死个痛快都不行。梁九随着巫祺祥这逛逛那逛逛,各处机关陷阱很快了如指掌。

“大人,小的斗胆问一句,我师傅如今?”

梁九笑眯眯道:“被本王一刀杀了。怎么你想报仇”

巫祺祥忙摇摇头,“小的知道那老妖婆一个秘密,她一死小的才敢外传。”

“说说看。”

“大人,您看是不是先把刀放下”

梁九松开架他脖子上的白鹿刀,不耐烦道:“赶紧的,有屁快放。”

“大人,您得答应我,事后放我走。这个秘密绝对值小的一条狗命。”

梁九冷呵一声,“值不值该由本王说了算,本王现在准备让你见识见识凌迟!”

巫祺祥立即慌不迭道出:“在那老妖婆的寝居有间密室,密室通往上层,往常老妖婆吸我之时,说此地上古建筑名为‘通天塔’,越往上宝贝越多。”

梁九嗤笑一声,“通天塔怎么通到臭水沟来了,真是笑话,带路带路,带本王去看看。”

两人一路聊着去往巫艳芝的寝居,说是聊,其实都是梁九问,巫祺祥答。

梁九:“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巫祺祥:“小的巫祺祥。”

“喜不喜欢杀人啊?杀过多少人?听说你们的巫毒娃娃很厉害。”见到这大魔头换成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巫祺祥也摸不透他的想法,既然是大魔头……那么他只得跟着谄媚道:“小的自然喜欢杀人,我们杀人就是练功,将他们制作成巫毒娃娃以增加功力,以往还有一种升功丹之法,可以将那些凡人练成药,吸收效果更好。但是数百年前那可恶的佛宗和密宗将会这门炼药术的前辈全都杀绝了去,手段之残忍血腥。”

梁九无声笑起来,他默念道:“杀得还不够绝啊那些白痴们。”其目里寒芒一闪而逝,心中已判巫祺祥死刑。

教主的寝居自然是大而奢华,里头还挂着花花绿绿的抹胸,梁九换上奔雷刀,嫌弃的将它们都化为渣,给那老妖婆陪葬不是。

巫祺祥愈发确定这家伙不正常,很大魔头。

眼前是一扇门,一扇非宗级打不开的门,梁九两刀将其劈成四块,很是嚣张。

“轰隆”一声,墙倒,露出墙后的密室,其密室当中有向上以及向下的石阶,石阶为黑幽之色,有种古朴的味道,梁九蹲石阶上,这摸摸那敲敲,“乖乖,极品黑曜石。”

极品黑曜石可直接加工制刀,陌刀里若融入极品黑曜石的成分将更为锋利。

打量完台阶的梁九提溜着巫祺祥往上一层走去,巫祺祥却脸色煞白,“大人,我就不去了吧?老妖婆说上一层入之即死。”

梁九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放心,本王罩着你。”

一手提溜着巫祺祥,一手转黑曜石门边的一个开关,石门轰轰的开。梁九只踏进一步,又退了回来,他一脸凝重,且目里惊骇,“这个气息是……武圣”

“小伙子,来,先把这个吃掉。”梁九转头自袖中掏出一枚绿油油的药丸递给巫祺祥。

巫祺祥看着手中那绿油油的药丸怕得要死,“大人,这是什么?”

“这个叫三尸脑神丹,吃了它你往后就为本王效力。”

“真的吗?多谢大人!”巫祺祥可是知道的,这九千岁大魔头还坐拥中原半壁江山,那大梁女帝都听他的,在他看来那大梁女帝不过是其手中的傀儡,往后跟着九千岁混,肯定能出人头地,不用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若表现的好,没准九千岁一高兴,把大梁女帝赏赐给他,那是什么,那是他巫祺祥的人生巅峰啊。

他目里火热毫不犹豫将手中的药丸吞咽下肚,梁九冷冷的瞧着他捂着喉咙痛苦倒地。

“抱歉啊,本王拿错药了,这药叫‘阎王唤’,时辰已到,阎王喊你下去吃饭。”

眼见巫祺祥挣扎两下再无动静,梁九这才回头进入这一层看看。手中再现寒绝与奔雷,状态至巅峰。

一盆一盆的火焰骤燃,这一层如同一个广场,中心位置设有一个祭坛,却是由森森的白骨积叠而成,在祭坛的最顶端,摆放有一枚金色的丹药,药气凝而不散。

传说中的造化金丹,食之可入圣!

梁九瞳孔一缩,目光火热,“好宝贝,凡本王看到的,都是本王的。本王正愁过两年闺女十八岁生日,该送什么礼物给她,就你了!女大十八变,本王闺女这一变,要叫这天下颤抖!”

一想到十八岁的武圣闺女,梁九得意的笑,吓都能吓死那些菜鸡。至于自己,梁九估摸着再吃上半年的宝材,与爱妃们双修个半年,足以正式踏入圣境,反正是迟早的事,换他来吃这个未免太可惜了,有什么好东西他都想着留给闺女不是。

梁九收敛去喜悦之色,警惕的打量祭台前,那里一具血甲傀儡,此刻睁开的眼睛,那眼腥红,它骤然起身,手握十二尺长关刀,凭空一记前劈。

轰隆之后如霹雳之声,血色的刀罡骤然而生,不仅是刀罡,其刀罡之上如携着领域,所过之处空气涟漪丛生。

梁九一吓,“哇靠,这么叼。”

第五十四章 凶险无畏

两人眨眼间已交手,只见这傀儡人五米余高,身披的血甲奔跑起来哗哗作响,威势凶猛,梁九的刀罡斩在其上竟然只留下一些淡淡浅浅的痕迹。

不过数息时间,两人已交手过百记,双刀与关刀叮叮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别看这大家伙大,速度却与梁九相当,梁九咂舌不已,“血甲老怪,有本事脱了衣裳我们再来过,或是放下武器我们近身肉搏敢不敢”

血甲傀儡哪会理这厮的无礼要求,刀刀威势凶猛,奔着宰人去的。

梁九百忙之中阴恻恻一笑,近了,更近了,他们越打越靠近中央的那座祭台,这时他默念一字,“影!”

首次展现出全部实力的梁九,立即分出三道分身,三道分身直扑那祭台之上的造化金丹。而梁九则死缠着血甲傀儡,让它不及回护。

血甲傀儡目含盛怒之色,手长,刀也长,正是伸缩手,血色的关刀在它手中旋转,刮起一阵血色的罡风,如同小型的血色龙卷,血色龙卷眨眼将梁九的三道分身剿灭。

梁九大怒,“你从哪里偷学来的你这偷师贼!竟敢偷学本王的绝技本王先前用力过猛,状态不佳,咱们改日再战!”首次尝试到被人偷师的滋味,梁九可算知道了,知道被他偷过的人为何那样生气。正所谓报应不爽,借着一道血色刀罡碰撞之力,梁九退走。血甲傀儡见这厮退到门外后立即回头,重新坐了回去,关刀插地,闭目如死物。

门外,梁九盘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调息打坐,背后一记血淋淋的刀口尤为吓人。足见先前那番激战凶险万分。

良久之后,梁九睁眼,看向巫祺祥的尸体。

“通天塔忘了问,有多少层,这是第几层”梁九后悔没再多留他些时日。只能等到将外面的丧尸全都灭掉之后再来研究这宝地,真是宝地。这一层就有造化金丹这种传说中的圣物,那么再往上岂不发达啦。

接着他带上小龟壳,离开此地。小龟壳他准备先拿去给闺女当玩具玩。

……

天辇之上,当梁玉见到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追杀丧尸出来,唯独没见到她皇叔,她更是急得不行。慧海大师及时扬声道:“阿弥陀佛!陛下,千岁无碍,他在后方追查巫毒教的余孽是否有漏网之鱼。”

梁玉这才放下心来,复又恢复到那个沉着冷静的女帝,她绣春刀出鞘旋个冰冷的刀花紧握在手。

“贾铸!降高度,我们灭光这些脏东西。”

天辇降下高度,诸位武宗大佬再次砰然落入丧尸潮中,真气护体,可不敢被咬到伤到,那后果忒严重,得就地自爆丹田。

容嬷嬷,辞夕玦,水叶雪三人紧随女帝杀向丧尸潮,樊幕灵则与樊盛宴等人组九重宫门阵,无形之门一拍一片倒。

数万头丧尸犬速度最快,它们已奔离此地,向着外头奔去,自围城之上可见其灰尘滚滚,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两人紧追它们而去。

最后一段护城河在数头黑泽的赶工下刚好竣工,自西域地下暗河引来的水流注入,而后一桶又一桶的火油快速倾泻在其上,黑的发浓。

夜萧萧快速发号施令,一记红烟令上天,“飞虎军,放!”

远方,填充过一轮的飞虎军飘荡在丧尸犬们的上空,火油与带火之箭再次倾泻而下,恨不得将它们与赤地烧成一体。

火光烈烈之下,数千头丧尸犬凄嚎死去。

夜萧萧再啸:“三军进场!”三座城头的传令官跟着内力酝喉间,“三军进场!”

围城三墙,三道厚重的闸门轰隆开启,大梁三军如同三条黑色长龙,铁浮屠作为先锋将会对丧尸潮施以数轮快速冲锋屠杀,泥拔军与扣子军如今带上了重盾与铁矛,只听田大富与寇太平一声喝令,“盾!”

两军高大厚重的盾牌底部整齐划一砸地,连绵成为三边的防御圈,三边围城,每一处都不容有失。

西域战马之上,刹罗生羡慕的看着大梁王朝的阵仗,这阵仗太大,也就只有大梁王朝才有这样多的铁血之军。

他率领的罗刹军将和铁浮屠一同执行冲锋任务,比他们两军更先冲锋的,是十头庞然大物,黑泽。那气势也老威猛了,如同十辆黑皮兽形巨坦。

四位虎将军看的咂舌不已,纷纷道:“不行,这样威猛的家伙该是军部的,给工部拿去挖地岂不没天理了。”他们都想着回头就去求陛下。

李疤子覆上面甲,抽陌刀一举,“刀!”

铁浮屠众将士的陌刀齐齐“锵”声出鞘,李疤子再一喊,“剃头阵!”很快冲锋阵型如个一个个锥子,寒森森的陌刀齐齐斜压!

待得黑泽们冲锋过一道,李疤子戴着手甲的大手一握拳,高举,左手拳,右手斜压陌刀,他冷声一喝:“无畏!”

“无畏!”

他拳改掌刀,往前一挥,“杀!”

一个个锥形冲锋阵,奔腾冲杀向那已杂乱无章的丧尸潮,首当其冲的是丧尸犬。如牛犊般大小的它们经历了飞虎军与黑泽们两番的蹂踏后,已呜呼死了过万数。更何况还有两名半圣大佬在追着它们杀。

如今遇这铁骑铮铮,一个个狗头更是飞老高,连两位半圣大佬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铁浮屠动时,罗刹军也随之而动,他们的斩马刀比较重,所以慢上铁浮屠一拍,但携着斩马刀的冲势确实不弱。

这数轮冲锋下来,仅剩千余数的丧尸犬漏网扑向后方阵地,李疤子没去理会它们,交由后方阵地对付。他要保卫陛下去,虽然陛下武功老高,可丝毫不影响他们守护的决心。

在他们眼里,守护陛下即是守护千岁,是千岁与陛下带他们过上盛世好日子,哪能不豁了命的守护。

期间有被丧尸犬扑下马背的将士,由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出手救下。这些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不该落得个活死人的下场。

后方阵地,有铁矛如雨,滚石如雷,丧尸犬们有的被钉在地,有的则被砸落的滚石砸扁了去,这些滚石则是后方扣子军布置的投石车。

一面倒的屠戮,大梁王朝军部这座战争机器一旦运作起来,叫这些丧尸也不能兴风作浪。

第五十五章 天机

夜萧萧三面巡视,期间见到罗刹军有将士被丧尸犬扑倒下嘴,其铠甲不及大梁黑曜甲防护,一咬就碎,就连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也救援不及。

接着只见他们杀掉丧尸犬后纷纷让同袍挥动斩马刀斩去自己的首级。宁死也不当鬼东西,场面壮烈得很。夜萧萧微颔首,知道轻重就好,免得铁浮屠还要对他们下刀,画面未免太难看。

夜萧萧再次发号施令,“推进!”

三面围城之上的传令官亦齐声传令,“推进!”

“哗啦”,泥拔军与扣子军两军之士,黑压压一片,齐齐举重盾,三面向其中心地段推进,全身覆黑甲的他们行进之时,齐齐抽出陌刀,刀拍盾,铿锵之声整齐划一,气势如虹,人彪炳,气焰彪炳,战意更加彪炳!

盖因此次的敌人是他们平生遇到过最凶险的东西,受伤即是死亡,他们也就更加铁血无畏。监野司的秘药坊已被梁九去信数封骂了个狗血淋头,解药迟迟没能研究出来,到底还是时间不允许,赶不上慕容乘云的处心积虑。

一身黑袍枯发的胡不归也看见了,看见那些被咬的马,血肉溃烂后长出了獠牙,疯了般开始咬人。那些不及叫同袍斩首的罗刹兵卒,也变得血肉溃烂,獠牙利爪直扑同袍。

“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他眉头皱的很深,而后厉声对吓傻的两位徒弟道:“你们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宽大的黑袖袍之中折铁剑出,他人随剑走,一并杀向那些丧尸堆中,他看两眼就深知这种鬼东西若放出去,人间,即地狱!

此时一抹血影自毒沼禁地飙射而出,以一种霸气绝伦的姿态,横冲直撞入丧尸堆,溅起大片丧尸脑袋。

正是归来的梁九,他双刀斩丧尸首,速度极快,跟割麦子似的。

梁玉见到他,他对她眨眨眼,梁玉笑了起来,接着一脸小不满,“皇叔你不乖哦,跑哪里去了,真叫人担心。”

横冲直撞过来的梁九掏出小龟壳晃晃,“皇叔去给玉儿找玩具啊。”

梁玉“噗嗤”一声笑出来,十六的年纪一笑已倾城,倾城的闺女配盛世的江山,梁九想想就很美。

“皇叔,玉儿都是个大姑娘啦,哪还要玩具。这是什么?皇叔你还去宰了只小乌龟”

“没有没有,皇叔捡到它的时候它就这样了,里面还有许多宝贝可以捡,皇叔已将它们全都划到玉儿的名下。”

梁玉自觉幸福的没边了,甜甜一笑。两人竟然边杀丧尸边聊了起来,瞧得尘胥真人吹胡子瞪眼,“梁九,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话先灭光它们再说。”

梁九刀旋一圈,将周围的丧尸切倒,“老道,本王跟陛下说话关你屁事。”

尘胥真人这一瞥不打紧,却是再也收不回目光,他目光停在梁九给梁玉系腰上的小龟壳。

只见这龟壳黄白明润,龟板正中有一条自下而上的直线,横线有五条,中间三条纹线间的空白处,刻划着一个阴阳鱼的太极图案。

北顶道宗始建之时,其内分为两脉,一脉修习,一脉修习,修习一脉的道人被外界称之为天象师。通俗点说天象师专职算命,有逢凶化吉之大能,后卷入大曜王朝的恩恩怨怨之中,再难清修。算命之术有逆天改命泄露天机之嫌,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脉境遇相当凄惨,人丁凋零。

此龟壳正是天象道一脉的镇山之宝,天机。传闻得之可定乾坤。

瞧着那系在女帝腰间的天机摇摇晃晃的模样,尘胥真人感慨道:“大抵天意如此。陛下确实是天机最好之选,贫道也放心。”

要是让他知道梁九曾拿着天机猛敲过别人脑壳,又得气的跳脚。

……

次日清晨,持续了一昼夜的诛邪之战尘埃落定。天辇之上,梁九在浴桶之中呼呼大睡,背后的一记刀伤触目惊心,辞夕玦正在小心翼翼给他上药,并施以紫霞真气加快愈合其伤势。

浴桶之中,水叶雪与樊幕灵两女也陪着梁九沐浴,两人依偎在他胸膛,水叶雪小心翼翼触摸着他背后的伤口,奇道:“到底是谁伤了九爷,那样大一个口子,明显不是普通的刀造成的。”

樊幕灵也好奇,“九爷可是用刀的宗师,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用刀伤了他,除非……”

三女一同想到一种可能,“除非对方是……武圣”又不敢相信的摇摇头,武圣那种级别的存在,世间难见,要巫毒教真有武圣坐镇,只怕此次诛邪之战结局难料。如今尘埃落定也不见有武圣露头,围城之内还在戒严,梁九下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毒沼禁地后,先回到天辇养伤休息。

辞夕玦:“等九爷醒后问他就好,你们还要在里面呆到什么时候,水都凉了,快将他架到床上去。”

水叶雪与樊幕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身将陷入深度睡眠的梁九架上,运功将其身上的水珠蒸干,然后给他架到大床之上。几位绝色自成为王爷的女人之后,眉目间平添了一抹妩媚之色,尤物动人。

时至夕阳西下,梁九感觉双手好生麻木,睁眼左看看右看看,只见水叶雪与樊幕灵正直瞄瞄的望着他,在等他转醒。

“爱妃们,早啊,挪一挪,本王的手快被你们压残了去。”

两女气呼呼的离开他怀,窸窸窣窣穿戴衣物。

水叶雪:“梁九,你背上的伤哪里捣腾来的”

樊幕灵:“那么大一个刀口子,你背着我们又去和谁打架了除了我们,谁有这样大的能耐能重伤你”

梁九乐道:“这个本王先保密,往后你们就知道了,你们穿好没,穿好也给本王穿一个。”

两妃羞啐他一口,“想得美,我们可不像烟柔妹子那般任你摆布,自己有手自己穿。”

“就是,还敢对我们保密,什么秘密不能对我们说,还一口一个爱妃呢。”两女都插上了小蛮腰,开始了夫妻间的日常。

梁九苦笑一个,耐心解释道:“要现在告诉你们你们准冲去找它打架,爱妃们,实不相瞒。”梁九神情一肃,“毒沼之下有一血甲老怪,修为已达武圣之境!它擅使一把十二尺长的大关刀,那叫一个厉害。但本王更厉害,我将那石门一关,它就不敢出来了……”

第五十六章 蛮荒

沐浴休息完毕后的女帝腰上系着天机蹦蹦跳跳来喊她皇叔吃饭,没外人在时走路就喜欢蹦蹦跳跳,这代表着女帝心情顶好,此次诛邪一役一个不好就是人间浩劫,所幸皇叔出手及时,一颗心总算不那么沉重。

“咚咚咚”

“皇叔,几位姨,该吃饭啦,今个有烧烤鸡翅膀,还有小鸡炖蘑菇。”

以往梁九做菜之时不时会哼叨上一句“烧烤鸡翅膀,我最爱吃。”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调。

因为梁九经常与暴力分子斗殴的缘故,梁玉为他准备了十多套蟒袍以及黑绒大氅在天辇,没办法,她的皇叔一与那些邪恶势力打架老是打得衣衫褴褛。以往那些换下的褴褛衣物梁玉都有收藏好,这是皇叔为大梁王朝付出心血的证明。

黑底紫蟒的蟒袍每一件都是那般威风凛凛,梁九穿戴完蟒袍,带上三位爱妃一同出屋。

饭桌上,梁玉关心询问:“皇叔,你背上的伤势如何了当时发现你背上好大一个伤口,玉儿担心得很。到底是什么东西敢伤皇叔”

梁九:“伤已无碍。确实有个棘手的东西需要处理,但也是磨砺身手的好宝贝,这个事稍后皇叔再与玉儿说。”

天辇停靠在围城之下,饭后梁九在天辇之上的会客居接见昭武王刹罗生。

主座之上女帝把玩着小龟壳,梁九与刹罗生谈些事情。

“刹罗生,你看我大梁王朝此番救了你西域一命,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刹罗生毕恭毕敬道:“千岁想要什么,只要我西域有的,定不吝啬。”

“好说,脚下这片围城圈出来的三角地界,往后就是大梁王朝的地盘。你再送大梁一座金矿山作为答谢就好。”

西域有数座金矿,送大梁王朝一座又何妨,刹罗生:“金矿没问题,只是不知千岁为何还要这片邪门之地。”

梁九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正是因为邪门,交给你们看管本王不放心,该由我大梁亲自看守。”

刹罗生一听欢喜还来不及,谁要这三角的破地方,有大梁王朝世代看护更好,毕竟这地方太邪门了。

两人敲定一些细节后当场签字画押,刹罗生接着道:“千岁,此役诸多凶险,本王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还请千岁将黑曜石提炼的技艺卖予我昭武,往后若发生诸如此类的祸事,我昭武的大好男儿也好多活下几个,西域上下必定感恩戴德。”

梁九将目光转向闺女,施威他来,施善则换闺女来。

不一会,谈完正事的刹罗生告辞离去,他还要去处理阵亡将士的抚恤一事。

梁玉来到梁九身后给他轻捶着肩,“皇叔,那个伤了皇叔的东西是不是就在毒沼底下”

“没错,是一血甲傀儡,武圣级别的傀儡。”

梁玉掩唇惊呼,“武圣傀儡”

梁九正色道:“那下面有个叫‘通天塔’的上古建筑,一个傀儡竟然已达武圣之境,这样大的手笔,真是惊为天人。大梁往后占据它不知是福是祸,而且皇叔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

“猜测”

“对的,猜测,此等建筑竟然在毒沼深处,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寻到它,要真是这样,那么皇叔得继续好好藏好它。”

“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宝贝,连皇叔也心动了?”

梁九嘿嘿笑道:“玉儿,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有着落了,这个皇叔先保密。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梁玉开心一笑,心痒痒的,“皇叔,是什么样的礼物,就不能提前透露一点点”

“不能的,惊喜之所叫惊喜,贵在一个神秘感。还有两年时间,玉儿你得专心稳固武宗境界。”

“嗯,玉儿听皇叔的。皇叔,我们先回去吧,余姨来信说家里的青鸟与青隼们都饿瘦了,这些不乖的小家伙。玉儿也很是念想它们,不知三只宝儿有没有按时……”

梁玉唧唧喳喳说些家常,这时夜萧萧来报,“启禀陛下千岁,余王妃来信,有关海外之事。”

梁九挑眉,“海外按部就班灭掉神庭就好,怎么还有事难道本王看错许贸那小老儿了。”

摊开信一看,信里还附带着一张详尽的海图,梁九越看越惊疑,“蛮荒大陆这是发现新大陆了?”

夜萧萧点头道:“此事事发突然,实乃青盟后续一部行船路遇水龙卷,偏离了去往神临大陆的航道,而后进入了一片陌生的海域,正是传说中的迷失海,好在我们的船只动力足够,且船上有国教学院天象学的学生,根据天象定位行出了那片海域。接着就发现了那片原始的蛮荒大陆。据来报,上面除了少数强横的土着外,还有许多异兽以及天材地宝,而且还发现许多座聚气石矿脉。”

梁九一脸震惊之色,“什么?聚气石矿脉”在梁九看来这聚气石就跟小说里的灵石差不多,相当神奇,且弥足珍贵。

负手在会客居走来走去的梁九思虑半晌,“玉儿,你怎么看?”

梁玉歪着脑袋想了想,模样煞是可爱,“皇叔,只要不滥杀土着,都由得皇叔。”

梁九笑道:“皇叔自然不会滥杀无辜的啦,我们与他们做生意,这次不带六大世家玩,皇叔让青盟亲自与那些土着做生意,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还能带他们一起走上致富路不是。”

“夜萧萧,封锁消息,这次是朝廷的生意,谁也不得指染。”

夜萧萧领命,“启禀千岁,还有一事,余王妃已在国安司新开辟出一处‘蛮荒事务部’,并派出监野司的人手前往蛮荒大陆绘制地图,同时探查有无类似十字军那般危险的存在。”

“懂事,不愧是本王的爱妃,知道本王会如何做。”梁九拿上海图细看,手指比划了下距离。

“针对神临大陆的方针也要改一改,神临大陆离蛮荒大陆最近,我们需要在神临大陆建立一个跳板。也就是……大梁王朝自己的地盘。”

梁玉乌溜溜的眸子一转,“皇叔,这会不会使得自由联盟心生怨念”

梁九嘿嘿冷笑,“皇叔不做赔本的买卖,他们的命是大梁王朝救的,我们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该受些好处与回报。若他们有怨言,大可欢送他们单枪匹马和十字军刚去。”

第五十七章 天眷

巍峨高耸的长城之上,严阵以待的守军检查最后一道器械,只等前方发来或好或坏的消息,若是坏消息,那么这条防线将成为最后一道死也不得退的防线。身后是故土,是家园。

一尾雄赳赳的青隼这时破空而来,落到城头,严守董解下其爪带的信报,摊开细看。他长期不展的眉头此刻终于舒缓下来,他高举着信报,大喊,“胜!”

“胜!”

“胜!”

传令官陆续传音开去,在这连绵的长城之上。驻守此地的守军们顿时欢呼起来。

他们齐齐抽陌刀高举,呼啸:“大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守董拍拍城墙,言中未免有些可惜之意,“也好,用不上你最好。”

城墙之后的驻地,立即起锅灶,一坛坛美酒开封。两狗子还在与李小白扯皮,他们想过去,李小白不让,为这个能啰嗦好些天也是没谁。

汤狗子大叹:“得,又给梁九大兄弟逞尽威风,小白,早让你放我们过去,我们也好去威风威风。”

李小白没好气道:“逞威风也得看情况好吧,与那些鬼东西厮杀稍有不慎就是个死。像你两狗子这般打架不见血都不叫打架的货色,去那给千岁增加包袱?”

聂狗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打架不见血那叫什么打架,你说的那些鬼东西我们连毛都没见到,真有那种吃人又感染人的东西”

“骗你们干啥。”

两狗子:“这么刺激的”

李小白气笑道:“你们这三观不正,该去国教学院进修进修。”

“不去不去。”两狗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读书上学对不起,年事已高。他们只想闯荡江湖,为兄弟两肋插刀,为红颜千里来护。

这时远远可见一艘庞大的天辇行来,环绕天辇雕刻的金龙在秋日的照射下,栩栩如生,如有龙临,这一日,大梁陛下与九千岁班师回朝。

众将士纷纷回到长城之上,齐刷刷行臣子礼。

“恭迎陛下千岁凯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辇首,龙袍加身的女帝纤手一抬,真气酝喉间,其音威严之中不失温和关切之意,“众将士平生,饭菜凉了,快先去吃,酒肉管够。”

“谢陛下!”

当发现两位狗叔也在,她不忘调皮的冲他们眨眨眼。两狗子朝着上头挥手示意,“玉儿陛下,朱果吃到没?”

“自然吃到啦,嘻嘻。”

两狗子竖起大拇指大赞,“史上最年轻的武宗大高手!玉儿陛下真乃天眷之人!”

“哼哼,那是自然。”梁玉微扬下巴,却是偏头看向她皇叔,若说天眷,那么皇叔就是这个天。

梁九双手笼袖,神游物外想事情来着,他在想如何对付那血甲傀儡,傀儡……对哦,他傀儡术忘了用,他一拍自个脑门,不过转念一想,那血甲傀儡吃不吃这一套还不一定。至少目前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破它的防,更别说击败它。以那种程度的防御,那么得等他入圣之后才能破开。如今到底还只是半步武圣的实力,虽说已经能与武圣交上手,但那血甲傀儡的境界以梁九估算,该是处于武圣中阶的程度,强得一批。梁九砍给它好几刀它都没事,它要砍上梁九一刀就是一个口子,金刚不坏都不好使。还有这通天塔的来历也是个谜。目前得先回家稳一稳几个娇妻,过些没羞没臊的日子,等下次再来将会带上她们一道来旅游。顺便再拿那血甲傀儡砥砺武道。

严宏旷已在围城之外破土动工建造一行宫,以供陛下与千岁下次来好有个舒坦入住的地方。有黑泽们使唤,对基建事业简直如有神助。至于李疤子几位大将军事后也有来找女帝谏言,谏言把黑泽划给军部。严宏旷与几个大老粗吵得不可开交,梁九不得不一锤定音,“有战事黑泽才会编入军部,没战事黑泽都会属于工部。”这才将几位大将军打发走。不然就是拖鞋伺候,这些牛皮佬不知痛是不知道消停的。

梁九回过神间,见下方两狗子正在咋呼要他下去喝酒,梁九摇头拒绝,“本王忙着呢,你们有空到府上来喝。”

汤狗子:“大兄弟,你变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梁九气乐了,“瞎说些啥本王真有事,家有娇妻要赶着回去陪。你们要喝酒我找汉三大兄弟和陈老爷子陪你们喝。你们这些光棍单身狗一块凑合着过日子吧,也不知道急。”

两狗子大窘,嘴还是那样的毒啊这大兄弟,接着胡汉三与陈长寿还真跃下去陪酒去了,也是喜欢下头热热闹闹的气氛。

……

忙活完正事的蝶一等监野司众陆续撤离西域,这一日,两狗子在长城脚下堵她们个正着。

蝶一自然知道两狗子追求蝶二蝶三之事,千岁也有特意交待过,撮合撮合她们。

只见她们似永远蒙着黑面巾,黑色的披风,黑色绸缎的女式锦衣,风吹起披风可见其身段凹凸有致,腰挂红玉肃杀令。

光天化日之下,两狗子竟然分别展臂拦下蝶二与蝶三。

聂狗子折扇一开,摆个自认风流的姿势,“蝶二姑娘,看这里看这里,我们好像在哪见过,你记得吗?”

汤狗子:“蝶三姑娘,我能叫你三妹不?初次见面,我带了件礼物给你,这礼物特珍贵。”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他接着拍拍自己的胸膛,“正是我这大好男儿,我武力超群,我浪里小白龙,正是三妹你的不二良配。”

此刻能见蝶二与蝶三两人美目里含着羞意,就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游侠。以往她们从未想过嫁人,毕竟身份见不得光,而且执行任务之时稍有不慎也是说没就没的下场。好在现如今这片大陆上没谁再是大梁王朝的对手,风云太平。陛下见她们为大梁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也很是心紧她们,催促过她们早日成个家,往后不用再这般辛苦。

第五十八章 归与功

隼老大先一步破空而回报信,千岁府,陛下与水叶雪皆不在时,会换纳兰若瑶与苏烟柔去打理呵护府中的宝材田,这些宝材娇贵得很,什么时辰该浇宝材液灌溉也得有个讲究。梁九本欲暂交给几位老嬷嬷打理,可纳兰若瑶与苏烟柔非坚持要揽下这份活计,毕竟夫君心爱之物该交由心爱之人来打理不是,呼延未央也想,但自知毛手毛脚也就作罢。

纳兰若瑶擦擦额头的汗珠,劝道:“烟柔妹子,瞧你,身子骨弱就该回去歇着。”

脸颊皆布满汗珠的苏烟柔放下桶,气喘吁吁摇头道:“纳兰姐,烟柔可以的,正是因为身子骨才需要多锻炼身体。”

纳兰若瑶扶她坐到旁边的长凳上歇一歇,不忘打趣道:“真是位执拗的小美人,我要是男儿身我也非你不娶,爷可真有眼光。”

苏烟柔捧着一壶热乎乎的调养羹汤饮一口,闻言羞涩一笑,接着满目忧色关不住,“纳兰姐,你说爷和陛下还要多久才能回来?西域当真有那样……那样可怕的脏东西”

“唉哟,我的好妹子,就不该让你去看那恐怖的东西。”不久前挨不住苏烟柔的楚楚缠,她非要知晓千岁与陛下去西域所为何事,不得已,纳兰若瑶带她去投影密室看过一次,当时可给她吓哭了。

纳兰若瑶挽过她的肩,劝慰道:“那种脏东西越早处理掉越好,你还信不过咱们夫君的本事他呀,可是盖世的千岁爷,做的都是顶天立地的事。这世上事,险恶的肮脏的血腥的,爷都有这个本事去处理好它们。我们打理好这个家就成。”

“啾!”

是隼老大回府,两女闻声立即出了宝材田,宝材田外,静候着两名一品身手的老嬷嬷,旁边还摆放着一顶雍容气派的王妃行辇,两位王妃一并上轿,两位老嬷嬷抬轿往青隼阁快步行去。

千岁府太大了,宝材田地与青隼阁有着相当远的距离,这两位王妃没有武功在身,女帝贴心的为她们准备好了行辇。

隼老大一回来,青鸟阁与青隼阁之中的鸟儿们立即激动的围上前来,当听到隼老大啾啾声之中的含义,它们顿时欢快的唧唧喳喳起来,而后展翅飞空,迫不及待去往天辇此刻的位置。减肥成功的三两也在其中,小翅膀扇得那叫一个勤快。

余欢自江山居先一步轻功荡来此间,她解下隼老大爪绑的信报,看过后同样满眼欢喜,信上写道:“西域事已处理干净,预计今日傍晚时分即可归府,秘药坊那头丧尸犬即刻处理掉,不得有误。”

余欢伸掌轻抚抚神骏孙老大的翅膀毛羽,“总算回来了。”

“余姐儿,可是九爷与陛下传来的消息”这时两位老嬷嬷抬着行辇赶来的,轿中两人迫不及待的出辇询问。

“是的,我得先去一趟监野司处理九爷交待的事。你们准备准备,迎接爷与陛下归府。”余欢将信交予她们,而后快步离开千岁府,乘上外头同样摆放的王妃行辇往监野司行去。

监野司地下建筑,秘药坊,此时也响起一阵欢呼之声,因为解药终于制出来了,他们还不知晓前线已大获全胜,此地仍是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

当余欢进入秘药坊之时,他们正准备将解药成批制作,余欢敲敲玻璃,示意他们出来汇报结果,耐心听完汇报的余欢赞赏道:“大梁王朝有如此多欣欣向上能人,岂敢不昌盛。这半年来辛苦你们了。现在你们各回各家安心休息,剩下的事交由本王妃接手,事后本王妃定会在千岁面前念你们一功。你们也别觉得千岁训叨人难听,他就是这个样子的千岁。”

秘药坊的研究人员纷纷摇头,“没千岁,便没我们如今鼎盛的好世道,吾等自然不敢心生怨言。”

“很好。这场紧张的噩梦总算终结。”

待得他们离开秘药坊,回到地面重见天日,脸色虽苍白,脚步也有些不稳,但却是挂着笑容的,那笑容灿烂。

余欢此刻亲眼目睹,这世上最后一头丧尸犬,在笼中被烧为灰烬。她轻呼一口气,转身离开,准备回府好好打扮自个一番,以迎接千岁与陛下。

……

梨花县,放学回家见到天辇终回朝小朋友们追着天辇欢呼了一路,李茄子等人围成一圈哼哼讨论下一次他们各家爹若是想出家门,可没那么容易,这一去去了大半年,真是很想念他们。就算他们那一辈识的字没自己多,没自己聪明,但是只要他们在家就好啊。

这时大片的青鸟与青隼们寻到天辇之上,围着分外开心欢快的女帝咕咕啾啾不停,梁玉也咕咕啾啾与它们说着话。梁九大奇,瞧得闺女眉心位置一朵帝莲潋滟绽放,不由咂舌,“玉儿,你这门神通也是天下独绝,教教皇叔如何?”

梁玉冲他扮个可爱的鬼脸,“皇叔,我可教不了你,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学会的。就是入武宗之境后就突然发现能与它们沟通。而且你平时对小家伙们可不友好,是学不会的啦。”

“呀!三两,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真是的。看来朕要重新给你喂胖了去,哼哼。”

这天真活泼的闺女,梁九笑笑,在其身边盘坐,闭目琢磨自己的武功。体内因修习了佛宗的功法,此刻丹田之内已渐生一股浅黄的真气,此为佛宗无量真气。总计四色真气盘踞在其丹田之中,也是没谁。

当梁九睁眼之间,双掌合十,而后缓缓分开,只见其间竟出现了一条用无量真气凝结而成的迷你小金龙。

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此刻亦在天辇甲板之上谈佛论道。见到这一幕未免惊骇,“千岁这是在自创武功”

两人忙凑近了观摩,梁九将掌一收,小金龙化为无量真气重回他体内。

他抬眼对慧海大师嘿嘿道:“大师,本王新感悟出一套绝世神通,与你换你佛宗可好?”

慧海大师:“不知千岁这套功法何名”

梁九起身,双掌再次合十,而后分开,他左掌向前一摊,右掌向后一摆,只见一条逐渐壮大的金龙游走于其两手臂之上,竟似能听到龙吟之声!

“此盖世绝学名为,为天下第一刚猛的掌法,无坚不摧、无固不破!”

“哇!”

女帝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嘻嘻,朕盖世的皇叔。”

第五十九章 风雨红衣

天辇之上照例设有一女帝寝居“青鸟居”,以及千岁寝居“千岁居”。此刻千岁居之中,梁九翻看着一本古朴到快烂掉的佛宗绝学,此绝学正是佛宗至高武典。

梁九身边梁玉与三位王妃皆在,梁玉撑着光洁的下巴,晃着小脑袋一目十行,可谓过目不忘,聪慧动人。

“皇叔,玉儿以往怎么从未听皇叔提及过那‘降龙十八掌’”

以往她皇叔若领悟出什么盖世绝学,雷打不动第一个教予她,简直宠出天际。

梁九老脸一红,微咧嘴,“其实……其实皇叔哪会什么降龙十八掌。先前那番小金龙只不过是一个拟态物罢了。类似于控制有颜色的真气模拟出一条金龙而已。老和尚道行还是太浅,容易着相。”

梁玉与三位王妃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梁九边看边拓印,很快拓印完毕。接着他似想起什么,自怀中掏出一杆类似擀面棍的东西。

“这也是个好宝贝。”博览群书古籍的梁九当时在通天塔宝库当中扫个几眼便认出这些宝贝的来历,一个龟卜“天机”!一个“降魔棍”!皆是那宝库当中最为珍贵的宝物。

“天机”为北顶道宗至宝,还有什么比大气运加身更珍贵的东西而降魔棍则与密宗降魔杵齐名,佛宗已遗失它千年。

梁九单掌一握降魔棍,体内无量真气一涌,只听如利刃出鞘“噌”的一声,他手中毫不出奇的擀面棍两端刹那伸展,且梵文环绕!

“哇!金箍棒”梁玉等人纷纷张大小嘴儿,满面惊容。几人皆有看过西游记,知道那孙悟空的武器便是可大可小的金箍棒。

“给我耍耍。”水叶雪当场抓过降魔棍想要舞两下,但降魔棍一离无量真气复又变为那个擀面棍。水叶雪大气,想要将棍子扔出去,梁九赶忙替这棍子求个情。

“爱妃,这可是宝贝,被别人捡去怎么办?”

“哼,没劲。”

三位王妃立即对这东西失去兴趣,她们各有各的功法要修习,不会如同梁九这般什么都要学,还能学成宗级大佬。

梁玉嘻嘻笑,“皇叔,这小棍棍你留着,玉儿可是道门中人,对于佛宗功法只是借鉴,不会为它修习无量真气的。”堂堂降魔棍竟然被嫌弃了。

……

舱外,尘胥真人正拉着慧海大师下棋,黑白二色杀得难解难分。都是此中高手,眼见慧海大师渐渐不敌,这时伸进一只手,仅落一子,便眨眼替他扳回劣势。

尘胥真人抬头恼道:“梁九,观棋不语!”

“你有见本王说话?”梁九将典还给慧海,不忘惋惜道:“大师,看来此绝学与本王无缘,本王竟然看不懂,还你。”

慧海大师一时间有些发蒙,“那……那降龙十八掌”

“放心,等本王以后练成了再教你。本王现在还没有头绪。”

感觉上当受骗的慧海大师双手合十诵念一句法号,“阿弥陀佛,是贫僧着了相,千岁好手段。”

“你别这样说,说的本王怪不好意思的。这样,本王替你将这局赢了去,咱们两清。”

还不待两人同意,慧海大师便被挤到一边,梁九落座,敲敲桌,“老道,到你了,快落子,别墨迹。”

大抵这世上敢如此飞扬跋扈欺负佛道两宗之主的人,独梁九一位。两宗之主还被欺负的没脾气。

尘胥真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与梁九在棋盘上厮杀起来,梁九随意落着子,不忘与慧海大师聊道:“大师,你们佛宗有没有一本叫的神通”

慧海大师一愣,而后仔细想想,摇摇头,“并未听过此等绝学。”

“孤陋寡闻。”

慧海大师忙默念静心咒,被气的不轻。

棋盘之上,尘胥真人的白子很快便被压着吃,不一会,满盘皆输,他罢手不愿再来第二次,太耗心力还下不赢这妖孽千岁。

这时秋兰奉上好茶,三人闲聊起来。

老道士抿口乌龙茶,乌龙茶茶性平和,不热不寒,最适宜秋季,且这茶中还搭以秋更宝叶,秋更宝叶具有调神养气之妙用。

“千岁,还请告知贫道,武当山何在”

黑色的蟒袖在秋风之下摇摇晃晃,梁九双手笼袖中,眼望远方,“在那遥远的地方……”

得,尘胥真人不再与他提这茬,气人得很。

他复又想起一事,“千岁,贫道记得你破丧尸王肉身之时,塞它嘴中一个东西,那个是什么?威力竟然那样大。”

梁九摇摇头,“这种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本王能不用则不用,不然嘿嘿,什么江湖,都得被本王毁的稀巴烂。当然,除了对付一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本王可不会客气。”

天辇即将抵京,慧海大师沉默起来,他的背囊之中,随身携带着两个骨灰盒,盒中的骨灰已凝结为舍利子。佛宗门人,唯有修为达武宗的弟子,死后才会生成舍利子。

梁九拍拍他的肩,起身负手离座。

“往后本王保你佛宗香火不断。”

……

远在西域大梁新地盘,围城之上,间隔错落有序的暗堡之中,放置有一个个用红布蒙裹着的大家伙。其黑黝黝的口子原本对内,如今齐齐对外,戒备森严。

女帝曾学着她皇叔轻哼过一段,“这红衣若落,必叫这天下风雨狼藉大作!血有多红,这红衣便有多红!”

……

阿诺德是神庭裁决司之下十二位神徒之一,今个一早,他带领裁决者们与密密麻麻的十字军再次进攻自由联盟比丘斯环形山防线,怀着无尽的怒火!

山对面那些黑头发黑眼睛的异教徒,他们竟然胆敢偷袭神国的港口,手段卑鄙无耻,不可饶恕!现如今,诺大个神庭占领区,只要是港口城市,无论大小,其港口码头皆被粉碎性破坏。

还在养伤的法兰西斯快气炸了,从未见过如此卑鄙的异端!没有港口没有船,叫他往后怎么漂洋过海去东征!自发现东方人胆敢与他神庭作对后,他便发誓,必须东征!必须烧死那些异端!烧个好几遍。

第六十章 开山

法兰西斯只觉胸中的怒火快要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烧成灰烬,他要复仇!他下达了总攻令!命令过百万数的神庭十字军四面八方汇聚。

资深十字军老兵战斗之时,喜欢戴个白手套,他们的心灵已经极端的扭曲,喜欢见白手套上溅上溅上异端的血,还有伸舌头舔舔的,简直了。千岁骂他们是疯子变态一点也没错,许贸深以为然,因为他见到了,今日轮到高句丽的兵卒值守比丘斯环形山,十七万余数的高句丽兵卒没一会便被疯狂的十字军杀的节节败退。

许贸冷哼一声,本就没指望他们,遂叫手下将士击退兵鼓。背后鞭伤已好大半的夏侯承与尉迟飞重新戴盔披甲,重握陌刀的他们发誓往后再也不带猪儿虫一块上沙场。如今又见到这些猪儿虫,倍感气人,真是丢东方风云大陆的脸。

“咚咚咚”节奏相当快的退兵鼓声如同之音,高句丽的兵卒们扭头溜得更加快,也是一帮完全慌了神不会撤退的家伙,更有甚者推开前面跑慢了的同袍,争其道。这一幕看的许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夏侯承与尉迟飞强忍住笑意,现在轮到尚书大人头疼这事。

许贸一手指着那边,对立在他身后的楚子乔与樊宏道:“这种货色不是该让他们自生自灭吗?带到这边浪费粮食?”言中毫不留情。

“千岁的意思拿他们当炮灰用。”

白面阎王楚子乔神情冰冷,笑面阎王樊宏那笑容里尽是阴寒的意味。

“炮灰?呵呵,还真贴切,他们自己不争气,那么休怪许某教他们做个真男人。”

接着许贸派遣夏侯承与尉迟飞两人带兵去记录那些逃卒的信息。

卓别伯打马来到许贸跟前,阴阳怪气道:“大人,除了那五千之数的铁血虎将,你们带来的尽是这些货色?”言中轻蔑意味十足。

许贸恼道:“放你的屁,闭嘴吧你,一边去。他们仅是我们的炮灰,炮灰知道吧?等会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梁天威!”

在许贸身后,还有这么一群骑卒,黑压压一片,他们均换上了大梁制式铠甲,刀却还是他们善用的弯刀,马,仍旧是草原大马。正是已对大梁俯首称臣的楼兰骑。

呼延屠看几眼那些逃卒,而后索然无味的收回视线,像是把他们当成了那地上的青草,连蔑视都吝啬,完全是漠视。他转眼眺望那些十字军,那些疯狂而坚定的十字军。

“这才有点意思。”

许贸回头看向他,冷冷道:“本尚书不说动,你们若敢提前动,大梁军法都有了解过吧?”

呼延屠默不作声点点头。许贸内心暗爽,这些草原蛮子,以往一个个不羁狂野惯了,如今给千岁收拾的这叫一个服服帖帖。

……

阿诺德带着裁决者们率先登上了山顶,今天不知为何,竟然没遇到那支恐怖的东方虎军,传言那支虎军的将军是东方的老虎精变得,竟然拥有一双老虎的眼睛,与他们一般,杀人不眨眼,像是只知杀人的机器。

瞧着往山下逃的人,阿诺德兴奋的高举十字剑,这些该死的异端终于知道怕了!

“神爱世人!为了信仰而战!”

四面八方狂热的呼喊之声直冲云霄。

“神爱世人!为了信仰而战!”

在他们冲上比丘斯环形山巅之时,许贸举起一杆白色令旗,冷眼戏谑看着他们疯狂的往山下冲。密了,更密集了。快了,更快了,当他们冲到环形山半山腰之时,许贸唰的挥下令旗。

“白旗阎王收命!”

数名虎牙军的将士亲自举着火把,当见到令旗挥下之时,他们齐齐半蹲在地,点燃那粗绳般的引线。一条条冒着火花的引线如一条条燃烧的蚯蚓。引线的另一头远在比丘斯环形山腹之中,那里如今有着一个个黑幽幽的山洞,山洞里头堆放着一桶桶浓度极高的火油。

在前点燃引线后的虎牙军将士立即撤离,接下来的场面即便是他们,想起来也会有些激动。

超过十万数的十字军往山下疯狂的冲,他们快,引线更快。

楚子乔思考着千岁若在此,他该会说些什么应景的话。

而后他把手中折扇一开,嘴角勾出一抹森冷的弧度,“开山!”

这二字刚落,山摇地动!

比丘斯环形山如在闷哼,而后歇斯底的尖啸,接着炸裂。连绵开去的比丘斯环形山轰然之间坍塌!山石与灰尘铺天盖地,惨嚎之声,石头与肉体相互碰撞,谱成一曲修罗曲,构成一座修罗场。

曹响伸手蒙住亚瑟的眼睛,亚瑟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曹响沉默半晌,轻声道:“丫头,这就是战争。”

多玛瑙城中,最高的一栋圆顶建筑之上,一位老人沉默的看着远方的这一幕,而后沉默的老泪纵横,就连他手中的转经筒也似发出嘶哑难听之声。

“菩萨,这些迷途的羔羊,我救不了他们,真的救不了他们。还请菩萨降罪。”

往后不再有比丘斯环形山,有的只是一条狭长凹陷的峡谷,比丘斯峡谷。阿诺德爬起身,抹去遮眼的血水,他眼中噙满泪水,其瞳孔之中,那狂热依旧!他举起仅剩的一条手臂,手中握着十字剑,嘶哑怒吼,“死亡即归宿,神以拥抱待吾等,吾等誓死扞卫神权!”

在山崩之下,一个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十字军,他们一同艰难的举起十字剑,“誓死扞卫神权!”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许贸勃然大怒,“冥顽不灵!”

比丘斯烂石堆之后,仍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十字军,他们如一条狰狞的血色长龙。他们开始搬山!一个个十字军将前方堵路的大石头搬运到后方,有过大的巨石则由传教神使们合力将它轰碎,然后再交由十字军们搬开这些碍眼碍事的破石头。

亚瑟抹去眼泪,戴上头盔,她的眼神渐渐转冷,小小的她便随时准备加入接下来的战斗。

乱世人,乱世命,身不由己。

第六十一章 黑旗

天辇缓缓落于后山工程院门前,早早收到消息的工匠们在女帝的免礼声当中,拎上工具在贾铸的带领下开始对其检修。天辇两侧皆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

几位盛装打扮的王妃满目柔情似水,目光齐齐落在那拿着根擀面棍挠痒痒的白发男子身上,女帝没好气的伸指戳戳她皇叔的腰。

“皇叔,还不快去陪陪几位姨。”

梁九目光转向她们,然后温和一笑,上前。

苏烟柔第一个奔入他怀,喜极而涕。梁九修长的指抹过她娇柔的眉眼,“近来可好”

苏烟柔伏在他胸膛一个劲摇头,泪儿很快蹭湿去他胸前蟒袍一片,“爷不在身边,一万个不好。”

“呦,爱妃,这情话说的溜。”

苏烟柔羞红了脸儿,她仰起脸,美目一眨不眨看他个仔细。

旁边三头滚滚一拥而上,纷纷抱住女帝纤长的腿儿蹭个不停。

梁玉一个一个揉揉它们的大脑袋,笑容灿烂,“在家乖不乖啊?”

天气转凉,余欢与纳兰若瑶分别将两件黑色大氅给陛下与千岁披上。一行人先去往温馨的相安居,梁玉则陪着她的小伙伴们在相安居外玩耍,两头青狞如今也加入这个大家庭,这样好的主子哪里找去,跟着主子有吃的有喝的,还都是宝材物,老乐意了。最重要的是主子竟然能与它们说话,神奇的主子。

女帝照例盘坐在慢悠悠的千年背上,与想要爬上来的几头滚滚唧唧喳喳说话,“上面没位置了呀,你们这样胖滚滚的家伙是上不来的,嘻嘻。这次皇叔还收服了许多大个子,臭臭的大个子,回头带你们去认识认识。你们可不许往它们身上蹭。”

屋中,梁九饮口参汤,而后询问余欢,“爱妃,海外开山了没?”

红裙配大红唇的余欢今个打扮的更加妩媚动人,她先是在凑近这张百看不厌的俊脸,印上一个唇印,献上一吻,“算算时间,差不多就在近日。”

“开山什么开山”夏飞花上前来也印他脸上一个唇印,眼见左右两边侧脸都有了印,呼延未央没地方印,干脆印他一记正唇。

梁九故意抬掌一挡,轻拍她翘臀上一记,“先别闹,晚上有的是功夫陪你们。”

呼延未央闹了个大红脸,不满的轻哼一声,给纳兰若瑶瞧乐了,心道千岁爷这魅力,天下没谁。

“开山这个话题都是血儿,我们换个话题。”

……

一山葬下十万鬼,这一幕瞧得呼延屠与卓别伯惊惧不已,呼延屠未免暗自庆幸,楼兰再也不用担心那人。选择诚服那人兴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让敌人颤抖去吧。瞧瞧这一记狠的,不愧是杀人盈野的大魔头。

当神庭十字军花费半天功夫清理出一条平坦大道,近二十万重骑兵先行进场,只见他们人手持一柄锥形的骑士长枪,身骑清一色的血蹄战马,血红色的披风颜色更加深沉。正是神庭的王牌骑兵“神圣骑士团”,罗森帝国的数支铁骑皆是被其覆灭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卓别伯抽出骑士长剑,相比之下他这七万数的拜占庭之佑数量差距难以填补,可他还是抽出了长剑,准备来个血债血偿。

谁知许贸一声断喝,“收剑,谁让你动了?这是军令!”

卓别伯哼哼唧唧不爽的收剑,目光落在前头那一排排的四轮物之上。这些东西皆用红布蒙掩着,从轮廓上看绝不是床弩,卓别伯相当好奇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神圣骑士团的团长瓦格纳是位中年人,那一日,受到神子的眷顾,得以带领这支所向披靡的血色骑兵,他感激涕零,当即宣誓必将神的光辉洒遍世间!

重骑士长枪一竖,竖在眼前,他肃念两字:“神佑!”

身后的神庭骑士动作整齐划一,纷纷将长枪竖在眼前,齐声呼喊,“神佑!”

许贸瞧着这一幕冷呵呵一笑,“今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佑不住你们!”

瓦格纳长枪前指,“杀!”他们开始了,开始轰隆轰隆的冲锋,这番重骑兵冲锋,似连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凿凿的马蹄踩得地面沙石飞扬。

呼延屠与拓拔连城不解的看着这一幕,不懂许贸这家伙哪里来的信心叫他们发动起来也能收拾他们。难道就凭前头一排排的四轮器物他们有些不信。可如今说什么也已经晚了,机会稍纵即逝,呼延屠认为该在他们还未整队好之时由已方优先发动冲锋才对。

这时许贸举起一面黑色令旗,高声一喧。

“落红衣!”

张瓜带着王狗剩等监野司高手亲自将那些盖头的红布掀去,掀去它们神秘的面纱,露出它们的真面目。

只见它们黑幽幽的炮口如同一个个择人而噬的冰冷凶兽,大梁王朝军部之下,不久前秘密新添了一司,名为火器司!此物正是人间凶器,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其炮管长,管壁厚,口径大,整体形状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

张瓜与王狗剩王狗顺兴奋的讨要来操纵一门红衣大炮的权限。火器司的兵卒严阵以待,两人一门炮,一人持火把,一人填充跑弹。

众人目光齐刷刷被吸引过去,心下好奇这东西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亚瑟轻拽拽曹响的衣袖,悄悄问道:“曹叔,这个就是你说的大梁天威秘密武器”

“没错,待会记得蒙住耳朵。这东西老带劲。”曹响目里火热,是时候叫那些疯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许贸手举黑旗,估算着神圣骑士团冲锋的距离,不一会,他果断挥下手中黑旗。高声一喧。

“黑旗棺材收人!”

与那白旗话语一搭,正是九千岁叮嘱的令语。

“白旗阎王收命,黑旗棺材收人!”

第六十二章 涂炭

因为蒙住了耳朵,所以蒙不上眼。

“轰轰轰轰……!”

如天雷滚滚,滚红尘,原本气势汹汹的神圣骑士团,在这滚滚的炮轰之下,顿时人仰马翻!

马嘶人也嘶,呼延屠与卓别伯等人瞪大眼睛,倒嘶一口凉气,言颤声惧,“这……这是魔鬼的造物吗?”

许贸冷眼瞧着神庭重骑兵人仰马翻,心中未免再次冒出那个念头,就凭这个,这两片大陆,这两座江山,大梁王朝皆可占得!可怎奈皇命难违,陛下菩萨心肠,千岁也没这个打天下的大志向,还时常训叨他们这些战争狂人,这样搞下去本王还当个屁的闲散王爷,再敢逼逼拖出去试炮。

许贸苦笑一个,“可惜了这两座大好的江山唷。”在他们这些好战分子眼中,当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张瓜大呼过瘾,催促着王狗剩兄弟俩利索填装炮弹。

不知何时梵蒂尼来到此间,他满目凄凉,喃喃道:“这是何等的生灵涂炭……”

张瓜不忘骂他一句,“神经病,放任他们继续肆虐就不涂炭了?”

许贸以及楚子乔等人都懒得搭理这圣师,不远处,察猜冷眼盯着梵蒂尼,五千虎牙军将士亦冷眼盯着他,只要这梵蒂尼敢生出变数,他们也得算算他伤千岁的那笔账。

梵蒂尼来到许贸的大马前,艰难开口,“许尚书,敢问千岁是否真无称霸天下的野心”

许贸冷笑一个,“大梁军部上下倒是希望千岁有这样的野心,但千岁一心只想当个闲散王爷,没事遛遛鸟,钓钓鱼,种种田,偶尔做做生意。你们该感到庆幸,这个东西已经研制出来有一段时间,千岁说这个东西只为自保,不为争霸。你还不知道吧你西域差点沦为人间地狱,是千岁亲自出手将风波平息,将那些鬼东西镇压回地狱,好让你在这边没有后顾之忧牵制住那法兰西斯。”

梵蒂尼不解道:“人间地狱鬼东西”

“等你回去自己去问刹罗生,这事太过惊悚,消息一直压着没往外放。现在,别打扰老夫指挥战役。”

苦叹一口气的梵蒂尼回过头,见到了那目里腥红,怒不可遏的法兰西斯,他手握神权之杖往一指这边,怒吼,“你们这些东方来的异端!你们是魔鬼!”

许贸不擅长骂战,但楚子乔擅长啊,楚子乔反唇相讥,“魔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烧死了多少无辜,你特么还教小娃儿杀人放火,你有脸和我们说这种话你们这些宗教恐怖分子,千岁已给你们判了死刑,下令一个不留!”

法兰西斯气极,“有本事叫你们千岁出来见本神子,本神子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何能耐判本神子的刑!”

“呵呵,千岁大人很忙,暂时没空过来。等他过来你跑都跑不及信不信不过千岁大人也没必要过来,因为我们这些人,足以对付你们!”

法兰西斯过来了,即便伤势还未痊愈,他毅然决然的过来了,他双脚离地三尺,激射而来,他的目标是这些魔鬼的兵器。

梵蒂尼亦动了起来,前去拦截下他,两名武圣再次轰然交手。

两人皆不想波及到各自的后方,愈打愈远。怒火攻心的法兰西斯很快便被梵蒂尼再次添上几记新伤,无暇理会战事的法兰西斯开始认真对付这烦人的老东西。

由大梁王朝牵头的自由联盟与神庭十字军的战争还在继续,二十万数神圣骑士团,在轮番的炮火之下,阵型大乱,死伤惊人。有坠落在地,被受惊的马儿踩踏死的,也有被数匹震飞的马压死的。

许贸看向卓别伯,“卓别伯,现在你可以领军上了。”

谁知卓别伯却摇摇头,“不,大人,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么做,他们已经溃不成军,我得扞卫将士们的骑士精神。”

许贸瞪大眼睛难以理解道:“你们不想报仇”

卓别伯沉默片刻,“我们做梦都想。可我们的骑士精神不允许此刻我们这样做。”

许贸嗤笑道:“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吃的苦和见过的世道太少。还骑士精神放到我们那边你们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战争就是战争,岂容……怜悯!可笑!呼延屠!”

呼延屠:“在!”

许贸:“换你带兵上,记得干脆利落些,后面还有很多爬虫疯子,别被缠住。”

呼延屠二话不说,弯刀一抽。

“八旗三万数出列!”

腰粗体庞的精锐八旗打马出列,火器司的兵卒快速推着红衣大炮让道,呼延屠弯刀一挥,“随本王捡战功,杀!”

黑甲的马蹄凿,凿得这沙场铁血气氛更加深沉,粗犷的拓拔野紧随其侧。首次漂洋过海与这些疯子异族厮杀,拓拔野还心生了些新奇感,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想。一切敢与那个大魔头作对的家伙,都会受到血的教训。

其父拓拔连城却是对那些火器相当喜欢,却也深深的忌惮,现在看来,以前那些大蘑菇还挺温柔。

场间手起弯刀落,个个顶大。在那后方,裁决司下的裁决者已经为数不多,多是曾追杀梵蒂尼时被赶到的虎牙军截杀了去。他们只得选择与传教神使一同快速杀上前来,这个时候,大战开始之后,一直冷眼旁观的虎牙军动了,楚子乔带领张瓜等监野司高手同样动了,兵对兵将对将,高手对高手。

许贸听着场间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马嘶声,很是怀念这种沙场点兵的感觉。他不忘再对卓别伯道:“卓别伯,忘了告诉你件事情,最新收到的消息,大梁王朝会在这片大陆靠北海的位置建造一座大型港口城市。”

卓别伯一惊,直言不讳道:“许大人,你们难道要来这里抢地盘”

许贸恼道:“老夫真想一记老拳呼你脸上,要真是抢地盘的命令就好了。可惜不是,你们放宽心,我们在这建立的地盘仅是作为中转之用。”

卓别伯奇道:“中转中转什么?”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话说卓别伯,你真是为了你们所谓的骑士精神还是为了……保全实力怎么怕我们解决掉他们之后回过头吞掉你们老夫跟你说,你这种思想要不得。”

第六十三章 生离死别

被戳穿心思的卓别伯惆怅道:“许大人,贵国确定只要靠近北海的那一块地盘而不是全部”他视线久久不离那些红衣大炮,这种大杀器,怎能不叫他心生忧虑,身为一国之主,总得考虑的长远一些。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你这点小心思,往后少对我们用,毕竟太拙劣,会惹得我们鄙视。”

卓别伯只好报以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卓别伯,代表罗森帝国欢迎你们入驻这片大陆,我的朋友们。”

许贸马鞭一扬,一指前方,“拿出诚意来,这烂摊子还要我们来替你们收拾。用我们千岁大人的话来说,你们是真的菜。”

卓别伯未免好奇,“菜”

“就是弱的意思,非要加个修饰的话就是弱爆了。”

被这大嗓门的老尚书一激,卓别伯手下的骑兵立即嗷嗷叫请战,身为“拜占庭之佑”的他们,断不能让东方人看扁了。拜占庭之佑在训练之初就接受爱国主义教育,有着很高的集体主义精神和互相配合共同进退的意识,绝不会发生临阵脱逃的现象。

他们身穿清一色银白的鳞甲,与大梁的黑曜甲形成鲜明的对比,且带着大型的护肩。除了骑士长剑外,马鞍侧前还备有一支轻质长矛,可投掷,可捅搠。战马相对大梁与草原的高头大马矮上半个头,也算是冲锋小能手。

骑士长剑出鞘,卓别伯望向厮杀不歇的修罗场,战意十足,“大人,吾等请战!”

许贸一指左路,比丘斯峡谷左路不断涌入十字军步卒,“准!让老夫看看拜占庭之佑的战力!”

从峡谷外涌进来的十字军犹如血色的浪潮,而迎接他们的,是三股骑军纵横交错的轮番冲锋,其中以八旗军为主力,接着是高句丽骑军,再是拜占庭之佑。许贸瞧着高句丽骑军,每次冲锋皆会被被十字军的浪潮吞去大半段,明显没有经历过铁血的实战。

待得他们数量锐减过半,许贸这才冷哼一声,往前挥鞭,“八旗,全军出击!句丽骑,回来!”

战斗立即进入白热化,外面的红潮拼命往里涌,里面的骑军轮番收割。如堵泄洪口那般。

此地腥气格外冲天,八旗大军与拜占庭之佑在经历十数轮的冲锋过后,地面上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冲锋。

呼延屠与卓别伯在等许贸下令,下令让他们下马进行步战。但这位沙场老将却并未下达这样的命令,他命鼓士击鼓,“八旗,拜占庭,半弧后撤整军!火器司,准备炮击!”

人疲马乏的两军立即各自呈一个半圆弧度冲锋之后顺势而回。一排排的红衣大炮再次阵列在前,轰轰之声再次如煌煌天雷滚地走,呼延屠与卓别伯沉默的看着那些仍旧往里疯狂冲击的家伙,拓拔野呸去嘴里溅到的血渍,冷声咒骂了句,“真是些疯子。”

比丘斯峡谷右侧,未被炸烂的一段峭壁之下,这里已经偏离主战场,但此地的厮杀同样尤为激烈,虎牙军,监野司高手一众,中间穿插着远风卫与莫扎西族人,他们已经把神庭的尖端武力压制的死死的,其数量已经不足千数的神庭尖端武力却仍旧困兽犹斗,察猜带领的虎牙军此刻则如同游走在这头困兽周围头脑冷静的虎,不时扑上去撕咬下这困兽的一大块肉。

王狗剩两兄弟身上挂彩,伤还不轻,他们没再一股脑冲上去厮杀,而是双双撅起屁股拿战功,大梁军部仍旧实行割耳记功,他们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拿着锋利匕首割的那叫一个勤快。见到这一幕的张瓜气极,跳过来就是给他们一人屁股上一脚,“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要军功不要命了?先滚后边军医营治伤,军功少不了你们的。”

军医营的战地军医总算逮住这两个滑溜的王八蛋伤号,担架抬走。

王狗剩与王狗顺两兄弟在担架之上不忘紧攥着黑色的军功兜袋,王狗剩呸去几口血沫子,“狗顺,我们来比比谁的多。”

王狗顺:“哥,要是我的比你多,往后换你叫我哥怎么样?”

王狗剩立即呼给他脑袋上一巴掌。

……

秋雨绵绵落长安,大雁塔门前,一名年轻的僧人怀捧一个骨灰盒,跪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原来冥冥之中,佛珠念落一地,确有不好的预兆。

辞夕岁小道姑静静立在他身侧,替他撑起一把大黑伞。路过的香客们纷纷上前来询问出了何事。当知道是那为人朴实的法显大师遭遇不测之时,不由气愤且跟着悲伤起来。说要找千岁替大师报仇,知道事情原委的两人默不作声,心叹,“若无千岁啊,这世道得乱成什么样子。”

大雁塔中,南宫伯抹把泪与慧海大师讨要法净的骨灰盒,打算将其接回大燕供起来,慧海大师停下念诵往生咒,“阿弥陀佛……多谢南宫施主这些年来对这痴儿的照顾,可落叶归根,法净痴儿到底还是佛宗的弟子,还请南宫施主多体谅。”

这种事燕良辰也不好开口替他先生说话,只得沉默的搀扶着先生离去。

“先生,您退下来养老好不好”瞧着先生脚步蹒跚的模样,燕良辰立即背上他,内力散发给先生保暖。先生愈发的老态龙钟,经不得再三心力交瘁与奔波。他都不敢想要是先生没了的那一天,自己该会有多悲痛。可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不都是如此么。

南宫伯思虑片刻,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也好,往后先生会在宫中教你弟弟学问,你记得要常来看先生。”

燕良辰开心道:“先生,千岁府养生的好东西最多,我这就去找玉儿姐讨要一些来,先生可得活久久的。”

老怀甚慰的南宫伯笑笑,“辰儿,何时成亲先生争取再当辰儿崽子的先生,教他识字。”

“可先生……我还没喝过花酒。”

果然,接下来被南宫伯揪着耳朵训叨了一路。

第六十四章 讨喜

秋雨淅淅沥沥,雨势渐渐变大,落在大黑伞之上发出点点咚咚之声,白眉即将触地的老和尚缓步来到法依身前,皱巴巴的手轻揉揉他的光头,目里怜悯。

“痴儿,勿要伤了心脉。”

眼睛黑白分明有神,眼角略长,是为眉清目秀。眉清目秀的法依抹去最后一把泪,手捧着骨灰盒行进大雁塔。自大雁塔建成之后,佛宗高僧的舍利统一送入无量阁受门内弟子供奉。

娃娃脸大眼睛的小道姑止步于塔外,与慧海大师微颔首,“还请大师节哀。”

慧海施一佛礼,“阿弥陀佛,有劳娥眉宗主惦念。”

拂尘一摆,辞夕岁施一道揖后转身离开,她要去千岁府探望她许久不见的师傅与女帝师叔,还有千岁大人。

……

自陛下与千岁班师回朝后,朝野上下皆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知道陛下与千岁去西域到底处理什么事的人少之又少,梁九放出的消息是要去西域夺个宝贝。导致每次早朝都议论纷纷,大臣们询问宰相大人,可宰相大人的口径与千岁一致,夺个宝贝,去去就回。

梁九最清楚,本是随口那么一说的事,哪想还真夺了个大宝贝,在他看来通天塔这种逆天的宝贝,愈少人知道愈好,它将成为大梁王朝的底蕴。

可朝上群臣哪会信陛下与千岁仅是去夺宝,将西域夺过来不就完事了,什么宝贝都是大梁的,哪用那么麻烦。工部与军部那样大动静,且后续又从国库抽调了两成的银两,问户部尚书,户部尚书也三缄其口。这样大的动作,打下它三个西域都够了,可竟然不是去抢地盘打西域,长城一建更像是防备西域,这样一来,大家伙更加炸锅,什么那破地方还用得着防文臣当中设有言官一职,他们主要负责监督与上谏。他们闹得最欢,大骂户部铺张浪费,军部不作为等等。

苗大头仅是冷眼相看,并未把他们如何,毕竟他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情有可原。若告诉他们真相,以他们那张嘴,传出去祸从口出,人人自危,会吃人的妖怪还会让人变成活死人不说百姓,大大小小嗅觉灵敏两眼放光的商人们第一个打囤积物资,哄抬物价的主意。苗大头岂会让他们得逞,维的是一个稳字。

眼见苗相闭口不提这事,他们起初闹腾个数天只得暂时作罢,哪想陛下与千岁一去竟然去了半年之久,更有言官当朝抨击苗相,质问是否是他设的套,将陛下与千岁拖延在西域,好一掌大梁权。苗大头那个气啊,特么的都想当朝捶死这些满腹阴谋论的家伙。

好在如今陛下与千岁皆平平安安回朝,这样那样的谣言不攻自破,苗大头耳根子也能清静下来,他养气功夫再厉害也吃不消这些嘴炮天天念。若不是要维持大监国的威严,他老早撸了袖子胖揍这些嘴炮老儿。

……

江山居,居高临下,风景如画,龙凤呈祥的雕窗被推开,宽敞的龙椅之上,梁玉身边左一头滚滚,右一头滚滚,小巧白净的玉足下轻轻踩踏着又一头滚滚的柔软大肚皮。三头憨态可掬的赖皮货如黏皮糖般不停缠着小主子陪它们玩耍,不时传出梁玉如银铃般的笑声。

容嬷嬷在窗下笑容满面,这才对,这才是陛下该过的快乐日子,去西域都没个笑声。她放下心来,转身离开此地,准备去召集那些老嬷嬷,让她们把近半年来府上的事项事无巨细汇报与她。

……

“启禀陛下,苗大人求见。”

在苗大头进来之前,梁玉将自己小巧白净的玉足穿回金丝绣龙鞋,恢复女帝自威之姿,“进。”

身穿白鹤祥云宰相服的苗大头进居,双手捧着一个方盒,“微臣苗大头,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帝轻抬手,“苗爱卿平身。”接着她目光落在那金丝楠木制的方盒之上,“怎么这样着急来卸任大监国一职”方盒当中,正是大梁王朝传国玉玺!大监国一职可谓权势滔天。

苗大头恭敬的将玉玺呈上前,“回陛下,这半年来微臣实在是受够了那些言官。他们老抓着这玉玺说事,微臣就没睡好过觉。还有人半夜三更往小的府里扔砖头,委实气人。玉玺大事,理应及时回归陛下手中。”

女帝笑容玩味,从容收回玉玺,而后递予他一份用牛皮纸包裹着的机密文件。

“看看吧,明日朝上好有个心理准备。”

苗大头接过它,打开细看起来,越看越心惊。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女帝摇头,“今日朕乏了,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奏,朕的皇叔明个也会上朝,自会训叨一番那些言臣。”

苗大头一喜,立即告退。主因言官当中有几个老儒朽,是最早追随先帝的那一批人,他不好出手收拾,而且当初女帝遵从遗诏上位之时,他们坚定站在女帝那方,誓死遵从遗命。女帝也不好拿他们如何,可梁九就不同了,除了闺女,别的管你什么来头,挑事者皆喷。

待得苗大头离开后,梁玉带上三头滚滚一同来到炊烟坊,系上围裙开始烹饪。

“三宝儿,你们乖乖坐好。”

三头滚滚果然听话,排排坐在一旁看小主子下厨,梁玉给它们炒的青秋笋,青秋笋属于宝材类,青与霞红两色相间,食之有益筋骨。

青秋笋炒了四盘,其中三盘端给滚滚们吃,梁玉自己端了一盘坐在小板凳上吃,素炒的青秋笋炒食起来有一种甘甜清香之味。

“岁儿给师叔请安。”这时辞夕岁小道姑寻到她,来与她请安。

“岁儿,想师叔了没”梁玉招过她,先是轻捏捏她可爱的娃娃脸,然后喂一筷子青秋笋与她吃。

辞夕岁很是幸福的张嘴儿吃着,不忘点头,“想了。想师傅和师叔,想得饭也没好好吃。”

梁玉咯咯笑,掏出一瓶培元丹赠予这讨喜的小师侄。

第六十五章 事与臣

屋外秋雨暂歇,女帝牵上小道姑一并往靠近后山的工程院行去。刚进完食的三头滚滚屁颠屁颠跟着运动运动,其背上载着许多咕咕小巧的青鸟儿。

青隼们则被归来的隼老大喝去训练,此次出去隼九儿又差点闯祸,梁九命令它们不得落地对付那些丧尸犬,那些家伙可比狐狼之流可怕一万倍啊一万倍,但隼九儿瞧得那些丑东西竟然敢攻击小主子,它偷偷摸摸俯冲一个想要抓瞎一头丧尸犬的眼睛,好叫它们尝尝它的厉害。

这一幕恰好被女帝与容嬷嬷见到,女帝顿时吓得叫起来,又气又急又感动,好在容嬷嬷唰的一下身形鬼魅极速奔过去,袖里红丝一卷,将隼九儿给绑了回来。当时容嬷嬷那叫一个气,凶道:“小九祖宗!你要变成丧尸鸟千岁第一个宰了你信不信”

事后女帝揽它在怀,泪眼汪汪抽了抽鼻子,“不听话!当初就不该帮着你,就该让皇叔欺负你好好调教你。”隼九儿只得一个劲的蹭她下巴讨饶。

这事女帝和容嬷嬷都不敢告诉梁九,梁九当时还在通天塔捡龟壳,要梁九知道这事,关它半年没商量。

……

辞夕岁伸指逗弄逗弄师叔怀里的三两儿,“师叔,你要带我去哪儿”

“师叔带你去工程院看个神奇的玩具,你要喜欢等过些日子有新的模型出来师叔可以做主送你一套。”

辞夕岁微愣,“玩具”随即她脸红道:“师叔,岁儿不小了,要是传出去娥眉道宗的宗主还玩这个……会不会不太好”

这副萌态太可爱,给梁玉瞧乐了,她再次捏了捏小师侄的娃娃脸,“岁儿,道法自然,不要压抑自己的童心,至纯才能至澈。”

辞夕岁认真的点点头,“岁儿谨遵师叔教诲。”

……

回到府上的苗大头唤管家下碗腊肉面,继又在凉亭中坐定,他取出怀中机密文件再次翻看起来。

撑了把青伞的冬霜如戏文里的白娘子那般,白衣白裙,她照例取来件黑绒的大氅步入凉亭给苗大头披上。

苗大头抓过她冰凉的双手哈口热气给她暖暖,“三两这些日子都会在陛下那,陛下见它瘦了想要给它养回来。”

冬霜自后环住他的脖颈,将白皙的双手交予他暖和。闻言不由莞尔一笑,“由陛下亲自照顾三两儿,我自然放心。”

冬霜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桌上的机密文件上,只见文件上是大梁王朝的版图,版图上却新添了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黑线条。她未免好奇,“相公,这些黑线条代表着什么?”

