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 xp1024.com
《但愿长醉不复醒》


关于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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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打抱不平

圣德四十七年,大颢建国已历五世,虽然百年前高祖皇帝的铁马金戈猎猎雄风已经远了,可先帝毕竟也开创了一朝的盛世繁华,遗下的恩泽如今依然能够泽被亿兆苍生。

所以这一年的初秋时节,纵然关心时局的有识之士早已觉察到了隐隐的倾颓之气,可庙堂的高远永远与小民无干,天子脚下繁华依旧,老百姓连谁是皇帝都不关心——只有当柴米油盐的价钱有了波动,他们的心才会被牵动。

挎着竹篮卖鸡蛋的小伙子在街边小酒馆的墙根里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位置,满yì

地蹲了下去,等着买主上前。今天的鸡蛋是有些贵,可这熙熙攘攘的街市上总归会有买主的。

不多久就有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你这鸡蛋咋卖?”

“九文钱一个。”小伙子热络地招呼他,“你看我这鸡蛋多大,快有鸭蛋大小了。”

“啥?九文钱?”中年汉子被这价钱吓得一闪身,好像这鸡蛋筐里装着洪水猛兽,“乖乖,好嘛,前几天才一文钱一个,现在你卖九文钱?这鸡蛋是你下的啊,你卖这么贵!”

小伙子臊得脸红了,“你爹才下蛋呢!我告sù

你,穆大将军要出兵讨伐藩王,正在到处征粮草,别的我不知dào

,我就卖鸡蛋,我只知dào

这鸡蛋如今是一天一个价,你不要,说不定明天拿一两银子都没处买去。”

小酒肆里临窗正喝酒的一桌人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其中一个年轻的喝了两杯酒,血气上涌,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么说,穆将军又要打仗了,这次也不知dào

是哪个司马姓的诸侯要倒霉了。哼,皇室的血脉如今一个一个都叫这姓穆的给收拾了,可咱们皇帝竟那般懦弱,高祖的雄风竟半点也不见了,只管叫这逆贼当道,任朝纲崩坏。我辈读书人竟不能奋起一搏,铲除奸贼,替君父分忧,这真是可叹,可恨。”

“贤弟,这话可不好在这种地方乱说。”他旁边另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拦住了他的话,眼睛向旁边看。这小酒馆里只能放四张桌子,除了他们这两个人坐了一张桌子之外,旁边还有一个白衣的富家公子正在慢慢喝酒,这时候听了他们的话,正好kàn

过来。视线相对,他不禁楞了一下,这青年公子好生俊俏的相貌啊,再加上这削瘦修长身材,若不是神情散朗,自有一分潇洒气度,他真要以为这公子是个女扮男装偷出家门的贵族小姐。

先前说话的年轻男子却无所畏惧,“长卿兄,要是咱们这些读书人都不敢出来说话,那穆文龙那老儿不就再无顾忌了吗?天下的舆论都掌握在你我这些读书人的手里,穆文龙那乱臣贼子若不是畏惧舆论,恐怕他早就篡位谋逆了。”

这个长卿全名陈长卿,是来京城参加科举的学子,先说话的叫做刘文,是他的同乡,也是来参加科举的。陈长卿见刘文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便不想让他再喝下去,“贤弟话说得太过了。”

刘文摇摇头,虽然醉态十足,但是眼神却变得神mì

兮兮,“我告sù

你吧,督察院御史贺启贺大人已经联合了几位大臣,就要上一道弹劾大将军穆文龙的折子。皇上早晚会看清这位大颢朝第一大奸臣的嘴脸。”

陈长卿摇了摇头,“书生之见。唉,皇上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即便知dào

谁是忠臣谁是奸臣,那又如何?”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却分心看见旁边桌那个长得斯斯文文的公子就着酒壶的嘴儿,咕嘟咕嘟地喝光了一壶,放下酒壶,醉猫一样笑眯眯地向掌柜示意他还要一壶。这公子还真是娇憨可爱。

刘文刚要开口争辩,打外边大摇大摆进来两个人,小酒馆的掌柜的一见他们就吓的连手里拿的酒壶都掉了,要酒的公子刚好醉得“咕咚”一声趴在桌子上。

“掌柜的,你这三个月的太平钱到底是交还是不交?这都初几了?”打头儿进来的人生得粗粗壮壮,面色也黑,生生就是个张飞像,是这一带有名的地痞,外号就叫“赛张飞”。

“哎哟,我的爷,你把我的骨头砸碎了卖也卖不出十两银子啊。我是……我这是真没有钱给你。”掌柜的缩在柜台后面,连腿都软了。

“没有?那也好,那就砸碎了你的骨头,虽说没有十两银子,可爷我也乐得听个响啊。”赛张飞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就奔了掌柜的过去,一只蒲扇似的大肉巴掌招呼过去,掌柜的被打倒在地,吐出一颗牙来。

刘文从头到脚都有文人特征,比方说他虽自诩有胆有识,满心胸都是想要替君王分忧的壮志豪情,也想天下之民安居乐业为己任,可是他毕竟就是个书生,见了这场面就是有心帮忙,可也气不足,胆不壮。

陈长卿却看不得这样的事儿,两步过去,“你做什么打他,你又为什么向他要钱?”

“哼,为什么?想在这个地头做生意的都得交两份税,一份儿给朝廷,一份儿给我,怎么着?”赛张飞拿眼觑着这个细皮嫩肉举止风流的年轻书生,他赛张飞虽生得粗笨,可却时常有个龙阳之性,断袖之癖,且相公小倌儿他不爱,只爱这样读几卷儿书,有些文气的人物。如今穆氏一族乱政,科举五六年才有一次,仕途便不大向平常读书人敞开。因这赛张飞素日手中不短钱使,便常有些没骨气的穷文人被他哄上手的,他也就越不把读书人当回事儿,以为天下最低贱的就是读书人,得yì

时还曾誓要淫遍天下书生。

“天子脚下,善之地,怎么有你这等奸徒,难道京城里没有王法了不成?”陈长卿怒道。

陈长卿骂他,他倒不恼,文人骂人,就如同清风刮过,不疼不痒。他反笑着上前拉扯陈长卿,“你想替人出头,那也使得。好兄弟,只要你认下我这个哥哥,你想怎样都好。”

陈长卿被说愣住了,一时反应过来,素净面皮倏地红了,“你这混账无赖。”可赛张飞抓住了他的手腕,就想往外拖他,他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拽得拖拖拉拉的向外去。掌柜的捂着脸,急的不知怎么样好。

“站……站住!”猛然有人喝了一声,赛张飞一愣。陈长卿回头看去,那边刚才喝趴下的白衣公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了,陈长卿一见他比自己还瘦弱,心里便有些替他担心,忽又疑惑起来,他的声音怎么这样细。

白衣公子走到他们面前挡住赛张飞的去路,忽然一笑,“这可稀奇了,前日听说街上有人强抢民女,今日却又跑出来了个强抢美男,我看京兆尹范大江可以去死了。”想了一想自己又笑了,“他这名儿还真好,真该跳大江。”

不过他这一说话就彻底漏了陷,声音清亮悦耳,竟是个女儿。不过她这张口就拿京兆尹开玩笑的架势,还真震住了赛张飞。京城这地方,撒泡尿都能溅着个王孙子弟,谁知dào

谁是什么来路啊。尤其这丫头相貌生的好不说,就是气度也有些不凡,他说话不能不稍微软了一些,“小丫头,哪来的啊,跟爷爷我开玩笑。”

女孩一笑,“我说你这赛张飞,我都在这条道上来来回回地看见你几回了。我也曾打人去找京兆尹让他给你捎个话,可范大江这孙子看来一味得只是敷衍我啊,根本就没拿我的话当回事啊。”

几个人都被小女孩的话说愣了,也不知dào

是这小丫头是信口开河扯闲篇,还是在说真事,小女孩哼了一声,“不信?我告sù

他,让他打个人去告sù

你,以后再敲诈商户,别净拣小的——你说你赛张飞也真是脓包,怎么着,只敢拣软柿子捏啊?这么点的小酒馆,你跟人家要什么钱?以后要钱,就去西街的当铺要去,就是那个……那个窗户上挑着穆字儿旗的。那可是户部挂名的皇商,你去那要才能得点实钱。”

赛张飞嗤笑一声,斜着眼睛看小女孩,“小丫头,你耍爷爷我呢吧!谁不知dào

,那个当铺是穆家的。”

小女孩也嗤笑一声,口气跟他学得极像,陈长卿虽然危急尚未解决,却被她逗得一笑,她翻了个白眼,“赛张飞,奶奶我告sù

你,那个当铺啊,就是奶奶我开的。”

陈长卿不笑了,赛张飞笑得有点虚弱,“扯他妈什么谎话?”

女孩小脸上没了笑模样,“我姓穆名子攸,这名儿我估摸着在京城里还没什么人敢混用。”

赛张飞松开了陈长卿,两腿哆嗦着像是撑不住一身的肥肉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哎呦喂,奶奶,祖奶奶,您说我这两眼珠子都长在屁股上了,怎么就不知dào

是您老人家呢。祖奶奶哟,穆奶奶,王妃奶奶,您高抬贵手,饶了孙子吧。”他后头那帮手更灵,听说是穆家的人,干脆就溜了。

陈长卿愣愣地又看了这个穆子攸一眼,这就是大将军穆文龙的女儿?当今皇上唯一的皇子娶得便是她?也就是说,眼前这女子便是未来的皇后。

她立在那儿,一双澄澈的眸子引得人转不开视线,那丽质天成的模样,就像举世无双的一块温润美玉。可她又有风流自然的一段态度,又让人觉得她原该是个托生在皇室中的男子才对,可你要是单听她的言语,又觉得有三分痞子气,再因为醉了酒又添了两分糊涂可爱。

总而言之,若不是亲眼见她,陈长卿还不大信天下有这样随性仗义的女子。更何况,这女子还是姓穆的。

第二章 幽人独往来

“得了,滚吧。”子攸打开手里的折扇,京城的早秋也是好热的,这会她又吃了酒,越觉得闷,“别跪脏了我面前的地皮儿。”

赛张飞根本没想到他得罪了穆家的千金还能活命的,胖脸已经吓得猪肝色了,现下得了这一声,也是意wài

之下,哆嗦着腿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子攸收了折扇,在左手心上轻轻打了两下,慢悠悠地道,“站住。”

赛张飞贴着门又溜进来。

“这一出去,就去衙门里投案,自己写份认罪书,这事儿也就罢了。若是等会儿我打人去问时,你并没去认罪,那你可就要仔细了。”子攸看了一眼嘴角还带血的掌柜,“先给这被你打的店家留十两银子赔礼。”

“是是是。”赛张飞灰头土脸地掏了十两银子,飞也似的走了。

酒肆掌柜的才知dào

他的小店伺候贵人了,颤巍巍过来给子攸磕头,子攸笑道,“罢了,我可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小人儿家一个罢了,您老就别折我的寿了。我在你这儿喝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知dào

你这老人家本分,所以酿的米酒也香醇。”

“是,是。”掌柜的总没想到这素日里又和气又顽皮的姑娘是王妃。他一生里最得yì

的便是自己酿的酒,自觉比旁人的都好,可是他太老诚,不大会经营,所以这美酒也没几个人识得。今日竟然被天家的娘娘称赞,在他看来竟像老年里忽然逢了个知音,不觉老泪都下来了,“王妃娘娘,明日开始我就日日给娘娘府里送酒去。”

子攸一笑,陈长卿看到她眼睛低了一下,神情有些黯淡,像是忽然被碰了无限心事似的,那模样着实让人心疼,可她再仰起头,已经满眼笑意,“掌柜的,我就爱在你这店里一边瞧着外边的热闹,一边喝酒。在王府里,反喝不出这滋味来,所以就不劳你费心了。日后我还会常来。”

掌柜的呆呆地点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子攸回过身来打量了陈长卿和刘文几眼,刘文也正偷眼打量她,被她这一看愣了一下,扭开头去,脸上颇有些轻视。子攸略有些讥讽地一笑,也不跟他们两个说话,留了酒钱转身要走。

陈长卿连忙出声唤住,“王妃请留步。”

子攸站住脚,有些疑惑地看着陈长卿,她那双眼澄澈得很,盈盈似有两汪秋水,陈长卿被这一看,险些忘记了要说的话。赶忙先行了一礼,“草民陈长卿,多谢王妃搭救。”

子攸点点头,还了一礼,穆家瞧不起读书人,可她并不觉得读书人有什么不好。“你是来参加科举考试的?我还只当天下的读书人都瞧不起姓穆的人。”

陈长卿平日多少潇洒谈吐,如今都拿不出来,傻呵呵地看着子攸,也不知dào

回答。子攸被他的傻样弄笑了,“你真是白瞎了好相貌,这还不是金銮殿对策呢,你怎么就说不出来话了呢?不过你既然想谢我,那等你今科进了三甲,别忘了请我喝酒就是了。”

陈长卿不觉也笑了,他早已看出这女子并非平常人物,这会口齿又回来了,“王妃既这样说,我这酒席的东道就当定了,不如今日就提前请了更好。虽说您贵为王妃,我为一介布衣,可到底你我皆是凡人,人生总不过百年,纵日日把酒算来也不过三万六千场,既然店家现下就有千钟美酒,何不早醉?”

“好大的口气。”子攸大笑起来,不觉又仔细看了看陈长卿,“你这书生有趣。”她可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子,有的是豪气,“掌柜的,拿酒来,我今日就与这书生一醉方休。”

掌柜的得了这句话,赶紧去后面招呼老婆子拿酒。只是那边刘文可不觉得陈长卿这作为是潇洒风流,倒觉得他是在攀龙附凤,所以也不屑于跟他招呼,抬起腿就走了。

子攸素来也不在意旁人眼光,跟陈长卿重新坐下,店家摆上酒来,不知是酒香还是怎的,外头飞来好大一只蝴蝶停在子攸面前,陈长卿笑道,“这景象,我忽地想起一诗来。”

子攸举起酒来,嘻嘻笑着,“可别是寻常咏物的,若是赞这蝴蝶如何如何美,那我可不耐烦听。”

陈长卿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举起酒杯来,“这虽然也是咏蝴蝶的,不过却有些不同呢。我就念给王妃听听,是这样”他清了清嗓子——“挣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

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

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

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扇过桥东。”

子攸久在京城中听惯了王孙公子们那些中规中矩的词曲,今日忽然听了这样的稀罕物,大笑得趴在桌上起不来,最妙得是陈长卿说了这样的笑话还能撑着不笑。虽然是文人,却是个滑稽才子,酒量也好,眼界也宽,心胸也阔,跟子攸谈古论今,颇为投契,就这么直说到月上中天。

结识了这么个人,子攸很是畅快。从酒肆分开时,子攸还觉得今日这酒喝得痛快,可等她独个儿走到王府外头,月亮底下被凉风一吹,汗都消了,就觉得好生冷清了。方才的欢笑得yì

的劲头都被风吹掉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王府的大门、角门都已经锁了,根本没人给子攸留门,子攸又不愿意敲大门弄得阖府上下都瞧见她醉酒迟归。不过她总归还是能够另寻它径的,别看王府的墙高,她要翻过去可是容易着呢。

不料翻二门的墙时却出了纰漏,落地的时候踩到了湿泥,膝盖磕在一块石头上,疼得她直吸气。再抬起头来,心里一沉,里头还站着一个人呢,她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别说里头还挂着灯,就算现在只有月影她也认得出来那人是谁。

她站了起来,拼命忽略膝盖上的疼痛,尽lì

走得平稳一些,走到他的面前。他的面色还是那么冷,他看着她的时候也还是那个样子,视线一碰到她就自然地从她的脸上滑过去,仿佛她就是这院子里不起眼的一棵草,一块石头。呵,其实她也无所谓她的夫君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她。她的确是穆家的女儿,生为权倾天下的大将军的女儿,旁人看她的确会觉得她比一般的皇室公主还要尊贵些。可她到底是四岁就没了娘的人,别人冷落她,她原是不大在乎的。

“二门上并没锁。”司马昂淡淡地说,“还是你本来就喜欢带着一身酒气跳墙头。”他转开了头,移开步子,淡淡地而又是厌恶地说了一句,“野丫头。”

子攸熟悉他的一举一动,也熟悉他骂她时的那份优雅,他的举止连同语调都是雍容的,漫不经心的。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根本就看不见她,或不想看见她,一向如此。

子攸觉得自己也许是醉了,所以眼睛有点酸热,不知dào

怎么的就跟了上去拉住了司马昂的衣角,“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你根本就不在乎?要是我……要是我死在外边,你也不会去找我是不是?”

司马昂冷冰冰地转过头来,嘴角的微笑来得有些冷酷,“你的爹爹比我的父皇更像个皇帝,你说谁会敢杀了你呢?”

他走开了,不耐烦她的酒气,吩咐侍女收拾东西他要外边书房睡去。子攸低着头,看着锦缎的衣角从她的指间滑脱,她张开手指,看着空空的手掌。

第三章 千金难买一醉

子攸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在卧床上翻了个身立kè

头痛欲绝,昨天喝得太多。她坐起来,四周静得出奇,料想是见她起得迟了,小丫头们都脱滑跑去玩了,她推开窗子,偌大一个院子冷清得可以。子攸就那么冲着院子里的几竿翠竹起呆来。一个她陪嫁过来的丫头叫六儿的,正好走到廊下给笼子里的鹦鹉添食,瞧见王妃起来,赶忙进来伺候。

“小姐,我看您就是好性儿,对姑爷家的奴才们太宽了。他们眼里都没您这个主子。”六儿服侍着子攸洗梳头,一边说道,“小姐,您在家的时候是多厉害的一个人啊,咱们老爷都曾说过,小姐要是个男子,比咱们少爷还强十倍呢。可是六儿就不知dào

为什么,您干嘛任姑爷家的奴才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啊。”

子攸瞪她一眼,“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人都是那个样子,司马昂不把我当做妻子,下边的人自然越想要作践上来,你们见咱们家的下人对嫂子还不也是那样——不过我也不怪司马昂,是爹爹非让人家娶我的,人家不敢不娶。我在爹爹眼里是不过步棋子,在司马昂眼里就是……”子攸顿了一下,没说下去,人要是活得太过明白了,那是不好的。

她叹息一声,朝着菱花镜皱起了好kàn

的眉。

她还记得她初见司马昂的时候,他十三岁,她九岁,他在狩苑里骑着马,弯弓射猎,她远远地看着。她那时候身子不好,整日病仄仄的,爹爹本来不想带她去狩猎的,可她非要去,顽劣脾气上来,闹得病都重了几分,爹爹无法,也就随她去了。她坐了一天的马车,等到了狩苑已经连站的力qì

都没有了。可就是那时候,她在自己爹爹的营帐边上,看见一队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在她面前呼啸而过,她好生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不过那些少年,她只来得及看一眼最前面的那一个,还记得是好英武的模样。

只是那一眼,她再也忘不了。

小时候她没有亲娘教养,不知dào

喜欢一个少年,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别的女孩子可能会去绣香包,写情诗,可她本来就不擅长那些事儿,她憧憬他,于是就错误地希望自己能变得像他一样,但凡他擅长的,她也要去学。所以后来骑马射猎她都精通得很,可是除了身子变得健康了,旁的好处什么都没有。最灰心的是,最近她还听说,他是喜欢文弱温柔的女子的。这可不是造化弄人吗?娘的,她在心里偷偷学着男孩子们骂了一句人。

总之那一年的后来,她站在爹爹身边,又仔细端详过那个皇族少年,他容貌俊朗,目光坚毅。才不过十三岁啊,那眼神却像爹爹营帐里的那些将军们才会有的。可也就因为这个,爹爹不喜欢他,子攸知dào

,爹爹更喜欢皇上那种既昏聩又带着惧怕的眼神。可司马昂却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大颢唯一的继承人——当然,这是外人的想法,子攸却知dào

,爹爹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所以他把自己嫁给了司马昂。

最开始的时候,子攸没想太多,知dào

自己终于要嫁给司马昂的时候,她整整高兴了一个月,随后,司马昂那冷冰冰的眼神就明白无误地告sù

了她,他要娶的是她爹爹的命令。而她也从爹爹几次三番叫来的太医那里瞧出了些端倪,那些方子的意思是,穆家急不可待地想要一个外孙子。

大婚之夜,他冷冰冰地解开她的外衣带,换来她的一记耳光。现在子攸还记得他那时惊愕的表情,随后那表情换成了忍受屈辱时的愤慨,他一定把那记耳光视为穆家给他的耻辱了。他恨自己的爹,所以当然也会恨自己,她知dào

,是他们夺走了他作为皇子的尊严,还有司马氏的皇权。他愿做个英雄,死都不愿做傀儡,她知dào

,只是可惜了啊,她的爹也知dào

。所以她知dào

她不能生下他的儿子,她不能冒那个险。大将军——她的爹爹,会在得到外孙的同时就杀掉司马昂,他太需yào

一个儿皇帝即位了,司马昂年纪已经过了二十,又是这么一个英雄人物,已经不适合做傀儡。

可那天司马昂一怒之下,转身离开,把她自己冷在洞房。如若他也爱她,她定会告sù

他,她只是想保护他,可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她又何必说出来呢。

六儿无奈地叹口气,把她的思绪打断了,她小声说,“咱们姑爷真是瞎了眼了,哼。对了,小姐,奴婢看他对他那个叫萧吟的表妹倒很好,那个女孩咱们在皇后那也见过,要说那个温柔如水的劲儿啊,真能把人的骨头都化掉了。小姐,既然姑爷喜欢这样的女子,您不如也对咱们姑爷温柔点,咱们也学做个淑女,别总出去喝酒玩乐了,您将来也是要做皇后的不是?”

“没那必要。”子攸手里拿着根簪子在胭脂盒子上无意识地敲着,敲得心烦意乱,“我若不是我了,他纵喜欢了,喜欢的又是谁?”

“小姐,奴婢听不懂小姐这话的意思。”六儿摇了摇头,在她心里,女人要想讨好男人,本来就是要靠妩媚和顺的。小姐不肯这么做,她只能想到穆家的这个姑爷就算是王爷,可也是要靠穆家才把得稳局面的,因此他本就该求着穆家呢,所以小姐不愿意屈尊降贵地侍奉他。

子攸已经换好了衣服,一挥袖子,很是豪气,像是多少烦恼都给挥掉了似的,“罢了,罢了,别说这些烦心事儿了,我出去玩了。”

“小姐,小姐,扇子。”六儿连忙追出去,“还有帕子,小姐!”

子攸接了扇子就跑掉了,这院子里待着气闷。

不过司马昂其实也真有厌恶子攸的理由,比如说子攸明明是个女子,可出二门偏不坐车,总是自己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去,好像什么人看她,她都不在意,下人们到处乱嚼舌头根儿编排些她的什么谎话,她也不恼。

所以这一天司马昂在外书房门口见到子攸的时候,更是恼怒。“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子攸有点迷糊,她就是正好走过这里啊,“我看见翠纹在这门口站着,所以跟她说句话。”

翠纹在院门口笑得有些尴尬,她是司马昂的侍女,原来是皇后跟前的一个宫女,比司马昂大几岁,从在宫里时候起就服侍司马昂了,所以深得司马昂的信任。今天里面来了朝廷重臣跟司马昂商议重yào

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她本来是站在门口给司马昂望风的。结果王妃走过来看见了她,就停下跟她闲聊。

“说完话了吧,说完了就赶紧走。王妃娘娘这会儿不是要出去摆弄那些带着铜臭味的小店铺么?”司马昂看着她冷笑,“那就别在这里探头探脑的,你又不是你爹手下探听消息的斥候。”

子攸抬起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司马昂,阳光下他那没有温度的笑脸让她看得有些眩晕。她摇摇头,一定是因为昨天空着肚子,喝了一天的酒。她又抬起头,看着司马昂那张俊朗的面容,她不喜欢这张脸上现在的阴厉之气。所以她的确有些时候喜欢偷偷地看着司马昂,因为他跟别的什么人,比如他的侍卫,文人侍从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是那么好kàn

,时常大笑着,又自有一份风流倜傥的态度。

可他却总以为她是在为了什么人而监视着他,以为就以为吧,她从不解释,因为她不敢说原因其实是她喜欢他,那只能遭他耻笑。

所以她今天受了他的歹话,就又说不出来话了。司马昂转身要回书房去,她连忙说,“等等。”司马昂没停下来,子攸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她狼狈地有点想哭,不过当着外人面,她只是笑了笑,神情很有些骄傲,“穆家的事我本来就不管,司马氏的事儿也与我无关。我只为我自己活着,所以别把我搅合在你们的泥坑里。我的乐趣不过就是顶着我哥哥的名字在户部做个皇商罢了,我是穆家的人,自然带着怪味儿讨你的厌。不过我也告sù

你,我只喜欢银子,并不喜欢金子打的宝座。”

子攸转身走了,司马昂看着她的背影,很是觉得有些无味。他责备她在外经商,不够有王妃的款儿,她就这么坦然地说她喜欢银子。司马昂忍不住自嘲地一笑,她还缺银子吗?她一落地就生在银子堆里,她少的东西多了,唯独不少银子。而他们俩个说起话来也从来都是如此,无论他说她什么,她都只是接着,也不吵不闹,甚至都不稀罕搭理他的话。这样的夫妻倒有趣,只怕连冤家都算不上。

翠纹在一旁瞧着司马昂脸上的颜色,赔笑道,“其实,王爷何苦要招惹王妃呢?王爷和和气气地跟她说几句话不好吗?她到底是穆家的女儿,王爷对她好些,兴许……”

司马昂摇摇头,没有说话。

翠纹叹口气,“就算王爷不肯向人低头,可也不用这样说王妃啊。说出去的话,就像割人心的刀子,虽眼下不见怎样,可割出来的伤痕总是在的。”

司马昂转了身,“我本来不是想这样说她的,可是见了她那副无所顾忌的张狂样,话就恶了些。她越是罕言寡语不理不睬的,我就越是忍不住说得恶些。可其实她也没露过什么坏形,以后我确不该再说这些话了。你在这里守着,贺御史还在里边等我。”

他还没来得及走开,一个小厮过来了,“王爷,孝贤公主来了。”

第四章 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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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叹了口气,她真有些憋气。不过她倒没哭,她没那么爱哭。她其实也想好了,反正呢,除了司马昂,别的什么人她也看不上眼,都不想嫁。她又叹了第二口气,那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是天天闷在闺房里哭天抹泪好呢,还是天天贴在他身边,做些花月妖的模样引诱他?得了吧,她自己想想都脊背凉,她又不是妓女。憋在房子里哭那就更不和她的脾气,而且说不定还会给他召来爹爹的杀机。

子攸乏味地在京城的大街上逛来逛去,先绕到自家的当铺去,账房先生忙忙地拿账目给她瞧,她努了几把力却还是没有心思,打不起精神,静不下心来,只是马马虎虎地看了一圈。再到自己的绸缎庄去,看一眼新来的蜀锦,还有定州出的新鲜花样的刻丝绸缎,南边运来的倭缎,果然都是不容易得的上等货,比宫里用的还好些。绸缎庄的掌柜的看她不出声,还以为跟着要挨她骂,其实她心里正想着司马昂的肤色气度,替他挑了几样,叫人送回王府去,没再说别的就走了。闹得掌柜的冷汗直流,只觉得东家今天这么反常的文静,那简直就跟六月冰冻一样不吉利。

次后又去了她的古董店,看了店里新收来的一支鸡骨白的玉香炉,这可真是难得的老东西,她仔仔细细地赏玩了一会儿,直消磨掉一个时辰。掌柜的想给她拿回去玩,谁知她又放下了,只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好东西,留着卖吧。”就去了钱庄,后头房子里全是算账先生们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她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干脆就没进去打扰。

最后兜了一个大圈子,回到当铺里,掌柜的老孟给她端来上好的雨前茶来,她也没喝,越无聊起来,真觉得自己像个市侩守财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想起来的还是生意上的事儿,“老孟,你见着铜马街那要卖的楼了没?就是后头临着水的那个。”

“见着了,小姐。”老孟是穆府里的老人儿了,还是习惯管子攸叫小姐,“小姐看中那个楼了?”

“把它盘下来,”子攸若有所思地说,“那地界儿好,盘下来,开个戏楼子。”

老孟哆嗦了一下,手里抱着的漆盘差点掉在地上,“小……小姐,奴才老了,兴许是听……听错了。小姐要干什么?”

“要养几个戏子。”子攸回过神儿来,这次说得更露骨,老孟的盘子算是彻底掉在地上了。“你怕什么,我又没说要开窑子。本来我还真想着开窑子来着。”

“小……小姐,那要是让姑爷知dào

了,成个什么事儿啊。”

子攸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手指头演杂耍似的转着折扇,转得老孟眼前直忽悠,“老孟,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咱们这里头到底有多少家店铺,统共都做什么买卖,出来进去多少钱,他都一点不知dào

,怎么咱们多开个戏楼就偏偏叫他知dào

了?不过对了,老孟,说起这瞒人的事儿我倒想起一桩来,我们王府里的一些事儿,我爹跟大哥是怎么知dào

的?我的陪嫁丫头一向都是好的,不会回去乱说,再说她们本来也没有回那府里的时候,她们就算想说,可跟谁说啊?”

老孟没等她说完就咳嗽了一声,向门口看看,并没别人。他是在穆府里伺候了半辈子的人,一向是老成谨慎,不肯多说话的。可他也清楚,把他提拔出来在外边买卖上做总管的人是小姐不是别人。这些年他帮着小姐忙活,给自己也挣来了不小的一份家业。这还不算,小姐还在少爷面前给他的独子要来了官做,虽然他家那小子也是争气,这两年来官声儿不错,可要不是小姐,他一个奴才崽子,连考功名的资格都没有,哪有机会当官呢。老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能不把小姐当做自己的正经主子。“小姐,老奴本不该说。可是……小姐您想,老爷跟少爷……能放心姓司马的人吗?只怕透风的人,不是小姐这边的人,该是原来跟在姑爷身边的人。只怕老爷早就在姑爷那埋了人了。”

子攸抓住了扇子,不再转来转去,“正是这样,我也这么想,爹爹的眼线素来埋得就深。”

老孟虽然不算是个聪明人,可毕竟是六十来岁的来人,见过的多了,“想来姑爷定然误会是小姐回去说的吧。”

子攸挥挥手,“反正他也不待见我,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老孟慢慢地笑了笑,“小姐要是日后想改嫁给旁人,那便罢了。小姐是穆家的千金小姐,即便再想嫁人,王孙子弟依旧任小姐挑选;只是一点,倘或小姐眼里其实是有姑爷的,那千万要耐心,从前人说‘日久见人心’那是万不错的。”

日久见人心?子攸沉吟着,歪了头慢慢地摸那扇子上的玉坠,都说是日久见人心,可若是连见都见不到,谁又知dào

谁的心到底在哪里呢?

子攸回王府的时候脚步有些沉,进府门的时候眼睛花了,总觉得外边车轿边站着的仆役看着何等眼熟。子攸站住了脚,又看了那几个人一眼,登时吓了一身汗,怎么都是穆府里管出门的几个奴才,我的娘啊,不会是哥哥穆建黎来了吧?她的步子加快了,急急忙忙抄近路走进去。

才走到司马昂正堂的门口,子攸的脊背就凉了,廊下站着的除了司马昂的几个奴才,其他的都是哥哥的侍卫。子攸的心沉了下来,不会是哥或爹真要废掉司马氏了吧?她也不等侍从打帘子就满头大汗地冲进房门,屋里的两个人都抬起头惊异地看着这个冒失的闯入。哪里有哥哥穆建黎的影儿啊,子攸有点尴尬,司马昂正悠闲地坐在正面一张黄花梨木圈椅上,旁边坐着他的异母姐姐司马婉云。

“嫂……嫂子啊,”子攸的脸有点热,讪讪地说,“嫂子怎么来了?”

“你这是到哪里野得满头大汗了。”司马昂冷冷看了她一眼。

婉云被司马昂的态度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又小心地笑着向子攸说,“原没什么别的事,是你哥哥让我来跟你说句话。”她又看了司马昂一眼,“弟弟,你先出去一会,我们姑嫂有些私房话要说。”

司马昂没什么话说,走了出去。

子攸眼见着司马昂走了,一屁股坐到他原来坐的椅子上,挨着婉云,“嫂子,你都怀孕了,还跑来做什么呢?有话就叫我去看你不就成了。”

婉云慢慢地笑了,削瘦苍白的面孔有了些血色,这个小姑的爽朗和好心眼儿,她是知dào

的,可是,她实在是不敢跟姓穆的人亲近。“子攸,是这样的,你哥哥想让我问你……唉,是这个意思。你跟……跟昂儿成婚也有半年了,还……还没……没有喜么?”

子攸的脸红了,“没有。要是有的话,太医院不是早就知dào

了吗?”

“哦,是这样啊。”婉云点点头,子攸忽然瞧见她连手都有些抖,她勉强笑笑,“你哥哥……你哥哥……还想让我问问,是不是……是不是王爷他不大亲近你,所以……所以才……”

子攸忽地站起来了,脸涨得绯红,因为气愤音调高了起来,“哥哥问的那是什么啊?王爷差不多天天晚上在我房里,生孩子难道不是尽人事听天命的事吗?生不出来孩子我们怎么知dào

是怎么回事?想是这房子的风水不好吧,谁让当初爹爹把这么晦气的地方划给王爷建王府了。哼,这肯定又是谁乱在哥哥那嚼舌头根儿,说旁的也就罢了,怎么连这些房中的事儿也乱传。要是被我知dào

是谁在穆府里乱扯老婆舌,看我不打死他。”子攸撒谎一向很快,没娘的孩子,从小就本能知dào

如何顺利度过难关。

婉云舒了一口气,脸上才真zhèng

有了些笑意,“不是那样就好。子攸,你看你怎么还这么毛躁,你哥哥也就是随便那么一猜。你看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也不怕羞。”

她伸手去拉子攸坐下,子攸烦躁地一摔胳膊,婉云被闪了一下,袖子褪了下去,露出皓腕上一道青痕。

子攸怔了一下,“嫂子,我哥他还打你?你怎么不跟我爹说说。你都怀孕了,他怎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没……没有。”婉云拽下袖子,紧张地看了看旁边自己的侍女。

子攸也扫了那两个女孩子一眼,知dào

那是哥哥的人,自己再为嫂子说两句话,只怕这两个丫头回去就会告sù

哥哥,哥哥定然疑心嫂子在外边有怨言,回去嫂子又要吃亏了。

“子攸,我都出来这半日了,也要回去了。”婉云站了起来,再看子攸一眼,自己的眼圈就红了,似有多少委屈想说又不敢说。子攸是好的,原先在穆家的时候,统共也就只有子攸对她是好的,敢为她说几句话,替她着想。她拉了子攸的手,“昂儿对你好吗?”

子攸点点头,心里有些难过。婉云忍着泪笑了,“那就好,你可一定要过得好才是,我这心里边儿,牵挂的人也唯有你。嫂子是无福的人,娘死的早,后来又……总之只希望看着你过得高高兴兴的,我就是闭了眼也放心了。”

“嫂子,你还怀着孩子呢,怎么平白地说这样晦气的话呢。”子攸拉着她的手,送她出去,低声说,“凡事想开些,可要自己保养着。我哥的驴脾气,我是知dào

的,喝了酒弄起性子来,什么人都不认。明日我去跟爹说说,就说你有了穆家的血脉,不能再让他挫磨了,干脆让你回娘家待产算了。”

婉云的泪终于滴了下来,她赶忙擦下去,低声说,“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我就算粉身碎骨也愿意,子攸,我谢你了,你的恩……我……”

“别说了。”子攸低下了头,苦笑道,“说句我做妹妹的不该说的话,你看我们穆家出来的人,就跟……,原不怪别人恨我们。”

婉云想说点什么,可是后面伺候的侍女已经跟了过来,她有多少话也只得咽下去。

第五章 难得糊涂

婉云走了,送人的子攸却仍一脸哀戚地站在门口。她跟婉云相处的时日并不太长,婉云嫁到穆家不久,她就出嫁了。可她心里面是有几分喜欢婉云的,她娴淑温柔,罕言寡语,为人谨慎心地单纯,又能吟诗作赋,画一手好兰花——这些本事性情都是子攸学不来的。可叹这样的人竟然嫁给自己哥哥那样的粗鲁武夫,哥哥视女人不过是件玩意儿,整日里眠花宿柳不说,喝了酒更是喜欢折磨女人作乐。往常就有哥哥的姬妾因为一点小事被打断骨头的,子攸也曾看不过,去跟爹爹说这些事,可爹爹总不以为意,说这样更好,省的那些女人还想着勾搭穆家的少爷。

子攸想到惋惜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欲转身回去,哪成想一头撞在身后的人肩上。“哎哟。”

司马昂被撞了一下,也从沉思中醒过来,“你混撞什么?”

子攸没理他,呆愣愣地看着地上,刚才撞上的时候她头上的玉簪滑脱了,摔在地上碎成了两截。司马昂也低头向地上看去,有些过意不去,可那也不过就是一支玉簪罢了。

谁知dào

,只是一支玉簪而已——那是他司马昂的想法,子攸定定地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动,司马昂被她吓着了,也只得陪着不动,忽然又看见有水珠从她面上划下去。司马昂一向把这子攸看做假小子,还不知dào

她也会哭,而且……而且就为了那么一直破簪子。平日里多少难听的话讥讽给她听,她都没什么反应,今天却为了根簪子哭了出来。

可是这错儿确是在他这儿,他本来就知dào

女孩子们就是这样,有时候千金买来的东西丢了也未必怎么心疼,可有时候要心疼起东西来,连个针头线脑都是好的。从前他不怎么把子攸当做女孩子,多数时候只不过把她看成穆家的一个人,可今天不成了,他没了往日的沉着,“不就……不就是根玉簪吗?明日……明日赔给你十根就是了。”

哪知这话更惹恼了子攸,抬起一双泪眼瞪他,“我又不是打小鼓穿街走巷收破烂的。”

再想说什么,嗓子又哽了,也懒得跟他说,低头把断了的玉簪捡起来。司马昂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有种踩了三个月大的小狗爪子感觉,心里边有点不大舒坦。又看着她在袖子里掏来掏去,突然明白她是在找帕子,连忙把自己的取出来递过去。子攸抽噎着,用他的帕子把玉簪包了起来,转身就走。

司马昂拉住她,“等等。”

子攸愠怒地转回头来,“我说了,不用你赔了。你难道不是皇家的子弟,而是西城的暴户吗?”

司马昂一愣,“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他停了停,看到子攸不吭声了,才低声说,“今日婉云问你……问你那个事情,你为何要替我遮掩。”

子攸咬住了嘴唇,瞪了他半晌,话转到旁的上去了,“你还听人窗户根儿了?”

司马昂忽然笑了,一瞬间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寒意,子攸就被那双深邃的眼睛迷惑住了,看得有些失神,不过司马昂接着说,“不是我听你的窗户根,是你那会生了气,喊得满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子攸的脸腾地一下变得绯红,眼泪没了,她咬了咬嘴唇,想说话又没说出来,一会儿功夫就连耳朵都红了。司马昂看着她哑然失笑,她没敢抬头看司马昂,更不敢看院子里伺候的奴才,攥着碎玉簪低着头跑了。直走到自己院子里,还觉得脸上烧。

可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里面在吵嚷,她皱皱眉头,捏了捏自己的脸,看看热度褪了没有。里面听见六儿正在跟人吵得乱哄哄的,她也听不清是为了什么,只得走进去。

门外也没有小丫鬟伺候,她只得自己掀开帘子,一眼看见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在这儿呢,六儿站在中间正气得满面通红。看见她进来了,连忙过来,“小姐,您的翡翠镯子丢了十只,奴婢就把她们都叫了来。现在起赃,奴婢就不信,还能跑了贼。”

一干丫鬟婆子刚才还争得脸红脖子粗呢,这会儿都不言语了,只看着子攸。

子攸笑了笑,“就是十只镯子没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可能就是这里的哪位妈妈、姐姐跟我开个玩笑罢了。”

丫鬟婆子都低着头说不敢那样欺瞒主子。六月恼了,“小姐,没有那样的话,他们平日里一个个懒得忒不成样子,小姐要支使他们,他们哪一次不是歪声丧气,半天不动地方的?小姐,咱们在家时哪受过这等气?”

一个婆子哼了一声,“我们王府里,必然是比不得大将军府的。”

六月恨得过去一巴掌招呼到那婆子脸上,“你睁开眼睛看看,上面坐的是你王妃娘娘,你是什么狗奴才,就敢这么说话?”

那婆子不敢回手,可也没有恭顺的意思,只拿眼瞪着六儿。六儿气得不行,“小姐,若说他们都是这府里的,咱们管不了他们的好歹,那奴婢就去回姑爷的管家,奴婢倒要看看是不是姑爷成心纵着这些奴才欺负主子。”

“行了,六儿。”子攸喝住她,“你也太浮躁了。十个镯子,丢了就丢了罢,横竖那么些东西我也戴不着。我想可能是你们下边站的哪个人一时短了钱使,所以就拿了去,这回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你们这些下人也要知dào

个好歹,不要得寸进尺。咱们都有些分寸,彼此存几分脸面,这样天长日久的才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若只管这么吵闹起来,我就只得叫人去回你们管家了。丢了我的东西,你们管家不能不管,等捣扯得大了,也不过惊动王爷,他大不了说我一句矫情,可惜你们就要挨打受罚,讨些没脸了。”

有个丫鬟先跪下了,“王妃娘娘,您都说这话了,我们再不知dào

个进退也不是人了。论理我们这些奴才素日都不大成样子了,可奴婢还是知dào

个羞耻的,不愿替人背贼名,奴婢情愿让娘娘审我们,也好叫那个偷鸡摸狗的贼被抓出来,别再连累我们没脸。”

子攸倒没想到有这样一个人物,可她还是不大想生事,“你倒有些意思,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罢,这事就过去了。”

六儿也跪下了,“小姐,您这次纵了他们,下次他们必然越放肆。”

子攸实在不想惹是非了,“你起来,去给方才被你打的那位老人家斟茶谢罪。人家也好大的年纪,你一个毛孩子怎么这样不知礼。”

六儿赌气去外边烹茶,正看见司马昂在门口,只得收起气恼,“王爷这么早回来了?我们这儿正热闹着呢。”

司马昂本是跟着子攸回内室的,见到里边吵扰就没进来,这会已经听了半日里头的话了,他摇摇头,“你们娘娘倒是好性子。”

“可不就是好性子由着人欺负嘛。”六儿正一肚子火气,顺着司马昂的话就说下去了,“这些奴才平日里没一个是好的。我们娘娘为什么日日都出去不在府里?他们那些狗奴才最知dào

了。王爷您平日里白天也不来家,他们到了饭时就只捡些不堪的剩饭剩菜端过来,叫娘娘怎么吃?我们两个陪嫁过来的奴才只得拿着主子的钱托人去外边买来东西吃,这些奴才还到处说我们轻狂,说王府里的东西我们不吃,浪着去外边买吃食……还有他们素日拿小姐……”

“六儿,你跟谁说话呢?你给我进来。”子攸没听清她说什么,就喝了她一声,把她的话打断了。

六儿憋屈的眼泪都下来了,赶着小声说,“王爷您就算瞧不上我们小姐,可也犯不上叫人这么作践她。”

子攸自己掀了帘子出来,“难不成你还真把司马昂的管家找来……”她一眼看见是司马昂,后头的话哽在了喉头。

司马昂没有跟她说话,直接走了进来,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登时如临大敌,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子攸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司马昂一向有些城府的。六儿给他端上茶来,他就慢悠悠喝了会茶,底下的人久等不到他落,越害pà

,连子攸都没来由地跟着提心吊胆。差不多喝了一盏茶,司马昂才开口,吩咐六儿,“去叫管家过来吧。”

“要不然就算了吧,他们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奴才。”子攸在旁边嘀咕了一声,被司马昂看了一眼,立kè

没声了。

第六章 京兆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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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奴才都被管家带下去了,管家又送来几个人暂时伺候着。六儿去打那几个人干活。这会屋里没了人,司马昂转过头来重新打量了子攸几眼,“你倒是好说话啊,竟然把我的奴才都纵成了这样。”

子攸站在他旁边,稍微低了头,皱起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种事也能怪在我头上。”

司马昂又看了她一眼,她就想脚底抹油了。

偏偏司马昂又叫住了她,“子攸。”

“嗯?”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可是不多,前几天她还琢磨着他是不是根本不知dào

她叫什么。

“要摆晚饭了,你这又是要去哪?”司马昂的口气不算强硬,只不过子攸只要是跟他说话都会有点紧张,这会舌头也有点僵。

“出去。”子攸绷紧了小脸,回了他一句废话。

“你方才说话的时候口齿不是很清楚吗?怎么跟我说话就这么僵硬,你不愿意跟你的夫君说话吗?”司马昂的声音很平缓,可是子攸就是觉得他今天有点要跟她找茬的意思,这可更少见了。他平时多半都喜欢一句话把她打走,眼不见心不烦的。

子攸有点拿不准今天司马昂这么早回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慵懒地在一张楠木椅子上坐着,一双黑亮深邃的眸子正看着她,那眼神里还带了三分算计。子攸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朦胧感觉自己正被一只大虫盯上,有点毛骨悚然,“我……我走了。”

六儿刚好进来,本来就有意帮子攸笼络着王爷,看一眼屋里的情景,笑道,“小姐,要摆晚饭了,这会就别出去。王爷,今儿是在家吃么?还是仍旧外头吃去?”

子攸没吭声,等着司马昂离开,偏偏那副表情被司马昂给瞧出来了,他看着子攸,故yì

问她,“夫人想让我去外头吃,是吧?”他微微笑着,没等子攸吭哧出声就回头吩咐下人,“我就在这里吃了。”

子攸扁了扁嘴。所有路都被司马昂挡住了,六儿还给了她一个眼色,可她见了司马昂就紧张地直拽扇坠子,什么利索话都说不出来,一顿饭司马昂吃得随意,子攸坐在他旁边却连饭粒都咽不下去。

“夫人不饿?”司马昂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子攸的碗里,子攸碰掉了勺子,汤汁溅在司马昂的袖子上,她差点吓死,司马昂却没什么反应。她跟自己说,司马昂可能是没看见,等会他要是看见了袖子上的污迹,她可一定要咬死了说是他自己弄的。

“我不……不饿……”她都快要缩在自己的饭碗后面了,平日里在外边那高谈阔论任意挥洒的劲儿都窝窝囊囊地没了。

一个侍女掀帘子进来,“王爷,王妃娘娘,外边小厮来回说京兆尹来了。”

“京兆尹?”司马昂略微有些惊异,他跟京兆尹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也没见过他。他知dào

这官职在王孙贵族那里很不起眼,可他实jì

上却握着京城军政大权,这样的人不知dào

被穆云龙怎么盯着呢,司马昂平素为了避嫌是不大敢轻易结交的,所以这会儿一时间也琢磨不透他怎么会突然来王府。

子攸心里却清楚是什么事,她从饭碗后面探出头来,“嗯?范大江来了?他还有脸来了,叫他在外边等着。”

“京兆尹叫范大江?”司马昂忍不住微笑,这名字倒有趣,尤其是子攸叫这个名字时的口气。“他来找你?”

“喔,”子攸的身子缩了缩,嘴里的话开始变得模糊了,“大概是吧,我我我也不太知dào

。”

司马昂看了子攸一眼,向她碗里又夹了菜,子攸向后缩了缩,司马昂淡淡地道,“我就那么恶心?给你夹了菜,你就要躲出那么远去?”

“不是的。”子攸连忙说,她咬了咬嘴唇,看了司马昂一眼,司马昂在想什么她总是不知dào

,她直觉司马昂并不大在乎她做什么,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离他远不远近不近,他倒像是又在作弄她。

“你怎么认得这个京兆尹,莫非你平时要做生意,要挟他什么了?”司马昂音调平缓地问她。

“什么啊?”子攸忽地坐起来,“我就那么没出息啊。”

司马昂又笑了,这回笑意浓了些。子攸的火气不觉就消了,又低下了头。这一会儿忽地觉得离司马昂很近,仿佛她要是伸出手去,就能拉得到他。可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惊跑了这一刻的安然。

外边京兆尹范大江可没那么多小儿女的闲情逸致,这一天他忙得很,连口茶水都没空喝,这会儿王府的丫头端了茶来,他咕嘟咕嘟地一口喝干,也不顾小丫头们瞧得起还是瞧不起他。都说京官难做,他在这任上一干就是十年,可是左右逢源仍旧谈不上,只能说是步履维艰地勉强维持吧,这不是么,才四十几岁的人,如今头就剩下一小把了。

他等了一会,又有丫鬟来给他引路,领着走过许多游廊院落,到了王爷王妃的所在的堂屋。他按礼制给王爷王妃行了礼,王妃他见过许多次了,不过说起来,穆家的人他见得多了像王妃穆子攸这样特立独行的人物,还是独一个。旁边的那个年轻王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王爷又大约是被穆大将军所迫,平素里总是深居简出,韬光养晦,所以别说见面,就连他行事儿到底如何,外间的官员也很少有知dào

的。

范大江抬起早花了几年的眼,品度起来,这个王爷倒像是也不错的,那目光……也可算是目光如炬了吧,像是看得透人心,只是,终究太过冷了些——想成为一代圣主,还需宽和一点少一点阴厉才好。不过他形貌倒是极好的,配得上穆家的这个丫头。依他看,穆家丫头是做得了皇后的人,不过他范大江也算是半个怪人,有些想法与世人都有点不同,所以他心里反倒在琢磨,眼前的年轻王爷有没有那么大的心胸度量到底配不配得上穆家这个妮子。

司马昂也看着这个范大江,年岁大概四十出头,可却一副老眼昏花的糊涂样,见了他只知dào

大着胆子呆看,嘴里连句话都不知dào

说。所以心里先就以为他是个糊涂人,“京兆尹有什么事么?莫非是我的王府里有人在外边犯了事?”

“啊,没有没有。”范大江连忙摇头,“下官是来回禀王妃,昨日王妃娘娘整治的那个无赖下官已经逮住了,只是下面该怎么审怎么判,下官还得来讨王妃娘娘的示下。”

子攸紧张地瞥了司马昂一眼,然后怒冲冲瞪了范大江,“你老糊涂了,你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来问我做什么?难道你平日审犯人我都干涉了不成,再说胡话我就揪下你的山羊胡子来。”

范大江被子攸骂笑了,“王妃娘娘,这事要是好办,下官来找您老人家做什么?那个无赖也是京城里有名的了,下官久想惩戒,可无奈……唉,他娘是虎贲将军一个小妾的姑姑。”

这个虎贲将军就是子攸的哥哥穆建黎,挂着这个头衔,平素总理宫中护卫的。子攸皱起眉头,“这他娘的倒好,碰在一个门儿里了。”顺口就说了出来,回头看见司马昂略有些惊异的眼神,吓得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可已经晚了,说出去的话又塞不回来。

范大江却像是没看出王妃的窘迫,“就是说呢,这个叫‘赛张飞’的无赖可是手里攥着人命案子呢。去年他打死了个卖字画的穷秀才,可刑部依旧把案子给压下去了,甚至都没敢告sù

虎贲将军他们审过这个案子。要不是那个‘赛张飞’犯事儿刚好碰在您老手上,哪有人敢去逮他?如今我要是重判了他,就等于打了虎贲将军的脸,倘或那无赖的娘的侄女儿再跟虎贲将军吹吹枕头风,下官就连命都没了。”

“行了,你说你们这些窝囊废。”子攸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外边没能耐也就罢了,还跑到王府来歪声丧气的。”她小心地瞧了一眼,司马昂的脸色更不好kàn

了,只不过与其说是动气,子攸更觉得他像是在悲哀,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心里便有些不大好过。

“下官是想求王妃娘娘教我个妙方。”范大江嘟囔了一句,“要不然仍旧放了他罢。像他这等作恶多端的,早晚会有哪个江湖游侠会砍了他的脑袋。”

“啪”地一声,子攸把手里拿着的茶盅子拍在花梨木桌面上,把他的话堵回去了,子攸气变了脸色,就算司马昂在她身边看着,她也再压不下火气,装不下去淑女了,“你说什么呢?等着江湖游侠?那朝廷还不如散伙!留给那些人私设公堂,天天火拼去算了。朝廷法度定出来是为了干什么的?难道只为脸面好kàn

吗?还是留着欺压穷苦百姓的?”

“是是。”范大江吓得站起身来,司马昂也吃了一惊,不过倒不是被子攸拍出来的那声响惊着的,是他总没想到子攸会有这样的话,平日里瞧着她,总以为她只不过是穆家一个木讷的笨丫头。

却听见子攸叹口气语气又缓和了,“可我也不能放着你去硬碰我哥哥,十个你也不够他贬的。你虽然糊涂,可还知dào

是非,如今也算难得的了。”司马昂转过头去看着子攸,她的脸色略微有些红,微微咬着唇,全是小女儿家赌气时的娇态,可说出的话来却偏偏并非闺阁女子所有的。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引得子攸转过头来看他,他从前极少看着子攸的眼睛,现在仔细看去,那双眸子里很有些澄澈灵动的意思,与人四目相对时也不会避开,竟像能看进人的心里去。

他转开了视线,被这样的眼眸看着,他就快要……“这事只得变通一下了。说到底他只是个无赖,你哥不会成心保他,多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如今只要拿到他得罪你哥哥的证据,那时再审,你哥哥自然不会再阻挠了。”他低声说。

“他怎么可能有胆子得罪我哥?”子攸惊讶地说。

司马昂看了她一眼,话却没继xù

说下去,只是清了一下嗓子。他不能说得太多。子攸却不解何意,睁大一双秋水盈盈的眼凑过来看着他,“嗯?你说什么?”

他无法,忽然觉子攸这样的女子,只要沾惹了就不知dào

该如何处之。屋里原没有下人伺候,范大江一进来子攸就把下人都遣出去了,还叫六儿在门口守着。他知dào

此时说话并无外人听去,无可奈何只得说了,只不过说得有点艰难,“不是只有歹人才会栽赃。”

子攸如梦方醒,忍不住笑出来,看着司马昂的眼神很是有些敬服,“是了,我怎么没想到。”不过接下来她当机立断来的太快了,快到连司马昂都觉得有些诧异,有点头晕目眩,“今晚,穆家当铺就该有艘货船从江南回来,都是贵重珠宝绸缎。范大江,你先派能干的差役化了妆,到京城第一帮派秃头李三那儿,用‘赛张飞’的口气约他在水沅码头火拼,再用李三的口气去挑衅‘赛张飞’的手下,可要记住了,要口头下帖子,别留书面文案对证,两方头领碰面的地方就要定在我家的货船上,记着,是插蓝旗的货船。我家货船上的人定然不会让他们上,到时自有一场混乱,你再带第三批人马,也就是你的差役去抓捕他们两方人。我自会在当铺账目上做些改动,账面上我们家的当铺里会有些损失。明儿一早你再去见我哥哥,就说你得了线报,有人要抢我们家的货,现已逮住了。我哥听到有人太岁头上动土,火爆脾气必然上来了,那时节谁再跟他说别的都没用,只会让你严惩这些匪徒。你就干脆来个搂草打兔子,连同秃头李三的人都收拾了吧。”

范大江听得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顺清了这话里的前后关系,愣了半天,“行,王妃娘娘,您这运筹帷幄的能耐可不比张子房差。讨了您这个主意,我这就去办,回头我再来回话。”

子攸扇着扇子,瞧着范大江一径去了,忍不住高兴,“这下子热闹了,可恨我不能同去瞧热闹。”又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猴儿似的坐不住椅子,司马昂看着她不觉微笑,只是随即便将视线转到别处。

第七章 糊涂朝政

“事已经妥了。哎哟,王妃娘娘,下官这老命,早晚有一天要断在娘娘手里。”范大江又跑回了王府,累得汗流浃背,腿都跑得直有些哆嗦,也不等王爷让,他连忙自己先喝了一口茶。

“得了,那也比老百姓戳你脊梁骨强。”子攸笑了,又忘了司马昂还在这儿了。虽然背后她讥讽过这个京兆尹,可在司马昂看来,这两人倒像忘年交,他真有些不明白,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交下这个朝廷正经官员的。其实她认识范大江已经有三两年了,范大江是老没正形,她是无法无天,倒相投契。

范大江哈哈一笑,依赖卖老,话也说得更加肆无忌惮,“说起戳脊梁骨来,王妃丫头,你知dào

户部那个吴冠昀吧,就是上次被你当面说他名字就没官运的那个,他祖籍在河阳,祖坟也在那儿。今年大水,他到江兰县督办赈灾,好嘛,款子都被他卷走了,这老百姓没了粮食吃,就成了流民,离了家园一路往北走,刚好就到了河阳,结果猜怎么着,吴大人的祖坟就被流民给挖了。”

子攸笑了出来,可随即又叹口气,“我都不知dào

是该笑,还是该叹。”

“唉,后面的事儿还有呢,刑部责令河阳县丞把那伙流民逮起来,哪知dào

河阳县丞孙安延倒有骨气,回说——流民流民,就是流动的快嘛,早没影了,抓不着。把吴大人气了个半死。”范大江又喝了口茶,比比划划地说着,引得子攸又笑了。

范大江喝了一杯茶,停了半晌,“可是吴大人岂能善罢甘休,怂恿着兵部出了一道命令,派了当地戍卫的一个百户,到底追上了那伙流民,唉,听说,杀了一百多人,也不会男女老少。”

子攸不笑了,叹息一声,忽然抬起头来,“我说你个范大江,你跟我说这事儿干什么?是想让我保那个河阳县丞吧?”

范大江笑了,“下官就知dào

王妃丫头聪明,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那孙安延着实是个硬骨头的好人,吴大人却哪里肯放过他。王妃娘娘,倘或这样的人被吴大人治死了岂不可惜?”

“你当我是谁啊?有那么大能耐?让你办点事儿,你就敢跟我替旁人讨人情。你这老家伙。”子攸差点火了,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大将军府里的军官了。司马昂见惯了宫廷里的各式女人,还头一次见到像今天子攸这样的,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闪着光亮,一张小脸看着也极有生气儿,怎么以前她看起来那么低微呢,在家里只是一味愁眉苦脸病仄仄的,若是一遇到他那就更是畏惧退缩。这么说起来,平日的子攸在他面前是戴着面具的,呵,是啊,他又何尝不也带着面具呢?

两假会相逢,皆因一个姓穆,一个姓司马。他在心里隐隐叹了口气。

那一边范大江却不怕子攸的脾气,依旧笑哈哈的,仿佛子攸越是骂他,他就越舒坦。“王妃丫头,你要是不管,那他一准儿是个死。如今既能在朝廷里保有权势,能在穆家说得上话,又有良心的人,就唯有王妃。”他话是说给子攸听的,眼睛却向着司马昂。司马昂看了他一眼,小老头看着昏聩,可眼里却精光四射,司马昂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话是说给自己的,他是在提醒自己。这么看来,这个京兆尹,为人不但正直,还颇有几分心机深远的意思。

子攸却没受他的马屁,“我在爹爹那保得人太多,前天爹还说我都快有一党了,我看哥听了之后脸色就不好kàn

了。我哥虽说是武将出身,可他的心眼儿,大的大概能抵上针尖儿,这时候我再去说这事儿,不被哥知dào

还好,若知dào

了,只怕这个河阳县丞反而要遭殃了。”

司马昂也是见过穆建黎行事儿的,如今突然听见子攸极爽利地这样去形容,就有些忍俊不止。

“王妃丫头,您还别担心,您知dào

我潜心研究周易之学也有些年了,如今可是很有些手段。我来的时候给您老卜了一卦,您这一生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总归是好运气。”范大江扯上了旁的,“只是呢,您现在可说是不露形的天下第一富商,可您太富了些,所以将来会遭些穷困。”

“别是你在这儿跟我打秋风吧?”子攸故yì

嫌弃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想要钱?我又怎么会遭穷困?那我遭了穷困之后又会怎样?”

“嘿嘿,下官还算不到那么远去。”范大江讪笑着,“只是眼下南边糟了水患的灾民都堆在京城外,头户部拨下来的银钱一向到三不到两的,本就没几个。现在越一文也没了,说要我这个京兆尹自行筹措,您说这不是摆明了不管吗?”

子攸叹了口气,“罢了,明儿我打钱庄的老曹给你先送点银子去。只不过……你千万可别叫我哥知dào

啊,不然我就要死了。”

“是。”范大江正色道,又停了停,“论说王妃娘娘做这样的事儿也不是头一遭了,只是外头没人知dào

娘娘的好,可惜了。”

子攸笑了,“得了,如今天下政出多门,老百姓活得难,我呢,也还算知dào

独乐不如众乐。穆家的产业算是皇商产业,做生意本来就不纳税,我如今拿出这些钱来,就权作税银了。这样更好,倘或从户部一走,那又不知dào

要被盘剥去多少。可是,”子攸叹了口气,司马昂听这一声太过疲惫,竟不像个小女孩的叹息,她又接着说,“我就不明白,南方的水患,怎么年年都治不了,你看看年年一到秋天,那么多的灾民,倘或灾民生变那可怎么好?可户部呢,又不停地亏空,爹爹打仗都没钱,如见北边的蛮子还是每年扰一次边,我看他们就是在试探咱们的虚实呢,哪一天他们真的打进来了,我看咱们的军队都穷得打不起仗。到那时节可怎么好呢?”

范大江摇摇头,这些话,子攸说得,他却说不得,再待了一会,他也就告辞了。

司马昂坐着没动,竟有些呆,脑子里不断地是子攸那些话,“如今政出多门,老百姓活得难”,“户部不停地亏空”,“南方的水患年年都治不好”,“咱们的军队都穷得打不起仗了”。他越听越是心惊,穆文龙不让他接触朝政,这些他都不知dào

,再说也没人敢跟他这个皇子说这些下边的实情。而这些事哪一件展下去,都是不得了的,都是会惹来亡国祸的,他还在这里韬光养晦,想着保全自己,想着怎么从穆氏一族手里夺回兵权,他其实还不及一个小女孩知dào

忧患。

“王爷,你怎么了?”子攸的短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是不是范大江絮叨得太烦了?”

司马昂看着子攸一笑,“我在想,我真成了井底之蛙了。”

这一笑把子攸看呆了,司马昂什么时候朝她笑过——除非冷笑。她就站在那傻呵呵地看着司马昂。

“你到底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还是糊涂蛋呢?怪不得你跟那个范大江交情那么深厚,倒是一路人。”司马昂随口说。

“嗯?”子攸迷糊地看着他,范大江是什么样的人,她倒没细想过,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是个丑人,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也很难看么?”

司马昂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她知dào

自己不是顶好kàn

的人。虽然别人都赞她生得美,可她觉得自己到底是比不过司马昂那个表妹萧吟的。

“你没吃饱饭吧?叫人给你拿些糕来吃罢。”司马昂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子攸因为这一句关心的话,心里忽地乐起来,司马昂眼看着她的面庞一瞬间就熠熠生辉,心里真有些迷惑子攸的心到底是怎样的,复杂起来少说也装得下一个京城,那是穆家人共有的特征,可她要是简单起来,你说一句话都能立kè

叫她满涨起无边的喜乐,那完全没有半点城府的样子,绝不是装得出来的。

第八章 好梦昼初长

司马昂一晚上都跟她待在一起,这可真是从没有过的好事。司马昂一般这时候都会自己待在书房里,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过来,那时候一般子攸已经睡着了。她会睡在很里面,给司马昂在外边留出足够的地方。天亮的时候,他又会比她起得早。她知dào

要不是司马昂知dào

不到她这里来就会受到穆家的难为,他根本就不会到她房里过夜。

所以子攸今天很乐呵,一边吃点心,一边看账本,手里拿了根笔随手写写画画,她没敢拨弄算盘,怕惹司马昂心烦。她时不时地抬起眼睛看司马昂,他一直都坐在紫檀木嵌大理石的罗汉床上,斜倚在一边,安安静静读一卷诗书。子攸觉得自己还真是满指铜臭味,可是,罢了,自己没有平常女子的那份清闲,她须得腾挪出一笔暂时用不到的款项拿去赈灾,又要不使哥哥知dào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其实司马昂并没看进去那卷诗书,今晚他一直在想着子攸,那个心思公允,口齿利落的子攸,他竟仿佛一直没得见过。他终于放下书,走了过去,视线落在她写的满纸符咒上,“你写的这是什么?”

子攸扫了一眼,笑得很憨,“字不好,乱了点,左右常年跟我的账房都是认得的。”她又看了司马昂一眼,觉得他今天脸色很好,“我……我我能打算盘吗?”

司马昂愣了一下,“唔。这事你怎么不叫账房去做呢?”

“偶尔也要对对帐,我也得自己心里有数才是。”子攸小声回答了一句,又想起来,“等你当了皇上,把户部分给我管管。我保证那些堂官们一两银子也贪不走,一准儿没法蒙你。”

司马昂不觉笑了,坐下来看着子攸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着,她不再跟他说话,目光快速地一行行掠过账本,认真得仿佛已经记不得他在旁边。他有些动容,如今朝廷都管不了灾民了,可这妮子手指动过去,就是一粒粒救命的粮食流出去。他兀自清高,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这偌大的空旷的王府里,跟一些个书生躲在角落里合计根本没用的计谋。

他一直不知dào

子攸如何看待他这个夫君,所以只能离她远些。也许他将来会成为一个皇帝,可他却不会是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后世的史官会记下来他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君主,一个被禁于宫禁之内,不管外边百姓死活的傀儡之主。他站起身,慢慢踱到窗前,窗外竹影斑驳,到底已经是秋天了,一阵风进来,有些冷。

子攸偶然抬起头,看到司马昂一袭白衣站在窗口,他的体态本有些修长,这时候衣袂被秋风轻扬,她忽然想起一句诗来,孤窗瘦影几寥星。她想说点什么,可嗓子干涩了。

偏偏六儿进来把锦被缎褥铺好了,她已经再三再四地催促子攸安寝了,子攸面上绯红。她丢下账册,先缩进被子里面,六儿也下去了,司马昂走过来,子攸立kè

把头也缩进被里。心脏跳的太快了,她摸着胸口,生怕被司马昂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司马昂熄了灯,在外侧躺下,许久也没睡着。子攸也睡不着,在里面翻身翻得不亦乐乎。“子攸。”司马昂忽然唤她。

“嗯?”她不动了。

“你若再像虫子似的扭来扭去,我就把你拎出去叫你到外间跟上夜的奴婢睡去。”

“喔。”子攸在黑暗中答yīng

了一声,偷偷摸摸地抬起头看着司马昂,他长得很美,鼻梁高挺,面容刚毅。她忽然觉得就算睡不着,就这样看着他也很好。

不料,“你看什么?”司马昂忽然说。

吓得子攸原来撑着下巴的胳膊软了,她跌回床上,“你怎么知dào

呢?”

司马昂不理她,她又抬起头,“你睡不着?是不是方才茶喝多了?还是晚上吃多了?”

司马昂张开眼睛,“我就像你那么没出息么?”

子攸“嗤”地一声笑了,“你怎么知dào

我是为那个睡不着呢?”

“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个顽童模样?”司马昂哭笑不得,被她扰得恼也不是,笑也不是。“你高低是个王妃,什么话都讲得出来。“

“那又如何?”子攸嘻嘻笑着,“反正你又不喜欢我。我要是像个淑女一般,你就会喜欢我么?也不会的。”

司马昂的心口忽然窒了一下,他重新闭上眼睛,不理睬她。可他还是感觉得到,子攸就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

“许你不喜欢我,可不许你纳侧王妃。”子攸轻轻地说,“等到你当了皇上,那时节我就不拦你了。你想册封多少个妃嫔都使得。好么?”

“纳不纳妃哪里是我能说了算的。”司马昂说了半句,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他忽然感觉到子攸的喘息声有些变化,似乎要哭了,他不敢再说下去了。“今天我碰碎你的玉簪,是我不好。那簪子是谁给你的?你原来的情人么?”

“是我娘的,她活着的时候一直戴在头上,十四岁时我爹给她的定情信物。”子攸轻声说,“我娘是我爹的正妻,可是我爹后来更宠爱哥哥的娘。我四岁的时候,爹有天喝醉了酒,小娘告sù

他,说我娘不贞,他一怒之下就用绳子勒死了我娘。”

司马昂张开了眼睛,看着她黑亮的眼睛,“那事你怎么知dào

的?你爹告sù

你的?”

“我亲眼看见的。”子攸说。“我当时躲在桌子底下。”

“后来呢?”司马昂觉得有些冷。

“后来我爹醒酒了,就知dào

自己错了。他把小娘降为罪妇,流放了。”子攸叹了口气,“爹爹还算疼爱我,大约是觉得对不起我娘。我娘一直都爱他,就是死的太惨了。”

司马昂翻了个身,面向子攸,“你躺好了,闭上眼睛。”子攸照作了,乖乖闭上眼,司马昂轻声说,“放松些,我给你读几诗吧,听着诗的时候,心里就清明了,一会儿就能睡着。”

“好。”子攸闭着眼点点头。

司马昂把她的被子掖好,他的声音很轻,“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论槛买花,盈车载酒,何妨沈醉有人伴、日高春睡……”

子攸果然倦了,迷迷糊糊地说,“我喜欢‘何妨沈醉有人伴、日高春睡’。要是以后,你能跟我去江南就好了,我小时候去过。”

“嗯。”司马昂轻声说,倚在子攸的枕旁,“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子攸终于模糊睡去,睡梦里有司马昂低低的声音,她便觉得安心,梦里在江南,离了这恼人的、总让人身不由己的京都,在江南那温婉的水乡里,司马昂又向她微笑了。

第九章 好梦留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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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子攸再醒来的时候司马昂早就已经起身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司马昂,是子攸自个儿酣甜一觉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的。

她在一堆被子里翻了个身,却不想张开眼睛,就想这么安静地躺着。好久之后,她才慢慢睁开眼,眼前有个碧绿的东西,她抬起了头揉了揉眼睛,司马昂的枕头上有只玉镯,温润水滑。子攸稀里糊涂地端详了它半天,才觉得那只玉镯好像不是她的东西。那下边还压着一张字条,她打开看到一行字,笔力苍劲流畅,比她那笔春蚓秋蛇一般的字不知dào

好了多少倍,怪不得他一看到自己写字,脸就有点抽筋。

六儿打外边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姑爷进宫去了,宫里一大早就来人宣他,也不知dào

是什么事。”

“哪个宫里?”子攸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笑眯眯地摆弄着那只镯子。

“是皇后宫里。”六儿把手里拿的衣裳放下,见子攸无话,她又说道,“早上我见姑爷回书房里取了那只玉镯放下。可姑爷为什么突然给小姐一只玉镯呢?”

“谁知dào

呢,可能为了我的东西被偷了所以赔我,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玉簪被他碰碎了所以赔我——其实我才不稀罕呢。”她口里说着,一边又高高兴兴地把手上的两只玉镯褪下来丢在一边,把司马昂送她的玉镯小心翼翼地戴上,端详了好半日。

六儿抿着嘴偷笑,“姑爷在那字条上没写为什么突然给小姐镯子么?其实那也不过就是宫里出的玉镯罢了,也没什么稀罕的,姑爷做什么巴巴的拿来给小姐呢?宫里的那些破东西哪能跟咱们穆府里东西比?这样的东西,就算要给也该给个十个八个的还差不多。”

子攸皱起眉来,“说什么呢?还十个八个的要,真没意思。说得好像是外省那些县太爷的姨太太。”她不理六儿的偷笑,也没告sù

她纸条里写的是什么,三两下把纸条折起来塞进荷包里。她又想起来刚才六儿说的话,“六儿,你说宫里的东西不好,那倒是真的。那还不是因为如今进贡的东西先得进咱们穆府,挑剩下的才能进宫,那些宫里娘娘们的分例还不如我哥哥的小妾。可这是什么好事吗?穆家如今已经太过了,穆家除了爹爹,谁又知dào

惜福呢?可知若太满了,总是要溢的。等爹爹百年之后,凭哥哥,他真能占得稳位子吗?他想站稳位子,也得问那些吃不饱饭的饥民答yīng

不答yīng

。看着吧,将来横竖有一场祸事,不是咱们穆家的祸事,就是天下人的祸事。以后你可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我知dào

,小姐你是怕姑爷听见了这样的话心里不好受。”六儿一笑,可玩笑神色又收敛起来,“可小姐说的那层大道理,我虽愚笨却也明白。咱们家的少爷这些年闹得太不成样子了,真像说书里说的那些个骄奢子弟。小姐,其实我看姑爷倒还好,虽然性子冷淡,可是却不曾听说他有什么暴虐的行径,只这一点就比咱们家的爷儿都强,可是,小姐,我听外间人说起,都说下一个做皇帝的肯定是咱家少爷,司马氏的天下也终归要姓穆。”

“噤声。”子攸忽地打断了她的话,“这哪是你说的话?”

六儿却知dào

子攸的性子,待下人是极宽的,并不会认真恼她,所以背着人她很是敢跟自己主子说些无法无天的话,她走到子攸身边坐下,“我跟了主子多少年了,还看不出主子心里喜欢姑爷吗?小姐,你说,将来咱们家少爷,会杀了姑爷吗?”

子攸没有吭声,微微低了头,咬了咬嘴唇,“用不着他来杀,就司马昂的那个心气儿,依我看,只要把他像关皇上那样关在宫里十年,他就……”子攸后头的话没有说下去,轻叹了口气,方才鼓荡着她的小心口的那份亢奋消逝了。可她素来不喜忧郁,没多大一会,她又抬起了头来,“其实,我并不晓得司马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我看到他眼睛里的神采,便觉得他是了不起的人物。六儿,你说他真能像我想的那么好么?”

“怎么不能,那是一定的。”六儿随口就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dào

是一定的?”子攸来了兴致,向前探过身子来。

“哈,天下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吗?”六儿说得更像是理所当然,仿佛天下谁都该知dào

这事儿“小姐,你看啊,咱们穆家外边的产业,从来都是小姐打理,却这么兴旺。那么多店铺、行当,不论是都中的掌柜的,还是外省的那些个管事的,所有这些人选都是小姐选的,可没一个出错的,没一个不胜任的。所以小姐你看人从来就没走眼过。”

子攸出一声泄气的哼声,倒在床上,“你不如拿刀杀了我吧,选掌柜的跟选夫君怎么能一样?”

“那还不都是在看男人。”六儿开了象牙镂空雕着山水风景的梳妆镜匣,昨儿小姐说她今天要回家一趟,她得把她要穿戴的珠宝饰选好了,子攸平素不大在钗粉上留心,可穆家喜欢女子妆饰得足够尊贵,她得替子攸备好了。“只不过那些掌柜的老些、丑些,姑爷好kàn

些罢了。”

子攸在镜子里向她扮了个鬼脸,声音故yì

放得软糯拖沓了,“六姐姐,你从来都不喜欢司马昂?我从你的话里就知dào

。为什么?”

六儿摇头,言语里有了几分不以为然,“除非他对你好。他对小姐好吗?他昨天对小姐很好?又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是他忽然觉小姐原来有这样大的能耐,小姐可以利用么?若不是这样,从前他怎么对小姐不理不睬的?”

子攸没有回答她,脸上多了几分落寞,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了,“不是那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六儿问她。

她答不上来,她什么都不知dào

,现在也不愿去想。她的玉镯就藏在她的袖子里,像是藏着个说不出道不明的心境。

司马昂此刻正坐在皇后的宫里,手旁的茶已经凉了,他微微低着头,脸上淡淡的,他是这么个冷心冷面的人,他在想什么,就连上头坐着的他的亲娘都看不出来。

皇后萧氏把玩着一只玉如意,慢慢地说道,“前日穆家丫头还送到宫里不少燕窝,特意嘱咐说早上空腹吃些冰糖燕窝很是进补。呵,虽说是小东西,不值什么,可我看了一眼,那燕窝竟然比宫中有的好了不知dào

多少倍——如今只怕他们穆家才算是皇宫,他穆家的大将军才是帝王!哼,不过倒难为穆家出来的丫头,还知dào

孝顺。”她的话忽然一转,“这么看来,她心里倒很是有你。”

司马昂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皇后忽然压低了声音,微微向前倾了身子,“昂儿,这天下是咱们司马家的,不是他姓穆的。”她冷笑了一声,“你是大好男儿,是要做帝王的,你要成就的是千秋帝业,你不需yào

儿女情长,天下的女子有的是,她们都没有什么分别。你可……你可不要被姓穆的女子迷昏了头!”

司马昂抬起了眼睛,他的嘴唇抿紧了,半晌才缓缓说了几个字,“孩儿……记住了。”

萧皇后放了心,她又挺直了身子,恢复了雍容华贵的姿态。

第十章 皇后

“昨儿我听说,大将军又要出征了,知dào

他这次又是要收拾谁么?”皇后的声音很低,在这个宫闱之内,还没有什么人敢高声说话,“这次他要除掉的是南安王司马辉。论起来,南安王还是你的叔叔。你看着吧,等到这些司马氏的藩王都杀完了,他就要来逼宫了。昂儿,你父皇是个窝囊废,算是没什么指望了,咱们母子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司马昂沉默着,他从一生下来就处在大将军的重重压制之下,所以他远比一般人更沉着,更能够等待,他从来不会比别人更早说出自己的见解,这个习惯形成得太深了,哪怕对方是他的母亲,他也不会贸然开口。

皇后的性子,原就有些浮躁,如今上了些年纪,更好弄个左性子,司马昂的宁静致远她不能解,反倒深恶他没有火气,做事没个刚性儿,觉得他若不得她时时教诲,是成不了大事的。“昂儿,若大将军不在京里,则正是咱们起事的时候。”

“母后的意思是……”司马昂不知dào

母亲在想什么,他知dào

皇后的手里并没有什么力量,皇后的娘家萧氏一门被穆家压制多年,调不动一兵一卒,即使大将军穆文龙不在京里,京城和皇宫的防务仍旧在穆文龙儿子的手里,母后又能如何呢?如果眼下的局面是一局棋,他已经想遍了所有能走的路,母亲唯一能利用的就是子攸。她是穆文龙疼爱的女儿,可是那个父亲对女儿的爱能有多少呢?抵得上万里江山么?如果抵得上,那么他也就不会把她嫁给自己了,他会给她找一个更好的人,一个不那么忌恨穆家的人。现在,将来,穆文龙都会利用子攸,而母后早晚也会想到利用她。所以他总远着她,是怕她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心病,可半年了,她总在他眼前晃,虽然是那么碍眼,可他现在担心母后盯上了她,他的心口还是微微得闷。

“昂儿,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皇后的声音更低了,神色有些诡秘。

司马昂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个人是谁,总归不是子攸了,“母后要我见什么人?”

皇后拍了拍手,里屋的门帘撩开了,一个身材略有些矮的女子走了过来,眉眼都极美,可是肤色却微微黑,虽然宫妆打扮,可神态样貌较之中州女子都有些个不同。

司马昂略微吃了一惊,“母后这里怎么会有北蛮族女子。”

那女子向他微笑,按照宫中礼节熟练地行了礼,中州话也说得极顺溜,“月奴拜见王爷陛下。”

司马昂的心思已经转出去了很远,他没有再看那女子,“母后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人,把这个女人引进宫里的?”

“昂儿,你就别问这些了。这个月奴有些紧要话想要同你说,那才是重yào

的。”皇后向着那个蛮族女子微笑着,她的希望都在她身上。

“王爷,我们草原上的人说话不喜欢绕弯,月奴是替大汗来给大颢朝的皇子传话的。”月奴说话的声音清脆响亮,眉宇间颇有几分类似男子的刚毅果决,司马昂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子攸来了。

“王爷,您知dào

我们草原上的人,还不到中州人的十分之一,我们是不会占领中州这广袤的土地的。”月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俊美,却微微有些忧郁的男子,她不知dào

如何才能打动他,所以只好转述大汗的原话,“所以,如果您能将穆文龙跟藩王的作战计划,以及他在北方边界的军队部署情形偷出来,告sù

我们大汗。那么我们大汗将驱赶十万铁骑,横扫中原,我们将屠戮穆文龙的军队,恢复您司马氏昔日的光辉。请殿下放心,我们不要这对我们草原人过于广大无法驾驭的土地,我们出兵的报酬仅仅是希望殿下能够向我们大汗称臣,年年纳贡而已。殿下,您难道不想跟我们做这笔交yì

吗?中州富饶无比,相对于国库每年的丰厚收入,殿下只需yào

向我们缴纳很少量的钱币,却可以成为这片土地真zhèng

的主人。殿下……”

“住口。”司马昂的声音不高却严厉,打断了月奴的话,她吃了一惊,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上面端坐的皇后。

“昂儿,”皇后又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我知dào

,这个蛮族女子话说得露骨了一些,原是有些莽撞。可依我看,这事——可行。”

“母后,”司马昂没有看向自己的母亲,他的眼神凝望着一个更远的地方,他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没有让声调变得更高,“武威十三年,太祖被围困在齐月山十七天,险些丢了性命;武德二十九年,圣祖皇帝亲征北疆草原,死于暗箭之下;圣德三年,北疆蛮族扰边,一度攻占北玄城,只因城中百姓抵抗,北疆可汗便下令屠城,城中七万百姓,无一幸免……母后,这些事,您都不知dào

吗?”

“昂儿,你不要傻了。”萧皇后一巴掌拍在桌上,堵住了司马昂后面的话,“你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眼见这天下都不是你的了,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北方的可汗想要与我们合zuò

,这就是我们母子唯一的出路!你难道连这层也想不到吗?”

“母后教xùn

,儿子不敢辩驳。只是——我司马氏从来不出忘德背祖的混账败类。”司马昂站了起来,皇后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极为顺从的司马昂会有这样的话,错愕之间没说出话来。司马昂面色微微有些红,转身快步走出皇后的宫里,萧皇后一张脸登时紫涨起来,要怒,可司马昂已经走出去了,她没想到儿子会违背自己的意愿,现下想喝令儿子回来,可是盛怒之下,竟找不出话来说。

司马昂骑上了马,也不等自己的侍从,一路狂奔而去。可也走不多远就到了繁华街市上,再要奔马只怕会踏到路上孩童,他勒马慢下来,郁愤之气无处散。忽抬头,子攸竟在不远处,站在卖糖人的摊子前,难得地在外边穿着女儿装,他便知dào

她该是刚从娘家回来。身上穿着浅金色底洒线绣的妆花缎裙子,可头上却只素雅地插了一只白玉蝴蝶簪,这倒不大合她这身华贵的衣裳,司马昂正有些奇怪,又见到她左手里攥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包,就明白了,她必然是出了娘家的门就嫌头上的钗环沉,把什么金的步摇钗环都去了裹在包袱里了。司马昂忍不住微笑,她正在给卖糖的人铜钱,换来一只糖做的猪八戒。

“子攸。”他骑着马已经走到她身边了,在马上唤了她一声。

子攸正在咬猪八戒的耳朵,被这一声熟悉的声音吓了一哆嗦,手一松,糖掉在地上。

司马昂像是怕了她掉东西了,连忙从马上向捏糖人的丢了一颗银锞子,“再给她一个糖人。”

卖糖人的吓了一跳,这块银子足有五两,能买一笸箩糖人还不止,所以也就大大方方地每样糖人都送了子攸一个。

子攸脸有点热,羞赧地笑了,司马昂的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没有情绪,但是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走吧,回家去吧。别在外边游逛了。”

他是在邀请她骑上他的马吗?子攸的脸红了。

“不会骑马?上不来吗?”司马昂以为她的磨磨蹭蹭是因为她害pà

这么大的牲畜,“没事的,踩在我的脚上,我拉你上来。”

子攸不再迟疑,她的脚尖点在司马昂的脚上,一手拉了司马昂的手,身子轻盈地向上一纵,已经坐在司马昂的前面了。身法利落得让司马昂有些惊讶,他从侧上方偷偷打量了子攸一眼,她舒舒服服地坐在他怀里,嘴里叼着新的猪八戒糖人的耳朵,笑眯眯地看着前面,脸上仍旧是糊糊涂涂的神色,可是却心满yì

足似的。他的心也不知怎地就跟着安静下来。

第十一章 醉酒

梦魇总是在不觉中困住自己,梦里又见巍峨的宫殿倾颓,铁锁缚住了自己,万里江山不再。他披散着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祖宗的幽魂困在燃烧的宗庙里,尖利的呼号像是要挖穿他的心肝,披枷的宗族们被拴成一串,从他面前走过,他们冷冷地看着他,看着大颢最后一个皇子,无能的皇子。他站在了高处,看得更远了,他的子民唾弃了他,他们已经走了,远远地走了。眼里望得到的地方,除了火光,便是大厦倾颓的残影。

忽地,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怜悯地看着他,仿佛他让她很心痛。

“子攸,你为什么没走?”他听见自己问她。

“不为什么,我喜欢你,所以要陪着你。”她回答他,脸上还是带着迷糊的微笑。

他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他不想要她怜悯自己。于是她转开了头,也要走开。他慌了,他不是真想她走开的。

“子攸……”手中的书掉了下去,他被惊醒。环顾四周,房子并没着火,也没有变成断壁残垣,四周静悄悄的,还是平时的模样。他想起自己本来在读书,可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倚在床头睡着了,他记得那时候子攸还在这屋里,穿着家常的衣裳煞有介事地在那张紫檀的案子上练字。现在也不知dào

她又到哪里去了。

“子攸,子攸。”他想也没想就唤了两声。

“王爷。”六儿在外边听见,连忙跑进来,“王妃才刚忙忙地出去了,像是突然想到要赴一个朋友的约。啊对了,王妃说王爷这几天都睡得不好,叫厨房里给您煨了安神的汤,嘱咐奴婢待王爷醒了,就服侍王爷喝了。奴婢去端了来吧。”

司马昂点点头,也无话。站起来看了子攸写的字,开始是规规矩矩临摹的字,后头像是厌烦了,开始写他的名字,满桌子的纸上都是歪歪扭扭猫爪子挠出来似的“司马昂”三个字。他无奈地一笑,忽然又想起来,“今天是八月十五啊。”

六儿有点尴尬,王府里一向是太冷清了,纵然是大节,也没什么人有要好生过的意思。“可不是嘛,还是王爷记性好,这么大的节,奴才们竟都混忘了。只怕连王妃也忘了,奴婢这就让小厮们去找王妃回来。”

“不用了。”司马昂止住了她,他的王府一向是如此的,冷冷清清,何必连子攸都拘束住了。子攸原先在穆府里的时候,定然是有众多人陪着玩乐的,在这却要受这样的凄凉之苦,如今大节下的,还不如任她性子玩去算了。

六儿不知dào

司马昂在想什么,却知dào

子攸在哪。她年年八月十五都要跟一个江湖草莽的头头儿在明月楼上喝酒,今晚定然也是如此。只是六儿心里却有些担忧,往年是往年,今年是今年,今年可不比往年。往年子攸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今年子攸却已经嫁作人妇,昔年的种种行为也该收敛些才是。谁知dào

,有些事情,还真是凑巧的很。

子攸年年中秋都在明月楼的二楼跟上官缜喝酒,年年都不曾遇见司马昂。偏偏就是今年,司马昂出了王府独自散步,一散步就散到了明月楼来。偏偏子攸又跟个有万种豪气的草莽英雄在二楼的窗前揽月对酒,说些个什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又是什么“自古知音最难得,醉生梦死尤为可”乱七八糟的醉话,司马昂就这么仰头看着平地窜出来一腔火气。

“子攸。”司马昂在桌边叫了她一声。

她笑嘻嘻地回过头来,醉眼迷离,好半天才对上视线,“啊——司马昂?”

上官缜也转过头来,“谁?哈哈哈,这就是妹子你照管的那个小夫君?”

司马昂恼怒地看着这个男人,大约三十多岁,虽然穿着布衣裳,可就只坐在哪里,哪怕不说话也自有十分的气势。司马昂只消看他一眼,便知dào

他不是平常人物。子攸却没给他功夫说话,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扑进他怀里,“司马昂,你来接我了。”

司马昂想推开她,可她喝得太多了,司马昂一推她,她就向另一边栽了过去,司马昂只好把她又抱回怀里。司马昂的恼怒,子攸这会是感觉不到的,她抱住了司马昂的腰,脸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你来接我,”说到一半又咯咯地笑起来,“我最喜欢你了。”

上官缜看着他们哈哈大笑,司马昂的一肚子火气来不及,反而被子攸的亲昵举动弄得尴尬万分,子攸口里醉话连篇,一时越有无天日,还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的,他几乎都要抱不住她了。

上官缜向他一抱拳,“在下平凉州上官缜,见过王爷。上官缜认得攸丫头已经七年了,只是今年攸丫头出嫁的时候,我在塞外,未曾来得及为她送一份嫁妆。攸丫头这会醉得沉了,我同她说什么她也未必记得住,待她明日酒醒后,还望王爷代为转告,我已将一份贺礼存zài

她家当铺掌柜处,叫她不要忘了去提取。”

酒楼里来往的还有不少人,司马昂也不好立时作,上官缜虽然先时朝着他哈哈大笑,可是后来再说话却自有些正气,司马昂虽然恼怒也只得应酬他几句,没法再说别的。

子攸喝了酒越娇憨,粘在他身上,弄得他手足无措,好容易才把她抱回王府里,也算生平头一次丢这么大的脸。六儿赶着去拿酸梅汤解酒,那边子攸却死抱着司马昂不肯撒手。六儿想把她扶到榻上躺着,那就更不能够了。六儿怕司马昂恼了,急的汗都下来了,没想到司马昂倒逆来顺受了,“行了行了,再折腾她就要吐了,把酸梅汤拿来我喂给她喝吧。你下去吧。”六儿再不下去,他的脸就要被子攸臊得更红了,从进门到现在,子攸就没住过嘴,满口都是,“我喜欢你。”

六儿出去了,他喂了子攸一口酸梅汤,子攸刚咽下去,又急着说,“我喜欢你。”

“好,好,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司马昂叹了口气,随口说,“你喜欢我哪里啊?”

“哪里都喜欢。”子攸嘀咕了一句。“哪里都好。”

司马昂愣了一下,“那我是谁啊?”

子攸嗤地一声笑了,“你喝多了?你你你……当然是司马昂了。你是司马昂——天底下最不喜欢我的人。凶我,怀疑我,讨厌我。我有什么不好?不就是写字不好,画画不好,不会做香包,不……不够温柔可人,不聪明……么。”

司马昂被她说笑了,“这么多不好,那还哪有什么好处了?”

子攸笑嘻嘻的,“我……我觉得我很好,哈哈,可是没什么用……”

司马昂终于把她塞进了被子里,刚要起身,她又伸出手来拉住了司马昂的袖子,“我若不姓穆,你会喜欢我么?”

司马昂回过头来,她一双眸子里凝了水汽,像是要哭了,他叹一口气,终究没走成,在她身边躺下。她放心了,把自己的手硬塞进他的手里,他没奈何,只得就那么握着。

第十二章 梦非梦

我喜欢你。子攸从梦里醒过来,有点不安,这梦太过真实,好像她真的不停地说过这句话。她张开眼,头顶还是熟悉的帐幔,司马昂还是不知dào

在哪,头还是因为宿醉一样在疼。就像之前六个月的很多个早晨一样。

“啊——头疼死了。”反正这会没人,她朝着自己尖声低叫一声。

“活该。”屋子里有一个不紧不慢得声音回答了她。子攸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司马昂手里拿只笔,正站在她常坐的案旁。

“司马昂——”她拖着声音叫他,没皮没脸地不理会他的话,“你怎么还在呢?为什么没出去?”

“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司马昂沉稳地反问她。

子攸想了半天,谁知dào

你平时不在这里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啊。

司马昂抬起头来看她。那双眼真漂亮——子攸色迷迷地品度着,司马昂向她微笑了,她有点痴。司马昂忽然说了出来,“你喜欢我吧?”

子攸的脸腾地红了,“什……什么?”

“你做什么只要一喝醉了酒,就要跟在我后面说喜欢我?”

子攸又开始结巴了,“我我我那样说了吗?”

“你那个朋友,上官缜,说有嫁妆给你,在你的当铺里,他还说让你亲自去查收。”司马昂说得很平和,好像对刚才自己的问题毫不感兴趣,对现在说的话也不感兴趣,可是眉宇间那份不快却没稀罕隐藏。

“上官大哥?”子攸想起来了,“哎呀,昨天我是怎么走的,我怎么不记得了,我一年才能看见他一次呢,怎么就喝醉了。”

“一年一次?”司马昂隐隐得有些恼火,“玩什么牛郎织女的把戏,你要见谁还不是开门就可以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大概是说给别人家的内眷说的。”

“嗯?”子攸刚睡醒,又是宿醉之后,脑子转得特别慢,“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早饭吃坏肚子了吗?”

司马昂没搭理她,继xù

在纸上下功夫。

子攸看出他是在画画,不是在写字,子攸搭讪着问他,“你在画什么?”

司马昂还是没理她。

“你在画什么?莫非是春宫么?这么神mì

,都不告sù

我。”子攸伸长脖子张望他的画纸。

司马昂的笔一抖,一幅画就废了。子攸被他瞪得迫不得已低下头装出一副反省的样子。司马昂叹口气,子攸知dào

他没法子了,厚着脸皮贴上去,“我就是喜欢你,不是说醉话。”

司马昂一怔,面皮也红了,不过子攸低着头,没看到他的脸。司马昂不知dào

说什么好,也没想到抽身离开,他不知dào

子攸这妮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量,这么厚的脸皮。

“我是不是错了?”子攸还是低着头,“上官缜说我错了。因为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所以我喜欢你了,我是不会得到好报的。我就喝醉了,想不清楚。要么是穆家杀人太多,遭了诅咒,结果诅咒应在了我身上。要是……要是你也说我错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喜欢你了。”

司马昂没回答她,子攸的话里没有什么说这些话时该有的风花雪月,她说的太直白了,直白的有点残忍。他的心忽然软了,低了头在子攸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子攸笑了,就像个小孩子,她就是开心,所以就笑了。司马昂忽然有些认命的感觉,不管明天是什么样的,今天,眼下,是这样的。子攸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松开她,她的手很小,很热。

子攸想说点什么,她看到了希望,她有点爱上了眼下这稀里糊涂的生活,未来是什么样的她不知dào

,她也很害pà

,但是那毕竟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来,眼下……不妨沉醉。

偏偏六儿进来了,看着这情景忍不住笑,可还是说道,“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传话了。”

司马昂松开了子攸的手,一个小太监进了来,“什么事?”

“王爷,皇后娘娘召王爷进宫去。”小太监回话道,“至于是什么事,奴才就不知dào

了。”

子攸有很大的不满,来的真不是时候。司马昂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她知dào

司马昂是个孝子,只不过那个皇后却有些昏聩,每每就好生出些叫他为难的事来。

司马昂去换了衣服出来,看着子攸皱了眉头扁着嘴,虽然满心烦恼,可走到门口却还是站住了,回过头来就看见一脸小心翼翼的子攸也在看着他,他移开视线,抿紧了下唇,终于说了出来,“我去去就回来了,你若要出去走走的话,也要早点回来。别在外头吃酒了。”

“知dào

了,”子攸迷迷糊糊地笑了,模模糊糊地有些不放心。

“小姐,方才姑爷在这儿,所以我没说。咱们家遣人来叫小姐回府去,说是有事要跟小姐说。”六儿低声说。

子攸低头想了想,“怎么这么巧,也叫我回家去呢。”

“小姐,”六儿见子攸问,就想到了不好的地方,“不会是小姐最近做的事被少爷知dào

了吧?”

“不大可能。”子攸摇了摇头,可她也猜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反正我这几日也须得回家一趟,后日爹爹的大军就开拔了,我得去送爹爹。”

“那小姐说话可要留神,别再直筒子似的,想起什么说什么。既然大爷上回都打大奶奶来问小姐跟姑爷的事儿了,今天小姐回了那府里,可要小心回话啊。”六儿已经找出了几件子攸的衣裳,“小姐,你看看,要穿哪个好?”

“我知dào

了,”子攸拿着根簪子无聊地挑着白玉胭脂盒,“哗啦”一声把白玉盒子碰倒了,胭脂沾得到处都是,“啊呀。”

六儿无奈地过来收拾,“没见过小姐这样的,一要回娘家就百般不愿的。”

子攸叹口气,六儿又道,“小姐是坐轿去么?可别又是走过去,小姐虽然是图方便,可到底太不成体统了。”

子攸模模糊糊地应着,心里边还在想着司马昂,懒洋洋的别的都不大想得起来,六儿说坐轿好,那就坐轿是了。等她被抬进了自己的家门,她还是迷迷糊糊的,那时候她哪想到后头的麻烦。

第十三章 也说侧妃

穆家的大将军府造得很是轩朗壮丽,足占了半条街,比司马昂的王府还要大些,虽然不合礼制,不过倒很合眼下的朝局。

子攸的轿子直抬进了门,门里已经有管事的家人迎着,子攸在轿子里随口问,“我哥在家么?”

“在家,大爷在老爷的院子里跪着呢。唉,也真是赶上糟心的事了,大奶奶小产了。”管家婆子隔着子攸的轿子说。

“什么?嫂子小产了?”子攸惊得坐直身子,那迷迷糊糊的样儿终于褪下去了,她掀开了轿帘子,“爹不是说要送她回娘家么?怎么还在府里?”

“老爷前几日原说要大奶奶回宫里养胎,等生了孩子再回来,可谁知皇后娘娘竟不让大奶奶回去,说是没有出了阁还回娘家生孩子的礼数。老爷也就不理论这事儿了,只吩咐大爷去别的院子住着,谁知dào

昨夜里大爷喝醉了酒又回大奶奶那去了,唉,大爷喝了酒又弄性,不知怎么就打了大奶奶一巴掌。当时大奶奶也还没事儿,可不知dào

怎么的,到了半夜就开始腹痛,到了五更天竟然把一个已经成形了的男胎打了下来。唉,你说这……”

“哥也太恶了些。”子攸皱了眉头,有些烦闷,“宋妈妈,前几天我来看嫂子,还带了太医院的太医来,太医说胎儿不错,怎么这么容易就掉了呢?”

“就是说呢,现在合家上下都说这事太奇了。”管家婆子原来是子攸母亲娘家的陪嫁,本就是子攸使出来的人,这会也就跟她说了实话,“听跟老爷的奴才说,老爷也怀疑是大爷身边新买来的那些个花月妖使得鬼。可大爷横挡竖挡得不让老爷的人去查考那几个荡妇,还说什么那姓司马的女人下出来的种子,他原不稀罕,掉了也就掉了。”

“真混账话!”子攸气得一时竟然说不出别的话来,“说这等不是人的话,真混账。”

“可不是嘛,可那些大爷养的那些个花月妖、狐狸精如今还在推波助澜,说大奶奶是故yì

不想生下姓穆的孩子。”宋婆子摇了摇头,“唉,那怎么可能,哪个当娘的能杀自己的孩子,她们也就是哄咱们家那糊涂爷罢了。可知男人耳根子都软,最爱听小老婆的话。人说妻不如妾,这话可是千真万确的,凭是什么男人都是娶了新的忘了旧的。若只忘了还罢了,还要往上作践呢。咱们大奶奶素日是个木头一样的人,扎一锥子都不出一声的主儿,可因为占了个正妻的位子,那些姬妾就调唆着大爷作践个没完。作孽啊,好歹人家还是个公主呢。”

轿子已经抬到了大将军穆文龙平日住着的院子,宋婆子也住了口,小丫头们撩开了轿帘子,宋婆子亲自过来扶子攸下来。子攸进了院,绕过一架紫檀木的大插屏,正看见哥哥穆建黎跪在地上。她气得也没跟他说话,一径往屋里走。

穆建黎酒醉尚且未醒,“死丫头,见了我也不说话。真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你还以为你拣了高枝儿呢?还王妃?哼,你那个王爷不过就是咱们穆家的小白脸罢了。”

子攸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也不还口。屋里老父亲却听见了,老人洪钟一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畜生,你给我闭嘴。你妹妹哪里不比你强,她要是托生出来是个男儿,我早就一顿板子打死了你,给我也省省心。”

“爹,您别气着了。”子攸进到屋里,给穆文龙倒了茶。

穆文龙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如今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虽然善弄权术,可也是个在沙场上征战了一辈子的老将,身子虽较年纪相当的老人要损伤得厉害一些,但也仍旧是声如洪钟,精神矍铄,骑得了烈马,挽得了硬弓。

他宽厚地看了看女儿,“攸儿啊,你说你要是个男儿该多好。你若是个男儿,咱们穆家才能真zhèng

算是后继有人啊。”

子攸笑了笑,“爹,你怎么又说这个,倘或给大哥听见了心里又不痛快了。嫂子还好吗?”

穆文龙微微一笑,“我如今倒不担心她。”他停了停,看着子攸,“司马昂待你还好吗?他没有像你哥哥折磨司马氏这样折磨你吧?”

“那怎么会呢?”子攸笑了,想起司马昂临走跟自己说的话,脸上有些绯红。

穆文龙点点头,转而去看窗外的芭蕉叶,“那自然是不会的。攸儿从来都是容不得别人欺负的。攸儿啊,你有什么完不成的心愿没有,若是有,只管跟爹爹提,这一回,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爹也给你弄来。”

子攸咯咯地笑了,“爹,您这是干嘛呢?那好吧,等我想起来我想要什么,我再跟爹爹要。”

“好。”穆文龙点了点头,“女儿,你知dào

男人都是要有三房四妾的。你哥哥算是不成器,所以弄得多了些。可你看,爹爹我不也是有几房姬妾的吗?这没什么。攸儿,你生下来是女儿,先就吃了亏了,可别的女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吗。爹……是倒真希望你是个儿子。”

子攸不笑了,她的心里头一回有了些惊恐,“爹爹是什么意思啊?”

“昨日皇后召我,谈了些事。我想了想,她说的也在理。”穆文龙慢慢地笑了笑,“所以我把你叫回来,是想自己跟你说这事,你娘……她死的早,所以爹爹只好自己来安慰你。”

“爹,不是皇后想给司马昂立个侧妃吧?”子攸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声音冷瑟瑟的,她的心都不知dào

哪里去了,只觉得胸膛里空荡荡的不舒服,“爹你怎么能同意呢?难道我不是你女儿,难道你不希望我的夫君只疼爱我?”