苗大头并未避嫌,他这内人吧,内心更向着陛下,口风指不定比他还紧,断不会外传。

感慨万千的苗大头缓缓开口道:“……铁路。”

“铁路”冬霜有些不敢相信,大梁已经奢侈到这个地步用铁造马路那朝上岂不得炸开了锅。

听得她言中的疑惑,苗大头翻到下一页,“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这个样子的,两条铁轨,然后上搭烧煤的蒸汽火车。八百里快马日行八百里,而这个……工程院给出的数据是……日行三千里!最厉害的是它拉货是以吨计。往后押运兵马粮草,赈灾灭寇,或旅游或回家省亲,耗时大为缩短。这事若成了,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冬霜掩唇惊呼,“这样神奇”

“没错。”

“东家,面好了,快趁热吃。”黄有铜这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腊肉面,而后快步退出凉亭,不该看的断不敢看。至于主母,她不吃这些,像神仙似的每日仅吃些宝材露蜂蜜什么的。要他老黄吃,吃上两天就会觉得苦。

苗大头将机密文件放到一边,先吃起面来,冬霜瞧得他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由奇道:“相公,这样的好事难道还会遇到什么阻碍不成”

稀里哗啦卷一筷子劲道十足的手工面进嘴,吃相不比两狗子好看的苗大头微点头,“有很多,这个东西一旦铺建起来,需要占用到一些青山肚,这些青山无不是风水较好的宝地,上头是一个个坟包,若开青山洞,那些士大夫与百姓定会认为这会败坏了他们老祖宗的风水,往他们祖宗棺材板下打洞,这跟刨他们祖坟没什么区别。这个是最难处理的事。其二,煤矿开采权仅有百分之五十一在朝廷手里,剩下的皆在那些商贾手中。这个东西烧煤烧得厉害,必定会带动煤矿涨价,那些商贾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漫天要价。好在铁矿的开采权尽数在朝廷手中,炼铁厂尽数是国有。”

“穿山打洞那得出动武宗才行吧?”冬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要挖穿山那工程量得多大。

“千岁此番去西域降服了许多名为‘黑泽’的凶兽,穿山不在话下,这也是千岁打算将这事提上议程的原因。陛下之所以提前透露给我这事,便是要我明天在朝堂上有所准备,坚定立场。”

冬霜将美艳的脸蛋搁在其肩上,偏头注视他,“相公,你怎么想”

苗大头将筷子一并,啪的放在空碗上,语气坚定,“这事必须办成。你是不知道,当初我进京任职,朝廷本打算派高手来护送我进京,可两狗子不干,说是不是看不起他俩,他俩就是活生生的绝世高手,不需要朝廷派人来护送。哪想路上还真遇到呼啦一票山匪,两狗子也菜,竟然打不过那些三脚鸡,赶忙带我跑路。荒山野岭的,徒步了不知多久才找到人家,两脚板起的泡,比这辈子吹过的牛皮都多。”

“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寻到的人烟之地名叫茶树镇,那里有个张婆婆,她瞧得我们三个乞丐可怜,给我们腾了间屋子,休整了好些天,送我们走的时候还烙了好些饼给我捎带上。当时我便悄悄对她说,婆婆,我是状元郎,如此大恩,往后必定涌泉相报。婆婆一脸不信,说怕不是前朝的。也不要我报答什么,让我去赴我的凌云壮志,脚踏实地的赴,往后抽空回去看看她,陪她唠唠嗑就好。”

苗大头看向远方的天空,神情落寞,“可我一次也没去看望过她,因为我的政敌很多,因为我是孤臣。”

第六十六章 灯笼心

素手划过他的眉眼,冬霜柔情似水的眼中满是意得之色,“孤臣又如何,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千岁与陛下最看重相公。”

苗大头嘚瑟的咧嘴一乐,“那可不。霜儿,时候不早,你先回房给相公暖好床,相公今夜还要吃馒头。”

冬霜羞啐他一口,“真是夸不得,往后少与两狗子厮混。尽学些荤话也不知身份重,要被嘴碎的听了去,又得在朝上叽歪。”

“他们叽歪的还少本相爷无视他们就好。”

……

天还未亮,凉意习习,泛黄的秋叶随风飘飘荡荡,此刻卯时未到,长安听宣台,台下车马骁骁,这骁皆是大梁的高头大马,台上是等候上朝的一干大臣。他们手持材质不一的朝笏,三三两两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朝笏就是一狭长的板子,依官阶大小,分别用玉、象牙或竹片制成,朝笏的用途首先是作为礼仪之用,众臣在朝中手执朝笏以示对陛下的尊敬。梁九与女帝曾提议过废除这朝笏,改人手一个记事本,如开会那般可记录下重要的事情。但言谏司与礼部司哪会同意,这项礼仪制度在他们脑子里已根深蒂固,若是废除,他们觉得这是对陛下的不尊重,什么叫“上达天听”,便是手握三尺长笏,奉守天家矩,将一腔忠胆,告于天家听。

听宣台上,说是三三两两,却也默契的分为两个阵营,文人武将可玩不到一块去,和平时期,文人会嫌武将说话粗俗,有辱斯文之莽夫。武将则嫌文人说话酸,能酸掉牙。

这时一辆显贵非凡的马车行来,马车由四匹踏雪行梅马拉车,大梁关莺州,特出踏雪行梅马,其马儿如同梅花鹿般,背中央有暗褐色背线。尾短,背面黑色,腹面白色。夏毛棕黄色,遍布鲜明的白色梅花斑点。与梅花鹿不同的是,其头上并无杈角,故称踏雪行梅,其稀有群族已被大梁律法列入保护动物一类。

听宣台上的诸位见到这辆马车行近之后,文臣一方立即变得静悄悄起来,武将们也压低了声音。马车是宰相府的专用马车,苗大头掀帘下车,来到听宣台上,寻到他不起眼的老位置,继续闭目养神。

别看他这番低调的做派,其实坏着呢,诸位大臣最初可是吃足了苦头,为啥因为这家伙耳朵贼鸡儿尖,常不动声色偷听大家议论的内容。

比如曾经的户部侍郎,官居二品,一日在听宣台上海吹,吹他昨个打牌手气多好多好,连连胡牌。苗大头睁眼间眼前一亮。没几日户部侍郎便被拉下马,因为苗大头事后一查,与这家伙打牌的人,皆是商人!刨根究底,这些商人背后有六大世家门阀的影子,好家伙,这手都伸到户部二品大臣身上了,哪能不出手一揪快刀一斩。

当然,在场的几个虎将军可不怕他,仍旧旁若无人吵吵嚷嚷自家的闺女儿子如何聪明如何心系他们爹。武将上朝有一套仪甲,行军出征则会换上另一套煞甲,也就是黑曜甲。见龙卸甲,也主卸煞甲。

李疤子等虎将军的仪甲平日被其各自内人呵护备至,怎么擦拭怎么供起来熏熏香火也不为过,可独对煞甲恨得牙痒痒,所以寇逐鹿等新生代娃崽对这煞甲可不友好,有的将其藏米缸底,不惜爬上爬下舀米填米,再累也不惜。这次李疤子回去后,李茄子拿着自己的零花钱,专门去找铁匠打造了一个铁柜子,上独门铁锁,让她大海哥搬到其小闺房挖了个坑藏了起来。可谓用心良苦。

寇太平纳闷道,“你们不知道吧,我瞅着闺女上学的时间,偷偷去捣腾了一阵家里的米缸,舀到底竟然不见我那将军甲。往常俺闺女藏甲,不是床底就是米缸,这次可有得找。”

“嘿,你那算什么,我闺女捣腾来的那个铁柜,藏哪我都不知道。”

杨漠海苦着脸道:“可别提了,我那臭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将我的将军甲盗了去,估摸着送他娘手里去了。他娘说回娘家还真敢回娘家,女人真是麻烦。往后无事哥几个陪我去趟洛阳,我得好好哄哄那娘们。”

几位虎将军呸他一口,“你哄你娘们叫我们去作甚”

杨漠海舔着脸道:“这不是能给俺些底气么?哄娘们这种事,学不来。”

寇太平一挥手,“行了行了,不提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有损我们的英雄气概。话说你们谁知千岁爷为何不让我们去神临大陆捞军功反倒让许贸那老小子和几个雏儿去,忒不公平,要我们哥几个一登陆,这会捷报都传回来了。”

几个大老粗七嘴八舌的聊着,浑然不觉文臣那方瞪大眼睛看了看他们身后,而后眼帘低垂不置一词。

聊着聊着聊歪了去,田大富换上一副贼眉鼠眼,小声道,“你们说千岁今个会不会起不来上早朝”

寇太平嘿嘿道:“我看还真会,千岁爷再厉害,夜御八个还不得累趴下,扶腰走这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宣台中央立有一杆迎风招展的大梁旗,旗帜之下挂着一盏常年不熄的红灯笼,风雨飘摇的季节也不见熄灭,那灯笼的光如同凝聚着什么,像是臣心,像是民心。

羽翰林这时见到他们灯笼下的影子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那熟悉的长发飘逸轩扬。

他与苗大头同一时间出声训斥,“你们放肆!”

几人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头也不回大肆拍起千岁的马屁,却已来不及,只觉腚上一痛,皆被踹了一脚。

这天下间,敢踹大梁虎将军的人,独九千岁和女帝,梁玉为了保持女帝威严,不会出此脚,可梁九从不惯着他们,该踹就是一脚踹。

众人皆不见千岁如何出的脚,却齐齐大赞王爷这功夫如何如何了得。梁九双手笼袖,睡眼惺忪打个哈欠后恼道:“闭嘴,本王一世英名,都是被你们这些滑头精大蛤蟆给败坏的。”

第六十七章 覆水

“王爷,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先前还一副自命清高模样的苗大头等人这会立即变了嘴脸,那叫一个阿谀奉承。

往常九千岁上朝可直接进金銮殿,不用在此听宣进殿。今个突然来到这听宣台,未免叫众人好奇。

这时容嬷嬷领头的几位老嬷嬷抬着帝辇,身形鬼魅路过此地,她们将会先行进宫,梁玉不忘掀开窗帘冲她皇叔挥手打招呼,甜甜一笑。

梁九也冲闺女挥挥手,笑容温和。而后对苗大头等人道:“本王路过,见你们聊得起劲,顺便来听听。果然听到些污蔑本王英名的调调,田大富,你们几个是不是皮痒痒”

田大富等虎将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王爷,不痒,我们身上一点都不痒,才洗的澡。”

大梁制中,朝笏分玉、金、银、铜、竹四种材质,官职由高到低,每种材质对应一个品级,其中玉朝笏只设一位,即当朝宰相独有。像一品大臣及各州司长们则持金朝笏,最低的竹朝笏对应四品官员,五品及以下官员官位不够格还站不了朝堂。

这时言官当中,一手持金朝笏的老人出言讽刺:“一群阿谀奉承之辈。千岁不愧为千岁,真是千年难得一见。”梁九……梁九确实很久没上过朝喽。

老人正是言官之首,一品大臣寿厚德。寿厚德年近七十,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可是那干白的脸,短短的花白胡子却特别精神,那一对深陷的眼睛特别明亮。明亮之中透着尖利之色。

苗大头立即反唇相讥,“寿大人,还有没有点规矩”

李疤子等人差点破口大骂,不过还是收住了,只道:“拍马屁也犯法不成”以往他们则会说“老子拍王爷的马屁关你老小子屁事。”

梁九望向寿厚德,皮笑肉不笑,“老小子,你阴阳怪气骂谁呢?年纪这样大了怎么还不回家养老。”

寿厚德上前数步,双手秉着金笏遥遥向金銮殿的方向一拜,而后不卑不亢道:“国家如今虽说昌盛,可盛极必衰,一群阿谀奉承之辈何以正朝纲,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是何人在助长这股歪风邪气,有的人居功自傲惯了,走上骄奢淫逸之路,不关心朝事,一心只想风花雪月,这番做派,岂不令先帝蒙羞!”

梁九笑道:“呦,好大一顶帽子,寿大人,你要再年轻个二三十岁,本王定叫你尝尝沙包大的金拳头。”接着梁九围着他踱步起来,“寿大人,听说你这辈子刚正不阿,且不信鬼神之论,是也不是”

寿厚德持金笏的双手心皆是汗,心下却是慌得一批,千岁好久没围着人踱步了,上次一踱便踱走两员一品大臣去见了阎王爷,难道多年不见,千岁的暴脾气更见长他原本就打算今个出言刺一刺千岁,好提升提升自己的威望。毕竟不是谁都敢当面讽刺千岁的,他作为两任帝王的遗忠,确信自己有这个资格训叨一番千岁。眼下诸位大臣都在,他相信千岁不会乱来。

硬气的他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出言道:“先帝骁勇,前皇成武,皆待老夫不薄,老夫刚正不阿惯了,学不来阿谀奉承!”

言官一众差点鼓起掌来,干得漂亮,往后言谏司一系绝对是挺直腰杆走路,就差在头上刻忠正二字。

寿厚德慷慨激昂,再道:“王爷!忠言逆耳利于行,还请王爷勿再贪恋美色,那些祸国殃民的妖妃皆该问斩于殿前,王爷应当以一心辅佐陛下为已任!”

此话一出,就连苗大头也面色大变,这老东西找死不成四周静悄悄的,没人再敢发一言。就连行进皇砖甬道的帝辇也停了下来,辇中女帝攥紧了拳头,冷起了脸。

这一年,年初九之时,大梁九千岁大婚之日,长安城中,一处望门大宅,有一痴迷梁九的妙龄女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后悬梁自尽。她姓寿,是寿厚德的孙女,寿芹芹。她死前留下一封血书,控诉千岁爷一娶娶这样多个,为何没有她

这也是寿厚德最为真实的目的,要那八妃死,要那八妃给自己的孙女陪葬。

偌大个朝堂,狗血之事岂会少了。梁九起初都不知道这茬,更不认识那寿芹芹,简直是无妄之灾。都说红颜祸水,那么武功俊颜双双天下第一的梁九,也是位自动引祸的爷。后来还是梁玉告诉梁九这件事,梁九也一脸懵一脸无奈好不好。

梁九停下踱步,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眼睛,“寿厚德,你成功激怒了本王,本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做过些什么,没必要告诉你。是不是把你们养的太饱,你们开始感情丰富莫名其妙起来本王说话难听,你听好,你那孙女的死,与本王何干”

寿厚德立即气得老泪纵横,梁九冷呵一声,接着道:“本王有研究过你们寿家,你们家的家风还是那‘女子无才便是德’之流,当初反对大梁书院收录女子入学堂,你寿厚德声势最大。要不是陛下拦着,本王早给你寿家举家赶去大燕,祸害大燕去。那边与你志同道合的家伙不少。陛下是怕我凉了你们这些朝老的心,你反倒不识抬举,你教你那孙女不许念书,不许抛头露面,不许去首善堂做善事。深闺生重怨,不知惜命,喜恨无常的莫名其妙!害死她的该是你啊寿厚德。”

“至于你言谏司,最早由李先生所创建,可惜李先生走得早,没能给你们言谏司立言。如今本王瞧你们言谏司的人更像是无头有嘴的苍蝇,只知捕风捉影的喷子。那么,往后你们这司……也就没必要再存续下去。”

“噗通”“噗通”,是双膝跪地之声,只见言谏司众人脸色惨白纷纷跪地,磕头不停,嚎啕大哭,“求王爷收回成命!”

梁九冷声道:“覆水难收!”

他头也不回道:“苗大头!”

“卑职在!”

“陛下有旨,往后大梁新立一法务司,以取缔言谏司,你代掌其司首。陛下为其立一言,你且听好。”

“公平,公正,公开,廉明,无私。”

“卑职领旨!”

第六十八章 一眼

“而苗大头你。”梁九转眼望向苗大头。

被千岁忽的这么一盯上,苗大头有些慌,什么情况,怎么话风突然转到他身上。

只见梁九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很好,比本王见过的虚伪家伙,好太多。”

皇砖甬道之中,女帝不再逗留,“嬷嬷。”

不用说太多,容嬷嬷自然会意,帝辇继续行往金銮殿。皇叔想着由她当面亲口取缔言谏司,未免太难为她,毕竟那是她师傅所创建的。今个也是那寿厚德自己找死,撞到皇叔的枪口上。竟然敢口出狂言,要处死她几位姨,简直不要太作。

听宣台之上,寿厚德脸色惨白,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眼前发黑晕,脚下往后趔趄数步。

“我……你不能!我要见陛下!见陛下!梁九,这一定是你独断专行,陛下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

梁九不耐烦道:“夜萧萧。”

红灯笼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立即行出数人,他们一跃而上听宣台,腰间红玉肃杀令晃动间,寿厚德及其言谏司一众当场被蛮横的扒去官服,朝笏也被收缴了去。

今个这早朝他们是上不成了,梁九也没一杆子打死,出言道:“你们若想再为朝廷效力,可以,去国教学院回炉进修法务系。做事谈公正要讲个证据确凿,不是靠嘴巴一张就是喷。”

接着梁九先是瞥一眼另一边一头发花白的老臣,而后对失魂落魄的寿厚德道:“不信鬼神是吧那么本王今个叫你见识见识。”

只见梁九并指一戳,却是戳向自己的眉心,两指尽数没入眉心。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他们的千岁爷竟然当场烟消云散!

“噗”!寿厚德惊吓过度,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彻底昏厥倒地。

被梁九瞥了一眼的老臣正是礼部尚书庚鸿文,其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那双眼睛总是闪烁着慈祥的光芒。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能用嘴儿杀人,慈祥个球,在东戈州的百姓眼中,这人比他们未见过面的大魔王九千岁还要可怕。传播中原礼仪的主使便是他。

可在梁九那一瞥之下,庚鸿文大惊失色,熟稔千岁脾性的他深知,今个早朝注定要‘不太平’。不晓得千岁爷又有什么大动作。接下来千岁这一出烟消云散大法,更是将在场各位吓得咧。当然除了铁面阎王,夜萧萧。他玩味一笑,让手下人去唤御医,给这遗老治一治,可别一命呜呼了,要这样千岁的名声将会更加糟糕。虽然千岁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眼里似只有陛下。

宽敞的帝辇之中,有一温香软榻,梁九盘坐其上,此时睁眼一瞬复又闭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盘坐于他身侧的梁玉轻声咯咯笑,皇叔的影分身之术愈发的得心应手,时常变着花样的练武。她悄悄伸出玉手,捻过皇叔的一撮白发,在指间轻轻摩挲,眼眶红又红。

因为大梁王朝即将大兴铁路,梁九才想着法的打压那些阻碍势力,愚守古训且顽固不化的言谏司首当其冲,做恶人梁九也拿手。

帝辇行进速度快且平稳,梁九这时摇摇头,睁眼,“玉儿,还有个好法子,今天暂不宣布这事。咦,玉儿昨夜没睡好怎么眼睛这样红。”

梁玉眨眨眼,紫芒一闪而逝,湿润的红眼眶瞬间恢复正常,她歪着脑袋甜甜一笑,“没有呀,玉儿昨个睡得很好。皇叔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黑泽。”梁九念出这两字后不再过多解释,打算考教一番闺女。

“黑泽”梁玉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沉思起来。不一会她眼前一亮,“皇叔,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放心,皇叔也不会亏待他们的祖宗,给他们换几地大好青山安葬,这个需要道宗出手,毕竟皇叔可不会寻龙点穴之法。”

梁玉一拍掌儿,“这事交给玉儿和师姐。”

……

待到一袭龙袍的女帝坐上金龙椅,蟒袍白发的九千岁仍旧如个冷血杀神那般,柴喜大金刀杵地,立在龙椅之下。接着闭目继续打起了盹。

天可见一缕光线洒入长安之时,容嬷嬷那尖锐醒神之宣声,响彻皇宫,面圣红毯两侧,静立着的老嬷嬷们一个个尾衔,传这宣声,“诸爱卿,上朝觐见!”

“诸爱卿,上朝觐见!”

听宣台上,苗大头领头在前,先一步踏入皇砖甬道,其后诸位文武大臣,紧跟而上。大曜皇宫曾有九重青宫门,而大梁王朝仅三重金玄门,听着寒酸,可这三重金玄门,一门更比一门厚,选材用的金玄石炼制的金玄铁。这金玄石可比黑曜石更为稀有难寻。

今个上朝的大臣们都有些紧张,包括苗大头在内,为何因为多年不见上朝的千岁爷今个上朝啦,还没上朝前就在听宣台撸下一堆官帽子,这记下马威叫诸位内心很是忐忑。

苗大头担心的则是待会若吵得不可开交,千岁要将这些那些的家伙血溅金銮殿可咋整。言谏司看样子必定会被取缔,那么礼部呢,礼部最讲一个“礼”字,动祖坟这事,可不是先看它利不利民,而是看它遵不遵循礼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么反过来讲,祖宗之墓,触之即怒。

庚鸿文更是小跑来到苗大头身侧,急燎燎询问,“苗相,你可知千岁今个突然上朝所为何事”

苗大头一脸茫然,“我还想问庚大人你来着,你可收到些什么风声要是有的话快快告诉本相,我们好商讨商讨该如何应对。你也看到了,千岁今个被那白痴气得脸色发青,我都怀疑寿厚德是不是昨夜误吃了包着粪的熊心豹子胆。”

庚鸿文很是嫌弃苗大头这番恶心的形容,他喟叹一声,“寿大人以往不是这样的,只因他痛失孙女。”

苗大头奇道:“怎么你也认为这事该千岁担责”

庚鸿文连连摇头,“这事怎么能怪到千岁头上,我们心知肚明,是那寿厚德顽固不化,无视朝廷教育制度,将她孙女当成笼中雀养,偶然得见千岁,便非千岁不嫁。自古痴情空余恨。为这事陛下与言谏司那点香火情,算是断了,他糊涂啊,谁人不知陛下同样是女儿身。”

苗大头感触道:“这大抵就是戏文里说的,一眼误终生。”

第六十九章 岂敢

本以为今个的早朝又要一番血溅金銮殿,除了几个大将军和苗大头,别的大臣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尤其是礼部尚书庚鸿文,千岁早先离去之前那冷眼一瞥,可给他吓得。但该说还是得说不是,一切有违礼法之事,如胸中火,是浇不灭的,像东戈州那些刁民,有一部分拒绝接受中原文化的,统统抓去挖煤。朝廷最近对煤矿这方面似乎很上心,不知千岁是何意,他不免惆怅,世上唯千岁意最难以琢磨。

国家学院法务系的学生一直未进入体制,如按兵不动的一股新兴势力,文臣一脉没少琢磨这些极为自律刚正不阿的年轻人将来会进入哪个司,以往礼部司,言谏司,更甚太学司皆对他们抛出过橄榄枝,可他们完全不为所动。这些学生与他们皆不同,他们胸中的那杆秤似苛求的极平。

今个千岁一言不合便动真格撸平言谏司,庚鸿文推测千岁也有要给年轻人上位的意思,这一手完全没人能意料到。朝堂倾轧他们撑得住,可千岁的铁腕他们委实撑不住,眨眼烟消。心下倒更希望千岁莫要来上朝,这一来就搞事情,他们这颗苍老的心可经不得几回刺激。

早朝时辰过半,众人仍不见千岁有要发言的意思,苗大头心中也甚是不解,难道千岁另有更好的法子来抛出铁路之事,他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听武将那方呱噪,无非又是请命领兵漂洋过海去打战,苗大头也是服了这些战争狂人,根本不知道消停为何物。

李疤子:“陛下,这眼见就要入冬了,海外捷报一封都没见到,这是军部的耻辱,我早说过,许贸那老小子不行,年纪大了该在家……在家含着糖逗弄小孙子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女帝没好气道:“含饴弄孙。”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陛下不愧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末将请命,恳请陛下让铁浮屠出征海外!”

几个大将军纷纷出列,叩拳,“末将田大富,请命出征!”

“末将杨漠海,请命归军,那些海油子没末将看着,能边打战边下海摸鱼……”

这些大老粗总是能给女帝气乐了,她一拍龙椅扶手,“尔等请命统统驳回!收声,回列!”

李疤子等虎将军嘀嘀咕咕不情愿的回列,梁九这时睁眼,看向他们,“你们嘀咕些啥大点声!”

田大富几人忙缩缩脖子,连连摇头,“回千岁,没啥。”

他们的千岁大人果然当朝臭骂起来:“就知道战功战功,有这劲头还不如回去多陪陪媳妇孩子。本王实话告诉你们,此次出兵海外,本王已特许火器司出动!许贸手握火器司兵权,要这样都平不了那些疯子神经病,那么他许贸就真是废物,本王自会将他送入大牢。然后亲自带你们过去看看。”

满朝文武哗然,文官大多还不知这‘火器司’是啥部门,可苗大头知道啊,他目里惊骇,心下已对海外战事了无忧虑。梁九曾带他去过观看过一次红衣试炮,惊得苗大头下巴都快掉了,当时他便担忧起来,这样的东西一问世,军部得嚣张成什么样子,好在有陛下与千岁压着。

李疤子等人则一副痛惜的模样,痛惜那大好军功滚滚流入别人账。

文臣首列当中,狄思邈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人才,五十出头的他现担任太学司司首一职,太学司主管教育,国教学院与大梁王朝全境的书院皆归太学司管。权力可谓极大,但也小心翼翼,因为太学司司首这个位置,已经换了好些人,不行就下来,教育这事没得商量。

狄思邈曾是书牢中一教书先生,那会乱啊,正值梁燕两朝开战之际,饿肚子的狄思邈瞧得那书牢里的先生有饭吃还能有学生教,简直完美。他当即跑到衙门恳请官大人抓他坐牢,他腹中墨水也不少。那会这样的事屡见不鲜,还有的老先生教够指定的名额后被赶出了书牢,这老先生第二日继续在街上宣扬“红颜祸水,女子误国!”

果然“咣当!”又被关回书牢,老先生笑得合不拢嘴,里面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学生爱戴,乱世中难得见一安稳。

以往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做乱世一书牢先生,也不对女子俯首称臣。”

渐渐的,直到朝廷大力推行教育,直至昌盛。如今文人们纷纷挤破脑袋也想入仕途,因为女帝陛下为太学司立了一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言一出,天下文人震动,对女帝印象大为改观。这话是怎样的深入他们心,文人野心,千古留名!

此刻狄思邈出列,“启禀陛下,微臣听闻朝上不日将新添一司,名曰‘法务’,不知此司所司何事”

狄思邈嘴角有一颗极为醒目的黑痣,曾有破衣道人观他面相,道出他将来定会直上青云。如今果然一语中的。除了宰相爷,他可谓位极人臣。

女帝抬指一点,“安静。”示意别的大臣收声,而后回答狄思邈这问。

“法务司往后将代表朝廷独立行使审判权,不受任何行政司、文武派系和个人的干涉。你可以将它看成,衙门之上的衙门,法务司人人皆铁面无私,依大梁玉律行事。”

狄思邈愣了愣,这法务司与大曜王朝的青天司何其相似。他原本有打算提议朝廷建立一个这样的部门,谁想陛下早有此意。

“吾皇圣明!有陛下如此,实乃万万民之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上,立即掀起一番马屁涛涛之声。女帝听得腻歪,悄悄打个哈欠。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诸位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视线齐齐落向那白发黑蟒袍的千岁大人身上。不由好奇,今个千岁除了照例叼一番几位大将军外,并未额外搞事,这是何故。

其中以庚鸿文最为忐忑,他一咬牙出列,老这么悬着颗心不好,得问清楚了。

“启禀千岁,不知千岁可还有事没宣布”

梁九望向他奇道:“你没事找事是不是你要知道些什么大可替本王宣布一番”

庚鸿文立即回列,忙道:“微臣岂敢。”

“本王看你敢得很。”

“微臣真不敢……”

第七十章 像条狗的反转

两掌相印,激起千重石浪,一方石浪带着光明的气息与热浪,另一方石浪则呈古朴蜡黄之色。两方石浪激烈的撞击在一块,大大小小的石块互相湮灭成灰。在呼啸的风下,这些灰尘形如沙尘暴。

沙尘暴中央,法兰西斯的神权之杖断裂成两段,原本金色的神典如今黯然失色,那些本洁白的书页,像似一瞬间苍老般,变得泛黄。

两座大陆最强的武圣,再次两败俱伤,此次厮杀两人毫无保留,远远看上去,像是两个血人。

金刚杵碎了一端,另一端深插入法兰西斯的胸膛。梵蒂尼平静道:“法兰西斯,结束了。”

而梵蒂尼背部,数页神典页深嵌其中,两人说话皆如说血,因为一张嘴,血水便会汩汩往外冒,那些说出的话像是变成了血说出。

“……信仰,无边!怎么可能结束!”搭配着脸上的血水,法兰西斯整个人更显狰狞,那双蓝色眼中尽数是癫狂的意味。

他手握断裂的神权之杖,其尖端眨眼插入梵蒂尼的左腿,而后带着胸膛里的金刚杵转身,要走,要暂逃。

梵蒂尼脚下一矮,单膝跌地,他转动手中转经筒,可转经筒上的法坠珠子已生出许多裂缝,在强行转动之下“啪”的一声碎裂开去,只剩一条随风飘飘的黄绳。

梵蒂尼仍旧没放弃,他开始用爬的,用爬的去追那人。地面陷出一个个血手印,而前面是虚浮的血脚印。

法兰西斯脚步趔趄,行走的很慢,爬行的梵蒂尼同样很慢,两人像是沙漠中长期饱受饥渴走不动路的旅人。

这时,法兰西斯惊喜的见到三个熟悉的身影,三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们皆光头,光头之上有金色十字的印记。正是裁决司下十二神徒之三,每一名神徒的实力相当于东大陆的初阶武宗。

三名神徒领头一人手捧一个黑匣子,大步向他们的神子跑来。

“麦卡西,神最虔诚的信徒!你们给本神子带来了什么?”

麦卡西:“东方九千岁的首级。”三人正是前往东方风云大陆的神徒,如今像是刚刚返回西大陆。

法兰西斯大喜,回头望向那爬行的凄惨老人,言中透着惋惜意味,“梵蒂尼,结束了。”

梵蒂尼目露悲悯之色,仍旧向他爬去。其心下却在想,怎么可能,以梁九的手段……他立即心生警觉,改回头往后爬去。

法兰西斯肆意的笑起来,“你们看他,像不像条狗梵蒂尼,现在想逃,已经晚了!麦卡西,杀了他!”

他没注意到,三名神徒的光头顶,原本金色的十字眨眼变成黑十字,其火热猩红的瞳孔变得幽黑。

异变突起,三人展臂环抱住法兰西斯,他们的神子,口中不再高呼,“神爱世人!”

而是高喊,“大梁万岁!”正是被梁九施了傀儡术的三人。

法兰西斯瞳孔一缩,却已来不及抽身而退。

只听“轰”的一声!如同高爆炸弹,三名神徒当即自爆丹田,黑色的光爆波及到不远处的梵蒂尼,梵蒂尼哇出数口血,被这气浪掀飞好远。

昏厥过去之前,梵蒂尼惆怅唏嘘,“……梁九,你真可怕……”

因为此地是平原的缘故,冷风很是无阻碍的呼啸,数个时辰过后,地上的血早已凝固,三名神徒的血肉与梵蒂尼的血肉混淆在一块,不知谁是谁的。作为神庭至高无上的神子,竟然死在自己的狂热信徒手里,结局充满了讽刺意味。躺地上的梵蒂尼缓缓睁眼醒来,他艰难的偏头看向那些断肢碎肉,凝视半晌。

“法兰西斯,你见到你的神了么?”

接着他转眼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不一会,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入人间,他已动弹不得,雨点落在身上似都是彻骨的疼痛,且带走他的体温。

一想到自己将死于大雨之下,他不由对着天空凄凉发问,“这算不算天葬?”

他眨眼流下老泪,想起了西域,“到底还是舍不得,清修大半辈子,到底还是舍不得家乡。俗世难逃哎……”

再没力气说话,他闭目默念起了灭罪咒,“如是陀罗汉,众生离苦,修罗罪业,既不往生……”

“嗒嗒嗒”……

是脚踩雨水的声音,十数人速度极快从远方奔来,他们身着一袭黑色绸缎锦衣,背后黑披风随风而猎,雨天带刀不带伞,刀与衣上还残留着血,行进之间,雨水洗刷身上衣,刀间血。

梵蒂尼睁眼望去,领头之人正是楚子乔,他已撕去外面那层书生青衫,化身为白面阎王与虎牙军等强者配合,将神庭的尖端武力杀绝了去。

他来到梵蒂尼身边停下,一言不发掏出疗伤丹药强行喂梵蒂尼吃下,而后运功给他将药力化开,暂时稳定住他的伤势。

“梵蒂尼,我奉千岁命传句话于你,往后西域与大梁的恩怨一笔勾销。”

梵蒂尼一愣,随即苦笑道:“果然,千岁还是没忘记,如今才算得真释怀”

楚子乔暂未回答他,而是起身来到不远处,细致查看地上的断肢碎肉,地面上余留有一顶残破的血色皇冠,以及一本残破的神典。楚子乔示意手下人将它们带上。这才对梵蒂尼道:“那是自然,风云天下皆知,陛下是千岁的禁脔,当初你竟敢拿陛下的性命要挟千岁,不惦记你惦记谁。”

楚子乔背上梵蒂尼,一行人快速折返。

“好在你牵制住法兰西斯,不然我们伤亡不知多少,算是恩怨两消。大梁有恩报恩,有仇必报。”

梵蒂尼想起一事,不由忧心询问,“我听许尚书说千岁救了西域一命,西域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需要千岁亲自出马”

奔跑之中的楚子乔沉默半晌,“你真想知道那么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迟早会知道。巫毒教现世了……”

“什么!巫毒教巫毒教不是百年前就已被密宗与佛宗灭绝”

楚子乔冷笑一声,“用千岁的话说,你们是不是对‘灭绝’这个词有什么误解除了巫毒教,还有更恐怖的东西与巫毒教联手,我们称之为丧尸东西,它们所过之处,不说寸草不生,而是末日来临……”

第七十一章 自寻死路

待得楚子乔详细与他道出丧尸的可怖之处,梵蒂尼一脸难以置信,“这世上……真有这样仿佛来自地狱的东西”

“呵,千岁亲自出征的东西还能有假打你三个西域都够了。此次我大梁为这事可谓伤筋动骨,除了对海外战事国库十去其三,对西域之事再去其三,一去去六成。大梁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除了你西域要馈赠一座金矿山外,海外这边事后也得拿些馈赠以填补家用。我们不是圣人,我们是凡人。吃米打战安天下!”

当一行人回来比丘斯峡谷时,梵蒂尼恍若看到了一条河,血流成河!

余下还剩将近二十万数的十字军狂教徒,他们仍旧扞卫不死的往里冲,他们爬上尸堆,然后挥舞着十字剑冲下尸堆,冲向那群黑眼睛黑头发的异端。

在倾盆大雨之下,比丘斯峡谷真如一条涛涛血河。

呼延屠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嘴里发苦,紧握弯刀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八旗军的弯刀大多已卷刃,什么叫杀到手软,这就是。拜占庭之佑同样残了去,马乏剑断。他们纷纷下马给马卸甲,许多战马已经累坏倒地。

红衣大炮已然哑火,且损耗极大,炮卒们的双耳被炮击之声震的血儿直流,许贸下令让他们推着红衣大炮先行后撤,这些大梁的宝贝疙瘩可不容有失。

“句丽营!上!快上!敢临阵脱逃者,老夫先宰了你们!”

十万余数的高句丽步卒硬着头皮冲杀向那些疯子,期间果然还是有临阵脱逃者,这些脱逃者偏离这条血河,往另一侧峡谷外发足狂奔,太恐怖了,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怕死,认为自己会死掉的。

殊不知这修罗场,越怕死,死的越快。

许贸冷哼一声,指指那些逃卒。夏侯承与尉迟飞立即带上百余名好手,背上箭篓打马而去,他们双腿夹马腹,挽弓毫不留情射杀那些逃卒。

大雨叮叮当当砸在黑曜甲之上,许贸抬头看看这倾盆大雨,咒骂一声,“该死的鬼天气。”他回头对呼延屠道:“你们还能不能战”

呼延屠二话不说,下马扔掉手里卷刃的弯刀,干脆利落,“给我们刀。”

八旗军尽数下马,准备步战。

许贸微颔首,对另一边高喊:“曾大牛!水干粮刀!”

曾大牛是此行后勤司的头,五天,整整五天!这场鏖战已经持续了五天,他有提议过让龙王军从海上绕道抄十字军的后路,以断绝他们的粮草。

许贸当然比他更先想到,曾让樊宏带兵去过,回来后樊宏摇摇头,目里复杂,“多是老弱妇孺给他们提供粮草,陛下有命,不得滥杀。”

许贸听了沉默,曾大牛却是一脸不解,“樊大人,你们只管烧毁粮草就好,不用杀他们不就行了”

樊宏拍拍他的肩,轻声道:“……你见过的东西还太少,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曾大牛重复两遍樊大人先前的话,而后忽的脸色煞白,他喃喃念道:“老弱妇孺……提供粮草”他红了眼眶,骂骂咧咧起来,“这是什么样的破世道啊……难道他们是自愿的这种事情也能自愿”

樊宏耸耸肩,一脸无奈,“宗教这种事,一旦被洗脑……啧啧。”

许贸如实记录下神庭这一笔罪行,“所以此行千岁下令要将神庭灭干净,一根芽也不许剩。”

曾大牛的大拳头恨恨捶了两下地面,“不剩!不能剩!”

干粮是牛肉干,水是温水,而刀,换上了大梁陌刀!许贸喝令他们边吃边熟悉陌刀,给他们讲述陌刀的锋透性,讲究一刀一个窟窿直击要害,麻利得很。毕竟句丽步卒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上。

拓拔野也换上了一柄陌刀,觉得一柄不够,再讨要来一柄,曾大牛看在这汉子杀敌如麻的份上,额外划给他一柄。拓拔野上阵杀敌从不戴碍事的重盔,身上也仅穿轻甲,以往干脆兽皮一披就成。在雨水的冲刷下,他那已不结辫子的黑发中,藏了不知多少的血水儿,血水都是那些十字军溅到他头发上的,他分发到的肉干也额外多,温水之中似还额外添加了宝材汁,他的心思没在那些注定要悲剧的十字军身上,而是五味具杂的感受着大梁王朝的友好。

至少此次许贸没要他们一开始就去赴死,没有大梁王朝火器司的支援,要他们独面那些疯子也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没办法,那些疯子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至此他才明白,大梁为何要阻止十字军的脚步,这样的家伙怎么敢让他们踏上东大陆去传播他们的信仰。要知道,他们草原的孩子,三代以后,将会被允许纳入大梁户籍。军功也将积累回馈到孙子辈,为此,他们也想挣多多的军功,要往后雄鹰的孩子,受大梁照拂。自红衣大炮问世那天起,他们才知大梁王朝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当许贸见到楚子乔背上的梵蒂尼,以及监野司手中残破的皇冠,他这数天的阴翳之色立即转晴朗,长松口气的他仰天大笑三声,“好!很好!大局已定!”

法兰西斯那恐怖的武力一死,许贸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人的伤亡,尤其是虎牙军那一整军的大好儿郎,虎牙军昨个已被许贸下令脱离战场,回营休整,以备万一。

他一手拿皇冠,一手拿破损的神典遥遥对十字军那方喝道:“看啊!你们的神子已死!你们这些疯子,是不是该清醒清醒,歇歇了”

哪想神庭的十字军犹如被激怒的野兽,更加疯狂。许贸摇摇头,将皇冠与神典随手扔地上,“你们真是自寻死路……”

离前线不远的军医营地,楚子乔背着梵蒂尼来到此处,军医营中痛苦呻吟之声不多见,多是躺病床上吹牛皮的龙王军和八旗卒,监野司中王狗剩兄弟俩也参与其中,老军医一边给梵蒂尼把着脉,一边喝骂这些伤号,“安静,别吵吵,真是烦你们,伤号没个伤号的样。”

第七十二章 复仇

前些日子除了大股的十字军正面涌进来之外,小股的十字军老兵避开火器司的覆盖范围冲杀了进来,自由联盟的步卒优先与其短兵相接,这次没人敢再逃,因为他们的统帅许大人,已撂下“逃必斩”的狠话。

虽然自由联盟的步卒战士数量远胜于两侧绕弯突破进来的十字军老兵,可战况仍旧不容乐观,许贸很是怀念大梁的泥拔军,只要脚沾地,步卒第一。要是千岁与田大富皆在,泥拔军那战力能反涌出去。若说十字军为信仰而战,那么泥拔军则为荣耀!

曹响结束完针对神庭尖端武力的灭绝后,匆匆返回主战场寻找那小小的姑娘,因为神庭尖端武力更甚危险的缘故,他喝令亚瑟等他回来再进入战斗,可亚瑟没等他,因为她远远见到了那名亲手点火烧死她父母的老兵,她覆上面甲,往那人冲去,趁他与别人厮杀之际,她就地一滚,长剑狠狠刺入了他的腰间。

这人叫马修,他似无痛觉般,一剑斩断一名异端的脖颈后,回头再斩,斩向身后那小小的姑娘,他见到了她眼中的恨意,他轻蔑一笑,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太多。亚瑟果断弃剑,避开这一斩,小巧灵活的她抽出靴中的匕首,如发怒的小猫,跃了起来,那匕首如猫爪,挥割向马修的喉咙。马修起脚一踢,先行将亚瑟踢滚出去。

那脚劲势大力沉,亚瑟蜷缩着身子,嘴里哇血。马修拖着趔趄却快的身子,俯身一把捏住这小丫头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打算将她的脖子捏碎。

这时有一少年发了狂般冲来,他挥陌刀斩断了马修的左手,手与亚瑟掉地。右手紧握十字剑的马修反手一刺,想要刺穿这人的喉咙,可因失血过多且疼痛剧烈,马修的速度慢上一拍,少年偏头一躲,右耳被削飞了去,连带着那张悟空面具也被掀飞。亚瑟手中的匕首仍旧紧握着没脱落,她将匕首用力一掷,匕首插入马修的喉咙。

以往她曾问过曹响,老板的武功哪一式最厉害,曹响也摸不清千岁的武功到底哪一式最厉害,只道是离手刀。从那以后亚瑟除了学习基本功外,还时常炼起了飞刀。

马修倒地,一双眼珠子死死望着亚瑟,“该死的……异端。”

关心则乱,出手救援亚瑟的少年浑然不觉自己的面具与黑色假发已然脱落,他环抱起亚瑟,想要将她送出厮杀激烈之地,嘴里不忘操着一口别扭的东方语,“你这样小,不许你上战场。”

亚瑟直愣愣的张大嘴巴,泪儿直流,小拳拳捶打着他的胸口,“菲尔普,你这个混蛋哥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你竟然一直藏在我的身边,这样幼稚的游戏一点也不有趣。”

菲尔普脚下一停,这才反应过来身份已经暴露,不由尴尬的偏头望向别处,岔开话题,“我愚蠢的妹妹,你真是不自量力,竟然主动去挑衅那位恶魔老兵,是疯了吗”

亚瑟呜咽道:“就是他,我记得他,是他点燃了火,是他将父亲母亲烧死的。”

这样的修罗场,很不适合兄妹两人相认,数名马修的手下解决掉各自眼前的异端后,齐齐扑杀向菲尔普兄妹俩。

菲尔普背过身子,打算以背挡刀,他瞧着怀里泪人般的妹妹,不舍的将她抛离包围圈,“……你要乖,要长大,要不负众望。”

就在亚瑟歇斯底之时,有陌刀刀气近,曹响及时赶到,他拦腰走位一圈横斩,扑杀向菲尔普兄妹俩的十字军只觉身体似有一半失去了知觉,原来是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了去。

曹响抹去脸上的血水,起脚狠踹给菲尔普一脚,“蠢货,又不是狍子,竟然把背交给你的敌人现在!带丫头去军医营,别跟这添乱。”

死里逃生的菲尔普来不及说谢,抱上妹妹大步往后方军医营跑去。

……

战地军医营总是充满了一股酒精的味道,今个伤员床上的亚瑟难得一见的露出一副赌气模样,这番小女儿家作态瞧得菲尔普笑起来,“亚瑟,我的妹妹,又怎么了?”菲尔普在她临近的伤号床上,右耳是彻底没了,仅剩左耳。

亚瑟:“我一想到哥哥你藏起来不肯见我,我就生气。”

菲尔普苦笑道:“这是楚……”

便在这时,楚子乔背着梵蒂尼进到这顶最大的军医营帐篷,菲尔普立即噤声,想要用棉被掩盖住自己。待得老军医将梵蒂尼浑身的血止住,稳定下他的伤势后。楚子乔缓步来到这边,一把掀开菲尔普的棉被。就知道瞒不住,大人们的眼睛雪亮雪亮的,菲尔普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大人,为了救亚瑟,我不小心暴露了。”

亚瑟更气,“哥哥,你打算瞒着我直到老去吗?”

这时楚子乔伸手轻揉揉亚瑟的脑袋,目里是凄凉的怀念之色,“妹妹啊,真好……”亚瑟缩缩脖子,有些怕这位好看的白面大人,她小声道:“大人,谢谢你救了菲尔普。”

“他”楚子乔偏头对菲尔普冷声道:“不就掉了只耳朵,给你一天相聚的时间,明个到监野司营地报到。路上我听曹响说了,你这个智障,竟然背对你的敌人废物怎么保护别人”

这楚子乔也是毒舌一位,他没再逗留此地,离营去查看战况。

大气不敢喘的菲尔普这才摊摊手,“妹妹,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在楚大人手下办事。什么事都得听他的,不然学不到本领。”

亚瑟奇道:“楚大人也有妹妹吗?为什么他对哥哥很凶,对我却很温柔。”

菲尔普悄悄指指另外两床的话痨,“监野司里的家伙除了那两位,个个话极少,也没人敢问关于大人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

“那这么说来他们是哥哥的同事”

“没错,他们喋喋不休的毛病常惹得张瓜大人生气揍人。”

亚瑟轻声笑道:“监野司里的大人们都好奇怪哦。还是曹叔好。”

第七十三章 拧脑袋

天还未亮,工程院内便已叮叮当当忙碌起来,今个是工程院搬迁的日子,这是老匠人们一同向梁九提议的,老匠人们老了,想着要把手艺传下去。一群糟老头子分工不同,时常各执己见,呆一块没啥好聊的,也不好意思到府上逛荡,虽然陛下常亲自下厨带餐点来看望他们,可他们觉着自己满手臭油破钉的哪能劳烦陛下这样待他们,总归有些拘谨和不自在。而且自千岁娶了那样多的王妃后,他们更怕自己常年不打理的样子会唐突到贵人们。所以他们准备搬去国教学院热闹热闹,重点是收几个中眼的亲传弟子。庚鸿文推荐过来的榆木疙瘩他们才看不上。别说庚鸿文,就连苗大头对这些身份特殊的老匠人们也得礼遇有加,他们是千岁身边最早一批的亲信。每一人出行都有监野司派人暗中保护。

也就是说,国教学院不日将增添一门工程系!

这消息一出,太学司收到的转系申请简直不要太多,纷纷都想转入这神秘的工程系。

工程系是什么,在他们眼里,那里能学到飞天遁地,手掌天威杀器。在他们看来,大曜王朝的底蕴远不及千岁府工程院的底蕴厉害。敢叫凡人推炮轰高手,大曜也做不到。

梁九今个也起个大早,去陪着搬东西,老匠人们面对陛下拘谨,面对千岁可不拘谨,与这泼皮千岁熟着呢。

东郭勋指挥着监野司的小子:“手脚轻点,这样精密的仪器要弄坏了我把你头拧下来。”

小子田莽,他看一眼这瘦骨嶙峋的老头撇撇嘴,手上很稳,脚下却摆出一副东倒西歪的模样。

东郭勋一瞪眼,骂骂咧咧,“臭小子,我这就来拧你的脑袋。”他撸撸袖子还真追了上去,田莽撒腿就跑,这些大件小件的东西将会由天辇专程运送。梁九扛着个贼沉的车床,与身边一精瘦的老匠人讨论问题。老匠人名叫韩修齐,他们这些技艺精湛的老匠人祖上曾是大曜王朝的座上宾,可怎奈大厦一倾,树倒猢狲散,他们各自的家族也随之没落了去。直到梁九一封密令,监野司重新将他们寻出并强绑到千岁府。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不给监野司好脸色看的原因,梁九这幕后主使最初还被他们破口大骂了好些天,什么武疯子,混世魔王,卑鄙王。直到梁九祭出他脑中浩瀚的学识,这才征服他们。

一统中原的大曜王朝为何不得千秋万代梁九自樊家了解到,皆因最后一任末代皇帝,樊倾帝,他想求长生!可他儿子多啊,老的老不死,小的怎么上位

诺大个王朝,顿时四分五裂,藩王割据诸侯立,烽烟滚滚遮青天。这也是北顶道宗天象一脉没落的根本原因,当时北顶道宗接连换了好几座山门,都是叫那些藩王诸侯领兵给追杀的,最后迫不得已,北顶道宗只得放弃天象一脉,以求宗门延续。天象师落得个何等凄凉的下场。梁九了解过之后很是鄙夷这北顶道宗,连自己人都罩不住,还立什么山门,怎么不立坟头。

“韩老,你怎么就不信本王呢?我真的曾被一血甲傀儡追得到处跑,你可得替我想想办法,该如何对付那血甲傀儡。”

韩修齐摇摇头一脸不信,“除非老朽亲眼所见。王爷,你可别蒙我,哪有这样厉害的傀儡,强度能达到武圣中阶竟然连王爷你都打不过,你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是不是该让给那傀儡去”

梁九恼羞成怒,“不成,本王万万不能丢这个底。我这不正窝火想着找回场子,下次,下次本王去那破地方的时候带你们一块去,你们可别被吓到,那傀儡是真猛。”

韩修齐:“王爷,我可不是吓大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行吧,下次王爷你什么时候启辰,提前通知我们。放这放这,平放,懂不懂什么叫平放”

梁九也不恼,知道这些老头脾气古怪,顺着他们脾气就是。毕竟当初将他们五花大绑绑回来梁九也有些不好意思。田莽瞧得堂堂千岁爷也被呼来喝去使唤,不由对这些老头心生好奇。他跑去和千岁爷边搬东西边说起话来。

“千岁爷,这些老人家很厉害”

梁九咧嘴笑笑,“当然厉害,不仅脾气厉害,小到你们用的陌刀,大到陛下的天辇,军部火器司的枪炮,都是由他们敲定的。本王只是提供一些图纸与数据,动手实操不及他们,毕竟本王还要习武没这么多功夫。”

田莽大为吃惊,“好厉害,我这就去给那老头拧脑袋。”田莽跃到追他追的气喘吁吁老头跟前,仰头露出脖子,“老头,你拧吧。我脑袋很硬的,只给你拧一次,拧不下来就不给拧了。”

东郭勋哑然失笑,“说的什么癫话。”他伸掌覆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我只是生气,你这么屁大点个小孩怎么就入了监野司你叫什么名字”

“田莽,沧海桑田的田,草莽的莽。”

“好名字,我这就去和王爷说说,让你回去念学,听我老人家一句劝,监野司不是人呆的地方。”

田莽撇撇嘴,“老头,我是自愿的,监野司里也有学堂,比普通书院教得更全,更透彻。”

东郭勋气道:“教得什么?杀人是不是”

田莽学着他老气横秋的语气,“杀人不是目的。国家利益至上,我们学的乃是御敌于千里之外。况且我若中途离开监野司,我那老爹能一天骂我三回不带重样。”

“你那老爹是何人怎么这样冷血无情,忍心将你这十岁不到的机灵鬼送进那阎王司。”

田莽自豪的拍拍胸膛,“大梁七虎当中,何人姓田,谁便是我田莽的老子。”

东郭勋一愣,更加不解,“田大富当将军的怎么还把自己孩子往阎王司送”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虎父无犬子,我那老爹精明着呢,有千岁在,往后军功更加难捞,打到没敌人岂不寂寞。所以他让我转型进你口中的阎王司,这可是铁饭碗。”

东郭勋笑骂道:“你个小娃儿,懂个屁的寂寞。”

第七十四章 来意

帝辇一行进千岁府,早朝结束的女帝便活泼起来,立即变为她皇叔的小棉袄,她换上一袭便装青裙,脚踩白色绣鞋,绣鞋上绣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她带上两头威风凛凛的青狞赶着一块去搬运东西。

“皇叔!我回来啦!韩先生,东郭先生,早上好!”梁玉单手一提,提上一个黑粗的炮管。

韩修齐等老匠人一吓,“使不得,陛下使不得,这些粗活交给监野司的臭脸怪就成。”

作为监野司驻千岁府死侍的赵辛一脸委屈,臭脸怪什么臭脸怪!这世上敢这样当面骂他们的人不多了,可谁让这些老头都是大梁的宝贝疙瘩,没办法,只得受着。他继续带领从监野司调来的人手里里外外搬东西。

容嬷嬷那叫一个愁,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依赖那泼皮千岁,都怪那泼皮千岁。她那针眼似能放出一根根针似的瞅着梁九。

梁玉偏头一笑,“不打紧,我可是很有力气的陛下。”她左手一个炮管,右手袖里红丝席卷上一些叮叮当当的小物件,很是勤快追赶上她皇叔。

再次扛着个车床的梁九停下等她,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那笑容令人目眩,嘴里哼哼叨叨。

“皇叔,你在哼什么歌,我也要哼。”把炮管扛肩上的女帝微仰起脸,笑容灿烂,她已经长高到齐她皇叔下巴的高度。

接着大的哼一句,小的跟着哼上一句。

“小酒窝长睫毛……”

两人哼着歌儿继续往天辇上搬东西,女帝欢声笑语不断,芊芊玉儿当真小酒窝长睫毛。不时有红丝钻出挠她皇叔的痒痒。

梁九很是羡慕闺女的,如今他还缺少限制别人行动的手段,或刚猛或诡异的杀招倒是挺多,至于佛宗的至高绝学确实很难练,梁九到现在也不得要领。一想到的修炼条件,真是太苛刻了。这种困难克服不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克服这种困难。

这温馨的一幕令韩修齐与东郭勋等老匠人很是感慨,不同,大不同,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每每见到陛下与千岁,总能让人不由心生一股暖意。

这时在门口值守的侍卫前来报,“启禀千岁,门外许安武求见。”

梁九回头,“来意”梁九自然对许贸的儿子有所了解。

“许安武想远赴海外,随他父亲一同征战神庭。”

许贸远赴海外之前,将那本红封密册交给了许安武,许家唯一的男丁。为以防万一,随密册一同交给许安武的,还有一封遗书。接着许贸刮刮扇给他儿子两记大耳光,喝令许家唯一的男丁不许哭,往后也不行。

许贸没走多久,铁浮屠便奉命急行军赶赴西域,许安武这些预备营的兵卒也在其列,当时在围城盾甲之中,亲眼目睹一切。

他们回来时已入秋,当时初秋。茶树驿站,天还未亮,巡检驿长洪明阳便已带领手下驿卒立在驿站前,衣甲擦拭的程亮。刀疤眼的洪明阳眉头不展,据前方驿卒同袍传来的消息显示,此次大梁虎军凯旋有些不对劲,主要是那些新兵蛋子。脸色惨白,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恐怖的东西被吓得,路上还不时呕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多地驿卒长有去快信询问过他们的驿军头头候凯歌,候凯歌却与那些大将军一般,绝口不提西域一事。只道是千岁府下的封口令,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总之事情圆满解决。

也无怪乎这些新兵蛋子如此,即便老兵面色也不好看,心有余悸。头一次遇到丧尸这种东西,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惊悚,好在千岁及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多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军中好汉,要那种东西蔓延过来,面对至亲同袍怎么下得去手。

那一日,官道两旁还未皆尽泛黄的秋叶忽而急落,却是被铁甲森森陆续班师回朝的大梁虎军铁蹄之声所震落。许安武脸色惨白,与新兵同袍们反应无二,一路吐得稀里哗啦。在西域怕丢人,强忍着恶心,铁血应对那些肠儿拖地的鬼东西。回到家乡之后,一个个终于撑不住了。在茶树驿站,他见到了他母亲蓟琴,许家挑大梁的出征,小的也出征,简直乱成一锅粥,蓟琴可谓整日以泪洗面,老爷不说去哪,只道是重新领兵外出打战,可如今天下太平,哪还有敌人敢与大梁王朝作乱。胡思乱想之余,还以为是千岁暗中想要除掉许家这颗眼中钉。许家三位夫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三人还曾去千岁府门前哭闹过一次,被冷着脸的夏飞花给凶了回去。

直到得知西域捷报,近期虎军凯旋的消息后,许家三位夫人更是一刻也等不及,叫管家驾上马车带她们来驿站等,离长安最近的梨花驿站久久不见虎军归来,她们再往前,来到茶树驿站苦等。

大梁驿站如今同样不接收普通人入住,除非是军中家属,各路虎军凯旋之时,大梁各地驿站住满了军中家属。不同于上一场对外大动干戈,征战四方,此次出征可谓火急火燎,叫人兀地心慌。大多将领急匆匆出门之时,没再是那句“定不负中原”,而是千岁动员令中那句“想要毁灭世界的人,一天也不会休息,我们休息个鬼”

许安武归家之后大病了一场,如今大病初愈便赶来千岁府,在门外跪的笔直。许家三位夫人也齐齐跪,许安武跪的是请命出征,而她们跪的是望千岁开恩,留许家一条活路。老爷生死未卜,她们已将他胡思乱想想死了去,万不敢再叫许家这一根独苗出去磕到碰到。

当见到拢着件黑色大氅的千岁爷落坐在千岁府门槛上,他们开始不停磕头。

梁九望着他们,未免惆怅,似怀念起遥远的事,轻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接着他起身回府,丢下一句:“起身,脑门又不是铁打的。许贸没事,是坐牢还是永复原职,得看他表现,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传回,你们先回去。至于你,许安武,你想去海外的请求本王驳回。那边的战事无论是成是败都已接近尾声。”

第七十五章 天雷与天威

好在天气转冷,否则那样多尸体堆放在一块,得熏成什么样。七天,整整七天,雨点带走那些鲜血,将地面染成近百里的赤地。楚子乔立在尸堆之上,陌刀一斜,冷眯着眼,学着王爷的语气,冷酷无情戏谑道:“都是血儿。”

今个天转晴,空气不再那样潮湿,曹响也被担架抬进了军医营地,他内力耗尽后撤之时被两个疯子在背部砍了两剑,伤口深可见骨。亚瑟正在悉心照料他之时,菲尔普也被抬了进来,腹部与腿上好多条剑伤。

曹响讽刺道:“小子,这才出去多久,你这样的弱鸡在我们那边沙场活不过半个时辰。”

菲尔普苦笑一个,“曹叔,我都没经过正规的训练,已经很厉害了好吧。”他比划个手势,“这次我可是杀了六个恶魔,这才被抬回来。要不是楚大人及时出手,那剑都要捅进我心窝子里去。”

一阵后怕的菲尔普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几位熟门熟路的军医敲晕,然后麻利的处理他的伤口。

这一幕看的曹响笑起来,满嘴浓胡如今已不见,皆被亚瑟刮干净,露出那张有些方的轮廓。

“这小子还行。”

亚瑟赶忙凑过去给几位军医打下手,军医们的白袖套如今已被血染得殷红,待到稳定下菲尔普的伤势,亚瑟这才敢开口说声“谢谢。”而后回头对曹响道:“曹叔,你怎么不趁菲尔普晕过去之前夸他,非得等到他晕过去。他很喜欢听别人夸他的。”

曹响一口酸溜溜的语气,“真是有了哥哥忘了叔,对待这样的小子更加夸不得,要时常敲打敲打。”

亚瑟歪着脑袋好奇道:“敲打东方的教育好神奇啊。”

“那是,像千岁的开山大弟子燕少主,更是没少被千岁乒乒乓乓的教育。要学会戒骄戒躁,脚踏实地。”

“老板的弟子是不是曹叔跟我说过的,胖胖的那位”

“没错,你别看他胖,他那一身钢筋铁骨,刀枪不入,还能变成一个大滚球,冲锋陷阵不比那拓拔野差。”

拓拔野的勇武他们这些日子亦有目共睹,这位草原的汉子也是堪称杀人如麻。

……

前线的厮杀声没再如前些日子那般激昂疯狂,这些日子伤好差不多的亚瑟被许贸下令待在军医营帮忙,最初得知小丫头差点被那些疯子捏碎小脖子时,许贸还唤来曹响给他训斥了一番。毕竟陛下很是看重这朵金玫瑰,往后没准能成为陛下的贴身骑士。

虽说监野司有监野司自己的训练方式,可曹响确实后怕不已,差点抱憾终身。

时间是正午,拨云见日,红皮战鼓已被鼓士敲烂了去,只得换成,一支穿云箭,炸响在天,是再次后撤的信号。

八旗军虽大为不解,却仍旧执行命令,有着虎牙军的拦截切断,他们很是迅速便脱离与十字军的胶着厮杀。

呼延屠两手虎口崩血儿,呼延长天心有不甘的背着他来到许贸跟前,“五万,他们还有五万不到!入夜之前就能杀绝他们,为何这个时候要我们后撤”

许贸冷哼一声,“老夫自有老夫的打算,你们的表现老夫都看在眼里,还不赖,接下来就交给火器司。”

呼延长天放下其父,两人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也不管那血水浸甲,呼延屠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像两片柳叶那样微微地颤动着,好像急得有话说不出的样子。

“许尚书,你可是见不得我八旗拿军功火器司厉害是厉害,可我们有目共睹,那些红衣大炮已尽数哑火,他们拿什么上去杀敌”

许贸严肃道:“呼延屠,老夫带兵从不一味狠冲猛打,你们已是疲乏之师,战损已高达半数,够了。足够了。你该庆幸你们不是句丽营,老夫没有把你们当成炮灰的念头。至于火器司拿什么与那些疯子厮杀,你们拭目以待便知。”

卓别伯躺在担架上,担架放在许贸的身边,军医劝也劝不住,没办法,他强烈要求亲眼见到这些血色恶魔的覆灭。

当察猜见到火器司的人已列好阵型,他迅速带虎牙军撤离覆盖范围。

此时呼延屠与卓别伯见到,火器司人手皆持一杆曲柄的奇特武器,上没有刀,也没有箭,不知又是个什么新鲜玩意。

数座起伏的尸堆,最后一座,神庭十字军攀上尸堆之巅,然后挥舞着十字剑执拗而极端,继续冲杀向那些黑眼睛黑头发的异端。他们是那样的刺眼恶劣,拿着奇怪的武器对着他们。

“亵渎者!你们必付出代价!地狱之门为你们永开!”

火器司众沉默不语,冷眼看着他们冲下尸堆。

许贸一声喝,其音已干涩沙哑,“天威!”

“砰!”的第一声。

接下来是一排排,连绵不绝的“砰砰砰砰……”之声。

如一道道骤响的雷,火光在管前冒。白色的硝烟滚滚,场间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一个个十字军霎时被击退,被掀倒。凄厉惨叫之声中,如今总算带着一抹恐惧的意味,“魔鬼的武器!你们是魔鬼的爪牙!”

此番景象瞧得呼延屠与卓别伯再次目瞪口呆,他们齐齐惊惧出声,“许大人,这东西又是什么?”

许贸很是满意他们的情绪变化,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还有敬畏!他冷冷道:“当然是杀人的东西,鸟铳!”

火器司下设两营,一营名曰“天雷”,一营名唤“天威”,天雷营掌红衣大炮,天威营掌长枪鸟铳。本来没那样文艺,梁九原本想给他们定名为炮营和枪营,多贴地气。可架不住有个文艺闺女,玉儿听到后很是不满,改成如今“天雷”“天威”两名。女帝曾观过两营的军演,而后插着小蛮腰很是霸气,皇袍披风猎猎,“大梁的天雷滚滚,大梁的天威阵阵,威风凛凛煞煞然!”

此刻天威营行进有序,他们逐渐压上前,压上了尸堆!然后立在绵延的尸堆之巅,枪管继续往下砰砰砰!

呼延屠与卓别伯脑海中如今只剩砰砰砰,砰砰砰,回荡不歇。

两人喃喃失语,“你们是魔鬼吗?……”

许贸呵呵一笑,喝口温水润润嗓子,“若王爷在此,他会对你们说。”

“知识就是力量啊傻子们。”

第七十六章 沧桑

听到动静的亚瑟快速跑出营,攀上曹叔的大马儿奔向前线,这匹大梁的汗血宝马已熟悉这小丫头的气息,偏头蹭她个痒痒。

她曾问过她曹叔,鸟铳是什么,曹响道:“飞鸟在林,十发有八九中,皆可射落,因是得名,是为鸟铳。”

“大蹄子,快,我们去看天威军。”马儿名叫大蹄子,自从千岁给他那神骏无匹的座驾取名大雪子后,军中以及监野司的大老爷们也给自己的战马名前加个“大”字,霸气不是。什么大牙子,大狍子……可给女帝逗乐了。

不一会,亚瑟张大小嘴儿瞧着大梁的天威营发威,此时天威营枪卒仍旧一面倒的压着十字军打,虎牙军尽数下马,护卫在侧。与那些嘣得老高的血儿冷眼相看。

察猜松松筋骨,一记伸缩手,一名冒进翻滚上来的十字军老兵见到一钢铁般的虎爪袭向他的面门,他及时偏头避让,却只觉喉咙一痛,接着闷哼一声头一低再无动静。

虎爪回,爪上血水嘀嗒落,察猜望着爪间血,很是感触,“大好的汉子,可惜误入歧途……”他抬头遥望东方,“千岁总能叫你们知道乖,知道怕,知道安生。”

数个时辰后,当场间仅余下近千名的神庭十字军时,天威营所携的弹药已经消耗一空,经历这样高强度高频率的战斗,其手持的鸟铳已有些不堪重负。双手都嘣到发麻肩也麻。

察猜这时抽刀,挥了下去,下达无声的歼灭令。

……

当最后一名十字军倒地,许贸牵过亚瑟,行到那猎猎作响的血十字旗帜跟前,递给她一把陌刀。

亚瑟沉默的接过刀,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将这旗帜砍倒。接着她双手掩面,噗通跪在尸堆之上哽咽不已,泪儿自指缝间滑落。

“噩梦……结束了。”

许贸换上大梁旗,插在尸堆之巅,黑的底,血的梁。为这场旷世大战画上句号。

放眼望去,满目尽是起伏如丘陵般的尸山血海。

许贸苍眸半眯,未免唏嘘,“人间正道是沧桑……”

颠沛流离多年的罗森帝国百姓与国王,笑中带泪,他们开始欢呼,自由联盟当中,那些国破家亡的战士也开始欢呼。这欢呼声是嘶哑的,歇斯底的。

其中一群服饰怪异的人在一女子的带领下半跪在地,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皆涂满怪异的图案,有花草有鱼鸟,领头女子眉心位置有一金色的羽毛印记。她是尼尔鲁的孙女,娅莱迪亚,这一任莫扎西族人的领袖。

她双臂抱怀,与族人们一同面朝大海,面向遥远的东方,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古老咒文,为他们的救世主祈福。

如虎的将军在许贸的示意下,亲自放飞一尾神骏的青隼,青隼爪绑着捷报,向下一个传信岛屿破空而去。

远在风云大陆大梁王朝版图,长安千岁府,宝材田地里,一身园丁装扮的梁九突然打了数个喷嚏,像他这个境界,心如止水,已经很少会有这种突然间的生理反应。他回眼望向遥远的天边,目里疑惑,“结束了吗?”

“梁九,什么结束了?”手上脸上皆弄得脏兮兮的水叶雪在他衣上这蹭蹭那蹭蹭,将那些泥渍皆蹭到他身上。

“海外战事。”梁九嫌弃一个,又将泥渍蹭回去。两人顿时在宝材田中嬉闹起来,总之是水女侠吃亏,男子汉大豆腐哪有小娘子小豆腐好吃。

“你离得这样远,怎么可能知道已经结束了”

“脑子是个好东西。”

“嚯!梁九!你是说本女侠没有脑子是不是你给我站住。”

当泥猴一样的两人追逐出宝材田,带着三头滚滚遛弯的容嬷嬷路过,不由翻个大白眼。司空见惯的容嬷嬷没再与他们叨叨,施个万福礼后继续带三头滚滚去散步,省得它们跑去打扰陛下批阅奏折。其心下还是不免怨叨,两泥猴,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有皇亲国戚的样儿,成何体统。好在礼部尚书庚鸿文没恰巧遇到这一幕,否则能每天来府上唠叨,身为九千岁该如何如何。梁九也是烦他得很。

江山居,居高临下,这半年来的奏折以及宰相的审批,女帝事无巨细都会过一道,好在其修为已入武宗之境,精力充沛,否则若还是一介凡人,真得累坏了去。女帝舒展下小蛮腰之时,瞥见窗外远方一前一后追逐的两个泥人,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皇叔,你到底还是最中意水姨。”女帝杵着下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七十七章 关宁与北

秋还未深的时节,大梁户部与各地的首善堂皆忙碌起来,因为每年入冬都特别冷,他们要给偏远山区的百姓准备过冬的物资。

大梁王朝偌大的版图,以西古州和北凉州最为偏远。其中西古州地貌多是悬崖峭壁与崇山峻岭,车马难行。

西古州下,多是梁隋战乱时,曾逃难到此定居的百姓。战乱一起,他们如同一群互相抱团取暖的流浪犬,逃到这深山老林后的地方过日子。日子苦点,环境恶劣点,勒紧裤腰带总归有个盼头,好过外头那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道。

而北凉州,历来寒苦,百万平方千米之地八成是冻土,不宜农耕,穷的如一阵风,刮来刮去都是空。要一入冬,更加冷得不成样。此州却也是大梁铁蹄练兵的好地方。

大隋王朝曾有一支关宁铁骑驻扎在北凉州,北凉州以西与高句丽接壤,以北与北大漠接壤,北大漠曾有一匈卑国。战火纷飞的年代,正值大梁与大隋打的不可开交,高句丽与匈卑国大举兵出北凉州,想要趁乱吃几口中原肉。两国兵力总数多达六十万。

统领十五万关宁铁骑的将军名叫钟离山,那一日,他持朱笔在行军地图上圈下两个圈。一圈匈卑国王城“会于”,一圈高句丽王城“纥骨”!

之后关宁铁骑跃马横刀,不再固守一城一池,而是长驱直入,携着气吞山河之势,一路杀入匈卑国王城,将那匈卑王室一顿宰,头颅齐齐摆城墙之上。接着马不停蹄,往高句丽王城杀去。

两方联军一路慌了神的调头追赶,可就是追不上关宁铁骑的墨云战马。关宁铁骑以战养战,兵出如雷,连下两座王城!可给匈卑与高句丽炸开了锅,王上一崩,各路诸侯大将得赶紧夺权不是。一时之间竟无人再与关宁铁骑死磕,这些恶狠狠的虎,太可怕了。

钟离山豪迈大笑,得以带着关宁铁骑回北凉。去时十五万数大好儿郎,回来仅剩五万不到。可北凉州到底还是保住了,还叫外敌自乱阵脚。

可钟离山却不知,回去等待他的却是一纸乱命,斩!原来在钟离山带兵出征时,大隋已被大梁打得半身不遂,数道八百里加急勒令关宁铁骑南上平乱,可关键时刻竟然联系不到关宁铁骑,气得大隋皇帝一纸斩令要了钟离山的脑袋。

余下五万数不到的关宁铁骑众将士那叫一个肝胆欲裂,心灰意冷卸甲抛刀,退伍还乡。他们多是北凉州的本地硬汉,自那以后导致外界都传北凉州的人脾气古怪,又臭又硬又穷。穷山恶水出刁民,往后没准又是一个反贼!

这番论调也使得北凉州的人不欢迎外人,也不再关心外面的世道。直到大隋江山覆灭,大梁的先生李玄策还曾亲自到北凉寻找钟离山将军之后“钟离安”,想要委以重任,请他当北凉州司长。可自始至终钟离府的大门都未开过一丝缝,钟离安在门后只道:“爹爹临刑前有言,忠臣不事二主。先生请回。”钟离安亦是一副文弱书生打扮,他最敬仰的便是门外的先生,可这世上除了皇命难违,还有父命亦难违。

后来高句丽与匈卑国各自安定内乱之后,复仇之火汹汹燃,想要对已是女帝掌朝,休养生息的大梁虎伸刀子,可怎奈梁九大魔王提棋,高句丽皇室再陷内乱,匈卑新任的王被暗杀,悲剧的又陷入内乱。

后来匈卑回过味来,一致先以复仇为主,要吞北凉州!要杀钟离后!

北凉州的刁民也是万事不求人,都没封信传回朝廷,老对手了,关宁铁骑自发再聚,无甲可披自己动手打些铁片让家中婆娘给缝大衣夹层里。无军刀可用但有镰刀柴刀什么的,好在有马,北凉州除去八成的冻土外,还有两成的宝地,这两成的宝地出宝马,名唤墨云马。墨云马的名头还在汗血宝马之上,其特点是浑身皮毛如墨般漆黑发亮,又高又大,偶有如白云般的天生纹路则为墨云马中极品。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当这群看似杂牌军的关宁铁骑急匆匆来到一线关外之时,却只见那关外不知何时已经杀了起来,五千数铁浮屠与三万数泥拔军,在一人的带领下,简直不要太凶,压着十万数的匈卑精锐杀。监野司的高手更是此起彼伏在沙场之中荡来荡去专挑敌方的军官杀。

关宁铁骑众将士还是首次见比他们还要凶的骑兵,以往江湖皆传大梁铁浮屠骑中天下第一,退伍下来的关宁铁骑一众则嗤之以鼻。如今一看,盛名之下无虚士,这盛名不是他们自吹的,而是被杀到胆寒的敌人给的。

当时只见领头那人望向他们,他拨起面甲,有几丝白发钻出,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平静的似不含任何感情。他审视一番他们,接着对他们扬了扬下巴,“本王赶时间,剩下的交给你们。后勤司会给你们提供军备物资,你们要做的是。”他刀一指远方,冷冷道:“灭掉匈卑。”

其胯下那匹神骏异常的大马,更是人立而起,朝他们雄嘶一声。梁九当时是真赶时间,美其名曰陪陛下微服私访,私访到北凉州,实是早早收到线报,有场战要打。陛下正在凉州宁远城考察民生来着,梁九借口临时感悟了一套绝世神通,得寻个地闭关一番。其实哪是闭关来着,梁玉都还不知道匈卑兵侵北凉州的事。待得年龄大一些后,这才翻阅兵卷发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似与大梁亦有隔阂的北凉州。再怎么有隔阂,到底还是大梁王朝的地盘。梁九岂会坐视不理,真让那群老兵扛着锄头镰刀上阵,还不得丢死个人。

这些年,经历或大或小的事,北凉州的百姓总算不再那样臭脾性,女帝陛下对他们的好,他们都有一点一滴记在心里。

像工部司与农业司合伙派来人到这开耕冻土,种些土豆柿子和葵花韭菜等,还真给他们种植成功了。大梁书院更是覆盖到每县必有一座。女帝陛下没口口声声对他们说我很好。而是真真切切做出来给他们瞧。他们心悦诚服。

第七十八章 缠与问

每逢秋深之时,西古州与北凉州境内的壮年汉子都会自发的来接递朝廷分发下来的物资,西古州山路崎岖,若再逢秋雨隆隆时,时常有人失足而落,交通极为不便。

北凉州的冻土若遇大雨连绵,泥泞的不成样,曾铺过数条水泥路,但一到隆冬深处与春来交替的时节,水泥路也被毁得不成样。皆因其冻土,冻土是一种对温度极为敏感的土体介质,最大的特点是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发胖”或“变瘦”。在寒季,冻土会像冰一样冻结,随着温度的降低体积会发生膨胀,铺在上面的水泥路就会被“发胖”的冻土顶得凸起碎裂;到了夏季,融化的冻土体积缩小,水泥路又会随之凹下去。冻土的冻结和融化反复交替地出现,就会翻浆、冒泥,出现波浪形高低起伏,对水泥路伤害极大。这样的难题可是让工部绞尽了脑汁。

最初往两州运送物资时,途径一些深山老林还会遇到些山匪,他们哇哇乱叫的涌下山抢劫。梁九有预料这种情况,所以山匪们都快哭了,因为押运物资的是泥拔军,他们最喜欢这种闹事的家伙,也哇哇乱叫冲上山,匪寨宝藏什么的一律不放过。见过匪的,没见过这么正规的。抄来的山匪宝藏一并运送给两州,也解救下不少可怜人,多是被抢去当压寨夫人的女子们。这可惹怒了女帝,那些年,半数泥拔军别的不干,专门搜山剿匪。有监野司的高手配合,所过之处,可谓鸡犬不留。机灵些的山大王早早收拾东西跑去祸害大燕那方去。大梁真真不给他们活路,一个不留,挖矿都不带他们。还有的伪装成武林门派的山匪帮,监野司别的不多,手下杀得高手最多,筒子弩配上软箭,只要没有武宗坐镇,什么门派都叫它烟消云散。

今个大梁军部发下一纸封口令,密令出自千岁府,要求参与过西域“诛邪”行动的兵卒不得外传黑泽一事。

好在下发的及时,寇太平几个嘴上没把门的正想和他们家人吹嘘千岁如何如何厉害,黑泽那样的大怪兽只要被千岁瞪个几眼,皆俯首称臣。简直不要太天下第一。

虽不解千岁为何要发下这样的封口令,但军令如山,几位虎将军立即绝口不提黑泽一事。

秋风扫落叶,带着寒冷湿意,落叶飘荡轻敲着窗,千岁居偌大的大王床上,梁九睁眼,以手抬着一张绝色的脸,弯了抹醉人的笑。

“雪儿,起身。”

绝色美人儿美目微睁,脸上的绯红未退,慵懒的她不为所动,继续勾住这个男人的脖子,小巧的嘴儿凑上前,准备让他一亲芳泽。耳鬓摩挲间都带着暖意缠绵的诱人气息。

等了片刻不见这人行动,她眉目间流转薄怒之色。

“一……”

眨眼间,只觉身下一轻,脸蛋扑到鸳鸯绣枕之上,却是梁九自床上消散了去。

水叶雪愣了愣,偏头见到梁九的真身正在窸窸窣窣穿戴衣物。她顿时如只被激怒的猫儿,扑溜挂在他身上,小巧的嘴儿一张,银牙咬他肩上,传音与他。

“你要去哪?”

梁九无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尖,一清如水的眼睛定在她的面容上,“本王得抓紧时间去研究傀儡术,好早日打败那血甲老怪。”

她松开银牙,额头磨蹭磨蹭他的侧脸,轻皱起好看的眉头,“九爷,血甲老怪真那么厉害?”

“能追着本王砍的家伙当然厉害,它乃一傀儡,实力却已达武圣中阶,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本王有些担忧会招来麻烦。所以得尽早把这通天塔摸透。”梁九像抱着个树袋熊,修长的指间摄取来毛毯,给她披上,以掩去那光洁如玉的背。

“下次记得带上本女侠,本女侠帮着爷刺它一万下。”她眉眼之间的笑意没有半分隐藏地看着他,空气里都是甜蜜的味道。

“成。话说爱妃,本王这好不容易才穿上的衣物,你又给本王……”

水叶雪一手勾着他的脖颈,一手又给他的衣物窸窸窣窣褪去。

她舔着唇瓣,压缓了语速,一字一句都转了几个弯的妖娆,不忘轻晃晃脑袋。

“雪儿想给爷生孩子呀。”

梁九嘴角弯了弯,略显无奈,“真是个缠人的小妖……”话还没说完便被水叶雪扑倒在床,她两靥嫣红,小巧的嘴儿啄着他温柔的唇,不忘将棉被拢盖在身上,这黑漆漆的空间,是两人世界。

……

远在西域,被列为大梁禁地的三角毒沼外头,两抹细胡的严宏旷正在监督行宫的建造,这时两尾青隼“啾”声而落,一尾格外强壮,眼神冷冽,自然是隼老大,一尾眼珠子咕噜噜四处乱瞅,自然是机灵鬼隼九儿。正因为不放心隼九儿,隼老大往后准备去哪都带着隼九,好盯紧它。

本不苟言笑的严宏旷立即对两尾隼爷谄笑一个,小心翼翼解下隼老大爪绑的密令细看。青隼们已经习惯这些家伙的谄笑,虽然看起来有些恶俗,但其中透露出的友好与尊重它们还是挺受用的。

不一会,严宏旷宣布暂停施工,整整十头黑泽在隼老大的啾声之下,齐齐往毒沼之地欢快地奔去。这些黑泽天天挖土挖石头,身上那黑色恶臭的黏液大多都没了,现在它们要重新将身上裹满恶臭毒沼,这对于它们来说跟香水似的。

隼九儿很是嫌弃的朝它们凶啾一声,展翅飞了老高,远离这些臭东西。

数个时辰后,臭气熏天的黑泽被勒令前往大梁王朝,隼老大领头在天。这一幕瞧得工部一干工人啧啧称奇,纷纷询问严宏旷。

“头,臭烘烘的宝贝们这是要去哪?”

“傻子,看方向就知道,当然是国境。不过头,臭烘烘的宝贝们要是吓坏百姓可咋办它们去国境做什么”

严宏旷先用火折子将密令烧成灰烬,然后瞥他们一眼。

“千岁府密令,不该问的别问。”

众人立即噤声,千岁大人行事,哪是他们能过问的。

第八十三章 天象

“咕噜”灌个自己两口温水的廉巷眉眼随得他爹,浓眉大眼,他火急火燎比划比划,“像一座小山,全身布满黑鳞片,大妖!真的有大妖!就在白头山!”

万佑皓唤人拿来纸和笔,示意少年将大妖的外貌画下来。廉巷抓耳挠腮那个急,画画这种事他哪里会,硬着头皮画个轮廓,完全四不像。

万佑皓轻皱眉头,跟随他一同调任来洛阳的心腹徐坤会意,立即从库房调来廉巷的资料,当万佑皓看到“深蟒林”“廉大力”“铁浮屠”等字眼时,他神情一肃,将资料一合,对徐坤道:“青鸟传令,半柱香,衙内好手全副武装城北正门集合。”其心下已有决断。

廉大力,铁浮屠“难飞营”的头,营中百余人尽是强弓好手,“难飞营”取意插翅难飞之意。廉大力手下第一得力悍将便是石大柱。深蟒林一役,别看埋敌硬骨茫茫多,铁浮屠亦战损极大,廉大力一箭救下差点被铁矛穿眼的石大柱,自己却被穿个透心凉,石大柱当时暴走如狂。当大梁军凯旋之后,得知廉头家的独子被嫂子打瘸时,铁塔般的汉子糙手掩面,哭得不成样。那以后石大柱对廉巷比对他儿子都好。可怎奈这瘸腿的少年,已然孤僻封闭。

石大柱一家此时也在行往洛阳城的路上,带足了好东西,准备前来看望嫂子和侄子。路上巧了,与李疤子一行人撞见,真是“撞”见,这些糙老爷们驾个马车也能撞喽,也是没谁。

见到万捕头有所应对,廉巷更加急了,“大人,那大妖不是我们能应付的,当立即上报千岁府和监野司。”

万佑皓摇头:“眼见为实,我得亲眼见见。然后再议。”

眼见自己的努力得到个好坏参半的结果,廉巷一咬牙:“等我。半柱香是吧?大人,我一准到。我再去喊个人。白头山我最熟,你们千万要等我给你们带路。”瘸腿的少年一瘸一拐,不顾疼痛快步出了衙门,然后艰难的攀上老马往城西奔去。为何他会认为这结果好坏参半,好在万大人没把他当成个孤僻癫疯之人。坏在若大人们惹怒那头大妖,后果不堪设想,万一它冲洛阳城来那可如何是好。

万佑皓瞧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免微颔首,“……虎父无犬子,多好的少年郎。可以往的旧世道唉,哪知饶人。”

……

淅淅沥沥,天空灰蒙蒙的,开始下起了雨。

雨点不停的坠,坠的让李斗米莫名其妙的厌烦,他很少有这种情绪。

洛阳西区偏偏巷,此巷取名偏偏,就是因为太偏僻,基本没啥人到这里逛荡。原本洛阳城城主董牧有意要将它翻修,好让它融入洛阳鼎盛的格局,可女帝陛下曾以娥眉道宗的名义来过一封密信,示意不得动偏偏巷。董牧顿觉不得了,知趣的没再动这小巷。

皆因这偏偏巷深处,有一独树一帜的破败道观。其道门标识模糊不清,像是一只残破的龟卜图案。董牧心想这道观莫不是与陛下的宗门有渊源。后来四下一打听,确实有渊源,因为这破道观的标识正是被北顶道宗抛弃后自成一脉苟延残喘至今的天象宗。此天象不同于大梁国教学院的天象系,前者卜命卜天可算凶吉。

天象宗自被北顶道宗抛弃后,宗内天象师的脾气也变得古怪起来,不接受任何香火和施舍,算命做事全凭喜好。曾屡次拒绝女帝陛下要给他们道观翻修的好意。

李玄策曾与梁玉说过这天象宗,本是同根生,只因那一届的师门太窝囊,连门人也护不住。往后你若遇到他们,记得善待他们。毕竟道宗曾与他们是手足,即便他们难以原谅道宗……

门槛上坐着面容枯索的李斗米,说是枯索其实是一消瘦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少年,少年十七岁,一身洗得极为干净的破旧道袍,道袍背面同样绣着一只已模糊不清的龟卜图案。

“啪”“啪”“啪”马蹄踩得水花四溅,李斗米抬眼望向马背上的瘸小子,不解道:“干啥?又有虎大王和黑瞎子这次你三我七,上次差点给我小腰折了,功劳……”

“没工夫和你吹牛皮,三眼真君在不在!”

“你个瘸小子,我师傅的道号也是你能直呼的到底发生了何事,我那师傅外出不在。”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马!抄上你最厉害的家伙,有妖怪!还是大妖。”

李斗米一激灵,回观翻箱倒柜一阵,捞上一个紫玄八卦镜兴冲冲跑到门口翻身上马。

“巷子,真有大妖”

“真有,就在白头山中,你要见到可别吓尿,要尿得山楂一身看我不削你。”

“吓尿你在开玩笑吗?我李斗米是谁。”

廉巷与李斗米一个家境多舛,一个师门多难。因为偏偏巷僻静的缘故,廉巷幼时喜欢牵上山楂一个人到这玩,而后遇到了同样不受人待见的天象宗小道士,李斗米。

天下皆传,偌大个大曜王朝,皆因天象宗的一语谶言,四分五裂。觉着他们是灾星,扫把星。若不是天象宗有逆天改命的传闻,樊倾帝哪会去寻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两人幼时初相见,为了争玩的地盘,还打了好几架,李斗米瞧他是个瘸子,每次都让他两只脚。你来我往的很是宣泄负面情绪。两人可谓不打不相识,成了好友。

此时两人共乘一马,李斗米掐指一算,眉心竟现出一条竖缝,不一会他兴奋道:“巷子,我掐指一算,光耀门眉的时机已到,我李斗米即将一飞冲天!”

廉巷皮笑肉不笑,“是不是哦斗米,你别又像上次一般,被一熊瞎子给拍飞天。”接着他神情一肃,“斗米,讲真,那大妖光看模样就老恐怖,你可别冒然送菜。三眼师傅啥时候回来?”

“老头子行踪不定,我也不知他啥时候回来。”

……

当一匹老马引领着百余精锐捕快进山没一会,万佑皓眉头紧皱,山林竟无飞鸟走兽甚至虫鸣之声!

“刀弩准备!”

第八十四章 灯笼与太乙

雾蒙蒙,声隆隆,拨雾见灯笼。

这灯笼幽冷泛白,李斗米牙齿打颤,手中紫玄八卦镜镜面如起涟漪,显现出一长发男子的倒影,男子模样模糊不清,叫人看不真切。接着其镜面红光大绽,疯狂示警。

万佑皓一手一个将两位少年丢朝后方,接着双手持弩,瞄着那白灯笼。

他示意手下人散开,自己则小心翼翼缓步靠近,还不待他走几步。

黑雾开,从中露出一个狰狞的三角兽首,张嘴间锯齿如犬牙交错,齿间黑色的黏液嘀嗒在地。如饿了三千年的大妖,原来那两盏白灯笼仅是它的眼睛。

“退!”万佑皓毛骨悚然,斗大的汗珠直冒。不知是谁手下一抖,“咔”的一声扣动扳机。万佑皓来不及臭骂这蠢货,如今箭在弩弦之上,不得不发。

“箭!”他当机立断,一声令下。

百余名持弩的捕快边退边扣下扳机,“咔咔咔”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百余支淬了毒的尖锐铁箭头激射向这巨兽。

“叮叮当当”,却是如卵击石,弩箭射在其黑色的鳞片之上,毫无效果。反而激怒了这头大妖,它起脚一跺,“嘭”的一声,地面一震,一行人顿时东倒西歪。

“斗米!快拿出你的看家本领降了它!”廉巷晃了晃吓傻的李斗米。李斗米回过神,还真差点吓尿。

“看……看我的!”他虽双腿打摆子,牙齿打颤。可这会也顾不得害怕,只见他咬破指间纹,血滴紫玄八卦镜,就着血写下一古篆体“降”字。其嘴里念念叨叨,“大道至净,不许人间污秽!请太乙降!”紫玄八卦镜忽明忽暗。

天象宗香上太乙救苦天尊。或许是修炼不精的缘故,李斗米用这招常常时灵时不灵,三品修为的他暗道一声“卧槽。”只见其个子顿时矮上三分,境界跌到四品。比外家功还菜,看来这次是不灵了。

廉巷脸一黑,牙疼得不行,使一出激将法,“李斗米!你怎么不找块豆腐撞死!忒丢人,要不是小爷退瘸,我非一脚先踹死你。”

李斗米大怒,再咬指间,就差把它咬掉。然后血指一抹眉心,再画镜。左脚跺地,悄无声息,越踩越深。

“天灵地灵,大道至净,不许人间污秽!请太乙降!请太乙降!”

他额头青筋四起,眉心流血,此刻霎时平静,其眼紫红,眉间血停。

万佑皓示意手下人立即退到少年身后,静观其变。他不忘取出一个钩爪,若少年不敌,他将第一时间把这道袍破烂的少年救回。

少年神情凝重,似换了一个人,他低垂眼帘看看自己的双手,喃喃道:“真是弱……”

说话间,他已调动体内内力到极致,微屈膝后一个激进如利箭,手中紫玄八卦镜在胸间,其势节节攀升,镜中显现一模糊的道尊法相,法相身骑一九头青狮,青狮口吐青焰。青焰出镜!

对面的黑泽似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仅仅一丝而已。此刻李斗米的实力仅暂达武宗初阶罢了,当初在西域它的族类每一头都能硬抗数位老牌武宗。到底还是李斗米自身修为太弱。

他快黑泽也快,只见黑泽背过身子,本鳞甲密布的脊背霎时凸出数根骨刺,骨刺带着破空的尖啸声,“咻”声离背。黑泽不忘回头担忧的看着少年,若这少年一根骨刺也接不下,那它不会再出第二根。大主子有命,要敢妄杀一人,它的脑袋将会被拧下来当球踢。以大主子那诡异的性子,准能做出这种恐怖的事情。主要小主子嫌它们臭烘烘的,还围攻过大主子,不然若能哄得小主子开心,大主子自然也会对它们好一些。听青狞两只菜鸡说小主子人顶好。

青焰眨眼吞噬下一根漆黑的骨刺,却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李斗米嘴角已鲜血肆意,看来是不成了。这头黑泽乃毒沼禁地黑泽群族的王,所以格外的强悍。它眼见再出一根骨刺这小子铁定废了,所以没再弹出背上的骨刺,而是回头一口吞吐,气浪滚滚给他震飞出去。自始至终李斗米也没能碰到它的雄躯。

廉巷立即捞他上马,“斗米,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我们先回去,等三眼师傅来。”

黑泽王晃晃身子,像是嘚瑟,接着它神态悠闲,掰断几根粗树,然后戏谑的将它们拨弄下山,横木一个个滚滚来袭,万佑皓脸色难看,立即带手下人撤离白头山。

“像是有……灵智麻烦了。”李斗米哇出一口血,随即神色恢复正常,他回头观察一阵,不由一脸凝重。

“灵智啧啧,斗米,你给我透个底,三眼师傅降得住这妖孽不?”已经熟门熟路的山楂老马跑起路来比捕快们还快。一回生二回熟,山楂老马第二回见这大妖,说不怕是假,却没像第一次那般吓得慌不择路。

李斗米摇头苦笑一个,“悬,这些年师傅醉生梦死惯了,就没见他显露几手真本事。”

廉巷叹口气:“得,这事还得千岁爷出马。话说三眼师傅跑哪去了?”

“……西域。”

廉巷奇道:“他跑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甚”

“师傅当时走得很急,如同火烧眉毛不肯多说,神神叨叨念着‘如此凶卦,如此凶卦……’,我本想跟他一块去,哪想被他一记老拳给揍晕过去,气人得很。”

当众人疾逃下山,万佑皓立即点出两人,“你们随我速去城主府讨令封山,其余人在山下警戒,任何人不得进山!”

众人立即领命,万佑皓打马离去之前,不忘叮嘱两位少年,“你们速回城中,此事暂不得外传。”

山楂老马累得不轻,背上两人仍旧心惊肉跳,廉巷下马一路牵着山楂,山楂驮着伤势不轻的李斗米。

廉巷:“斗米,你说这大妖往后是不是打算盘踞白头山占山为王”

李斗米思忖片刻,摇头道:“以它那样恐怖的实力,竟然没扑下来将我们吃个精光,真是奇哉怪!更像是等待宝物现世,难道这白头山不日将现绝世之宝”

廉巷冷呵一声,“岂能让它如愿,敢跑来大梁地界撒野,千岁大人自会前来收拾它。”

李斗米望望天,目光如炬,“巷子,往后我李斗米若能成为像千岁那样的盖世大佬,准第一个罩着你。”

“你快别说话,先止止血。”

第八十五章 窥伺

距离白头山不远之地,天有数顶白色的大蘑菇缓缓行来,这大蘑菇也被天下人传为“天灯”,数尾神骏的青隼盘旋在其周边护驾。唯独隼九儿脚上系着数缕红丝,另一头牵在女帝手中。

此次梁九带着闺女与家眷们一同前来洛阳逛上一逛,顺便视察一番进度。因为天辇太过引人瞩目,所以此行乘的天灯。隼九儿路上可闹腾了,时常一个俯冲入到山林间,吓唬其间的飞鸟走兽,见到老虎与狗熊也要去挑衅一番。给梁九与隼老大气得不轻,梁九正准备将它关鸟笼里时,女帝自然是赶忙护住隼九儿。只要有女帝在,隼九儿便一副有恃无恐趾高气昂的模样,最是傲娇。梁九也拿它没辙。

纳兰若瑶等人都是首次乘天灯,此行亦是梁九首次带她们出远门游玩,她们高兴着呢。金饼大橘王也在,夏飞花扛着这胖猫撸个不停,跟围脖似的。只是呼延未央竟然恐高,全程都缩在篮中不敢四处张望。梁九好一番安慰,最后带她从天灯蹦下地,再蹦上天。这安慰方式也是没谁,给呼延未央吓哭了,小拳头猛捶梁九,然后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恐高了。

“爱妃,这叫蹦极,没拴绳的那种。专治恐高,看见了没,本王是为你好。”梁九揉揉自己的胸膛,表示被捶的很痛,只是嘴角勾起的一抹弧度怎么看都像是在坏笑。呼延未央气哼一声别过脸不理这人。

水叶雪与樊幕灵顿时帮着她讨伐梁九,“梁九,你怎么能这般欺负未央妹子。”

“就是,跟个猴似的跳上跳下,也不怕被老尸背走。”

梁九解释道:“这叫长恐不如短恐。再说这世上的老尸躲本王都来不及,岂敢往上凑……”

三女轻啐一口,“听你胡诌。”

一路上梁九给她们讲鬼故事来着,时常吓得她们主动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好生风流快活。

邻近白头山,回眼间,有一身穿深灰色破旧道袍的老道立在山巅,他仰头看来。梁九凝眉,负手望去。

只见这老道人除了腰挂一酒葫芦,身无长物。小眼睛酒糟鼻,一头稀稀疏疏的枯发如个流浪汉。他踏地一窜,风雨不得近身,似想要窜上天灯。梁九冷咧嘴,下地。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王不揍无名之辈!”

“天象宗,李纯阳!”

梁玉一声惊呼,“皇叔!手下留情,是玉儿的长辈。”李玄策在世时,曾与李纯阳有过数面之缘,曾邀请他一起救救这世道,一起覆大隋的江山。对于这位被逐出北顶道宗的李玄策,李纯阳并未冷嘲热讽,大抵同是天涯沦落人,却拒绝了李玄策的邀请。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天象宗便是与庙堂牵扯过多,才落得个如此凄凉下场。李纯阳哪敢再碰。

说话间,梁九已与老道过了数十手,当梁九三道分身一出,李纯阳更是被压着打,他本窜天的势头立即变为坠地。

“老牛鼻子,你窜哪里的马蜂窝不好,敢窜陛下的天灯收起你们条条框框那一套,普天之下,陛下最大,要懂规矩知道不?”梁九终于落实一拳,心道这老道还挺厉害,竟然预判了他数百招的走向,只有这一拳落实。

李纯阳后跌数步,其破布鞋“刺啦”一声彻底化为碎末,地面留数个深陷的脚印卸劲。高下立判,他散去护在体表的真气,目里复杂,“这便是太极拳”

“不错。”梁九双手笼袖,微偏头打量他,丹凤眼中紫芒深邃,不知为何竟然闪烁着冰冷之色。

李纯阳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他施一道揖,“王爷不愧天下第一。”

梁九却负起手,围着他踱步起来。

“本王在西域就感觉不对劲,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窥伺本王,是不是你李纯阳你窥伺到了什么?丧尸还是别的什么……”要是这臭道士敢窥伺到通天塔,梁九不打算放过他。不说通天塔,就说那“造化金丹”,这种逆天宝丹足以掀起多番腥风血雨,保不齐一些深山老林的隐修之人也会闻风而动。天下初定,梁九可不想再折腾。

他冷眼紧盯着李纯阳的眼睛,三道分身已然围拢上前,若他情绪稍有不对,那么天象宗抱歉,往后将彻底成为历史。至于玉儿,以后自会知晓他的用心良苦。他划给闺女的东西,谁也别想夺走。

李纯阳坦荡直言,“实不相瞒,贫道确实窥伺过王爷。不止如此,贫道还给王爷算了一卦,可这一算竟让贫道身受重伤,且仍旧没能算出个头绪。贫道苦不堪言,在西域疗伤数月,除了那些脏东西,贫道什么也没窥伺到。”

梁九笑一个,似听到天大的笑话,“想算本王的前世今生别说是你,就算你祖宗爬起来也断然算不明白。”

“梁九!你休要侮辱贫道的祖宗。”

“本王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怎么就准你暗算本王,不准本王说你两句”

“这叫哪门子‘暗算’,贫道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本王还好奇你脑子里是不是装着一堆烂泥,你打开让本王看看”

李纯阳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武痴说话怎么这样气人,哪像武痴。

天有红绣来仪,此行换了身红裙打扮的女帝面覆青鸟面具,很是可爱,她纤纤玉姿,如仙女下凡尘,足踏红绣布而落。容嬷嬷身形鬼魅紧随在后。

梁玉上前轻晃晃皇叔的手臂撒个娇,然后将腰间的小乌龟壳解下递给李纯阳。

“纯阳师叔,玉儿亦有所感应,师叔是冲这个来的吧?看完记得要还给玉儿。这可是皇叔送予玉儿的礼物,一个也不能少。”

李纯阳略施一世俗礼,“见过陛下。”

梁玉亦回礼,“见过师叔。”

接着李纯阳盘坐在地,一手捧这小乌龟壳,一手掐了数记法诀,不一会,他目露喜色,“天机!果然是天机!”

还不待他看个够,数缕红丝刹那将天机席卷走,容嬷嬷收回袖里红丝,掏出手绢细心将“天机”擦拭一番,然后重新将它系回陛下腰间,这样增加气运的好宝贝她与梁九一般,除了陛下,哪容外人指染。言中未免透着股子尖酸刻薄。

“你这没规没矩的野道士,现在看完了罢还杵这等过年不成”

“嬷嬷,不得无礼。”

第八十六章 窝囊

偏偏巷中,破旧的道观因年久失修,每逢雨季总是漏雨,这会一瘸腿的少年架着木梯上屋顶,左手钉右手锤,顶着风雨敲敲打打。

与屋里头的缸中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缸里满满是药液,李斗米正在其中养伤。

廉巷瞧着偌大个破洞,往下就能见到缸中人。

“李斗米,我很好奇,你和三眼师傅以前是怎么过来的,竟然没被冻死。”

李斗米仰头看看他,然后耸耸肩道:“师傅说天机一日不现世,我天象宗便一日不修观。即便修了也白修,还是会遭大难。你别说,这观夏天还挺凉快,再抱上一个大西瓜坐门槛,啧啧,那叫一个舒坦。”

廉巷讽刺道:“我看你们就是懒,除了修道啥也不会,话说天机是什么?”

李斗米比划两下,“师傅说是一龟卜,就是一只小乌龟的壳。”

“改明我去给你们抓一只,先炖汤,然后壳给你们。”

李斗米气道:“你不懂的,它不是普通的乌龟壳。”

“哪里不普通”

“就是不普通。”

“叫我怎么说你们好,真是死脑筋,就不会新寻一龟卜非守着旧的不放做甚?像书院先生教的那好听话叫什么,作茧……作茧自缚,对,就是这个。”

李斗米耐心解释道:“巷子,说了你不懂的,这与新旧无关,天机是我天象宗独一无二的至宝,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道法不传六耳’,天机不仅能兴气运,里头还有我天象宗至高绝学,你猜猜看叫啥名”

廉巷奇道:“你天象宗除了还有别的绝学”

李斗米虽说已经习惯这喜好挖苦人的家伙,但还是很气,“自然有,我让你猜名字,老霸气了。”

廉巷摇摇头,“这天下间的武功绝学何其多,我哪猜得到,别跟你那‘请仙术’一样半吊子就好。请不到竟然还会变矮,你们修习的道术还真是个神奇的坑。”

当中,以‘请仙术’最为难修,却也拥有神鬼莫测之能!

李斗米没好气道:“让你猜个名字就这样难”

廉巷同样没好气道:“当然难,谁会猜这个。你倒是说说叫啥名。”

“”

“呦,好霸气。”

“那是。”

这时廉巷讶异一声,回头见到不知何时,李纯阳竟然出现在他身后,替他撑起一把大黑伞。

大黑伞是梁玉赠予李纯阳的,李纯阳内心那叫一个五味具杂。当初李玄策对他弯了腰,求他一道救世道。可他到底还是拒绝了李玄策,天象宗这副凄惨模样,哪还救得起世道。谁知如今遇到李玄策的弟子,仍旧对他礼遇有加,身份更是显赫。

他遥望远方,长安的方向,“李玄策,这万家香火之首,你当之无愧。”

“三眼师傅,你终于回来了!山间有一头大妖,我带你去降了它。”廉巷抓住李纯阳的袖袍,满目欣喜。

李纯阳回过神,伸掌揉了揉少年湿漉漉的黑发,目里温和,“小巷子,你有心了。”接着他默不作声拿过锤子与钉子,拿上木板开始修观。

这可急坏廉巷,“三眼师傅,真有大妖,快别修了。”

李纯阳摇摇头,“虽然我不知那人所欲为何,却也不敢再算与他有关的事。但大人的事,你还是别管。”

屋中李斗米比廉巷更气,他哗啦起身,又虚弱的跌坐回去,“什么!什么叫大人的事这都火烧眉毛了,师傅,巷子说的千真万确,你别不信,徒儿亲眼所见,那大妖老厉害,非凡人能敌。”

李纯阳还是摇头,“你们啊,还是太年轻。这天下千千万万人,最难测是千岁心。”

两位少年听得云里雾里的,却不影响他们鄙夷李纯阳,纷纷口诛就差笔伐这怕事的家伙。

廉巷将屋顶木板一拆,“三眼师傅,我看错你了!你是个胆小鬼。”

李斗米义正言辞:“老头!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要是那大妖下山作恶你仍旧置之事外,我李斗米当即自废修为,不呆你天象宗。戏文里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怎么躲我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天象宗还要窝囊到什么时候!”

李纯阳仍旧不为所动,继续在屋顶敲敲打打。瘸腿的少年说不出的失落,他牵上老马,一瘸一拐准备离开,往后再也不打算来。

老道看向少年:“……小巷子,我向一人求了个人情,不久后会有一高人前来治疗你的腿伤。”

少年也回头看向屋顶上的老道,他语气冷淡。

“……不劳你费心,我廉巷一介凡人,还不起。”说完再不回头。

老道不免惆怅一个。

……

洛阳城主府,收到消息的董牧火急火燎带上万捕头亲自驾马驰往城中监野司分部。传递消息最快的无疑是这些冷面司。

城南圈出来的一块僻静之地便是监野司驻洛阳城分部,行人常避而远之,衙门门口可以看热闹,最多被呵斥几声,要聚在监野司门口看热闹,得被逮进去调查调查,哪里来的刁民,是不是细作。

董牧中等身材,四方脸,年过四十,两鬓已有些斑白。这都是梁燕开战时期给操劳出来的,身处洛阳城主这个位置,那会大燕粘杆处的家伙没少对他进行刺杀。

当董牧进到监野司,见到平日时常坐在主座批示秘件的张关大人这会竟毕恭毕敬立在下方,而主座之上落座了另一人。

这人照例是一袭黑披风黑锦衣打扮,只不过腰间系的红玉肃杀令上,刻有一个“夜”字!那双眼冷漠,就连本是模样端正的轮廓也显得冷。

董牧与万佑皓一愣,怎么这尊冷面阎王也来了,难道朝廷已然知道此事他们松下一口气,立即行礼。

“参见夜大人。”

夜萧萧放下手中密件,望向他们,“有何事”

万佑皓上前报,“启禀大人,白头山中现一凶恶巨兽,此凶兽非我等能敌。还请大人速速告知千岁府,请千岁大人出马。”

第八十七章 仙女

夜萧萧自顾自斟上一杯热茶,语气平淡。

“什么事都得千岁出马,那要你们有何用”

董牧与万佑皓顿时语塞,沉默良久。

董牧一咬牙,上前一步道:“启禀大人,能否向军部调借一些火器,我带衙门好手再去试试。”

夜萧萧起身,下了主座,负手缓缓踱步道:“那凶兽名唤黑泽,刀枪不入,就连武宗的罡气也能硬扛,火器对它没用。”

两人一惊,心下更是发苦,只得硬着头皮道:“这种凶物非千岁亲自出马不可。”在他们眼里,千岁便是大梁盖世的武神,没有千岁大人搞不定的事。

夜萧萧凑近董牧的脸,“若千岁正在闭关,你们该当如何?”

两人面色一变,“……我等,我等自然会想方设法将那凶兽引离人烟之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夜萧萧微颔首,切入正题,“陛下自西域回朝之后,曾夜观天象,发现诸星蒙尘,风水倒转。推衍出大梁境内多地将现污秽之物。这些原本的风水宝地如今已尽数沦为凶地,上头多有坟冢,贸然让老百姓迁坟他们自然不肯。所以陛下与玦王妃已亲自出动,去另寻风水宝地以供老百姓迁坟。此事事关重大,旨意不日便会下达各方。董牧,本司首记得你的老父亲便是葬在白头山,你怎么看?”

董牧哪疑有它,脸色煞白,“迁,自然要迁坟。祖坟都冒黑烟了自然要赶紧迁走。”

夜萧萧:“消息暂不得外传,等陛下旨意下达,尔等需安抚好民众。千岁出关之后自会前来收拾这些凶物。”

两人领命,忧心忡忡离去。夜萧萧回主座,继续翻阅密件,上面是一幅幅地图,地图上是四通八达的铁轨线。他也不是很懂这个,换过另一本,上头是紧握煤矿开采权的一些大商贾,其中亦有六大世家门阀的影子。

夜萧萧露出一抹玩味笑意,这开采权曾是千岁用来与这些世家交换地皮给出去的,这些地皮上原本尽是赌庄,在赌庄尽数被铲除之后用来新建书院,且银庄也紧紧握在朝廷手里。不给些好处这些贪婪的家伙哪会罢休。当初千岁能给,如今千岁也能收。无非是以另一种利换利的方式罢了,海外大捷的消息已传回,大梁王朝的版图将扩展到海外去,这些世家门阀闻腥而动,纷纷想要在海外新城落个分部,就连大燕王朝也发书信来,有钱大家一起赚的啦,带上他们怎么样。却被梁九一口给回绝了去。没个三年五载想都别想。神庭十字军是我大梁王朝出力消灭的,你要敢来捡便宜本王就敢叫你试试大梁火器司的威力。燕永泰只得悻悻作罢。

……

洛阳的街,雨伞纷纷,行人匆匆,瘸腿的少年牵着老马行至一座桥上,淋着雨,望着水面怔怔出神。

桥名众望,每逢行军打仗,洛阳城里将士们的家眷便会自发的来到桥边,放一盏平安灯,灯随河走,里头烛火飘摇。寓意有所众望,有所归。可八年前那一役,满城披素缟,那一天,少年还小,瘸着腿忍着疼紧追他母亲来到众望桥,看着官府的人及时打捞上他那快疯了的母亲,那时起,对于她,廉巷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

这时他忽然长大嘴巴,只见有一少女在河面走,她赤脚玉足,如仙女下凡,面戴一张青鸟面具,手中拿着一副罗盘,她眼望众望河的走向若有所思的模样。红裙莲足,少女抬眼发现了他,然后微偏头打量他。

那双乌溜溜的眼儿最是动人。少年心跳加速,伸长脖子壮着胆子问上一句。

“喂,你是仙女吗?”

少女微摇头,继续看向手中罗盘身形鬼魅远去,只留一清脆悦耳之声。

“你这样坐在桥边发呆,是很危险的行为。”

“噗通”一声,廉巷还真一个没坐稳跌落下去,少女转身而回,一插小蛮腰,“看看看看。”

接着袖里红丝席卷,将少年送到桥上,然后转身彻底远去。

廉巷赶忙爬起身,遥望那抹远去的倩影久久失神,“还说不是仙女,雨水都不敢近你身,袖里还藏有仙气和仙丝……”

这时一半老徐娘寻到此间,她名叫戴茹蓉,发里参白,绾着一个妇人发饰,发上别着个步摇簪钗。她满目焦急,当见到桥上的少年,这才松下一口气,撑着伞快步来到少年身边。

“巷儿,为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往后去劈柴记得带上伞。瞧瞧你都被淋成啥样,也是你爹保佑,你打小身子骨健壮,就没生过病。”妇人掏出手绢给儿子擦拭脸上的雨水,见儿子一脸痴傻模样,她也寻着目光望去,除了雨还是雨,哪有什么看头。

“巷儿,为娘和你说话呢。”

回过神的廉巷不好意思笑起来,接过雨伞给他娘撑上。

戴茹蓉见到儿子这笑容不由愣了愣,有多久没见到儿子笑得这样灿烂,她不由好奇。

“巷儿,今个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了?瞅给你乐的。”

“……娘,我先前见到仙女哩。”

“你怕是被雨水淋出病哩,哪里来的仙女。你小子呀,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说个媳妇收收心。回头我再让余媒婆来一趟,这次你可不许再偷跑出去。”

廉巷一路拒绝。

待到母子二人回到廉府,廉巷洗个热澡换身干衣来到主屋听训。

“巷儿,娘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啊?娘你刚说的啥?”

“瞅你这愣小子,想啥也不知道。今个一早冯家的老太爷不行哩,请了老先生来看日子,说明个卯时便是吉时,宜安葬。所以得早早送上山葬了。冯家的大将军女婿与你爹是拜把子的兄弟,我们也得去奔丧。”

廉巷一惊,“娘,送哪座山葬”

“自然是白头山。”

廉巷一个劲摇头,“娘,不成的。”他压低声道:“白头山上近日来了头大妖,模样狰狞,凶神恶煞,还臭气熏天……”

“你这孩子,今个怎么尽说胡话……”

第八十八章 司龙司凤

洛阳城正北门,天色近黄昏的时候,一辆马车已早早在城门外等候。车上是一披麻戴孝的妇人与一披麻戴孝的小子。

妇人冯曼曼,眼眶红肿,明显哭过,今个一早过世的便是她的曾祖父,也是冯家的老太爷,冯德明,所谓隔辈亲,再隔一辈更加亲。冯家作为洛阳城小有名气的书香世家,却没有那重男轻女的观念,以往时常被排挤。冯曼曼自小便被其曾祖父捞在膝上教她识字。作为曾孙辈当中唯一一个女娃,冯曼曼无疑是冯家的掌上明珠。与她曾祖父和爷爷都亲。

鼻涕虫杨天天两手皆拿着一条手绢,不时给他娘擦拭一番眼泪珠子。冯曼曼揉着他的脑袋与他讲老太爷对她如何宠爱,自嫁给你爹那黑炭头后,你爹对娘如何不好不好。

杨天天只得一个劲点头,哪敢在这节骨眼上触他娘亲的霉头。娘亲说啥就是啥。

冯曼曼收到杨漠海要来的消息后,便带上儿子在此等候。吵闹归吵闹,到底还是识大体的女子,没一封休书将杨漠海休了去。

“来了!这会该是爹爹了吧?”杨天天耳朵一动,有马蹄声响亮,这声是大梁上等战马的踩地声,威风凛凛。他掀帘露出小脑袋往大道上看去,正是先行驾马赶来的黝黑汉子,杨漠海。

见到她男人来,冯曼曼哭得更欢了,似有道不尽的委屈与委屈。杨天天的小脑袋却挨了他爹一记轻拍。

“怎么回事!让你照顾好你娘,你就这样照顾的”麻溜窜上车的杨漠海一副心痛模样。

杨天天挠挠脑袋,然后耸耸肩,“爹,你再拍我我也哭给你看。”

杨漠海气哼一声,满脸愁容开始左哄右哄他媳妇。杨天天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由掩上两耳再次往车窗外望去,爹爹来信说这次逐鹿和茄子也会来,不知她们会不会找自己要作业抄,可先生的话犹在耳边。这是害了她们,杨天天开始纠结起来。别看他模样傻乎乎的,成绩那叫一个拔尖。

……

众望河蜿蜒而走,汇入洛水,正值妙龄的女帝赤脚踩着千年,速度极快,颇有乘风破浪之仙姿。

千年大王八自入了千岁府,此次也是头一遭随大小主子们外出游玩。因为长期受千岁府宝材供养的缘故,如今千年的个头极大,可谓大如小山。纤纤女帝在其上,更显娇巧。

手上拎着袋炒栗子的容嬷嬷拿着把大黑伞踏水而行,紧追梁玉而来,“陛下,您慢点,歇一歇吃个栗子。”

梁玉抬头看一眼天色,雨停了,拨云见日。她轻踩踩大千年的背,跟踩刹车似的,千年骤停。缓缓浮出水面的千年其外貌愈发形似鳄龟,看上去威武霸气,性格相对大雪子来说温顺得很。它嘴里此刻却叼着只水猴子。

伸纤掌荡去周边的水花,梁玉盘坐在其背上,目里好奇打量这模样丑陋的家伙。

水猴子在这方传说里也叫河童,其外貌干瘪瘦如猴,灰色的短毛遍布全身,双手掌无指而为八道利爪。传言水猴子好吸食人血,吃人的指甲和眼珠,在水中有着巨大的力量,能在水底掘地穿梭于不同的池塘和江河,逮着落水的人将其拖入水底,用淤泥敷满被害人的七窍,致其窒息死亡。

此刻这只水猴子眼中恐惧多过愤怒。

腰间的天机轻晃了晃,梁玉闭目进入冥冥状态略一感应,感应到这只水猴子身上缠有不少孩童的冤魂,她睁眼间神色一冷,袖里飞刀嗖然而出,穿其天灵而过,释放那些冤魂。水猴子“叽”的惨叫一声,瞬间毙命。

这“叽”声传出很远。

梁玉冷笑一个,这副冰冷模样神似梁九三分,更多的是皱起眉头也好看的冷艳。她回头接过容嬷嬷手中的糖炒栗子。容嬷嬷还想给她剥壳来着,梁玉却是拒绝的。

当她剥开第一枚栗子,却是将其先递给容嬷嬷。

“嬷嬷,吃栗仔。”

容嬷嬷虽满目欢喜,却摆手道:“陛下,使不得。”

“朕说使得就使得,快些,要被风吹凉了去就不好吃了。”

容嬷嬷只得接过栗子,吃得分外舒坦。只是那小眼睛望向不远方一处黑漆漆的水洞,目里寒意森森。

“陛下,可别脏了您的手,让老奴来就成。”

此段洛水分支偏僻之地,有一阴森森的水洞,水流经洞而过,里面栖息着一群刚迁徙来不久的水猴子。

廉巷拽着李斗米曾来讨伐过它们,可无奈两人皆不识水性,乘船总被水猴子凿沉了去。弄得他们很是狼狈逃窜,只待李纯阳回来再去收拾它们。谁想今个却被梁玉碰上。

当水面涟漪丛丛,成群结队的水猴子张牙舞爪扑向这方,天空之中突降一大胖子,砸起一片水花,胖子燕良辰。

他手持夭斩,舞出一道水龙。

“孽畜,受死。”

头顶,数顶天灯一路紧随梁玉,梁九盘坐在其中养神来着。毕竟他真不会寻龙点穴之法,学也学不会,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看哪里都觉得好,这里漂亮那里不错。给辞夕玦逗乐了。只道这盖世的王爷,也有抓瞎的时候。

不一会,燕良辰已冲着逃窜的水猴子追杀远去。千年正打算提前离开这方血气不散之地。

梁玉此刻却轻拍拍千年的背,示意其往那个阴森森的水洞行去。天机再次晃了晃,这个频率是示警!自滴血认主之后,天机俨然成了女帝的好宝贝。

天灯之上,几头滚滚探出头,也想下去戏水,刚爬出乘篮便被水叶雪与樊幕灵逮了回来。梁九睁眼又闭上,由得闺女锤炼身手。

一头格外强壮的水猴子这时窜出水洞,直扑千年背上少女。

自经历过西域“诛邪”一役后,女帝已不再惧怕这些奇形怪状的孽障。绣春刀在手,容嬷嬷止住步子。恨不得用针眼扎死这水猴子,真是不长眼。

……

梁九身侧身着一袭道袍的绝美女子手捧一个青玄罗盘,她美目紧盯罗盘之上的青针。

李玄策被逐出师门前,曾留有两件至宝给北顶道宗,梁九前些日子从尘胥真人那讨要了回来,李先生的宝贝自然当留给他的两个亲传弟子,这事没得商量。任由尘胥真人好说歹说也没用。

两物一名“司龙”,一名“司凤”。

司龙寻龙,司凤寻凤。龙凤呈祥,是专用以寻找风水宝地的宝贝。

第八十九章 拜把子

夜幕悄近,华灯初上,数辆马车停靠在廉府门前,石大柱这次可谓将一家老小都带了来,给廉府热闹热闹。

戴茹蓉笑容满面迎进这一大家子,还有两个小家伙尚在襁褓之中,脸儿粉嫩,纯澈的眸子好奇的四处张望。正是石大柱二房三房的娃儿,都是女娃。

廉巷拿着糖逗弄逗弄两个小家伙,小家伙一人揪住他的手,另一人揪住糖,很是默契将棒棒糖抢了下来。给瘸腿的少年逗乐了,一个劲夸道:“两位妹妹真是既聪明又水灵。”

石大柱见到这小子不再像以往那般孤僻封闭,高兴得一个劲搓弄他的脑袋,“巷小子,快和俺儿子结拜。”

“大柱叔,你可轻点,我这头发要被你撸秃了可咋办。”

“快结拜。”

“知道知道,这就去我爹的灵位前结拜。”

憨实的石大海迫不及待将廉巷背上,大步向廉家祠堂行去。

“大海,你看我年纪比你长,往后你得称呼我为巷子哥。”

石大海傻乐一个,“好嘞巷子哥。”

穿着朴实的石大锤则询问戴茹蓉,“廉家妹子,洛阳这地哪里的酒最好喝”

“自然是豹子巷,我说石老爷子,你可少喝点酒,对身体可不好……”戴茹蓉引领一大家子进主屋唠起家常。石大柱则拎上两坛酒跑去看两个小子结拜,他还要敬廉大力一坛,同袍如兄弟,喝那兄弟酒。

廉家祠堂内,没一会廉巷便与石大海勾肩搭背,“海老弟,你会不会嫌哥是个瘸子。”

石大海一捏大拳头,“这叫啥话,往后谁敢笑话巷子哥俺便揍谁。”

廉巷开怀一笑,“好兄弟,讲义气。”

石大海观他神情,好奇道:“巷子哥,你与以前大不相同,是咋回事”

廉巷拍拍他的肩,“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我今个遇到生命里的贵人。一仙女下凡尘,还出手救了我一命。我就想着往后还得再见见她,当面向她道声谢,所以我得振作起来。”

石大海一愣,更加好奇,“巷子哥,仙女长啥样”在他眼里,仙女该是女帝姐姐那般性子与模样。

一听完廉巷的描述,石大海更加愣住,青鸟面具,赤足,袖里红仙丝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石大海偏头见他爹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便没去询问他。

“海老弟,你们明个也要一同去奔冯家老太爷的丧”

“杨叔叔与我爹交好,自然要去。”

廉巷摇头道:“去吧去吧,都去吧,反正也上不了山。官府已经将白头山封了去。”

“这是为何”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当听闻白头山竟然生出一头大妖时,石大海惊得合不拢嘴。

“巷子哥,那可咋整你说的那位道家高手也打不过那大妖,我们还有啥办法能除去此妖。”

廉巷从怀里捞出两根青草,递过一根给他叼上,语气颇为无奈,“还能咋办,只有等千岁大人前来。走,我带你去认识那个道家高手。我看你不错,我们三都拜个把子,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石大海继续背上廉巷大步往外走去,廉巷不忘冲主屋喊了声,“娘,我带海老弟去街上逛逛,晚些回来。”

一听这老气横秋江湖气颇浓的调调,戴茹蓉笑意明晃,原来儿子心中也有座江湖哩,她出屋给他们开门,不忘叮嘱道:“早些回来,带些银两去,记得要给小海照顾周全。”

……

偏偏巷,天象宗道观,李斗米的伤势在他师傅的调理下已能行动自如,却暂时还不能调动内力。

他去下了碗面给他师傅吃,瞅他师傅吃面时不忘询问,“老头,你是怕那大妖还是怎么要不你灌个顶给我,我往后替你光耀门楣。”

李纯阳被气得不轻,筷子一并,抽给他几下,“你这逆徒,说的什么话。为师已然见过那大妖,正是里所描述的黑泽。”

李斗米更气,“既然见都见过了,为何不出手把它除去”

李纯阳唉口气,“因为有人叫为师别多管闲事。”

李斗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是谁竟然如此嚣张。老头你与那人交过手没”

李纯阳顺顺自己邋遢的山羊胡,“自然交过手,为师险胜一招,可他还有帮手不是。”

“师傅你有用没?”

“你这孽徒,是不是巴不得为师早些入土请仙术折阳寿,虽说能与那人斗个旗鼓相当……”

“等等,你刚不说险胜那人一招,怎么这会用出请仙术却仅仅是旗鼓相当”

说漏嘴的李纯阳尴尬的咳咳道:“为师观他仅出了五分力,其罡劲雄浑,已然快要达到那个境界……”

李斗米一吓,“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号人物他是谁”

李纯阳摇摇头,“暂不可说。这人不常在江湖上混迹,但江湖上却常有他的传说。”

李斗米一脸狐疑之色,“咋这么玄乎。”他接着提起另一桩事,“师傅,你说已寻到高人来治愈巷子的腿伤,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人要为师莫多管闲事,为师自然得提提条件。”

“师傅,你可别骗人,要是我发现你骗人,往后我天天逼你灌顶。”

李纯阳气得一瞪眼睛,拎起孩子就揍。

……

落下夜幕的洛阳城同样一副繁盛模样,大梁王朝全国各地的宵禁令早已被废除,石大海见到巷子哥所说的道门高手时,不免诧异。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是刚被更高的手给揍了吗?

廉巷脸一黑,感觉忒丢面。

三人拎上小酒罐,拿上碗,还买来三斤猪头肉,来到众望桥。李斗米更是偷来观里为数不多的黄鸿香,在桥上就这么拜起把子。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三人浑然不顾,很是认真脸。

李斗米:“巷子,你真遇到仙女从桥下过”

廉巷:“那还有假,我跟你说,那仙女姐姐一看就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没准比我们还年轻。她踏水而行,风雨不得近身……”

这时“哗”的一声,桥下扑腾出一头惊恐的水猴子王。

第九十章 楼上剑

只见这水猴子王獠牙格外腥长,此刻却一脸恐惧,浑身伤痕累累,其腰间绑着一圈又一圈的红丝。

一红裙少女身形鬼魅踏水而来,她左腰系天机,右腰佩刀绣春,背负天下第一名剑,剑名承意。

只见她两手兰花指一伸一拉,这滑溜即将窜上桥的水猴子王立即被拽下。

少女兰花指改并剑指,剑指自唇前直上眉心,如仙如梦如令,腰间天机霎时程亮。其威赫赫,其言如天宪。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锵”的一声,其背负的承意剑出鞘,眨眼穿那孽障天灵而过。这孽障水猴子王都没来得及惨叫一个便尸沉河底。

见到已有人发现自己,梁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匆匆踏浪离去。此次她在试用新领悟到的功法,等领悟完还要教皇叔呢,只是途中出了点小岔子,这才让这只水猴子逃窜到城中。她不由吐吐香舌,想想也觉一阵后怕,要是伤到无辜就不好了。

桥上三人已目瞪口呆好半晌。

李斗米惊骇失语,“这门绝学……定山海,是天象宗失传已久的定山海!”

廉巷:“是她,就是她,是那仙女姐姐。”

回过神的石大海傻乐一个,那青鸟面具,那绣春刀和承意剑,心道就是女帝姐姐无疑,果然不愧是陛下。就是不知陛下所为何来,难道也是为了对付那头盘踞在白头山的大妖既然陛下在,那么……千岁也该在!

石大海立即抬头张望,见到天空之中数顶天灯随着女帝远去,其影已模糊不清。心下更加笃定这个猜测。陛下既然有意不想让人认出,那么他自然当绝口不提。

廉巷胳膊肘拐拐李斗米,“斗米,看见没,这就是白天救了我一命的仙女姐姐。我们还真是有缘嘿嘿。”

李斗米抓耳挠腮,“不对劲,太不对劲,天机竟然现世了,老头竟然还坐得住,没把它讨要回来。”

“什么!三眼师傅还想抢仙家的东西不成”

李斗米摊摊手,“看来他也知对方实力,所以不敢,所以才意志消沉。”

“海老弟,你怎么看?”

石大海挠挠头傻乐道:“没人敢抢仙家的东西,巷子哥说的在理。”

廉巷一拍自个脑门,“忘了忘了,忘了对仙女姐姐道声谢,也忘了请求仙女姐姐出手除那大妖。”

李斗米嫌弃一个,“巷子,你怎么那么多事儿。”

“你不懂的。今生我娘不许我从军,那我只好在江湖上闯个名堂,要闯江湖就得有眼力劲不是,往后出去显摆,就说我认识一仙女姐姐,岂不威风八面。”

李斗米咧嘴一琢磨,“这话在理,那么我李斗米今个也算认识仙女姐姐了。”

石大海也道:“俺也认识。”他们两人还不知道,这厮还真认识,以往石大海与一众将军猛将之后常去千岁府看望女帝姐姐。而且偌大个千岁府新奇的东西更加不少,很是吸引他们去串门。

李斗米与廉巷学着仙女姐姐那招式比划比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怎一个威风了得!”

……

数顶天灯落于城外一处空旷之地,夜萧萧早早来此等候,且戒严了周边。不一会,数辆马车驶进城中,本要散在暗处警戒的一众监野司高手被梁九遣散回去,让他们好好休息,明个开始有得忙。

洛阳城中豹子巷街,巷内酒楼密布,豹子巷属于保留下来的古建筑,始建于大曜王朝时期,巷口前有一座座小小的石拱桥。

青花石铺地,巷口有两座石狮坐镇,被大师级雕刻家修缮过数次,还原出那种诸邪退散的威震之姿。豹子巷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民间野史传曾有仙人骑豹下榻于此,后便改成豹子巷。以彰其出名程度。连仙家都到我这里喝酒,你们还不快来。

这时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只见有数辆马车驶入豹子巷街。要说这些马车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马儿个个高头大个,神骏非凡。当中一匹马儿更是领头在前,车也没见它拉。跟着三头圆滚之物边玩边行。这些车马皆依着它的进度来。

行人指指点点起来。

“老六,你看这些车马怎么没个标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权贵。好生气派。”

“气派连标识也不弄一个,指不定是被仇家追杀的没落门第,充个面罢了。”

“充面这般悠闲的模样,看着不像啊。”

“你懂个什么,这叫镇定。”

楼上剑是豹子巷最出名的酒家之一,大隋时期常有游侠在此约架,还都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游侠。可自大梁王朝当道,尤其是女帝上位后。一旨“恩威令”下来,谁敢再在公共场所闹事,一律抓去挖矿没商量。起初有游侠仔不信邪,照旧我行我素,喝得尽兴不尽兴都要找人当场比划比划,很是扰民伤民财,监野司的冷面阎王自然得教他们做人,筒子弩配软箭,除非蹦跶的游侠乃武宗之境,否则一律逃不出软脚虾的下场。一些闲散武宗可不敢出来与大梁朝廷对着干,谁不知道千岁府有一武疯子坐镇大梁,天下第一的名头可不是说说而已。要惹得这位爷出马,缺胳膊少腿那是轻的。

车马下榻楼上剑酒家,客栈外负责招引的小厮眼力还是有的,立即上前满脸堆笑引领他们进店。心下却很是诧异,只见这一个个要么戴着面具,要么绾着面纱,可谓神秘至极。

除了燕良辰与容嬷嬷。燕良辰巴不得天下人人都识他,容嬷嬷则很少在外露面,一颗心都系在陛下身上,也没啥人认识。

“诸位客官是住宿还是吃饭”

“自然是包场!”燕良辰走路都快摆起来,却被梁九暗里拍了一掌,这才恢复正常。这德性,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小厮面有难色,示意掌柜的前来做主。这会正值夜宴高峰期,可没有包场这一说。

累了一天的梁玉挽着梁九的手臂,还是蹦蹦跳跳的模样。

梁玉:“掌柜的,别听他胡诌。听说你们楼后有大院可入住”

“确实有,但这位客官,楼后的大院可不便宜……”

燕良辰立即掏出一枚夜明珠,抛到掌柜手中,掌柜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他仔细确认一下非玻璃造物,这才满心欢喜呼喝店小二引领贵客们到大院入住。

第九十一章 祖坟上的黑烟

客栈之中,洪六矮矮的个子,身子骨瘦弱,黝黑的皮肤上长有许多小红疙瘩。他目光不着边际瞥过掌柜手上那枚夜明珠。

“夜明珠”是在黑暗中,人眼能明视的,天然的、能自行发光的珠宝。而那枚夜明珠一看就是上等货,光明如烛。

坐洪六对面一副公子哥打扮的男子名叫乔三,他微偏头,一双尤其幽深的眼睛快速掠过那群光看身段便觉千娇百媚的女子。

他回头若无其事喝酒间,其幽深的瞳孔中火热之色一闪而逝。

待到这群人随店小二入住楼后独栋的大院,洪六与乔三传音相议。

“三爷,怎么说?干票大的”

乔三微蹙眉,琢磨片刻,“那胖子一看就身手不俗,你能对付”

洪六嘿嘿一笑,“三爷,我常在坟头走,从死尸上收集来不少软药。那胖子包我身上,至于那小白脸就交给三爷如何?”

乔三:“不急,那小白脸一看就有些邪乎,得再观察观察。”

洪六豪饮一口碗中酒,酒是楼上剑酒家的招牌酿,名唤胆中烈。

“三爷,时不我待,下手得趁早。干完这票我们便远走西域,大梁这日子没法过。如今衙门那些三脚猫个个配齐了软箭,都不用监野司的阎王出手便灭了不少山头,真是世态炎凉,冷血无常。”

乔三感慨一声,“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谁让我们走了这条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再耐心等两日,等我地鼠门远游的一位师伯归来。”

“不知贵师伯修为”

乔三笑容玩味,“等他来了你便知。”接着他神色一冷,“当初孤雁剑庄陈天纵多管闲事,做了那狗朝廷的爪牙,地鼠门一夜之间十不存一。我师伯便是回来算这笔血帐的!”

洪六一惊,敢找陈天纵算账,那么其修为……多半已达到那个境界!他神色一喜,这事有门。

“掌柜的!再来一坛胆中烈。”

“好嘞!马上来。”

……

大院名唤楼闲苑,院中,燕良辰自马车上搬下一堆锅碗瓢盆,还有个专用的鸳鸯大锅。没办法,几位师娘非要把这些东西带上,说是用不惯外面的东西。燕良辰瞧着这碗是碗,外面的碗也是碗啊,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师傅,今个我们吃火锅咋样”

此行复又染上一头黑发的梁九还被要求易容一番,模样普通,但那双丹凤眼却是掩不去的吸引人。

“你几位师娘今个没啥胃口,你要吃自己捣腾去。”

“可我调料不会弄。”

“那就伴着泥巴吃。”

燕良辰大为抗议,“师傅,怎么能这样,我可是你开山大……”

在梁九起脚之前,燕良辰赶忙屁颠屁颠跑开。

梁九双手拢袖,“正因为你是千岁府开山大弟子,所以要经常拾掇。”

燕良辰撅起屁股在井边洗起了锅,“师傅,你怎么一直盯着前头客栈看?”

梁九耳朵一动,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来为师得教教你财不露白的道理。”

“财不露白师傅,我燕良辰有钱,为何不能露,有钱不露不包场这心里不痛快。”

梁九大恼,一记伸缩手当场教训起了孩子。捶完这孩子后孩子好像更精神了。每一次捶打都像是给他锤炼铜墙铁壁,确也如此。

“师傅,你是说就那么一会功夫我们就被盯上了?”

“不然怎么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师傅,你没事偷听别人传音干啥?”

乒乒乓乓,他燕良辰再次被捶。

“师傅,别捶脸!明个徒儿还要去显摆。”捶脸就代表他师傅恼羞成怒了去。

……

次日

白头山朝南背北之地,有一片郁郁葱葱之地,再往上便是风水独好之地,名为青湾集冢。青湾集冢坟头林立,没什么规划,显得有些乱糟糟的模样。

天还未亮,山下早早汇聚了一群人,他们手里持着火把,群情激愤。因为官府封山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封别的山他们管不着,可封他们老祖宗坟头的山那就没得谈了。

黄纸漫天,飘飘洒洒,唢呐声此起彼伏,陆陆续续的奔丧队伍同样被堵住了去路,今个可不止冯家老太爷要入土,等到隆冬一至,一些熬不过去的高寿老人同样得与世长辞,寿终正寝。

眼见入葬的吉时将近,冯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杨漠海等大将军虽说一身便装打扮,但虎将军令有带在身上。当他们理直气壮跑到前头,还没来得及掏出紫威虎将军令,便见夜萧萧皱眉望着他们。他们一激灵,怎么这冷面阎王也来了。事情大条了。

几人哪敢再掏令,得被夜阎王记上一笔告到千岁那里去。

杨漠海那个急,上前询问:“夜萧萧,为何要封山”

夜萧萧言语也不客气,“一会你们就知道了,记得管住嘴,别四处张扬。”

李疤子脾气最暴躁,刚要与夜萧萧吵上一吵,夜萧萧却暗中指指一个方位。

“这是王爷的意思。”

只见树林间,一面戴老虎面具的男子落座在高高的树枝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在逗弄一少女,少女今个面戴小兔子面具。如同幼时那般抓也抓不到那糖葫芦,不由气鼓鼓的模样。

两人一人腰间系着黑玉紫蟒令,一人腰间是为五爪金龙令!

梁九抽空瞥这边一眼,李疤子等人一吓,立即噤声,没再大声嚷嚷。

李疤子压低声道:“夜萧萧,你给我们透个底,王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铁路一事势在必行。”

“铁路是个啥?”

“王爷上课时有教过,你们都在开小差是吗?”

几人尴尬对视。

夜萧萧没好气道:“回头去问你们娃儿去。”

闻风而来的老百姓愈聚愈多,眼见局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天明透亮。

这一天,白头山隆隆震动,像有巨人在其中行走,拨雾见凶,却是一气势汹汹的凶兽奔下山,露出那狰狞的大脑袋,嘶鸣声刺耳,号称风水宝地的白头山,一改往日山清水秀。乌烟瘴气,黑雾升腾。

“天啊!祖坟冒黑烟啦!”

李斗米与廉巷在奔丧队伍中,齐齐撇撇嘴。

第九十五章 是又如何

“九幽掌!”枯手拍击速度极快,直拍燕良辰面门。燕良辰脚下一滑一带,一拳轰在罗鹏腹部,罗鹏退数步,改掌为爪,抓向其天灵盖。却再次被燕良辰的缠手给拍退。

罗鹏只觉好生难受,有力使不上的感觉。

“你这又是什么功夫!”

燕良辰摊掌一招,“太极拳。话说弟弟,你是我见过最菜的武宗。”

罗鹏怒不可遏,“你叫谁弟弟!谁是你弟弟!”被激怒的罗鹏灰袍鼓动,袖里现出一把黑气森森骨剑!这柄骨剑其形如刺,两刃锋利。

当今江湖邪兵谱当中的邪兵甚少被人提及,因为皆已很少现世。即便有偶然现世的,也被佛道两宗收缴毁去。邪兵谱下有一邪刀,正是“寒绝”,位列榜中第二。

梁九很少用寒绝刀,不止是因为慧海大师与尘胥真人时常来信烦他,说什么能不用则不用,此刀会影响心智,极易走火入魔。梁九用起来却觉挺好,没啥影响。大抵是因为经历过上一世末日的摧残,其心智坚若磐石。每次他都统一回复佛道两宗的掌门,你们要是闲,多去山间野林多转转,除一除那些稀奇古怪的孽障,本王和寒绝都很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闺女与辞夕玦双双不喜这刀上气息,她们每每似能见罪孽缠刀。梁九也便少用。

知了山庄曾评其“森沉野径寒,寒鸦有九飞,忽而一落千丈,如冰雕碎。”可见其邪性。

而排名比寒绝更高一位的邪兵名为“雀冢”,即是此刻罗鹏手中所持之剑。

“唼!”剑现之时,魔焰涛涛,更似有凶兽录当中排名第一的冢鸠之鸣声。

此声一出,即便连黑泽王也后退数步,而燕良辰只觉脑袋一嗡,两耳流血。其手中的夭斩更是摇晃不止。他目里惊骇,神情凝重。

“小黑!点子扎手,我们先联手做掉这老怪!”

罗鹏此刻更像是控制不住雀冢之魔威,被其侵袭入魔,他双目漆黑,有黑雾自眼中生。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举剑一斩,接着再一刺。

燕良辰手持夭斩硬扛下这一斩,身子却被夭斩之上所传来的力道击退,身后树碎石爆,这一斩还携着魔音缭绕,燕良辰顿时七孔血流不止。

那一刺,却是刺向甩尾抽向他的黑泽王,“噗呲”一声,黑泽王其坚硬无匹的尾巴剧痛,竟然被洞穿了去!接着罗鹏抓住这速度慢下数拍的巨尾,其两爪深入其血肉,将黑泽王抛飞老远砸地。

罗鹏回头勉强保持着神智清醒,他对燕良辰桀桀怪笑,“看看,这便是力量!来自魔宗的力量!”

不仅如此,燕良辰还发现罗鹏出现在日照下的影子,竟然消失不见。

只见其身形真如鬼魅,燕良辰只觉眼前一花,无影无踪的罗鹏眨眼将他踩翻在地。灰布鞋踩他胸膛,铜墙铁壁的身子骨,其胸膛竟被踩得微微凹陷下去。

罗鹏神色阴冷盯着他的眼睛,“小子,本宗改主意了,只要你答应本宗叛出千岁府,拜入我魔宗。本宗即可饶你一命,悉心教导你。”

燕良辰满嘴血沫子,呸他灰布鞋上一口血,“弟弟怎么能当爷爷的师傅。”他突然眨眨眼,似发现什么,而后笑意明晃。

罗鹏怒极反笑,“你哪里来的自信敢忤逆……”

“啪”的一声,罗鹏还不及反应,便只觉左边脸火辣辣的痛,竟是被人从身后突然一巴掌扇飞。

其身后,惊现一身披大氅的男子,男子不知何时满头黑发复转白,易容面皮亦脱落,露出那张俊颜无双的脸。地上同样穿大氅的少年一脸委屈。

“师傅!徒儿差点死翘翘,你怎么才来!”

梁九很是恼火,“蠢货,你就不会先答应他。虚与委蛇,审时度势,为师没教过你”梁九头也不回一跺脚,领域骤生,生往后!

只闻身后一声惨叫,却是反应极快偷袭他而来的罗鹏再次吐血而退。

梁九丹凤眼细眯,回头面无表情望向他,“本王正在调教弟子,你先一边呆着去。”

“你!……你是九千岁!你果然和传闻那般,目中无人!欺人太甚!”罗鹏满腔怒火,从未见过如此目中无人之人。

“是又如何。”梁九语气平淡,回过头不再理睬他继续训斥起燕良辰。

燕良辰大呼师傅牛批的同时,缩着脖子挨训。

“卧薪尝胆的故事师傅说没说过给你听,别个为报仇能忍二十年,你瞧瞧你,忍一时都忍不了。”

燕良辰也嘴犟,小声哔哔,“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你还有理了!”梁九顿时气得不轻,一袭红裙的少女及时从树上落下,好言相劝。也是拿她皇叔和小辰子没办法。

谁知燕良辰没听进去,罗鹏反而听进去了,罗鹏转念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凭先前那一手,他如今哪打得过这梁九,这梁九倒比他还像大魔头,又强又喜怒无常。他准备先逃再说。

当他悄然没入树林还没一会,忽有剑来!其上携着孤傲至极的凌冽剑意!

罗鹏目里端地腥红,“陈天纵!天杀的老贼!本宗要你血债血偿!”

得,忍了许多年,再也忍不住。

手中雀冢剑黑雾更盛,罗鹏强行保持着一丝清明,立即与陈天纵厮杀在一块。

梁九教训燕良辰的同时,不忘分出三道分身去照应陈老爷子。陈天纵还挺有脾性,呵斥一声走开。梁九的三道分身果断走开,毕竟要照顾到陈老爷子傲气与面子不是。人活一张脸,树要一张皮。在这些宗师眼中,看得更重。

“呀!师尊!我来帮你!这黑不拉几的家伙是哪里来的恶贼!”