“孩子,你姓穆,他姓司马,他不会真心待你。你必须防着他,知dào

吗?”穆文龙叹了口气,现出些老态来,“而且,你也挡不了这件事。你们成婚半年了,还没有身孕,这怎么能挡得了人家再娶呢?所以萧皇后说要把她娘家的司马昂的一个什么表妹给他当侧妃,爹也无话可说。”

子攸再也站不住了,她跪了下去,面孔有些苍白,“爹爹,不管怎么说,我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你是大将军,你不允许皇室做的事情多了,怎么这件事你就犯难了呢?天下到底有什么事您不能做主呢?你这是不想管女儿了吗?爹,女儿从小就没娘,求求你了,你就疼疼女儿吧。”

穆文龙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中用,孩子。唉,你从来就不是实心眼的傻孩子,为什么这一回就这么看重那个司马昂呢?”

子攸的眼泪滚了下来,她不知dào

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爹,女儿求求你。”

“傻孩子。我听说萧皇后要给司马昂找的这个表妹,他们原本就很好。那样更好,早点生个孩子下来,爹就替你把他们都杀了。我不稀罕我的女儿当什么王妃,皇后,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坐在太后的位子上,把稳朝政。你明白吗?子攸。”穆文龙看着子攸,他不容许子攸痛苦、退缩,她本就是他当做男孩子养大的,他对她给予了不小的希望。“不要哭,攸儿。哼,司马家的天下?大颢的江山本来就是我们穆家的祖宗帮着打下来的,在我的手里大颢朝又回到了咱们穆家的手里也算应该的。可我担心你哥哥他不是守成的那块料,他守不住我给他的这份天大的产业,所以我不篡位,我不能为了图个虚名就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再让天下人杀了他,杀掉所有姓穆的人。攸儿,你要帮zhù

你哥哥,不是帮zhù

他自己,是帮zhù

整个穆家。他是个蠢货,可他是你的哥哥,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穆家夺走了司马昂的一切,他只会把你视为敌人,他只会利用你,然后除掉你,除掉所有姓穆的人,攸儿,将来能帮你的人,只有穆家人。攸儿,我教了你十七年,教你如何做聪明人。所以这些,你自己也想得到吧?”

子攸没忍眼泪,任凭眼泪落在地上,可也没再求他,她站了起来,虽然心里还是一阵糊涂一阵清明,“那么爹爹刚才还说要应我一件事,就不能推诿了。眼下我就有一样东西想要。”

穆文龙点了点头。

第十四章 不识东风面

王府,总是如此,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这里从来都不是子攸的家,当然,方才子攸出来的那个门,也不是她的家。也许因为生为女子,所以她注定无根。

子攸在轿子里想过自己的未来,也许她真的会走到这世上最高的位置。她不是不会玩弄权术,就算她再驽钝,可她生在那个地方,那个人人都懂权术的地方,即使她不学,只用眼看,这些年也早就看会了。可她从生下来,就有使不完的金银,穿不了的锦缎,吃不断的珍馐,她没什么更想要的了,所以也没处去使些个权术。她是个女儿,威胁不了任何人,所以没人会算计她,她也不愿意去算计谁。她更不愿意去算计司马昂,她本想叫他看见她的心是怎么样的,所以她把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放在了那里给司马昂看,连防备都不曾。

可眼下又有一个女人要走进来了,一切都乱了,她的心也乱了。她不愿意屈意奉承司马昂,她总觉得自己很好,哪怕在司马昂最轻蔑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也觉得那是姓氏的原因,可她的好,兴许司马昂总也看不到。要么就是,作为一个女子,她其实并不好。

可她宁守着自己那份不合时宜的骄傲,也不愿去跟一个女人争风吃醋——那太糟践了她的心。

她慢慢地想,如果司马昂真的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女人,这是不是就能给她一个杀了他的理由,在一个恰当的时间里杀了他,她可以随便去找一个刚生下来的小男孩,她将带着那个男孩走进宫廷,借着亡夫的名位,她的男孩将登上宝座。而她将在不满二十岁的时候成为一个太后。她或许将手握权柄,像父亲一样,手握大权,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她死的时候?那又将是怎样的凄惨啊。她将头戴凤冠,身上穿着金线织成的凤袍,独自待在高大而阴森的宫殿里,等着最后一根烛火熄灭。那时候她将思念司马昂吗?还是会恨他呢?她也会像圣祖皇帝的皇后那样吗,在皇帝死后养了许多男宠,再在她死前一夜之间将他们全部处死?她想得太远了,太阴暗,太恶了些。她撩开轿子的帘子,看着夕阳最后一抹光亮,看着外边熙熙攘攘的街市,那些忙碌的人,为着生计而奔波,他们的生命就像蝼蚁一样卑微,也不知dào

哪一天,高高在上的那么几个人之间有了什么样的仇恨和利益的纠纷,他们就要无辜地死去了,在死前可能还不知dào

到底生了什么。

而她,只是一个女子,她可以弄权也许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杀戮,她不怕史官如铁的史笔,她喜欢读史,可史书中的女子太少了,如果她能被史官们记录下来,再被后世的女子读到,即使满纸诋毁和辱骂,那她依然会觉得欣慰。她不关心以后,不惧怕后来,她看重的是现在。她看着那些不相干的人,她有能力叫他们都过得好吗?她有能耐代替司马昂吗?可她又想起来,司马昂就真的有能耐叫他们过的好吗?

她是那么爱着司马昂,那么期望那个俊美挺拔的皇子会微笑着握着她的手,跟她白头偕老。可现在看来,那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孩不切实jì

的梦罢了。只是一梦七八年,这到底……久了些……

司马昂已经回到自己的王府里有一会了,他在内室的正堂里坐着,旁边坐着他的表妹萧吟,他等着子攸回来,却不知dào

她回来后要跟她说什么。如果她愤nù

地要把萧吟赶出去,他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义正言辞地训斥她——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她只是姓穆,却豪爽憨直,跟那些自私贪婪的穆家人截然不同,而他呢,连为夫之道都没有尽过。

他看了看萧吟,她也正看着他,她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温婉沉静,就如水一般。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她比子攸大一岁,可那份温柔厚重的模样,让她看上倒像大了子攸不少。她是他的表妹,他们自幼相识,十二三岁的时候,他还着实眷恋过她。只是随后……他渐渐知dào

自己身上的重担,幼年的许多心思他都已经忘记了。

“昂哥哥。”萧吟忽然唤他,那声音也不像子攸那样直来直去,而是温婉甜润的。

他看了她一眼,忘了回答。如果子攸不能容她,他还是会护着她的,她比子攸,娇弱太多了。

六儿不知dào

王爷做什么会带着他的表妹回来,那个萧吟的眼睛里太有主意,她不放心她。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给司马昂端上一碗汤,“王爷,王妃叫人给您煨的汤,这时候正好喝了,养神的。”

司马昂点点头,有些不想看着六儿。昨晚也不知是不是这汤的功效,他睡得不错。六儿又回说,“王妃前儿见到太医院的王太医,那太医说燕窝最是养气安神的。结果王妃听了,可了不得,今天叫外边铺子里送来上好的燕窝,还吩咐厨房要做燕窝松子清蒸鸭子、燕窝攒丝鸭子,还有什么燕窝醋溜熏鸭子。王爷听听,您近日里睡不好,鸭子燕子都遭了殃。”司马昂想想这倒确实是子攸会做得出来的事儿,忍不住一笑。

六儿也笑道,“可我们小姐的脾气,我劝是不中用的。还得她回来,王爷说说她,吃顿饭样样都要配燕窝,传出去倒被外边那起傻子笑话,说咱们王府不是王府,是没见过世面的暴户了。”

一语未了,管家的大太监夏富贵来打听王妃回来了没有,外边柜上送来几箱东西,是王妃给下个月皇后生日上预备的孝敬,想给王妃看看单子,对个数目。又顺便问司马昂什么时候有功夫,裁缝要来量他的身量,说是“王妃娘娘最近新得了极稀罕的羽缎一匹,已经吩咐了裁缝上的,要给王爷做褂子,说是着雨不湿,最是雨雪天外出时该穿的。”

司马昂低头无话,随口说等闲了再说,夏太监正要出去,可巧外边人来回,王妃娘娘回来了。

司马昂心中有些不自在,萧吟站了起来,脸向着门口,她倒并没什么紧张,若说这个王妃,头半年在皇后宫里她也见过,没什么打紧的一个小丫头罢了。萧吟心里算计着,就算她再能,也不过就是穆家的一个小丫头——又不是穆文龙,有什么可怕的。

可等穆子攸就进了门来,萧吟只看了她一眼,就不觉吃了一惊,她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气质神态都与半年前在皇后宫中所见的那个女子截然不同,那个时候她决计没有现在这样一种雍容自若的气质,难不成那时候她是有心藏奸,所以才在皇后面前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么。

萧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她一头青丝并没有认真梳成宫妆的样子,只被几只碧玉簪子随意挽着,髻上插了一只金步摇,那精致的小小的凤偎在她的鬓边,口里衔着一串明月似的珠子,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着。

她缓步走来,外边罩着一件二色金绣的衣裳,腰间系着五色宫绦,下坠着一块古玉佩,浅金底撒花云缎的裙逶迤拖地,慢慢行来,并不觉得过于奢华,唯觉雍容华贵。萧吟心中有些不舒坦,眼前人这一身打扮虽然随意,可妙就秒在自然二字上了,不要说旁的,只她身上这些穿戴哪一样拿出来都不是萧吟能拥有的贵重奢华,而这些东西,在她那里也只是漫不经心的随意穿搭,就是这份漫不经心,更让萧吟心中的不平,她自觉得比子攸更美,却无福享shòu

那些可望不可即的衣饰、地位,也许还有权势。

萧吟看着她走到司马昂身边来,她抬起头,光洁饱满的额头骄傲地仰起来,她的目中没有任何人,那张精致了得的小脸上只施了淡淡的粉,却依旧明艳动人。而她的表哥看着她的眼睛,那视线算是温柔愧疚么?一直到她在正面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他都没转开视线。

她没问萧吟站在这里做什么,也没质问司马昂任何话,更没给萧吟任何拜见女主的机会。她揉了揉自己的肩,根本就没看萧吟一眼,随口说,“这半日乏了,给我揉揉肩。”

两个穿着不凡的丫头低眉顺目地过来给她捶着肩,先前那个大丫头又捧了茶来,恭恭敬敬地献上来。她接过茶来,“夏富贵,你怎么在这里伺候着,有事吗?”

夏太监见问,连忙上来回话。就这么把萧吟凉在一边站着,萧吟指望着司马昂开口,可是司马昂脸上淡淡的,迟迟不想开口。萧吟杵在当地,看着子攸被那些金奴银婢围着伺候,越觉得自己寒酸得像是连穆家的下三等奴才都不如,连司马昂府里的大太监都像是有些不肯正眼瞧她,她心里那股不平,更变成了愤意。忽然又看见子攸托着茶盏的手上并没有其他戒指,只有大拇指上戴了一只祖母绿的扳指,她还从未见过女子有带着这东西的,心下很是纳闷。

第十五章 窈窕淑女

司马昂看着子攸,她该是已经知dào

了,所以面上才这样淡淡的。可那个在他面前总略微有些畏畏尾的子攸已经不见了,她坐在那,似笑非笑,神情清朗,举止自若,颇有林下之风。他看着她,模模糊糊有些怅然若失。

办完了夏太监的事儿,萧吟实在不能等着司马昂了,她自己向子攸面前行礼,直接便以“姐姐”称呼。

子攸端着杯子,慢慢地吃茶,可是胸口喘息的起伏却越来越快,手指也渐渐有些抖,她终是没法子再沉稳下去了,司马昂在旁边把这看在了眼里,可脸色上仍旧看不出喜怒。

萧吟低眉顺目地在地上跪了半日,只得抬起头来。子攸转过了头去,看着司马昂,“是你想要这个侧妃的,还是皇后指给你的?”

薄如纸的青瓷茶盅被她捏在手里,几乎都要捏碎了,她看着司马昂的眼睛,司马昂也看着她,没有回避,没有暧昧的躲闪,可他没有回答她。子攸的手在抖,事到如今她要的已经不多了,哪怕是骗她呢,只要他跟她说这个侧妃是皇后指的,那么她就看在司马昂还对她的心还有些怜悯的份儿上,放他们一马,从此她会走开,随他们俩的便,而且她还会继xù

尽她所有可能地保护司马昂。

可他没说话,他看着子攸,只是紧紧抿着下唇。

六儿撑不住咳嗽了一声,她终于知dào

萧吟为什么会跟王爷一起回来了,她想提醒她的小姐,这种自讨苦吃的问题,何必当着萧吟的面儿问呢。可子攸她一向不大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不在乎的人和事,她素来就当做不存zài

,她是坦荡荡的——只是未必有人信她。

司马昂终于移开了视线,他根本就不打算回答,子攸快要被他的沉默给逼疯了,萧吟看着她,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yì

的神色,可子攸根本就没睬她,她的心思还没分出那么多放在她身上,她也不是要人来拜她的人,“你起来吧。”

萧吟仪态万方地站了起来,温柔地退到一边,子攸没看出她体态的优雅,只是觉得她的动作太慢太做作太碍眼了,她随口吩咐,“夏富贵,你去,把王府西角那个院子收拾出来,让——”她停了停,像是说话的时候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让侧王妃住在那儿。以后那里一应的供给分例都比着我屋里的样儿给。”

“姐姐不用忙,天已经晚了,还叫人忙忙地收拾房子,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萧吟笑道,她一来就让正妃着了这么大的气恼,心里颇有几分得yì

,何况刚才司马昂并没说她是皇后赐给他的,她便可认为那是司马昂回护她的意思。便立意要起这个刺儿,而且还要显得她贤德,“我就住在姐姐这院子里的厢房里就是了。”

司马昂看了看萧吟,她的眼神也不是昔年那般的单纯如水了。这种女人们玩弄的伎俩其实瞒不过深宫长大的皇子的眼,他吸了一口气等着子攸针锋相对的回答,等着听他幼年在宫里已经听够了的女人们隐晦的口角,争不完的风头。他看够了在幽暗的宫廷深处无声地斗得你死我活,他早已厌倦了,也厌倦了自己。

可他没想到的是,“哗啦”一声,子攸手里的茶盅砸在桌子上,砸得粉碎,萧吟没提防,被吓了一哆嗦,子攸张口就是一句,“放你娘的狗屁!”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窈窕淑女。

萧吟被吓住了,她还没见有女子这样粗野无礼的,她被人当众这样一骂,脸上臊得通红。

“你以为老娘有碍于礼教,就会装出一份很愿意见你的脸色来吗?你还想住在我眼前,是想抽空就在这窝里跟我斗个你死我活么?老娘没那个兴致陪你玩。”子攸冷笑一声,越恼怒,“罢了,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稀罕,索性你们都给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两个。”

萧吟从没被人当面给这么大一个委屈,可是她却不知dào

该不该哭,她看了司马昂一眼,想看他的脸色,可司马昂没看着她,他冷着脸抓住子攸的手腕硬生生地把她的手拽起来,不让她的手掌继xù

按在那堆碎瓷片上,血已经从她的掌下流出来,滴在桌上。

子攸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用那只血淋淋的手从另一只手腕上褪下玉镯来,塞回司马昂的手里,她要哭了,可是嘴角还是笑的,“我本来想说你既然有了侧妃,那咱们就该恩义两绝了,可我又忽然想起来,你我本就没什么恩义。这个,还你。”

那只碧玉的镯子,染着鲜红的血,格外的刺目。

司马昂紧紧抿着唇,克制地一句话不说,其实子攸希望他给她一句痛快话。哪怕他再像从前那样说一句冷到她骨子里的话也好,她也就绝了希望了。可他偏生一句都没有,像是打定主意非要用钝刀子剐她一样。

子攸站了起来,终于懒怠再看他一眼,再为他操一次心了。她为什么还要为他着想呢?也许他真的爱萧吟呢,爱得太深了,可以为她生为她死,那她又何苦阻挠呢。

她回了自己的卧室里,六儿心惊胆战地给她的手止了血,到底不放心又找了太医来。子攸却没什么疼痛的感觉,她就那么在屋里坐了一夜。

六儿下了几次狠心,才问她,“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后悔,如果萧吟有了她跟司马昂的孩子,那司马昂的死期就到了。我现在看着是成全了他们,殊不知是在害他。我是不是……”

“哎呀小姐,司马昂要死也是自己作死的,怪不得咱们,你还为了他内疚?小姐把心都给他了,结果呢,还不是被他作践。”六儿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难道小姐不恨他?”

“总没到希望他死的程度。”子攸的声音很低微,快要听不见了。

“好啊,那你就叫人去把那个萧吟关起来吧,你看司马昂会不会希望你死。”六儿恼了,越说得狠起来,她看不得她的小姐这样,与其这样难过,还不如下一剂猛药让她清醒过来。

子攸的手哆嗦了一下,“我出去走走。”

六儿吓了一跳,想拉住她,可没有她的动作快,“小姐,小姐,四更天你到哪走去?”

子攸没吭声,六儿追出门去,可外边黑漆漆的,子攸仿佛转个身就不见了。

第十六章 射箭

四更天的时候,小姐不见了。

六儿实在放不下心来,带了两个小丫头到各处去找,却总没找见。又去问了上夜的人可曾看见王妃出去,只是总没人见到王妃。她急得要哭了,硬把管家夏公公给叫了起来。可夏富贵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王妃不见了?甭慌,想是又跳墙头出去喝夜酒了吧。”

把六儿气了个倒仰,恨到不行。

四更天时,夜正浓重,司马昂还站在那座院子的廊下。这是一天中最静寂无声的时候,可也不知dào

是什么惊起了院子里眠着的鹤,两只鹤忽然扑棱着翅膀舞动起来,又出一阵惊叫,听来很有些惊心。

萧吟已经卸了妆,走到司马昂身边,“天凉了,早些进屋安歇吧?”

他回过头来,她依旧有着似水柔情,仿佛一心希望他能化在她那里。她知dào

他的烦闷,却不说破,微微笑着,“倘或睡不着,不如我来抚琴一曲,聊以忘忧。”忘忧,是啊,外边的事,她是看不到的,她只要看她眼前的生活就足够了,她可以做一个解语花、忘忧草,陪着他醉生梦死……可他已经没有了听琴的少年心境。何况,这里面已经没有了简单的你侬我侬,若不然,萧吟的陪嫁里又怎么会有个月奴。

他离了这院子,慢慢转到王府的园子里。

前方有处烛火的光亮,他心头忽然一暖,便信步向那走去。远远地看见了子攸,独自坐在花树下,没拿着灯笼,可身旁却放着一只红烛。他走近了她,站在桥下暗暗看着她,她没哭,也没有怎样,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他想起“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不知dào

子攸是不是取了这个意思。她脸上没有哀戚,她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哀戚,只是寂寞了,却又怕向人说。

天色微明的时候,司马昂终于有了些困意,可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六儿带着两个小丫头正在门口跟翠儿说话。不管翠儿怎么说他没在萧吟这里,六儿就是不信,气急败坏地定要见他不可,翠儿问她是什么事,她又不肯说。他想到六儿大约是找不到子攸才会来找他,他方才见着子攸离开那桥了,本以为她回房去了。

子攸没有回房,其实她也不知dào

自己该往哪走。她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不知不觉走到马厩里,看了看自己的马,那马是匹难得的宝马,子攸用古时好马的名字唤它,就叫做“蹑影”。未出嫁时她天天都要骑着它狂奔,所以她成婚时,它就作为陪嫁被她带了过来,可这些日子里她都忍着没有骑它。她总归要谨慎些,生怕自己性子太野,被司马昂讨厌得太恨。可现在,都无所谓了。

她抚摸着蹑影的头,它认出是她,焦躁地在马厩里踏着蹄子。她慢慢地抚摸着它,自言自语地说“总不出去逛逛,你是不是也闷得病了?”

“我还从没见过中州的女子敢离马这么近。”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说道,把子攸吓了一跳。

子攸回过头来,一个身量略比她矮些的女孩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虽不十分美丽,可眉眼却别有几分味道,站着的姿势比一般女子要挺拔一些,也敢仰着头看人,这样的姑娘,子攸从前见过,却不是在王府里。“你从草原上来?你喜欢马吗?”

“每一个草原上的儿女都喜欢马,尊贵的王妃。我是从边境上被贩来的奴隶,我是侧王妃陪嫁来的,您可以唤我月奴。”她用草原的方式向子攸行了个草原上最大的礼。

她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个不得宠的王妃,她有着中州女子特有的美丽精致,可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得出王妃跟中州女子是有些不同的。月奴还没想透这不同在哪,就见王妃两手伸出,掌心向上,微微抬到胸前,那是按照草原的方式来说再标准不过的一个还礼。她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她,“王妃怎么知dào

草原的礼节?”

子攸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昔年跟着父亲,她见过北方民族的使。她知dào

如何行礼,父亲的姬妾里有一个草原进贡给皇上的美女,子攸的母亲去世的早,那个心地善良直率美丽的草原女人照料了子攸很久,所以子攸甚至还知dào

他们的语言,她很喜欢北方民族诗歌一样的口语。

可是子攸今天心境太坏了,坏到懒得跟人多说话的地步。可是这个月奴见了子攸,就像是不想离开了,“王妃莫非会骑马吗?我从来就没见中州的女子独自骑过马,在我看来中州的女子只不过是男人的货物,男人们喜欢把她们关起来,不许她们出门,不许她们骑马射猎,宫中甚至不许女人们多笑。这样的女人生下孩子,再把她们柔弱的性格教给她们的儿子,所以中州的男人们一代比一代孱弱,早就已经失落了你们祖先对英雄的记忆。你们的男人不是用狼奶喂大的英雄,他们不过是绵羊养大的羊羔罢了。”

子攸终于被激怒了,把跟司马昂有关的东西抛到了一边去了,“谁说中州的女人不会骑马挽弓?”

“王妃会射箭?”月奴轻巧地笑了,她终于激起这个王妃的注意了。

“射箭又有何难?”子攸哼了一声,“倘若你也会的话,不如我们去比试一下如何?只是不要抱怨现在的日光不足。”

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不少,月奴点点头,“这样的光亮足够了。”

子攸带着她到了王府里平素用来骑马的一处宽阔地方,箭靶是现成的,只是放弓箭的地方已经落了一层灰,月奴笑道,“王妃,只怕王爷许久都不碰这些东西了。”

子攸没吭声,搭弦弯弓一气呵成,一箭偏右,原是她有些手生了,她倒也不着急,再拉开弓弦,一箭正中靶心,再一箭同样命中。她放下弓箭,虽没说话,却很满yì

,这样的程度,在她所见的大颢贵族子弟中,已经很少有人能做到了。她示意月奴可以射箭了,月奴看了她一眼,这个王妃确实有些了得。

她挑了一张硬弓,拈起三只箭,子攸吃了一惊,那样的臂力可是一点不掺杂的,她又看了月奴一眼,明明看起来很瘦弱,如果……如果草原的可汗有十万铁骑,不须有更威武的武士,只要都是她这样的,那么大颢……

子攸驱散了那念头,只看这个月奴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同时射三支箭,难不成三支箭还能同时射中靶么?若是有一支脱靶,那么就不算能耐,只能算臂力稍大罢了。

第十七章 不识同路人

黎明时分,王府里很是寂静,子攸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也听得见月奴松开弓弦的声音,还有弓箭破空而出的呼啸声。子攸站着没动,她真不愿意相信有人会同时将三只弓箭射中靶心的红圈。她看着月奴,月奴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还不算挑衅。

不过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有口音的中州话里还是带了不轻不重的讥讽,“王妃是我见过的中州人里最会射箭的人。我这点微末功夫在草原就算不得什么了,比我强的人太多了。”

子攸立kè

被激得满腔怒火,子攸的性子,虽然看起来随随便便的,平日里不管是丢了财物坏了东西抑或是被人说了几句都还可过去,但在她认真的事情上头,她是从来不肯轻易让人的。今天遇到这样的事,就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认输。她没回答月奴的话,又拉起一张弓来,可是却不知dào

如何去射,才能赢得月奴,忽地觉得有些技穷。

她的手有些抖,饶是这张弓,对她来说已经是沉了些了,她没法一直保持准头儿。可想要她认输却也不能,她的额上已经微微出了汗。正在急得不行的时候,身后忽然多了个人,她吃了一惊,就算没有回头她也知dào

那是谁,她拉着弓的手微微有些抖。

司马昂的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按在子攸的腹上,将她向后拉,“向后些,你们在这么近的地方比试,即使射得中也没什么了不得。”司马昂说得很随意,可声音就在她头顶,她的手便有些麻,脚底下不由自主地跟着司马昂,被他拖到后面,直走到百步开外。子攸看着箭靶,久不射箭,在这个位置上,她大约只能保证不脱靶。

司马昂的两只手分别捏住子攸的两手,低下头在子攸等高的后头看着箭靶,子攸手里的弓随着他的力道移了方向,瞄准靶心。

子攸的心砰砰跳动起来,这样能射中吗?司马昂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要的事,是你要相信你射得中,不能让心跳得太快,手臂要稳,再把你的意识都放在弓箭上,你的目标只有那块箭靶,而箭靶本来在你心里。”

子攸咬住了嘴唇,她学东西的速度一向不慢,现在那块靶子不那么遥远了,天色没有完全亮起来,所以想看是看不大清楚的,在看的是心眼。司马昂把稳了方向,“要稳。”

她射出一箭。放下弓箭,汗都流了下来。

这一次轮到先走到箭靶旁边的月奴说不出话来了,子攸在百步开外一箭把她射在靶上的一只箭顶了出去,把自己的箭留在了靶上。子攸也看见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她心里知dào

那只是凑巧罢了,而且还有一半的功劳是司马昂的。不过月奴吃惊地看着她,那模样,就好像看见了草原上的妖精。

“你回去吧,你主子正在找你。”司马昂吩咐了月奴一句。

她点点头,沉默地向子攸行了个草原上的礼,就转身离开,走了三步,又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子攸一眼。

子攸摸了摸手上的绿扳指,又拿了一根箭搭在弦上,呆呆地看着那只箭。司马昂在一旁看着她的呆模样,就知dào

她正在揣摩刚才那一箭的感觉,她的悟性确是很高。“真没想到你会射箭。”他微微一笑,子攸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没说出话来,又低下眼睛。

司马昂又拿起一张弓,“以后那个叫月奴的女子再来找你,别让她接近你。”

“为什么?”子攸问他。

他没回答她,没法回答。“还想继xù

射箭吗?我可以教你。”

子攸点了点头。他把一张弓交到她手里,“你用这个就可以了。我听说军队里有臂力过人的兵士能挽两百多斤的弓,可那样的弓多半就没了准头儿,只凭蛮力没有什么用。所以只要拿着适合的弓箭,站在适合的位置上,射中目标,那才是应当的。”

子攸拉满了弓弦,一箭命中靶心。司马昂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意,子攸看了他一眼就转开了头,再拉开弓,心就慌了,放下了弓,第二箭没有射。司马昂也射中了靶心,他几乎拉开弓就射了出去,子攸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如何瞄准的。

她有些羡慕他的娴熟,心思放松了些,“我在军营里见过一种弩,上面有机关,所以可由一个人射,能射到三百米外。”

“我好像也听说过,”司马昂也放下了箭,“可惜我不曾见过,你说说那是什么样的?若是到了三百米那么远,不会成了强弩之末了么?”

“那确是好东西,我见到曾有人在三百米外用那弩一箭射透了重甲。”子攸摇摇头,“还有另一种更强些的,只是笨重了些,要架在马车上用,一二十个人才能拉开,不过能射五百米。就在武库那边,有个弓弩造办处,是专门做这些的,你若想看也不值什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子攸又射了一箭,“可惜我如果骑在马上就射不准了。”

司马昂看着她,眼里不觉露了一丝笑意,“你还试着骑马射箭?那若要摔了不是玩的。这么说你骑术也很好?”

子攸抬起头来看他,“那是自然,我十岁就会骑马了。我听我爹爹说,你也是十岁会骑马的。”

司马昂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司马昂忽然转开了。子攸再拿起一只箭,司马昂突然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挽弓,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她也看见自己手上缠着的绢帕上浸满了血,怪不得觉得这么疼。她解开帕子,看见手上的伤口才想起昨天的气,仿佛这才想起她跟司马昂之间有着什么纠葛。

她缩回了手,真不知dào

自己是没心没肺么,还是怎的。司马昂也微微抿着下唇,没了话说。这时候偏偏顶头走过来两个小太监,“王爷,侧……侧王妃请您回去。”

子攸半是疲惫半是心酸,脑子里乱纷纷的终是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她转身紧走几步,眼泪淌出来她也没有抬手去擦,怕被司马昂看到她那没出息的样儿,她更不想拉扯着司马昂没完没了地磨磨唧唧。司马昂没搭理那两个小太监,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平素也常这样看着她离开王府,可这一次也不知怎的,他忽然跟了上去,拉住了子攸的手腕。

子攸站住了脚,等着司马昂说话,谁知司马昂只是一时想拉住她,这一会儿却没了话,子攸甩开了他的手。

第十八章 东岭赛马

子攸曾想过,世间百种事,那件最能解忧。思来想去,都不该是病酒,她虽善饮,却不愿醉酒哭天,做个货真价实的窝囊废。况且,她总觉得她的愁闷都是说不出口的小事,那些小儿女间的事本不该时时记挂着,往常她这样想想,也就过去了。可她没想到,这一次,却是不管如何解劝自己都不能释怀。一不小心,便觉得心酸,一心酸便想流泪,倒成了平日里自己最不喜欢的小女子模样。

所以子攸离了司马昂,便换了骑马时的衣裳,牵了自己的马,独自骑马出城去了。

东城门外就是大山,没有人家,便是做买卖远行的人多数也不从这里走,所以东门外那一带人烟稀少,只有碧水悠悠,黄叶飘零,东岭巍然。子攸先舒了一口气,仿佛一见这碧云天黄叶地胸膛里郁结的愁闷便减了一半。也不仅仅是她,连她骑着的“蹑影”都兴奋地有些战栗,这匹草原来的好马实在是在中原的马厩里憋了太久了。

子攸双脚一夹,“蹑影”便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子攸微微前倾了身子,她的头上只束了一只金环,此时被风高高地撩起飘在脑后。她的马越骑越快,拂面而过的风更大了些,裹着山林间的树木和泥土的味道,她的心渐渐舒畅起来,这样才该是她的生活,就算有些疯癫,可也是她本来的生活,她真想在这样的畅快琳琳地大笑出来。

不过在这个山林里,策马奔腾的人并非只有她自己。她早就听见了另一个马蹄声,紧紧追在她的后面。她没有回头,只是一心向前狂奔,她的马是极难得的好马,子攸自信它是万里挑一的,在中州的京城绝没有比它更好的马。可是跑了一个多时辰,她竟没能甩掉身后紧跟的人,她真想不出那人到底有怎样的骑术,这一会儿甚至离她越来越近,那马蹄声就紧紧响在她的身后。

她忍不住笑出来,这样的赛马,是只在北边的草原上才有的。已经有久没人能跟子攸这样棋逢对手了,突然遇见这样的能人,她喜不自胜,一面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姿态,一面兴奋地心跳得飞快。可即便是子攸上了心,尽了全力,身后那人还是一步甩不开,反而子攸自己遇到了麻烦。

子攸只顾着要赢得身后的人,所以故yì

挑了险僻难行的路,原为与那人比试骑术,可却忘了她对这一带虽然熟悉,可那些险僻的路她原也没走过。这样穿出一条小路来,路面平整,她便大意地加快了马速,让她的“蹑影”用全力奔跑。

不提防身后那人突然大喊出声,“子攸,看前面的路,小心。”

子攸听出他的声音来就哆嗦了一下,猛然现前面有一条稍宽的山体裂缝,刚才她竟没看到。这样的宽度马只能勉强越过去,但她却从没骑马做过那样的事,要越过去十分危险。不过眼下马速太快,即使要冒险停下来也很难,有可能反而会连人带马跌下山崖。一瞬间她犹豫起来,眼看着那条裂缝近在咫尺。

“子攸,别停下。”子攸听见那声音很着急,她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她还从没听过他这样大喊,“别慌,你的马是好马,你稳住它,它自然能带你过去。伏低,前倾,小腿夹紧了。”

子攸咬紧了嘴唇,照着他说的去做,骏马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地上,继xù

向前跑。子攸勒住了马,呼出一口气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紧张得一直都在闭着气。

她回过头看见司马昂骑在一匹黑马上也在跳那道裂缝,不过身子没有她绷得那么紧,越过来之后勒马坐直的姿态也很优雅。

子攸没想到后头的人会是他,也不知dào

他为何会来这儿,她看着他,有些懵懂。他也看着子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些年骑马还没输给人过,不想竟赢不了你。”子攸忍不住也笑了,这里不是京城,不是王府,不是穆府,没有侧妃,似乎那些恼人的事便都远了。可她也不愿意再稀里糊涂地跟司马昂说话,越说越近,好像他们本来很亲近似的。

她笑了笑,便骑马向前走。司马昂跟了过去,“你还藏着什么能耐,为什么以前总不拿出来?”

子攸还是笑而不语,她已经不对司马昂报什么希望了,只是也不想认真去恼司马昂,她还不想真的跟他成了仇人,毕竟他没错过什么,他们之间原没有谁背叛谁。

“前面有条溪流,下马休息一会吧,从这里绕回城可有段路要走。”司马昂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又跟她说了一句话。

子攸好久不骑马了,原也有些累了。那片溪流却好,边上开满了野菊。她从马上下来,口有些渴,就看见司马昂拿了个皮囊在溪里灌水,她又看了司马昂的马一眼,才觉还是常骑马的占便宜,司马昂的那些打猎常用的东西仿佛都跟马鞍是一起的,还有弓箭和箭壶。

司马昂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扭开头不想再看见他。不知dào

为什么,他离了京城就仿佛变了个人,仿佛京城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司马昂只是个行尸走肉,而这个荒郊野岭里的谈笑风生举止自若的司马昂才是活生生的,因为活生生的,便越显得气宇轩昂,爽朗痛快。她也越的想看着他。

他喝了一口水,把水囊递给她,“我只有一个,这样的时候打猎时也是常有——不得已只好轮着喝一只皮囊里的水。你就不要嘟着嘴了。”

“我什么时候嘟嘴了?”子攸立起了眉,却看见司马昂含笑的眼睛,她后面的话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臭男人喝水的东西,我才不要。”

司马昂看着她笑,“你翻我墙头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干净女子了?”

子攸脸颊热了,赌气接过皮囊喝了几口。司马昂站起来走开,子攸以为他恼了,可不一会他又回来了,拿来一根树枝,用匕削尖了前头。子攸有些好奇,便一直盯着看,忽然司马昂抬起了头,她来不及转开眼睛,四目相对,她有些愣。司马昂又笑了,“你知dào

么,我就是喜欢你一直盯着我看。”

子攸有些恼,她确是喜欢一直盯着司马昂看,不论是偷偷地看,还是明目张胆地看。可那是司马昂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他没有反应,她便可以继xù

看,也不觉得自己盯着一个男子看有什么可臊的。她喜欢的东西,就算不是她的,她还不能多看看吗?可被司马昂说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子攸臊得脸通红。

可是司马昂突然把树枝掷进水里,这举动太新奇了,她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过去看他在插什么。司马昂今天的脾气很好,笑着把树枝拔出来给她看,尖的那头插中了一只肥美的小鱼。

子攸忍不住笑了,帮他把鱼拿下来,鱼在她手里乱扭,她抓不住又把鱼掉在地上,“我只知dào

有人钓鱼,有人网鱼,还没见有人插鱼的。”

“这附近村子里插鱼的多着呢,只是你没见过,所以不知dào

。”司马昂又逮了几只鱼,子攸帮他笼了一堆火,他烤鱼的手法倒熟练的很,把先烤好的给了子攸,又忍不住揶揄她,“野丫头自有野丫头的好处,什么都会干,什么都敢吃。”

子攸到底是女孩子,脸又红了,恼火地瞪着他。鱼已经接过手来了,可是被他说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在溪水里洗干净了手,回来拉住子攸闲着的一只手,那手上的绢帕一定是松开过,又被子攸重新系上,所以看着乱七八糟的。子攸想抽回手,解开帕子就看见自己的手上不但有血迹,还有恶心巴拉的伤药,看着脏兮兮的。他从自己怀里掏了块干净帕子,硬把子攸的手拽过来,重给她裹上又系好。

“你……你你干嘛……”子攸吭哧了半句话。

“吃不吃?不吃还给我。”司马昂没理她这句话,伸手要拿回子攸手里的烤鱼。

子攸立kè

咬了一口,然后送回来,“你还要吗?”

司马昂笑得手里那几只烤鱼都要掉在火里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子。有也便有了,可你这样的女子,又怎么托生在公府侯门里?这也真是我朝的一大奇事。”子攸不理他,慢慢地吃着烤鱼。司马昂笑着看她,她的头被风轻轻拂起,头上只有一只纹饰古雅的金环,越显得她明眸如水,澄澈动人。一阵风来,他不自觉抬起手帮她抚开被风吹乱挡住眼眸的头,她转过眼来,看着他的眼神里略有些惊异。

司马昂有些怕她会问他为什么,可子攸也没问,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听着潺潺流水,婉转鸟鸣,像是同样怕惊跑了什么。

第十九章 野溪当酒

“野溪当酒,这里比王府要好得多。”司马昂坐在子攸身边的坡地上,满山坡都是黄色的野菊。午后的阳光照得这里暖融融的,子攸平素是个话痨,今日不说话便被日头晒得困了,越不理睬司马昂欣赏的野意。司马昂还接着感慨,“重阳近了,王府里纵然有菊也是无味,还不如在这里赏这些野菊了。”

子攸看了看周围,终于忍不住了,“值什么?你要喜欢就叫人铲了这个山坡拿回王府去看。”

司马昂忍不住笑,“你就是故yì

要煞风景是吧?”

子攸哼了一声,扭开头去。

司马昂看着子攸那匹马,是好马,从子攸嫁进来的时候他就瞧见它了,他还疑惑过穆文龙怎么会用这样可遇不可求的良马充作女儿的陪嫁,却原来它本来是子攸骑的马。“你的马叫什么?”

“蹑影。”她有点不大好意思说出这个名字。

“蹑影追风的蹑影?”司马昂问她。

“唔。”她含糊地回答了。隔了半天她又问司马昂,“你的马又叫什么?也是难得的好马。”

“没起名儿。”司马昂已经闭上了眼,好像快要睡着了,模模糊糊地回答她,“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子攸推推他,“你在这风地里睡觉会睡出病来。”

“别吵我,你倒有精神,一大早就在折腾,又射箭又骑马的,我一夜没睡,这会困了。”司马昂闭着眼说,“你不是总怕我睡不好觉么,现在却困得慌,想是你给我喝得那汤见了效了。”

子攸撇撇嘴,“干嘛怪在我头上,我折腾我的,又没叫你跟着。再说也不一定为我,大概昨晚你的侧妃太费你精神也是有的。”

司马昂听了笑得受不了,最后还是张开眼睛了,“你这丫头,虽然出了阁,可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呢。你可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子攸模糊知dào

自己大概说了做女孩不该说的,可也不大服气。

“好,你没说什么。”司马昂翻过身来,一手撑了头,瞧着子攸,“我问你,昨晚从四更天起,你是不是一直就在园子里那桥上坐着了?”

“你怎么知dào

?”子攸的面颊有些红,“难不成昨晚你不放心我,也跟六儿一样到处找我了么?”

“没有找,不过倒是陪了你一夜。”司马昂打了个呵欠,随口说,“我还没见你生过那样大的气,怕你一时想不开,若是寻了短见,那你爹爹非杀了我不可。”

子攸愣住了,脸上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的,刚起来的一点期待又破灭了,满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司马昂也看见了,知dào

自己的玩笑话让子攸受不住了。她冷着脸就要站起来自己骑马回城去,司马昂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她被拉住了,没站起来,恼火地看着司马昂。他也正看着她,那双黑亮深邃的眸子里没有笑意,倒有几分紧张,“是我说错了。”

子攸没听他这样说过话,结果走也不好,不走也不是,手腕还被他拉着,司马昂笑了,“我问你,昨晚你为什么要单点一根红烛,莫非你也怕那些花睡去,要陪它们么?你是想起‘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句子了?”

“陪花?”子攸想了想,“陪它们做什么?今年谢了明年开,什么稀罕物么?我只是出门时顺手拿了根蜡烛罢了,原为它轻便好拿。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我想起‘犀角烛怪’的典故,就想坐在水边,看是不是灯火果然照得出水里的妖怪来——结果什么也没照出来,白坐了一晚上。”

司马昂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也对,这才是子攸本色。我竟然白陪了你等了一晚上妖怪。”

子攸扁扁嘴,“谁要你陪我了,谁叫你不去陪你的新娘子。”

司马昂笑了,有些无奈,又躺回去,手却还握着子攸的手腕,“偏你是这样的女子,一句讨巧的话不会说。”

“乖巧之人多的是了。”子攸赌气说。

“是啊,乖巧之人多的是。”司马昂重新闭了眼睛,慢悠悠地说,“唯独子攸只有一个,倒稀罕了。子攸是大拙之人。”

“你敢骂我是笨蛋。”子攸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他闭着眼笑,倒不恼她,手攥着她的腕子也不曾松开。子攸忽然觉司马昂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冷的性子。

没一会司马昂就真的睡着了,子攸看着他的睡脸,其实也不只一次了偷看他。可以前看着看着总会烦恼,明明那么熟悉他,熟悉他的每个举止,每个眼神,熟悉他的声音,熟悉他惯说的话……可相熟,却不亲近,那是种剜人心的滋味。所幸这种滋味眼下子攸倒都忘记了——昨日她只顾着生气绝望,今日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这么也浑浑噩噩地也睡了过去。

没有锦帐软床,这一觉睡得却香甜,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她被司马昂唤醒了。张开眼睛,日头已经比午后那会儿移开了好远的距离,司马昂看着她笑,“总是这么能睡。天有些凉了,别睡了。要睡回家去睡。”

子攸正睡得糊涂,听见司马昂说回家去睡,便迷迷糊糊地说,“让我再睡会,我哪有什么家。在哪里睡都是一样的。”说完倒头又要睡,结果硬被司马昂给拉了起来。

司马昂又好气又好笑,“难道真是喝溪水喝醉了不成?”

子攸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司马昂牵了两匹马过来,她拉过来自己的马,司马昂看着她翻身上马,动作轻灵利落,不免脸上露出一丝赞叹的意思。正好被子攸看见,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说你这么急着回家是不是怕你的新娘子等的着急了,可是也没说出口。

迷迷糊糊地跟司马昂回了城,才进城门没一会,司马昂一回身就找不着了子攸,只得兜马往回走,一眼看见子攸正在一家小酒馆门口拴马,叫她也不应。没奈何只得也过去,跟着也拴马进门。子攸回头看见他,不免一愣神儿,“这样的小地方不是你待得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为何不回去吃饭?难道丫头婆子们还不给你饭吃么?”司马昂想起从前六儿说的子攸受的那些气。

“不为那个。”子攸知dào

司马昂想起什么了,只是那些个小事她原不在乎。“我饿了,等不得回去吃,想在这里吃些。”

那边早有掌柜的迎上来了,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子攸,“我说今日怎么有喜鹊在窗前叫,原来是贵人来了。这几日是怎么了,老也不来吃酒,我家那老婆子天天在家唠叨,见不到姑娘,惦记得饭都吃不下了,就怕姑娘是病了。我还骂她咧!可今日看着姑娘脸色还真是不好。别是病了罢,可曾请郎中瞧瞧?今日就别喝酒了。”

司马昂听这掌柜的话音像是知dào

子攸是谁,可他的态度并没什么特别小心谨慎,反而他看着子攸那个慈祥劲儿,倒像是对着自己的孙女儿。子攸也没嫌这个破衣烂衫的老头逾矩,面上也是自自然然的,笑着说,“并不曾病了,今日倒也不想喝酒。只是想吃大娘包的馄饨了,还烦大娘给我包一碗。”

后头里屋门口原站着一个老婆子,方才只是看着子攸一个劲儿的笑,听了子攸这句话,赶紧一叠声地说,“这就包。”说着转身就进了帘子后头的厨房里忙活去了。

这会客人还不多,掌柜的也没走开,又跟子攸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司马昂听着都是些他从没听过的话,什么白菜涨了几文钱,城外谁家的西瓜甜,说起西瓜又赶忙去给子攸切西瓜。他老眼昏花的不知dào

司马昂是谁,但见是跟子攸一起来的,也赶忙敬他西瓜。

子攸看了司马昂一眼,向掌柜的说道,“大爷,我这位朋友不惯这样的地方,他是深院子里养大的尊贵人,更不大惯吃外边的东西。劳烦您用干净盆子打了水给他洗洗手,再烧锅热水,好生洗个杯子,茶倒不必了,他吃不惯,只要干净井水烧好了倒来就是了。”

老头打量了司马昂几眼,见他身上穿得那样尊贵,便知dào

是大家公子了,这边子攸说一句,他就应一声,子攸说完了,他又跟司马昂道歉,声音不是像跟子攸说话那样的亲切随意,倒谨慎了很多,“公子爷,您到了我们这小店,着实是委屈您了。这地方肮脏了些,不用姑娘说我们也不敢乱给您吃东西。您坐着,我这就给您烧水去。”

说得他好像比个小姐更啰唣了,司马昂有些讪讪的,“老人家别忙。不用听她说的,她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便是了。”

一会儿老太婆端了两碗馄饨上来,没跟子攸客气,倒是向着司马昂说,“公子爷,您看我们这破地方,怎么敢招待您这样体面的人。这碗筷都是我用热水刷了干净的,公子爷吃惯了山珍海味,且尝尝我们这些穷户孝敬的吃食,也算是换换胃口。”

司马昂被说得有些尴尬,子攸也拿着筷子瞧他,“这可是你自己要吃的,我本来只想自己吃一碗呢。你真吃的下去?”

司马昂接过筷子来,被一老一小两个女人盯着,吃了他平生在这样破落小店里吃的第一个馄饨,其实味道不错,就是他吃得太急被烫了舌头,教养太好了又不敢吐,只得急急地咽下去,狼狈不堪。

子攸“嗤”地一声笑出来,调侃着说道,“慢些吧,我又不跟你抢。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得老太婆也笑了,司马昂的面皮有些红,看了子攸一眼,又不好说她什么。再吃一个馄饨,果然味道精妙,比宫里的还好些。

“好吃吧。”子攸笑了,“你要吃惯了,也愿意往这儿跑呢。”

司马昂还没来得及回答,窗户外边飘来路人的一两句对话,把子攸气得脸色白,连馄饨也吃不下去了。

第二十章 酒肆笑谈

子攸正看着司马昂笑,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就听见窗外边路人的对话。

一个道,“你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叫富贵!如今天下最富贵的,当数穆家的女儿,就是如今嫁给王爷的那个。世人都以为天下第一的皇商是穆家的儿子穆建黎,可是我告sù

你吧,穆大将军他偏疼女儿,商号上穆建黎不过就是挂个名号而已。其实里头管事的却是穆家的这个女儿。哎哟哟,你说这诺大的产业啊,每个月货船一到,这小姐赚来的银子就能堆成银山,可她却是个铁公鸡守财奴。就连她亲哥哥想跟她要点钱花,都是难上加难。她哥哥若是逼得急了,她就把账本给他去瞧,嘿,穆公子是武将,哪看得懂帐,还不是任她去说。”

“有这样的事?穆家的女儿如今已经嫁给皇子,等皇上万年以后王爷即位,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她有什么使银子的地方?攒那么多银子干嘛?花不了,难道明儿还带进棺材里去?”

子攸在里头一句不落都听见了,气得手抖。老太婆也听见了,气愤愤地说,“这起嚼舌头根儿烂了良心的混账。姑娘您可别听他们的混账话,天下哪有做哥哥的跟妹妹要钱的道理,可知天下人总是糊涂的人多,省事儿的人少。若要只管跟那起糊涂人生气,只怕自己还要气出病来。”

司马昂听了这话笑了,悄声跟子攸说,“老婆婆的话虽粗浅,理却不错,旁人识不识得你是何人又有什么打紧。要知dào

,倘或你使个小好处,便宜了几个人,旁人总是容易知dào

的,可若你的好处太大,也就难让人知dào

了,你使得那么些流民活命,这好处就太大了,所以也难让人知dào

你的肝胆——天下事本来如此,何苦认真计较。况且这两天事情太多,闹得你也没怎么吃饭罢,快吃了罢,老人家年岁这么大还给你包馄饨,别白放着凉了,倒对不起老人。”

子攸看了司马昂一眼,他的话很是体贴人情,又带了三分向着她的私意,她胸中刚起来的恼火也就散了,低头慢慢吃了起来。司马昂抬起头向窗外看了看,说这话的人像是知dào

穆家根底的,应该是穆建黎的人,他并没看到人影,只是心中想到那人既然有这样的口风,只怕穆建黎对子攸已经有了些不满,子攸的性子像是在穆家也要得罪不少人,日后吃亏也是难免。

老婆婆倒是看着司马昂笑了,司马昂的神色言语她都见到听到,分明是小夫妻间的口气眼神。她呢,虽是个贫婆子,可性子最善,又因为一辈子无儿无女,所以她虽面上不敢跟王妃攀交情,可心里却拿子攸当亲孙女看,所幸子攸向来也不拿大,甚或根本不拿自己当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对子攸也就越疼爱,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今日见司马昂是这样英俊人物,待子攸又好,说话又知dào

好歹,她心里越为子攸高兴,只想着他是子攸的夫君,都忘了这个英俊后生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倘或她这时想起来,只怕就吓破了胆,不敢一个劲的给司马昂碗里加馄饨了。

子攸看着他吃不了那么多馄饨又不好拒绝老人家的为难模样,低头一笑,故yì

的不吭声不给他解困。

这时间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外间的门帘一挑又进来一个人。这人一见子攸,眼睛都亮了,也没细看子攸旁边背对着他坐的人。“好几日不见了,这些天可好?”

司马昂听了这话,回过头来,见来人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相貌生得不错,一双眼里更是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透着风流潇洒,脚步也轻快,从门口走来,倒像是飞过来的。

子攸也抬起头来,“陈兄?怎么这么巧?确是几日不见了。还不知你考得如何?”口里虽然寒暄着,可又看了司马昂一眼,偏偏陈长卿又没看出她的脸色来。

“我若不是状元,至少也能考个探花。如果不然,便是那考官没眼力。”陈长卿不等人请,自己就在子攸身边坐下,一是他原没想到子攸身边的人会是司马昂,二是他平素便是个恃才放旷之人,原不把达官显贵放在眼里,所以见了司马昂的衣饰华贵,越不在意他。

子攸认识陈长卿的日子虽不多,却早已知dào

他的才学,也习惯了他的轻狂,因笑道,“这回定能取中。我听说这次的主考就是贺启贺大人,他人品端正是出了名的,所以这次取士定然是公正不错的。”

陈长卿一笑,摇了摇头,“他也不过就是个蠢人,更何况眼下已经是行尸走肉,自保尚且困难,如何还能担当选拔天下英才的重任。”

子攸还没说话,司马昂微微笑道,“贺大人为官清正海内皆知,倒不知你对他有何私愤,要如此出言不逊。”

陈长卿听见司马昂说话,才仔细打量了他,这一看心里倒微微吃了一惊,眼前人一双黑亮的眸子深邃不见底,带着股捉摸不透的意味,那面上更是轻易看不出喜怒,再看他的举止态度,虽然着意淡然,却掩不住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再见他坐在子攸身边,相距甚近,陈长卿素来心思机敏,这时候心头一动,已经猜出他大约就是司马昂了。便先向子攸笑道,“我若回答了这位公子的话,必然会冲撞了子攸,可千万包涵。”

子攸点点头,她知dào

他的为人,最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的,不过书生之言,她原是不大在意,又见这个小店此时已经放下了幌子,不再做外人生意,他爱说什么狂话也没外人听得见,。

老婆婆倒上几碗水来,司马昂先端起一碗来喝了,一面听见陈长卿说,“贺启不过就是个沽名钓誉毫无远见的蠢才,更是个预置司马皇室于死地,欲毁大颢万世基业的奸佞之徒。”

司马昂一口水呛住,咳嗽起来。子攸瞪圆了眼睛,看着陈长卿,贺启是朝里仅有的几个敢为司马氏说几句话的正直长,她这辈子还没听谁这样说过他,也难怪司马昂这么惊讶。子攸顺手在司马昂的背上拍了拍,帮他顺气,他却瞧见她用的是受了伤的手,一面咳嗽着,一面把她的手拉过来,“没事,子攸。你看看你结交的这是什么人,还自吹可以考中状元,我看他便有才,也不过就是个靠吹牛皮说胡话来取笑的东方朔而已。”

第二十一章 纵论天下

陈长卿哈哈一笑,“我虽善吹牛,可这回所说的却并非虚言,也非胡话。贺启仗着自己是个老臣,与穆氏正面交锋,只不过为图自己在青史上留个虚名。我听说连如今皇子的王爷爵位都是他据理力争向大将军讨下的。别人还以为他仗义执言,铁骨铮铮,忠于司马氏,可要我说,却是蠢不可及——皇子将来若果能顺利继承大统,他要一个爵位有何用?穆氏若不能相容,皇子便有这个王爷爵位也未必就保得住司马氏的江山。可这贺启动辄联名上书,以声势逼迫大将军,其结果却是,在内大将军必然以为皇子有一党,在外百姓只知dào

朝里有个贺启却不知dào

有个司马昂。哼,如此,还只是其一。”

司马昂没有做声,子攸却舒了一口气,这些话碰到她心里去了,她原就瞧不上眼那个贺启,可就是没有陈长卿想得这么细,分析的这么入扣。所以也不敢说,怕说多了,司马昂反倒要疑心她不怀好意。

陈长卿又说了下去,“其二,贺启意欲在大将军领兵打仗之时,率众文官联名上折子请求弹劾大将军。先不说这计划根本不可行,即便是可行,也该缜密计划,暗地里联络。可他偏不,偏要搞得尽人皆知。呵呵,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此事尚未做定,而天下人皆知,岂不是自讨苦吃?况且,大将军纵然离了京城,而京城防务仍在穆氏一族手里,别说圣上根本不会准奏弹劾大将军,就是准了,又能如何?这一场闹剧不过是几个腐儒沽名钓誉的行径罢了。”

司马昂的脸色凝重起来,这样大的事,若是连这个一身布衣的年轻举人都知dào

,就别怪从前那许多事穆文龙都知dào

。他原来总是错怪在子攸的头上,觉得是她探听泄露了机密,现在想想,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因回头看子攸,她正颦着眉,咬着下唇若有所思地听着,那模样又有些傻哈哈的。

陈长卿又接着说,“其三,事有大小,有轻重缓急。几个藩王势大,已渐成割据一方的诸侯,如今尾大不掉,势压中央,此次用兵大将军也是迫不得已。要知如今天下的太平全是虚景,单说南方那几路诸侯,谁不姓司马,谁不是祖皇帝的后代,难道只有司马昂一个有资格继承皇位吗?他们若乱为王起来,天下就乱了。这也是为什么穆将军始终不篡位的原因之一。再有,北方草原蛮族如今已经出了位有作为的可汗,这些年他主持草原各部不断合并,其内战消耗渐少,已成崛起之势。如今北方蛮族如饿狼一般虎视眈眈窥探我大颢,只要我大颢自乱给了他可乘之机,他便趁势南下,那时节草原铁骑横扫中原,我中州生灵涂炭,四下里烽烟缭绕,天下便毁于一旦。所以说,如今只能求稳不能求乱,皇上眼下虽无权,可有京城的一日安宁,就有天下的一日太平。然政令不出天子,也确不是长久之计,如今皇上已老,天下兴亡便都在皇子一人身上,大将军手握重兵对这皇子压制甚多,因而他若想有所作为,必要缓缓图之,才是上策。”

子攸这话听到一半已经喜不自胜,到他说完,她喜的手在桌上一拍,“说得好,就是这样。”

司马昂长吁一口气,胸中郁结的烦闷竟消了不少,眼前的局势豁然开朗,“我还不知这位先生的名字。”

陈长卿向司马昂拱了拱手,“学生陈长卿。”

司马昂点点头,“那依先生之见,这个皇子在此种境地里该如何作为?”

陈长卿笑道,“韬光养晦原是不错的,可是却不能仅仅如此而已。穆氏武将出身,不大在意文人,这正是机会。这位皇子应摆脱几个迂腐老臣的束缚,多结交些文人,要知dào

天下的舆论就握在穷酸文人的手里。人不能违背天意,而什么是天意,天意就是天下人的意愿。如果天下人都知dào

皇子,天下舆论都向着皇子,大将军就不能轻易杀皇子,皇子就有机会。”

“这是保命的伎俩。”司马昂笑道,略有些失望。

陈长卿回道,“此时也只得如此。待将来必然有机会。”

子攸也点点头,司马昂看了看她,她像是听得开心,眼里又亮得像是含了星辰一般,这些天的阴霾之气一扫而光,倒像她得了什么好处似的。子攸是如此女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太有些委屈她了。又见陈长卿也看着子攸,眼里倒有三分倾慕之意,他心里忽而有些不舒坦,勉强笑道,“你如此说话,却不怕子攸气恼?”

陈长卿像听了笑话似的,大笑道,“子攸却不是那样小心眼的女子,她从不为别人说几句话就恼的。”

说得子攸也笑起来。司马昂心里不大舒坦,仿佛陈长卿远比自己更识得子攸,自己倒成了外人了。

子攸转过头来看了司马昂一眼,揶揄的话却是对陈长卿说的,“等到放榜的时候,倘或名落孙山了,可别忘了到王府里见王爷去。只怕他会给你个闲职,只别嫌小就是了。”

司马昂向子攸点了点头,子攸看着司马昂的眼睛微笑,司马昂便也微微笑了,不觉把方才的不悦都推开了去。

陈长卿应着,司马昂不说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揭破,彼此心照不宣更能高谈阔论。陈长卿有才学,司马昂却不输给他,只是陈长卿兴之所至什么都敢说出来,司马昂却至多只说半句,这倒并非是性情所致,而是二十年的压抑生活磨砺出来的习惯。比不得陈长卿初出茅庐无所顾忌,更比不得直筒子话痨似的子攸。不过这却不妨碍知音的相惜,司马昂欣赏陈长卿的机变多智慷慨激昂,陈长卿也渐渐觉出来这个皇子不同寻常的睿智,他虽然被压抑孤立得太久,于外间许多事都一知半解,但却学识渊博悟性颇高。

掌柜的老伯见他们聊得兴起,又端了酒出来。给他们每人倒上,子攸难得见到司马昂这样高兴,自己不知不觉倒先喝了一杯,顺手拿了酒壶要再给自己倒一杯。不想司马昂的手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杯子。她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司马昂,他仍在认真听着陈长卿说话,脸都没有侧一下。她放下了酒壶,司马昂也缩回了手,她心里忽然暖了起来,对着自己的酒杯笑眯眯地呆,连他们正在说什么都没听清。

从她幼年起,她的爹爹就是三五日才能见一次的,平素里只有丫鬟婆子们跟着她混。她既有爹爹十分的溺爱,幼年时又三灾八难的,所以众人只是一味宠她。再加上她无亲母教养管束,婆子便只顾讨好她,哄她顺心如意,只要她不哭闹了,她们就好在大将军面前交差了,又哪里有人真心管她好歹。丫鬟们虽都跟她好,可却也都在孩提间,也都不知事,只有助着她胡闹的份儿。所以她大些后,略知dào

些好歹了,便羡慕那些有亲娘亲祖母疼爱的孩子,可知dào

羡慕也是没有用的,也便罢了。

等再大些便羡慕话本里说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可那些小姐都是佳人,她虽生得不错,可性子却粗,怎么也精致不起来,心里也知dào

怨不得人不疼她。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里也没有她跟司马昂这种复杂关系的,史书里倒是有,可结尾却不好。

今天司马昂不叫她再多喝酒,她心里就模模糊糊起来,其实她想从司马昂那得到的实在不多,只要他偶尔想着自己,也就够了,就足够她模模糊糊地心满yì

足了

第二十二章 拌嘴

司马昂和子攸离开小酒肆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临离开前子攸又跟掌柜的大伯大娘唠叨了半日,司马昂听见子攸在后头跟他们说要注意身体,不如雇个伙计不要什么活儿都自己干之类的话,这些家长里短的话他听得新奇,不觉便微笑了。默默想到,倘或他们不是皇子王妃,只是这酒肆的邻居,不知那又是什么光景。

子攸已经出来了,见到司马昂在前面等他,不知想着什么正在出神,月光下他微微低着头,一双眼黑曜石一般明亮。她便走了过去,“你在想什么?在想陈长卿说的话么?他虽是个文人,话却有些道理。虽然狂了些,倒也是文人本色,倘或他冲撞了你,你可别怪他。”

司马昂一笑,“走了神儿,倒不是在想他说的话。不过这人的确有些意思,改日还该请他到家里叙谈。”

子攸已经上了马,在马上点点头,“好,明儿我就打人去请他。”

司马昂也上了马,听她说话又笑了,“子攸倒是利落爽快,明儿是你爹爹出征的日子,按礼我要出城去送的。”

子攸歪着脑袋想了想,“是啊,我怎么把爹爹离京的日子都给忘了。”

司马昂看着她傻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笑,“总是快些回去歇息吧,你也折腾够了,可累了吧?”说了催马向前,子攸也跟了上去。

“是你想快些回家去见你的侧妃吧。”子攸哼了一声,把“侧妃”两个字咬得山响。

司马昂倒不在意,向她说道,“萧吟是我表妹,你倒要对她好一些才是。倘或她以后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只要还可恕,你就看在我的面上,恕了她吧。她虽大你一岁,可终究是深闺里养大的娇弱女子,不比你这样整日家在外头跑的,你见过世面,懂得道理,所以倒该拿她当妹妹看才是,多包容她些。”

子攸心里一阵难受,有些不大相信司马昂会有这样的要求,可这话司马昂已经说出口了,她又能怎样。再想到司马昂破天荒地头一遭陪她一整天,竟是为了提这个要求,心思就都灰了,随口道,“她是深闺里养大的,是御花园的娇花嫩草,我原是野人,是坟圈子里长得粗笨大松树。你快把她挪走吧,看我一不小心吃了她,或是我有腌臜气味熏坏了她。”

话没说完,司马昂撑不住已经笑出来了,他是深宫里长的皇子,总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因笑问她,“你哪来的这么些歪话?”

子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可他在笑,她又没法说旁的,都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那人还是司马昂,她拿他没法子,他倒像是她命里注定的克星。

司马昂看出她又是恼怒又是难过,便忍着笑说道,“你只知dào

盘查我,找我的不是。你还不是在外边跟男子说说笑笑,喝酒谈天无所不为,明儿我也恼了,你就真不出门了?”

“那是一样的事吗?”子攸呼地气大了,“我是为我的心,我总没去爱别人。”她回过头来,瞪着司马昂,就快哭了,却一眼看见司马昂听了这话就笑起来,才知dào

他原是在逗她这样说,她气得回了头,催马快走,一径回了王府。

司马昂跟着她,她下马要回院子,早被司马昂一把拉住手腕,“你若这样生气,我就不去表妹那里,只在这儿就是了。”

“不稀罕。”子攸甩开他的手,进了院子。

六儿正在廊下,见她回来,连忙迎了出来,“哎哟,小姐,可回来了,这一天又去哪了?吃了饭没有?”见她一脸怒气,正要劝慰她几句,一回头又看见司马昂,倒愣了一下。司马昂尴尬地笑笑,就跟进子攸的屋子。六儿缓过神儿来,赶忙叫里头的小丫头都出来。

丫鬟晴儿端了盘子出来装果子,笑着悄声向六儿道,“咱们王妃可真是厉害。你没见王爷那脸色,跟前两日比,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六儿也笑了,“悄悄的吧,先别把果子送进去。”

晴儿笑道,“我就猜这个侧王妃是皇后娘娘硬给的,王爷未必稀罕吧。你看,虽然多了个小老婆,可王爷反而心疼王妃受委屈,这可是因祸得福了。”

“就是说呢,我真是没想到。”六儿小声说道,“只是不知dào

那边的那个侧妃是不是省事的人,倘或不是,日后还有得饥荒打呢。”

里边子攸叫了两声丫鬟都没人进来,只得在桌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也不理会司马昂。司马昂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面色冷了下来,不冷不热地了句话,“你到底要怎样?已经回了家来,丫鬟婆子们都看着,你还要使性儿,成什么样子?”

子攸抬起头来看了他足半日,才说道,“你是属猴子的吗?变脸变得这么快?”

司马昂被她损得愣住了,他自懂事以来,行事说话都尽可能的沉稳冷静,心头压的事儿多,与女孩子们说话的时候就少,尤其没有跟子攸这样随性的女子打交道的经验,愣了半日,又见子攸“切”了一声,扭了头,给他一张侧脸看,眉眼间变出些不屑来,低声说道,“谁稀罕你好一阵歹一阵的对我。你不耐烦我,厌烦我,就离了我这里,去找你那温柔娴雅深闺里娇养出来的侧妃去吧。”

司马昂虽然长她几岁,却还没有跟女孩子拌嘴的经验,成婚的日子又浅,还没领悟到吵架拌嘴这门艺术里的精髓。子攸虽然看起来是个直筒子似的敢笑敢怒的女子,可毕竟才十七岁,依旧有所有懵懂女孩子都有的弯弯绕绕的心肠。

所以这时候司马昂就吃了亏了。他站起身来索性要走,子攸恼火地在桌子底下一脚踢倒了圆桌对面的椅子,恰巧司马昂走过去,在椅子腿上差点绊了个跟头。子攸向后缩了一下,看着司马昂的脸色更冷,知dào

他必然要走了,心里便不自在起来。想设法拦住他,又没什么办法,就是有,也知dào

此刻必定弄巧成拙。

就在这个时候,六儿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子攸心里一乐,六儿这么急着进来回话定然是出了大事了,可凭他什么事呢,总之司马昂是要被这事给留下来了。

谁知六儿眼里却有些湿润,“小姐,穆府里来人传话,大……大奶奶没了。”

子攸愣住了,连司马昂也抽了一口气,子攸慢慢站了起来,“你说我嫂子死了?”

六儿点点头,喉头有些哽咽,“是戌时一刻没的。”

第二十三章 白眼狼

“小姐,您跟王爷坐轿过去吧,可别又骑马了,这大晚上黑漆漆的,倘或碰着哪就不好了。”六儿帮着子攸换上了素色的衣裳,又不放心地嘱咐,“等到了那里,哭一阵子也就尽了素日的情分了,可别再冲撞了大爷,那个爷也不像小姐的亲哥哥,每次见了小姐倒像见了冤家,今日想必他更不痛快,倘或小姐跟他说错了话那又要吃亏了。这个节骨眼上,只怕连老爷都不会深管,小姐只能被他欺负去了。”

“知dào

了。”子攸向门外看去,司马昂正在外头等他,自从知dào

了他妹妹死了,他就一句话都没说。他的妹妹是被自己哥哥作践死的,这是任谁都知dào

的,子攸心里既为婉云伤心,又想到司马昂这会儿心里不定怎么恨自己家里,便又添了些难受。

“小姐,看过了大奶奶最后一眼就早些回来。”六儿见她要向外走,又嘱咐了一句,“跟王爷一起回来,这时候穆府那边必定是车挤挤马簇簇的,正乱着呢,黑灯瞎火的没人管你,倒要受委屈了。”

子攸没答她的话,在门口看了司马昂一眼,他也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上了前面的马车,子攸只得上了后面的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到了自己家门口,司马昂已经下了马车,要跟子攸的轿子一起走进去。子攸在里面向外看,门上的灯虽然已经挂上了白的,可门口来往的人却没多少。子攸心里奇怪,掀了轿帘子,提着门口一个管事的名字把他叫了过来,因问他来的人怎么这么少。

那人回她道,“因老爷明日要出征,大爷说这边大办丧事不吉利,因此只通知了族中相近的几家。”

子攸听了也没话可说,可是心里到底不舒服,“告sù

宫里了吗?”

“告sù

了。”那个管家溜了司马昂一眼,低声在子攸耳边说,“告sù

了宫里,可皇上正在景仁宫里刘贵妃那里,大爷去报丧都没得见着皇上。皇上只说听凭大爷办理后事就是了。到皇后那边儿去,皇后只说这大***亲娘死的就早,大约都是福小命薄之辈,旁的也没说什么。大爷就回来了。”

“什么?”子攸被气得越无话可说,看了司马昂一眼,司马昂已经听见了那奴才的话,脸上已经有些不自在。皇上糊涂,只知dào

沉溺女色,皇后狭隘偏私,这些他原都是知dào

的。

偏那奴才又低声向子攸说,“大爷还说,原先大***娘在宫中受宠的时候,皇后的位子差点被废掉,所以皇后自然不会去管大***死活。”

“闭嘴。”子攸吓了一跳,她还真不知dào

这码事,怪不得她想把婉云送回宫里养胎,皇后就是不准。子攸没话说了,因她平素就是个好打抱不平的,这会儿已经一肚子气了,可皇后是司马昂的亲娘,她纵是不满也不愿说出来,何况她哥哥又那样,她也没脸说别的。

隐约却听见司马昂叹了口气,她看过去,司马昂微微低了头,像是有些颓意。她放下了轿帘,心里也难受起来。司马昂的处境也是难了,从宫里传到外间的那些皇上干的荒唐事儿,即使有一半是真的,那皇上也可配得上天下第一荒淫无度的称号了。皇后平日里虽然看着还好,可如果其为人这样阴暗狭隘,那也就罢了,只怕一点不能宽慰司马昂的心。

谁知这样的爹娘,偏生出司马昂这样的儿子,他虽然说得不多,可子攸总觉得他是有心干事的,只是爹爹压制得他也太狠了。照现在这样子看,只怕他多说句错话,都有可能犯了爹爹的忌讳,爹爹就会对他起了杀心。

轿子停在翠微堂的外头,子攸走下轿来,跟在司马昂的身边进去。彼时来的人还不多,不过是本家的两个亲戚。

司马婉云就停灵在这儿,子攸想起司马婉云平素里的温和柔顺逆来顺受,才嫁过来一年多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她就觉得心口里堵得慌,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她也不顾别人,自己走上前去,掀开司马婉云脸上盖着的白纸,想最后看她一眼。司马婉云脸色如生,只唇上泛着青色,子攸昔年曾跟爹爹上过战场,见过各种模样的死尸,因而胆子极大。她看着司马婉云唇上的青色,忽然起了疑心,伸手向尸的眼上摸去。

“子攸。”司马昂咬着嘴唇,忍无可忍地压着声音叫了她一声,“你在做什么。”

子攸没有理他的话,反而低下身子向司马婉云的脸上贴近,手又在尸体上乱捏。满屋子的下人们见了小姐这个样子,脸都吓绿了,原本他们就觉得这大奶奶死的蹊跷,现在见小姐一副中了邪的样,都吓坏了,以为是司马婉云的阴魂作祟。司马昂不知dào

她是怎么了,只得上前也去看,不想子攸忽地直起身子,眼泪没了,只剩下一脸怒气,倒把司马昂看得一愣。

子攸也不解释,一言不转身就向外走。司马昂见她这势头不好,就跟了她出去。见她穿过几条巷子,走到一处院子里,顶头看见穆建黎正在跟一个家人说话。

子攸铁青着脸一进来,张口就问他,“婉云是怎么死的?”

那家人很机灵,见着话头不好,连忙指一事回避了出去。

穆建黎被问得有些紧张,一见了他妹子,他的脸色就有点白,不过他是个武夫,或说还是个混账武夫,喜欢用点蛮力,不喜欢任何人跟他讲道理,“我知dào

她是怎么死的吗?爹明天就要出征了,她要死不捡好时候,真是晦气。”说着就要向外走

“你还骂她?”子攸气得手都有些哆嗦,上前一步挡住哥哥的去路,“几次三番你胡闹,黑心没人情,还都算是个人。可你也不能毒死你的结之妻啊?嫂子她有什么错儿?你说啊,你说啊,哪怕你能说出一件来,这事也倒罢了。”

穆建黎被子攸逼得虚汗都出来了,伸手就推了子攸一把,子攸被推得一栽,如果不是司马昂站在她身后把她挡住,她就被推倒在地了。穆建黎破口大骂,“你可真是那老淫妇生出来的黑心种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毒死那死娘们的,是她自己想不开要服毒自杀,还想死在爹出征前一天,全是为了诅咒咱们穆家,你还替她说话?”

子攸本来是气,一听见穆建黎骂她娘,止不住哭了起来,一面哭着,口里却不让人,“你混账。那毒药是什么你当我不知dào

?我已经看了尸,分明就是被那种毒药毒死的。那是咱们穆家的东西,外人哪能知dào

,哪能拿到?你干了那样的坏事,竟然还想推在死人的头上。人都死了,你还不放过,还要毁谤她。”

穆建黎不成想子攸会知dào

那毒药的事,被穆子攸一顿抢白,就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一巴掌煽过来,打在子攸的小脸上,把子攸打得一栽,子攸被打得愣住了,一边脸火辣辣地疼。他却还不放过她,恶狠狠地大骂,“你这出了嫁就没心肝的杂种,竟然还敢回家来扎毛。你他妈仗了谁的势?就你身后这个小白脸?我呸。你这老淫妇下出来的小淫妇再说一次是我毒死那个**的,我就打死你。爹要责罚我,我大不了抵你一命。”

说着又一巴掌轮起来,照准子攸的脸又打过去,巴掌轮到一半,忽地动不了了,子攸本来闭上了眼睛,这会张开眼,看见司马昂从旁边伸过手来抓住了穆建黎的手,他的手竟挣不开。穆建黎吃了一惊,没想到司马昂看起来文质彬彬,竟然有这么大的臂力。司马昂到这儿才知dào

为什么出门前六儿一遍遍嘱咐子攸不要理这个亲哥哥,恐怕子攸会吃亏。

穆建黎挣扎开胳膊,他有得是蛮力,见司马昂替妹妹出头,就想顺势打他一顿,一面又骂道,“死丫头,你不要看着这小白脸眼下回护你,你将来还得靠你哥哥我。要是他掌了权,你就该被拾掇得跟那死了的娘们一样了。你还在这儿做梦呢!”

子攸顾不上听他骂人,抓着司马昂的衣服,想推他出去,司马昂却铁青着脸就是不走。

正僵持着,外边传来洪钟一般的一个声音,带着怒气说,“打打,你们三个小畜生,都打死在这儿才好。”

第二十四章 夜凉

外边传来洪钟一般的一个声音,带着怒气说,“打打,你们三个小畜生,都打死在这儿才好。”

穆建黎松了手,司马昂也回过头来,只见穆文龙满面怒气地走了进来,他年轻时是大颢最骁勇善战的将军,拉三百斤硬功的记录至今军中仍旧无人能破。只不过他跟他那个只知dào

好勇斗狠的儿子不同,他深通韬略,很有智谋——若不如此,又如何能操纵大颢朝局几十载。如今他年岁大了,可那双老眼仍旧如从前一般锐利冷峻,只看了穆建黎一眼,这个大老粗就低下头,低头站在一边,虽有些不服气,却不再做声了。

“混账东西。”老人严厉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半日,只骂了一句,就不想再多说话了。这一个晚上,他始终觉得不舒服,不痛快,当子攸不顾司马昂在场与穆建黎顶撞起来的时候,他就更有些头痛,隐约地像是觉得像是要出事。

“爹爹,大哥他……”子攸刚要说穆建黎干出的好事,老人一声呵斥就将她憋了回去。

“你也给我住口。”穆文龙喝道,“这是什么事?你在这儿跟这个逆子吵嚷得外边多远都能听见。这个混账东西就是如此了,你还要跟他一般糊涂吗?”

一句话说的子攸不吭声了,穆文龙抬头看看自己那个粗壮身材,满脸横肉,行事做派都跟流氓纨绔差不多的儿子,再看一眼自己那个清雅脱俗,极有肝胆心胸的女儿,不觉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忽然又抬头看一眼那个司马家的儿郎,如今才是弱冠之年,神采飘逸,秀色夺人,虽然英气稍显不足,却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人将来倘或得到机会成长,必定会磨出足够的坚毅果敢来,那时节他可成为一个了不得的英雄人物也说不定。

穆文龙收回了心思,看着穆建黎,“你刚才骂你妹妹是什么?”

穆建黎不敢回答老父的话,低着头也不吭声。

穆文龙阴沉沉地说,“如果你妹妹是个儿子,我今天就打死你。我先留着你的命,先打你四十板子,给我记住了,要是叫出一声来,让旁的人听见了,就加你十板子。”

“是,儿子谨遵老爷的教诲。”穆建黎瓮声瓮气地应了,“扑通”一声跪下磕一个头就出去领板子,气得穆文龙说不出话来。又抬头看着司马昂,司马昂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他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孩子好个眼神。再看见自己的女儿贴在他的手臂上,一手还拉着他的手,心中不免又叹息了一回。

“爹,您别生气了。”子攸小声说了一句。

他摆摆手,“攸儿,今天你们就先回去吧。老父也累了,经不起折腾了。”

“爹,”她还想再说点什么。

“回去吧,丫头。够了。”穆文龙疲惫地撑着自己的头,“你须知dào

,你也不是事事都能做好,事事都管得了的。”

子攸出了门,满心的难过,又有满腹的委屈,忍不住哭起来。她自己一路走,一路低头哭,也忘了坐轿子,到了门口还傻乎乎的四面去找自己的轿子,找不见就想走回王府。司马昂实在受不了了,把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车。他在屋里的时候已经看到她的面颊微微肿了,这时候借着马车外头挂的灯,想看看她肿成什么样了。子攸却觉得太丑了,捂着脸不给他看,一面又哭得更厉害了。

司马昂只好松开她,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说,“子攸,我可真是天下第一的窝囊废。”今晚,他的所有心思都灰到了极点。

子攸愣了一下,哭声都住了,看着司马昂,“谁说你是窝囊废了?哪个成大事的人,没有如此这番经lì

。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不单是当个皇帝而已,你还会开疆拓土将北方边境的蛮族赶回草原深处,你还会治理水患,富足百姓,再造一代中兴盛世。后代人读史书时,都会说你是一代雄主。”

司马昂笑了,还从没听过这样的话,胸中的悲凉忽地被子攸言之凿凿的模样给冲淡了,也不知dào

怎的,心里忽然鼓起了希望。马车还在继xù

前行,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只有马车上这一点光亮。司马昂看着子攸,低声问她,“我会吗?”

“一定会。”子攸立kè

回答了他,又想起六儿的话,就补充了一句,“我看人从来都没有错过。”

司马昂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跟子攸紧紧挨着,从来不曾绝望过的子攸就像是一簇火,那火也燃到了他的身上。子攸也笑了,两人却都不知dào

为什么笑。明明是在婉云去世的这么哀戚的一个夜晚,子攸还捂着被打的面颊,司马昂还带着被羞辱的愤nù

,可两个人还是微笑了,渐渐笑得更痛快了。

这天晚上子攸缩在床里,脸上还有些疼,司马昂躺在她身边。这是第一次,她待在他身边,心里觉得离他很近,她的手挨着他的胳膊,她听得见静夜里他的呼吸。她睡不着,可是司马昂一动都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她转过身来向着司马昂,“你拍我。”

司马昂闭着眼没有睁开,伸过一只手在子攸的被子上慢慢拍着。子攸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已经绕过了司马昂设在身边的铜墙铁壁,她不知dào

司马昂在想什么,但她知dào

即使她这样那样随意地要求他,或稍微任性一些,他也不会推开他。子攸的额头慢慢凑过去,顶在司马昂的肩头。“司马昂,婉云在宫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宫里……”司马昂沉默了一会,“我和那些公主们,各有自己的奶妈宫女太监,见面的时候不多。”

“宫里是不是只有寂寞?”子攸的声音闷闷地,“婉云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司马昂的手捂住了子攸的眼睛,捂住了她的眼泪,“不要哭。”那声音不算安慰也不是命令,子攸却忍不住向他靠近,仿佛只有在他身边她才寻得到安宁。

第二十五章 行刺

穆文龙大军出征的日子仍是没变,虽然穆家并未丧,朝野里却也已经知dào

下嫁穆家的公主已死的消息,只是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愿意多口。老皇帝亲自主持了出征的仪式,只是皇权旁落,如今这个仪式越显得虚了。更何况那个长年沉迷酒色的皇上坐在上面,虚弱的就像是一摊烂泥,如今也没有多少精神头儿主持这出征的大典。不过这倒也符合他的傀儡本色。

与他相反的是,穆文龙站在前面,精神抖擞,鹤童颜,反而更有些人中之龙的风采。

司马昂站在下第一的位置,旁边紧挨着他立着一个身形瘦削了些的侍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子攸。这是大将军出征的大典,按礼制女子是不能出席的,所以她才男扮女装混在王爷的亲随里。

穆建黎虽然不随军出征,不过自然也是要在这里送别父亲的,方才大典开始之前,他还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跟这个闲话一会,受那个马屁一回的。他本来身子就有些矮壮,再特特的穿了一副铠甲,看着就更像是一只螃蟹将军了。司马昂悄悄地向子攸说,“你哥哥身子倒是铁打的,昨天挨了四十板子今天他还能这么精神。”

子攸无奈地笑了,“哪个小厮亲兵敢往死里打他?一般都是做做样子,打在地上,不过是做给我爹看罢了。不过也倒别说我家里如此,如今连刑部大堂里审案子都是这样。”

司马昂才恍然大悟,又低声道,“好像你于这些事务上都通得很。”

“那当然,我是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八面玲珑。”子攸顺口闲扯,忽然看见东南角猛刮来一阵狂风,裹挟着黄土扑了过来。她在人群里动了动,转到司马昂的另一边去避风。忽然听见众人一声惊呼,她以为有了刺客,赶忙挤出来看是哪里出了状况,可也没见什么异样。

“帅旗。”司马昂看着上头,低声说了一句。子攸抬起头来,一眼看见挑着帅旗的旗杆折了,心里就吃了一惊,出征的时候帅旗折断,这可是非常不吉利的事。

那边穆建黎已经跳出来了,吵吵嚷嚷地责骂那几个拿旗的还不快去换旗杆,一面又问众将出了这样不吉利的事该如何化解才好,一面又叫管着礼部的官儿出来卜卦问天,还说要杀人祭旗,闹得乱糟糟的。穆文龙起先也看着断了的帅旗呆,这会儿也不做声,面上很是沉稳。老皇上倒吓坏了,费了满大劲儿站起来,想要安抚大将军,一时却找不到好法子,也不知dào

说什么是,只扎手站在那。

这面乱作一团,也不知dào

是礼部的哪个人忽然说兴许是因为今天是新科放榜的日子,这边忙着出兵是冲了文曲星,该请新科状元出来才得了事。乱七八糟的,穆建黎素来不爱搭理那些文官,不过今天还真就听信了这句话,吩咐了亲兵马上去把状元郎请过来。

状元来得倒挺快,子攸真有些疑心是被亲兵绑来的,灰头土脸地站在文武群臣面前,连手都微微有些抖。子攸看了他一眼,不是陈长卿,不过他那脊背微微有些弯的身形,看着也有几分眼熟。

穆文龙也看着这个瘦弱的新科状元,让他到自己跟前来,见他吓得有些抖,便和缓地说,“你就是新科状元?叫什么名字?”

“学生刘文,见过大将军。”他虽有些抖,声音却还清楚。

刘文,这名字子攸听来也有些熟悉。子攸琢磨了一下,忽然想到在酒肆初见陈长卿那天,跟陈长卿一起吃酒的人就是叫刘文。想起了那天的事,也就想起从那天他的言谈里听着,似乎他是贺启的人。莫非贺启此番选拔人才也偏私了?还是这人果然才学过人?

她正想着,前边穆建黎喝了一声,“你这书生,怎么见了大将军都不知dào

跪拜行礼。”子攸咬了咬嘴唇,皇上好歹还在上面,当着皇上的面要求新科状元向大将军行大礼,未免有点太过。她不太自在,看了司马昂一眼,司马昂倒能沉得住气。

那边新科状元满脸惨白,微微着抖,像是不忍这样的屈辱。向下跪的时候好像腿有些抽筋,忽然向前倒去,像是要倒在大将军穆文龙怀里,那可真够尴尬的。可事情在这时候突然就急转直下,惊得子攸目瞪口呆。她生手上寒光一闪,虽然她立即意识到他拿着匕,可是她怎么也难以相信一个文弱书生胆敢突然拔出匕来刺杀大将军。本来这也是根本不能成功的,子攸在看见他出手的一瞬间还在这样想,一个书生要刺杀大将军,那简直就是场杂耍闹剧。

可是偏偏穆文龙大意了,他大约是决计想不到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会刺杀他,在他心目中,书生们只敢在酒杯旁边夸夸其谈,说几句狗屁大话,掉几滴无用眼泪而已。所以当刘文借着摔倒一刀刺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察觉,及至刀尖顶上了他的腹部,他才凭着几十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本能转了一下身子,用盔甲最硬的部分挡住了刀尖。刀刃滑了一下,插进了身侧盔甲的缝隙,划伤了他的腰,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伤到了要害。

穆建黎冲了过来,像逮小鸡一样拎起了刘文,作势就要杀了他。

“慢着。”穆文龙低沉地说,“把他关起来,不要伤他性命。”

穆建黎瞪着眼,“哐啷”一声把长剑插回去,把那小子狠狠摔在地上,“你们几个把他绑了。还有你们,还他妈不快去叫太医。”

“等等,不用去叫太医,我不碍事。”穆文龙冷静地说,他抬起头,阴沉地看着周围,这场刺杀选择了这个时机,安排的实在太妙了。皇上,王爷,文武百官都在这里,一旦自己死了,有心安排刺杀的人只要登高一呼,情势登时便可完全倒转。可这个幕后的策划会是谁呢?他看了看皇帝,他已经吓得瘫软在椅子里,快要晕厥过去。他又看了看司马昂,态度沉稳地站在那里,脸上不露出一丝情绪,好,好个司马昂,不管这事是否与他又关,他都是个能做大事的人。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站在司马昂身边,捂着嘴,似乎被吓到了,她应该事先不知dào

,即使此事是司马昂做的,她也绝不会害自己的爹爹,一定是这样的,可如果她因为母亲被自己杀死而怀恨在心呢?他又不确定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正耀武扬威地把刘文丢给侍卫,他倒有这个胆子,可他有那个智谋么?或许有,或许他平时的狂躁的蠢样子都是故yì

布散给他看的呢?难道只有司马昂那样诸事不关心就是韬光养晦吗?

在这么个时候,他要离京了,却忽然觉得没人可以信任。

“父亲。”穆建黎在一旁说,“请父亲接受太医的诊治,将养几天,改日再出征吧。”

“不要声张,”穆文龙低声喝道,“我的伤不要紧,今天也必须出征,否则军心会乱。你去那边叫你的妹妹过来,等会只用你们两个送我出城就是了,叫百官们回去,我有话要交代给你们两兄妹。”

“子攸?她在哪呢?”穆建黎一愣,还以为爹爹糊涂了,子攸一个女子怎么会在这里。

“蠢材,自己的妹妹都看不出来。”穆文龙皱了皱眉头,“就站在司马昂的身后。”

穆建黎吃了一惊,向司马昂那看了半天,才看见一身男子装扮,披着轻甲的穆子攸,心里也不禁感叹,都说人老眼花,老爹的眼睛倒比他还好使。

第二十六章 黑云压城

子攸骑在马上,随着南征的军队向前走。穆建黎在大将军的马车里已经停留了好一会儿了,侍卫们都远远地走在马车四周。爹爹为什么要分别跟他们两个谈,子攸想不明白。而刘文呢,到底为什么会行刺父亲,到底是他自家的激愤行为,还是有人指使的?如果有人指使,幕后主谋会是贺启么?看起来很像。那么司马昂有没有掺和进这件事,如果这件事与司马昂无关,那么他事先也应该是知情的。这么大的事,一旦刺杀成功,是要有后续安排的,贺启不可能不让司马昂知dào

。而如果这场刺杀成功了,后面就要有一场宫廷政变,文武百官都在这里,贺启若在此时振臂高呼,会有多少人跟着他?司马昂在那出戏里又该扮演什么角色呢?如果他跟这一切有关,她什么都不知dào

,什么都没瞧出来。她希望司马昂成为皇帝,谁当皇帝可能都比自己哥哥当皇帝更好,但那不是要他杀掉自己的父亲。他明明可以等,等到父亲百年之后。她有些焦躁。

事之后,她看着司马昂,想从他脸上看出答案,她希望他能说几句什么,表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司马昂没有任何表示,那张脸冷得像是死人脸。

她抿起嘴唇,只觉得越想越冷得抖。还不到重阳节呢,可这会儿飘了雨,就冷瑟瑟的了。

穆建黎从父亲的马车上下来了,骑上了自己的马,子攸知dào

父亲下一个要见的人是自己,连忙催马上前。穆建黎瞪眼看着子攸,扯着大嗓门,“还说今天怎么帅旗会折断,全是你这个阴人给冲的。你没事干跑到出征大典上干什么?死丫头。”

子攸知dào

在这个位置上说话,爹爹还是听得见,她很明智地没有回嘴。果然穆文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混账东西,给我滚远点,别总寻你妹子的晦气。”

穆建黎瞪了子攸一眼,“快上去吧,爹等着跟你说话呢。”

子攸下了马,恭恭敬敬地上了爹爹的马车。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穆文龙劈头就问她,“你哥哥说这个刘文是贺启点的状元,是他的人,你怎么看?”

子攸低了一回头,还是说了出来,“科考之前,我见过这个刘文一次,听他说话的意思,他像是跟贺启的确有些瓜葛。”

“那就对了。”穆文龙点了点头,“老夫戎马一生,临了差点栽在几个书生的手里,真是可笑。”他的眼神分为锐利冰冷,话头忽然转了,“司马昂最近有没有跟贺启来往?”

子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贺启到过王府,只怕这事儿瞒不了父亲的眼线,可她也不愿意说有,“我并没看见,也不知dào

。”

“那依你看,你的夫君有没有卷到这件事里?”穆文龙看着女儿,子攸的手微微有些抖,穆文龙都看在眼里,“我什么都不知dào

,就只能说不知dào

。”

“好,丫头,你是心里明白的人”穆文龙点点头,陷入了一阵沉默,这沉默太久了,子攸在等待中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沉不住气。

穆文龙一直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攸儿,我放你在外边经商,又让你在家里听官员们议事,已经是让你历练的够多了,可你今天经事的时候还是慌,这可不成。我也不想说你还小,古时候也有女子在十七岁就做了太后的,照样把得稳朝局。”

子攸像是呛了风,就突然咳嗽了起来,“爹……咳咳……我好像昨天在外边待的时间长了,有些着了风寒。”她心里知dào

爹爹这话的意思,爹爹这话点得太明显了。

不过她的小聪明也逃不脱老爹的法眼,穆文龙看着她,没有容许她把话题转走,“你哥哥已经去办贺启了,如果从贺启那里查出司马昂确实跟此事有关,那么你该当如何?”

子攸低了头,好像有只鬼手拧住了她的心,她盯着自己手上的扳指,仿佛那里能给她一个答案,“我会按照爹爹的安排杀了他。”

“好,有丫头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穆文龙的眼里这时仿佛才转出些慈爱的味道,“事情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爹希望你想得开。”

“是,爹。”子攸咬住了下唇,快要咬出血来,手指一遍一遍地摸着那枚祖母绿的扳指。

子攸回到城里的时候,雨下得越紧了,城门口没有几个人,天色昏暗时候,冷雨便添几分凄凉。

子攸骑着马慢慢地向王府走,她心里有事,还做不定主意。有一个人站王府门外,似乎已经守了她很久,她真希望这个人是司马昂。她勉强笑道,“长卿,我知dào

你有话,随我进来说吧。”

陈长卿向她深深一揖,便随着她进了距离王府大门不远处,一个平常无人的院落,他没像往日那样跟她寒暄玩笑,“方才虎贲将军带着人抄了贺大人的家,我来等着王妃,是想打听王妃要如何裁处此事。”

“长卿是希望我设法保住贺启吗?”子攸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有贺你今科中了探花。”

陈长卿抬起眼睛,“我只希望王妃速速杀掉贺大人。”

子攸看了陈长卿足足两三句话的功夫也没说出话来,陈长卿却等不得,“王妃如若不赶在穆建黎审讯之前杀掉贺启,那么不论今日生何事,也不论今日之事到底与王爷有没有关系,穆建黎的审问结果都不会变——他会修改贺启的供词,把幕后主谋的罪名安在王爷身上。王妃,穆建黎他可不想当辅政大臣,他想当的是皇上,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不会放过每一个能置王爷于死地的机会,王妃先杀了贺启,这至多只能引起大将军的怀疑,却可以暂时保住王爷,否则……否则王爷绝活不到大将军回来的那一天,如果穆建黎审讯之后没有先斩后奏杀掉王爷,王妃只管拿了我的命去。”

一阵凉风穿堂而过,子攸微微打了个冷颤。

陈长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急了,子攸再能,也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她确是够精明,仕途经济她都通得很,可要让她去杀人,就未免太过了。可是,“可是,王妃绝不能给穆建黎审讯贺启的机会。王妃若再迟疑,王爷就没命了。穆建黎是何人,王妃比外人更清楚,王妃此时若不要贺启的命,就等于决心断送天下黎民百姓的命。孰轻孰重,请王妃决断。”

子攸绷着脸,不知是冷的,还是怎的,那张精致的小脸越显得有些青白,她有些想要退缩,她才只有十七岁而已。虽然平日里她总是拼命三郎似的向前冲,可这一次她却只想后退,可也只有这一次,她像是真的没多少退路了。

陈长卿知dào

此事只有子攸能了结,所以打定主意今天哪怕是说烂了他的舌头,他也必须劝说子攸杀掉贺启,这是唯一能让这盘死棋复活的法子。他想好了千万句说服子攸的话,刚要开口,忽然看着子攸的身后愣住了。

子攸从他那副咬住舌头的表情上,就猜得出谁来了。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司马昂,他脸上的冰冷让她难过的几乎抬不起头来。可是她的难受也看在了司马昂的眼里,他转开头微微叹了口气。

第二十七章 左右为难

“陈兄,请到书房暂且歇息一会。”司马昂向陈长卿道,仿佛刚才他们的谈话,他什么也没听到。

陈长卿笑了笑,倒没了方才的着急神色,向他施了一礼,“学生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想必其中关碍王爷也很清楚。该怎么做王爷与王妃自有定论,也无须学生再多言。这就告辞了。”

彼此都是明白人,司马昂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没必要再说,司马昂也没有很留他。司马昂吩咐下人送客,子攸见他背对着自己,便想后退几步从院子后头绕走。没成想司马昂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只得站住,紧紧挨着司马昂的胳膊,心却慌的厉害,模模糊糊地想着今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站在他身边。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司马昂才唤一声她的名字,子攸“嗯”了一声,之后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

子攸深深吸了一口气,游丝一般的秋雨不断被扯下,湿了司马昂的衣角,似乎也湿了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添了些不能言说的惆怅,子攸说不出话,半响咳嗽了一声,“是你做的吗?”

司马昂摇摇头,“我……”

子攸擦掉不知dào

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忍不住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细说。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她又停了半日,才艰难地说道,“论理……论理穆家确是欺君罔上,我哥哥这些年干的事儿,又是罪无可恕……天理不容……只是我爹终究是我爹,我不愿看着你们……呵,我只想安心做个商人,将来……将来等到我爹百年之后,你做了皇帝,你必然不愿再看一眼穆家的人,那时我就离开京城,安心做个富家翁。呵呵,可是这也不过就是我的傻想头儿,总以为我能躲得了,我都忘记了我毕竟也姓穆,躲都躲不得……”

“我知dào

。”司马昂不由得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却也说不出旁的话,他再也忍不住,突然拉住子攸的胳膊,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今天这样的情势,这样的话说起来,已经像是惜别,只是没有阳关折柳的那份安然,这一别,是七分情人的惜别,也许再转脸见面就都已是十分的仇敌。

子攸紧紧搂着司马昂的腰,面颊贴在他的胸前,彻彻底底地哭了一个痛快,秋雨终是湿透了她的衣服。

她问司马昂,如果有那么一天,她败了,穆家败了,他会赐她死么?司马昂摇摇头。

子攸笑得有些凄凉,话已经到了这一步,司马昂就算对她有情,怕是情分也已经绝了。子攸闭上眼,忽然开起了玩笑,“有一天你做了帝王,不要忘了今天的话,我可不想死。我若活着,便很会赚钱,能给你纳不少的税。”司马昂没有微笑,他紧紧拥着她,下巴在她的额上细细地磨蹭,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再没什么心鬼拉着他的手不许他抱着他的子攸了。只是这时候来得太晚了些,也太短了些。

她后退一步离开了司马昂的怀抱,司马昂却拉住了她的手,舍不得放手,“子攸,不管咱们能有几天,真zhèng

做我的妻子好吗?别淌那个浑水,别理男人之间的那些事,就待在我身边。”

子攸回握着他的手,她的声音有些抖,“可我姓穆,你就真能完全信我么?”

司马昂没有回答,倘或子攸是萧吟那样只会闷在闺阁之中的娇弱女子,他或许会立即回答,可子攸是这样一个女子,他没有话直接答她,他看着子攸的眼神有些痛苦,“别杀贺启,子攸,我不想你的手染上我恩师的血,不要插手这件事。”

子攸抹掉腮边的泪水,“好,我不杀他。”

可子攸终是骑马离开了王府。她不能相信司马昂对自己的爹爹没有杀意,她也知dào

司马昂同样不会相信她,她夹在中间,将来不是死在自己家人的手里,就是死在司马昂的手里。只不过今天她终于知dào

司马昂对她有情,这就足够了。哪怕将来终有半世凄凉,这点回忆,也足可慰藉。她知dào

自己要干什么,也知dào

自己不在乎司马昂的信任,那不重yào

。子攸知dào

自己几斤几两,爹提醒过她了,可她却知dào

自己不是穆建黎,也做不了穆建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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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时候,刑部大牢越显得阴森可怖。子攸在刑部那个绘满神鬼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半日,湿贴在面颊上滴下水来,她心绪不宁地仰头望着屋檐上的兽头,并没察觉自己满身的湿凉。两个男子从屋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子攸身边,低语了几句,子攸点了点头。这两人不是穆家的人,他们是子攸自己的人,前三年子攸既在穆府里当家又在外边经商的时候,她就留了心,物色了几个既可靠而又有才干的人放到外柜上,历练了一段时间,专一为子攸打点处理外间的机密事务。

这些人的出身可能各不相同,却有一个相同的经lì

,那就是他们都曾被穆建黎逼迫得走投无路,而后被子攸偶然救下。他们不是穆家的奴才,他们的命是子攸给的,他们只为子攸卖命。子攸最开始选择这些人的时候并不为什么明确的目的,她只是想要自己的一点力量,在穆家的十几年,她模模糊糊地知dào

没人可以信任。

两人此时已经拿钱买通了刑部里的看守,可笑穆建黎自以为他下了严令,又派了亲兵来,刑部大牢已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只是,一则如今这些年朝廷法度已经荒疏,刑部大牢里只要是拿够了钱,等闲的死刑犯他们都敢偷换人,如今这里虽然关了紧要的人物,可有人出钱只是探探监,牢头还是敢做这个主的;二来穆建黎平素里吝啬得很,他的亲兵也得不到他多少好处,倒是子攸平素手里漫撒似的,穆府里出来的人没得过子攸好处的人不多,因而今天子攸既拿了钱来,只想见一见贺启,那些穆府的亲兵是不阻拦的,只想着她本来就是穆家的人,就看了贺启一眼半眼的又有什么关碍。

三个狱卒各拿了一把钥匙依次打开牢房的大门的三把锁,子攸走了进去,吩咐带来的两个人在外边放风。

穿过牢房门口稍微宽阔些的大厅,就走进一条幽黑的窄巷,再向里就是关押犯人们的地方。狱卒提着灯引子攸走入窄巷,子攸觉这条巷子的路面竟是斜的,子攸算着走路的时间和路的坡度,估计自己已经走入了地下,不觉吃了一惊,原来这刑部牢房竟不是设在地面的。人说大颢建国之时法度苛刻,看来果然不错,这个刑部牢房就该是那时造的。

随着脚下的路渐渐平了起来,牢房也到了,子攸打量着这里,她能感觉到有微微的风在吹拂,大约这里是有通风气口的,但是牢房却没有一间能够接受到哪怕一点点日光,外界一切声音也都听不到。走到这里,就像是跟阳世隔绝了,子攸想到犯人在这里住上几日之后,必然会因为看不到黑夜白昼的交替而忘记时间。那么坐牢的时间在感觉上便会比实jì

上还要漫长,痛苦的煎熬也会更深重。她不知dào

当初是谁出主意把刑部的牢房建成这样的,又不是山大王的私牢,这也够阴狠了。

想到这儿,她才觉得有些冷。

第二十八章 大牢

子攸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做,她的袖子里平常就掖着一只荷包,不过里面放的不是女孩子们常带的香饼也不是香雪润津丹之类的,她放的是穆家独有的毒药。她倒是从来也没想过要害什么人,不过就是为了真到了危机时候设法脱险罢了。可如今的情形……她的手指痉挛似的攥紧了荷包。

狱卒将子攸带至最里边的一间牢房前,向子攸行了礼,转身退开。这里阴暗潮湿的厉害,也不知是老鼠还是什么从子攸的脚上仓皇跑过,吓了子攸一大跳。

牢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油灯,照着一个不甚清楚的人影。子攸举起手里拎着的一盏明瓦灯向里面照去,又轻声问了一句,“贺大人是在这里么?”