这时迟迟不见梁九等人回去的水叶雪带着一大帮子梁九的女眷前来寻,顺便踏个青。

樊幕灵拎着个小锄头来找宝矿挖,水叶雪则拎着个小铲子四处寻找宝材,苏烟柔等人则挎着小篮子采蘑菇。

当碰巧撞见陈天纵正与一人在林中激烈厮杀时,水叶雪微愣,她立即扔了小铲子剑指无前。罗鹏心里那叫一个苦。

第九十六章 何名

水叶雪跳上去帮忙,怎么能少得了樊女侠,她一抽含光剑同样蹦了上去。

“何方宵小,敢在此撒野!”

“嗷”三头滚滚也想上去帮忙,却被辞夕玦袖里青丝给绑喽,她素手轻抚抚它们的大脑袋。

“乖,别添乱。”

见到诸位爱妃寻来,梁九的三道分身几个纵跃间落到她们周围,双手笼袖目里警惕打量四周。

很快罗鹏便被揍趴下,身上筛子似的剑窟窿,出气多进气少,水叶雪正准备剑指过他眉心,梁九及时出声,“雪儿,先等等,本王有话要问他。”

“哼,快夸我和樊女侠厉害。”

梁九竖个大拇指,“二位女侠厉害得没边,敢问是否是那天下第一人的娘子”

“噗嗤”几位王妃皆被逗乐了,“臭美。”

水叶雪拍拍手,与樊幕灵一同打量起手中的战利品,邪兵谱第一剑,雀冢。却是觉着其上的气息太过阴寒孽气甚重,水叶雪很是嫌弃的将它递给陈天纵。

“师尊,你要不”

陈天纵笑道:“这剑邪门得紧,还是交给千岁保管。小雪儿,来师尊看看,这肚子怎么还没隆起。”

水叶雪挽上他的胳膊羞赧道:“哎呀,师尊,这才多久。梁九说不急的。”

“怎么能不急,他不急你得替他急。你看你师娘娄小萱都有崽了,小家伙很是活泼……”

两人似有聊不完的话题。

燕良辰的伤势被梁玉稳定下来后,他不忘跑来抱上雀冢剑,师娘们嫌弃这东西,他可不嫌弃。他胖手摸摸这骨剑,“好宝贝,以后跟我燕良辰混咋样包你饮最恶的血,斩最恶的首……”只见他眉心竟渐渐黑气缭绕。

“叮”的一声,却是梁玉弹指及时击飞他手里雀冢,辞夕玦踏前一步,手捏法诀一拍,“子无邪!”

雀冢剑想要再次发出“唼!”的魔音之时,梁九一脚踩在其上,半步领域镇压其声,“给本王安静。”

雀冢挣扎两下再无动静,其体表的魔气亦尽数收敛。

回过神的燕良辰被他玉儿姐给纤指一戳眉心,娇声训斥,“小辰子,你看看你,差点着了道。”

梁九训斥他他敢顶嘴,但玉儿姐训斥他他从不顶嘴,缩着脖子乖乖挨训。

梁九伸缩手拎过如同一滩烂泥的罗鹏,目里妖异竖瞳再现。

没一会,罗鹏便浑浑噩噩任由其摆布。

“罗鹏,你出现在白头山所为何事”

“回主人话,我自大燕境发现血衣冢,从中取得嗜血幡,获得九幽魔典。依线索而来白头山,墨血圣君被镇压在此山后的青阳瀑内。瀑内插有雀冢剑为我所获,墨血圣君传言,等我修至九幽魔典第七层,即可解开他的封印,继承他一身传承以及数之不尽的宝藏。”

梁九皱眉,“这么邪乎,那老东西还没死”

罗鹏目光呆滞点点头,“皮包骨,仍未死。墨血圣君瞧着已然神智疯癫,说他曾在通天塔获得一物,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什么?通天塔你确定你没听错”梁九大惊,没想此事竟与通天塔扯上关系,本来他打算将此消息传予佛道两宗让他们来处理,如今不得不亲自去看看。

“回主人话,小的没听错。他确实提及了通天塔,小的亦不傻,并不打算再回去解除封印。”

梁九呵呵一笑,“有趣。”水叶雪与樊幕灵耳尖,立即蹦跶过来分别拽住梁九的两臂唧唧喳喳起来。

“梁九,带我们一起去探险。”

“我们这算是盗墓吗?”

“不算吧,墓主人还活着耶。”

“……那我们送他去死好啦。”

“好呀,这主意好。”

梁九摇头拒绝道,“好什么好,先回去,等本王破个境再说。”

两女顿时不满,“梁九,你还有多久才能破镜啊?”

梁九看一眼陈老爷子在,不由改为传音道:“你们再与本王双修个三四次差不多了。”

两女一喜,“真的”

“没错,最近领悟了,获益匪浅。”

两女高兴的齐插小蛮腰,“武圣大佬,我们的夫君是武圣大佬,想想就威风八面,哼哼。”

……

今年秋深的天气显得那般阴晴不定,将近初冬,雨又落,雨点打得枇杷叶簌簌作响。

自白头山被封山后,大梁数座山清水秀之地同样传来有妖孽作祟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直到女帝陛下一封圣旨昭告天下,会为百姓们另选风水宝地以迁祖坟,这才得以安抚下民心。至于这些四处作乱的妖孽,亦言等九千岁出关,便会前来收拾它们。民心更加安定下来。

不得进山砍柴后,廉巷便每日带上石大海游玩洛阳城。

两人今个走在街上,巧遇一老头正在与一熟人争吵。

街口的一棵大槐树下,有个算命的小子,小子也装作瞎子,俗套里算命的不都是瞎子?小子前面摆有符卦龟壳之类的摊位,坐在一个破旧的矮四方凳上,背后还有一幅浸满油污的招牌,招牌斜搭在树上,上面写着:“占卦算命兼捉妖,不灵就不灵了,灵了得给银子。”

小子不正是李斗米是谁,廉巷与石大海立即上前围观。

老者无非是觉得这小道士不学好,学着人坑蒙拐骗,说道他一番。

李斗米还理直气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瞎子,我明明就是瞎子。”

老者气笑道:“老夫以往行医多年,一眼就看出来你这是在翻白眼。”

被揭穿老底的李斗米大气,眼色恢复正常,“你这多管闲事的老头,翻白眼还不让翻了?我可是有真本事在身,你问问那位路过的大婶,我算的卦准是不准。”

大婶连说准。

老者不信邪,伸出左掌,“那你倒是给老夫算上一算,老夫姓谁名谁。”

李斗米撸撸袖子笑道,“小意思,就算你是牛头马面也能给你算出来。咦,武……武宗!”李斗米目里惊骇,这看上去其貌不扬扎个大辫子的白发老者,竟然是位武宗大佬!

陈长寿笑哈哈道:“小道士,你倒是说说老夫何名”

第九十七章 绕指柔

石大海却是认识,他去千岁府的时候有见过陈老爷子,他立即对李斗米猛眨眼,张嘴对口型。

“陈……陈长寿!对不对?”

陈长寿一愣,偏头发现一眼熟的壮小子石大海,了然一笑。

“你们认识”

石大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见过陈老爷子。”

陈长寿微颔首,目光落在廉巷身上,“小石头,这位可是廉巷”

李斗米一激灵,“大佬,你是为了巷子而来”

“不错,老夫受人所托,前来治他的旧疾。”

廉巷先是茫然,然后望着自己的瘸腿摇摇头,“我可还不起这恩情。”

陈长寿:“已有人替你还上,说起来老夫还欠那人两个人情,此次倒是能还上一个。”

廉巷奇道:“难道是三眼师傅”

陈长寿摇头,“那人说是因为一个叫廉大力的家伙,他为守陛下的江山,成了英烈。这是大梁欠他的,所以得还上,还到你身上。”

廉巷用袖口抹抹眼,“难道……难道是千岁大人”

陈长寿不可置否,转而询问:“哪里有合适的僻静之所洛阳不愧鼎盛之城,太热闹了,耳根子就没消停过。”

“偏偏巷!”李斗米与石大海急不可耐,一人拽上陈长寿的袖子,一人背起廉巷,大步往偏偏巷跑去。

廉巷遥望远方长安城的方向,狠狠抹抹眼,“爹爹,陛下与千岁,竟然还记得你哩。可惜娘不许我走你的老路从军,那我往后改习武,行侠仗义可好?”

……

楼上剑客栈,已等了足足半月之久的乔三与洪六忍不住了,迟迟等不到罗鹏的他们,准备今夜动手。桌上摆满了吹箭软药和迷烟香。

乔三满眼淫邪之色:“洪六,你求财可以,但千万别伤了那几位小娘子的性命。”

洪六拍拍胸膛,“自然不会坏了三爷的雅兴。我先将那胖子做掉,然后小白脸交给我嘿嘿……”

他话还未落尽,“嗖”的一声,有飞刀自横梁上来,直入洪六的天灵。洪六眼睛一凸,瞬间暴毙。

“你要嘿谁?”

乔三如见鬼一般,面色煞惨白,梁上不知何时跃下一位翩翩公子,他满头白发随意披肩,落座在他对桌,那双丹凤眼里毫无感情波动。只见他取出一枚“地”字令牌,在他眼前晃晃。

“说说吧,地鼠门还有哪些人你那师伯伤势太重还没来得及说人便没了,我给喂了小黑。”

乔三不是反应慢,是动不了,男子身上的气势压的他动弹不得,他顷刻间汗流浃背,无怪师伯迟迟没现身,想来已遭遇不测。

他艰难的咽咽口水,言语颤抖,“大……大人,我若说出他们的下落,能否留小的一条狗命?”

“你没得选。接下来本王给你细数一数监野司的十大酷刑。”梁九屈指轻敲敲桌子,门外立即进来一溜腰佩红玉肃杀令的监野司高手。他们按刀静立在梁九身后。

梁九笑容玩味,故意敛去一丝威压,乔三想要拔剑自尽,可他拿起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自尽也需要勇气的,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他目光呆滞,望着这位满头白发的男子,似想到什么,目里格外震惊凄凉。

“你!……你是大魔头九千岁!你没在闭关?”

大梁九千岁闭关的消息一传出,躲在暗处的鬼祟家伙蠢蠢欲动起来,像他这般想着捞一票便离开大梁境的家伙不在少数。梁九揪的便是这些人。

“本王即便走路也像是在闭关,修为自己蹭蹭的涨,你不会懂的。”

乔三欲哭无泪,今生不知是有幸还是倒霉,竟然面对面见识了这天下第一人。

梁九招招手,“给他笔墨纸砚。”

不一会,乔三边写同门的名字,边癫癫疯疯失语,“一个人……一个人走好寂寞的,你们不会怪我的对吧?”

梁九无声笑了起来,摇摇头起身离开。

“夜萧萧,发布红色通缉令,无论这些人躲哪,西域也好,大燕也罢,一律抓回来问刑。想来没谁敢不给大梁王朝面子。”

“是。”

客栈大堂之中,这时一皮肤有些黝黑的汉子慌慌张张跑进来寻人。梁九落座在角落一桌,正陪着闺女说话。

感应到来人气息后梁九弹指一粒花生米,汉子回头一抓,将花生米抓在手心。

梁玉笑嘻嘻打个招呼,“汉三叔,这儿这儿。”汉子正是胡汉三,这会慌慌张张哪有一点武宗的样。

见到这桌熟人后胡汉三赶忙来到这桌落座,先对梁玉憨笑一个,“玉儿又漂亮了!”知道他们微服私访,不便多礼尊称。

梁玉立即咯咯笑出声,“汉三叔,玉儿戴着半面兔子面具呢,你怎么知道又漂亮了,撒谎也不会。嘻嘻哈哈……”笑靥如花间她不忘给胡汉三斟满酒,知道她汉三叔喝不来茶。

胡汉三挠挠头傻乐一个,接着愁眉苦脸面向梁九。

“大兄弟,你可得帮帮我。”

梁九亦放下茶杯换酒杯,“汉三,你怎么回事。身为大高手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

胡汉三苦着脸摸摸自身空空如也,“大兄弟,我刀又给人抢走了。”

梁九嘴儿咧得老开,不厚道的笑起来,梁玉更是掩唇笑弯了腰,皇叔有和她讲过她汉三叔与羽清婉的事,真是老大难,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敌不过那绕指柔。

胡汉三闹个大红脸。梁九拍拍他的肩,询问道:“羽家小娘子也来了洛阳城”

“可不,我和陈老爷子收到你的来信,便一路往这赶来。谁知进城之时恰好遇见清婉姑娘,她二话不说便拦住俺的去路,又将俺的刀给抢走。大兄弟,你可得再给俺出个招。”

“嘻嘻,皇叔,看你出的荤招。哪能将刀哄骗到手便撒腿就跑,这不更惹清婉姑娘生气吗?汉三叔,依玉儿看,清婉姑娘对你已有些意思。不知汉三叔的意思”

胡汉三腼腆着张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梁九看了都替他急,眼珠子一转,“这样,汉三,我找人扮作恶霸,你来一出英雄救美如何?”

胡汉三眼前一亮。

第九十八章 楼子

有梁九大兄弟在,胡汉三心里有底也不慌了,两人饮上两杯酒便被纳兰若瑶喊回楼闲苑吃饭。

大院闹中取静,有小桥流水,也有假山凉亭,无怪价格不菲。厨厅荤素菜碟齐齐摆,燕良辰屁颠屁颠端上一口大锅。锅是鸳鸯锅,中间是个小烟囱的模样,添以无烟煤炭。

“汉三叔!来得巧,正好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见到这胖少年步伐有些不稳,胡汉三拽过他打量打量,“辰儿,怎么回事,是谁敢将你伤成这样!”

燕良辰笑容暖暖的,伤势确实还未尽愈,罗鹏入魔那一脚踩得老狠,他拍拍胸膛豪迈道:“待会再和汉三叔细说我一人独挑魔宗的壮举,我先去抬酒。”

没一会三坛肝胆相照上桌,三人先饮上一杯,只觉一股热流从喉至胃,胡汉三不由咂舌,“大兄弟,这样入口柔一线喉的好酒,是咋酿造的,简直绝了。”

梁九:“这个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此酒选用一种糯性高粱,也叫红缨子高粱。此高粱颗粒坚实、饱满、均匀,粒小皮厚。具体配方回头我让人送给你。”

“这感情好,练武之余酿个酒,快哉快哉。”

燕良辰哈哈笑出来,“汉三叔,哪里学来的酸调调。”

胡汉三傻乐一个,“咋样,像不像那么回事”

“像。特别像,哪像我师傅老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见到梁九这当家的动筷,苏烟柔等女子这才齐齐动筷,梁九说叨过,没这讲究,可女帝在,她们不得不讲究。生怕给陛下留下坏印象,被夫君给冷落了去。

胡汉三还是首次吃这新奇的火锅,也是位吃辣小能手,和燕良辰一般吃得直吐舌头。

“汉三叔,你还不知道吧,那日我上山教训不听话的小黑,小黑奔逃之时,遇到一魔宗老怪,他手持天下至邪之物,嗜血幡!那叫一个魔焰涛涛……”

梁九已经懒得戳穿这厮拙劣的牛皮,给闺女夹萝卜吃。

水叶雪一指梁九手边的章鱼丸子,“梁九,我要吃那个。”樊幕灵也一指章鱼丸子,“我也要。”

“都有都有。”梁九将满盘的章鱼丸子下锅,清汤与香辣各一半。

梁玉小口吃着萝卜青菜,很是喜欢。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听完燕良辰吹牛皮,胡汉三夸他一句能给他乐半天,想起一事的胡汉三转而询问梁九,“大兄弟,你说要介绍个小子给俺当徒弟,小子在哪?”

梁九掰扯着一只蟹腿,“陈老爷子该还在给他治腿疾,小子名叫廉巷,乃铁浮屠猛将之后,和你一般同样劈得一手好柴。汉三,我在洛阳给你和陈老爷子各置了一处大院,往后你俩想来就来,想回大燕就回大燕,哪里都有你们的栖身之所,也方便带徒弟。等往后铁路一建成,洛阳到长安也不远。”

“这哪好意思。”

“你还跟本王客套就这么定了。要学学南宫伯,皮厚心黑。”

“先生对俺挺好……”

“不提那老赖,来,尝尝这个,北海鱼子酱。”梁九端过单独一盘覆上碎冰的鱼子酱。

胡汉三瞧着新奇,尝上几粒便直摇头,吃不来,“这啥东西,还没花生米好吃。”

燕良辰附和一嘴,“就是,我也这么觉得。”

梁九笑道:“你俩是真没口福,这也叫黑色的黄金,富含多种……”

燕良辰与胡汉三自动过滤梁九的说教,继续唠。梁玉嘻嘻笑,当知晓这东西是鱼卵时,她与师姐是拒绝的。倒是金饼大王和隼九儿吃得那叫一个欢。

……

夜色渐沉渐深,廉府。

戴茹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都这个点了她儿子和石家的小子双双还未归家,她领着石大锤与石大柱一块去偏偏巷寻。多半又在偏偏巷和那神棍学鬼画符,真是太不听话了。以往还会见到她儿子跟着那小道士去街头卖狗皮膏药。

当他们来到道观时,破道观门也不见锁,里头只有一老道士与一白发老者正在秉烛论武道。烛火飘摇,就着清酒。

寻了一圈也不见人,戴茹蓉急道:“道长,可有见到我家娃和他的伴”

李纯阳抚须笑笑,“今个发生了件大喜事,所以他们去庆祝庆祝。”

“大喜事谁家大喜事半夜三更的办,都这个点了去哪庆祝”

李纯阳尴尬好半晌,“该是……该是万花楼。”实是他偷听来的。

“什么!”戴茹蓉尖声惊叫起来,气得发抖,“你这老道士,怎么教的徒弟!难不成你也经常去那种地方逛荡!”

李纯阳急忙摆摆手辩解道:“非也非也,几个小子只是去见识见识众生百态,断不敢夜不归宿。最多喝几杯花酒了事。”

“呵,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信你才有鬼哩!”

石大柱小声询问他老子,“爹,万花楼是什么地方?”

石大锤一拍他脑壳,“楼子。”

两人皆一吓,石大锤更是撸撸袖子,气急,“屁大点小子,竟敢逛楼子。廉家妹子,快带路。”

……

饭后燕良辰带上三头滚滚出来溜达消食,别看夜已渐深,风月场所却是灯火通明。

豹子巷除了酒楼密布,另一条临近众望河的繁华街巷上,粉红灯笼高高挂,明明昼夜气温已降得厉害,懒倚楼边的诸多风尘女子却是穿着清凉得很。看得燕良辰啧啧称奇,壮着胆子问候一声。

“小姐姐们,你们也不嫌冷”

楼上花枝招展的女子们纷纷投以媚眼,更是被其身边三头憨态可掬的萌物所吸引,尖叫连连。

“这位小公子,夜寒露重,快上来坐坐呀。”

“这三头黑眼的大猫甚是可爱,你快将它们带上来,免你酒水钱儿。”

燕良辰一个劲摇头,“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去不去。要被我玉儿姐知道我带三宝逛楼子,容嬷嬷得卸我一条胳膊腿。”

可这江湖里的事吧,即便路过,它也躲不掉。只听“哐当”一声,万花楼上,一花窗突然炸裂,从中倒飞出来一个壮硕小子。

燕良辰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还是认识的熟人,大柱叔家的小子,石大海。

燕良辰赶忙接下他,而后一脸愤慨,“小石头,我看错你了。没想你平日老实巴交的,竟然已是此中老手。”

石大海见到他,也是一愣,而后连嘴边血也不及擦,慌忙解释道:“辰哥儿,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第九十九章 人在江湖

洛阳城地属永昌州管辖,永昌州司长名唤公孙承平,乃公孙世家长子,公孙世家不同于六大商贾世家,六大世家财大气粗,走的商贾之道。而公孙及一些前隋的老牌世家则属书香门第,多出政要。更幸运的是公孙世家当初没跟着前隋昏君作孽,选择弃暗投明,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当时公孙世家亦暗中出手帮助大梁推了一把大隋的江山。大隋的几个皇子,有一风头最盛的四皇子,便是死于洛阳城,公孙璃的绣花裙之下。

那以后洛水一带的漕运皆由公孙世家管理,公孙璃后来更是成了公孙世家的掌权人,当时恰逢女帝上位,公孙璃身为女子自然鼎力支持女帝陛下。可谓权势极盛。其长子公孙承平也争气,他同为苗大头那一届赶考的书生,凭实力拿了个榜眼,只比苗大头低半头,可谓名声显赫,才气逼人。

可到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公孙璃膝下有三子,长子公孙承平最争气,二子公孙扬亦不差,入了大梁军部后勤司,唯独三子公孙弘治性格最为跋扈乖张,且喜好逛楼子,成日游手好闲花天酒地,大抵是两位哥哥一文一武皆进入体制内,没他什么事了,他更有恃无恐起来。家里两位哥哥以及他娘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可却又舍不得下狠手收拾他。

这不公孙弘治今个在万花楼包场子,几个不长眼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不给面子,不肯走。不肯走那就踹走。

一个接一个,李斗米与廉巷同样被从花窗口扔了出来,皆是鼻青脸肿的模样。

廉巷揉揉腰,对李斗米怒道:“我说道士!你那‘请仙术’怕是假的!怎么关键时刻老掉链子,还行不行,今个丢脸丢大发了。”

李斗米也恼,“要不是道爷我伤还没好,早特么教那群孙子做人。”

窗口,一公子哥探头,居高临下,眼中尽是蔑视,他模样算得上俊美,却因酒色过度面容显得有些苍白消瘦。正是公孙世家里的混世魔王,公孙弘治。

他颇为懒散的一手撑着窗,一手掏出一叠银票往下洒去,言语毒辣。

“喂,你们这几条野狗,别嚷嚷。拿了钱赶紧滚。”他偏头打量一眼燕良辰,而后继续对李斗米等人道:“记住本公子的模样,往后见到本公子记得绕道走。不然见你们一次收拾一次,本公子有的是钱给你们看郎中。”

接着他望向燕良辰,对他招招手,“你,说的就是你。你身上这件大氅不错,还有那三头黑眼大猫,本公子皆看上了,你开个价。”

燕良辰瞪大眼睛,哪受过这种委屈,一时间竟然气乐了。除了他师傅,他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李斗米与廉巷推推燕良辰,“这位兄弟,你快走,不关你事,这事交给我们摆平。”

燕良辰一嘬牙花子,“这事我还管定了,小石头,你们歇着。我上去教他做人。”

“孙子!站那别跑!小爷这就给你送衣服。”只见燕良辰踏地一跃,可突然牵动到胸口肋骨的伤势,脚下一趔趄,没能跃上去。

尴尬,场面一度很尴尬。

燕良辰嘴里自言自语骂骂咧咧,“罗鹏你个龟孙,瞧你给小爷害得,忒丢底。”他改而大步往万花楼大门走去。三头滚滚见状也屁颠屁颠跟上,今个没准能玩个尽兴。这屋子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里面该是有好吃的东西。

廉巷望着燕良辰的背影有些迷惑,他胳膊肘拐拐李斗米,“斗米,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像在哪见过。”

李斗米回想一阵,一惊。顿时幸灾乐祸瞥一眼楼上,压低声对廉巷道:“千岁府,燕少主。”

廉巷恍然想起,揽过石大海,“小老弟,你和燕少主认识”

石大海傻乐道:“以往和茄子她们去千岁府游玩,燕大哥很是仗义,还教我们武功,可惜我们没那习武天资。”

李斗米一拍腿儿,“有戏,这下要叫那孙子不死也脱层皮。”

“有个屁的戏,你没见燕少主身上也有伤我们快去帮把手。要燕少主有个三长两短,千岁爷出关还不得叫这地抖八抖,殃及池鱼,董牧大人可是位好官。”廉巷趔趄起身,拽上李斗米再次往万花楼走去。

石大海也反应过来,目里一沉,首次从靴中抽出一把精锐匕首,大步跟上。

公孙世家豢养有十余位供奉高手,实力皆一品。常伴公孙弘治的有三人,公孙璃可谓煞费苦心,这三人皆是老陈事故之辈,知道审视夺度。因为她知晓她这儿子的脾性,就是个惹祸的孽子,可却又拿他没办法。难道还能一刀宰了不成。这些年唯独为他心力憔悴,没少在他惹事后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万花楼中,公孙弘治回楼里继续左拥右抱,香风扑鼻,丝毫没把那大氅小子放在眼里。那厮连楼都跳不上来,怕他个甚。

此时身边一老供奉邓元苦口婆心劝诫,“小少爷,那身披大氅的少年不简单,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

公孙弘治举杯递他一杯酒,“元叔,不打紧,洛阳这地没谁不知本公子的名号,那家伙一看就是个外乡人。再横能横得过我公孙弘治书里有句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亦不傻,亦有自知之明,不会冒然到别的州撒野,但在永昌州,我大哥是一州之司长,当初若不是突然冒出个苗大头,没准如今的大梁宰相便是我大哥。我娘更是大梁功臣,就我二哥没甚出息,竟然跑去军部后勤司任职,后勤司不就是群送货的腿夫,还没走镖的威风。搞不懂他。”

邓元欲言又止,唉声叹气饮尽杯中酒,自知多说无益。

楼阶之上,万花楼的老鸨子一个劲劝说眼前的黑氅少年,“这位小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切莫上去招惹公孙公子。”她语速那叫一个快,将公孙世家的来历给燕良辰讲了个遍。

燕良辰摇摇头,指指身后跟随的三头滚滚,“这三位才是爷,且伺候好喽。不然有得我们受。”

他拢拢大氅,望向楼上一众狗腿打手,不由感慨一个,“人在江湖,果真身不由己。”

第一百章 何方鼠辈

豹子巷街,人头攒动,每逢夜幕降临,此地灯火通明,自成老街夜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们摆起了摊位,摊位上各种小玩意琳琅满目,店家开始做起了夜宵生意。好生热闹。

这时一群莺莺燕燕要么面覆轻纱,要么面戴奇怪的面具四处逛荡,很快一面戴老虎面具的男子手上东西已经多的拎不过来,胡汉三也被殃及池鱼,背上还背上一个背篓,里面竟然还装有二胡,风铃什么的。

胡汉三转眼见到梁九大兄弟竟然抽空分出三道分身,让三道分身也帮着拎东西,他不由笑哈哈道:“大兄弟,你这武功还能这样用”

有路人还以为看花了眼,莫不是个变戏法的。梁九耸耸肩,“学以致用不是,玉儿那两袖红丝才叫厉害,还能织毛衣。”

胡汉三赞一个,“不愧是陛下。”

这时有人跑进夜市中,大呼:“万花楼里打起来了,大家快去看热闹喂。”

“让道!”却是数名巡捕按刀更快一步赶去,今夜值差的正是万佑皓,万捕头。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众人呼啦一片赶去看一个。梁九本欲回去歇息,可两位活泼好动的女侠非得拽上他一块去看看。没准还能行侠仗义不是,也没个王妃身份尊贵的觉悟。

万花楼二楼,此刻乒乒乓乓,打得不可开交,没一会一众狗腿打手皆被燕良辰放倒。

公孙弘治斜倚着软榻,双脚搁在桌上,他饮尽杯中酒后随手一扔,然后拍拍手,“可以啊小子,身手不赖。”接着他对老鸨子招招手,掏出一叠银票塞她胸沟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个楼里打坏的东西都算本公子头上。”

愁容密布的老鸨子立即转忧为喜,“谢公子体恤,公子,您可悠着点,别闹出人命。眼线来说官府的人快要到了,您尽快抽身从后门走。听说最近新调任来一铁面无私的捕头,很是难缠。”

“周到,春花姐想得周到。”

万花楼的老鸨子人称春花,年轻时也曾是万花楼一绝。

燕良辰也招招手,“掌柜的,小爷的三位爷有没有照顾妥帖”他出手更不俗,手里是枚夜明珠。

春花强压下满心的狂喜,这东西常常有价无市,老珍贵了。她不动声色将夜明珠收进袖中,在公孙弘治不喜前快步下楼,不忘出声提醒。

“这位公子,楼里的姑娘们很是喜欢那三头大猫,奴家这就去亲眼盯着。还望两位公子以和为贵,切莫将事闹大,毕竟官府对打架斗殴这块管得颇严。”

公孙弘治仔细打量燕良辰,“小子,报上名号。”

燕良辰双手抱胸,高昂起头颅,“过江蛟。”而后一指公孙弘治,“我认得你,你该是软脚虾。”

公孙弘治笑起来,一挥手,“元叔,我要他满嘴牙。”

老供奉邓元轻叹一声,拔剑而上,“小子,江湖不是这么混的。要认清形势。”

燕良辰学他师傅来一个笑容玩味,“小爷我认得很清,忘了说,我只是头小蛟。你们可千万要祈祷别惹来我身后的大蛟,大蛟一来,连我也得挨揍。至于你这小小的公孙世家,啧啧,哪够看!”

他眨眼踏前,空手接白刃,邓元皱眉,只听手中剑与这厮双手激烈摩擦出金石之声。

公孙弘治阴冷一笑,“这小子古怪。你们一起上,速战速决。”

剩下两名一品供奉立即抽剑而上,剑气四溢,窗与墙皆碎,打得很是激烈。

楼梯口,李斗米三人见状也想要扑进去帮把手,却被燕良辰一止,“你们别来拖累我,这三个家伙剑气不赖。”

伤势未愈的燕良辰与公孙世家的三名一品供奉战个旗鼓相当。

万花楼一楼,三头滚滚这会很是惬意,眼前都是小姐姐,那叫一个波涛汹涌,就是香味有些呛鼻,她们正伺候三位喝酒吃肉,真跟大爷似的伺候逗弄。

突然楼上一塌,花容失色的姑娘们赶忙躲远远的,三头滚滚很是不满,对打到楼下的燕良辰指手画脚,嗷嗷叫,像是在说怎么这样菜,菜还出来混。

燕良辰与它们厮混久了,也听出三位爷叫声中的鄙夷,他伸缩手拍退一人,偏头羞恼道:“我这是有伤在身,还是不轻的伤。不然这些歪瓜裂枣哪够看,要放平常我一个能打二十个。”

三头滚滚哪听他辩解,大摇大摆继续喝酒吃肉,以往在府上小主子可不许它们沾酒,肉的话也沾得甚少,除非是一些强身健骨的异兽肉。

燕良辰还欲再说些什么,“嘭”的一拳,却是被邓元一记老拳给捶在鼻子上,燕良辰顿时被揍出鼻血。邓元发现了,这小子邪门得很,一身钢筋铁骨,刀剑难伤,得用内劲伤其体内。

殊不知一楼面向街道的红墙已被剑气撕裂,这一幕皆被街道上的围观群众看个一清二楚。

人群之中,老虎面具下的梁九脸色一黑,三头憨货与一大只憨货的窘态尽入眼底。女帝陛下更是气呼呼的模样。纳兰若瑶更是那叫一个气,气得直跺脚。

万花楼二楼,公孙弘治瞧着自己这方已隐隐占上风,不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时他忽然瞥见破窗前有一人倒挂在其间,只见这人身着一袭黑色劲装,黑色披风在风呼之下随风飘飘,如同黑蝙蝠那般,他冷着眼正在打量他,叫人瞧得头皮发麻。

公孙弘治只觉像是被一头凶兽盯上,他不由一惊,后退数步,“何方鼠辈!报上名来!你和那小子一伙的我告诉你,我乃公孙世家三少主,公孙弘治。识相的就快退去,本少主既往不咎。”

倒挂之人不置一词,微蹙眉,却是想到公孙璃对陛下的支持,他微摇头,言中冷漠,“你最好现在就写封信,叫公孙璃和公孙承平前来洛阳。像你这类躺在父母祖宗余荫下生长的家伙,本司见过太多妄自尊大之辈。你们长辈心心念念给你们积德行善,不容易。”

当公孙弘治瞧见这人腰间悬挂的红玉肃杀令时,他瞳孔一缩,心里咯噔一下。他娘曾严厉告诫过他,“青令的捕快难缠,红令的阎王你若是招惹到,我公孙家没有你这个儿子!”

第一百零一章 惊他为天人

见到燕良辰被欺负,胡汉三那叫一个急,正要跳过去给那三个老小子捶扁,却被梁九抬掌轻按下来。

“汉三,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就不能惯着他。交给衙门处置,按章程来。我倒要看看,他好不好意思拿他的身份唬人。”

胡汉三抓耳挠腮,“大兄弟,你待辰儿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些”

“严厉是这家伙太皮,你是不知道辰儿身上有多少毛病,本王有两个徒弟,起儿虽无习武天资,却最为懂事,行军打战杀伐果断,今年深秋新一轮的军演他以百破千。上演了一出‘空城计’,让对面的小子疲于奔波,人困马乏。再过几年,许贸远不如他。而辰儿,本王最是不放心他,匹夫之勇说起来威风,可这世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就像他们这次斗殴,谁管你有伤在身。”

胡汉三赞同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正是这样那样的毛病,才招人心念,担忧。”

梁九不可置否笑笑,指指楼中一位少年,“汉三,这小子便是我给你介绍的弟子,你仔细观察观察,是否满意。”

梁九能忍住,可容嬷嬷不能忍,什么!三头憨货竟然喝起了花酒,叫陛下气得不轻。

容嬷嬷快步来到楼下,袖里红丝席卷而出。将三头滚滚提溜出来。

三位爷一个激灵,鼻子嗅嗅,是熟悉的气息,小主子大主子竟然皆在场。它们挣扎着想往小主子身上蹭,卖萌撒娇讨饶。梁玉气呼呼的上前,纤指逐一拧过它们的耳朵。

“不学好!还学会逛楼子喝花酒了是不是!闻闻你们身上这胭脂味,也不觉熏得慌。”

燕良辰一记罗汉指戳穿一人的大腿,当听到这如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时,不由也是一个激灵,完了完了,这一幕竟然被玉儿姐瞧了去。玉儿姐在,那么……师傅也该在……

事情大条了!他愤愤然,即将不顾伤势快速料理掉这三人。谁知破风之声先一步而来。

只见万佑皓带领的数名巡捕取下背负的筒子弩,趁着他们无暇顾及之际,弩发,弩箭尖端皆换上烈性十香软筋散。

场中斗殴之四人只来及躲开数箭,可官府配备的筒子弩,每人一轮可连发六箭,除燕良辰外,另三人齐齐中箭,顿时成个软脚虾。虽说燕良辰可谓刀枪不入,但此刻却假意身中数箭,先装死一个。这会面容血淋淋的,很是可怖。

万佑皓冷哼一声,一挥手,“带走。”他目光望向李斗米三位小子,“还有你们几个。”

这时戴茹蓉一行人刚赶到此间,见状立即狠揪着几个小子赶忙跟巡捕大人一块去衙门录口供。一路上戴茹蓉训训叨叨没个完,瞧着自家儿子总觉着有些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她忽地惊呼一声,掩唇泪流满面。

“……巷儿……你的腿”

廉巷冲她笑起来,眨眨眼,原地弹跳两下,“好了,全好了。娘,你可别再给我捶瘸了,我往后听你的话,不从军,我改习武,与斗米一块闯荡江湖,定要闯出个名堂,八面威风。”

戴茹蓉拥他进怀,呜声哽咽,“这些年来……娘一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怕你因为娘的一时糊涂再也不理娘……”

廉巷伸掌给她擦擦眼泪,“怎么会。先生说过,百善孝为先。”

“快给娘看看,是不是真的,你可别装只假腿哄娘开心。”

路人见这娘儿俩去衙门还那样开心,不由指指点点。石大柱训斥儿子就只会一巴掌拍他后脑壳上,石大海苦着脸也解释不清楚。他爷爷那叫一个气,起脚踹给石大柱一下,“都叫你给拍傻的,有事和孩子说事就好。”

石大柱瓮声瓮气训斥他儿子,“儿啊,你老子我都没去过那种地方,你才多大,有没有被人占去便宜”

石大锤听得直皱眉头,“得,回去还得让章红教育教育。”

万花楼二楼,夜萧萧提溜着惶恐不安的公孙弘治下楼,公孙弘治咽咽口水,“大人,您贵姓小的可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夜萧萧先冲身后手下一挥手,而后这才对他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那黑氅少年是谁,也敢无法无天的出门本司首已命人去收集你过往无法无天的罪证。”

一听这人自称司首,司首是什么职位,他大哥就是永昌州司长,等同司首的位置。可要和监野司司首比起来!没得比!监野司生杀予夺大权在握,幕后人正是九千岁。

面色煞白的公孙弘治当场哭出声来,“大人!大人我冤枉啊大人!小的只是逛个楼子,与那些斗殴之人不是一伙的。”

夜萧萧冷呵一声,“你可知你公孙家的几个供奉今个揍了谁”

公孙弘治辩解道:“是那小子目中无人,先动的手。”

夜萧萧摇摇头不再解释,将他提溜到一男子身前,神态恭敬。

“九爷,如何处置”

公孙弘治抬眼见到,眼前这男子面戴一老虎面具,那双眼深邃而平静,仅瞥他个一眼,他便莫名其妙的心慌起来。

“一并送入衙门,按章程办事。”

“是。”夜萧萧立即拎上公孙弘治,飞檐走壁往衙门赶去。

要搁以前,纳兰若瑶还会为她儿子求个情,但自入了千岁府,做了王边人。她便什么都依着这人,包括对她儿子的教育,爷怎么说怎么做心里比她有底,更有效。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梁九拎上大兜小兜的东西,好笑的瞧着闺女训叨三头滚滚。

三头滚滚走路一副东倒西歪醉醺醺的模样,梁玉不得不用袖里红丝提溜着它们走。她边走边叉个小蛮腰。

“看看你们三,不仅一身胭脂熏鼻,还酒气熏天。回去以后还要给你们洗澡儿,真是不乖……”

胡汉三觉得大梁的陛下是真厉害,竟然能和这些灵物沟通,回头一不小心撞到停下的梁九背上,他奇道,“大兄弟,你怎么不走了?”

梁九将手中物件放地上,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好像,好像要突破了。”

老虎面具自动脱落了下来,其眉心一点赤红朱砂刺眼般的亮。

胡汉三大惊,惊他为天人,“大兄弟,你怎么走个路也能突破”

第一章 天人

南宫伯这时出声询问道:“陈老,你去哪儿”

陈长寿翻看两眼秘籍,回头对他道:“我去坡外面看看,梁九不是说那东瀛第一高手来了么我去寻他打一架,砥砺砥砺武道。不管输赢那人质你需再等等再拿出来,老夫还是丢不起那个人。”

南宫伯目露忧色,微摇摇头,轻叹道:“你们这些习武之人,真是弄不懂你们唉。”

帐外不远地,地上的血仍未冷,在雪地上冒着气,一少年拿着断臂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少年是陶谦,陶谦在先前的激战中被牵连,断了一臂。

他放声痛哭,不知道该怎么办,会不会就此流血过多死去,就算活下来,没了一条胳膊连农活也帮不了他娘,一想到这些他哭的更伤心了。突然他止住了哭声,因为有一路过的长辫子老人,俯拿过他的断臂,然后给他接上,接着长生真气的白色光晕附着在他的伤口之上。

陶谦好奇的看向他,又有些怕,怯怯道:“老老人家,你是神仙吗竟然能治这种伤”

陈长寿对他笑笑:“我以前是位郎中,为什么要当郎中不是为了什么百姓疾苦。我曾有位娘子,她患了怪病,那会没钱治病,我就四处偷药书偷师,但还是慢了一步,娘子到底还是先一步离我而去,她做的长寿面啊,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长寿面。”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积压在心底的秘密,陈长寿长舒口气,大概也自知此去生死未卜,有些想念他的娘子了。

半盏茶时间,陈长寿一拂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拍拍陶谦的手臂道:“小子,你这只胳膊没事了,但你切记半月内都不得过于用力。有缘再会。”

在两大武宗高手的猛攻之下,寺井大和很快便被胡不归捏着脖子轰碎其丹田。

寺井大和惨嚎一声,勉力望向南宫伯,目里满是怨恨之色:“你们你们逃不掉的,我大帝**这次倾巢出动,你们还有你们两个,三个,都得死”

南宫伯喝口茶,微笑道:“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

平坛坡四面,东瀛步卒开道,黑压压四面潮来,步卒后亦有潮,潮是东瀛骑卒潮,东瀛的战马统一为宫古马,马儿远没有中原的马大,如迷你版的大梁马。

传讯兵吹响乌黑的犀牛号角,总攻的时候到了,只要灭掉平坛坡上的大燕皇帝,大燕版图很快就将变为东瀛的版图。

“咚”

“咚咚”

“咚咚咚”

当神色晴不定的南宫伯与燕永泰听到这鼓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去。鼓是大梁鼓,大梁战鼓

白马覆轻甲,蹄声点点咚咚,马上的娘子军们着红甲,她们手持红缨白杠的长枪,马两侧还载着数十根长矛,是独秀军来。放风筝这种打法最适合她们,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停停下”

轰轰隆隆不远方有大片黑甲兵卒急急赶来,骑步参半,寇太平对后兵卒骂骂咧咧:“都特么快点,保护王妃,要让夏王妃领兵先上成什么样子,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的脸往哪搁”

独秀军被突然而来的扣子军拦下,夏飞花顿时大怒,长枪遥指那打马跑朝前的寇太平:“寇疯子,你竟敢抢老娘的军功回头我必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寇太平满不在乎道:“陛下这次肯定向着我老寇这边,夏将军,你还没收到那红本”

夏飞花蹙眉:“红本什么红本”

“啾”

四处送红本与喜帖的隼一这才寻到夏飞花,这些轻骑女子行军速度太快。隼一落到夏飞花的马儿前方,夏飞花这头白马名唤“胭脂”,胭脂以往去千岁府也喜欢跟着大雪子厮混,脾气也学了来,有些暴,它马蹄一停,见到是隼一隼老大拦路,亦不满的呼噜一声。像是在说干啥呢,这正打战呢,添什么乱。

隼一没理睬它,扑腾两下翅膀把爪钩之物落到夏飞花怀中,而后展翅高飞,它又发现了露头在天的八咫乌,这次的八咫乌数量有些多,足有十余只。独秀军的随军隼排行第九,寇子军的则为第五。除了隼一外,隼九在几头青隼之中青羽的色泽最为艳丽,夏飞花一眼就相中了它,要它做独秀军的随军隼,而且这隼九之九,与梁九之九同一九,其意不言而喻。

“啾”

隼一带着隼五,隼九,三头杀气腾腾的青隼窜向更高空,居高临下,开始准备猎杀这些八咫乌。十余只八咫乌听到这声音,吓得赶忙调头往远方疾飞。

被扣子军抢先的独秀军女子们一个个喝不已,这些糙老爷们,真是厚皮厚脸。她们却还未发现,她们的女将军,在翻开那红本之后,霎时泪流满面。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接着她把红本紧塞入怀中,一抹泪儿,长枪一指,“寇太平本王妃命你滚开,本王妃要给大梁拿胜仗,要给夫君长脸”

寇太平直摇头,就是听不见啊听不见。当寇太平见到那匆忙调转马头面对他们的东瀛骑卒时,顿时笑出声来:“哇靠你们这马还未成年吧怎么就敢骑出来丢人现眼”

突然有黑色的“暴雨”落,这暴雨却是箭雨箭雨落到东瀛骑军当中,顿时杀得他们人仰马翻竟然有比扣子军更先到的大梁军。

寇太平抬头一望,顿时骂骂咧咧。

只见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多出大片密密麻麻的气球,这些气球皆被涂染成清一色白色,与白雪混淆在一块。它们下降到一定高度,然后如有数不完的箭雨倾泻到东瀛军中。

气球中军卒,头盔顶端皆有一根白羽毛标志,是大梁王朝羽林军还有什么远程手段比他们这种搭配更恐怖

羽翰林在其中一艘气球中,插着腰对下方寇太平哈哈大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意气风发接着道:“寇疯子我羽林军这次,势要成为大梁第七支虎军让你们往常军演的时候都嫌弃我,不带我见到没,以往军演时,千岁玩味笑得你们莫名其妙,这就是原因,这才是天人杀器”

第二章 姻缘

再一个夜幕星河夜,羽翰林陪着妹妹去众望河边看花灯,初冬将至,已觉寒风凛冽。今夜的花灯是入冬前最后一遭,所以显得颇为热闹。

羽翰林贵为虎将军,监野司自然安排有暗卫保护,兄妹两看完花灯后,走的小巷近道往羽家在洛阳的大院行去。

“谁!”

霎时只闻叮叮当当刀剑碰撞之声,监野司暗卫紧追那蒙面之人而去,去前不忘撂下一句。

“羽将军,有刺客,还请速往大道去。”洛阳的大道上常有巡捕巡街,以维持秩序。

羽翰林面色一沉,一手抽刀,一手牵上妹妹掉头而回。

巷弄的围墙之上,一悄无声息的公子哥剑指一并,霎时现三头六臂,他给三张一模一样的俊脸儿皆覆上一张狰狞面具,其貌青面獠牙。还有什么比这副模样更显恶霸。

他跳跃间一记手刀便将羽翰林击晕,而后拦在花容失色的羽清婉身前,只见他一手持雀冢剑,一手持嗜血幡,好一身邪气凛然!

羽清婉惊声尖叫,立即拦在她哥身前,“你是谁!”

梁九踏前一步,阴沉着嗓子桀桀怪笑,他随意挥舞一个嗜血幡,“小娘子,本宗罗无敌,我这宝贝近来缺人血祭,拿你祭旗可愿意若是不愿意,我这人也好说话,将你身后那男子交给我也行。”他亦存心想要试探试探这羽清婉,毕竟事关汉三大兄弟的终身幸福。

“你休想!”羽清婉壮着胆子锵声拔刀,两手微颤,直指这三头六臂的怪物。

梁九满意的笑一个,然后冷声道:“那么……你们一个也走不了!统统得祭旗。”

羽清婉脚后跟踹踹他哥,见没个反应,不由目里凄苦,一咬牙,将刀横在玉颈之上,“放过我哥,我给你祭旗!”

这时巷子口外路过一人,手上拎着酒坛,喝得醉醺醺的模样,羽清婉眼尖瞅见这人后,立即喜出望外。扯开了嗓子喊,“胡大哥!这里这里!”

胡汉三手一抖,心下还是有些慌的,毕竟是头一遭演这英雄救美。他转头望去,梁九的一个头也望向他,然后快速使眼色。

“兀那妖孽!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他嘭的踏地一跃,跃到羽清婉身前,护她在身后。

梁九与羽清婉皆神情古怪,羽清婉忙将手中柴刀递予他,“胡大哥,你怎么喝这样多酒,连白天黑夜也不分哩。”

胡汉三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大窘,傻笑一个,“不打紧,羽家妹子,看我胡汉三保护你。”

谁想羽清婉却碎碎念叨,“说过多少次,叫我清婉。”

梁九强忍住笑意,有戏,“啧啧,还真是郎情妾意。”

胡汉三一指他,“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魔宗宗主,罗无敌。你又是谁?敢多管本宗的闲事”

胡汉三挺起胸膛,以刀杵地,一身武宗威势尽显,两侧的石墙咔呲开裂。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胡汉三!江湖人送外号‘走刀蛟’,与天下第一人是拜把子的好兄弟!”

梁九假装一吓,后跳一个,“你!你真与那天下第一人拜过把子”

夜空之中,天灯之上,前来围观的莺莺燕燕掩唇偷笑,这人演戏也不忘自夸一番。

“那是自然!识相的快滚。”

“哪有这般容易!我看你是在唬我,接招!”梁九持剑而上,体内紫霞真气与无量真气强行镇压住剑中魔,如今雀冢就是一把普通的黑剑。也是雀冢倒霉,落到这样一位身负诸多绝学的怪胎手里,想作孽都难。

刀与剑碰撞之间,胡汉三很快占据绝对上风,压着梁九砍,梁九显得尤为手忙脚乱。

乒乒乓乓最后两下,梁九跃上围墙,三个脑袋齐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走刀蛟,咱们走着瞧!”说完便一个转身没入黑暗之中不见踪迹。

巷中仅剩两人,胡汉三慌了,忘词了忘词了,这可咋整。接下来该怎么办?拎上刀就跑还是他刚要踏前两步,却被羽清婉伸手拽住。

“胡大哥,快来看看我哥伤势。呀!胡大哥,你受伤了?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近在咫尺的女子,身上淡淡的兰花香直往胡汉三鼻子里钻。胡汉三老脸一红,臊得慌,他挠挠头,眼望别处,“羽家……清婉妹子,其实,其实……”

羽清婉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两靥红晕,还以为这人要说些羞人的话。

“其实……刚刚那人正是梁九大兄弟。我,我们,对不起……”

“什么!”羽清婉手下动作一停,接着咬牙切齿一发狠,缠他伤口的布料一个猛勒。

“嘶……”疼得胡汉三直嘶嘶。

羽清婉转身,鞋尖踢给他哥腰间一下,“哥!你还装!快说!你们三是不是一伙的”

“唉哟,我说汉三,你说说你,是不是真喝多了。”扶着腰爬起身的羽翰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得,这下他可彻底没辙了。

隐在暗处观察的梁九扶额不止,头大如牛,他这兄弟吧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忒实诚。

眼见两人即将不欢而散,谁知羽清婉一抹眼泪花儿,再次上前将胡汉三手中的传家宝夺走。

她微仰头定定的看着这人,“往后都不许骗我。”

胡汉三不明其意,愣住。

她拧他腰间软肉一个,“说话!”

胡汉三支支吾吾嗯一声。

将手中柴刀归鞘,羽清婉小拳头捶给他哥一下,“你们这些坏家伙,往后可不许带坏胡大哥。”

羽翰林满脸堆笑,连连点头,“王爷,都是王爷出的馊主意。”

“哼,要不是有陛下替王爷张罗着,王爷也是个单身汉。”羽清婉擦干净眼泪儿,回头再次来到胡汉三跟前,一字一句叮嘱道:“还有,胡大哥你不许去见那魏蔷薇。”

胡汉三下意识点个头。

羽清婉噗嗤一乐,上唇微翘,她轻扬扬手中刀,“这个就当作聘礼。”

……

梁九暗中点个赞,歪打正着,这手姻缘撮合的妙啊。14百度一下“刀与千岁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三章 飞流直上

胡汉三一路被羽清婉拽回羽家在洛阳的大院,要给他治伤来着。首次被女子拽着胳膊走路,这腼腆的汉子那叫一个傻愣。

羽清婉瞧着他这窘态,掩唇咯咯笑个不停,她轻晃晃他的胳膊,“胡大哥,问你话呢,千岁不是在闭关么?为何会出现在洛阳。”

回过神的胡汉三傻乐一个,感受着胳膊间传来的温香软润,他忙运动真气阻住即将流淌的鼻血,目不斜视瓮声瓮气道“俺大兄弟走路都像是在闭关,这次可不得了,陪几位王妃逛街都能突破一个。”

羽翰林兄妹两一惊,“什么?千岁千岁已然突破到那至圣之境”

胡汉三点点头,“没错,俺亲眼所见,那叫一个厉害。不然你们以为那三头六臂是道具不成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圣法身。”

羽翰林啧啧道“还真应了大梁百姓供拜的三头六臂千岁像,千岁爷果真威武霸气。”

羽清婉却撇撇嘴,“那么一个大高手,竟然还联合你们欺负我这弱女子,真如传言那般,没个正经千岁样。”

两人讷讷难堪,忙赔礼道歉。

洛阳衙门,万佑皓命仵作上前看看地上一动不动的胖小子,他总觉得这小子眼熟,像在哪见过。

装死的燕良辰见到地方,一骨碌爬起身。转头再去揍给公孙家的三位供奉几下,忒不解恨,竟然被师傅和玉儿姐逮个正着,这下可没好日子过。尤其是他还带着三位宝爷逛楼子,简直了

“放肆!”万佑皓与几位捕快立即按住他,燕良辰一抹脸上血,“松开,我乃”暴露身份以身份唬人他燕良辰好意思得很。

这时夜萧萧拎着公孙弘治赶来,见状及时冷哼一声,“一律按章程办事。”

燕良辰闻言赶忙闭嘴,该是师傅的意思。得,这牢饭看来是吃定了。他苦着脸捶胸顿足,一指公孙弘治,“都怪你这嚣张狂,浪荡仔。惹得小爷一身骚!”

公孙弘治目前仍不知其身份,听夜司首这么一说,还以为这小子实为别州权贵的公子哥,他顿时嘲讽一个,“既然是按章程办事,咱们来打个赌,看谁最先出这牢笼。”他神态倨傲,撇一眼身后的夜萧萧,破罐子破摔,这会也豁出去了。

“你们可别忘喽,当初大梁覆大隋的江山,是我公孙家暗中相助,大梁精锐才得以从洛水长驱直入姑苏口。我公孙家乃扶龙臣!陛下登基,亦是我娘公孙璃力排众议鼎力相助。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白眼狼如何待我,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燕良辰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事确实是这么个事,理也是这么个理。若不是有这层缘由在,他早一记伸缩手捏过他脖子狠揍。

夜萧萧见过太多类似这样的二世祖,他面不改色笑呵呵道“小子,不知你有没有正经上过学,知不知道居功自傲四字出自哪儿”他取出纸张与笔,一字不漏将这小子的话记下来。

“你的一言一行,本司首皆会如实发信告知公孙璃。听闻公孙家在永昌州强势惯了,族内女眷更是只招上门女婿。你可知这是在戳朝中那些老臣的脊梁骨,给陛下招灾抹黑,徒添变数!”

公孙弘治心下虽虚,却仍旧重复那句,“我公孙家乃扶龙臣!扶了大梁,还扶了女帝陛下!”

燕良辰实在忍不住,怒冲冲一记伸缩手扇给他一巴掌,“少特么将玉儿姐牵扯进来。”

此刻万佑皓及手下捕快立即认出这位少年的身份,不正是早前在白头山与大妖激战的那位少年,少年燕良辰!出自千岁府!

夜萧萧传音与万佑皓,“千岁的意思,按章程办事。”

万佑皓抹一把额前汗,心道这叫什么事儿

在雪落之前,大梁各地需要迁坟的地界立即忙碌起来,为加快进程,除了各地衙门外,监野司亦参与其中。

白头山后激流轰隆,有一青阳瀑,女帝一手持罗盘司龙,一手持罗盘司凤。只见龙凤盘上两针在梁九与青阳瀑之间来回指动。

“皇叔,此地果然有武圣的气息。”

梁九伸手拿过两罗盘细看,“这两小罗盘可以啊,竟然能发现武圣的踪迹。就连皇叔也不例外,确有其神奇之处。”

“嘻嘻,这可是师傅的宝贝,自然厉害。”三头滚滚如今皆被女帝带在身边,不时与它们嬉闹一个。

“玉儿,皇叔先进去看看,要有好玩的再唤玉儿进来。”

“嗯,皇叔注意安全。”梁玉乖巧的挥挥玉手,梁九已然放出三道分身,总计四道身影如箭离弦,一同进入瀑布。

梁玉眨巴眨巴眼睛,“嬷嬷,你说我何时才能达到武圣之境呀我也要三头六臂。”

容嬷嬷赶忙劝说,“陛下,三头六臂瞧着多怪异,陛下您贵为天底下最厉害的陛下,得要个正常些的法身。”

梁玉歪着脑袋略一思索,“那和青鸟儿们一般长个翅膀如何?”

容嬷嬷一吓,更是一个劲摇头,“使不得,使不得。陛下若飞走了,叫老奴如何安心守护陛下。”

小女儿家般姿态的梁玉嘟嘟嘴,随手一掐法诀,惊现一道分身自她身后走出,三头滚滚一愣,左瞧瞧右瞧瞧,难辨真假。分身袖里红丝出,陪着三头滚滚玩耍嬉闹,挠它们痒痒。

真身则盘坐在瀑布前的石岸上,杵着精致下巴苦思冥想将来要进入武圣之境,该修个什么法身的好。皇叔为三头六臂大魔神法身,霸气无双。那么她得选个相映成彰的有趣法身。就如同两人的翩翩扇,一是猛虎下山,一为小兔子望山。

激流而下的瀑布这会似停了停,徒然拔地倒走,飞流直上!一青一黄两道法阵一圈又一圈,笼上青阳瀑。

梁玉起身,凝视两道封印法阵,心中并不担心皇叔的安危。自皇叔晋升武圣之后,这天下间,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威胁到皇叔,即便现今的梵蒂尼也不行!14

第四章 墨血圣君

青阳瀑后别有洞天,如同一座破旧的广场,自梁九踏入之后,此地四周古朴的残烛立即摇曳生光。

广场立有两座石像,一像为僧人模样,一像是为道人样。僧人双掌叠扣呈顶天之姿,道人剑指指地,成立地之姿。

在两座石像之间,囚禁镇压着一人,他脚踩紫玄八卦阵,头顶无量伏魔阵,瞧上去很是凄惨。且格外可怖狰狞。

梁九定睛打量,只见这人远比皮包骨还严重,就差变成骷髅精怪的样子,那盘坐在地突出的双膝,可见其白森森的膝骨,他发已枯无,此刻亦抬眼打量梁九。

那双眼睛如幽深的漩涡,能叫人一不小心便心神失守。

梁九还以白眼竖瞳,妖异邪魅。两人未曾交流便交上锋,以往梁九还要近距离才能施展傀儡术,如今只要视线所及之地,皆能!

见奈何不了这奇怪小子,墨血圣君奇道“你是天照邪君什么人”天照邪君乃他们那一届东瀛的第一高手,与墨血圣君照过几面,主要是来拉拢他一统中原武林的。墨血圣君没鸟那智障,一统中原武林他又何尝不想可得面对现实不是,当时中原佛道两宗可鼎盛着呢。

梁九脑子里过一道看过的资料,“天照邪君不认识,倒是他传下来的神代宫已被大梁纳入旅游景点。倒是你,墨血老怪,本王很好奇,你怎么能活这么久,这已经出离了本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墨血圣君笑地阴森,露出一口黑烂的牙,“怎么想知道行,只要你能破除此地封印,本君自会告诉你。”

“呵呵,老家伙,你当本王是傻子不成空口无凭,来来来,咱们立字据。”

梁九当真掏出纸和笔,上前盘坐在他身前,写下“本王梁九,今墨血老怪答应本王,只要本王解开他的封印,本王问他什么,他都会如实告知本王。”

墨血圣君瞧着这举止怪异,邪气森森的男子有些发愣。

“你一口一个本王,年纪轻轻竟然已位列武圣之境。你究竟是何人”

梁九微扬扬下巴,“本王乃当今天下第一,大梁王朝听过没?”

墨血圣君瞧着梁九腰佩的雀冢剑,以及背后斜插的嗜血幡,略一思索,“本君控魂罗鹏时确实已然知晓,当今天下竟然如此面目全非,大梁王朝呵,比起一统中原的大曜王朝差远了。你是当今大梁王朝的帝王”

“差远了呵呵,墨血老怪,你信不信把大曜放在如今,大梁也能打得它满地找牙,抱头鼠窜。至于帝王本王不是帝王,本王的闺女才是帝王。本王与玉儿皆没那一统天下的折腾劲,都安生些,好好过日子不好非要杀来杀去,本王上辈子已经杀得够多,满世界都是血儿,啧啧。”

墨血圣君皱眉,“怎么能让一介女流之辈称帝,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梁九冷咧一个嘴,将字据摆放到他跟前,“这里,签字画押。”

墨血圣君目里阴晴不定,不知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索性不去想,只要能破开这该死的封印,他便能逃出生天。到时候再与这邪门的小子周旋不迟。只见他那骷髅手艰难的拿起笔,在字据上签字画押。

梁九收回字据,再次微扬下巴,身后静立的三道分身立即出手将周边的两座石像砸个稀烂。

……

青阳瀑外,在女帝身后静坐修炼的辞夕玦睁眼,回头一望。

只见不远方,风尘仆仆赶来一老道与一老和尚,正是尘胥真人与慧海大师。大梁迁坟一事,他们亦忧心忡忡,同样不知道梁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人喜怒无常叫人好生猜不透。

当听闻白头山惊现大妖时,他们匆匆赶来,因为已有不少百姓去信拜托他们前来铲除此妖,毕竟他们的千岁爷还在闭关不是。

当他们远远见到那两座法阵同时显威时,不由面

第五章 邪千倍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呔!兀那和尚与老道!你们在做甚!”

采蘑菇的水叶雪与樊幕灵刚回来,瞧见这混战不由双双一愣,接着立即扔丢背篓,拔剑上去帮忙。问什么青红皂白,只管削他们。

大雪子也呼噜一声,呸掉嘴叼的小蘑菇,冲将上去踹给尘胥真人一脚。

尘胥真人与慧海大师心里发苦,在场的除了陛下外,都是讲不了理的。

没一会两人便被揍得抱头鼠窜,灰头土脸。梁玉抬纤臂一止,“收手。”

容嬷嬷及水叶雪等人立即停手,虽然她们仍旧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能胖揍佛道两宗的宗主,那叫一个爽快。

梁玉负手来到两人身前。

“二位前辈,可还要进去看看”

“阿弥陀佛,既然千岁已然突破到那个境界,贫僧自然放心,此事还有劳千岁。”

尘胥真人欲言又止,他抖搂抖搂蜂窝般的道袍,最终还是放弃进去看看的打算。心道这老嬷嬷怎么这样凶,这匹马儿也是,哪里来的暴脾气。

众人一道来到瀑外岸边,静静等候。水叶雪与樊幕灵还架起了锅,准备熬一锅小蘑菇汤。三头憨态可掬的滚滚则围着小蘑菇汤打转转。

瀑内,封印得以解除的墨血圣君仰头大笑,一身骷髅架子肉眼可见的开始复原。

“墨血老怪,说说吧,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能活这样久”

见这小子说到做到,墨血圣君却阴森一笑,黑幽幽的眼神直盯着梁九看,露出一口漆黑的烂牙,顾左右而言他,“有没有吃的”

梁你别扯开话题,快说说,我们可是立过字据的,本王问你什么你就得答什么。”

墨血圣君却目露饥渴直盯着梁九,“怎么没有吃的,你不就是最补最美味的食物!”

梁九笑起来,“老家伙,你这是打算出尔反尔”

“桀桀小子,你怎么这样天真。这个秘密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本君之所以透露一些消息给罗鹏,便是想引人来,引知晓通天塔存在的人来!快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通天塔现在在何处”

梁九起身,负手围着他踱步,一脸难以理解之色,“老东西,凭你这智商,竟然还能活这样久也是邪门。话说本王敢破开你的封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哦意味着什么?”墨血圣君随手一招,想要将属于自己的雀冢和嗜血幡召回。谁知两物竟然颤抖不止,被梁九镇压的毫无反抗之力。

“嘭”的一声,只见梁九金灿灿一记佛宗大手印轰然将墨血圣君的脑袋按砸在地上。地面炸裂开来,墨血圣君身子还在外头,整个脑袋却陷入地里。

“意味着本王也能宰了你!”只见梁九脚下一点一划,一个紫玄卦阵眨眼成型,他空出的一手作撑天状,金黄色的光晕笼罩而下,形如一道金钟,无量伏魔阵成型。

梁九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声寒语冷。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有本王在,还要两个破石头像做甚!”

眼见逐渐复原的肌肤眨眼又干瘪下去,墨血圣君惊恐万状,凄厉尖啸,“你到底是谁!为何会身具佛道两宗绝学”

梁九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抠出地面,“本王有没有跟你说过,本王是当今天下第一。你哪里来的自信敢毁本王的约,本王瞧着像山珍海味竟然还想吃本王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

“咦”就在这时,梁九只觉手上墨血圣君竟然没了生息,似有黑烟自其天灵盖窜出,妄图溜走。

“这么邪乎”间不容发之际,梁九左脚一跺地,“临!”

刹那祭出法身,三头六臂!

其分身接管其封印阵法,使得那抹黑烟四处碰壁,就是逃不出两大封印法阵之外,接着

第六章 巧了

瀑外,女帝纤指轻掩琼鼻,轻声打了个喷嚏,模样煞是可爱。她不由歪着脑袋狐疑,自言自语,“是谁在挂念我呀?嘻嘻。”目光却是落在青阳瀑间,神情崇拜。

只见青阳瀑时而飞流直上,时而顺流直下,很是怪异。瞧得尘胥真人与慧海大师两人一脸懵,里头的法阵竟然又复原了去,不对,该是重新生成两座封印法阵。感受着这浩然正气的强大波动,两人放下心来,同时可怜起那墨血圣君。这厮遇到梁九大魔王也算是倒了大霉。

慧海大师偏头见到王妃们熬的小蘑菇汤,不由上前劝说“几位施主,这蘑菇汤有毒。”

只见这锅蘑菇色泽艳丽,五颜六色皆有。瞧着像是哪个好看采哪个。

被慧海大师冷不丁这么来一句,水叶雪与樊幕灵立即炸毛,“什么!你这大和尚,会不会说话敢说本女侠熬的小蘑菇汤有毒”

慧海大师苦笑一个,一一给她们分辨这些蘑菇,两女不听,就是不听。让他走开。边照看火候,边碎碎叨叨,“你这多管闲事的大和尚,这蘑菇汤是给九爷吃的,又不是给你吃的。九爷哪会怕它有毒,堂堂武圣还怕毒”很是理直气壮。得,梁九成圣以后,伙食变得更加精彩。

……

瀑内,得以回归肉身的墨血圣君还来不及歇口气,梁九便一掌按在其天灵盖上,其瞳妖异,“傀儡,搜魂!”

墨血圣君顿时七窍流血,其声如鬼哭狼嚎,求饶不止,“我说,听我说……”

“晚了。本王已经对你失去耐心。”其天灵盖之上,梁九修长的五指凹陷进去,墨血圣君眼凸齿裂,痛苦万状。他一双枯爪紧抓住梁九的手腕,目里端地腥红暴戾,异变突起。

只见梁九的真气如流水般倾泻到他体内,他阴森森笑地癫狂,“小子,用你的话来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

梁九微诧异,断开搜魂之法,只觉体内真气不受控制,源源不断往外泄,也挣脱不得。

随即他神色平静注视墨血圣君近在咫尺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

“巧了,本王也有一法,是为吸心**!”

两人顿时互相吸取起功力,场面显得有些怪异,墨血圣君察觉不对,还没得意片刻便眼睛一凸,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喷出一口老血。

已被封印多时的墨血圣君哪吸得过他,他所修的化魔**乃是魔宗的无上绝学,一直作为自己的杀手锏来用。当初佛宗的禅心圣僧便是死于此功法之下。谁想这厮也会这一手。

“你……你简直不是人!”

他整个人复又干瘪下去,深切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恐惧颤栗不止。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傻子。”

“咔嚓”一声,梁九爪掀他天灵,在他自爆丹田之前,彻底要了他的命。

只见墨血圣君跪坐于地,头一低,再无生息。他眼珠子凸得可怖,可谓死不瞑目。

一条条由佛光凝聚而成的金蛟纷纷扑上去将他的尸骨啃噬为灰烬。

梁九微蹙眉,这老鬼确实棘手难缠,此次可谓白忙活一场,竟然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

这时灰烬之地,落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青皮鼓,此鼓模样袖珍,如同孩童玩具。梁九好奇的瞥它一眼后收回目光,暂时没工夫搭理,闭目盘坐于地调理体内紊乱的真气。同时不由纳闷,这老鬼带个小鼓儿在身上干啥?

……

临近傍晚时分,就在梁玉打算进去看看之时,瀑中徒然发出一“咚”声,如同天人擂鼓,一圈无形的气浪乍然扩散至洞外。瀑布的激流,狂往外飞。

众人面色一变,“退!”

容嬷嬷等三名半步武圣立即护着众人后退,即便半步领域齐开,也受了不轻的伤。

瀑内此刻倒飞出一人,还未落地便又激射回瀑内,梁九抹去嘴角血渍,目里惊疑不定,刚刚手欠捶了一下这青皮鼓,轻捶还捶不响,得用全力。这不捶不知道,一捶吓一跳。威力竟然如此骇人。

“这特么什么玩意”

轰隆轰隆,眼见这地方即将坍塌,梁九收起青皮鼓,六臂一出,揽过窜进来的闺女及三位爱妃一道激射向瀑外。

“皇叔你有没有事。”

落地的梁九微喘口气,晃晃脑袋,“无碍,就是有些耳鸣,嗡嗡嗡的像两只小蜜蜂啊……”

梁玉面上的忧色尽数散去,转为笑靥如花,伸手与她皇叔玩起了游戏,很是天真无邪。

“九爷,刚那是什么声音”三女待得他们玩高兴,这才上前询问。先前她们亦受到余波震荡,气血翻涌。

梁九再次捞出青皮鼓,指指道“是这玄乎的小东西。”他伸指细抚它,不知是何种兽皮制成。

几女掩唇一惊,“这么厉害!”

水女侠一把抢过这小鼓儿,纤指一扣就要往上敲,“我来试试看。”

还在盘膝疗伤的尘胥真人与慧海大师一吓,“且慢!”

“不打紧,这鼓得武圣全力一击才敲得响。咦,大师,老道,你们怎么也来了为何穿一身破破烂烂就出门,也没个讲究。”

两人立即唉声叹气,羞提这茬,转而询问“王爷,墨血圣君”

梁九负手间轻描淡写,摆出一副十足大高手风范,“尘归尘,土归土。”

容嬷嬷却尖酸刻薄道“唉哟,王爷,咋说的这样文艺,也不觉酸。”

梁九微恼“翘辫子这样粗俗的话本王哪说得出口。”

几女立即围着青皮鼓摆弄研究,确实捶不响,就连水女侠的傲月剑气也难伤分毫。

撑不住的梁九也赶忙盘坐在一旁疗伤,先前他离得最近,当场就噗出一口老血。好奇心害死猫喂。

梁玉持着小鼓来到慧海与尘胥真人跟前请教,“二位前辈,你们见多识广,可否认识这小鼓儿的来历”

尘胥真人接过这袖珍的青皮鼓,连捏数道法诀一探。

“嘭”的鼓一震,给他弹飞老远。

他惊骇万状,“此鼓……此鼓的青皮,难不成是蛟龙皮!”

第七章 事情大条

洛阳衙门大牢,燕良辰边吃牢饭边打着节拍唱了起来,“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此次按章程办事,公孙弘治与燕良辰分别被判处关押半月,由万捕头亲自看押。

两人都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万佑皓也不惯着他们,一律按普通囚徒的规格伺候。

城主董牧亲自来看过一次,欲言又止也没说什么。既然是千岁的意思,而且看燕少主过得有滋有味,便没再担忧会被惦记。心道不愧是千岁府的大弟子,这心态就是好。倒是公孙家的三少口出狂言,董牧轻叹一声,目里是怜悯之色。

两人分别看押在相对的牢房,时常磨嘴皮子开骂仗,公孙弘治哪会是燕良辰的对手。时常被气得对牢门拳打脚踢,就是奈何不了这人。

今个燕良辰旁边的空牢房新入驻一人,还是位面熟的小道士,李斗米。

燕良辰张口就来,“小老弟,咋回事?咋还进来了”

李斗米被两位捕快扔进牢房,吃了一鼻子灰,他呸呸嘴里的灰,偏头望向燕良辰,一脸认真,“我就进来问你个事,一起打过架算不算兄弟”

喜交朋友的燕良辰立即豪气干云,“自然算得。”

“那不就结了,正所谓好兄弟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我进来看看你过得咋样。话说你这个身份怎么迟迟没被放出去”

“我想提来着,但看这架势是我师傅的意思,我哪敢再提我这身份。”

“不是说你师傅在闭关吗?怎么也在这洛阳城”

燕良辰将铁栏掰弯,递过去一个窝窝头,言中无不傲然,“我师傅是谁,连呼吸都像在修炼,行走的闭关大佬。”

“还有这种说法”李斗米接过窝窝头吃几嘴,闻言敬佩的笑起来。

“小老弟,我还不知你何名何姓。”

“在下李斗米,师从天象宗,乃天象宗第二大高手。”

“天象宗”燕良辰回忆一阵,是有这么个可怜宗门。他拍拍胸膛,“往后若遇到什么摆不平的事,尽管吱声。”

对面牢房的公孙弘治闻言不由出声嘲讽道“真是笑话,也不看看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你闭嘴,你是苍蝇还是怎么着”燕良辰自墙上抠出一个小石子,咻的往对面一弹,公孙弘治痛呼一声,大喊,“来人啊!打人了你们也不管管。”

万佑皓按刀巡视而过,刀鞘拍拍他牢门,“安静。”

这时一当差的捕快快步来到万佑皓跟前轻声禀告着什么。万佑皓闻言立即出了大牢去迎接。

来人是一面覆紫纱的美妇人,美妇人身段婀娜,今个穿着朴素,正是纳兰若瑶,她挽着一篮子美食,今个来看看牢里的臭小子。

听闻是千岁府贵人来探监,万佑皓哪敢怠慢,一路引领随行。

见到自己这儿子在牢里不仅不知反省,还在那唾沫横飞和别的囚徒称兄道弟吹牛掰,纳兰若瑶气不打一处来,葱指探进铁栏揪住他耳朵就是一阵猛拧。

“啊!痛痛痛,娘,你怎么来了?”