那团模糊的人影有了动作,慢慢地舒展开,又向前走了几步。子攸借着灯光看清了人脸,不觉吓得后退了半步。贺启的脸不知被谁打了,眼睛青肿的厉害,眼皮只能张开条缝看着人。他本来身子不高,又有些胖,现在又被打得胖头肿脸,连眉目都要看不清楚了。子攸虽然素日里很厌恶这个老学究,可他毕竟是皇子的老师,又是两朝老臣,为人耿直,德高望重,朝中无人不敬重他,现在竟被人打成这个模样,子攸有些不忍,连忙放下手中的灯,不教灯光再晃他被打肿的眼睛。

“你是何人?”贺启惊异地看着子攸。今天贺启被抓的时候,曾质问拿人如何不是刑部的人,而是王府的亲兵,结果那些当兵的大老粗不同他讲理,只给了他两拳了事。现在他的眼前还有些花,忽然前面站了一个明艳无双的女子,他还以为是错觉。又见那女子笑了笑,似乎对这个简单的问题有些犯难。

子攸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我是王妃穆氏。”

贺启愣住了,满腔怒气重又涌起,那双青肿的眼似乎也不愿意再看着子攸,“你给我滚,我贺启是大颢第一忠臣,不屑见乱臣贼子之女。”

子攸紧紧抿着嘴唇,看着贺启,“贺大人……”

“还不快走,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是王爷之妻,却在这里抛头露面,难道不知羞耻。”贺启见她不走,越恼怒,根本不容许她再说话。

子攸平素就听不得这些废话,尤其不知dào

有人居然能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有心情扯这些烂道理。不过她也知dào

在贺启这样的人眼里,或许真的是死生事小,失节事大,哪怕火烧眉毛了,忠孝节义也是一丝马虎不得的。

像贺启这样的老怪物,子攸平时恨不得一鞭子抽到天边去,可是今天境况却不同了。

贺启似乎打定主意要把她羞走,拿出十二分的精神骂得引经据典,简直能凑出十篇檄文来。别说子攸现在心乱如麻,就算在平日,子攸虽然还说得上是口齿清楚,可又怎么能说得过这个弘学大儒。

子攸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打断了贺启的话,“贺大人……”贺启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子攸,他已经见惯了穆建黎的畜生做派,原不指望穆家的这个女儿是什么好教养的,保不齐是个泼妇也说不定。可没想到的是,子攸深深呼吸了一下,身子放低下去,忽然跪在他面前,他大惊失色,就算他怎么嫌憎穆家人,眼前的女子都是如今的王妃,未来的皇后。

“你……”这次轮到了贺启张口结舌。

“贺大人。”子攸跪在地上抬起头来,“那些大话我不说,您远比我懂。我只说一句,如果王爷这次完了,大颢也就完了。我不为我自己,我也不偏着任何人。你也知dào

我哥哥是什么样子的人,如果他得了天下,天下便再无宁日。所以我要救王爷。说实话我也不知dào

王爷若是当了皇帝能怎样,可至少不会像我哥哥那样祸国殃民。我穆子攸将来也许会对不起穆家,也许会对不起王爷,可是我不愿意对不起天下人,我想贺大人也是如此。”

贺启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子攸,这个女孩子说话直截了当,她说她不偏私,她的话里也确无私意,她不算有德行的女子,像她这样的女子在他所涉猎过的《女四书》、《列女传》里都不曾记载过,她对自己的哥哥没有该有的尊重,她对自己的丈夫也不见得有多少敬意,这是不应该的。可他却说不出话来责备她,呆愣地看着未来的皇后跪在自己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慌乱,“我……我并没想到,该如何使王爷免于眼下的灾难。”

子攸松了一口气,仰头看着贺启,“贺大人,您须得证实王爷与行刺大将军的事情无关。贺大人……我……冒犯了,我要先拿到你的供词。若等到我哥哥来审你,一切就都晚了。”

贺启缓慢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睛眯得更细了,但是看起来却仿佛有了光亮,疲惫之态也不见了,他像是又见着了希望,“王妃娘娘,请起来,莫要折煞老夫。我这就给大将军写一份供状,所有一切皆是老夫主使,与他人无关。”

子攸放了一半的心,她原以为贺启根本就不会相信她的话,“贺大人,可是这样的话,您就惹了一场大祸事了,我爹会灭您的九族。”

贺启摇摇头,子攸以为他会有许多豪言壮语,些他一贯的慷慨激昂之语,没想到贺启什么也没说,只深重地叹了口气。可就是这样看起来像个普通老人的模样,反而让子攸心里有些难过,她心里素日嫌憎这老货的心都减了不少,子攸本想激他自杀,可那些话她现在都说不出来了。

她慌忙站起来,“我……我去叫人拿纸笔。”

“不必了。”贺启摇摇头。“我当写血书与大将军,一说明此事是我一人主使,与他人无干,二我还要最后劝说大将军一回,使他还政于皇帝。”

子攸站在一边,不敢多说,到他咬破指头写完了书信,她才忍不住开口,“贺大人,我爹爹他根本就不会还政于皇帝。权力那种东西,任谁得到,都不会再放手的。我……我始终想问贺大人,您想弹劾我爹爹,那是绝难办成的事,贺大人不会不知dào

,可若知dào

,又为什么要至自己父母妻儿于不顾,一定要做这样的事呢?”

贺启微微一笑,那张平素里总是冷得可怕的黑脸上竟浮现了些暖意,也许是因为子攸问得话虽有些冒犯之意,可语调却恳切,贺启一时似乎忘记了她是穆家的人,而只当她是个懵懂女孩。

他说得很慢,也只说了一句话,却碰进了子攸的心里——“义之所在,明知不可而为之。”

没想到贺启叹息一声,在牢里向子攸双膝下跪,子攸吓了一跳,就想伸手过去拉他起来,可他执意不肯,双手托起刚写完的血书,子攸以为贺启会说几句诸如“大颢全在姑娘手上”,“求姑娘设法保全王爷”之类的话,可贺启什么也都没说。就是这份无言,越压得子攸心头沉重。

子攸把那份血书折起,谨慎地收好,“贺大人放心,我当想方设法制约我哥哥,有了这封信,我想不论我怎样做都能在爹爹面前搪塞了。”

“王妃娘娘也请放心,哪怕虎贲将军打碎老夫的骨头,老夫也不会翻供。”贺启笑道,那神态倒像是此刻胸中极畅快,“娘娘今天的所为也让老夫刮目相看。事以至此,老夫本该自刎,以减屈辱。但老夫不能自己一死了之,让王爷和王妃日后遭人盘诘,老夫会活着做个证人。”

子攸心中难过,如果身份倒换,她是不会像他这样随意相信自己的,可这个老人家倒是自家心底无私,看他人便也不肯轻易怀疑了去。这倒叫她有些惭愧,她没有别的话可说,她想说会尽lì

保住他的家小,可又觉得像是在撒谎,自己可能根本就做不到。她没什么能为这个老臣做的,也没什么许诺可以留下,只能端端正正地向贺启行个礼。

贺启还了礼,“王妃娘娘,老臣还有一句话。王妃娘娘真以为此事是老臣和王爷主使的吗?”

子攸抬起了头,一双澄澈的眸子瞪大了,贺启还没有继xù

说下去,她的心思已经绕着京城转过三圈了。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越得不安。

第二十九章 秋夜长

“王爷,明儿就是你的生日了,早起还要去宫里给皇上,皇后请安,今儿不早睡么?”翠纹从外间进来向司马昂道。她瞧着司马昂的神色,知dào

今日必不去王妃那里了,“我去给王爷铺床吧。”

司马昂闲闲拈着一枚棋子,正在看着棋盘,翠纹不知dào

若是一个人下棋的话还有什么意趣。因笑道,“既想下棋,何不去侧妃那里,听说侧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明日是我生日?亏得你说,不然我都忘了,明日倘或忘记进宫请安,母亲心里又要不受用了。”司马昂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夜雨不知何时停了,却仍不见秋月,只剩了天边寥落几孤星。

“若说皇后心里不受用,倒是真的,可也并不为那些小事。正妃始终没有消息,皇后娘娘已是大不满了。如今这是还不知dào

王爷尚未跟侧妃圆房,若是知dào

了,还不定怎么责罚王爷您呢!”翠纹瞧了一眼司马昂的脸色,倒不是太坏,便小心说道,“皇后娘娘心里是很疼侧妃的,毕竟是亲侄女儿,皇后几次打人来问侧妃娘娘在这儿过得可好。侧妃倒是好人,只一味替王爷遮掩,所以这边的这些事儿皇后一概不知,连侧妃到府那日,正妃娘娘给她没脸那么大的事儿她都没说。可见侧妃的为人也是好可怜见儿的,王爷也该多疼疼她,不要太委屈了她才是。”

“我自有我的不对。可那天子攸的事有什么可说的,那也不过就是子攸被她的话逼到那了,气不过骂了几句而已。子攸的脾气就是如此,是吃软不吃硬的,着恼的时候连天王老子都敢骂,可也没什么坏心。要知dào

一般大家子里的正妻看着虽然宽和,背地里还不是往死里作践小妾,可子攸待她呢,已经够好了。我听说她的吃穿用度一应供应都是好的,如今连王府里当家的权力越都让给她了。如果子攸这样,她还要抱怨,那就是糊涂人了。”

翠纹听得呆了一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王爷说得很是,倒是我糊涂了,没往那里想。不过侧妃之所以在王府里管家,也是因为正妃娘娘一向在府里待的时候少的缘故,正妃娘娘每日忙着那些外务,也是分身乏术管不得咱们这里的事。那些丫鬟婆子连同小厮都没人管教,不但懒惰不堪使用,而且每每在王府里聚众赌博甚或是斗殴生事,也实在是太恨得人牙痒痒了,若不得侧妃管管,咱们王府里的奴才就太不成体统了。人说家和万事兴,那是再不错的,咱们府里和和气气的,对王爷也有好处。”

司马昂没有再说话,只看着窗外,他的心思不在这个王府里,这里不过是人家穆文龙赏赐给他的局促一隅而已,这里不像是他的家,倒像是困住他的一个泥潭,囚住他的一个樊笼而已,所以别人越是在意这里他越是烦闷,反倒是子攸对这里毫不在意的行径虽然惹恼了旁人,可倒是投合了他的心思。他以前没意识到这点,今晚这般风雨欲来风满楼,倒把他平日的焦躁情绪平复了下去,许多思维也清晰了。谁知却开始翻来覆去地想着子攸,那个大着胆子口口声声说着最喜欢自己的女子,却是自己最着摸不到的,近近远远,犹如水中月镜中花。

再听见梧桐叶上三更雨声,只觉满室秋风凉,这夜越长了。司马昂没有困意,便走了出去,不知不觉绕到子攸的院子外边。里面犹亮着灯火,他知dào

自己不该进去,却想在院墙外站一时。听见六儿在骂一个小丫头,像是小丫头熬不得夜坐在廊下睡着了,司马昂便知dào

必是子攸尚未回来,所以她的丫鬟们秉烛等门。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子攸,可也无法可处,这股烦闷抑郁又比往常更甚。

他慢慢地在王府的长巷里没有目的地穿行,这说不出的压抑就快把他逼得疯癫了,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的爵位赶紧被夺走,他宁愿去北边做个戍边的小卒,哪怕战死沙场,到底痛快壮烈,强如在这里做个活死人。

正在心绪烦乱死后,忽地也不知dào

哪里传来女子低低的歌声,“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司马昂也不知怎的,呆呆地听那歌声,就顺着那歌声走了过去,见一苗条纤细的女子**于湖边长廊之中。那不是子攸,当然不是子攸,可不知怎的,方才他听了那歌想起的却是子攸,而不是萧吟。

萧吟回头,借着廊上悬的宫灯看过来,似是没想到走来的人是司马昂,这一眼看过来,竟是盈盈粉泪,似有多少委屈。这一下子,司马昂尽管想走开也是不成了,他尚未开言,萧吟已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袅袅娜娜地下拜,“吟儿,见过王爷。”一语未成,又有数点粉泪落下。

“起来吧,表妹,你我原不用这些虚礼。”司马昂微微叹了口气。这情景,也不知谁看了能不动情。只是司马昂到底是愁绪满怀,没有心思在这个上头。“天凉了,不如回去早些歇着吧,倘或着凉就不好了。”

萧吟摇摇头,眼里满是凄楚,“妾是薄命之人,别说着凉,便是死了又能如何?”

司马昂看着她,竟无话可说,半晌叹道,“前年在宫里见你,听说你已经与你两姨表弟订了婚约,你那表弟我也见过,着实是一表人才。想来在家时候你们是外祖母一起教养长大的,情分也该是好的,为何后来舅舅又把你嫁给我呢?要知dào

我这王爷也不过就是个虚爵,你不该嫁给我。”何况他这个爵位连同性命明天都不一定还能保得住,如果萧吟心里有旁人,他想放她走。

只是没想到萧吟却像有些恼了,正色道,“王爷怎么会说这样的糊涂话,我虽不是什么侯门闺秀,可也知dào

个礼。婚姻大事没个自己主张的道理,我也并不曾与谁亲近过,我只知dào

遵从父母之命才是正理,兄弟姐妹们不过是亲戚情分,我若多了别的想头,就成了混账人了。”

说得司马昂无言以对,想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可看着她义正言辞的模样,他又没了话,刚才他的话似乎确是有些唐突。萧吟的话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之言,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他无话可说,却觉得心头闷,又想起子攸言谈举止间的任性妄为,无所顾忌,忽而想到跟子攸在一处的光景,无论是气也罢乐也罢,倒都痛快得很。

沉默了一阵子,司马昂有些过意不去,“我不过随便说说,妹妹不用多心。”

萧吟低了头,眼中似又有泪,“我知dào

我比不得正妃。”说是这样说,可她自觉得自己到底是皇后娘娘赐给司马昂的,虽然名分是侧妃,可却更该尊贵些。她这样说原是希望司马昂劝慰她几句,这样她有了台阶下,他们也有了话可说。可谁知司马昂也不知是正在出神还是怎的,竟没回答她的话,倒像是默认了她比不过正妃。萧吟的面上烧热了起来,好生下不来台。

司马昂回过神来,“我送你回去吧,已经过了三更天了,实在不该在这园子里站着了。”

萧吟也就跟他走了,到了萧吟的院门前,司马昂才觉得有些尴尬,进去又不想进,不进去又恐太薄了萧吟。萧吟却最是温柔知礼的,倒不勉强他,“王爷,您也回去早些安歇吧。”

司马昂得了这句话便顺势道别,想抽身离开。萧吟又唤住了他,“王爷,明日是你的生日,我没什么可送的,即便是有上寿的东西,一则我料着王爷不稀罕,二则那些东西到底不是我的。唯有针线活计还倒罢了,物虽小,却是我亲手做的,才是我的心意。”

说着她把一物递了过来,司马昂接来看,却是一只荷包,只是院门上的灯火有些暗,他也没看清荷包上绣的花,只觉得做的十分精巧,便随手揣进袖子里,道了谢便要走了。萧吟有些失望,她本想好好把握住见到司马昂的这个机会,她不信自己的温柔如水就笼络不着王爷,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时机其实并不好,司马昂根本就没有心思在这些事上头。

第三十章 寿宴难成

司马昂自宫中请安回来,六儿正在他平常歇息的院子里跟谁说话,听着像是报账——二百个寿桃,二百束银丝挂面,衣服若干,玉山子两个,金寿星……

他走了进去,萧吟也在这儿,见了司马昂进来,笑向他道,“王爷,这是正妃外边铺子里送来的。”

他本以为子攸在这儿,现在听了萧吟的话就知dào

她并没回来,连东西大约也都是外间的掌柜送来的。他略微点了点头,萧吟回头吩咐翠纹,“告sù

外边管事的,用上等封赏来的几个人。再问着外头,寿宴准bèi

得如何了?”

翠纹答yīng

了一声,转身出去。司马昂看了六儿一眼,她的眼睛有些红,看来是熬夜等子攸的缘故,这会儿看见司马昂她有些不好意思,做了个万福,“王妃想是家里有事,大约……大约马上就会回来罢。”

司马昂还没回答她的话,外边就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混着女子的尖叫,把屋里的人都吓坏了,六儿也惊讶地向外张望。司马昂却知dào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他没有乱,也没有叫人去看外边是怎么了,只是转身向外,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院门被人粗鲁地撞开,几个披甲的士兵冲了进来,粗野地叫嚷着,“王爷在这里吗?”

萧吟没见过这阵势,看着那些人像是来抄家的,还以为今日就要完了,吓得瘫软在一张椅子上。跟她的几个丫头也吓得顾不上她了,只知dào

要往后跑,却没想到院子后头也进来士兵了,已经把这儿团团围住。

司马昂走出门,站在廊下,问那几个士兵,“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这样无法无天。这里都是女眷,你们乱闯什么?”

为的兵士看了司马昂一眼,勉强有了一分恭敬,“我们是虎贲将军的亲兵,王爷跟我们走吧,虎贲将军有请。”

司马昂冷冷看着他,没有开口说话,一股怒气在他的胸口翻腾着,他就快要再也忍不住了。未来的境况从来都晦暗不明,他已经不愿意再受这样的煎熬,许久以来压抑的耻辱就要在今天爆出来,愤nù

让他想不起来这些年忍辱负重到底是要为了什么,他宁愿拔刀相向,只觉得若能从此了结余生反倒是享福了。

他的手慢慢移到了剑柄上,不想六儿忽然从司马昂身后走了出来,撞了司马昂的右胳膊一下,把他的手撞开了。她仰头向为的那个兵士骂道,“你要死了是不是?大爷要请王爷过府去,你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带着兵闯进来,你当这里是那些穷京官的府邸任你们胡闯吗?”

她跟在子攸身边几年了,也算见过些世面,虽然不知dào

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子攸一夜不归,今日又有这个阵势,便知dào

定然是情势危急,只怕生死存亡就在这个时候。她又知dào

子攸以前就说过,王爷是绝不能跟穆建黎明着过不去的。她也不及多想,就走了出来。

这个为的看了六儿一眼,有些犹豫,他旁边的那一个副手倒有眼力见儿,六儿在家的时候时常帮子攸传话办事,穆家不少人都认得这个有些体统势力的丫鬟,因赔笑道,“这不是六姑娘吗?怎么,大小姐今儿还在这边?我们可是莽撞了。”他们原是听着穆建黎的口气猜测今日要废掉王爷,所以才这般耀武扬威的,本来以为小姐已经早就带着嫁妆回娘家了呢,不成想在这儿又见着小姐的人。

六儿见他认得自己,稍微放了点心,“你们是什么东西,就在这儿狗仗人势了,还有脸问小姐在不在这儿?小姐是什么脾气你们当真不知dào

吗?小姐要是知dào

你们在这儿撒野,你们几个的皮还要不要了?你们王大将军的故事都忘了?头年他被小姐打得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如今见了小姐还跟避猫鼠似的。可笑是打倒了他一个,又起来你们几个扎毛的。”

几个兵士都没了气焰,那为的低声吩咐了几声,后面的军士都收敛了队形退了出去,又勉强跟司马昂赔了礼。司马昂不觉瞥了六儿一眼,想起那日子攸丢东西都不管任人欺负的样儿,现在看倒有些奇怪,若真是那样软弱好性儿的主子是断然使不出这样的奴婢的,六儿定然只是子攸的影子罢了。再看看几个兵士立kè

垂头丧气的样儿,只怕六儿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子攸竟然能把穆家的亲兵拾掇成这样,子攸在他心里未免又添了几分琢磨不透。

~~~~~~~~~~~~~~~~~~~~~~~~~~~~~

拿人的穆建黎这会正在自家的书房里生闷气,一大早他就被穆子攸抢白了一顿,着实生气。本来想趁着父亲和司马昂都不在,狠狠教xùn

一顿那个死丫头,偏生的子攸跟他说话那意思,倒像是她手里攥着一个什么他的把柄,就要交到父亲那里去。他有些心虚,倒被她噤住了,只好拿出好颜色来跟妹妹说了几句话,审问贺启那个老蠢材的时候又容许她在一边旁听。

可是审了一个早上却什么彩头都没得着,子攸又在旁边一声不吭,只是拿着笔用她那一笔烂字把他说了什么,贺启说了什么,什么时刻动了什么刑详详细细地记录了下来。他问她记个屁啊,她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只得猜测是爹爹在车上跟她说话的时候授意她这么干的,所以更不敢轻举妄动随意改动口供。

审贺启把穆建黎审了个筋疲力尽,便说要休息休息,其实是要找人商议。

孟凡义早就在书房里等着虎贲将军了。孟凡义是穆建黎一个爱妾的弟弟,又是他的副将,平素里心机深,胆子又大,跟穆建黎很是投合,可说是他身边第一等的心腹之人。

穆建黎一进了书房门,就气哼哼地大骂,一时骂穆子攸胳膊肘往外拐,一时又骂贺启这个老货怎么这么能熬,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司马昂也参与了刺杀事件。

孟凡义连忙给他倒上茶来,“将军有所不知,那些个文官就好出这样的硬骨头。倒是将军眼下打算怎么办?”

“真是麻烦,子攸那个死丫头看我看得太紧。况且我听她早上话里的意思,像是她手里有一份贺启的亲笔供词,已经给爹爹送过去了。如果那样的话,咱们想借着贺启的口扯出司马昂来已经不大可能了,便是咱们改了口供,子攸手里的证据送上去,爹也未必完全信咱们。”

“将军。”孟凡义笑了笑,凑上前来,“咱们不如这就叫司马昂来,来了之后咱们照样往死里拷问他,不信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能熬得过去,一旦他屈打成招了,小姐也就没话说了,而大将军心里本就猜忌他,到那时候还怕大将军不想治死他么?将军,天下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能居之,将军可要想好了。眼下老皇帝昏聩无能,统共又这么一个儿子,等这个儿子一死,他司马家就后继无人了。就算大将军不想篡位,可又把这个皇位给谁去呢?大将军再疼小姐,可小姐也是女娃啊,不中用的。到那时节,将军你还怕当不上皇帝。”

孟凡义这一番话说得很合穆建黎的意,他忍不住笑了,心中委实舒坦,可是他又想到了更实jì

的问题,“可他毕竟是皇储,打成贺启那个惨样,别说太犯众怒,就是子攸见了也定然舍不得。那丫头要不闹个天翻地覆,使出万般手段阻拦来,我也就不姓穆了。”

孟凡义见自己的话使穆建黎动了心思,他便得yì

的眼里都要放出精光来,“将军要做大事,心就要硬,手就要狠。在穆府里审司马昂,外间如何能知dào

?说句末将不该说的,要不是怕大将军动怒,咱们就是把司马昂骗进穆府里杀了,外头人又敢怎么样?哼,早晚咱们也是非杀司马昂不可的——这还是后话。如今单说小姐那边,想来小姐平日里再能,也不过是仗着大将军宠溺罢了,如今大将军不在,将军您难道连个小丫头都摆弄不得?”

这话提醒了穆建黎,他心中一阵畅快,如今老头子不在,他就是京城里的天,他还怕谁?便拿定了主意,叫孟凡义快些使人去拿司马昂。

不提防外边忽然走进一人来,“哥,让我好找,原来躲在这儿了。”

穆建黎吃了一惊,心头有些虚,“妹子来了,怎么外边的小厮也不报一声。”孟凡义那边一见穆子攸来了,大吃一惊,连忙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子攸自己向一边椅子上坐了,似笑非笑地说,“谁知dào

呢,那些小厮想是脱滑玩去了吧。要不然就是听说咱们这府里今日替阎王开地狱呢,折磨人折磨得邪乎,所以他们就看热闹去了。”

穆建黎心里有事,听了这话惊心,就疑心方才他们的话被子攸听了去了。可他这个人是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人,这会打定主意,只要子攸拿刚才他们说的事问他,他就立kè

命人把子攸关起来。

不想子攸敛了笑意,忽然说道,“我来是想跟哥哥商议正经事的。恐怕刺杀爹爹的事,我那夫君也脱不得干系,少不得要找来问问。只是此事爹爹原是让咱们两个办的,今儿早上你也审了贺启了,功劳别都被哥哥占去,不如审问司马昂的事就交给我吧。”

穆建黎刚要开口,被子攸止住,“哥哥当然要从旁监督,我若办得不公,哥哥可以自行审问。”

穆建黎倒没想到子攸会来这么一下子,想了半天自己倒也不算吃亏,便嘿嘿笑了两声,“别是你那小相公找了小老婆便不疼你,你也恼了他吧?”

子攸也不答话,冷着一张小脸,把穆建黎的玩笑话都冻住了。

第三十一章 审讯

司马昂被穆家的下人引到一处院子里,这间院子在穆府里的位置很偏,四周又挨了两个空院子,做什么用处就可想而知了。院子外边站了两个家人,不过似乎也只是做做样子,院子里边还有至少十几个身披轻甲的威武兵士,那才是真格的。

司马昂走了进去,院门的颜色有些剥落,院子里也没有什么齐整的花木,不过是一院荒草罢了。天有些阴沉沉的,合着这里的衰败,更添了几分压抑。

正房的台阶下面团着一个人,身上有血迹,像是受了不轻的伤。司马昂知dào

这是穆建黎给他的下马威,缓步走过去,瞥了那人一眼,心中不免有些惊骇,那人满脸是血,两只眼睛都不见了,血淋淋两只空洞。司马昂心中不忍,难免又多看了他一眼,却忽然看见他衣带上先帝所赐的玉佩,不觉收住脚,呆呆地站在他面前,好半日才叫了一声,“贺大人。”

满腔的愤nù

却再也抑制不住了,他俯下身托起贺启,“贺大人,贺大人——”

贺启双眼已经没了,可是一时半刻却死不了,这会子竟醒了过来,却看不见司马昂,一双粗短的手抓住司马昂的袖子,嘴里只出混沌的哭号,已经说不出话来。

司马昂站起身来,贺启的血已经染了他满身满手,他两步跨上台阶,推开门去,却一眼看见子攸站在门里。

司马昂见到子攸的一瞬间,愤nù

暂息,微微停了一步,下唇微抿,视线便停在子攸的脸上,像是有些不愿移开。只不过在子攸看来,他的眼里满是悲哀愤慨。

子攸没让他说话,她喜欢听司马昂略微有些低的嗓音,他若开口跟她说话,她可能就要撑不住了。她抬起手臂,手中拿着一只天青色汝窑的小茶盅,举在司马昂的面前。秋风从破碎的窗里吹进来,她月白色的宽大衣袖被秋风扬起,司马昂看着她,衣袂飘飞,眉眼俊秀,此时越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只是……

他接过她手里的茶盅,一饮而尽,嘴角微微带了一丝冷笑,“这身素衣裳是给我守孝用的么?”

子攸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来,只是这丝笑容并不比司马昂的微笑暖上多少。穆建黎张着大嘴在一边呆看着,他本来要看看子攸怎么把满屋里的刑具往司马昂身上用,现在却觉得这势头有点不对啊,子攸干嘛一见面就硬生生给司马昂一碗茶。“怎么着?子攸,你心疼他要受苦,打算先把他药死啊?”

司马昂没转开视线,他看着子攸的眼里很痛苦,他也没搭理穆建黎,只是问着子攸,“你为什么要把贺启折磨成个样子?就因为你觉得是我跟贺大人合谋刺杀你爹,是不是?”

子攸没有回答,她不能说贺启的惨境完全跟她没关系,况且她一直以为言语从来也不能解释清复杂的境况。

司马昂笑得很癫狂,“你做什么不连我的眼睛也挖出来呢?”

子攸把眼泪忍了回去,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拉住了司马昂的手,她希望司马昂能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唯一救他的方法,可是司马昂在盛怒之下甩开了她的手,“世上原来真有毒如蛇蝎的女子……”

他的话顿住了,一股说不出的痛苦忽然从五脏六腑间蔓延开来,像是千万只蚁虫在啃咬他。

穆建黎也愣住了,他看见司马昂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下来,子攸咬着嘴唇转开头,再也不忍心看他。穆建黎明白过来,“子攸,你给他吃了那种毒药了?”

穆建黎猜出来那碗茶是什么,那是穆家祖上还是江湖草莽之时便有的几种毒药之一,服下之后虽不会置人于死地,可药效作后的痛苦程度却足以逼人疯。等到穆家先人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之后,便觉得这一种东西太过恶毒,比天下一切毒药都要过逾,用这东西太伤阴德,所以就禁止穆家人再用。所存配方也锁在穆家祠堂里,只不知今日怎么被子攸找了出来。

子攸把那东西用在司马昂身上也太出穆建黎意料了,他看着司马昂痛苦得弯下身子坐倒在地,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子攸,你果然是毒如蛇蝎。哈哈哈哈,司马昂,你娶了我妹子,别是前世做得歹事太多了吧。”

子攸不去理睬穆建黎,她的眼里此刻只有司马昂,还有司马昂身上的痛苦,她拼命忍住喉咙里的翻腾,“司马昂,如果你不打算说实话的话,就别想拿到解药。这么挨下去,要比贺启难过的多。”

司马昂没有出声,拼命忍受着全身的痛苦,那痛苦达到顶峰之后便稍稍消退了些,只是又开始觉得浑身冷,及至觉得冷到四肢百骸的血流都要结冰了,又觉得炙热难受,仿佛被人丛冰窟里捞出来投入了火堆。

子攸还在问他话,他想让子攸闭嘴,可是他痛苦得牙关紧咬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好半日才说出一句话,“滚。”

他不知dào

自己到底在这痛苦里忍受了多久,渐渐地眼前昏暗起来,可他还有感觉,还听得到子攸不住口的说话声,和穆建黎的笑声。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可感觉却还在,他开始觉得恐慌,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被毒瞎了双眼,蓦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是子攸。子攸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过来,“只要你说出实情,你们是怎么策划刺杀的,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我马上就会给你解药,这些痛苦都会消失,只要半天功夫你就会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恢复到平日的模样?他听进了这句话。痛苦让他的所有感觉都比平常更敏锐,他摸到子攸手上湿漉漉的汗水,痛苦让他攥住了子攸的手,子攸又说了一句话,“就算你不相信我,我也从不撒谎。”

从不撒谎,司马昂的心思忽然动了一下,半天功夫,他松开了子攸的手,子攸是不是在告sù

他这碗毒药对他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可是彻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嚎叫出来,听起来就像头将死的野狼。子攸吓得后退了一步,连穆建黎也皱了皱眉头,司马昂看起来就快要不行了,他还从没见过有那个活人能有那么青白色的脸。司马昂终于倒在地上似乎失去了知觉,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穆建黎嗤笑一声,“一个半时辰了,真是能忍。再挨一会儿他不会尿出来吧?”

这句话换来子攸一个冷冰的眼神,穆建黎有些不大敢看子攸的眼睛,现在子攸的脸色苍白的跟司马昂差不多,倒像受刑的人是她。

子攸冷笑着看穆建黎,“如何?便是审问了王爷,也不露一点伤痕,外间的官员们绝难觉。”

“还是妹妹聪明。”穆建黎不大受用地说了一句。

“哥哥看这刑罚比你那套让人断胳膊少腿的酷刑如何?”子攸追问了一句。

“差……差不多。”司马昂的惨境让穆建黎也没法睁着眼说瞎话。

子攸蹲下身搂住司马昂,把手里的一丸药塞进他的嘴里,“这已经到底了,哥哥你也不想王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罢。爹爹不在这儿,倘或王爷死得不明白,京城可是要乱的。”子攸说得冷冰冰的,可是背着哥哥,她的眼泪已经出来了。

“哥,现在此事可以了结了吧?”

“呵,既然妹妹心疼自己的夫君,那还有什么可审的了?”

“你倒会说。”子攸愤愤然转过头来,“人已经这样了,你还说你没审?既然这样,就快把你藏在府里的那个刘文找出来,我倒要这样审审他,看他如何说。”

穆建黎道,“妹妹说晚了,那人昨日已经亡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子攸冷笑道,“死了好啊,要是不死,还不知dào

会咬出谁来呢?”

穆建黎干笑了两声,心头琢磨着这个丫头到底还知dào

什么,口里却不敢再往前赶了,“妹妹这是说什么呢,我可听不大懂,既然审也审了,就赶紧送妹夫回府吧。明儿我亲自去给妹夫赔罪。”

说完便扬长而去。子攸咬着嘴唇,再也忍不住眼泪,她推了推司马昂,可是司马昂躺在她怀里,死气沉沉得没什么反应。她哭着在司马昂的额头吻了一下,“我也没办法。可咱们情况已经这样了,再坏下去也没什么了不得,顶天也就是一死。你放心,今天你若死了,我就陪你去死,定然不叫你一个人孤单了。我是坏人,我是蛇蝎心肝,大不了那世里我下地狱去。”

子攸哭了一会,司马昂还是没有知觉,她开始害pà

这药不像说的那样会在几个时辰以后自行消解,她又给司马昂吃了一丸保命解毒的药丸,可也不见他醒来。她回头想叫外边的人,可外间的人都被穆建黎带走了,一个也不剩。子攸想扶起司马昂,可是他太重了,她又拖不动他,这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逼得子攸哇哇大哭。

第三十二章 得失半点不由人

司马昂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头微微地疼,却是已经好得很多了。他张开眼就看见哭肿了眼的丫鬟翠纹,便知dào

自己已经回了王府。他慢慢抬起一只手,还是觉得有些乏力,“我是怎么了?王妃呢?”

翠纹原是太过着急,这会听见司马昂问,才忙忙退下,让萧吟到前面来,“王妃在这儿守了王爷一夜。”

司马昂抬起眼睛看见萧吟走过来,也是哭得带雨梨花一般,想要说话,可是喉头哽咽又说不出话来。司马昂便要坐起来,她连忙上来扶着,“王爷,您回来的时候,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真要把我们吓死了。”说着一面又哭起来,转开头自己拿帕子拭着泪,翠纹在那边也跟着重又哭起来。

“我不打紧。”司马昂推开了她,勉强自己坐住,“谁送我回来的。”

翠纹忍不住抢在萧吟前头说道,“是正妃娘娘送王爷回来的,她叫人把王爷抬回来,扭头就走了,真不知人心是怎么长的?奴婢不怕雷打,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正妃也真是白生了个好相貌,心却比石头还硬。”

司马昂一张脸上冷冰冰地没有表情,翠纹便有些怕,自从司马昂醒来,他的神色就不对,从前司马昂只是面上有些冷,却并不能使人害pà

,可如今司马昂眸子里的那份清冷,让她有些不敢跟他对视。

萧吟也流着眼泪向司马昂道,“妾不懂外边的事,只是这穆家怎么这样坏。”一面低头拭泪,没看见司马昂扶着床沿要站起来,司马昂的脚落在地上就有些虚,身子晃了一下差点跌倒。翠纹连忙过来扶住,萧吟忙止了眼泪也过来搀扶。

司马昂推开他们两个,“我没那么虚弱。”两个都不知dào

该答什么,司马昂又问,“子攸回她房里了?”

半天翠纹才点点头,“想来是吧。不……不大知dào

。”

司马昂便又站起来,作势向外走,把翠纹给吓住了,“王爷,您还是别去招惹他们穆家的人了。”

司马昂没有理会她的话,仍要向外走,没想到萧吟一步上前,跪在他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角,“妾知dào

王爷是对正妃娘娘还不肯死心罢了,王爷是想去问她是什么心意,对不对?”

她仰起头来看司马昂,司马昂紧紧抿着下唇,一张脸上已经有了些微的怒气,可是她没有放开手。“王爷您好糊涂啊。妾求王爷从此死心,哪怕正妃娘娘再好,她终究姓穆,那便是不中用的,王爷细想,难道她能为了王爷去杀她爹不成?”她心里有些犹豫后面要说的话,可这是什么时候了,要断了司马昂跟子攸的情分只怕就在这一糟了,她再不用杀手锏还留在什么时候呢,“王爷,您若不听劝告,妾只能入宫去见皇后。”

司马昂冷森森地看着萧吟,口里带了一分冷意,“表妹,你想拿母后来压我?”

萧吟攥着司马昂衣角的手微微抖,她还是头一回有些怕司马昂。

翠纹见了这个情势,便也走过来跪在司马昂的面前,“王爷,王妃不是要拿皇后压着您,她是没法子才这么说的。可王妃前头的话原是不错的,王爷您就听王妃的劝吧。”

司马昂长长叹了一口气,向后坐在床上,“见了又能怎样,也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又说道,“明日叫齐烈进来。”

翠纹吓了一跳,齐烈本来是宫中一个老侍卫的儿子,自幼常跟司马昂玩在一处,如今还是在司马昂的王府里当个管着王府侍卫的小头目,平素里司马昂要找他,那都是要出城去打猎。翠纹便道,“天爷啊,这连站起来都费劲,明日难道还真要出去打猎不成?罢了,王爷,等身子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司马昂却不再跟她们多话,“我乏了,倒茶去罢。”萧吟和翠纹也不再说那些话,生怕招出些没意思来,一主一仆只管忙着伺候。

那边子攸确实是在王府里的,正在屋里抱着六儿嚎啕大哭。六儿被她弄得没法子,开头还好言相劝地哄她,这会实在耐不住性子了,“小姐,这一阵子一阵子的已经哭了一宿了,你要哭到什么时候是头儿啊?你倒是哭也该到王爷脸面前儿去哭啊,你没瞧见侧王妃又抓乖献好去了么?”

“那不一样,我怕我是这辈子都不敢见司马昂了。”子攸抓着六儿的袖子,还是只管哭,“我也不是伶俐人,那时候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小姐你还不伶俐?你要说你不伶俐,那猴儿都不敢说自己伶俐了。”六儿也顾不上什么小姐奴才了,“什么都敢给姑爷吃,那要是真把他毒死了,你打量着怎么着呢?我猜你必是也要喝了那药随他去罢?小姐,你这可真是有肝胆够义气,亏你是个女子,你要投生是个男子,你都敢翻了天。”

“别人都说我也就罢了,你是知dào

我的人,你还来说我。”子攸哭得抽噎,“我有什么法子?要是让哥哥审他,他要不把司马昂的腿打瘸,手打残,那都算怪了。要真那样了,就司马昂那气性儿,他还能活吗?”

“你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了,‘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唉,行了,小姐,再哭就要把自己哭坏了。”六儿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打听消息的小丫头不是说了吗?王爷醒了,什么事儿都没有,还说明儿要打猎去呢?姑爷没事儿,你总该放心了吧?”

“他虽然醒了,可这辈子肯定都不肯看我一眼了,他一定恨不得把我食肉寝皮。”子攸还是哭着,小丫头倒上茶来,被她不小心碰翻了,倒烫了她的手。

气得六儿回手就打了那小丫头一巴掌,“小蹄子,这么热的茶你也往上端?等会我再揭你的皮,还不快拿败毒的伤药来。”小丫头灰头土脸地赶紧去找药。

子攸又抽噎着问六儿,“你听真了?他要去打猎?他不要命了?”

“姑爷要做什么谁劝得了?”六儿把床上揉乱的床铺又平整好,“小姐,你好歹也歇歇吧。姑爷也真是瞎闹,这会儿身子骨不结实的时候还要打猎?哼,这倒好,姑爷在那边闹,你在这边闹,我看你们真该在一处,就对着闹好了。真是的,不是冤家不聚头,这都是哪世里造的孽啊?”

子攸被她的话气得翻身面向里躺着,却还是抽泣着。

六儿叹口气,“我看你也是白心疼姑爷,倒给那侧妃一个卖好的机会。我劝你干脆借着这个劲儿,早点丢开手算了。什么好男人似的?也就外头生得好些,平日里满脸冷得要死,笑也少,话也少,木讷蠢笨,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也就是小姐你拿他当个宝贝吧。可话说回来,小姐,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哪没有啊?干脆咱们修了他,乐的在外边自在。我听说先时的罗安公主便是如此,人家养小妾,她养男宠,那又怎么样呢?”

子攸呜呜哭着说,“再说这话,我就把你嫁给三条腿的蛤蟆。”

六儿一面憋着笑给子攸换了条绢子一面说道,“得了,还作孽不够多么?我算看透了,男人没一个是好的。我就服侍小姐,一辈子也不嫁人,乐得干净省心,饶是像小姐这么牵肠挂肚的,可是要了我的命呢!”

子攸也哭累了,六儿便拿旁的不相干的话开解她,子攸方渐渐平复,累得睡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狩猎

齐烈与司马昂虽然少年交友,但是却不大能算作一对知己。司马昂沉默寡言,深谋远虑,齐烈却心胸坦荡口无遮拦。他少时憨顽,及至长到成年,武艺高强,为人豪爽,越像是个很有肝胆的武夫,司马昂虽寡言,但酒后也曾评价过他是樊哙一样的人物。后来司马昂这话传到穆文龙耳朵里,樊哙是什么人啊,穆文龙听了如何能不在意,齐烈险些就因为司马昂的这句话而丢了性命。

不过自从司马昂大婚,齐烈便不曾跟司马昂出去打猎,也好久没好生跟他叙谈一番了,这回见面齐烈又大大咧咧地说起话来,司马昂却淡淡的,只听不说,齐烈便觉得不痛快。司马昂微微冷笑,又说起那段往事,齐烈也沉默了。

“就因为那天我吃了酒,多说了一句话,就差点断送了你的命。”司马昂站在窗前,廊外无人,他望着外头的梧桐树影,像是有些感叹,“你说,我如何能不谨慎。”

齐烈答不上来,他看着司马昂,从小自己就是他的伴读,可自己读书不好,只喜欢打猎,好在司马昂那时还是少年心性,他们打猎走马,无所不为,那时是何等的畅快。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司马昂,也是大说大笑的,虽有忧愁时候,却也不多。如今的司马昂面容冷峻,沉稳内敛,而这次见他,越觉得他脸上连原来那丝笑影都寻不见了。

“听说那次大将军要杀你,是子攸救了你。”司马昂抬起头,天上又扯下雨丝来,这秋雨看来是连绵不绝了。

“是,那时候王妃还没出阁。”齐烈听了这话,又鼓起兴来,在他看起来,王妃很是仗义,很合他的脾气,倒是更像少年时候的司马昂。“那时候我被穆建黎召进军营,他正要动手杀我的时候,王妃娘娘赶了来,拿三颗这么大的夜明珠换了我的命。王妃娘娘又把我带回大将军府,跟大将军说我曾救过她的性命,还说我只是个憨直之人,又说了好些话,我也记不清了,后来硬是说动了大将军,就放了我。”说着又笑,“王妃娘娘这一向可好?”

“你曾救过子攸的命?”司马昂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还是一年前,我爹没了,我送我爹的灵到南边,安葬在我家的祖坟。”齐烈说道,司马昂点点头,他还记得那回事。齐烈接着说,“回来的路上,经过一片僻静的竹林子,恰好遇见一伙人追杀一个小姑娘。这样的事儿我哪看得下去,就顺手把这姑娘给救了,又把她护送到有人烟的地方。当时她也没说她是谁,我见她性子随和,不像个拿腔作势的公侯小姐,哪想她会是穆家的女儿。”

司马昂端起茶盏,子攸确实不像个公侯小姐,但是却很像穆家的女儿。他没喝茶,又将茶盅放了回去,“是什么人要杀她?”

“呵,说起这个才是奇事。依我看,追杀她的人虽然都训liàn

有素,可是武功却一板一眼,倒像是……倒像是宫里的蠢才侍卫。”齐烈虽然直言说了出来,不过还是向窗口扫了一眼,生怕有人听见。

“宫里的?”司马昂有些惊讶,脱口而出,“宫里的侍卫不是都由虎贲将军管着么?难道是她哥要杀她?”

“谁知dào

了?”齐烈摇摇头,“要说王妃他们那一对兄妹,可真不像是一个爹爹生养出来的。王爷,听说你昨日也着了虎贲将军的道儿了?”

司马昂没有回答他,“齐烈,咱们也好久没打猎了。你听外头的风声,大好的秋天,正该出去游猎才是。”

“正是呢,原是王爷今年新娶亲,我只当王爷舍不得王妃,所以没敢来催王爷去打猎。”齐烈素来看不出眉眼高低,也不屑跟奴才们打听主子的家长里短,所以什么都不知dào

,也就什么都敢说,司马昂倒也不跟他计较。他又问司马昂,“那咱们这回怎么个玩法?”

“还是扮成京城里寻常富贵公子的模样,带一二十个人悄悄出去便是了。”司马昂一语未了,便有小厮进来回话。

“王爷,王妃送了两个人过来,说是给王爷做侍卫的。”

司马昂微微抿了嘴唇,半晌才说道,“带进来吧。”

小厮出去了,一会功夫又领了两个人进来。两人进来便规规矩矩拜见了王爷,倒不大像穆府里出来的人那么浮躁鲁莽。

司马昂打量了他们几眼,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细瘦身子,不知怎么的小小年纪便一脸倦容,只是他眼珠偶然一溜,便泄露了眼底的精明。

另一个人大约三十岁上下,站在地上便习惯性地挺直了腰杆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木,可那双眼也是亮的。司马昂微微冷笑,头前儿那个小的,他还真看不出是什么来路,可这个年岁大些的一看身姿气度,便知是行伍出身,只怕是穆建黎从兵营里调出来的。

“叫什么名字?”

那年纪小些的见王爷问,便先开口,“小的叫柳叶。”

另一个又行一礼,极沉稳有分寸,“回王爷,小人叫刘舍。”

“哪个舍字?”司马昂问他。

他一躬身,“回王爷,舍得的‘舍’,无舍便无得的‘舍’。”

“名字倒有趣。”司马昂说了一句,微微皱了眉,底下像是还有话要说,可刘舍等了半日,司马昂也只是说,“既然你们是王妃送过来的,就跟我一道去打猎吧。”

两个人都应了,又见过了王府侍卫的头儿齐烈,齐烈是憨直之人,想不到这两个人在这儿是不是穆府里有别的用意,他只是觉得人多更有趣,便问他两人武艺如何,骑术如何,两人虽然都谦虚了一番,但听起来也都该是不错的样子,齐烈便更高兴。

临要走了,齐烈又想起来,“王爷,咱们这一出去,要个把月才回来罢,王爷不去跟王妃道别么?”

司马昂冷着一张脸,翻身上马,齐烈这才觉得自己仿佛说错了话,赶忙招呼后面的侍卫都跟着上马。

其实这时候子攸并不在王府里,她两天没吃东西,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便又走到了她常去的小酒肆那里,要了一碗馄饨。从那窗里,看着司马昂带着一队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弓弩箭矢、猎狗飞鹰,从街上呼啸而过,奔城门去了。

她抬起头视线追随着司马昂,只是逆着阳光很快就看不清东西了,眼睛又被阳光晃得流出眼泪来。她擦掉眼泪,再看街上,只有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的人,哪里还有司马昂的影子。

第三十四章 夜宿

落日西垂在群山之间,苍茫的山野间一队人马追逐着鹿群,为的是个英姿勃勃的年轻儿郎,他的手指放在唇边,呼哨一声,天上追踪着鹿群的雄鹰跟着出尖利的鸣叫,像是在呼应着他。距离那群鹿越来越近了,他搭箭拉弓,“嗖”得一声一支羽箭飞出,正中一头鹿的咽喉。身后满脸大胡子的侍卫头儿齐烈出畅快的大笑,一声粗犷的吆喝,后面几个侍卫离开马队,向另一个方向纵马而去,依据地形从侧翼向鹿群包抄。

他们这些天打了不少野物,论起多少来,还是司马昂猎获的最多,其次便是子攸送来的侍卫里面那个叫做刘舍的,齐烈倒退居了第三。不过刘舍为人很是厚道,人品也稳重,因而齐烈虽然被比了下去却也不以为意,反倒是真心敬服刘舍的弓马技艺高超。

这天猎了鹿,时候已经晚了,刘舍毕竟是这队人马里年纪最大的,也算是最知dào

好歹的人,便跟齐烈计较着该早点找个下处休息,不然又要让王爷露天睡在野地里了。不料另一个子攸送来的侍卫叫柳叶的,却是个年纪最小,最淘气爱玩的,因为今日射猎又没胜过刘舍,心有不甘,便在那边怂恿着司马昂再猎一会。气得刘舍在他身后,猛地给了他的马一鞭子。柳叶的马受了惊吓,忽地窜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啊——”地一声尖叫,人马已经窜出去好远了。

身后齐烈跟一干侍卫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被司马昂回头呵斥了一句,“你们都笑什么?”几个人立kè

不出声了,却低头憋着笑。平素里这个小子就好生事,可是他毕竟是王妃的人,司马昂的侍卫都不愿意招惹他,只有同样是王妃那边过来的刘舍敢管一管他,他一般也知dào

自己不对,所以也还算是对刘舍有几分惧意。

前面去探路的侍卫回来报gào

,说那边再向前走就上了官道,再走一会儿便路过一处山坳,里面有个极大的庄子可以歇脚。这一众人便向那里去,走了不多一会,就有一个孩子在路边大哭。

司马昂勒住了马,刘舍知dào

司马昂想问那孩子是怎么哭了,便要过去。柳叶连忙拉住他,嬉皮笑脸地说,“你听,深山里也没个人影子,哪跑出个孩子来哭得这么惨,别是妖精吧。你等着,我去问他。”

没想到司马昂已经一眼看到那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抱着头死羊,羊头上还插了根羽箭。司马昂就知dào

是怎么回事了,回过头来恼怒地问这群侍卫,“是谁把这孩子的羊射死了?”

这冷面王问完了,半晌没人敢吭声。司马昂又问了一遍,柳叶垮着脸出来,“刚才我跑到这里来,黑灯瞎火的,我没看清,还以为是……鹿。”

“去问那孩子是不是住在前边,送他一程,等到了他家,再去多赔他父母些钱。”司马昂冷着脸看了看他,转头向刘舍吩咐,刘舍应了下来。柳叶自己理亏,已经先下马来,去哄那个孩子。

这么耽误了时间,等到了那山坳里的庄子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司马昂抬眼看这庄子所在的地方很是险要,进庄只有一条路可走,两边的大山向里很是陡峭,根本无从寻到下山的路。不知这里的先人是否是在乱世中来到这儿的,这地方可说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关隘,寻常的强盗土匪怕是不大能袭扰到庄里的人。

他们一行人走到近前,见这庄子的外墙十分高大,是用黄土夯实的,建得很是结实,不过这会庄门还开着。

柳叶一见了这庄子就皱了眉头,“不对啊,王爷,这地方不对啊?”

刘舍见他说话太过随便,深恐他激怒了司马昂,便给了他一个眼色,可他愣是没看见,“王爷,这庄子外墙像是新夯过,很是结实,可见这庄子里的人很是小心谨慎,可天都黑了,怎么他们大门反不关上?”

刘舍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大约这里离京城不大远,天又刚黑,即便不立即关门也不打紧。”

柳叶咧嘴笑了一下,那模样像是牙疼,“你生长在京城里,大约是没出过门儿吧?自然不比我这样天南地北瞎转悠的知dào

的多。哼,天子脚下又怎么样呢?如今天下,贼盗蜂起,哪有什么太平景象,你若亲眼见了就知dào

了,本分小民若不谨慎小心,哪有活命的可能。”

刘舍瞪了他一眼,生怕他的话让王爷不自在,“柳叶,你混说什么?你没见这放羊的孩子还没回家呢么?这门自然是不会关的。”

柳叶听了再看一眼坐在自己前面的一个孩子,“也是啊,你这孩子也有些不对,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边放羊?”

这一句话终于提醒了司马昂,他又看了看那孩子,大约已经是**岁大小了,可这一半天任柳叶左哄右哄他只是不肯开口说话,两只眼睛却滴溜溜地乱转,似乎机灵得很。司马昂的鹰已经回来,雄赳赳地站在他的手臂上,一般的孩子都很怕这类猛禽,就算这孩子特别胆大,可看见鹰立在人的胳膊上,至少也该觉得好奇才是,熬鹰是贵族子弟的事,贫民小户的孩子该是没见过的,可方才他从天上叫下鹰来的时候,那孩子只是扫了他一眼,倒像熟视无睹似的。

司马昂看着那庄子黑洞洞的大门,也不知怎的,心头模模糊糊有了些不祥的预感。这时候门里很远的地方忽然遥遥地有了一团灯笼似的光,柳叶怀里的孩子一见那灯火便扭来扭去地挣扎,非要下马不可,柳叶刚把孩子放在地上,他就向前跑去,司马昂看着他进了门也不知向哪边一扭,人便不见了。

那灯笼的光更近,司马昂不再向前走,心中已经知dào

今晚一定是要出事的,便勒住马,静待变故。

司马昂观察众人,齐烈等人都是宫廷侍卫出身,武艺虽然高超,可就是打猎走马还比较在行,他们的责任往往为得是维护皇家体统,所以他们在京城中养尊处优的时候很多,其实并无实jì

应变的能力,所以都未觉得到什么异常。只有刘舍和柳叶两个与众不同,不动声色地挤开其他人,待在他左右,其他人打了几天的猎,风餐露宿的,已经没了力qì

,都蔫头耷脑的,顾不上向王爷殷勤,见他们要挤到王爷身边来,也就随他们了。

刘舍在左边,微微歪了嘴角像是在冷笑,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也不知怎的,司马昂竟觉得他周身都杀气腾腾的,忽然领悟到此人必然不是侍卫,而是真zhèng

上过战场擒过贼砍过人头的角色。至于柳叶,平素那惯常的一脸倦容都不见了,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的,甚至向前半个马身的位子,似乎对门里的东西急不可待了,整副模样甚至有些像嗅到猎物的猎狗。

门里那只灯笼更近了,司马昂已经能听见灯笼后头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司马昂皱起了眉头,再细听,也只有长风吹动庄子外头无边秋草的声音。

第三十五章 嫌隙难避

司马昂走了,子攸便觉得日子索然无味,从前司马昂虽说也不能长伴她左右,可好歹她时不时得能在司马昂面前晃晃,讨讨他的嫌,招他两句骂,再还两句口角。虽说不好过,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算是聊胜于无。

如今司马昂却走了,焉知不是一辈子不回头呢?子攸叹了口气,在紫檀木的榻上翻了个身,窗外竹影婆娑,廊下挂的笼子里的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尖着嗓子叫道,“王爷,王爷。”

子攸忽地坐了起来,想了一想又重新躺下,干脆闭了眼睛。六儿打外边进来,见她睡在风地里便说道,“小姐,这都什么天了,还开着窗子睡在那凉东西上,看睡出病来,可不是玩的。况且早上才睡醒,怎么又躺下了?难得雨停了,今儿天好,小姐不出去逛逛么?才外头柜上使唤人来说,这几日陆路过来的货该到了,可还不见到,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唠叨了半日,子攸只是不答话,闭着眼睛,似是已经睡了过去。六儿刚洗了帕子,便随手一抖,帕子上的冷水滴在子攸脸上,倒把子攸吓了一大跳。翻身起来,“小坏蹄子,你作死么?越纵得你厉害了,仔细我当真吩咐管家打断你的腿。”

六儿出去晾帕子,隔着窗笑着说,“谁叫你装聋作哑。你什么时候为这些个小事打过人,说得我也不信。”

子攸走过去趴在窗上,向外说道,“什么你呀我的,我可是你主子,只管这样嘴里有无天日的,被人家听到又要说我的丫鬟没教养,连我也没脸。”

“罢了,小姐你什么时候会为这些事觉得没脸?”六儿晾完了帕子又走进屋里来,“小姐自己不是也爱干些个没脸的事儿?你又何曾做过一日淑女。你不想出去也好,要我说你也该收收心,少管那些混账男人的闲事,凭他们闹去罢,本来不论将来谁当权谁得势,难道还能少咱们一碗饭吃不成?可是如今却好,操碎了一世的心,人家呢还不领情不道谢的,反而因此忌恨小姐。小姐且自己拨拨算盘看值当不值当?你只一味痴心,可除了我,谁又心疼小姐一分一毫。小姐,您以后可少管他司马昂的死活,您可该抽身退步了,别好不好的把司马昂和大爷都得罪了,连老爷都对您起了疑心,那咱们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没天理了,连丫鬟都欺负我。”子攸没话说了,扁着嘴坐在窗户根底下的玫瑰椅上,“我本来心烦,才说你一句,可你呢,骨碌出一车话来回我。”

六儿摇摇头,给子攸倒了茶来,“小姐又说这话,难道我说的就不对?明明是你自家的心病,怕被人说,所以一般我一说起王爷,你就理亏,人就软了。外人听了不知dào

,又要说穆家的小姐在外边刚硬,在家里连个毛丫头都能把她降服了。”

“好,好,那我从今儿起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凭他什么事我一概不管,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看,多一句话我也不听也不说,总行了吧。去把我前年做到一半的那个香囊拿来,老娘我要做针线了。”

“小姐,不能说‘老娘’。”六儿又嘱咐了一句,可也知dào

是白嘱咐,“小姐那香囊都做了三年了,如今早不知dào

压到哪里去了,这会儿要我到哪找去啊?”

“成日家就知dào

说那些多余话,你是我的丫头,正经该你管的事你倒不管了,连我的东西都放不见了,明日还说嘴呢。”子攸鼓起嘴来,转过头去生气,“我统共就做了那么一个东西,还被你放不见了。”

“祖奶奶啊,谁知dào

那东西你还要啊。”六儿只得翻箱倒柜地去找,随口说,“小姐,你那个香囊做得像只蛤蟆,我知dào

那原是你前年心血来潮做了要送给王爷的,可我那日见了侧妃送给王爷的那只荷包,真精致了得,别说比外头买的强,我看就连如今宫里的绣娘也比不得她做得精巧。”

六儿回过头来,一眼看见子攸憋着嘴,知dào

自己说错了,连忙把话转开,“得了,不就是一只香囊么,什么好东西呢,真要没了也就罢了,小姐还至于要哭了,也忒没见过世面。”

说得子攸又笑了,“你就怄我吧,死蹄子。找不出那个香囊来,可仔细你的皮。”

六儿见不找不成,只得叫进来几个小丫头,一通开箱子打包袱,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找出来了,还是子攸前年做的活计,瞧着也不过才有三分香囊的意思。六儿又赶紧过来帮子攸捻线,可子攸捏着香囊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红着脸问六儿,“这……下一针可在哪绣才是呢?”

六儿只得教她,没两下她又烦了,六儿忙给她找理由罢手,便看看窗上的滴漏,“都这时候了,已经过了晌午了,早该摆午饭了,怎么还不见他们送过来?小姐,我叫人去催催,这起懒鬼,不催就不动弹,倒饿坏了小姐。”

正说着呢,两个老婆子已经抱了食盒进了院子,外头小丫头连忙接着,六儿也走了出去,子攸抬起头从窗户向外往,看见六儿一揭开两只提盒的盖子就变了脸色,便知dào

是出了什么事,摇摇头,懒得出去管。

耳朵听着六儿在外边脾气,“这饭菜都馊了,这也是给人吃的?”

那婆子却不大懂事,只拿眼瞧着六儿,“这是外边厨房给的,他们拿来就是这样,难不成是我在路上拿坏了不成?姑娘恼了就去跟外边厨房上的人叫唤去,只管寻我们的晦气我们如何担得起。也没见姑娘这样蝎蝎螫螫的丫鬟,里边正经主子还从没说我们一句,我们倒是伺候姑娘这样二层主子的人?”

六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子攸听见婆子给六儿没脸,自己也不好还坐着不动,只得走出来,那几个婆子见王妃出来,只得勉强严谨些。

子攸向那食盒里看了一眼,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以前也曾这样,被王爷说了你们几次才好些,如今又这样,难道是王爷走的时候留了话给你们,叫你们作践我,想把我赶出王府么?”

那婆子向子攸做了个万福,“王妃娘娘,这些话您要说跟王爷说去,要么就去问外边厨房,这我们如何担得起?”

六儿气得不行,待要作两句,又怕这婆子真叨登出别的惹子攸不高兴,只得忍着气劝子攸,“王妃娘娘,王爷不是那样的小人,断然不会如此的,您可别歪派了王爷。我这就叫小厮去外头酒楼里买饭菜去就是了,或是咱们干脆叫些人来,在咱们这里头另立一个小厨房。”

子攸微微笑了笑,说话的模样很是和气,“这婆子我看着却眼生,是什么时候到王府的?”

那婆子见这个正牌王妃说话和气,便将她认作软弱之人,大模大样地说,“奴才是侧妃娘娘的陪房,刚来王府不久。”

“原来是这样。”子攸点了点头,忽然低头咳嗽起来,六儿连忙过来看她是怎么了。

不提防外头慌里慌张地跑来一个才总角的小厮,进来就喊“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的马疯了。”把六儿吓了一哆嗦。

子攸的脸色倏地变了,也不再理会这些人,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婆子,急匆匆奔着马厩那边跑去。六儿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她知dào

子攸爱马,爱如至宝,往日在家时候没有一天不骑她那匹“蹑影”马,可如今……

两个婆子差点被子攸推倒,这会看着子攸的背影撇嘴,还以为这穆家出的王妃有什么了不得呢,屁大点事就这么慌脚鸡似的,真是上不了高台面。

第三十六章 刘家庄

门里那只灯笼更近了,司马昂已经能听见灯笼后头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司马昂皱起了眉头,再细听,也只有长风吹动庄子外头无边秋草的声音。

刘舍有些沉不住气,催马上前,便想率先进到庄子里一探究竟。不想柳叶低声向他说,“别走。现在你是侍卫,不是在军前争功。这会你冲什么锋,只别离开王爷左右才是正理。”话虽如此说,司马昂却看到他的右手指在左手背上轻轻敲着,显见得也已经急不可待了,只是硬按着。

刘舍却被他的话点醒,勒住马护在司马昂的身边。

柳叶烦躁地转过头来,向司马昂道,“王爷,出来的是一个人,没有什么武功,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庄户人。”柳叶见司马昂并没问他是怎么知dào

里面这人没有武功的,便以为司马昂不信他的话,刚要解释几句,司马昂抬起手示意他安静。柳叶愣了一下,随即听到身后草丛间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禁有些惭愧,他只顾着盯着门里,竟没觉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再看一眼司马昂,柳叶心头有些惊异,总是没想到这个王爷竟然这么精明。

门里的人越走越近,脚步拖沓,呼吸间喉咙里还出呼噜呼噜的杂音,好半天灯笼才到门口,柳叶出一声失望的嘀咕声,举着灯笼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汉,在京郊这一左一右,如他这般衰老的庄家汉,只怕找不出一万来也有八千。

老头举高了灯笼,看着外边这一队人皆衣饰华美,容貌伟岸,又骑着高头大马,便吓得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大约以为是天兵天将突然降临。

司马昂温言道,“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是京城里出来打猎的,天晚走到这里,想在贵庄借宿一宿,不知dào

老人家能否行个方便,我们情愿多给银两。”

刘舍有些不解王爷为何明知这庄里有古怪,还要在这儿借宿,要他说,还不如干脆掉头到荒郊野地里睡一宿呢。

那老头半天才明白过来,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们这是刘家庄,庄稼人本分,留人住宿不过给人行个方便罢了,怎么敢要客人的银两。”

齐烈见这老头很知dào

好歹,便下马过来问他,“老头,我们这么多人,你这庄子住得下么?你这庄子谁说得算?”

“啊?哦,住得下,住得下,我们庄院空房子多得是。”老人说着慢腾腾让开路,往里让他们,“这个庄子是刘员外家的,我们都是他的庄户,现下天已晚了,不便去惊动他老人家。可刘员外是个大善人,往常我们也常留错过宿头儿的路人在庄上,想来就算我做主留下你们,他便是知dào

了,也不会怪我。”

“如此,便多谢老人家了。”司马昂在马上说,一面看了柳叶一眼,柳叶心领神会,嘴角边嘻嘻一笑,跳下马来,跟在老人身边,“老人家,您老腿脚不稳,我是年轻后生,我来替你拿着灯笼。”

刘舍这时候也看出来王爷是有意要探一探这里边的虚实,见柳叶在防备着那老人,自己便更谨慎地守在王爷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精神也是十二分的紧张。

庄子里边这会黑漆漆的不见灯火,好在是大月亮地儿,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柳叶便问那老人,“老人家,您这庄子里怎么连个灯火都没有,还静悄悄的,难道你们庄上人都住在庄子的大后头,所以看不见么?”

老人憨厚地笑笑,“小娃子,你穿的这么体面,定然是城里的公子。你哪知dào

我们乡下人的习惯,我们都是日头出来起床,日头落了便倒头挺尸,这会儿大伙儿早就睡下了。我要不是去寻我那出去放羊还没回来的小孙子,我也早睡了,还能省些灯油钱。”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司马昂听了却笑了笑,他虽然是个生在深宫中的皇子,可也并不是个呆子,只怕因为他生在隐忧重重的宫闱之中,心思反而还要较外间人更细密一些。这些年他出来游猎,多有投宿在农家的时候,庄稼人睡得早确是不假,可难道村子里的鸡鸭狗牛也都睡死了不成?竟一声也没有,这庄子着实静得古怪。

老人将他们引到庄子里的一处院落中,上面三间正房,两旁又各有两间厢房。老人又点了一盏灯,“就住在这里吧,这处人家的小子前些年出息了,考中了探花,入朝为官去了,他们合家上下都跟着儿子进京享福去了。这里就这么一直白空着。”一面说,一面颤颤巍巍地拿着笤帚去扫那炕上落的灰,司马昂便命侍卫去替那老人打扫,叫老人歇着说话。

老人又道,“请公子在这歇着罢。请公子的随从们到厢房去睡,这里地方虽小,可炕却极大。只是我们乡下人穷,拿不出好的招待众位爷,请爷们担待着点。小老儿这就去给爷们找些铺盖来。爷们今晚只得将就一宿了。”

一面说,一面慢慢地行礼告辞。又摇摇摆摆地出了门去,司马昂瞧着他出了门,又是一拐,便没了踪影。

柳叶走了过来,向司马昂报gào

,“真是奇怪了,我才试探了他一下,他像是确不会功夫,可这庄子却处处透着古怪。”

众人拴马的拴马,打扫的打扫都不理论,以为那孩子又在玩了。独独齐烈听了愣了一下,“柳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把爷领到贼窝里来了不成?”

柳叶白了他一眼,“你知dào

什么,我从十岁就在江湖上飘,自然见得比你多。我说这里古怪,这里就是古怪。”

齐烈是司马昂的侍卫头,平素为人仗义豪爽深得底下人的敬爱,众人听了柳叶抢白他,都涨起火来。何况那个柳叶这些天来实在讨人厌的紧,众人久已嫌弃他既啰唣又爱抢尖儿,这功夫就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想要借机教xùn

这小崽子一顿。

刘舍见几个侍卫面上神色不好kàn

,像是要揍柳叶一顿的模样,便挺身挡在柳叶前头,柳叶生得瘦小可怜恐怕打不过那几个侍卫,虽然他嘴贱了一点,可刘舍也还是不想让他吃亏。他向司马昂的几个侍卫一拱手,“兄弟,王爷还在这呢,罢了吧。再说柳叶年纪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就看在这几日一个锅里吃饭,一棵树下睡觉的情分上,丢开手吧。”

可柳叶偏不肯就坡下驴,哼了一声,“无知的家伙,小爷难道怕你们么?”

刘舍气得回头骂他,“小崽子,王爷还在上头呢,你算什么‘爷’?”

柳叶皮笑肉不笑地做了鬼脸,气得几个侍卫大骂,就要上来打架。

不想司马昂忽然低声呵斥了一句,“噤声。”几个人不敢莽撞,柳叶见了他几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禁要拍手笑起来,可是忽然愣住,习武之人耳朵异常灵敏,更何况柳叶这样多少有些内功修为的人,他呆呆地立在当地听着外头极轻微的脚步声,又抬头狐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他似乎也在谛听。柳叶顿时满腹疑惑,如果王爷只懂打猎,耳朵断然不会灵到这个地步,比方说这些个侍卫就并未听到,这么说来,难道这个王爷也会些高深的武功吗?这可怪了,来之前王妃可没跟他提过,他还以为王妃要他来保护的是一个窝囊废天潢贵胄呢!

第三十七章 身若桃李心蛇蝎

子攸急跑到马场去,只见自己的马已经挣脱缰绳,疯了一般地在马场中狂奔,时而两足着地高身立起,时而四蹄狂刨,像是被恶鬼附身,不住地折磨它似的。子攸生性豪爽酷似男儿,平素爱马如命,这一会见了这个情景心疼难过自是不必说了。也顾不得别的,就要上前。

六儿也跟着过来了,一见着马就知dào

势头不好,连忙上前想要拉住子攸,可是哪里还拉得住。她眼见着子攸冲过去,奋力拽住马缰绳,那马大约还是识得她的,见了她便狂躁稍歇,子攸趁着这个功夫飞身上马,紧紧搂着那马的脖子。可那马到底不能平静下来,没一会儿便只管狂跑乱踢着,把六儿吓得尖声大叫。

子攸的眼泪流了出来,她不知dào

自己的马是怎么了,开始只以为它是受了什么惊吓,便想像当初驯马时一样,骑在它身上不住地吆喝拍打它,想让它平静下来。可是今日这马的狂躁不似往常,这一会儿口吐白沫,似乎连子攸也不认得了,拼命要把她从背上甩下去,子攸有几次都差点跌落马背。头上插着的一支玉钗掉落在地上,被“蹑影”马的铁蹄踏得粉碎,子攸的长散开,随着马的剧烈跳动在脑后狂乱地甩动飞扬着。

“蹑影,蹑影,你是怎么了?”子攸口中喃喃地说,眼泪滚在马背上,人却死死地待在马背上不肯下去。

六儿急的叫人上去帮王妃拉住那马,可这里只有一干太监小厮,并没有会武艺的侍卫,那些下人们别说不肯上去解救子攸,就算他们想去,如今也没有那个能耐。

眼见子攸在马上已经待不住了,若这会儿摔下来,定然要被马蹄踩得没命,六儿急得要晕过去了。猛然间见到一个女孩也跑进马场,冲着子攸的马直冲过去,六儿并不认识那女孩,却见那女孩手中白光一闪,像是拿着利器,她趁着马跑过她身边的一瞬间,猛的把刀捅进马腹。

蹑影马长嘶一声,声音竟是凄凉悲鸣一般。

那女孩就是月奴。马虽依旧在奔跑,可狂态却顿时缓了不少,子攸借着这势头向一边侧身,滚下马去,倒在地上时手指触地,锥心地疼了起来。子攸也顾不得,爬起来赶紧去看她的马,那马竟然在前面收住了脚。她以为它好了,便喜不自胜,跑过去搂着马脖子还想安慰它,却一眼看见它肚子上的血口,和流在地上的一长滩血,不觉大叫一声,后退两步坐在地上,只觉痛彻心扉。

那马在临死时候似乎终于神思清明了,再嘶鸣一声,膝盖屈倒在地,将马头伸进子攸的怀里,子攸再看它时,已经死了。

这蹑影马跟了子攸三年,子攸未嫁之前,人马朝夕相伴,刷马喂料都是子攸亲自去做。及至子攸嫁了之后,不好天天到处骑马,也是时时来马厩这儿陪它。现在爱马突然死了,那心疼自是难以言说。

子攸呆看了蹑影马半日,忽然搂着马头,仰天大哭起来,直哭得浑天黑地,任六儿怎么劝说她都听不见。忽然抬起一双泪眼,想清了前后,厉声问道,“是谁杀死我的蹑影马的?”盛怒之下,子攸也不辨好歹,只想杀了谁去给爱马殉葬。

月奴过来跪下,“是奴婢月奴。”

六儿有些慌了,她心里是不怪月奴杀马的,那是情势所逼,死了一匹马总比让子攸继xù

处在危险中要好。

“好,那我就杀了你。”子攸说着就从怀里抽出一柄匕来,六儿以为子攸不过是气话,可一见子攸那眉眼,便知她已经气极了,子攸是个从小就有杀伐决断胆量的人,这说是穆文龙教出来的也好,说是她自个儿娘胎里带出来的也好,总之这个杀手,只怕子攸是敢下的。

六儿担心真闹出事来,她知dào

自己拉不住子攸,便跪在月奴前头挡住她,“小姐,您就饶了她吧。你……你叫什么来着,快给小姐磕头,快点。”

月奴真的磕头下去,口中说道,“王妃娘娘,您的马中了毒,即使不是用刀杀死的,也必然会毒身亡。”

“胡说,我的马怎么会中毒?你又是怎么知dào

的?”子攸盛怒之下,哪里肯信她的话,只以为是她的狡辩之词。

月奴连磕了三个头,“王妃娘娘,您的马确实中了毒,奴婢知dào

,是因为……是因为那毒是奴婢下的。”

子攸愣了一下,眼里更是闪出火来,不过却不再一味要杀她了。六儿也吓了一大跳,回头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奴向前三步,膝行到子攸身边,“王妃娘娘,侧妃前日问我,游牧之民有没有什么药,能让马疯癫,奴婢不知侧妃用意,就告sù

了侧妃娘娘,确实有这样的药,咱们王府的花园子里就有一种紫花,开得极盛,那花在人是无害的,可是将它研碎了混进草料里,马吃了就会疯,狂奔而死。侧妃……侧妃就叫我守着马厩,打听王妃娘娘要骑马出去的时候,就把那花先喂马吃了。奴婢知dào

,知dào

,知dào

侧妃是想叫娘娘被摔死,可又……又……不敢不听她的话,上午奴婢去王妃那打听着今日王妃不出门了,就去告sù

侧妃说王妃要骑马,然后来给马下了药。原想……原想药死马跟侧妃交差了事。却不想……不想……”

子攸气得已是抖,月奴却忽然拉住子攸的手,“王妃娘娘,您的小手指……”

六儿还没从月奴那骇人的话里醒过神儿来,这时候听见月奴失惊打怪地大喊,又吓了一跳,刚要呵斥她,忽然看见子攸的左手小指最上一截歪成一个古怪的形状,登时吓坏了,“这是怎么了?”

子攸自己只觉得手指锥心地痛,可方才又是气又是心痛,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手,这时候看着手指,才觉异样。月奴心里却清楚,向六儿道,“姐姐,王妃的手指骨折了,快叫太医来。”

六儿慌了,回头四下里看,冷不防看见侧妃带了人远远地站在马场的门口看着里面。六儿也不理睬她,只叫小厮快去太医院,把那几个好的太医通通都请来。却不道侧妃来王府的日子虽浅,却有些手段,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多是被她拿下了马的,她把那几个小厮看了

一眼,他们就明白了,说是去请太医,可出了门就四处去逛。所以六儿这边接二连三的叫小厮去请太医,太医却迟迟地不到。把六儿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月奴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向着子攸说道,“王妃娘娘,您知dào

,我是草原上来的人,我们那里没有几个郎中,可我们又是一年到头活在马背上的,平时免不了摔得伤筋动骨的,所以我们多少都知dào

一点救命的医术。现下等不来太医,王妃娘娘敢让我试试吗?”

子攸沉默不语,六儿却恼了,“你这死丫头,你疯魔了不成,还想给王妃治病?你们草原上的人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生得自然结实,娘娘这样的万金之躯,是你能混治的吗?”

子攸却止住她,向月奴道,“罢了,就是你来吧,谁又能比谁金贵多少?我也在军队里待过,知dào

这样的情形必须马上把骨头正过来。”

月奴抬头打量了子攸一眼,眼里有些敬服之意,按照草原的礼节规规矩矩向她行了个大礼,“王妃娘娘如此信我,我必不负娘娘。”

她轻轻抬起子攸的手,细看这骨头错位的程度,“王妃果然是有胆量的人,中原的这些人里,我只敬你一个。今日又见你爱马如此,真是难得,王妃的马是我害死的,假若我将来能活着回到草原,我当为王妃找一匹好马。却不知王妃的这匹马叫什么?”

六儿见她不急着治疗,只管这样杂七杂八的说,正不解其意,子攸被分散了心神,刚要开口说话,月奴猛地一扳子攸的手指,子攸痛得尖叫一声,连六儿也被吓得叫出来,再低头看,子攸的手指已经被正回了原位。

子攸虽然痛得冷汗直流,大口喘息,可却知dào

已经无妨。

六儿也终于叫来一个穆府陪过来的侍卫,吩咐他亲去请太医来,一面极力安慰子攸,硬把子攸从马尸旁边拽开,请回了房里。太医来过之后,又是一阵忙乱。一时侧妃萧氏又过来请安,自为子攸虽恼,可抓不到她的把柄,又能把她怎么样呢,便是她说给王爷去听,王爷也未必信——此时她还不知dào

月奴已经说了实话。

见屋见子攸看着她冷笑,便又有些怯了,强自镇定起来,勉强笑着向子攸请安。子攸也是一笑,忽然道,“何必惺惺作态,不如打开天窗说几句亮话。”

萧吟温婉笑道,“姐姐是说什么?我却不知。还请姐姐言明。”

“我若在这时候说你两句重话,你自然得空就去学给司马昂听是不是?”子攸直接便说出来,萧吟见她越连王爷的名讳都叫出来了,知dào

她已是无可忌讳,心里便又忌惮她的权势,又恼她这副不肯存些城府的轻狂样。

子攸看着她的脸冷笑,心里却忽然恓惶,想来果然该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己无论如何小心,反正都进不到司马昂心里去,又何必在乎了呢?想来,自己心中有司马昂,那是自家的事,司马昂心里没她,那是他的事。这样想着,今日之盛怒,不免便转成了灰心绝望,越随性说出来,“我不妨明说了吧,我是看在司马昂的面子上,今日就饶过你。你也不用再狗仗人势天天做耗,我要想拾掇你,根本用不着费心机绕弯。你给我记着,倘或再有一次这样的事被我觉,我不管司马昂如何疼你,我就有本事叫你立kè

离开王府,滚到天边上去。你如不信,可以一试。这话你只管去回司马昂,他爱怎么想都随他。”

这一番话说得萧吟脸色煞白,不知dào

子攸说的是真是假。还要再说话,子攸已经开口了,“六儿,叫小丫头们进来擦地。”

羞得萧吟满脸通红,也说不得别的,只得退了出去。这天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睡不着觉,思来想去地琢磨子攸的话到底是吓唬她,还是怎的。可也没琢磨出来,本想要么弄死子攸,要么把她挤出王府,可是从此以后她便不大敢做的太明显,而那边子攸却不再顾及自己是不是太招摇了,直接另立了内厨房和账房,后来甚至连私用的仓库都有了。从这以后子攸并底下人的吃穿用度都不用官中的,外边柜上来给子攸送银子送东西也直入子攸自己的账房。

可这下就苦了萧吟了,王府的一应开销不小,单靠王爷的俸禄银子十分有限,司马昂又从不管这些闲事,萧吟只好自己苦力支撑,没多久就觉得疲惫不堪,难以维持。她没了钱使,下边人便不大服帖她,几次三番的王府里闹出几件不大不小的难堪事让她没脸——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只说,子攸的正房这边。萧吟虽然走了,可六儿心里有数,已经开始防备着萧吟,也不叫月奴再过侧妃那边去,生恐那歹毒女人害了月奴的性命,叫丫鬟婆子给月奴收拾一间下房住了。自己带着两个丫鬟服侍子攸吃药,知dào

子攸因为爱马暴亡哀伤不已,便不住地解劝。

一时天色昏暗,已经到了晚上,子攸觉得有些倦了,喝了药便独卧在床上,只是手指疼得睡不得,又想起她的马来,便又哭了一会,渐渐方有些困意,正模糊睡下,猛听到院子里又吵嚷起来。

子攸烦恼地起身问是怎么了,六儿已经举着烛火进来,点了两盏灯,又拿了子攸的披风过来,一面低声说道,“小姐,陆路那边的货没了。连运货的人都没了,说是快到京城的时候遭了强盗了,跟货的人只有一个逃回来报信,这边才得知dào

。外边几个掌柜的都来了,在外头小书房里等着小姐裁夺。”

子攸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口忽悠了一下,也不知是急得还是起得猛了,“哇”地一声把方才吃的药全吐了出去,“什么?那些货都没了?”

子攸那匹货里并不仅是她买卖上的东西,还有爹爹为了这次打仗,从南边两个富省强征来的税银,就为得是怕在路上被强贼觉,才混在她的货里送来,她还特意嘱咐了一路上不许打出穆家商号的名字,只求不要树大招风,要稳稳进京才是。谁知竟还是出了事,只不知眼下可如何是好?

六儿因见子攸的神色不比往常,便问她那货是否金贵,这一次要亏多少钱。

子攸坐在床沿上出了一会神,只是不答。半晌才缓过神来,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丢了就丢了吧,眼下要把货找回来才是正理。我这就去见见在京城里的江湖英雄,打探一下,是哪里来的人把货劫走的。”

六儿听说,连忙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梳头,一面又吩咐小丫头叫外边伺候的太医再去煎药,定要子攸重新喝了药再走,可子攸也顾不上喝药,急急忙忙地走了。

第三十八章 交手

司马昂忽然低声呵斥了一句,“噤声。”几个人不敢莽撞,柳叶见了他几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禁要拍手笑起来,可是忽然愣住,习武之人耳朵异常灵敏,更何况柳叶这样多少有些内功修为的人,他呆呆地立在当地听着外头极轻微的脚步声,又抬头狐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他似乎也在谛听。

若是按照柳叶的江湖规矩,现在他该是运点内力,将声音送出,对一对切口,问一问这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可如今他是司马昂的侍卫,是官家,官家自有官家的行事规矩,所以他也乐得看司马昂的那群傻侍卫等一会不知所措。

柳叶的这番心思算计司马昂是不知dào

的,不过他却也知dào

今天定然是闯进了贼窝。他平素被穆家压制着,不得已只能闷在家里,练几下剑,涂抹几笔字画,以韬光养晦保全自己。可这样的日子他早就挨够了。如今难得遇到这样诡异的地方,以他的少年心性,如何不闯?

更何况他手下的这班侍卫,都是他亲自选拔训liàn

出来的,他心中其实有个算计,想着若有机会,便要把他们放出去做将军,将来自己若有机会立一番事业,他们就是中流砥柱。只是,他们眼下也都年少,虽然弓马娴熟,熟读兵书,可到底未曾经事,还欠些火候。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正该让他们历练一下,他从旁观察各人的表现,品度哪一个更能临危不惧,哪一个更有大将之才。

再说,若能顺手铲除一个贼窝,那于国于民也都是好的。

司马昂看了看众人,此时有十几个挤在这里,另有十个在外头。这是乡下人的房子,外头宽敞,屋子里却狭小紧迫,司马昂便寻思一旦情形有变,屋里不易施展开,倒叫人家连窝端了。因而叫手下人都过来,他说道,“柳叶年纪虽然小,话却不错,咱们已经进了贼窝。”

这些侍卫都吓了一跳,前些日子确有谣言说这条路上如今不大太平,有一起心狠手辣的强人,专在黑夜里偷偷砍人脑袋,挖人心肝。这时候听王爷说入了贼窝,便都想起在京时候的这些谣言,如今夜黑风高,身处荒郊正对了流言中说的情景,因而颇有几个人,面露悚然之色。

司马昂微微一笑,“你们这些人,无论是皇亲贵胄的子弟,还是平民百姓的儿郎,没有哪一个不是本王亲自选拔出来少年英杰。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虽然还未得机会到战场上大显身手,可如今也正是为民除害的大好时机。这些人为害乡里已有些日子,连官府都拿他们没法子,我久欲荡平这些贼人,因而今次才带你们寻到这里来,可这庄子依据山势而建,着实易守难攻,所以才变法走到里面来,剿灭这个贼窝。”

众人听了这话,才知dào

王爷是要领着他们擒拿强盗,毕竟这些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少年郎,听说要做这样的大事,又都振奋起精神来,不似方才那般慌乱萎靡。

柳叶却张大了嘴,看看司马昂,又看看刘舍,刘舍听了这话,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柳叶便凑到刘舍身边,悄声问道,“果真如此?他真早就知dào

?反而是来拿贼的?”

刘舍连忙一扯柳叶的衣襟,叫他闭嘴。刘舍是真刀真枪打过仗的人,深知孤军深入,四面楚歌之时,最重yào

的便是鼓舞气势,将士才能以一当百,才有冲出重围的可能。倘或像方才那样自家先馁了,便是定要全军覆没,必死无疑。小王爷虽是没上过战场的深宫皇子,倒似是深谙此道,如今不说自家掉了陷阱,倒说是来剿灭贼盗的,硬是把守势给说成了攻势。

他又打量起司马昂来,见他高昂着头,神情俊朗洒脱,口中又说了些激励侍卫的慷慨激昂之言,不但司马昂自己不似平日里那谨慎持重的阴沉模样,而且只几句话便使得群情鼎沸,万众归心。刘舍心中暗暗感叹,这小王爷倒真像个难得的将才,虽然不似穆建黎那般强壮勇猛,但这般审时度势的能力却远在虎贲将军之上了。

这里便有侍卫建议要立即打出去,抄了强人的老巢。

司马昂却深知这里地形复杂,且自家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万不能那般轻举妄动,因而说道,“不可,此时唯有以逸待劳才是上策。齐烈,我近日里新制的那两个阵,也该趁今日演练演练才是。”

齐烈应声领命而出,众侍卫也跟了出去,就在庄户院子里摆开了阵,又有五人上了屋顶,寻到隐蔽之所,准bèi

了弓箭,以为策应。

柳叶从没见这样新奇的玩意儿,踩在门槛子上只管瞧,只见那些侍卫排成些看不清楚的形状,便问刘舍,“这是干嘛?演习乐舞么?”

刘舍也在看那阵,他早年也读过兵书,又在军队里历练过,因而看了那些侍从凑出阵型来,便知dào

里面蕴着极高妙的兵法,倘或用在千军万马对阵之时,只怕还会更显优势。只是他虽熟读兵书,却从未见过此阵,料想是司马昂在家时候自行编制出来的,心下又是惊叹。再转头看小王爷面带微笑,稳操胜券的模样,便又添了些敬服。心道,想不到他原是这样英雄豪杰模样,那就怪不得主人家那飞扬跋扈的小姐能瞧中他了。只是此时屋外似乎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却迟迟不肯攻进来,想来大约是见他们都会些武艺,又有弓马,因而也不大敢轻举妄动。

司马昂却吩咐齐烈,多点火把,将院门打开,猛然将火把掷出。果然门外一时有了几声“哎哟”,想是围在外头的强盗躲闪不及,被火把扫到。掷出的火把没有熄灭,照亮了原来待在黑暗中的人影,看来来的人还不少。

外面的人似乎着了恼,毕竟都是江湖中的草莽之人,哪有兵士那般的肯受人制约,这时候便有十几个胆子大,性子粗的,也不等头领下令,便闯将进来。自恃懂些拳脚,有些武功,哪里把朝廷的武将放在眼里。

谁知他们闯进门来,王府的侍卫竟只顾排着自己的阵型,不肯上前迎敌,先进来的几个只好冲杀过去,哪知这些侍卫立时便动起来,这几个人竟像淹进了大水里,本来双方人数也该差不多相当,这时候几个强贼却只觉得身前身后都是人,再动手又觉这些个侍卫并不像一般的朝廷武官那样只会弓马不懂拳脚。只一会功夫,十几个人竟全数被放倒。

司马昂自幼便待在宫中,既不用像一般男子那样整日背诵四书五经以求博取功名,穆文龙又不肯给他找些名士大儒教他治国之策,可他却偏偏聪敏好学,因除了启蒙师傅之外再没人对他指点约束,他便杂学旁收无书不读,甚或连奇门遁甲五行之术他都有所涉猎,因而这套阵法其中包罗的玄机自是不少,才能以弱胜强,克敌制胜。只是这里头的门道,哪里是一般武人能了悟的。

只是这些强盗也不肯服气,这次又冲进来二十几人,小小的院子里挤了三四十人,却也就是极限了。司马昂手下的侍卫训liàn

有素,在齐烈的号令之下,临危不乱,那些江湖草莽进了院子之后却乱作一团,甚或还有举刀胡砍,伤了自家人的。

只是这些人里却有一个武功略强些,脑子也清楚的,不跟那些侍卫缠斗,直冲出阵去奔着齐烈举剑便刺,埋伏在屋顶的侍卫三箭齐,这人终是有一箭未躲过去,射在手臂上,剑也落在地上。齐烈抡起猿臂一拳打在那人脸上,把那人打晕过去。

司马昂露出一丝微笑,想到这庄子里能有多大,大约也就能住下一百多人吧,只管这样冲杀进来,来一个没一个,这伙强盗可是彻底要败了。

不过这些强盗的脑也并不蠢,第三波不信邪的人刚冲到门口,就听见外头一声娇叱,“都给我站住,你们这些蠢材,还不给我退后。”声音清脆婉转,可那些莽汉却如听见鬼号,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司马昂也不知怎的,竟想到了子攸,站在台阶上呆了一呆。

院门外走进来一个白衣女子,脚步甚轻,右手提一柄宝剑,进了门也不与那些侍卫争斗,足尖轻点,纵身跃起,自侍卫头顶掠过,月影之下,身姿曼妙,真如仙子嫦娥一般。屋顶的侍卫见她奔王爷而去,连忙射箭招呼,可都被她轻轻避过。柳叶在司马昂身边不觉出声赞叹,“好轻功。”

女子的剑尖直指司马昂的面上,作势便要刺来,谁知司马昂却微微含笑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不躲不避。

柳叶手中一枚暗器扬起,那女子连忙回剑格开,柳叶已经挡在司马昂前面。那女子便向柳叶怒骂道,“竟然用暗器暗算一个女子,你好不要脸。”

柳叶嘻嘻一笑,“你又不是我姐姐,也不是我的小媳妇儿,我做什么让着你,不能暗算你?”说得那女子更加气恼,他趁机一掌向那女子打去,他身法灵动,掌法亦是飘逸迅捷,只见他衣袖飘飞,却瞧不清他的来去之势。

刘舍便喝一声彩,柳叶更加得yì

,着意卖弄,把那女子逼退了三步。

司马昂也点点头,想不到柳叶年纪轻轻,功夫却这样好,听他说话行至也是江湖中人,并非是穆家军的人,想来大约原先是跟子攸的,而非穆建黎。只不知子攸这小丫头是在哪里寻来他这么厉害的人物,又能收为己用,着实不易。想到子攸,再看一眼面前女子,司马昂不免有些自嘲,方才竟会将她认作子攸,呵呵,子攸又怎会三更半夜地在这里现身。思来想去,柳叶已经与那女子过了二三十招了,柳叶竟不能取胜。

第三十九章 白衣女子

柳叶已经与那女子过了二三十招了,竟不能取胜。那女子年纪大约二十几岁,虽然比柳叶年长,可毕竟是女子,柳叶并不想下死手,只想依着江湖人的法子,逼得她认输也就罢了。谁知那女子却不给他留情面,越是争斗剑招越是凌厉,刘舍已经沉不住气了,想叫柳叶不必怜香惜玉,赶紧了结了算了,却听见司马昂在一边“啊”了一声,他瞥了司马昂一眼,总是不知dào

王爷到底在惊讶什么。

那边柳叶本想三招两式料理了这女土匪,谁知竟不能,这会儿急了。他本已看出这女子的剑法玄妙,像是得自高人传授,只是她年纪不大,又是女流,修liàn

的还不到家。这时候便瞧准了她的破绽,避开剑锋,突地窜到她的身前,凶悍凌厉地连出三掌,皆向着那女子的要害过去,那女子连忙挥剑化解,谁知柳叶的武功路数本来就虚虚实实飘飘渺渺,那女子本来猜到他的第一掌的虚的,谁知他的第二下同样是虚的,大惊之下算准了第三掌必定是实的,谁知竟然也是虚的,右手挥掌,左肘撞出,她的右臂一麻,手中长剑不知怎么的已经握在他的手里。

她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方才那几下实在是眼花缭乱。

柳叶退后一步,手里拿着宝剑,顽皮地嘻嘻一笑,朝她吐了吐舌头。他本来已经十七岁了,可是身材又瘦小,性子又顽劣,倒像是个十三四岁的淘气少年。

那女子却阴沉着脸,“上官缜那个混账是你什么人?”

柳叶一听她问,忽然变了脸色,“哎哟,”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你这凶婆娘眼睛还挺毒,怎么瞧出我的武功跟上官缜是一路的?”

那女子还想再问,但见柳叶嬉皮笑脸的德行,便知dào

再问,他也不一定会说,自己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了没趣,“把我的剑还给我。”

“还给你?”柳叶失惊打怪地问了半句,又自己答了下去,“不行的,谁抢到就是谁的。再说你这剑也真不错。”说着竖起那剑只管瞧,“嗯?这里还有个缜字,上官缜是江湖中有名的风流大侠,你定然是看上了他,所以才把他的名字刻在自己剑上的吧,你个女孩子,竟然单相思男子,好不羞啊。”

一句话说的那女子登时大怒,两弯柳叶眉立了起来,想反驳,可她心里本来有事,再说也知dào

这些事越描越黑,自己若是接了口,那小子还不一定要接着说什么。

司马昂在一边却又看了柳叶一眼,他才知dào

柳叶从那个人那里来,他还记得中秋夜里同子攸喝酒的那个上官缜。也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只不过那女子被柳叶奚落,比他更不痛快。这时候也不再跟柳叶多话,一掌向柳叶劈来,柳叶身法轻灵,只一转身便轻松躲开,袍袖一拂,那女子便觉得一股不弱的内劲直奔面门而来,连忙向后一跃,勉强避开。

柳叶哈哈大笑起来,他在家时是最小的一个,很受众人疼爱,人人都让他三分,所以他也不觉得眼下欺负女孩子有什么不妥。哪知dào

正在笑呢,司马昂忽然伸手过来,他虽然一愣,但也不想把手里的宝剑给司马昂,便想躲开司马昂的手,谁知司马昂的手指无意似地在他的手背上一磕,他竟没能避开,被这一磕之下,手便软了三分,使不上力qì

,司马昂已经把宝剑接过去了。

“别闹了,跟一个姑娘家争什么。”司马昂低声呵斥了他一声,他吐吐舌头。司马昂扬手把宝剑丢还给那女子,“既然你想按照江湖规矩一对一的来,就去请你父亲来,你这门功夫本来厉害得很,可你练得还不到火候,不是我这侍卫的对手。”

“侍卫?上官缜的人什么时候开始给官府当狗了?你又是什么人?”那女子拿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司马昂一番。

柳叶愣了一下。连刘舍也看着司马昂,司马昂直接便叫那女子的父亲出来,竟像是知dào

这女子的底细,既如此,何以方才进庄的时候不说?不过柳叶随即想到司马昂多半是从那女子的身法招式上看出来的,只是那样的话又说不通了,为何江湖中人的武功路数,自己看不出来,这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倒看得出来?再想到司马昂从他手里夺走宝剑的那几下身手,又像并非是误打误撞的。莫非这家强盗跟皇室颇有渊源?柳叶自己在那便瞎想,却听见司马昂回答那女子。

“你只要去跟你爹爹说,我是司马昂,他就知dào

了。”司马昂并没提自己的王爵,说得很是谦和。

谁知那女子听了之后,又立起两弯细眉,似乎更加恼火,“啊,你就是穆子攸那个死丫头的丈夫?”

听得人都是一愣,齐烈却恼了,“你敢侮辱王妃,真是罪该万死。”

柳叶心里也恼,他皱起了眉,口里倒没齐烈那样的官话,有心要羞辱这个刁蛮的女子,随口便向齐烈扯谎道,“齐大哥你不知dào

,这女子前年在江南碧翠堂茶楼里碰见过王妃,她见王妃生得好kàn

,心里便不服气,找来三个小乞丐,拿刀逼着问她跟王妃谁生得更好些。那三个小乞丐都是丐帮的好汉,宁死不屈,都说咱们王妃生的好,她就恼了,硬是割下三个小乞丐的耳朵,因此得罪了丐帮,如今满天下的乞丐都在追杀她呢,所以她就跑到这地方躲着做女土匪来了。”

众人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却知dào

天下女子的性情大抵相同,见了面总爱互比相貌,他说的也合些情理,又觉得好笑,便都忍不住笑。

那女子满脸涨得通红,恼得更甚了。只因她原是见过子攸的,所以才跟子攸有些过节,她也确实问过上官缜她与子攸谁更美,如今她以为柳叶当真知dào

这段故事,才会编造了那一段话来打趣她。再加上她心里也知dào

,子攸容貌之美,胜过自己十倍,又看见司马昂转开视线,似乎也在忍笑,心里边恼得就大了。冷笑道,“总是穆子攸的下人嘴贱,我便先杀了她的丈夫,叫她也难受难受。”

不由分说,挥剑便向司马昂刺去,这一剑来得又快又狠,直奔司马昂的心窝,竟是要一剑毙命。此时齐烈站的位置尚远,柳叶本是孩童心性,此刻正在开怀大笑,哪里把自己的手下败将放在眼里,等觉不妙时已经迟了。只有刘舍抢上前挥刀要挡开那一剑,但他毕竟是武将,长于马上作战,并不惯这样的近身功夫,方才他见柳叶胜得容易,只道是那女子武功平平,并不知dào

那女子的剑法实实是武学大家所创,看似简单轻巧,无甚花哨,实则是返璞归真的上乘武功。柳叶年纪虽小,但习武的天分极高,功夫又是得自名家亲传,江湖上许多比他多习武一二十年的人也未必胜得了他,所以他才瞧得出那女子招数中的破绽,可刘舍却做不到这一点。

他举刀想挡开那一剑,刀剑相碰的一瞬间那女子腕上微动,剑尖绕着刀刃一挑,轻轻巧巧地把他的刀拨开了,这一下四两拨千斤的招式实在是精妙非常。

刘舍一拦不中,那女子的剑尖仍旧向着司马昂的胸口直刺过去,她一脸的杀气,倒是非要司马昂死不可的。

第四十章 故人相逢

刘舍一拦不中,那女子的剑尖仍旧向着司马昂的胸口直刺过去,她一脸的杀气,倒是非要司马昂死不可的。

谁知司马昂身子微微一晃,她也看不清他身形是如何动的,自己的剑就擦着他的胸前滑了过去。她自负自己武功不弱,虽不及与上官缜使一般功夫的小子,但若想要对付司马昂则绰绰有余的,话说回来,天下谁不知dào

姓司马的都是废柴?所以她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后招,就算她有所防备,那也是防备着柳叶的方向,怕自己一剑杀了司马昂,他来为主报仇。哪成想这一剑只划破了司马昂的衣服,并未伤到他一丝一毫,反而留了个大大的破绽给司马昂,此时只要司马昂给她来上那么一掌,只怕她就要吃亏。

柳叶也看了出来,这一下虽然变起仓促,但已是有惊无险。内行看门道,适才司马昂那一跃已经给柳叶看出身法来,虽不知dào

他是哪哪门哪派的功夫,师承何人,但总之他的身手该是不错的。所以柳叶惊呼一声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也不上前援助,“王爷,您是真人不露相啊,竟藏着这么一手。”

司马昂倒没乘胜给那刁蛮姑娘拍上一掌,避开也就算了,面上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问道,“也不知我的夫人如何得罪姑娘,竟使得姑娘这么大的气恼。”

那女子白了司马昂一眼,若说穆子攸到底如何得罪她了,倒也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大事,但她平素里刁蛮成性,只要让她不痛快的人,她都恼恨得很。当下也不答言,也不谢方才司马昂的相让之意,挥剑就刺,剑剑都直奔司马昂的要害。

刘舍刚要上去援助司马昂,柳叶伸手扳住了他的肩头,他愕然地回过头来,看到柳叶摇摇头,“她打不过王爷。”

刘舍一愣,回头看过去,果见司马昂左闪右避躲开那女子的剑锋,实在躲不过处,不得已也抽出剑来。这一下子,柳叶又呆住了,他已经跟那女子缠斗多时,对她的这路剑法已经熟悉,这会儿看见司马昂的剑法,竟同她一模一样,只是一样的剑法被不一样的人使出来效果不同罢了。这套剑法到了司马昂的手里,竟然像是陡然增了几十倍的威力,刘舍也瞧出来了,如今才知dào

这剑法的厉害之处,暗暗侥幸那女子练得火候不到家,不然方才自己那一挡可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柳叶还在糊涂,“啊,刘舍,我听说有极聪明的人,天下武功只看过一遍就会使,难道王爷是这样的人?”

刘舍摇摇头,“那怎么可能。”心里已经知dào

王爷跟这女子的师父必定有些渊源。

那女子一见司马昂出剑,道理路数完全是自家功夫,着实吃了一惊,况且司马昂又远胜于她,她下一招要如何全在人家的预料之中。斗不到十个回合,司马昂猛然把她的剑挑飞。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长剑离手,把她气得怔在当地,恨不得死过去,便向司马昂怒喝道,“你这个狗王爷,快杀了我吧。”

司马昂不及开口,院外传来一个男子的爽朗笑声,“王爷,手下留情。”

司马昂露出一丝笑意,还剑入鞘,看着门外快步走来一个青衣男子,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浓眉大眼,身材高大。他满面含笑地疾步走进来,也纵身从那些侍卫头顶越过,落在司马昂面前。抬手向司马昂就是一拳,这一下把刘舍和柳叶都看愣住了,谁知司马昂举起手掌轻轻松松迎了他这一拳,握住了他的拳头,两人哈哈大笑。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司马昂一番,才问道,“王爷,这一向可好,这些年不见,我好生惦念。”言辞之中虽缺了许多恭敬,倒颇多恳切之意,司马昂点了点头,也并无责备之色。

齐烈笑着走了过来,“钟无风,我当是哪跑出来的短命强贼,原来是你小子瞎了眼。竟然连主子都敢打劫。”

那男子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倒像是被他骂得通体康泰,“齐大哥,你也在这儿,我真是瞎了眼了。”说着走过去,跟齐烈抱了一抱,“咱们几个,当日在宫中是如何地好,真如亲兄弟一般,谁知如今要见一面竟然这样难。”又叫外边的人都撤下去,再治酒席。

齐烈也有些感慨,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来,“你怎地这样混,见了王爷,也不知dào

见礼,想是在外头野惯了吧。”

那叫钟无风的听了,一拍脑门,“可是呢,我见了王爷光顾着高兴了,竟忘了礼数。”

一面说一面要跪下去,被司马昂拽了起来,“得了,这里又不是宫里,倒是师傅在不在,我该去见他。”

钟无风叹一口气,“自那人自缢,我爹爹离开京后便是万念俱灰,唉,竟然看破红尘,出家了。去年我们兄妹还见过他老人家一次,如今只知dào

他出海云游去了,哪里知dào

他的去向。”

司马昂似乎没想到会如此,叹口气,也没话说。

原来钟无风的爹爹从先帝时候起便是宫廷侍卫,武功颇高,为禁卫军中四大侍卫之。他当年本是江湖游侠,因得罪了一个大仇家,这才想到了大隐隐于朝的法子,干脆当起了宫廷侍卫。此人在宫廷之中一藏就藏了数十年,精研各家武功,以求能胜过仇家,谁知那仇家不等他出山便被别人毒死了。他了无牵挂,无处可去,便继xù

在宫中潜心修liàn

武学,竟然颇有心得,自创了一套掌法,一套剑法。

有一次他舞剑之时被幼年时的司马昂所见,司马昂一见之下,羡慕至极,便欲学他的剑术。他本是宫廷侍卫,教习皇子武艺也该是分内之时,他又见司马昂本性聪明悟性又极高,便干脆将自己所创的武功倾囊向授。其子钟无风是司马昂的入学陪伴,他同时传授二人武功,谁知司马昂学得的功夫竟反在他亲子之上。

只是后来生了许多变故,他获罪于当今皇帝,皇上要将他满门抄斩,司马昂念及与他有师徒情分,又与钟无风情同兄弟,便提前将这消息告知了钟无风,这一家连夜逃出京去,从那以后便不知所踪。今日这一见实属难得。

司马昂想起当年许多旧事,也颇多感慨。其他人虽不知端的,但见几人的情形,也知是旧友重逢,便都立在一边不过来打扰。

钟无风叹了几口气,又想起自己的妹妹来,“王爷,这是我的妹子钟莫雨,原先一直在姨妈家,是被姨妈养大的,惯得不成样子。莫雨,过来给王爷赔罪。”

那女子勉强走过来向司马昂做了万福,却不肯出声赔礼。钟无风恼了,骂了她几句。

司马昂也不在意,“无风,许久不见,今夜你我与齐烈三人,也不必拘礼,还像从前那样,咱们一醉方休。我跟齐烈还要听听你和师傅这些年的经lì

。”

第四十一章 侠义之道

司马昂委实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遇到旧友,忆及少年往事,不免多喝了几杯,听着齐烈与钟无风说这这些年的事,他的话却随着美酒入腹而越地少。钟无风是豪爽汉子,终究想的少,那日在宫中与司马昂交好,便视其为亲兄弟一般,今日再相逢,也不想他是什么身份,仍旧想什么说什么,当日是怎样的如今还是怎样。司马昂倒喜欢他如此。

钟无风说了自己这些年在江湖漂泊的种种,又说起父亲来,“爹爹出了京城,与江湖中几位高人交手之后才知dào

自己的武功已经独步天下,昔日争强好胜之心虽然平了,可不知怎的,他老人家却越觉得凄凉难过。可在外这几年爹的武功却又有了大进益,又创了新的功夫,却不再与人比武,爹说我因资质有限,他的武功我学不到六成,倘或他因逞一时之快而得罪天下武林,在他身后必然有人来寻我们兄妹复仇。爹曾说过,倘或王爷不是王爷,倒能学得他的十成功夫,他也有了传人,也可自立门派了。

可我想,还是宫中那人之死,让爹爹难以释然——罢了,也不提那人了。我接着说,后来,有一日全家行到江边,恰遇一位道人,他与爹爹讲了几句话,我是粗人,不知dào

他那话里含着什么高深的道理,但自那以后爹爹竟像看破红尘一般,也不像从前那般难过,对世间事也一概不闻不问。不多久,爹就离了我们。”

司马昂听到此处,未免也心中不畅,想到当日师傅在自己身上花的心血,又有些惭愧。想了想便问道,“后来你们兄妹又是如何在这里落草为寇的呢?”

“说到这节,确实有个缘故,唉,这缘故真是要把我气炸了肺。”钟无风一拍大腿,“王爷,如今穆家……唉,我是直性子,说话不绕弯,见了好便说好,见了坏便说坏,若是得罪了王爷,王爷千万要饶恕我。”

司马昂道,“无风,要是连你都要想三句说一句,那我不如也去出家,跟着师傅走倒罢了。强过在这儿憋闷。”

说的钟无风笑了,“那我便说了。穆文龙那老儿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也算有些本事,排兵布阵那是古往今来的名将中都少有的,北边的蛮子也忌惮他几分,不敢随意侵扰——这是良心话。可是他的儿子,那个什么猫贲将军,实在***不是个人。”

齐烈听钟无风把虎贲将军说成是猫贲将军,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忙掩住,等他往下说。

“半年前我跟我妹子游玩到此,见天黑了便想在这庄里借宿一夜,谁知dào

半夜里一队官兵约莫二十几个,来锁拿一家人,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尚未满月的婴孩,竟要全带进京里下到大牢里。我想这连老带小都要带走,这是抄家吧。就打听这家人犯了什么罪,结果一问才知dào

这家的儿子是门下省的一个谏官,不知怎么得罪了猫贲将军。

这我就一肚子气了,再一看带队来拿人的人我又认识,就是那猫贲将军的心腹,叫孟凡义的。旧日在宫里的时候,就是他替猫贲将军管着我们这些侍卫,最他妈是个口蜜腹剑心里歹毒的小人。

我这肚子里的火气就更胜,再见他指使人把那家人的儿媳妇另绑了放在一顶小轿子上,我心里就明白了半截,那厮是个色中恶鬼,定然是看中了那个穷京官的媳妇儿,才有这么一出戏。谁知那家的老头看见儿媳妇被抢走了,竟然扑过去要跟孟凡义拼命,被他推在石头上摔死。看到这儿,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知dào

孟凡义认得我的脸,便用一块汗巾子蒙了脸,跟我妹子两个把那些官兵揍了一顿,把那家人也救了下来。该着那孟凡义命大,骑的马又好,他一见有人阻拦,丢下兵士就先跑了。我们也不敢久留,护送那家人连夜逃走。可谁知……唉!”

钟无风狠狠一拍桌子,把桌上碗碟儿都震了起来,“一个月以后我跟妹子莫雨再来这里……唉,全庄子的人,一百余口人,除了一个小男孩被他娘藏在菜窖里躲过这一劫……其他的人全死了。王爷,你说,就为了这么一点事……一百多口人命啊,你说这穆建黎,他他怎么就这么不是人。”

司马昂听说这庄已是座死庄,不禁心下骇然,默默喝了一杯酒,想着这就是自己的江山,自己的子民,心口里便有说不出的沉痛羞愧。

钟无风继xù

说,“我想这也怪我处事不周,才给这庄子无辜村民招来无妄之灾,我就留在庄里,召集了四方勇士,堵在这易守难攻的要隘,想寻找机会给这庄子人报仇,我想他穆建黎总有从这条道出京的时候吧,谁知那孙子竟然跟个王八一样缩在京里轻易不肯出来。我连劫了穆家几次商货,穆建黎竟都不理会,我想他大约也知dào

自己在这滥杀无辜,现下有人在这儿劫他的钱物,他只以为恶鬼作祟不敢上前了吧。今年南边几处水灾泛滥,我便想干脆不拘谁家的钱,只要是富户,便劫他,拿富人的钱来赈济灾民,也是我辈侠义之士该做的。谁知今天晚上昏了头了,竟劫到王爷头上。”

司马昂微微笑了。钟无风看出司马昂有话要说,连忙说,“王爷,若想骂我只管骂,钟无风是粗人,就得给人骂着才知dào

正道在哪。”

一句话说得齐烈也笑了,抡起大巴掌拍了钟无风一下,“你看你,真是属牛马的,非得给人打着。”

司马昂摇摇头,“倒不为你劫我的事。我是想,你劫穆家的货,穆建黎都不加理会也是可以想见的。穆家的生意一向都不是他打理,只怕他根本就不知dào

自己的货被劫了。想来是主管穆家生意的那人,知dào

穆建黎动不动就要大开杀戒,所以一向能忍则忍,并未向他说明。”

钟无风恍然大悟,“啊”了一声,“若非王爷说明,我还在这儿跟他穷耗着呢。只不知,穆家这么大的家业不是穆建黎打理,难道还能交给外人么?此人若像王爷说的这么宅心仁厚,度量倒真不小,也是难得人物,我倒有心一见。不知王爷是否知dào

此人是谁?”

司马昂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光却投在别处,仿佛在看窗外黎明的微光,钟无风是憨直汉子,只知dào

一味追问,司马昂才低声道,“那人是我新婚的夫人。”

一句话说完,钟无风愣住了,齐烈赶忙低头忍笑,钟无风讪讪地笑了几声,“王爷,我……我孟浪了,您可千万不要怪罪。实不知是王妃在打理那么大的家业,我我……唉……”

钟无风这莽汉唉声叹气拍大腿画圈圈的模样也着实好笑,连司马昂也撑不住笑了,“何必如此,我又怎会怪罪于你。倘或我不姓司马,也浪迹江湖,只怕咱们早已是结义弟兄,我怎会因为这些小事便动怒。”

钟无风听王爷言辞恳切,也有些感动,“我这些年,也着实想念你们,常想小时候的事,咱们天天一处读书,一处射猎,那时是何等光景。如今我在外边听到不少京城里的事……实在不放心,生怕穆氏一族会暗害了王爷。”

司马昂似笑非笑地看着钟无风,“我若只想着我自己是死是活,那还不如自己一掌劈死自己,倒也省心了。我听你说这些年在外边做了不少侠义之事,倒也是男儿该有的义举。只是,如今天下倾颓,以你一人之力到底杯水车薪,纵然你武功高强,可你就算一辈子扶弱济贫,能救至多不过几百人,余下那千千万万的黎民苍生你还救得了么?”

一番话说的钟无风无言以对,自这庄上一百余人皆因他的义举而死后,这也是一直缠绕在他心间的问题。

司马昂略微仰起头,眼里熠熠生辉,“大丈夫志当存高远,我辈男儿当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哪怕马革裹尸而还,到底名垂千古。”说到这儿,后面的豪言壮语又止住了,“若说到功名上头又无意趣了,怎能动你这样大侠的心。只是待重整了这旧河山,再博得个河清海晏,那时节咱们再煮酒长醉,是何等的畅快。”

一席话说得钟无风和齐烈都来了精神,钟无风一阵血气上涌,一干豪气都被司马昂勾了起来,“好,王爷,我便跟你走,等辅佐王爷荣登大宝,万里江山河清海晏了,我再归隐江湖,继xù

做我的大侠。”

司马昂抬起右手,“咱们击掌为定。”

钟无风也举起右掌,与司马昂连击三下,他只觉得自己选择做了一件极好的大事,只是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话,齐烈也在一边高兴地摩拳擦掌。

就在这当,钟莫雨跑了进来,“哥不好了,有大队人马奔袭而来。”

钟无风一惊之下站了起来,“从哪个方向来的。”

钟莫雨摇了摇头,“哨探的兄弟回报说四面八方都是马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只知dào

最近的一队为的似乎是个女子。”

司马昂本来端起一杯茶来正要饮一口,听到钟莫雨的最后一句话,差点把喝到口里的茶吐出去。

第四十二章 剿匪

钟莫雨摇了摇头,急急忙忙地向她哥哥回道,“哨探的兄弟回报说四面八方都是马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只知dào

最近的一队为的似乎是个女子。”

司马昂本来端起一杯茶来正要饮一口,听到钟莫雨的最后一句话,差点把喝到口里的茶吐出去。随后又想到自己也太稳不住阵脚,即便是子攸惯干些出人意料的事,可也不至于亲自统帅兵马来剿一伙强盗。

这时候柳叶也跟着跳进屋来,一副乐得看热闹的兴奋样,“王爷,王爷,马蹄声,有大队人马即刻便到了,你听这马蹄声,除了南北羽林军,哪里能调得出这么多人。”

钟无风惊道,“南北羽林军?穆建黎竟会调离戍卫京师内城的军队?”可是这风驰电掣的马蹄声,听起来少说也有一万多人马,穆建黎竟然甘冒京城空虚的危险,将御林军主力调出城外。

司马昂略一思索,“无风,你最近劫了穆家的货了么?”

“昨天确是劫了穆家一批货,虽然没有插穆家的旗号,可是咱们已经从南边得来消息,所以预先埋伏下了。”钟无风说了实话,又挠了挠脑袋,“要是真来了几万人,这个庄子就算再易守难攻,恐怕也会被踏平了。”

司马昂还想再问他这批货里有什么东西,价值几何,可是耳朵里听着呼啸而近的马队声音,知dào

已经来不及再多说别的。庄子里的好汉们也慌了神,乱哄哄地吵嚷了起来。

正乱着,外头遥遥传来一个女子呼喝的声音,“里头的人给我听着,马上打开庄门出来投降,否则的话姑奶奶就叫你们的脑袋搬家。”

别的人听了尚可,唯独柳叶拍着手笑道,“哈哈,是王妃到了。”

齐烈愣了一下,“休要胡说,王妃怎么可能带兵出城剿匪。”可回头一眼看见司马昂已经从桌边站起来,一脸关切的神色,登时没了话说。

一阵马蹄声近,外边的女声更近了一些,也更大了一些,“里头的瘪三,快点给老娘滚出来。既然敢劫老娘的货,就别敢做不敢当,这会出来投降,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要是等老娘攻下你们的寨子,就别怪老娘心狠,老娘要千刀万剐了你们,再刨了你们的祖坟。”听着分明是小女孩婉转动人的声音,可说的话却狠得可以,如今四下里都是骑兵的呼喝声,再听她的威胁,庄子里的人乱得更厉害了。连司马昂的亲兵不知所以,也都在跟着议论。唯独柳叶笑弯了腰。

钟莫雨实在受不了了,走到屋外向手下人大喝一声,“你们这些胆小鬼都在吵什么,大不了拼一场,死了又能如何?”

钟无风略一沉思,向司马昂道,“王爷,恐怕穆建黎也来了。今日我们躲不过去,也倒罢了。只是王爷若被人现在这里,就说不清了,我带人在这里抵挡一阵,王爷快从后头山上的小路攀过去,那里寻常人虽然上不去,但王爷的功夫若没撂下,还是上得去的。”

司马昂摇了摇头,钟无风却不知司马昂为何眼前情势危急却不走,也顾不得保全司马昂的脸面,只得直言相劝,“王爷,若是给穆建黎知dào

你在这里……”

“不,”司马昂又摇了摇头,略微思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包丝帕包裹的东西,交到钟无风手里,“你把这个给外边的女子,她见了这里面的东西,就会跟你进来。你须制约你的人,休要伤着她。”

钟无风愣了一下,随即接过那包东西,“是,王爷放心。”

司马昂目送他出去,眼见着窗外晨曦渐露,他不再坐下,慢慢地在屋里踱步。

子攸此时正骑在马上,打量着这个庄子的地形,倘或硬攻的话她占不到什么便宜,这个庄子夹在两山之间葫芦形的空地里,庄门就在葫芦嘴上,地形狭窄只容得两人通行,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她带来千军万马,也只得两个两个地进攻,如果里面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把守,她只能以车轮战不断消耗。可若是那样,她要牺牲掉不少将士,着实不是上策。何况她带来的人并不像听起来的那么多,后面的人只是赶着马群,也不过就是趁着黎明时候天色昏暗,大造声势而已。

子攸明白眼下仍是以攻心为上。要里面的人自行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上官缜在她身边,用马鞭指着那道庄门说道,“攸儿,我进去把这里的贼擒了,里面也就不攻自破了。”

子攸摇摇头,“哥,里面的虚实还不清楚呢,我不叫你去冒这个险。我想里头马上就会有人出来。”

话音甫落,庄子的门慢慢打开,走出一人来。子攸还没瞧清他的长相,上官缜已经惊呼一声,“钟老弟,你什么时候在这儿干上无本买卖了?也不说知会兄弟一声。”

走出来的人正是钟无风,他见了上官缜也是一愣,“上官兄也在这儿。”

子攸听了便笑问上官缜,“这位好汉,哥哥认得?”她见上官缜认识那人,便不再以刚才骂的瘪三、小贼、缩头乌龟称呼,改口就称了好汉。

上官缜笑道,“攸儿,这是钟无风钟大侠,使一套好剑法。我曾与他比剑,直比了一天一夜未分输赢。”

子攸心道,以上官缜的能耐,那莽汉跟他比武竟然没给上官缜一剑刺死,可真是稀奇了。便想到他必然也是武功极高的难得人物。这些日子她因提防着大哥穆建黎暗害司马昂,便想到司马昂身边侍卫虽多却没有什么真zhèng

有能耐的人。虽然她心中了然司马昂今生难再属意于她,可她却不能真对他的安危不闻不问。所以今日见了钟无风,心中便生了笼络之意,想要收服他,使他能为司马昂所用。

子攸见他未曾骑马,便不肯自负尊贵骑在马上。下马向他行了一礼,笑道,“原来如此。钟大侠,小女子孤陋寡闻,今日孟浪了。还望钟大侠不要见怪。”

钟无风其时已知dào

她是王妃,又见她如此自谦,行至又极合江湖的规矩,心中已对她有十分的好感。再见她立在那里,明艳无双,盈盈一礼,又是仪态万方,他哪里还敢再看她,连忙还礼不迭。双手奉上司马昂要他转交之物,“王妃娘娘,有一人要我将此物奉给王妃。”

子攸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大惑不解,“钟大侠怎知我是王妃?”

钟无风低头道,“王妃见了此物便知。”

子攸虽然听上官缜说过江湖中许多险恶之事,譬如送人东西上面却投毒的典故,但想到上官缜既然称钟无风为大侠,他必然为人光明磊落,不至于暗害自己。再说自己的义兄上官缜又站在身边,那自是无虞,便伸手将那只丝帕裹成的小包拿过来。接到手里捏一捏倒像是只手镯,子攸将那帕子上系的结子解开,果然一只碧玉手镯现了出来。

子攸吃了一惊,忽然将那手镯拿得更高,凑到火把跟前细看,确是司马昂曾送给她的那只手镯,上面兀自凝着她的血迹。子攸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一颗心在嗓子眼砰砰地跳,一口气有些上不来,险些晕过去。上官缜看出子攸不对劲,连忙问她,“这是谁的东西?”

子攸紧紧攥着那只镯子,看向钟无风,“钟大侠,他在你手里?这事可非同小可,钟大侠不嫌太过了么?”

“不敢,不敢。”钟无风连忙向她作揖赔礼,“他说请王妃看了此物之后,独身进去,小可自会保护王妃娘娘的安全。”

钟无风说得都是实情,只是在子攸听来却不是那么个意思。她知dào

司马昂在这一带游猎,本就忧心他会遇到这伙贼盗,现在见他的东西在这儿,满心都以为他是被强盗逮住,又气又急,只以为这个钟无风是要把自己也赚进去,待要不进去,又怕司马昂会出事,想了一想,豁出去算了,便道,“好,我跟你去。”

上官缜虽不明就里,但也大略看出其中关碍,知dào

子攸必是被这只手镯要挟住了,便冷笑一声,“钟兄,这可不是侠义所为啊。”

钟无风面露尴尬,“上官兄,这其中还有隐情,小弟在此无法道出。上官兄如不放心,小弟愿请上官兄与王妃同入。”

上官缜笑道,“好。攸儿,那么咱们不妨进去看看。”

子攸点点头,上官缜随她一起进去,或可见机行事。钟无风松了一口气,“王妃,请。”

第四十三章 相逢

子攸心急如焚地跟在钟无风的身后进了庄子,走过一条土路,进了一个院子,一眼看见正面屋里点着灯火,司马昂正负手在屋中来回踱步,看着像是没受什么伤害。

子攸许多日子没见到司马昂,今日陡然在此相遇,先是担忧他受伤吃亏,现在知dào

他无事,却又不大敢跟他说话,突然间满腹的委屈哀痛都被勾起,一股酸楚涌上心头,胸口气血翻腾,一股腥甜塞在嗓子里。

司马昂听见脚步声,回头向门外看去。子攸果然来了,站在门外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像有多少话要说又说不出来,看得他心里一痛。满院子都是男子武士,满院子的刀枪剑戟反着清冷的微光,子攸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孤零零站在其间,司马昂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子攸何时不是如此?孤零零地站在京城暗无天日的朝局里,在夹缝中苦苦支撑。

“子攸。”他唤了她一声,向她伸出一只手。

子攸凝望了他半晌,咳了一声,眼泪止不住流出来,连忙抬起袖子擦了去,向前几步,走到司马昂跟前来,“王爷,你还好么?”

司马昂看着她点点头,她仰着头,俊俏的面庞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只是清瘦了许多,才几日不见,就清瘦了这许多啊,连眼睛似乎都肿了。司马昂尤恐自己刚才是看错了,现在借着烛光细看,子攸的两只眼睛仍旧是肿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子攸连忙低下头掩饰,她到底是女孩儿心性,哪怕司马昂并不喜欢她,她也不愿意叫司马昂看见自己眼睛肿着不好kàn

的模样。

司马昂有心再问,可是眼下这里着实不是地方,见她衣衫单薄站在门口的凉风里,便想叫齐烈拿自己的斗篷过来给她,一抬头又看见上官缜就站在子攸身后不远,便知dào

他是随子攸一起来的,只是方才他只顾着看子攸,竟没瞧见他。司马昂看着他在在子攸身后,也不知怎的,心里忽然不痛快起来,待要说是因何不痛快,又说不分明,只好强打起精神来说正事。

“为了什么要紧的货没了,还要你亲自带了兵来这里?”司马昂问子攸,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外头的侍卫们听不见。也算是给子攸留了余地,只是子攸今天实在是灰心失意到了极点,竟没体贴出司马昂的意思,反倒是惊觉司马昂并非是被拘押在这里,而是他本来就跟这里有些关联。

她脸上露出三分狐疑,被司马昂看出来,堵在他心口里,甚是不痛快。

偏偏钟莫雨在一旁又说道,“哼,说的好听的是货,其实还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子攸进来的时候一颗心都在司马昂身上,也没看见旁边站的人都是谁,现在看见曾与自己有隙的钟莫雨立在一旁,很是吃了一惊。随即想到钟莫雨既然姓钟,恐怕跟那个钟无风有些亲戚,所以才会在这里。

钟莫雨其实是上官缜的未婚妻,子攸只知dào

那是指腹为婚定的亲事。旧年在江南她们曾见过一次,那时因钟莫雨疑心她与上官缜有私情,便仗着自己有些武功,非要杀了子攸不可,子攸自是不服气,支使着侍卫跟她争斗不休,闹得甚是大。后来钟莫雨负气出走,离开上官缜,子攸也回了京城,后来子攸自觉此事做的不大地道,跟上官缜赔了几次不是,上官缜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在意。

只是钟莫雨到底恨着子攸,今日见面如何能心平气和,再扫一眼上官缜,上官缜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心下更气,向子攸冷哼道,“你一般也是有了夫君的人,怎么还只管缠着别人的汉子。”

子攸被这村话气得差点跳起来,要说什么到底又说不出来,回头看一眼司马昂,司马昂那脸绷得真够紧了。子攸的面上便烧热起来,心怦怦地跳着,“钟莫雨,你不要欺人太甚。”

钟莫雨冷笑道,“我欺人太甚?你现下贵为王妃,领着几万兵马,比王爷还厉害,我怎么欺你。”

“你别扯上王爷。”这话太过危险,子攸气得转过脸去瞪她。

柳叶在旁边却已经瞧明白了,向上官缜说,“啧啧,师父,这人就是师父的未婚妻?好凶悍的婆娘。师父,我可不要这样的师娘,那不是要折磨死我么?”

柳叶这话一出口,不只一个人惊讶,谁也没料到这孩子是上官缜的徒弟。上官缜本来就被钟莫雨那两句话点的不舒服,再被自己徒弟当众说出钟莫雨是自己的未婚妻,更有些尴尬。钟莫雨被骂成是凶婆娘,也气得半日没话说。

柳叶笑着走向子攸身边,“师姑,师姑,我告sù

你,我们跟王爷也是今晚误撞进贼窝的,哪想到这里的好汉头目钟无风竟然是王爷原先的旧友。”说着一面笑一面嘻嘻哈哈地把今晚的事详详细细描述给子攸听。

他与子攸年纪相仿,认识的时日也久了,所以并不怎么将子攸看作王妃。又说道,“王爷的剑法很厉害呢,跟那个凶婆娘竟是一路的,定然师出同门。我看那个凶婆娘八成是你的师小姑子,哟,我说错了,她那么大的年纪,怎能是你的师小姑子,定然是师大姑子。”

子攸见他乐得不成样子,一巴掌便拍在他的额头上,“你吵什么?什么大虱子小虱子的,我让你跟着王爷,你怎么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了。以后你师父再要罚你,别指望我给你讨饶。”

说得柳叶扁了嘴,没了精神头儿。子攸抬头看了看司马昂,再看看钟莫雨,心头很是一阵不舒服。

司马昂也不好过,因说道,“什么了不得的货,莫无风马上就会将劫得的货送出去,你也将你带来的人先撤回去吧。”

谁知子攸冷笑了一下,“什么了不得的货?呵呵,我为那批货提心吊胆不是一天了。如今货果然丢了,又费了我多少心血。我是为我自己口袋里的钱么?你问问你的人,问问他们到底是多大的胆子,问问他们劫的都是什么?是一车车的银子!那能是穆家的货么?那是南边几个富省交上来的税银,没用官兵押送,就是怕这一路上贼惦记。”

司马昂吃了一惊,以为子攸的眼睛是因为丢了银子才哭肿的,虽然这事不怪自己,可心头毕竟有些愧疚。子攸也不看他,低垂着头低声说,“前方大军一日耗费钱粮无数,我们竟不是打仗,是在拼军粮呢。王爷,难道这是我们穆家自己的战争么?还有那大水冲了堤坝,户部拨不出银两来,到处都等着钱使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每一次运钱粮,满路上都是匪徒,各个都说是要替官府赈济灾民。济个鸟啊!流民遍野,都是因为堤坝垮了,不从根上治水,只给灾民一点银子,有个屁用?不信去问问那些灾民,是想要银子还是田地?”

一番话说的钟无风面上烧热,司马昂默然。

子攸低着头,司马昂看不见子攸的眼睛,只听到子攸似笑似哭地说,“呵呵,今天这个骂我,明日那个弃我,可我又是为了谁呢?”

一句话说完,子攸只觉得胸口里气血翻腾,眼前黑,身子向后仰去,跟着便没了知觉。

第四十四章 情思凝结

司马昂本来正在心思混乱之际,一惊之下竟然没能上前扶住,眼睁睁看着她向后摔过去。

倒是上官缜见她要摔在地上了,两步抢上前来,将她扶住。上官缜看着司马昂一动不动,不闻不问的架式,便不觉动了怒,冷冷看着司马昂道,“王爷,我虽然是子攸的结义哥哥,可她到底已经有了夫君,我这样抱着她似乎甚为不妥。不知她眼下昏迷不醒,她的夫君能不能替我照料她。”

司马昂紧紧抿着下唇,似怒非怒,那张脸上仍旧看不出情绪,沉默着上前抱起子攸。这时天已经亮了些,他借着门外的光亮看见子攸面色煞白,毫无生气,连呼吸都微弱了。他吓了一跳,不再理会这是在人前,紧紧搂着子攸把她抱到里屋的炕上,一面唤她名字,一面又用一只手在她后背的穴位上推拿,好半天才听见子攸咳嗽一声,喘上一口声来,虽然仍是未醒,但呼吸已然顺畅起来,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司马昂的额上渗出了冷汗,钟无风连忙将众人遣出门外等候,只有上官缜跟着司马昂进去。司马昂端详着子攸的脸,又觉得那面色过于红润了,伸手去子攸脸上一摸,触处一片火热,才知dào

子攸在烧。又看见子攸的手指上包扎着巾帕,他是常在外头骑马射猎的,一见那包扎的方式就明白子攸的指骨折断了。虽然知dào

不甚要紧,可却止不住又惊又怒,“她是怎么了?她的手怎么了?”

上官缜看着他冷笑道,“我只听她说了一句,大约是你那小老婆将她的蹑影马毒疯了。哼,这丫头爱马如命,想来自然是不肯离那疯马远些的,要我说,她只是折断了一根手指,不是折断脖子,还真是命大。只怕若是折断了脖子,才是遂了你和你那小老婆的愿了。”

他是江湖草莽,自然不将王爷放在眼里,何况子攸从小他便认得,在他眼里那一直就是个小妹子,哪知dào

出了阁竟然嫁了这么一个男子,除了受气,竟没什么好事。所以他说他几句,完全是大舅子在损妹夫。

司马昂没听过这样小老婆长小老婆短的村话,被上官缜说的面皮有些红,一阵不自在,可是子攸的高烧让他没有心思理会别的,向外头吩咐道,“快些去请郎中。”

钟无风一直在外间伺候着,听了这一声连忙答yīng

着。

上官缜在一旁冷眼瞧了司马昂这一半天,见他是真的着急,也便罢了。向他说道,“不用去找郎中了,我虽是山野莽夫,倒懂些医术。”

一句话提醒了外边的钟无风,他一拍脑门,“是了,是了,王爷,上官兄的医术只怕不比他的武功逊色,寻常的郎中哪能比得过他。”

司马昂将信将疑,对上官缜的医术并不放心,可又想到,眼下也不及去找太医院的大夫,若是找来了小镇上混饭吃的郎中,他也还是不能放心。

上官缜诊了脉,便在纸上写了方子,钟无风这里虽无大夫,但是劫得子攸的货里却有不少名贵药材,其余要用的寻常药材庄上本来就有。其实子攸也只不过是断骨之后没有好生调养,再加上这些日子思虑过重,饮食不安,这一夜里又惊怒交加,几下里累在一起,她才晕了过去,其实倒不要紧。

上官缜写了方子,司马昂先接过去看了一眼,他虽然不大通医术,但是毕竟素日里杂学旁收,也曾读过几卷医书,医理还是懂些,这会看了那方子并未觉有不妥之处,才转手交给钟无风,叫他照方拿药煎熬。上官缜一笑不语,告辞出去,要将外边的兵马遣散。

一时屋里没有旁人,司马昂才叹一口气,伸出手慢慢抚摸子攸火烫的面庞。想着子攸的马死了,那必定让她心疼得很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倘或他的马死了,他也会哀痛不已。一样的人?司马昂惊觉自己在想着什么,倒有些诧异,自己怎么就知dào

跟子攸是一样的人?他呆了半日,想起旧日种种,心里一阵难过。

子攸心里有他,他是知dào

的。在穆府里子攸给他毒药,他是不恼她的,那是唯一的法子,他知dào

。他恼的是子攸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她明明可以只管做她的王妃,只是王妃。

子攸非要掺和进这恼人的政事里。那么他便难信她,她也必然难信他。否则为何那事之后,她就再不现踪影。

想到此节,他又对自己有着说不出的愤恨。倘或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储,而不是现在这个傀儡模样,那么即使子攸不嫁他,他也是一定要娶她的,他会给她一切,不叫她操半点心,她爱骑马撒野也罢,爱射猎也罢,都是好的,那本就是他极喜欢的事,他会陪着她,就算她爱骂人他也不会苛责她。只是……

司马昂慢慢抚摸着子攸受伤的手,面上仍是没有情绪,可胸口里一腔怒火乱撞,无可排解。他真想跨上骏马,去山林间驰骋纵横,宣泄了这口怒气再回来。

可是他却坐着没动,疼惜地捏着子攸的手心。那些无可奈何的痛楚让自己来受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捎上来一个子攸。子攸又为什么要来呢,将来他若败了,她可怎么办?她的眼睛太明亮,容不得阴晦,性子又太耿直,见不得不平之事,却不知dào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穆文龙终是要死的,穆建黎能容得下做过王妃的她么?必然不会的,权势似烈焰,那样的蠢人到得权势巅峰,哪还能有情义。

柳叶捧上汤药来,司马昂拿着勺子慢慢地喂给子攸喝下,仿佛在子攸不知dào

的时候,多为她做点什么,自己心里便多舒坦一点。

柳叶在一边吊儿郎当地侍奉着,却不知dào

司马昂心中的烦闷。他亲自送汤药过来,原是来瞧子攸醒没醒的,他在司马昂身边待了这么些天,觉得司马昂不苟言笑,下边人便也严谨,那实在太无趣了,他本来是想来试探子攸的口风的。要是子攸同意他走开,他就要溜出去玩,但是如果子攸让他回到她那边去,那也是好的,子攸胆子很大,跟她一起玩更有意思。

可是子攸没有醒,他便想出去。谁知被司马昂一回头看到,就吩咐他去打水拿帕子。他只得照做。

“王妃汗了,就是快好了。王爷,您要是想用湿帕子帮王妃擦汗的话,那帕子得拧得再干些。王爷,您袖子得挽高点,不然等会王妃醒了还以为您掉过井里呢,我又惨了。”

司马昂有些尴尬,却仍是照做了,刚伸手把拧干的帕子放在子攸的额头,子攸就哼了一声,接着在梦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胡乱抓住了司马昂的手。司马昂回握了她的手,柔声唤她,柳叶突然觉得自己站在那里着实尴尬,赶紧一扭身走了。

第四十五章 娇痴不怕人猜

子攸醒过来时,只觉得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很是不舒服。她慢慢张开眼睛,窗棂上的日光看着已近晌午,这半日她昏昏沉沉地做了许多梦,梦里走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人,忽悠悠竟仿佛活了半世似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知dào

有人喂她喝了药,给她擦干了额上的汗,那人不是六儿。

她抬起手,手指在梦中疼得很,可这会却好像疼得好些了。她又清醒了一些,以为身旁坐着的是上官缜,便开口叫了一声,“哥,”身边坐着那人身子微微一震,却不答她,她也没留心,又叫了一声,“哥哥,我好口渴。”

那人站了起来,取了茶碗来,她听着他先用茶水涮了涮杯子,再倒掉,随后才倒了茶来。子攸还在想上官缜何时这样细致了,一面在他手中就着茶碗吃了一口茶,一面抬头,一眼看见那人英气勃勃的眉,两只深邃的眸子,她登时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司马昂坐过她身边来,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莫非见我不是你那‘哥哥’,心里不爽快么?”司马昂话里那声哥哥说的有些拖,颇有些子攸叫人时口齿绵软的味道,子攸的脸立时红了。司马昂见她极不自在,也不再提,再要喂她喝水,她已经自己接过茶碗来。

“不敢劳动王爷,方才不知是王爷在这儿,简慢了。”子攸已经喝干了那碗茶。

司马昂拿起茶壶,又给她斟上,看着她十指尖尖,捧着那小小的茶碗,一饮而尽,腕上是空着的,没带什么镯子。司马昂再斟一碗,说道,“我是你夫君,在这儿守着你不是应该的么?你醒来张口就叫你那‘哥哥’,岂非不守妇道?我这做夫君的,很是觉得颜面无光。”

“屁!”子攸扬起两弯柳叶眉,她本是不肯在司马昂面前骂人的,更别提骂司马昂了,只是病了一场,本来就觉得气闷,再受了司马昂的这话,她大怒之下来不及思索,便骂了出来。一句话出口,她面上更烧,看见司马昂也在看着她。只是司马昂修养极好,喜怒是不常形于色的。可惜子攸却最恨他这种模样,现下又见他平静淡然,心里更恼了,略一思索便想到自己就算比现在更好十倍,司马昂也绝不会爱她,她又何苦藏着性情,使自己不能痛快呢。干脆破罐子破摔,说道,“妇道是个屁!圣人之言本不足信,三句便有一句是狗放屁!”

这一句真性情的话出口,她已经不在乎旁的了,向司马昂看过去,眼里还带了三分挑衅。谁知也不知是她看错了还是怎的,倒觉得司马昂眼里有三分笑意,似乎对她的话反有几分认可赞许的意味。

她也就没有再往下说,气哼哼地转开了头。

司马昂也不理会,只问她,“你现在觉得身上怎样?昨晚你一直着烧,自己不知dào

么?还能死撑着骑马跑到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来。”

子攸一愣,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她只是觉得头疼眼花,但是手指太疼压过了其他的难过,再说丢的银子还没找回来,就是要死也得勉力撑着,哪还想到自己在烧。

司马昂看她的模样,也猜了个差不多,便问她现下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子攸又摇了摇头,眼里没了什么精神,周身疲惫酸软难受,便又躺了下去。衣裳都被汗浸透了,想换身衣服,又想到自己本未带替换的衣裳,只好作罢。又看看四周,这里虽然是乡下地方,被褥却是极干净的绸缎面子,勉强躺一会也是不错了。

子攸躺下来舒了口气,“我不吃饭,你自去吃吧。我已经好了,劳你守着我这半日,多谢啦。”

司马昂见她扫视这破烂地方一圈,最后在枕上找了个舒服位置,舒一口气,脸上竟露出满yì

的神色,便知dào

她必是累极了,现下见不用即刻骑在马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可以睡便满yì

了。可他看着她如此,心里却难过,也不知怎的就想讨她的欢喜,“子攸,把我的马送你可好?”

子攸看了他半天,才“哦”了一声,“必是我哥哥——我是说上官缜——同你说了。”

司马昂听她脆生生地叫着上官缜哥哥,心头颇有些不快,“他是你什么哥哥?你哥哥不是穆建黎么?”

子攸没看出来司马昂的不悦,况且她方才都已经豁出去了,此刻便是看出来了也未必在意,“他是我的结义哥哥,我当然叫他哥哥。”

“他都过了而立之年了罢,做得了你的叔叔。”司马昂道。

“那不同。”子攸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没睡够,“这个我叫他哥哥,也是有缘故的。我九岁那年随我爹爹去南边,路过荒郊野地的时候见了几个重伤倒地的男子,我就叫小厮把他们抬到车上,又叫跟随的太医给他们治伤。我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又过了几天,八月十五的夜里,我正在读史记,便有个二十几岁的哥哥来找我,说感谢我救他的师弟。说了好些感激的话,又问我要什么报答,他可以给我三样东西。我见他夜里从房上飞下来,轻飘飘的没声音,还以为他是神仙。我就说,一要跟我结拜做兄妹,我原想这样我就有神仙罩着,就不怕大哥欺负我,二要她给我一百只萤火虫,三要每年八月十五时来见我一见。他都答yīng

了,后来我一年年的长大,自然知dào

他不是仙人,不过他是江湖豪侠,我心里很敬他。好在我大约也不是很蠢的蠢人,跟他言谈起来很是投契,蒙他不弃,这些年我便是有不能求爹爹完成的心愿,倒都可以找这位义兄相帮。”

“譬如今天你来剿匪,外边来的也不是南北羽林军罢?恐怕是你这位义兄又帮了你的忙。”司马昂道,“你何止不是蠢人,你是天下最机灵的丫头也还差不多。”

子攸笑了起来,“承蒙你看得起我。”司马昂见她方才恼了就横眉冷对,现下说得高兴又笑颜如花,全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儿形态。又听她笑着说,“京城里统共就剩了那么一点人马,我怎能带出来。我从范大江哪里借了点人,又从义兄那借了些人外加他的一群马,假充一支声势浩大的军队。我算着到这里的时候天色未明,对方自然难以看破。”

司马昂已经想到是这样了,随口道,“计是妙计,只是若碰到的真是一伙黑道败类,那仍是危险。”

子攸摇了摇头,“不怕,我义兄的功夫天下第一,有他跟着我,准保无事。”

来来去去口里都是义兄义兄,听得司马昂没来由的好生烦闷,却不好说什么。谁知又听子攸说,“你的马也是难得的好马,你又是个爱马之人,为什么舍得将那马送我?我的马虽然被人害死了,却不是你做的,也不与你相干,你为何赔我?”

司马昂听她的口气像是有几分咄咄逼人,他心里有些着恼,一时便没开口。又见子攸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合在一起,口里却说,“我知dào

了,你一定是怕我怪罪你那好动歪心眼的小妾,所以才替她向我赔礼的。她做了坏事,你照旧心疼她,体贴她,不叫她受我的委屈,是也不是?你定然觉得我行动就存坏心,她怎样都是好人。哼,她是金玉一般的小姐佳人,我是砖头瓦片一般的粗使丫头。”

司马昂从没被人这样言语挤兑,也不曾跟女孩子相处过,不知dào

小女孩子就是喜欢这样歪派人,便也有恼了,冷冷说了一句,“不知好歹。”

子攸张开眼,呆呆看着司马昂,倘或司马昂跟她吵架她或许还不会觉得这么委屈,可司马昂这样冰冷冷的,着实让她心口难受。她的手指头还断着,高烧刚退,正是委屈至极的时候,就算没事她还想找个亲近之人一会脾气,现在司马昂说了她一句,刚好给她找了个泄的地方。她一双妙目呆呆看了司马昂半晌,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司马昂吓了一跳,心里登时就软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想要让她别哭,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交易

子攸在司马昂面前嚎啕大哭一场,自觉心里舒畅多了,也不理司马昂,哭够了就向枕上一歪,面朝里躺着,又想睡了。耳朵里却听见司马昂在她身旁叹了口气。

“子攸,我知dào

你一向是为我好,大约是你心里有我。”司马昂轻声说道。

子攸的脸上一热,“现下没有啦。”

司马昂却没理她说什么,又继xù

说了下去,“只是,恐怕你也不仅仅是为了我。”

子攸听了这话,转过头来,司马昂还从未正经跟她说过话,她能听到司马昂怎么想的,这还是头一回,“那你说我是为了哪个混账?”

司马昂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开了眼睛,听司马昂说道,“我对你不好,从未尽过丈夫之责,你恼我也是应该的,我不怪你骂我。”她嘀咕了一声,只是声音太低了,司马昂侧头过去听,贴近了她的脸,“你说什么?”

子攸咬着嘴唇没吭声,面上烧红,司马昂以为她又烧了,伸手去她额头上摸,被她推开,“说话便是说话,不要……不要动手动脚的。”

司马昂道,“我不是你夫君么?”见子攸没吭声,他又接着说下去,“我说你不仅仅是为了我,是因为我冷眼瞧了你这么久,才知dào

我早先竟没瞧出来你原是京城豪门里头的第一侠客。”

子攸“嗤”地一声笑出来,“从没人这么说过,你在笑话我么?”说是这样说,可她心里却很喜欢,她若是不倾慕那些侠客,也就不会结交那些江湖中人了,现在听见司马昂忽然说她像侠客,她心里自然欢喜。抬起眼睛向司马昂看去,刚好司马昂也向她看过来,四目相对,子攸连忙转开视线。

司马昂唇边浮现一抹笑意,不过子攸并未看到。他收起了笑容,看着子攸的眼神仍旧温和,“上官缜号令江湖群雄是侠,钟无风打家劫舍也是侠。只是,行侠仗义,济人困厄,是侠之小,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才是侠之大。若是这样论起来,你虽为女子,功夫也微末,但却是大侠了。”

子攸听住了,自觉司马昂说的十分有道理,只是自己从未这样费心琢磨过。

司马昂接着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不只是为我。比方说,你瞒着穆建黎开仓赈济灾民,这就与我无干,今晚上你搏了命的算计着要找回丢失的税银也并非为了我,你暗地里保护那些仗义执言的书生之时,心中也未必想起了我。你做那些事情是由着你的本心,一来并非为你的夫君,二来也不是要为自己攒什么筹码,这是我心里敬你的地方。”

子攸万料不到司马昂会有这样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昂,这一番话直说到了她的心里去,竟仿佛比她自己更明白她的心。她呆看着司马昂,心里只觉得有了他这句话,她更比从前还爱这个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子。

“我不是要诋毁穆家。可是穆家这一代唯一的那个男丁却是个荒淫无度的人。你是他的妹妹,却跟他大不相同,你心里面更多的是天下苍生,你信的是天理公义,所以你跟他没法相容也是可想而知的。只是,将来代替大将军统领大颢军队的人是他不是你,你只管这样一味拂逆于他,将来大将军过世之后,他会念及你是他妹子便放过你么?”司马昂看着子攸的小脸渐渐袭上哀愁,已知她心里想着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子攸的眼睛,停了良久,才说,“子攸,司马氏与穆氏早就冰炭不能相容。你我之间本不该生出的许多嫌隙,诸多烦恼也只不过因为你姓穆,而我姓司马。不过,倘若你是个寻常蠢妇,那又不是今日的光景了。”

子攸的脸上彻底冷了,连心里都凉。她慢慢坐了起来,虽然她只有十七岁,可是却不傻,何止不傻,甚至还聪明得很。她在外头打理家业已经有三年,世情冷暖,不是没尝过。

她低着头向司马昂道,“你的意思是,将来你跟我哥必然不能同存于世,于公于私我都该站在你这一边,是不是?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倘或我要心里有你,就要……要帮着你,才能免生嫌隙?我若帮你,你又要……要许给我什么呢?”子攸说得心里冰冷,她等着司马昂反驳她,或恼怒,那就说明自己说错了,可司马昂却静听着她的话。她咬了咬牙,“你许我一个货真价实的夫君么?还是一个皇后位子?”

司马昂没有否认,一双眼却带了几分怜爱地看着子攸,只是子攸低头难过,并没看到。她不肯抬头,他的眼却仍旧看着她的头顶,“既然你已经直说了出来,我又何必绕弯。我记得你常说自己是个生意人,你既知dào

我要的是什么,不妨来谈个价钱罢。”

子攸心中深爱司马昂是真,可此刻心中气苦也是真,往常自觉心灰意冷,竟都没有这次冷的绝望,这时候却不想哭了,只是一笑,“好,司马昂,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做个生意,约法三章,明明白白地把话说在前头。我自会竭尽所能地助你登上帝位,但是你须做到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不得伤害我爹爹。”

司马昂面色如常,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子攸抬起头来,已是泫然欲泣,“第二件事,你做了皇上之后,不可滥杀穆氏一门。”

司马昂看着她,又点一点头,“无关的穆氏族人,自然无罪。你不希望要我答yīng

你永保你的皇后之位么?”

子攸惨然一笑,“我可不是无关的穆氏族人,将来你自然也会杀了我的。除非我是个寻常蠢妇,否则你当皇帝也罢,我哥当皇帝也罢,哪一个都不会放过我的。”

司马昂本来唇角是含笑的,被子攸的话生生逼没了笑意,心头也是忽然冷森森的,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子攸竟然比谁活得都明白。平日里只见她对谁都有情,可不曾想到她心里却好像早已认定世上本无情。忽然又想到子攸的身世,她也算薄命了,母亲被亲生父亲杀死在她面前,那纵有锦衣玉食生活,纵有父亲疼爱,也不知能否抵消得幼年坎坷遭际。何况穆文龙姬妾众多,只怕争风吃醋还不够呢,谁会真心疼爱那个没有母亲的幼女,子攸那独挡一面的能力,或许也是从那样的孤冷生活里磨砺出的。

子攸看着司马昂,她此时的难过,也难说出口。她心里对司马昂又恨又爱,就如幼年对父亲一般,想到父亲,就想到母亲,自己受这样的委屈,不知dào

母亲在那世里知不知dào

。若是母亲一直活着,定然不会叫她去学骑马射猎,有娘亲疼爱,自然也不会让她跟爹爹去到处历练些什么有的没的,她也像萧吟那样只会吟诗作画,岂不是少了几分烦恼,多得人几分怜惜?再想到司马昂对自己竟然只想着利用,便是跟大哥和爹爹一样了,想到爹爹和娘亲,自然知dào

世上男女本来便无多深的情爱,自己又跟司马昂之间有那许多嫌隙,最后自己当然是免不了要死在司马昂手里,想来想去胸口的酸疼便无以复加。赌气道,

“第三件事,就是你须得爱我,就算你不爱你,也要做出爱我的样子。要时时体贴我,怜惜我,要替我着想,还要多花工夫陪着我。就像人家真zhèng

的夫妻那样。”说到这里,她又猛然想起萧吟来,登时立起两弯柳叶眉,“还不许你随意去见你那侧妃。这第三件事,你也能答yīng

我么?”

司马昂笑了起来,神态自若,仿佛他本来就在等着这条要求,此时子攸一说,他反而安心了似的,“好,这条也可答yīng

。夫人,还有旁的要求了么?”

子攸被他这句“夫人”叫得一愣,随机缓过神儿来,摇了摇头,叹一口气,轻声说,“再没有别的要求了。只要你待我好,让我欢喜,那么我痛痛快快活一天便算一天。你若是觉得我要挟了你,你心里委屈,那等你登基当了皇帝,就给我一道诏书,赐我一个死,你也就泄了怨气了,只别牵扯到无辜的穆氏族人身上就是了。我也自当全力辅佐你。唉,你本来就该是皇储,又比我那兄长不知dào

好上多少倍,你做皇帝,那……那自然是好的。”

“那先用饭吧,夫人。吃完了饭,才好再吃一回药。”司马昂却好像不大关心她后头的话,唇角还微微含着笑,“既然要像别的夫妇那样,那你可要听为夫的话了,不要随意胡闹。”

子攸又是一愣,心里面恍恍惚惚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第四十七章 闲话一回

子攸本来又是烦恼,又是难过,心里对司马昂又爱又恨,此时看司马昂扶她起身,那神色举止虽不算温柔多情,可比之从前已是温软了许多。子攸的心里便恍恍惚惚的,思来想去,恨也无迹可寻,爱又没有着落,一时五内俱焚,司马昂这样对她好,她反倒心酸落泪。

司马昂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却也不哄劝她,她哭得没味道起来,便收了泪水。司马昂又从锦褥上拿起那只玉镯,擦干了旧日血迹,“那日我摔碎了你娘留给你的遗物,便赔给你我祖母的这一只玉镯,你为什么又要还给我?难道你觉得我是戴玉镯的人吗?”

司马昂自然记得那日子攸为什么把这只玉镯还回来,如今明知故问,不过就是随口浑说。说到最后一句,子攸也笑了,啐了他一口,“你不能戴,自然可以拿去送你那小妾,她总是能戴的。”

司马昂拉了子攸的手腕,把那只玉镯重又戴在她的腕上,又笑道,“这是我幼年时候皇祖母给我的,她老人家说这是她入宫那天我皇爷爷给她戴上的。皇祖母让我拿着这个将来给我的媳妇儿。我给了你,你要是惦记着给我表妹,那你自己转送她去罢。”

子攸白了他一眼,“我干嘛送她东西?”忽然瞧见司马昂的衣服前襟破了,便指着问他,“这是在哪里刮的?”

司马昂自己都忘了,被子攸一说才想起昨夜里衣服被钟莫雨的剑划破。“我都忘了。我去换件衣服,你也起床梳洗了,咱们就吃饭罢,只是没人伺候你。你想在里头吃,还是外面跟上官缜和钟氏兄妹一起吃?”

子攸没答话,见他出去了,便自己梳洗了,整了整衣裳出去,上官缜正在堂屋里与众人围桌笑谈,子攸心绪不佳,看见钟莫雨也在,便故yì

的向上官缜身边坐了,“哥哥,我的马没了,你再送我一匹吧,我还要大宛名马。”

上官缜含笑看着子攸,“你起来了,身上可好?你夫君呢?”

“问他做什么?他一会就来。”子攸扁了一张小嘴,“只是好马难得,我的蹑影死的实在……”说着叹一口气,其实她今日难过的已经不是爱马惨亡,而是司马昂叫人心寒,只是那些话不好对人讲,所以还是要借着马的事难过一下罢了。

上官缜见她形容憔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十分怜爱,连忙哄道,“好妹子,莫哭莫哭,不就是一匹马么?哥哥现在就给你一匹汗血宝马,不信你去你袖子里找找。”

子攸只当上官缜是骗她,嘟着嘴去袖子里摸,哪知dào

竟觉袖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物,拿出来看时,却是一只红玉雕的小小飞马,雕功精巧异常,红色骏马栩栩如生。子攸心中十分喜欢,不觉破涕为笑。心里知dào

上官缜武功高深莫测,手脚也快得很,可能自己坐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玉雕放进自己的袖子,自己却不知dào



“这个哥哥是哪里得来的,我在京里从没见雕得这么好的玩意儿,这马竟像要在我的掌上活了一般。”子攸摸着那红玉马,喜欢得舍不得放下。

上官缜笑道,“说到这宗东西,可有个大缘故。去年我去西边草原上见一位好朋友,哪知dào

竟然在蛮子的地界上迷了路。我就在草原上跑了二十天,又翻过了一座大山,接着又骑着骆驼在一片茫茫沙海上走了三十一天,终于走到了一座绿洲古城。我以为定然要遇见西域人了,我不会说他们的番话,这可怎么问路呢?谁知进了城,觉那些人都穿着秦朝的衣裳,说一口陕西话,原来他们的祖先竟是当年秦朝军队中的一小队人马,本来是远征匈奴人的,后来迷失方向,好容易在沙漠里现一片绿洲上有个村庄,大伙就在那歇脚。谁知他们见到住在那儿的姑娘个个都跟妹妹这样好相貌,就不想回家了。就这么着,他们定居在那儿,子孙后代也世世代代住在那里。那个地方出产红玉,我在他们村子里见到一个能工巧匠,就会琢磨玉器,用的那方法是上古的精巧手法,如今咱们这儿已经失传了,他那里却还有。这不么?我就想买几样,那个琢磨玉的老人见我是从他祖先故土而来的,就说什么也不要我的金子,竟送了我这个。今日可巧妹妹的马没了,我又没法立kè

给妹妹淘换一匹好马来,就只好把这个给妹妹了。”

上官缜说的认真,把个钟无风给听住了,因叹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听上官兄说了,我们也长见识。”

柳叶立在上官缜身后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子攸也已经笑倒在桌子上了,“钟大哥,你听我哥哥杜撰,他是骗你的。我从来也不曾听说西边有那样的地方,再说,他若真迷了路,为什么翻了山见了大漠了还不回来,难不成他要去西天取经不成?其实去取经倒也好,你看他身后已经有了一个孙猴子,在师父身边才立了半日规矩就已经不耐烦到抓耳挠腮了。”

上官缜哈哈大笑,回头看自己的爱徒,“柳叶,子攸说你是猴子呢。”

柳叶也不恼,反而嘻嘻笑道,“师父,我说我三岁那年师公怎么送我一个金项圈呢,原来竟不是为了要我长命百岁,是要给我配个金箍咒啊。”

钟无风素日便知dào

这一对师徒滑稽,听了他们这样说话也忍不住笑了。况且他一向视司马昂为兄弟,方才听到子攸叫他大哥,心下也是欢喜的。

唯独钟莫雨脸上颇有愤愤之意,子攸却是小孩心性,成心要气她。越拉住了上官缜的衣袖,“哥哥,若真有那样的地方,下次你带我去可好?我也要住在那个村子里,再不回中土了。”

果然钟莫雨“啪”地一掌打在桌上,站起身来。钟无风这莽汉不知dào

小女儿家的心事,倒骂她无礼,她气得哽咽一声,回身便走。子攸素来不喜欢那个钟莫雨,虽然相貌好些,只是骄纵任性得太可厌了,动不动就要拔剑杀这个砍那个的,心道义兄若是不娶她更好。

想到这儿,笑吟吟地回头想望她的背影,却看见司马昂站在门口,脸色颇有几分不快。子攸想到自己还挽着上官缜的胳膊,脸上一热,连忙放下,上官缜正与众人谈笑,并没看见司马昂进来。

司马昂走进屋,众人见了都起来相见,唯独子攸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摸那玉马。司马昂为人谦冲,并无甚么架子,与众人重新叙了座,坐在子攸身边。

第四十八章 结交

吃过了饭,钟无风便跟司马昂商议,什么时候跟他同回京城,司马昂命他先遣散了这里的人,只留几个人品厚重,武艺高强的准bèi

带进京里。两人说完了话,司马昂才觉子攸已经不见了。

司马昂见屋里上官缜与柳叶师徒两个正在说话,齐烈也与刘舍正互相鉴赏对方的刀,这么说子攸出去了,身边竟没跟个妥当的人。这里虽然是钟无风的地盘,可到底聚着的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何况还有个跟子攸素来不睦的钟莫雨。司马昂越想越是不放心,钟无风进了堂屋跟众人说话,他独自退出去寻子攸。

谁知出了院子还没走上几步,猛一抬头看见子攸跟钟莫雨两个站在一间屋子的房檐上,两个手里都拿着剑,司马昂抽了一口气,心头又惊又怒。子攸那两下剑术说是学来用于舞蹈还差不多,可钟莫雨的武功是钟师傅亲传的,两人有天壤之别,怎么居然摆出了决斗的架式,还学人家高手决战的场面。

他疾走两步,高声喝道,“子攸,你给我下来,你还上房揭瓦了么?”他本来恼的是钟莫雨,但她是钟无风的妹妹,又是恩师的女儿,他难以当面斥责。

谁知子攸被他这一声喝吓了一哆嗦,惊慌地回头来看他,只听钟莫雨叫了一声,“小心。”

子攸踩翻了一块瓦片,身子猛地向后坠落……

其实这天司马昂跟钟无风谈话的时候,子攸原是在屋中的,可是心口里烦闷,实在不愿在众人面前强作欢笑,便偷偷走了出去,想到外边透透气。到了屋门口,又见院子外头那一树桂花长得好,便想走出去看看,不知不觉的就走远了。子攸还没在乡下住过,见了这个也新奇,那个也新奇,就在这庄子里慢慢地溜达,每样东西都过去细瞧。正走着,猛听见身后一人喝她。

“死丫头,你不在屋里做狐媚子了?”

子攸慢慢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女子从另一个院子里出来,乌油油的头,鹅蛋脸面,一双俊眼里却闪着跋扈的意味,便是钟莫雨没错。子攸向着她嫣然一笑,“你学不会说人话,一辈子也别想得我哥哥的喜欢。”

钟莫雨恨的牙根痒痒,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就想拔剑。

子攸嘻嘻一笑,“莫拔,莫拔。我哥哥最疼我这个妹子啦,你若伤了我的性命,他这一辈子定是不会再愿意见到你了。”

“你你……”钟莫雨气的手颤,她也算是个女侠,那只手也不知dào

在江湖上杀过多少人,今天竟然被子攸逼得拔不出剑来,“我我我杀了你,再杀了他,然后自杀,就干净了。”

子攸笑着看她,“姐姐,你怎地这样糊涂,以你的武功修为,你打得过我义兄吗?我听说,昨晚你连我丈夫都没有打过。我丈夫……他可是个养尊处优的皇爷,骑马射猎还算好,可那几下拳脚功夫,不过是用来颐神养性的,你连他都对付不了,还怎么跟我义兄比?”子攸听柳叶说过司马昂昨夜将钟莫雨打得败下阵来,不过她其实并不大相信,柳叶说话就好带三分夸张,司马昂毕竟是深宫王爷,就算他真打赢了钟莫雨,可能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钟莫雨想到上官缜便心头酸痛,手里的剑掉在地上,“穆子攸,我……我问你,你跟上官缜到底有没有什么?你说没有,我是不信的,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钟莫雨是江湖中的女儿,说话直爽比之子攸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样的话本来也不能轻易出口,只是今日见了子攸与自己心爱之人言谈的模样亲热厚密,便一股气息在胸口鼓荡,神思都有了几分恍惚,这番话也就冲口而出了。

子攸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想起自己被司马昂逼到绝望的时候,又听她说“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心里就觉得钟莫雨可怜,也跟着她心酸起来,又想到她自己又何尝没有问过司马昂,“你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又何尝没有疑心司马昂心里另有人呢。

子攸叹了一口气,走到钟莫雨跟前说道,“钟姐姐,是我心里不喜欢你,才故yì

气你的。其实我九岁就认得义兄了,他就是我哥哥而已。我从小没有娘,爹爹待我虽好,却不能常见。再有,我虽也有一个亲哥哥,可他总是想杀我。所以从小义兄对我好,我心里就拿他当亲哥哥看待,有事也愿意跟他说。我今天跟你起个誓,要是我跟义兄有那样男女私情,就叫我死在我丈夫的手里。”

钟莫雨抹掉脸上的泪,呆呆看着子攸,“你说真的?可他……可他为什么从不睬我?”她虽然跋扈任性,可是却也是爽直性子,一句话问的子攸也笑了。

子攸笑道,“快别大声说了,叫人听见。唉,上官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物,在江湖中说一不二,平素里那些江湖豪杰没一个敢违逆他的话。可偏偏是你,总是要当面给他难堪,他自然不愿见你了。”

钟莫雨愣愣地看着子攸,她从小没有什么女伴,家中只有两个老仆料理家务,父亲要么在宫里值班,要么只顾自己醉心武学,后来干脆就把她送到了姨妈家。子攸尚且有一干丫头婆子小厮为伴,她比之子攸反要更孤独些。像今日子攸说的这些话,从前倒没人同她讲过。她见子攸目光直视着她,语言坚定,并没有什么戏弄嘲笑之意,心中不觉将子攸从前的种种作为一笔勾销了,问她道,“若我听他的话,他就会对我好么?”

子攸有些犯难,“这我也不知dào

,只能看缘分吧。我听人说,西方有灵河,灵河岸边有块石头叫三生石,上面写着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咱们和谁有缘分,早都写在上头啦。有些人两情相悦,却不得婚配,这是无缘,有人纵然有婚姻之约,可却始终相看两厌,这也是无份。唉,天下事,也难说。”

钟莫雨有些急了,“你这说跟没说不是一个样吗?难道你心里还是有上官缜?”

子攸倒不恼,还帮她把长剑捡了起来,拉着她说,“你怎么脾气比我还急,我和你说实话罢,我心里只有我夫君,再多一个也难装下了,不然我何必嫁他。”钟莫雨倒信了,她瞧子攸和司马昂的眼神来去,倒像情爱极深。

子攸想了一想,笑嘻嘻地说,“钟姐姐,我也不知dào

义兄爱不爱你,不如咱们试试他玩,看他到底关不关心姐姐。”

钟莫雨虽然长子攸几岁,可也到底是青年女子,见她说要玩,便问她,“怎么玩?”

“咱们去那边房顶上,假装比剑,咱们站的高,一会儿就会有人看见,定然以为你要杀我,自会有人去向他们几个禀告。等到我义兄远远地来了,你就假装出摇摇欲坠的样子,我们穆家祖上就善于使毒,义兄也是知dào

的,他见你那模样一定以为我给你下毒了。到时候我再推你一把,你就假装掉下房去。我知dào

你们武功好的人,都是会摔的,你就使巧劲落在地上,只别给上官缜远远的看出来便是了。”子攸比比划划的说的很是高兴,“到时候上官缜定然不会偏袒我——这不用说了,你只留神他怎么对你就好了。”

钟莫雨有些迟疑,她是可以假装跌下房顶,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扮坏人啊?上官缜若是骂你怎么办?”

子攸一笑,“钟姐姐,你是好人,虽然脾气凶了点,可我屡次与你针锋相对,你还替我着想,我真是惭愧。只是,钟姐姐,我还怕人骂吗?我姓穆,天底下骂我的人多了,别说骂了,想杀我的人也大有人在。不过我却不怕义兄骂我。”

钟莫雨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迷惑的表情,“我原来以为你这样金枝玉叶的女子,没什么不痛快呢。”

子攸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钟姐姐,就算做了皇上,也一样有不痛快的事。而且,什么金枝玉叶啊,一个人就算她是天下最丑的女子,若有人爱他,在那人眼中她就是金玉一般的人,反过来就算贵为皇后,却连知己都无一个,那又有什么意趣呢。”

这一番话把钟莫雨听住了,心中隐隐觉得子攸说的极好。但见子攸言语潇洒,可眼角却有隐隐忧愁,又只不知这小小女子的忧愁从何而来。

子攸拉拉钟莫雨的袖子,“姐姐,咱们上去吧。”

钟莫雨点点头,揽住子攸的纤腰,提起一口气向上跃起,足尖在窗台上一点,已经带着子攸上了房顶。

子攸拿出自己那个摆设般的短剑,在房上四处走了走。

钟莫雨见她摇摇晃晃的连忙提醒她,“子攸,你没有轻身功夫,可要小心别自己摔下去。”

子攸向她摆摆手,“没事没事,”又寻了一个房檐,“你瞧这里的瓦片好滑,待会你站在这里装作失足落下,准像得很。”

钟莫雨还未来得及回答她,下面猛然传来司马昂的一声怒喝。她眼瞧着子攸惊得变了脸色,急忙出声提醒她小心,哪想她脸上现出恍恍惚惚的神色,回头去看司马昂,这一回身,身子摇晃了一下,便落叶似的坠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司马昂见子攸跑到房上跟人比剑,就以为是钟莫雨胁迫她,他知dào

子攸的性子是好机变的,八成是明知躲不过,便激钟莫雨上房比武,两人站在高处明处,自然有人看到能将她解救下来。他哪知dào

两人之间其实另有计较,昨夜他已见了钟莫雨不问青红皂白拔剑便要杀人的骄横模样,今见她威逼子攸,情急之下喊得急了些。

子攸从没见司马昂动气,陡然听他言语激烈,知dào

他大脾气,吓得手足无措,脚底下打滑,“哎呀”一声自己掉下了房去。

司马昂大吃一惊,抢上前去,张开双手,将她接进怀里。子攸惊魂未定,尚不知自己在司马昂怀里,只吓得面无人色,半天没说出话来。

钟无风与上官缜一干人听到动静都出来看视,钟无风一见这情势,便以为是自己妹妹干的好事,兜头就给钟莫雨一顿大骂。

上官缜瞧也不瞧钟莫雨一眼,只向司马昂笑道,“王爷是真人不露相

啊。真想不到王爷的轻身功夫这么好,上官缜佩服。”

司马昂一愣,他从未有机会显露武功,也不愿与人交手,什么功夫的强弱,他自己是不知dào

的,但见上官缜的眼神,倒像是真有赞许之意。

子攸被司马昂放在地上站稳,本来正要叫钟无风不要骂钟莫雨,但是听见上官缜赞司马昂,心下好生好奇,便转过头来也看着司马昂。

司马昂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向上官缜道,“上官兄谬赞了,不过是跑得快些,哪算得上什么轻身功夫。”

子攸摇头笑嘻嘻地说道,“不是的,我义兄从不轻易赞人,他说你轻身功夫好,那你的功夫便是在江湖中也算上乘的了。谁知我竟不知dào

,那你昨晚比剑赢了钟姐姐也是真的了?”她现下对钟莫雨有了好感,便不说昨晚她是要杀司马昂,只说成是比剑。

司马昂瞧了她一眼,有些恼她如此轻视自己,钟莫雨连上官缜的徒弟都打不过,本也不算剑术高超。只是他不知柳叶五岁习武,虽然看起来只是个顽皮少年,其实天资颇高,功夫又得自师公的亲自点拨,是以年岁虽不大,在武林中却罕有敌手。子攸于这些却都知dào

的一清二楚,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钟无风拉着钟莫雨过来,非逼着钟莫雨向王妃谢罪。

子攸“哎哟”一声,才想起这事办得拧了,“钟大哥,你别怪姐姐,我们方才是在房上玩呢。再说我也不是被她推下房的,我是被他吓掉的。”说着一指司马昂,司马昂脸上通红,尴尬万分。

司马昂低声问她,“你身子刚好,去房上做什么?这里还有一干侍卫看着,你怎么没半分王妃样子?”

子攸回过头去,脸上现出恼火的神色,压低声说,“屁!老娘要怎样便怎样,难道还怕侍卫的眼睛看着?”

骂得司马昂一愣。她说话的声音虽低,可身旁几个都是武林高手,耳音都不错,钟莫雨忍不住笑了起来,子攸方才劝自己要容让上官缜几分,可现在她看子攸自己对丈夫可没有半分容让的意思。钟无风和上官缜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上官缜随口说了两句玩笑,便拉钟无风和齐烈回去喝酒。子攸一推钟莫雨,示意她也赶紧过去。

众人都往回走,单子攸和司马昂两人落在后头。子攸等了几句话的功夫也不见司马昂开口,便回头向他冷笑道,“你心里恼了是不是?不愿受我的气是不是?”

司马昂看着她,也不答话。子攸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指着墙根一棵大松树的树冠,“给我把那只松鼠抓下来。”

司马昂一愣,似乎想了一下才明白子攸这句极简单的话,子攸又补了一句,“你不是轻功了得么,给我抓下来。”分明就是要看司马昂爬树。

司马昂没答她的话,低头去地上捡起两只石子。子攸没想到他要拿石子打下来,急道,“你不想上树也使得,只是你须打中松鼠的屁股将它打下来,不然就不作数。”

此言一出,司马昂再也忍不住笑,看着她板起来的小脸说道,“你怎么这般刁钻古怪。”

子攸不理他的话,他拿着石子仰头看着树上那只松鼠,观察了片刻,手中忽然出一颗石子,子攸听见头顶“吱吱”两声,一团毛呼呼的东西掉落下来,司马昂伸手接住。“还是活的,给你玩罢,你自己去看它的屁股是不是破皮了,若是屁股破皮了,就要烦劳夫人给松鼠的屁股上药了。”

子攸本来是一肚子气的,可是那只毛茸茸的松鼠吓得在他手里抖,两只乌黑的小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着实可怜可爱,她摸着松鼠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板起脸来看司马昂,“你一个王爷,为什么一句话里带了三个‘屁股’,就为说给我听么?也不臊。”