燕良辰见到是他娘,立即耸拉起脑袋,一副知错的乖巧模样。

纳兰若瑶哪会被他这副怂相所蒙骗,再拧个数圈解气,这才进到牢中将食盒放下,给他一一取出碗筷美食,期间不忘拍开他脏兮兮伸来的手,念念叨叨。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性子。回头我就去求你师傅,让你早些将桑家的小姑娘娶进门,好好管管你。”

燕良辰摇摇大脑袋,“娘,不急。大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忒影响孩儿行走江湖。”

纳兰若瑶气乐了,伸指一戳他眉心,“你这小屁孩,懂什么儿女情长。”

香味扑鼻间,燕良辰扒拉下一个大鸡腿递给隔壁的李斗米,李斗米也不客气,荤素酒肉不忌的直夸,“美味,真是美味,这鸡腿儿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地”

纳兰若瑶莞尔一笑,美目打量几眼隔壁牢房中的小道士,“年纪轻轻的,可别不学好。小道士,你是犯了啥事进来的”

“我走街上捅给一人一刀。”

燕良辰噗去嘴里酒水,“什么仇”

纳兰若瑶微蹙眉,“为何”

李斗米凑近这边铁栏压低声道“你们该知道神仙草吧?我捅那人卖的便是这玩意。”

母子俩神情皆一肃,纳兰若瑶开口询问,“那人什么来头”

李斗米下巴朝对面牢房里的公孙弘治一抬,“喏,那位公子哥的手下,当时还易了容,大抵是为寻刺激,他们不知从哪里偷运进的大梁。那人已被我捅给监野司,监野司的大人二话不说直接将他缉拿回去,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得让我进来陪燕小哥说说话。”

“原来如此。”

母子俩对视一眼,如果此事当真,那么这个事情大条了。

“小老弟,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捣腾这东西的”

李斗米饮尽杯中清酒,“九九重阳节那天,巷子约我去白头山中狩猎,为猎一头熊瞎子,我两满山的转悠。正巧窥见一群黑衣蒙面人将一口口密封的大箱子埋进土里。我俩好奇心一起,待得他们离去后挖开一箱看看。神仙草我们认识啊,书院里的先生有普及过。那箱子里满满的尽是神仙草。当时我们就想着将这事上报到监野司,可又有些怂,要是他们误认为是我们捣腾的那可就糟糕了,不是谁都敢和监野司的家伙打交道的。所以我俩一直在寻找这幕后人,线索直指公孙弘治。你们再看看他,像不像毒瘾发作”

只见公孙弘治在牢中暴跳如雷,对着这边骂骂咧咧,性情怪异。燕良辰恍然道“我说呢,这些天这小子时常发癫,还敢当着我的面吃草,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骂不过我心理扭曲来着。”

白头山中,眼见天色不早,梁九一行人下山途中,遇见行色匆匆的夜萧萧,夜萧萧来到女帝与千岁身前禀报一事。

女帝冷着脸,一行人随夜萧萧行至山中一处隐秘之地,这里如今多是全副武装的监野司高手在四周戒备。

当一箱又一箱的神仙草被挖出,女帝铁青着脸,梁九则双手拢袖后退半步,将此事全权交由闺女处置。

女帝捞起一把神仙草将其捏得粉碎,“夜萧萧,监野司除了需要查出它们自哪里来,还要查公孙璃和公孙承平知不知道此事是包庇还是同流合污,还是教子无方!”14

第八章 野

洛阳城北门,有数骑疾驰而来,为首一男子身着一袭锦缎便装,气宇轩昂,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年级不过二十六七,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级的老练。数骑之后,另有四名一品高手肩扛一顶行辇,速度极快紧随在后。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洛阳素有“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之美誉,只见这行辇贵气逼人,辇帘绣有牡丹富贵花卉,缀以金、银两丝。

行辇之中,一美妇人掀辇帘,言语清冷。

“平儿,进城也不知道慢些?”

只见这美妇人发间别着一支七宝珊瑚簪,面容保养的极好,显得美艳动人,一双柳叶眼狭长,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雍容华贵。

前头领路的数骑立即缓下速度,公孙承平回首告罪一个,“孩儿糊涂。”

行辇中人,正是公孙世家的现任家主,公孙璃。

公孙璃合上辇帘,继续坐回软塌之上轻按额头,愁眉不展,据她安插在京都首善堂的人传回消息称,千岁府里的贵人如今尽数不在府中,而且朝上苗大头再次把持朝政,陛下亦不在京都。那么,该是又一次微服出巡。绝顶聪明的公孙璃已隐隐预感到不好。但愿天家之人没在洛阳。

她再次摊开监野司司首发来的通告信,眼眶有些红润,“孽子啊孽子……当真一报还一报。”

公孙璃的首任夫君名唤施良才,施良才乃入赘之人,他不顾家族上下戳他脊梁骨的骂,一见倾心公孙璃,执迷不悟入赘公孙家。自入赘公孙世家之后,公孙璃很是感动,亦是对他动了真情,夫妻之间感情和睦,且公孙璃为其诞下两子,正是公孙承平与公孙扬。

后来赶上大隋动乱年间,民不聊生,公孙世家举棋不定,不知是该死忠大隋,还是该反其道而行之。公孙璃毅然决然赶往洛阳,替家族下决心。

大隋的几个皇子,有一风头最盛的四皇子,其名隋鸿逸。隋鸿逸当时赶赴洛阳,欲接手洛阳水师,封锁洛水一道,阻止反贼南下姑苏口。

那日为四皇子接风洗尘的宴,公孙璃出现,她舞姿翩翩,美艳动人,大隋的几个皇子,多数是色胚子,相对来说四皇子比较收敛。那夜他本欲以公务在身,喝退自荐枕席的公孙璃。

可怎奈公孙璃袖里迷烟缭绕间,顺理成章成了四皇子的枕边尤物。

那往后数日,四皇子亦对这尤物动了心,肆意贪欢间,无意间道出许多洛水一带的军事机密,半月后,四皇子暴毙。

当时大梁旗已离洛阳不远,公孙璃携着四皇子的首级以及洛水一带排兵布阵图及时投诚大梁。那以后公孙世家便再无它选,只得陪着大梁一路走到黑。而当公孙璃回府之时,施良才已然知晓她不仅成了四皇子枕边尤物,竟还成了反贼。他变得疯疯癫癫,每日只知重复咆哮那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当知晓其还怀上四皇子的骨肉后,施良才凄厉恸哭一昼夜,公孙璃泪眼婆娑怎么劝都没用,次日,施良才不知所踪。

而公孙璃的第三子,正是公孙弘治,她所谋甚远,心机颇重,要是大梁最后功败垂成,这中原半壁江山仍是大隋当道,凭她肚子里的骨肉,亦能保全家族不衰。没准最后还能成那皇太后不是,女子野心,亦有一欲,叫权倾天下……

当一行人来到衙门之前,公孙承平下马来到行辇前亲自给他娘亲挽帘。

公孙璃复又恢复那副平易近人之姿,立在这森严的洛阳首衙门前静静等候。

得到消息的当差捕头杜易前来迎接,他们一个是本州最高行政司长,一个更是有免死金牌在身的公孙家主。怠慢不得。

公孙璃见到竟然不是城主董牧来迎,不由疑道:“董牧可是有更要紧的事”

其子公孙承平替捕头答道:“回娘亲话,董牧去忙迁坟一事,最近大梁地界多出大妖孽障,很是不太平。许多原本山清水秀之地尽数风水逆转,横生乌烟瘴气。在百姓的请命下,陛下不得不下发迁坟令。”

“大妖真是稀奇。”公孙璃虽觉得事有蹊跷,可却又没个头绪。

她径自行进衙门,“我公孙家那孽子何在”

在杜易的引领下,一行人行往衙门大牢。当见到自个儿子疯疯癫癫在吃牢中枯草时,原本心平气和的公孙璃顿时怒不可遏,厉声质问杜易,“你们竟然敢行私刑!当这是监野司大牢不成。大梁玉律明文规定,除罪无可恕之徒押入监野司大牢不过问外,衙门大牢里的囚徒,皆不得严刑拷打、逼供!”

杜易面有难色,求助的望向万佑皓,万佑皓上前,不卑不亢,“衙门自然有衙门的规矩,衙门的规矩皆是遵从大梁玉律,绝无严刑拷打、逼供之举。此子乃是自己发病,狱医早前亦来看过,却被监野司的大人唤去。至今未归。”

公孙璃冷哼一声,一拍铁栏,“监野司!欺人太甚!本卿回头定要参它一本。”公孙璃亦有官职在身,是为永昌御史司,官职特立,比她儿子官衔还大一头。

眼尖的公孙璃这时见到她儿子肩上有被利器破皮的伤痕,她不由回头一指万佑皓,“没动私刑那你倒是说说,治儿身上的新伤是从何而来!”她这儿子的身份,除了那下落不明的窝囊废外,没人知晓其是与前隋四皇子所出。她对外扬言乃是与施良才所生,绝无半点虚言。许是虎毒不食子,娘狠不烹儿。公孙璃唯独对这第三子隐隐的溺爱。

这伤正是对牢里的燕良辰用小石子所伤。燕良辰这时酒饱饭足,正帮着他娘亲收拾碗筷,闻言不由抬头对这边喊道:“喂,不关几位差爷的事,是这小子跟只苍蝇似的,嗡嗡嗡,嗡嗡嗡扰人清梦,被我用小石子教训了一个。”

公孙璃回头,狭长的柳叶眼一眯,目里流转着不可言的狠辣,打量对面牢中小子。

“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

“啪!”纳兰若瑶将筷子一并,放入食盒中。即便此行穿着朴素,她起身掀去蒙面的轻纱,与那公孙璃对视,模样尽显国色。高下立判,压她一头。

“野女人说谁”

第九章 本宫

梁九一行人亦刚返回洛阳城,大雪子被女帝摩挲摩挲下巴,乖巧的不再四处奔腾,仅四处张望这不同于长安却又同样繁华热闹的洛阳城。三头滚滚亦步亦趋跟随在小主子身后,如同三团黑白相间的雪球。

梁九手拿青皮鼓,研究不出个头绪,遂将它系在闺女腰间,宠得没边。

手拿一串糖葫芦的梁玉笑靥如花,“九叔,我们去大牢看看小辰子怎么样?他还不知道九叔已经突破到这个境界,我们去给他个惊喜。”

梁九笑笑,“也好,顺道看看他长没长记性。”

梁玉径自跑上前,“老板,再来一串糖葫芦儿。”

走街卖糖葫芦儿的老汉见这戴半面白兔子面具的少女很是活泼可爱,诶了声,挑了串最大最红的递予她。

谁知这老汉再次不动声色瞥了眼少女纤纤腰间挂着的小乌龟壳和青皮鼓,目里若有所思,在他还未及回神前,梁九却已与他近在咫尺。上下打量他。

“你果然有问题,李纯阳,是不是你”

李纯阳瞅瞅身后左右已围满梁九的分身,顿时唉声叹气,传音道:“王爷,稍安勿躁。听我说。”

梁九双手笼袖,笑眯眯道:“好说好说,那你倒是快说!”说到最后言中含着冷意,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且梁九自首次遇到李纯阳之后,亦调阅过天象宗的资料,其宗一门绝学“请仙术”更是神鬼莫测。

梁玉吃口糖葫芦儿笑起来,“李师叔,你就那么放不下这小乌龟”

李纯阳面有愧色,“实不相瞒,天象宗有一祖训,天机认谁主,天象宗门人也得承其宗主之位,追随天机之主。”

梁九闻言却一脸嫌弃,拒绝道:“你天象宗满打满算就剩两人,就这也想追随玉儿”

李纯阳老脸一红,恼道:“哪是两人,还有我师妹,李稻稻,这些年她下落不明,我正在寻她。给句痛快话,要不要”

梁玉轻拽拽她皇叔的袖子,示意皇叔可别再气她师叔。她对李纯阳展颜一笑,“峨眉道宗,欢迎至极。往后天象宗与娥眉道宗便是一家人。”

李纯阳长舒一口气,他看出来了,梁九就是那喜怒无常贼气人的主。

他扯下易容的面皮,对梁玉施一道揖,“不负道心。”

梁玉正色回礼,“不负卿。”

既然闺女已承其任,梁九也转为和颜悦色,与李纯阳勾肩搭背,“话说李纯阳,你是不是知晓这青皮鼓的来历”

“你怎么知道”

“就这句话已经暴露了你的智商。”

“王爷,你是在骂贫道对不对”

“有吗?我们边走边说。”

……

大牢之中,眼见公孙璃正待行近,想要翻掌扇纳兰若瑶一记耳光。

“大胆!”万佑皓立即锵声抽刀,护在牢门之前,直面公孙璃。

负责贴身保护纳兰王妃周全的贵嬷嬷更是冷哼一声,袖里针出在手,踏前一步,显露出脚踩的高底宫鞋。一双小眼睛阴冷的直盯公孙璃身后的数位供奉。

燕良辰更像头蛮牛般,正要大步跨出牢门去打趴那些供奉,却被他娘伸指一点,“进去!给我老实在里面呆着,此事交由为娘处理。”

“你!你是……!”公孙璃母子俩这才回过神,认出眼前人!千岁府诸多王妃的画像她公孙家亦找知了山庄花高价买到手,只为往后若有幸遇见能结个善缘。哪想今个竟会在大牢里见到这身份尊贵无比的王妃之一,且还得罪惨了。两人脸色煞白。

颇有母仪天下之姿的纳兰若瑶缓步上前,身段比公孙璃还要高半头,她葱指轻勾起公孙璃的下巴,“怎么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公孙璃与公孙承平立即噗通跪拜行大礼,“臣等该死!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其随行的数位供奉更是五体投地头也不敢抬,就差瑟瑟发抖,天啊!今个竟然惹到天家人,还是千岁大魔王的枕边人,简直自寻死路。

纳兰若瑶负起手,学着九爷围着他们踱步,言中清冷缓缓道:“怎么先前不是还想扇本宫耳光来着?”

公孙璃模样凄婉抽泣出声,“都怪我那孽子,令我心烦意乱,一时糊涂,还请王妃开恩!”

这时神智稍许恢复些正常的公孙弘治抬眼见到他娘和他大哥正在跪拜对面牢房,他不由大怒:“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永昌州洛阳城,是我公孙世家的地界,你们丢不丢人!”

他再一指对面牢房里的燕良辰,发狠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燕良辰双臂抱胸,故作神秘,“小爷出自千岁府!多说一个字都不妥。”

出自千岁府,还这样胖而孔武有力的,这大梁,除了燕少主外,再无二人。

公孙弘治猛拍打铁栏,“不可能!你撒谎!若是燕少主,怎么还会被关进大牢!”

燕良辰比他更恼,“你们这些歪瓜裂枣,哪会知晓身为天下第一人的开山大弟子,是何等的艰辛。还不都是因为你,让小爷惹得一身骚。小爷的一世英名,往后外头那些瓜子嘴蛤蟆精铁定都会传开‘燕少主逛青楼与人争风吃醋!’小爷忒冤枉,小爷本该是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雄郎。谁会想进来吃牢饭。”

难以置信的公孙弘治面色苍白,脚下趔趄后退数步,眼望他娘与他大哥跪拜的那人,该是……该是千岁府贵人,燕少主之母,纳兰若瑶!

当他后退至贴墙之时,燕良辰与贵嬷嬷立即察觉到不对,不对的地方不在人,而是在那墙。

……

衙门大牢的墙壁不可谓不坚固,像永昌州洛阳城首衙这样的大牢,三面墙壁皆浇灌以钢筋混凝土所筑,看押二品以下的囚徒绰绰有余,可这是个有武功的世道。

“轰隆”一声,有人破墙而进。

有人劫狱!

众人面色大变,燕良辰先万捕头等人一步撞穿这边铁牢冲过去,言中无不焦急,“贵嬷嬷,你留下!护好我娘,不得有误!”谁都有软肋,他不会武功的娘亲便是。

来人一身黑衣蒙面,并不过多逗留,提上傻眼的公孙弘治转身便走。

第十章 看看

燕良辰手伸手长,黑衣人剑出,“叮”的一声,剑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幅度,而后剑直,他借势跃得更远,再顺势撒出一把迷烟弹,轻功几个跳跃间很快消失在衙门外。

“咔咔咔”身后数名衙门好手的弩箭皆落空,猫有猫路,鼠有鼠道,朝廷捕快配备筒子弩,这些法外之徒亦研制有迷烟弹以躲避弩箭的锁定,盘门左道层出不穷。

这迷烟弹含带有辣椒粉的成分,给燕良辰呛得眼泪直流,他再钢筋铁骨也修不到眼睛上去。气得他破口大骂,“何方鼠辈,竟如此下作!”

待到烟雾散去,万佑皓黑着脸,向上空打出一红令,这是在向监野司求助,对付这些有备而来的一品武夫,寻常捕快还真难以奈何得了他,除非朝廷通过一法令,此法令是苗大头提议的“n佩令”,大致内容为大梁捕快可佩军部火器司研发的鸟铳。听说那鸟铳在手,任由一品武夫如何轻功那个飘,几梭子下来也是躺。法令被压在千岁府还未通过,听说是为了防止大燕及别国的细作获得这鸟铳的制作工艺,不得普及。千岁还曾放出话来,这个东西就是一头恶魔。若这闸门一开,弊大于利。群臣也是细思极恐。

纳兰若瑶命人打来一盆清水,亲自给她儿子擦拭眼睛,不忘关切念叨“看看,任你武功再高强,还不是着了道。多学学你师傅那七窍玲珑心。只要不用来为非作歹,手段勿论善恶。”

睁不开眼的燕良辰深以为然,却仍旧有丝嘴硬,“娘,等孩儿成就武宗之境,这些小玩意哪奈何得了我。”

“你就嘴硬吧你。”

“娘,师傅和玉儿姐如今在哪游山玩水呢?也不带上孩儿和娘。”燕良辰语气无不酸溜溜的。

纳兰若瑶轻揪揪他的耳朵,“你还知道酸,你师傅最气你竟然打不过那些三脚猫,给他丢面。你想想你乃千岁府大弟子,即便有伤在身,也该几个来回便将那些猫啊狗的撂倒。你师傅和玉儿陛下今个去白头山后青阳瀑处理事情。听说会有危险,所以没带上娘和你烟柔师娘几位没武功在身的人。要是娘也有习武的天资,哼哼,铁定比你这臭小子厉害,然后也要每天缠在你师傅身边,好叫他多看为娘几眼。”

“娘,你也酸人不是。”

“少啰嗦,睁眼眨一眨看。”

“哟呵,好大一个洞。”这时梁九一行人来到大牢,亦见到牢中狼藉的场景,梁九微挑眉,上前打量牢中的破洞。

听到这声,燕良辰及纳兰若瑶纷纷回头去寻。

“爷,您来了。”

“师傅!青阳瀑中那老鬼可有伏诛”

梁九望向他们母子俩,笑笑道“有本王出马,什么牛鬼蛇神自然伏诛。”接着他取下面戴的老虎面具,满头黑丝转三千白发,望向惊疑不定的万捕头等人。那标志性的白发配着无可挑剔的俊容,众人大惊,齐齐行跪礼。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九瞥一眼惴惴不安的公孙璃母子俩,“你们的事稍后再谈。”

“万捕头是吧?你来说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万佑皓艰涩道“回王爷话,有贼子劫狱。”

“厉害。现在还有人敢劫大梁衙门的狱劫走了谁?”

“那黑衣人劫走了公孙家的三公子,公孙弘治。”

梁九眼望公孙璃,“你怎么看?”

公孙璃声音软软糯糯,更凑近了些,一副楚艳动人的模样,啜啜泣泣,她一双柳叶眼媚意天成,眼瞄这天下第一人,一副脸红心跳。却被纳兰若瑶拦身给一挡,纳兰若瑶冷声道“有事说事,别往九爷身上蹭。你当本宫是摆设不成”

“王爷,此事真与公孙家无关,该是那孽子往日结交的贼子所为。臣妾的心,一直向大梁。”

“向不向的本王暂时不好说,过后夜萧萧自会找你们喝茶。”

梁九在这问话,另一边燕良辰手拿一串糖葫芦吃得起劲,“玉儿姐,你是说师傅已经突破到那武圣之境”

“那是,皇叔突破那日,你刚巧被逮到牢中。你是没能得见,当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像极了故事里的地仙渡天劫。”

燕良辰哇一声赞道“我说那日怎么城摇地动,原来是师傅在破镜。玉儿姐,我听说武圣自带圣身法相,师傅的法相是啥?”

“你自己去问呀,皇叔的法相可顶厉害。”梁玉满眼小星星。

燕良辰二话不说一个扑跃,抱他师傅大长腿,咋咋呼呼,“师傅!给徒儿看看你的法相!”

梁九还在问话来着,见状没好气的赏他一个暴栗,“起开!”

燕良辰如个牛皮糖,“师傅!不给看就不起。”

“呵,你这孽徒,那就给你看看。”

梁九一跺脚,眉心朱砂显,口吐一字。

“临!”

霎时三头六臂一出,惊骇众人。燕良辰嘴张了老大,“师傅!我往后也要这个法相!”

梁九六臂齐齐一捞,将燕良辰扔老远,“为师在办正事,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燕良辰哼哼唧唧翻爬起身,屁颠屁颠跑到他玉儿姐身边,“玉儿姐,你说师傅这样凶,他那三个头会不会自己吵起来”

梁玉气乐了,一捏小拳头,“说什么呢!不许说皇叔坏话,担心玉儿姐揍你!”

燕良辰讨饶一个,“玉儿姐,你和我说说师傅这法相的厉害之处呗除了唬人还能咋用”

“皇叔这法相老厉害了,这法相一出,相当于三名武圣!再加上皇叔的奇经脉异于常人,突破至武圣之后,体内真气正逐渐凝缩成灵,灵脉气知道不那可是传说中武圣后期才有丹田之气。皇叔当时镇杀那魔宗老鬼时,便是用了一丝灵脉气,起了两道法阵,差点将那老鬼给活生生吓死。”

燕良辰听得一脸神往之色,喃喃道“不愧是俺燕良辰的师傅”眼尖的他还发现玉儿姐腰间多了一个小青鼓。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燕良辰可没真当它不起眼,像那天机小乌龟,啧啧,来头可大喽。

第十一章 王笼

“玉儿姐,你腰间怎么多出一枚小青鼓,这又是什么来头”

梁玉嘴角上扬,“哼哼,听纯阳师叔说,此乃传说中的天人鼓!”

“借俺摸摸。”

燕良辰拿着小鼓摆弄来摆弄去,“玉儿姐,这鼓儿怎么擂不响有啥特别的用处不?”

“怎么擂不响,皇叔今个就擂响了它。那场面,啧啧,顶厉害。除此之外纯阳师叔还说此鼓与一个上古秘境有关,乃是其钥匙。得其钥匙,才能得入秘境上层。”

“秘境”

梁玉嘻嘻笑,压低声道“自然是通天塔。此事事关重大,你可别往外传。”

燕良辰一脸向往之色,“玉儿姐,师傅什么时候启辰行往西域”

“明年春,要先给今年严冬挨过去。”

屋中烟雾缭绕,是神仙草的味道,公孙弘治嘬上数口烟斗,一脸满足舒坦,精神异样的抖擞。他望着眼前人,这个自打交道起就蒙着面不得见其真容的男人。这神仙草也是他教他染上的。

“良叔,此次你将我劫出大牢,是否欠妥那可是朝廷的大牢。”

蒙面人冷哼一声,“我们暴露了”

公孙弘治四周打量一眼,“暴露你是说?”

蒙面人指指桌上的神仙草,“朝廷已经盯上这个东西,我们暴露了!”

“什么!”公孙弘治一吓,手中烟斗都吓掉。

“良叔!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是杀头重罪!”慌慌张张的公孙弘治拾起烟斗赶忙深嘬数口压压惊。

“慌什么,我已经命人断了此物来路,正在解决这事。”

公孙弘治分外不舍,珍惜的小口轻嘬嘴中物,“大燕那边不会出问题吧”

“应当不会,毕竟我们选得荒无人烟之地栽种的此物,外人绝难以找到。”

“那我就放心了,可良叔,若是断了粮,治儿很难挨过去。”

蒙面人伸掌摸摸他的头,“治儿,你放心,良叔给你留了一整年的粮。往后你就住这,哪也别去,先避避风头。”

接着蒙面人拍拍手,屋后走出两名美姬,她们手端酒肉美食来到公孙弘治跟前,呈上桌。而后身上的薄纱一层层剥落,迫不及待的公孙弘治一手一个,将她们捞到怀中,粗鲁的撕去她们身上薄物,在她们欲拒还迎的声中,压她们在身下。

蒙面人起身离去,不忘道“好好享受吧。”其心下却无不嘲讽“果然是那人的孽种,劣根深种。”

门外,数名黑衣蒙面人单膝跪地,静待他们主子吩咐。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剩下的货都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藏到公孙家在永昌州各处的大院,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是时候让公孙家永世不得超生!你们不会让我失望吧?”

众人掌拳相叩,“必不负主子厚望。”

待到手下死侍领命散去,黑衣人来到院中凉亭落座,他将蒙面的黑布解下,露出那张相貌堂堂的脸儿,有些似文弱书生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却显得格外淡漠。他自顾自斟上一杯清酒,遥望大隋王朝曾经国都的方向,敬上一杯,“你们死了,你们的种为何还活着那么施某定会“好好”照顾他,毕竟治儿是你们的龙子龙孙呵,呵呵呵!”

他将手中杯捏得粉碎,面目狰狞。其正是公孙璃的原配,施良才!

入冬了,朝廷工部派足人手加固各地民宅,充足的物资已提前运往各地衙府,为即将到来的凛冬做准备。唯独钦天司对此嗤之以鼻,说了是暖冬,还在朝堂上破口大骂苗大头劳民伤财。

苗大头先忍一忍这些老东西,等冬深自然见分晓,他可记着呢,到时候他得双倍骂回去。太不像话了,敢骂相爷。

在此期间,永昌州风声鹤唳,随着监野司自公孙家各地大院发现成批的神仙草,偌大个公孙家立即身处风雨飘摇之中。更何况王爷在永昌州,陛下也在!

公孙承平与公孙璃齐齐被革职查办,由夜萧萧亲自问审。

楼上剑出租的后里大院已被梁九买下,掌柜的笑开了花,这位神秘的大主顾出手极其大方。没办法,谁叫几位爱妃已然爱上这闹中取静的院落。梁九大手一挥,买买买。

院中,李纯阳正在教女帝卜卦,女帝初次尝试这门新鲜的绝学,学得很是专注,她左手纤指间捻着一根公孙弘治的头发,右手握着天机小龟壳一摇三晃,嘴里念念有词。天机呈显出涟漪般的韵律。

悠闲身躺摇椅上的梁九望着这一幕,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心道闺女怎么有些像小神婆。

苏烟柔拢着大氅,手里拿着一串红提子伺喂梁九,嘴里也不忘念念絮絮,“爷,入冬了,可不敢这样躺在外面吹寒风,我给您缝制了双暖靴,要不臣妾这就拿给您试试脚”

梁九伸臂一揽,将这娇柔的爱妃横抱到膝上,给她羞红了脸儿,他在她耳边轻声道“爱妃,不急,本王晚上去你屋亲自试靴子。”

苏烟柔两靥更显红艳,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她细不可闻羞涩地轻“嗯”了一声,目里迷恋伏他怀中。

“相公,那郭襄儿最后当真终身不嫁”

眼见这妮子又要多愁善感起来,梁九笑着岔开话题,“是哟,她所创一派,也叫娥眉。传到后来灭绝师太手上,那也是位狠角色,她手持倚天剑,嫉恶如仇。直至那座江湖开始流传一句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最后加入到了坑害张无忌的队列。”

苏烟柔听得神往,仰起精美的脸蛋儿,伸指摩挲摩挲这人的俊脸儿,“相公。要是臣妾也会武功该多好,那样就能时常陪着相公行侠仗义,行走江湖。”

“爱妃啊,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江湖险恶,爱妃你乖乖做本王的笼中鸟就好。可舍不得让你们受半点伤害。”

苏烟柔眉眼欢喜,“相公,臣妾作了一句,但仅有一句,我念予你听呀。”

“好嘞,洗耳恭听。”

“笼中灯火笼中凤,囚中良人囚中梦,与王初相遇,已心决,愿入王笼。”只见她眉眼里,尽是道不尽的痴情。

梁九低垂眼帘,伸指轻刮刮她眉眼,“必不负你痴情意。”

第十二章 公事公办

夜萧萧行入院中,来到梁九跟前禀报,“启禀王爷,确有人栽赃公孙家。抓到几个活口,却纷纷含毒自尽。卑职还在调查他们的身份。目前看来公孙家的罪状确实难以洗清。”

眼见爷有公事要办,依偎在他怀里的苏烟柔乖巧的离他怀,退到一旁。她拎过脚边篮,开始刺绣,绣一双双绣花小鞋,男童女童皆有。其意不言而喻,是想要孩子了。梁九装傻,还没做好要二胎的准备,打算等闺女年满十再放手去耕耘自己的事。

梁九坐直身子,饮一口矮桌上的参汤,“来源查到没”

“有迹象表明,这些神仙草自大燕偷运进的大梁,卑职已命大燕处的手下全力追查此事。”

“偷运”

“依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此事应与施家有关。”

梁九一挑眉,“哪个施家六大世家的施”除了这个施,他想不出谁有这个手笔敢往大梁偷运神仙草。

“正是。”大梁六大世家,分别为蒋,万,徐,孙,刘,施。施家向来低调,很少出风头。

“施元德那老东西真是越活越回去,唤他来见本王。本王倒要问问看,他施家是不是要钱不要命,本王大可将他脑袋塞钱眼里。”

施元德正是施家的老太爷,曾与其他几个世家老太爷一道去过千岁府贺岁。

梁九眼望大燕的方向,冷冷道“这个神仙草,一定要把源头掐断。大燕那边,谁挡杀谁,永绝后患。本王稍后会去书一封大燕宫,问问燕永泰是不是也在吸这神仙草,本王大可送他一百斤。”

“是。”夜萧萧最敬佩王爷这一点,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他呈上另一份资料,“启禀王爷,还有一事,关于公孙弘治的身份有些蹊跷。”

梁九翻阅一阵资料,很是疑惑,“产婆奶娘两家失火皆死了个光”

“没错,当年负责记录此事的捕快辞官后举家迁至大燕,很是家财万贯,可最近亦遇到家里失火,无一人幸免。”

梁九思忖片刻,“本王记得公孙璃曾做过一段时间大隋四皇子的枕边人。你去取隋鸿逸与公孙弘治的画像,这当中猫腻不少。”

未等多时,夜萧萧已从监野司驻洛阳分部取来两人的画像。

梁九点点两人的画像,模样七分似,心下了然。

“呵,不然怎么叫最毒妇人心。这公孙璃好手段,脚踏两只船,哪只翻了都能上岸。你去查查公孙璃的原配,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搁谁身上都不能忍。”

夜萧萧眼前一亮,领命告退。

凉亭之中,梁玉睁眼间,一喜。她起身蹦蹦跳跳来到摇椅前,摇摇手上的小龟壳。

“皇叔,我占卜到公孙弘治的位置啦。”

梁九伸大拇指赞一个,起身覆上老虎脸面具,“我们去抓那小子。”

正在院中呼呼喝喝打拳的胖小子燕良辰立即窜上来,“师傅!我我我,带上我。我今个禁足期刚过。”

“呵,这个你倒是记得清楚。”

被禁足大半月的燕良辰可憋坏了,都没能出去和新认识的两位小老弟胡吃海喝吹牛掰,浑身痒痒。

梁玉亦覆上半面小兔子面具,挽上她皇叔的胳膊一路蹦蹦跳跳很是欢快,她小酒窝一露,仰起脸儿乌溜溜的眸子望着这只大老虎,最是无邪。

“皇叔,他离西襄集市不远,等抓住他我们顺道去逛逛集市,买些新鲜菜儿,今个想吃小豆芽。”

“好。”梁九自然依她,往常闺女亦爱吃素炒豆芽,就着一碗白米饭能吃小半碗。

“玉儿姐,小豆芽有什么好吃的,都不管饱。要我说该买个三只四只烤鸭,那皮脆多汁啧啧。”

“你这小辰子,小豆芽对你来说当然吃不饱,吃的是味道儿。”

“烤鸭才有味,小豆芽那一嚼就没,都不知哪里去了。”

两人一路拌着嘴,梁九手上则翻阅着一本古籍,最近他在寻找一些关于武圣法身的书籍,准备给闺女参详一个合适的法身。

小院门被破开间,两名守卫在此的死侍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两个沙包大的金拳头轰击在他们面门上。

两人鼻梁凹陷,仰头倒飞砸在院墙之上,只来得及吐出两口血便昏厥过去。

小院中凉亭,施良才大惊,轻功一荡正准备跃出院子逃窜。谁想一纤纤身影行如鬼魅,袖里红丝暴涨,席卷而来,伴着一声娇喝,“哪里去!”

施良才只觉腰间一紧,被拽回院内,砰的砸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他正要抖搂出袖中迷烟弹,可那早有防备的红丝比他更快,将他两臂一折,他惨叫一声,两臂霎时被废。他紧咬着牙关即将蠕动一个。

梁玉及时上前,玉手一伸一错,卸他下巴,而后插着小蛮腰打量他,“小辰子,玉儿姐今个给你出气了。”

“玉儿姐威武。”燕良辰跑过来踹给施良才两脚,“敢辣我燕良辰的眼睛,你是头一个。”

梁九自顾自翻阅着古籍,行往院中屋,只听屋内有人将门反锁,他犹不知,继续前行,接着屋门“哗啦”一声倒。当他踏入屋中,这才合上手中书,打量屋内。微蹙起眉。

屋内,那本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如今面黄肌瘦,眼神时而呆滞,时而涣散,时而清醒。他如瘫了般,斜依在软榻上。两名浑身的美姬如今也被带入沟。陪着公孙弘治一同吸食起那神仙草。

“呵呵,你们倒是飘飘欲仙,玉儿,辰儿,你们到院外等着。”

夜萧萧这时刚好抱着一摞资料寻来,梁九冲他一招手,“夜萧萧,你去将公孙璃和公孙承平提过来,让他们来看看这副美景。”

“是。”夜萧萧放下资料,离去前细瞥一眼院中痛苦打滚的施良才,冷笑起来。果然。

梁九拾上资料边看边缓步来到施良才跟前,而后抽出资料里的一张画像,“施良才,是不是你”

施良才闭上眼睛,一副悉听尊便生无可恋的模样。

梁你这是何苦,你这么一弄,公孙家,你身后的施家,都得玩完。不过身为男人本王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理解归理解,公事还得公办。”14

第十三章 老人与槐

永昌州临近沧澜州,沧澜州资源不如永昌州丰富,却也比中原以外的地界富庶。沧澜州司长名唤牛邓山,府河州人氏,年近四十,体型魁梧。脾气耿直不管,却是能将治下州郡管理得顺顺当当。虽然经常得罪一些文臣,见这个不好有毛病要说一下,直来直去。玩不了花花肠子,不少文臣常在背后嚼舌根,这老牛一看就是武将的料,怎么给他整来当文官了去,怪膈应人。可他政绩好啊,女帝都夸,苗大头也青眼相加,他们就只能嚼嚼舌根,偶尔参他一本有辱斯文,给朝廷蒙羞。

今个天还摸黑,牛邓山便早早扛上锄头,带上府兵衙差继续去忙活迁坟一事。到沧澜州蜗居的大妖不少,起初牛邓山曾组织过数起针对大妖的冲杀,刀都砍断数百把,可那几头大妖就是占地不挪窝,给他气坏了,眼见这祖坟一天天的往外冒黑烟,没法子,只能迁坟。所幸陛下与陛下的师姐及时另寻风水宝地,否则他们只能与那臭烘烘的大妖干瞪眼。

“娘子,你说这大妖是个什么尿性,占着青山不挪窝,我听闻青山有灵,它们是不是在吸收灵气要是吸完这座吸下座,那可如何得了!”

牛邓山的娘子秋卉有武在身,还不低,乃是一品之境,前身曾是宵禁女,后嫁予这对眼的汉子。可哪想仅是一时对眼,自过门时间久了以后,哪哪都不对眼,那耿直的臭脾气很是气人。不过总归对她不赖,能陪着过日子。

秋卉直言,“你问那大妖去,别成天和我叨叨这句。”她亦拎着一把铲子去帮忙迁坟,顺道防那大妖突然作恶。

牛邓山惆怅道“不知千岁爷何时才能出关,要千岁爷在,岂容这些孽障猖狂!”

秋卉摇头,并不知。她亦去信问过宰相府的姐妹冬霜,冬霜也没个准。说是千岁府现在大门紧闭,拒不见客。

这时有“啾”声走,伴着数十匹疾驰的快马抢道,秋卉刚要出声质问,却只见领头一人红令在手,“监野司办事,让道!”

牛邓山一行人一惊,立即让道,乖乖,真是大早上的见到鬼。秋卉则好奇的仰头张望,蒙蒙渐亮的天空之中,两尾神骏的青隼领头在前,看方向该是去的槐安城,沧澜州首府为上沧城,上沧城繁华程度虽不及洛阳,却也各有特色。而略逊一筹的便是这槐安城,施家的根基便是在槐安城。

只见这一行监野司的高手,人人背负一杆管状的东西,用牛皮纸包裹的严严实实。身为一州之首的牛邓山惊觉不对,这模样一看就是火器司研制出的狠家伙,鸟铳!文官谈之色变,武官谈之火热。牛邓山感觉像是又有大事发生,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不知道监野司的家伙又盯上哪个倒霉蛋。

“王五,你们继续去迁坟。娘子,我们跟上去看看。”他牛邓山好歹是本州之首,总得了解了解情况。虽然他也不愿和监野司的家伙打交道,尤其是身佩鸟铳的杀神,他有幸得去参观过一次军演,那鸟铳万枪齐鸣一刻,瞧傻了眼。

槐安是座大城,城中心的位置有一棵年代久远的老槐树,高余三十米,树冠圆形,树皮灰黑色,纵裂。每逢初夏的时节,这老槐树仍能开花,黄白色蝶形的花儿进城就能远远见到。不过此刻是初冬,就连叶子也掉光了去,光秃秃的。就像老槐树下的老人。

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戴着一顶棉帽,一袭华贵的棉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脸上多是褐色的老年斑,有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偶尔透出一丝老沉的深邃。睿智却衰老。

老人正是施元德,施家的老太爷。老去的顶梁柱。最近他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起来,不知是大限将至还是别的什么,唯有坐在这棵老槐树下才能心安。槐安槐安,城依这棵老槐树所建,足有上千年的历史,见证过多少荣辱兴衰,而施家,正是那种槐之人。屹立不倒。作为六大世家门阀里头最为低调的一个家族,他们的老祖宗留下的经验教训足够丰富。

“啾”声格外入耳,朝着这个方向来,太师椅上打瞌睡的施元德被惊醒,他苍眸半眯,透过光秃秃的树枝遥望那两尾神骏非凡的青隼。青隼速度极快,是隼老大和隼九儿,两尾隼儿眨眼落在老槐树枝上,隼老大冷冷的盯着他,隼九儿则上下打量这棵大树儿,好大啊。

施元德感觉很糟糕,这些羽虫他认识,可不正是千岁府的专宠,今个怎么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哩被它们盯上相当于被千岁府盯上。当见到那群黑披风的阎王奔来时,其心里更是一咯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很是迷惑不解。

施元德身侧一直立着一人,他身着一袭黑褂长杉,微躬着身,模样恭敬,他双手笼袖,顶戴褐色的圆帽。他是施家的老管家,候延。

候延眨眼拦在大步靠近的夜萧萧身前,夜萧萧挑眉。

“不得无礼,退下!”却被施元德喝退。

候延与夜萧萧冷冷的对视一眼,而后依言退到老爷身侧,目里打量这群没有感情的家伙。暗道一句真是晦气。

施元德离了太师椅,面带笑容抱个拳,“不知夜司首大人驾到,老朽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一个。”

夜萧萧面无表情,开门见山,“千岁有请。”

施元德笑容一僵,额头开始生出细密的汗珠,“夜大人,不知,不知千岁召见小老儿所为何事我施家近来最是奉公守法。”他施元德善观人,更熟稔人心。可唯独摸不透那天家九千岁的想法,那个表面看起来喜怒无常,实则如草蛇灰线,伏行千里。落子无声,玩弄他们这些人精于鼓掌之中的梁九大魔王,煞是恐怖。

“你真不知道?”夜萧萧一摆披风,转身上马,“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第十五章 大的

荒草莽莽千里,草高于人立之熊,莽草之侧清流潺潺,一头成年赤甲犀蛮横的扒开荒草,粗重有力的鼻息溅起水花,饮水如吞。

赤甲犀通体赤甲鳞鳞,舌上绒毛如倒刺,两颗外露的獠牙如象牙般狰狞,额生独角,独角奇锋,令人望之生畏。

忽的草地震动,赤甲犀回头眼中警惕,突然拔蹄转身,只见地面滚滚蜿蜒而来,一头庞然大物自土中钻出,只见其外貌形似巨蟒,不过其血盆大口之下生有两须,腹生两爪,浑身黄色的鳞甲密布,是为土蛟!

它眨眼席卷赤甲犀,鳞绞鳞,力对力!赤甲犀亦凶性大发,齿狞爪狰,两头蛮荒大陆的异种凶兽遂在清流边翻滚厮杀起来。

一袭黑衫短褂的老者控制气息分毫不漏,他小心翼翼画下这副画面,心下啧啧称奇,老者正是知了山庄二执事之一,庄知书。

他本是随一批青盟商队行往的神临大陆,却遭遇风暴迷航后最终寻见这块陌生的大陆,亦是首批发现这片大陆的人之一。

后续梁九传来密信,需要他作为前哨先探一探这片大陆是否凶险,是否适合行商,土著们讲不讲理。

依庄知书看来,这里某些地区何止凶险,简直有死无生,至少他身为武宗,自问也打不过眼前两头凶兽。

在两头异种凶兽厮杀的难解难分时,庄知书瞥见远方荒草窸窸窣窣晃动,有许多人靠近。他亦不动声色观察那些逐渐靠近的家伙。

只见这些土著身穿黄白相间的兽皮衣裙,身高皆在两米开外,从外貌上看,个个孔武有力,赤膊露出的健壮肌肉似和山熊一般,充满力量。

他们赤脚而来,人数约莫百人,人人手上拎着一把自制的石斧,这些石斧虽说打磨的很是锋利,但在庄知书看来,还是石头不是。

领头一人格外强壮,浓眉大眼,那目光锐利,直勾勾地瞧起人来如同凶兽一般。他示意族人静止不动,径自拨开莽草上前观察两头凶兽嘶吼声不断的厮杀场。静待时机,准备等它们两败俱伤。他是熊猊部落的新任酋长,蚩蛮。

忽有鹅毛飘飘落落,他仰头望望天空,气愤的捶了捶胸膛,下雪了!冬来了。又到了为生存挣扎的季节。蛮荒大陆没人喜欢冬天。

庄知书复又望向别处,另一个方向同样有一群人来,他们同样身披兽皮,只不过颜色是白色的,像是狼皮。

领头一人虽说不如蚩蛮魁梧,可从那矫健的步伐可以看出,其灵敏过人。他们是白狼部落的人,同样外出狩猎寻到这边,领头之人名唤黎牙。

蚩蛮发现了黎牙,黎牙同样发现了蚩蛮,两人迅速接近,从压低声的争吵,到最后打了起来。两方部落开始激烈冲突。

庄知书抚抚短须,目里平静,“看来到哪里都是……民以食为天。可惜不知合作,不懂携手,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微摇头继续作画,如个局外人般将这一切画下。

两方人厮杀之时,眉心皆会显现一个奇怪的印记,熊猊部的人眉心为一个兽掌印,白狼部的则为一个狼牙印。

当见到熊猊部的人一石斧就能凿出一个坑,且蚩蛮石斧上似还生有类似剑气一般的利刃光芒,庄知书啧啧称奇,“奇特的能力,是族内遗传还是图腾什么的赋予的力量”

庄知书打定主意,等回驻地便传信去问一问莫扎西的朋友,他们的祖地风语者部落是否就是在这片大陆。

不一会,两头凶兽已厮杀的伤痕累累,赤甲犀的伤势更重一些,腹部被土蛟撕裂出数道狰狞的伤口。土蛟亦不好受,浑身鳞甲碎裂大半,鲜血淋漓。

当它们歇口气时惊觉那两个族群正在它们附近厮杀。它们恶狠狠的盯着那群卑鄙的两脚兽,带着浑身伤势暂时先退离此地。

庄知书打量一眼伤势更重的赤甲犀,远远尾随而去。对两个部族的厮杀,已研究不出来什么。这样原始的厮杀,风云大陆不知几千年前便已经历过,都是为了生存罢了,没有善恶之说。

鹅毛大雪落得突然,也落得急,场间厮杀的两个部族在发现猎物不见后顿时悲愤交加,停下厮杀。

蚩蛮怒气冲冲,“黎牙!你们这群贪婪的白狼!我早说过要联手,冬魔鬼已经到来,现在你们就等着挨饿!饿到明年见不到你们最好。”

黎牙抹去嘴边血,恶狠狠道:“我们白狼部盯上的,都是我们的。明年秋,我白狼部定会来征伐你们!你们会死的很惨。”

蚩蛮扬扬手中的石斧,“谁征伐谁还不一定!”

两方人没精力再吵吵,沉默的各自收敛族人的尸体,似乎对这样的世道,已经习以为常,却又无可奈何的愤怒。

突然远远的听到一声痛苦的咆哮,是赤甲犀!两方人一喜,蚩蛮与黎牙立即寻着声音狂奔而去。两人不忘边奔边互相厮杀,黎牙手中的兽牙bishou与蚩蛮的石斧频频碰撞。

赤甲犀痛苦咆哮之地,庄知书手持一柄墨黑色长剑,有剑罡生于前,青色的剑罡斩在赤甲犀的鳞甲之上,发出清脆的叮声,竟然破不了防,庄知书暗自咂舌,蛮荒异种,果然强悍。他只得不停地在它原有的伤势上制造伤势,而后抓住时机,一道剑罡自赤甲犀的左耳进,右耳出。

“吼!”轰隆一声,赤甲犀倒地,两耳之中血如泉涌,它铜铃般的大眼不甘的盯着这瘦弱的两脚兽,不明白眼前人看上去这样瘦弱,跟豆芽菜似的,为何力量会如此强大。同时它也是愤怒的,以往吃过不知多少两脚兽,唯独这只最为卑鄙,竟然趁它重伤之后才出手。

庄知书跃到赤甲犀头上,近距离仔细打量这头凶兽,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这样都不死”他开始研究它的构造起来,不知道它的脑子位置在哪,有没有太阳穴之类的。

正在他贴掌细细感应之时,突然一声更为雄浑的“吼”声从不远方传来,紧接着轰隆轰隆的奔腾声临近,与此地这头庞然大物比起来,奔来那头更像是这头的长辈,如同一座山奔来。它嘴里还撕扯着先前那条土蛟。庄知书瞪大眼睛,一个激灵,赶忙跑路,一路不忘皱眉叨叨,“这……这哪是人呆的地方。”

蚩蛮与黎牙听见这声,更是扭头就跑,不忘急呼身后的族人快逃。14

第十六章 丛林

蛮荒大陆地大物博,近成的地盘皆为各类凶物的领地,余下两成才属于人类,其资源相对不是那么丰富,却也比另外两块大陆富庶的多。

这两成人类地界当中,有三大部落最为强大,它们分别坐落于三块水源充沛之地。像熊猊与白狼这样还在为食物发愁的部落,则属于吊车尾的。

三大部落分别是魁虎部,狰枭部,以及烛鹿部。三大部落之间偶尔也会发生部落冲突,但都有克制,祖祖辈辈血一般的教训让他们懂得克制,因为他们清楚,这片大陆,最大的威胁来自哪。他们将外面那些危险的凶物统一划分为三大类,一类是灵兽,灵兽性情相对平和,只要你不主动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想要宰了你。而且灵兽不吃人,可能是觉得难吃,和一些天材地宝比起来,两脚兽简直难以下咽。

另一类是凶兽,它们荤素不忌,没那么多讲究,有的还特喜欢吃两脚兽。在它们眼里,这些两脚兽等同于两脚羊。

最后一类则是最为稀少的禁兽,禁兽一出,群兽奔走四散。如庄知书远远见到的这头,可谓杀了小的惹来老的,只见那土蛟被成年的赤甲犀践踏至死还没多久,方圆百里大地震动,如同震怒。真如地龙翻身,地面开裂暴起,沿途如同平地起连绵矮山,只见这赶来的矮山头掀飞那些泥土,露出里头的真身,它浑身土黄色的鳞甲密布,它腹生四爪!四爪为真蛟!

这一天,有蛟龙吟,那声音似虎啸又似熊咆。它暴怒席卷向那头奔逃的成年赤甲犀,两相对比,就如巨蟒和硕鼠。

这头脱离土蛟身份已晋升为地蛟的它,猛的收缩身子,一绞,“啪”的一声,被盘绞成一团的赤甲犀如一个坚硬一点的烂番茄般,刹那被绞得粉碎。连挣扎都是多余。

庄知书从没跑这样快过,体内真气尽数调动,只为跑路。他画下来了,那幅凶残的画面他画下来了。知了山庄就是为寻这类天下异闻奇闻而生,他觉得自己变得年轻了。充满了活力,这座凶险的大陆对于知了山庄来说,简直是终极目标。

因为画那画而耽搁了片刻,庄知书觉得自己变年轻充满了活力其实是错觉,因为他此时奔跑的地面越来越高,让他觉得他快飘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心凉半截,他见到了地蛟的尾巴,而地蛟那庞然的身子已然拦在他身前,那硕大的头颅凑近了俯视他,如同在打量一只蝼蚁。那双眼,如天灯那般大。

庄知书不得不停下身形,他沉默的看着它,而后惨然一笑,言中不免惆怅,“天不遂人愿矣”

他紧握握墨镇剑,后又松开,一动不动。打是肯定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还能咋样,唯有认个命。只是可惜了书篓里的画卷和资料,不知道监野司的家伙往后会不会寻到这里。

地蛟的头颅离他越来越近,那双橙黄色的眼中似充满了灵智。它为何盯着他追来,便是感应到他身上的能量远比那些两脚兽强大。

它像是在嗅他,当确认这人身上沾有那头该死的小甲虫血时,它别过头,放过了它。认为他有帮助过它那可怜的小孙子,也就饶这蝼蚁一命。它那可怜的小孙子唷,从小争强好斗,它原本是带它出来寻觅宝材,可一转眼就不见它踪影。这下倒好,被别的贱类给踩踏成了一滩烂泥。它寻着赤甲犀的气味,渐行渐远,准备去将这个甲虫群统统杀光!

这便是蛮荒大陆,丛林法则至上。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了?”庄知书愣愣出神,目送它远去,已然汗流浃背的他双手微颤,取出一幅地图,在地图上寻到此地,然后在上面标注,深红!武圣以下不得进!

天色微暗,在蛮荒大陆以东的一处近海口,海面上雾气浓重,忽有“啾”声鸣来,随后只见一个个狰狞的铁甲战船拨开浓雾,行到此地。这些战船两翼皆露出一个个黑黝黝的炮管,时刻戒备着。其上还沾染着诸多血迹斑斑的殷红之色。

近海口之地有一处戒备森严的营地,战船上黑底血字的大“梁”旗帜与营地立起的大梁旗帜在狂风之下,遥相呼应。

营地众人见到船来,皆长松一口气。纷纷打起精神去码头口列队,等待号令搬运物资。

两人齐齐踏下甲板,一人一袭青衫,皮肤白皙,模样俊美,作书生打扮,神色却异常冰冷。另一人则作儒将打扮,他身覆银白色的甲,腰配大梁陌刀,面上时常是笑眯眯的模样。

两人正是大梁监野司四大阎王之二,“白面阎王”楚子乔,“笑面阎王”樊宏。

神临大陆战事平定后,许贸,察猜以及曹响等人漂洋过海回京复职,此役下来,许贸这兵部尚书没跑的,得以官复原职。察猜的军功更是直逼田大富,再往上便是李疤子。李疤子再努力些,便能拿个镇国大将军。

至于曹响,收到的是这么一旨论功行赏,旨意自然出自女帝陛下,命他回去与秋兰大管事即刻成婚,等诞下血脉后,将会封他为监野司第五首,号“无间阎王”。

曹响还想躲来着,却被楚子乔与樊宏两位阎王大人给绑了送上船,丹田功力都给他封喽。敢违抗旨意要知道监野司几大阎王与兵部几大虎将军皆以千岁马首是瞻,而千岁爷则以陛下马首是瞻。他们自然等同于以陛下马首是瞻。他们还是有点节操的,没像苗大头和兵部总兵潘安那般,简直是陛下的舔狗。

已到蛮荒大陆有些时日的潘兰兰今个打扮的中规中矩,虽说仍是一袭女式黑色锦衣劲装,配黑披风,但同样掩盖不住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快步行到两位阎王跟前,恭敬的掀去覆面的黑巾,露出那张姣美的素颜行礼,“兰蝶见过两位大人。”

樊宏笑眯眯微颔首,“辛苦了。”

潘兰兰却不敢接这位笑面阎王的话,只道,“启禀两位大人,庄知书已五日未”

楚子乔瞥她一眼,打断道“回主帐再说。”

第十七章 刀与樱桃

正当潘兰兰带领两位大人行往主帐之时,营地东门的护卫见到不远处有一老者快速行来,老者背着个书篓,如同一位老先生,与这蛮荒之地格格不入。

瞭望塔上的护卫立即举旗出声,周边护卫立即持弩瞄准那老者。

“口令!”

庄知书拖着疲惫的身子,仰头回一声,“天王盖地虎。”起初接收这口令时,他挺好奇下一句是啥,潘兰兰却说这下一句得王爷来,是王爷的口令。他就更好奇了,自己对也对不出来。

瞭望塔上旗收,营地门开放他入内。

楚子乔看过去,“这不回来了?”

潘兰兰松下一口气,快步过去迎接,在他们踏足蛮荒大陆的这些日子,庄先生对他们的帮助很大。许多他们力所不及的区域,都是靠庄先生探索出来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大陆,地图,尤为重要。

楚子乔两人亦行上前去,见他披头散发,还有诸多杂草枯枝,“庄老,怎么这样狼狈”

庄知书苦笑一个,“差点没能回来,有些区域真不是人呆的地。”

“兰蝶,带庄老去休整,然后你到主帐议事。”

“是。”

楚子乔眼望瞭望塔上的护卫,对他们一招手,“都下来,换家伙。”

看守营地的护卫们个个是监野司中好手,实在是这地方忒危险,蚊子都有拳头大,简直了。当听见大人让他们下去换家伙,他们一个个眼神火辣。

战船上陆续搬运下来一箱箱的物资与军火。

其中还有一群服饰怪异的人,他们在外的肌肤以及整张脸皆画满怪异的图案,多是走兽飞禽。正是莫扎西族人,其领袖娅莱迪r泪盈眶,带领族人激动的行下船,虔诚跪地亲吻这片土地,“祖地,远游的风终于回归您的怀抱。”

蛮荒大陆正是风语者部落的祖地,莫扎西一脉属于部落流离出去的一部分支。

楚子乔想的却是看来沟通问题不成问题,待得他们收拾好情绪,樊宏和颜悦色叫上娅莱迪亚一同进入主帐议事。

当询问到风语者部落的具置时,娅莱迪尔却一脸茫然,言中伤感,“我们这一脉风语者部落的分支已经流离在外上千年,早已失去祖地的位置,扎莫里老酋长到死都想回归祖地。若不是族中将通用语一代代传下来,我们也将失去这门语言。”

樊宏宽慰道“能沟通就是好事,现在,我们也需要学一学这片大陆的通用语。”

娅莱迪尔,“这自然没问题,来自东方的恩人,娅莱有一个不情之请”她眉心的金色的羽毛变得有些红,像是难为情的羞涩。她不过二十的年纪,有着一双褐色的眼睛,也数清丽可人之列。

樊宏了然笑道“是想让我们帮你寻找风语者部落的下落”

“是的,大人。”

樊宏眼望楚子乔,征询他的意思。

楚子乔抿口热茶眼望娅莱迪尔,真诚道“对于一起生死与共的同袍,我们自然不会拒绝。但是我们首先得在这站稳脚跟。据我们的人曾经传来的情报,像这样的营地,也就是前哨站,我们原本建有五座,但现如今只剩这一个。娅莱,这里太危险,所以你得有耐心。”

娅莱迪尔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一切听大人的。”

楚子乔摇摇头,“别叫我大人,我们是同袍。你称呼我们的名字即可。”

“同袍”娅莱迪尔眉心的金色羽毛更红了,她望望自己的兽皮裙,扭捏道“大人,娅莱的衣服可不合你身。”

樊宏哈哈笑起来。楚子乔一摆手跟她解释不清楚,也就换个方式道“朋友,也就是朋友。虽说我们这些监野司的家伙冷血惯了,从不交朋友。但是王爷喜欢交朋友。他来信有提到过,觉得你们不错,勇敢正直善良不贪婪。往后风语者部落会是我们大梁王朝的朋友。”

娅莱迪尔眨眨眼睛笑得很开心,“大楚,什么时候娅莱能见王爷一面王爷好神秘的样子。”

楚子乔笑容玩味,提醒道“这里这么多好宝贝,王爷自然会亲自过来瞧瞧。至于什么时候我可说不好。娅莱,好奇心害死猫。你可别对王爷有什么想法,贵人们可不好惹。”

娅莱迪尔慌忙解释道“娅莱只是想向王爷当面道谢,谢谢他帮助我们铲除了血色恶魔”其眉心羽毛却是瞧着快红的发烫,楚子乔作的一手好画,架不住娅莱迪尔缠,曾画了一幅王爷刀在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画像给她看。给娅莱迪尔瞧傻了眼,楚子乔欷吁一个,不知会否又是一眼误终生系列。

与这里不起眼渺小的一隅不同的景象是,蛮荒大陆东部一片广袤的草原,这里兽角呜,战鼓擂,一群手持兽骨刀的蛮荒战士,正在围猎中央的裂蹄牛群。冬雪已然降临,他们得获取更充多的食物以过冬。

这群蛮荒战士手上皆裹着虎皮手套,脖上挂着一串串兽牙。他们出自魁虎部落,领头一人虎背熊腰,身骑一头黑魄虎,黑魄虎獠牙外露,如同剑齿虎那般,体型堪比成年牦牛,浑身毛皮乌黑。他是魁虎部落的少蛮,乌勒迦。乌勒迦是魁虎部落王酋乌特尼的第七子。

场面并不是一面倒的s,裂蹄牛蹄宽皮厚犄角更是锋锐,冲锋起来简直不要震撼。

乌勒迦勒令一停,冲锋在前的裂蹄牛群只觉地面一陷,眼前出现大片的鸿沟陷阱,将三分之一数的裂蹄牛都栽了进去。剩下的裂蹄牛愤怒的跳跃过鸿沟,继续冲向那群该死的两脚兽。

乌勒迦举起一把格外巨大的兽骨大刀,吼声如虎,“为了部落!”

其眉心之地显现出一头迷你的猛虎形态,刀锋所指,竟有刀气生。

魁虎部落的战士齐齐一吼,举刀与慢下速度来的裂蹄牛群厮杀到一块。

这一幕,皆被隐匿在不远处的两人瞧在眼里。

两人一男一女,男子年近六十,腰间挂着一把木刀,却是脚踩着木屐。女子面戴着一张白狐儿脸面具,她一指带头冲锋的乌勒迦,“父亲,就选他了。”

两人正是迷航后阴差阳错流落到蛮荒大陆的神代村正与神代樱桃!

神代村正神情复杂,回头望向远方,“我的女儿,这一切是否值得”

神代樱桃紧了紧拳头,指节发白,同样回头眺望远方,目里尽是怨毒之色,“父亲,只要能复仇,什么都值得!”

神代村正正色道“那蛮夷小子看起来神智坚定,傀儡术不一定起作用。”

神代樱桃指间抹过自己的唇齿间,樱桃小嘴儿皓齿微启,娇笑一个,“女儿可是很擅长勾引男人的呢”接而又转为怨念滔滔,“除了那个该死的白发男人!”

第十八章 冬至

眼见大梁王朝如此着紧这个冬,燕良辰更是去信数封与先生南宫伯,而后大燕王朝也跟着调集物资准备和老天爷挣命。

初雪飘零时,雪花儿小朵小朵,显然没那样严重,钦天司的老学究们一个个在朝堂上趾高气昂,抨击着大监国苗大头的不是,从最初的劳民伤财上升到影响国运,阻碍王朝发展。给苗大头气得七窍生烟,一撸袖子差点当朝与那些老东西打起来。武将们起哄的起哄,文臣们则叨叨有辱斯文,成何体统,很是热闹。

直至女帝回朝,千岁上朝,示意这些老臣安静。老臣们虽说安静下来,却一个个高扬着下巴鼻孔朝着梁九出气,亦给梁九气得不轻。这是新旧之争。老家伙们怕被忘掉迟迟不肯让位,梁九有给出过折中的方式,让他们留其精华,去其糟粕,好好带年轻人。可他们自觉一身学问都是宝,都是精华,没有糟粕。行,梁九也就没让年轻人跟着这些固执的老头变迂腐。

千岁府,梁九在工程院捣腾了许久,期间也去国教学院找了许多人才来帮忙,终于制作出厚厚一卷胶片,与投影仪不同的是,这次新捣腾出来的设备一秒钟可以播放二十四格,原来静态的图像就看起来是动态的。

雪纷飞之日,梁九带上一家子到投影密室当中观影,一个个火柴人,这些火柴人的出行方式不似当今人,出门竟然坐在无马的四轮车上,速度极快,四处忙碌。人山人海,还有的竟然能坐上大鸟,然后世界各地的飞来飞去。看得梁玉等人啧啧称奇,直言是不是神仙

接着一些工厂模样的建筑,在大地上频频向天空排放黑烟。然后画面一转,像是各国在大战,一颗颗萝卜形状的东西砸在城市中,互相砸,古怪的方形高楼被夷为平地,这时投影画面当中,特写了枚胡萝卜漂洋过海,似受到干扰,歪歪扭扭砸向一个个白色的大山,升腾起一个个蘑菇云,然后这些大山四分五裂,连带着白色的陆地也四分五裂,一个个漂洋过海向人间靠拢。

画面一变,像是秋天,秋叶飘飘洒洒,还未入冬天上便落下一个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冰雹,砸得人间哀嚎,接着狂风肆虐,那些狂风带着那肉见可见的寒意。所过之处山冻水坚,如同森罗地狱。黄土变白,青天变白。四处奔逃的火柴人忽然僵直不动,也变白。

梁九很是怀念上辈子的电影,那特效可精彩得多。如同后天。

梁玉紧拽拽她皇叔的袖子,难以置信道“皇叔,真有这么厉害的萝卜”

“现在没有,没准以后有。至少在皇叔的梦里,这样的胡萝卜确实存在。你看现在火器司研制的,把它们压缩再压缩,然后填装到一个个铁皮萝卜里头再装点火油,再添设一个落地即燃的火引子,往外那么一扔,轰的一声,啧啧。”

燕良辰一脸不信,“师傅!我可不是吓大的,萝卜怎么可能那样危险。我玉儿姐还天天吃它哩。”

梁九没好气道“你这蠢猪,闭嘴。”

燕良辰据理力争,“师傅,猪哪有我聪明。”

他娘纳兰若瑶大气,伸手揪一把他的猪耳朵,“闭嘴!瞅你这点出息,还和猪攀比去了”

燕良辰一想,也是哦,立即悻悻闭嘴。

纤纤女帝乌溜溜的眸子滴溜转,“皇叔,这就是你禁止n火普及的原因?”

“聪明。皇叔不想毁了这个世道,这世道坏,这世道也好。但总好过那个一枚胡萝卜就能毁一个国的世道。文明再怎样发展,也统一不了思想,理念,宗教,信仰。有争执,有事端,有冲突,花样百出。天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太平。只不过是一地一城一国的朝夕平静。所以作为帝王,你忧心的事只多不少,这很累,皇叔有时候多不想你身居这个位置。你不仅要照顾和保护那些信奉与支持你的人。他们将你当成主心骨,为你赴汤蹈火。将心比心,便是圣心。但这也是羁绊,会使你忧心不开心。”

很是感动的梁玉埋头蹭蹭梁九的臂膀,仰面,“玉儿背后有皇叔,玉儿不怕。”

梁九轻刮刮她的琼鼻,“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皇叔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皇叔准备提前去一趟通天塔,给你取十岁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嘻嘻,皇叔就不能透露一下是什么东西呀?”歪着脑袋的梁玉煞是可爱。

“不成,这个礼物比较惊世骇俗,近两年你得多加修炼,朝堂上的小事就交给苗大头去愁,大事你再过问。”

“好,玉儿听皇叔的。”

“师傅!我我我,我有没有礼物”

“没有,男子汉大丈夫要什么礼物。”

“也是。”三言两语被糊弄过去的燕良辰还一脸自豪之色,因上次与墨血圣君全力厮杀了一场,伤愈之后燕良辰也因祸得福,成就半步武宗的修为。真正意义上的于武宗之下无敌。

数日后,梁九背上大黑匣简装出行,两位女侠非要缠着一块去,还扬言不带就离家出走,跟小孩似的。没办法,梁九只得带她们一并去。

大雪子领头在前,两头青狞载着两位女主子在后。梁九梁九还没上马,他匆匆追去,絮絮叨叨“雪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大雪子头也不回呼噜一个,可劲奔腾。

十一月一日,冬雷震震。凛冬至。

小朵小朵的雪花变为鹅毛大雪,窸窸窣窣下得疯狂,一日两日三日在这大雪连下七日仍不见歇时,女帝立即启用应急机制,各地官兵严阵以待,准备与老天爷挣命。

半月已过,这疯下的鹅毛大雪仍不见停歇,洛水及各地河流开始坚冻。凡靠近高山的居民区早早被转移到安全地带,一些不肯挪窝不听劝的人儿被官府强硬的敲晕转移。不然怎么说是父母官,而且圣旨上可写得明白,今年冬不要你们政绩,要你们平安。工部人手尽出,驾驶着突突突冒黑烟的器械在各地官道铲雪。以保证政通令达。

十二月中旬,一些受灾严重之地,平地厚五尺,各地雪崩频发,虽说做足准备,可仍旧有数万头牲畜被冻死,但总算没有灾民被冻死,多是冻伤。但若这雪再不歇,事态将变得更为严峻。

第十九章 风雪之中

朝堂之上,各地加急奏折如雪纷飞而至,这样的暴雪如果陆续下至十二月末,年也别想过好,一些仍旧使用土坯瓦房的地区,还有的房屋多属木结构,再怎么结实也得塌,已超过工部的预期值太多,一塌得成片的塌。而且因为铲雪一事,各地陆续开始出现伤亡。每隔数个时辰就要上房铲一次雪,简直了。

除察猜还未回朝外,剩下的五虎大将军已领兵急行军抵达各地灾情严重之地轮班铲雪,工部的器械经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大多已趴窝,现在官道上随处可见大梁军卒忙得热火朝天。以往多是与外敌斗,今年冬与天斗!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钦天司的老臣们除了一人外,其余皆告病不朝,苗大头冷笑连连,现在却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再次转移灾民,但往哪移,住哪里,是个大问题。

今个钦天司唯一一位上朝之人名唤季修祯,是钦天司之首,他头发花白,老眼瞧着也有些昏花。

女帝正与群臣商讨转移灾民一事,谁想季修祯突然出列,冷不丁来一句“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此等天现异象,当行祭天大典。”

诺大个金銮殿,群臣议论之声顿了顿,继又各自交头接耳,无视于他。现在明眼人都清楚,钦天司这帮老学究要凉,哪还会去附和他。祭天这节骨眼上,也亏他敢说,这不狗急跳墙添乱么?

见众人无视于他,季修祯欲再大声说些什么,却被苗大头打断,“老季,你最好掂量着来,别整那些没用的。”

季修祯很是气愤,老眼瞪他一瞪,接着手持三尺朝笏再次上前数步,“陛下!且听老臣一言!”

女帝抬掌一压,示意别的大臣安静,以往她早被他们气得够够的,已然喜怒不形于色,她语气清冷“季爱卿,请讲。”

“老臣自知钦天司此次输与天象系那些小儿,但老臣还有那补救的办法。”接着他摇头晃脑念叨起来,“正所谓皇皇上天,昭临下土。集地之灵,隆甘风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

“老臣此次所提议的祭天,非以牲畜来祭,人乃万物之灵主,老臣家中有两个曾孙辈于不久前降世,乃是那龙凤之胎,最为灵动。此番老臣自知难辞其咎,故老臣请愿,老臣愿以自家血脉祭”

“闭嘴!”

突然“啪”的一声,他话被打断,只见女帝龙袖之中手伸手长,当朝扇给他一巴掌,龙颜大怒!

金銮殿瞬间针落可闻,苗大头脸色铁青,老糊涂啊老糊涂,真是气死人不偿命。本来新旧两派赌约输了也没啥,老的输了回家养老,可他们手中那权,岂是那般容易放下。如今病急乱投医,这下可闹大发了。现在他连带头说个请陛下息怒都不敢。陛下养气功夫再好,也经不住被这么一气。

只见女帝深吸数口气,压下胸中怒火,一指那被打落满口老牙跌坐在地惶恐不安的季修祯,疾言厉色“好你个季修祯!你们是不是没读过通天河!是不是忘了敬河村的童男童女!你们愚昧无知就罢了!竟然还敢荼毒子子孙孙!来人。”

在殿上的夜萧萧抢先门外侍卫一步,出列叩拳“臣在。”这老东西竟敢给陛下气红了眼,得交由监野司接手处置。

“季修祯草菅人命,即刻革职押入大牢。其钦天司党羽一系,一律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微臣遵旨。”

夜萧萧立即将季修祯拎出金銮殿,季修祯惨然嘶嚎,牙被打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只闻断断续续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龙椅之上,女帝轻揉太阳穴,久久不语。金銮殿上亦鸦雀无声。

“呵,无怪皇叔不放心将国教学院的学子交予你们。你们啊你们,知不知道祭天的含义无论是朝廷祭天还是民间祭祖,表达的是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丰衣足食的朴素愿望。而不是血淋淋的愚昧!”

苗大头立即接腔,义正言辞,“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梁玉一摆手,此刻烦听这些,“众爱卿可有良策”

金銮殿上再次鸦雀无声,只剩那暖炉之中火焰滋啦之声。

女帝挑眉间,两袖红丝出,金銮殿上六座暖炉被席卷而起,接着统统被扔出殿外暴雪之下,“你们倒是说话!是不是殿里太暖和,你们不知民间寒苦!”

群臣皆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是真没好的法子,现在但凡结实的城郡人满为患,哪有地方腾挪给灾民避难。现在好了吧,以往千岁让他们用水泥砌墙筑屋,不少州郡的百姓是拒绝的,嫌那水泥冷冰冰的还丑,老祖宗留下来的祖屋哪能说拆就拆。更甚者以死相逼抗命,搞得梁九很是火大。

女帝大人心情很不好,她遥望金銮殿外的暴雪疯飞,有些六神无主,心里委屈,喃喃自语,“皇叔,玉儿真没用。你一不在身边,玉儿就什么事都做不好。”

就在这时,风雪之中有归人,他蟒袍也来不及换上,身着一袭破烂的黑色大氅,背着大黑匣就进了金銮殿,那满头银丝比雪还亮堂,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衣上还沾有不少干涸的血渍。

在其身后,还跟着个血甲大汉,只见这血甲大汉浑身笼在血色的铠甲之中,仅露出那双猩红的眼睛,眼中毫无感情波动,让人望而生畏。

梁九回头指指门外,这血甲大汉立即停步,就这么杵在金銮殿门口,凶相面外,一动不动。最引人瞩目的是它手中那把刀,十二尺长的关刀!通体殷红如由血铸,远远瞧着更是不寒而栗。

梁九六臂一出,各拎上一个暖炉,将暖炉重新摆放到金銮殿内。

当女帝及群臣见到殿外来人,皆松一口气,群臣转面叩首,“参见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帝亦兀自离了龙椅,拎着宽大的龙袍摆,匆匆下了金銮阶,来到她皇叔跟前,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梁九笑意温和如初“陛下,怎么这么大火气。”14

第二十章 关与刀

这一天,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女帝的旨意被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州。旨意简洁明了,“各地居无定所之民,即刻前往北凉州,沿途兵卒开道!朕与皇叔会在那儿给你们安排妥帖。”

所幸大梁各地驿站数年前便已完成翻修,一律换上钢筋混凝土的结构,任它风雪再大,兀自岿然不动。

像这样的天气,娇小的青鸟儿可起飞不得,能被吹哪儿去都不知道。唯有神骏的青隼与大梁马可作传递消息之用。旨意很快便传达至各个州郡。

茶树驿站,巡检驿长洪明阳轮班带领手下驿卒看护官道两头情况。

忽有“啾!”声破风而来,洪明阳举目眺望,只见白蒙蒙的狂风暴雪之中,神骏的隼老大破开风雪领头在前。隼九儿这机灵鬼则躲在老大的身后飞啊飞,很是轻松。

有“嘶”声雄浑,马蹄咚咚,四蹄雪白浑身皮毛如黑绸缎的大雪子亦奔腾而来,像是在与天空中的隼老大比赛。经历诸多宝材供养与紫霞真气呵护,大雪子已异于寻常马匹,能归于异兽一类。燕良辰发足狂奔才堪堪追上,足见其神骏非凡。

大雪子背上载着当今女帝与九千岁,两人共乘一骑,纤纤玉姿的女帝笼在暖和的黑色大氅之中,与她皇叔说着话。

“皇叔,为什么要选择北凉州作为转移灾民之地”梁九早前只是这么跟她一说,并未过多解释。她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虽说北凉州地广人稀,可要在这样的暴雪下临时破土建房难度可想而知。

“玉儿,可还记得皇叔与你讲过的,因纽特人。”梁九睡眼惺忪,显然一路往回赶时未曾停歇过。

女帝凝眉回忆,片刻之后眉开眼笑,复又气鼓鼓的生自己气。

北凉冻土,可筑寒巢!