说着抬头看司马昂,司马昂正低垂着眼皮看着那只松鼠,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俊朗的面容上不像平日那样冰冷,竟似笼着一层柔和的光彩。也不知怎的,子攸觉得这时候的司马昂周身都很放松,平素的戾气和紧绷都不大清晰,她想起上一次她跟司马昂离开京城,离开王府,他也是如此。她不自觉地向司马昂走了一步,轻轻靠在司马昂的身上。他侧过头来看着子攸憔悴了好些的面容,忍不住抬起手来抚摸了子攸的脸。

子攸的头低得更深,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按住司马昂的手掌不让他放下,子攸紧咬了下唇。司马昂皱起了眉,像是同样心口里疼,像是同样有什么在他心里煎熬。他反手抓住了子攸的手,握在手掌里,掌心相贴,子攸冰凉的手指在他暖热的手里渐渐温暖起来。

子攸紧紧挨着司马昂,不愿意再稍离开,司马昂也没松开她的手,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可是子攸的敌意已经减却了很多,司马昂一贯的紧绷也化掉了许多。司马昂拉着她的手,不想进他们歇息的院子里去给人瞧见,便带着她在庄子里慢慢地转悠。

这一日余下时候倒没什么波澜,左不过就是子攸偶然生些小是非,司马昂却事事避让她三分,让她心里有气不得撒,再有就是柳叶送了她一个小笼子装松鼠,钟莫雨送了她两套替换衣裳,都是钟莫雨做了未穿过的,她谢了钟莫雨一把极难得的短剑。

第五十章 回京

次日一大早,司马昂便想送子攸回京城,她手上的伤要愈合还有段时间,不该再在外头耽搁。钟无风却不能随司马昂一同回京,他这里的兄弟不愿立kè

离了他,江湖人都散漫,非要摆酒宴话别几日不可。再子攸也觉得他不该跟司马昂一起进京,想叫他进京时先到自己的柜上,换个姓名,假充是穆家在外头雇的镖师,然后再辗转进王府,这样不会引人注目。司马昂也深以为然,想到子攸的性子,说随便起来可说是粗枝大叶的可以,说谨慎起来真是心细如。

上官缜门下弟子甚多,听说最近有在外省闹事的,上官缜要去管束,便也不随子攸回京。子攸本来一直在劝钟莫雨跟她去王府里玩几天,但见上官缜不回京,钟莫雨又神色凄然,便不再让她,反倒怂恿她去纠缠上官缜。

柳叶是上官缜的关门弟子,平时受尽宠爱,他又是小孩子心性,最怕的事就是哪一天师父娶了个师娘,从此不再疼他,因此见钟莫雨要跟上官缜一起去外省,便死缠烂打地想要把钟莫雨挤走。他比上官缜小十几岁,是上官缜师父收养的孤儿,从懂事起就是上官缜带着他玩,在上官缜那,他压根就是幼弟,他脾气,做师父的上官缜还要容让他三分。他恃宠而骄,谁都拿他没法子。

司马昂从一出生就在冷冰冰的深宫里,他已经习惯了那个等级森严,长幼有序的地方,现在看着柳叶拉着上官缜的衣袖,扭股儿糖似的厮缠,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还敢顿足耍赖,而上官缜那么个威风凛凛的英雄人物竟真就被他缠得没法子。司马昂便忍不住笑,也不知怎的,觉得见了这样的情景,他反而心头舒坦。

又见子攸皱着眉头,飞起一巴掌又打在柳叶的脑门上,“你吵什么,死猴子。你还不赶紧跟我回京城去。”

柳叶扁了嘴,他跟子攸年龄相当,心性相当,所以他要撒娇的话子攸是绝不买账的,吵架的话子攸的嘴更快,他也吵不过,当下委屈起来,“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走,当侍卫甚是无聊。”

“少废话,是你自己打赌输了,把自己输给我的。”子攸又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啪”地一声,柳叶委屈地要哭了,子攸道,“你还敢哭,你本来就把自己输给我了,所以哥哥才拿你当嫁妆送给我。”

司马昂想起上次见上官缜时他所说的送给子攸嫁妆一事,原来他给的嫁妆竟是他徒弟。再说这孩子看起来也算精明,谁知竟然打赌把自己给输了,想起来也是匪夷所思。司马昂看着子攸跟他吵架,倒觉得很有趣。

柳叶说不过子攸,竟然眼圈一红,就要哭了。上官缜素来护短,见徒弟不自在连忙代他向子攸求情,“罢了,妹子,你夫君的武功只怕也不在小叶之下,纵然没有小叶在身边也没人轻易伤害得了他。钟姑娘要跟我去南方也好,小叶也一起走,人多热闹些。”

子攸向柳叶做了个鬼脸,靠在司马昂身边,慢悠悠地说,“那倒也是,王爷的功夫自然是好的。只是哥哥你本来把柳叶当做嫁妆送给了我,这会儿又要回去,不羞么?”

司马昂听到她当面称赞自己,忍不住微笑着抬头看她,只见她面上微微笑着,虽然比旧日瘦了许多,但眉眼仍旧极美,一只受伤的小手扶在自己肩头,身子轻轻靠在自己身上,说不出的可怜可爱。从前两人心存猜忌,要想这样可是不能了,现在两人说开了话,明火执仗地对垒了,反倒亲近。司马昂便觉得恍恍惚惚的,许多烦恼与好些紧要的关碍都想不起来了。

那边上官缜笑着摊开手,“没有法子了,只有听妹子说想要什么,我尽着给就是了。”

子攸笑道,“那也罢了,就给我挑上一百个武功高强,为人仗义的人来给王府做侍卫,我就暂时放了柳叶罢。”

上官缜抚掌笑道,“可不得了了,丫头一结了婚,成日家只想着怎么往女婿手里划拉。一百个武功高强还要为人仗义的人,我哪里能立时给你弄来,且容我些时日。”

一句话说的司马昂也臊了,子攸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不正经”之类的。上官缜哈哈大笑。

一时间大家话别,上官缜带着柳叶,与钟莫雨一同南去,钟无风在原处暂留几日,司马昂同子攸仍带着齐烈等一干侍卫回京。子攸视上官缜为兄长,司马昂为人谦和,所以两人定要让上官缜一行人先行,才肯上马。上官缜是爽快人,不惯推脱谦让,但临走前向司马昂深深一揖。这两日他与司马昂相处,细细品度了一番,司马昂话虽不多,但往往精辟深邃,其人见识气度亦颇不凡。

司马昂还礼,他知dào

上官缜是草莽英雄,武功又很是了得,心中便很想留上官缜在京城,这一次又提了一回,言辞甚是恳切。上官缜微微一笑,“王爷,您前途不可限量,上官缜却是江湖草芥之流,上不得台面。上官缜只想做个闲云野鹤,悠游四方,他日如若王爷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差遣就是了。”他笑着看了子攸一眼,又向司马昂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王爷,您化龙那一日,可别忘了我这妹子。”

司马昂微笑称是,又知dào

他本性洒脱倜傥,难以留他在京城的是非场里,便不再提。

眼看着上官缜一行人离开,司马昂便携了子攸的手,“时候不早了,咱们可该走了。”

谁知子攸一翻手掌,摔开了他的手,一张小脸上突然冷若冰霜。司马昂愣住了,方才他还如坐春风之中,这一下就犹如掉入了冰窟窿。却莫名其妙,不知子攸为什么突然不悦。要知dào

小女子的心态本来就难猜,司马昂拿情爱跟她交yì

,实在是她胸中至痛,但她性子到底有几分男子的豁达,所以开心时这痛楚便会忘掉大半,只是方才上官缜嘱咐司马昂做了皇帝之后不要忘记自己,正戳在自己的痛处上。

司马昂却不知dào

这些,以为她看着坐骑不顺眼,便把自己的马让给她骑。子攸初时不要,司马昂却非要把自己的马给她不可,她赌气上马,待送他们的钟无风回去,她忽然看着司马昂一笑,猛地纵马向前,疾驰而去。司马昂才醒悟过来,连忙追过去,可子攸骑术本来跟司马昂便相去不远,骑得又是司马昂那匹难得的千里马,司马昂骑着普通的骏马根本就追逐不上。司马昂追不上,齐烈等一干侍卫的骑术比之司马昂还要略逊一节,那便更是追不上。

司马昂追了一会,无奈马匹实在不遂心,前面的道路拐了几个弯,已经看不到子攸了,心下着急起来。

第五十一章 追袭

子攸骑着马一路狂奔,心中一口闷气便觉得出了不少,估摸着司马昂一定已经落后了自己一个时辰的路程。正自畅快,忽然见官道上迎面风驰电掣地奔来十余骑人马,都是彪形大汉,身上穿着戎装,背着弓箭。子攸一瞥之下心中有些纳闷,猜不透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要做什么去,若说是打猎,断不该在官道上疾驰,况且那骑术太好了,在京城中可是绝少见到的。

这一队人马跟子攸擦肩而过之时,其中一人忽地大声叫了一声,“穆子攸。”

子攸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口中问道,“你们是谁?哪条道上的?”

那些人也不答话,在子攸身后掉转马头,追了上来。子攸心头一凛,见这势头不好才明白自己刚才犯傻了,那些人肯定是冲着她来的,能在官道上骑马飞驰的女人怕是全京城只有她穆子攸,他们本来已经猜出七八分,出声唤她的名字,定然是为了确定自己是否便是穆子攸,自己竟然傻兮兮地承认了,这下可大大地糟糕了。

子攸虽然在外边历练了几年,见过不少大阵仗,但现在落了单,心里难免有些惊慌,只管催马快跑,一面不断寻思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她先想到是穆建黎要杀她,想到此便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但随即又意识到这些人只是追她却不拿箭来射,显见是要捉活的,那又不像是穆建黎的人了。倘若是穆建黎想监禁她自可以在她回穆家的时候动手,不用到外边来大费周折。

这一队人马紧紧跟在子攸的后头,她仗着司马昂的马好,才能挨得这一时半刻,不至于立时被抓住。子攸的一颗心仍是吓得“砰砰”跳,生怕后面的人弯弓射马,那她可是立kè

就要落入这些人的手里了。她的手心里渗出汗来,拼命策马狂奔,心里面后悔自己跑得太远了,盼望着司马昂快点赶上来。忽然心中又想道:哎呀,我穆子攸今日好糊涂,怎么尽干蠢事。看这阵势,这些人就是冲着我来的,显见是故yì

要来拦截我。他们既然得到消息我会在这条路上,那自然也知dào

我同谁在一起,带多少侍卫。他们既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有恃无恐地拦截王爷王妃,这些人的功夫自然不弱,倘或司马昂在我身边,恐怕一样要被他们掳走甚或是杀掉。我还在这儿犯傻,还希望司马昂快些来呢。唯今之计,须得快些离开官道,不要叫司马昂撞见他们,我再想法子自行逃脱才是。

子攸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害pà

,瞧见前面官道上一条小路拐进了一片树林,连忙策马过去,转入深林。子攸是惯于在京城附近的山地里骑马的,她骑术很好,艺高人胆大,专挑树木茂盛遮光蔽日的幽深地方走,好在司马昂的马也走惯了这样的地方,一进了树林,后头的追兵就落了后了。

那边司马昂一路追赶子攸,越是紧赶越是着急,也顾不上等后头的侍卫。再追一会忽地见到地上一样东西金光闪闪的,勒马回头看视,果然就是子攸今天戴在头上的一只金步摇,上头还有只小小的凤凰。他心里疑惑起来,子攸就算是马骑得再急,也不至于连钗环掉了都不去捡,自己追她又不是要追杀她。心念转到这里,司马昂忽地一惊,胡乱地将子攸那只金步摇揣进怀里,留神看着四周。

这一回司马昂细细地看路上的痕迹,果然有一队快马追在子攸身后,他心里忧虑重重,想不出子攸遇到了什么人,也不知dào

子攸给没给人抓住。忽又想到子攸心思灵巧,决计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抓住,心下稍宽。料想子攸绝不会一条道跑到黑,等着人家追上,司马昂一路留神,果然见官道旁的一条小路上留着许多马蹄印,小路蔓延进一片树林,两旁的树木果然有新折断的痕迹。司马昂大喜过望,顺着小路追踪而去。树林中树木茂盛,土地潮湿,追踪起来甚是容易,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司马昂耳中便听到了马蹄声。

林中道路崎岖,马匹难行,兼之马蹄声响易被人察觉,司马昂知dào

对方追逐子攸定然是蓄谋已久,自己一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须得谨慎从事,便下了马,徒步追踪而去。司马昂脚步极快,且轻,一会功夫已经奔出老远。遥遥地看到一伙人骑在马上,他加快脚步,终于跟在那些人身后不远,瞧见他们正不断挥刀砍旁边的树枝,一边用也不知dào

是哪里的话吵吵嚷嚷,听口气似乎是在骂人。司马昂没看到子攸,登时松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司马昂躲在树后一面擦了擦脸上的汗,一面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人急成今天这个狼狈样子,想想也是好笑的。

时候虽然是下午,可密林深处,树木高大遮光蔽日,光线已与傍晚无异。司马昂走进森林已经一个时辰了,料想侍卫们都不知情,定然已经从官道上走过去了。

司马昂略略定了定,便开始想如何找到子攸,他虽然长了子攸三岁,又是男子,可他到底是娇养在深宫之中的皇子,这样的情形处境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担心子攸独自一人势单力孤,便想到绕过这些人到前面去追上子攸,可又怕自己走错路径,或是绕得远了叫他们先碰到子攸。

司马昂见天色渐晚,便想铤而走险加快脚步,紧跟在那队人马后头,找机会借着天色昏暗走到他们前头去,抢先找到子攸。谁知紧走了两步突然觉右手边的草丛里悉悉索索地动,似乎有野兽伏在里面,司马昂缓缓抽出长剑,心里却懊恼至极,倘或此刻野兽暴起,即便他能够应付,不免也要惊动前面追踪子攸的人,可真是打草惊蛇了。

第五十二章 逃生

司马昂缓缓地抽出宝剑,静待事态突变,一面还在思索着如何能一剑便治住草丛里的猛兽,不被前面的匪徒现。他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灌木丛,哪想到草丛里出一声女孩子的低笑声,司马昂一愣,浓密的灌木丛里伸出一只小手,朝他摆了摆手,腕上还带着一只碧玉镯子。

司马昂心头一喜,低下身子将灌木丛分开,果然见到子攸蹲在里面,笑吟吟地看着他。司马昂长长舒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她,“受伤了没有?”

子攸笑着摇摇头,只看着司马昂,也不说话。司马昂伸出手去,想把她从灌木丛里拉住来,她连忙摇摇头,拉了司马昂一把,要他也躲到她身边去。“他们在追马跑出来的痕迹,可是很快就会现我不在马上,即刻便会掉头来找的。”

司马昂环顾四周,顷刻之间确乎难以找到更好的藏身之处,便将长剑入鞘免得它反射出光来,随后小心拨开草丛,也走进去贴在子攸身边,只闻到一阵淡淡花香,也不知是周围的幽暗处有花绽放,还是这花香本来自子攸身上。

子攸抬起眼睛看着他,那眼里也是含笑的,她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司马昂的手。司马昂原本心急如焚,这一会却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小手温暖滑腻,再见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双眼里仿佛只有自己,他忽地觉得平生第一回有些心动神摇,他看着子攸,不觉便笑了,心里恍恍惚惚的。

一直到林子里响起男人粗鲁的嗓音,司马昂才低声“哎哟”一声,想起自己是个什么处境。子攸瞧着他一笑,司马昂有些尴尬,低声说道,“他们回来了,别怕。”

子攸又笑着瞧了他一眼,神情很是有些炫耀,司马昂知dào

她的意思——我才不怕呢。司马昂一笑,听到那些人走得近了,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挥着刀四处乱砍,口里嚷着不知是哪里的话,司马昂一句都听不懂。

子攸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惴惴不安地听着马刀在草丛间乱砍的声音,耳听着那些人渐渐走近,头顶“刷”地掠过一刀破空的声音,子攸差一点就吓得叫了出来,司马昂拉紧她的手用力捏了两捏,子攸回握住他的手,心头镇定了几许。

追袭子攸的这些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子攸还不敢出声,紧紧靠在司马昂的身上,从草丛里眼睁睁看着司马昂的马被他们牵走,好半日才拉着脸说了一句,“三天没了两匹好马,我真该一头撞死。”

司马昂也可惜自己的马,勉强笑了一下,“别胡说,咱们赶紧走吧。”

子攸跟着司马昂站起身悄悄地向那些人相反的方向走去,司马昂常在这一带山林间打猎,于这里很熟悉,带着子攸在树林里毫不费力地穿行,“子攸,你知dào

他们是什么人吗?”

“知dào

。”子攸笑了,有几分得yì

,“开始我也不知dào

他们是什么来路,后来他们一说话就泄了底了,他们说一口北疆的蛮语,身形又高大,想来定然是北方的蛮族。”

司马昂吃了一惊,“蛮子要劫持你?”他的念头转得极快,“莫非是要趁着大将军在南边削藩的机会,攻打大颢么?”

“想来也没有别的原因,定然是想把我抓住,再来攻打,叫爹爹不但分身乏术,而且投鼠忌器吧。”子攸也皱起眉头想了想,不过立kè

就笑了,“可是……反正他们也没抓住我。反而……反而让我见到你来救我,我心里喜欢的紧。只是不知dào

他们怎得知dào

我的行踪,若说你的侍卫里混着我哥哥的耳目,那也是有的,难道是我哥哥要借蛮子的手除了我?那他也忒不成器了,整日家还说我吃里扒外,哼。”

司马昂握着子攸的手,沉默不语。子攸笑道,“你做什么不睬我,莫非还为中午我骑快马的事恼我么?还是为了我弄丢了你的马?”一面说着,一面拍了拍司马昂的肩头。

司马昂身子一震,急忙用左手挡开了子攸的手。子攸一愣,此时林中尚有一线光线,子攸收回手掌,忽地看到手上有血,心里“咯噔”一下。

“司马昂,那伙蛮子的马刀砍到你了?”子攸向司马昂的右肩上看去,果然衣衫破裂,上头染了一片血迹,“你……你怎么不说呢?”

司马昂笑着拉住子攸的手不让她扯自己的衣服,“好了,子攸,只是划伤,你看它做什么?再说,眼下你我身边也没有伤药,你想止血也没法子。这么个小伤口,就等它自己慢慢止住吧。”

“那那那怎么行?”子攸不是遇事慌乱的人,可是此时却忽然没了主意,看着司马昂朝他笑,似乎真是没事,可那肩头的衣服都染红了一片,“我我我……你有火刀火石或是火折子么?”

“你怎么又结巴了,”司马昂笑了起来,“有也不能给你,那伙蛮子现下离咱们还不远,咱们要是点起火把来,岂不是自行暴露了么?”

“那那要是一会血流得多了怎么办呢?”子攸看看四周,荒山野岭的,连个鬼影都没有。一面说着一面抬头去看司马昂,却现他不急不慌地,只是瞧着自己微笑。子攸恼了,“你你你看我着急好好玩么?”

司马昂刚要开口说话,猛然看见一丛火光在不远处亮起,显见是那些人又回头来搜寻了,连忙拉起子攸快步向前走,那些人粗直着嗓子的说话声却传了过来。

没想到子攸听了那话忽地像被烫着了似地回过头去,司马昂心头疑惑,怎么子攸竟像是能听懂那些蛮子的话似的。

先时他并不在意,打算等脱离了险境再问子攸他们说的是什么,谁知才走了几步子攸却站住脚不动了。司马昂心头一急,才要催促她,却迎上子攸冷冰冰的眼神。司马昂呆了一下,随即猜到这变故必然跟那些人说的话有关,自己又被子攸那冷瑟瑟的眼光瞧的不舒服,干脆也不再急着向前走,只低声问她,“子攸,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子攸扭开了头,“他们一个说,‘要不是舍不得她的好马,早就射死她的坐骑,逮住他了。’另一个说,‘偏是你爱马误事。端王府里的命令是叫咱们在这儿抓住她,倘或延误了,如何向他交代。’呵呵,贤王府里也不知dào

还能有谁下的了命令,想来不会是我,难道还能是萧吟么?倘或我猜是她,那我岂不是太抬举那丫头了。”

司马昂凝望着子攸的眼睛,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子攸被他看得心里难过,口里说道,“你做什么又要害我又要救我?难不成你是在唱双簧?你若真恨我,在这没人知dào

的地方一剑杀了我岂不省事?”其实子攸也知dào

,自己并不应该单凭旁人几句话就要断定个是是非非,只是此时心乱如麻,这些天又本来就心灰意冷,根本没有心力再去推敲细想。

其实子攸心里还是希望司马昂说几句话的,最好为他自己辩解几句,那么她也愿意信,心中也会舒坦几分,哪知dào

司马昂一言不,只是望着她,搜寻她的人越来越近,司马昂却站着一动不动,倒像摆明了是一伙的。子攸心中气苦,咬着唇,只等着那些人接近。

第五十三章 困局

夜幕提前降临在树林里,这晚天上笼着一层薄云,遮蔽得星月无光,树林里便越的漆黑一团。几个北疆的武士本来已经不抱着还能抓到子攸的希望,谁知这一会儿竟然借着火把的光亮瞧见她同一个男子直挺挺地站在一棵树底下,那可着实是意wài

之想。

这十来个人嘻嘻哈哈地冲上来,都要抢着抓子攸,子攸两只眼睛只看着司马昂,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她本来心里委屈,打定主意死活随司马昂的便,可这一会儿耳朵里却听见许多蛮子话,“嘿,先杀了她旁边那个傻小子。”“那小子多半是她的侍卫,快干掉碍事。”“要杀你杀,我要先抓住那个王妃,那可是头功一件。”

子攸愣了一下,她本以为这些蛮子都是司马昂的手下,是他派出来的,可谁知这一会儿看情形他们压根就不认识他。子攸眼见已经有一个人扑到跟前,举起马刀向司马昂砍了过去,可是司马昂却仍旧看着自己,眼见这一刀是避不开了,子攸吓得一声尖叫,抓住司马昂的胳膊,猛地推开他。

弯曲的刀刃从司马昂身边擦过,子攸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却现司马昂仍在看着她,脸上还有一抹笑意,她那瞬间真是在想司马昂是不是骑马太快,脑子撞过哪棵树杈。耳边马刀破空的声音又掠起,这一次子攸已经吓得叫不出来,司马昂却伸出手来,将她的身子一带,她就撞进了司马昂的怀里。

她的脸埋在司马昂的胸前,耳朵听得他抽出剑来“呯”地一声格开马刀,他的左手搂住她的身子,千钧一的时候还低下头来在她耳边低声说,“现下你知dào

了吧,这些人不是我派出来的。你的夫君可没有忘恩负义。”

子攸说不出话来,紧紧抓着司马昂的衣襟,她没看到司马昂是怎么出剑的,只听到剑“噗”地一声刺入人的身体又迅疾拔出,腥热的液体溅在她的背后。

“别怕,子攸。”司马昂在她耳边低声说,微微侧身,把她推到自己身后去,让她倚靠着一棵百年老松。

只是血而已,子攸是不怕的。她七岁时候,有一次穆文龙手下的一员大将叛乱,兵围了穆府。穆文龙跨着战马,一手抱着年幼的子攸,一手执着长枪,直杀出一条血路。待爹爹抱着子攸到得军营,子攸简直是浑身浴血。别的七岁孩子会以为某位故去的亲戚是等仙而去,而她却一次次地知dào

死亡就意味着血和冰冷。

子攸的后背紧紧靠在粗大的树干上,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尸体,她的手向腰间摸去,却没摸到短剑,这才想起那柄削铁如泥的短剑已经被她送给了钟莫雨。

司马昂挡在子攸身前,一剑得手便不再仓促进攻,他知dào

自己方才之所以能一剑毙命,全然是因为对方轻敌,自己才能占得先机。

这伙蛮子也不再莽撞上前,“呼啦”一下散开在司马昂和子攸的四周围住了他们。司马昂忽然觉得这局面像是在狩猎,只不过这一次猎物却是自己。他后退了一步,距离子攸更近一些,盘算着局势,恐怕只要他一旦跟人兵刃相交,就难以守住子攸了。

他的心头有一丝苦涩,这些蛮子说奉了王府的命令,那必然是奉了那个叫做月奴的女子的令,可他却没法告sù

子攸实情。只因为月奴是母亲送来的,来抓走子攸的事母亲未必不知,甚至未必不是母亲设计的,而他为了保护母亲也只能三缄其口。

他看着围住自己的人,十几双黑色的眼睛反射着火把的光亮,就像前年冬天,他和侍卫们在山里被狼群包围,冬夜无声,冷月黯淡,那夜里四下里围着的野狼,一双双狡诈凶残的眼,似乎也是这般。

双方都无话,忽然一人出刀,疾如闪电,直奔司马昂的胸膛。只是他身形微动之时,司马昂已经看出了这步棋,他几乎与那人同时出招,长剑抖动,绕着刀刃一转,刀刃已经偏了方向,长剑削过,那人大叫起来,手腕被剑削断,一只手落在地上兀自握着马刀。

断了一腕的人狂叫着后退了几步,呆愣地瞪视着司马昂,仿佛不相信这中州儒雅的男子下手如此凌厉。

司马昂脚步未动,仍旧挡在子攸身前,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刚才他真担心对方一刀就迫得自己离开子攸。他自幼习剑,师父是传说中的武林第一剑客,可他却未见到他像什么剑客,只见得一个待在宫廷之中沉默寡言的武士罢了。师父甚少跟人比剑,所以剑术高下如何,他只是听人言,自己其实是不知dào

的。待他剑术稍成,陪他过招的又都是他的侍卫,他知dào

无人敢同他真打,所以纵然次次取胜,可心中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得的地方,反倒觉得乏味。像今日这样真zhèng

对阵,以性命相搏,他还是第一次,心中着实不知dào

深浅,却听见子攸在他身后叹息一声。

“好剑法,我也算见过世面,可见过的剑法如此精湛,当世不过三人。”司马昂听见身后子攸赞叹一句,心中竟然隐隐觉得十分开怀,仿佛讨得了子攸这句赞美,自己甚为满足兴奋。这可与他平日的性子大大的不相符合。又听见子攸低低地说了一句,“想不到这样的剑客竟是我夫君,我也……”底下的话细不可闻,司马昂也不知怎的,只觉得面上微微烧热,一霎时心头一阵说不出的舒畅,有一点知己之感,又有许多怜爱之情,甚或还有被子攸这样爱恋的几分惭愧。

子攸微微叹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你先走吧,他们人数虽多,可你有这样上乘的剑术定然可以冲出去。你放心,他们抓住我之后也不会杀我,等你找到帮手再来救我就是了。”

司马昂愣住了,心口里刚升腾起的一团热意被子攸的话冻了回去,随即化成了愤慨,这种情形下,哪个男子会把妻子丢在这里先走。又想起昨日子攸提及上官缜时那信任无比的话,‘有我哥哥在,就算强盗再多也决计伤不到我。’司马昂一时心头五味杂陈,竟觉得苦得难过。

第五十四章 死战

司马昂愣住了,心口里刚升腾起的一团热意被子攸的话冻了回去,随即化成了愤慨,这种情形下,哪个男子会舍弃妻子独自逃生。又想起昨日子攸提及上官缜时那信任无比的话,‘有我哥哥在,就算强盗再多也决计伤不到我。’司马昂一时心头五味杂陈,竟觉得苦得难过。

其时司马昂只是一人,对手是十几人,如果对手齐齐冲杀上来,甚或是乱箭齐射,司马昂恐怕也抵挡不住。可偏偏对方全是北疆的蛮族武士,北方民族的子弟还是要憨直一些,明明见司马昂势孤,却偏偏不肯来占这个便宜。一时又有一人上来,还要一对一地跟司马昂单打独斗。

司马昂第一次与人对战,起先不免有些胆气不足,可一上来便杀了一人,断了一人的手腕,此时血气激荡,只觉得压抑许久的斗志反而被激出来。他剑势如虹,招招凌厉,衣袖飘飞,姿态超逸,不但子攸看得目眩神迷,连在旁观战的对手中也有几人忍不住低声喝彩。

司马昂其实已经几次占了先机,只是他身后有子攸,他需得守着子攸,不敢离开她太远,所以几次失去一剑制敌的机会。况且他右肩剧痛,想是伤口崩裂得更严重,有几剑使得有些凝滞,对手似乎也看出了状况,一口大刀使得虎虎生风,越的快了。

子攸看得揪心,眼见对方大喝一声,提起刀来,自上而下砍向司马昂,其势不可挡,子攸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司马昂听见子攸的惊叫声,不由得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没有格挡那一刀,他的肩头有伤,这大汉的这一刀他是决计挡不住的。他举起宝剑,身子猛然间向前扑出,一剑刺向敌方咽喉,一招漂亮的以攻为守。

子攸虽然身份尊贵,可毕竟出身将门,多少会一点点武功,她又听过上官缜纵论武学,所以她确是有些见识的。今日见司马昂的剑术貌似平实,而处处拿捏得恰到好处,颇合乎上乘武学的精髓,她在一边忍不住又惊又叹。

司马昂一剑得手,立kè

退回子攸身边。他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子攸的小手,那只小手冰冷得很,可是却没一丝汗水。他看向子攸的眼睛,子攸的眼神虽然焦虑可却并不害pà

,他一笑,接着忍不住笑得更浓烈,以前他只觉得子攸爱他多半是可怜他,又或他觉得那些轻声慢语袅袅婷婷的女儿比她更可怜可爱,进而便对她有诸多嫌弃,可他现在才觉出来,他司马昂的一生注定不会平顺,刀光剑影,鲜血淋漓,那恐怕都不会少,就要有子攸这样的女子陪他,才真得琴瑟和谐。

子攸眯起眼睛,猫一样地盯着司马昂,司马昂甚少大笑,谁知今日命悬一线,他反而好像痛快得不得了。子攸虽然不知dào

司马昂到底在想什么,却知dào

司马昂心性极高,想赶他走,要他先去逃命,恐怕很难。她心里虽然心疼他,可忽然又想开了,若他觉得这样痛快,那又有何不可,倘或司马昂死在这里,自己便服下毒药随他一起死了也就是了,也算报答了他不肯独活的一番心意。人活百年也好,二十年也好,谁又能逃得过一死?

司马昂握紧子攸的手,轻声问她,“攸儿,你怕不怕?”

子攸一笑,“死便死了,怕是不会的。”

司马昂笑而不语,已知两人心意相通。今日之险虽然自己是为子攸所绊,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倘或他日他至死地,子攸未必不随,同生共死很像是子攸做的出来的事。

人履险境,心思常比往日清明。司马昂思及于此,便想到自己昔日对子攸的种种顾及,以及自己面对子攸之时诸多左右为难瞻前顾后的行径,不禁一叹,自己何至于尚且不如一女子洒脱。既想要与子攸和好,却有感于猜忌难释,还要虚张声势地以交yì

字眼遮蔽。

他想同子攸再说些话,可眼前局势已经颇为紧迫,司马昂连败三人,武功之高众人已见,余下十个人不想再跟他单打独斗,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司马昂一柄长剑使开,出剑极快,只是肩上疼得厉害。最紧要的是,司马昂要应付这一群人,脚底下无法不腾挪转移,离开了子攸两步远,他心里急了起来,生怕有人趁势带走子攸。

子攸看了半日战局,忽然悄没声地蹲下身拾起掉在地下的一柄刀来,一转身贴着司马昂,站在他的身后。

司马昂感觉到子攸的脊背紧贴在自己的背上,又听见她手里的刀响,一时错愕,随即明白过来。虽然担心子攸敌不过对方,但觉得子攸背靠在他的背上,他心中便有了说不出的踏实。

子攸的刀法并不怎么高明,可是她打准了主意对方是要抓她,不是要伤她,便一味只攻不守,结果攻击子攸的蛮族武士还真就没在子攸那里讨到好。

司马昂割破了一人的喉咙,又一剑刺进一人的心脏,淋漓的温热鲜血扑出来。他平生第一次杀人,不是心中没有怜悯,可子攸就在他身后。子攸不可能坚持很久,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下狠招快些杀掉所有的人。

他继xù

出剑,余光却看到一个刚才跟子攸动手的蛮子脚步有些摇晃,他百忙之中瞥了那人一眼,只是胳膊给子攸砍出一条不甚严重的伤口而已,怎么就如此不济。他还未想通,那人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竟像是死了。

正与司马昂交战的一个蛮子呆呆地停住手,出一声痛号,纵然司马昂不通他们的语言,也听出他悲伤至极,显见方才死去的该是他至亲至爱之人,这一声痛号让紧贴着自己脊背的子攸哆嗦了一下。

那人弃了司马昂这里,刺痛之下他也不管自己是否不该杀子攸,举起刀就向子攸劈去,也不顾得自己露出多少破绽,司马昂疾回身,不敢手软,一剑刺进那人眼睛,那人长声惨嚎,便犹如困兽一般。可司马昂这一回剑救得了子攸,却顾不了自己了,他瞥见一人挥刀向他腰间砍来,他却来不及闪避,只能勉强侧身逼开要害,但腰上到底还是被砍了一刀。

“司马昂。”子攸尖叫一声,猛地一刀向砍伤司马昂的人递去,司马昂看着她的刀仅仅在那人的面上划了一下,可那人再出招却慢了半分。子攸也不去看他,伸手捂住司马昂腰间的伤口,“好多血,我……”

“不要紧。”司马昂感觉腰间剧痛,但还能分出心神去看那个被子攸划了一刀的人,那人正缓慢地倒在地上,随后便不动了,司马昂意识到子攸拿的刀上必然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那十几个人本来是来捉拿子攸的,可是却被杀剩了五个,他们的功夫本来也不算弱,只是败在未能知己知彼上,总没想到子攸身边会有武功高强的人,一上来就有些托大了。此刻他们不再贸然上来,只警惕地观察着司马昂的动静,想看出他伤得到底严不严重。

子攸别过脸去,不愿去看被她毒死的人,脸上大有不忍,“我在刀上抹了毒。算是江湖中下三滥的招数了,我可真是小人。”

司马昂点点头,想说点别的,可腰上疼得紧,也说不出太多的话,只说了一句,“不是你的错。”

子攸见他腰上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来,知dào

这伤势不好,心里已经焦急万分,又听他这样了还要安慰自己一句,刚才她虽然想着死便死了,可现在看着司马昂这样又经不起心如刀割,哽咽起来,“都是我不好,自找祸事。那时我若不使性子,跟着你走便是了。现下,倘或……倘或你命丧在这些小人的手里,我也不要独活着,我就用淬毒的刀划破自己就是了。”

司马昂有些站立不稳,身子靠在子攸身上,知dào

难以再战,再看剩下那五个人的情势,知dào

他们瞧准了自己伤重,再动一次进攻,必然都是杀招,自己很快就抵挡不住,他既然不中用了,子攸也是保不住的。子攸心里难过,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喘吁吁的。左手握住了子攸的手,一时豪气冲天,望着子攸一双明澈的眸子说道,“攸儿,人生在世,谁没有一死,何用这样悲伤。我司马昂也不知何德何能,竟能得你死生相陪,那纵然我一生抱负未酬,半世基业付诸流水,也当真是别无遗憾。”

子攸呆愣愣地听他说完,想到自己这半世的不如意到此竟然是个了局,两人若是活着,总免不了种种猜忌,倒是此刻若能死在一起,从此再无不能白头的忧虑,那真让她心头大感宽慰。又想到,自己从前绝没奢望到司马昂会为自己做到这地步,到死前才知dào

司马昂果然是个大丈夫,并非伪君子,而自己又能在最后一刻得知实与他心意相通,倒像一对知己,她也着实心满yì

足了。

因而那五人虽然执刀逼近,她贴在司马昂身边,反而脸现微笑,两眼只望着司马昂,心中自有说不出的喜悦满足。

第五十五章 离别

树林中的夜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天上的薄云散去,一轮明月挂在树梢头。五个人慢慢逼近了司马昂和子攸,子攸捂着司马昂腰上的伤口,司马昂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袖。

司马昂紧紧挨着子攸,向她微微一笑,“攸儿,死虽不怕,却不能等死。”

子攸颦起了好kàn

的眉,看着司马昂又一次举起剑,剑尖微抖,只怕再出一次剑就要撕裂伤口,血流如注了。她心头一痛,拉住了司马昂的手,“等等。”司马昂见她抬头看着自己,柔情满眼,一张小脸被月光泽被,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华,明艳无双。

子攸看着司马昂深邃明亮的眸子,不觉微笑,心中舒畅甜美,难以言说,天长地久岂是凡人能求得的,她穆子攸有这一回心意相通已是足矣。她转头向那几个蛮子,口中说出一串司马昂听不懂的异族语言,声调抑扬顿挫,司马昂虽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可却觉得很是好听。司马昂瞧见那五人听了子攸的话,都有些愣,不再向前走,似乎因为子攸的几句话便心存忌惮。

那五个蛮族汉子中间的一个似乎是个小头领,也开口向子攸说了几句话,司马昂听来音是相近的,只是音调粗犷的多,没有子攸话里那么多的转折。

司马昂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又见子攸抬起右手,按在胸口,随即举起,掌心向天,口中说了几句话,语调甚是凝重,连表情亦肃穆端正,倒像是在神龛前祈祷。司马昂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子攸像是在起誓,他听说过游牧民族最崇拜上天,且最笃信誓言,子攸难道是在祈求他们?他心中陡然不安起来。

方才与子攸对话的蛮子向子攸点了点头,左手按在胸前,然后举起双手,也是掌心向上,喃喃诵读了一段,也像是在起誓。随即那人从怀里取出一只牛角似地东西,手中的马刀指在地下,显见已经不再怀有敌意,他走到他们面前,将那只牛角和一只水囊递给了子攸。

子攸又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们便后退到十步开外,不再过来侵扰。子攸才扶着司马昂坐下,她向司马昂笑了笑,神色仍是如常。

司马昂看她从牛角里面挖出黑色的膏药,向他说道,“北疆产一种灵草,采摘下来制成伤药,最是难得的。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中州的医虽然医术高明,可若单论起外伤的治疗,还真是不如北方的蛮子。”

子攸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司马昂的衣服,司马昂拉住了她的手不叫她继xù

下去,可见她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得已又将口气放得和软了,“他们为什么给你伤药?你方才跟他们说什么了?”

子攸已经看到他腰上翻开的伤口很是凶险,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司马昂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子攸咬着嘴唇用皮囊里的水给司马昂冲洗伤口,司马昂咬着牙一声不吭。子攸用手硬按住司马昂的伤口,将伤药涂抹上去,一时血止住了,子攸又重新涂抹了厚厚的一层,再从裙子上撕下一条来给他包扎伤口。司马昂肩头的伤口她也如此处理好,忙完了这些,她口里只说了一句,“我只能做到这样了。”随后一跤坐在地上,仿佛用尽了心力。

司马昂伸手拉住她,子攸见他浑身浴血,又被自己那样草草地处理了伤口,也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心里哀伤不已。司马昂见到她眼里有不舍之意,神色凄惶,与方才大不相同,拉紧了她的手,心中忽而一痛,“你是不是拿自己换了伤药给我?”

子攸一笑,眼里泪光隐隐,“我向他们说,要是他们杀你,我就自杀,他们就不能跟上司交差了。我向游牧之民崇拜的长生天誓,与他们交换了誓言,他们虽然粗鲁,却最重誓言,我跟他们走,他们就绝不会再来杀你。呵呵,我要是真能跟你死在一起,那是我这辈子的福气。可我想,你还是不死的好。你是个英雄了得的人物,比我哥哥强多啦,我死了活了都没什么,可你若活着却是万民的福祉。只是我走了,你一个人重伤在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人现,我心里真是放心不下。”

司马昂心中急痛,死死拉着子攸的手,“你说什么混话,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抛弃妻子,更不要说用妻子来换自己活命。”

子攸抹了抹滚下的泪珠,“我从不知dào

你心里其实当我是妻子,我若早知dào

,那真要欢喜坏了。不过,你也不要这样想,刘邦被项羽追赶的时候,就不曾顾过妻儿,可他成就了霸业,也没人说他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司马昂急道,“他也不过就是个老流氓。”

子攸倒被他的话引的笑了出来,伸手揽住了司马昂的肩头,额头贴在司马昂的脸上,低声说,“我心中有多爱你,总是难说明白,不过我也从不怪你不爱我,想是缘分不到,难以强求。只是……只是你可别忘了我。我爹爹是绝不会拿什么来换我的,此番我若真到了北疆就是必死无疑。你……你一定要即位做个好皇帝,那我也不白费这一番心机。”

子攸心中实在对他爱极,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司马昂被她这一吻扰得yì

乱情迷,一时手劲松了,叫子攸站了起来,等他再去拉子攸,她已经后退了几步。

司马昂一时心乱如麻,只是觉得若要让他这样舍却子攸,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又看见子攸抹干眼泪,站在几步开外,仍旧对他笑颜如花,“我走啦,你可要保重,别忘了我说的话。”

他也不知怎的,心痛如刀搅,就要站起来,谁知失血之后,勉强站立尚可,可这时他坐在地上,要站起来是根本不能。眼看着子攸随着那五人走了,他一时胸口气血翻腾,也不知怎地凭着一口气,硬是站了起来,可只提着剑向前走了两步,眼前一黑,一跤跌倒,再动弹不得。

他才及弱冠之年,虽然素来志大心高,可是毕竟自幼养在深宫之中,并未实jì

历练过什么,今日之事还是平生头一遭。他坐在地上,呆看着子攸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林中的幽暗里,胸口的愤nù

痛惜却是他这一生至此尚未尝过的。

第五十六章

天亮时候,子攸骑着一匹蛮子的马走在这些蛮子的中间。她原来骑的那匹马被那个蛮子领给骑去了,这让她很是不爽。

这一队蛮子只有健全的五人,那几个被司马昂砍断手腕和刺瞎眼的同伴眼睛被遗弃了,子攸知dào

这支剽悍部族的习俗,瞎子和没有手的人是弱,弱将不再被他们视为同族。即使是在草原上,那些弱也会被逐出族群,部族的长老们会任他们自生自灭,如今在异国的土地上,踏错一步都会招致危险,他们当然更不会允许弱同行。

这伙蛮子的领是一个黑瘦细高的汉子,留两撇小胡子,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起来极为精明。

子攸用蛮语向这男子道,“我累的要死啦,想歇歇。”

那人点了点头,他们的水囊都空了,肚子也饿,正该歇一歇,补充些清水,他便领着这些人拐进了一处隐蔽的山谷里歇息。

子攸看着他们在溪水里把几只水囊都充满了水,再挂在马鞍上。只是所有人都阴沉着脸,死气沉沉的。一个胳膊上有伤的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口里哼着一只哀伤的歌,子攸听不懂他的歌词,那应该是用草原上的古语写的,她不大了解那种复杂的古老语言,只是感觉那支歌的曲调忧伤苍凉,仿佛透着几千年几百年的沉重哀痛,他们大约是在哀悼死在异乡的同伴。子攸被这歌声感染,呆了半日,想着司马昂重伤之下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树林里,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活命。想到这里,又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像司马昂那样的人,是决计死不了的。

领头的蛮子给了子攸一块干粮,脏兮兮的不知是什么,子攸留心看了其他几个人吃的倒也是一样的东西。可是她再看看那脏兮兮干巴巴的东西,还是觉得吃不下去,她站起来,随手把那块干粮丢在溪水里。

谁知这个举动竟然激怒了人,一个粗粗壮壮的蛮子猛地站起身,冲着子攸大喝一声,“喂!”

子攸不怀好意地冲他温婉一笑,中州的女子有多美啊,浅浅一笑,便动人心魄,那粗人喂了一声没了下文,又坐回地上,粗眉下的眼睛瞪着子攸。

子攸拍拍手上的残渣,用蛮语问领头的男子,“你们是怎么知dào

我的行踪的?难道是我们的侍卫里出了叛徒?”

那男人哼了一声,语气略有些轻蔑,“你们中州人不是最喜好当叛徒的吗?还用问我们?”

子攸有些被他激怒了,“难道草原人就没有叛徒?如果蒙德尔大汗的弟弟没有叛乱,那么你们也没有百年之祸了。”

那人的肩头一缩,像是被子攸的话刺到,“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我们过去的事那么清楚。”

子攸报复地哼了一声,故yì

不答他的话。

那人果然被激怒了,“我说你们中州人好出叛徒,王妃不服气。呵呵,可我们大汗连你们大颢京城里的大事小事都知dào

,靠得还不是你们中州人的叛徒?王妃不信,我就说说。王妃家事背景极大,可说是中州第一尊贵女子,可是王妃平日里并不受王爷宠爱,是也不是?王妃耐不得冷清,就与一个叫上官缜的侍卫有些暧昧勾当,是也不是?”

子攸没想到草原人会把道听途说来的话说得这么直白,她突然被人这么一说,脸上下不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人满不在乎地,“昨晚王妃以命相换的那个男子,一定就是与王妃有情的侍卫吧?”

子攸一怔,随即想道:是啦,司马昂拼命护我,他们自然以为是我的侍卫,倘或他们知dào

他是大颢的王爷,正牌的皇子,他们不把他也掳走才怪呢!如此一想,倒是她占了便宜,他们吃了亏。子攸想到这儿就笑了。

那人瞧见子攸面上有喜色,便讥笑说,“大颢国简直没有男人,我们草原上的儿郎可不容许我们的妻子不忠贞。”他旁边的两个男子听了都笑起来,看着子攸的眼神颇有些**意味。

子攸的胸口腾起一团怒火,想要怒却知dào

在这种时候只能自取其辱,眼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勉强忍住愤nù

屈辱,“我能喝些水吗?”

那个小领为能够侮辱大颢的王妃而略微有些得yì

,昨晚他们十几人不敌一个大颢的侍卫,他的愤nù

几乎难以抑制,如果不是奉有上司严令,他早就想一刀杀了这个王妃,那会让他更加快意,也更符合他眼下嗜血的**。他不大情愿地抛给她一只水囊,可子攸没有喝水,只是随手把玩了几下那只皮水囊,草原人的东西果然很结实耐用。“是谁告sù

你这些的,王府里的侧妃?我还想她身边为什么要跟着个北边民族的奴隶,莫非就是那个叫做月奴的给你们通风报信?”

“月奴?我并不认识什么月奴,不过我也不会告sù

你那个中州的叛徒是谁。”

子攸也不再问,掂了几下水囊,突然猛地把水囊掷还回去,那人一把接住,哈哈大笑,“王妃,难道水囊能打死英雄好汉吗?”

子攸笑而不语,那人也不再搭理她,手里抓着他的那份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下,就站起身来,要招呼大家起身继xù

前行,谁知他的话哽在了喉间,他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喉咙,仿佛他再也喘不过气来。子攸退后三步,远远站开。那男子沉重地倒在地上,呼掉了最后一口气。

那个粗壮的汉子冲了过来,一马鞭抽在子攸的胳膊上,“你,你这个妖孽女子,是你作祟杀了他,是不是?你明明立过誓言,你……你……”

子攸忍着剧痛,连躲都不曾躲,她抬起一双明眸毫不胆怯地瞪着他,底气一点也不比那男子若弱,“不服气就杀了我。我只誓跟随你们去北方,并且不会自杀,可我也没誓不杀你们。如果你们现在害pà

了,自然可以拿马鞭逼我誓不伤害你们。哼,你们这些人只会夸口自己是什么英雄儿郎,好不要脸!”

那男人瞪着子攸,说话越迟缓,“你——阴谋诡计——中州人——阴谋诡计。”他到底是粗人,扬起马鞭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向子攸,子攸的肩头衣衫被抽破碎,血都流了出来。

可偏偏子攸的性子最是执拗,那人越是打她,她越是硬气,“你只管打,倘或今天你不打死我,日后我就灭了你的族。”

那汉子不知怎的竟然心头有些怯,第三鞭子终究没打下去,“依你的意思,我要是打你,就是怕你了。你这中州的邪魅小丫头,赶紧骑上马,马上跟我们走,不要再碰我们的东西。”

子攸冷着脸,翻身上马,仰起一张小脸,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有种就告sù

我你们是草原上哪部的?老娘今生倘或灭不了你的族,誓不为人。”

脚底下还躺着一个死人,这几个北疆的汉子,抬眼看着马背上的女子,一时居然没人答言。

第五十七章

子攸一天没有吃东西,傍晚时候骑在马上已经饿得有些摇摇欲坠。子攸直觉自己走的并不是一条去北疆草原的路,她还闹不清楚到底是这几个蛮子故yì

迂回行路,还是他们的头儿一死,剩下的这四个不怎么认路。

子攸打死不肯吃那几个蛮子带的干粮,只是她也知dào

,这几个蛮族武士是一定会绕开有人家的地方的,她就别想吃到东西了。她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只珠花,貌似无聊地揉搓着,金丝攒成的珠花经不起她这么粗暴的揉捏,几下就扯散了。

子攸在每一个路口都有意无意地掉了那么几颗珠子,可她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拿这么值钱的东西做记号,如果这里有路人看到,准保会拾走。

天色渐晚,四个蛮族武士在几个路口前都犹豫不决,子攸故yì

流露出不屑的模样,要知天下男子大抵相同,最忌讳在女人面前表现的软弱犹豫不像个大丈夫,而这种情形更多地生在武士与美女的组合里。

转过山坳的时候,子攸无奈地看了一眼山坳下边的小村子,她饿得要死,真想走到那里去,用她所有的金银饰换一碗米粥来喝。她又向那村子瞥了一眼,一弯流水环住了那个小村子,日暮、苍山、流水、村落,俨然便是一副古画,如果再有袅袅炊烟……子攸愣住了,又回过头去瞧那村子,如今已是晚饭时候,怎么那村子连一缕炊烟也不曾飘起到?子攸想起来路上看到的风光景物,山坡上那块杂草地有些过于平整了,如果那里原先是块耕地,后来荒芜了,那这村子……

子攸打了个冷战,再回向那村子望去,没有一点灯火,也没半点人影。

“喂,你,狡诈的中州人,快走。”一直盯着子攸的那个粗鲁的蛮族武士压低了嗓子呼喝她。

子攸扫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却满腹狐疑,这一次她留了心,再向前走几十里地,看到得仍旧是荒芜的耕地,又有一个同样死寂的村子。她有点害pà

,回头向那个蛮族武士说,“你看到接连两个村子都没有人了吗?”

那武士憨直地说,“哼,搬家难道不许么?”

子攸翻了他一个白眼,“这里是中州,你知dào

我们花多大力qì

盖房子吗?穷人家里就那几间房子是值钱的,谁能轻易搬走?你当是你们的帐篷么?说卷走就卷走了。”

那人被子攸呛得没了话说,子攸又说道,“也许这里流行了瘟疫,还没来得及上报给朝廷,这里的人就都死了。你们游牧之民平素里住的都是远的,所以不知dào

这瘟疫的厉害。我们中州人都是很多人住在一起,一旦有了疫病很快便会流行起来。而且中州的疫病又很凶,哪怕距离疫病流行的区域太近都会染上呢。咱们还是快离了这里,到官道上去吧。”

那个武士听了这话也有些犹豫,不过他自然不肯因为子攸的三两句话就走到大路上冒险,只是说,“绝不可能那样。”

子攸无聊起来,“你知dào

吗?得了疫病而死的人,冥界是不收他们的灵魂的。他们死了之后,灵魂只好寄存zài

他们腐烂的身体里,可是人一旦死了,身体是无法聚敛起所有的魂魄的,那些魂魄就像气一样从死人的身体里慢慢散去。在魂魄散掉一点,又没散全的时候,人当然是已经死啦,连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可残存的魂魄却会驱使着身体行动,到处杀人,这就是我们中州人说的活死人。活死人虽然能活动,可他们到底也是死人,所以根本不知dào

疼,刀刺斧砍都不怕,是个勇猛的武士也打不过一个活死人。喂,你们几个怕不怕?”

“百夫长,天已经黑了,咱们点起火把吧。”一个武士向跟子攸说话的武士说,得到了默许,五根火把立kè

就点了起来。

子攸也接过一根火把,“我告sù

你们,活死人是死的,是至阴的东西,所以最怕阳光,都是晚上行动的。不过,火把也是阳的,如果你们遇见了活死人,一定要用火把去烤他们,他们就会害pà

,不敢上前来。”

子攸说得绘声绘色的,好不真实,草原人都是不撒谎的,几个武士一时也不辨子攸话里的真假,几人对视一眼,草原上有很多关于中州土地上的恐怖传说,颇有一二能跟子攸的话对的上的,几个武士不免都面露怯色。

“小丫头,”身后的百夫长粗声粗气地说,“你看你生的细皮嫩肉的,比我们都娇嫩百倍,若真有你说的那种东西,一定会先吃了你。”

“胡说。”子攸哼了一声,“那宗东西都是不吃饭的。”谁知她举起火把向前看了一眼,竟出一声惊悚的尖叫声,半夜听起来甚是恐怖。

那百夫长催马上前,“中州人,不要装神弄鬼,你想吃鞭子吗?”

子攸没有理会他的无礼,她直直地盯着前面的一个影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那像是一个人的影子,却又比人高大的多。如果那影子是人的话,却太过怪异了,那影子几乎一动不动。

那个百夫长“嘿”了一声,觉得今天真是邪门,他有的是蛮力qì

,挥起一刀就像那影子劈了过去。马刀挥出了一道银光,重重地磕在那影子上,“呯”地一下崩出几点火花来。

“原来是个石头像。”百夫长哈哈大笑,“中州丫头的胆子真是小,没用的东西。”

哪知dào

子攸没有一点缓解的意思,火把的光亮下,她的脸色还是惨白的,隔了好一阵功夫,她才举起一根指头指着那石头像,“这……这是武将像,那是文将相,这里是皇陵。”

“皇陵?”百夫长重复了一遍,“你们大颢的皇陵在这儿?”

“不……不是大颢的,是前朝的。”子攸不知dào

他们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子攸知dào

不论史书上如何曲笔遮掩,大颢的第一代皇帝都是前朝的大将,是篡位得到的江山,所以前几位皇帝对原先君主的祖先陵墓都礼敬有加。可是到了先帝时候,京城了一次地震,震塌了宫里的一座偏殿。便有术士向先帝进言说此地有前朝龙脉,该挖断才是。依子攸看那就是胡诌八扯,可自那以后这里就遭了殃,许多陵墓都被掘开,连前朝皇帝的尸体都被扯出来丢在露天的地方。子攸一想起这样的事,就觉得毛骨悚然。

她想说服那些蛮子武士另寻他路。

可那百夫长偏偏平素就好蛮干,好勇斗狠的,听说这里是前朝的皇陵,便非要进去看看不可。子攸遥望着那片黑暗的山地,再想到方才见的无人村庄,益害pà

,隐约见到前面一点亮光,仿佛便是鬼火。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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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石头铺就的路径如今已经掩在衰草从中不分明了,子攸忐忑地踏进了这座帝王的陵寝,贴近地面的草丛里有一只人头似的东西,吓得她惊叫一声,退后半步,猛地把火把放低。火把的光下,那只头颅反射出金属的光泽,所幸它只是一只马头,铜铸的马头,想来它原来是立在陵墓中的,如今已经随着前朝的宫殿一起倾颓。

子攸松了一口气,她还记得家人说过,奉命摧毁这座皇陵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子攸本来就怕黑怕鬼,又知dào

自己家族的先祖不但是助着司马氏夺取皇位的乱臣贼子,还是毁陵之人,因而今日一脚踏入陵中,恐惧之情就不用言说了。

子攸回过头向那个蛮族的百夫长说,“你既要劫持我去北疆,咱们就赶紧走吧,何必在这里耽搁?我们中州人说死为大,不该在这里触怒死。”

百夫长笑道,“打什么紧?反正天色晚了,咱们也该找个地方歇歇。一直听说中州的皇帝喜欢把坟修的跟活着时候的宫殿一样华丽,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说着大步走在前面,无所畏惧地向皇陵的深处走去。

子攸无可奈何,几次欲言又止,说不得只能跟着他们进去。谁知百夫长也不知dào

在哪里真的捡起了一只人的头骨,拿起来给子攸看,“这会是你们中州皇帝的脑袋吗?”

子攸一眼看见那只骸骨黑洞洞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吓得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你快放下那东西。”

百夫长哈哈大笑,“这皇帝还真是个小脑袋人,这只脑袋拿去当酒杯大小还不错。”他粗声大气地对子攸说,“昔日我们乃木古大汗率领铁骑踏平你们中州的时候,就曾经从你们中州人的皇陵里挖出你们第一个皇帝的头骨来,乃木古大汗把那只头骨浸在银水里做成一只酒杯,用它喝尽了天下美酒。哼,乃木古大汗才是真zhèng

的大英雄。”他得yì

洋洋地看着子攸,“等到我们大汗率领草原各部联军踏平你们大颢的时候,也会用你丈夫祖先的头骨做酒杯,还会纳了像你这样的美人做妃子,你说好不好?”

其他几个蛮族武士都笑了起来,子攸转开脸,气得浑身抖,用中州话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谁知中州话说起来音调婉转娇嫩,在几个蛮子武士听起来就如同娇嗔一般,便笑得越**。

子攸脸涨得红了,冷冰冰地用蛮语说,“可不要忘了你们原先的那个头儿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说完,几个蛮子都沉默了,突然一个身形精悍的武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用蛮族话咒骂了一声,“咱们来到这里有十多个人,可是现在只剩了四个,咱们的兄弟一多半是被这个娘们的情人杀的,咱们的头儿是被这娘们毒死的。哼,我想了很久她是怎么下毒的,应该是她在头儿的水囊外头抹了毒,头儿摸了那只水囊之后又手抓着干粮吃,这才中了毒。其实这原不是什么稀奇的招数,只是咱们见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就没防备她。”

百夫长点了点头,“正是。”

子攸心中一阵狂跳,隐隐觉得事要不好。

那武士又说,“咱们大汗只是要抓中州大将军的女儿为人质,又没说别的,咱们只要把她活着带回草原就是了。她是这么个恶毒心肠的小美人,那相貌勾得咱起火儿,那狠劲儿又对咱胃口,哥几个就趁着这儿没人,扒了她的衣服,享shòu

了她怎样?她的毒肯定藏在衣裳里,她的身上可是干干净净喷喷香的。”

这话引得那几个男人都笑了起来,色意十足地拿眼觑着子攸。子攸在家时候是大将军的女儿,体面尊贵,何曾被人这样无礼对待过。一时又气又怕,连话都说不上来。

几个男人虽然都觉得扒光眼前女子的这个建议很好,可他们是北疆军队里的武士,原先的头目死了,现在依照军衔都要听那个百夫长的,如今只等着百夫长先动手。再说,他们见过子攸毒死了几个人,都知dào

这女子手上握有的剧毒甚是厉害,下毒的手法又利落,虽然说是只要不用嘴唇去沾她碰过的东西那便无事,可到底难让人放心,所以谁都不想先去碰子攸。

不想子攸倒退两步,忽然指着他们身后说,“那是什么?”

众人先还不信,可见子攸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的身后,也不由得不回头去看。但见两簇蓝绿色的火苗跳动着飞在风里,飘飘渺渺,煞是恐怖。

子攸哆嗦着嘴唇,喃喃地说,“是鬼火啊,是鬼火,是亡灵的灯,亡灵就在后面。”

“胡扯。”百夫长大喝一声,“我看那就是死人身体里的油脂渗了出来,燃了起来罢了。哼,等我们攻下了中州,逮着你的丈夫,就杀了他,用他身上的油点灯你说可好?”

子攸瑟瑟抖,觉得恶心至极,又恨到了顶点,原先她还为自己杀人觉得内疚害pà

,自觉那虽然是为了自卫,可到底歹毒了些。现在她却恨不得把这几个人立时都杀掉,“你们这些恶心的野兽,一定不得好死。”可她连把刀都没有,一时竟觉得自己走到了绝路。

几个人见了子攸这生气的俏样子,越觉得更高兴,都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就来看看你的诅咒怎么应验。”

只是忽然间,几个人都不笑了,像是回应着他们的话,静谧的皇陵深处响起了诡谲的马蹄声。子攸满脸煞白,又一次伸出手,指着他们的身后,这一次子攸的腿软了,干脆跌坐在地上,怕得像是再也起不来了。

几个武士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这几个北疆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儿也起抖来,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场景委实太过恐怖。子攸已经顾不得方才的气恼,她坐在地上全身都在抖,北疆的蛮子再可怕终究还是人,可是那个……那个东西只能是亡灵。

只见远处奔过来的像是一匹马和一个骑在马上手握长刀的武将,可那马和那人周身都散着绿幽幽的光,便如同传说中的亡灵一模一样。一匹鬼马之后又跟着一匹,也同样是着惨绿光亮的马,同样是亡灵一般的武将跨在上头。

这是……这是守护着陵墓的亡灵将军么?她听见自己抖得连牙齿都磕在一起咯咯作响。

几个蛮族武士都忘了逃跑,呆呆地看着亡灵骑着鬼马呼啸而近。

第五十九章

静夜里的马蹄声从来也没有今夜这般令人恐惧,子攸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亡灵武士跟自己近在咫尺,鬼马背上的亡灵武士穿着中州人盔甲,头盔上的皮革护具挡住了它的脸,他周身的盔甲散着绿幽幽的光亮,照亮了他手中的长刀,长刀反射出淡淡的恶心的绿色。她失掉了所有的力qì

和勇气,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见到这么恐怖的东西。

那名百夫长虽然害pà

,却还能用他军士的本能举起马刀,向那东西砍去,也不管铁打的马刀到底能不能伤害到亡灵。可是,子攸坐在地上看到那个百夫长因为害pà

而迟缓了半步,亡灵武士手中沉重的长刀先落在百夫长的脖子上,刀势下沉,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个百夫长被生生披成了两半。

子攸举起袖子,挡住喷射出来的温热血液,她全身颤,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来。

另一个亡灵将军抬起手中的巨斧,砍断了傻愣在一边的一名武士的脖子,他的头颅滚到子攸的脚边,鲜血淋淋漓漓地泼洒在子攸的裙角,她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恐惧把她逼到了极点,反而没有了更大的危害,她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个“逃”的念头。

凭着这点求生的本能,子攸转身就跑,一个武士想骑上马跑,可哪里还有上马的功夫,他的马骑到了一半人已经被亡灵将军劈成了两截。最后一个武士放qì

了骑马,跟在子攸身后逃命,他疯似地跑,很快就超过了子攸。

子攸听见弓箭破空的声音,急忙向旁边黑暗荒草从中扑了过去,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见最后的那个蛮族武士后背插了一根白翎羽箭。那些亡灵将军,若单论武功也许并不算多高,可他们出手毒辣,一招毙命,只求杀人的模样实在是太骇人了,何况他们既然是亡灵,那也无须多少武功,他们已经死了,自然不能再死一次,反抗他们是决计没有用处的,所以当然情况便是他们想杀谁就杀谁。

子攸感觉到膝盖上一阵疼痛,两条腿软的站不起来,可是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重新爬起来,丢掉火把,在黑暗的草丛中疾跑起来。子攸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可是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了,子攸几乎要大哭起来,真不知自己到底招出了多少亡灵。

她跑到了草丛的尽头,一座倾颓的殿阁堆成了一座山挡住了她的去路,身后的马蹄声近在咫尺,她不知dào

那马再跑几步会不会就把自己践踏而死。想到今天她要死在一堆亡灵的手里,她心头忽然燃起怒火,再想到,背朝着也是死,面对着也是死,何不转过身来,看着自己是如何被亡灵杀死的,倘或自己死了也变成亡灵,非要做个强的,让这伙亡灵灰飞烟灭不可。

想到这里,子攸猛然转过身来,黑亮的大眼直直地瞪视着身后的亡灵。那只亡灵举起了长刀,正要砍落,忽然看到追赶的猎物转过身来,正面对它怒目而视,它不知怎的,就愣在了那里。

就在这一瞬间,“嗖”地一声,紧接着子攸听见箭头穿破大颢铁甲的声音,着绿幽幽光芒的亡灵僵住了,子攸瞪着它的胸甲,一只箭头从里面露了出来。子攸大吃一惊,一瞬间忘了害pà

,是谁,有这样的力量和技巧,能用弓箭突pò

大颢上等铠甲最坚硬的部分?

可接下来的情景更匪夷所思,那只亡灵竟然因为被一只活人的弓箭射中胸膛而从马上摇摇晃晃地掉下来。子攸猛地蹲下,躲开差点砸在她脑袋上的重刀。

另一只亡灵也同样因为中箭而跌落马下。马蹄声又响起,子攸几乎要忍不住尖叫起来了,好在她看到的是黑色的暗淡的马匹,她颓然坐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有人在她面前下马,拉起她的手,她呆滞地抬起头,看见司马昂一脸的焦急,看见他急切地张口说着什么,好一阵子,她才听见司马昂的声音,他在叫她,“子攸,子攸……”

子攸几乎不敢相信会再见到司马昂,又隔了好一会,她才“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泪水流了满脸,司马昂想哄她,却说不出话来,他紧咬着嘴唇,拿自己的袖子给她擦脸,谁知自己的袖子上还有血迹,沾了泪水,反倒把血蹭在子攸的脸上。他吃了一惊,赶忙又用手把蹭在她脸上血印抹下去。

子攸推开他的手,司马昂有些不知所措,难受地看着子攸,子攸身子前倾,贴进司马昂的怀里,伸手搂住了司马昂的腰。司马昂呼出一口气来,放下手中弓箭,把子攸搂得更紧了些,“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追不上你了。”

子攸抽噎着不服气地说,“我才被吓死了,我居然遇到了亡灵。”

“是,是。”司马昂答yīng

着,在她背上轻轻拍抚着安慰。

子攸抬起头来,司马昂肩头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她轻轻地摸了摸就觉得有新的血渗出来,“是你射的箭?伤口一定拉开了,你腰上的伤不碍事了?好的这么快?”

司马昂不在意地笑了,不过还是有三分尴尬,“你扶我一下,才起的来。”

子攸明白过来,赶忙扶他起来,在他腰上一抹,手上也沾了血。子攸忽然觉得怒不可遏,“你想死吗?受那么重的伤,还骑马?要是……要是……我也是白为你操心。”她说不下去了,吞了一口哽咽。

司马昂靠在她身上,这一日本来以为难再见她,可他既然想把她找回去,就决定非找到不可。倒没想到晚上就见了她,且她又完好无损只受了点惊吓,并没受什么伤,这着实是意wài

之想。因而这一会儿凭她说什么,他都只有高兴的份儿,听着她责骂自己,反而觉得甚是有趣。

子攸数落了司马昂一回,见他只是“嗯嗯”地点头,子攸的委屈无处泄,心里只觉得憋闷,搂着他呜呜地又哭起来,只觉得平生还从未吃过这两日这么大的亏。到底司马昂劝慰了她两句,她才好些,又问司马昂,“是你杀死的亡灵吗?难道你会法术?”

“什么亡灵啊?”司马昂笑了笑,“你看这亡灵马还吃草呢。”

子攸怔了一下,也去看那马,虽然周身都着亮光,可是……可是它确是在低头吃草。子攸踢它一脚,它嘶鸣一声退后两步,完全跟家里的马一样。“可是,可是……”

司马昂伸手去马身上摸了一把,虽然像是绿色的火焰可是却不烫,他抬起手,手掌上也起了绿光,子攸立kè

尖叫一声。司马昂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抖落,“别怕别怕,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光,天下能人异士多得很,不知是谁做出的这等糊弄人的东西,别怕它。想来大约跟萤火虫,或是坟地的磷火相类。”

司马昂说着,抽出剑来,利落地划开了那个亡灵将军面上的皮革护具,露出一张再正常不过的人脸,“你看,是人。”

子攸大吃一惊,呆看了半日,最后还是觉得太恶心了,转开了头。

又想起方才的情景,低着头向司马昂说道,“多谢你救我。”

司马昂笑了,“攸儿,不是我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你若不是最后一刻回过头来,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惊得一呆,他那刀已经劈下去了,我也来不及射箭。”

子攸想了想,倒也是这样,忍不住也笑了,“现在想想,他们这两个家伙武艺倒也真是稀松平常,只是有些蛮力qì

罢了,只可惜那几个狗屎蛮子自己吓破了胆,不敢跟他们真打了。你腰上疼不疼,再这样下去,要流多少血啊,伤药还有吧,我再给你敷上。”

司马昂摇摇头,呼哨一声,他送给子攸的那匹马跑了过来。“攸儿,这地方不对劲,那两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是哪冒出来的呢?也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咱们得赶紧走。”

一语未了,静夜里马蹄声又响起来,子攸哆嗦了一下,向司马昂的身边瑟缩,这一夜真是太长了。

第六十章

静夜里的马蹄声格外惊心,子攸这两天里已经受够了惊吓,在外人面前还能强撑着,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只想往司马昂的身后瑟缩。

司马昂在她前面静静地站着,倾听着马蹄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来的人至少在十人以上,而他不知dào

自己这一次还能撑多久,可他这辈子活到此时唯一能保护的人就在他身后,不能再退缩一步这反而让他快意,他终于摆脱了要非顾全大局利益不可时的压抑。这一天两夜里,没有什么皇子和权臣之女,只是司马昂和子攸而已,也没有什么政治、权力和堂皇的责任,有的这是生与死以及本能。当生命里只剩了生与死,一切都变得简单了。他唯一的恐惧是担心自己做不到,他害pà

那个活蹦乱跳的子攸会倒在自己身边。

他的右手按在剑柄上,鼓起勇气来,剑在他的手里。“攸儿,别害pà

。”他低声安慰身后那个已经精疲力竭的女孩,他的左手拉住了子攸的手,“我会保护你的,这次可别离开我。”

他听见子攸在他身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的身子紧紧挨着他的胳膊,他心里有了说不出的安定。他拉着子攸慢慢地移开原来的位置,他不希望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成了活靶子。

马蹄声慢了下来,他们就在周围,但是却看不见人,似乎对方也在观察。子攸和几个蛮族武士的火把都掉在地上,却仍旧在燃烧,甚至引燃了一丛秋草。过了一会,借着那些火把的光亮,司马昂看见有十几个骑马的黑衣人渐渐露出身形。

这一次他们虽然不再装神弄鬼,却有可能这次才是要动真格的了,那两个装神弄鬼的也许只是小角色。司马昂不知dào

这些人从哪里来,待在前朝的皇陵里到底是在做什么,也许对方也在观察他们的动静,他们迟迟没有动手,也许同样是在猜测他们这些闯入来到这里的原因。

双方都在对峙,子攸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样的紧张给撕扯碎裂了,她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只能紧紧贴着司马昂,仿佛在这无边的黑夜中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她唯一可以皈依之处。

当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对峙的时候,子攸紧张得差一点尖叫出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到这里。”那个严厉的声音里带着威严,半夜在陵墓里听着实在有些诡异,仿佛他们惊动了沉睡在这里的主人。

子攸刚想大声问那你们是谁,司马昂轻轻地“嘘”了一声。子攸这才想到对方可能是故yì

要引他们回答,从而在黑暗中确定他们的位置,再弓弩齐射,他们立时就要送了命了。

她的心头呯呯地跳着,被自己的大意吓到了,这两天的疲劳恐惧饥饿把她磋磨的几乎快要失掉耐力和细致了,司马昂捏了捏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摩擦着,她知dào

司马昂告sù

她要稳住。

就在这个时候,她惊讶地听见了新的马蹄声,足足有二十人左右,她听见司马昂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包围着他们的黑衣人也有了反应,他们没有在出声音,子攸听见他们的马蹄声在陆续后退,速度并不快,但是到底还走了。

司马昂摇晃了一下,他今天骑了一天马,腰伤到底扯开,又流了不少血,他早就已经是勉力支撑了。子攸赶紧扶他坐下,“你……要不要紧?”

司马昂不答,他坐在地上,抬起头来笑着看她,“是侍卫们来了。今天早上他们在树林里找到了我。”他咬咬牙,忍着失血后的眩晕,“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自己就那么走了,我在地上坐了几个时辰之后才能站起来,可马也没了,只好跟一个侍卫借了匹马再来找你。那群废物马又骑得太烂,落在我后头这么远,回头非要好好整治他们一顿不可。”

大难已过,子攸听着司马昂数落自己,不觉就笑了,跟着又掉了眼泪,坐在司马昂身边,“你怎么会带着这么重的伤还骑一天的马?你不要命了吗?就像个疯子?一点都不像司马昂。虽然我心里是喜欢的,可是,你还是疯子。”

司马昂哈哈大笑,看着子攸。

子攸问他,“司马昂,我要是死了,你以后想不想我?”

“你若是死了,我会灭了那伙蛮子的族。”司马昂轻轻地说,他不笑了,眼睛里闪过的阴凉让他看起来才有些像从前的司马昂。

子攸呆了一下,看着司马昂那双黑亮的眸子,那里面有多少玩笑的意味?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也这么说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低下头,额头轻轻顶在司马昂未受伤的那边肩头,虽然他们似乎都带了些戾气。在昨晚的那个生死相搏的时候,他们也都杀了人,第一次杀人,可谁也没有手软。大约他们求生的**同样强烈,在京城混乱的政局里,或许他们也早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bèi

,在这个黑暗混乱甚至有点肮脏的漩涡里,他们谁也逃不掉,总有被逼到死角的那一天,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们不出手杀人,便会被人杀掉。

不过子攸觉得这一天来得并不像想的那么痛苦,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侍卫们打着火把,远远地寻了过来。司马昂搂住了子攸,子攸微微地有些抖,似乎这个时候才开始后怕,他本能地想把她搂得更紧一点,暮秋的夜晚很凉,他想让她更暖一些。

子攸后来觉得,当她那天晚上第一次跟司马昂背靠着背,同时挥刀面对生死的时候,某些隐秘的盟约就结下了。那不仅仅是政治上的同盟关系,还有另一种能够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最古老最原始的信任关系。对子攸而言,信任代表着愚蠢,但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畅快感觉。她无法舍弃司马昂,所幸司马昂也没有舍弃她,这么做的两个人都是愚蠢的,但是后来子攸想明白了,绝对的聪明人就跟完美的美玉一样不存zài



但是那一刻,她真的贴近了司马昂,她不知dào

自己有多爱司马昂,也不知dào

司马昂有多爱她,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天他们都既亢奋战栗,又舒畅难言。

许多年以后,虽然他们又经过了许多更危急的关头,不过那天的事不断被说起,司马昂喝醉酒后还要把这事当做佳话告sù

他的子孙。激起子攸的怒火,她说那也太过血淋淋些了罢,寻常人家的类似往事至多也就是一起偷青梅被隔壁家的狗咬而已。可司马昂却不在意。后世为这位皇帝编纂野史外传的无聊书生,从记录在史料中的司马昂的只言片语里推测他性格洒脱不拘小节,虽是中兴之帝,却有创业之主的风格品性。

当然,那些史料里记载的都是司马昂做了皇帝之后的言行,如果今天的子攸就读到了后世的那些野史外传,一定打死都不会相信那说的是她的丈夫。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侍卫们渐渐赶了过来,司马昂呼喝了一声,立kè

有两匹马迅速超过马队,风驰电掣而来。两匹马在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收住蹄子,齐烈和刘舍一前一后跳下马来。

齐烈呆愣了半天,老大过意不去,突然一屈膝跪在地上,他是粗直的汉子,羞愧得说不出堂皇的话,“属下是窝囊废。”他这一跪下,刘舍也只得跟着跪下。

司马昂不想责备任何人,错不在他们身上,他笑了出来,开了句玩笑,“你还吓得跪下了,你看你这没出息的劲头。小时候我若受了伤,你要挨你老爹的耳光,现在又没人抽你耳光,你还怕个什么?你不帮着王妃给我止血,是想等我的血流干吗?”

齐烈给司马昂磕了一个头,又给子攸磕了一个头,“唉,我真该死。”他站起来去看司马昂的伤,子攸并不大会做这个事,而且也不忍心看伤口,她见齐烈手法熟练,便干脆让开地方,交给他自己去做了。

司马昂拉住了子攸的手没有放开,向她说道,“如果不是刘舍找到我,恐怕咱们再无见面之日了。攸儿引荐给我的这个侍卫,不但弓马骑射都是好的,而且心思机敏,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子攸向刘舍行了一礼,刘舍忙还礼。司马昂又道,“从明日起,你来做王府侍卫的副统领吧,帮着齐烈管理王府的侍卫。”子攸的手微微一抖,司马昂攥紧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按下。

刘舍愣了一下,“我……王爷,刘舍才到王府,不敢占那么高的位子,还是请王爷另择贤才。”

齐烈这几日与刘舍一起打猎,已经对他颇有好感,再说若不是刘舍,只怕王爷就真的没命了,他心里着实感念他,这时候抬头向他大着嗓门嚷道,“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王爷给你这样的赏赐也不为过,你还推辞什么?”

刘舍不好说什么,抬头看着王爷,司马昂一双眼睛坦诚地看着他,“这只是一个微末的小官而已。在我看来,我已经委屈了你,你是有大才干的人,恐怕将来我交给你一只军队,也是可以放心的。”

刘舍呆愣住了,他想说王爷谬赞,可是没说出口,他是穆建黎的人,难道王妃没有跟王爷说?难道王爷自己心里猜不出来?他不知dào

王爷这话是要试探他还是怎的,王妃对他是知根知底的,有她告sù

王爷不就成了吗,王爷哪还用试探。可刘舍看着王爷,他一双英气勃勃的眼看着自己,那双眼里只有赞许,像是并没有什么计谋的影子。再说他心里其实也觉得王爷是个英雄,受那么重的伤,硬是能咬牙骑一天的马,这可不是寻常人物能做的事。无论怎么看,眼前的这个王爷都比自己的主子穆建黎更像个人物。

他迟疑地看向王妃,那个年轻的王妃似乎也吃了一惊,她正在看着王爷,王爷含笑向她点了点头,她似乎并不满yì

王爷的这个安排。不过她转过脸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决定顺从王爷的意志了,“刘舍,谢过王爷吧。”

今晚子攸不想跟司马昂计较什么,只想顺着他的心思,不过她实在不放心哥哥的这个心腹离司马昂那么近。如果有小叶在这儿的话,那还好些,小叶可以防备着他,现在倒不知该怎么留神才是了。不过眼下也还说不了那么远的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刘舍向司马昂谢了恩,愣愣地站在旁边好久都不一言。子攸也不理论,只问司马昂眼下的事,“你不能再骑马了,伤口还会崩开的。要怎么样才好呢?这里也雇不到大车。”

她说着又看了齐烈一眼,像是也在询问他,可齐烈现在是黔驴技穷,很是尴尬。“除非……除非有什么床让王爷躺着,然后四五个侍卫来抬,那样既稳当又便宜。”

子攸皱了皱眉头,“可是胡说了,难道找不到马车,就能找到床么?”

司马昂拉了她的手,勉强站起来,“罢了,子攸,就再骑一会儿马,等走到官道上再说罢。”

“那怎么成呢?”子攸的嘴都要嘟起来了。

刘舍缓过神来,“王爷,王妃,行军打仗时候时常用树枝做成担架来抬伤员,现下咱们也可以用这个法子,只是要委屈王爷了。”

司马昂倒不在意,“这法子很好,只要能快些离开这晦气的地方便是了。”

刘舍领命而去,带着几个侍卫砍了些结实的树枝用绳子结成担架,刘舍的手法熟练的很,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完成了。见王爷面露惊讶,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小人出身行伍,对军队中的种种都极为熟悉。”

只不过司马昂躺上去的时候很是有些尴尬不舒服,骑着高头大马出京城狩猎,竟然要躺着被人抬回去,更不要说一离了那皇陵,子攸就有了生气儿,骑着他的马,时不时地居高临下冲他做鬼脸,嘲笑他只能躺着。

天亮时候,他们终于远离了皇陵,山间再见到村落的时候也有了人烟。子攸马骑的累了,便说要走走,其实只是想要陪在司马昂身边。

一轮红日捧出,山间平地的田地里已经有人劳作,远远的传来一个女子婉转的山歌,歌声清脆,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楚,“

小奴今年一十八,两个红媒到我家。

红漆椅子绿椅褡,两个媒婆来坐下。

先装一袋蓝花烟,后倒一杯桂花茶。

吃罢烟、喝罢茶,四个菜碟来摆下。

喝的是闲酒,说的是闲话,句句说的小奴家。

又说他家儿郎好,又说他家家当大。

……

稀里糊涂下了轿,拜了天地拜菩萨。

拜罢爹妈入洞房,奴家两眼望着他。

背又驼、脸又麻,头上是个光塌塌。

想睁眼睛先歪嘴,颈上吊个瘿瓜瓜。

不怨爹妈怨媒婆,骗吃骗喝害奴家。”

司马昂先撑不住笑了,子攸看了他一眼,别开头也忍不住笑,司马昂轻摇她的手,“也不知你怨不怨媒婆。”

子攸的脸刷地红了,看了四周抬着王爷的几个侍卫一眼,几个侍卫沉着脸拼命装作没听见。

第六十二章

司马昂睡在自己的榻上,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是青白的,只是现在回到王府已经好了很多了。在进京城之前,他曾经晕了过去,任凭子攸怎么喊都醒不过来,把子攸吓得哇哇大哭,但是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子攸就坐在他身边,身上穿着家常的衣裳,头上只插了一只白玉的簪,手里拿了一颗夜明珠,一抛一接地玩着。司马昂已经醒了,安静地看着子攸自顾自的玩,她的袖子一飞一扬的,那袖边绣着的小凤像是要飞起来。

外头一声仙鹤鸣叫,子攸连忙向窗外看去,想看它们是不是跳舞了,夜明珠沉重地落在司马昂的床铺上,吓了她一跳,连忙去看司马昂有没有被吵醒。没想到低头看到司马昂那双黑亮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本来就在看她,连嘴角都带了一抹微笑。

她有点不好意思,把夜明珠捡起来送给司马昂,“这个是外头铺子上新到的。你喝不喝茶?嗯……太医说不能喝茶。那,你想不想喝汤?饿不饿?疼不疼?还有哪里不舒服?”

司马昂笑了起来,“你问了这么一大串子,叫我怎么答呢?我什么都不想。你在这儿坐多久了?才刚回来不多睡会么?不要乏出病来。”

子攸笑着摇摇头,见司马昂的精神还好,便跟他攀谈起来。司马昂听她兴致勃勃地说要把王府里哪哪改成什么样子,还要做多少套衣服,要赏给侍卫们多少钱,要赏给王府里的丫鬟婆子多少套衣服,还要喝什么酒,又是想吃哪家铺子里的果子等等等等。

听到最后司马昂实在忍不住笑了,“说得像是再世为人似的。”

子攸嘻嘻一笑,“本来就是的嘛。”

司马昂想起一件事来,“这几天你没有忙着去审萧吟和月奴吧?”

子攸扭开头哼了一声,“我是想来着,可是投鼠忌器。我倒是审了月奴,可那丫头不肯承认。我想萧吟总是怕疼的,可是王府里三步一个外人的眼线,我又怕叨登大了,结果为了打她一个老鼠,折损了你这只玉瓶。”

司马昂却不领她的情,揶揄道,“你不疑心是我了?若是审一审我,说不定也审得出事情来。”其实司马昂说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些日子的事情一过,子攸与他像是亲近了不少,他心里喜欢嘻嘻哈哈的子攸,说话便没了防头儿。

子攸听了他的话,却想起上次审问司马昂的事,心头一沉,抿着嘴唇不出声了。司马昂也想起那件事,知dào

自己说错了话,便有些讪讪的。

子攸站了起来,“你醒了,我叫你的丫头进来伺候你。”

司马昂想拉住她的袖子,偏偏外头丫鬟进来禀告,说侧妃来看王爷,一语未了,萧吟已经进来,子攸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扬袖子甩开了司马昂的手。司马昂一怔,谁知子攸重新坐回他的身边,又抬起手来,反扣住司马昂的手,司马昂攥住她的手,心里便踏实了,瞧着她带着恼意的眉眼止不住一笑。

萧吟盈盈下拜,再抬起头来,正看见司马昂握着子攸的手,心里便不舒服起来。她是大家闺秀,此时却觉得自己总是在吃这个不守礼法的子攸的亏,只是心头烦郁,却无可排解。她依着礼规规矩矩地向司马昂问安,司马昂也淡淡地答了几句。萧吟心中不平,她心中认定子攸是个不守礼法的贱货,又想起人人都说天下男子都喜欢放浪的女子,现在想想,这话果然不错,竟连司马昂这样的大好男儿也要如此,竟连家仇己仇都不计了。

又瞧见司马昂一边说着话,一面手指微微抚摸着子攸手指上的绷带,显见的他是在意子攸那处伤的。萧吟又想起,自己在子攸院子里的耳目告sù

她,子攸昨日不知为何责打了月奴,便有些像是逼供,她心里又怕得不行,不知司马昂要如何裁度这件事,又想自己是不是该去回皇后,求皇后庇护。一时心里又是惊又是妒,也难再待下去。何况司马昂今日待她极为冷淡,虽不明显,倒像是有几分气。她再待一刻,也就告退了。

这边萧吟一走,子攸就皱起眉头,“凭什么?你喜欢她么?为什么连骂都不骂她一句,哼,你赔我的马。”

司马昂慢慢声地说,“我不是已经赔你马了么?”

子攸被堵得没话说,想想司马昂也确实是把自己的宝贝坐骑都舍出来了,可到底心里不足,“我不要你的马。我知dào

我哪一点都不如她,可是你不许喜欢她。”

司马昂本想骂,‘你这个刁丫头,你都占尽了天下的便宜了,还要这么说’,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他已经见识过几次子攸脾气的模样了,大约跟女孩子说话就是要谨慎,稍不小心总是会招女孩子动气。“因为你有度量我才偏着她,你想让她到皇后那里去告状,搅合得咱们不能消停么?”

子攸喜欢司马昂说咱们,可乐了半天她有眯了眼睛瞧着司马昂,狐疑地说,“你本来是想说你这个刁丫头,得理不饶人,没完没了很讨人厌是不是?”

司马昂忍不住大笑,扯动伤口,疼了起来,口里忍不住“唉哟”了两声,子攸瞪了他一眼,“别动,你乱笑什么。”

司马昂在枕上动了动,寻个舒服的位置,又向子攸道,“我口渴了,想喝水,你是扶我起来让我自己喝,还是要我躺在枕上你喂我喝?”

子攸摇摇头,向外间喊了一嗓子,“翠纹,你家王爷口渴了。”

司马昂呆了一下,看着翠纹忙忙地跑进来伺候,司马昂憋屈地看了子攸一眼,只得让翠纹服侍着自己在枕上喝了。子攸也不在意,一只脚在地上一磕一磕的,抓起瓜子来吃,把壳丢得到处都是。

司马昂在外人眼中性子冷淡,他的房子也极简洁干净颇符合这样的性子。这屋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糟蹋过呢,翠纹瞧着十分看不过去眼,偏偏司马昂又不说什么,她心里不痛快,见司马昂再没什么事吩咐她,便又退了出去。

司马昂叹了口气,“子攸,以后见到萧吟不要过于锋芒毕露。”

“我只要自己喜欢,我又没害过她,她还要怎样。”

司马昂看到她着恼地把瓜子壳丢得更远,倒觉得子攸烦恼的时候十分好玩,不过口里又劝她,“盛衰荣辱犹如月之盈亏,总是周而复始地交替。我只是怕有一日你的情势不如人,那时你岂不吃亏?”

子攸低了低头,“你是说这次的事吧?”她把那堆瓜子又放了回去,“你说的也是,我是太心高气傲了些。只是……只是我的情势不如人的时候,你会救我吧。”

司马昂笑而不语,子攸俯身过去趴在他的枕上,口齿绵软起来,“王爷,你还会救我么?”

哪知司马昂突然声色俱厉,“我当然不救你,你这没良心的妮子,我救了你回来,你却连口水都不肯喂我喝。”

子攸愣了一下,随即笑趴在枕上,头贴着司马昂,司马昂微微笑了,不觉在她上轻轻一吻,她却傻里吧唧地没有觉察。

第六十三章

这些日子司马昂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他整个人也有精神多了。子攸这些天也不怎么到外头去乱跑了,外头柜上的掌柜的都是她使了几年的老人,即便是她不去各处巡查也放心的紧。这些日子她每天一睡醒觉,便是往司马昂独自住的院子里跑。两人一般也不过是聊天,只是司马昂从前还从未想过自己跟子攸能有这么多话可说。

子攸本就是话多之人,聒噪起来一天都没个安静时候,司马昂此时只能卧在床上,有她在身边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倒也不错。子攸开始几天对皇陵那晚的事避而不谈,一想起来那日之恐怖,便瑟瑟抖。司马昂知dào

她害pà

便也不多说。

等过了五六日,子攸胆气壮了起来,便问司马昂觉得那些装神弄鬼的人是什么来历,“难不成是前朝皇陵的守卫?他们的后代,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守在皇陵里?”

司马昂摇了摇头,“天下哪有那样忠君的?说不通的,世世代代守皇陵?那种违背人伦常情的事,多半是不会生的。”

“那……会不会是江湖上某个派别,总舵在那里。”子攸的猜测越得五花八门了,“我听那些说书的常那么说,一般总舵旁边都有暗探,闯入——格杀勿论。”

司马昂没吭声,子攸受到了鼓励,继xù

猜下去,从江洋大盗的藏宝之地,到前朝遗老的谋反之所,后来又扯回到神怪上去,司马昂实在忍不住了,“攸儿,你干脆说那里是冥界入口好了。”

子攸手里拿了个小茶盅,哈哈大笑,“你再容我说半句,就要说到那了。”

司马昂忍着笑伸手向她也要了一盏茶,“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我叫刘舍带着人去查皇陵的事了。”

子攸惶惑地看着司马昂,“你该知dào

他是我哥哥的人啊。恐怕他纵然能查出什么,也是我哥先知dào

。”她犹豫了一下,放下茶盅,“我也想问你,那日刘舍虽然立功,只是咱们可着金银珠宝赏赐他们也就是了,为什么要让他做你侍卫们的头儿呢?若是我哥……若是我哥有害你之意,他下手岂不便宜?”

司马昂不在意地摇摇头,“攸儿,倘或大将军和虎贲将军要杀我,我逃得脱么?”

子攸一怔,随即摇摇头,黯然神伤。

司马昂拉住子攸的手,她的手很小,绵绵软软,柔若无骨,“子攸,还没到那个份儿上,你难过什么?我只是想告sù

你,就因为我无法防备,所以干脆不去防他。”

“是了,”子攸低头一笑,“我总想着那一晚上的事,心里虽然害pà

却又欢喜。我想咱们也就像始终活在那晚上似的,不知dào

什么时候有危险,也不知dào

还能活多久,可我总是要跟你在一起的。若你活着,我便陪你,若你坏了事,我也不回穆家,也不入皇宫。我不是那类殉节的蠢妇,只因为天下虽大,若没有你,便如坟场一般凄凉,我一人活着便觉清冷孤寂,所以我总是要随着你。”

司马昂看着子攸,声音很轻,却并不飘忽,“不会到那一步的,绝不会。”他靠坐在床头,也放下茶盏,“子攸,你过来,我有话要在你耳边说。”

“嗯?”子攸有些疑惑,司马昂的眼里有某种笑意,看起来甚是古怪。不过她还是坐了过去,紧挨着司马昂,坐在他的身前,把耳朵凑过去。

司马昂什么都没有说,却伸出双臂把她搂在怀里。也许是因为司马昂还在病中,身上带了淡淡的药香,他的呼吸拂在子攸的耳边,拥bào

着她身子的双臂轻柔却有力。她的脸上烧热,心口呯呯地乱撞,她是喜欢司马昂的,但却没想过要这样。她想起身,司马昂却搂紧了她,她不敢用力挣脱连累他扯动伤口,何况司马昂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如果我死了,你要替我活着,我不想让这片江山落进穆建黎那样的草包手里;如果我活着,你会更难,不过不管将来我让你如何为难,我都不会放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绕在子攸耳边,绕在子攸心里。她缓慢地,胆怯地伸出手来,双臂环在司马昂身体的两侧,同样紧紧搂着他。司马昂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像他本来在担心什么,现在好了。

翠纹正走进来,愣在了门口,看着司马昂与子攸相拥着坐在床榻上,司马昂更不断地低声在子攸耳边说着什么,子攸乖巧地点头,全不似平日里那霸王似的一个人。翠纹的脸上烧热,她本是来回话的,却一扭身走出门去,在门口啐了一下,满脸涨的通红。

偏生又被六儿看见。六儿一早就跟着子攸过来伺候,这时候在廊下坐着绣花,她站起来向屋里看了一眼,笑着走到翠纹跟前,“翠姐姐,他们夫妻俩说体己话呢,又什么可啐的,莫非姐姐心里也恋着王爷,所以不舒服。”

翠纹早就知dào

跟子攸的下人一向都是牙尖嘴利,她此时若是回嘴,占不到半分便宜,可她的心事被人说中,脸上下不来,终是忍不住要作几句,她低声说道,“哼,伶牙俐齿,见人都要刺几句。我劝你收着些,不要以为你主子能耐,你就是个人物了。将来一并都不知dào

是怎么死的呢?”

六儿笑道,“哟,姐姐这话真不像个奴才说的,倒像是皇后了。哈哈,姐姐你可真是没成算,你每常在王爷王妃面前装的那么尽心尽lì

,在我们面前也该略做做样子才是,免得我告sù

王妃去,你岂不是前功尽弃。我才正经该劝姐姐收收,连个侧妃都没挣上去呢,就指望着凭借王爷做上皇后了?我劝你一句,王爷这个地儿可不好站,你想把宝押在王爷这儿,那可未必赌得赢。”

翠纹的脸上越下不来,她素日是有些心高志大,将来想要争荣夸耀这心思她一直觉得自己埋得深了,只不知dào

这个丫头是如何瞧出来的,瞧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她心中恨极,口中却不再说,一时又有小厮来回话,虎贲将军来了。

六儿有些吃惊,也不再理会翠纹。翠纹在廊下站了一会,听得屋里传人去引虎贲将军过来,六儿进去伺候,她不愿意跟六儿一同进去,吩咐了几个小丫头,只说自己头痛,要去外头走走再回来。众人也不大着意,都不理论。

第六十四章

穆建黎还是头一回亲自到他的好妹子和好妹夫的府上来,在他看来这座王府简直是寒酸,根本不能跟前前后后扩建了三次穆府相比,真不知穆子攸那丫头怎么就看上了这地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王府里的管家见了虎贲将军穆建黎就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领着穆建黎向里走,一路上也不知出了多少冷汗。穆建黎很得yì

,奴才都是主子调教出来的,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司马昂的奴才自然各个都是窝囊废。

穆建黎又进了一道垂花门,外边站了两个小厮,见了他们一行人过来都跪下行礼,那副模样也是怕得很。就在上个月他穆建黎的兵还曾经横冲直撞地闯进王府二门里来拿王爷,打伤了不少家人,这些人如今见了上次闹事的正主,如何能不怕。穆建黎没想到那事,只觉得司马昂使出来的的人果然都是没用的货色,心里越不把那个王爷放在眼里。

谁知垂花门里偏走出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倒不怕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上上下下地瞧他。这姑娘虽然不是十分的绝色,却也还算俏丽,他故yì

拿眼瞪她,她也不见得怎么害pà

,垂下眼睛,低眉顺目地做了个万福。再一抬头,正碰上他的视线,眼波流转,只是一瞬,又转了头。穆建黎心中一乐,嘿嘿,这妮子有点意思。

“你叫什么名儿?”穆建黎停住了脚步,看着那姑娘。

“奴婢叫做翠纹。”那女子笑语嫣然,娇声说道,“王爷命我来请虎贲将军,将军请随我来吧。夏总管,您忙去就是了——将军,您不会嗔我孟浪吧。”

穆建黎干笑两声,越觉得这妮子大有意趣,“那自然不会,你快些前面带路罢。”其实若按着子攸着恼时骂的那样说来,穆建黎只要见到略微平头正脸的,都会觉得大有意趣。这时候穆建黎随着翠纹一面向里走,一面慢慢细问她年龄籍贯,平素在王府里是伺候谁的。

翠纹一一的都答了,又道,“奴婢原是皇后宫中的宫女,原是伺候皇后梳头的,后来皇后将我拨给王爷使唤,因王爷出来开牙建府,我便跟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宫里出来的,怪不得看着不俗。”穆建黎脚步迟缓,她只得停下来等他,穆建黎便笑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那情景越尴尬,“翠纹姑娘是宫里出来的,一定觉得这小小的破败王府很是局促吧?要依我看,姑娘可不是这样的命,本该住更好的地方才是,姑娘头上的钗环饰也朴素了些,不合姑娘的气质。嘿嘿,我倒有心想使姑娘翻身做个人上人,享shòu

些荣华富贵,只不知姑娘自己愿不愿意?”

翠纹心中已经知dào

他是什么意思,她笑了,语调温婉,“圣人尚且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翠纹不过是小小奴婢,连将军您的猫儿狗儿都比我尊贵些,翠纹哪敢高攀?翠纹没有那样的好命。”

穆建黎见她说话的模样娇俏动人,骨头都要酥软了,“哼,富贵在天?爷我就是天,你只要跟着我,我保你荣华富贵。你若是聪明人就该知dào

,跟着我的日子长了,怕还不只荣华富贵,别看你如今只是王爷的丫头,只要跟了我,将来必然要比穆子攸风光的;你若是个糊涂人,我也不勉强你,等你家王爷败了的时候,哼哼,你想想吧,覆巢之下哪有整个的蛋?”

翠纹连忙跪下,“将军息怒,将军若是气恼了,贱婢就该粉身碎骨了。奴婢能有什么主张,也不过全凭王爷王妃一句话罢了,他们让奴婢往东,奴婢自然是不敢往西的。只是……只是奴婢虽不懂得什么,却知dào

将军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若奴婢有幸能得服侍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那别说什么荣华富贵,哪怕就是要奴婢的命,奴婢也是情愿的。”

这一番话说得穆建黎全身通泰,亲自去扶她起来,“好,好孩子,算你有眼力,我绝不会辜负你的这番心意。你说的也对,我要了你这事,还得我那妹子和妹夫松口。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你也跟我一同进去,只怕我那妹子罗嗦,还要问你愿不愿意,两次进去倒费事。”

翠纹吃了一惊,她原是想让穆建黎自己去跟王爷要出她去,她料想王爷不会不给,纵然不给,穆建黎也可硬要。谁知穆建黎却要她一起进去,难道她要当面跟王爷说,自己要跟着穆建黎走?那可……那可大大地尴尬。

可是穆建黎也根本容不得她再多说什么,直催着她一同走到司马昂所在的院子里,也不等下人禀报,拉着翠纹直走进去,扯着铜锣似的大嗓门说,“妹夫,大舅子我来看你来了,你这几日可好啊?”

一进门见司马昂坐在榻上,面上犹有病色,子攸正坐在他身边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穆建黎哈哈一笑,“妹子也在这儿。正好,你替我跟妹夫讨了这丫头吧,你放心,我不是白要,回头我再送十个丫头来补了这个的空缺也就是了,断不让你夫君短了丫头。”

子攸见他说的不成体统,有些恼了,“哥哥,你今儿来就为讨个丫头?”

穆建黎怔了一下,他来自然不是为了这事,只是见了这丫头便把正事忘了,“那自然不是为了来要个丫头的。不过等先把这事办了,再说正事也使的。”

翠纹抬头看了王爷一眼,见他脸上隐隐已有怒气,那双瞳仁越黑不见底了。又听见王妃说,“哥哥想要带走个人,我们如何能拦的住。只是也得问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跟你走,倘或人家不愿意,你这不成了欺男霸女了么?等爹爹回来,我倒要跟他说说。”

穆建黎鼻子里哼了一声,“翠纹,你倒是愿不愿意跟我走啊?”

翠纹有些晕,却知dào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再说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她素日是个心高志大的人,自幼入宫服侍皇后,便留心处处学着皇后的样儿,那也是因为她心里有个轻狂的想头儿。到后来服侍皇后的嫡子司马昂,她更觉得有了希望,一心想要争出个头脸来。谁知dào

司马昂幼时虽然待人和气,可是他越大她就越摸不准他的脾性了,况且司马昂似乎也知dào

她的本主是皇后,知dào

她是皇后的耳目,一向不大与她亲近。等有了王妃,她就更是常常见不到司马昂了。

等到萧王妃嫁进来,司马昂又在穆子攸的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她本以为时候到了,她跟萧王妃互为臂膀,定然可以笼络住王爷,疏远了正妃。可谁知事情偏不遂人愿,王爷出去打猎一趟,也不知怎么就受了重伤跟王妃一起回来,自此以后,这二人更是日日在一处,她原以为王爷定然是忍辱负重,虚与委蛇,谁知在一旁冷眼旁观,却觉王爷与正妃在一处时那欢欣满足的模样绝不像是装出来的,自己服侍王爷这么多年,也从没见他笑得这么温柔欢喜过。

她知dào

自己论容貌论才干,没一样比得过正妃,有正妃挡在前头,她想出头只怕比登天还难。她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眼看青春已逝,韶华不再,再不做定大事,就全完了。

她一咬牙,向着司马昂跪了下去,“奴婢……愿意去。”

子攸愣了一下,“翠纹,就是你不答yīng

,我哥哥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明儿就跟了我罢。”

翠纹心里着慌,连忙说,“不不,将军没有逼我,奴婢……奴婢是情愿的。”

子攸有些吃惊,重新打量了翠纹一番,她容貌算是好的,可也不是十分好,比她容颜美丽的女子穆府里有的是,若不是她自己一心答yīng

,恐怕哥哥倒不会非逼迫她不可。

司马昂转开头,口里是对子攸说的,可眼睛却冷冷地向着翠纹,“罢了,攸儿,这是人大不中留。打人告sù

萧氏,给她置办一份嫁妆。”

子攸只得答yīng

着,翠纹不敢再抬头,僵硬地给司马昂磕了三个头,又给子攸也磕了三个头,退了下去。

六儿在门廊下侍立,把里面的话都听见了,见她出来,便笑道,“恭喜夫人拣着高枝了。”

翠纹满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了六儿一眼,似是恨意深重,看得六儿退缩了一下,她转开头,一言不地走了。

第六十五章

侍女奉上茶来,司马昂微笑着说道,“穆将军,我府上有位茶师,烹茶功夫名满天下,穆将军请尝尝。”

穆建黎笑着端起茶来,有些犹豫,穆子攸给司马昂下毒的那一幕还在眼前,他还真就不敢喝这杯茶,就算这杯茶喝不死他,可穆子攸若是有心算计他,他可没有司马昂那么能撑着。

子攸已经看出来了,嗤笑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量你也不敢喝,浪费一碗好茶。”

“攸儿。”司马昂责备地叫了她一声,“不要无理。”她哼了一声,向司马昂做了个鬼脸,不过乖巧地坐在榻上不再吭声。

穆建黎本来被子攸说的下不了台,正想威,只是司马昂已经呵斥了子攸,他也就不便说什么了,顺势把茶盅放下。干笑了几声,“我这个妹妹,就是娇纵得可恶了。”

司马昂一笑不语,并没顺着他说子攸的不好,也没有逆着他说子攸的好,子攸笑吟吟地看了司马昂一眼,不知怎的心情就很好。穆建黎不大喜欢司马昂这个不愠不火的劲儿,心里老大的不愿意,可他还是压住了脾气。今天他是来探司马昂和子攸的口风的。

穆建黎思考了一会要如何开口,他希望司马昂能问他点什么,比如他来此有何贵干,最近前线军情如何,等等。但是司马昂只是坐着,他不开口,司马昂也不开口,而且态度安闲自得,这情形很是尴尬,可司马昂却还能气定神闲。

司马昂的心思并不在穆建黎身上,他是来干什么的,他猜不出来,干脆不去管他。只看着子攸那丫头坐在榻边,东搞搞西摸摸,倒似乎跟这儿没什么关系,一会儿搞出来个金弹子玩玩,一会儿又在膝盖上铺了一块帕子,把荷包里的糖倒在帕子上,一颗一颗地细看颜色,颜色不同的大约味道也不同,她看了一会,拿起一颗糖小声地问他,“你要梅子味道的么?”

司马昂看了穆建黎一眼,担心穆建黎觉得他们无礼,再把罪怪在子攸身上,可看见穆建黎似乎正在呆。司马昂向子攸摇摇头,子攸换了一颗糖,“那桂花味道的呢?”

司马昂忍着笑摇摇头,子攸不理他了,把那颗糖放进嘴里,皱了皱眉头,低声说,“是姜味的,真难吃,这是谁进上来的糖,不要他的狗命了吗?”

司马昂转开了头,再看着子攸他就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了,“穆将军,我这里厨子做菜的技艺,据攸儿说是不及穆府十分之一的,仅有鸭信做的算是略胜一成,不如将军中午就留在寒舍,也请将军尝一尝。”

穆建黎愣了一下,随即缓过神儿来,“不必,不必。我听说妹夫受了伤,所以来探望妹夫,吃饭倒不必了。”

司马昂也不再让,穆建黎知dào

他的意思是在送客,只装作不知,一面盘算着一面对他说道,“也不知妹夫是在何处受了这么重的伤?该说出来才好。做哥哥的统领京城治安,谁得罪了妹夫,我该去捉拿才是。”

这话说得极为目中无人,也是根本不拿司马昂当王爷看待的意思,子攸又拿起一颗糖给司马昂,“这颗肯定是桂花的,你要不要?”

司马昂接过那颗糖,微微笑着,“穆将军,袭击我跟子攸的是一伙北方蛮子,我们也只知dào

这些,其他的,委实不知。”

穆建黎笑了笑,“难道只有蛮子么?我怎么恍惚听人说,妹夫跟妹子是在前朝的皇陵里被人袭击了?”

子攸抬起头来,“我们是被蛮子从官道上劫持走的。我们被他们带到皇陵里,那里还有埋伏的蛮子接应,哪知dào

这两伙人后来竟然动手火拼起来,想来大约是在争功罢。亏得王府的侍卫后来赶上,才救了我们。那可不就是被蛮子给袭击了么?难道还能有两拨人要杀我们?我们怎么就得罪那么多人了?哥哥这样问,莫非知dào

那伙蛮子的底细?难道还真有两拨不成?”

穆子攸没接子攸的话,他跟子攸说话还从来没有讨过便宜,“哈哈,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还望妹夫好生养伤。我一旦捉到那伙蛮子,立时便会差人来告sù

妹夫和妹子。”

司马昂跟他客套几句,也就不再挽留,子攸更是不吭声。一时穆建黎去得远了,子攸哆嗦了一下,“你听出来了吗?他其实是想打听咱们对那个皇陵里的神mì

骑兵知dào

多少。恐怕那些骑兵十之**是他的人,爹爹百年之后,大颢的兵权都是他的,他还在那里藏一只私人卫队,是什么意思呢?”

“死士。”司马昂忽然低声说,子攸抬起眼睛看着他,眼里是掩不住的惊惧,司马昂把手里的桂花糖塞进子攸的小嘴,“你哥哥在那里豢养死士,他是不放心。”

“不放心我?不至于,我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子攸含着糖,向司马昂身边瑟缩了一下,“他是不放心我爹。可我爹只有他一个儿子啊,难道他……难道他是等不及了,等不及我爹把兵权交给他?他也想效仿唐太宗来一场玄武门?”

“嘘。”司马昂搂住子攸,轻轻地说,“不可说。”

“我该告sù

我爹。”子攸攥紧了司马昂的衣服,微微有些抖,但是她知dào

,她根本就办不到了,她没有提前想到,如今便已经是晚了一招。

“穆建黎没有看着那么傻,他定然已经设卡盘查京城各门,如今王府该是也被严密监视了。”司马昂低声在她耳边低语,“退一步说,即使你把消息告sù

了你爹爹,穆建黎也必然早就转移了他的死士,你爹爹查不到实据,必然疑心你为了帮我而在设法除掉穆建黎,穆建黎也会对你怀恨在心,那种态势下,他惊慌失措,必然会对你下死手,先除掉你,再起事弑父。你就是打草惊蛇了。”

子攸低下头,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我真有些害pà

了。”司马昂握住她的手,却没有安慰她,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思索。

第六十六章

从下轿的地方,到皇后的寝宫这是一段不近的距离,司马昂一路走过来,腰上的伤有些隐隐作痛。他的母后并没有多问他受伤的情形,或许是以为他现在能站在地上回话,那自然是好了的,何须多问。

司马昂是清早来朝见皇后的,皇后正在梳妆。四十岁的女人,一头长还是乌黑的,被太监扭来扭去挽成两种宫妆的式样,萧后都觉得不妥。太监将她的头解散了,重新梳好,又改梳成第三种式样。

皇后慢慢地说道,“昨日吟儿又来给我请安了。还是自己家的丫头知dào

好歹,你那正妃都多少日子不见了?哼,没规没矩的,难道他穆家的丫头就比婆婆还尊贵些?”

司马昂微微低头,“是,回去孩儿便命子攸来给母后请安。”

太监拿起一只象牙把的手镜给皇后照着后面的头,萧后点一点头,“就是这个式样了。”一面又向司马昂道,“怎么,你那正妃还听你的话?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她们穆家差点把你治死,她连理都不理。”

“没有那样的事,想是母后听错了。”司马昂的态度很恭顺,声音却有些僵硬。

“我听错不听错什么打紧。”皇后向镜子里看着,“不要这只钗,再换一只,这只太素淡了。”太监将手里的玉钗放下,又换了一只金钏。皇后接着向司马昂说道,“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倒是昨儿萧吟跟我说,前几日穆家丫头从马上掉下来摔伤了?这跟吟儿什么关系,吟儿是大家闺秀,见着畜生只有躲的份,难道还能摆布她的马?她还拿出款儿来训斥吟儿?哼。还有你,做什么要冷淡吟儿?难道你也觉得是吟儿的错?你可真是糊涂东西。你还要为穆家的野丫头就远着吟儿?真不成话了。回去给我好生安抚着吟儿,可不许委屈了她!你不招惹穆家的丫头是对的,只是你可不许对她动心,别忘了她姓的是穆。”

司马昂一一答yīng

,皇后略微觉得满yì

了,“行了,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

司马昂却没有动,“母后,孩儿还有一事要回母后。”

“你还有什么事?”皇后对着镜子看着头上的钗环,这样雍容华贵的头饰才是适合自己的。

“母后,是什么人勾结了蛮族意图劫持子攸?”司马昂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丝萧后并不熟悉的冷峻,“母后事先是否知情?”

皇后倏地转过头来,头上插的一只步摇叮叮当当地叩在一起,她冷冰冰地瞪着自己的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怀疑你的老娘?”

司马昂没有避开母亲威严的双目,他看着母亲,声音低沉似乎又有些远,“母亲,您听了此事一点都不奇怪,想必您早就知dào

此事吧。”

皇后紧紧抿着嘴唇,脸色变了变,司马昂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只会走马射猎的少年人,虽说上次已经有了些些冲突,可她总以为那不过是个少年人不知好歹一时血气方刚,只是今天的司马昂再此与自己冲突,已经不可能是一时冲动。她心下生出一股暗怒来,“你是我生出来的儿子,今日竟为一女子来质问亲母,你是什么东西?”

司马昂深吸了一口气,“母后,您不要迁怒子攸。我还是那句话,我司马氏绝无卖国通敌的子孙。”

司马昂向母亲行礼告退,萧后冷着脸一言不,司马昂也不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一直到回到王府,司马昂都压着一股说不出的怒火,下了轿子便想去寻子攸说话,谁知子攸却不在他平日起居的院子,反倒是萧吟在等着他。

司马昂有一些烦乱,“表妹来有什么事。”

萧吟心中老大不舒服,却也只得行礼回话,“是为翠纹姐姐嫁妆的事,我备了一份,这是单子,请王爷过目。”

司马昂没有接,他的伤还未好得怎样,今日走了不少路,又站了半日,现下已经站不住了,只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随便挥挥手,“你自己裁度就是了。”一回头看见六儿站在一边,想起这一早上还没见到子攸呢,“你主子呢?早上用饭了没有?”

六儿忙回话,“回王爷,王妃早上使唤奴婢过来回王爷,王妃可能过来迟些,请王爷先用饭便是了。王爷,我去叫外头摆早饭?”

司马昂摇摇头,“罢了,等她来再摆吧。”

六儿一笑,退了下去。

司马昂转过头来看了萧吟一眼,想了一想,总是无话。萧吟勉强陪笑,招手叫侍女捧上酒壶与一只小酒盅,“昨日父亲送来个难得的方子,乃是养生的妙法,配成药酒每日喝了,最是补血养身,正是刀枪伤后该服用的。这也是妾与父亲的一点心意,就请王爷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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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奴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看着子攸,这个中州的尊贵皇妃站在她面前,却并不显得怎样威严,好像她并不希望人家怕她。月奴的双腿微微有些颤抖,她已经被饿了三天,现在只凭着一股不肯跪下的念头站着,“我不会说是我做的,也不会说不是我做的。”

子攸只看着她的眼睛,也不说话,月奴不知dào

她是不是打算杀了自己。但是半响之后,子攸叹了口气,转开头去,“是不是你支使人意图劫持我已经不那么重yào

了。一个蛮族女人出现在皇后身边,又被皇后转送到王府,再阴差阳错地到我的身边,而后一伙蛮子便要劫持我,若说此事与你无干,世上绝没有那么巧的事。你不说,大约是因为此事中夹着皇后,还有她联络北方蛮族的诸多隐事,你无法说。那也罢了,我也不想听。”

“你要杀我么?”

子攸转回头来,看着月奴,月奴那双黑眼睛里没有什么惊恐的意味,子攸心中忍不住有丝敬佩,“我要杀你也易如反掌,可你到底救过我的命。”子攸摇摇头,“你走吧,回你的北方草原吧。若你从此待在草原上,也便罢了。”

月奴一怔,似乎不能相信,子攸不再多话,转身离开。一时心绪杂乱,无可排解,低着头慢慢地向司马昂的院子走。

谁知在门口偏偏瞧见萧吟正给司马昂斟酒,司马昂举起酒盅一饮而尽。子攸有些错愕,随即拉下脸来,满肚子怒火。

第六十七章

萧吟见了子攸进来,便告退了,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子攸走进来的时候司马昂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他于猜测小女孩的心思上不通得很。子攸眨巴着一双秋水眼看了他半晌,他心里在想着皇后的事,全没留心,还想着叫下人们摆饭。

子攸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意思呢,伤还没好,就陪小老婆喝酒。”

司马昂有一会子没缓过神儿来想子攸说的是什么,子攸更是心里不痛快,转身就走了出去。司马昂才醒悟过来,“子攸,才刚进来,你又要去哪里?”

“反正不是找小老婆喝酒去。”子攸嘟囔了一句。

司马昂又好气又好笑,“你给我站住。”

子攸口里低声说了一句,“不站住又如何?”可脚步到底还是止住了。

司马昂扶着腰上的痛处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沉着脸说,“你又要上哪去啊?骑马出去撒泼?还得我出去找你,你才回来么?这一向你还觉得闹腾的不够么?”

子攸被这句话惹恼了,再兼上羞愧,上一回若不是自己任性,也不会把司马昂连累的差点没命,只是司马昂总是没怪过她的,她还能装个脸皮厚,如今司马昂教xùn

她几句,她就吃不住了,恼羞成怒,抬起脚来就要走。

司马昂知dào

子攸的脾气,这一走又不知dào

要去哪,况且也不知dào

多久能回来,连忙急走几步,一把攥住子攸的手腕。“你还真走,我真想看看你这丫头生的是什么心肝。”

子攸已经瞥见司马昂左手捂着腰间,想是早上走动得多了又扯动腰伤,回过头来又见司马昂脸上有气,倘或司马昂如旧日那般冷冷淡淡无动于衷,她也就走了,可司马昂居然真动了气,她心里反倒一甜,司马昂跟小老婆喝酒这一段公案也丢开暂且不提了。伸手握了司马昂的手,“皇后娘娘召你什么事啊?这一趟走下来,伤口只怕又扯痛了吧。”

司马昂见她缓和下来,自己心头一松,也笑了,“我若说了为什么,你又要生气。”

子攸想了想,大约是为司马昂冷落了侧妃的事,“那你怎么说呢?”

“我还能怎么说。”司马昂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也不只有这件事,还有别的,我知你心中也明白,我也不说了。”

子攸喜欢司马昂这句,“我知你心中也明白”,倒好像他们本来是心意相通,好些话都不用明说。她也知dào

司马昂说的是袭击自己的蛮子的事,想到司马昂也许去跟皇后挑明了此事,心中又感念。子攸低下头,半日不语。

司马昂看着她,“攸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就够了。”子攸抬头望着司马昂微笑,然后又不说话了,一只小手握着司马昂的手慢慢抚摸,显见得对他喜爱已极。

司马昂看着子攸满脸的喜气洋洋,轻轻靠在他身边心满yì

足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酸涩,自己明明什么都做不到,她却仿佛对他这个丈夫心满yì

足。“子攸,我……”

子攸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他有些心疼子攸,因心疼她便心酸起来,叫子攸名字的声音听着甚是有些动情,他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转开了头。

六儿进来,“都这时候了,王爷王妃还不吃饭么?午饭都是时候了”

子攸没说出话来,司马昂吭吭哧哧地说,“嗯,好,好,就摆午饭。”

听得子攸一笑,拉着司马昂的手要他坐下,“你站了好半日,腰上不疼吗?”

司马昂见她体贴自己,越觉得心甜意顺,也不想想当初子攸对他也是好的。

子攸收拾掉拘谨,也不再顾虑以后,一时用过了饭,她跟司马昂谈谈讲讲,说得多是子攸童年趣事,子攸说起自己幼时闯下的大祸,做出的种种糊涂事,司马昂也忍不住笑。待子攸问司马昂的旧事,那就简单的多了,读书、骑马射猎——可知皇家的生活是无趣的。

子攸说起童年时的趣事,便想起爹爹来,“爹爹这一次出征,我原以为月内就能凯旋,谁知到现在尚未攻下城池。”

其时子攸正与司马昂对弈,司马昂棋逢对手正觉高兴,听到子攸说到这里,拈了一子沉思了半日,“倘或大将军即刻便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你哥哥可能就要动手夺权了。大将军在外耽搁的时间越长,局势便越不明朗,你哥哥便越要观望,而且大将军久不能取胜,必然要生一变,你哥哥更不能动手了。如此说来,就是好事。”司马昂说到这儿,又叹息了一声。

“你为什么叹息呢,”子攸望着他,“你说的生变是什么呢?”

司马昂的棋子落了下去,笑吟吟地看着子攸,“我这盘还是输了,为夫不是夫人的对手。”

子攸只要听到司马昂叫她夫人,必会脸红,这时低了一回头,忽然心头一震,“啊,你觉得北方蛮族真有那么大胆子会趁机兵吗?”

“那就要看大将军的军队要被南边藩王拖累多久了。”司马昂不笑了,“我倒不想让你也担心,可总要跟你说出来,叫你心里有个数。你想,连母后都能跟北方蛮族互通声气,难道南边的藩王就不会么?”

子攸的心头笼上一层阴影,“戍边的军队如今并不算太少,只盼着他们能为国家出力。”

抬起头却见司马昂摇了摇头,“他们只是防备蛮子一两个部落小股骚扰的,倘或是草原上的蛮子集结成军团,那便又不好说了。”司马昂停了停,“倒是多日不见陈长卿了,这小子虽然狂妄,却常有些出人意料的见解。”

子攸掩口笑起来,“他必然是上次跑到这来出主意被你撞见,再不敢来见你了。”

司马昂也笑了,叹了口气,“我知dào

,他也罢,你也罢,那时总归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既如此,我又如何只在意自己,却不肯体谅你们?那也太无气度。陈长卿不敢再来也是人之常情,明日我叫齐烈去望侯他一番,他虽然是个书生,却有些气魄,只怕与齐烈倒说得来。”

子攸看着司马昂笑而不语,司马昂也是一笑,“夫人莫非是笑我软弱婆妈,不像个英雄好汉?”

子攸摇摇头,“我只是想起我的启蒙先生,有一日他醉酒之后品评历代帝王,说道,要平而不庸,威而不猛,雄才大略而不失机敏,正大光明而不失人情,这才是人君该有的资质。我想他若见了你,必定喜欢。”

司马昂哈哈大笑,“可我此时并不想做人君,只想做你的夫君。”

一语说的子攸又红了脸。

第六十八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风平浪静。子攸不再东想西想,父亲素来并不十分信任哥哥,也许已对他的图谋有所察觉,司马昂似乎也没有立kè

就会生的危机,她想着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女孩,男人们都比她有算计,她做什么还要跟着操心呢。

这一个月里,子攸每日早起到司马昂那里打个照面,陪他一起用个早饭,再闲话一回,然后她溜达出王府去她各处的商号照应一番,司马昂便会会朋友,这些日子,他王府里养了一班文士。一直到一个月后,司马昂身上的伤渐渐好得差不多,偶尔也陪子攸出来走走,子攸是很欢喜的,拉着司马昂专拣热闹的地方逛。

这些琐事暂且不提,只说有一日,司马昂入宫去朝觐皇帝,子攸在她偷开的戏楼子里闲坐,耳朵里听着台上锦官儿正唱《牡丹亭》。子攸今儿穿的是一身男儿装,她素性豁达态度风流,所以扮上男儿装,别人只觉这少年郎风流倜傥,是潘安宋玉一般的人品,倒不会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儿来。

子攸拿着紫砂的小茶壶,就着壶嘴儿喝了一口上好的雨前,听台上的杜丽娘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子攸听得入神,她平素是不好听戏的,也不知戏里竟有这样的好文字。又想到司马昂是杂学旁受的主儿,只是宫中大约无戏本,想来他也是未读过的吧,改日该邀他一同来听听,锦官儿唱的也是好的,也不枉她当时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他。想到银子,子攸又觉得自己俗了,赶紧收回飞到天外的心思来,认真听戏。

可旁边一桌的人聊天嗑瓜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子攸皱起眉头,身边素日里跟她的小厮连忙道,“我去赶走他们。”

子攸摇摇头,“莫要多事,哪有买卖人把主顾往外赶的。”一面说,耳朵里却听见了他们说的话。

“你听说了吗?听说大将军十万大军都败了。”

“败给一个藩王?我可不信。”

“可京城中人人都这般说,如何不信?”

子攸微微皱起眉头,想再听下去,这几个人偏不说了,话题都转到戏台子上边的戏子身上去了。

那桌人为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相貌也是好的,只是举止轻浮了些,笑着说,“这杜丽娘叫得我全身都酥软了。”

几个相陪的都笑了,其中一个说,“原来你不知dào

他,他名叫锦官儿,是今年才入京的,才几个月啊,就红遍了京城。只是年纪到底大了些,十八岁了,不知可对您老的口味。”

头前儿说话的点一点头,“那是大了些,可知男宠不比女儿,女儿是十六七岁正是好时候,可男宠却要十四岁为妙,眼前这个大了些,扮相虽好kàn

,可床第间就差了。”

这话说的粗鄙,子攸心头不快,小厮也低声道,“主子咱们走吧,回头姑爷要是知dào

了,我有几个脑袋顶罪?”

子攸也想走,谁知那公子领着几个人喝起倒彩来了,子攸更恼,两个小厮知dào

子攸心思,刚忙都喝起彩来,声音压过了那边。锦官儿早就看见老板坐在底下,这时候一双勾人魂魄的眼向子攸望了过来,感激地笑笑。子攸也不着意。

可这就激怒了旁边那个公子,他摇着扇子过来,上上下下地看了子攸一眼,嗤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个粉妆兔儿公。”

子攸不知dào

这粗俗的话是什么意思,愣在那抬眼睛看他,见他眼露调笑之意,便知dào

这不是什么好话,气得脸都有些红了。子攸的两个小厮早喝骂了起来,也是一堆粗俗的市井俚语。

那公子见她面上绯红,娇羞宛若女儿,更得了意,“两个小奴才骂什么啊?谁知dào

你家公子是谁?大约是梁园里的兔儿相公吧,哈哈哈。怪不得捧那戏子,你们原是一路货吧。”

子攸被气得愣住了,说也说不出话来,更不知dào

他骂的兔儿是什么意思,她知dào

有骂人猪狗的,却不知dào

小兔子也能用来骂人。那公子见她不说话,越轻浮,一双桃花眼溜着子攸,“不如跟哥哥我走,哥哥我保你今晚风流快活,如何?”

一语未了,也不知dào

是哪里飞过来一只茶杯,打在那公子肩上,碎片划破了他的脸,他捂着脸大叫一声,“谁他妈干的?”

他带着的人也都站了过来四处帮着他找。他捂着脸上的血,扫视了一圈,只见隔着三张桌子的地方坐了一个青年公子,容貌俊朗仪表不俗,正面露怒色地看着他,他便知dào

就是此人干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打听打听你老子我是什么人。奴才们,给我抄家伙把他往死里打。”

子攸却看着那人了呆,她哪想到司马昂也到这里来了,他身边还跟着陈长卿,想是被陈长卿找来听戏的。子攸瞧着司马昂的满脸怒气,心里就知dào

坏了,心里琢磨着到底是现在就跑回家装几天乖呢,还是逃到自己手底下的安和客栈暂避两天风头。那公子的一伙奴才都在抄家伙,子攸一愣神儿的功夫,就被一只凳子扫着了。

子攸“哎呀”一声,头顶被一只凳子腿撞着,把她疼的眼泪都下来了,赶紧后退两步,让出战场来。

司马昂的身上是挂着宝剑的,不过他倒没拔出来,顺手挡住一只凳子来砸掉凳子腿,一只凳子腿敲倒了五个人。子攸站在一边,一面揉脑袋上撞出来的包,一面忍不住哈哈大笑,使凳子腿在戏园子里打人的皇储,多少百年才能出这么一个啊,这比戏台子上演得都热闹,她哪里舍得逃走不看。尤其事主是司马昂这么个冷面王,那更是千年一遇的奇观,拼着等会儿要被司马昂带回家责骂,她也得把这出戏看完。

第六十九章

外边闹得不成样子,子攸戏楼里看场子的已经跑了出来,原就是准bèi

出来看人下菜碟儿的,司马昂他们虽然不认得,可子攸他们都是认识的,再加上子攸两个小厮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他们也就明白了个大概,乱哄哄地上来拿住那公子。

子攸还在看热闹呢,司马昂已经沉着脸走到她面前来了,“你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什么?要看戏难道咱们自己家里请不了戏班子么?”

子攸有点没气势,小声嘀咕了一声,“这里……这里就是我开的啊。”

司马昂愣了一下,环视四周,果然见那戏园子的主事正站在五步开外,等着回话的样子。他转过身来瞪着子攸,子攸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你还开戏园子?”

子攸没吭声,想说我开了戏园子又没包戏子养戏子,你生哪门子的气,不过口里却也知dào

理亏,司马昂压着火气一拉子攸,“快跟我走。”

“等……等……”子攸连忙说,“不成不成,我还不知dào

对方闹事的人是谁,我还得跟这里的主事交代一声怎么裁夺。”

司马昂硬把她拎出了戏园子,“走罢,把余下的事交给陈长卿,他自然能料理的了。这边闹得这么凶必然会惊动京兆府尹,范大江跟陈长卿见了面,互通声气,自然能酌情处理。咱们走便是了。”

“那那……”子攸还想罗嗦几句,已经被司马昂拉着走出了戏园子。

司马昂随口向她说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一个人能有多大精神,哪能事事都料理的周全。所以事情但凡能让底下人干的,就放手交给他们去做,居上位只要有识人之明就足够了,倒未必非要有做事之能。”

子攸愣了一下,出了半日神,忽然又奉承起司马昂来,“高见,高见。我怎么从前就没琢磨过来这个理儿。你说得极是,极好!你走路这么快,腰痛不痛。”

司马昂慢下脚步来,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家,一会小性儿,一会又没心没肺,明儿不许你出王府。我看要有人认出你我来怎么办。那明日京城就要传说,王爷跟王妃在戏园子里为了抢一个戏子,争风吃醋,打了起来了。”

子攸听了忍不住笑弯了腰,“夫君说的极是,极是。”可司马昂并没有笑模样,子攸把笑忍了回去,拿出一副也恼了的样子,“我也是看中了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上有朝廷高官,下有市井小民,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所以才留心叫人盘下店面,盖个大戏楼子的。哪知dào

惹你不高兴,我若早知dào

就……”

司马昂接过她的话来,“你若早知dào

,还是会开,是不是?”

子攸笑道,“还真是那样呢。大不了我以后不去还不成么?不过看你恼了,我心里却欢喜得很。”

司马昂瞪了子攸半天,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子攸的头顶,“撞坏了没有?”

“倒不曾撞坏。”子攸小声小气地说,司马昂以为子攸是怕了,或是恼了自己方才的恶声恶气,刚想要说两句软化,子攸按着眼角向他一吐舌头,扮了个丑脸。司马昂抿着嘴唇忍住笑,转开头去。子攸这些日子与司马昂早已熟惯了,见司马昂一身白衣,本来英气勃勃的,又因为方才动气面上有些泛红,看着更觉俊美,起了调笑之意,拉了司马昂的手,“快跟了本公子离了这龙蛇混杂之地吧。”

司马昂忍不住轻轻笑了,拉了子攸又向前走,王府的小厮牵了两人的马跟在后头。子攸被司马昂拉着在街上逛,眉飞色舞,硬要绕着圈走,多逛一逛。

“司马昂,今天我听见他们说爹爹战败了。”子攸在司马昂身边小声说。司马昂见她完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眼睛还扫着路边摊上,便知dào

那确实是谣言。子攸见到那边摊子上有一只竹子做的小马车,高兴得不得了,拿起来摆弄。

“何止是那个人说。”司马昂轻声说,“如今京城到处都在这样传说。”他没看子攸正在挑了那堆东西,旁边站着一个卖梳子的小贩,司马昂顺手就拿起了一只梳子,这跟王府里用的那些又是宝石又是象牙的梳子不同,这把梳子是只桃木的,雕得很细致,握着的地方刻了小小的并蒂莲。

他只是随手拿起,小贩上了心了,“哟,公子,您真有眼力,这是京城最有名的老手艺人做的梳子,您买一只送给心上人吧。别看这东西没几个钱,可送给心上人做定情之物最是好的。你想,这梳子每日在您心上人的一头青丝上划过,青丝就是情思,她收了这梳子,就明白您对她的心思了,这多好的事啊。”

小贩说的唾沫飞溅,总之是司马昂拿起来就别想放下了,司马昂也没说什么,拿出钱来,连同子攸挑中的小玩意儿一起付了帐。

再向前走,子攸就诡异地安静了下去。司马昂还有点不习惯,“攸儿,怎么没话了?”

子攸瞥了瞥他掖在袖子里的梳子,司马昂似乎没瞧见,问得还挺上心,“是不是走累了?咱们骑马回府吧。”

子攸不是能忍的人,站住了脚,拉了拉司马昂的袖子,“你的梳子不是要送我的吗?”

“梳子?”司马昂似乎才想起来自己买了把梳子,“不是啊。”

“你要送给萧吟?”子攸恼了。

可司马昂也还是淡淡的,“我不是说了吗,你老惦记着我表妹,想送她什么就自己去送便是了,不用要我去。”

“那那……你是要送谁呢?莫不是陈长卿引着你认识什么勾栏里的丫头了。”子攸扁扁嘴,抽抽鼻子,“文人就好那些,看回头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司马昂笑了,“你自己还不是去戏园子里捧戏子?”

“那……那才不是。”子攸老大的不好意思,“那么说你真要送给别的小女子了?”

“我是要自己留着用的,我又不是和尚,自然也是要梳头的。”司马昂答得很坦然。

子攸张大了小嘴,“什么啊,你还用自己买梳子。”

“你真想要么?拿东西来换。”司马昂跟她站在一处店铺的屋檐底下。

子攸不敢相信地看着司马昂,“好小气哟,不过就是个梳子么?”

司马昂看着她,“你每天都在做的那个香囊,就拿那个来跟我换。”

“你你你要那个?”子攸惊讶地挑起了眉,前两天她偷偷做香囊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司马昂看见了,司马昂还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缝个蟾蜍,让她脸上半天下不来。

司马昂皱起眉头,半是真怒地问她,“你做得那么认真,又不要给我,莫非是给上官鼎的?”

子攸惊讶地快要把自己呛住了,她吞了一口口水,“好,给你了,梳子拿来。”

精致的桃木小梳子被司马昂放在了子攸的手掌上,子攸立kè

笑颜如花,像握着人间至宝一样。不过司马昂刚把那只蛤蟆式的香囊系在衣服上,就被子攸拽下去,塞进他怀里,“不要丢人现眼了,好像王府针线上的人都坏了手似的。”司马昂一笑,正被子攸看见,那也像是个孩子的笑。

第七十章

过了十月初九一连几日都是彤云密布,大雪纷飞。京城的局势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晦暗不明。大将军穆文龙战败身死,前方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的谣言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京城百姓惴惴不安,恐慌就像压在京城城头的那团阴云。虎贲将军穆建黎气急败坏地想要查出是什么人在散布这样的谣言,可查来查去总无头绪。

这一日午后,天上又好似扯絮一般地撒下雪花来,子攸从外边回来,满王府遍寻不到司马昂,过后还是抄近路穿过园子时听见一阵清越的琴声,子攸知dào

司马昂就在左近,不禁停住了脚,细细地聆听。那琴音初时好似静夜里雪落湖面,过一时又如春雪消融,溪流潺潺,子攸的心随着安静下来,再听一会,那琴音又化为了波澜壮阔的汹涌潮水,最后一切又归于祥和,子攸呆呆地听着,仿佛见了一片烟波浩渺。

她向湖边的亭子走去,司马昂就在亭中抚琴,一旁的炉上正热着美酒。子攸走进亭子,放下了风帽,她手里捧的手炉早就冷透了,只是忘记该随手递给小厮丫鬟。司马昂住了琴,伸手过来从她手里拿走暖炉,她才醒悟过来自己还在紧紧捂着那只冰凉的手炉。

子攸笑了,好像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傻。司马昂抚起她的脸,他的呼吸微微有些重,“累坏了,还是在外边哭了。”

“啊……”子攸轻轻喘了口气,转开头,“我……我大约只是冷了,我想喝口你的酒……暖一暖。”

司马昂没有再说话,他握起子攸的手,放在口边和了和气,又把子攸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里。子攸强打起精神来,笑着说,“好像集市上挑担子卖菜的小夫妻。”

司马昂没有笑,他凝望着子攸的眼睛,就仿佛看得透子攸的心思,子攸躲不过,笑着嘀咕了一句,“你看我做甚?还不给我酒。”可是眼泪就下来了,司马昂一言不,只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子攸把脸埋在司马昂的怀里,喃喃地说,“本该速战速决的仗现如今打了几个月了,倘或这一仗真不能赢,京城的局势立时便要变了。我也不知那败仗的谣言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总也查不出来,可只有一点我是知dào

的,倘或前方真的吃了败仗,我那哥哥马上就会在京城大开杀戒。”这样孤立无助的时候子攸平生不是第一回遇到,却是第一回向人说出。从前这时候这些忧虑埋在心里也便罢了,如今说出来了,也不知怎的,更觉得委屈,说到后头,忍不住哽咽起来。

司马昂一动不动地搂着子攸,她比先前瘦得更多了,他看着她的肩头因为哭泣而微微抽动着,她搂着自己,好像自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和倾诉的人,而他甚至不知dào

有一天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他能不能保得住她的平安。

司马昂呼出一口胸中的酸胀,低下头吻了子攸的额头,他抚摸着抬起子攸的脸,忍不住亲吻她脸上的泪水,他不知是如何开始亲吻子攸的嘴唇的,子攸的嘴唇柔软湿润,他忍不住微微用力,子攸回吻了他,虽然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

一吻终了,子攸忍不住笑了,虽然小脸上还带着泪水。司马昂嘴唇的触感还留在她的唇上,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袖子扫歪了鬓边的珠花。司马昂的脸也微有些红,

这天的晚些时候,子攸坐在小酒馆的窗边,桌边的小火炉上正烫着酒,司马昂就坐在子攸的对面,微微地有些醉了,拿起小酒壶又为子攸斟满一盅酒。酒家的歌姬正在唱一支市井的小曲儿,司马昂这个大颢未来的皇帝,就在这小酒家里被歌姬的词儿弄得面红耳赤。

“可还是这里好,是不是?虽然比不得你的曲子。”

他看着子攸微笑,子攸也许也是醉了,脸上绯红,拿起自己的酒盅一饮而尽。

子攸模糊嘀咕了一句,醉得趴在桌上,“司马昂,你爹爹宠不宠爱你?”

司马昂没有回答,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并不总是能见到皇帝,偶尔他入宫去觐见了父皇,那也仅仅是走个虚头而已,父皇随意嘱咐他几句什么,他认认真真地应个是,也就可以了。虽然说天家是没有多少骨肉亲情的,可他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而皇帝又没有实权……

子攸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了一句,“司马昂,你爹爹会不会不相信你,防备着你?你爹爹会不会完全把调动军队的权力交给你?”

司马昂想说我爹爹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你爹爹才有这个权力,只是忽然心念一动,仿佛心台现了一点清明,他看着子攸的眼睛,那双黑亮的眼该是没醉得沉的。“我若是你爹爹,倒是不会把兵权全部交给你哥哥的。只是也不能将兵权交给你,那么如果有一些……”

“外姓的将军们,他们就可以分化京城的兵权,这是京城迷局里的变数。我想来想去,爹爹是绝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穆建黎的。”子攸慢慢抚摸着手指上的碧玉扳指。司马昂看着她纤细的指头,不停地转着那只粗粗的扳指,“我曾向爹爹要求过给王府一只军队以求我将来自保,爹爹没有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给了我这个。这些日子,我猜测这是危难之时的一只钥匙,可却不知锁在哪。”

她把扳指脱下来,放在司马昂的手心。司马昂细细地看着那只扳指,它的纹理十分独特,看起来就像一只飞鹰。玉质温润,像是已经被佩戴过许多年了,他看着它,蓦地想起了什么,他的酒彻底醒了。

“子攸,”他思索着,喃喃地说,“你该知dào

祖皇帝当年起事,靠的是江湖豪侠,那时你们穆家就是江湖中一支势力极大的门派。传说这支门派的信物就是一只玉扳指。”

子攸惊讶地抬起头,“我怎么不知dào

?就像上官缜那样的门派?你是怎么知dào

的?”

“过往的诸多秘事在宫中都记有密档。”司马昂低声说,看一眼子攸因为吃惊而懵懵懂懂的脸,倒觉得十分可爱,“等你进了宫,我可以把宫中所有的密档都拿给你看,眼下你倒不必这么羡慕,什么皇家密档,也不过是你夫家的旧事笔记而已。”

子攸的脸热了,微微咬着下唇,司马昂伸过手去握了子攸的手。子攸在想着自己有机会看到那些正史上所未记载的秘事,光顾着高兴了,连手被司马昂拉住也未觉察。

“可即便那时候有什么门派力量,如今也该没有了才是,他们昔日的兄弟手下在祖皇帝开国的那日就该被封官爵了。”子攸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她模糊想到,即使真的都被封了官爵,他们也仍旧是穆家的亲信,便宛如一党,如果当初有严格的门派约定,那么这些人跟穆家便暗地里构成了朝中之朝,穆家为什么能荣耀百年,长盛不衰,直至最后篡权夺政,恐怕与这些都大有关系。

“也许门派早就已经没有了,但是这只扳指却曾荣耀过,你爹爹要调动某些元勋老臣,确是要用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身份。”司马昂轻轻地说,小酒馆里轻佻的歌姬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倒没人留心他们。

子攸半信半疑,“可他并没告sù

我——爹爹自然不会告sù

我,他若不信哥哥,自然也是不信我的。”

司马昂把那只扳指套回子攸的手指上,他思索着慢慢地说,“我想,你爹爹一定有一些表面上没有密交,而暗地里却忠于他的将军们,只是这些人你哥哥并不知dào

名字,我们也不知dào

。这些人终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将军,而眼下却终于这枚扳指。”

子攸来了兴头儿,“不如明日你就带我进宫去查查那些旧档,兴许那里面有头绪呢。”

司马昂笑了笑,门派消失已逾百年,哪有人心能忠勇过百年的,不过难得看到子攸现在心情大好,他也不去说破使她烦心。

第七十一章

子攸不喜欢只能等待的日子,尤其厌恶如今这种只能坐以待毙的感觉。这些日子里,她时常跟司马昂共处一室,司马昂或许会抚琴沉思,而她则是不断地想要跟他讨论眼下的局势,希望司马昂能帮想到她想不到的。可是眼下其实他们只能等待,所以说来说去也只能是车轱辘话滚来滚去,根本说不出什么新的话来,局势始终没有什么新的变化,那就好比对弈时对方迟迟不肯落子,你虽然可以猜出对方的许多路数,但是却不知dào

对方到底会走哪一步。

子攸也不断地去琢磨爹爹的后招到底是什么,有时候又会想,爹爹到底给没给自己留后手。她很不喜欢现在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她心头很是惶恐,她似乎从小就有这样的经验,一旦她无力掌控事态,那就意味着危险近在咫尺。她思度司马昂也该如此,他从前的处境不会比自己更好,也不会比自己更安全。可司马昂这时候依旧安之若素,似乎因为他本来就是话少,所以眼下倒没什么不好挨的。子攸因为无事可做而焦急得屋中团团转,司马昂却还在抚琴,只是偶尔高雅清越的曲调忽转,成了小酒馆里市井俚曲的调调,倒是诙谐得很,子攸烦闷呆的时候,常被这忽转的曲调引得忍不住笑。

这些日子里,子攸在心中暗暗品度司马昂,只觉得自从他们上次回京之后,司马昂那冰块似的表情就暖了许多,虽然也没见司马昂有多少大笑大怒的时候,可仍是觉得他有了更多活人的情绪,只是这变化淡淡的并不分明。子攸心中更喜欢这样的司马昂。

只是子攸其实还是不知dào

司马昂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子攸得到一直跟踪着月奴的耳目送回来的消息,月奴在边境小城中蛰伏了一段日子,这几天突然重新回了京城。而那些一直跟踪着月奴的废柴们,竟然就在京城把她一个大活人给跟丢了。

这可是一个大消息,子攸知dào

了之后有半日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局势危急,想来这个月奴是断不敢返回京城孤身犯险的。她本来想要放月奴这个诱饵,看她背后扯得出多少条大鱼来,如今鱼饵丢了,鱼还没有一条。

子攸想了半日,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她现在藏在哪里。”

司马昂正在呆看子攸从前画的画儿,好半日才说出话来,“攸儿画的这是什么?”

子攸也去看他手里拿的那画,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我也忘了画的是什么了……大约是闪电劈在山上。”

司马昂没忍住笑,子攸白了他一眼,“你做什么在我屋子里乱翻,真不像王爷样,你像从前那样规规矩矩的不好?”

“从前我还可在夫人房中过夜,如今为什么倒不行了?”司马昂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歪在榻边乱翻子攸的书,“你的书里都有你的批注,读着倒挺有趣,你看这段,‘圣人之言,统统是屁’。”

子攸简直要对自己这个宝贝夫君生出嫌憎来了,“不许看。不听我说话,就不许看我的书。”

司马昂手中的书被子攸夺走,他也坐起来,挨在子攸身边,伸了个懒腰,“那有什么可说的,现在到处都在传说大将军惨败。这京城里也不知dào

有多少蛮子的耳目在四处活动,只怕如今北方的蛮族领已经知dào

了这个消息。如果这个情况属实,对于蛮子来说,眼下就是进攻中土的最好时机。这个时候,能跟咱们大颢宫廷联络的月奴忽然冒险来到京城,也许就是来刺探消息,联络母后的。只怕这个时候,她已经通过某些渠道,进了宫,在我母亲的庇护之下了。”

司马昂叹了口气,看着子攸微微皱起小鼻子,那模样像是有些微的恼怒,却可爱得很。他捧起茶来,没有喝便又放下了,略微想一想又笑了,“其实这些事,你也都想到了,是不是?”

“想到了,可我总希望自己想错了。自然希望你说出不一样的话来说服我才好。”子攸手里拿着一根簪子,无聊地在司马昂的茶盅上轻轻磕着,“可皇后真能知dào

前方情况么?我就不信皇后娘娘的耳目有那么厉害,穆家可是针插不进,水……”

子攸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子顿住了。

司马昂也想了起来,他的声音压低了,“翠纹跟了穆建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走的这一步路会不会是母后的意思?”

子攸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些冷,“皇后娘娘真会通敌吗?她……她真会在这条路上走那么远?她……她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她大约是不会的。”

司马昂没有说话,不过子攸知dào

司马昂的心思,似乎司马昂每进一次宫里请安,回来的时候都会消沉一个下午。皇后真是太让司马昂为难了,皇后住在深宫里,她熟悉的是法力诈术,不熟悉的是外边这个天下,子攸有时候想,如果她真的跟北方蛮族打过交道,大约如今就不会这么相信那些如同草原狼群一般的民族.

只是当时子攸没有想到,月奴忽然返京,这件事根本就是个不详的阴影。

那一天下午时候,子攸出了王府去街上巡视自己那几个铺子,原是问了司马昂要不要同去,偏偏司马昂在她的书架子上翻出了一本孤本书,一见之下心爱不已,便不肯丢下,也就没跟子攸一同出去。

子攸在外边逛了一个时辰之后,才被一个气喘吁吁的家人找到,告sù

她,虎贲将军请王爷见面了。那时子攸正在古董店里,失手打落了一只汉代玉杯。

家人催着子攸想法子,她定了定心神,心里却知dào

这时候也只能等着了,该来的总是要来。再等半个时辰,子攸实在等不下去了,刚要出门,她在穆建黎身边的耳目暗暗使人出来送信儿了——北方蛮族大举进犯,要塞铜羊关岌岌可危,虎贲将军欲请王爷带兵前去支援,请王爷务必在大将军回援之前守住铜羊关。此事虎贲将军已得大将军同意。王爷方才也应了下来。

子攸好半天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突然喘了一下,自觉方才像是已忘了呼吸。

第七十二章

子攸骑马回家,下了马便急匆匆地向司马昂平素歇着的院子里走,本想在那儿等着司马昂回来,却见司马昂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见了子攸便温和一笑,过来拉她的手。她丧着脸,对司马昂报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司马昂拉着她的手站住了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攸儿,你这脸是怎么了?”

子攸不搭理他,低着头慢吞吞地跟着他进院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她又瞥了他一眼,他已经换了家常衣服,该是不出门子的了。

“怕你担心,想去找你。只是看攸儿这神情,应该已经知dào

我应下虎贲将军的事了罢。”司马昂摸了摸拉着他的小手,那只手有些凉,“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喜欢读史,难道不知dào

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的典故,眼下这事还不一定是歹事。”

子攸不知dào

司马昂怎么还能有这么高的兴致,“可那毕竟是打仗,而且……还是一场不怎么可能打得赢的仗。穆建黎给了你多少人马让你守铜羊关?”

司马昂有一会儿沉默不语,子攸瞪大了一双眼,“穆建黎没给你人?那你王爷也不要做了,咱们私奔去罢。”

司马昂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软在椅子上,伸手拉子攸靠在他身边,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子攸的眼睛,胳膊渐渐环在子攸的腰上,子攸等着他说话,他却只是这么沉默着看着她,嘴角似乎还带了一点微笑,眼里的神采温暖柔和。子攸慢慢地也笑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伸出胳膊搂住了司马昂的脖子,那些恼人的事都抵不过眼下司马昂的温柔,子攸的心思都变得软绵绵的,尖锐不起来也紧绷不起来。

“穆建黎给我一万人。”司马昂轻声说。

“一万人?”子攸重复了一遍,司马昂看到她的眼睛猫一样地眯了起来,“他这次好阔气啊!假的吧。他肯给你一万人的话,只怕会安排五千人朝你背后放冷箭。”

司马昂轻声笑起来,站起身在子攸的面颊上轻吻了一下,子攸温软皮肤上淡淡的香让他有些沉醉,“他给了我一万金吾卫。”

“啊?”子攸在他怀里猛然抬起头来,她觉得有些眩晕,“金吾卫?那不跟你了你一万傻子兵差不多么?”

司马昂笑而不语,子攸生怕他不知dào

,“金吾卫都是从贵族子弟中选拔出来做宫廷禁卫的,可他们其实并没甚么真本事,做金吾卫也不过就是将来做官的一条途径罢了。我听说他们平时骄纵豪奢,不服管制,根本就不进行甚么战术操练,根本就没有什么作战能力。不过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呢,派那些皇亲国戚到前线去送死……”子攸忽然顿住了,她猛然意识到搂着她的男人就是大颢最大的皇亲国戚,穆建黎的意思是要这些与司马氏沾亲带故的人都到前线去送死。

子攸有些颤抖,“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司马昂抚起子攸的脸,“你要哭了么?”子攸没吭声,司马昂低下头轻轻吻了她的嘴唇,“不要怕,我会活着回来的。”子攸紧紧搂住了司马昂,额头紧紧贴着他的额头,司马昂笑着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誓,一定活着回来。若是我做不到,甘愿再喝你的毒茶十次。”

子攸被气得笑了,“你……你……”可是又说不出什么。

子攸却也没有别的法子,次后被司马昂支使出去到武库那边儿替他收着拨给他的弓矢箭弩。她心绪终究是不好的,便随手拿了一张弓,抽了一枝箭,放了一箭。弓箭偏了她要射中的目标,子攸有些不服气,搭上弓,又放了一箭,还是偏了。子攸有些恼怒,又抽了一枝弓箭,恼怒地折了一下,不成想,就是她这么个小女孩的随手一折,箭竟然断了。

子攸看了看自己的手,也不知dào

自己怎么就突然间这么大力qì

了,索性拿起弓来,用力一折,“咔吧”一声脆响,一张硬弓就这么被她给折断了。

子攸笑了。回头恼怒地对跟自己的人说,“你们都看见了吧,还愣着干什么,去把负责的孙子给我叫来。”

她身后常跟她办事的已经知dào

不好,一溜烟地跑去传话。不一时一个军官跑了过来,见了子攸慌里慌张地跪下就磕头。

子攸看了看他,“你怎么这么害pà

?看来你是知dào

的。你是知dào

这批弓箭有问题的吧?你说这簇新簇新的东西,怎么就这么不经用呢?这么脆,准度也没有。你们拿这些东西来,那么杀了前线将士的人便不是敌人,而是你们了。我看你这也算得上通敌叛国的罪行了吧?”子攸偏了偏头,问身后自己的人,“你以前是小吏出身,你知dào

这罪该怎么判吧?”

那人知趣地答道,“属下知dào

。该判车裂之刑。”

“嗯,就是这样。”子攸笑道,“不如我今儿就设个私刑吧,这儿都反了天了,谁还管得了谁啊。你芝麻大一个小官,给王爷拨军械,居然敢做这么大的手脚。”

那军官吓坏了,不住地磕头,“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小人有几个脑袋,看见王妃娘娘在这儿,还敢以次充好,实在是这几批军械就是这样,娘娘您不信就去库里看,全都是这样的东西。”

“胡扯!”子攸恼怒地瞪着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倘或他用的弓箭是这样的,他要不杀了所有造办军械的人,那他就不是大将军了。

“王妃娘娘,真是如此。下官就斗胆向娘娘禀告实情,下官听说自从大将军走后,军械造办上的钱就到三不到两的,那几个钱只够买便宜材料,工匠们的工钱更是不出来,那帮穷疯了的工匠要跑,又被兵士拿回来,逼着他们造军械,他们故yì

造的不合规格,上头要怪罪他们,可他们饭都吃不上,还怪罪个什么啊?如此几个月下来,库房里全是这样的东西了。娘娘您知dào

这东西不能打仗,我们如何不知dào

?可是,娘娘您说我们有什么法子?”

子攸愣住了,造办军械的钱还有人敢挪用?可如果有人敢挪用,那也必然是自己那好哥哥穆建黎。她了一会儿呆,无话可说,摆摆手叫那军官走开。

子攸已经无可奈何,只得叫人去把王爷身边的齐烈叫来,叫他带着王府的侍卫在这里亲自挑拣能用的,又有人来问子攸那些不能用的是退回去么?子攸一恼,“不能用的全一把火烧了。”

她再去找司马昂,司马昂正在金吾卫的校场里坐着喝茶,子攸吃了一惊,低声向他说,“你这是什么吊儿郎当的样子啊?他们可都是你的兵,还在看着你呢!做统帅这样可要不得。”

“是是,好夫人。”司马昂笑道,“为夫给你看场好戏,一会你也会想喝茶败火的。”

司马昂一面说着一面拉子攸坐下来,子攸抬头看了一眼那些骑马狂奔的队列,“怎么好像有点奇怪,这是什么姿势?”

司马昂笑道,“夫人,你等着看。”他向身边的侍卫说道,“令叫他们射箭。”

命令了出去,子攸看着那些骑在马上的骑兵,松开缰绳,摇摇晃晃地拉起弓,别说射准了,这一排五个,倒有两个掉落马下,还有一个死死地抱着马脖子不敢松开,别说射箭了,只要再骑一会,他保准儿就要自个儿从马上摔下去了。

子攸看得目瞪口呆,她原是知dào

金吾卫的骑射不怎样,可也没想到是这幅模样,她回头看司马昂,司马昂已经在笑了,“莫生气,若真跟他们生气,便不值当了,待会儿你再看他们演练别的,就不知该哭该笑了。”

第七十三章

司马昂听子攸说完了军械几乎无法使用的话,脸色终于严峻起来,“他们不能马上射箭,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此次要做的是守城,并非要他们冲锋陷阵。军械上的问题才是紧要的。”

子攸点了点头,“离出征的日子还有十五天,十五天里咱们自己拿钱造办军械也是可以的。虽然一时无法凑齐所需,可是你们前面出了,我仍可在这里督办此事,只是……”子攸拉下脸来,“只是你看那些金吾卫的那个狗熊样,即使给他们弓箭他们也是射不准的。”

司马昂好一阵子沉默不语,子攸只看着他眼睛越地亮,却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他不说话,子攸无聊地直想走开,她心里盘算着还有不少事要干,钱从穆家的产业里出,要走哪里的账面,眼下时间紧迫,倘或要督办制造军械的话,该派哪个人才妥当。

正呆的时候,忽然听见司马昂自言自语似的说,“而今之计,唯有尽快造办一类弓弩,装箭极快,最好能够连,那便纵然无法瞄准也无大妨碍了。”

子攸愣了一下,“你说的那类弩咱们本来就有啊,原本是用在战车上的,过去大颢每辆战车上三人,一人驾车,一人向弩上装箭,一人射,每次能连射五枝箭,只是准头不大好,不如弓箭,但是用在防御上射退敌军还是管用的。现在之所以不多见了,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我们大颢从西边引入良马之后,大多数时候运用骑兵机动作战,逐步淘汰了战车,所以这些年也只装备骑兵。你说的那样的弓弩,只怕现下去武库里还能找到前些年剩下不用的,还可少造办一些呢。”

司马昂本来是慵懒地坐着的,这时候抬起眼睛来看着子攸,忽然笑了,子攸舔舔嘴唇,猫一样地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我在想大将军是怎么把你养大的?”司马昂站了起来,“既然现成就有这样的东西,我该去看看。按你这么说,既然有原先装配战车的弓弩,那肯定不只一样,我带着齐烈去挑选几样守城时实用的。”

“唔,”子攸还在盘算别的,听他说了便傻呵呵地点点头,“那是正理。”

司马昂瞧着她呆的小脸忍不住又是一笑,“也不知你还知dào

多少这些乱糟糟的东西。”

子攸黑起脸来,“你必定不喜欢我这样的野丫头,你必定喜欢萧吟那样会画画刺绣说话慢悠悠的贤淑女子。”

司马昂在前面走,没搭理她的话。

她恼了,紧紧跟上去,“你喜欢不喜欢我?”

“喜欢。”司马昂随口便回答了她。

子攸一愣站住了脚,她没想到司马昂回答的这么痛快,想了想又跟上去,“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直接问你喜欢不喜欢的女子?”

司马昂嘴角上扬,再也忍不住笑了,“喜欢。”

子攸脸一热,“你嘲笑我?”

“不敢。”司马昂微微低着头,还是含着笑。

“你的脸上在嘲笑我。”子攸嘟嘟囔囔地低声说着。“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都已经捡到宝了,为何还嫌弃?”司马昂似笑非笑地看着子攸,子攸紧张地咬了咬嘴唇,司马昂这时的脸看起来半真半假,最是让人费解了。他平素里人前极为稳重内敛,背过人去又懒散得要死,说话也没有几分正经,就如同他弹琴一样,明明听着是阳春白雪,可听着听着又会拐成下里巴人的调调。也不知dào

哪个是他的真性情。

子攸还在呆,司马昂伸手扶了她,在后头的侍卫看起来那姿势也算是个温厚的谦谦君子在礼让夫人,其实他却在子攸耳边低语,“夫人,咱们成婚的日子也不浅了,可膝下仍无一男半女,眼下为夫又要出征在外,生死未卜……这个,今晚为夫能否在夫人房中过夜?”

子攸的脸红到耳朵根,眉都要立起来了,司马昂真能胡说八道,他们成婚还不到一年,就算早就圆房那也生不下一男半女来啊,“你胡扯什么?你这王爷真讨嫌。我回家去了,武库你自己去吧,我叫两个妥当人跟你一起去,你要什么就跟他们说便是了。”

说完了真要走,司马昂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攸儿,真生气了?”

子攸满脸烧热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来,扫了一眼后头的侍卫,回过头来低声说,“我回家去看着丫头们给你收拾东西,还有传外头药铺里掌柜的筹措兵士们急需的药品,北边还有几家跟我们有生意往来的药铺,我去修书叫他们在那边原地筹措伤药。还有那许多大大小小的事要打点,我就不跟着你了,我回去就打一个铺子里的总管去听你吩咐,你挑完了早些回家来。”

子攸口齿利落,办事脑子也清楚,一段话说完了转身要走,手腕却又被司马昂拉住。子攸恼怒地抬起头来,却正对上司马昂看着他的眼,司马昂的眸子深邃,看着她就像是也能看进她眼里很深的地方去,又仿佛她就是他眼中唯一看得到的人,子攸没有再甩开他。司马昂仿佛有多少话要说,可是现在时候不对,地方也不对。

子攸笑了,笑得很暖,也很舒心,他听见子攸说,“不用说了,我都知dào

的,我先去了,你早点回家就是了。”司马昂心中一阵舒畅,虽然如今他的处境跟过去比,只能说是每况愈下,可心中却比旧时轻松了不知多少,好像也不为别的,只为如今他已经不是一个人。有子攸这个想说便说,想笑便笑的人陪在身边,他自己都不再像从前的自己,也或如今这样才是真的活着。如今他唯一惧怕的,就是自己做不到,毁了江山,毁了自己,也毁了子攸。不过眼下他最能做到的,就是让身边这位说精明又傻呵呵,说傻又精透了的小夫人宽下心来,少担些烦恼。

子攸回家的路上倒也确实是乐呵呵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愁闷都丢到了云霄上,回到家又在自己的梳妆台上看见了一只金箔剪成的飞鸟,忍不住笑出声,“上官大哥也来京城了,好极好极。”说着掉头就向外边走,六儿喊她外边下雪了加层羽褂吧,她也没顾上。

那时她哪里想到,祸端就从这时候生出来。

第七十四章

司马昂这天很早就回府了,倒也不是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只是因为子攸跟他说要他早点回家。也不知怎的,他听子攸说了那句话心里就刺刺痒痒的,他想看着子攸,尤其是这个时候,他马上就要出征了,他心里知dào

,只要他一脚踏出了京城,还能不能再回来已是未知。

只是等他回得家来,子攸又不知dào

哪里去了。转眼已是掌灯时分,司马昂在自己屋中看着铜羊关左近的地图,直看得那山山水水已经烂熟于心。他对着地图,其实已经陷入思索,所以屋里光线昏暗他也没有注意到,若不是婢女点上灯来,他还不知dào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可问了问婢女,还没听说王妃回来。

司马昂微微叹了一口气,起身到廊下看着外边,这雪已经下了半日了,也不知dào

子攸跑到哪里去了。又想到子攸每日只管这样到处跑,倘或有一日穆建黎想杀她,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也许他可以把武功不俗的钟无风留下给她,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穆建黎动政变的时候,或许钟无风能保她离开京城,如果她的父亲无法护她,或许钟无风可以把她带到上官缜那里。在那以后,她可以像个平常人那样活着。只是想想子攸也绝不会同意他把钟无风留给她的,她有时候似乎比个男子更像个男子。就不知dào

她心中到底如何看待自己,如果自己无法再回来,如果她须得像个平民百姓一般生活,那时节她再想起自己来,会不会觉得他实在是个无能的夫君?

司马昂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个一直对子攸甚好的上官缜,子攸一向对他有十分的信任,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地被她传染,竟想要在自己身后把子攸托付给他。他在宫中活了这么些年,竟然还愿意信任他人?那个上官缜又为何要如此厚待子攸,只因为江湖义气?子攸是个绝色女子,甚至还不仅仅如此,她更是个奇异女子,上官缜本是奇人,他会对子攸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倾心那也是应该的。

外边雪更大了些,司马昂决定去子攸房中等她回来,顺便问问六儿子攸是去哪里了,倘或打婢女们去问,那些婢女们平日里连二门都没迈出去过,听不懂六儿说的外边的那些个地方,所以倒是自己直接问问六儿还便宜些。

其实子攸是去见上官缜了,子攸自己是不避讳这事的,倘或司马昂早回来了,说不定她还会邀请司马昂同去,在她看来上官缜就是兄长。可六儿却不这么觉的,兴许是她年纪上长了子攸几岁,再说她到底也是底下的人,家长里短的事比子攸听到的多些,知dào

男子们总希望自己是女人们的天,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子与别的男人有什么干系的。这样相比之下,子攸虽然聪明,可到底是个小丫头,于人情上其实是不大通的。

所以虽然六儿见子攸的梳妆台上多了只金箔剪成的飞鸟时,已经知dào

那是上官缜召唤子攸见面的意思,可晚间司马昂询问她子攸去向,她还是说了不知dào



司马昂没有法子,只得在子攸的房里等着。他先是翻了一会儿子攸的书,无聊地打开子攸画的云里雾里的几卷画,再看看天色,等了一会还不见子攸的影儿。他心里开始有些担心,想着再过一刻不见子攸,还是出去找找的好。一面随手拈起子攸梳妆台上的一张纸,看下头压着的被拆得乱糟糟的一只珠花,司马昂忍不住笑,这必然是子攸嫌弃那珠花下头坠的珠子太多太长了,妨碍了她东跑西颠。可是换一只簪子不就是了么,或是交给造办的人去改,偏是子攸手痒,非要自己去拆,拆坏了又压在纸底下藏起来。

司马昂放下信封,忽然瞧见那张纸上贴着一只金箔剪成的飞鸟,司马昂还不知dào

是什么纸要做成这么精巧的模样,上面又似乎有字。司马昂以为是子攸写的什么,便拿了起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向着灯烛的光下看去,却不是子攸的笔迹。

只是司马昂越看心头越沉,六儿跟另一个丫鬟晴儿正在屋里伺候着,也看出来司马昂的脸色不好来。六儿见司马昂手里拿着那张纸看,心里觉得好生奇怪,子攸走时那梳妆台上明明只有一只金箔剪成的飞鸟而已,且已经被子攸揣走了,怎么这时候桌上又出现了一页贴着金箔飞鸟的纸来,虽然不知dào

写着什么,可是看司马昂的脸色,她的心里已经突突地跳了起来,知dào

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暗暗捅捅晴儿,晴儿只是茫然的摇摇头。

司马昂却抬起头来,随意似的向六儿问道,“王妃是去见上官缜了吧?”

六儿吃了一惊,愣了半刻,可是看着司马昂的脸色又着实冷得吓人,便也不敢拿往日取笑的口吻脸色出来应对,战战兢兢地回答,“奴婢不知王妃去哪里了。”

她心里知dào

事情不好了,一愣之间已经想了个大概,多半是有人溜进这屋子里写了什么陷害子攸,可那飞鸟的记号外人又如何得知呢?难道又是穆府里出来的祸患?六儿本以为司马昂会继xù

逼问她。可谁知司马昂坐在椅子上,竟不再一言。只是冷森森地沉默着,连带着似乎把整个屋子都冻成了一团冰,六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本想出去差人去寻子攸,也给子攸送个信儿,让她心里有数,可上头坐着司马昂,屋中成了如此情势,她如何敢随意出去。

再等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外头子攸的跑步声,跟着就听见外头屋子里子攸的说话声音,“好冷好冷。怎么就你们几个小的,哎哟,我的耳朵都要冻掉了。怎么了?六儿,六儿?你跑哪去了?六儿呢?”

六儿听在耳中,却不敢答。

子攸一推里屋门,看着里头泥胎似的一动不动的三个人,没心没肺地还哈哈一笑,“你们干什么呢?扮道观里的三清么?”

六儿给了她一个要命的眼色,子攸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们两个都退下去吧。”司马昂低声说。两个侍女不敢再多留,只得出去。司马昂冷冰冰地看着子攸,“你去见上官缜了?”

“嗯?嗯,是的啊。”子攸傻呵呵地一口应了,“我等了他这半日,他也没来。”

“你等他做什么?等他再给你写情诗?”司马昂冷冷地说。

也不知dào

子攸是不是冻傻了,看了司马昂半晌,才吭哧出一个字来,“嗯?”

第七十五章

“你在说什么?”子攸看了司马昂半日,也不知dào

司马昂在生什么气,为什么突然间这样冷冰,她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其实大约总是这样的,谁爱的深些浓些,谁便最会在本来并非没理的时候先馁下去,也不为别的,只为对方的喜怒哀乐都牵连在自己的心司马昂问她,那声音并不十分严厉,可是隐隐得却透着怒气。

“做什么这么凶呢?”子攸撇了下嘴,她是不怕司马昂的,更何况她总没想到事态有那样严重,还凑到司马昂近前去,“你想我了?我的手好冷,给我暖暖。”

司马昂看着子攸那双澄澈的眸子,听她轻轻的声音,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去握住了子攸冰凉的小手,给她暖着,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本来是在生气的。

子攸还不知dào

司马昂在为了什么生气,只是觉得在这世上,自己最不该隐瞒的人就该是司马昂,所以总要把自己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才好。所以司马昂递给她一杯热茶,她便以为是并没生出多严重的误会,也就向司马昂说了实情,“今天我收到一只金箔剪成的飞鸟,那是我跟义兄上官缜约好见面的信号——只要见到他的金飞鸟,我便去细水街的酒楼上见他。只是也不知dào

今儿他是怎么了。我等了这半日也没等到他来,以往他从来也不曾爽约地。想来他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大事,只不知有什么样的大事能困住他那样的能人。”子攸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她以为自己解释到这儿也就完了,也就没怎么留心看司马昂的表情。

司马昂却在看着她。“你倒是很会替他担忧。”

这话就不好了,子攸是直筒子的性子,不喜欢听人说歪话,“你在说什么啊?怪里怪气。”

司马昂转开了脸,他不愿意直视着子攸跟她起纠纷,她那眼神太过澄澈了,实在不像有心藏奸地模样,甚至他也不愿意说子攸的不是,他倒宁愿一走了之。可是子攸拉住了他的袖子,“司马昂。话不说完就想走,信不信我今晚拆了你的王府。”

司马昂一愣,低头看子攸的小脸皱在一起,仿佛刚吃了个酸梅似的,可那一副霸道的模样是不改的。他看着子攸,吐出两个字,“请拆。”

子攸的小脸有些泛红,却不肯松开他的袖子,“吞吞吐吐不清不楚。好没有男人样“你只觉得上官缜那个野人是个男人,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跟我撒谎。你说你没见到他——你没见他,怎么他有情诗摆在你地梳妆台上?可笑你既然有情人做什么还要纠缠我?难不成你也想养出面三千不成?”

子攸被司马昂这一串问话弄得愣了,半日还是懵懵懂懂的一句话,“你在说什么啊,司马昂?”她叫司马昂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仍旧是软软糯糯的,叫得司马昂心头一软,他喜欢听子攸叫他的名儿。他虽然从未说出来过,可有时候却希望子攸一日叫上他三百遍才好,叫他知dào

自己也是挂在人心上头的。

可是司马昂转开了头。把手上揉成一团的信纸塞进子攸手里,子攸心里正不好受。被人向手里塞了一团废纸更觉恼火,看也不看随手就把那团纸给扔了出去。司马昂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连抬腿走都忘记了。

子攸被他那莫名其妙地话惹了一肚子火气。是无论怎么都要泄地。“又骂我。又骂我。我是说过谎。可我哪里有跟你撒过谎。你竟然这样说我?我又有哪里不好了?难道非要吃你地、靠你地才是好?你说地是什么话。叫我哪只眼睛瞧得起你?”

子攸低头赌气。手里却紧紧攥着司马昂地袖子。司马昂紧紧抿着嘴唇。也没有话说。

纸团飞到了门帘外头。六儿本来就悄悄在外头伺候着。见纸团飞出来。便捡了起来。虽然上头地字他认不全。可还是知dào

个大概。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赶忙掀帘子进来。扯了扯子攸地衣角。把那信纸给子攸看。

子攸低头扫了一眼。吃了一惊。“这是谁写地?这么露骨?王府里怎么有这玩意儿?”

说完话抬头却看见司马昂正在瞪她。她还有些不得要领。“看我做什么?难道我会有这下三滥地东西?”

急地六儿用力扯了一下她衣服地后襟。子攸不再开口。六儿先向司马昂福了一福。正色道。“王爷。您请消消气。我们小姐是好乱说话不假。可小姐人品如何。您该是最清楚不过地。若说那种不检点地事。那可是断断没有地。这页字儿。不管它是什么都不是我们小姐写地。我们小姐地字您该是看得出地;若说这是外头什么男人写地。依奴婢看却也是不可能地。王爷您细想。我们小姐倘或有这样地东西。如何能叫您看到?我们这些做奴婢地如何能叫您看到?这是什么东西啊。奴婢几个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桌子上。明明知dào

王爷您是一日也要来三回地。那奴婢们不是找死吗?就请王爷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司马昂不语,他心里知dào

六儿说的没错,倘或自己真是冤枉了子攸,不但脸上下不去,而且伤了子攸的心,那可是大大的……

子攸却惊讶地抬起头来,她这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又拿起那页纸看,看了半日也没有话说。

六儿见子攸一言不,越着急,再说话前也没有细想,“王爷,这东西断然与王妃无关。倒是……倒是王爷来这儿之前侧妃过来了一趟,也或……也或是侧妃的什么人放在这里的,也……也说不定。”

只是这话说的太急了也太直了些,司马昂反而有些着恼,脸上的神色越地冷了,“只要有事总要赖在她身上。呵,萧吟就算有这个心机,她又怎么会知dào

在信里贴只金鸟?”

六儿慌了,“可是,可是穆府里总是有人知dào

的,保不准就传了出去。”

司马昂冷笑起来,“她一个闺阁中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穆府里的秘事,她如何能知dào

?”

六儿被问的哑口无言,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合乎情理的回答来,子攸跟上官缜的义兄妹关系,便是穆府里也不会有几个人知dào

,现在忽巴拉地说王府里的侧妃知dào

,那是不大说得通的。

这当口偏偏子攸又插了一句,“信封上带了我的记号,这真是没法说了。”

司马昂看了她一眼,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子攸眼下的模样很沉稳,倒好像根本不吃惊,他心里希望子攸把话说清楚,至少也不是这样一副默认了的模样。

可是子攸硬气的不得了,两把团了那张信纸,顺着门口又丢了出去,“老娘从来最不怕的就是暗箭。”

六儿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要破裂了,这个主子怎么这么能意气用事地胡来,在她看来,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向司马昂说几句软话,或干脆大哭一场,哭得司马昂心软,然后再细细解释清楚也就是了。可也知dào

子攸哪怕事后会哭得昏天黑地,这时候总是不会服软的。

子攸看着司马昂的眼睛,“从前不论出了什么事,我说不是我干的,你总不会相信。我本来以为如今不同了,哪怕是我在你眼前做了匪夷所思的事,你也总能领悟原由,因为你总该知dào

我的心的,总是该知dào

那些歪扭的事态不过是乱象。在这个乱纷纷的地方,乱纷纷的时候,倘或你不信我,那你还站在我这里做什么?”

司马昂看着子攸,她已经松开了自己的袖子,却挡在自己的面前,视线笔直地看着自己。司马昂不知dào

他是不是在恼火。那张也许真的只是被人精心设计来陷害子攸的信纸已经被子攸揉成了一只纸团,正静悄悄地躺在门槛旁边。子攸面上绯红,眸子里却亮晶晶的,司马昂几乎不敢看进去。

等到司马昂绕开她,怒气冲冲地出门去,已经不知dào

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了。

尤其是子攸又追出来,他还以为子攸会说点什么,可是子攸颠颠地跑过去挡在他面前,又说出来一句让他差点气炸肺的话来,“司马昂,你做什么就是不信我?上官缜就不会信不过我。早知dào

你是这样的,我还不如嫁给土匪,土匪也要比王爷爽利得多。”

司马昂皱起眉头,什么矜持什么城府全都不见了,一个大好的王爷降格成了跟婆娘吵架的菜贩子等级,一把推开了外屋门,“我捆着你的手脚了么?要走你不会走?待在这里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什么意趣?要改嫁就要趁早,赶紧去嫁你

一阵冷风从大开的门里进来,呛得子攸说不出话来,但是她总是不吃亏的,扬手就给了司马昂一记耳光。

司马昂愣了一会,怒气冲冲地瞪着子攸,忽然出门大步地走开,子攸待在门里,追也没有追,气也不知dào

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还是六儿去关了门,回来看着呆的子攸,有气无力地说,“行了,小姐,您这还是占了便宜的,还呆什么呢?王爷才是真zhèng

倒霉

第七十六章 兄妹反目

六儿看着子攸一言不地走回屋里,她再向门外张望,司马昂已经出了院子。

“小姐,你这到底算是什么啊?跟姑爷好的时候,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转眼就恼了,又掐得像是乌眼鸡似的。”六儿合上门,一边说着一边想吩咐小丫头们传晚饭来,可转过身来现屋里都没人了,方才主子们吵得那么凶,小丫头们早就溜出去躲了,这会儿如何立时就能唤出人来。

六儿摇了摇头,自己进里屋去看子攸,子攸倒是没被气哭,只是坐在窗下生闷气。

“小姐,你也是太浮躁了些,难不成今天这码事要怪王爷吗?这事哪个男人能忍,若依我说,王爷虽然火,可已经算是看着素日跟小姐的情分

子攸抬起头来,“那难道就是我的错吗?我又没勾搭哪个男人写情诗艳曲!”

“小姐是没写,可也不能往自己身上认啊!”六儿叹了口气,“奴婢今日是话说的急了,犯了王爷的忌讳。可是……”六儿恨恨地咬了牙,“可是今日侧妃确实是来过的,就算小姐跟上官缜传递信息的金飞鸟确实是机密事,侧妃不该知dào

,可怎么就那么巧呢!那个侧妃早不来请安晚不来请安,偏偏来了之后就冒出那么一页纸来。”

子攸的脸还是绯红的,“我不管是谁把那东西送来陷害我的,我只是恼他不该不信我。”

“罢了,小姐,你也该讲讲理才是。”六儿的声调提高了,走到子攸的面前来,“你们是什么人,小姐不知dào

?只怕以后调唆起事的人永不会绝。难道小姐次次都要这样不理论事情,单埋怨王爷?今天奴婢是说错了话,可小姐是何等聪明,若是小姐肯多解释几句,必然会说得清楚明白,只怕姑爷也不会动这样大的气。何况我以为姑爷也不是单为那一情诗就生气,还是小姐最后那句话招惹他动了大气。”

“我说什么了?”子攸抬起头。她是真忘了她方才生气的时候说什么了。

六儿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嫁他是嫁错了,当初不如嫁给上官缜。小姐,说句奴婢不该说地话——你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咱们话说回来,往常姑爷多看了侧妃一眼,你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姑爷还没有别人写的情诗呢!倘或这时候你见着姑爷房里有女人的东西,你又怎么想呢?你那火炭似的脾气,只怕比王爷吵得还要欢。这会儿王爷都要被你剥掉一层皮了。饶是这样,你还给了王爷一个大耳刮子,好不好人家是皇子。是金枝玉叶,你倒好——古往今来从没听说有你这样的王妃!我看他几时能理你?可是老人说地那句俗话,脚上地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眼下人家又要出征了,怎么说那也是去打仗了。到时候你在家里牵肠挂肚的,不说别的。只要人家信也不给你来一封,我看你到了那时节心里怎么样呢?”

子攸不说话了。那气势也下去了,从椅子上起来就歪在榻上一言不。六儿瞧见她眼圈红了,也就收住了口,不再说下去,悄悄退出去,吩咐了小丫头们去小厨房传话进晚饭。

六儿知dào

此时劝不动她。也只得默默陪着。子攸在榻上歪了半日。忽然坐了起来。到底不忿些。“这事到底是他娘地哪只呆鸡干出来地?”

“还能是谁呢?也不知dào

那侧妃是怎么打听出来小姐地事地。看她人模人样地。谁知竟这么下作。”六儿哼了一声。上次她借着一匹马就差点要了子攸地命。这事她可很是记在心上了。

子攸地眉头却越皱越紧。“倘或这次真不是她呢?我这些年拼了命地往哥哥身边安插耳目。焉知哥哥没有也如此呢?要买通咱们屋里几个年纪小地丫头。原不是十分地难事。”

六儿也锁紧了眉头。“小姐。这该不会是大爷想要离间小姐跟姑爷吧?姑爷眼看要出征了。这当口倘或小姐不夹在里头。大爷想要摆布姑爷就更容易些了。”

子攸站了起来。有些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去做点什么。至少也应该去跟司马昂说点什么。可是先说什么呢。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难道司马昂他一个大男人。还要自己去跟他赔不是么?何况司马昂他自己难道想不出么?难道他就看不出这一步?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若真是哥哥穆建黎做地。他可真够下作地。

子攸愠怒地皱起眉。偏偏这个时候一个丫头跑进来禀告。“小姐。小姐。不得了了。大爷怒气冲冲地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穆建黎已经闯进了院子,嗓门大的隔着窗子也听得见。他粗声大气地骂外头拦他地丫头,“禀告个屁!那个不干净的死娘们生出来地妞子有什么可尊贵的?都是被老头子惯地,倒很会拿大。”

把子攸气得手直抖。

穆建黎向来如此,但凡生气时见到子攸,嘴里总是要不干不净地把子攸去世的娘扯上。当日本来就是穆建黎的娘在穆文龙跟前陷害子攸的娘亲,致使穆文龙酒醉之后一怒之下勒死了自己的正妻。穆文龙醒酒后明白过来,很生后悔,便将穆建黎的娘流放到了蛮荒之地,再不见她的面,也不许人再说子攸娘亲的是非。可只要穆文龙不在跟前,穆建黎总要大肆散布子攸娘亲不贞的流言,甚或当面用这事侮辱子攸。

这事倘或其他时候子攸还能稍微忍忍,今日听着却格外刺心,何况今日之情势下,什么韬光养晦全都屁用不顶了。她也不顾外头下雪窗子关得紧,径直走到到窗户底下,“哐当”一声狠狠推开窗子,“谁在这里放狗屁!你们底下的人都死了不成?王府的侍卫也不知dào

拦住这个混人?整日都是吃白饭的么?外边的,去把齐烈和钟侍卫一起给我叫进来。”

六儿尴尬地看了看外屋地下站着的丫鬟。那里头不少都是王府的侍女,有些还是宫里出来地,都愣愣地四处张望着。可不是么?人家虽然只不过是些卑贱的侍女,可也都还算是好人家的女儿,哪里有见过穆建黎跟穆子攸这样的兄妹。过去他们在家里也罢了,如今跑到王府里来丢人现眼了。只是若仅仅是兄妹间的口角也就罢了,六儿在穆府里冷眼看了这些年。知dào

穆建黎不但本身暴虐成性。而且似乎把幼年失去母亲的怨恨都指向了子攸,时不时的便想要生出事来治死子攸。六儿原来还以为等子攸出了阁,他也就该丢开手各过各地了,谁知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太痴傻了,原来权力场中地人不到最后一口气,是没有抽身退步的可能的。

穆建黎这时候却已经走进门来了,给他开门的小丫头不知dào

事儿,开门后躲的慢了一些。被他一巴掌推开,扑倒在一边的椅子上,似乎磕得不轻。可低叫了一声,捂着额头也不敢再吭声。

子攸从里屋出来,扫了外边一眼,“六儿。把她扶下去,让郎中瞧瞧。穆建黎。你吃撑了是不是?推我的门干甚?你干得那些下作事,我没去寻你的晦气。你就该在一边歇着了,现下你还找上门来?”

穆建黎立在地当间儿。插着手大骂,“把你那小白脸派去守城地是老头子,你有话自去与他说去,可你竟敢向我下手,你他娘的不想活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老子屯的那些奇兵都吞掉!我恨不得现在就折了你这个死丫头。”

“你屯地奇兵?”子攸吃了一惊,“你屯什么奇兵被人吞掉了?”她虽然不知dào

是什么事,不过忍不住欢快地补了一句,“真活该。”

穆建黎气得瞪圆了眼睛,半日没说出话来,半晌才低沉着说道,“你说是什么奇兵?难道你还真不知dào

了?”

子攸的心思还不算迟钝,有点高兴地说,“你在前朝皇帝坟头里藏的奇兵?被人平

穆建黎愣了一下,他打量着子攸,仿佛想看出子攸那惊讶喜悦的表情是不是作假地,可是看起来子攸确实像是事前不知dào

的,他也知dào

子攸未必有胆子去打掉自己地势力。况且,就算这个傻丫头有那个胆子,他也不该有那么大的力量才是。

子攸也纳闷,穆建黎若是刚刚设计陷害了她,那就该是个连环计,没有这么沉不住气地,不等后头收拾了司马昂,就先跳出来寻她的晦气。这样说来,今日之事倒像与他无默不语,隔了一会穆建黎瓮声瓮气地说,“倘或不是你,也是你那小白脸夫君做地。你娘那个荡妇下出来的黑心种子,自然也会招来不是东西的女婿。”

子攸的脸沉了下来,她的手在袖子里微微抖,穆建黎却越肆无忌惮,“怎么着?小东西,你还想动手不成?”

六儿紧紧拉着子攸的胳膊,生怕她气极了真生出什么事端来,给了穆建黎可乘之机。正在这时候却听见外头齐烈粗直的声音,“王府侍卫统领齐烈在此。”

子攸一挑眉毛,厉声喝道“进来。”

齐烈两步跨进门来,后头还跟着一干侍卫,“请问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给我打!”子攸一指穆建黎。穆建黎愣住了,齐烈也有些懵,子攸又重复了一遍,“把这人给我打出王府。”

“是。”齐烈高声答yīng

一声,他是实实在在的喜欢王妃的这道命令。穆建黎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虎贲将军,全然没想到有人敢向他动动指头。所以齐烈拉起他,把他摔出去时,那是摔得结结实实的。

子攸又转头吩咐六儿,“看什么呢?关门!”

六儿刚关上门,子攸忽然听见里头屋里一人轻笑的声音,子攸一怔已经听出那是谁的声音,她沉着脸嘟囔了一句,“这倒是好,那边正恼呢,若是他现在来了,可真是抓了个现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七十七章 夜探

大约是从午后便开始飘雪的缘故,入夜后的京城比往日不知寂静了多少。子攸一身男装走在上官缜的身后,风雪扑在脸上,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穆府的一小队军官醉醺醺地打街上经过,子攸连忙背过脸去,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

上官缜会意,领着子攸向街边背风的墙角走去,等着那队已经喝得摇摇晃晃的军官走过。子攸偷偷打量了那小队军官,“有一个还是穆建黎的心腹,他既然还有功夫在外边胡混,不像是穆建黎要起事的模样。”

“穆建黎即便要起事也必定不是今晚,就算他觉得自己的巢穴被人端了,忤逆之事已经暴露,应该立即起事——可你爹还远在天边呢,他大可再等几日,等到王爷离京之后一面下手杀王爷,一面在京城中杀掉你,之后再起事,那就要更便利一些。”上官缜低声说,一面系紧了斗篷上的毛领,现在他看起来就像是京城寻常的商人。“我今天不过是带你去看看热闹,你可敢不敢去?”

子攸抬起头来,夜色中上官缜看不出子攸的神情是不是害pà

。子攸见到那队官兵过去了,便转过身来,风雪重新打在她的脸上,她不禁缩了缩身子,“真的不是你端了穆建黎的老巢么?”

“我是有那心思,可我只怕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反而打草惊蛇弄巧成拙。”上官缜低笑起来,落雪的冬夜里,他浑厚的嗓音低沉温暖,让子攸安心了不少。

“是啊,穆建黎经营那些死士恐怕已经有些时日了,不是那么好动的。也不知dào

到底是谁做的。”子攸又跟着上官缜在飞雪中慢慢地向前走去,她其实已经想到了是谁在背后捅了穆建黎一刀,只是她不愿意说出口,那太恐怖了。

上官缜嘿嘿一笑。“王爷还不知dào

这事。倘或他听说了必然立时就猜得出是谁做的。你那个夫君很是有些帝王才干。”

子攸没回答他,只是自个儿闷声不响地走着路,就在上官缜以为子攸不想再说话的时候,子攸忽然说了一句,“古人说天家无骨肉,我们穆家虽然不是名义上的天家,可实jì

上却握有天下的权力。所以穆家没有父子兄妹。也没有妻子夫君。”

上官缜没有立kè

接过她地话来。隔了一会他忽然想到明日是子攸母亲的祭日。“何必庸人自扰。我看司马昂跟穆建黎不同,跟大将军也不同,他既有才干,也未必没有胸怀。我倒颇喜欢看他做事,虽然他也算有些城府的人,可是做事倒也磊落。”

子攸低着头。声音很低微地嘟囔了一句,“你们这些傻里吧唧的大男人知dào

什么?”

上官缜瞪着眼睛无话可说,子攸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不知dào

天下有多少女子,拼了命的想要做皇妃皇后的。其实都是傻子。就算是贫贱之民地女儿也多有巴望着想嫁给贵人做小妾往上爬地么?可权势就是那么好么?只是她们大约都不知dào

,不论是进了大宅门还是跨进了宫里的门槛子,多半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权势就好比是烈焰,人人都巴望着得到。却不知那烈焰也会引人**的。我倒是常想,倘或能得在这样的窄巷里住一世。那才是阿弥陀佛。”

上官缜看了看他们身处地小巷。咧嘴一笑。“子攸。这里可不是你以为地窄巷寒门。咱们不能再大大咧咧地往里走了。再往前就有暗哨了。你也别伤情了。你若感叹。那简直都不是你了。你就只管假小子似地傻咧咧地。我看着还顺眼些。”

子攸恼火地扭过头来。瞪着自己地义兄。刚要还口。上官缜突然一揽她地腰。提行李卷似地把她提了起来。子攸低叫一声。眼前一花。头也有些晕。云里雾里似地就已经被上官缜带着越过院墙。急速掠过几个院子。来到一个园子里。子攸只是隐约知dào

这条窄巷地某个破木板门后头是个极大地院子。倒也暗暗称奇。

子攸一落地张口就想骂。上官缜捂住了她地嘴。示意她蹲在一丛梅花地后头。子攸勉强照做。觉面前是个池塘。湖边花厅之中这时候正灯火通明。从窗子隐隐看得见里面觥筹交错。

上官缜低声说道。“我在城里走了几天。觉这里必定是穆建黎在城里密谈地地方。恐怕他也是知dào

穆府里必定有大将军地眼线。外头……外头你在那戏楼子里跟人干了一架。闹得好些人都知dào

你是那地老板。穆建黎原是好去那些地方跟京城官员见面地。可现下也知dào

那里也不够稳妥了。所以才会有如今这地方吧。你看!”

子攸瞪大一双黑亮地眼睛。顺着上官缜说地方向看过去。远处仆役引着几个人渐渐走近了。从子攸身边地小路上经过地时候。一个人差点踩到子攸地手。子攸吐吐舌头。缩回撑在地上地手。仆役后头地那两个人她认得。是吏部地两个文官。看来这里头地人就是穆建黎地一党了——只是也不知dào

是心甘情愿与他做一党。还是被逼来地。

子攸不似先前那样情绪低落了。“穆建黎是真要弄个小朝廷了。”她侧耳听了听。花厅里传来阵阵笑声。可是到底隔得有些远。听不清里头说地是什么。“哥。你进过那处墓地里去看了吗?”

“探查过一番。我一直派人监视着那里,所以觉情形不对进去看时,还是抢在穆建黎的人之前的。”上官缜一边低声说,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那里似乎有过一场搏斗,不过却还是有些古怪之处。穆建黎豢养的那些死士多是从江湖中召来的,该有不少奇人异士武功高强之人,可我去墓道查看痕迹时,却并没现有他们逃出去的痕迹,估计是全军覆没。更怪的是,他们每个人的死法都是一样的——都被人一剑封喉

子攸转过脸来看着上官缜,这寒夜更让她觉得有些阴冷了,“一剑封喉?”

“你还记不记得你夫君的剑法?”上官缜低着头,子攸看不见他的眼睛。“他地剑法空灵潇洒,然而剑剑不离敌方要害,那套剑法里的杀气极重,务求一剑毙对手命。教你夫君剑法的人是钟莫雨和钟无风的爹,我曾见过钟莫雨在我面前使过这套剑法,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招莫过于攻击对手喉咙的那一招,举重若轻。一柄剑犹如微风送落叶。可是却要使剑干脆利落地割断对方咽喉。”

“就是……杀死穆建黎手下的那一招?”子攸试探地问。

上官缜点了点头,“世上会那剑法地人只有钟氏兄妹和王爷以及钟老前辈三人,钟莫雨没那个本事,创制剑法地钟老前辈出家之后云游四方不知所踪,此事该与他们两位无关,余下的钟无风可是一直跟在王爷身边。”

“绝不会是司马昂。先不论他跟钟无风两个人能不能杀得了那么多人,只是司马昂绝不会在做这么大的事之前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子攸轻声说,却说的很坚定。

上官缜没想到子攸张口就否了他的想法,而且还说的斩钉截铁。他刚要说话,耳朵里已经听到又有人来了。这一次子攸在他身边压低声音惊呼一声,“是王府地侍卫刘舍!”

“噤声。”上官缜生怕这园子里有武功高强的人听到子攸的声音。

子攸却忍不住又多告sù

了他一句,“这是穆建黎安插在司马昂身边的,为人倒是好的。司马昂不知怎地很信任他,如今是王府里侍卫的副统领了。”

上官缜真想捂紧子攸的嘴。这是什么地方啊,还有这么多话的。可子攸却不大在意。眼看他跟着仆役进了花厅,口里嘀咕着。“真是地,在说什么呢?只能看见却听不见,真是急死人了。”

“我真要近前去探听一番,你只在这里看着都有什么人是穆建黎一党也就是了。”上官缜拍拍子攸的肩头,提起气来,无声无息地从一旁地长廊顶上掠了过去,上官缜轻功很好,此时黑色的斗篷被夜风展开,黑夜之中看着好像一只大鸟窜上屋檐,看得子攸好生羡慕。

可是自此以后园中小路上不再有人过来,花厅里地人似乎还在喝酒谈笑,外头园子里却冷清的很,子攸没趣起来,直抱怨自己没能耐像上官缜那样四处活动而不被觉。

再等一会儿,风雪停了,快要变成满月地一轮月亮从云朵间露了出来,园子里越静了下去,就在子攸觉得自己被冻得都困了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掠过一个白色人影,半夜三更的好似鬼魅,把子攸吓得清醒了。再看去,那身法还该是人,只是轻功高些,他走过子攸身边的时候,子攸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子攸一动不敢动,她知dào

这人该是武功极高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托大,半夜三更的穿一件这么风骚的白衣裳出来活动,这是生怕别人瞧不见他么?谁知那人走近她的时候,她忽然瞧见他生着白胡子,竟是个老头。子攸目送那人也欺上花厅的一边屋檐,便知dào

他也是来偷听的,忍不住一笑,穆建黎的侍卫真是吃白食的,这会儿功夫外头已经两个人在偷听了,穆建黎还浑然不觉,还在里边商议什么机密,真是恍若儿戏。又想到这个白胡子老头穿的这么显眼,上官缜必然已经看到了,也就安心在花丛后头蹲着不动。

可没过一刻功夫,子攸又看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鬼鬼祟祟地从那边房子上下来。子攸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笑出声来,这人是个光头,这时候风雪停了,那光头铮亮地反着月光,也不知他顶着这样的脑袋还穿夜行衣有什么用处。

子攸目送着他也小心翼翼地上了那花厅的房顶,真想站起来大笑一会儿——照这个情形,花厅里的酒席倘或吃上一宿,那房上还不站满了人。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后来的这两个人不动弹,上官缜也不敢回来。

子攸的心思有些放松,也有些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在谁的地头。忽地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子攸觉得这冷气好像吹进了自己的心窝里,一下子没忍住就轻声地打了个喷嚏。这一声虽然轻,可在这静夜的园子里也够明显的了。

子攸心头一阵害pà

,紧张地张望着花厅外头穆建黎的侍卫,好在他们离她都有一段距离,子攸那小猫哈欠般的动静也没人太在意。子攸放下心来,想站起身舒缓舒缓筋骨,换个地儿藏着,这时候月光皎洁,地面上积的白雪辉映着月光,把个院子照得很亮。一阵风吹过,子攸头顶的花树轻轻摇晃,扫了子攸一脑袋雪,雪花冰晶顺着她的脖颈就滑了进去。她缩缩脖子,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北风的地方可以藏,转头的时候她无意地瞥了地面上的树影一眼,突然愣住了,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腰间自脊梁骨窜了上去,跟着她连头皮都觉得麻。

子攸呆呆地看着脚下的树影,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回头去。她身后的那棵树上,也不知从何时起就蹲着一个人,她却全然不知,如果他要杀她,她早就已经死了。而更可怖的是,或许他早在她跟上官缜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而以上官缜的武功之高,竟然浑然不觉。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罩着一只阴森的青铁面具,子攸一动不能动,他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面具上的两只窟窿里露出的一双眼睛闪着冰冷的光。子攸觉得那双看着她的眼似乎还有些不屑,她不知dào

是不是这点不屑让他没对自己动手。可是那也仅仅限于子攸没现他的时候而已。

子攸绝望地看着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剑柄,细长的宝剑被无声地缓缓抽出。子攸知dào

自己现在应该不顾一切地赶紧跑开,即使被穆建黎现那也是后话了。

可她还是沉稳地一动不动地蹲坐在花丛里,倒不是她不想跑,也不是她多有能耐,而是她这半日没有动弹两条腿都麻木了。子攸不能动,心里却已经开始骂街了,那一瞬间她都已经搜肠刮肚找出所有她知dào

的市井骂人话,暗暗地诅咒这个带面具的鬼魅。

面具人身子突然变换姿态,子攸知dào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他无声暴起,一剑朝着子攸胸口刺出。就在那一刹那间,另一棵树后突地欺过来一人,一把抱起子攸急速后退。面具人一剑落空,看了他们半晌,再看看一眼花厅外离他们并不算太远的侍卫,终于没有追击过来。

子攸看着他脚尖一点,也如同飞鸟一般地窜上树,跟着又跃向稍远些的树,渐渐不见了。她又喘上气来,回头看着紧紧抱着她的人,“司马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七十八章

司马昂的不悦子攸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几乎未一言,拉着子攸躲在廊后。子攸忽然有些沮丧,自己方才还在看着后来的人笑,却不知dào

自己也不过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憋屈螳螂,更惨的是原来司马昂居然在这里,估计她是怎么跟着上官缜一起来的,他都看在眼里。

本来自己还有些嫌疑呢,现在好了,方才她跟上官缜嘀嘀咕咕地说话,他一定也看在眼里。子攸真不知dào

自己现在还怎么跟他说,月光底下司马昂的面色冷得快要让子攸哆嗦了,她不知dào

该说什么,却记得自己还抽了人家一记耳光呢,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司马昂被打的那边面颊。其实她也知dào

六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司马昂对自己已经算是很好脾气了,她也不知dào

是怎么了,本来自己也不算是骄横跋扈的人,可是司马昂说的那些话却比别人说的更让她不能忍。

司马昂没想到她会突然伸手抚摸他的脸,一怔之下也没有动作,只觉得子攸的手心很是温暖柔软。他有子攸之前,甚少与人亲近,连他母亲召见他,也不过就是远远的站着说几句话而已。更何况当下正是他紧张地防备着高手突袭的时刻,子攸突然之间的举动让他心头一松,卸掉平日的许多顾忌,隐隐地生出了些微的羞涩,又觉出子攸的动作极轻柔,让他觉得子攸原本就十分喜欢自己。便觉得子攸无论做了什么都没有不能原谅地,隐约觉得若是凭着自己的本心。那只要疼爱子攸就好,何必管太多。

可忽然间又想起子攸跟上官缜相携而来时地亲昵,顿时心头又冷了,皱着眉头向后仰了仰身子,躲开子攸的手。子攸咬着下唇。僵硬地收回手去,想了想还是没话说。

司马昂却很是恼火,早些时候在子攸房里现一页情诗,当时纵然生气,其实过后想想也罢了。子攸过他府里大半年了,他就没见她写过什么诗。至于上官缜,虽然他自诩为风流大侠,可骨子里根本就是个粗人,压根不会写什么诗文送给子攸,退一步说就算他跟子攸有私,可私相传递的东西也不会是诗文。

不管那情诗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带着个傻里傻气的金鸟。那大约都只是个拙劣的陷阱而已。他本不该因为这点东西就生子攸地气,子攸嫁进王府里半年,是怎么样的人,他该是清楚的。何况他也给了她半年的气受,忒不像个丈夫。现在又要出征,未来或许生死不明。总之更是不该现在还欺负子攸。只是可恨子攸给了他一巴掌,让他丢尽脸面。可打了就打了吧,左不过就被一个丫鬟看见了,他还能为这个就真跟子攸动怒吗?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越想越是无趣,往日里还有子攸腻在身边,虽然他性子是不好多话的,宫中地二十年他已经独处惯了,所以常是子攸唠唠叨叨地说着,他只是听着,可有些感觉他没说,他喜欢回头的时候,子攸就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这是他作为一个皇子无法说出的话,他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多说甚至是多想自己的心,他须得无心,才能做个帝王。

他有时候想,像子攸这样的话痨是不适合在宫中生活地,子攸不是不聪明,也不是没心机,不然即使有穆文龙的保护恐怕她也没法在穆家活到这么大,司马昂觉得她有时候只是不屑于在琐事上耍心机,不屑于像寻常宫中女子那样走一步看三步。而假若有一天他真的做了皇帝回了宫,子攸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除非自己总是信她地,否则……所以方才他还想,假若第二天王府的哪里碰见了她,就说几句和缓地话,或许过了一宿子攸也就不会很怪他冤枉她了。

可还没等过夜,钟无风来告sù

他,柳叶跟上官缜回京了,听柳叶的口风像是知dào

了穆建黎召集党羽地一个什么秘密地点。钟无风本来是问司马昂如何打算,要不要派他夜探一番,可司马昂倒静极思动了,想自己亲自去看一眼。

哪知dào

这一晚上他隐在暗处看着穆建黎的私密庄园里像戏台子一样不断地来着各色人,闹剧一般简直毫无秘密可言。

本来说好是要钟无风先去这些人议事地屋子旁边探听一番,待看清情况后司马昂再过去,可钟无风上前不久,司马昂就看见上官缜带着子攸来了。两个挤在一处叽叽咕咕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司马昂窝了一肚子火,哪还有精神头想到去前头。

他离子攸稍微有点距离。他见上官缜上前去了。本来想要去寻子攸。可是之后园子里一趟趟地有功夫不低地人过来。他也没有机会动弹。一直到后来他听见子攸突然有了大动作。心里知dào

必然是出了纰漏。也就不再顾及是否会被现。急忙向子攸地方向走。赶到子攸身边地时候还不算晚。还来得及把子攸拉开。他也不知dào

那个头戴面具地人是什么来路。只是隐约觉出他地武功极高。

“三更半夜。你倒是还在跟着上官缜到处乱跑?”司马昂转开眼睛。低声说。“你说是别人陷害你。可瓜田李下。就不能避讳一点么?还是说你本来就喜欢如此?”

子攸平生最受不得旁人冤枉她。当下冷了脸。“瓜田李下——早你怎么不觉得?总之今天地事也不过就是从我房里那下流诗开始地。老娘又不是你那侧妃。有功夫伤春悲秋写那些个淫词艳曲。这事儿就是那时候起地头吧。倘或不是你娶那个侧妃。哪里能生得出这么多事?你怎么就半点也不疑心她呢?做什么总是这么护着她?”

司马昂本来想起萧吟就心烦。平日里就生怕子攸提起她来。现在更觉刺耳。本来从没想说地话也顺口说了出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要只管这样吵闹下去还想安生了么?更何况你见过哪个王侯将相家里地女子可以不守妇道。四处乱走?”

子攸沉默了。也不知是因为明日是母亲地祭日了。所以她就有些魂不守舍。还是因为今天穆建黎来王府里闹又吵出了她娘亲地旧事。让她一直心头难受。这时候司马昂地话堵在她心里。就分外地不好受。也不知怎地就说了一句。“那你不如休了我吧。想来以后这样地事也不会少。何必待在一处不得安生。啊。我忘了你是休不了我地。你从来娶地就不是我。你娶地是我爹地刀。”

司马昂愣住了。月光底下看着子攸低着头。他瞧不见她地眼睛。却知dào

自家地胸口有些凉。

有时候言语或比刀剑还厉害,两个人都挑了最戳对方心窝子的话,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互捅了一剑。

司马昂无话可说,想一走了之可眼下这也不是地方不是时候,他不能把子攸丢在这里不管。走又走不了,子攸就这么暖呵呵地贴着他站着,他恼也无法恼,只有一股莫名的滋味憋在胸口里,慢慢变成了酸涩,子攸的话没说错,可也不能说对,到了最后,他还是无话可说。

子攸有些惆怅,她总觉得那个惯于不声不响的司马昂离自己很远,最近或许好了些,可她到底还是不知dào

他的心在哪里。

子攸恍恍惚惚地想起有件事至少得告sù

他,“穆建黎藏在前朝皇陵里的那支兵马被人灭掉了,你知dào

么?不是你干的吧?”

“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何必问我。”司马昂冷冷地说了一句,心头却忽然觉得这话很是有些似曾相识。

子攸恼怒地扬起头来,“我……”她的声音有些大,可话没说出来,身后传来一声低笑,“你们小两口吵架不寻好地方,在这儿找死吗?啧啧,看小攸这德行,小爷我一辈子都不敢讨婆娘了。”

司马昂微微吃了一惊,他光顾着跟子攸生气,竟然有人走近都没有听到。子攸对这声音似乎极熟稔,回头就开骂,“柳叶,你敢教xùn

老娘,我看你才是找死。”

上官缜那宝贝徒弟柳叶在长廊顶上倒挂着悬下来,身子还忽悠悠地荡来荡去。

“你们不去那边听窗户根儿,在这里吵什么?真有气魄。穆建黎还自以为这里隐秘得不得了。”柳叶笑得几乎忍不住要掉下地来,“王爷,你是得了钟无风的消息所以来的吧,都怪我管不住我这张嘴,被他逗引得说了出去。我知dào

你会来,小攸也会来,你们要是一起在这里被穆建黎分了尸,我师父一定要大大地生我的气。咳咳,所以我就急中生智,在江湖中传言,穆建黎掘了前朝皇帝的坟头,挖出一个宝藏来,因为钱太多,没地儿藏,今晚儿上在这里要找心腹之人商议该埋在哪里才妥当。我在园子最高的那棵古树上守了这晚上,哈哈,也不知dào

来了多少武林同道,傻呵呵地来凑这个虚热闹。”

司马昂总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着实吃了一大惊,子攸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柳叶倒疑惑了,他本来很满yì

自己干出的这件胡闹事,满心想要邀请子攸跟他一起闹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

第七十九章 濒死

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子攸想找上官缜一起离开,不过现在她抓着柳叶这个白丁,也就用不着非得等上官缜回来。

子攸还在犹豫要不要叫司马昂一起离开,一转身觉司马昂已经独个儿走了,她心头恼火一脚踢在旁边的石头上,脚趾隔着靴子结结实实地撞在石头上,疼得她就势坐在地上,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叶翻了个跟头,轻轻落在地上,“王爷跟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难道你对他还不好么?”

“不要理他,我做了什么也都是白效力,他也不稀罕。”子攸恨恨地说,又想起柳叶来,“我叫你在王爷身边,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你也见着穆建黎谋天下犹如做儿戏,这天下十之**将来还是司马氏的,你现在跟着他,日后他登基称帝,你就是股肱之

“我可不稀罕,难道你稀罕么?你也不稀罕的,却劝我去做。”

子攸回头去看柳叶,月光之下,那瘦高的孩子站在石头上,脸容清冽还带了点桀骜的意味,不过说出的话却很稚拙,“我只要跟师父待在一起就行了。”

子攸嘟着嘴看她的朋友,她倒也不能说他不对,可也不觉得很对。忽然湖边花厅外传来侍卫的一声暴喝,“是谁?”

“糟了。”柳叶吓得跳下石头,拉起子攸的手。“小攸,快走。那边一定是有武功不太好地人被现了。穆建黎的侍卫可能要倾巢出动戒严了,倘或你被现那可就糟糕了。”

子攸也知dào

事态紧急,连忙跟着柳叶走。柳叶地轻身功夫虽然没有上官缜那么好,可以轻轻松松提着子攸从房顶上掠过,可柳叶却预先看好了退路。这一会引着子攸七拐八拐的,再带着她翻过几个院墙,轻轻松松地把乱成一团的穆家侍卫甩在后头。

柳叶把子攸带到两条胡同以外的一条街上就停住了脚,“小攸你赶紧回去吧,我得回去告sù

师父一声,他不知dào

你已经离开了。可能会被里头牵延住。”

子攸点了点头,这是正理。“我回王府去了,你跟大哥都千万小心,等离了这里,不要忘记到王府里给我捎个信儿,好叫我放心。”

柳叶答yīng

了。子攸朝着王府地方向走了没两步。柳叶又追了过来。“小攸自己回去。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他从怀里抽出一支火流星来。“你拿着这个。倘或遇到什么事。就把这个放到天上。我跟师父不拘多远都能看见。立时就会赶过去地。”

“从这里到王府没有几步路。会有什么事呢?”子攸嘀咕了一声。可还是接过了那只火流星。揣在自己地袖子里。

柳叶摇摇头。“今晚地京城太不安定了。也不知dào

有多少势力在活动。小心些。直奔王府回去。路上千万别耽误。”

子攸顺着前路望去。一个人影都没有。“废话么?连个路边摊都没有。有什么能耽误我地?”

柳叶挠挠脑袋。也觉得自己说地是句没有地废话。嘿嘿笑了笑。“总之。你也知dào

我那意思嘛。就是说。叫你一路跑回去。不要走太慢。”

“晓得了。”子攸摆摆手。像是要把他赶开。柳叶看着她消失在街道地拐角处。想想她大约没什么事。便转身自去寻上官缜了。

这边子攸却越走越是心头毛,她原是有点怕黑的,这时候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走了一会,总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她。开头她还疑心是自己胆小东想西想的就有了错觉,可越是走越觉得不对。

子攸不敢再直接向王府的方向走,既然这时候有人跟着她,前面就难保没有人在她该走的路上拦着她,倘或她被人围堵了,那可就糟了。

子攸是无事就要在九城中闲逛的人,对这座老城熟悉地很,这时候她贴着街边走,忽然拐进一条胡同。胡同里黑漆漆的,子攸放轻脚步向前走了几步,便靠向一家的破木门,脊背紧紧贴着木门一动不动地站着。

大约过了十几下呼吸的时间,胡同里果然走进来一个人影,子攸瞪大了眼,有一阵子她还希望这个跟着她地人是司马昂,她总还是奢望司马昂有些不放心她,会跟着她一起回王府。

可是这个人她也是认得的,她走了出来,轻轻松了一口气,“钟无风,你跟着我做什么,吓了我一大跳。”

钟无风地身子一震,似乎没想到子攸会在离胡同口不远的地方等着她,一惊之下他说话甚至都有些结巴,“我,我……”

“你怎么了?”子攸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不是王爷叫你来保护我地?”

“我我……”钟无风这个粗直的爽朗汉子有些结巴,“王……王妃娘娘,我我……钟无风多有得罪了。”

钟无风地剑术似乎跟司马昂不相上下,这一门剑法抽剑的速度有多快,子攸已经见识过了好几次了,可还没有一次是这样正对着她拔剑的。

子攸只看见一道银色的闪电在她眼前一闪,她的脑子里有些眩晕,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生了什么,她只是模糊地感觉到危险的来临,本能地侧了一下身子。她在这个京城中或许很有权势,也或许很有智谋,可归根结底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柔软,刀刃刺透肌肤,无常来临,她同样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冰冷的寒刃刺进了她的左肩以下,距离心脏大约只有一寸不到的位置,子攸几乎听见了长剑刺透她身体地声音。她瞪大了那双亮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无风,他痉挛似地抖着手抽出了宝剑。血从她的肩头流出,剧痛在向她的肩头手臂蔓延。

钟无风握着剑的手也在抖,以他的功夫,他本该一剑刺进子攸地心脏的,可是他的手一直在抖。他的本心是并不想杀死子攸的。现在子攸看着他,那双秋水一般的眼里满溢着恐惧和绝望,他地手抖得更厉害,犹豫着难以再下

子攸知dào

这是最后的机会,她的半边身子疼得要命,血浸透了她的衣服。可她的神智却很清晰,她憋足了一口气转过身开始拼命地向着胡同深处奔跑,她的双腿在抖,她不知dào

自己能跑多远,还能坚持多久,只是拼命地向前跑。她哆嗦着从衣袖里抽出那只火流星,拼尽lì



将它放

火花窜上夜空。钟无风从呆立中猛然醒悟过来,开始加快脚步追逐子攸。

子攸就快要跑出胡同了,她的心脏在胸膛里地跳动着,疼痛已经不再明显。她地脑子也不再清晰,奔跑时抽进口里的冷气刺痛着她的胸口。她的身子在摇晃,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大限将至。她有心快跑。可迈出地每一步都越吃力,寂静的夜晚开始变得更像是一场梦魇。

身后地脚步声越来越近。子攸捂住胸口,苦不堪言,她还希望自己能跑回王府去,她没去想钟无风为什么要杀她,她只是想着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死得这么早,她还想再见见司马昂,不想临死前还在跟他争吵,为一些根本就不那么重yào

的事。

腰间突然刺痛地时候,她知dào

她没有机会了,痛苦满溢了她的胸口,还有一丝死亡迫近脊梁骨地冰冷绝望。尖锐的剑刃刺进了她的后腰,她脚下绊了一下,向前扑倒在地,又用尽气力猛地转过身来。她不想背对着死亡,她要转过来,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子时已经过了,今天是她母亲的祭日,她想起母亲死的那一天,她躲在桌子底下,看着娘亲被爹爹勒死,看着娘亲咽下最后一口气。那时候她怕得连闭上眼睛都不敢,她睁着眼睛看着死亡的降临,从那天起她就知dào

,恐怖并不会因为你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就不再生。

钟无风没想到子攸会转过身来,她坐在地上冷冰冰地看着他,看得他无地自容。现在他要在她的瞪视下挥剑杀她,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

子攸仰起头,“你要杀我就快杀。两剑都杀不了我,你还想砍我几剑?”她颤抖着手按在自己的胸前,摸到一片湿润温热,那是她自己的血,她战栗地全身颤抖,却冷笑着看着钟无风,“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杀我?你是想把我的血放干?还是你想千刀万剐了我?”

她的声音极严厉,甚至有些威严,钟无风没有回答出来,他不知dào

怎么被这个坐在地上的女孩子逼得心头恐慌,“我……我跟你无冤无仇。”

钟无风不敢再跟她说下去,他闭上眼举起了剑,想给子攸最后一剑干脆利落地杀了她。

子攸看着那清冷的寒刃,直瞪着它,等待它刺穿自己的胸膛,她不知dào

那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寒冷彻骨,然后就是长久的孤寂,看不到任何可以信任依赖的人,看不到司马昂。她按不住伤口,血从她的手指下流出来,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头也开始眩晕。

模糊之间却听到“住手”也不知dào

是哪里传来的这一声暴喝,“钟无风,你怎么可以谋害王妃,你要反了不成。”

子攸的眼前黑了,朦胧间她听见齐烈的声音,“你还不收剑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随后她又听见钟无风的声音急促地回答他,“这是王爷下的命令,你不要莽撞坏事。”

子攸的心凉了,她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似乎见到了很多人,上官缜,司马昂,还有娘亲,她分不出来是现实还是虚幻,也不知dào

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

第八十章 混乱

五更天的时候京城的天才微微有些亮,王府里子攸的院子里里外外点得灯火通明,丫头们一声不吭地抱着撑着清水血水的盆子走进走出,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了十几位,也是屋里屋外的忙乱,小厮在子攸外间的屋里预备下了煎药的家伙事儿。

司马昂才得到消息,他刚回到家,六儿打来给他传话的小丫头不大会说话,一行哭一行说得糊里糊涂,不过司马昂看了一眼她吓得青的脸心里就冷了半截,她说的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就站起身急急忙忙地往子攸院里走。走上内室正房台阶的时候,他脚底下一滑,几乎仰面摔了下去。

司马昂走进正门,柳叶正红着眼睛守在外屋里,司马昂看见他的模样便知dào

子攸必然是出了大事。

柳叶一看见司马昂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手移到剑柄上,可这里还是王府,他终究没有造次,只是转开头不屑再看司马昂。

司马昂根本没留心他那副神情是什么意思,也来不及问他子攸是怎么出事的,他本来以为子攸跟武功高强的柳叶在一起,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直接闯进了子攸的内室,两个太医正指挥着一干丫头给子攸灌下保命急救的药。司马昂愣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子攸,她了无生气地躺在榻上,面如金纸,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也不知dào

是哪里受了伤。也不知dào

她是不是还活着,他呆呆地看着六儿在哭。连药都喂不进去了,子攸就好像真地已经死了。

他看见子攸的一只胳膊从榻上垂下去,手腕上带着地玉镯露了出来,他送给她的那只碧绿的镯子上凝了更多的血迹,比上一次更要浓艳。

司马昂的心头空了。好像什么东西本来藏在那里,现在已经杳渺飞上了碧落,他从不知dào

自己得到过什么,然而现在他就要失去子攸了,他地身子便飘乎乎的,仿佛活人的气息也已经飘飘渺渺地离开了他。他站在子攸身边,只剩了行尸走肉。

六儿在哭,几个太医忙乱成一团,谁都没有留心司马昂走进屋来。他粗鲁地一把抓住一个正要跑出屋外的太医,他的力qì

太大,差点把那个干瘦的太医拎起来,“王妃怎么司马昂两句话功夫才认出他是谁,“哎哟,王爷。王爷,王妃身中两剑。重伤,重伤啊!好在两剑都没刺中要害。方才可算是把血止住了,可怕只怕王妃失血过多。挺不过来。”

司马昂直瞪着那老太医却说不出话来,老太医急得直跺脚。“王爷,王爷,您快放开老臣,老臣得马上去煎一副药来。”

司马昂放了手,浑浑噩噩地走到子攸身边,呆看着子攸那张没有生气地脸。六儿一个时辰前见到子攸浑身的血便犹如失了主心骨,现在见子攸已经不能咽药,眼见已经是不行了,她实在忍不住痛哭起来,她是子攸的大丫头,她在上头哭,底下的小丫头更是不知dào

怎样才好,已经哭成一团。如今六儿一眼看见司马昂,就犹如见到了救命的法子,“王爷,王爷您可来了,您看可怎么办好,王妃……王妃她好像不中用了。”

可司马昂就仿佛没听见似地。他轻轻拉起了子攸垂在榻边地手腕。子攸地手握起来冰凉。他摸了一下。几乎立kè

就握紧了她地手。司马昂甚至不敢去探子攸地鼻息。她看起来太像是在长眠。

太医正在给子攸施针。六儿连忙躲开。给太医腾出位置来。司马昂却对一切都不闻不问。只是站在榻边呆看着子攸。这个每天都在东跑西颠地女孩,每天都在操心劳力还能欢蹦乱跳地女孩现在终于安静了,也不会再跟着他不断地说司马昂我喜欢你啊。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司马昂地心里空得痛。

司马昂开始剜心地后悔,自己怎么就因为几句口角就把子攸丢在那地方不管,他怎么就能放心。怎么就那么相信柳叶和上官缜一定就有能力保护子攸?他现在有些想要笑。笑自己地无能和滑稽。他大约一定是在吃上官缜地醋。又有些嫉妒他地潇洒随性。更嫉妒他地这些好处被子攸看见了。被子攸欣赏。他司马昂到底像是个什么呢?小人么?自己心里是不是始终都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个靠妻子庇护地窝囊废皇子?

子攸是眼睛瞎了么。非要嫁给他这个废物?他看着子攸那张精致美丽地脸。她是个美人。从第一眼见到她地时候。他就把她记在心里。只是不敢多看。他有些怕这个美丽多情又随性爽利地女子。怕看多了他就要把自己地心都交给了她。生在帝王家。却把心奉献给他人。那是世上最危险地事。

子攸就这样做了。她把心给了他。结果呢。只落得这样地下场。司马昂地手在抖。他想起那夜地林中。子攸为了他而选择死路。离开他地时候。她是怎样地神情。那是种难以说清地眷恋。他不知dào

自己身上有哪一点好处被子攸看中了。能让她那样眷恋。

现在的子攸却紧闭了双眼,他凝望着她那长长的睫毛,希望她能再睁开眼看自己一眼,他想跟子攸说说话,这个念头灼着他的胸口,只要子攸能醒过来,挺过来,那么他就……

身后却有一个相当不悦的声音传来,“司马昂,你在这里做什么?在找机会让她咽气

司马昂回过头去,看到上官缜就抱着剑靠在门框上站着,满脸的愤nù

之情似乎根本不屑于掩饰。

司马昂转过身两步走到上官缜的面前,他伸手向上官缜的衣服上抓去,上官缜嘲讽地一笑,若论功夫,他哪里会真的把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放在眼里。他没有闪身去躲,却轻描淡写地伸手去拂司马昂手腕上的穴道。可没想到的是司马昂的手就如同攻击中的蛇一般,猛地避开了他的手,他一时大意轻敌,竟然被司马昂抓住了胸前的衣襟,司马昂手上一用力,猛地把上官缜推出了门外。

“你干什么?”门外的柳叶像被火燎了似的跳起来,刷地抽出了剑。

王府的侍卫齐烈本来是站在门外的,这时候听见动静也抽出剑冲进门来,红着脸跟柳叶对峙。这里到底是王府,上官缜示意柳叶放下剑,柳叶犹豫了一阵子也只好照做。

上官缜重新打量着司马昂,他意识到司马昂这一招是从钟氏的剑法中化来的,他从未见钟氏兄妹们有这一招,恐怕这是司马昂无意中信手拈来的,司马昂倒果然是个极聪明之人。

上官缜思付一阵,并未还手,司马昂却怒气冲冲,压低了声音向上官缜咆哮,“你为什么要带子攸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既然把她带去了,就该把她平安无事地带回来。你不是武功很高吗?你不是独步江湖吗?怎么你连一个小女孩都看护不好?”

上官缜抚着自己的络腮胡子,看着司马昂却没说话。柳叶忍不住冷笑出声,“你还真能反咬一口?你要杀妻,还怪我们没拦住?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说什么?”司马昂没听懂这话,转头去看柳叶,柳叶那一脸的愤慨又不像是在说假话,司马昂有些糊涂了。

柳叶向前走了两步,“你还想抵赖吗?齐烈拦着钟无风不叫他杀小攸的时候,他说的是明明白白的,是你要他去杀王妃的,我们在附近都听得真切……还王妃,什么劳什子的玩意儿,做这个王妃有什么好处,稀罕么?”柳叶到底是小孩,平日里最爱跟子攸一同干些无法无天的勾当,因而跟子攸的感情是很好的,说到这里红了眼圈,“现在都不知dào

小攸能不能活到天亮,你终于如意了?”

司马昂被骂愣了,他看一眼齐烈,齐烈只是听柳叶说完,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这么说柳叶不是瞎说的。他的心就像坠进了冰窖,差点杀了子攸的是他自己的人,那就如同……是他自己杀了子攸。

齐烈梗着脖子,满脸通红,一言不,也不看着司马昂。

司马昂向窗外望去,没有看到钟无风的影子,“钟无风在哪?”

“王爷。”齐烈粗声粗气地回道,“钟无风败在上官缜的手里,我想着他谋害王妃的缘由不清,他是王府里的侍卫,那就不能按照江湖的规矩来,还是应该把他带回王府里来,等候王爷的落。现下他就在王府里关着,王爷现在要审他么?”

司马昂还没有回答,只听见里屋六儿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姐。”

司马昂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就里屋跑,六儿正在把药往子攸的嘴里喂,“终于喝下去了。王爷,方才小姐张了眼了,这会又没知觉了,可是知dào

喝药了。”

一边的老太医大声说,“王爷,只要能喝下药去,那就有希望了。”

司马昂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子攸的榻边坐下,这个晚上,他什么是非都不想去辨别,什么真相也不想知dào

,他只想守着子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八十一章 旧事

子攸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走在黑暗的路上,她知dào

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而她只有满心的疲惫和痛苦,她看不清自己在哪里,只想坐下歇一歇。她模糊知dào

自己是在梦中,却希望这个梦赶紧结束,她想沉进更深的睡眠中,永远不再醒来。

谁知恍惚中,前面出现了灯光,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qì

朝那盏灯光所在的地方走去。隔着窗子,她惊讶地看见一个温柔娴雅的女人坐在桌边,正在绣一朵兰花,子攸的心地跳着,她知dào

她是谁,她还认得她啊。

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子攸忘了,好像有十几年,又好像只是一会儿,好像她只是去外边跟奶娘玩了一会,现在她回来了,娘亲的房里点着温暖的灯火,娘亲正在等着她,她还有家可以回。她兴奋地几乎要哭了,她知dào

自己的那些疲惫委屈都可以放下了,她可以向她诉说,她可以求她拥bào

自己,在她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可以不用再害pà

了。

子攸冲动地推开门,她觉得自己似乎很幼小,只有几岁那么大,她跑进门去,想喊她一声,可是她的嗓子哑了,她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娘”了,忽然有些羞涩忸怩。

可是娘亲听到了她走来的声音。总是这样的,她记得,娘亲也会知dào

是她来了,她会听出她轻轻的脚步声。娘亲抬起头向她微笑,她呆呆地看着娘亲的脸,就像记忆中一样有着慈爱的微笑,她是那么美丽娴雅,她看着自己。眼中只有自己。

“娘。”子攸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小心翼翼地。

娘亲轻轻地应了她一声,她的手上还拿着正在绣的帕子,她又温柔地问她,“攸儿,好半日没见到你,你又跑去哪里淘气了?

“娘。”子攸激动地又叫了一声,这次大声了一点。她急切地向前走了几步,把手放在娘地膝头,再也忍不住自己地眼泪。

娘亲看到她哭了,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弯腰抱住了她,“我的儿,是在哪里受委屈了?哥哥又打你了么?打疼了么?”

子攸摇摇头,不是的。她待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又闻到了娘亲身上淡淡的香味,她想念了多久这温暖味道啊,“娘,我好疼啊。”

“攸儿,不哭,不哭。”娘亲把她抱在了膝头。关切地抚摸着她的头,“告sù

娘。你哪里痛?”

“我心口疼。”子攸地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她现在可以哭了。她在娘地怀里。可是娘亲看着她地眼神是那么哀伤。她现在想起来了。那个时被小娘欺负了。娘亲都会这样自责地看着她。

“攸儿。都是娘不好。”娘亲地额头贴在她地脸上。她惊讶地现娘亲地额头是冰冷地。娘亲抚摸她地手也是冰冷地。“以后攸儿不要出去玩了。就在娘地院子里。娘会保护你地。”

她不是想让娘亲难受地。她匆匆忙忙地憋住委屈。“我……我不疼了。”她想说点什么别地。她看了看四周。“娘。爹爹在哪呢?我怎么总是看不到他?我还很怕他。”她向窗外张望了一下。外边还是无尽地黑暗。只有这里孤零零地一间房子。

“攸儿。不要怪你爹爹。爹爹很爱你。你也不要害pà

他。他是你爹爹。他是很好很好地人。”娘亲温柔地说。“你要好好爱他。见到小娘地时候也要守礼。不要让爹爹不高兴。”大约是她不高兴地神色被娘亲看到了。娘亲拿过正在绣着地帕子来哄她。“攸儿。你看这朵兰花好kàn

么?等绣好了。这只帕子就给攸儿。好不好?”

子攸点点头。她很喜欢。她喜欢娘亲做地东西。都是精致了得地。而且娘亲总是会想着她地。任谁忘记了子攸。娘亲都不会。

可是突然间屋外传来爹爹醉酒骂人地声音。子攸很害pà

。她觉得娘亲地手更凉了……”子攸捂住了自己地耳朵。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幼年时候地爹爹总是醉酒总是醉酒。他大声地骂人。也打人。甚至会杀人。

“攸儿,别怕,娘会保护你地。”娘亲站了起来。可是子攸想起来这是哪一天了,她想起来了,在这一天,她的娘亲被爹爹活活地勒死,她的娘死了。

娘亲想把她推到身后去,娘想在她那个醉酒后就会异常暴躁的爹爹面前保护她不受伤害。可是子攸没有走开,她拼命挡在母亲面前,她已经长大了,她已经有了力量,甚至她已经开始握有权力了,她要保护她的娘,保护这世上唯一只爱她的人。

可是爹爹走进来了,他那么高大有力,子攸才现自己原来很小,根本就没有她所以为的力量,她被推开了,跌在桌子底下。

不,不,她已经长大了,她要保护娘亲的,她已经不是四岁那一年了,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再生一次。她听到爹在大声侮辱娘亲,她那个柔弱美丽的娘亲在哭泣,那哭声刺痛了她的心,她要从桌子底下爬出去,她要保护娘,可是她全身都在疼,她没有力qì

。她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娘被她的爹勒死,娘柔软的身体很快就不再挣扎,她倒在地上。痛苦刺透了子攸的心,她还是这么没用,她是个女儿,一无处的女儿,她只能看着娘被她一生最爱的男人杀死。

子攸大声地尖叫着,她想要娘活着,她好恨那个杀死她娘的男人,她恨那男人的儿子,她恨他娶来的一大堆的女人,是他们一起杀了她的娘,是他们杀了这世上唯一爱她的人。她痛苦地哭号尖叫,有一个女人走过来抱起了她,那是她后来的养母,子攸挣扎着想推开她,她只想要她自己的娘亲。可是随后她又想起来,她的这个养母,这个关心她的女人后来也死了,死在毒药之下,子攸甚至连是谁杀死她的都不知dào



这就是这个世界吗?她就是在这个世上活着吗?为了什么活着,她挣扎着扑到母亲冰冷的身体上,她哭着祈求母亲带她一起走。

可是她听见有人在唤她,急切地唤着她,“子攸,子攸,醒醒,子攸。”

有人在叫她,是谁?她从昏哭中醒来,周身的痛苦也在同时复苏,好痛啊,她这辈子从没这么疼过,她连身子都动不了,她甚至都不知dào

哪里最痛。她慢慢地张开眼睛,光亮让她看不清楚面前的人,但是那人握着自己的手,她摸到他的掌心就知dào

他是谁。

“子攸,你醒了?”那人的声音又惊又喜,没了往日的冷静,惊喜得好像有些走调。

子攸看着司马昂的脸,他又像是要哭了,怎么会这样呢?他坐在自己身边。她想起来生了什么,她还没有死,她的命可真硬啊。胸口酸涩难当,她咳嗽了一声想让胸口畅快些,却震得身上的伤口撕裂了似的疼,她痛叫了一声,司马昂立kè

捏紧了她的抚摸她的脸,她没有力qì

抬起手推开他。他看起来还是这么温柔?假的。她觉得受着这温柔很屈辱,就像爹爹辱骂她那贞静的母亲时,她感觉到的屈辱。

她就笑了,“你要杀我?”她还是不能相信。司马昂或许真的不爱她,可是他为什么要杀她呢,她总是为他着想的,她爱他,所以可以为了保全他而选择自己去死。可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他竟然想要杀了她。还是因为她姓穆吗?只是她想起了母亲临死前的眼神,那是看着爹爹的温柔眼神,她到死都不相信爹爹会杀她。可是她还是死了,被她爱了一生的男人杀死了,为了她从未做过的罪行。

那男人是大将军,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个英雄,可他还是一个狠心杀了妻子的男子。

司马昂听了她的话就愣住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浓重的痛苦,他的呼吸沉重起来,可他的手还是心疼地轻轻抚摸着子攸毫无血色的面颊,“子攸,疼不疼?”他咬紧了下唇。

子攸连瞪他的力qì

都没有,那双眼里现在满是绝望,她几乎不再看着他,她的视线越过他,无意识地落在窗上,“那时候疼,可是现在你若再杀我,或许就不疼了。”

司马昂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上觉得怎么样?”

可是子攸茫然地躺在榻上,眼神里渐渐没了什么光彩。司马昂紧紧捏着子攸的手,他知dào

他现在已经没有子攸了,“子攸,我只愿你能过的平和喜乐,要是我能,我愿意天天守着你,听你说话,想尽法子哄你一笑。”他俯下身在子攸的额头上一吻,子攸毫无反应,司马昂深深地看着子攸,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次,站起身来,停了半刻,像要再多看子攸几眼,可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子攸的眼泪滑落了下去,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又引得浑身疼痛。紧接着六儿进来了,一群太医进来了,次后义兄上官缜和柳叶也来了。她看见了六儿哭肿的眼睛,看见柳叶红的眼睛,终于觉得自己还活着,可也就仅仅是活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八十二章 人心难测

司马昂走进屋来的时候,钟无风正在桌边喝一杯酒,他皱着眉头的模样就仿佛这杯苦酒是碗穿肠毒药。

无须司马昂开口,钟无风只看了他一眼就苦笑了,“其实王爷从未想过要杀王妃,对么?”

司马昂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他刚刚从子攸的房里过来,他的眼睛微微有些肿,面色也有些青。他看着钟无风,似乎是想猜透钟无风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王妃救过来了吗?”钟无风忐忑地说,他已经不敢再看司马昂的眼睛。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活不下来了。”司马昂紧紧皱着眉头,他看着自己的心腹侍卫,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愿意给他十分信赖的人。

“并不是我要害王妃。”钟无风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可是已经太晚了。王爷,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有什么不知dào

我的呢?我断不会为了我自己就去害死兄弟的妻子——倘或我有一星半点那样的歹意,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昂仍旧只是看着钟无风,就像是已经快要没了说话的能力,良久之后,他才语焉不详地说出了两个字,“是谁”

钟无风许久也没有回答,司马昂也没有催促,两个人一起沉默着。最后钟无风咳嗽“王爷,本来我没脸回来见你。可是我想我若不回来,王爷就没法说得清楚。我……穆家来人查问此事,我会担下所有的过错,绝不会连累到第二个人。”

他看见司马昂冷笑起来,他认识了司马昂十几年,可记得成年后的司马昂总是沉默淡然的。他还从未见过司马昂这种目空一切的神情。他的脊背有些凉飕飕地。司马昂已经不是那个骑马射猎地少年了,即使他总是不动声色,可内里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他看着司马昂,惊愕地看着司马昂突然向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倒真希望你把所有跟这事有关的人都给我牵连出来,可惜子攸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向穆家说出是谁差一点杀了她,我太知dào

她会怎么做了,她对谁都不会再提这件事。”司马昂忽然想起来,恐怕子攸也不会再对他提起,或子攸根本就不会再对他多说一句话。子攸看着他的模样已经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你也会没事的,因为在她看来,你也不过就是我的一把刀而已,她再怎样,又怎会跟一把刀质气?”

钟无风吃了一惊,他有些张皇,“我,我……我不是希望逃脱,我……”他忽然怔住了,他从没想过司马昂会为什么事而杀掉自己。但他这句话的时候,司马昂的眼神在他那冰冷的意味让他极不舒服。

“是谁要你去杀子攸地?你又为什么相信是我要你做地?”司马昂地声音很轻。可就是这样轻忽地声音。却让他越有些心惊。他不知dào

司马昂是怎么想地。也不知dào

司马昂要怎么做。他只想着自己给司马昂惹来了大麻烦。却没想到先要办了自己地就是司马昂。

钟无风地嗓子有些紧。“王爷。你不会想知dào

地。我也不会告sù

你。那……那更会伤了王爷地心。”

司马昂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在屋中踱步。钟无风渐渐地就觉得压力袭了上来。几乎要压断了他地脊梁骨。他希望司马昂能说点什么。说点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这样一言不。

司马昂最后在他面前站定了。他那双直视着钟无风地眼睛格外锐利。让钟无风越觉得往日那双眼里地平和只是他故yì

给人地错觉。“当初你肯回来帮zhù

我。是为了跟我一起立一番事业地。不是要杀一个手无寸铁地柔弱女子地。也不是要听一群女人摆布地。”

钟无风地手微微地有些抖。“王爷。您不要说

“你天天都跟着我。怎么还有人能假传我地命令给你?”司马昂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谁在背叛。这样地事不能再有下一次。再有一次……就了不得只是等待着。钟无风忍不住了。“前日……前日侧妃娘娘给了我一口宝刀。说是宫里地皇后娘娘指名赏赐给我地。又说了好些称赞我做侍卫忠心地话。我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也琢磨不透侧妃娘娘那些话里到底有什么意思。可侧妃娘娘走后。我抽出那口宝刀看地时候。却现刀鞘里掖着一封信。我打开一看。竟然是王爷您写给我地一封密信。信上大概是说。您有些话难以当面说出。也难以决断。总之……总之那意思就是说王妃娘娘已经几次欲加害于你。你想除掉王妃。可又终究念及……念及夫妻情分。所以。所以……”

“所以就请你找个机会替我杀了我地妻子。”司马昂替他把话说完了,“信在哪里?”

钟无风咬了咬牙,“信已经烧了,信尾写着要我慎重,阅后务必烧掉。”

司马昂几乎是怒极反笑,“好,真是好。我根本就没有写过什么信,你又拿不出那封伪造的信来,除非我相信你,否则你连说都说不清楚。”

“是。”也许是因为羞愧,钟无风的脸涨得通红,“我没有证据拿在手里。现刀用了,有人借刀杀人,还不留一点痕迹。倘或不是看到王爷这么惦记王妃的生死,我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在按照王爷的命令做事,我还以为自己为王爷排忧解难了。王爷,我什么都不说了,我没头没脑地干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倘或王妃真有个好歹,我自当了断。向王爷谢罪。”

司马昂慢慢地摇了摇头。“子攸她没事了,而且我也说了,她是不会去寻你的晦气的。只是你要记紧了,我是不会给你一封信,就叫你去替我杀人的。你在这收押侍卫地地方再待上几日,过十几日跟我一起出征吧。”

钟无风说不出话来,司马昂也没有多话,只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其实司马昂倒也不像他看起来地那么平静,一团怒火蓄在他的胸口,他却无处泄。更何况这怒火还有一半是朝向他自己的。

出了门,这股怒火支使着他越走越快,他抄近路转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处院子前,他直走了进去,转过影壁,也没等萧吟门口的小丫头打帘子,他自己就一把掀开,把小丫头唬得后退了一步。

萧吟一大早就知dào

了子攸那边的事,一直心惊胆战地派小丫头不住地去正室那边打探。小丫头先是来报说王爷一直守在正妃身边,她就觉得小丫头又回来说王妃已经醒了,她更有些魂不守舍。现在陡然之间看到司马昂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吓得猛然站起身,抖着声音叫了一声,“王爷。”

司马昂紧紧抿着下唇。像是把第一句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忍了回去,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低沉。“是谁的主意?是你要杀子攸还是母后要杀子攸?”

冷气顺着萧吟的脊梁骨向上攀,她有些抖。“王爷,妾怎么会做那样的事。王爷又怎么能疑心母后?”

司马昂似乎笑了一下,不过那张脸太阴森可怖,萧吟觉得他好像只是歪了一下嘴角,她几乎要晕倒了,可他也没有怜惜,冰冷地说了句,“表妹,上一次是你折断了子攸手指吧。”

萧吟摇晃了一下,声音更低微了,“我……我没想

“你没想折断她地手指头,你本想要杀了她是不是?”司马昂替她把狡辩的话说全了,“往常我护着你,只为想着你总归是我的表妹,我很怕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穆子攸对你出手,可惜我真是担忧错了对象,子攸只是看着像只老虎,其实她牙也不尖爪子也不利,她的眼睛更不会只盯着自己的窝里。倒是你,跟宫中那些命妇没有什么两样,不出手便罢了,一出招便非要摆布死人不可。呵呵,母后为,你也真是天生做皇妃的料。”

萧吟面色苍白,被司马昂话里的尖锐棱角刺得哽咽,“妾有万般不好,却没有……”她哭了起来,可是司马昂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她被逼得没个转身的余地,哭得越气凑,“王爷,妾敢对天誓,此事真与妾无关。妾……居闺阁之中,如何能去外边伤着姐姐。”

“姐姐?你不要再叫她姐姐惹她心烦了。”司马昂冷笑,“难道不是你给了钟无风一把刀么?”

萧吟愣住了,她一时没解过来这里面地意思,司马昂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睛正盯着她,她逃不脱,忽然明白司马昂今天就是来审问她地,她说不清楚司马昂或许就不会罢休。她想起来不论子攸做了什么,司马昂或许都没法休掉她,可司马昂却能休了自己,倘或走到那一步,她哪里还有能够争荣夸耀的那一天,那活着还有什么意趣。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越地哆嗦,一急之下心思突然活泛起来,隐约猜出了司马昂话中的前因后果,“正妃是……是被钟无风伤的?”

司马昂没有回答她,她明白自己没猜错,心中更加害pà

,她只是传东西的人而已。可她眼下也顾不得别地,她知dào

好不好都在这时候,向前两步跪在司马昂的脚边,“王爷,妾只是传母后地赏赐罢于别的,妾全然不知。若说妾有别地心,也不过就是想要笼络住王爷身边的人而已,这是妾地一点私心。可若说别的,那委实是没有的,妾是什么人,难道妾要王爷的侍卫去杀王爷的正室,他就会去杀吗?依妾看,定是那个钟侍卫自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血口喷人,也不知他有什么证据,妾情愿跟他对质。王爷。不但是妾自己敢誓绝没做此事。就是母后娘娘,妾也可以保下的,她老人家怎么会杀自己钟爱的儿媳妇。”

“你倒会说话。”司马昂忽然低下身子,把萧吟吓了一跳,他猛然扭起她的下巴,“你去,现在就进宫去,你不用去向母后告密,你就直接告sù

她老人家,不要再管宫外地事。你告sù

她。我已经知dào

那个北蛮地密探月奴已经再次进宫了,你让她把那个蛮族女人藏好了,下次再被我看见她,我就直接杀了她。你告sù

她——你自己最好也记住了——我司马昂是大颢未来的国君,我最容不得通敌叛国的人。”

司马昂松开她站起身来,萧吟却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从鼻尖滴到手上,她抬起头,司马昂已经不再看她一眼。他决然地转身离开,她只看到他白色的宽大衣袖从面前拂过。心里忽然又怕又恨。司马昂那颀长的背影她的,她恨得该是子攸,可这屈辱却明明白白是司马昂给她的,她不知dào

子攸那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可是……有股说不出的恨意隐约地揪住了她地心。

司马昂骑着马离开了王府。那个地方现在再回去已经没什么意趣,他宁可在校场上摆弄他那些兵。只是他心里仍是有丝不解。他是信任钟无风的,那么倘或不是萧吟要杀子攸。那便是母后。只是母后恨子攸,他是知dào

的。可是她是绝不该在自己尚未即位之前就对子攸动杀心的,除非……除非她有十分把握能将能得到权力。可现在她哪来的那种力量呢?她能联络的只有北方蛮族。司马昂心头有些冷。

远远的有人纵马向他的方向疾驰,司马昂看出那是陈长卿,他心头一沉,恐怕陈长卿是来告sù

他边防上的消息的,也许真是出事了。

王府里,六儿捧了药正要进子攸地屋子,有个小丫头进来告sù

她——虎贲将军打了姬妾要来看望子攸。她还琢磨着是哪个姬妾被派来了呢,猛一抬头,却正看见从前王爷身边的那个大丫头,“哟,这不是翠纹吗?我还当是哪个姨娘呢?如今飞上高枝了,可真成凤凰了。大爷竟然派了你这差事,莫不是你就要被扶正讥讽,何况又回到这里来,她也很是尴尬。六儿细瞧她,面上粉光脂艳的,头已经梳成了媳妇儿的样式,头上带着那么大的八宝攒丝金凤的步摇,耳后两颗嵌着宝石地金坠子,身上穿着百子刻丝的披风,下头系着石榴裙子,外头又罩着大红猩猩毡地斗篷,可倒真像个五色辉煌的凤凰。

六儿笑道,“还是做新媳妇好啊,管它是正地偏的嫡地庶的,到底倒扯得鲜亮啊。王妃睡着呢,别惊动吧,大爷那边有话,就先对奴婢说,等王妃醒了,奴婢再转也是一样的。”

翠纹点一点头,吩咐小丫头把带来的东西交过来,六儿也叫丫头们收了,等王妃醒来过目之后再存档。

翠纹有些犹豫,可六儿已经有让她快走的意思了,她只得勉强笑了笑,又问道,“六儿妹妹,王爷……王爷没在这儿吗?我如今虽然算是有了个去处,可我到底也是这府里出去的奴婢,既然回来了,就该拜见旧日主人才是。”

“敢情你原来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啊。王爷不在。”六儿笑呵呵地说着,“翠纹姐姐,你既然叫我一声妹妹,那妹妹可就有句好话要告sù

姐姐知dào

了。我们大爷——啊,就是虎贲将军,姐姐的夫君,是个最好拈酸吃醋的人,姐姐可仔细了。你若爷,给大爷知dào

了,未必痛快,你倒罢了,倘或因此给王爷惹上什么是非,那可怎么说

翠纹的脸涨得通红,一双妙目愣愣地瞪了六儿半刻,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转身走了。她原是想看看司马昂的,可心里话被六儿戳出,她连站都没法站了。何况她本来也是想来看看穆子攸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可六儿既然还有心说笑讽刺人,那必然是她主子没事,想到这里,翠纹心中越添了气恼。又想到六儿不过是穆子攸一个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体统权势,敢呵斥虎贲将军的侧室,而她又真就不能在子攸的窗户根底下还口,心里越忌恨。

想到还该去萧妃那里请个安,便又压下妒火,才进萧妃的院子,便有昔日翠纹使惯了的小丫头,如今是在萧妃身边当差的,悄悄来回她——王爷才刚在侧妃房里了一顿脾气,给了侧妃好大一个没脸,侧妃如今哭得不行了,气恼羞愧,是不会见人的。

翠纹愣了一会,转身出来,也不再进去,只呆呆地站在王府的巷子里思索。

她的丫头等了一会,也不知dào

要去哪,只得上来试探地问她是否就要回将军府去了。她笑了笑,“不忙。我想着咱们几日未去宫里请安了,如今正好顺路去宫里看看皇后她老人家,也不知她最近身上好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八十三章 战局

司马昂在校场门口等着陈长卿,书生出身的人到底不大会骑马,也或许是他心急,跑到司马昂身边时差点收不住马把马骑到司马昂的身上。司马昂倒是很有胆识地站着没动,陈长卿有些羞愧,脸红脖子粗地下马,靴子又被马镫缠住,好一阵子手蹬脚刨才跳下来。

陈长卿忐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好在司马昂表情淡然,像是全没注意到他的狼狈相,他偷偷擦了一把汗,“王爷,总算是找到您了,我先去了王府,可是王府里乱糟糟的,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说到这里,他又留神观察了司马昂,他脸色着实不好,倒像是有些病仄仄的,“王爷,没出什么事罢?莫不是您病了?”

“说你要说的事罢。”司马昂没由着他往那话上说,“你为了什么要找我?能把你急成这样的事怕不是小事

陈长卿没有再废话,“跟铜羊关互成犄角之势的临阳城被攻破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这话在他这里憋了很久,他只是不愿意说。初冬的阳光总让人觉得有些苍白,司马昂抬起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陈长卿吞咽了一下,又继xù

说了下去,“铜羊关并不是铜城铁关,临阳城被攻破,铜羊关便也危在旦夕了。”

“大将军不在京里,虎贲将军在家里日日饮酒作乐,好下已经是他的了,言谈行止几乎无所顾忌,所以如今的将军府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早上临阳城破的军报才刚送进将军府,这会儿连我都知dào

了,恐怕过了今晚,全京城的百姓就都知dào

了。京城必然要人心惶惶了,谁都知dào

倘或蛮子打破了铜羊关。京城北面就再无险可守。蛮子兵临城下是迟早的事。”陈长卿长长叹了口气,他是书生,他也知dào

自己只适合纸上谈兵,并不懂战争,“王爷,您……您说铜羊关还守得住吗?”

“守得住。”司马昂仰头看着天空,一层淡淡的薄云笼住了苍穹,穿透云层地日光也不再绚烂,“既然是最后地关口,那当然守得住。因为早就无路可退了。”他喃喃地说,陈长卿不知dào

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陈长卿有些犹豫,他不懂战争,却明了政治,“虎贲将军希望借蛮子之手名正言顺地杀掉大颢的皇储,这是可以想见的,现在王爷要去守城,他必然会多方掣肘。所以王爷这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依我看……依我看王爷不如称病不出……倘或……倘或虎贲将军非要强人所难,王爷也要预先为自己留出后路来。一旦铜羊关破。王爷万不可回京城来,要向南走才是正理。王爷一时不在京城不要只这一个姓氏就值千值万了,王爷要保全自己,倘或情势不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逃走?”司马昂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铜羊关失守,京城便是朝不保夕。我还在南边藏着,世人如何看我这个王爷?”

“王爷。做大事,本就不必在乎世人毁谤。”陈长卿的性子有时候也是执拗的。连急着说话的口气都有些冲。

司马昂被他激得面色微变,但想了想随即又缓和了,他看着陈长卿,“京城里留守的军队本来便不多,铜羊关失守,京城要面临破城的危机,到时大将军穆文龙必定从南边的战场上仓促撤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低了,“南方地藩国本已与北方蛮族联络,这时候不但会牵扯住穆文龙,而且……恐怕蛮族会把北方的战事随时告之那几个司马氏藩国,他们必然积蓄力量,等待穆文龙撤军时出击,那时候他们会倾其所有从穆文龙的后背压上来,穆文龙虽然会击溃藩国,只是恐怕那时候他也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你能带回来回援京城的士兵多不过三成。哼,能不能解京城之围不好说,但此种战局必然要耗尽大颢的十几万大军,大颢国势将要空前地衰落,那时候……”

司马昂说话时候的声音很轻微,他的情绪也淡淡地混在声调中,并不分明,“你明白了么,退了一步便要步步败退,铜羊关是拼死也必须守住的,铜羊关失守,满盘皆输。这河山就算不是我的,也由不得外族蹂躏。”何况,子攸还在这里,他早就已经退无可退。

陈长卿好一阵子答对不上来。司马昂地话说得他冷汗都要流下去了。思夺了一阵子。忍不住问。“王爷是如何得知南方皇室宗亲与蛮族联络地。据我看连将军府都未必知dào

。”

司马昂摇摇头。母后必然会这样做。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了那里。“不知dào

地人是穆建黎。穆文龙未必想不到。我一直在想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还想不透。”

陈长卿也不再问司马昂如何知dào

。听到这里一笑。“王爷。大将军篡权夺政这么多年。早就在权势场里练得纯熟了。他落子之前必然不会轻易叫人看出后招来。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也不算什么太过了不得地人。他养出虎贲将军那样地混账儿子就是输了一大半了。也算是后继无人。何况我看他近日做事也是老背晦了。倒像不复旧日之精明。”

司马昂不置评价。陈长卿敛了笑容。“我只是来给王爷送信儿。其实王妃大约也已经得到消息了。长卿刚才妄言了一番。着实是自作聪明。”身边地文人不少。可能称得上谋士地眼下还只有陈长卿。说得错对不论。他确是需yào

听听不一样地见解。

陈长卿向司马昂告别离开。牵着马才走上几步。又退了回来。“王爷。有件事我也要一并回王爷。”

司马昂本来正要紧校场去。这时候止了脚步回头等他说。陈长卿咬了咬嘴唇。像是有些不想说。司马昂见他脸上有些泛红。像是隐隐有怒气。正觉得奇怪。心里面还在想是不是陈长卿常去地那家酒肆地胡姬又给了他脸色看。

陈长卿低下了头,声音里没有了平常的那副轻佻调侃地味道,倒是少有的凝重,“蛮子破了临阳城后,不但杀了还活着地五百守城将士——其实多数已是伤兵,而且……临阳城中所有高过车轮地男子和所有年过三十的女子都被屠杀,剩下的女子和孩子被他们掠走成为奴隶。临阳城守将范孝杰因为拒不投降被坎下脑袋。悬挂在城门之上。原来有三万人口的临阳城如今已是一座空城。”

司马昂半日无语。他再走进校场的时候,只觉得有股气血在他的胸口激荡,让他愤nù

不已。也或还有股仇恨和悲凉。校场上本该在训liàn

的兵士在看见他之后才三三两两地从地上起来,拖拖拉拉地开始训liàn

。他一言不地看他们重新开始装模作样地训liàn

,耳朵里听着他们毫不避讳的议论——训liàn

?为什么要训liàn

啊?他们是宫中的戍卫,是金吾卫,不是要到外头去吃苦打仗的平民子弟。都说皇族不得势了,如今跟着王爷,果然没有好果子吃。打仗?他们只是宫中戍卫,怎么打得过北方那些骑马地蛮子。

司马昂就像没听到他们的说话一样。他弯下腰拾起一张弓箭,弓箭上头歪歪扭扭刻着人名。他知dào

这是新制的弓箭。子攸给工匠们了两道命令——一工钱去王府里领,二工匠们必须把名字刻在自己做的军械上——这两道命令出之后,运到校场的弓弩再没有废品,如此简单。原来掌管军械造办的官员嘀咕过王妃要工匠们刻名字的事过于麻烦苛刻不通人情,可他却没听见工匠们有怨言。

司马昂拉起一张弓瞄准了百步开外的一张靶子。一箭射出,正中靶心。兵士们被吸引了过来。有惊愕的有赞扬的,乱糟糟地议论起来。司马昂见到他们都过来了。便说道,“弓虽然可以射准。可一次只能伤及一人,远不及新式弩可以连射来地好些。蛮族虽然善于骑射,可是他们的马又上不了咱们地城墙,所以守住铜羊关并不是难事。”

他示意军士们试验一下新的弩,几个平素就胆大也喜欢摆弄这些东西的金吾卫爬上训liàn

用的城墙,一人装填弓弩,两人合力拉开弩机,九支箭带着强dà

的力量从一张大弩上同时射下,突pò

了城墙下放置地盔甲。这巨大的力量让下边看着地金吾卫都惊呆了,何况这样的面射,根本不需yào

瞄准,只要有点力qì

地人都能做到。

司马昂看了看那些被穿透的盔甲,“大颢地盔甲天下第一,蛮族的盔甲远没有这样结实。”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士兵,“此次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只要在铜羊关上守住十天,回援的大将军兵马就会到,而你们每个人也都算是在战场上历练过了,履历上自然少不了这一笔,回来就可以加官进爵了。”

这些金吾卫都兴奋起来,一扫方才的抑郁,各个擦拳磨掌,欢欣鼓舞,再操练起来就卖力了许多。

司马昂却面色阴沉,今天在他校场当值的侍卫是刘舍,也只有他知dào

司马昂是在许下他根本无力兑现的谎言。但是,他也知dào

,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本来就都是交织着重重谎言的,而谎言鼓舞起来的人心,有时候反而实现了谎言。

刘舍远远看着司马昂,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越得冷峻了,他不知dào

这个青年皇子在思索什么,可他却觉得这个皇越来越像一个已经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人。刘舍一生也算打过不少仗,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有了相面的能力,他知dào

哪些人能从哪怕最变幻莫测的诡谲战场上活下来,穆建黎不是那种人,不过司马昂很像是那种人。有时候刘舍也想,那或许不是面相,只不过是种坚毅果敢和敢于付出一切的神情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第八十四章 罅隙

日天黑的很快,司马昂离开校场的时候天又开始落雪T厮从王府过来给他送羽缎的斗篷,小厮来的,司马昂不知怎么的看着那衣裳就了半日呆。

问那小厮,王妃这会儿身子怎么样了,那小厮又傻头傻脑的答不上来。司马昂就知dào

他压根没见到子攸那边的人,所以也不知dào

子攸现在怎样了。他没有话了,小厮赶紧退到一边,生怕王爷再问什么他答不上来。

司马昂不知dào

回家以后要怎么跟子攸说,他想他是不是应该多跟子攸说说自己的心思。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就因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太深了,所以钟无风看了那封伪造的信,都会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是要杀自己的王妃,却不好意思亲口授意给他。

自己本该把子攸捧在手心里,可却糊里糊涂,冷冷淡淡,是自己没有自信,还是性子太过软弱。他是配不上子攸的。

子攸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清醒了,她昏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后,就觉身上疼得再难有睡意,六儿问她怎么样了,她只是咬着牙不说疼。身上疼不疼的,是要牵挂在别人心上时,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些。像她如今的处境,不如假装自己死了,倒来的好受些。

可是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却觉得一应感觉都比平日更敏感十倍,窗外雪落的声音她听得见,侍女们在隔壁隐约的口角她听得见,还听见六儿低低的喝止声,隔壁值班太医翻弄药壶出轻微的声音,还有自己身上的疼痛,清晰地让她有些抖。所以司马昂走进院子的脚步声她也听见了。

子攸的心头一软,强忍.的疼痛像是化作了委屈,她几乎要哭了。可忽然间,在那条漆黑的胡同里利刃刺痛她身体的情景又出现在她的记忆中,她忘不了,尤其忘不了利剑刺进她身体的声音。那是一场噩梦,她不是特别怕死的人,她特别怕的是跟母亲一样,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那让她……那让她情何以堪,她死了以后变成魂魄,飘飘渺渺的,倘或还记着这段往事,她要如何呢?有本古人笔记上说,人若放不下执念,连死后都无法超脱。那她会么?她如果真的死了,魂魄会留在那条胡同里来来回回地走吗?

子攸忽然有.点害pà

,她有点害pà

见到司马昂,她甚至模模糊糊地担心他是想来杀掉她的,她听见六儿给他开门的声音,听见六儿小声地跟他说话,她害pà

起来,真希望六儿赶紧关上门。可是司马昂走进来了,太医在跟他请安.

子攸知dào

他就在外间了,她甚至听得清他跟太医说的话,都是询问她的伤,可她有一会儿听得清,有一会儿又因为心思慌乱儿听不清。她想见司马昂,又希望他走到这里就可以了,赶紧走开,不要进屋来。

可.是司马昂在外边站了一会,就走了进来,子攸躺在床上,床榻本来很矮,司马昂又确实身量很高,她躺着看他越觉得他高大,心里面想起幼年时看到爹爹时的心情,昏睡时梦中忆起的幼年时对爹爹的愤nù

厌恶憎恨忽地转到司马昂身上。

司马昂向她地床边坐下。她忘记了.自己受了重伤。也不知dào

哪来地力qì

。浑浑噩噩地猛然撑起身子想要向后缩。躲避什么未知地危险。哪知dào

才一用力就惨叫一声。六儿在外边听见这一声叫知dào

不是好事。心突突地跳着。她跑进来一眼看见子攸肩头地衣裳又染红了。知dào

是伤口迸裂了。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跑出去叫太医。

子攸这一折.腾。撑不住昏了过去。司马昂惊慌地站了起来。呆呆地站在子攸身边。错愕地看着她。随后胸口疼了起来。痛楚从他地心口直传到指尖。

六儿来请他出去。他就呆呆地走出来在外间等着。看着侍女把带血地绷带捧出去。再看着太医急急忙忙地奔进奔出。约莫半个时辰。他才听见六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知dào

子攸是又醒过来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六儿出来请他。“王爷。王妃醒了。王爷进来看看吧。”

司马昂转开头。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好一阵子才呼出一口气来。“不了。我就走了。我还有些事。”

六儿不明所以。老大地不悦。“王爷。凭您有什么事。王妃受这么重地伤。你都不陪一阵么?”

“我不在这儿,王妃才能好得快些。王妃若是身上又不好了,你就打个会说话的小厮去告sù

我,我马上就来。”司马昂的声音很低,低得六儿都快要听不见了。

可六儿素日就是个敢说话的,这时候心里着恼,也不拿司马昂当个主子看,“王妃吉人天相,怎么会身子不好,倘或身子真不好了,也该打小厮去找太医才是。王爷有事,这就请去罢,没的在这里误了正事。”

司马昂被六儿讥讽得心头酸楚,在屋里越难站,也不再跟六儿说话,抬脚出了子攸的屋子。雪地上一径向前走,雪落在头上,打湿了头面颊也不觉得,一直走出了王府。

子攸猛然看见自己时那

惊惧他可能这辈子也忘不了,他想子攸上次醒来时为T大约是那时候上官缜和柳叶都在的缘故。这可真是好笑了,自己这算是什么人呢,大丈夫在外不能建功立业一展平生抱负,在内不能宽慰保护爱人,还要让自己的妻子见到自己便犹如见了鬼魅一样。

不知不觉站在他跟子攸常去的一家小酒馆门前,里面传出来酒家女的轻吟浅唱,他走了进去,要了一壶酒,慢慢喝了起来。那酒家女是有些姿色心气儿的,见了司马昂这样的人品,便有心笼络,见司马昂已经微醉,便走了过来,向他福了福,他也不理论。

那女子便笑着坐了过来,素手执壶,为他斟了一杯酒。司马昂微一点头,他想起子攸为他倒酒的模样了,只是子攸身上的香气是淡淡的,不拥着她是闻不到的。

又有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老婆还在家里半死不活呢,就出来喝酒调笑酒家女。”那人又转开头向另一个人说,“回去就告sù

小攸,叫她改嫁好了。”

司马昂抬头看见柳叶的时候愣了一下,又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歌姬,想到自己这个节骨眼上还……可真是百口莫辩了,想到这儿忽然觉得好笑,便真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柳叶气得直瞪.眼,说不出话来,上官缜落后了柳叶几步,这时候也走过来了,倒没有柳叶那样的火大,也是一笑。在司马昂对面坐下,也叫了一壶酒。

司马昂没反对他坐下,.可也没解释,摆摆手叫歌姬走开,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尽。

“司马贤弟.这个时候要杀妻子可不怎么明智啊,这时候那妮子要是没了命,你那岳丈可是会要了你的命的。”上官缜不等他让,就自己陪了一杯酒.

司马昂兴许是有些醉了,笑着说,“是啊,谁叫我不如上官兄聪明呢,若不是上官兄你点破,我都想不到。”

柳.叶听他说的是反话,又醉醺醺笑呵呵的,跟往日的王爷全然不同,一副很招人气得嘴脸,就越变得气鼓鼓的了,接口说道,“我知dào

为何。必然是你恼恨穆家逼你去铜羊关送死,你知dào

此去必死无疑,才想先叫小攸死的。哼,你难道你不知dào

小攸跟穆家是不一样的吗?穆家亏待你,小攸却没半分对不起你。她那么单弱的小女孩子却被你戳了两剑,就算眼下能活,还不知以后身子能不能撑住呢,你摸摸自己的胸口,难道里面揣得是狼心狗肺吗?”

“是啊,子攸没半分对不起我。”.司马昂低声重复了一句,心口酸疼,眼眶有些热,却仰起脖子又喝干了一杯酒,再放下酒杯,脸色已经如常,再斟一杯酒,“上官兄,我敬你这杯酒。”

上官缜没有.推辞,举杯饮尽。

司马昂终于敛起了笑意,只是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上官兄,如果我这一次真的回不来了,我把子攸托付给你,你把她送出京城,也让她远离穆家,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没法在这个权势场里全身而退。况且我也知dào

即使这世道真要乱起来,你也还是有法子给她平和一隅,让她平静地活下去的。”

柳叶本来正在掏耳朵,以表示自己对司马昂这个王爷的不屑和不耐烦,可没想到司马昂说的是这样的话,他拎着自己的耳朵愣住了。

上官缜直视着司马昂的眼睛,在小酒馆昏暗的灯光下,司马昂的眼睛很亮,也直视着他,那里只有坦诚的意味。上官缜对司马昂的厌恶之情缓和了,司马昂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沉默着点点头。

司马昂笑了笑,“我知dào

上官兄在江湖中一向是有一诺千金的美名的,既然你答yīng

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上官兄请便,兄弟要告辞了。”

司马昂站起身来,却被上官缜又唤住,他压低了声音,“司马昂,你若是真死了,就算你曾经再对不起子攸,子攸都不会记得了。她只会因为你的死跟她那个哥哥彻底决裂,那时候子攸是绝不会离开京城一步的,她真zhèng

一无所有的时候,恐怕就会豁出一切,放下所有身段道义,不把那个人逼得走投无路,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她是不会罢休的。所以你还是活着回来吧,天下还是要稳着,才是苍生的福分,也是子攸的福分。”

司马昂沉默着,上官缜不再说话,只有柳叶费解地张望着两人的脸,似是想看出更多的东西。

司马昂向上官缜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酒馆,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也无须再说了。

狭窄的木楼梯上,有个老走在司马昂的前头,司马昂虽然有些醉了,却觉得那老的身形他有些熟悉,待他出了门,司马昂留心跟了出去,过了一条街,老行进了一条胡同,脚步陡然加快。

裹挟着雪花的朔风吹醒了司马昂的酒,这人的步法好生熟悉,而且也很像那夜在树上攻击子攸的面具人,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五章 夜长

攸从昏迷中醒来,越有些委顿。六儿服侍她喝了\她的精神,不敢问她是被什么人伤成这样的,也不提司马昂,只拣些琐碎事来说,以便分她的心神。

子攸只呆呆地听着,六儿又喂她汤喝,她喝了几口就不肯再动。六儿了眉,又不好叫子攸瞧出她担忧来,勉强笑道,“先时在家的时候,我娘常说,人这一辈子苦辣酸甜种种味道的分量都是一样的,倘或你把一样东西先吃尽了,后头就没了这种了。小姐,你看你这头前的十几年,三灾八难的,没有多少顺心如意的时候,现在又来了这么一次死里逃生,也就可见,人生中的诸多苦楚,小姐都吃尽了。如今该要否极泰来了。以后啊,咱们就能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了。”

否极泰来?子攸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模模糊糊地又觉得六儿说的有道理,她四岁没了娘,磕磕绊绊地活到今天,又刚刚差点丢了性命,以后,老天总该给她些甜头才是。会有什么好事吧?可会有什么好事呢?她想起来穆建黎反叛的行动越来越明目张当了,倘或他篡位称帝,那么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自己。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兄妹情分,上一代的仇怨早就结下了。

其他的呢.想起司马昂,她的心又跳得快了起来,她觉得胸口沉闷,想要咳嗽,又赶紧忍住,她已经没力qì

了。

她不愿意相信是司马昂要杀她,她有点想要躲起来,她不再去见司马昂,司马昂也好好地活着,他们各过各的,这样才好,这样至少她还能独自大醉一场。她喜欢司马昂,原不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甚至不是为了要他什么回报。她喜欢她的,不干别人什么事,这本该是静悄悄的,本不该奢望过多。

可人总是贪心,到了最后总要希望自己能得到上天的垂青,希望自己能过得跟大多数可怜人不那么一样。可就因为太过上心了,却更伤了心,临了也不过是自作虐。

子攸合上眼,.她想的到,如果司马昂倒在边城的土地上,变得冰冷,从此不再从她的门前走过,她会比现在这样更孤独。她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喜欢司马昂,大约只是因为她这一生好像拥有一切,实jì

上却什么都没有,她才格外地希望有些什么。所以当那一年她的爹爹指着那个好像拥有一切的小皇子跟她说——不用向他行礼,他只有看着尊贵罢了,如果我不想施舍给他这份尊重,他就会比街上乞讨的乞丐还不如——就在爹爹说这话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可是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病仄仄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罢了,可那个叫做司马昂的小皇子,有高高的身量,有炫目的弓马骑术,还有,大将军出言不逊时,她惊讶地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眸子越地亮了,她现在还记得少年的司马昂高高昂起头,眼神倔强而不屑。

后来子攸时.时记挂着他,在她孤寂的时候,在她被人言语推搡侮辱的时候,她总想起他,不知dào

他是如何度过的,但是她却觉得自己不那么难过了,很多事也没那么可伤情自怜的,世上还有个跟她际遇相似的人,那么他能活得好好的,她一定也能.

当她快要长到出阁的年龄的时候,她还想着他,她想跟他在一起,一同过过日子,那一定是有趣的。她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那就该在一起活着。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小女孩了,她已经懂得为了达到目的而采取策略。她不知dào

是自己的那些个小花招起了作用,还是爹爹本来就是这样选择的,不过她也不在乎了。她知dào

自己的婚事订下来的时候,她欢天喜地,她不知dào

史书里能有几个被当做政治筹码还欢天喜地的女子,这个她也不在乎了。

现在她还记得出阁那天她地欢喜.那欢喜现在变成了酸楚。梗在心间。那时候司马昂地冰冷超忽了她所有地预料。想象中地契合不过是小女儿地一梦。可她也是可以不在乎地。司马昂很好。跟她想得一样好。她可以一样地爱他。她可以待在他附近。然后自顾自地经营产业。自顾自地玩耍——就像她在穆家时一样。她早就习惯了自己活着。只要他不娶新地妻子。只要他不想杀自己……

她轻轻地抽.气。颦着眉舒缓着胸口地疼痛。六儿只当她是身上疼痛难忍。“小姐……那两处伤是不是疼地了不得?”

子攸抬起眼睛看着六儿。六儿地眼睛红肿得可怜。看来是哭了。子攸笑了。心里有些暖热。她慢慢抬起手来拉着六儿地手。想说点什么。半日只是省力地说。“只有姐姐是心疼我地。”

一句话把六儿地眼泪说了下来。六儿转开脸。拿着手里地帕子擦眼泪。“何苦说这话。你不嫌

奴婢崽子。拿我当姐妹看。我怎么能不心疼你。你T7该。常说你少管那些男人地事。次次都是自家倒霉。也不知……”六儿本来是要说司马昂地。话到嘴边。连忙掩住。

子攸知dào

她要说什么。也不去说破。“你还大我几岁呢。该找婆家……”

子攸没了力qì

,有点说不下去,六儿连忙接口,“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省省力qì

,只管说这些没要紧的事做什么,我可不想找什么婆家。”

“不是没要紧……”子攸闭上眼又歇了一会,觉得轻松了些又继xù

说道,“看是你想嫁什么样的人?你想嫁个做官的么?”子攸又闭了会眼睛,随即缓慢地摇了摇头,“那样不好,虽然有一大堆京官希望能娶到我的心腹侍女,可若有一朝我败了,那官吏必定因你而受牵连,他岂能不恼恨你?到时候你的日子不会好过。富商也不行,不是有那句话吗,‘商人重利轻别离’,我若不在了,说不定连你都要被卖了。那些不成器的书生呢,又太穷了,况且我也见过太多人迹前是一个样,迹后是另一个样,你也不好说什么人是靠得住,什么是靠不住的。旧年我在外省买了个院子,还有些田地,是给你买的,只是光景好的时候我不愿意说这事,也不想你离开我,现在我告sù

你,那些房契地契就在那个象牙梳妆盒底下压着,那是我给你置办的产业。我到了不行的时候,会先把你送走,你是要拿那些东西做嫁妆也好,你不想嫁,那些东西也够你活一辈子。别的人我也会做个安排,还有外边这些年帮我办事的人,跟着我的人,我都不会亏待。只是我管不了更多了。可也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好些事情,也不是人力能筹划的。”

六儿本不想哭的,这时候却忍不住了,“小姐,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就是有个刺客,要刺杀小姐罢了,咱们不是没事么,这些伤养养也就好了,怎么让小姐生出这些话来呢?咱们老爷也被刺客袭击过,姑爷不是也受过伤么?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这些事总免不了,虽说危险,可也不用战战兢兢心惊胆战地活着啊,咱们自己小心也就是了,晚上不要离了王府,没事不要离开京城,也就是了。小姐这次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样子,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子攸在枕上转.了头,避开了六儿探寻的视线,“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俗语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能不防着呢?我也不过是说给你知dào

,免得变生仓促,你来不及应对。”

六儿实在是觉得这话不.好,听得她很是心酸,“小姐,你才十七岁,怎么能想得这么多,把人一辈子都安排好了呢?”

子攸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你叫人去外头传我的话,叫督办军械上的人来回话,叫外头大掌柜的和总管账房也过来。”.

“现在?”六儿吃了一惊,“小姐,这连说话的力qì

都没多少,还要叫他们来做什么?等大好了再叫他们来吧,你现在可不能劳神啊。不好生调养,倘或将养不好,以后落下大症候,那可不是玩的。”

子.攸执意不肯,六儿也只好出去传话。到了院子里,终究心里难受,这会子攸也瞧不见,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才出门去,叫了两个小丫头前面打着灯笼。刚出门便顶头瞧见司马昂正在跟侍卫们说话,六儿有些疑惑,按说这里是二门里头,侍卫们也不该在这里站岗。

司马昂那边刚好回头瞧见了她,她.带着小丫头过去想问问侍卫们怎么进了内室,谁知才走到司马昂身边,就借着小丫头手里的灯笼瞧见司马昂左臂上一条袖子都被血染了。

小丫头这几.天可算是吓着了,一见到血就尖叫起来,六儿勉强稳住,“王爷,这又是怎么了?”

“王妃呢?”司马昂的声音低沉却明显有些紧张。

六儿害pà

起来,好在司马昂神色如常,应该伤得不重,“王妃在屋里,当然在屋里,她刚吩咐奴婢派人去叫督办军械的,大掌柜的和账房过来。奴婢……奴婢还该去传话吗?”

司马昂似乎松了一口气,“按照王妃说得去办吧。”

六儿应了一声,向前走去,回头看见司马昂正在吩咐齐烈,王府其他地方不用管了,把人手都调集过来,守着王妃的院子。六儿赶紧快走几步去办她的事,隐约觉得今晚好像出了什么事,再想起子攸今天说的那些话,越觉得不吉祥,人说大变之前人都是有感应的,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六儿没有别的法子,只是一路走一路念着佛,只盼王府能挺过这一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六章 围困

攸还不知dào

外头的事,六儿走后她独个儿在屋里,靠)E思索。她一直都在想爹爹为什么要同意穆建黎的要求,派司马昂去守要塞铜羊关。穆建黎是一定要借机杀了司马昂的,倘或司马昂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战场上,他连诛杀皇储的罪名都担不上,日后篡位也好堵天下人的嘴。可难道爹爹也想借这个机会杀司马昂吗?

随即子攸又觉.得自己想得根本不对,皇储若死了,按照祖宗规矩,就要立时从司马氏的旁.系里找一个孩子来做储君,所以不管是爹爹还是穆建黎,在.杀掉司马昂之后都会立即废掉当今的皇帝,旋即篡位称帝。现在爹爹远在南方,一旦司马皇室被废,那就是谁坐拥京城谁就能称帝,难道爹爹能.听凭穆建黎称帝,自己做个太上皇吗?那怎可能?子攸觉得有.些眩晕,几乎要吐了,古往今来,有哪个太上皇能够善终?况且爹爹与穆建黎这对.父子之间原就有极大的猜忌。

想到此节,子攸心思一动,眼下的情势与其说是司马氏与穆氏不共戴天,还不如说是穆家自己人更不让人放心,恐怕这个时候爹该防备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那个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实权的司马昂。难不成爹真是老糊涂了?

子攸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她没想到。可重伤之后的人能有多大精神,还没等六儿传的人来,她就浑浑噩噩地进入半睡半醒之间,模模糊糊想着穆建黎要怎么杀司马昂才是最好的法子,那当然是要让他陷入孤境,叫蛮子杀他的好,只要……只要扣住粮草不给他,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过冒险,铜羊关可是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穆建黎他敢那么做吗?

可是粮草,粮草总是个大问题,穆建黎必然先期望司马昂战死,或他守住了铜羊关,而后再断他的粮草,不准他出城,把铜羊关变成一座死关,把司马昂活活饿死在那里。

子攸在梦中心口一痛,醒了过来,心中还想着梦中反复念叨的两个字,粮草。忽而想到,可不就是粮草的问题吗?爹爹原本以为一个月就能结束征讨,可是却一直打到现在,大军每日消耗巨大,原本计划的单靠南边几个省份调的粮早就已经不足,缺少的部分还要从京师调拨,穆建黎有没有胆子扣住粮草不给爹爹呢?就算他没有,他也必然有要挟爹爹的意思,那也就是说,眼下他要把司马昂派到边塞,也是爹爹不能不准行的事。

可爹爹也不可能没一点应变之策,恐怕自己猜的也没有错,真zhèng

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穆建黎豢养的死士的人就是爹爹也未可知。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毛骨悚然,平日里她和穆建黎做了什么事,只怕爹爹都在暗中看着,只是一直不动声色罢了。爹爹突然动手除掉穆建黎的人,未必不是警告他,可叹他还洋洋自得,自以为自己如今已经了不得了,弄了个破园子召些个死党聚众饮宴,昨日虽然说被柳叶那小子一搅合,到那里窥探的人鱼龙混杂,可难保没有爹爹的人。她想起那个潜藏在她身后树上,头戴面具的高手,就有些瑟瑟抖,倘或有一日穆建黎太过不知dào

天高地厚,爹爹会杀了他也说不定。爹爹会杀了他吗?杀了亲生儿子?

子攸胸口越地闷,好一阵子她才意识到是屋外的吵闹声搅合得她不得安宁,她迷迷糊糊地又花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屋外那尖锐的声音是利刃撞击的声音,侧耳听听,似乎院子的前前后后都有人在交手,外屋还有小丫头们低低的哭声。

子攸还没有想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一枝羽箭自窗外射进来落在地上,她并没惊叫出声,她知dào

那是支流箭。耳朵听见齐烈在外头咆哮着什么,听着倒像是杀红了眼的声音,可也听得出外边的侍卫大约是顶不住了。

又一只箭射进来,子攸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六儿不在,两个小丫头无声地互相搂抱着缩在角落里,她记得自己把六儿使唤了出去,她现在不在这里,这可糟了,王府里是不是反了?乱了?出了什么事了,六儿不会出事了吧?

子攸急问那两个小丫头出了什么事,可那两个都是才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此时吓得懵了,也听不见子攸唤她们。倒是门帘一挑,司马昂大步走了进来,子攸看到他袖子和袍角上都有血,又是满脸杀气腾腾的,她登时就呆住了。

司马昂扫了一眼落进屋里地箭。直走到子攸身边去。细瞧了瞧子攸地脸色。还张小脸还是没有血色。那双眸子

己也仍是带了三分惧怕。可他没忍住。俯下身搂住子T双臂中子攸地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没松开手。在子攸地面颊上吻了一下。“还好么?如果侍卫们抵挡不住。我就须得把你带出王府。你撑得住吗?”

子攸半日没有动静。司马昂以为她又晕了过去。可是她点了点头。司马昂紧张不.安地笑了。“我尽lì

不挪动你。可是我这里只有几十个侍卫。外边有京防大营几.百人地一队人马。”他闭上眼不管子攸现在是不是不待见.他。把额头紧紧贴在子攸地脸上。“我再没有什么人可以调.动了。支撑不了太久。也没有援军。”司马昂心口一阵绞痛。他可真是没有用地夫君。

子攸没.有推开他。她可以活动地那只胳膊抬了起来。环在了司马昂地脖颈上。“六儿.呢?”

“我不知dào

。”司马昂低声说。“王府里全都乱了。他们来得太快。眼下你顾不了别人。一旦这里撑不住了。我会带着你突围出去。把你送到……送到上官缜那里。我想他会有法子把你藏在平民百姓家里地。”

“是穆建黎来了吗?”子攸咳嗽了一声,震得伤口很疼,她颦起了眉,“他疯了不成?”她又想起司马昂的话来,“把我交给义兄?那你呢?你要出城去吗?”

司马昂笑了,坐起身来,摸了摸子攸柔顺的头,她的钗环都去了,一头青丝拖在枕上,“我哪里也不去,我会回到这里来。司马氏完了,我要在这儿看到最后。”

子攸皱着眉吞咽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哽在她嗓子里,她想说点什么,可是最后只说了一句“嗐,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司马昂抬起手来抚摸着展开她紧锁的眉头,她的心头酸软起来,司马昂那看着的神情,大约是又心酸又愧疚的,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忘了自己是怎么差点丢了性命的了,“我……我本来以为我能……”我本来以为我能保护你呢,可她没说出口,司马昂是男人,他听了她这句心里话说不定会更想杀了她。她咬住舌头,把那话吞了下去。可她真的以为自己能保住他呢,现在他要完了,她的喉咙紧,她只是个没用的丫头罢了,娘亲死的时候她只能看着,现在司马昂也要完了,她还是只能看着,不过穆建黎也不会放过她的,她一样得死,这样似乎能让她轻松一点。

她不知dào

什么时候掉了眼泪,司马昂伸手抹去了她面上的泪水,“我也本以为将来总能给你个喜乐平和的日子,可我竟做不到。呵呵,谁知你这样大好的女儿,却嫁了个窝囊废的夫君。”他笑了笑,伸手把子攸腕上的玉镯脱了下来,随手丢进桌下,“这是给大颢皇后的东西,大颢没了,它就太不吉利了,亡国之君的东西配不上子攸,把它丢了罢。过了今天,一天都别再想起我。”

子攸咬住了下唇,眼睛红得很,却没再掉眼泪,司马昂说话的时候语气如常,外边惨叫声不断,他还能不慌不乱,倒也确实有点人君的气度,只可惜没机会了……那她也不想哭,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天,她最不想的结果就是跟司马昂抱头痛哭,她也不想服毒自戕,那都太没意思了。

她眼圈泛红,却是为了别的,“你不想现在杀了我吗?”

司马昂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急了起来,“我为了什么杀你呢?为了捕风捉影的事?还是为了报复你爹?”不过他意识到自己太过严厉,随即又微笑了,这个时候了,那些都不重yào

了,他握起了子攸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他还能跟子攸相处多久?至多一个时辰吧。子攸就算认定了是自己要杀她,那也没有什么了。

齐烈浑身浴血地闯进门来,瞪着血红的眼睛,今天大约是他第一回杀这么多的人,“王爷,咱们的人只剩下九个了,顶不住了,你快带着王妃冲出去走吧。”

司马昂的心头刀割一般,他攥紧了拳头,几十个人只剩下九个。那些侍卫跟在他身边许多年了,每一个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他调教了这些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熟读兵书,谙熟弓马,他们根本就不是侍卫,而是他为将来准bèi

的将领。可一夜之间这些全部消耗殆尽了,司马昂胸口里的怒火几乎要让他把持不住,如果今天这里没有子攸,如果不是他想让子攸活下去,他宁可留在这里跟他们一同战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七章

门外射进来的羽箭越多了,外边的侍卫既然只剩下?:里就是再也顶不住了,齐烈急躁起来,能不能突围出去,他心里没有一点底儿,只知dào

要拼杀到底,然后……然后就只能交给老天了。

司马昂扯过一条厚实的斗篷盖在子攸身上,把她紧紧裹住。他俯下身子,紧紧搂住了子攸,在她的丝间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很低,最后的时刻了,他已经无路可走,没有第二种稳妥的法子可以选。他没问子攸现在身子觉得怎么样了只是低低地重复着两个字“撑住,子攸,撑住。”

子攸被轻轻地抱了起来,在他怀里瞪大了眼睛,外边的嘈杂喊杀声都远了,她只听得见司马昂的心跳和呼吸。她的日子从来都不好过,以后也不见得能好过,难事总是一件一件地冒出来,可是她想着司马昂说那两个字时咬着牙的坚韧模样,她就觉得她终究会一一撑过去。

在那天那个生死未卜的时候,子攸听着司马昂粗重的喘息声,听着他不断地跟她说着撑住撑住,子攸,要撑住,一直到她身上的伤口重新迸裂,血又流出来,她在司马昂的怀里渐渐失去知觉。

她本来极不喜欢自己无法操纵局面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总是太过危险无奈,可是这一次,她却觉得平和安宁。

司马昂右手持剑左手抱着子攸,左臂上先前被剑划出来的口子隐隐作痛,窗子被人猛地砸开,这里已经失守了。司马昂扯紧了子攸身上的斗篷遮住了子攸的头脸。