不知道哪里又惹师傅生气,燕良辰此行一路做跑的,梁九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此刻燕良辰与大雪子齐头并进,大雪子偏头瞧他像头野猪。

“玉儿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要去北凉州因纽特人又是什么人?”

梁玉一副先生做派,出声耐心解释与他听,“在极北之地,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每年必须面对长达数月乃至半年的黑夜,抵御零下几十摄氏度的严寒和暴风雪。他们的屋子是冰做的,也叫伊格鲁。”

燕良辰听得直摇头,一脸不信,“玉儿姐,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用冰做的屋子怎么能住人,那是冰库,用来放大鸡腿的。”

梁玉啐他一口,“怎么满脑子鸡腿,冰屋通常要在入口外挖一个雪下通道。这个通道从两方面保持室温,由于通道在雪下,因而风、冷空气不能直接进人屋内,这是其一。其二,由于采用地道入口,暖空气向上聚集在屋内,人睡觉的地方就暖和多了。因纽特人常常半赤裸睡在圆顶雪屋内,室内温度由他们的体温或点燃煮食用的小油灯来维持在约十六度以上。屋子顶部必须保持开着一个孔,以供通风而不使内壁融化……”

“好像有点道理,玉儿姐,世上真有这因纽特人”

“皇叔说有,自然有。”

梁九眼睛半眯半睁间,打个哈欠补一句,“隼二几个已带着施工图前往北凉州,关宁铁骑会按照图纸先行破雪动工。对了,玉儿,这个小东西相当重要,往后除非是皇叔借取,玉儿不得将其离身。”

梁九自腰间解下天人鼓,而后指间一划,眉心一滴血融入闺女天灵,血浓于水,嫡脉传承!天人鼓复又回到梁玉腰间。

梁玉自然乖巧应下,袖里红丝及时成网,将倒头就睡着的皇叔绑在大雪子背上固定好,她眉头紧簇,心生担忧。

燕良辰亦好奇传音道:“玉儿姐,你说师傅去那通天塔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累成这副模样,师傅可是武圣大佬啊。”

梁玉偏头望向另一侧,另一侧亦有一血甲大汉紧随在侧,它默不作声,扛刀而行。正是梁九从通天塔收服的血甲傀儡。一尊武圣级傀儡!

“武圣之间的厮杀想必更加惊心动魄,凶险万分,皇叔说这傀儡是我十七岁的生日礼物,嘻嘻。”

“什么!这就是师傅所说的血甲老怪武圣级的傀儡老哥乖乖,怪不得没半点生气,说话也不理人。玉儿姐,现在我满肚子柠檬,师傅偏心,俺燕良辰也想要礼物。”

梁玉伸掌摸摸他的脑袋,“小辰子乖,皇叔已然给过你最大的礼物。”

“哪呢?”

“太平。只要你还在世一日,皇叔与朕便不会有一统中原的打算。”

燕良辰一愣,心下释然,乐道:“看来我燕良辰还顶重要。说话也作数,罩得住我那弟弟千秋。”

梁玉展颜一笑,“知道就好,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知,我知。玉儿姐,既然这血甲老怪已是自己人,玉儿姐你给它取个名呗?”

梁玉胳膊轻担在她皇叔的胸膛上,歪着脑袋琢磨片刻,“就叫关一刀好了。”

燕良辰竖个大拇指赞道:“这名字老霸气,喂,老关,还不谢谢我玉儿姐。”

梁玉偏头冲它挥挥手打个招呼,“关一刀,你好啊。”

“嘭”的一声,只见血甲傀儡将那关刀插地,而后单膝一跪,“谢主子赐名!”其声嗡鸣,如铁塔发声。

梁玉掩唇一惊,她还以为关一刀身为傀儡,不会说话哩。

“呀!可别把官道弄坏了,快起来,跟上。”

当一行人路过茶树驿站时,洪明阳带领手下驿卒刚要出声行礼,却被梁玉传音免礼,示意别吵到皇叔。

洪明阳等人目送他们远去,而后望向官道上那个大坑,面面相觑。陛下与千岁身边,都是些什么恐怖的家伙啊?

洪明阳一回头,“还看什么看!还不快找石头先填一填。”

……

这个冬,大燕比大梁惨得多,大燕各地州郡几近三分之一数居民住宅被暴雪压塌,冻死砸死不少人。大燕宫火急火燎拿不出个主意,南宫伯已在赶往大梁的路上,眼巴巴的盼着大梁拿个主意搭把手。

第二十一章 无双

风雪沾衣沾得满身白,南宫伯对千岁府已是熟门熟路,这次是纳兰若瑶接见的他。对于这位大燕的先生,纳兰若瑶可没好脸色看。若不是遇上九爷与陛下这般好人家,他儿子作为质子,有哪个朝代的质子不是遭遇凄惨,下场凄凉。

两人之间有些沉默,纳兰若瑶冷着脸,细饮一口鱼肚参汤,以往她从不吃鱼,对鱼腥味避之不及。可九爷喜欢吃,曾与她絮叨过这鱼体内富含丰富的……种种种种,说他梦里的末日世道,没什么吃的,树根他都啃过,可珍惜这样的世道。她听不懂,只管努力去喜欢上这鱼味儿。很是爱屋及乌。

南宫伯抿口清茶,“事关重大,不知九千岁何时回府”

纳兰若瑶不想与他多说,直言道:“九爷与陛下一道去了北凉州,陛下早前颁布旨意,命大梁无家可归的难民皆入北凉州。”

南宫伯放下茶杯奇道:“哦这是为何”

纳兰若瑶嘴角勾起一抹冷艳,“九爷的心思哪是你能揣测的无可奉告,贵嬷嬷,送客。”

“喳,两位,外面请。”这些专门侍奉贵人的老嬷嬷相当有眼力劲,眼见主子并不待见这老东西,贵嬷嬷说话也不客气。

随行之人是符梵亦,这位大太监如今已贵为粘杆处首座。此刻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即便发怒都得悄悄地发。这是哪,这是千岁府,梁九大魔王的老巢,没谁敢在这造次。

南宫伯神色黯然,起身离座,对符梵亦道:“我们去北凉州。”

纳兰若瑶冷淡道:“辰儿如今过得很好,比以往好一万倍。往后你离辰儿远点。”

老人喟然轻叹,“为了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

北凉州,不仅关宁铁骑出动筑寒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也跟着搭手筑巢,北凉州司长屠安豹卸去一身轻甲,瞧上去精悍有力,他身兼两职,不仅是北凉州司长,亦是关宁铁骑的头领,官衔为一品虎狼领。可谓文武双全。

即便风雨乱人眼,此地绵延,军卒忙碌的热火朝天。要不是有喝令,他们就差光起膀子干活。

北凉州临近沧澜州,沧澜州的司长牛邓山亦接到调令,带着府兵前来帮忙。

两州司长私交不错,没少互相约酒侃大山,牛邓山几铲子下去,冻土开裂,后边已有一个个如放大版馒头般的寒巢。他看一眼后头那些寒巢,仍旧啧啧称奇,“老豹,你看这一个个的像不像坟头”

“呸!会不会说话!老牛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

牛邓山讪讪道:“打个比方,就打个比方,没别的意思。老豹,你说你啥时候才能成大将军”

屠安豹手下不停,很是忧愁,“难矣,大梁如今没战可打,上哪捞军功去。主要重召关宁的老伙计给耽搁了时间,最好的军功都叫那几个不要脸的给挣去。”

话才说完便忽然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黑压压的铁浮屠大军先行开道赶到,踹他的正是李疤子。

李疤子骂骂咧咧,“老豹,你说谁不要脸。”

屠安豹一个后蹬腿,蹬给他一脸雪泥,“说的就是你们几个,来,比划比划。”

两人顿时较劲摔起跤来,

牛邓山哈哈笑,插着铲子一旁看戏。

忽然只觉一阵妖风来,大地轰轰震动,暴雪之下,一头,两头,三头……总计十头面目狰狞的黑泽凶兽齐齐出现。可给牛邓山和屠安豹吓得脸色煞白,一声喝,“上马!护寒巢!”

不愧是老牌铁骑,只见数万关宁铁骑不到片刻便已齐齐翻身上马,梁刀出鞘。

领头的黑泽王近了,更近了。就在关宁铁骑不管不顾即将冲锋时,只见这大妖头顶之上,出现一男子,男子满头银丝比雪还耀眼,他双手笼袖,如魔王一般,大黑氅上片雪不沾。其身后是背负大黑匣的胖硕少年,少年燕良辰。

男子缓缓开口:“是本王,你们不必惊慌。”

屠安豹与牛邓山瞧傻了眼,千……千岁这是将这些日子祸乱四方的大妖统统给降服了?牛批,果然不愧是大梁的护国武神,一出关就给这些大妖收拾得跟狗一样。唯有李疤子那批去过西域的才知晓,老早就收服了,国情需要这会才告知天下。

众人无不激动万分,收刀,下马,单膝跪地。

“参见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千岁神勇盖世,举世无双!”

“辛苦了,你们继续筑巢。”

燕良辰首次见到这些包子般的建筑,同样啧啧称奇,冷不丁问了句,“师傅,这些坟包真能住人”

梁九顿时大恼,一脚给他踹了下去,“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也去帮着筑巢!”

下头牛邓山不由缩了缩脖子,心道燕少主也是憋不住嘴的人。燕良辰一头栽冻土里,冷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拔出来,拎上一把铁铲悻悻跟着大伙干活,嘴里不忘嘀嘀咕咕,“师傅真是的,狗嘴里怎么可能吐出象牙来……”

牛邓山胳膊肘碰碰他,“燕少主,老牛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还真有缘。”

燕良辰看他一眼,“牛叔,我们见过”

……

另一头,泥拔军们手脚利索,木板铺雪地,这会倒成雪腿子,再往后是大批难民,车辚辚,马萧萧。

女帝身骑大雪子,沿途安抚民心。她皇叔则去前头安军心。在她左右两侧,一是容嬷嬷,一是关一刀,好在关一刀是具傀儡甲士,不然容嬷嬷又得咒叨其跟她争宠。她那小眼睛阴冷的打量这一溜的难民,时刻戒备。监野司一直没有神代村正父女两的下落,夜萧萧没少被容嬷嬷挖苦讽刺。夜萧萧也憋屈,直言大燕粘杆处那些废物。他们没忘,梁九更是没忘,这父女俩不知躲哪里去,监野司已经将网撒向神临大陆,四处寻找他们的蛛丝马迹。梁九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大梁王朝心怀敌意的对手,慕容乘云便是最好的例子。

第二十二章 东来

腊月二十八,暴雪终停。中原百姓无不松口气,大梁的百姓无不祭祀,祭的那三头六臂千岁相,拜的那女帝菩萨。

白茫茫的大地之上,眼见四下无外人,身着龙袍的女帝褪去赤舄靴,撒开脚丫的满雪地撒欢,与三头滚滚嬉闹。容嬷嬷则拎着靴子一个劲劝说陛下地上凉,快穿上。

梁玉使个小性子,就不穿,如只百灵鸟般带着三头滚滚围着她皇叔打转,显然心情极佳。

“对了,皇叔,通天塔下一层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吗?”想到这茬的梁玉停了下来,挽上她皇叔的胳膊,很是好奇。第十一层便有关一刀这样厉害的家伙守关,那再往上岂不更不得了。

梁九摊摊手,“皇叔当时刚收服关一刀,身上带伤,为了稳妥起见,唤的分身一号去的下一层。第十二层先是一道青铜大门,上刻有三个很古老的字体,有些像是‘往生道’三字,当我那分身推门进去后,发现里头简直不要太邪乎。当时皇叔整个人一脸懵圈状。”

“里面是什么?”

梁九神情复杂,且有些恍惚,喃喃道:“像是……像是异度空间”

“异度空间”梁玉脑袋一歪,更加好奇。

“异度空间就是一个不在我们处身空间的空间区域。在人类现处的空间中,类似一个定位仪,而每一个分位就好比一个空间。”

“哇!这么神奇,皇叔在那个空间里发现了什么吗?”

梁九指指自己的脑瓜,神情有些呆滞,“梦境……皇叔的前生……那个末日世道。简直如假似真,破败的城市,大街上汹涌的丧尸群与野外变异生物正在厮杀。皇叔的分身一号还捡到支小手枪,尝试着阻止不远处的打架斗殴事件,对着天空发了一枪。哪想那两伙怪物不知好歹,反而调头齐齐追杀皇叔的分身一号。然后就这么打起来了,皇叔的分身可是拥有皇叔本体三分之一的实力,哪会惧那些家伙,抄起旁边一根老粗的电线杆就和它们干了起来,场面那叫一个刺激。”

梁玉掩唇咯咯笑,“玉儿盖世的皇叔有把它们消灭光吗?”她皇叔有三道分身,她将其分别命名为分身一二三号。反正梁九是傻傻分不清楚有什么区别,闺女高兴就好。

梁九摇摇头,“太多了,那些家伙的数量。皇叔的分身一号力尽消散。毕竟皇叔本体没进去,分身一号的真气用一分就少一分。等回头皇叔再去慢慢研究。”

“皇叔,下次带玉儿一块去好不好?”

“不成,那场景得吓坏玉儿,里面可谓尸走遍野,玉儿你扛不住的。”

被她皇叔这么一说,梁玉也有些小怕怕的样子,“那……那玉儿也让分身进去就好啦。玉儿要和皇叔一块胖揍那些丑家伙。”

梁九笑笑,“也行,能给玉儿练练胆。”

梁玉开心蹦蹦跳跳一阵,“皇叔,你说这通天塔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这样神奇”

梁九仰天沉吟片刻,雪过天晴后的蓝天,蔚蓝心旷,“皇叔也不清楚,据天人鼓反馈的消息,九九为极,这通天塔竟然有九十九层,而皇叔不过探索到第十二层。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或许是皇叔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限,没准天上真有神仙玉儿,你的《请仙术》修炼的如何?皇叔很是好奇这门绝学真能请来神仙不成”

梁玉微摇头,“最近在忙赈灾一事,都腾不出时间来修炼这个。等玉儿修成,玉儿请请看。皇叔,你说要是真有神仙,该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和孙悟空一般,腾云驾雾,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哩。”

“那得吃多少风尘,即便真有,他们走他们的青天道,我们走我们的人间路。”

……

接下来的两年,中原大地风调雨顺。

直至大梁女帝十八岁生辰这一天,长安城晃动,满城俱惊。

这一日,大梁女帝竟入武圣之境!成就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圣!消息经知了山庄确定,一时间可谓风云震动,吓傻多少山门宗师武林中人,他们无不感叹真是白活了白活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大燕王朝更是要求重新缔结签署和平条约,将八百年期限改为永久和平。

瞧出闺女有些根基不稳,梁九准备带她去蛮荒大陆历练历练,而且那边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得亲自过去看看。又成个甩手掌柜,朝中事宜再次交由苗大头把持。苗大头瞧着朝堂上年轻面孔居多,老有老的问题,新也有新的问题,这些年轻的后生个别想法很是激进,并不满足于大梁如今的发展进度。由得苗大头头疼。

……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定沧海号破浪而行,此次去蛮荒大陆,千岁府一大家子人都在,听说那里的苹果有西瓜大小,很是神奇,都想去见识见识。

定沧海号后还紧随着近百艘铁甲战船,其中十余艘船上载着天辇的部件,几位国教学院的老匠人也要求去见识见识那方神奇的木料及岩土,亦在船上。

定沧海号主屋之中,夜萧萧静立在下,梁九则摊开手中的蛮荒地图细看,不忘询问。

“夜萧萧,那边情况如何?”

“相对于魁虎部与狰枭部,烛鹿部比较友善好相处,魁虎部比较霸道,喜欢强买强卖。狰枭部则喜欢奴役外人做牛做马。”

梁九将地图暂时先放在一边,一锤定音,“成吧,那就定下来,与烛鹿部展开合作,带他们发家致富。至于另外两部土着,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我们是外来者,是来做生意的,尽量不要与他们起冲突,行事要低调。”

夜萧萧:“是。”

梁九凝眉:“那么现在来说说,东来城的情况。”

东来城,是大梁王朝在蛮荒大陆所建立的一座前哨城。

夜萧萧禀报道:“不知为何,东来城最近频遭凶兽袭击,若不是红衣大炮震慑,损失将会不少。卑职的手下还未探查到原因,毕竟当初选址建城时,已然多番确定过是安全区域。”

第二十三章 浑水

好个大晴天,风平浪静,神临大陆以北之地,立有一座充满东方元素的城池,巍峨壮观,城名定宁。取意安定宁静之意。

定宁城是大梁王朝在神临大陆的唯一领地,所以建造得格外庞广。其定宁码头更是能停靠千余艘大梁战船,两片大陆来往的商船年吞吐量更是已过亿吨,可给罗森帝国吓傻。来往东方行商与游人随处可见,行事自然以大梁定下的规矩为准。以防止他们败坏东方风云大陆的名声,不少家伙有钱就变飘了,大梁在这边照样能治这类人。衙门对这方面查得颇严,监野司更是盯着那些世家门阀,以防他们来这边倒卖奴隶。这些家伙可是秉承着“非我族类,一律可贩”的刁毛嘴脸。没少挑战陛下的底线,要不是大梁在这边的矿山也多,挖矿得人满为患。

梁九一行人将会先在定宁码头停靠,进行物资补给,并在定宁城视察七日,然后才会继续启辰行往蛮荒大陆。

收到大梁陛下要来视察的消息,定宁城主殷成礼还好,毕竟是大梁重臣,面过不少次圣,也就没那样紧张。殷成礼是苗大头那一届的探花郎,文质彬彬,为人谦和,礼数有加。

要说紧张,最紧张的莫属罗森帝国的国王卓别伯三世,神秘的东方最神秘的两位大人,不久后就能见个全,他罗列出一系列交易清单,很是想学习东方人的基建技术及战船建造。

最激动的要属亚瑟,她与女帝陛下书信来往已久,今是首次见面。

一早菲尔普便被亚瑟吵醒,亚瑟咚咚咚急急敲开他的门,然后原地转一圈,唧唧喳喳,“菲尔普,你看我这条裙子如何?不对,我可是女帝陛下册封的御前骑士,要穿甲佩骑士长剑。”

床边,菲尔普睡眼惺忪,打个哈欠,“我的蠢妹妹,你十八岁才用去任职,穿漂亮些就好。”

亚瑟与他对视,“不行。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菲尔普一摆手继续倒头就睡,“那你还询问我的意见是为了什么?别吵我,让我再睡睡。监野司的训练是没有感情的,累得我都感觉不到身体是谁的。”

亚瑟哗的将窗帘一掀,“看看,都这样大的太阳啦,我的哥哥,你今天难道不想去迎接女帝陛下和老板吗?”

菲尔普慢慢地睁开眼睛,“不是三天后才到么?”

亚瑟伸指摇摇,“陛下和老板已经提前到了,我已经收到陛下的来信,这叫微服私访,聪明的陛下很拿手的哼哼。”

菲尔普睁大眼睛。

……

熙熙攘攘的定宁城,别具一格,东方行商多,神临大陆本土的行商同样不少,发色与肤色各异,服饰形形色色。

十八的大姑娘了,梁玉没再戴那小兔子面具,而是换上神骏的青隼面具,乌溜溜的眸子隐约可见凌冽之色。她带着几位姨在城中东逛逛西逛逛,一路少不了买买买,这次梁九学聪明了,叫上几辆马车跟着,毕竟六只手拎东西怪吓人的不是。

家中女眷逛着街,他则坐马车上想着别的事情,关于通天塔之事,那画面过于真实,连他也难辨真假,通关的条件有俩,一是击杀一头王级丧尸,二是满足那里的幸存者一个愿望。王级丧尸他自然不放在眼里,可幸存者他去过几次,带着闺女也去过,就没见到什么幸存者。很是摸不着头脑。到现在他也摸不清那是类似于一个过于真实的幻境还是真的是那个地方,前生梁九摇摇头,“呵,真是玄乎。这样的关卡是什么意思以前生,磨砺今生”

梁九恍惚间,脚下挪挪地,感觉这辆马车也快满了,无奈下车。

这时一尾黑色的隼默不作声急急俯冲而下,梁九皱眉,抬臂接下它。青隼多为大梁千岁府饲养的隼,而黑隼,多是国安司在外饲养的隼,吃宝材亦吃肉,凶性比青隼还要强一些。

隼老大和隼九儿好奇的跟在这位黑隼身后,同样落于梁九抬起的臂膀之上。这时亚瑟带着她哥哥寻到女帝,两人开心的抱抱,然后女帝给她一指,“那就是你口中的老板,朕的皇叔。”

亚瑟与菲尔普转头望去,只见那人满头东方人标志性的黑发,面覆一大老虎面具,抬臂间,便有三尾神骏的猎隼乖乖落于臂上。

梁玉牵上亚瑟来到梁九跟前,“九叔,这就是亚瑟,玉儿往后的御前骑士,嘿嘿。”

梁九偏头望去,微笑颔首,伸出另一手揉揉她的小脑袋,“黄毛丫头,你好。”

亚瑟鼓起勇气脸红红道:“老板,我能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梁玉嘻嘻笑,亲自为她皇叔揭去面具,“当然可以啊,九叔可是我们那边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呢。”

只见他丹凤眼,两抹墨眉五官俊美如画中人,星眸深邃而平静,举手投足之间,似有万夫莫敌之威风。

“哇!老板你好好看。”亚瑟满眼小星星,梁九笑笑,示意闺女带她去玩。

梁玉亦见到他臂膀上的那尾黑隼,过来先啾啾与它打个招呼,黑隼似愣了愣,这位就是小主子能与它们沟通的小主子果然身上有很温暖的味道呢。它啾啾恭敬的回声,低头摩挲摩挲她的掌心。

隼九儿看到后很是吃味,挥翅轻扇给这黑隼一下,然后咻的展翅就跑。黑隼抗议的冲它啾啾。给梁玉瞧乐了,她把大老虎面具重新给她皇叔覆上,出声询问,“皇叔,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九微摇头,“你们先去玩,过后再告诉你。”

夜萧萧这时飞檐走壁跃到梁九身后,静待指令。梁九行上另一辆空置的马车之中。

“上来说。”

马车之中,他摊开手心,再次细看信条上的消息确认一道。

“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信条是蛮荒大陆传递过来的最新消息,上写道,“魁虎部于近日四处伏击狰枭部在外狩猎的精锐战士,两个部落之间,突然间大战。”

夜萧萧同样不解,只道:“王爷,那我们”

梁九思忖片刻,“保持观望,我们不趟这浑水。既然那边起了战事,已然不适合本王的爱妃与老匠人们去旅游勘探,本王稍后会与陛下商议此事。”

第二十四章 屠原

瓦沙高地,风呼鸟走,血腥弥漫,只有死者才能见到战争的结束。遍地尸与火,这里是狰枭部落一个较大的群居地。从地上的尸体可以见得,狰枭部落的人头戴一枭鸟形的黑色头饰,擅长弓箭与投掷武器,武器之上喜淬毒,还懂得驭兽一道,不过仅限于奴役自身能力有限的凶兽。远有弓,近有兽,所以近身厮杀相对薄弱。

为了拿下这片视线开阔的高地区域,魁虎部的战士亦付出了过千的伤亡。

这群蛮荒战士手上皆裹着虎皮手套,脖上挂着一串串兽牙,领头一人虎背熊腰,身骑一头黑魄虎,黑魄虎獠牙外露,如同剑齿虎那般,体型堪比成年牦牛,浑身毛皮乌黑。此刻坐骑与骑主皆血迹斑斑。

他是魁虎部落的少蛮乌勒迦,年纪刚二十出头,便一身骁勇,他指挥手底下的战士打扫战场,将狰枭部阵亡的战兽全都挑拣出来,在蛮荒,浪费食物是不可饶恕的事。

“看看,要不是樱桃,我们还得付出更多战士的生命才能抢下这里。”乌勒迦得意的指指那些器械,只见一辆辆四轮床弩被布置在四方。这些床弩的制造工艺自然是神代樱桃教与这些土著的。

“可少蛮,也正是因为她,才使得两个部落之间大战,我们本可以不用死这么多战士的。”说话之人名叫图巴辛,图巴辛是他手底下最勇猛的战士,亦是他的发身材同样魁梧,此刻他很是担忧,那个惹祸本事很不小的女人。

似被触动禁脔的乌勒迦怒气冲冲,转头呵斥道“那是我乌勒迦的女人!怎么可以容忍别人指染!巴辛,我们要像个男人一样,谁敢抢我们的东西,我们就要抢到他们家。就算狰枭部也不能例外!”

两个部落之间的导火索,正是因为神代樱桃。神代樱桃揭去面具后,同属绝色之列,狰枭部亦有一少蛮被其勾引,想要将她强抢回去暖床。可那个时候,神代樱桃已是乌勒迦的女人。

乌勒迦压下怒火接着道“而且你不要忘了,我的父亲,魁虎部落的王,他已任命樱桃的父亲为圣者!以往我们与狰枭部之间,各有一个圣者坐镇,现在我们多出一个圣者,自然敢打这场战争。要知道狰枭部的土地,也很肥沃。”

图巴辛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既然已经开战,且局势对自己这方有利,那么将狰枭部落吞并,也未尝不可。可他担忧的是那些凶兽,那些闻腥而来的凶兽,它们才是最大的威胁。

这时瓦沙高地下方,一名身骑黑魄虎的战士疾驰而来,自怀中取出一封兽皮信恭敬递与乌勒迦。

“少蛮,喜事!”

看过信后的乌勒迦欣喜若狂,立即调转虎头往主主赶去,不忘喝令图巴辛看守好新抢下的地盘。

图巴辛领命,喝令手下人加快进度,将尸体烧掉,战死的都是狰枭部落年轻力壮的男子,老人与小孩皆被杀光,只留女子。为何因为他们觉得老人已没用还浪费粮食,而小孩心里已种下仇恨的种子,为绝后患,亦没被放过。唯有女人,把她们留下则是为了供魁虎部延续更多的人。

这便是蛮荒大陆裸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魁虎部落主部,此地坐落于天险之后的一块世外桃源之地,天险可防凶兽,桃源之地最润子孙。

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乌勒迦兴冲冲跑进他的帐中,床上斜倚着一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女子眉心有一枚樱花的图案,女子神代樱桃!

乌勒迦的视线却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她怀里的那个婴儿身上!

他小心翼翼接过这个婴儿,确认是个带把的小子,他再次欣喜若狂,亲吻了数下这小丁丁。足见部落重男轻女之严重。

因为不知如何环抱婴儿,乌勒迦显得有些笨拙,神代樱桃笑笑接回儿子,然后举起他。

“我的孩子,往后你会是部落的王吗?”她目光却是直勾勾望着乌勒迦。

乌勒迦脸色变了变,示意她小点声,他坐到柔软的兽皮床上,揽过她。

“樱桃,你也知道,我还有六位哥哥,他们也很强。虽然王最看重我,可他们也想坐王位。”

神代樱桃目里阴冷之色一闪而逝,楚怜声声,“少蛮,难道你要与他们讲谦让”

乌勒迦摇摇大脑袋,“樱桃,我们魁虎部之所以能成为三大部落之中最强的那个,便是因为我们团结,我们绝不会自相残杀。下一任王位皆由上一任的王指定。”

他拍拍胸膛,“樱桃,你放心,若是我能成为下一任的王,我乌勒迦定会指定我们的孩子为再下一任部落的王。”

神代樱桃抱着娃倚靠在他怀中,“那我就放心了。”

乌勒迦很是享受此刻的温馨,想起一事后再次开口询问“樱桃,为何我们的孩子要叫乌屠原”

神代樱桃摇摇头,仰起脸,直盯着他的眼睛,目里现妖异竖瞳,她冷声道“没有为什么!”

乌勒迦恍惚间,下意识点点头。

攻人先攻心,这些年来神代樱桃已获得他的心,之后她时不时施展傀儡术,令其逐渐对她唯命是从。

她瞧着怀里的孩子,轻声细语,“屠原,往后你可得人如其名屠那中原!”最后四字,恨意涛涛。

定沧海号被留在了定宁码头,一同留下的还有千岁府没武功在身的女眷,虽然她们很不情愿,但保持着理解。因为那边大陆打战了,确实不适合再陪同夫君一道去。

数月后,蛮荒大陆东来城码头,百余艘大梁战船开海而至,与此地的龙王军主力汇合。

杨漠海总算得以重掌龙王军,这次不敢嚷嚷着要打下这片大陆,陛下和千岁爷都在呢。

楚子乔与樊宏第一时间接驾,东来城作为前哨城,并未设城主一职,而是由他们两人一同管理。

监野司驻东来城分部,接风洗尘的宴被女帝免了,改为紧急议会。

女帝落座主座,梁九落于副座。

由楚子乔禀报最近的情况,由于黑隼在这方时常被别的凶禽猎杀,所以传递消息改用监野司人手亲力亲为。

“据最新传回的消息显示,两方部落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魁虎部占据绝对上风,而且”

楚子乔显得很是疑惑,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卑职的属下还发现,魁虎部中出现了四轮床弩的影子。”

梁九一挑眉,放下茶杯,奇道“是他们自己造的”

“根据一些残骸来看,有中原床弩的影子。”

梁九立即冷声道“谁卖给他们的本王不是已下过令,不许趟这浑水。”

楚子乔摇摇头,“卑职还在查。”

第二十五章 天人?

这一日,洛阳城晃荡,如同地龙翻身,洛阳大大小小的铁匠铺,刀剑碰撞,叮叮当当之声激烈。众望河流水骤停,后又激流。动静之大,万家灯火齐齐点亮,百姓们出屋奔走,还以为是地震。又或是白头山上的大妖下山来打牙祭。

东门之外,骤现一刺眼的光芒,却又转瞬即逝。一切复归于平静。众人一脸茫然,等了许久没见衙门给通告,大家伙便各自散去。

东门之外,此刻已被戒严。在场之人,除了胡汉三外,李纯阳与陈长寿,陈天纵等人皆听到动静赶来。

这时容嬷嬷感悟其境,后退一步,踏前一步,袖里红丝暴涨,眨眼进入半步武圣之境。

最高兴的要数女帝以及千岁府的诸位王妃,莺莺燕燕的王妃们美目一眨不眨,齐齐望着场间打坐的男子,目里柔情似水,仰慕万分,望得痴了。

这一日,大梁九千岁正式踏入武圣之境。

梁玉喜形于色,第一个蹦跳上去,跃到梁九背上挂住,“恭喜皇叔,贺喜皇叔!”

李纯阳等人无不感慨,亦齐齐恭贺,“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胡汉三凑近了上下打量,“大兄弟,怎么感应不到你的气息了,难道这就是武圣的厉害之处”

“好像还有别的……”梁九眼望双手,像在看自己的掌纹。

“呀!皇叔,你的头发颜色怎么会变来变去的”

梁九面色古怪,其满头如银丝般的白发复转黑,后又转红,再转紫!瞧着像是可以自由变色,却是飘逸不改。

梁玉歪着脑袋,一脸狐疑,“皇叔,你晋升武圣后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给头发换颜色”

被猜中心思的梁九尴尬的摸摸鼻梁,将发色转黑,“玉儿果真最聪明,看来往后这头发都不用染,还挺省事。俗话说得好,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噫!这是哪里听来的俗话。”梁玉掩唇咯咯笑,她跳下皇叔的背,体态轻盈转到他正面。

“皇叔,快给我们见识见识,武圣的厉害之处。”

“好,看好喽,可别被皇叔吓到。”

只见梁九并剑指竖于眉心朱砂之前,轻念一字,“临!”

眨眼之间,他变作三首六臂,眉心朱砂熠熠生辉,果真三头六臂,九千岁!

在场众人无不震撼,惊他为天人。

……

洛阳羽轩阁,羽轩阁主营毛绒衣物,丝绸锦缎,是羽家的生意,除总号设在长安外,设在洛阳的分号为第二大号,门庭若市,生意兴隆。眼见寒冬将至,羽清婉这次前来洛阳分号交办事项,处理家族生意。其兄长羽翰林难得休假半月,也陪着来逛逛。回头见妹妹竟然又给胡汉三的柴刀抢了来,不由乐了,鼓动个不停,这就叫缘分,得加把劲,下次把他人也抢了。

羽清婉不理睬这张口就来的哥,手里拿着把精锐bishou在雕刻着什么。

“我说妹儿,汉三人真不错,抢手得很,你不知道南宫伯都来信催了,被王爷压了下来。南宫伯那老小子坏得很,想让汉三早些回大燕与那魏国雄的妹妹见一见,就差绑他回去。”

羽清婉嗔怒道:“哥,我才不管那人抢不抢手,总之这把刀往后就是我的了。那人休想拿回去。”雕刻完工,一把精美的刀鞘呈现在眼前,羽清婉乐滋滋的将那把破柴刀给归鞘,佩在腰间。

羽翰林那叫一个愁,“闺女家家的,怎么能佩刀行走。”

身着一袭绣花青裙的羽清婉自顾自转个圈,很是满意,“陛下不也佩那绣春刀,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我也有一个江湖梦不是。”

眼见她哥絮絮叨叨个没完,羽清婉岔开话题,面有忧容。

“哥,你说今年这冬会是暖冬还是寒冬”

羽翰林饮一口紫砂壶中龙井茶,言中理所当然,“陛下立场在哪,我便在哪。钦天司那帮老臣一致认为今年会是个暖冬,报喜不报忧惯了。我倒更相信崭露头角的天象系学子。别看他们时常乘着天灯四处逛荡,却是很辛苦,四处记录阴晴圆缺,结合旧时的学术,配以新的学术,实事求是,这才是做学问该有的样子。”

羽清婉目里思忖片刻,似下定决心,“哥,我准备将今年的毛绒锦缎降价,这事兹事体大,需要你的同意,不然家族长老那边断不会同意。”

羽翰林一时转不过弯来,奇道:“这是为何往年冬至这些保暖的东西不该涨价么?”

羽清婉却是自信满满,“哥,今年冬我们羽家不求财,我们立名。”

回味过来的羽翰林竖个大拇指,“我羽翰林的妹妹就是有眼光,经商有道。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说,哥都依你。”

羽清婉给她哥斟一杯茶,“哥,往后你才是羽家的一家之主,生意上的事也得兼顾一下。”

羽翰林一摆手,“别,可千万别。哥只会行军打战,哪会这些。你知我性子,沉不住气和那些满腹花花肠子的商贾打交道。况且宰相大人为了杜绝徇私舞弊,明年将下达“为官”与“从商”两令,有官职在身的官员不得经商,有商贾身份的人不得为官。”

羽清婉掩唇一惊,“宰相大人这一手可谓狠辣。”

“那是,不然怎么会被称之为‘孤相’,虽说他将官商两道的人都得罪个遍,但大家都不傻,知晓这政令幕后出自千岁府,他们不敢不从。知道为什么不?主因奴隶市场一事,有当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商贾走了后门。这事让不少人掉了乌纱帽。陛下还曾怒斥其‘这天下间,没什么你们不敢卖的。敢无视朝廷法度,统统去行苦役,给大梁挖矿去。’”

羽清婉双手合十朝着长安的方向一拜,默念,“陛下圣明,菩萨心善。”她亦曾去过一道奴隶市场,后愤愤离场。她只见过笼中鸟,却没见过笼中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事后羽家亦发力揭发这一现象。

“哥,家族偌大的生意往后该怎么办?我毕竟是女儿身。”

羽翰林认真道:“都给你做嫁妆。”

羽清婉掩面而涕,“怎么可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十六章 出生入死

东来城城中心,设监野司分部,寒气森森的监野司,行人避之不及,即便青盟的行商没有要事也断不会往里头钻。

这时远远的能见到,有三位面覆轻纱的女子对此视若无睹,径自行近监野司大门,她们面覆轻纱,身段婀娜。在她们脚边,三头憨态可掬的滚滚互相追逐打闹,不时抱抱女主子的美腿蹭蹭。惹来一阵嗔怒。而在最后头,一位胖硕的少年苦着脸,他牵着三条长长的缰绳,身后分别拉着三辆马车。

门前两名监野司守卫见到来人,立即拳掌相叩,单膝跪地行礼,“参见王妃!参见燕少主!”

水叶雪出声:“免了,九爷在哪呢?快带路。”

三头滚滚比她们更快,鼻子嗅嗅,寻着小主子的味道屁颠屁颠跑得飞快。它们嘴里皆叼着一篮子好吃好玩的,要去给小主子献宝。

燕良辰扔丢缰绳,撒腿跟上,“三位爷,等等我。”

樊幕灵一叉腰,气呼呼道:“这些马屁精,哼!”她拾起几个小石子,弹指间,四枚石子准确命中三头滚滚奔跑中的大腚与燕良辰的脑壳。

滚滚们与燕良辰皆装作浑然不觉,他们可是女帝陛下的忠实狗腿。

议事大厅的大门紧闭,门口六名守卫见到这三头气势汹汹冲来的黑眼大猫,拦是不敢拦的,纷纷让道。谁让它们是女帝的专宠。

三头滚滚一股脑破门而入,屁颠屁颠挤开拦路的蚩蛮,来到梁玉的脚跟前献上篮中好吃的好玩的,副座的梁九恼道:“你们三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规矩。”

“咯咯,宝们,你们不乖哦,皇叔我们在谈正事呢。”梁玉在她皇叔要揍它们前,及时伸纤指轻揪揪它们的耳朵,以示惩戒。

“祖……祖兽!祖兽!战神保佑!”蚩蛮见到这三头滚滚后不知发了什么疯,已被解开哑穴的他圆目直瞪,嘴里哇哇叫着就要扑上前。

却只觉肚子一痛,夜萧萧眨眼轰他肚上一拳,“放肆!”接着他将陌刀一横,架他脖颈上,正待送这蛮子去死。

梁九放下茶杯:“慢。”

容嬷嬷将指间针收回袖中,她小眼睛阴冷的盯着这野蛮子。先前若换她出手,蚩蛮眉心能有多出好几个窟窿眼。

地上,蚩蛮蜷缩成一团,嘴里断断续续痛喊着:“祖……祖兽!战神……保佑!我们终于寻到你们……”

梁九起身来到他眼前,双手笼袖俯看着他,“蚩蛮,和本王说说,你口中的祖兽是什么?”

深喘几口气的蚩蛮一脸崇拜之色,似能见到其上的荣光。

“蛮荒大地,最初哪有什么三大部落,唯有我们祖先,战神蚩尤所建立的九黎!九黎分九部,唯我熊猊部最强。而祖兽,正是我们祖先战神蚩尤的坐骑,为保族人不被鱼肉,他身经百战,战无不胜,一生征战四方凶兽。”

在场众人除娅莱迪亚外,纷纷神色古怪,实因梁九有在书院的书籍当中加入这段前世的神话故事。他们自然知晓此事。哪想巧了,今个竟然还真碰上这么一出。

梁九凑近蚩蛮,冷盯着他的眼睛,“真的假的”同时观察他的表情。

蚩蛮再次激动的叫起来:“祖兽!它们就是我族的祖兽,我族战神蚩尤的坐骑!”

“你先闭嘴。”

蚩蛮立即闭嘴,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分外冷峻挺拔的男子,相当恐怖。这气息……这气息就像当初遇到的那头地蛟!

梁九改而询问娅莱迪亚,“娅莱,你们风语者部落可曾有这样的神话故事流传下来”

娅莱迪亚点头肯定:“扎莫里酋长曾说过,风语者部落最初,也属九黎一脉,主司祭祀与惩罚。”

很是迷惑的梁九来回踱步,自言自语起来,“平行还是投影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空间碎片还是秘境”

梁玉轻拽住他的袖口,心生担忧,“皇叔,你难道忘了吗?你曾和玉儿说过,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不要多想了,伤神呢。”

这番话给一旁打量蚩蛮的燕良辰听懵了,“玉儿姐,这不对吧怎么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无知那俺岂不相当博识”

“你呀,少气皇叔。这句话的含义是一个人知道的多了,也就思考的多,于是产生的疑惑就更多了。像你这般不爱动脑子思考的猪头,哪会有什么烦恼。”

燕良辰讪讪道:“玉儿姐,我也有我的烦恼好不好,我的烦恼就是何时才能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为这事愁得紧,你说我到外头行走江湖吧,一报自个名号那些咸鱼烂虾就被师傅的名头给吓跑,都没我什么事了,可不是愁啊!师傅,你名声真差。”意识到说错话的燕良辰捂嘴大惊,后悔已经来不及。

果不其然,他师傅立马提溜起他的耳朵:“什么!你今个胆忒肥!出去,出城自个历练去,这次不突破到武宗不得回来,这都两年了,你怎么还在半步武宗之境,丢不丢人”

燕良辰据理力争,“师傅,斧头宗听过没他们宗主已经卡在这个境界快四十年,现在满打满算八十岁,我这才两年……”

梁九那个气,鼻孔出气,“亏你好意思和那样的菜鸡比。这蛮荒大陆可是好地方,外头没谁知道为师的名头,也就不用给为师面子,往死里折腾你。”他一记伸缩手给燕良辰丢出门外。

“夜萧萧,你派人盯着他,他要敢半道偷偷溜回来,本王没这蠢弟子。”

“是。”夜萧萧立即出去外头点出两个擅长跟踪与隐匿的好手,“燕少主,请。”

“夜叔,你好歹给我点干粮和水。”

夜萧萧嘿嘿一笑,“王爷可没说给。再说像燕少主这样的大高手,外头山清水秀,吃的喝的哪用愁。”

燕良辰从地上翻爬起身,哼哼唧唧往外走,“也是。夜叔,还是你说话最好听。”

……

大厅众人言归正传,先前拒不跪的蚩蛮立即跪向三头滚滚所在的女帝主座。

“祖兽之主,今后即为熊猊部之主!吾熊猊部今后愿为吾主出生入死!”

第二十七章 女帝法身

女帝默不作声,乌溜溜的美目望向她皇叔,征询他的意见。见他皇叔似还在生小辰子的气,她不由掩唇偷笑。皇叔有时候也是个小孩子心性,小辰子也是皮,竟敢说皇叔在外名声不善。

女大十八变,一笑百媚生。

这一笑给下头的蚩蛮瞧痴了,哈喇子直流,见到这一幕的梁九一瞪眼,“你,看什么看!你在看玉儿从今天起连影子也不许看。往后她就是你们熊猊部落的主子,要懂规矩知道不楚子乔,带他下去学学大梁的规矩。”

回过神的蚩蛮赶忙低下头,苦着脸,什么!连影子也不许看这人怎么这样霸道。女酋长如此天人之姿,哪是说收神就能收神的。

这也是梁九叮嘱闺女往后外出要易容要戴面具的原因,闺女自踏入圣境之后,那模样与气质,恍若仙女儿。

梁九护犊心切可厉害着呢,他这如花似玉的闺女,都不晓得谁有这个万幸且十八代祖坟冒青烟,能入闺女法眼。反正这些渣渣是别想进梁家门。

梁玉嘻嘻嗤嗤笑,伸玉手轻顺她皇叔的胸膛,“皇叔,不气呐。这么说皇叔是答应他熊猊部追随我大梁了?”

梁九眨眼转为平静,很是擅长控制情绪,他温和笑笑,“总的来说,我们在这方刚扎稳脚跟,还处于人生地不熟的阶段。有些土着当帮手,总比没有的要强。往后得看他们表现。”

梁玉嗯嗯应下,她脚丫子轻晃,改而逗弄膝下的三头憨货,“宝儿们,你们的先辈真与战神蚩尤征战过四方耶,真棒。”她心中安定,只要有皇叔在身边,这天下,无论这里那里,无论身在哪里,她都心安。

梁九瞧着它们那副卖萌撒娇的谄相,心道:“无怪乎斗不过轩辕氏,听说黄帝身骑蛟龙,蚩尤……你竟然骑这货”

三头憨货见到大主子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时,立即挪了挪屁股离他更远些。还是小主子好,大主子凶得很,上次燕胖子带它们喝花酒的事,大主子趁小主子没在一会,竟然提溜起它们打它们屁股。

……

次日,浓雾遮眼,两头青狞开道,它们壮如牛犊,青皮獠牙,很是威风凛凛。要不是仗着背上的两位主子撑腰,在蛮荒这种地方,它们可不敢这般大摇大摆的走路。沿途有不少凶悍异兽留下的味道。

梁九身着正装,一身黑底蟒袍,上印一头四爪凶威紫蟒,闺女则便装出行,此次由他来与烛鹿部落谈。

两人身骑青狞,身后三头滚滚亦步亦趋,背上各坐着一位女主子,一行人边行边观赏沿途的风景。

“皇叔,你快看,那朵花儿好大好漂亮。”

众人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朵红艳艳的不知名花朵,骨朵大如澡盆,枝粗叶宽。

梁九翻看手中图谱,指指道:“这花可比我们那边的食人花厉害,毒性相当强,在这边名叫‘鬼脸花’。当初庄老也差点着了道。”

一身白裙打扮的水叶雪不信邪,驾着大宝就冲了过去,手中一道剑罡斩出。

梁九那个愁:“爱妃,别搞事,庄老当初可差点没逃出去,你没见这方圆几里都没别的……”

剑罡临近,本闭合的鬼脸花突然警觉,它竟然动了!移动了!它躲过这一道剑罡,然后花朵一开,露出一张酷似人脸的诡异外貌,像是一人在邪笑不止。

地面动了动,是它在地底的根枝,这些粗壮的根枝如同它的腿,密密麻麻,而后唰的破出地底,风声尖啸,向他们包裹而来。如渔网捕鱼!且那鬼脸花也跟着靠近这边,鬼脸嘴一张,满嘴锯齿密布。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水叶雪尖叫一声,嗖的跳到梁九怀中,回头狠瞪着那鬼脸花。一副闯了祸但我不怕的模样。二宝也赶忙跑到小主子身后躲起来,露出半个大脑袋偷瞄那丑东西。

水叶雪紧抓梁九的臂膀不放,“梁九!快灭了它。”

梁九轻拍她玉背,“爱妃,叫你别搞事,看见了没,这可是庄老标注的地品高等凶物,灵活且擅长隐匿。”这次他们抄的近道赶路,难免会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庄知书给蛮荒大陆的凶物划分了危险等级,共分天、地、玄、黄四品,每品又分高等,中等,初等三类。

梁九望向闺女:“玉儿,练练手”

“嗯!皇叔,水姨,看我的。”

梁玉一个纵跃,一身青裙小丫鬟打扮的她,却倍有仙气。就在她纤纤之姿一落地,武圣威压外放,拦在鬼脸花身前时。

“啊!”鬼脸花竟然学着水叶雪先前的尖叫声,且表情似哭似笑,它操纵地里根枝眨眼激退,然后转身便逃。

这一幕给梁玉瞧傻了眼。

梁九诧异一声,“咦,这小东西还挺聪明。”接着他语气转冷:“但留你不得!你竟敢吓唬本王的爱妃,这还一地人骨头!”

鬼脸花还未逃出多远,便见不知何时,有三个一模一样的两脚兽拦住它去路。当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息时,鬼脸花再次“啊!”的尖叫。

可给水叶雪气坏了,她娇喝一声:“你!你这丑东西,不许学本女侠!”她跃离梁九的怀,一撸袖子也要去围殴这可恶的鬼脸花。太可恶了,不仅吓人,还学人鬼叫。

鬼脸花快哭了,今个是什么情况,一下子就遇到这么多圣者大佬,你说你们贵为圣者大佬,怎么还来找我这豆芽菜的茬,简直没天理了。不就往常吃的两脚兽有些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鬼脸花刚想往地下一钻,来一招遁地走。哪想一只玉手先一步掐住它的脖子,梁玉凶道:“哼哼,逮到你了!你这为非作歹的鬼东西,受死!”

鬼脸花尖啸一声,豁出去,搏命!

铺天盖地的根枝拔地而起,如一支支利箭,破空而来,其上还带着黑油油的剧毒。

梁玉换上一脸肃容,她纤纤玉手一竖,竖于眉心,眉心一朵红莲盛开!

她肃声念四字,“诛邪退散!”其满头青丝飘扬,声如。

这一天,女帝恍若生出千只玉手,法身:千手!真如菩萨亲临!

她想啊,她皇叔的法身是三头六臂大魔神。那么她便做那千手的菩萨,那么多双玉手合十,念皇叔平安,准能平安。

第二十八章 生意

鬼脸花被拍成一滩烂泥,成了大地的养分,那千只玉手,每掌皆携着凌冽的武圣罡风。鬼脸花连惨叫也来不及,满嘴锯齿皆被拍烂捣碎,连着它那张吓人的鬼脸。

不一会,地面仅留一个个玉掌印。

自西域诛邪一战后,女帝什么没见过,那些丧尸与丧尸王比这恐怖的多,这鬼脸花仅是小儿科,她才不怕它呢。

梁九的三位爱妃瞧得一脸羡慕,这便是武圣之境,好厉害!

“梁九!我也要吃造化金丹!”水叶雪与樊幕灵齐齐挂上梁九的背,很是吃味。九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什么好的都会优先想到陛下,她们自然很吃味,但又不敢说什么。毕竟陛下在她们心中也是“婆婆”的地位。

辞夕玦还好,毕竟是玉儿的师姐,玉儿比她厉害她自然更高兴。

“爱妃呦,本王上哪去给你们找造化金丹……”

“不管不管……就要造化金丹……”

“乖,回头我就去通天塔给它翻个底朝天,有肯定先想起你们。”

梁玉偷偷地得意,哼哼,朕的皇叔最是宠我无敌。

……

烛鹿部落居住地相对另两部更具特色,他们住在密林中,树上一个个树屋便是他们的家。

此次由樊宏带的路,一行人刚进到烛鹿部落的领地时。密集的树屋当中,一间最大的圆顶木屋里头,一位瘦高的老者似感应到什么,他面色一变,出屋如灵活的猴,在树林间疾速荡跃。很快就落到梁九等人的跟前。

梁九看他一眼,对闺女道:“确实是我们这个境界。”

老者正是烛鹿部落的王,角阿托。他打量他们的同时,梁九亦在打量他。

只见这瘦高的角阿托得有两米三四的样子,皮肤皱巴巴的,最显眼的是他的头饰,这头饰如同鹿角,呈不规则的分枝状。他手持一根两米长扭扭曲曲的枯木法杖,法杖顶端竟然生出一朵绿色的小花,这奇异的绿色小花娇艳欲滴。如同枯木逢春,也有些萌。

梁玉对着这朵小花眨眨眼,显然一眼就喜欢上。

梁九刚想脱口而出,“这东西卖不卖”但又觉得欠妥,可别被赶出去。

“来自远方的客人,请随我来,阿查,你去准备最高规格的食物。”角阿托说话声有些沧桑之感,跟随在他身后的小子是他的孙子,角阿查。角阿查瞧着这行外来人,不是戴着面具就是蒙着轻纱,很是神秘。尤其是那面覆青隼面具的女子,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很是灵动。他不由多看了几眼,有些失神。

见到烛鹿部果然友善好客,梁九微颔首,负手与他并肩而行,路上角阿托不忘念叨:“先前那小子是我的孙子,你们叫他阿查就好。阿查的父母在抵御兽潮时战死了,是个可怜的孩子。”

梁九一愣,重点不在阿查身上,而是在这“兽潮”。他前世经历过太多次“尸潮”,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惨烈。

“角阿托,我叫梁九,来自海的另一边,东方大陆。不知你能否告知我,这兽潮是怎么回事?”他不忘回头瞥一眼樊宏,樊宏冷汗直冒,兽潮这样大的事情竟然没打听到,这是他的严重失职。

角阿托言中饱含着无尽的苍凉,“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族类,活得很不容易。那些疯狂繁衍的凶兽,每隔十年便会发动一次兽潮,将我们打回尘埃。永远只能是它们腹中卑微的食物。”

梁九快人快语:“不知离下一次兽潮还有多久”

角阿托眺望远方,“不远了,就在明年秋……它们会再次冲击所有部族的领地。”

梁九眉头紧簇,这片土地上比鬼脸花厉害的凶物多的是,若是成群结队冲击,他自问绝顾不过来所有人的周全,更别说东来城,扛不住的。火炮炸在一些皮糙肉厚的凶兽身上,就像挠痒痒。雷声大雨点小的样子货。

梁玉亦生出同样的担忧,“皇叔,那我们?”

梁九思虑一阵,缓缓道:“实在不行,我们只有先退到海上,等兽潮过后再来。只是可惜了那座付出心血的坚城。”

……

角阿托的树屋大而整洁,木制的桌凳用兽皮包裹着,桌上摆满丰盛的水果与肉食。

梁玉葱指摘过一枚拳头大小的葡萄吃得啧啧称奇,这大葡萄同样酸甜可口,还有股天然的清香。水叶雪与樊幕灵则各自拎上一个沙包大小的兽腿开吃,这不知名兽腿烤制得很是地道,外酥里嫩,吃得她们满嘴流油。时不时还将手中兽腿凑过去给梁九啃一嘴。

这一幕给容嬷嬷瞧得直皱眉头,心下咒咒叨叨,“成何体统,哪有一点王妃的样儿……”她拿着一条手绢不时给梁玉擦下嘴沿,“陛下,慢些吃,可别吃坏肚子。”

“嬷嬷,真的很好吃,你也吃。”

角阿托见她们喜欢吃,面上也高兴,“不够还有。”

梁九伸手,樊宏递上来一卷图纸。

“角阿托,这是见面礼。”

角阿托接过图纸,摊开一看,图纸上画着一个个部件。他疑惑不解道:“我的朋友,这是什么?”

梁九正色道:“据本王半路收到的最新情报显示,角阿托,你们的处境不妙。你知不知道,狰枭部的圣者于昨夜突然被擒,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短则三个月,迟则半年,狰枭部将不复存在。有一点你要清楚,吞并狰枭部后的魁虎部会更加强大,那之后呢?魁虎部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你烛鹿部。”

角阿托睁大眼睛,“怎么可能!那两个老家伙谁也奈何不了谁,枭骨驼怎么会轻易被乌桑给擒住”

枭骨驼与乌桑,两人正是狰枭部落与魁虎部落各自的圣者,亦是最强者。

梁九饮一口他们自酿的水果酒,味道很是不错,他顿了顿接着道:“角阿托,我的朋友,世事无绝对,至于乌桑为什么会被擒,本王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本王此来是和你谈大买卖的,你看你们的战士,穿身兽皮就出去,多危险。本王手中有好甲,可卖予你烛鹿部。将来魁虎部要是和你们打起来,你们也好有充足的自保之力。”

第二十九章 生意归生意

“不知,不知远方来的朋友想要什么?”踌躇不决的角阿托出言询问。

梁九自袖中取出一册交易清单,递与角阿托,“这上面有的,我们都想要。尤其是聚气石。我们带着诚意而来,你们想要什么,我们也列出了我们的物资清单,会有你们想要的。”

角阿托翻阅着交易清单,皱了皱眉,“我的朋友,聚气石随处可见,为何偏要矿脉里的聚气石,要知道,我们族人的修炼,离不开矿脉里的那些聚气石。”

梁九和颜悦色道:“随处可见的聚气石杂质太多,矿脉里出产的聚气石纯度高,也是我们所需要的。既然你们族人需要用它来修炼,那么你们所占据的聚气石矿脉我们不提,我们自会去野外另寻聚气石矿脉,但是有一点,这些地方大多有凶兽盘踞,凡我们在野外花大力气夺下的聚气石矿脉,你们以及其他大小部落的人,不得事后前来窥伺与抢夺。我们为生意而来,主以和为贵。但本王丑话说在前头。”

只见这霸气侧漏的男人,叩指轻敲敲桌,“拿拳头说话本王也在行,而且非常在行。”

梁玉及三位王妃眼中小星星一闪一闪,很迷。

梁九有向蚩蛮了解过,各部族曾为聚气石矿脉发生过不少争斗。

角阿托思虑半晌,随即点头答应道:“我们烛鹿部没问题,也会管束那些追随我们的中小部族不去窥伺你们从凶兽手中夺下的东西。但是你们也不得窥伺我们手中的东西,来自东方的朋友,我看到了你们的强大,尤其是你和这位姑娘,你们这样年轻,就已成就圣位,我直至此刻都难以相信。冒昧问一句,这位姑娘如今多大”

梁玉摘下面具,展颜一笑,露出那小虎牙与小酒窝,“你好,烛鹿部落的王,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玉,他是我皇叔。托皇叔的福,我乃东方大梁王朝女帝陛下,今年刚满十八。”

角阿托睁大眼睛,诧异得不行。且这年轻的姑娘真是太过美艳动人,这不,他孙子角阿查那双眼睛都快掉下来。

梁玉及时覆上面具,接着道:“角阿托王,你最好不要对女子掌权有什么偏见,不然会惹得我皇叔不高兴呢。”

回过神来的角阿托摇头感慨道:“蛮荒大陆强者为尊,不会轻视任何实力强大的族群和个体。因为血淋淋的教训太多了。”他转而对梁九道:“你们的城墙很坚固,但兽潮一来都是没用的,你们是想用聚气石打造城墙相信我,这太奢侈了,也不坚固,还会惹得许多部落眼红。”

梁九一摆手,“我们急需聚气石,并不是为了建造什么。实不相瞒,我们实是用它来改良我们的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就是那个会发出震天响的东西?相信我,东方人,那东西我远远的见过一次,对普通的凶兽来说,它的威力确实足以威慑它们。但对一些实力恐怖的凶兽来说,那无异于激怒与挑衅。”

“本王自由分寸,角阿托,你多虑了,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知识就是力量。”

角阿托微愣,兀自琢磨琢磨,而后由衷赞叹:“真是聪明的东方人,你们不仅聪明,还待人真诚友善。你们城中有个实力不错的老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自称庄先生?庄先生四处作画,还曾出手救过我的孙子阿查。阿查这头蠢猪,竟然误入了猎食贪狼的包围圈。”

宴桌上的角阿查大窘,尴尬的不再进食。他们部落有规矩,被长者当面训斥的族人,往后三天都不得进食,只能饮水,以思过。

宴上,两方初步达成合作事宜,主要有梁九与梁玉这两尊武圣大佬露面,着实令角阿托心惊,不敢怠慢。

宴后,角阿托语重心长,选择对梁玉道:“来自东方的女帝陛下,我们如今是不是朋友”

这话中有话,梁九挑眉,上前一步替闺女答道:“角阿托,你眼力劲还挺厉害。除了生意上的事,你还有什么事?”

角阿托不由惆怅,果然避不开这人的眼睛,他艰涩开口:“若……若往后烛鹿部落遇到灭顶之灾,东方人,你们会出手帮我们吗?”

梁九微微笑,礼貌道:“角阿托,你们部落实力不弱,相信我,只要装配上我们大梁提供的铠甲与武器,魁虎部没那么容易吞并你们。而且我已经有言在先,我们此番是来谈生意做买卖的,互惠互利的事。你要清楚,生意归生意,yima是yima。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圣母。我们大梁王朝的男儿已经流过太多血,他们的家人已流过太多泪,不会再轻易叫他们客死他乡。以往在本王府门前寻死觅活的老弱妇孺可不少,本王都没脸见他们。如果你非要拿着这个说事,这单生意我们宁可不做,哪怕退出这片大陆,也未尝不可。迷失海域你们出不去,我们却随时可以离开。”

这番话正是婉拒无疑,梁玉亦听得一愣,她暗自松口气,还好有皇叔在,不然她脑袋一糊还真答应下来这可怎么办。她眼眶红了红,是啊,大梁王朝从无到有,从泥腿子爬上顶,只为世道安生,为子民挣命,享那太平盛世。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

这番决绝的婉拒,角阿托自知多说无益,未免忧心忡忡目送他们远去。

角阿查却没想其它,他愣愣的望着那道倩影,直到她远远消失在视线里。

他爷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拍给他脑袋上一巴掌,“你这泥蛤蟆,看什么看?叫你不好好修炼,差人家不止一境,你还有脸看?”

角阿查立即苦着脸,乖乖听训。

返程路上,梁玉主动认错,“皇叔,是玉儿糊涂,差点应了下来。”

梁九嗓音温和,“人老成精,能当一族之王的人,岂会那样简单。玉儿你不必自责,你还年轻,皇叔也未老,能随时辅佐你左右,教你当个天下第一的女帝。”

备受感动的女帝二话不说,她脚踩翠绿小靴,靴上绣着青鸟儿,仍如幼时那般一蹦,跃上她皇叔的背挂住,口中轻哼着歌儿,一副无忧无虑的孩时模样,嗓音轻灵。

“欲问青天,这人生有几何,怕这去日苦多……”14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三十章 风沙之中不速之客

西域风沙大,时常大的遮天蔽日,一童子不知从何而来,他自风沙之中钻出。只见他赤着脚,肌肤白嫩,上半身是红色的肚兜,下半身是黑色齐脚踝的裤头。

童子有个可爱的寿桃发型,除此之外其五官容貌普通,黑色的眼睛黯淡无光,叫人记不住。实在是太过普通,见时知道他就在那,见过后又不知是否见过。很是玄乎。

他显得有些活泼,一蹦一跳进到前面那座山门之中。山门古朴,瞧不出是何年何代的建筑。只清晰可见其门前石柱上所刻下的“密宗”二字。正是西域密宗山门。

路上有扫地的法僧拦下他,好奇询问,“小孩儿,你为何一个人你的长辈们为何不在身边”

童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有些不耐烦,“走开。”这声音清脆而冰冷,似不夹杂任何感情。

扫地的法僧只觉脑袋一嗡,再回神时却已不见那童子踪迹,他转身扫地时复又迷惑起来,不确定先前是眼花还是风大。

已归来多时的梵蒂尼此时正与慧海大师谈论佛法修行,慧海大师自觉近年来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遂前来找梵蒂尼指点迷津。他曾去寻过梁九解惑,梁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境界提升没瓶颈天赋妖孽如他,哪知这些修炼者的艰辛。

童子不请自来,屋门无风自开。

两人的目光同一时间落到他身上,童子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微微发亮,其声如云里雾里的天威!

“梵蒂尼,本座有事问你。”

慧海大师神情迷惘,似陷入某种音障困境。而梵蒂尼闭目睁眼间,刹那祭出法身,其下垂的耳垂掩上双耳,以阻止精神海陷入困境。

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此刻哪会将这童子当成普通人,“你是谁”其转经筒嗡嗡嗡高速转动,气势节节攀升至巅峰状态。

童子却不屑与他道出身份,“梵蒂尼,本座问你,通天塔可在你西域”

梵蒂尼迷惑不解,“通天塔那是什么?”

童子抬掌,那掌稚嫩晶莹,眨眼来到梵蒂尼头顶,就要覆他天灵搜他记忆。

“迦!”间不容发之际,梵蒂尼抬头,道出六字真言当中最强一字。

客屋之中黄芒大绽,只见一尊行走的地藏菩萨携光而出,其宝相庄严,威势竟将这间贵客屋眨眼碾碎。当他见到这童子时,霎时呈金刚怒目状。

童子似忌惮这尊菩萨宝相,冷哼一声,停下手底动作。

就在他们两相对视时,童子似感应到什么,回头望去。这一天,西域震动。

……

毒沼境地外的三角围城,巍峨壮观,今天轮到王狗剩兄弟俩轮值当班,作为监野司新上任不久的两大蛛领,这两位年轻人可谓前途无量。

城墙之上,哥哥王狗剩自左往右巡视,弟弟王狗顺则自右往左,每一段城墙垛口,皆有一尊红衣大炮对外露出那冰冷森森的黝黑炮管,其侧还配备有三名火器司兵卒小心呵护保养。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谓戒备森严。足见梁九对通天塔有多重视。

当班的时间,王狗剩兄弟俩可不敢沾酒,但此刻他们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正巧巡视一轮结束相遇,一脸茫然。

王狗顺睁大眼睛,颤抖道:“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王狗剩回头望去,只见毒沼禁地如瀑布般落下粘稠恶臭的黑液,却是有什么东西自里头钻了出来。

是塔!黑色立体三角形的塔,塔是通天塔。更惊爆眼球的是,偌大个似能遮天蔽日的通天塔,骤然缩小,呈巴掌大小!而后咻然破空飞走!

“……卧槽,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哥,我不是在做梦吧?”王狗顺揉揉眼睛,一脸呆滞。

率先反应过来的王狗剩脸色大变,“遭了!这里头可是我大梁的领土,里头的宝贝自然也是我大梁的宝贝,没准那个大变小的东西,正是千岁爷的宝贝疙瘩,快!飞鸟传书!”

就在一尾青隼脚绑着一纸加急密信破空而走时,围城一角破了个洞,那红肚兜黑裤头的童子直接撞穿城墙而进,几个移动间便来到毒沼中央,此地仅剩一地狼藉。通天塔飞走了去。

童子寻着方向,气愤的紧追而去,却是用走的,遇山开山,遇海踏海。

围城之上烽烟滚滚,王狗剩瞧着围城之下的两个破洞,铁青着脸,“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来人!再给我飞鸟传书,传予宰相与总兵潘安,就写有不现世的高手,破了我们的围城,惊走了围城之中的宝贝,我大梁的宝贝!”

两处破洞,后勤部的兵卒快速拿上工具前来修复,王狗剩兄弟俩一并苦着脸,慌得一批,“完了完了,千岁爷回来还不气得跳脚这可如何是好。哥,你说我们这么解释千岁爷会信吗?”

“……那能怎么说?我们是实话实说好吧,宝贝有灵,察觉到有不怀好意的家伙窥伺它,然后咻的飞走了……”

王狗顺总觉得不妥,举上望远镜遥望远方,言中惆怅:“哥,你说那宝贝会飞哪里去?”

王狗剩摇摇头,“这我哪知道,没准它飞去找千岁爷庇护……”

“这宝贝还挺聪明……可,可要是连千岁爷也罩不住怎么办?”

“放屁!这世上哪有千岁爷罩不住的东西。”

“那个……那个小不点童子,你也看见了,那一看就不是人。这些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那小童子一看就还没断奶,怎么可能是千岁爷的对手。”

“对对对,哥你说什么都对。就知道拍马屁,千岁爷现在又不在跟前,咱们就事论事成不。”

“我看你是欠揍,走,我们去练武场比划比划,让你看看哥依然是哥。”

“走着!我正好最近新学了一招。”

两兄弟勾肩搭背正要去切磋,却突然齐回头,立即正色起来,只见远方有风沙来。却是一人破沙而来,如同沙里蛟。

“敌袭!”

“天威营准备!”

“天雷营准备!”

“装弹!”

王狗剩按刀立在墙头,高声喝问,“来者何人!速速止步!此地乃大梁王朝国土,一!二!”

三未落,在他即将拔刀挥刀时,来人及时止住步子,他抬起一张皱巴巴的脸,左手持的转经筒亦停下转动。

梵蒂尼瞧着那围城上的破洞,不由忧心忡忡,“梁九,你以重军驻扎此地,果然有问题……可你知不知道,你惹来了大麻烦。”

第三十一章 再吟

斜阳渐沉的时候,魁虎部落祖地,结束一天劳作与征伐的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神代樱桃对乌勒迦微笑摇头,示意自己体弱,吹不得外面的大风,而后径自返回帐中。

她眸中那鄙夷与轻蔑之色被掩饰的很好。其心下更是相当厌恶,她遥望东方,心道:“愚蠢的土着!野蛮人!只知享乐,哪配得上这里,那里,以及远方大好江山。”

乌勒迦作为少蛮,在祖地有一片单独划出来的地盘,其大帐与别的族人想比,尽显奢华。但在神代樱桃眼中,这里臭气冲天,腥味浓重,怎么能与神代宫相比,更别提与中原那富丽堂皇,精雕玉琢的皇宫比。自己到底是怎么能忍受着日复一日住下来的仇恨,对了,是仇恨!

她进到主帐后院,寻到一个隐蔽之地,扭动开关,地门开,显现出一个幽暗的地窖。

地窖之中,连通着不知哪儿,桌上烛火飘摇。

一旁静立着数名黑衣人,当见他们到神代樱桃时,立即单膝跪地,“参见大宫。”

大宫是对神代宫传承者的称呼,像神代村正则被称呼为宫主。

神代樱桃落座,径自翻阅桌上呈放的密报,时而蹙眉时而舒缓。

良久,她点出领头的黑衣人,“上野君,既然他们还未发现我们的踪迹,仅为生意而来。那么你们接下来需立即停止一切活动,保持静默。不得露出任何破绽。等本宫一统这些杂乱无章的土着,到时候,哼。”

跟随神代村正父女俩活着流落到蛮荒大陆的,仅剩五百人不到,男女参半,当他们安顿下来后,收到的首要任务是繁衍,疯狂繁衍!

“你们下去吧,除非本宫通知,否则你们不得离开居地。监野司的狗鼻子灵着呢。”

“是。”

回到主帐软榻上的神代樱桃待得乌勒迦醉醺醺的回帐,她慵懒的掀了兽皮被盖,显露出那副足以令雄**火喷张的胴体,她浑身只覆着一缕薄纱,以一手支撑着侧脸,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媚态。

乌勒迦鼻孔喘粗气,目里腥红贪恋至极,他咆哮一声扑了上去,神代樱桃任由其摆布,心底鄙夷,野蛮人连房事也要咆哮一个,简直糟心。当他在她身上驰骋时,神代樱桃媚声媚语,香汗淋漓,她娇喘呻吟之余,不忘在其耳边说着些什么,声似能勾魂夺魄。

“少蛮,听说最近东边来了些异乡人,还立了一座城池,他们与烛鹿部眉来眼去,好生讨厌。要不与王说说,将他们奴役。”她打算试试东来城的底细,看看那人来没来,在没在。她脑海中此刻似想到谁,情欲更胜。翻身压他在下。

……

近些月以来,梁九带着闺女与三位爱妃四处游历,除了观赏蛮荒大陆的奇观外,主要陪她们砥砺武道,不到必要时候绝不出手。连跟随一道而来的容嬷嬷也需砥砺武道,这里凶悍的异兽足够她们战个痛快。

一时之间,凶兽占领区鸡飞狗跳,一些高等通灵的凶兽间皆在传,不得了,两脚兽里新出了五名陌生圣者,其中一四胞胎的男子组合更是凶得不行。它们若惹了母的铁定惹出公的,这母的也不是善茬。其中有两个很是恃宠而骄。

直到这天,梁玉蹦蹦跳跳来到地图上标记深红的区域,她见到一条大尾巴,却是当初庄知书遇到的那头地蛟,地蛟此刻正埋头挖矿来着。这里地脉深处,有一个浓度极高的聚气石矿脉。

眼见地蛟挖出的那些亮晶晶的聚气石,梁玉眼巴巴的望望,然后再看看自己手中拎着的篮子,篮子里都是一路顺手挖的顶级宝材,就差没见到朱果。简直了。

她回头看看跃跃欲试的两位姨,赶忙一手挽一个,劝道:“水姨,灵姨,那家伙可不好惹,当初庄先生都命悬一线。我们要不换个目标……商量?”