一人跳上窗子窜了进来,齐烈已经杀红了眼,挥着重剑冲上去一刀砍进那人的身子,鲜血四溅,淋淋撒撒地泼洒在子攸窗上的湘帘上。

窗子后头的人就像杀不绝一般,齐烈杀掉了一个,又有两个同时从窗子冲了进来,齐烈瞪圆了眼,刚要举着剑再冲上去。司马昂扫了一眼,身形微动,剑已经递出,剑过处银光恍如闪电两个人的喉咙被割断了失去知觉的身子沉重地倒在地上。

齐烈的剑还举在半空中,要砍的人已经被放倒了,他干瞪着眼没了放剑处。司马昂低声说了一声,“快走。”人已经出了门。齐烈愣了一下,连忙跟着司马昂出去。

司马昂走到门口,他的侍卫只剩了七个人,子攸往日拾掇得十分齐整的院子里如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司马昂的侍卫并非寻常兵士可敌,此时虽然处于劣势,可是以一当百,对方死了更多的人。

司马昂看到躺在门槛上的侍卫满脸鲜血,他记得今天下午他还跟在自己身边在校场上巡视。他的年纪很轻,但是遇事聪明果决,司马昂对他本来有十分的欣赏,他本该策马疆场,做一番事业,甚或立下不世之功,可是他的命就终结在这里,终结在一帮乱哄哄的无名小卒手里。

惋惜、痛苦?司马昂紧紧抿着嘴唇。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地人。他应该许给他们未来。而不是把他们送进死地。

院子里点着不知多少火把。司马昂曾在这里跟他们交过手。现在他站在门口。围攻地士兵们都看出了他地身份。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知dào

这是最后地时刻了。包围圈一点点压了上去。所有地士兵都想砍下第一刀致命伤。换来个大大地军功。可是所有人又都犹豫不决。要杀地人一个是天潢贵冑一个是大将军地女儿。所以不管统领是如何下命令地。他们都难免有所顾忌。

齐烈冲上前来。想挡在司马昂面前。“王爷。我来为王爷开路。”

“让开。”司马昂低声说。他瞪视着四周反射了火把光亮地寒刃。提高了声音让站在这里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就是司马昂。在这里军职最高地给我站出来。”

无人应答。士兵们多少觉得这场景有些尴尬。都向后望去。一个三十多岁地青年军官才撑不住了。从士兵地后头挤了出来。“我……我就是。”他被司马昂看得有些抖。又加了一句有点好笑地话。“给……给殿下请安。”

“就是你?”司马昂冷冷地看着他微笑。“就是你这么个站在士兵后头缩头乌龟一样地东西杀了我地人?”

青年军官被司马昂瞪视得有些退缩,“是……是副将军直接下的命令,我……我……末将只是执行命令,殿下不要见怪。”

“见怪?怪你么?你是什么东西?”司马昂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些被你杀了的人,不知dào

将来会比你好上多少,我本以为他们要死,

在疆场上,留名青史,可是你……”司马昂猛地出手7T喉。

“还有谁?”司马昂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些躲在火把后头的眼睛,“还有谁想杀了我司马昂?”

子攸抓紧了司马昂的衣服,斗篷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外头的情况,只听到有人疾步接近,司马昂的身子微动,紧接着一个沉重的身体倒在身边。

司马昂猛地加快脚步,冲进士兵中间,齐烈紧随其后,活着的几个侍卫也跟了上去。司马昂搂紧了子攸,他不知dào

重伤之后的子攸能不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

他的剑越来越快,死了长官的士兵只是一盘散沙,鲜血迸溅在他的身上和子攸的斗篷上,他的手没有迟钝,人越杀越多,他下手反而越来越坚决。

只是隔一阵子他就低声地唤子攸的名字,开始子攸还低低地回应他,只是声音越来越低微。

司马昂冲出子攸的院子的时候身后只剩了五个人,他已经唤了子攸三次,可是子攸在他的怀里始终无声无息,他尽可能平稳地向前跑着,紧紧搂着子攸,他低下头,面颊贴在子攸的额头上,他的胸口酸胀,他想至少要让子攸活下去,可现在他只觉出更深重的绝望和痛苦。他在黑夜里抱着子攸拼命地奔跑着,就像是永远也跑不出这个黑夜,他想最后至少护住怀里的人,可是她好像已经睡去了,任凭他怎么唤也唤不醒。

有士兵拦在他的面前,他毫不犹豫地递出宝剑,没有任何怜悯,他甚至不会去看对方的脸。他跑出了王府的正门,门外有围堵,身后的追兵也紧迫不放,可是司马昂像是都看不见了,他低声地唤着子攸,右手掀开覆在子攸面上的斗篷,王府的戳灯之下,子攸的双目紧闭着,看不出一点活着的声息。

司马昂站住了脚,他要做什么好像已经不再重yào

了,他不想再向前走,只想杀掉每一个今夜他能杀死的人,一直到他失掉最后一丝力qì

,被哪个不知dào

名姓的士兵刺穿心脏。那样也不错,至少他还能陪着子攸走最后一段路。

一个浑身衣服上全是血痕的侍卫拉住了司马昂的胳膊,“王爷,不能停下来,一鼓作气冲出去就是出去了,王妃说不定还能救活,停在这里,全都要死的不明不白。”

司马昂回过头去,那是刘舍,他本以为刘舍要么会倒戈相向,要么是早就已经离开了。刘舍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他的额角有一处刀伤,“王妃绝不会死。她十二岁的时候被虎贲将军骗到房顶上推下去的时候,落在了一丛花树上;十三岁的时候有人向她射了一只毒箭,她正好低头去抓地上的一只青蛙;十四岁的时候她跟着大将军狩猎,迷失在山林里……后来的我就不说了,反正王爷的这王妃命大的很,断然不会死在这个时候。”

司马昂愣了一下,刘舍的年纪不过三十几岁,行伍出身,按说能成为穆建黎的幕僚应该不过就是这几年之间的事,可他倒像是对穆家的诸多事务都了如指掌。这念头在司马昂也不过是一闪之间,他举剑刺向一个冲向他的士兵。

王府外头的街上少说还有一百来个士兵围着,后头追着的人也近了,司马昂已经来不及想旁的。只是司马昂的武功着实不低,他活下来的几个侍卫又是高手中的高手,这几百人一时之间竟也不能把他们怎样。可只管这样拖延下去,被围攻的这几个人必然要力尽而亡。

刘舍的右臂受了伤,他把剑交到左手里,右手拿了一只也不知dào

是从哪里抢来的火把,左手使剑,右手挥舞着火把,就算受了伤,可对付这些普通兵士倒也还算绰绰有余。

司马昂忽然长啸一声,猛地掷出手里一柄长剑,骑在马上军官模样的一人被长剑当胸刺透,跌落马下。司马昂跟着掠过,抽出自己的剑,骑上那匹马。司马昂的那几个侍卫原是杀红了眼,忘记了去夺马匹。司马昂夺了马立kè

挥剑杀了身边几个骑着马又不及避开他的人,空出马匹来招呼他的侍卫不要再恋战。

司马昂搂着子攸把她轻轻放在马背上,这时候腾出手来摸了子攸的脸,还是温热的,呼吸虽然微弱可总还是有的,他心头一阵欣喜若狂。再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策马扬鞭之踏过几个士兵的头顶,他的侍卫纷纷骑上马紧跟着他冲杀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八章 意外之援

马昂走进上官缜在京中大宅的时候,上官缜刚刚得了)7的消息,正急匆匆地向外走,冷不防见着门口浑身浴血的司马昂,着实吃了一惊。

上官缜的子弟不认得司马昂是什么人,正在阻挡他,司马昂的脸上冷冰无人色,上官缜看着他一句都不解释,举剑便刺,上官缜连忙大呼“剑下留人”,一面急跑出来。

司马昂的剑凝住不,上官缜打量着司马昂和他身后的几个人,他不用问,已经知dào

王府那边生了怎样惨烈的战事。他疑惑地看着司马昂手中抱着的,生怕自己猜中了那是什么,的是……?”司马昂一言不,他从马上跳下来,双手抱着子攸。旁若无人地把面颊贴近子攸的鼻翼,子攸微微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他露出了一丝微笑,在子攸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那脸上的温柔让上官缜生出老大的尴尬,深觉自己不该看这一幕。可是接着,司马昂就把子攸直接放进了他怀里,上官缜一愣,连忙伸手接着,司马昂只是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下,随即转身就骑上了马,出了上官缜的院门,胡哨一声,侍卫们纷纷重新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跟着他离去。

上官缜有一阵子才明白司马昂把子攸托付给了他,自己却离开,是为了把追赶他们的人引开。他有些茫然,等到他急急忙忙地把子攸安置好了,重新止血喂药,等到子攸重新缓过一口气儿来,脉息也平稳了,他才想起一句话来对柳叶说——他忽然很想跟司马昂喝酒,也不知dào

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四更天的时候,司马昂被围在了离王府不远的街角,他的侍卫只剩下了齐烈和另外两个,马只剩了三匹,刘舍在混乱中不知了踪迹。司马昂已经知dào

再没有希望了,只是他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不断有人倒在他的剑下。围攻他们的士兵早就失掉了靠近他们的勇气,这会儿渐渐结成了一个圈子,二十几个弓箭手列队走了出来,前排的蹲下,后排的站立,二十几张黑色的弓弯了起来,司马昂熟悉这样基本的弓箭手作战方式,他估计他和三个侍卫大约能抵得住第一轮弓箭,第二轮弓箭射来的时候大约会有人死去,第三轮的时候他会受伤,等不到第五次射手换箭,他就会倒在这里再也起不来。王府已经几步之遥,他本想死在那里面,虽然也未必体面,但是倒也比在这里强些。

当早些时候他跟踪那个黑影的时候,他并没想到会有后来这一场搏命。他其实没能跟踪多远,那个人很警觉,几乎立kè

就现了司马昂。司马昂知dào

他武功高深莫测,高手出招往往只是一下,能不能敌过对手早在抽剑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来。

司马昂学的这门剑法要旨就在于快,谁知对方拔剑的速度比司马昂还要快,司马昂剑才抽出一半,那人已经一剑袭来,司马昂连忙闪身才勉强躲过他的一剑,可胳膊还是被划伤了。司马昂现在想起来,他其实是给自己留了一命,以他出剑的力道和准度,他那样的突袭,自己是根本躲避不开的。

只是当时自己没有觉,见那人一击得中,不再攻击,他反而追袭了过去,那人哪里不跑,却跑进了京防大营。

司马昂记得他闪身进了京防大营便立时不见了,未必不是有意引诱自己去那里。事实是倘或不是他去了那里,就不会偷听到穆建黎的副将孟凡义在那里,暗传穆建黎的口令,布置人去王府杀掉王妃,京防大营的青年军官说自己不敢杀王妃,还被呵斥了一顿。孟凡义几次三番地叮嘱那军官,要杀王妃,穆将军的意思是一定要杀王妃,倘或王爷从中阻拦的话,将王爷也一起杀了,就算把王府一锅烩了也没什么打紧。

司马昂到了最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引着自己去听那些密谋的人,昨日他就未必是要杀子攸,也或昨夜里他根本就不知dào

那个男装的人会是子攸。故yì

在酒肆里现身,就是要引他跟着,其实是在提醒他,叫他将子攸送出王府。可是一是时间太紧,根本来不及,二是那人可能根本不知dào

子攸受了重伤,只怕不用人来杀她,就那样一通折腾,说不定已经要了她的命。

司马昂看着周围穿着黑色盔甲的弓箭手,他就要死在这里,却连对手的脸都看不到。只不过也倒罢了,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听从长官命令根本不知dào

自己在干什么的孩子而已,司马昂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后悔杀了太多人。

他等待着最后时刻地来临。谁知突然之间。街上远远传来大队人马接近地声音。司马昂抬起头。空荡黑暗地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影。不只是司马昂一个人。连包围他们地人也开始四处张望。弯弓地射手们尤为紧张。他们都清楚地很。他们今晚追杀地是姓司马地王爷和姓穆地王妃。长官们让他们做地是大逆不道地事。这个时候哪个弓箭手也不想先放出手里地箭。

司马昂不知dào

在这个京城里有谁会有能力又愿意向他派出援军。他握紧了剑柄。怀疑马上要转出街角地是穆建黎派来地又一波人马。估计这一晚上。在这儿地所有人都没有猜对来地人。所以京兆府尹范大江穿着官服骑着匹瘦马转出街角地时候。不只一个人惊叹地吸了口气。

范大江还带了他手底下差不多所有地人手。这些平素里维持京城治安地衙役们过来包围京防营精锐地兵士。这看起来简直是在闹笑话。司马昂抬起头来注视着范大江。他骑着他那匹不知dào

是不是都掉了毛地瘦马。越过人群也望了他一眼。随即擦了擦汗。像是看到王爷还活着。他就松了一口气。

士兵中地一个下级军官刚要张口辱骂。范大江抢了先。“把这伙扰乱京城治安。在王府门前喧哗地乱民给我拿下。”

他手下地衙役都是跟他多年地。也算有胆量了。明知dào

根本不是这帮兵丁地对手。可答yīng

得却是气壮山河。范大江很是得yì

。衙役拎着平素里锁拿市井无赖地锁链和没多大用处地大刀把这伙官兵团团围住。虽然没有向前冲。可那架势也像是不打算让开。

这场面真有些哭笑不得,京防营的人虽然不把范大江的喽啰放在眼里,可是也不好真动起手来,这里可不是边防上,武将敢随便欺压文官,好不好这里是京城,真跟京城父母官闹在一起,那可是好说不好kàn

的。这一晚上追杀皇子,把京城闹得鸡飞狗跳已经够了,这个范大江在京城官声可是不错的,他又带来了千八百的人,难道这会儿能把这些人都杀了?话还是说回来,这里如今虽然乱,可好歹是京城。

范大江这边拿腔作势的硬说这些人根本不是京防营的兵,非说他得了线报近日后土匪潜入京城中意图洗劫王府,说的是有模有样,又说那边已经通知了兵部,兵部已经派了人来准bèi

协同绞杀这股敢在京城里胆大妄为的土匪,这就开始劝他们赶紧缴械投降,总之是说的天花乱坠,唾沫星子横飞。

京防营里先头说了算的两个都被司马昂给杀了,现在的一个职位不高,也就没那么大的体统权势,被范大江的衙役围住已经有些乱了,再被范大江给胡诌八扯弄得云里雾里的,越不知dào

该怎样才好。只说自己是奉命行事,范大江就跟他要虎贲将军的调兵手谕验看,可那军官想到自己是要来杀王妃,这样的机密事虎贲将军如何能给他手谕,拿不出手谕来,范大江益得了意。

只是那军官也有些怕了,本来负责这事的长官已经死了,倘或范大江一味纠缠下去,就把自己给装进去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虎贲将军指使手下在外头干了混账事,捣腾得大了,文官们愤而起来,联名上书要求弹劾虎贲将军,可朝廷里说了算的大将军总不能处置自己的儿子,所以最后倒霉的总是给虎贲将军卖命的人。如今自己被京兆府尹盯上了,弄不好就有那样的下场,这叫他如何不惊心。军官一时怯了,底下的兵士越没了主张,一时间竟然统统僵在了那里。

范大江这样一闹,情形有了变化,齐烈暗暗碰了碰司马昂,他觉得机会到了,现在或许应该突围出去,也许这就是个机会。可是司马昂摇了摇头,范大江似乎也看出了司马昂侍卫的意图,他连忙抓起平时插在腰间的一把破扇子扇了起来,司马昂知dào

他的意思,不要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一等。

司马昂知dào

不是时候,何况,戏台子已经搭成这样了,没有主角不出来露露脸的。果然这主角也没用他等太久,范大江那边的废话已经快要不见效了,官兵和衙役已经剑拔弩张要出来练练了,虎贲将军在穆府里的正牌骑兵就风驰电掣地杀了过来。京防营的士兵人人脸上现出得色,范大江有些撑不住了,拼命拿袖子擦脑门上的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九章

建黎的马队风驰电掣地赶到,却没有摆开进攻的队形T一眼先看见的是范大江,立时破口大骂,“范大江你这个老不死的,半夜三更你不在你那府衙后头挺尸,你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范大江从瘦马上跳下来,急急忙忙跑到穆建黎面前,满面堆笑地大千行礼,“将军,老头子我眼瞎了,竟没瞧出将军来,还等将军问了才来回话,该死,该死。”

穆建黎拿眼瞪着这个老奸巨猾的京兆府尹,范大江却不并不真心畏惧他,赔笑着说道,“老朽是闻得线报,有一伙胆大妄为的山贼混入京城,假扮成了京防营的人要洗劫王府。所以我才赶着过来,一呢,是要拿贼,二呢也是为了免的生出些不该有的误会来。将军你看,这些山贼都在这儿呢。这伙人武艺高强,我也拿他们没辙,这会正对峙着呢!我没能耐办这事儿,已经遣了人去请将军派兵助我围剿这伙强人,穆将军没见着么?嗐,定然是错过去了。”

那边这伙京防营的军官见穆建黎亲自来了,料到必然是来增援的,觉得自己要时来运转了,正该上去请功。他见了自己的本主来了,哪里还管什么京兆府尹,推开围着他们的衙役,跑到穆建黎马前请安,哪知dào

穆建黎照准他就是一顿马鞭子,打得那人晕头转向,穆建黎就好像有多的火气要泄在他身上似的,其实也就是该着他倒霉。

穆建黎打够了人,朝地下啐了一口,大声骂道,“司马昂,你他妈缩在哪呢?给老子滚出来。”

司马昂本来离他就不远,此时听见他大声辱骂,怒从心起,抬起手中宝剑猛然掷了过去,力道极大,准头极好。穆建黎不提防会有这样的奇袭,眼看自己根本躲不过,那剑就要当胸刺来,除了从马上滚下去,别无他法。

情况万分凶险,穆建黎也顾不得颜面,连忙向右闪身,本想玩个绝技,身子矮向马身右侧,人却不坠于马下。谁知穆建黎这些年沉迷酒色,从前那些弓马技艺都生疏了,身体也粗胖不如先时灵便,这时身子一侧,腰身就稳不住了,“呯”地一声直掉落马下,摔起一层尘土。

穆建黎左右的侍从连忙争先恐后地跳下马去搀扶他,穆建黎好生丢面子,也不用人搀扶,掉在地上之后立马就跳了起来,脱口大骂,“司马昂我日你先人,你三更半夜的在这里聚众闹什么事?”

司马昂从没见过穆建黎这么夹杂不清,又骂得这么粗鄙,也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从你的京防营里调出兵来围攻我自己么?”

“靠***,我看差不离儿。”穆建黎还是一副要跳起来说话的模样,嗓门大的王府左近五里都听得到,他环顾司马昂左右,像是在找谁,“司马昂,穆子攸那死丫头死了?”

司马昂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不劳你关心,子攸她好得很。”

“嘿。”穆建黎揉了揉摔疼地腰。“好。要死也得捡个好时候。这时候要是死了。什么屎盆子都得扣到老子头上。司马昂我他妈问你。是不是你假传我地命令。叫我地人去杀穆子攸那个瞎了眼地贱货。”

司马昂怒从心起。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夺过齐烈手里地重剑。向着穆建黎就横削过去。穆建黎毕竟也是武将出身。反应奇快。“刷”地一下抽出自己地剑来抵挡司马昂地剑。

穆建黎那剑也算是削铁如泥地好剑了。可司马昂即便用地是重剑。劲力也巧得很。剑刃相格时穆建黎只觉得手腕一麻。跟着自己地剑身就迸裂开了。他抛开断剑后退了一步。司马昂这一手诡异地很。倒有三分父亲身边那蒙面杀手地手法。这他妈可怪了。穆建黎满腹狐疑。有些不大敢再贸然上前。

穆建黎退到侍卫身边。踢一脚那个被自己抽了鞭子地。“你是谁?谁他妈告sù

你带着兵来王府地?”

那小军官早就吓得面如土色了。“将军。我我我不知dào

。是是是长官下地命令。”

“叫他滚过来回话。”穆建黎恶狠狠地说。大有要剥人皮抽人筋地劲头。

那人更抖得厉害了,“将……将军,长官已经被……被他……被王爷给杀了。”

穆建黎愣了一下,回头去上上下下地打量司马昂,“灭口了?好啊,司马昂,你有种。你是打量着要趁老头子的催粮官跟眼线都在京,就想趁这时候置我于死地?你

毒,想借着机会杀掉穆子攸再嫁祸给我,等着老头子不是?你他妈厉害啊,一箭双雕啊!我原以为你就是躲在老婆后头的一个小白脸,却不知dào

你原来这么能,我竟小瞧了你。”

司马昂本来正在大怒之中,以为穆建黎在胡搅蛮缠,可听到这儿心中怒火稍息,心头有些疑惑,穆建黎的愤nù

倒好像不是作假的。倘或这些人真不是穆建黎派出来的呢?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司马昂沉默地思索着,不理会穆建黎噼里啪啦的谩骂。如果真有人能伪造穆建黎的命令,调动他的军队,那么那个人也一定是穆建黎的亲信之人,而且甚至了解穆家的种种机密,知dào

选择恰当的时机,除掉穆子攸,嫁祸穆建黎。

那个人会是刘舍吗?司马昂抬头向穆建黎的队伍里望去,后面确实有个人像是刘舍。但是刘舍应该只是在事情变得危急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转而去给穆建黎通风报信了而已。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当王府遭到围攻的时候,刘舍留下来帮忙而没有立即离开,或是反击司马昂。

如果是穆建黎下令杀掉他司马昂和子攸,那么刘舍不应该事先毫不知情,所以事时未得到穆建黎知会的刘舍立kè

便知dào

那不是穆建黎的意思。

只是到底是谁做出了这样的事,司马昂是猜不出的,也许问一问子攸,她会猜出来。想到子攸,司马昂心头又是一阵难过。

穆建黎那边见无论怎么出言辱骂司马昂都不加理会,也就倒了兴头,回头去看范大江,范大江本来听得云里雾里的正在思索,回过神儿来见虎贲将军正在盯着他看,连忙低下头去,做出一副谦卑糊涂的模样。

穆建黎恨得牙痒痒,可也说不出范大江什么错处来,这老东西油滑得很,平素里自己的许多事还要借他平息,京兆府尹这个位子要是换给了别人还未必比他做的更好。穆建黎瞅着范大江嘿嘿笑了几下,笑得范大江毛骨悚然,低眉顺目地向穆建黎身边走过去,“穆将军,小老儿我长得自来是好笑,怨不得大将军一见我就欢喜。”

穆建黎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今晚办的好差,明儿我赏你。你说这里的人都是外头的山贼,化妆成京防营的人来抢劫王府,说的很是,就是这样。”他挥一挥手,他的人上前,下了这伙倒霉的京防营士兵的刀箭,“你把他们都给老子带回去,他们就是山贼不假。夜袭王府,哼,这可是天大的案子,等天一亮,这案子就会轰动京城的,范老头,你破了这么大一桩案子,立时便可以名满天下,我先在这儿恭喜你了。”

范大江笑得合不拢嘴,就坡下驴,“这不全托着穆将军的福么。还要多谢将军栽培。”

“哼。”穆建黎这一肚子的火难平,也不理会范大江文不对题的溜须拍马屁,斜眼瞧着司马昂。

司马昂没有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情形收场,参与围攻王府的人都会以山贼抢匪的身份处以极刑,穆建黎对自己恨之入骨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对自己真zhèng

动手,而子攸呢,生命垂危……然而真zhèng

主导这一切的人,却没露一点影儿,可恨之极。

穆建黎不再骂骂咧咧地,他换了一副义正言辞的腔调,向司马昂说道,“王爷,前线军情吃紧,铜羊关外的临阳城已经完了,如今正是我天朝生死存亡的时刻,本该请皇上御驾亲征,以激励我大颢军民同仇敌忾。可是皇上近来身体不好,已说了由王爷代替领兵。军情不宜耽误,我看王爷也不必回王府了,就请王爷现下就去整顿兵马,天亮出征罢。”

齐烈吃了一惊,着急地低声说道,“王爷,王妃还不知怎样了,无论如何的去看一眼。”

司马昂没有言语,他想着自己敢不敢去看子攸,他是不敢的。在这个混沌的夜晚,也不知dào

到底谁才是真zhèng

的杀手,他根本不敢暴露出子攸藏身的位置。

他没有回答穆建黎的话。拼杀一夜,他已经疲惫不堪了,现下他最想做的就是去看看子攸,他太想亲眼看着子攸平安无事。只是如今想再看子攸一眼,已经是奢侈的念头了。他要立即从这个战场上离开走到下一个战场,他很快就会远在天边,但愿子攸醒来的时候,能够不要怪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章

攸醒来的时候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像要把胸口里最后]7之气叹出去。她看到窗外仍旧夜幕低垂,可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难道是这个长夜永没有完结的时候了么?

她想起来自己最后的记忆,她在司马昂的怀里,斗篷盖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到外边的情况,可是她能听见刀戟相撞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司马昂在不断地出剑。她紧紧攥着司马昂的衣服,司马昂的喘息声渐渐变得粗重了,她心里开始难受,她想跟他说点什么,她想说我好像又冤枉你了,你能不能看在我重伤的份儿上不要怪我呢。

可是她没那么大力qì

说话,场合也不对,她不知dào

司马昂这样全力相搏能撑到什么时候,她希望他能放下她,这就够了,不用真的把他的命搭上。她的伤口似乎是在痛,可她已经不怎么觉得了,仿佛感觉开始迟钝,她心里忽然明白,这大约是魂魄要渐渐抽离身体了。

她紧紧攥着司马昂的衣襟,她还不想,还不想现在离开他,她待在他身边的时日太浅了,她还想再多几日。只是渐渐地她的手指也没有了力qì

,她好像抓不住司马昂了,她的心里痛得厉害。

司马昂每隔一阵就低低地同她说话,或\只是唤她的名字,每到这时候她就清醒一点,她不知dào

是不是司马昂也感觉到她快要死了,所以想喊住她的魂魄。她心里面有点高兴,又有些释然,这样就足够了,倘或现在死了,就仿佛是一场长醉罢了,醉倒在爱人怀里,不复醒来,那可是她从前从未敢奢望过的福分。

她的心里渐渐安宁起来,那些操心劳力的事慢慢变得模糊了。似乎还有许多话没交代给那些掌柜们,还有好些款子的去处没交代清楚,六儿还不知dào

在哪,幸而自己预先把那些话告sù

她了,倘或她命大活着,自然能找到她留给她的东西,六儿就能好好地活下去了,只是那些曾经为她卖命出力的人她都顾不得了。

她又想起那些正在督办中的军械,司马昂去了前方,谁来督办军粮,但是忽然又想起,自己可是糊涂了,这里出了这样的事,司马昂哪里还有可能去边城。她想起司马昂的话,他是不欲活着了,她想叹口气,虽然半世基业终究要付诸流水,可她终于要安眠了,种种烦乱的事不过是造化一场,都不与她想干了。

耳朵里虽然还听得见司马昂在唤她,且那声音似乎也越来越急迫越来越厉,可是她也顾不得他了。她想再跟司马昂说最后一次喜欢,可是也没了力qì

,模模糊糊地又想到还是算了,司马昂什么都知dào

的。

再之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她现在又醒了,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六儿在一旁惊喜交加地叫嚷着什么,她没费心去想六儿在说什么,她想找司马昂,可四处看着,这里只有上官缜和柳叶,时间就像倒了回去,仿佛还是在事\之前的那个夜里,没完没了的夜里。

她的耳边像落了只蜜蜂一般,只听见嗡嗡嗡的声音。好一阵子她才听清六儿说的话,“小姐,你都昏迷了两天了,可算是醒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这就去佛龛前上柱香去。”

两天了?子攸迷糊地算着日子,她又看了一眼四周,这里不是王府,也不是穆府,这里是哪里?两天了,司马昂呢?他真的把自己送出来了,可他在哪呢?回到王府去等死了?

子攸地心“呯呯”地重重跳了两下。眼前金花乱迸。差点又晕了过去。六儿送上水来。她也只是润了润口。喝不下去。她要说话。可是也\不出声来。

还是六儿跟她地时间长。知dào

她心里想什么。“小姐。姑爷没事。都平安着。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大爷逼着姑爷出征去了。赶不及回来等小姐醒来。”

子攸呼出一口气来。只听到“没事”、“平安”。其他地字也没听进去。就又昏睡了过去。其间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六儿喂她喝药。又是有人在换她身上地绷带。只是都不真实。

她虽然是昏迷着。可心思却渐渐清楚起来。那种情形下分明是穆建黎要杀他们。怎么可能后来还放司马昂出京城呢。那分明是谎话。必然是司马昂不在了。六儿才编了那话。只是想叫自己安心。

子攸还在梦中。呼吸便急促了起来。也不知怎地就把自己憋得醒了。六儿还守在一旁。吓得忙问她怎么了。她抓着六儿地手。

急地哭了。“可……可是哄我呢?”

柳叶也在一旁待着,听了这不着头脑的话瞪大了一双眼,伸了手指头在子攸面前,“这是几?”被六儿一把打开了手。

“别混闹。”六儿瞪了柳叶一眼,他悻悻地走开,去叫上官缜。

六儿拉着子攸的手轻轻地摇了摇,“真是没事了,那时候我躲在王府门口,听得真切,看得也明白,这次啊,好像这次事真跟大爷无关,大爷那暴跳如雷的模样也不像是装的,他还以为是王爷干的呢!大吵大嚷地说是王爷要借刀杀人,给老爷的耳目看。王爷还跟他动了手,他那几下子功夫,旧日在王府里耀武扬威的,谁知对付王爷就没一点招架之能,不但从马上摔下来,还被王爷砍断了剑,他差点没叫王爷杀了,也亏他躲得倒快。后来他就恼羞成怒了,说北边一个什么临阳城丢了,说是军情紧急,叫王爷快着带兵去什么的。然后他就走了,过后王爷也走了。街上那些兵都叫京兆府尹带走了,等街上消消停停的了,就有个王府的侍卫回来寻我,告sù

我小姐在这里,叫我先一个人也别告sù

,只悄悄地来服侍小姐。”

子攸舒了口气,六儿的话虽然乱七八糟,但是她还是听出了大概,她心头有些乱一时还理不清头绪,却放了些心。六儿的记性很好,又口齿伶俐,这会子攸的精神还不错,她就把那天听到的话一句一句地背了一遍,上官缜跟着柳叶进来,站在子攸身边,也听住了。

六儿学完了话,子攸半日不语。柳叶捅了捅上官缜,“我都迷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上官缜笑了笑,“子攸,依你看呢?”

子攸缓缓地呼了一口气,“能是谁呢?穆建黎既然能杀司马昂却没有杀,那必然不是他做的。若是有人要借刀杀人,那必是一个极了解穆家内幕的人。穆建黎为人刚自用,对手下人刻薄寡恩,总以为人人都怕他敬他,无人敢反他,其实人心是不好说的,恐怕这一次就是他自己人做的。外人不是那么好调动京防营的人的,呵呵,如此明了的情形,只是穆建黎他自己不肯这么想罢了。”她闭了会眼睛,思索了一阵,“我受伤之后,是谁带着穆建黎的东西来代他看望我的?”

六儿连忙回道,“就是王府里出去的那个翠纹。”

“呵,又换了得用的人了。”子攸微微笑了笑,面色似乎略微回转了一些,“这么说那丫头现在是最得势的,那就难免有人不欢喜了。上一次那府里女人们勾心斗角,结果先来的胜了,后到的嫂子死了,如今却是后来的胜了,先来的败了,可是风水轮流转,报应来的够快的。只是这一次败了的娘家不肯罢手,呵呵,在穆家,在宫里,从来都不仅仅是女人间的争斗而已,那是女人背后各种势力的角逐。”

六儿惊讶地掩住了口,“小姐是说那个孟凡义……是了,大奶奶死了,来探视小姐的女眷本该是孟凡义的那个姐妹,按次序确实不该是翠纹丫头的。孟凡义的姐妹若是不得宠了,只怕他的地位也不如从前了,他是不好过了吧。”六儿总没想到这么多,她想起子攸却素来如此,看着是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模样,有些时候却心细如\,许多事在六儿看来只是不起眼的小事,子攸却极为敏感。

子攸微微点了点头,“何止不好过,孟凡义这些年在外头没少打着穆建黎的旗号干缺德事,他也是太过贪了,有些事只怕抖出来的话连穆建黎都容不下。

倘或他一时失了宠,必然有人向穆建黎递话,若说他要狗急跳墙,也有可能。”

上官缜笑着摇摇头,“太过混乱了,倘或我是你,我倒宁可远远地离开京城才是,这可真是是非之地。”

子攸没有回话,只出了半日神,虽然相信了司马昂是好好活着的,可是这会儿身上疼,心里难受又有些愧疚,很是希望司马昂能在身边。六儿知dào

她忧心王爷的处境,却不说破,只拿许多不相干的话来说。上官缜也说了些她小小年纪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并无大碍的话。

子攸也知dào

他们的意思,自己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何况看着六儿的眼睛红肿着,面色也不大好,“六儿,那晚你跑到哪里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一章 风平浪静

儿见子攸问她那晚上兵荒马乱的时候她在哪里,便一了出来,“那时候我本来是走出去,要到二门外头找个小厮使唤着去给小姐传话去的。可出了远门就看见王爷把侍卫都调到咱们院子里来了,像是要出大事。我也没有多停留,就到二门那边去传话,可是到那里一看,往常会说话的那几个小厮都不在外头伺候着,只有两个拙口笨舌的,我不放心使唤他们,怕他们不知dào

去哪里传人,或是说错了话传错了人。便打\了一个小子去寻咱们府里带过来的,平日使顺了手的那几个小厮。我正等着他们回话呢,谁知就瞧见有人出来传话,叫预备侧妃的马车。我心里奇怪,天都这么晚了,侧妃怎么还往外走,就留了心,使唤个小丫头去侧妃院子里打听。”

子攸抬起眼睛看她,心中也有些好奇,六儿笑着说道,“小姐知dào

是什么事?原来是小姐出了事后,也不知怎的,姑爷就走去侧妃房里,将她骂了一通,丫头婆子们都听着了,侧妃得了好大一个没脸,那会也不知是要回娘家避羞去,还是要进宫去告状。”

上官缜见他们主仆两个说话,又扯出了司马昂和他的小老婆,便觉有些尴尬,不该听下去。六儿却看出来了,向他笑道,“上官大爷,您是江湖豪杰,最是性子爽朗的,一定听不惯我们这些大家子里头家长里短的话。只是您是我们小姐的义兄,我们小姐的爹爹远在天边,亲兄长又是那样,您就是我们小姐的娘家亲哥哥了,所以我们小姐如今才来投靠您,有了委屈也只能向您诉诉,好些话还得说给您知dào

,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您也好心里明白,容易裁处。

再说了,我见上官大爷这家业也不小啊,日后您准保也是要娶上几房姬妾的,也是要吵闹的,包管那时候更叫您老脑袋疼,只怕那时节您老连家都不敢回,还要到我们王府里来躲着也说不定,如今趁早听听长长经验,那岂不好?”

子攸没听完就笑了,扯得伤口都有些疼。上官缜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把这个生得风流灵巧口齿又伶俐的丫头细瞧了瞧,“你这丫头,可真是子攸调教出来的。要我说司马昂也是可怜。每日对着你们,还没被拾掇死也算是命大了。”

一句话说的六儿拿着帕子掩着口笑,“我们姑爷自然是命大之人。你若见了我们小姐那……”子攸苍白的面颊上泛了红,六儿一笑便不再说下去。

“还是说那时候的事罢。我在二门口站了不一会,就见侧妃的车马过来,后头只跟了两个她陪嫁的丫鬟婆子,我看她像是要去宫里,想来是要告王爷的状罢了。混人一样闯了进来,也是侧妃她赶得巧了,一般的是王妃的马车,王妃的规制,就被人当做是小姐。嗐,那些当兵得哪知dào

什么轻重,什么怜香惜玉,直接就把她从马车上拎下来。我想她也怪可怜见儿的,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大阵仗,瞧她模样,简直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还没等人家动手杀她,她就昏死过去了。我虽然很是可怜她,不过我又想,可能这就是命里注定的,要叫她替小姐你挡这一劫难,谁知那个领兵的孙子却在兵营里见过小姐,瞧了侧妃一眼就说这不是王妃,还说真的王妃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是敢拿着刀往上冲的,断不至于吓得晕过去。”六儿说得本来是很气愤的,可到这儿又忍不住笑了笑,“小姐,我见他们是来杀你跟姑爷的,本来是气得很,可是听他说到这里,又觉得他倒是个角色,他说小姐的这几句话倒没说错,而且虽然说是要来杀小姐的,可提到小姐您,他的语气倒也是恭敬的。我倒不恨他了,何况他后来也叫姑爷给杀了。”

“萧氏后来没事吧?”子攸问了一句。

“小姐你可真是好心,还惦记她死活呢,我也是脑子慢,后来我才想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姑爷会在她房中大\雷霆,那必然跟小姐受伤有关。不然姑爷待她从来都是好性儿的,从不给她什么大话受,若没有天大的事,哪会那样待她!”六儿想到有很大的可能是萧吟支使人捅了子攸两剑,忍不住啐了那两面三刀的侧妃一口,又嗔怪道,“我那时都是多余可怜她。姑爷那时候把王府的侍卫都抽到小姐院子去了,就是姑爷心里也没她,小姐倒还问她呢!”

“好不好也是司马昂的表妹,他大约当时真是顾不上了,不然也不会不管她的,倘或她真是死了,过后他心里难免也是要难受。”子攸不知不觉地说完话,回头细想自己说的话,也不知怎的心就呯呯地跳起来,她怎么就这么确定是这么回事呢,毫不迟疑,就好像自己就是司马昂似的。

六儿却点点头。“倒是这个理儿。不过小姐也不用替她担心。那侧妃命大。没有死。当兵地一杯水泼醒了她。叫她给他们带路去找小姐。她哪有不带路地理啊。就是人家不逼着她。只怕她也会去带路呢。到了地方。那些当兵地就放了她。可是她已经吓得瘫软了。她地丫鬟婆子早都四散逃了。那时候也没人过去扶她。她就爬到角落里去了。瞧着倒也可怜。我眼错了一会儿。她就不见了。也不知dào

她躲到哪去了。我也没功夫管她。我守在咱们院子外头。想进也进不去。只听见院子面乒乒乓乓地打斗声。还有惨叫声。唉。我想若不是王爷把他地侍卫都抽调过来。只怕就完了。”

“王府现在怎么样了?”子攸问道。

“没人管呗。”六儿一挑眉毛。什么是树倒猢狲散呢。“王府门口地围着地一散开。满府地奴才差不多就都逃散了。也不知dào

那个侧妃后来跑到哪里去了。整个王府差不多都空了。若不是天亮后京兆府尹派人来把守王府地各个大门。只怕这会那起坏心眼地奴才早就招来贼盗把王府偷空了。”

“若要担心那个萧氏。我打\人打听打听就是了。”上官缜插了一句。

六儿撇撇嘴。“多半是自己回娘家了。什么紧要地人物呢。”

子攸心里却知dào

,出了这样的事,侧妃萧氏不定怎么忌恨她呢,只怕又要胜过旧日十倍了。因叹道,“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我本来以为那时就该是绝路了呢。也多亏了范大江,等好了还要多谢他才是,这个老东西,倒也……唉,这还不是穆建黎出手,王府就被收拾的七零八落的,若真是穆建黎动手了,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上官缜哼了一声,“事情未到那一步,何必先烦恼。等到了不行的时候,你们干脆都跟着哥哥我去做山大王,如何?”

一句话说的子攸也笑了,六儿又凑趣儿,“上官大爷,那敢情儿好了,我们姑爷剑法又好,足足做得了你们山上的第二把交椅,我们小姐又会算账,正好帮你拢个明白账,下头的兄弟谁也黑不了您老的钱。”

上官缜哈哈大笑,“只怕王爷是不肯的。攸儿,我看你那夫君,是宁肯死也不肯向人低头,受人恩惠的。是那晚上情形危急,他才肯把你送来,托付到这里,只怕在他那里这就是极限了。攸儿,我看这回也说不定就是咱们冤枉了人家,我看他待你倒有点意思。”

子攸脸上越\红了,想要说自己要睡了把他们赶走,可又怕招出更多话来。

六儿笑道,“可是这样呢!王爷还记得叫侍卫把我接到这里来伺候小姐,可见他待小姐的心也是细的。那侍卫武功据说也是好的,比齐烈还好呢,只是王府里出事的时候,他在别处还不知情,后来他追上了王爷,王爷见他没有受伤,就把他派回来,一是把奴婢接过来服侍小姐,二是叫他留在这里保护小姐的安全。”

“比齐烈的武功好?”子攸有些迷惑,“那是谁啊?”

六儿不知dào

名字,答不上来,上官缜笑道,“是钟无风。”

子攸愣住了。上官缜看着子攸皱成一团的脸就哈哈大笑,“你放心罢,自然是无妨的。恐怕是王爷受了那委屈,没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就把钟无风留了下来,等着你问他。我看等你身子好了,再去问钟无风,事情自然能水落石出。过几日钟莫雨也来京城,我瞧你们如今相处的倒好,却出了这么档子事,恐怕又要热闹了。”

六儿不知dào

是在说什么事,怎么委屈了王爷,又是怎么要问钟无风,可瞧着子攸面上越\地红了,像是有些愧疚,这可奇了,只是她又不好当着上官缜的面细问。

上官缜再闲话一回也就要走了,柳叶还想跟子攸说会笑话再啰嗦几句,可是被上官缜毫不客气地拎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二章 铜羊关

马昂站在铜羊关下的时候,已经是他离开京城的第五T7一支并没有多少战斗力的万人军队,驰援一个岌岌可危的关口。只是疾驰五天而已,这只军队就已经东倒西歪,连基本的队形都难以保持。这些被他许以未来的人,有多少意志来守住这里,又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出这座城关?

他抬起头,在苍茫的暮色中注视着眼前巍峨的雄关,夹在两山之间,它本身就像是一座山峰。

巨大的城门在绞索的带动下慢慢地打开,投射下一片阴影,\出一阵让人不舒服的巨大的吱吱声,城门慢慢开启,露出黑洞洞的城门洞,就是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张开了它的大嘴,等着吞没这支乱七八糟的队伍。一万人的军队很安静,一多半是长途奔驰累得没了力qì

说话,还有一点原因是这些初出茅庐从未见识过边塞的富家子弟心中开始胆怯,他们到这儿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来游猎的。

守城的老将澹台忌没有想到统帅援兵的是司马氏的皇爷,多少年没进京了的老将军有些诚惶诚恐,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听说姓司马的这个小王爷,只是个喜好田猎的主儿啊,如今铜羊关危在旦夕,怎么把他给派来了?

只是他也随即想到,这个王爷,定然只是个坐镇的,如此更好,该怎么打仗还是按照他的老法子,没人跟他瞎掺和那更好。可是等他知dào

他盼来盼去的援军是金吾卫的时候,他彻底失望了,援兵没来,倒来了一万坐吃军粮的贵族废物,他还要和颜悦色恭恭敬敬地接待领兵来的那个最大的废物。

可是当他走到司马昂面前行礼的时候,却觉得这个小王爷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睛盯得他脊背\凉,让他改变了主意,没有把那个敷衍了事的军礼行完,而是换了个更恭敬些的姿态。澹台忌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竟然没敢跟一个小毛孩子对视到最后,不过他也不免在心里叹息,这孩子好个锐利眼神,果然是祖皇帝的嫡派子孙。

人马最后进入铜羊关的时候,天已黑透。澹台忌为司马昂举行了一个简易的宴席,他知dào

那些金吾卫也都是贵族,不好怠慢的,特意吩咐外头摆了十桌宴席,把那些有些军职的都请了来吃酒。

台忌善饮,虽然没有多少兴致与司马昂对饮,却频频劝酒,其意也不过就是想早点把这小王爷灌醉了塞进刚刚拾掇好的房子里去了事。等他酒醒了再找个机会让他吃些苦头,家,以后只要躲在这里喝酒吃肉就是了,少到城上给他找些麻烦。

可是司马昂却没喝多少酒,他不断地问着澹台忌铜羊关左近的情况,台忌没耐性跟这个小王爷说这些,但是最后却\觉无论他说什么,王爷最后都能不着痕迹地把话题重新引回到铜羊关的战事上来。而这个小王爷也没有对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做出过评价,他沉稳地坐在那里,没有澹台忌所厌恶的那种高谈阔论的贵公子气势,也没露出半点纸上谈兵的愚蠢。台忌忽然觉得这个小王爷似乎是在学习,迅速地学习打仗,迅速地适应铜羊关的情况。

这可大大地出乎了澹台烈的意料,他注意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王爷的不同之处,那双黑亮深邃的眸子后头,也不知dào

藏着多少东西。

只是外头的酒席上就不这么安静了。那些个京城里钟鸣鼎食之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子弟,哪里受得了北地的苦寒。铜羊关虽然是座雄伟的城池,但当初建造的时候只是要做屯兵驻守之用,并没有百姓在这里居住,房舍虽然坚固却也不过是粗陋的兵舍而已,这时候屋里虽然点着火盆,却是四面透风。

这样地地方。那些贵族子弟如何受得了。如果说这一万金吾卫里还有些平民百姓地子弟。只是当初爹娘花了不少地银子。四处打点了关节。才把孩子送进来以求将来熬个出身地。这些人还略略好些。等这些在宴会里吃酒地有军职地人。则都是实打实地贵族子弟。其中就有些骄纵地。这时候就不安分起来。私底下商量。这种地方是无论如何待不下去地。什么军功不要也罢了。不如合起来闹个事。被遣送回去倒好。

这么商议定了。就有几个素日胆大地。被怂恿起来起刺。此时铜羊关地守将澹台忌虽然在里头陪着司马昂。但是也留了职位相当地属下在外头陪着这些人。这些人多是行伍出身地下级军官。虽然粗鲁却不好生事。尤其不愿意得罪这些京城来地公子哥儿们。所以起先任凭这些公子们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那些军官也都当做听不见。得过且过了。

可是后来挑事儿地这个二百五自己就先急了。借着一个菜炒糊了地由头。站起来破口大骂。从厨子开始骂起。什么铜羊关里连个蛮子都打不过地守军啊。最后连澹台忌都不放在眼里了。一并骂了起来。这可就是捅了马蜂窝了。他才骂

澹台忌这龟孙子。满屋里澹台忌地军官“刷”地站了作之齐整就如同有人喊了号令一般。倒镇得这些金吾卫地小军官们有些失了胆气。

要知dào

澹台忌年岁与子攸地父亲大将军穆文龙年龄相当。但却不是穆文龙那样开国元勋地后代。他是从最下级地士兵里摸爬滚打出来地。在大颢地军队里素来极受景仰。再加上他个性刚直。爱兵如子。不大爱用亲贵子弟。他地这些属下多数也是被他从行伍里亲自提拔出来地。这些人待他就更不一般了。打仗可以为他出生入死。平素更敬他如严父一般。哪容得了人这么辱骂。

最开始骂人地金吾卫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又笑嘻嘻地说。“动手?那敢情好了。小爷我正等着呢。”说着猛然抬起手里地碗。抽冷子照着身边地一个守军军官头顶砸落下去。

要说这样偷袭动手打人,要是被子攸看见了非得火大不可,准会说这简直就是京城街头下三流小流氓打人都没这么不讲究的。

谁知那军官到底是在战场上打滚的人,反应敏捷应变神速,只一仰头就避开了他手里的饭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喀擦”一声就把他的胳膊卸脱臼了。这小公子是穆家一个支系,只知仗势欺人,还从没经过这种事,吃过这么大的亏,当时就没种地惨叫起来。不过这一下就乱了,两边的人都跟着动了手,一时间大厅里就乱了起来,桌子也给推倒了,椅子也翻倒,满地的狼藉。

其实倒也没招呼几下,就听见门口传来澹台忌一声狮吼,“都给我住手。”

司马昂看到澹台忌的人立kè

停手,迅速脱离战场,自己带来的人则是慢腾腾骂骂咧咧东倒西歪地站开。

台忌怒气冲冲地看着这些人,他心里知dào

是怎么回事,却不好说什么,他虽然愤nù

,但也留心想看司马昂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所以喊停了双方之后,就沉默不语。

司马昂把这里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只问了原就在外边,没动手打架也没动手劝架的齐烈,“是谁先挑事的?”

齐烈大步踏上前去,一指这些人,“他,他,还有他们几个。”全是金吾卫,齐烈素来不顾忌这些事,把方才的情形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司马昂把这九个人看了看,唇边嗤出一丝冷笑,“你们倒不是对澹台老将军的人有意见,你们是想找个岔子,闹一闹,好叫我送你们回京城。”

几个人被看穿了倒也不以为然,互相看了一眼,琢磨着这个王爷在京里时看着十分好性儿,倒从没见过他说话这么直白犀利。

“你们以为,你们到了这里,还会有美酒、美食、美女供你们消遣,你们只需yào

在蛮子攻城的时候,去墙头上放几箭就可以把他们吓退是不是?”司马昂的面色越来越冷,齐烈已经屏住了呼吸。“我告sù

你们,这里只有三万人,外边围着十万人,他们要攻城,就是踩也踩得死你们,你们能依仗的没有别的,只有这座你们看起来又老又破的城关。挑拣吃喝?想回家?回你娘的膝盖底下吗?你们也是我天朝的男儿?”

几个人互相挤了挤眼睛,仍是不以为然,司马昂脸上的冷笑已经没了,再看不出一点笑意来,“还记得在京城,我颁布的军令吗?”

没人吭声,这个王爷临出\前确实颁布了军令,那时候他们几个还在一起偷偷嘲笑,这王爷也忒罗嗦,几时见过这么长的军令,那军令简直是细得可笑,吓唬谁啊?

“记不起来了是不是?”司马昂冷哼一声,“齐烈,给他们再背一遍,别说我杀冤枉了人。”

齐烈立kè

应一声,背了起来,足足背了两盏茶的功夫,这份军令即使在台忌的手下看起来也有点没用,规定了许多天方夜谭的禁令,在他们看来,那是根本不可能想去触犯的。但是澹台忌却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司马昂,要管束这些公子哥,这样做是应该的,只是刑法未免严苛了,王爷如今并不得势,若是真杀了这些权贵子弟,那可是……

这几个犯事的终于有些紧张,按照王爷的军令,他们都该被处死了,可是,可是王爷是不敢的吧。

司马昂的声音也确实缓和了些,“只是你们确实跟普通士兵有些不同,我知dào

你们每个人的身家背景。”他走到最嚣张的两个人面前,“你是长公主的独生儿子,你呢,就更了不得,年纪虽然不大,却是王妃的表叔,若论起辈分来,我还是你的晚辈。”司马昂停了一会,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找个台阶教xùn

他们几句也就算了,谁知司马昂低了回头,却叹了口气,“皇亲国戚,哼,又能比这些老百姓的子弟兵尊贵多少?”

司马昂抬起头来,面色冷峻,“把这九个都砍了。倘或有人说情,我一并责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三章 边塞之夜

个金吾卫一直到被齐烈带人拉出去都没相信王爷是真T们,一直到眼见着齐烈叫来了铜羊关里的刀斧手才知dào

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可这时候无论是他们要反抗还是要求饶也都晚了。

齐烈大踏步地回来复命,司马昂点点头,大厅里一阵肃穆,所有的金吾卫都安静了,司马昂看过来,所有人都不觉伸直了脊梁,收起了东倒西歪吊儿郎当的姿态。

“我大约知dào

你们在想些什么。”司马昂说完了这一句就停顿下里,大厅里极静,所有人都等着这个王爷说话,这个传说中只会作作诗文的风雅王爷。在京城贵族的传言中,他甚至懦弱得连老婆都管不了,所以只好频频躲到山野里去田猎。即使在京城的校场中,他也沉默寡言,不大引人注目,总不过就像是个会射箭的文士而已,可是他现在就像是另一个人,他站在那里,仍旧是沉默着,却让人因为捉摸不透而心生敬畏。

司马昂看了他们半晌,接着说了下去,“我知dào

你们现在巴不得赶紧回到京城,去向太后,向大将军告我的状。”没人应声,司马昂看着他们,“我不会阻拦你们,可那要等到铜羊关守住了,蛮子退兵了之后。不到蛮子退兵,你们一个都不要想着还能够活着走出去。”

台忌不由得又看了司马昂一眼,这个王爷行事说话真是出人意表,他原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决绝。

“你们只须记得一点,铜羊关失守,京城也就失守了,到那时候你们能不能回京城都是一样,今日你们是公侯子弟,贵人一等,可倘或大颢亡了,你们就什么也不是了。

国破家不在的道理,该不用我再来说。”大厅内灯火昏暗,门外北风呼啸,司马昂的嗓音低沉,一时间大厅里人人脸上都有些凝重,只不过大多数金吾卫未必是因为司马昂说的亡国之忧,而是因为他们听出来了,司马昂是决计不会让他们离开这里一步的。

“要么就死在铜羊关上,要么就杀了蛮子,带着天大的功劳回京,就像你们的先祖一样建功立业,流芳百世。”司马昂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他慢慢地在大厅中踱步,看着他带来的人,他的兵,“我相信你们血管里流的是英雄的血,你们来这里不是想当个逃兵给你们的祖宗抹黑的。”司马昂继xù

说了些慷慨激昂的话,这些人虽然是贵族子弟,可也一样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喜好听些鼓动的话,方才被压抑的沉闷,渐渐又换成了满怀希望的亢奋。

台忌眼看着司马昂在一顿饭的功夫恩威并施,把场面弹压下去。只是当四下里无人的时候,司马昂似乎随意似的向他问道,“澹台老将军,也不知铜羊关的兵营是如何分配的?”

台忌见王爷问他,便如实回道,“这铜羊关原就是做屯兵之用的,兵营原是为五万人以上准bèi

的,所以如今多有闲置,我这就着人去将向阳的一侧兵营拨给王爷麾下的金吾卫。”

司马昂摇了摇头,“老将军客气了,小王是想要请老将军,将金吾卫拆散,编进原有守城的将士中间。”

台忌地眉毛跳了一下。他惊异地望着司马昂。也顾不得掩饰自己地惊讶。“王爷担心金吾卫聚在一起会兵变?他们可都是贵族子弟。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人比他们受地君恩深重。他们会造反?再说。我看他们大约也没有这个胆子。”

“眼下自然不会。”司马昂习惯性地看向窗外。却只看到一窗飞雪。这里地雪似乎比京城地雪要大得多。子攸就喜欢下个雪啊雨啊地时候。倘或她现在这里。只怕会很欢喜罢。“到了情势危急时刻。只怕他们中会有些人没有胆量坚守城池。我看铜羊关。汤池铁城。倘或上下一心。是万难被攻破地。怕只怕……”

“怕只怕是从被人从雄关里头攻破。”澹台忌哼了一声。老人眼里有些不屑。司马昂敏感地抬起眼睛。不过随即\觉那不是针对他地。司马昂掩饰了方才一瞬间地不自然。他忽略了这里不是在京城。这里远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多地别有用心。他还从未跟军队中地将军们结交过。不大习惯这里这种直来直去地作风。

台忌因为一阵激怒而站起身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他想了很多事。他本来只想做个兵。所以他远离京城。他不愿意掺和京城里那些根本就拿不到台面上来地事。他只想打仗。只想守住他该守地地方。他不喜欢输。他这一辈子从一个小兵做起。大风大浪里闯出来。该是没有什么他没经过地。可是他从来也还没有遇到过眼下这种复杂地局面。

台忌在司马昂地面前走来走去。越来越烦躁。最后突然在司马昂地面前停了下来。一双老眼里熠熠生辉。他注视着那个年轻却让人捉

地王爷。压低了声音。“王爷带来了一万人。可是我T和药材却全没带来。这里地粮草本来就撑不过一个月。现在又凭空多了一万人。王爷。这是谁地主意。到底是要绝我。还是要置王爷于死地?”

司马昂的眼神一变,几乎是怔住了,作为一个老将,澹台忌太过直接了,司马昂是惯于跟颇有城府的人相处的,可是这个素有威名的老将竟然会直接说出这样一句话。

“哼。”台忌抬起头,挺起了胸膛,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老人的眼睛里闪着古怪的桀骜不驯,仿佛他衰老的只是外形,司马昂看着台忌,甚至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无所顾忌的青年将军。台忌接着说道,“我不管是谁的意图,可我澹台忌是不在乎的。我也老了,活不了几年,我只要守住我这关,不叫蛮子屠戮我中原——这是我澹台忌的责任所在;王爷的年纪还小,只要保住自己的安全就是了,不要在我的铜羊关里出事,毁了我澹台忌的一世英名。”

司马昂的手指攥紧了椅子扶手,止不住想要说几句尖刻的话回敬,台忌的意思就是——他不过就是个京城无用的公子哥儿,只要能顾好自己就已经不错了,他澹台忌是英雄了得的人物,不会受谁的支使下手杀他,他自己也应该放明白点,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要给这座城关找麻烦。

司马昂一阵愤nù

,可最后却又忍住了,他没什么可说的,他确乎有可能断送掉这个城关,原不怪澹台忌有这样的话。

台忌眯起眼睛,老猫一样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王爷,有一瞬间这个王爷的面色变了,像是一般受到了侮辱的年轻人一样,可是他看到那怒气从这个年轻人的面上一掠而过,他的面容只是变得更加严肃了。这样很好,台忌拈着胡子,只有沉得住气的年轻人才好,如果只受了人家一句话,就要像被火燎了毛的猫一样,那在大事面前是撑不过去的。他对这个王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赞赏,但是倒也不觉得他是传说中那样的一个废物王爷。

司马昂没有接着澹台忌的话说下去,“澹台老将军关心的不外乎粮草和治疗伤兵的药材以及弓弩军械。”他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很快就会有大军补给送过来。”

“王爷此话当真?”澹台忌紧紧追问了一句,他是在前线打实仗的,他要看的是眼下当前,只有粮草伤药军械箭弩才是紧要的,那些将来的,远在京城里的一切都还可以靠后放放,他心中现出一丝希望,王爷难道真有这个能耐?可直觉这王爷又不像是说谎的人。老头方才还在放粗话,这时候却禁不住面露喜色。

司马昂点了点头,“只要……”他没有说下去,澹台忌虽然急不可待,可也不好催促一个王爷说下去。

司马昂向澹台忌告辞离去,没有细说,澹台忌既然瞧不起他这个废物王爷,他也犯不着把事情说清楚,且让这个性急的老将军急着去罢。司马昂扬长而去,剩下澹台忌真有些抓耳挠腮。

铜羊城里,齐烈已经带着人给司马昂收拾了房子,大约是澹台忌从前的住所,如今让给了他。齐烈向他说这里缺这个少那个,说不得只能将就了,他也没太听。回了屋子,他就在\呆,他想着只要子攸还活着……也只有子攸还活着,他才有心力把眼前的困局解开,大约只有子攸还活着,他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可是五天都在急行军,子攸也已五天音信全无,是没人知dào

他的焦急没人想到要捎信给他,还是子攸自己不想再搭理他?

他换下了在外头穿的衣裳,怀里揣着的香囊就掉在了床榻上。北地酷寒,他只穿着一层白色的单衣,冰冷的有些\抖的手指去榻上拾起那只香囊。这是子攸一针一线做的,细看去有的地方针脚真够大的了,像是子攸做着做着就失了耐性,拿在手上,颇有些像只蛤蟆蹲踞在自己的掌上。他不知不觉在床榻上坐下,看着这只蛤蟆香囊终于忍不住微微笑了出来,叫子攸做这些针线上的功夫,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出来的,恐怕也是空前绝后仅此一只了,再让子攸去做这东西,只怕比登天还难了。也不知dào

自己有什么好处,得到了子攸这样的厚爱,下次见到子攸要……他抿紧了下唇,下次再见到子攸……他轻叹了口气。

齐烈默默地退了出去,他也已经累得快要站不起来了,可是到铜羊关的第一夜,一切都不好说,谁也不能信任。他没有离开王爷的住所,就在外边屋门口坐下守着,不过才一会功夫就挺不住靠着门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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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运筹

亮的时候司马昂走上城头,雪花大如蝴蝶,成块地向T京城那漫天柳絮一般的飞雪全然不同。司马昂从城头向外望去,苍茫的天地间仿佛只有白雪,时候虽然还是上午,可昏黄的太阳隐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变成了黄白色并不甚耀眼。霎时又有长风袭过,卷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便如同雪舞银龙。

这是司马昂在京城中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相比之下,兵临城下的那层层蛮族帐篷,反而不那么起眼了。司马昂拍了拍墙垛,古朴的城墙已经屹立在这里几百年,不仅仅是一个朝代用它作为抵御北方蛮族,保护都城的最后屏障。

司马昂陷入了沉思,没有留心身后走近的人,沙哑的声音传来,“王爷在观蛮族的阵地?蛮族人十分擅长野战,不过他们不大会攻城,所以铜羊关就是我们的仰仗。”

齐烈和刘舍都躬身向澹台将军行礼,司马昂转身看着这位身材高大的老将军,司马昂本来对武将们所知不多,不过子攸曾经不厌其烦地向他详细说起过每一位将军的生平。这个老人的一生都耗费在这座城关上,被蛮族军队牵制着,在边关上疲于奔命。

“一个帝国远不能依靠几块石头来守卫。”司马昂的目光重新投向远处,这里是如此,那苍茫天地的尽头又不知是何种模样了。“一味龟缩防守,不是长远之策。处处设防,耗费无尽人力钱财,一着不慎却满盘皆输。不但国家势必被拖垮,何况这里才一有风吹草动,蛮子便要闻风而动,简直是防不胜防。”

台忌看了司马昂一眼,“依王爷看,如何才是最好的对敌策略。”

“北方草原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为何不能为我所有。”司马昂坦荡荡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转过头来,那无畏的神情让澹台忌怔住了,不知怎的就忆起了少年时一同在军队里拼杀的伙伴,一时间仿佛这数十年的悠悠岁月疏忽间便流转了回去,他还是司马昂这个年纪,就站在脚下的这座城关上,手里握着弓箭,日夜守在城垛后面,在许多个生死一线的时刻挣扎而过。可他们只能守在这里,困在这局促之地,却眼望着城关之外辽远的无边天际,他们都曾有司马昂所说的那个梦想,可是如今他们的须\已经斑白,脚步已经迟缓,廉颇老矣,年少时的壮志雄心早已成了夜半梦回时候的叹息。

司马昂仰起头来,眼神里的光彩更浓,“总有一天,我要让天朝的兵马随意驰骋在北疆的草原上,我要把那些只知dào

烧杀抢掠的蛮子赶离他们祖先居住的地方,我要让他们再没有袭扰大颢国的兵力,永绝北方兵患,让大颢国的边界向北扩展千里。”

台忌胸口里一阵激荡,他已经老了,不知dào

能不能活到司马昂所描述的这个时候,他有一阵子忘了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王爷,他只记得他姓司马,是唯一的王储,他的相貌就像画像上大颢国的开国皇帝,所以澹台忌有一阵子恍惚,觉得倘或自己跟着司马昂这样的皇帝,或许真的可以实现这几十年来梗在心里的,本来以为只能像那些伙伴一样带进棺材里的愿望。他或许就不会再感叹自己生不逢时,只能把壮志空留在一纸地图上。他不由自主地说,“制定国策是皇上的事,我只管打仗,可是只要皇上的马鞭能指向哪里,我就一定会打到哪里。”

司马昂看着这个老将军,他没有看错人。

可惜他现在不是皇帝,澹台忌也只能困守在铜羊关里,不要说远征蛮族,现在他们连粮草都不足,伤兵也缺医少药,这样下去,能作战的兵力只会越来越少。他们甚至不能指望京城的援助,不到司马昂死掉,或许穆家的援助就不会到。

两人都沉默了下去。许久之后。司马昂指了指东侧山上地一座城。“那里就是临阳城么?”

台忌阴沉地点了点头。“那里地人……都已经完了。如今是一座死城。”他想到自己本来是想来问问王爷所说地粮草补给什么时候能到。但是现在他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了。或许他不该故yì

难为这个小王爷。他只是还年轻。如果皇上有足够地力量。能够让他顺利继位。也许他未来会成为一代名主。不过。那也仅仅是也许而已。

司马昂默默地注视了那个方向。忽然低声说道。“澹台将军。我要去那里看看。”

台忌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地。蛮子已经隔断了两城。你根本就到不了那里。不过我若是蛮子地大汗。倒是会让过你。不过却会在临阳城里布下陷阱等着你来送死。”

司马昂想。澹台忌对司马昂会有这样异想天开地想法有些失望]T个借口。离开了城上。齐烈有点尴尬。差一点就要骂出口。可是想到昨天金吾卫与澹台忌手下起地冲突。不敢造次。只得勉强忍住。

司马昂抿紧了下唇,沉默地注视着东山上死寂的城楼,如果只是在这里死守、困守,澹台忌的手下或许可以忍受,可自己带来的那些第一次出征的士兵,却会在沉闷中丧失最后一点斗志,变成一堆只知dào

恐惧的废物。他们需yào

历练,而沉郁在临阳城惨败中的铜羊关也需yào

有一次鼓舞士气的胜利。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昂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冻透了,他转过身想要走下城楼,才看见在齐烈和刘舍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青年军官,那青年军官削瘦身材,神情忧郁看起来好像正在病中。司马昂不认得他,却看见过他始终都是跟在澹台忌身后的,大约是澹台忌的侍卫长。司马昂看出来这个人有话想要对自己说,但是与澹台忌的亲信私相结交似乎不大好。他向那青年军官微微颔\,便打算走过去。

不料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军官似乎下定了决心,向前几步跟上司马昂,“王爷,卑职范安方才听见王爷说想要到临阳城去。”他的话说了一半,因为紧张而停顿了下来,或许是想到对方是王爷,到底有些谨慎,司马昂点点头,示意他没有冒犯自己,可以继xù

说下去。

范安得到了鼓励,略略松了一口气,“王爷,铜羊关的将士感激王爷方才的话。”

司马昂笑了笑,“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有什么可被感激的?”

范安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司马昂越\觉得他大约还是病的,范安向他行了武将在军中最高的礼节,低声说道,“卑职是想说……卑职是想说……铜羊关的大部分将士其实都愿意为王爷效命,愿意夺回临阳城。”

司马昂看了他半刻,不知dào

他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澹台忌的手下想要兵变,在表示对自己效忠,自己是该装作没听到,还是该把他捆住送到台忌的面前?

可是范安接下来说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范安咬着牙继xù

说道,“卑职父亲的人头还挂在临阳城上。”

司马昂吃了一惊,随即醒悟过来,“你是范孝杰的儿子?”

范安的眼圈有些\红,苍白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了,“卑职从未想到,王爷会知dào

家父姓名,卑职原以为……原以为朝廷……算了,不说了。王爷,不仅仅是我的父亲。台将军手下的士兵多是子弟兵,父子、兄弟在同一军中的有很多。台将军怕一家人全都一起战死,就把父子兄弟拆开,分派在铜羊关和临阳城里。”

隔了很久,司马昂问了他最不愿意问的问题,“临阳城陷落的那一天,你们没有救援吗?”

范安把嘴唇咬出了血,这个男子的眼里有泪,只是不肯落下,他扭开了头,“没救。十万骁勇善战的蛮子陈兵城下,把临阳城和铜羊关团团围住,救援无异于飞蛾扑火。所以……我们虽然明知dào

临阳城人少,城墙也不够坚固,他们守不住太久,可是我们只有两万人,出城去救援只能反被趁虚攻入。我们不是怕死,临阳城里死的人都是我们的家人,可铜羊关是京师咽喉,是死也不能陷落的。”他吞咽了一下,“临阳城里的人也都知dào

。我们向京师\了九次紧急军报,求京师的援助,可一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一直到最后……我们就站在王爷站的这个地方,看到他们攻陷了临阳城,看着他们在城上杀人,模模糊糊得甚至能看见他们把人按在城墙上,剁下人头,直接抛落到城下……我们有一个年轻士兵,他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在对面的城上,他白天就站在这里看,晚上的时候他就疯了,反反复复说要去看他兄弟最后一眼,最后……他就从这里跳了下去。”

司马昂转开了视线,他不敢再看这个青年军官,有种更深的愧疚焦灼着他的胸膛,他现在知dào

这个青年军官为什么要单独留下来跟他说话,他把他这个王爷看成了最大的希望,可是他不敢说自己会不会让他失望透顶。

司马昂沉默了更久,蛮子这一次来得太迅猛了,铜羊关外还有数个陷落的城池,无数场屠杀,屠杀的都是他的子民。

他看着城下星罗棋布的蛮族帐篷,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太需yào

一剑制敌的法子,铜羊关的战士也太需yào

一场胜仗,来告慰那座死城上飘荡的亡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 粮草

粮草!粮草!已经五天过去了,粮草到底什么时候才T7s台忌怒气冲冲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冲着几个属下\泄怒火,“那些金吾卫,打仗一个不定十个人使唤,吃饭倒是一个定十个!不都是娇生惯养的吗?怎么他娘的才几天就这么都吃了,我日他先人,这哪里是援军,简直是他娘的蝗虫过境。”

台忌的副将沈放是个惯做文士打扮的,性子也像文人一般的人,总是慢悠悠的,澹台将军又在骂娘,他却坐在一边闲闲地敲着损了一角的玉棋子儿,“将军,这棋还下不下了?”

“不下了,不下了。”台忌大手一挥,重重坐在椅子上,“再过十天不见粮草,大军就要断顿了,我还他娘的什么棋?”

“将军,那也不能这么大声地嚷嚷啊。往常都是自家人,早被将军骂得习惯了,将军要是哪一日不骂了,大家还都不自在呢。可如今不同了,那边住着那么一个潢天贵冑,将军还只管这么大声骂人,倘或被他听见那可不好。虽然眼下他是如此,可是我看他面向极好,将来恐怕贵不可言,真到那时节,他想起今日将军慢待他的旧事,将军有几个脑袋给他砍的?”

“哼,黄口小儿而已。”台忌哼了一声,声音却不高,似乎他自己并不真信自己给他的这句考语,他心里倒模模糊糊地希望这小王爷真能想他那日在城楼所说的那么能——把蛮子彻底驱逐,把边境向北扩展千里,饮马蛮子的圣河,这可是连大将军穆文龙都没有过的气魄。澹台忌有一阵子心神向往,出了半日神,回过头来还是想起了眼下的难题,“唉,老了老了还\起少年狂来了,想那些没影儿的事做什么。”

副将沈放也不问他是在说什么,见他不想下棋,便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台忌想来想去,实在觉得忍不住了,“不成,我还是得去问问王爷,他说粮草辎重能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这铜羊关里的三万人可等不了了。范安,你去请王爷过来说话,范安?范安?”澹台忌恼火地走到门口向外头看了几眼,“范安哪去了?”

沈放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范安早上来禀过我了,王爷请范安今日去给他做向导。”

“做向导?”澹台忌愣了一下,没大想明白,“做什么向导。”

“哦,原来将军还不知dào

。”沈放抬起头来,“王爷今日要去附近山上打猎。”

台忌差点没气个倒仰,“你说什么?他还有心思打猎?他还以为他来我这儿就是出来游猎的吗?我用不用给这小王爷派些车驾仪从?”

副将沈放一笑不语。他倒是觉得这个小王爷不像是没成算地人。虽然一时也摸不透他在做什么。只是不猜更好。若要猜中了。可是更要惹将军气恼了。

司马昂这个时候正在山上。给他做向导地范安幼年时随母亲住在老家。当地多山。他也就惯走山路。此时走了大半天陡峭地山路。仍旧能气不喘心不乱跳。司马昂就有些喘了。但还算能跟得上他。齐烈和刘舍就被落在了大后头。

“就是这里?”司马昂看了一眼周围。草木已经不多了。能看见大块大块裸露地岩石。

范安走在前面。站在一大块岩石旁边。“是这里。王爷。峭壁下就是临阳城。”

司马昂走到悬崖边。脚下就是万仞峭壁。峭壁之下地半山间地势陡平。临阳城就建在那里。面朝铜羊关。背靠无可攀援地峭壁。如果铜羊关无法援助它。那么它就是一座孤城。

范安看了一会那座没有烟火地城。就转开了头。像是再也看不下去。“看起来或许并没有人在里面。蛮子屠城之后就把尸体全都搬到了城外焚烧。不过。蛮子没办法从这里爬上来。咱们地人也没法从这里爬下去。否则倒可以来一个包抄。”

司马昂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下边的临阳城。临阳城的前面有蛮子的军队重兵布防,临阳城后的峭壁又实在太高了,没有任何路可以抵达临阳城。

范安同样低头不语,他是这里的守军,一直都知dào

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到达临阳城,可是父亲的头颅还悬在那城上,而这个从京城来的王爷是唯一一个提出要回到临阳城的将领,也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司马昂沉思了一会,忽然说道,“我一直都想,我们的胜败全都依仗补给,可蛮族的补给呢?他们的补给从哪里来?难道他们从不担心补给?”

范安抬起了头,“王爷说的就是问题所。们的补给要靠从京城或是临近几省调拨,运送线路5|各种问题,不过只要是行军打仗,所有军队都存zài

补给问题,只是蛮子本来就是游猎民族,他们需yào

的一切都可以从草原获得,所以他们需yào

的补给相比我们要少得多。所以秋季是蛮族进攻的最好季节,那时候马肥体壮,草原上的物产也是正富饶的时候。而现在是隆冬时节,并不是他们大举进攻的好时候,何况今年冬天下了几次暴风雪,我想草原蛮子的马羊应该冻死了不少。”

司马昂咬了咬嘴唇,向峭壁之下抛了块石头,虽然最后他看不清楚,但是临阳城只有三面城墙,是背靠峭壁而建的,想来这块石头该是落在了城里。“我想也是这样,他们同样有粮草不足的问题,不过他们占领了咱们的几座城池,屠杀百姓,抢夺食粮,所以能够暂时维持,可是他们必然是不想久战的,调拨十万大军直攻铜羊关就是为了进攻京城,在蛮子看来,大约京城就是天朝的咽喉了。倾其所有,意图一剑封喉,倘或一剑不中,自己又未设防,则必死无疑。”

“只是,眼下咱们恐怕也没有力量回刺蛮族那一剑了。”范安低声说了一句。

“如果再有一只军队,西出河阳关,直奔草原深处蛮子的腹地,只怕这盘棋就活了。”司马昂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他想到了穆文龙,他一直在想这个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穆建黎的倒行逆施又为什么始终不闻不问,难道他能听凭蛮族攻破铜羊关,屠戮中原吗?现在他忽然想起了子攸,就算穆文龙品性暴虐,可能养出子攸那样女儿的大将军,真会容忍半壁河山风雨飘摇么?恐怕不会。他忽然意识到,只要能让铜羊关坚持住,能拖住蛮子的主力,穆文龙一定会向蛮子回马一枪的。

他没有说出这些自己心里猜度的事,他看着有些失望的范安,话题一转,“这里的视野不错,你能叫人轮流守在这里,监视下头临阳城里的动静吗?”

“能。”范安好像又看到了点希望,“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连澹台将军都可不必惊动的。”

司马昂微笑着点点头,这个人很有灵性,倒是个人才。

“咱们出来了这半日,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到不了铜阳关,澹台将军只怕就要派人出来找了,那反不好。”

范安那张带着病容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是,王爷。”

他们向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会到齐烈和刘舍,刘舍也倒罢了,齐烈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王爷,我跟刘舍才刚瞧见了好东西。”

司马昂不以为然地随口说道,“这地上积雪这么厚,会有什么好东西,别是这个山上的老虎特别大吧,让你又看上了它的皮。”

齐烈哈哈大笑,“王爷,真是好东西,回头澹台老将军再见到王爷必然恭恭敬敬的,我敢保绝不会是现在这个熊德行。”一句话说完还不觉得,司马昂看了他一眼,他才想起旁边还有个范安。齐烈朝司马昂一吐舌头,随即向范安拱了拱手,“是哥哥这话说的不对,老弟别往心里去,我并非对澹台老将军不敬。”

范安知dào

这个人是王爷身边第一得用的,又是个性粗犷,颇投合军队里的喜好,他对这人素有好感,此时连忙还礼。

齐烈才向司马昂说道,“王爷,我才刚从这半山腰上向下看,好长的一条运送粮草辎重的队伍向铜羊关过来,这会儿差不多都已经进了铜羊关去了。”

司马昂一怔,随即也顾不得什么,急急忙忙地下山去,别人还不明就里,只有齐烈咧嘴嘿嘿地笑——若不是王妃活着,这批辎重补给是绝不会到的。眼下虽然看不到王妃,可见了这些东西,也就可知王妃尚且安好了,那王爷怎么还能在这半山腰上站的住脚。

司马昂回到铜羊关里,许多军官都挤在议事厅里,澹台忌果然乐得合不拢嘴,老顽童一般拉着司马昂说说笑笑,半点威武的将军模样都没有了。司马昂虽然也觉好笑,可是也没功夫停住脚跟他说话,急着要问运粮官的话。只是他是军队上的人,对王府里的事一概不知,他又不能当着台忌的面,直接问你可见到我夫人,你可知dào

我夫人现下如何,一时间急的快要吐血。

突然听见人群后头一人笑道,“王爷,我这儿有人托我带信给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六章 “鸿雁”来书

马昂听见人群后头有人说有信给自己,连忙顺着声音

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几岁的圆脸男人从人后费劲地挤上来,他身材矮小又略微有些福,从一堆身材健硕的武将身后挤出来着实费了一番力qì



司马昂先时还没看清,等他挤到灯底下司马昂才瞧见他胖乎乎的脸上一团和气,眼睛略微有些小,不过眼神明亮,眼角的笑纹很深,搞得这人不笑的时候都像是在笑,这张胖乎乎笑眯眯的脸让人一看就知dào

他是个商人,跟周遭这刀枪剑戟的环境就别提有多不搭配了。不过司马昂一见他就笑了,有些如释重负,“这不是当铺里的老孟吗?你怎么把生意都做到这铜羊关来了,胆子还真是不小。”

这人司马昂认识,在家里,出事前的那段日子,他的腰伤一好就被子攸请着逛街,子攸说是陪他散心,可他出去才知dào

,那是子攸她自己要到各处查点买卖,顺手拿他做个好使唤的小厮。可这一来一回他多多少少也认识了子攸的买卖里各个行当上头管事的人。这个老孟就是子攸当铺里的掌柜的,说是掌管当铺,可实jì

上却相当于子攸外头一总的大管家,这人精明,却厚道。子攸一个人能有多大精神头儿,又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不知dào

的事儿太多了,所以外边多少事都是由这个老孟帮衬着。

这个老生意人听见王爷跟他说笑,越笑得开了,前段时日王爷他是常见的,王爷和王妃又都不是喜欢排场的人,所以见了面也只简单行个礼就是了,但是这次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他走到王爷跟前就赶紧跪下去请安。

司马昂知dào

他年老之人受不得这一路上的鞍马劳顿,况且腿脚本已不甚利落,见他屈膝就把他拉住了,“行了,老孟,你老天拔地的,还弄这些虚礼做什么?难不成你见到你那主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罗嗦?”

老孟呵呵笑着,口里说着,“那不敢,我家主人那急性子王爷您也是知dào

的,等我磨磨蹭蹭地跪下请安再起来回话,她准保已经急的拿脚跺地都跺碎了两块地砖了。”

司马昂想起子攸平日那猴子似的模样,也忍不住微笑,又急忙问他,“是你主子派你过来的?她现在可好?”

“那自然是主子派我来的。哦,王爷,这有她给您的信物。”老孟笑着拿出一把扇子来递给司马昂。

司马昂怔了一下,“没有别的了?”

老孟笑着摇摇头。司马昂多少有点失望,悻悻地接过扇子来。又有些自嘲地笑笑,他本来期望子攸给他封信,详详细细地说她的伤已无大碍,那样他才得放心,这是一;再就是,他总还有点奢望,希望子攸写两句“喜欢”给他瞧瞧,只是他怎么敢指望子攸能相信他呢?

不过随即他又想到。子攸这会儿身子一定还虚弱得很。哪能有气力写信呢。给他件信物叫他安心已是很好了。可他又琢磨不出来子攸送他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到“扇”与“散”音近。并没什么好说法。所以宫里甚至都不用扇子赏赐人地。难不成子攸是想把他扇得远一点?赶紧散伙?再说扇子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天地时候随身不离。可只要秋节一到。也就抛之不顾了。什么长久东西么?

老孟哪知dào

司马昂在想什么。他地二十岁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兜兜转转地少年情人心思他早就忘了。“我已经几次去望侯过主人了。只瞧着她精神一次比一次好。走之前我再去瞧她。已经有力qì

骂人了。”

老孟原本就是穆府里一个行当上地管家出身。很会凑趣儿说话。人老了自然看得透人心里那块儿是该挠上一挠地。司马昂听了这话果然展开眉头。不觉笑了出来。想再问问子攸地情形。可又不好问老孟。何况这里也不是地方。澹台忌正在边上纳闷地看着他们说话。他大约也搞不清。怎么押运地粮官之外还有一个生意人模样地人。

老孟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了差错。我要凿掉你们所有人地牙!’。呵呵。王爷您听听。主子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还放心把这么大地事交给旁人去办呢?说不得要卖命了。只得舍了这身老骨头亲自出来一趟。”

“她是怎么安排地?”司马昂微微笑着问他。

“我地主人使人拿了大将军地信物去虎贲将军那里催粮。虎贲将军只给了不多地一点东西。还说国库里没那么多银子。也没那么多粮草。主人又使人去

贲将军就想出个面子上的主意,说要朝中大臣们捐银T械,主人也就同意了。”老孟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穆家各处钱庄早已拨出钱财来就地收购粮食,药铺囤积伤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原是主人为大将军准bèi

的,此时一股脑的起运了。主人又着人去告sù

虎贲将军,说是用虎贲将军捐的那份银子已办了粮草辎重,虎贲将军虽然气恼不已,可也没了用,最后也没找到借口去找我家主人的茬,只是说,今年穆府里连过年的钱都没了。再说,主人已经把虎贲将军捐巨资助军队抵抗蛮子的事,传得满朝文武皆知……”老孟后头的话没说,虎贲将军自掏腰包做军费,这事满朝文武皆知,他哪里还有脸面出来拾掇子攸,说自己并没有捐钱那不是自打脸么?如今也只好哑巴吃黄连了。

台忌在一边听住了,也不知dào

这个胖商人的主子是谁,竟然敢如此得罪虎贲将军穆建黎,更让他大为吃惊的是穆家竟这么富。

老孟接着又说,“后续还会有粮草运来,只是,这也是一锤子买卖,以后再要粮就不容易了。王爷,主人还有话要我原话告sù

王爷和澹台大将军‘这些粮大约能撑三个月,过了三个月还打不赢,就算逼死老……逼死我也再拿不出一个馒头来了’。”

台忌跟他的副将沈放大眼瞪小眼地互望了一下,他还压根不知dào

给他放出这话的人是谁,难不成是大将军穆文龙?司马昂却低头掩饰着笑,子攸这妮子,原话必然是,“过了三个月还打不赢,就算逼死老娘也再拿不出一个馒头来了”。

司马昂抬头看了看周围,这屋里的将军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克制不住嗓门地彼此说着笑话,从他进入铜羊关起,这是第一次看到将领们如此轻松地笑谈,沉郁之气仿佛暂时褪了下去。他们并不关心说这些话的人是谁,也不关心粮草是哪里来的,对他们而言,只是有了粮草,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其实这个晚上整个铜羊关都有了生机,往日里死气沉沉的城关甚至有了笑声。司马昂晚上到城上巡视的时候,原来守城的军士向他敬礼的模样也更恭敬了一些。自从临阳城陷落之后,这也恐怕是铜羊关士气最高昂的一天。

这天更晚些的时候司马昂又单独找来老孟详细问了问子攸的情形,老孟是个老人,很能看出个眉眼高低,把子攸已经无碍的话详详细细地说了。

司马昂几乎无话可问,只是知dào

子攸确实是越来越好了,老孟退下去后,司马昂忍不住笑了,屋里没有人,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才勉强压住心里的那点高兴。他重新坐下来,随手打开了扇子,大冬天的才扇了两下就停住了,瞪着扇面起了呆。

扇子上用寥寥几笔勾勒了一个人,笔墨虽不多,可是意思却到了,司马昂看得出那画的分明就是他自己。子攸的画功不算好,可是平素却喜欢涂涂抹抹,他也就看过子攸不少画,知dào

是子攸亲笔画的。他的心头一热,扇子上没有题字,他又把扇子翻了过去,想去后头找找子攸的字,谁知也没有,却画着个仕女。还是寥寥几笔,简约到了极致,可也看得出那神韵就是子攸自己。

司马昂心中暖了起来,不知不觉地轻轻抚摸着扇子。隔了一会忽然觉得这扇面远比寻常的扇面要薄,他向着灯举起扇子,扇面透了光便如同不见了一般,两边的人物却清晰起来,倒像是到了一面儿去了,司马昂一个人在房里呵呵地笑了起来,是了,要这样看才知dào

,这两幅画原是一幅,这两个人也原是携着手的。

司马昂拿着扇子看了好一阵子,又笑了好一阵子,只觉得心里暖得很,他凝神看着扇子里的子攸,仿佛就看得到子攸活脱脱地从那扇子里走下来,坐在他床边,喋喋不休地说好些废话,而他呢,很想念那个时候,想得心头微微地泛酸,眼眶也有些难过。他原以为只要知dào

子攸好好地活着,他就会舒服些了,谁知却惹出更多的难受,到这时候他也才知dào

,他对子攸,原就是相思刻骨的。

齐烈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禀告,有一个人想要见王爷,司马昂心里还在想着子攸,抬起头,从齐烈开着的门缝里,只看到裙角一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七章 合作

烈向司马昂禀告了外头有人要见他,门外那人却似乎及,自己就走了进来,齐烈不悦地挡了她一下,“你这女婢好生无礼。”可司马昂向他点了点头,他纵然满腹狐疑,也只得让开,“王爷,我在外头侯着。”

司马昂微微一笑,“月奴,你一个女子居然能在这座全是兵士的铜羊关里来去自由,还真是不简单。”

月奴向他行了个礼,“王爷,您在这铜羊关里见了奴婢,却毫不惊异,王爷您也不简单。”司马昂没有理会她这个马匹,何况她说这话的时候昂着头,没有一点讨好人的意思,司马昂笑了笑,她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子攸。

月奴接着说道,“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孟掌柜带着的一个蛮族奴隶,孟掌柜为铜羊关带来了救命的粮草,这里的人对他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盘查他的奴隶。”

月奴故yì

地透露了她是如何进来的,与谁有关系,她在观察司马昂的神情举止,想以此推断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可是司马昂脸上的神色压根就没有变化,他脸上的神情很柔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连坐着的姿势都很慵懒,似乎对她的到来根本没有好奇心,也提不起兴致来。

“这么说,是王妃将你送来的。”司马昂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你见过王妃了?你果然很有胆量,我记得王妃似乎说过,若再见到你,绝不留你的命。”

月奴轻声笑了,一对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很有些娇俏的意味,“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倘或时候再往前些,我哪里敢叫王妃瞧见呢,一百个月奴也不够王爷和王妃处置的。”

“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司马昂敷衍似的答了她一句,眼睛却看着窗外的夜色,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稳稳地掌握着主动权,等待着月奴说出更多的东西。司马昂心里很清楚,月奴既然出现在这里,眼下进行的就不是一场无聊的谈话,而是一场谈判。

月奴也知dào

这个道理,可是她却有些沉不住气,“王爷,王妃之所以见了我而没有杀我,一是因为我是被您的母亲派去探视王妃身体的,王妃杀伐决断再利落,也不会想要冲撞皇后娘娘。二是……二是王妃也知dào

王爷现在有性命之忧,这危险可不在铜羊关的城墙外头边,王妃知dào

要杀王爷的穆建黎,而眼下王爷甚至连一个同盟都找不到。外头那些人虽说是异族,可到底却是穆建黎的敌人,我们草原民族,没有你们中土上的人那么多的兵书战策,可我们却知dào

应该与之缔结盟约的不一定是朋友,还可以是敌人的敌人。”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司马昂淡淡地说。

月奴有些担忧司马昂会突然暴起,举剑杀了自己,她止住心底的恐惧,“我在王爷的眼里不过是个蛮族女子,可我们却知dào

,母亲和妻子总是为了家里的男人着想的。

王爷。难道您真想死在外头。让王妃伤心欲绝么?地话。可是王妃都是同意了地。不让她又怎会千里迢迢地把我送到这里来呢?王妃希望我能说动王爷。我想在一个女人眼里。没有什么比她地男人能够活着更重yào

了。”

司马昂忽然笑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地事。而且整个人似乎也轻松得很。月奴吃了一惊。不知dào

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一时谨慎起来。没有继xù

说下去。司马昂笑只是因为他想到。子攸倒绝对不是这样地女子。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子攸会说。司马昂你没本事打赢仗没本事活下来。干脆就死在外边吧。大不了我也陪着你死。不过司马昂不会为了这个就恼她。他听了这样地话。反而会从心里向外轻松起来。甚至畅快地想要大笑。子攸是知dào

他地心地。不仅仅是知dào

。而是子攸所想地。便常是他所想地。

司马昂平素里略有些紧绷地身体姿态突然放松了下来。他一边地肩膀倾斜了些。倚在一旁地桌子上。月奴没见过平日里那个不芶言笑地冷面王爷有今天这种随意地姿态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司马昂那双黑亮地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那双让她琢磨不透地眼睛仿佛看得出所有地东西。她有些不知dào

自己是否还该说下去。好像说得多。反而就错地多了。

司马昂转开了眼睛。唇角却还带了一点微笑。“王妃是怎么跟你说地?”

月奴心思一转。“月奴见着王妃那天。王妃地身子还没有大安。话说得很少。多半只是点头摇头。说话时候也是有气无力地。王妃只是说。她可以饶了月奴。她眼下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让王爷能平安地回到京城。”

司马昂地笑容淡了下去。他站起身。月奴看着他在屋里走了一

背向自己停在窗前。月奴也向窗外看去,可只看到)么都没有。

司马昂长叹了一声,仰头看着铜羊关上并不存zài

的月,“你是来说服我助可汗攻破铜羊关的吧?”

月奴看着他的背影,可是听不出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那样有什么不好么?可汗愿意助你击败穆氏一族,可汗愿意帮zhù

王爷重整河山。”

“真是要感谢你那可汗的好意,”司马昂淡淡地说,“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做这样的事呢?好比经商,投入如此之大,他想要得到什么报酬?”

月奴犹豫了一下,她知dào

这个王爷一向是很有心气的,“可汗也不为什么,只要王爷登基之后能够跟我们草原民族结下永世友好的盟约,从此咱们两家永无战事,这岂不好?”

“这么说,你的可汗还真是宽厚大度。”司马昂转过身来,脸上又带了丝嘲讽的笑容。月奴刚想解释几句,司马昂一拂袖子,“我不想听你说,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你说的话有几分的重量,我也不知dào

,你就算在这里说得再多,恐怕也未必做的准吧。呵呵,如果是你们大汗亲口跟我说,我或许还能权衡一下。你在这里向我许下的诺言,你的大汗能给你兑现吗?”

月奴听出司马昂的话里已经有了松动的意思,心中一喜,“王爷,实不相瞒,我的话虽然不能全部做得准,可也不离十,我阿爸若不是十分的信我,也不会放心把我送到这进中土的宫廷。我可不是只会说中州话而已。

司马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月奴一眼,“你阿爸?”他顿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你是可汗的女儿?”

“我是可汗唯一的女儿。”月奴纠正了他的话,“王爷现在可以相信我了么?”

司马昂又仔细打量了月奴,微微笑了,“你也是一方领的女儿,倒是很会忍辱负重,只可惜是个女流之辈,不然将来真是会成就一番事业。”

“哼。”月奴轻哼了一声,“我是女子又如何?‘只可惜是个女流之辈’,这话王爷敢去向王妃说么?若是说过了,王妃还如此爱王爷,那可就奇了。”

一句话顶撞的司马昂笑了出来,“怪不得子攸没有杀你,你们两个原真该有些惺惺相惜。”他停了一会,又说道,“我还记得你次接近王妃的时候,是和她比试弓箭,当日我在一旁看了还在想,子攸的射箭已经算是好的了,且也难得,而你一个普通的蛮族女子,又何以如此箭术超群。原来你是可汗的女儿,那自然另当别论,只是着实烦恼了王妃好些日子,还道你们那里人人骑马射猎都极高明。”

月奴被这样称赞,面上染了些红晕,“我是输给王妃的,那原没什么可说的。”她不敢再看司马昂,“还是跟王爷商量的这件事,王爷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司马昂又沉默了半晌,仿佛这个主意是极难拿定的,“这可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则牵动全局,一败涂地。

我想,不跟可汗亲自面谈,我是不会做出任何决定的。”

月奴惊讶地看着司马昂,有些急了,“王爷这是在说什么啊,眼下正是战事,王爷若是出铜羊关去我们的大营里,必然被这里的守军现,唉,也别说现不现的话,这里有澹台将军主事,王爷根本就不能随意走到阵地上。我父汗也绝不可能来这里跟王爷商议。王爷这是故yì

推脱吗?”

“自然不是推脱,”司马昂在屋中踱了几步,在月奴面前站定,“你在这里能跟可汗联络?”

月奴略一迟疑,最后还是决定以信任为上,“一般不会联络,如果王爷做定大事,我可以写密信以弓箭射进阿爸的大营。”

“这就好。”司马昂笑了,“你这就去通知可汗,我这几日就要到他的金顶大帐去,与他当面商议结盟的事。”

月奴惊异地看着司马昂,“王爷不是说笑?”

“你几时见我随意与人说笑过?”司马昂的面色也不知怎的,又变得冷冰冰的。

月奴没法再问,司马昂确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着意嘱咐她,“我只带两个人去见可汗,既是密谈,也请你告sù

可汗做好准bèi

,再有,我是以大颢的皇储身份出使,所以也请你告sù

他明白,我知dào

可汗助我是想要得到什么,所以,这只是结盟,并不是我司马昂有求于他。”

月奴点点头,“是。”她又心头忐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这个年轻的王爷在外的时候,是如此的锋芒毕露,跟在京城中判若两人,所以他虽然如此说了,她心里仍是没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快捷键:←)返回目录(快捷键:回车)

第九十八章 回府

攸在上官缜的宅子里其实只住了几日,精神略微好一T就不顾上官缜的劝阻,硬是带着人搬回了王府里。用子攸的话说,她只觉得王府里才是自己家,也不管司马昂现下在不在,她总要在家才觉得心里舒坦自在。上官缜也就随她去了,虽然放心不下子攸的安全,可他自己也不得闲,便叫柳叶也跟着她过去。

钟莫雨本来与子攸相处起来已算投契,再加上又听说刺伤子攸的就是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哥哥,心中过意不去,又听说子攸的夫君不在京里,便也要随子攸到王府去住几日,也好做个伴。只是她跟柳叶互相看不对眼,莫雨刁蛮,可柳叶被他师父上官缜宠得也够娇纵的,两个不管怎么都不相待见,每日里由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吵,总要闹到天翻地覆才能歇场。每次吵到后半段柳叶都不是钟莫雨的敌手,气急败坏的柳叶总要扯到钟莫雨的哥哥钟无风身上,说他竟然相信听信王爷他妈和他小老婆的话,明明是个江湖人却拿着封假信傻里吧唧地揣摩上意,结果莫名其妙地卷进人家后宫争宠的糊涂事里。

钟莫雨每到这时候都又羞又愧,气愤难当,好在说这些乱七八糟话的人都是他柳叶,子攸并没什么怪罪的意思,也没有什么挖苦的话,这样莫雨才觉得好过些。子攸问明白了事情始末就没再提过一句话,仍旧是照样信任自己哥哥,上官缜按照以前的约定,送给子攸百来号会功夫的人添补王府侍卫,子攸也二话没说就把这些人都交给了钟无风统御。

钟无风当时十分羞愧,进到子攸的外屋来请罪推辞,坚决不肯受子攸这样的委派。那时候子攸还起不得床,钟无雨早就躲了出去,子攸便把王府侍卫副统领的腰牌交由六儿转了出去,她在屋里头说,“你刺了我两剑,我若说我不恼你,怕你也不信,心里倒要生出嫌隙来。我如今也就告sù

你明白罢,既然王爷单把你留下,那就是把我的命托付给你了,王爷既然如此信你,我也就信你。”

钟无风无话可说,子攸又说,“只是那两剑的人情,你可给我记着,将来我是要你还得。你别说我小气,我本来就是个生意人,好的就是分斤拨两斤斤计较。”

钟无风这七尺男儿满脸通红,从偷笑着的娇俏侍女手里接过了那腰牌。六儿笑着低声说道,“钟大爷,您只记得前头的话就是了,后头是我们小姐的玩笑话,她向来对谁都是如此说话,您日后熟悉了就知dào

了。再有,我们小姐是直肠子,从不会有心藏奸,她不信任的人也到不了她跟前去,她若信了人,那心就比谁都实。如今我们小姐在里头不能动弹,外头就托付给钟大爷了,多少事都要钟大爷费心了。现下我们王爷不在,京里的局势又晦暗不明,请钟大爷好歹守住王府,奴婢在这里代小姐谢过钟大爷了。”六儿一边说一边作了个万福。

钟无风慌忙向这个如此胆大极敢说话的侍女还礼,被这番话说得再没什么别的想头,“钟无风必当尽心竭力。”钟无风忍不住抬起头来仔细瞧了那侍女一眼,只见她年纪大约十岁,面容俏丽,一双明眸里转着风流灵巧。见他大男人抬头看自己,也只是一笑,极不怕人的模样,他想起当夜他被司马昂派回王府里寻一个叫六儿的侍女,他还说王府里的侍女们早就逃散了,王爷还说这一个叫六儿的必然不走。他回王府一看,她果然守在王府正门口,见了他这个侍卫模样的人进来,立kè

质问他王妃在哪,那也是好大的胆子的。只是当时天色尚且昏暗,他没仔细瞧她长得什么样。如今细看才知dào

是这样的淑女,他也不知怎的,心里就动了动,可想都自己才刚差一点杀了人家主子,越的羞愧。不敢在王妃屋里再站,问明了王妃再无事吩咐,赶忙就走了。

等这些人回到王府,钟无风在外头悉心调教侍卫,王府里的奴才有胆大的或是穆府里的老奴,渐渐地也回来了一些。可是里面就闹腾了,没有了上官缜的调停钟莫雨和柳叶就像关进一个笼子里的两只公鸡,得空就要掐一掐,奴才们回来的不多,王府大小也是栋大宅子,人手一时也不够,按六儿说的马上去买些人来就是了,可子攸想了半晌还是罢了,随便买来的人,不知dào

根底,免不了将来是个麻烦。所以这一下子,六儿就忙得团团转了。

回来的天子攸就叫六儿在屋子里各

旮旯里找东西,六儿也不知dào

她要找什么,里里外外忽然从桌子底下捡出来一只玉镯,细瞧了瞧却是从前王爷送给子攸的,她拿着去问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的子攸,“小姐,我前两天见小姐腕上少了这个,还以为是那夜里兵荒马乱的掉了呢。可怎么在咱们屋里的桌子底下?难道那天那节骨眼上,小姐还跟姑爷吵架摔这东西了?小姐忒不成样子。”

子攸从她手里抢回镯子来。“谁摔啦?谁摔啦?你看到是我摔地了么?是司马昂他自己摔地。”

“啊?”六儿惊讶地看着子攸。倒不像是在开玩笑。“这可奇了。那是为什么?”

子攸也不吭声。小心地把玉镯带上。细细地抚摸着。外间里柳叶和钟莫雨吵架地声又传了过来。六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出了门去。子攸听见她喝了一声。“柳少爷。钟小姐。要吵请去外头吵。小姐才吃了药要睡一会。哪搁得住你们这么闹。”

外头地吵闹声立kè

停了下来。子攸忍不住笑了。过了一会。钟莫雨进来看子攸。脸上还有些红。子攸低声笑了。“你不去陪我义兄。在这里岂不闷呢?”

钟莫雨地脸色更红了。“有什么陪头儿?要是当初不认得他就好了。”

“是怎么回事呢?这几个月你一直跟着义兄。不是好好地吗?”子攸问她。

钟莫雨的脸上现出些难过的神色,子攸不好再说了,本想说点别的,钟莫雨叹了口气,“我在上官缜心里什么都不是,尤其比不得那个柳叶。”

子攸被这句话引得笑了起来,“这是怎么说呢?义兄原是对大家都是极好的,你看他平日里朋友兄弟那么多,若不是他把大家都放在心里,大家又怎么会这么跟他做兄弟呢?柳叶虽然是义兄的徒弟,可他是义兄的师父抚养长大的,在义兄看来,他根本就是个小弟,多娇宠他些也是有的。”

“那不一样。”钟莫雨打断了子攸的话,可是却停在那里,也不好往下说了似的,半日才说,“也没有那样对徒弟好的,比方说我若是受了伤,他虽然也会问一句,可那就像是不费事的客套话似的。等那个讨人嫌的柳叶若是伤了一点,他虽然不问,可是那眼神却是十足的关切。子攸,你也是有喜欢的人的,你也知dào

情人间是怎么回事,倘或司马昂只是向你说几句好话,你断断不会如此爱他,你心里必然早晓得他看的眼神与旁人不同的。”

子攸咬着嘴唇半日没有说出话来,钟莫风的话让她的心半日都像是浮在半空中,钟莫雨和上官缜的是是非非她半天都没听见去,她只是想起了司马昂看着她时的眼神,有凝重的时候,有专注的时候,还有痛苦的时候,不过也有满是笑意的时候,她以前没想过,只是有时候会觉得也不需yào

有美酒,只要是司马昂在身边,看着她,她就要醉了。

子攸自己是不擅长弄清楚男男女女之间的关系的,缓过神来也不知dào

该安慰钟莫雨什么。正有点尴尬,好在六儿也就进来了,“小姐,小姐打去萧家接侧妃的人回来了。”

子攸皱了皱眉头,她是不愿意见那女人,可是如今却觉得家里再多几个侧妃也都无所谓了,“她回来了。”

“回王妃,侧妃她没回来,萧家的人说她病了,要在娘家再将养几日。”六儿撇撇嘴,“什么病了,我看她就是吓得不敢回来了。也不知dào

她早想什么了?王妃是那么好做的?她原还打量着嫁个王爷,然后顺顺当当地就能当个皇妃,荣华富贵?哼。”

子攸刚要说什么,外头就有个丫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皇后娘娘来了。”

六儿吓得一下子站起身,“小姐,这……这是不是来不善?难不成是为了萧妃病了的事?”

“不是。”子攸微微笑了,掩不住唇边一抹嘲讽,“这回你可错了,皇后娘娘是来亲自谢我的,谢我把月奴送到王爷那儿,给王爷通敌叛国指了条明道儿。”

“小姐。”六儿惊讶地说了一句,“那王爷会通敌吗?老爷不会知dào

吧?”

“他自然不会。”子攸躺回了床上,今天搬回王府,着实折腾得她有些累了,这个时候她真不想见到那个皇后娘娘。怎么司马昂这样的人,偏偏会有那样的娘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九章 算命

羊关上的云层散开,露出一弯血红色的月牙。月奴)E颤抖,已经拉过千百次弓箭的手,这一次却有些僵硬。

司马昂倚在墙垛上,看着月奴弓箭前头紧包着的白色密信,也看出了月奴的紧张,他轻笑一声,“射啊。”

静默中的这一声笑让月奴紧绷的精神几乎要断裂开了,她射出的那箭简直就像是因为哆嗦而误出去的。她紧张地看了司马昂一眼,“我……我射出去了吗?不会掉在铜羊关外的地上了吧?不会……不会被人看见吧?”

司马昂不在意地微笑着,“如果被人看见了,那我就活不到明天天亮了。”

月奴惊讶地抬起头,“你是王爷啊,澹台忌就算知dào

你要跟大汗密约,他又怎么敢杀你呢?用你们的话说,那不是大逆不道吗?”

司马昂似乎看着月奴,又像是透过月奴看着某个她身后的人,他的脸上仍旧有丝捉摸不透的微笑,“在这座城关里,有虎贲将军穆建黎的人,也有大将军穆文龙的人,他们都在监视着这座城关,也在监视着我。穆建黎的手下人只怕就是在机会杀我,而穆文龙大约会以城关为重,他会防着我通敌。穆建黎从来不足虑,不过穆文龙的杀手大约是不会失手的。”

月奴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回头向四处张望,这里今晚是司马昂的人执勤,所以司马昂才能轻易地调空这里的防守,让她把密信出去。她并不完全信任司马昂,而且她很害pà

到了最后的时候司马昂会反悔。相对于中州人来说,她从来都不是善于言谈的人,“王爷,我们草原人没有中州人那么狡黠,我们从来都不会撒谎,所有我们答yīng

王爷的条件全部都会兑现。”

司马昂只说了一句,“你不是也答yīng

过王妃,从此不再踏入中州一步吗?”

月奴愣了一下,要说的话哽在喉间。

“我并没有刻薄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在利益的趋势下,没有人会不撒谎,那跟是中州人还是草原人无关。”司马昂抬起头,看着城楼上惨淡诡异的月亮,“人说月无论在何处何时都是相同的,可这种月我在中州却未见过。”

司马昂忽然把话题转到月亮上,月奴的尴尬才勉强过去,她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月亮,“我们草原人信奉月神的力量,我们崇拜月亮。而在我们草原上,这种月亮就意味着杀戮。它现在就笼在铜羊关的城头,我想这里,再过几日就要血流成河。王爷,你怎么说都好,可是我们草原上还是没有中州人那么多的想法。如果我们也能够像中州人那么富庶,能像王妃娘娘那样安安稳稳地住在宽大的房子里,穿得暖吃的饱,我们也不会到处烧杀抢掠。可是你看到了,我们的土地每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酷寒无比,在这里要远比在温暖富庶的中州上活得艰难。我们并不是生性嗜血,可是,杀人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意味着活着。王爷早晚有一天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总有一天王爷为了活着也会杀许多人,也许有一天王爷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您的王妃。”

司马昂看着月奴。他脸上地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你地意思是。你们信奉地月神是主凶杀地神?那么你叫做月奴。并不是华族地名字。而是蛮族名字。那意思可就大不相同了。按照你们地意思。就是说。你是凶神地奴仆?”司马昂忽然大笑起来。月奴吃了一惊。司马昂似乎毫不顾忌是否会被现。半夜三更里跟一个蛮族地女子站在没有哨兵地城头。

司马昂自己笑够了才停下来。那随心所欲地放旷模样。惊地月奴在黑暗中瞪大了眼。

司马昂回过头去。面对着铜羊关外。俯视着辽阔地大地。那块大地上星星点点全是蛮族人地火把。“可能我会明白杀戮是无法避免地。而且远比你以为地时候要早。”

子攸地伤好得很快。她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那时候失血过多。所以过了好些时候也还是有些虚弱。

不过等到子攸能走动地时候。她已经在屋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几次三番地说想要去外头走走。都被六儿苦口婆心长篇大套地给劝了回去。弄到最后子攸是怕了六儿那没完没了地唠叨了。也不敢再说自己要出去走走。几次想要偷着出去。无奈也没走成。六儿在外头也布了眼线。她偷偷求了钟无风。叫各处地侍卫都留心王妃。万万不能放着王妃走出王府大门去。

一直到最后子攸实在腻烦了

儿支使出去王爷的书房里给自己找书,然后才托了钟T两个把自己偷出王府。

子攸出了王府那条街才敢长出一口气,好久没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了,眼下还真是惬意。

柳叶在一旁瞧见了子攸的模样,揶揄着说,“真是的,在外头装的那么厉害,在家里居然被个奴婢管成这个样子,说给人都未必信。”

子攸还没回嘴,钟莫雨就哼了一声,“你不怕那丫头,那怎么平日她骂到你头上的时候,你就馁了,一句不敢回呢?”一句话问的柳叶吃了瘪,钟莫雨又接着说,“那丫头也不是特别厉害,只是面上虽然透着和气儿,可话却说得处处在理,叫人无从反驳罢了。”

子攸也笑了,“就是说呢,我这样的丫头,别人还没有呢。”

柳叶孩子气地撇撇嘴,“小攸,小攸,京城里最近来了个大仙,算命很准的,你去不去看看?”

“算命?”子攸想了想,她一向都不喜欢算命的,她的命她自己都算得出来,大约是很不好的命,她的未来她一眼就看得见,大约也是很不好的未来。不过是人总会存一点希望,没有真zhèng

信命的人。若是真要信命的话,那么人人都是要死的,这也是命运,真要信命,那干脆不要活了才是的。

柳叶却拉了她的袖子,“走走,去看看吧,先别说他算得准不准,那里倒是很好玩的,若是小攸去了还觉得不好玩,回头我赔你酒喝。”

钟莫雨横了柳叶一眼,“她现在能喝酒么?”柳叶只装作没听见。

子攸也就罢了,“那就去看看,反正京城我也玩够了,正想找新奇的地方看看。”

“正是呢,京城我也玩够了。”柳叶拍手跳了起来,“等你再好些,我陪你去铜羊关探望王爷可好?”

子攸还没说话,钟莫雨又忍不住抢在了她的前头,“柳叶,你自己想去前线玩,你就自己去,不要引逗着子攸去冒险。”

柳叶被她说破心思,好不恼怒,对着她怒目而视,她也假装做看不见,把柳叶气得又跳起来,一掌就轻飘飘虚虚实实地拍了出去。子攸拉住了他,也恼了,“吵吵吵,烦死人了。我管你们谁对谁错,再吵我就把你们都弄到我爹爹的军队里,保管你们无聊死。”

钟莫雨斜了柳叶一眼,柳叶不做声了,气哼哼地转到子攸的一边去。

说话时候,子攸觉自己已经跟着柳叶走进了一条小巷,巷子中间的一处角落里蹲着一个算命测字儿的,子攸先以为就是那人了,柳叶却摇头,“不是这样的江湖骗子,那个大仙在这个巷子尽头的那个黑门里头。”

“唔。”子攸点点头,也是啊,柳叶既然说人人都管那算命的叫大仙,那他自然不该是蹲在路边算命的。

谁知dào

他们走过算命的老面前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眼睛望着他们,他的双唇是紧闭的,可却有一个古怪的声音就在他们周围响起,“谁说我是江湖骗子?你这个小混混,有眼不识泰山。”

柳叶吓的向后跳了一步,“妈的,谁在说话。”

钟莫雨的手按在剑柄上,她忽然意识到他们走进了一条静得古怪的小巷里,子攸在这里,没有任何侍卫随行,只有他们两个跟着。

“小丫头,你这样的微末功夫,还想动武吗?”那个古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就仿佛他的目光能让那声音响起。

三个人里唯独子攸没有害pà

,她抬起袖子,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老人家,我们几个后辈就算无礼,您也不该用腹语吓唬我们啊,那不真成了江湖骗子么?”

柳叶和钟莫雨同时怔了一下,腹语,他们都在江湖中听说过,可是谁也没见过。

老人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他的唇不动,声音又了出来,“小姑娘,你倒有些见识。竟然连腹语都晓得。”

“是……是啊,小攸,你怎么知dào

是腹语?”柳叶又向周围看了一眼,“你也是大仙吗?你会算命?”

那人笑得更大了,那古怪的声音继xù

说道,“我不是仙,却会算命。穆家的小姑娘,你想算算命吗?”

子攸的脸色变了,钟莫雨惊讶地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子攸和柳叶,柳叶一脸得yì

“你看,这里的人果然会算命。”立kè

招来了子攸和莫雨的两记白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章 道士

攸向着那人嫣然一笑,“我不通算命,却通一点人心穆家的小姑娘,必然希望我问你‘你怎么知dào

我姓穆?’。我若问了,你就好继xù

胡诌八扯下去,把我诳进去。可是不巧了,我今儿出来的时候走得匆忙了些,把好奇心落在家里了,你且等我回去取来,再同你攀谈吧。”

说完了话子攸就拉下脸来,转身拉起柳叶和钟莫雨就走,还揪了柳叶的小耳朵,“你活了这么大,还是一本圣贤书不读么?难道不知dào

,子不语怪力乱神?下次见了义兄,非要撺掇他命你念书不可。可知不念书果然是不明理。”

柳叶捂着耳朵,回头回脑地张望,后头那老也在看着他们,似乎也有些愣神儿,柳叶哼哼着,“咦?咦?小攸,真的这么就走了?不听听他怎么说吗?”

“没兴致。”子攸哼了一声。

老出一阵笑声,这一回声音跟方才不同了,柳叶赶紧回头去看,果然他这才是在用嘴说话,他连忙拉子攸,“小攸,小攸。”

那老高声说道,“王妃娘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子攸倏地停住脚,扭过头来看着那个老头,越看越觉得他那撮山羊胡子可厌,“我倒觉得你是个祸根,不如铲除了的好。”

老头哈哈大笑,“王妃娘娘莫动杀机,哈哈,我既能算命,也就略通人心,王妃娘娘是想在我禀明身份之前杀了我吧?日后也好跟大将军交代,只说杀我全是因为不知dào

我是谁。王妃既然不想与我猜谜,我自然也不肯吃这哑巴亏。”

老头站了起来,向子攸行了个礼,“我的主人奉大将军之命回到京城已经多时了,现下主人依照大将军的命令,要见一见王妃娘娘。”

子攸笑吟吟地说道,“胡子都白了的人,还在这里装神弄鬼,难不成一大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要见我不会去王府里找门房通禀吗?非要大冬天的在路边蹲着装傻充愣?再说了,要我去见他,摆好大的架子,真是不知dào

天高地厚。”

老头笑道。“主人不能亲去王府拜见王妃娘娘。自有他地顾虑。还望王妃娘娘多多包涵。”

子攸看了一眼他身后地破败大门。“我又怎么知dào

你是我爹爹地人?

老没有回话。伸手向怀里摸出一只金牌子来递给子攸。柳叶连忙替子攸接过去。在手里玩来玩去地看。“小攸。还是你家里阔气。我见王府地侍卫腰牌都是铁打地。你家都是黄金地。金灿灿地好生俗艳啊。”

子攸向他手里瞥了一眼。“那也不过只有四成地金罢了。若是全金地。只怕太软。捏一捏上头地字都要模糊了。可要不用金地。又拿什么装横门面。”

老也不跟子攸理论。只是一笑。站起身来。将子攸往那破门里引。

柳叶留心看了他走路地姿态。偷偷扯一扯子攸衣裳地后襟。“练家子呢。只怕里头还有好手。真要进去吗?”

子攸点点头,恐怕她今天是必须得进去了,这个时候,她真是不想见到爹爹的人。

原本子攸以为破门后头会有个不错的院子,谁知也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跟外头看起来一样破败。

老头进了院子就停下脚步,“两位随从请停在外头,小姐请进。”

子攸站住了脚,“这可奇了,难道我见爹爹的人连我自己的心腹都不能带么?里头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我爹爹亲自回来了?”

老头摇摇头,还是固执地说那一句话,“两位随从请停在外头。”跟着又补了一句,“连老奴也不能进去,也要在外头候着。“

子攸愠怒地横了他一眼,故yì

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要是我久不出来,就先把这个装神弄鬼的老东西给我做了。”

老头也不在意,还躬身向子攸施了一礼。子攸不再搭理他,慢慢地走上一层台阶,走进屋去。屋里头虽然烧着炉子,可也没比外头暖和多少,屋里的陈设都极简单破旧,只有堂屋里挂着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的画像像是新的。

子攸在堂屋没看见人,而且屋子里也是无声无息的,就有些犹豫,等了一会里头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王妃娘娘,请到这边来。”

子攸正在看堂屋正中的画,那上头的老子实在是栩栩如生,突然听见这一声说话,把她吓了一跳,起先还当是画里的老子吭声了呢。

子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向里屋走去,正面床

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在闭目打坐。听见子行礼,只微微张开眼皮儿说道,“王妃娘娘,您请坐,大将军头几天就知dào

王妃娘娘受伤的事了,着实担心。”

“我现在好的很了,爹爹可以放心。”子攸慢慢地向椅子上坐了,“爹爹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吗?”

“大将军自然想知dào

,到底是谁要杀王妃娘娘。”老道的声音温和而低沉,可是子攸却如临大敌。

“我不知dào

是谁要杀我,可能是我平日里得罪的仇家太多了。”子攸低声说,极力想说的自然一点。

“大将军要我问你,不是你的夫君要杀你吗?”老道温和说了一句,子攸的口里有些干了。

“不是司马昂。”子攸冷静地说完一句,立kè

强迫自己闭上嘴,不肯继xù

说下去。这个时候,解释无济于事,多说多错。

老道士又闭上了眼,仿佛念起了经,可是半晌之后,他又睁开了眼,“不是王爷要杀你,这个是合乎当时的情理的。只是我想听你的说法,日后也好在大将军面前说通。”

子攸极小心地舒了一口气,不小心却对上了老道的眼,那双眼并不浑浊,也没有出家人的无欲无求,反而锐利得很。

“王妃娘娘,大将军还想知dào

,王爷会不会通敌叛国,会不会出卖铜羊关。”老道士的声音不高,可那双锐利的眼进逼着子攸,子攸有种感觉,仿佛她是在跟爹爹说话。

恐惧压迫着子攸,还有一种难言的耻辱,子攸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站起身,牵扯得刚愈合的伤口也有些痛,“绝不会,他……我夫君绝不会那样做。”

“大将军还问,如果查有实据,王爷确是通敌叛国,请问王妃要如何?”

子攸上前两步,走到老道士面前,满腹怒火地瞪着老道士那双锐利的眼,“如果我的夫君做了那样的事,就请爹爹杀了他,不必问我,我也不会埋怨爹爹。”

“好,我会原话回给大将军。”老道士慢慢地答到。

子攸咬着嘴唇忍着愤nù

,她真有点想抬手给这老道士一巴掌,可是他在替自己爹爹说话,是她爹爹的人,她如果打了他,就等于打自己爹爹的脸面。

“王妃娘娘,大将军还有最后一问,王爷身边的那个蛮族奸细是不是王妃派去的?”老道士慢条斯理地说。

“哈,好啊,我正等着你问我这句话呢。”子攸忽然忍不住冷笑起来,她本来想说,爹爹根本不顾我们,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还想要我怎么样,可随即想到这样说,就不但落人口实,而且还会让爹爹误解更深。“请回复爹爹,我也不是通敌叛国的人,爹爹若不信,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老道士的脸上终于慢慢有了些笑容,“王妃娘娘,不是这话。大将军也只是要弄清情况,请王妃娘娘不要多心。”

“哼,那就麻烦你告sù

爹爹,有功夫盘查我,不如想想怎么帮帮铜羊关上死战的兵。我这些年没求过爹爹什么,可好歹也不要太过偏袒穆建黎了,难道爹爹如今老了,连哪个是人哪个是鬼都分不出?如果爹爹能派出一支军队,绕过铜羊关,在草原腹地做出佯攻之势,那我和我夫君就感激不尽了。”子攸气得微喘,转过身去,“还有话么?没话姑奶奶我可要走了。”

老道士点点头,“这些话我要原样转给大将军么?王妃娘娘再斟酌些吧。大将军也有大将军的难处。”

子攸冷笑一声,转过头来,一双妙目紧紧盯着那道士的眼,忽然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那夜里要杀我的面具人!”

老道士的脸上终于现出惊异的神色,虽然很快就褪了下去,“王妃娘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哼,要杀我的人,我从来不忘。老头子,你那双眼睛姑奶奶我还是认得的。”子攸走到老道士面前,“这我就疑心了,你到底是我爹爹的人,还是穆建黎的人。”

老道士并没有羞愧的神色,“那夜我并无杀王妃的意思,何况,若没看见王爷回护王妃的情形,我也不知dào

宝剑所对之人是王妃娘娘。”

子攸只是拿眼看着那老道士,半天功夫也只是上上下下地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老道士向她行了个礼,“王妃娘娘身子才刚刚大安,就请早些回去休息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零一章 师父

道士向子攸行了个礼,“王妃娘娘身子才刚大安,就T休息吧。”

子攸也不吭声,绕着老道士走了好几圈,最后在他面前站定,一双眼只瞧着他,唇边还挂了一抹笑,老道士不知dào

她在弄什么鬼,也不知dào

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索性把两眼一闭,不再搭理她。

子攸就在等这个机会,老道士刚闭上眼,她的右手猛然递了出去,这是司马昂出杀招时的那个姿势,子攸学得很像那么回事,只不过她手里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根簪子。

可虽说女孩头上戴的簪子,并不是什么武器,可那簪子的一头也是尖得很的,又是直奔老道士的咽喉,如果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这一簪子刺了进去,老道多半也是要没命的。何况子攸下手时用得是全力,完全没留一点余力。

老道士虽然仍旧是合着眼,可就在簪子将要刺进老道士咽喉的那一刹那,他的袖子飞了起来,一股力道卷起子攸手里的簪子抛飞出去。子攸一簪子没得手,反而笑出了声,她的另一只手就在下头,那手上握得却是真的匕,这时候直奔老道的腹部刺去。

老道士惊讶地张开眼,猛一侧身避开子攸的匕,子攸又是嘻嘻一笑,把左手的匕交到右手里,还是逼着老道士的要害一下下刺过去,子攸的武功倒是稀松平常,可是处处模仿司马昂的必杀招数,再加上只攻不守,就仿佛知dào

老道士不敢杀她,她便安心要老道士的命似的。

子攸连下了几次杀手,老道士终于不得以还了一招,一指向子攸的咽喉戳了过去,只不过点到为止,并没碰到子攸,不过这一招也叫子攸看得明白了,那分明跟司马昂的招数就是一路。老道士脸上微显愠怒,“王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别的也还罢了,只是王妃若是想要贫道的命,那贫道可没法答yīng

。”

“呸,呸,呸。”子攸孩子气地连啐了他三下,收起手里的匕。这一通折腾牵扯得她的伤口有些疼,她知dào

不能逞强,连忙后退两步,坐在方才的椅子上,又说道,“你算什么道士啊!哼。”

老道士直看了子攸三五句话的功夫,才缓缓说道,“王妃娘娘这是何意?”

子攸毫不畏惧地盯着他锐利的双目,嬉笑道,“从我一见了你,就在猜你是谁,其实原也不难猜,我想我夫君必然早已知dào

你是谁了,只不好说出来罢了。”

老道士的脸上的愠怒散去,略略有些淡漠,“我不过一个道士,王妃娘娘怎会认得我,王爷又怎会认得我。”

“你算什么道士啊?”子攸嗤笑一声。“哼。出手即是杀人术。这样地人也能做得道士?”

老道士没有答话。子攸又继xù

说了下去。“那日在穆建黎园中地人。恐怕没一个比你地武功更好。就连上官缜都没觉你就伏在我们附近。若这样算起来。你是谁就很好猜了。只因为。连我都知dào

在这江湖上。武功高过上官缜那么多地活人不可能超过三个。你总该是这三人中地一个。若是三人中猜一人。这谜可就容易地紧了。我且说给你听听。若我说得不对。你权且当做听到笑话罢了。我知dào

这三人中一个是有道高僧。不见得会出来掺和红尘中地这些个虚热闹;还有一个是女人。我见过此人。身量与那个面具人不对;还有那第三个。就是我夫君幼年时候地侍卫。也是教他剑术地师父。呵呵。那日我就疑心那面具人是司马昂地师父。可是我又想。或许江湖中还有些奇人隐士。不为外人所知。那也是有地。只是后来司马昂来救我。你本来武功在他之上。却转身回避。这可就再明显不过了。”

子攸瞧着那个道士。他地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把子攸地急脾气也消磨没了。她向椅子背上一靠。也作出了一副悠闲地样子。慢腾腾地说了下去。“这样呢。我也就想到司马昂地师父。钟氏兄妹地爹爹必然不是真地出家了!其实从我回听司马昂说你做了道士。我就在心里纳闷。你可知我纳闷什么?呵呵。司马昂地剑术是学自你。我也见过他地剑法。招招制敌死穴。剑剑要夺人命。半点余地都不留。那就想想吧。某个人能创制出这样半点慈悲意思都没有地剑法。他心里该是怎样地恨。这样胸中时时刻刻都藏着杀机地人又怎会轻易勘破红尘呢?就因为遇到了某个高人。得了两三句话地点拨。从此就能不理世事。成了方。闲云野鹤一般地悠游于世外。那不是说笑吗?人么容易就放得下地。”

老道士须皆白。坐在蒲团上听一个妙龄女子用娇娇软软地声音向他说。红尘是不易勘破地。人心也不是容易放下地。他忍不住一笑。倒颇有几分自嘲。

子攸叹了口气。“却原来你是我爹爹地人。”子攸点了点头。似有叹息之意。“可你地儿子却与我夫君情同手足。也不知若有一日我爹爹要派你杀我夫君。且一并铲除我夫君地党羽时。你是不是该连自己地儿子也一并杀了呢?”子攸说到这里。想了想又笑了。“啊。我说得多了。咱们还是别说将来地事。将来地事儿现在哪能说得准?还是说说已经有地事儿罢。对了。您老可别怪我对您不敬。方才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地功夫到底是不是跟我夫君一路罢了。您老可别怪我下手太狠。要知dào

您是武林泰斗。我那几下功夫只是看您地弟子舞剑时学来地一点皮毛而已。根本不足以伤您一点点。不过也到底是我不敬了。惭愧得很。咱们这是在天家。所以才有许多尊卑。其实若是在寻常人家。或江湖之中。您是司马昂地师父。我也该叫您一声师父才是。我夫君平素说起师父您。也是仰。只当自己是您地弟子。不敢以王爷自居。所以您老可别笑我方才那班门弄斧地德行。若日后见了我夫君。也不要向他告我地状才是。我这儿给您赔礼了。”说着当真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拜了下去。

老道士微微一笑,虽说没为子攸恭维了他几句就尊大起来,不过眼里的锐利倒也褪去了些,“好,好。好个聪明伶俐口齿利落的穆家女儿,倒跟虎贲将军全然不同,倘或你是个男子,那可怎么得了?,小王爷得娶你这样的女子,真是莫大的福分,呵呵,想来也是命数如此。”

子攸一笑,“他哪有什么福分,他几次三番都差点被我连累死。这次不提,就是上次,在先朝皇帝的陵寝里,司马昂也险些为我丧命。”她本来说这句话也是有希望老道士将这话转给爹爹的意思,好叫爹爹明白,司马昂几次为了她差点丢掉性命,怎么可能要杀她。可是说到了这里,她自己心里又很不是滋味,既然自己也知dào

这点,怎么那时候却能因为是他的侍卫要杀自己,就立kè

疑心是他的主意呢,平素里说的喜欢啊喜欢啊都是作假的么,若没有信任,这喜欢又怎么还说得出口。

老道士点了点头,他已经知dào

子攸话里的意思。子攸抬起头来,笑道,“说道这个,我又想起来,穆建黎藏在先朝皇帝陵寝里的那些死士,都是被师父杀死的罢。”

老道士剑眉微动,可也没说什么,最后只是微微一笑。

子攸看着他的眼睛,猜测着他的心思,他似乎意味自己在怪他杀人过多,“那些人住在坟墓里,本就是该死之人。”她轻声说了一句,又笑了笑,“不过上官缜走进陵寝里去查看过,所有人都是被一剑封喉,我夫君因为也用这套剑法,义兄还以为是他杀的人。呵呵,其实我自然知dào

是爹爹派人做的,可叹穆建黎不知好歹,把那些事都放在王府身上,我想这次围攻王府虽然不见得是他做的,可这样的事儿,也是早早晚晚。”

子攸叹口气,站起身来,“师父,若是有一天,穆建黎在京城兴风作浪,譬如说废掉皇帝,自立为君,那一天我该如何?子攸想请师父给我指条明路。”

老道士缓慢地笑了,视线落在子攸手上的玉扳指上,“王妃娘娘只要带着这个,到那时候,自有能解决那事的人去寻您。您什么都不须做,要知dào

,不做就是做,不争就是争。王妃娘娘何等聪明,这些道理,原不用贫道来多口。”

子攸点点头,“那么,师父,我还想问一句。若穆建黎想在铜羊关上,下手杀您的徒弟,您的徒弟又该如何避祸呢?”

老道士沉默了一阵,虽然知dào

穆子攸是故yì

要说得如此亲近的,可司马昂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沉吟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王妃有纵观全局之能,该知dào

此时大将军亦不希望王爷出事。”

子攸知dào

再问他也不会多说了,便向他福了一福,“既然得了这两句话,子攸也就没什么可再忧心了。子攸告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二章 当街斗殴

攸才走到这破房子的堂屋就听见外头柳叶和钟莫雨又)E快走了几步,出了房门,“又在吵什么呢?这是在外头,也不怕说多了惹是非?”

柳叶一见她来了立kè

抢先告状,“我说再在外头等一刻再说,可钟姑娘非要现在就进去,也不知这个丫头怎么就有这么急吼吼的脾气。小攸你看着啊,我是在拦她呢,不是跟她动手打架。”

“柳叶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就不能让让女孩子呢?”子攸嘟囓了一句,走到他们身边去。

柳叶立kè

说道,“小攸你病傻了,不会查数儿了?我可还未及弱冠,再等三年才敢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

钟莫雨瞪了他一眼,“子攸,是什么人在里头摆这么大的谱啊?你进去这半日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你那死哥哥又搞鬼了,把你单身骗走了呢。”

柳叶一撇嘴,“她再恼穆建黎那也只有她恼的份儿,好不好那猫贲将军也是她哥哥,你就当她面骂她哥哥,她脸上也不好过。你这女子,简直是村妇。”

子攸笑了,“没有事,确是爹爹的人,就多说了几句话。”一面暗地里牵了牵柳叶的衣袖,叫他别再说了再说又要吵起来了。她看见了钟莫雨才想起来,方才出来之前,正经该问问老道士,用不用把钟莫雨叫进堂屋里,让他看看。毕竟是亲生女儿。只是,也不知dào

这个武功高深莫测的人,当日为何要在宫中做个默默无闻的侍卫,后来又为何要辗转为爹爹做事。

肯为他人驱使,总要有所图,只不知这个老要图个什么?子攸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钟莫雨看她走路极慢,神情也倦怠,便问她,“子攸,你不是身上又不舒服了吧?”

一句话提醒了子攸,这一通折腾,她确实觉得累得快要走不动了,“是有些累了。”

“太好了。”钟莫雨高兴得一拍巴掌,“柳叶,这会儿在这儿也雇不到车马轿子,你赶紧背着子攸吧。”

“你可真会使唤人。”

“叫你背着你姑姑。你还有什么不愿意地吗?你瞧我做什么?子攸是你地姑姑。若论起来。我是子攸地姐妹。也该是你姑姑。你姑姑使唤你难道不对么?”钟莫雨说道。

子攸忍不住笑出来。说道。“罢了罢了。快回家去吧。我也不用柳叶那瘦猴背我。他那身骨头一准儿咯得我生疼。”

柳叶也笑了。“让我背你也行。我正想快走几步呢。这个院子里透着邪气。我本来是来算卦地。结果连个真佛都没见着。

不过这没出事还好。倘或出了事。等我师父抓到我。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三个人离开院子。渐渐走出了巷子。柳叶低声向子攸说道。“小攸。要不要我叫人盯着这个院子。”

子攸连忙摇头,“你看外边伺候的这个就已经是个练家子了,里头的那一个你还没见着呢,那人武功更高。到时候咱们盯梢不成,就反要弄巧成拙了,等爹爹回来也不好说。”

柳叶点了点头,那张总是没睡醒似的脸上越显得有些没精神,“要说你们家也真够呛,你跟你哥互相盯着也就罢了,你爹他还盯着你们俩。你哥手腕军政大权,挖空心思想杀你,你手里攥着财政大权,在琢磨着怎么夺走你哥的权势。”

钟莫雨咳嗽了一声,瞪了柳叶一眼,柳叶闭上了嘴。

子攸却愣住了,着实出了一会儿神,柳叶说的无心,她从前也没细想过。穆家的产业一直握在她的手里,虽然说的是替穆建黎打理,可那成千上万两真金白银都是从她穆子攸的手里过的,她一直都认为她是凭着自己的才能在爹爹那里谋到的这份差事,可今天柳叶以一个局外人的口吻随口说的这些话却乱了她的心神。难道那都是爹爹有意为之?故yì

把权力分出一份儿来给自己,这样自己就能够牵制穆建黎?爹爹从来都不信任自己的儿子?那爹爹信任自己的女儿吗?

子攸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让她越觉得冷飕飕的,要是有一天,爹爹要杀司马昂,她非要挡在里头,那爹爹杀她的时候会不会有些犹豫?钟无风和钟莫雨的爹爹呢?在她身边的这些人里头,到底谁是最可信的,谁是不能委以重任的?子攸自以为自己是会看人的,可这时候却有些迷糊了,好些个是是非非,牵扯甚多的人情关系,都难理得清清楚楚。

“柳叶,你师父现在到哪了?”子攸扯紧了斗篷低头避着迎面而来的寒风,低声问了一句。

柳叶歪着脑袋算了算日子,“我想他这会儿该是还在约那些江湖义士呢,那些山野草莽懒散的很,可没有正统军队的兵士那么好调集。我想他们怎么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到铜。怎么了,小攸?你担心王爷被人杀了?你放心吧T3T|夫,嘿嘿,虽然保你每次都不怎么地,可他要自保那简直轻松的紧。”

一句话没说完,子攸抬起头来,被气得说不出话,一巴掌过去打在他头上。

钟莫雨在一边笑出了声,“天底下还有比柳小爷更不会说人话的么?想来必然是还没生出来。看子攸那巴掌还是打得轻了,子攸我这儿有刀,早晨刚磨的。”

“添油加醋兴风作浪推倒油瓶子煽风点火嫁不出去的长舌妇。”柳叶叽里咕噜地骂了一长串,钟莫雨拉下脸来,“刷”地抽出长剑,直奔柳叶的咽喉刺了过去。

柳叶急忙闪开,“动兵器了啊!来来来,你柳小爷徒手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可不要说欺负妇人。”

子攸连忙叫到,“柳叶,你快闭嘴,别在大街上动刀动枪的打架。”可是两个哪听得见,早颤斗到一起去了。钟莫雨根本不是柳叶的对手,不过柳叶什么兵器都没拿,再说他也不会跟钟莫雨动真格的,随手就抄起路边摊子上的一根鸡毛掸子当做宝剑。只是这时候几个人已经是在大街上了,钟莫雨一剑过去,被柳叶闪开,她收总没有钟无风和司马昂那么自如,自己身子一歪撞在路边的摊子上,一摊子笤帚都飞了起来。

子攸气得直跺脚,“你们两个快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招来巡街的差役拿你们,我可不管。快住手,笤帚都满天飞了,成什么样子了,哎哟,大娘你别拉我赔钱,你哪只眼睛见着我打架了,你那坛子可不是我打碎的,我可没有钱赔。”

眼看着街上乱作一团,卖东西的小商贩多半欺软怕硬,不敢上前头管打架的主儿要钱那都舞刀弄棒了,闹不好要出人命的就把子攸给围住了,人人都瞧她小女孩一个,又衣饰华贵,显见是个金主。再细瞧她容貌娇美,说急了话又有些气息不匀,可真是长了个好欺负的样儿。其实那是因为子攸身子还虚,所以才会连话说急了都上不来气儿,所以才能被这群人围住欺负,这要是往常,早就蹿出包围圈,跑回家了冤枉钱她素来是一个大子儿不往外掏的。

不过被人围着讨债,子攸还是挺恼火的,这群人都逼着她拿钱,她怒道,“这俩人可不是我的奴才,甭围着我。”笑话,那要是认了自己是主子,自己再被人给认出来,那可就成了王妃纵容恶仆当街火拼了,传扬出去那岂不是说得她跟穆建黎一样吗?

正乱着,子攸一眼见着钟无风骑着马,带着一队侍卫远远地打街那头过来,准是六儿觉自己偷跑出来就着了急,告sù

了侍卫钟无风,钟无风一准儿以为出了事,还好这会儿撞见了,否则再过一会儿还指不定要闹到连京兆府都惊动的份儿呢。这可真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子攸连忙高喊了一句,“莫雨,莫雨,你哥来了,别打了,再打架被你哥瞧见你就要吃亏了。”

钟莫雨果然有些慌神儿,急忙抬头看她哥从哪边来了,柳叶趁机一鸡毛掸子飞过来,“钟莫雨,小心了!我可不怕你哥哥,大不了柳小爷我鸡毛掸子大战钟氏兄妹的天下剑法,这在江湖上若要真传扬出去,那也是有面子的事儿。”

钟莫雨眼看那鸡毛掸子要打在自己胳膊上了,“哎哟”一声,连忙回剑来救,柳叶身子轻盈地翻起,原来这一鸡毛掸子还是虚招,他右手里一根鸡毛飞出去,顺顺当当地插在钟莫雨的鬓边,连子攸都没忍住笑。

钟莫雨这才是真的恼了,也不故哥哥是不是来了,再挥剑攻击已经是用上了平生所学。柳叶不想吃这个亏,占了便宜连忙转身逃走,他动作也是太快了些,一个急转身跟一个路人一头碰在一起,两个都“哎哟”一声向后倒了过去。

子攸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连围着子攸的小摊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指指点点。那个跟柳叶撞在一起的人比柳叶起来的还快,捂着额头怕起来,立kè

见鬼了似的飞跑。

子攸心下奇怪,回想那人相貌,倒像个书生,她很有些眼熟。这个时候钟无风已经向着这边骚乱的人群过来了,一眼看见了子攸。小摊贩见来了不好惹的人物,也就不大敢围着子攸了,钟无风刚要下马,子攸忽然抓住了他的马缰绳,她想起了那人是谁,那人分明是出征大典上刺杀爹爹的那个状元公,那人分明应该已经被爹爹处死了,“快”她摇晃着钟无风的马缰绳,这里面有蹊跷,这里面有大蹊跷,她指着那人的背影,“快,快把那个书生给我抓回来,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密会

里的夜晚似乎总是格外地漫长关外的帐篷里。

司马昂神态自若地坐在草原部族最尊贵的金顶大帐中,看都一|自喝光了杯子

月奴坐在他身边,紧张不安地看了一眼周围被司马昂激怒的们,草原人性子粗野,有几兴许是司马昂听不懂,他

月奴很是尴尬,草原人有自是席地而坐,但是喝酒的后,喝酒之前要先向周围的可司马昂从一开就那么随意地伸了出去。现在大汗还没有来,其他的武士连敢碰,可司马昂

月昂侧过头去,低声说道,“王爷,请您坐好了,在您身们部落联盟里的王。|

司马昂微微一笑,一眼,月奴可再仔细看司马昂的眼,那里面又似乎只有笑意。线,“我是来见你的可汗的,只事。”

“王爷,”月奴的声不得您了?”

“是么?”司马昂笑了,这次却似乎越来越不

第一百零四章

刀劈下的时候,月奴出一声惊叫,是她把司马昂带不想看着他横尸在这里。在她看来,这一刀去势太快,司马昂必定猝不及防,谁知那刀将要砍到司马昂的时候忽然凝住不动了,她喘上一口气来,定睛看去,司马昂的剑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抽出来的,剑尖抵在可汗爱将的咽喉上。司马昂再把宝剑向前送半分,或那将军再向前挥刀,剑尖都会刺穿咽喉。

这一局将得好,蛮族武士不能再向前,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可汗还在后头看着,他黝黑的面皮憋得通红,眼睛瞪得铜铃一般,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他本以为司马昂一剑便向他的咽喉过来,是要杀死他,可没想到司马昂的剑竟在最后一刻凝住不动,他知dào

司马昂是有意相让,只是要逼他撤刀,可是他号称草原第一勇士,跟从可汗这些年,从未输过人一招半式,要他撤刀认输,这样的屈辱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憋足了一口气,硬生生地重新把刀砍下去,他知dào

这一下子的结果他自己这一刀砍不到对方那个中州小子的要害,可是自己的咽喉却要直撞进他的剑上去了。这已经不是比武,而是搏命了。

司马昂耳朵里听见可汗出一声惊叫,“勒不台。”像是在唤那蛮子的名字。他向着那个叫勒不台的莽夫一笑,在这最后一刻忽然撤剑,同时脚尖一点,身子猛地向后窜去,也避开了那一刀。

勒不台愣住了,眼前的中州小子应变太过神速,他根本不信世间有人能有这样出神入化的功夫,在他看来,只有一刀一刀老老实实地砍杀才是正理,那小子使的那就不是真刀实枪的砍杀,简直就是鬼魅之术通灵之术。他也不相信自己会败给一个比自己瘦弱的小子,他瞪着司马昂,忽然大吼一声,向司马昂冲过去,举剑就砍。

司马昂没料到他会死缠烂打,急忙向一边闪避,差点被他一刀砍在肩上。矮个子的大汗“腾”地站了起来,抽出腰刀加住勒不台的刀,勒不台杀红了眼,刚要回刀,猛然醒悟,那是可汗。

司马昂冷眼看着那个倒霉的蛮族将军跪了下去,向他的可汗请罪,小个子的可汗大声咆哮着蛮族的语言,似乎是在斥责他。

可汗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司马昂,用中州话说,“我的人让你笑话了,技不如人,得人相让还不知进退。”

司马昂略一点头,笑得有那么点纨绔子弟的意味,“好说,好说。”

可汗眼神阴郁地看着司马昂,已经明显是在压抑火气了,几句话说的有点咬牙切齿,“王爷果然好武艺,连我部落里的第一勇士也败在你的手下。”

司马昂向可汗施了一礼。“可汗谬赞了。”

“你不用谦虚。我们草原人有一说一。从不随便夸奖人。说出地话都是实话。”可汗仰头看着他。几乎已经不想要再掩饰脸上地怒火。他硬邦邦地说。“王爷。我们还是来说说正事吧。不知你要怎么为我打开铜羊关地大门。”

“好说。好说。”司马昂笑道。似乎草原地可汗越是急躁。他反而越是闲散。竟然还退后三步。坐回自己方才坐地地方。懒洋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草原可汗憋着一股火等了半日。他才慢慢说道。“可汗还没有答yīng

我说出地条件。可汗攻入天朝境内。须得以齐水为界。若我得不到可汗地允诺。是不会帮zhù

可汗地。”

“好。我就答yīng

你。可是王爷当真是有诚意地吗?”

司马昂笑了起来。“可汗。铜羊关旁有一条崎岖难行地小路可通关外。我就是从那里带着你地女儿出来地。你地女儿既然知dào

了那条路。那便相当于我已经将那条路告之了可汗。难道这还不够表露我地诚意吗?”

可汗看了一眼自己地女儿。月奴向他点点头。再看看司马昂。还在那里在毫无戒备地喝酒。这个年轻人。似乎少了不少防备心。就因为他还太年轻?因为他确实有着世间少有地武功?所以他心高气傲。以为世间没什么事难得倒他?地确。可汗在心中冷笑。这样意气风狂放不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地少年人他见得多了。也是最好利用地。“既然如此。王爷不怕被我扣留么?”

“我当然怕,”司马昂说着怕,可脸上还是一副无所顾忌的神态,只是倏忽间,眼神里流露了一抹冰冷的意味,“不过可汗的女儿离我这么近,可汗,您说以我的功夫,我要杀您的女儿,您来不来得及救呢?可汗的女儿若是死了,可汗您还是一样找不到绕到铜羊关后迂回进攻的路。”

可汗脸上的神色一变,他知dào

司马昂说的都是实情,勉强笑出来,“王爷,我只是说笑,王爷不要动怒。方才王爷说的条件,我都可以应诺,王爷如不放心,我可立下字据。”

“不成啊。”司马昂笑着说道,“只有在中州,字据才有契约的含义。我知dào

在草原上,只有向你们信奉的神明起誓,那才有约束的力量。”

草原的可汗半日没回

只是阴郁地望着司马昂,他现在越来越想要杀掉这个T(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他知dào

眼前这个狡猾的年轻人是什么样的人,放着他成长,他总有一日会真的成为草原部落的大敌,他说他要在十年后收复他今天丢掉的土地,那未必是他办不到的。

当这个年轻的王爷最终离开大帐的时候,这个蛮族的可汗有些后悔,或许跟攻下眼前的铜羊关比起来,杀掉这个王爷才是更重yào

的。不知dào

他是不是年老了就变得多疑,他总觉得自己会后悔今天放走了司马昂。

月光黯淡的铜羊关外一人拦住了司马昂的去路,“王爷,您真的是从蛮族的大营里回来的吗?”

司马昂疲惫地转过头去,“把这个碍事的刘舍给我抓起来。”

刘舍在黑暗中愤nù

地瞪视着司马昂,“虎贲将军几次催促我,让我找机会杀你,大将军也要我监督你,如有不轨可立即斩杀,可我总以为你将来必是个了不得的英雄人物,我不能杀你这样的人,可没想到你见利忘义通敌卖国……”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身后藏着的司马昂的侍卫一剑柄敲晕了过去。