除静若处子般的辞夕玦外,她另两位姨一路和凶兽们哪是商量,那是抢,还客套啥,见到好宝材跳上去就是一顿招呼,也不管打不打得过,她们看中的就是她们的,不是讲究个丛林法则么?那就凭拳头说话!反正打不过还有大魔王夫君罩着,没少将一些顶厉害的凶兽烤了吃,味道还不赖,不仅管饱还能强筋健骨增加功力。

水叶雪美目一闪一闪的,她一指那些堆积在地蛟身边的聚气石,“玉儿,你看那些亮堂堂的石头,那可是极品,头一次见这样成色的聚气石,捡来给九爷韵养宝刀最是顶用。”

樊幕灵开始放下背篓,撸起了袖子,露出那皙白如莲藕般的玉臂,附和道:“就是,省得九爷一路心疼他的宝刀没了灵气,扣扣搜搜。”

梁九人呢?梁九与梁九的分身还在后头,他们每人肩上皆扛着小山一般大的兽皮袋,这用顶厉害凶兽的皮缝制的袋子贼坚韧,里头尽是一路“商量”来的天材地宝,斯文人的事怎么能用“抢”。可苦了梁九,梁九有时候就在琢磨,要是有那种小说里的空间袋或空间手镯该多好,费这力气。

当他抬眼恰巧见到这一幕,只见闺女几个正在不远方悄咪咪捡一座小山上的石头,梁九纳闷道:“怎么回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这还有现成的极品聚气石能捡”

当他转眼见到那条露出地表,土黄色带鳞皮的大尾巴时,一瞪眼,赶忙将背上兽皮袋放下。

“本王滴乖乖,你们几个,怎么什么都敢前去“商量””

就在这时,地面轰隆,这头地蛟嘴里衔着一堆聚气石再次露头,梁玉乌溜溜的眸子刚好与它对上。双方皆一愣。

梁玉袖里红丝还缠着许多块亮晶晶的聚气石,她脸一红,不好意思道:“那个……这些小石头好漂亮呀,能不能送玉儿几枚”

说完还来个歪头杀,几头滚滚已经吓傻,嘴里衔着的聚气石掉一地。

地蛟大怒,怎么可能给你这两脚兽,虽然你这两脚兽在两脚兽中姿色拔尖,气息也温和,但是,我是谁,我不要面子的我可是这方圆千里地界的王者!

“吼”的一声,这声似虎啸又似熊咆,这一天,蛟龙再吟!

第三十二章 惊现

临近黄昏,聚贤楼已被夷为平地,三位女子打累了,谁也奈何不了谁,香气喘。回头一看梁九已不见踪迹。

水叶雪:“两位,我们先去找梁九,让他来决定娶谁。”

辞夕玦把双剑一收:“我不会嫁给他,只是看不惯你们缠着他。他要陪我砥砺武道,要被你们掏空了子我上哪去找这样能挨揍的男人”

水叶雪与樊幕灵好气啊,“还可以这样子的你就嘴硬吧你”

樊幕灵:“那我们先找到他再说。”

三位倾城佳人立即追寻梁九而去。

梁九引着宫本太一彻底赶跑那些围观群众,然后两人一路打到了牵牛山中,没有绝招可用的梁九亦奈何不了宫本太一,两人互换了许多伤口。

若不是一路来消耗掉太多真气,梁九能一鼓作气砍翻宫本太一,如今丹田之中仅剩三成真气,他真气虽厚,恢复的却也慢。他本来的打算是一路引着琉璃宫的人去草原,借刀杀人冲击楼兰骑兵。可如今楼兰兵退那么远,如意算盘打空。

入林后天空中盘旋的隼二亦很难寻到梁九的踪迹,除非有厮杀动静传出。

宫本太一手中如今仅剩一把武士刀,另两把已被梁九猛砍砍碎,名刀可不是白叫的。

此时宫本太一小心翼翼的探查四周,梁九又和他玩起捉迷藏起来。

他抬头,“在树上”宫本太一立即横刀格挡。

梁九真气御速,借着坠势,双刀猛斩他手中最后一把刀,武士刀裂纹密布,啪啦一声碎裂开去。宫本太一被砍退数米,撞断树棵松柏。

梁九握刀的手亦有些微颤,他把双刀归鞘,踏地上前与宫本太一搏起来。

宫本太一一退再退,梁九用出太极拳,抓住他的手臂,微笑道:“你死定了老乌龟。”一带一折,“咔嚓”一声。

宫本太一断臂也要脱离与梁九近,退之时目里骇然:“你这是什么邪功”

梁九哪会让他跑掉,继续欺而上抓住他另一只手臂,再次微笑道:“等你死了本王才会告诉你。”

再听一牙酸的“咔嚓”声,宫本太一惨叫一声,继续断臂而退,如今他已两臂皆无,鲜血四溅,把白雪染得猩红。

梁九抽了白鹿刀,刀扛肩上,看着他跑,目里尽是戏谑之色:“本王准你先跑二十九米。”

宫本太一一喜,心生希望,分出两成真气止血之用,剩下的皆灌入两腿,死命狂奔。

果真跑了二十九米,梁九动了,却是握刀的手在动,伸缩手,手中握着刀,从背后给他掏心窝子一刀刺透。

宫本太一“噗通”跪地,看着心口刺出的刀尖,死不瞑目。这魔头,太可恶了,太恐怖了。

不一会

“这么穷啊,怎么什么也没带,你好歹带本传家宝秘籍给本王研究研究,本王刀也多。”

调息完毕的梁九搜他尸,却只搜出些碎银,不由一脸失望之色。偏头时发现个树洞,树洞里有只小松鼠惊恐的望着他,一动不敢动。

梁九过去与它打声招呼:“咋样,本王这刀使的溜不溜你该回答,六六六。”

“当赏。”梁九把碎银扔到这树洞中,接着道:“这是我俩间的小秘密,可别告诉玉儿。她越来越有个小管家婆的范,生怕我有钱了变坏跑去喝花酒。”却是梁九想他闺女了。

小松鼠若听得懂,若能说话,能破口大骂他:“神经病吧你”它股底下紧紧坐着一根地灵须,生怕被这两脚怪抢走。

梁九没再跟它扯皮,“咻”声招来盘旋在顶的隼二。一路逗着鸟,却是愁眉苦脸:“小二,你说本王苦不苦,她们三竟然说谁打赢了本王就是谁的。这难道不是读书那会几个不懂事的毛小子为争个班花校花什么的说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小二,你说她们谁打赢了傻妞有些菜,就会那么两手,至于那樊女侠,不知得了什么大机缘,本王也不了解她的底细。冷美人胜算最大,数一数二的名剑都在她手里,不过也说不准,她上还有伤势。”

立在他肩上的隼二听不懂啊听不懂,也习惯了主子这神经质的唠叨。它低头蹭了蹭他的侧脸,冲他腰间的宝材酒啾啾叫。

梁九会意的解下腰间一囊宝材酒,喂予它,这时异变突起,隼二“啾”的一声示警,然后冲天而起。

梁九亦突然回头,瞳孔一缩,他后有人他堂堂武宗之境,竟然感应不到这人的气息,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来人,竟是武圣之境

“你是谁”

来人一西域密宗法师打扮,头顶的鸡冠帽为深红色。满脸的皱纹看不出活了多久,目里皆是平静之色,他背后没有背圆轮,只是手中拿着一个转经筒无声转动着。

他并未回答梁九的疑问,而是反问梁九:“你还有什么愿望吗”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喉咙间含着沙,像是近百年没说过话。

梁九细眯起眼,面无表道:“你是来杀我的”

他点点头:“你一杀孽太重,所以我来了。因为你的存在,使得天象不稳,你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一场大灾劫。你好好想想,直接或间接死于你之手的人有多少从深蟒林,到草原,到苗巫两疆。”

梁九双手拢袖冷笑道:“先告诉本王,你的名字。”

“梵蒂尼。”

梁九:“梵蒂尼好,本王记住你了。首先,这个破世道太乱,本王看不下去,所以出手管治管治。本王真的只想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可这些那些的人,他们脑子不开化,一个劲的想抢中原这片土地。你这个境界确实有资格说一些风凉话,作为一个类似于执法者的存在对不对你守护的东西我听出来了,你守护这整个世界好大的心,好高的道德至高点。”

梁九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露出一口白牙笑起来:“以上都是废话,归根结底,是我大梁要打西域了对不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刀与千岁》,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三十三章 小娃与狐

与烛鹿部交换的物资当中,就有一份珍贵的地图,这份地图比较全,是烛鹿部祖祖辈辈用鲜血探索出来的蛮荒大部分区域,梁九抄了个备份留予自己,原图则交予监野司复刻,自然有送出一份给庄知书。老庄得到这份地图后很是高兴,收拾收拾又跑出城去四处逛荡,打算给自己的地图补全。毕竟烛鹿部给的地图当中,一些探索的区域年代已经久远。消息的准确性是知了山庄最看中的。

顶大的太阳高照,梁九对照地图,地图上有数个地点标注腥红。他选择最近一个疾驰而去,那种紧迫感愈来愈近。

将近黄昏之时,到了地方。

井山锁荒妖,嗟事逐、蝮飞天远,寒径无人,甚苍藓,黄尘自满。

入眼是一座座光秃秃的荒山,山峰笔直,如一把把剑直指天穹,这一座座荒山不知是人为还是造物神奇,排列有序为一“井”字,其内部,便是蛮荒shijin地之一,荒狐井。

此井如所见,并非寻常家中水井,更似天井大阵。

还未进到山中,便能远远见到其山脚光秃秃的乱石之上,盘踞着一只只面目狰狞的飞禽。

梁九挠挠眉心,“有点意思。就你了。”

这些狰狞的飞禽名唤腹齿鸟,腹齿鸟形似蝗虫,个头大如成年山鹰,鸟如其名,蝮部生有一道利口,细密的锯齿交错密布,通体赤红,喜成群结队捕杀猎物,食肉与骨!

“三号,走你。”

梁九微扬下巴,其分身三号立即冲向那些腹齿鸟。

顿时“呱呱”似乌鸦之声响彻云霄,它们成群结队,这数量,遮天蔽日,不计其数。

梁九咂个舌,待得分身将它们引离一瞬,他整个人快若奔雷,仅耗时数息,便攀上了山,而后继续施力狂攀。

他看出来了,这些丑家伙飞不高,更飞不到山上。当他攀到半山腰时,轰出数拳,在山体上轰出个洞,能容纳他躲藏的洞。

分身三号此刻宣告阵亡,洞中梁九调息打坐,静待后面的家伙出现。今个全力擂那一下天人鼓,竟耗去他一成灵脉气。要知道此刻他体内仅有三成灵脉气,剩余的真气正在逐渐转化为灵脉气。以他估算,一年差不多能完成一成灵脉气的转换。他只觉好慢呦,却不知梵蒂尼若是听到,能气得翻白眼,他十年才半成。

当斜阳渐沉近半,梁九睁眼,探出头远远打量追来的那家伙,见到竟是个小娃儿童子时,不由恼道:“什么?这叫本王的脸往哪搁。”他复又平复下心境,一边哼叨歌儿,一边关注童子的一举一动。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

童子悬地三尺,抬头远远与他对视,他目光冷漠,言中有怒难平,“大胆窃贼,看你还往哪里逃!”

“呵,小娃娃,断奶了吗你知不知道‘信口雌黄’与‘黄口小儿’怎么写?”

童子一指梁九,果然被气得不轻,从未有人敢如此与他说话,“本座今日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梁九拍拍膝盖,“来,跳起来打这里。”

只见哇哇乱叫的童子动了真火,他抽出背负的一柄细剑,这细剑宽半指,长三尺六寸。上似有一条纤细的青色游龙,游龙动!

不远处那群腹齿鸟见到这细皮嫩肉的小娃娃,顿时饥渴难耐的扑了上来。

童子松手,剑悬于身前,待到腹齿鸟里里外外将他围住,可就是咬不到一口。

他这才并了剑指,念动:“花开不败!”

梁九睁大眼睛,这一天,只见那游龙剑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剑阵,起!

这剑阵远远看上去,犹如一朵青莲盛开。

“小弟弟牛气!”梁九不忘竖他一个大拇指赞一个。

童子不予理睬,他剑指凭空快速划动,肃念:“人间无碍!”

“呱~呱!”

周围黑压压一片的蝮齿鸟无不惊恐,轰然想要逃离,可快不及剑阵,整个剑阵刹那笼罩蝮齿鸟群,无形剑气在内密集穿梭,蝮齿鸟身躯碰之即碎,一炷香时,此地竟再无一只完好的蝮齿鸟!

当童子傲然抬头看去时,哪还有梁九半点影子,他早溜了没影。

“卑鄙无耻之徒!”

梁九此刻已然翻山入了禁地中心,其色凝重,“这就是李纯阳说的天人还挺厉害。就是不知这小娃娃天人合一的剑法卖不卖……”他脑子里此刻琢磨着怎么也得将这小娃娃活捉,然后拷问榨干他,嘿嘿。他咧嘴笑地邪魅,梁九大魔头已经很久没尽兴的战过一场,此番正好拿他试刀,当然在试刀之前,得找些乐子。

他抬眼望向禁地中央,那里有一个奇异的蓝色冰柱,冰柱上用寒铁链子捆着一人,这人浑身结冻,周身晶莹剔透的冰晶得有三尺厚。像是一个冰雕般。

说是人却也不准确,只见她一半狐脸一半人,红衣红裙,真如女鬼儿。她两条酥臂在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覆盖着蓝色的冰晶。

梁九探头朝后看看,学着闺女的语气惊奇道:“嚯,你果然是只狐狸精。”

只见这半狐女子的""后,竟生有一条红色的大尾巴。

冰晶之中,狐女突然睁眼,直勾勾的盯着梁九,其眼眶红润,声如九幽而来,“皇叔……玉儿终于等到你。”

梁九及时一踩地,祭出道宗“无欲”领域,耳边幻听魔音眨眼烟消。

狐女蓝色妖异的眸子此刻却是清冷异常,她神色微诧异,同样打量起外头这位俊俏的公子哥。只见这人面上尽是冷峻之色,皮囊却是顶好看,她立即转为一脸柔和楚楚之色。

可她还有半张脸是狐狸啊特么,梁九可欣赏不来,他负手围着她踱起步来,嘴里啧啧道:“果然有些门道。”目光却是在打量这根冰柱下方的阵法。

“这位公子,你从哪里来”

“你先道歉,你刚刚竟然想魅惑本王,还好本王多学了几门手艺,不然叫你给得逞了去。”

“……”

“这位公子,奴家错了,还望公子原谅一个。这也是奴家下意识的自保之举。”

梁九目里妖异竖瞳再现,直视与她,“你们这类没感情的家伙,本王一个字也不会信。本王现在反倒不想解除你的封印,我这就去会会那小哪吒。别过。”14百度一下“刀与千岁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三十四章 战天人

“公子~”狐女立即焦急万分,这猴年马月才等来一个机灵鬼,还是这样顶英俊的机灵鬼。若错过还不知要等到哪个猪年狗月去。

“公子,你且听奴家一言!”

她调动体内仅剩不多的玄阴之力,樱桃小嘴一吐,这玄阴之力如一缕幽蓝的火苗,将周身结冻的冰晶烬融,她更是吃力的将半面狐脸掩去,面容蠕动,成那绝色美人,脸色却是苍白得很,寒铁链子被晃得哗哗响。

只见她身着一袭杏黄长裙,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胸前白腻大物呼之欲出,纤腰盛臀修长腿儿,胜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梁九停步,但并未回头,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多一句废话都欠奉。

“公子,只要公子能救奴家脱离寒井,奴家愿世代追随公子,任凭公子差遣。这是奴家的天人珠,公子拿了去,尽可随意支配奴家,奴家断不敢反抗半分。”

狐女自眉心一点,一枚红色如玻璃珠般的小圆球弹射而出,落到梁九脚跟前滴溜转动。

“天人珠这是什么?”

梁九并未立即拾起它,而是将目光落到山峰之上,他的三具分身已经和那童子在山巅打了起来,正在进一步试探童子的深浅。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可不是他那傻徒弟,只知一味狠冲猛打,又不是野猪。

“你最好快些回答本王的问题,过了这村没这店。”

狐女亦见到山巅那处激战,惊疑不定眼前的公子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眼力劲还在,自然认得出那是分身之法。可这样顶厉害能与天人交手的家伙,竟然不知道天人珠

不容她多想,她语速极快道出:“公子,成就圣位以后,丹田真气随着修炼,将能逐步转化为灵脉之气。当丹田真气尽数转化为灵脉之气时,灵脉之气将会聚于精神海,凝结天人珠。有了天人珠之后,便可炼就天人牌,有天人牌者,方有资格参悟登天大道!”

梁九回头,仍未捡那颗天人珠,而是再次来到狐女跟前,以妖异竖瞳直视她的眼睛。

狐女神情惨然,整张脸在狐与人之间变换,“公子,奴家已豁出去一切,你还是不肯相信奴家么”

梁九不可置否,只是冷笑,“大家都是成年人,咱俩还是第一次见,别说的好像本王负了你一般。放轻松,让本王再给你加道傀儡烙印。”

狐女一咬牙,眼神涣散放弃抵抗,一个血红色的“九”字印入她眼帘。

梁九施完精神烙印后,这才罢休,“记住你说过的话,为奴为仆。”

狐女神色一喜,也一吓,因为这人的手竟然能伸长,到底谁是妖怪呦。只见梁九一记伸缩手将地上的天人珠拾回,而后将其置于眉心,里头一个塔影咻的将它吸收,稳定下狐女的气息。接着奔雷刀插地,刀域!又见无生刀域!一尾尾血色的刀气如鱼,凶狠的撕咬着寒冰柱下的阵法以及那寒铁链子末端。

山巅之上,童子与梁九的三道分身鏖战之余,见到这家伙竟然敢做这大逆不道之事,想要释放那狐妖,顿时怒声如雷。

“竖子尔敢!”

梁九挠挠耳,回头打个响指,三道分身眨眼烟消云散。

“小娃娃,你骂谁?下来下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梁九不忘传音与狐女,“他好像很想镇杀你的样子,你吸引他注意力,本王在旁好好拾掇拾掇他。”

狐女悄悄白这人一眼,看来这位爷眼里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眼。

“哗啦”一声,冰柱碎,铁链末端断裂,封印破除!

只是,只是这铁链断的不够彻底,另一端还捆着狐女的左右手。梁九见状微愣,“小昭”

“公子小昭是谁奴家名唤白怜。”狐女疑惑不解,这寒冰铁链乃是用地神火熔炼而铸,寻常刀剑难断。她挣脱也挣不开,倒是能蹦蹦跳跳舒展下婀娜的身姿。

“白什么莲,难听得很,往后你就叫小昭。”

狐女蓝色眸中尽是好奇,“这是为何”

梁九一摆手,“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照办就是。赶紧恢复恢复,往后要叫我主子,你还有个小主子,公子可不是你这小狐狸精叫的,要家里那几位知道,还不得闹翻天。”

狐女神色黯然,低声应下,原来公子有家室呀,还有好几位也是,这样厉害又好看的公子,怎么会轮得到自己这只蛮荒异种小妖呢。

……

梁九双手笼袖往山上看去,童子立在山巅,低眉与他对视,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你到底是何方鼠辈!竟敢行如此勾当!”

“你又是谁家的小娃娃本王不揍无名之辈,你先报上名来。”

童子将剑负于身后,肃容道:“本座金游天人,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呵,好说好说,本王魔宗宗主,罗无敌。”

“罗无敌你好大的口气!”

梁九双刀在手,走山而上,一路火花带闪电。他再唤分身,分身与本体一般,三头六臂尽出!

“小哪吒,本王来给你换个发型!”

狐女惊见到这人三头六臂那叫一个凶神恶煞,顿时目瞪口呆,喃喃念叨,“还真是个大魔头哩……”

童子剑在前,人随剑走,走山而下,他神情凝重,“罗无敌,你明明仅是圣位,为何能有天人的威势!”

“不然怎么叫无敌!”

眨眼间,山峰震动,刀与剑,拳与掌,一道道残影连连,不过数息,两人已交手近百招。

……

浩渺的水面,烟波荡漾着两岸山影。此地峰峦叠嶂,碧水如镜,倒影翩翩,好一派山清水秀之地。

这样一副蛮荒美景,却被河边一胖子所破。只见这胖子撅着个屁股,在河边拔毛,一地白齿鹅的毛。

白齿鹅,蛮荒特有凶兽,其身形大如成年鸵鸟,浑身毛羽皆白,唯独那张嘴,厚重且锯齿密布,如同鳄鱼的嘴。两脚掌带利爪,攻击性极强,喜好成群结队四处搞事。即便腹齿鸟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因为它们不仅陆行速度快,飞翔的速度亦不慢。

“我好可怜啊……”燕良辰此刻衣衫褴褛,浑身都是牙印。

第三十五章 彪炳无双!

岸边,胖子燕良辰架起一个简陋的火堆,串上白齿鹅开烤,嘴里不忘哼哼唧唧。

“小白,正所谓万物去头皆可吃,谁让你落单来着。你说你,哪有一点鹅的样子,生了那样长一张鳄鱼嘴,多瘆人。你不知道吧?我燕良辰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鳄鱼,见一头宰一头。手起刀落,那叫一个不留情面!”

燕良辰与他玉儿姐学了一手不错的手艺,随身也有携带吃饭的家伙,他往烤架上撒些盐,没一会这白齿鹅已金黄酥脆,浑身流油的模样。煞是诱人。

他咽咽口水,与这白齿鹅再道:“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恨那鳄鱼……”他先是感慨一声,“这事说来话长,要从一尾被雷劈的白蛇说……”

“哗啦”一声,他话还未磨叽完,这时水面涌出一头硕大无比的巨蟒,它腰若水桶粗,浑身布满白鳞,在晨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其额前还生有一枚独角。

燕良辰目瞪口呆,心里咯噔一下,“别吧,老哥,我这好几天没吃口热乎的,你就让我歇歇成不?”

却见这尾异蟒并未理睬它,而是惊慌失措往下游逃窜,溅起的水花淋了燕良辰一脸,燕良辰赶忙一记伸缩手,将烤得差不多的美食拿老远,免得被淋湿了去。

“乖乖,这是啥子情况?”忽觉不对的燕良辰回头间,只见串上的烤鹅不见了去,他顿时气得哇哇怪叫。

目光寻去,却是被一尾大红尾巴的狐狸给叼走了去,这狐狸除了尾巴是红的,其它地方皆是白绒绒的模样,它叼着烤鹅爬到树顶,边吃边张望河面的动静,丝毫没把岸边的两脚兽放在眼里。这烤肉倒是美味得很,它享受的半眯起狐狸眼儿,多少年了,没能吃过像样的美味,它瞳孔深蓝,噙满泪水。

“好你个臭狐狸!”大怒的燕良辰抽出背负的夭斩大刀正要给它来一记狠的,谁知“哗啦”一声,又被河水淋了一身,他回头大喝,“还有完没完”说完却又赶忙闭上嘴儿,嘴儿闭得紧巴巴的模样。满脸不可思议又怕怕的神情。

只见河面上,一三头六臂的男子白发飘扬,刀刀斩出一道巨浪,巨浪之中,一身穿红肚兜的童子肚兜鼓动,一把细剑疾灵如蛟龙,护他周身。与这大魔头厮杀不止。

入眼一河的血腥,河中鱼虾蟹统统翻肚皮被浪与刀剑之气斩烂。

燕良辰见状,哪壶不开提哪壶,挥手朝河里激动一吼,“师傅!你怎么能打小朋友呢?”

梁九百忙之中捞起一条不及逃窜的水蛇甩上岸,如甩鞭子,不忘怒瞪岸上的胖小子一眼。胖小子一个跳跃躲开这暴毙的水蛇,落地立即悻悻闭嘴,两人相视眨眨眼。

大树顶上,红尾白身的狐狸一惊,目光落到树下的胖子身上,这傻乎乎的胖仔竟然是主子的徒弟可不敢得罪。

它当即叼着还剩大半的烤鹅轻灵的跃下树,送到燕良辰跟前,期间不忘露出一副饥肠辘辘楚楚可怜的神情。

燕良辰大奇,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怎么小东西,连你也知道俺师傅的厉害”他接过烤鹅,将它撕为两半,递过一半给它。而后撸起袖子,往岸边再靠了靠,然后一屁股坐下,边吃烤鹅边唾沫横飞。

“你说那小娃儿是谁?竟然这样厉害,这天下间能与我师傅打个平分秋色的家伙,啧啧,不要太少。你是不知道,我师傅自入圣后本来准备去找梵蒂尼的晦气,扬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却给慧海大师死拦了下来,说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梵蒂尼在海外帮了不少忙的份上……我师傅这才罢休。”

小狐狸捧着烤鹅狼吞虎咽,冷不丁张口说了句人话,“梵蒂尼是谁”

“呃……”被噎到的燕良辰脸色煞白,看一眼挨边坐的狐狸,然后立马发足狂奔,奔他师傅而去,嘴里不忘嘶嚎。

“师傅!有妖怪!妖怪!”

河面厮杀正盛,金游天人投鼠忌器,游龙剑自指间走,直指踏水而来这胖小子。他听见了,这胖小子称呼这魔头为师傅,凡是魔类,其罪当诛!

梁九丹凤眼细眯,他目不斜视,其满头银发紫电密布,声如神邸,“尔其静也,空明皎镜。”

他脚踩的河面,霎时一半刀域,一半寒潭,其双手虚握的双刀,不止奔雷刀,其寒绝刀之上寒雾化蛟,一条条小蛟如寒冬雷霆。

他刀收腰间,三道被金游童子破了的分身再现,他们双掌按其真身背,将各自体内的一丝灵脉气输送与本体。

“尔其动也……”

“……风雷如晦!”

双刀走!疾如一紫一白两道光线!

此刻游龙剑却已穿透燕良辰的胸膛……

岸边小狐狸满目凄然,颇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主子……主子也太过冷血无情,这可是他的徒弟呀,竟然就这么眼睁睁任由他去死。她只觉往后的日子,也没甚好盼头。

可燕良辰是谁,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一副忒欠收拾的模样,但他若认真起来,却是鸡贼得很,狐狸精丧尸他都见过,还会怕这说人话的小狐狸要是哪天大雪子会骂人他都不足为奇,师傅造炮造投影仪,哪一样在他眼里不是玄乎其玄的东西。

被游龙剑贯穿胸膛的他,竟然逐渐消散了去。他玉儿姐会分身之法,他燕良辰岂有不会之理!

此刻河底又扑腾出一个胖子,燕良辰本体一个蹬腿跃上岸,拽上小狐狸离岸边远远的。先前他们师徒俩竟在一个眼神交流中,打了个配合。能当九千岁的亲传弟子,别的暂不说,保命一流。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燕良辰此时躲在一棵大树后,浑身直打哆嗦。

他不带客气拿着手上的小狐狸当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探出半个头去紧盯河面厮杀。

“你!你!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和主子都顶坏!”反应过来的小昭狐狸哇哇哭了起来,心情大起大落,见微知着,往后还不定被他们师徒俩欺负成什么样子。其心下却也长松一口气,世间人,最怕遇到那薄情寡义之人。

燕良辰此刻没工夫搭理这小家伙,他大手猛一拍,给眼前的苍天巨树都拍歪了去。

“不愧是俺燕良辰的师傅!”

河面,只见金游天人避之不及,被梁九那无双一击,双刀穿透其双肩,卸了两条胳膊。用剑的卸你两条胳膊儿,还能浪翻天

金游天人目眦欲裂,噗出一口紫血,“本座……本座从未见过……如此卑鄙……”

“呵,金游,你先前还想拿本王的徒弟投鼠忌器对不对本王做事一向以德服人,以牙还牙!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梁九笑容含蓄,给他止住血,提溜住他的后颈踏上岸。

一身凶悍气焰彪炳。

第三十六章 兵临城下

岸边,面白如宣的梁九还未走几步,立即将金游天人与手中黯淡的游龙剑随手扔一边,他双掌撑着双膝哇出大口殷红血,燕良辰疾奔而来,眼眶霎时腥红,搀扶住他师傅。

“师傅,怎么不剃了这小娃的头”

师徒俩所说的“剃头”可不是剃头发那样简单,而是绝其命,削其首。大梁铁浮屠征战之时,亦有“剃头阵”一说!

此刻梁九身上的黑色大氅,纷纷碎裂落一地,露出里头的蟒袍,而后那凶威紫蟒的袍,也跟着碎落一地,最后裸露出他一身赤裸裸的剑伤。

肌肤上布满了条条张合不愈的血口,嘴角边一丝血迹,修长的手上一道深度的剑痕,皮裂开了,可见里头白骨。冷峻的脸庞上一处鲜红格外明显,鲜血从那里留下,触目惊心!一直蜿蜒入锁骨深处。

天人哪是说说而已,尤其是金游天人那一手青莲剑阵,威力骇人,若不是梁九的三道分身每道皆修有一丝灵脉之气作为压轴底牌,再打下去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他一抹唇间血,而后抬掌粗鲁揉揉眼前今年亦十八岁的少年脑袋,笑容和煦,“不是真傻就好。你小子,最令为师不放心。往后师傅若不在了,你玉儿姐和你的师娘们,可得由你来保护……”

话未完,他这天下第一头一栽,重伤不省人事。

“师傅!师傅!”直喘粗气的燕良辰拎上夭斩大刀,架在金游天人脖颈上,就要一刀削他首。

小昭狐狸这时却跃上他的手臂,阻止道:“小公子,主子既然留他一命,自然有其用处,你可别冲动。”

燕良辰深吸数口气,回头赶忙给他师傅疗伤,可自己还未至武宗之境,真气不够啊。他火急火燎,哇呀呀的大吼一声,其势势如破竹。

这一天,千岁府,燕良辰,不依外力踏入武宗之境。

狐女在旁,久久触动。这人间人,最是动人。

……

因为梁九未在的缘故,千岁府的三位王妃与女帝没了游玩的兴致,水叶雪与樊幕灵各自扛着那小山般的战利品,几人打道回府。至于那处聚气石矿脉,已被女帝圈下来,在上头插了个大梁旗,作为大梁的私有财产。

在她们返程之时,东来城却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楚子乔与樊宏立在城头,冷眼瞧着城下那简陋的旗帜。旗帜之上,是一头黑魄虎衔着一把骨刀,正是魁虎部落,城下是他们的精锐三千骑,每人皆乘一头黑魄虎,这些体型堪比成年牦牛,浑身毛皮乌黑的黑魄虎往那那么一站,气势汹汹。如此来者不善,东来城已关闭四方城门,天雷营的炮卒冷咧着嘴,调动黝黑的炮口,同样不甘示弱冰冷的直指他们。自来了这片新大陆后,天雷营表示很忙亦很兴奋,作为后起之秀的他们,同样急缺战功,这些送上门来挑事的,就是最好的目标。若不是千岁爷给东来城定下规矩,不得轻启事端,谁惹谁还不一定。

城下,领头一人光着头,头上好大一条疤,这疤痕一直蔓延到他的鼻梁以下,像是被什么猛兽利爪给挠过,模样狰狞。他有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只看一眼便觉得凶戾,他叫乌骨打,是魁虎部第二高手,一身实力已达半圣之境。战功彪炳的他被魁虎部落的王酋赐予祖姓,祖姓乌。这在部落当中,属于至高无上的荣耀。

魁虎部落修炼的《虎魄决》,《虎魄决》乃是九黎部遗留下来的天品功法,以聚气石相辅,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人与虎搭配起来,战力更是不俗。

一身黑色缭绕的真气外放,乌骨打先声夺人,肩扛的骨刀一指城头,声糙语沉。

“外来者,你们的主事人何在叫他下来磕头认错。”

楚子乔冷脸挑眉间,樊宏轻拍他肩,笑眯眯先行接话,监野司在此地为数不多的情报网中亦有这人的信息。

“乌骨打,我们自远方来,来此不易。我们爱好和平,只为生意而来。不知哪里得罪到贵部落还请明示。”

乌骨打一挥手,其手下立即抬上来一个大箱子,“啪”一声往地上一砸。

只见一地的铠甲与刀,他指指这些东西怒声道。

“外来者!这些东西你们宁愿卖给烛鹿部那些树精,也不卖给我魁虎部,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楚子乔压不住火气冷声喝问,“你竟敢劫我们的物资我们押送物资的人呢?你最好祈祷他们没事。”

乌骨打再挥手,又是几个大箱子被抬上来,同样被粗鲁的往地上一砸。露出里头被蛮绳捆绑起来的监野司好手,这一批物资正是由他们负责押运。只见他们个个重伤昏迷不醒,身上血迹斑斑。

城头之上,火器司的兵卒个个脸色铁青,天雷营的炮口立即调转开来,军中规矩,炮口绝不对同袍!

即便连樊宏也笑容渐敛,他平静道:“乌骨打,还请放了他们。”

乌骨打微摇头,笑容凶戾,“放人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坏了我们的规矩,阻碍了我们魁虎部一统蛮荒人族的步伐。王已下令,你们做生意只许和我魁虎部做,不得和别人做。我们伟大的王其实很看重你们精良的装备。现在,就看你们的意思”

樊宏皱眉,这是逼着他们与魁虎部做生意。可大梁做生意,从来都是先看人。像这野心勃勃的魁虎部,第一个排除在外,以防日后好刀砍在自己身上。

樊宏一抱拳义正言辞:“我们东方为商者有训,为商者须心持诚念,不欺不诈不骄不扈,诚而信之,小富靠智与勤,大富靠德。违约这种事我们没脸做。能否先放人,一切好商量,我们以和为贵。”

明显不耐烦的乌骨打用骨刀背挑起地上一人,冷厉道:“外来者!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樊宏与楚子乔对视一眼,楚子乔点头,目里藏着狠戾。两人都知该如何做了。既然对方以这种方式要挟,那么暂且先口头应下,事后再两说!王爷曾悉心教导过,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可不是不知变通的傻子。

樊宏立即出言,“答应,我们答应。往后不与烛鹿部落做生意,只与你魁虎部做。”

城下,乌骨打得意的哈哈大笑,今日兵不血刃,叫这些外来者认怂,这真是莫大的胜利!这些外来者,并不像乌勒迦妻子告诫的那般危险呀,没什么好忌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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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见好不收,打残

东来城南门,待得乌骨打将人放回城,城门再次紧闭。这时城北之外,天有阴影来,碧蓝的天空下,是一个个展翅的大风筝,这些大风筝与天一色,模样依着神骏青隼的模样而造。

每一顶风筝皆挂有人,他们身着监野司清一色黑色锦衣,人手一把鸟铳,由夜萧萧亲自领队!此次夜萧萧外出是为了探寻那四轮床弩的来历,谁知依旧一无所获,青盟当中没人敢谋如此私利,那么他想着这片大陆会不会混进了大燕或是其它世家门阀的势力因忌惮大梁所以不敢露头,怕被削。

当他领队带着飞鸟营飞临东来城时,亦察觉到不对,眼下天色还早,可四方城门紧闭。当他远远见到南门外,那黑压压一群身骑黑魄虎的精锐蛮夷时,顿时微眯起眼。

飞鸟营八百好手立即在他的带领下飞抵南门外上空,俯瞰盘旋三圈后,齐齐落到城头之上。

乌骨打目光不离那些风筝,热切贪婪。

夜萧萧落地后第一时间询问楚子乔两人,“怎么回事?”

在了解情况后他脸色亦铁青,又有些不解,皱眉看向下方的乌骨打,似想要看穿他。近两年魁虎部愈发的奸诈好斗起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扬威过后的乌骨打并未就此离去,他骨刀一指,指指城头上的火炮,再指指那些个大风筝,嚣声道:“外来者!这两样东西各来十个,当作你们的赔礼。”他虽搞不懂这些稀奇的玩意如何使用,可乌勒迦的妻子顶聪明,还喜欢捣腾这些东西。至于他为何要讨好乌勒迦的妻子,是因为乌勒迦最有希望继承下一任王位,最是痴恋那绝色女子,且那女子的父亲还是圣位强者,讨好一下准没错。

夜萧萧冷呵一口气,没理睬他,而是询问楚子乔,“我们外面其他人的返城情况”

楚子乔面有愧色,“这群蛮子来时突然,还未来得及统计。”

“稍后你立即去统计。从今天起,直至陛下或是王爷归来,青盟所属不得离城。司中好手给我随时待命。全城保持一级战备。”

“是。”

“樊宏。”

“在。”

“稍后你带飞鸟营的弟兄传书与烛鹿部,叫他们小心,交易一事等我们通知。”

“是。”

城下乌骨打见放人之后,上面的家伙态度立即来个大转变,对他们很是冷漠。他哪能不怒,怒而一指夜萧萧,“你就是这座城的主事舍不得给是吧?本虎领亲自上来取!”

他粗硕的双腿一夹虎腹。

“吼!”人与虎齐齐一声虎啸,骑战合一,其胯下黑魄虎一压虎躯猛地一跃,载着乌骨打走墙而上。那黑色锋利的爪子将这巍峨城墙踩出一个个爪坑。直奔城头而去,今天他要将威立个足!

夜萧萧探出大半个身子俯看与他,语气平静戏谑道:“给脸不要脸是吧?”

接着他并指一挥,身后塔楼之中,一抹血影眨眼而至,太阳高照,照得此人身上血甲熠熠生辉,三米开外的他如座血铸的人形铁塔,他手拎十二尺长大关刀,关刀在手中凭空打个转,负于身后,煞气凌然奔下城头。

他正是被留在城中坐镇的关一刀,武圣境通灵傀儡!还真被梁九以傀儡术奴役为己用,梁九原先还以为傀儡术对他没用,哪想通灵后万物皆可奴!留他在城中坐镇也有考虑到与烛鹿部之间的生意往来会惹得魁虎部不快。如今当真应验,夜萧萧几人由衷敬佩他们料事如神的九千岁。不知千岁带着陛下在哪游山玩水,这些琐事交给他们就好,城中有武圣坐镇一点都不慌。

“叮!”的一声,南门一震,刀与刀相撞,碰出大片火花。

火花四溅之余,起风了,是那血色罡风!关一刀一手压住刀背,猛然一按。

两道身形在半空中一滞,而后骑虎而上的乌骨打以更快的速度坠下,“砰!”的砸出个坑。

他“噗”的一口鲜血溅在城墙之上,瞠目结舌,心下骇然万分!

即便梁九进阶圣境,收服关一刀也受了不轻的伤,更何况乌骨打仅半圣级别。关一刀出手,向来不留余力,一个照面就将这魁虎部的第二高手给打蒙了去。当真人如其名,关一刀!

夜萧萧伸指往下一点,“打残,拎上来。”

横立在半城之上的关一刀收到指令,猛的坠地,墙下黑魄虎挣扎起身,正欲带着乌骨打后撤,哪想关一刀将那关刀再舞,好大一条血色刀罡,削飞其虎首,断去两人骑战合一状态。

乌骨打目眦欲裂,再次“噗”出一口老血,头一歪不省人事。关一刀如拎小鸡崽那般将他拎回城头。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关一刀以刀杵地,静立在夜萧萧身后,随时听候调遣,无管刀山火海!

“虎领!”

三千蛮虎骑无不愤然咆哮。

夜萧萧扫视一眼那些跃跃欲试的蛮虎骑,食指一点他们冷笑道:“你们要敢动,今天就等着将乌骨打的头颅打包回去送给你们大王。问问他,是不是不知道见好就收”

三千蛮虎骑怒气冲天,却又没谁敢轻举妄动,眼前这城,在他们眼里似乎不一样了。真有圣者坐镇!还是这样恐怖的圣者,那是怎样的两刀啊!

一时之间,他们仅剩沉默。

夜萧萧满意的笑笑,“回去告诉你们大王,往后要敢再打我们这些外来者的主意,别怪我们一怒之下强行介入你们三大部落的战争。要想赎回乌骨打,拿出诚意来,别再干扰我们做生意。”

不一会,城外悍骑,他们气势汹汹的来,他们灰溜溜的走。

监野司六首之三,立在城头目送他们远去。夜萧萧转身,点出一人,“张瓜,你即刻启辰去接触狰枭部的人,狰枭部如今已经被魁虎部打残,必要时刻想来很乐意接受我们的帮助。我们做两手准备。”

“是。”已晋升为监野司十二蛛之首的张瓜最是机警,夜萧萧把这事交给他去办也放心。

待得他们各司其职领命离去,夜萧萧眼望城外不远处那片树林,那逐渐变黄的树叶,思虑半晌,“真是个多事之秋。贾铸!”

正在城下带领后勤部维修城墙的贾铸立即应声,“在!”

“去把周围的树都给我砍了,要一把火烧起来,还不熏死个人。”这语气学梁九学了个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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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辛秘

往常梁九带出来的家伙,各有所长,拔尖这几位个个能独当一面。他这才得以清闲,重点把精力放在培养闺女,或是陪几位爱妃。至于带徒弟,都是以放养为主。千岁府二弟子苏起经常见不到他师傅的人影,师傅考教于他的残棋棋局已被他破了不知多少。

蛮荒的秋雨落在大地上,时常伴着浓雾,不时生成一些毒障区域,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燕良辰念念叨叨,想他聪明的小师弟了。

“师弟,你啥时候才能和师兄一块打天下,师兄……师兄迷路了……真是说来惭愧。”

他环顾一圈迷迷蒙蒙的四周,很是烦恼。其背上背着他师傅,梁九此刻裹着张虎皮,先前路途中燕良辰遇到只草斑虎扑他背上的师傅,那还得了,要他师傅有个三长两短,他玉儿姐和几位师娘往后能给蛮荒都踩平喽。

为了保持虎皮的完整,燕良辰没用刀,他先让分身背着师傅,本体则三下五除二将那草蛮虎捶毙。沙包大的拳头拳拳到肉,入宗之后的燕良辰,那一身铜墙铁骨已至大成,可硬抗刀罡剑罡,当然,除了他师傅那已质变的刀罡。入圣后的罡气伤害已从伤人体表加强至伤人五脏六腑,无孔不入。再附上灵脉气,更是能伤人神魂,神魂即人的意识,武者的精神海。

也就是说梁九与金游童子那番厮杀,每一刻都凶险万分。梁九可谓险胜,也叫惨胜。

燕良辰剥了虎皮给他师傅裹上,他师傅浑身的血是止住了,就是人还没醒。小狐狸则趴在其肩,一路闭目养神养伤。

燕良辰走了大半天,又绕了回来,他挠挠头很是恼火,腾出手来狠拍给腰间挂着的金游童子几下,金游童子这会同样昏迷不醒,双臂被卸,如个玩偶般被燕良辰随意拴在腰间挂着。

这时趴在梁九肩上的小狐狸醒来,缓缓睁开那深蓝色的美目,四处打量。

燕良辰一喜,“我说,你这狐狸小妖,终于醒了。快指指方向,我们要回东来城。”

小狐狸先纠正道:“小少爷,主子给我取了新名,名唤小昭。不是什么小妖。”

燕良辰一愣,贼眉鼠眼笑了起来,“倚天屠龙记一柱擎天”

小昭好奇:“那是什么?”

燕良辰晃晃脑袋:“你先别管那是什么,先指路,去东来城。”

“东来城在哪个方位”

“自然是东方。”

“小少爷,蛮荒大陆的东方有多大你可知道?你难道没带地图吗?”

“我身上的地图落到水里去了,我师傅身上的地图也碎的一干二净。没错,我们没地图。”这般理直气壮也是没谁。

“那看来我们是真迷了路哩。”小昭毫不在意的样子,毛茸茸的红尾卷裹上梁九的脖颈,给他取暖。主子的身子这会好冰凉。她美目直勾勾的盯着梁九看,看起来像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着迷的模样。

燕良辰一手提溜过其后颈,拿到眼前正色道:“小狐狸,你这样色眯眯的盯着我师傅看不好。丑话说在前头,我娘与我几位师娘可容不得师傅的后宫再多一个。”

“知道知道,快放我上去,我正给主子疗伤呢。”

“这还差不多。”他将小昭重新放回师傅肩上趴着,转而询问,“小昭,你是什么来头为何能说话”

小昭神情颇为怆然,她将脑袋贴近梁九的侧脸,像似找到莫大的安全感般娓娓道来。

“我本是人,乃是风语者部落的大祭司,白怜主!那时我之威名,蛮荒皆知。”

“等等,风语者部落你确定?”

“对呀。你没听过很正常,风吹雨打数千年,风语者部落早被一群外来者给搞得四分五裂,而后被各个击破。”

“那感情好,不对,莫扎西一脉知道不”

“自然知道,他们曾是风语者部落最强大的一支,怎么小主人你见过他们”小昭显得有些激动,探头注视着燕良辰的眼睛,燕良辰扒开她的狐狸脑袋,“别挡着视线,走路呢。至于这莫扎西一脉我不仅知道,他们还是大梁王朝在远方的朋友。这一任的族长我还见过,名叫娅莱迪亚,她这家伙爱吃得很,人现在就在东来城,那天我还给她露了一手厨艺,给她吃得都顾不上逗弄几位宝爷。”

“真的”欣喜不已的小昭眼珠子打着转,鼻子皱皱,“可这秋雾一时半会散不开,寻不到准确方位。”

寒气愈发深重,燕良辰寻了处荒废的石居洞,先行进去避避雨,他将他师傅轻置在石床上,洞外天色渐沉,夜将至。瞧着小昭狐狸蜷缩成一团,明目张胆的依偎在他师傅怀中,美其名曰给师傅疗伤,他不由微摇头,太俊也是麻烦。

“小昭,既然你是人,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小昭眸中含着冰冷仇恨的情绪,目光落在金游童子身上,“因为这些外来者,这些天人!他们蛊惑我误食了一株狐仙草。”

燕良辰摸摸她的小脑袋,“你也真笨,怎么还能被骗去吃草,又不是雪爷。”

龇牙咧嘴的小昭抬头咬给他一下,燕良辰赶忙缩回手,“看我这嘴,都是跟师傅学的。你别介意。”

“主子才没你这般嘴欠。”

燕良辰大笑起来,“那你就错了。”

小昭别过头不理他,继续伏在主子胸膛,传输柔和的灵脉之气滋补他体内那些裂痕密布的经脉。主子的身体情况真的很糟糕。就连意识都像是进入到通天塔中疗伤。

燕良辰如捏玩偶般,将腰间无臂的金游童子解下拿在手中打量,“天人怎么越修炼越回去,那岂不含着奶嘴的娃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小昭没好气解释道:“才不是这样,那只是他的修炼功法如此罢了。你知道最原始的天人出自哪里吗?”她视线落向洞外远方,洞外雨夜淅淅沥沥不停。

“他们自天人大陆来,同样眼馋这片宝地。那时九黎九部还未四分五裂,由蛮主战神蚩尤统御,风语者和虎御氏更是蛮主的左膀右臂。蛮主喜四处结交朋友,后被蛊惑前往天人大陆做客。那以后,我们便再未见过蛮主,这些外来者后来更是施以阴谋诡计坑害各部强者,而后大举入侵……可恶有恶报,苍天有眼,他们最后误闯了九渊封魔之地,释放出魔人,天人魔人,呵,真是天造地设一对死敌。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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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看不起我?

迷迷蒙蒙的雾气同样在梁九眼前飘荡不散,梁九并未冒然往前走,而是定睛打量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好像有些透明!

“……卧槽,灵魂出窍”

他惊疑不定愣在原地,当眼角余光见到腰间的天人鼓还在,他转念一想,不由暗松口气,那么这里该是,通天塔内部。玄乎其玄的通天塔。

他试着学阿飘飘一个,还别说,当真飘了起来。给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甚?”

他边往雾外飘,边思考人生,既然自己都能穿越到异世,那么当个阿飘也不足为奇。

“……这个异度空间,难道还真是那一世不成……那么异世人不能相见,也就一直没能寻找到幸存者……这也说得过去。”

梁九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一跳,要通关此层,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他已经达成,寻了只王级丧尸宰掉。第二个条件需满足一个幸存者的愿望。可迟迟没能寻到幸存者,原因该是出在这里。

果然,通天塔愈往上,难度岂会那般简单。是真特么难。

梁九抬眼间,一停,因为眼前同样出现一道灵魂体,只见他面庞粗犷,额生两角,体型魁梧,最重要的是,这人同样三头六臂!手上拎着刀、斧与长戈三种武器。

“小子,终于等到你。”这人开口,声如回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那双半透明的眼睛,炯炯如有神。直盯着梁九打量,像似能看穿梁九。

梁九脖子扭扭,同样以灵魂姿态祭出三头六臂,目中警惕,“你是谁?”他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这人满意的笑笑,指指他的三个脑袋,“我是你的法身本尊。”

梁九愕然,当初他突破到圣境之时,精神海中骤然出现一道道神像,眼花缭乱供梁九选择。当时他就纳闷了,这不对啊,他曾去信询问过梵蒂尼,第一次突破到圣境有什么要准备的怎么才能装作了如指掌成竹在胸的模样。梵蒂尼却回他一个,你没得选,当初我至圣境时,只见地藏菩萨像。

当时梁九选来选去,都不太满意,有浑身发光背生六翼的鸟人,略过。亦有杵一把真武大剑英姿勃勃的大人物,梁九用刀的,虽说偶尔也用剑耍两手,但兴趣不大,继续略过。直至选到最后,回头一看,咦,前面的你们怎么都灭灯了?要不要这么有脾气。他看向最后一位,正是三头六臂眼前人!梁九神情古怪,还真应了梵蒂尼那句话,你没得选。

闺女突破圣境后梁九亦有问过闺女看到的都有些啥法身,梁玉双臂一张比划一下,像是那满天神佛齐聚!

他还记得当时闺女是这么说的,神情还有些怕怕的模样,“他们太多了,如满天星,玉儿瞧不过来。有的还掏出一身宝贝,在那晃啊晃的,晃的人家眼睛疼。玉儿哪会那样好骗,才不上当,然后玉儿就想着皇叔是三头六臂大魔神法身,那么玉儿选个千手的菩萨,那么多双手合十,给皇叔祈福,祈平安,该得多灵验。”

当时给梁九那叫一个感动,此生得女如此,三生有幸。

“小子,时间不多了,回回神。”

回过神来的梁九微皱眉,直视与他,“难不成你就是《蛮荒录》里记载的战神……蚩尤”

上次去烛鹿部谈生意,梁九有和角阿托借来他们的珍藏手札《蛮荒录》翻看过一道,里面就有记述他们蛮荒人类曾经的共主战神蚩尤的形象。与梁九所知前世神话中的蚩尤形象如出一辙。这让梁九很是迷惑,他就差头上长两个角。要是他祭出法身后头上真生出两个角,金游童子得撒腿就跑,白莲主得激动的呜哇哭,角是蛮主力量的源泉。即便没角,自梁九祭出三头六臂那时起,已令她心神摇曳,念起了蛮主战神。

这人指指他的眉心,“小子,你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聪明了。没错,我正是蚩尤。”

“承蒙您老夸奖。”梁九收回法身,食指指指头顶,相当好奇,“我说你怎么不上去呆着怎么弄得和我一副德性。”

蚩尤摇摇头,言中很是愤慨,“这就要说说天人大陆那上面的狗东西了。本蛮主拿他们当朋友,他们竟然先是想杀我,见杀不掉,便逼我入天门!可我还有那么多子民,生活在那凶险万分之地,我怎舍得放弃他们不管不顾。可当时境界已达那个境界,本蛮主的遮天甲更是被他们合力击碎,导致本蛮主的气息外露,这才惹得天门大开!”

蚩尤抬头仰视此地灰蒙蒙的天空,恨意不小,“若要我做那些无情无欲的什么神什么仙,本蛮主没兴趣。当时本蛮主被强召入门,自然暴跳如雷,与天门中人打了起来,后被碎了肉身。好在我神魄极强。游走天上多年,寻到开启天门至关之物,正是这通天塔。”

梁九翻个白眼,听得他吹牛皮,四处打量一阵,寻思这地怎么没有卖瓜的。

“……待得本蛮主将这通天塔中的灵主宰杀,占其塔,成其塔灵。后觅得一线天机,撕开天门,这才落入人间。等待有缘人传承,而你,就是本蛮主选定的那个后继之人!”蚩尤自信满满眼前这小子听到此言后定会激动不已,可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只见梁九琢磨片刻,先是开口问了句,“传承传了你的承后是不是还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没错,你需拯救并整合蛮荒的黎民,横扫蛮荒凶兽,而后率领他们替本王征伐天人大陆!”

梁九一想到往后还要四处奔波,没准最后还要和天门里头的人打起来,他赶忙摆摆手,“大神你另寻他人怎么样?小子在外头日子过的正舒坦。大不了我退出蛮荒这片是非之地,许你自由,断了这段缘,你再另寻他人。”

蚩尤彻底愣住,愣了好半晌,望着眼前已经开始四处找出路的小子难以置信道:“小子,这么好的机缘你竟然不要是不是看不起我”他说到最后,很是凶神恶煞恶狠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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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二任务

“别介,大神,一个金游就给本王伤成这副模样,天人大陆的天人没有一千也有百八十号人吧?我这小身板哪够他们折腾。”梁九一副怂相,学着他徒弟那眼珠子贼溜转,四处寻找出口。腰间的天人鼓竟然失去感应,该是眼前大神搞的鬼。

蚩尤直言:“可你已经得罪了天人,还卸了他两条胳膊,我可看着呢。”

梁九恼羞成怒:“那是本王一时失了智,忘了沟通最重要,而且他也太菜了些。本王回头就去河里将他的两条小胳膊寻回来,想办法给他接上。”

“岂会那般容易,本尊虽不认识外面那金游小娃,但他所持游龙剑与所用剑法我却是知道,那青莲剑阵该是天人大陆剑域府的镇派绝学。当初与我厮杀之人当中,便有这么高一位小女娃,身手不赖。同样手持游龙剑,在我手里走了不下百招。”

“你一口一个天人大陆,天人大陆在哪本王都不知道,这买卖不接不接。”

“你小子,怎么一口一个买卖!丢不丢人我们得争口气,天人大陆上的家伙一向以天下共主自居,像风云大陆,神临大陆这类地界,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两片荒郊野外贫瘠之地。”

“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争啥气,我看你是争强好斗,本王是有家室的人,家大业大,可惹不起那些家伙。”

“怕什么,瞅你那怂样。这通天塔可是好宝贝,看见你脚下这个空间没没错,这就是由你前世的记忆所自主生成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把你风云大陆的人全都容纳进来也是小意思。只可惜你前世的世道竟然是这副凄惨光景,本尊从未见过这样的悲惨世界。你得将这些变异的家伙清理干净,这才能住人。”

梁九一瞪眼:“什么?你唬谁?你当本王唬大的”

“怎么你不信本尊现在就逮个人进来给你看看。”

只见蚩尤伸手从浓雾中一捞……

外头废弃石洞中,燕良辰还在抠脚来着,迷了大半月路,这白白嫩嫩的大脚受不了。小昭很是嫌弃,恨不得一尾巴将他拍出洞。

就在这时,燕良辰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场景乍然变换,给他吓了卧槽一声,猛拍给自己一巴掌,“这是在做梦”

只见他师傅与一凶神恶煞的家伙正盘膝而坐,争执不休。燕良辰揉揉眼,定睛一看,两人皆是半透明状态,他眼眶霎时腥红,“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徒儿……”燕良辰想要去扑他师傅的大长腿,却扑了个空,还以为他师傅死掉了,正托梦与他。偌大个男子汉,哭得分外伤心。

梁九眼色柔和,嘴里却凶道:“闭嘴!为师还没死,你哭什么丧。”

燕良辰赶忙闭嘴,抬手去拽他师傅的裤腿,可仍旧拽了个空,他一脸懵逼状,“师傅,你真没死可怎么没个人样”

梁九又好气又好笑,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徒弟,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信口胡诌一个,“为师自然没死,为师正处于神游物外,天人感应状态。”

燕良辰只觉好厉害的样子,他转眼看向与师傅争执不休那人,恶瞪与他,“师傅,他是谁我听见了,他竟然骂师傅你是缩头乌龟,这哪能忍。是我我可忍不了……”

梁九笑笑,轻描淡写道:“他啊,生前是蛮主蚩尤。现在是通天塔塔灵。”

“塔灵”燕良辰眼前一亮,完全没理会他生前是啥,凑近蚩尤咋咋呼呼:“你是塔灵这么说你能操控这通天塔对不对快快快,将上面几层的宝贝都拿出来给我们师徒俩分享,俗话说得好,正所谓天下宝贝,有德者居……”

他话还未说话,便被塔灵蚩尤愤愤扔了回去,显然被这胖小子气的不轻。

“我说你怎么收这么个混球小子当弟子也不嫌丢人”

梁九咧嘴开骂,“本王乐意,你管得着吗你。”

蚩蛮冷笑,“很好,你有种,现在,去完成第二个任务!不完成休想出去!”

眼见这塔灵比塔主更嚣张,梁九一撸袖子正要来个灵体间的斗殴。谁想被蚩尤一脚就踹飞老远。

“你!你给本王等着……”梁九摆出个俯看的姿势,嘴里不忘骂骂咧咧,不一会,他见到自己已经飘出了浓雾范围,眼前是一座残破的未来城市,而残垣断壁一角。

“哒哒哒……”

“嘭!”

有枪炮声响!

也不知蚩尤是有意还是无意,梁九被踹扑到一名已经不行的家伙身上。

他痛苦的呻吟一声,捂着腹部拳头大小的伤口翻爬起身,这一下给队友们吓得不轻,齐刷刷望向他。

梁九哼哼唧唧,扯开嗓门大吼一声,“你们看什么看医护兵!快!这里,我还能抢救一下。”

“队长!队长还活着!快,掩护,掩护!医护兵死哪去了?”

这批精锐部队人数仅有百人不到,他们隶属东部战区特种部队,番号“星火”。他们的队长跳伞时被一个二愣子给误炸了降落伞,那二愣子当场被当成敌细被乱枪扫射成马蜂窝,他们的队长亦名唤梁九!正是梁九的前世。

很快一名医护兵冒着枪林弹雨箭步冲来,这里是城市,四面八方都有丧尸围拢而来。

战争与灭族的威胁,是这个世界第一生产力,各类兵器的研制速度呈倍数增长。其中“动力装甲”更是得以普及,动力装甲除了能够增强人体能力的基本功能外,还具有良好的防护性、复杂环境的适应性以及辅助火力、通信、侦查支持等军事功能。动力装甲可以大幅提升士兵的防护力,运动能力与生存性。

而且数个尖端国更是以王级丧尸和王兽的高能晶核研发出新的动力核心,从而研制出令世人梦寐以求的机甲战士。

梁九先是闭上眼睛,眼睫毛颤动,显得很是焦躁不安,他艰难伸手摸索向自己的腰间,当摸到一个小鼓儿时,他如释重负,睁眼仰望蓝天白云,脑中想起一双乌溜溜清澈的眼睛,和那张干净灿烂的笑脸。

“……不是梦就好。”他接而转头望向替他包扎伤口的医护兵,缓缓开口,“东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陈东给他注射一针休眠针,不忘出言安抚:“队长,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本王办不到啊……下一个……”

“”陈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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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风起与奔跑的人!

小昭见燕良辰忽然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她大眼睛一眨不眨,真是见鬼了。主子和小公子都一副好神秘的样子。

“小公子,你……你刚在练功”

燕良辰挠挠头,仍处于懵圈状态,通天塔好宝贝的咧,要保密。

他立即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天机不可泄露。”

小昭气哼一声,别过脑袋继续伏在梁九胸膛打盹。燕良辰也疲惫得很,昏昏欲睡之前,唤出分身在门口守着。一心二用算什么,他师傅一心好几用,而且她玉儿姐已然能唤出三道分身。他眼帘闭合前不忘嘀嘀咕咕大魔王师傅偏心。

……

镜中人,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一头短碎的黑发,相貌普通,皮肤呈古铜色,双手食指指肚布满长期接触枪械所留下的老茧,整个人看上去平淡无奇,唯独那双眼睛,平静中透着丝冷冽,若再咧嘴笑,这是一个冷峻的人。

这里是医疗室,梁九摸摸自个下巴有些扎手的胡须,从镜上收回目光,“要不要这么玄乎”镜中人,正是自己,前世的自己。

闭合的玻璃门“滴”的一声开启,梁九估摸着这个点,该是基地医护人员来对他进行最后一次身体检查。

来人名叫叶安露,面容姣好,穿的却很保守,将那前凸后翘的身段笼在一件蓝色的大褂里。身为女儿身,在末日这种世道,要讲究一个色不露白。

梁九回头走近她,“安露,你的愿望是什么”

就像眼前这位摔坏脑子的家伙,每次她来都会追着询问她的愿望。谈人生,谈理想这样的追求者她见过太多,像这样白痴的也是少数。

叶安露警惕的后退数步,一手举着电击枪,一手指着病床,“少校,军中有规矩,上了病床就得听医护人员的安排。麻烦你回病床去,我要给你做最后一次检查。”

“那我换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叶安露仍旧冷着脸,摇摇头。

梁九耸耸肩,转身趴回病床上,“你怎么连梦想都没有那活着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叶安露从推车上取来一个半圆形的扫描器,按动开关,扫描器悬浮在半空,对梁九全身进行扫描。

“少校,在这样的末世,梦想只不过是一个滑稽的玩笑。有没有梦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她已然把梁九当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梁九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是这么说,可总得有个期盼什么的对不对”

这样坚定不移的眼神,瞧得叶安露微愣,她避开他的视线,认真想了想,“……好吧,非要说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希望外面那些丧尸和变异生物都死光。”

“……”这会轮到梁九沉默,他挠挠头,“它们太多了,本王办不到,下一个。”

叶安露白他一眼,而后噗嗤笑起来。

“少校,你为何自称本王你是哪里来的王者”

“……说了你也不懂。我可以出院了吗?”

“反馈结果显示,少校,你痊愈的速度真是前所未见,若不是你有军职在身,且职位还不低,我想那些科学院的家伙不会放过你。”

几个眨眼间梁九已快速穿戴军装完毕,他蹲身系鞋带间,闻言笑笑,“谢谢提醒,安露,有缘再见。”

叶安露瞧着这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微摇头,“真是个命大又奇怪的家伙,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主动要一个……”她再次浏览一道这人的身份信息,“梁九,年龄:二十八,军职:少校。任职:绝密。”

“未满三十便已升到少校职衔,这家伙还真是不简单。”

……

军装配有一件灰色的大风衣,梁九凭栏望去,眼前的城市场景令他久久不能平静。这里是海上城市,所幸海中生物未被污染发生变异,否则人类能饿死大半。

这里是华夏直辖区之一,风起城,梁九没这闲工夫再发愣,也没兴趣观察那些飞行物,他心已不在此世。他掏出一包香烟弹出一支衔在嘴中,刚要点火时又停了下来。嘴角微微咧,笑了起来。

想起大梁烟草兴盛时,他也喜欢弄些烟抽抽,回忆回忆这世的味道,可大内御医一日与闺女谏言,烟草伤肺,且影响生育。当时闺女还在上着早朝,闻言立即提着龙袍一角急匆匆小跑回千岁府,偷偷下令将千岁府的烟草一律拉出去烧掉,当时梁九还在大王床上做大梦,梁玉又从窗口用袖里红丝偷来他的王印,而后一道圣旨之上,玉玺与王印双双一盖,大梁境,全面禁烟!

消息传的飞快,六大世家为什么背地里骂这九千岁喜怒无常,就差骂他朝令夕改,便是因为这烟草的利润,啧啧。推行烟草还是梁九牵的头,哪想这还没半月,各大世家种烟草的地都买好了,他九千岁突然来这么一出。这不是坑人么这。他们完全没想是陛下的意思,一直认为陛下的意思就是王爷的意思。是王爷搞得鬼,要折腾他们。

梁九能怎么办,说这烟草是个好东西精神粮食他闺女捂着耳朵表示听不懂,气鼓鼓的模样。得,这样好的闺女只能惯着。不抽就不抽,立誓再抽是王八。这才哄得闺女开心。

那往后连着半月,每天都有各大世家的家主赶来千岁府门口静坐。梁九看着实在烦,凶他们一个,再往千岁府门口蹭一律把他们的地没收充公。没有理由,圣旨就是圣旨。好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这才给他们打发走。他九千岁的名声哪有闺女重要。

回过神的梁九将香烟捻碎在指间,而后取出剩下的大半包烟,随手一扔。

红色印有金龙的烟壳即将摔落在地,这时有一衣裳褴褛的老汉眼尖,及时跑过来伸手一接。

像这类海上城市,是由一层一层的平台累叠而成,像是一座庞大的海上楼船,底层多是贫民区,有一技之长的人可以有份收入低廉的工作,什么也不会的只有像这位老汉,每日领取政府发放的营养液,勉强维持生存。不至于被饿死。

梁九眼前一亮,一指这老汉,“你!站住!你的愿望是什么?”

老汉将这昂贵的大半包香烟塞到怀里,骂了句:“神经病吧你!”然后转身就跑。

梁九翻栏而下,一脸真诚追着老汉跑,“大伯,你听我说……”

第四十二章 黑之玫瑰

老汉名叫钟齐,哪跑得过飞奔一般的梁九,被梁九一把揪住后领拦截下来。

气喘吁吁的钟齐立即乖乖掏出香烟递回去,“长官,我可没犯法。这烟还你。”

“这位大伯,我不要烟。”

钟齐急了,“长官,你到底想怎样小的身上可没有油水给你捞。”

梁九也不嫌他衣衫褴褛,与他勾肩搭背走进街边的自动贩卖店。

“大伯,我们先填饱肚子,容我慢慢和你说。大伯怎么称呼”

“钟齐。”

“原来是钟叔,幸会幸会。”

梁九这般殷勤瞧得钟齐心里发毛,待他忐忑不安吃完一碗面,只见眼前男子已吃下三碗面条,梁九咂咂嘴,“这老坛酸菜,这熟悉的味道。”

钟齐:“这位小哥,有事说事,我还得在日落之前赶回我那破屋。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梁九敦敦诱导,“钟叔,你有什么愿望不?”

钟齐一想,“有!我想要套上层区的房子,因为家里娃挺争气,考上了上层区的军校。可军校离我们住处太远,我们没身份也去不到上层区,想娃的时候也不能去看看娃。”

梁九按动耳麦,战术手表上显示出他所剩余的积蓄,至少八位数。

“这好办!走着。”

“……去哪”一头雾水的钟齐又被他勾肩搭背出店。

“去给你买房。”

钟齐差点腿一软跌坐在地,心想长官莫不是看中了他的男色但他转念一想,为了这个家,忍……忍一忍也没事。

他接而小心翼翼询问一个:“长官,你好男风”

梁九一瞪眼,“没有这回事!你就当官方在举办一个活动,活动内容是满足下层区居民一个愿望。我就是那个锦鲤,自行选上了你。”

钟齐大舒一口气,哈哈哈大笑起来,一路傻乐不已。

“长官,你真是位好人。”

“那是。”

“滴滴滴……”这时耳麦传来队友等人的呼叫,梁九接通。

“老大!你人呢?”

“街上,逛街呢。”

“哪呢?老大,你出院了怎么不通知哥几个。我们这就来找你,一起去海乐花庆祝庆祝你出院。”

“我这还有私事,晚上再说。你们先回基地,替我挨个训。这次我们啥也没有带回来,那母暴龙该会很生气。”

梁九口中的母暴龙正是他们“星火”特别行动队的直属上司,温青梅将军。那个敢于驾驶“流云号”机甲以一敌四王的家伙!且还能全身而退的家伙。一个人断后的女将军!

如今陆地上的情况是丧尸占据城市,变异兽占据野外,为数不多的人类则迁移至海上基地城市。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兵清理沿海地区一座座城镇,以图再次重返陆地居住,重建家园。

有特种军官证在手,一路绿灯,耗时大半日,梁九先搞定了钟齐的身份问题,然后在上层区给他买了套房。光是三室两厅就花去梁九大半积蓄。

钟齐兴冲冲刷新着身份腕表上的信息,确定不下十遍,没错!上层区居民,云盘小区,有房!

送佛送到西,梁九唤来辆飞乘,让他去把家里老的小的接过来,今个就入住新家。

他目送飞乘远去,原以为第二任务就此结束,听蚩尤说这一层的通关奖励是一金色的小锦囊,囊中有乾坤,装下整个天辇绰绰有余,最大限度可收纳十头黑泽,啧啧。这不就是空间袋么金色,和闺女是那样般配。梁九嘿嘿如是想。

他左等右等,可腰间天人鼓仍没反应!

顿觉不妙的他立即抬头怪叫起来,“塔灵!你给本王出来!”

蚩尤之灵悠哉悠哉自天而降,面对梁九的质问,他目光眺望远方,似要看到那陆地之上,“小子,幸存者可不是指这些被庇护的人。而是目前仍然在陆地某个角落里挣扎生存的人。”

“什么!”梁九惊骇不已,“怎么可能,现在还有活人生存在那种地方”

“有,但不多了。你得加把劲,自己去寻找。若是迟了,那么你此次任务算作失败。”

“失败了会怎样”要是失败的后果是通天塔另寻他主,梁九反而觉得挺好,毕竟这通天塔承载着太多重任,整合蛮荒征伐天人大陆别吧,想想都怪累人。

蚩尤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容玩味起来,“若是任务失败,你将再也出不去,会和我一般,留下来同我作伴。成为第二个塔灵。”

“你!这是什么道理!”吓出一身冷汗的梁九强行冷静下来,通天塔每一层的挑战要不要这样变态。

他立即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大神,能否透露一点幸存者的具体方位”

蚩尤双臂环抱,摇头拒绝,“除非你答应本尊,继承本尊绝学,成为蛮荒共主,然后率领我的子民,踏平天人大陆!替本尊报仇雪恨!”

梁九一摆手,“不是我说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梁九话才落,蚩尤便已冷哼一声,消散在眼前。

“诶!你去哪有事好商量,瞅你这臭脾气。”梁九冲着天空哔哔许久。

直到“哒……哒……哒”,高底的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愈来愈近,这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来人魔鬼般惹火的身材,一头大波浪黑色的长发随意搭肩上。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上穿着黑丝,军绿色的迷彩短裙以及肩上的红星军衔,使她走到哪都能成为焦点。

“梁九少校,我是不是说过,出院第一时间需到我那报到”她亦有双黑色的眼睛,此刻饱含着怒火。瓜子脸蛋皮肤白皙。

梁九回头望去,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人不正是那母暴龙温青梅是谁?

他转念间指指自己的脑子,“将军,自我从天上摔了一跤以后脑子有些不好使。给这事忘了。”

“是么?”温青梅走近梁九,手中拿着一份康复报告,直视他的眼睛,“可报告上并不是这么写的,你随我来。”

温青梅招来自己的专属空乘,载上梁九往星火基地飞驶而去。

车上,她冷不丁问道:“为什么要给不相干的人买房”

“将军,你定位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探查我的隐私”

“咔嚓”一声,是枪械安全锁解除的声音,只见温青梅自腰后掏出一把黑色小巧,但是杀伤力极为惊人的手枪——“黑之玫瑰”

“少校,麻烦你再重复一遍”

梁九立即悻悻闭嘴。他现在可没有外头九千岁那身武功在身,人在屋檐下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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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刀锋速递!

车上发出一阵“滴滴滴”的警报,温青梅一拳将烟雾报警器捣烂,然后纤长的两指间夹着的香烟烟雾缭绕,氤氲在她眼前,有些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红唇与细长的烟,还有那纤长有力的指,构成一副别样冷艳的画面。

梁九见怪不怪,默不作声望向窗外,脑中思考着该去哪里找幸存者。这天大地大,着实令人抓狂。

温青梅见副座的他眉宇间充斥着郁结之色,随手散出一根烟递予他,梁九回过神,摇头婉拒,“将军,我已经戒烟了。”

温青梅挑眉,那新月眉显得凌厉,且有力量感。她将烟头熄灭,将飞乘设置为自动驾驶,座椅后滑,一双手叠在后脑,同样眼望车窗外,风起城往外,是汪洋大海,再远方,便是人类曾经的居住地,也叫家园。她目光有些游离。

“少校,本将军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戒烟这样的世道没点精神寄托可是很难熬的。”

梁九指尖在腰间小鼓上轻轻点点,笑容温和,“因为我已经找到比香烟更重要的精神寄托,且有幸成了许多人的精神寄托,这一世对我来说,就像梦一场,已经不再……重要。”

温青梅愕然,然后冷起脸,“难道你就不关心为何那平时训练有素,头一次出任务就想至你于死地的狗东西他叫李超然,我记得他,他还是我亲自召进“星火”的好苗子,真是瞎了眼。梁九,在这里我得对你说句抱歉,我被人算计了,从李超然出现在新兵营里开始,就是个局,有幕后势力在设局。往小了说,这幕后势力是针对我,往大了说,是别国战区在针对东亚这边。毕竟我们每月收获的高能晶核不少,等到不远的将来,陆地上的污染者和变异兽被肃清,这个世界将面临新一轮的洗牌。”

梁九虽然对这些事了然于胸,却也不可避免产生厌恶的情绪,“将军,这不重要了。本王还得谢谢这李超然,没有他,我也获得不了新生。”

“本王新生梁九,你是不是摔傻了?”温青梅伸掌想要覆于他的额头探一探这人是不是发烧了,谁想梁九偏头避开她那冰凉的手掌。

“将军,我真没事,你看你先前一拳是不是给你的飞乘打出毛病来了这个自动驾驶已经偏离航线。将军,不是我说你,你每月军饷都花在修车和烟酒上,也太不爱惜自己了。虽说你服用过a级基因强化剂,但那也是……”

见到梁九又恢复到那个叽叽歪歪的性子,温青梅轻勾了勾嘴角。眼前这人没怀疑是自己幕后搞得鬼就好,毕竟到目前为止,当初从丧尸嘴边救下这人,真是最明智的决定。她自己战力没问题,可有时做事太冲动。而这家伙脑子好使,星火的名号之所以响彻东部战区,她占一半,他亦占一半。

梁九嘴上和她叨叨,心里却想着别的事。他目光放在窗下,那些从航母甲板升降的机甲上。

当温青梅出言嫌他烦的时候,梁九话锋一转,“将军,在回去挨训前,我想近距离看看那辆‘刀锋速递’。好家伙,这是最新型号吧?”

只见这八米开外的黑铁疙瘩,那流线型的设计,以及腰间两把大刀子,就像是一名黑衣的刀客,去除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简单,直白,所以强大,梁九很是中意。

不一会,当温青梅见到梁九试乘之时,机甲“嗡鸣”一声,骤然挣断牵引绳,破浪一去不复返!

她呆了呆,接着立即红了眼眶。

“梁九!王八蛋!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真不是我害的你……”

旁边一众后勤人员看的目瞪口呆,星火出来的家伙,都这样疯狂的吗?

不一会,收敛好情绪的温青梅咬紧牙关,按动耳麦,“全区通缉,编号9981,职衔:少校。姓名:梁九!”

红色的警报灯立即闪烁不已,这样战略级别的武器上头无比重视,每一架机甲的动用与出战都需经过严格的层层审批,更何况是这种刚研发出来的新机型。

温青梅拨动耳麦数字,向上头请示亲自驾驶“流云号”去抓他回来,却被严词驳回,上头将派另一支小队去缉拿梁九。

……

梁九在干啥?他要去找幸存者!他可不想当什劳子塔灵。

由于生疏许久,又是新机型,这大铁疙瘩在海上狂飙,左一飘右一拐,跟海上芭蕾似的。好在有手册可以现学。

六架蔚蓝色的机甲这时自风起城破浪而来,这支小队在东部战区的名头同样响亮,代号“寒潭”,每人皆驾驶着清一色的“蓝光行者”,眼见就要围拢这架“刀锋速递”,刀锋速递此时还在海面上打着转转,驾驶舱内,梁九搓搓手,一脸兴奋,关闭智脑模式改为手动模式。

他猛的往上一拉操纵杆,“走你!”诺大个黑铁疙瘩,脚底生火,轰然飞天,几个眨眼间便隐于云层之后!

这一幕给海面上的寒潭小队瞧傻了眼,他们面面相觑,目里复杂,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科学院的家伙真是太了不起了,担忧的是这样出色机动性超强的尖端武力,要是落入其它国家战区的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梁九哪会顾忌这样多,就算眼前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也只不过是个完成任务所需经历的场景罢了,且仅是通天塔的其中一层。孰轻孰重他分的很清楚,最重要的是,通天塔外的世界。

当刀锋速递平稳飞行在云层之上,梁九拆开智脑更改一系列控制权限,很是拿手。温青梅的“流云号”之所以暴力,便是因为梁九曾悄悄将它改装过,改装成最适合温青梅的。当然,这种事不能叫科学院知道,不然抓他去做科研他可受不了那个寂寞。

风起城,军政大厅,一道道投影落座,进行紧急会议。

不一会,温青梅全副武装,驾驶流云号冲天而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目前除了流云号,其它型号的机甲完全追不上刀锋速递。

第四十四章 疯狂的兔子

曾经繁华的都市,如今破败不堪,入目残垣断壁,杂草和青藤密布。

一声轰鸣,惊飞许多食腐的乌鸦,现如今食腐的乌鸦亦发生不可逆变异,鸟喙与眼睛皆腥红,那尖锐锋利的鸟喙更是携带着剧烈的感染病毒。

它们喜欢成群结队外出觅食,不说野外的变异兽,一些高等级的丧尸亦很是厌恶这些会飞的苍蝇。这些丧尸眼里的苍蝇,亦有惧怕的东西,比如眼前这架庞然大物。那黑色冰冷的光泽,紫色的机械眼扫视一眼它们。它们立即呱呱飞得更远。

这里是一座医院楼顶,脚下曾是停靠直升机的平台,医院楼内与楼下,听到动静的丧尸群嘶嚎着涌上楼顶。经过数十年的进化,现如今的丧尸不再像从前那般走路晃晃悠悠的,而是疾奔如豹。

梁九很是不可思议,“就这种环境也能有幸存者塔灵,你可别诓本王。”

机舱内的梁九没理睬那些如潮般涌上来的丧尸,径自掰扯手中结构精密的智脑,还有一个定位装置需要去除。那母暴龙竟然追来了,可不敢大意。至于救命之恩,梁九算算自己在以往的行动中亦救过她不下三次,怎么着也算还清了。他现在想的是该如何找到幸存者。

不一会,舱门开,他将一枚细小的定位装置随手扔出舱外,楼顶铁门这时邦邦邦疯狂的摇晃,看来丧尸群已经爬了上来。

“砰”的一声,铁门被推倒,速度最快的几头丧尸立即扑向这庞然大物,嘴里腥臭的毒液直流。

梁九合上舱门,控制着机甲朝它们挥挥手,而后机甲轰然飞跃到另一座高楼的楼顶。那几头先行扑来的丧尸立即扑了个空,摔到楼下成了烂泥。

舱门再次开启,梁九插着腰嚣声道:“你们倒是过来啊!”

大片丧尸群当中,多是一些低级丧尸,除了部分中级丧尸止步,遥遥对着他嘶嚎外,其余低级丧尸立即蜂拥而扑,无一不成一道道抛物线,更像是一道由丧尸群组成的灰瀑,最后的结果皆啪啦啪啦摔成一摊烂泥,这可是八十多层高的楼。

要放以往,这样的游戏他和他闺女能玩一整天,闺女还乐此不疲,可现在赶时间,闺女也不在身边,梁九才没那闲工夫陪它们玩。

他蹲在楼顶,俯看楼下,又有闻声而来的丧尸冲向这栋楼,梁九瞧着这破败的城市,琢磨着幸存者该会藏在哪?

这时一只从下水道窜出的变异鼠钻出,飞快的叼上一头丧尸的大腿返回下水道。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不一会,成群结队的变异鼠从城市的各处下水道钻出。

丧尸群的注意力顿时被这些变异鼠吸引,其瘆人的嘶嚎声与吱吱声充斥整座城市,整座城市继又上演丧尸与变异兽的战争。

梁九乐得见它们狗咬狗,这样的城市要有幸存者,他把脑袋当球踢。那么重点该向野外转移。梁九即刻启程,进入驾驶舱,向野外寻去。野外并非所有的变异兽都是凶残的,像一些食草动物,麋鹿之类为了自保,速度变得更为迅捷,犄角锋利。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它们,它们性格仍旧那般温顺。而滚滚更是站在人类这一边,从曾经那个卖萌的国宝,到力大无穷,保护人类的英雄仔。成群出动即便王级丧尸与异兽都得退避三舍。

就在梁九离去不久,溯江城地动城摇,只见占据溯江城的王级丧尸与入侵的变异鼠王厮杀翻滚。天空中一抹流光降,雪白的流云号看上去不及刀锋速递高大,仅有五米开外,在机甲型号中属于娇小型。但那背部的激光剑与炮,格外的凶悍。

流云号驾驶舱中,烟雾缭绕,一地的半截烟蒂,温青梅抽烟向来只喜欢抽半截。就像她曾说过的,人生苦短,她仅想活一半,活到五十岁就够了,后面的日子在这样的世道里,都是遭罪。

她与塔外的梁九一般,有着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如今这双眼显然哭过,有些红肿。更透着一股子肃杀。见彻底失去梁九的踪迹,她暴怒起来,冲杀向城市中央两头厮杀正酣的王级家伙。她改主意了,打算一路猎杀,凑满十枚高能晶核,以保下梁九的性命。

……

梁九驾驶着刀锋速递,近地飞行,一路开启生命探测仪,寻找代表人类体征的红点标识。

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梁九只有静下心,一路搜寻过去。

唯一麻烦的一点就是,刀锋速递内部竟然还未储备有食品等物资,梁九不得不在寻找幸存者的同时,打点野味吃。他可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睡,愁人。

搜寻两天无果,梁九盯上一头在河边饮水的野牛,先前他还遇到一只大耳兔,白白胖胖的,当时还挺很好奇这样的小东西竟然活得安然无恙。吃是不忍心吃的,闺女属兔不是,逮回来留着给闺女当宠物。在逮这大耳兔时,他终于知道这兔子的厉害,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一蹦却能蹦老高,那双大耳一拍一个坑,要不是梁九跑得快,及时溜回机舱,指不定阴沟里翻船,被这兔子拍死。

然后他屈辱的……屈辱的驾驶机甲捉拿兔子!电网枪都给用上。要是科学院知道他们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被人用来捉兔子,能吐血三升。

此刻机舱内,一个合金网笼中,正关押着那只大耳兔,笼中大耳兔生气的上蹿下跳,冲梁九龇牙咧嘴。

梁九嘴里念念叨叨,“小白兔,白又白……我说小家伙,别闹,待会给你找萝卜吃。”

为了稳妥起见,对付眼前这头野牛,梁九选择给它一击致命,抽出机甲背负的大刀一刀斩其首。刀锋速递背负的两把黑色大刀又叫茶刃。制作茶刃时混入了一种变异的茶叶片,锋利不朽。为何最新的机甲皆少了许多外挂的火力装置,便是因为进化到现在的一些王级丧尸与异兽,其声音大多已具有干扰远程瞄准系统的能力。还不及冷兵器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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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熊出没

蛮荒的秋雨格外连绵不绝,燕良辰彻底迷了路,他一手拎着游龙剑开道,背上绑着他师傅。

“小昭,你究竟是不是本地人,怎么连方向也分辨不清”

“小公子,蛮荒这般大,我哪可能全都走过至少这片迷雾林我从未遇到过。”小昭仍旧给梁九当围巾取暖,白色的灵脉之气护于梁九的体表,以隔绝雨水和毒障。

整整一个多月,梁九仍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这也使得燕良辰担忧不已,明明师傅的伤已经痊愈,天人体魄可不是说说而已。可就是不见转醒,中途金游童子倒是醒来一次,却被燕良辰沙包大的拳头又给捶的不省人事。

燕良辰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师傅,你在塔里发掘什么好宝贝呢?也不带徒儿一起。”

忽然他脚下一停,远远见到林中有片山谷,山谷之中,有炊烟袅袅升起。

燕良辰一喜,却又有些犹豫,这样的深山老林竟然有群居族群,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指指那方:“小昭,你去探探。看看是不是一伙妖怪在煮人骨头汤。出门在外玉儿姐交待过我,得万事小心。”

小昭在去探路前好奇询问:“小公子,时常听你提起玉儿姐,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她就是你往后的小主子,我师傅的掌上明珠和禁脔,大梁王朝的陛下,若是玉儿姐哪怕有一点点野心,那么她现在会是整个风云大陆,至高无上的女帝陛下。不对,即便神临大陆与脚下这片大陆,也跑不了被统治的命运。打天下这种事,没谁比我师傅带领的大梁军更拿手。”

小昭一脸羡慕,“真好。”

“那是,我玉儿姐那是真好。”

……

东来城,这天隼九儿远远的高“啾”一声,声中饱含高傲。隼老大则盘旋在空冷眼戒备四周,东来城立即城门大开,夜萧萧亲自下城楼,他们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女帝陛下回城。

梁玉对她皇叔虽说有近乎盲目的信心,可要说一点不担忧那是假,一行人进入监野司大门还未多久,一个个精锐探子便撒出城外,去寻找九千岁与燕少主的下落。

梁玉龙袍加身,落于主座,眺望屋外远方,微蹙眉,此番蛮荒历练,若不是有皇叔随行照看,光凭那头地蛟就足以将她们重伤难回。那突然出现的天人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明显是为了通天塔而来,以皇叔的性子,哪肯将这样的大宝贝拱手让人。一番厮杀肯定在所难免。她摇摇头,不去往坏的地方想。转而自信念叨,她皇叔是谁!

回过神的她听专心取夜萧萧近些月来的汇报,“启禀陛下,近些月来大梁在此地的生意停滞不前,皆因魁虎部落忽然对我们起了敌意。上次前来示威的乌骨打于半月前被两名武圣救走,其中一名武圣引得关一刀出城,另一名则趁机劫走了狱中乌骨打。已确定其中一人就是魁虎部落的王,乌特尼。另一人身份不明,属下已命熊猊部暂时投靠魁虎部,以查此人身份。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梁玉冷着脸,“不怪你们,非战之罪,对方竟然出动了两名武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梁玉思忖片刻,转而把玩起腰间的天机,“狰枭部那边联系上没?”

“回陛下,张瓜已成功接触到他们,他们跑回了祖地,其祖地有一尊圣枭兽庇护,魁虎部这才迟迟没能拿下他们。”

梁玉起身,负手踱步到门前,仰望门外雨淋淋的天空,这雨渐渐变小,接着落下片片雪。

“又是个寒冬呵。”

她伸出玉手,掌心接下片片雪。

“皇叔的本意是以和为贵。罢了,让张瓜暂不宜轻举妄动,这边生意先停一停。我们继续保持中立,开始着手准备抵御兽潮一事。皇叔曾带朕到异境见识过一次尸潮和兽潮,那画面,就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她面色凝重,取出一张地图交给夜萧萧,“这个位置有高纯度的聚气石矿脉,你带上关一刀与工部人手,及矿车,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们开采运回后方定宁城。以供韩修齐等老匠人研发新的火炮弹药。”

“朕的皇叔之所以没随朕一道回来,便是因为我们往后可能会遇到更强大的敌人。”

女帝收回触雪的手,回头道出:“你们的大梁战神,在与天人战!”她光洁的下巴微扬,替她皇叔傲气无双。

夜萧萧等人目里火热,齐齐单膝点地,“千岁威武无双!”

她双手笼袖,学着她皇叔的模样承其奉,“那是自然。”

他们却不知他们的战神在异境差点被一只大耳朵兔子给拍死。梁九打算给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

自发生末日灾变后,人类不再是地球的主宰,千疮百孔的生态环境得以快速恢复,浅浅的河水向山下流淌,河边梁九手持军用锋利匕首,正在分割牛肉,一头野牛足够他吃大半月,分割完的牛肉串成串在架起的火堆上进行烤制,烤好的牛肉再用石块敲砸,将它们制作成牛肉干。

期间香味扑鼻,吸引来不少窥伺的家伙,豺狼虎豹皆有,梁九看它们像是动物园跑出来的。已经野性十足。

他当即溜回驾驶舱,驾驶机甲持着大刀茶刃追赶一圈,“你们是来给本王加餐的是不是来啊!本王来者不拒!”

待到赶跑这些家伙,梁九回头间一愣,只见一头黑白相间的滚滚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径自撸串。滚滚们可是杂食性动物,据记载以往它们饿极还扑食过牧民的羊。

这一幕给梁九气乐了,他出舱走近它,“你倒是自来熟,跟家里那三只一样赖皮德性。”

这头滚滚一看就是野生的,身上脏兮兮的不成样,胸前还有殷红的伤口在往外冒着血。它挥挥爪子示意梁九过来一块吃,跟它烤的串似的。

梁九先回舱取来医疗箱给它治伤。

“多一个也不多,往后你就叫熊四知道不?来,给你介绍下,这是龅牙妹。”只见梁九手上还拎着个笼子,里头正是那只大耳朵兔子。兔子很生气,拿大牙啃着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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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江湖不见

熊四左掌撸串,右掌轻拍拍龅牙妹露出笼子的大耳朵,毛茸茸的,很是可爱。算是和它打个招呼。它还友好的递过去一串烤牛肉,龅牙妹别过脸,表示拒绝,谁要吃这种东西啊。

“你个小东西,有点意思。”梁九笑笑,心想闺女肯定会喜欢这小东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将这里的东西带出塔外。他操控机甲转头去找野生大萝卜,没武功在身确实不敢嚣张,得猥琐且小心谨慎。

操控这样尖端的机甲去找野生大萝卜,也就梁九干得出来。

一路砍翻几头不长眼的变异狼,茶刃刨地,左刨一段,右刨一段,前世没少刨萝卜吃,没一会还真给他刨到不少又粗又大的山间白萝卜。他边刨边思考若是自己在这样的野外生存,该到哪里筑巢。

就在他思考间,地动山摇!

“卧槽……这架势。”梁九回头望去,只见一头人立行走的山猪亦发现了他,梁九脸都绿了。只见这如小山般的山猪,心脏方位肉眼可见散发着红芒,正是高能晶核,王级变异兽!

梁九抬头仰望苍穹,愤愤道:“你故意的吧你”

一般王级的家伙已经有了一定灵智,懂得隐藏自己,很少遇到。因为它们知晓人类比以往更加迫切想要猎杀它们,以夺取它们的生命晶核。梁九算算这才没多久,自己遇到的这都第三头了这。很是怀疑是否是蚩尤搞得鬼。

“猪刚鬣!我是你猴哥你忘了吗?”

将手上萝卜塞进储备舱,梁九扭头就跑,不是说打不过,像这皮糙肉厚的猪科,还是王级,很难破防,要是豁出去梁九有这个自信宰掉它,可自己的机甲也将不可避免的遭受损伤,他是出来找幸存者的,没工夫和它们打来打去。

“哼哼……”山猪王四蹄着地,目里贪婪,哼哧哼哧追他不放,那弯而锋利的獠牙,比成年象牙还要粗大。它亦感应到这黑漆漆的家伙身上有高能晶核,王级之间互相吞噬晶核,亦能产生进化!

梁九狂奔到河边,捞起熊四和龅牙妹塞进驾驶舱,然后在他即将冲天而去时。

“咻”“咻”两声,天来两道流光,却是两枚震撼弹,一枚射向山猪王的脑袋,一枚射向刀锋速递的上空,以阻止他逃逸。

“嗡”的一声,空气肉眼可见起涟漪,山猪王“哼哧”一声眩晕跌倒,梁九却及时用刀背一拍,跟拍羽毛球似的再给山猪王加个弹。手中大刀竟被他挽出个刀花,跟人机一体似的,十分契合。

天空中,温青梅本洁白的流云号此刻看上去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却皆没伤在要害之地。起码还有七成战力。先前流云号远远路过时探测到这边有动静,温青梅过来一看,竟然巧遇这厮。

通讯器里立即传来她的暴怒声,其音掷地有声。

“梁九!你疯了吗?快随我回去,本将军保你!”

梁九沉默片刻,目光却落在流云号身后,“承蒙将军厚爱,可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偏头给熊四和龅牙妹固定在副座之上,修长的指间不忘逗弄逗弄龅牙妹毛茸茸的长耳朵。龅牙妹正抱着一个大萝北啃得正欢,没空理睬他,它抖动抖动耳朵咻的将耳朵收回笼中,不让他触碰。

温青梅很是暴躁,眼眶再次红了红,“梁九!你不信我?”

“将军,我身上发生了许多事情,和你解释不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不能与我说你以往不是这个样子的。”

“……时过境迁。将军,我确实变了。”以往温青梅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去支持配合她。

温青梅点燃一根细长的香烟,深吸一口,嘴角勾出一抹冷厉,“那么就是你外面有人了?我可提醒你,白头鹰战区与神社战区对我们的渗透很严重,你可别被色迷了心窍。”

梁九一愣,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将军,这是我的私事,你管的真宽。”

“这么说来……”温青梅眼神黯淡,她将指间的香烟掐灭,“你在外面还真有人了?”

梁九嘀咕道:“本王外头有八位爱妃,各个美若天仙……”

“咔嚓”一声,温青梅两臂青筋暴起,她单手将副座椅掰断,打开驾驶舱就往对面一扔。军绿制服下其腿修长有力,且那波涛汹涌。

“梁九!我看错你了!你难道忘了加入星火第一天,你所立下的誓!”

“……自然记得。”梁九偏头躲过飞来的座椅,言中无不惆怅落寞,“家园不复,何以成家……可将军,那个我已经死了。”

温青梅怒其不争,操控流云号举起电磁炮对准其刀锋速递。

“梁九!我命令你,跟我回去!”

梁九摇头,再次挽个刀花。

“恕难从命。”

一旁山猪王见此地有两个人类的坏家伙,自觉不宜久留,转身撒开四蹄狂奔,远离此地。它隐隐还嗅到别的东西。

梁九副座位置,熊四撸着串,龅牙妹撸着萝北,完全进入看戏模式。

还不待温青梅开炮,刀锋速递双刀在手,马力全开,嗖然冲向流云号。

舱内,温青梅睁大眼睛,她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冷艳的美目中泪水潺潺。就在对梁九彻底死心失望之时,却突闻梁九一声低沉,“后面。”

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使得温青梅头也不回,流云号手中电磁炮一个转向炮口朝后,毫不犹豫摁下扳机,刺啦一道紫色的电流似击中什么。

却是一架装配有隐形装置风格迥异机甲,造型似一个武士模样,它手中放大版的倭刀离温青梅的驾驶舱仅有数尺之距,其机械臂上印有一轮红日,其身份不言而喻。

冒着被电磁炮瘫痪的危险,武士机甲奋力将刀一捅,梁九却比他更快,左右两条机械臂以一个环抱姿势绕到流云号身后,双刀架开他刀。

流云号刹那转身,一记上勾拳,悍然砸飞这武士机甲,这还没完,近身格斗可是温青梅最拿手的本领。流云号弹跳而起,单膝压在它身,一拳拳砸出。很快这架偷袭未果的机甲便被揍的面目全非,火花四溅彻底瘫痪。

将一腔委屈与怒意发泄出去的温青梅顿觉心情舒畅许多,回头间却见梁九又撒腿开溜,还头也不回对她高高抱个拳。

“江湖不见。”

又好气又好笑的温青梅啐他一口,“哪里学来的毛病。”她单手拖上武士机甲,紧追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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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恍若神邸

“首先要隐蔽。”

“然后这个地方要能隔绝气味,周围有水源与食物来源,没有网络信号。”

“最后幸存者有较强的野外生存能力。”

梁九挑来挑去,锁定几个最有可能幸存的职业,守林人,与部队失去联系的特种兵,或是两者皆具,既是退伍军人又是守林人!

梁九调出资料与地图,驾驶刀锋速递往大兴安岭的方向飞驰而去。紧

追他不放的流云号因为机损不轻的缘故,早被他摆脱的没影。

温青梅愤愤不平,汇报方位,调来维修机紧急维修流云号,顺带将神社的武士机甲给押送回基地。此次这样明显的渗透刺杀,温青梅已将他们与上次针对梁九的谋杀联系到一块。

到现在她还是没搞清楚梁九为何要叛离组织,看上去不止是因被算计一事,该还有别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没被敌人收买且与她默契还在,这无疑让她长松一口气。

温青梅看一眼那边忙碌的维修人员,径自点燃一支香烟,背靠大树,其魔鬼身材一览无余,她望向远方,“梁九,你到底在找什么……”她轻扬了扬唇,笔直纤长的葱指间,把玩着一个追踪器。

待得流云号维修结束,温青梅动用权限,命令后勤军官给流云号额外添置两门动力装置,磨刀不误砍柴工,很快,流云号真如疾速的云,笔直抄近道赶去。追踪器上显示,梁九所驾驶的刀锋速递走走停停。温青梅完全能追上他。

……

经过数小时的飞驰,梁九已到达大兴安岭上空,入眼一片绿色的海洋,植被茂盛,郁郁葱葱。梁九观察了一会,微皱眉,“真是个变异兽的天堂。”

这片连绵山岭时常演绎着丛林法则,异兽之间互相争夺食物,领土,水源地。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梁九思虑间灵光一闪,他记起自己当初给闺女讲西游记时,闺女还小,九岁的样子,当听到孙悟空最早住在“水帘洞”时,觉得很是有趣,梁九便用千岁府假山捣腾了一个,里面塞些小零食,闺女常抱着丑兔仔躲进去玩耍,而且大梁王朝建造国家动物园时,还特意开凿了个真正的水帘洞,动物园除了给梁民开阔眼界普及知识外,已然实现盈利。鼎盛的大梁领土虽没大曜王朝时期面积广,但等四通八达的铁路系统一建成,很快将实现全民小康,富足强大。

有了目标,接下来就好办了,凡是有瀑布的地方,梁九一一寻过去,当然并不是一帆风顺。

轰鸣的机甲声自然惹来岭中异兽们的不满与敌视,其中一尾双头鹰唳啼一声,冲天而起,那双翼大展,宽大如民航飞机的机翼,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冰冷的黑色光泽。

梁九操控刀锋速递,仅抽出一刀,然后双手紧握。目测这尾双头鹰的飞行速度,见准时机,背置的机动系统

骤然喷出一道蓝焰。

他举刀,以更快的速度俯冲而去。

“刺啦……”一声尖酸犹如割铁器割骨头的声音响起来,这尾双头鹰惨唳一声,眨眼被梁九的茶刃一分为二,干脆利落。

掉落的两半鸟身很快便被下方观望的异兽分食,它们不忘警惕,对天上这黑乎乎的不速之客心生忌惮。

刀锋速递将大刀扛肩,舱内梁九邪邪一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好端端的机甲,硬是被他玩成武侠风。

这时熊四肥大的手掌轻拍拍梁九的肩,梁九还以为它是在表扬他,诸如小老弟,干得漂亮。

事实证明是梁九想多了,熊四拍他是提醒他,赶紧跑路!

只见天空快速黑了半边,梁九抬头一看,不由打个激灵,“卧槽……这,这是帝级魔鹏”心里又咒给蚩尤一万遍。要不要这么无耻,不答应传承就把他这样往死里整

只见他的头顶出现一头大鹏,有多大如鲲鹏!遮天蔽日!它怒啼一声,这陆地的天空,但凡是长翅膀的,都归它罩着,没遇到还好,今个遇上了,有人竟然如此残忍杀害它的小弟。它说什么也要将他碎尸万段,以立天威。

岭中的陆行生物早四逃没影,惹不起惹不起,嘴馋那几只更是害怕至极。

那一声怒啼所产生的音爆波已然令刀锋速递摇摇晃晃,各种声调的电子警报响不断。

梁九脸色苍白,没武功在身他更惹不起好不好。不容犹豫,赶紧跑路。王级就已经够少见的,帝级,天呐。救命!

“这么看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真有幸存者生活在此地。不然蚩尤为何牵引如此恐怖的家伙来对我进行拦截。”

这还没飞驰多远,迎面而来流云号!

温青梅打开通讯器,戏谑道:“呦,少校,好巧。”

梁九大恼,“将军,你竟然跟踪我。还有没有点隐私”

“咦!天怎么黑了?”温青梅亦发现不对,抬头望去,瞳孔一缩。

刀锋速递一溜烟从她身边经过,反应亦不慢的温青梅同样调头就逃。

“梁九!你是不是自带灾祸属性?”

“你还好意思说我本王觉得你才是,你什么时候给我偷装的追踪器”

“……你抱我的时候。”

梁九满脑子问号,“本王那是救你,不叫抱好吧这还隔着两个驾驶舱呢。”

“梁九,你真的很啰嗦,你一口一个本王,是什么毛病”

两人边跑路边吵嘴,梁九这时一压掌,急吼吼:“降!快降!”

因为头顶的帝级魔鹏扇动了翅膀,凭空生出风龙卷与乱流!两架机甲顿时东倒西歪,最要命的是还撞在了一起。

一路火花带警报,紧接着帝级魔鹏一爪一个,将两架机甲抓在爪中,足见其恐怖!王级与帝级比起来,真不算什么。

“梁九!我们快死了是不是?”两架机甲就如同帝级魔鹏手中的玩具,被其爪力挤压的变形。

“闭嘴,本王正在想办法。”

“梁九!”

“说。”

“……你给我听着,你这只单身狗,记好了啊!”

“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骂人谁跟你说的本王单身,本王爱妃八个!”

温青梅肆无忌惮笑出声,“我说,你是不是单身久了都出现幻觉了?”

梁九看了眼身旁,笼中那长耳兔,它此刻害怕的蜷缩成一团,用耳朵将自己埋起来,瑟瑟发抖。

梁九伸指轻触触它的脑袋,笑容温和,“别怕,一切有我。”

可通讯器没关,温青梅还以为这人是说给她听的,她顿时豁了出去,只是声音有些轻,“若我们能活下来,生个孩子也不错……”

“什么?风太大听不见。”当机立断的梁九奋力一脚踹开松垮的舱门,仰天长啸,“蚩尤!你赢了!我答应!”

这一天,只见梁九立在舱门口,并剑指竖于眉心之前。

“临!”

其头顶,霎时出现一尊白发飘飘的男子,恍若神邸!舱门口的梁九闭眼后倒。

九千岁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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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刀与炮

迷雾缭绕的山居老林村,此地约莫有百余人居住,屋子皆是木屋结构,村外周边撒有一些黑色的粉末,这些粉末像是用凶兽骨头碾成的粉末,村中居民一点也不像蛮荒大陆本地的土著,男的喜欢在鼻子下留一撮小胡子,女的仅用很少的兽皮料遮掩住隐私部位,男女身高普遍偏低。

炊烟袅袅之余,饭饱神足的居民门户大开,不一会便传出面红耳赤的造人声,时常还能见到木屋与木屋之间,互相换人串门,前来探查的小昭立即呸个数口,掉头匆匆远离这**诡异之地。

远在群落外的燕良辰这时只觉背上一轻,他师傅竟然凭空消失了去,仅留一个迷你小塔落在他手心,他赶忙给小塔收藏好。

“师傅,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要换成别人当你徒弟,指不定心脏早就受不了,一会消失一会大变活人啊师傅。”

他冲蹦跳回来的小昭招招手,“小昭,探查的怎么样?咦,你怎么还脸红喽”

“小公子,前方村落古怪得很,是个**,我们还是别进去的好。”

燕良辰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什么窟,闻言虽心里痒痒的,但自觉还是听小昭的好,否则等师傅一转醒,小昭告发自己可就不好了。

“小公子,主子人呢”不见梁九的小昭顿时急了。

“这事太玄乎,我师傅这个人吧,来无影去无踪,他刚刚嗖的一下消失在我背上,你就说你信不信吧?”

“不信!快说,你把主子藏哪里去了!”小昭张牙舞爪追着燕良辰就咬。

“唉哟……小昭,讲道理,我师傅这人……”

一狐一人追逐远去。他们不知道,像先前那样的村落,在这迷雾森林,已有十数个,分散开来!为了复仇的繁衍,最为致命。

……

数月后,冬去春又来,狰枭部落祖地,此地犹如一个大峡谷,枭兽居多,枭兽,外形酷似猫头鹰,额前却生有锋利的犄角,翅膀宽大,爪钩锋利。

此地如今汇聚了狰枭部落幸存下来的战士,他们头戴的枭鸟形黑色头饰多数已破损,弓箭与投掷武器所剩无几。

与魁虎部的这场战争,他们输的彻底。

峡谷外,一头头黑魄虎虎视眈眈,整个峡谷已被魁虎部落围的水泄不通。

此次乌特尼亲自领兵,作为魁虎部落的王者,乌特尼身材中等,鹰钩鼻,头发黑白参半,那双眼睛如狼王,冷漠沉稳。

他胯下的黑魄虎格外强壮,额头上的“王”字条纹殷红如血。

“枭亢,要么臣服,要么你全族都得死。”

与乌特尼对峙的男子,是狰枭部落最后一个少蛮,他目光落在那个囚笼中,囚笼中的老人,正是狰枭部落的族长,枭昆沙,已是圣位的他如今惨不忍睹,双目时而失神时而挣扎,像是在抵抗某种控神邪术。

枭亢龇牙咧嘴,凶狠的盯着乌特尼,“放开他。”

乌特尼微摇头,抽出一把精铸的武士刀,架在笼中枭昆沙的脖颈上。

“孩子,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容不得天真!给你三息时间考虑。”

“一!”

“二!”

……

三还未落,异变突起!

只见峡谷之巅,一血甲大汉关刀一举,一记蓄力竖斩,“噌”的一声,这一刀犹如天上来,疾如血色的奔雷。

乌特尼面色大变,驾驭胯下猛虎激退,刀罡斩在牢笼前,犁出一道绵延十余米的深坑。

乌特尼正要去抓那牢笼,谁想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血甲大汉身后刹那红丝飞舞,那些红丝如灵动的蛇,缠绕上牢笼,眨眼将它抢夺到手。

一面覆轻纱的女子这时从血甲大汉身后走出,只见她身着一袭宽大的金丝龙袍,将那妙曼的身姿掩盖了去,眉心那朵艳红帝莲熠熠生辉,其身份昭然,大梁王朝,独一无二,女帝梁玉!

关一刀静立在她身后,如最勇猛的死侍。

梁玉袖里红丝一收,却是将那柄精铸的武士刀提在手里打量。

其美目中透着疑惑,眼望乌特尼,“这刀谁帮你们打造的”

乌特尼回眼望去,却早已寻不见那常年笼在黑袍之中的神代村正,他不由诧怒,神代村正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同属东方人,为何他见到这些东方外来者就像老鼠见了猫

“外来者,请别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女帝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朕说不呢?你先回答朕的问题。”

她龙袖一摆,玉手负于身后。乌特尼往身后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包围,丛林四面八方冒出一杠杠鸟铳,伴着一尊尊用树叶覆盖的红衣大炮,那黑黝黝的枪口与炮口,皆对准他们。且这些红衣大炮有些古怪,相较以前的来说,炮管更细,炮管内壁涂有一层紫色的粉末。

“朕很幸运,大梁有许多非常有本事的老先生。这些鸟铳与大炮的弹药已被他们改良过,你们要不要替朕试试炮”新改良的炮弹填充有聚气石的提炼物,韩修齐与东郭勋等老匠人功不可没。他们还曾来信给女帝谏言,这个东西,千万要善用。不然他们得成千古罪人,因为这个东西实在是,太暴力了。大梁驻蛮荒大陆的红衣大炮也陆续被更换为,紫晶大炮!

乌特尼轻蔑一笑,这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武器他自然见过,并未将它们放在心上。随即真点出一队百人黑虎骑,“你们,去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黑魄虎速度相当快,跳跃能力也一流,天威营的枪卒见状,立即把鸟铳换网弩,咔咔咔扣动扳机,一张张大网密集笼罩而去,接着他们动作不停,像预演过百八十次那般,快速换上鸟铳,如今的鸟铳枪管颜色亦有些黑偏紫。明显是最新一批的改良军工产品。

“砰……”

“砰砰砰……!”

他们竟然开始缓步上前,靠近了目标开火,更像是压着打!

原始的丛林,硝烟与血腥弥漫!

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破洞在这百人黑虎骑身上绽放开来,如一朵朵在身上盛开的血花!

这百骑当中,最勇猛的那位领队已靠近火炮阵地不足十米,这时“轰!”的一声!他连人带骑,被紫晶大炮喷出的炮弹炸成了烂西瓜。

女帝冷淡的声音,犹在乌特尼耳边回荡,“时代变了,乌特尼。告诉朕,谁给你打造的这柄武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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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进驻

女帝呼吸着此地硝烟与血腥混杂的味道,不喜的蹙了蹙好看的眉头,语音清冷,“你要相信,我们热爱和平。可我们的一味忍让,换来的却是你魁虎部的得寸进尺,这是为什么?”近半年来,大梁在蛮荒大陆的生意四处受阻,且迟迟寻不见她皇叔与小辰子的踪迹,女帝,有烦恼怒意难平。

“你魁虎部,真当朕的大梁王朝都是一群绵羊不成”要是燕良辰这会在场,该会说“你也不去东方大陆打听打听,只要有大梁王朝在一天,就是天下太平。别的王朝跟小绵羊似的,乖得很。”

天空这时黑了黑,天辇悄然临近,辇舱外两侧的暗格一个接一个开启,接着探出一个个紫黑的炮管,其周边,夜萧萧亲自带队,率领八百飞鸟营好手盘旋在魁虎部战士的头顶。他们人手一杆新式鸟铳,腰间还携着一个个中药包似的东西。

乌特尼还没从先前的轰隆声中回过神,那是怎样的杀戮凶器啊?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现在有些理解神代村正为何会这样的怕,怕这些家伙。这些自称大梁王朝的家伙,不怒则已,一怒惊人。

思虑再三,乌特尼仍旧紧抿着唇,选择沉默。神代村正与他的女儿已然成为魁虎部落不可或缺的助力。怎么可能将他们轻易出卖。若是这样的话,叫那些投靠魁虎部的族群,如何看他

事到如今,女帝心中自有分寸,见乌特尼并不打算戳破这个事,她下巴一扬,示意他朝天上看看,“见到他们腰间那一袋一袋的东西没?朕本打算继续拿你魁虎部试一试威力。可今年秋,十年一度的兽潮即将来临。朕并不打算在你们身上浪费弹药。乌特尼,你说呢?”

乌特尼一咬牙,“……往后你们在蛮荒大陆的生意,将会畅通无阻。”眼前的困境唯有选择暂时妥协,谁让他们竟然被包了个圆。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若换个战场,像平原之地,乌特尼自信能稳赢这些不知骑战重要的外来者。

女帝玉手一抬,关一刀递上随身携带的一份合约,这份合约在设局之前就已起草好。

“朕的皇叔曾说过,空口无凭。乌特尼,你需要在这上面签字画押。至于你们两大部落之间的冲突,到此为止。”

眼见狰枭部就快完蛋,现在放弃岂不前功尽弃,乌特尼不答应,“这是为何魁虎部与狰枭部之间的冲突,不关你们的事吧?”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你们打战影响我们做生意的心情。”

乌特尼一时语塞,什么?你们做生意还要看心情这么强势的吗?

“而且朕怀疑,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拿你们当枪使。你们最好离那些人远点,千万别被朕揪出来,否则不说朕,朕的皇叔第一个叫你们血流成河,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赶尽杀绝!”说到最后,女帝的语气与她皇叔一般,彻骨冰寒。

神代村正与乌特尼不止提到过一次,这大梁女帝之所以厉害,全都是因为有一个更厉害的家伙站在她身后,有危险他上,有好东西他抢,抢回去献给女帝。这个人名叫梁九,是大梁王朝的九千岁。

乌特尼不是很懂“九千岁”是个什么等级,有多厉害,神代村正便换个方式解释给他听,就像活了九千岁那般厉害!可给乌特尼唬的一愣一愣的。

眼前的大梁女帝目测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年轻的圣位!可想而知,她身后的九千岁会有多么变态。

好半晌,乌特尼艰涩的开口答应,结束战争。并在合约上签字画押。

……

待得魁虎部如潮般的战士撤走,女帝随手拍碎身后的牢笼,伸掌覆于枭昆沙的天灵,枭亢焦急的冲上来,却被关一刀一跺脚震退。

女帝瞥他一眼,“不想他死,就给朕安静。”

枭昆沙立即带领剩下的族人跪地祈祷。

那玉白的掌心,紫霞真气与长生真气双管齐下,更携着一丝灵脉之气清洗着枭昆沙精神海里的黑丝,不一会,梁玉收掌,葱白的五指紧握,面色一沉,“果然是傀儡术!神代宫的余孽!你们真是令朕好生意外!”当初大梁军从神代宫抄家来的武籍当中,就有这傀儡术,梁九觉得有趣,早早学了去。秉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女帝巩固武圣境界之余,同样有在钻研这些武籍。

静立在一旁的夜萧萧神色一冷,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夜萧萧。”

“在。”

“叫人。传朕口谕,七虎进驻蛮荒!等兽潮一过,找魁虎部要人,不给就战!”

夜萧萧目里火热,领命匆匆告退。

女帝眼望魁虎部大军撤退的方向,凝重道:“乌特尼,但愿到时候你还是个明白人。这事已经不仅仅是你们部落间的事,而是我大梁与东瀛余孽的事。世上的仇恨千千万,朕与皇叔,唯独对他们念念不忘,想必他们也对朕和皇叔,恨之入骨,寝食难安。”

恢复神智的枭昆沙笑容惨然中透着一丝快意,惨然是因为族人仅剩这么一点,快意是因为这些强横的外来者,对魁虎部产生了敌意!这现世报,来得真快!

女帝在行上天辇之前,脚下顿了顿,头也不回道:“枭昆沙,你们欠朕一个天大的人情。往后事态若真一发不可收拾,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枭昆沙咳出几口黑血,“那必须的,我做梦都想杀光魁虎部那群虎崽子。”

升空的天辇犹如一头腾空的金龙,狰枭部落的族人再次瞧傻了眼,人,人原来真的可以飞上天啊?

女帝回舱,却没回她的青鸟帝王居,而是径自进到她皇叔的千岁居。

千岁居中,梁九的八位王妃皆在,里头很是热闹,她们或唠些家长里短,或安静的刺绣,没有武功在身的苏烟柔几人可等不了那么久,于半月前来到蛮荒大陆寻她们的夫君。女帝也是没辙,平日里努力去安抚她们的情绪。

“皇叔呀,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在外一副高冷女帝范,在内是那烦恼一来,气鼓鼓嘟囔的玉儿。

第五十章 王归

一个野生的胖子哼哧哼哧狂奔,身后密林发出嗡嗡嗡的声响,然后遮天蔽日的花斑蜂如同一道拔地而起的彩虹,猛追前面的胖子不放。

花斑蜂每次出动数量不低于十万只,即便强如地蛟之流也要暂避锋芒。什么叫团结就是力量这就是。

野生胖子正是燕良辰,此刻他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却仍旧一脸不羁与放荡。蛮荒有一种三彩蜜,红绿蓝三色,具有美容养颜,滋润肌肤,养生等神奇的功效。而这三彩蜜正是由花斑蜂所酿。

燕良辰早前无意间误入一个花谷,这花谷正好是花斑蜂的老巢,一个个硕大的蜂巢筑在山谷内侧峭壁,密密麻麻。燕良辰哪会错过,他七个师娘一个娘,更有一个玉儿姐,作为女子,哪一个不喜欢这好东西。分身一出,一圈下来,都快给山谷都撸秃了。

此刻至少有百万只花斑蜂追杀燕良辰,那黑压压恐怖的场景,犹如尾随燕良辰不放的龙卷风。

小昭舔舔手心,三彩蜜入口即化,味道并不像普通蜂蜜那般甜腻,而是清淡适中,口齿间泛着花香。

她享受的眯起狐狸眼儿,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忘紧了紧燕良辰的水桶腰,跟腰带似的,“小公子,你可得再快些,否则即便武圣也救不了你。”

“我说小昭,你就没点啥……妖法”燕良辰的金刚不坏早被花斑蜂所破,顶着金刚不坏偷蜂蜜也就燕良辰干得出来。

小昭揶揄一笑,“小公子,人家只是只狐狸耶,哪里会什么妖法……”

燕良辰气恼不已,“现在知道是狐狸了?狐狸怎么还会说人话也是头一遭。”

就在一人一狐吵吵没完时,燕良辰只觉怀中通天塔一烫,接着一光溜溜浑身血迹斑斑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梁九刚出现便哇出一口血。

燕良辰惊喜交加,“师傅!你可算回来了。咦,您老人家怎么又受伤了”

梁九抹去唇间血,“和一只大鸟打了一架,一打就是数月。绕地球转战好些圈。”

燕良辰竖个大拇指,牛批牛批。

小昭目光上下狠狠刮着光溜溜的梁九,满眼都是小星星,主人这具笔直身段的天人体魄,虽然此刻伤痕累累,却仍能感受到其肌肤下蕴含的骇人爆发力。其丹凤眼不经意流露出的精芒,令人不敢直视。

听到动静的梁九回眼望去,顿时脸一黑,先敲给燕良辰脑门上一记爆栗,他自然认得这花斑蜂,里对它们亦有记载,能惹得它们暴走的原因,无非是有人偷了它们的三彩蜜。

“师傅,现在怎么办?”燕良辰委屈的捂着脑门上的包,他也不想的啊,可拿都拿了还能还回去不成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他自认自个德武双全。

梁九一指他腰间挂着的小昭,“看什么看,转过去。”

小昭撇撇嘴,红着脸儿别过脑袋,以前她可不是这样子的,但自从误食了狐仙草以后,不知怎么的,好想勾引男人啊。

接着梁九一脚将燕良辰踢老远,然后自通天塔中一捞,捞出那天人鼓!

被踢飞的燕良辰正准备不满的抗议几声,但在见到师傅取出那天人鼓后,立即两眼放光,一眨不眨静待师傅表演。他还没见过天人鼓的真正威力,只远远的听到过。谁让他那会皮,被喝令一个人去外头历练。

……

临近黄昏,夕阳无限好。空中的金龙天辇被斜阳涂上一层暗黄色的光辉,其上的五爪金龙活灵活现,似要活过来那般。那散发出来的圣者威压使得各类猛禽退避三舍。

隼老大立在迎风招展的大梁旗顶端,闭目小憩。那些过往的风,就像一曲舒缓的音乐。

天辇甲板之上,设置有许多娱乐设施,隼九儿活蹦乱跳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它在陪着水叶雪与樊幕灵两位女侠跳绳。苏烟柔与纳兰若瑶则在避风的一角刺绣,偶尔起身舒展舒展身子,齐齐杵着下巴眺望远方愣愣出神。齐齐思念那人。夏飞花则在教呼延未央下围棋,也不嫌她笨手笨脚。辞夕玦与余欢相对而作,各自翻阅着什么,一人观阅武籍,一人查阅情报。

女帝陛下则不顾膳官们的反对,系上围裙再次亲自下厨,皇叔一不在,得换她来照顾好几位姨不是。别看几位姨一副平静的模样,心里啊,乱成一团麻。

这时隼老大流线型的尖朵一抖,风中似有嗡嗡声。它睁眼,偏头望向远方。

夜萧萧同样注意到那个方向,像是平地起了龙卷风。当他正准备示警贾铸更改路线时。

好奇的隼九儿跳上甲板护栏,定睛望去。这半年来隼九儿不知偷吃过什么天材地宝,变得目力极远。

“啾!”

当它见到那离地七尺,手持天人鼓的银发男子时,顿时激动的一声啼鸣,展翅化作一抹黑影,往那方疾飞而去。

隼老大倒比较淡定,展翅尾随在隼九身后,警惕四周。一出女帝威压的范围,都会有危险。蛮荒这地方可比风云大陆危险百倍。

八女皆起身来到辇船头,遥望那方,她们虽听不懂鸟语,却能听出隼九儿那啾声里的激动。

“怎么了怎么了,小九儿又发现什么好宝贝了吗?”梁玉一身便装围裙小跑出舱,手里还拎着个锅铲。她来到船头侧耳一听,听出隼九一路啾声中的含义。大意是“大魔王!你出去那么久,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

梁玉顿时眼儿弯弯,笑靥如花,显得极开心,见到八位姨齐刷刷充满期盼的望着自己,她点头,“没错,是皇叔回来啦!隼九儿不会认错。”

“呀!我得去蒸条大肥鱼儿,再炒盘猪腰花,还有……”她转身小跑回舱,一路碎碎念。

水叶雪与樊幕灵齐齐手一挥,“贾铸!调头,往那个方向!”两位女侠各自把腰间剑一抽,张牙舞爪冲梁九那方娇喝,“梁九!你死哪里去了!你还知道回来!”

纳兰若瑶则取出手绢,给苏烟柔擦拭泪儿,当真梨花带雨苏烟柔,她出言安慰,“妹子,这人不回来了么?要哭呀,你得当着这人面哭,叫他没个音信,也不知人惦记。”

第五十一章 劈他

一头独狼小心翼翼的走在丛林中,这时它听见嗡嗡嗡的声音,它从北边来,北边天寒地冻,以致于它并不明白这嗡声意味着什么。它伸出锋利的爪子,开始爬树,能在蛮荒不远万里行到此间,且还活下来的独狼,爬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它爬到树顶,想要探个究竟。这嗡声到底代表着什么,若是一有不对它也好及时调头另寻栖息地。

只见前方,好大的龙卷风,见到此景它已萌生退意。可当见到那离地七尺,悬浮在空的银发两脚兽时,它复又停了下来。好奇这两脚兽难道疯了不成敢直面挑战天威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话在蛮荒大陆最为贴切。

当那黑色的龙卷风近在咫尺时,梁九叩指一敲,敲那天人鼓。

“咚!”

刹那声如春雷滚滚,凭空一圈圈涟漪丛生,无形气浪反扑这声势浩大的龙卷风。

通天塔内的蚩尤看得直皱眉头,传音道:“梁九,天人鼓哪是这样用的,真是粗劣。本尊这有一卷功法,你无事可以参悟参悟。”

梁九精神海立即出现一卷《天擂三式》。

“本王就喜欢直来直去粗暴简单,没空学你的破玩意。”被蚩尤阴了一把的梁九还在气头上呢,一想到往后还要踏平那什么天人大陆,头简直不要太大。

蚩尤冷笑:“小子,拿我通天塔这么多好处,哪有白拿的道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龙卷风像定格般顿了顿,接着嗡声四散开来,这嗡声里似夹杂有畏惧的情绪。花斑蜂个个拳头大小,体表生红绿蓝三色的条纹,散开之后霎时如天女散花。先前因为速度极快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像是黑色的龙卷风。

被鼓声擂散的花斑蜂群纷纷停滞不前,像是前方有什么无法逾越的恐怖鸿沟。

梁九一眼望向被拱卫在中心的蜂王,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言中透着股肃杀之意。

“再往前半步我就把你杀掉。”

这句台词有些耳熟,燕良辰挠挠头不知道在哪听过。试着道:“至尊宝”

这时天上荡跃下来两位女侠,突然接腔:“臭猴子!看剑!”

原本威风凛凛冷峻非凡的梁九,听到这声立即抱头鼠窜,是真有剑罡纵横而来,梁九还不敢回嘴。这次确实离开太久。

花斑蜂王不明白眼前两脚兽怎么突然内斗起来,但这是机会啊,它愤恨的盯着那胖子,又要作势群起而上,扎死它。

燕良辰一激灵,“师父!师娘!你们先摆平它们再秀恩爱好不好”

三人充耳不闻,燕良辰再次拔腿就跑。跑向天辇的方位,“玉儿姐!玉儿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是三彩蜜!”

梁玉探头往下一看,冲燕良辰挥挥手打个招呼,当她见到她皇叔时,立即蒙住眼儿红着脸蛋缩了回去。

“噫!皇叔也真是的,怎么光着个身子就到处乱跑。真是不知羞,咯咯……”她葱白的食指点点外头,关一刀立即会意,破窗而走……

这一幕顿时惹得女帝气呼呼插腰,“也是个傻大个,正门不走,也不知道学的谁……”

关一刀直盯花斑蜂王而去,浑然不惧它们的毒针,那些毒针叮叮当当射在它身上,完全不痛不痒。

蜂王大急,扇翅有声,终于知道带着小弟调头撤走。今个这三彩蜜是要不回来了。实在是这些两脚兽好强啊。以往从未见过。

燕良辰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地上,“关爷,还是你仗义。”

……

见到这人光溜溜的,纳兰若瑶等人无不羞啐他一个,苏烟柔则匆匆回千岁居取来衣物,脸儿红扑扑的眼望那人不放。

没一会梁九便将两位女侠制服,一肩扛一个,好言相劝,“爱妃,本王绝没出去鬼混,真是事出有因。还被一塔灵给坑了。”

就在这时,小昭跃到梁九身前,同样幻化成一位绝色美人,该大的地方绝对大,衣裙显得相当薄,里头风景若隐若现,最是勾人心神。经过近一段时间的休养,小昭功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见她秋波流转,楚楚动人间妩媚天成。

“奴家小昭,参见二位王妃。”

梁九眼皮一跳,“!!!”搞事情。

果不其然,两位女侠瞪大眼睛瞬间炸毛,“狐狸精!梁九!你竟然领了只狐狸精回来!我跟你拼了……”

这次连辞夕玦也拔出了剑,还是双剑。她冷哼一声,静待他解释。

“不是,本王没有,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梁九可谓百口莫辩,一旁进入看戏模式的燕良辰直拍腿儿哈哈大笑。就喜欢看师傅吃瘪。

苏烟柔上前将大氅先给王爷系上,以掩去他那挺拔的身姿,而后柔柔弱弱言中醋意浓。

“相公,你在外头可是又有了新欢”

“怎么可能……”

就在小昭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自天辇上传来一声清冷,“变回去。”

小昭愕然,抬眼望去,只见亭亭玉立一女子,手里还拿着饭勺冷眼打量她。

燕良辰面色一变,坏了坏了,玉儿姐火了。他急忙传音给小昭,“小昭,快变回去!这位就是你的小主子,我师傅的禁脔,大梁女帝陛下。”

小昭闻言一愣,哪敢再造次,复又变回那只红尾白身的狐狸。梁九眉心这时飞出一枚天人珠,落到梁玉的手中,正是小昭的本命天人珠。

“玉儿,她本名白怜,曾是风语者部落的大祭司。后被奸人所蒙骗,误食了狐仙草,这才落得如此性子和下场。皇叔路上遇见便顺手救了,往后她就留在你身边。”

梁玉这才脸色好看些,天家祠堂可进不得狐狸精之流的妖物,否则礼部司的家伙能每天排队撞死一个在金銮殿。

众王妃皆暗松一口气,原来是风语者部落的朋友,那么千岁爷出手救上一救倒也合情合理。

梁玉对她皇叔甜甜一笑,“皇叔,你先去沐浴更衣,饭菜还有一会才好。”

梁九微笑颔首,目光在爱妃们身上逡巡,“诸位爱妃,你们谁来伺候本王沐浴宽衣?”

诸位王妃羞红个脸,啐他一个一哄而散,自然是脸皮薄。梁九一手一个抓住水叶雪与樊幕灵的酥手儿,“就你俩了,先前劈本王劈的很开心啊?看为夫怎么哼哼……”

第五十二章 小别

在沐浴之前,梁九先将通天塔交给闺女保管,省得里头的塔灵偷窥。

别看两位女侠平日大刺刺凶巴巴的模样,但一到梁九手中,仍是那般薄皮薄脸。她们合着衣物便进了浴盆。哼哼唧唧不满的给梁九擦洗身子。

浴盆里添置有顶尖的伤药,先前梁九身上肉眼可见四处布满割裂的伤口,如今已愈合大半,其天人体魄占主要原因。

白衣白裙的水叶雪酥手轻划过他脊背上一道狰狞的伤疤,眼中怒意旺盛,“梁九,到底是谁给你伤成这副模样都留疤了,往后抱起来都不舒服。”

梁九两臂担在浴盆边缘,闭目享受,真正的全身心放松,闻言轻描淡写道:“一头大鸟,比那童子还要难缠,它浑身的黑羽每一根都能化作武器,多不胜数,防不胜防。至于这伤疤,不打紧的,最多七日就能消掉。到时候雪儿想怎么抱都成。”

水叶雪如只鸟儿,扑棱当即就纤臂一环,自他背后抱他个满怀,“梁九,你别难过,我又不会嫌弃你。”

梁九有些跟不上水女侠的脑回路,一阵语塞。

青纱衣裙贴身的樊幕灵则给他擦拭正面,伸手一摸他下巴,目里不喜,“胡须都这样扎手了,也不知道打理下。”她回头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含光”,就要给他刮胡须,梁九一吓,“我说爱妃,这事烟柔最擅长,还是交给她吧?”

“不成,今天我非要给你刮胡须,你放心,我手很稳的。但有一个前提,拿开你的咸猪手!”樊幕灵拍开梁九解她腰带的咸猪手,真拿起含光剑给他刮胡须,肥皂泡都不用上,真气加持就够了。

梁九那叫一个无奈,一动不敢动。

两位女侠悄悄对视一眼,目里皆含着狡黠之色。

“梁九,除了小昭,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们”

“这个……没有没有。”

“你犹豫了!”

“你骗人!”

“说,老实交代。”

两女又齐齐炸毛。

不得已,梁九一手搂一个,搂上她们的小蛮腰,解释道:“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真没什么。这么和你们说吧,上辈子有一个小子,家里遭灾,被一个女将军所救。然后小子为了报恩,替将军四处征战,将军指哪打哪,替将军卖命。就差把身子也奉献给将军……”

水叶雪:“呸,说的跟你很吃亏似的。你就说这次出去是不是又见到女将军了?”

“是。”梁九也干脆,实话实说。

“那你是怎么想的?”

“前尘往事,自然尘归尘,土归土,烟消云散。我和她已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念想。”梁九继续嘴上抹油,“这辈子能得几位爱妃青睐,是本王修了八辈子的福,三生有幸。哪能再去外头鬼混,这不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还差不多。”樊幕灵刮到一半不刮了,留一半给烟柔妹子去伺候。

谁想水女侠却来劲了,勾住他脖颈,“梁九,你说谁是西瓜怎么能用西瓜来形容我们女侠。”

“怎么不能,比如……这里!”他那禄山之爪立即袭上两位爱妃的山包之地。

“啊!臭猴子!你作坏。”两女立即浑身一软,软若无骨,像是水做的。

不一会,偌大的浴盆当中,水波荡漾,青纱白裙纷纷被掷于盆外,留一屋春色,耳鬓厮磨与香汗淋漓。

……

一个时辰后,饭桌上,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纳兰若瑶与苏烟柔也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新式的菜肴,很早就想亲自做给她们的夫君品尝。在见到水叶雪与樊幕灵两人戴着面纱上桌时,苏烟柔有些不解,刚要开口询问时却被纳兰若瑶轻拍拍手,附耳悄声与她说了些什么。苏烟柔听过后立即面红耳赤起来,嗔给主座的梁九一眼,相公洗个澡的功夫都要使坏。

原来轻纱下的两女面色潮红未退,红润动人,却是羞于见人。只得戴上面纱以作掩饰。

梁九神清气爽,环顾一圈,却不见容嬷嬷,不由奇道:“玉儿,容嬷嬷呢?”容嬷嬷可是三步不离闺女,梁九眼中最称职的保姆。

“嬷嬷在东来城中闭关,准备冲击圣境。蛮荒的历练对她帮助很大。”

梁九笑道:“我看她是吃关一刀的味吧”

梁玉展颜一笑,“嘻嘻,皇叔不许这样说嬷嬷。皇叔,快尝尝这个腰花,看看有没有炒老。”

“只要是玉儿炒的菜,自然色香味俱全,哪有老这一说。”

燕良辰很是羡慕师傅拍马屁的本事,嘴里塞满东西也不忘哔哔一个,“师傅,你准备什么时候教我拍马屁的功夫?”

梁九一瞪眼,“吃你的,吃也堵不上你的嘴这门功夫靠的是天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徒儿的天赋自然没问题……”

“少吹牛,多吃菜。”

今天几位王妃皆打扮的花枝招展,梁九一一美言了过去,不带重样的,然后直夸自己艳福不浅。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多夸夸自己的媳妇准没错。

燕良辰竖着耳朵不忘偷偷记下,准备往后找小狸妹妹试试好不好使。两位狗叔都成亲了,还曾来信嘲笑他这初哥呢,真是过分。

梁玉欲言又止,想想还是作罢,选择暂不与皇叔提东瀛余孽的事,家宴之上不提糟心事。

“皇叔,好久都没听你讲故事了,今天给我们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呼延未央一听到这个就来劲,她可是王爷的小迷妹,她起身给梁九添满宝材酒,再大胆的献上一吻,满目期待,“九爷,千岁府流传出去的故事未央都看完了,每本不下六遍,九爷还有新的故事吗?”

梁九略微回忆一下,然后看了眼伏在闺女怀里乖巧的小昭,“那今个给你们讲个鬼故事怎么样”

一听是鬼故事,有人欢喜有人怕,怕的人恨不得紧紧挨着梁九,其中苏烟柔更是悄悄掩上耳朵,很是怕听这些。梁九笑笑,起身将胆子最小的苏烟柔横抱起来放到自个膝上。通红着脸儿的苏烟柔微挣了下,陛下与姐妹们都在呢,多羞人。见实在挣不开,便只好由得他。期间不忘盛碗羹汤,一勺一勺吹凉后亲自喂予这人吃。眼里含情脉脉。

梁九缓缓开口讲述,“正所谓‘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沙匪横行,朝廷指派一叫王生的将军领兵剿匪……”

光开头一句话就给众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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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将军的心思

当听到故事里的狐妖竟然靠食人心来维持漂亮外表时,苏烟柔更是害怕至极,紧紧将头埋在梁九胸膛。

小昭不乐意了,水汪汪的狐狸眼里,一副无辜与委屈的表情,“主人,奴家才不会做这种事。”

女帝如今可不怕这些,皇叔什么没带她见识过。她指间轻抚抚小昭的脑袋,“谅你也不敢。”她抬眼望向梁九,“皇叔,往后有没有可能让小昭恢复正常”

“……有,有个老家伙告诉我,要破狐仙草的效力,得找到一种名叫‘无邪草’的宝材,只不过这无邪草与狐仙草一般,都是极为稀有的东西。”

大红唇配一身红裙的余欢则好奇别的事,“小昭,为何那些天人要哄骗你吃狐仙草”

怨念不小的小昭恨恨道:“因为我曾作为大祭司,号召力是当时最强的一位。但我沦落为狐妖后,威望不再,九黎族人自然不会再信任我。”

梁九喂一筷子清淡的娃娃菜给怀里羞答答的爱妃,转而询问,“玉儿,皇叔不在的这段日子有没有发生什么棘手的事?”

“有是有,但眼下皇叔最重要的是先陪几位姨,等过些日玉儿再和皇叔说这事。”

东来城近在眼前,伴着火器司的大军一道回归,每次天辇的升降,都会惹得城中人瞩目。那上面是他们的至尊女帝,然而却许久不见他们的盖世魔王,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闭关修炼神功。都天下无敌了,还练啊练的,还让不让那些混江湖的活啊?

人群这时忽然惊呼起来,“千岁爷!快看,是千岁爷!”

天辇龙头之上,女帝落落大方,一手挽着九千岁的胳膊,一手向下方子民挥手打招呼。父女俩有说有笑,格外温馨。

东来城中的梁民多是青盟的商人以及工农两部后勤司的人,有后勤保障在,为朝廷效力的青盟商人在此才能衣食无忧。

近些月以来,因魁虎部的封堵与捣乱,青盟的行商已经许久没能出城去找土著做生意,平日里未免一脸忧容。今个见到千岁爷露面,可别提有多高兴,什么虎崽子土老虎,那就是纸老虎。

果然,女帝真气酝喉,宣告全城,声清言威,“诸位,此次魁虎部已向我们妥协,往后大家尽可出城行走做生意。此地不比中原,有多危险想来你们心里也清楚,你们在外切记要注意安全,量力而行。大梁幸有尔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城中人呼啦跪倒一片,呼啸声一浪接一浪。

女帝玉手微抬,“众爱卿平身。”

梁九眼尖,竟然见到几个老熟人。这几位老人由十余名监野司好手贴身护卫,其中就有张瓜,足见其重要性。他们拥有见龙不跪的待遇。

“玉儿,他们老几个怎么也来了?”

几人正是国教学院的荣誉老匠人,梁玉也一腔小烦恼,“皇叔啊,我可劝不住韩老他们,他们非要来新大陆见识见识,不让来就闹上吊,哼,不知道跟谁学的。”

梁九回头唤来燕良辰,“咚”的赏给他一记爆栗,燕良辰捂着脑壳满脑子问号,“师傅,徒儿又做错了啥?”以往燕良辰也玩过上吊一出,非要帮着南宫伯求情。可不,被几位老爷子学了去。这招对梁九没用,梁九能给他递凳子,但对女帝陛下可有用得很。

“没什么,为师看到你就来气而已。”

“”燕良辰一肚子委屈。这一幕惹得一旁梁玉掩唇噗嗤笑,一笑百媚生。

……

接下来的一个月,八位王妃抓阄排顺序,每人有三天时间可独占梁九,女帝举双手赞成。皇叔也老大不小了,大梁王朝是该添些天家血脉,不然显得太过单薄。

梁九哪会天天没羞没臊的干柴烈火,头三天排到夏飞花这位女将军独享他……梁九觉得这说法有点不对,歪了歪了。

夏飞花与余欢一般,喜欢涂个性感的大红唇,外头披一件黑色的大氅,内里仍是喜欢一身戎装,红色的软甲,干练的短马尾,因为以往常年行军打仗的缘故,她的皮肤相对别的王妃来说并不显白皙,却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段也是练过的,柔韧有力。而且性子比较大胆主动,这不还在马上就对梁九动手动脚。

这天是大晴天,云淡风轻,两人共乘一骑,梁九带她出城去遛弯,将她放在前头。

“爱妃,你再这般撩拨本王,这弯没法遛。”

夏飞花嘿嘿坏笑,双手老实下来,身手敏捷在马背上一攀一转,落坐到梁九背后,然后从背后环绕住梁九的腰,美艳的脸蛋微扬,将下巴担在梁九的肩上。

“爷,你该叫我将军。”

“……怎么这么快就传开了?本王和那女将军真的缘分已尽。”

夏飞花撇撇嘴,对他说道:“最好如此。爷,我还是想带兵打仗……”

梁九沉默下来,回头看着她的眼睛。

被这样注视着的夏飞花眼里雾气逐渐浓重,然后落下泪来,说出她的心里话,“……爷,我觉得战场才是我的归属,做你的笼中鸟我还是不习惯。”

梁九轻拍拍大雪子的颈,示意它停一停。他回头再次将夏飞花抱到自己的身前,与自己面对面。言辞诚恳。

“这段时间都是本王不好,冷落了你。爱妃你还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说出来。”

夏飞花一手抬臂掩着眼,一手摸摸自己的小腹,“爷,我是不是不能生育了?为什么跟你那么久,迟迟没有动静。要是没有小孩子,我往后又老了,你不搭理我将我打入冷宫可怎么办。我宁可战死沙场,也好叫你记挂有我这么一个女将军……”

梁九叩指轻敲她的眉心,愧疚道:“不是你的原因,雪儿她们仍没怀上,也是有原因的……”

夏飞花闻言吓得花容失色,“爷,你该不会是练功出了茬子……”

“咳咳,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本王暂时还没想好。这个事很严重,灵儿的娘家也在盼这个事,本王都知道。只是本王想的有些远,若往后千岁府的娃娃多了以后,会不会出现争执,会不会都去窥伺那张龙椅。接而影响到你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宫斗这种事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事。”

夏飞花仔细一想,吓出一身冷汗,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千岁府这样的庞然大物。

“爷,这可怎么办?”

“好在本王最近想到一个法子,也与玉儿探讨过,这小丫头倔,坚持要走李玄策那条路,终生不婚,这怎么行,往后本王准备给她招婿,她要喜欢哪个青年才俊,就是天人我也要给他绑回来入赘。咳咳,扯远了。我称这个制度为轮封制,三到五年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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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章独狼

发现不是自己的原因,将军夏飞花破涕为笑,开心得像个孩子。她紧紧环住梁九的腰,“爷,你是怎么做到让我们都怀不上宝宝的?真是过分。要让雪儿和灵儿知道,还不跟你没完。”

梁九诚心致歉,“往后不会了,至于怎么做到的……”他眼见四下无人,分出两具分身,一具分身把风,一具分身去遛大雪子。

眼前碧水青山,身后绿树成荫。他抱上夏飞花往树荫地走去,目光热切的夏飞花仰脸望着这人无双的俊颜,嘴角扬了扬,“爷,你要带本将军去哪儿呀?”

梁九一脸道貌岸然的模样,“本王给爱妃科普一下小蝌蚪找妈妈的成人知识点……”

没一会,只闻林中软甲落地窸窸窣窣之声,而后大树晃叶声与压抑不住的娇哼低喘交织不歇。

……

灵气十足的大雪子回头朝林中鄙夷的呼噜一声,这风流王爷真是没羞没臊。它鼻子嗅嗅,看向湖边,只见湖边有一头灰色的独狼在小心翼翼的饮水。

它马蹄咚咚,大摇大摆的跑过去瞅瞅,这头独狼竟然没有尾巴,使得大雪子对它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心。

独狼回头望去,见到这神骏高大的马儿不由一惊,它立即转过身,压低身子,低吼着发出不要靠近的危险信号。四肢隐隐有力,可扑可逃。

大雪子哪会怕这断尾仔,不闻不顾靠近它三米之外,然后踱起步子打量它。重点在它的尾巴之上。

独狼似感受到了侮辱,它愤怒,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它还见到一个人。

那人满头银发,双手笼袖,眼里毫无感情波动。如影随形跟在大雪子身侧,像是一只鬼魅。他只轻轻瞥它一眼,然后眼帘低垂,静止不动。

这头独狼开始颤抖,它见过这银发魔头,就是那日对抗天威那人。它立即敛去所有的敌意,若尾巴还在,它这会该是摇尾乞怜的模样。在这蛮荒大陆想要生存下去,真是太难了。

“呼噜”,大雪子瞧这断尾仔可怜,自脖颈上挂着的宝材兜里衔出一枚“衍生果”,丢它跟前,一副老大哥给小老弟打赏的傲娇模样。

衍生果可非凡品宝材,具有重续断筋断骨的神奇效用,平日食用亦能增强四肢百骸的持续力与爆发力。

蛮荒北地天寒地冻,而衍生果生于蛮荒东部青山密林之地,这头断尾的独狼,不远万里来此,就是为了寻这衍生果,以重续断尾,拾回曾经作为狼王的尊严。若一切顺利的话,它还打算在这开枝散叶,此生再不回极杯之地。那是个伤心地,它的尾巴是被它的孩子咬断的。若仔细看,这头独狼浑身黑臭的泥污之下,其皮毛尽是海蓝色,它们是蛮荒极北之地最负盛名的霜狼族群。霜狼族群极为团结,且灵智颇高,即便强如寒蛟它们亦猎杀过。

然而当大地开裂那一日,黑气缭绕的深渊出现,一切都变了,黑气如肉眼可见的细丝,从未发生过自相残杀的霜狼族群大多被那些黑丝捕捉感染,性情大变,然后魔化!

见到这厮久久没吃那衍生果,大雪子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大佬给你的东西你竟然敢不吃,不给面子。

它凑近它的狗头呼噜叼它一脸口水,独狼回过神,赶忙将这枚衍生果吞吃下肚。目里是感激的神色。

大雪子马尾一摆,望向湖对面,似又发现更有趣的东西,它先人立而起,“嘶”个一声,然后四肢肉眼可见的粗大,接着踏水而行!激起两道浪,如一抹黑色的闪电。这一幕给湖边的独狼看傻了眼,果然是大佬……叼的没边。

原来湖对岸有一只长耳兔,蹦蹦跳跳像是在躲着谁。分身一号看过去,首次有了诧异的表情,因为梁九本体同样诧异一个,“龅牙妹”

媚眼如丝的夏飞花顿时俏怒,八爪鱼般的缠紧梁九,“龅牙妹是谁?”

梁九的面庞陷在一阵汹涌中,忙解释道:“一只长耳兔子,很是好动。该是玉儿把它放出来了,本王差点忘了这事。”

夏飞花一个翻身,占据上风,她将散了的短发重新扎好,鼻尖有香汗滴落,她修长有力的手臂在梁九的胸膛一撑,然后身子一落,那红唇微启,脸蛋潮红,最是妩媚动人。

“那么天下第一的爷,我们可得快些结束。”

……

湖对岸,远远传来百灵鸟般的声音,清脆悦耳。

“龅牙妹,你跑哪里去哩。快出来,我带你回城里,外面很危险的。”

寻来的女子正是一身红裙便装打扮的梁玉,她还分了三道分身一同寻找。

大雪子见小主子正在寻这兔子,先一步堵住兔子的去路。两位大眼瞪小眼,兔子露出两颗大门牙,龇牙咧嘴,刚要跳起来拿耳朵扇开眼前挡路的大马。哪想大雪子动作比它更快,一嘴叼住它的两只耳朵,提溜起来。雪爷是谁,专治各种不服。

“呀!雪宝儿,不许欺负龅牙妹,你们要和平相处。”将三道分身收回的梁玉匆匆小跑过来,玉手温柔的摩挲摩挲大雪子的下巴。

大雪子顿时温顺下来,放开这兔子。

兔子回头见这人又要来抓它回去,不满的遍地打滚。

“噗嗤,咯咯咯……”这一幕给梁玉笑弯了腰,对这长耳兔喜爱至极。她昨个把玩通天塔的时候,首次认识了塔灵蚩尤大叔,也发现了皇叔给她留下的礼物。蚩尤当时告诉她梁九给这兔子取名龅牙妹时,梁玉亦啼笑皆非。

龅牙妹首次来到陌生的异世界,自然惊慌失措,一个劲往野外跑,最不习惯人多的地方。殊不知蛮荒的野外,一点也不比它们那边的野外安全。

梁玉抱起龅牙妹,眉心帝莲现,悉心与它沟通起来。

湖边的独狼见到对岸那大白兔不免口水直流,大雪子瞥见后对它呼噜一声,像是在警告它,看什么看!这兔子往后我罩了。很是凶。

独狼缩缩脖子,离开了湖边。它的尾端开始发痒,这是断尾重生的前兆,它得寻个隐蔽的地方慢慢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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