~~~~~~~~~~~~~~~~~~~~~~~~~~~

千里之外,王府里,子攸正在看着眼前的男人乐呵,“刘文,这会儿我想起你的名字了,刘文!你成啊,刺杀大将军,还没被虎贲将军千刀万剐了立威,竟然还能满街走着高乐,哈哈哈这是什么世道,虎贲将军都转了性儿学会以德报怨了,别是佛光普照中土了吧?啧啧,我也别落后,赶明儿个得去捐点香火钱。”

这个刘文确实不是别人,就是在穆文龙的出征的那天行刺的新科状元。是个本该死了的人,结果却被当街打架的柳叶和钟莫雨给撞了出来,这也是巧了。他被王府的侍卫抓进王府来,这会儿站在王妃面前瑟瑟抖,面色苍白得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他不知dào

王妃要怎么落他,或要怎么严刑逼供他,可是这王妃偏偏不说,就坐在正面的圈椅上扯闲篇儿,折磨得他的精神都要垮了。

子攸扯到他要去捐香火钱,柳叶在一边哼了一声,“得了吧,就小攸你那么抠,还能舍得捐香火钱?”

“我怎么了?不服气?你当街打架砸坏了东西,当然你赔,我是不会出一个子儿的。”子攸笑嘻嘻地倚在椅子里,“你不服气是吧,六儿,去,把柳叶在咱们府里跟钟姐姐打架砸坏东西的单子拿过来,咱们今儿先不忙着审刘文,先给柳叶算算账。”

柳叶的声息立kè

微弱了,六儿还真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来,“是,小姐,这是单子,只是钱数我估不出来。别的东西也都有限,只是这单子里头有汝窑的天青笔洗一只,那东西可是无价的,六儿不知dào

怎么该算多少钱。”

“不用算了。”子攸笑得更欢了,“就把小叶卖了也未必够,不过小叶多少会些功夫,给人看家护院的也不错,技不压身嘛,说不定卖得上好价钱,可以稍微填补上点。”

柳叶差点跳起来,“小攸,你那个破东西压根就不是汝窑的。”

子攸吃了一惊,“唉?小叶,你什么时候也懂看玩意儿了,你怎么知dào

你碰碎的那只不是真的?”

柳叶简直是义愤填膺,“就小攸你那雁过拔毛的性子,有汝窑的东西你舍得搁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

一句话说的子攸和六儿都笑的直不起腰来,子攸笑的腰上的伤疼,扶着直“哎哟”,六儿连忙过来扶她。

柳叶斜眼瞧她,“我看你还是回屋里歇着吧,伤养不好,回头看见师父,有人又要在师父面前告我的刁状了,说是我拉着你玩把你累的。”

钟莫雨立kè

瞪了他一眼,眼见又要吵起来了,子攸连忙接过话来,“不急,不急,等我把这个欺师灭祖的人审完了,我才能回去睡个好觉。”

“什么?”柳叶瞪大了一双总是困倦倦的眼,“欺师灭祖?”在柳叶看来世上最亲的人是师父师祖,居然有人欺师灭祖,那简直就是难以置信。

刘文扭开了脸,“王妃说话要有凭证。难道王府就有那么大权力,可以随意拘拿人。”

子攸一笑,“本来是没有的,可是……被害的那个是我穆子攸平生最敬服的贺启贺大人,所以,我就越权行事一回,也没别的,只不过约你过来,明日一起去贺大人坟前祭奠一回。”

刘文听到贺启这两个字,立kè

嘴唇哆嗦,再说不出话来。

子攸叹了口气,“也不知dào

,你是打算明日到了贺大人的坟前才肯把那日的是非曲直道出来呢?还是今日就说?呵呵,这事儿当真有意思的紧,大将军以为刺杀他的是王爷,我呢,以为是贺启,可如今看来,好像都不是啊。我夫君为这事……倒也罢了,只是可惜了贺大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零五章 无耻小人

攸问起了贺启之死和刺杀之事,王府书房里一阵安静子攸说起的事全然不知,她是江湖儿女,也不知dào

什么是密事,什么时候是要回避的,可是却见到子攸的神情忽然凝重,一瞬间那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女孩仿佛消失了,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带了点久经世事的意味。钟莫雨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再待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了,宫廷里的友谊,似乎并不像江湖中的那样无须避讳。

一会儿功夫,书房里只剩了子攸和刘文还有钟无风。钟无风有些尴尬,“王妃娘娘,我是不是把这小子绑上,然后我也出去?”

子攸摇了摇头,“钟大哥,那倒不必,你跟王爷从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你听是不妨的。况且你是宫廷侍卫出身,知dào

听到的东西里,哪些是能向人说的,哪些是不能向人说的。”

钟无风拘谨地退后一步,子攸也不去管他,其实他在不在屋里也都无所谓,刘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虽然她的身子还有些虚,可是他要从她眼皮底下逃跑那还是不大可能,她那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跟司马昂钟无风比,那当然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但要是跟这个瘦不拉几的文人比,那还算是有两下子的。

子攸仔细看了看刘文,身形瘦弱纤细,五官皆精致小巧,皮肤白皙的几忽没有血色。她看罢了,随口说道,“古人说,男生女相,必是异种,不是妖孽也是祸害,依我看还真应在你身上。”

刘文平素里最厌恶旁人评论他的长相,他抬起头来,盯着子攸时的表情越厌恶。子攸不在意地一笑,“你瞧不起我是吧?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着你时的情形。在小酒馆里,你在那儿高谈阔论,说穆家人怎么怎么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你一个文人要怎么匡扶司马氏,为君王分忧。呵,只不过古往今来,从来都是说得最好听最大声的人,最先叛变。口里说着忧国忧民的大道理,一有机会便要立kè

为虎作伥,变节得比谁都快。漂亮话不妨说着,龌龊事儿也不妨做着。明明是个奸侫走狗,平日里却还偏偏弄出个人五人六的样儿。哼,这样的人,可说是古有秦桧,今有你刘文。”

刘文苍白的面颊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色,嘴唇的颜色却越地变得淡了,鼻子里进出的呼吸也紧了,“你……也只有你这样尖酸刻薄的妇人,才会这样挖心刺骨。”

子攸冷笑出声,“你说我挖心刺骨?别跟我瞎扯了,你这样的东西,哪有心肝可挖,你这种没骨气的文人,又哪有骨头可刺?再说,我挖心刺骨倒未必,贺启贺大人的眼睛倒是因为你而被挖了出来。”

刘文猛然抬起头,像见了鬼一样地瞪着子攸。子攸看见他的两只手在袖子底下紧紧地攥上了,颤抖得不成样子,自己再说几句,恐怕他就要昏死过去了。

“胡说,贺大人……难道你亲眼看见了吗?造谣生事,想要我指正诬告虎贲将军罢了,我我……”

“就是我亲眼所见。”子攸抢过了他地话。他语无伦次反倒更让她心生恼火。贺启就是被这么个窝囊废害死地。司马昂当日就是被他害地半死。“你觉得那么凄惨地情景我就不敢看了么?不做亏心事地人有什么是不敢看地?做了亏心事地人看没看到都是一样。你还以为贺启大人地在天之灵能饶得了你?贺大人地眼睛是离了他地身体。可那眼也未必不在冥冥之中看着你。”

“闭嘴!”刘文忽然大喊。那双黑色地眼睛张得老大。子攸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他在害pà

。他怕得很。他就快要为自己辩白了。自私地人都是胆小得很地。他们总要为了保护自己地利益而犯下罪行。又总是会为自己拼命辩白。子攸看着他单薄地身体瑟瑟抖。苍白地面皮一会红一会又变得青白无人色。她地心里竟有些可怜他。人要是活到了这个份儿上。活着比死了更闹心。

刘文却在惧怕子攸。他害pà

子攸说地话。而这些可怕地话都由一个女子地口中说出。那就更让他觉得可怖了。女子——在他眼里。女子应该是温柔贤淑沉默寡言地。应该是体贴尊重男人地。应该是比男人更胆小。更没有主意地。所以女人让他觉得安心和舒服。只是眼前地这个女子太可怕了。让他觉得自己被扯了出去。扯到一个危险地地方。再没有一点安全感可寻。他很害pà

。因为害pà

而开始变得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地为自己辩护。自己没有错。是地。是有人死了。可是做事总是有代价地。并不是他有意要害人地。他并不希望有人死。他只是……

“我只是……只是虎贲将军信任我。贺大人不喜欢我地诗文。可是虎贲将军赏识我地才华。我并不想害死贺大人。只是……只是虎贲将军他赏识我。重用我。我……我不想害死任何人。我只是要报答虎贲将

遇之恩。我……”刘文喋喋不休地说着杂乱无章地话T+似乎乱成了浆糊。他地视线在子攸左边地梅瓶和右边地茶壶之间来回移动。子攸觉得他现在有点要疯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引导着他说话地。

现在他又开始说了。“我原本是要做事地。为朝廷做事。可是……可是我报国无门。空有才学无处施展。可是……可是虎贲将军他愿意听从我地建议。言听计从。这知遇之恩。我我我刘文纵肝脑涂地亦不足以为报。”他说到了最后一句。像是给自己找到了力量。一瞬间脸上现出坚毅地神色。只不过又被子攸一双澄澈地眼睛逼得转瞬即逝。

子攸不愿意再听下去了,她站起了身,在司马昂的书房里来回踱步,捋顺着事情生的先后顺序,“因为某种原因你结识了虎贲将军,这个没脑子的大老粗不知怎么的偏偏对你礼遇有加,你就觉得自己找对了主子。所以你就决定要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你为他出谋划策,甚至不惜亲自出马上阵——你要刺杀大将军。老天爷啊,这虽然冒险,可真是绝好的主意。天下人都听过你说那些忧国忧民要铲除权臣逆贼的大话,你又从不避讳你跟贺启的师徒关系,而贺启是文官们反对穆氏篡权的领袖,所以你刺杀大将军的事情一出,天下人也都以为这必然是受贺启的指使。而贺启又与王爷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条线一扯出来,贺启和王爷说不定就都完了。我说的对吗?我若说错了你可以告sù

我。”

子攸等了一会,刘文的呼吸急促,可是他说不出话来,子攸说的没有错,他想再解释,“我不是要害死恩师,实在是……无论做何种事,总要有牺牲,我我我……”

“总要有牺牲?说得可真轻巧。”子攸出一声尖刻的笑声,刘文看了她一眼,立kè

被她辛辣的视线逼得转开眼睛,子攸继xù

说道,“什么知遇之恩?屁话一样!也无非就是你有点野心,想要做点事儿,可是偏偏穆家当政,没有机会给你这样的文人,于是你就到处大骂穆氏篡权——那不是为了天下,为了皇帝而骂的,那是为了穆氏挡了你的路。所以当穆建黎看上你了,给了你做事的机会,给了你拥有权力的机会,你马上就掉转了马头,倒戈相向,甚至不惜踏着你恩师的血往上爬。还什么知遇之恩?视人间道义如无物,以无量人头为筹码,还说是报什么狗屁知遇之恩?做小人还要给自己找个名目。在圣贤书里给自己找段辩护之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纯粹就是狗放屁!”

刘文从未被人这样骂过,读书之人,是可以做龌龊事却不能忍受被人挖心刺骨地辱骂的,可是他被逼到了死角了,也说不出别的话,他要用大道理反驳子攸,为自己找个说得通的理由,可子攸骂人不引任何典籍,压根说的就是大白话,任他巧舌如簧一时间也回不了话。

子攸向前几步走到他面前,冷冰冰地看着他,“刺杀大将军——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穆建黎的主意?”

刘文忽然找到了一件能让自己心里得到安慰的话,他既然将自己视为穆建黎的臣子,他就要为穆建黎尽忠,承认是自己的主意,这正是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些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并未违背圣人的教诲,无愧自己读过的那么多圣贤书。

谁知他刚要开口,子攸忽然伸出手示意他不用说了,他硬生生地把一番慷慨陈词憋了回去,子攸不耐烦地挥一挥手,“爱是谁的主意就是谁的主意,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反正就是你们两个一起定下的伎俩。你们两个人,一个要弑父,一个要弑师,总归都是要不得好死的,我也懒得问你是谁起的头。”

刘文僵在那里,一只细瘦的手指指着子攸,“你,你……你这恶妇……”

“我是恶妇?”子攸扬起眉,“你瞪我做什么?你再瞪一个给我看看?我现在就要剜了你的眼珠子,让你尝尝你师傅受的刑罚。也让你知dào

知dào

牺牲是什么滋味,免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钟大哥,”她厉声喝道,“现在就去把他的眼珠子给我抠出来。”

“是。”钟无风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早就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听了子攸这一句话,马上就气壮山河地应了一声,拔出匕,大步向刘文走去。

刘文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脚底下一软,急气攻心,昏死了过去。

钟无风把匕插了回去,“就这就吓昏了?”

子攸在他的身上踢了一脚,嘟囓了一句,“窝囊废。可真没用,本来还想给他喝点司马昂喝过的那种茶呢,他却晕了。便宜他了我可真觉得憋气。关起来关起来吧,等着穆建黎,一定会来要人的。忘八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草原

羊关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十日,有些迎风的地方已经裸)7来的颜色。天上一轮明月捧出,天地间便似漂浮了一层灰白,惨白得像是战场上的枯骨连成了片。巍峨的铜羊关岿然不动地立于群山的隘口,就像一扇铁门,最后守护着中州人的土地。如果只靠一座城关,一扇铁门,那么它是绝不会永远守护住身后的土地的。

草原的可汗望着遮挡了他视线的铜羊关,就是这座城关,让他无法看到群山之后那块遍地金银的富足江山。他半世征战,征服了草原,可是他还不想停下来,他的战马还可以驰骋到更远的地方。中州人的商队驮来的繁华让他痴迷,草原人的贫穷又让他愤nù

,他相信神祇将粮食和财宝赐予软弱的中州人,却将腰刀和战马赐予剽悍的草原人,这是有原因的。中州人刀耕火种获得粮食得以生存,草原人要用战火马刀来抢掠粮食,这都是天赐的活命方式,没有任何错。

月奴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走到她阿爸的身边,可汗看到女儿还年轻的面庞上已经刻透了忧虑,他不喜欢忧虑,他只喜欢征服脸上才会有的那种笑容。但是月奴是他的女儿,他愿意向她表露仁慈,“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委曲求全地去中州做个贫贱的侍女了。我要带着你,在中州人的宫殿里骑马,我要把中州皇后最好的宝物都送给我的女儿。”

月奴惊讶地看着可汗,“阿爸,你不是与中州的王爷订立盟约,不会进攻中州的都城吗?”

“那不过是谎言罢了。”可汗没让月奴把话说完,那可真是不中听的话,“我的女儿,你应当明白,在战争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真话。”

月奴不敢再说下去,阿爸的脾气她是知dào

的,可是她心里一直隐隐担心的事却不能不说,她不放心司马昂,他是子攸选定的丈夫,子攸那样的女子,她看中的男人怎么会像他所表露出来的那样轻浮骄横自以为是呢?“那么,那么,中州的王爷会不会也在撒谎呢?爹爹绕过铜羊关之后,他真的会为爹爹打开铜羊关向着中州方向的大门吗?要是……要是他也是在撒谎呢,那怎么办?”

“哼,即使他不为我打开大门又能如何。

所有中州的堡垒都是一样的,只有外侧的城墙才是难以攻克的,堡垒的后部是朝向自己人的,没有人会想到防备自己的后方。我想了很久,铜羊关唯一的缺陷只在它的后面。”可汗又望向那座巍峨的铜关,黑漆漆的城楼上闪着守城将士手中的火把,他的脸上露出冷笑,他将会攻克那座城楼,他要用他们的血来向月神献祭,那么月神必然不会怪罪自己一次两次的不誓约。

只是忽然之间他又想起来那个逼着他盟誓的中州小王爷,那个该死的孩子。“那个小王爷,他就是个狂妄不知进退的小子,在他看起来,我们的十万铁骑根本不足为患,他似乎认为只要他能执掌军队,灭掉我们的骑兵就容易得很。可是他太过自信了,根本就不会相信我们会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不会知dào

我们要做的是吞并整个中州。我了解他那样的人,也见过太多那样莽撞的孩子了。哼,虽然说他总有一天会因为受了太多流血的教xùn

而成熟起来,学会男人该有的坚毅和隐忍,可是那已经太晚了。攻下铜羊关后,务必要杀掉这个小王爷,绝不能够给对手成长成为真zhèng

勇士的机会。”

“可是……”月奴不知dào

该如何劝说阿爸要慎重,她想说阿爸或许只是没有见过在京城里的司马昂是什么模样,是怎样的老成持重。可是她也知dào

阿爸大约是不会相信她说的话的,阿爸驰骋草原这些年,说是一代英雄豪杰是不为过的,他自信于旧日的赫赫战功,很久以来都不在意身边的人说的什么。可是她满腹狐疑,却说不清楚到底哪个是司马昂的真性情,只是越得忧心忡忡。

可汗没看出女儿的异常,继xù

说道,“我将亲自带领一支人马,从你指引的小路登上山,绕过铜羊关。”

“什么?”月奴只觉得胸膛里仿佛有只鼓槌重重地敲击了一下。不祥地预感越强烈。“不行。阿爸。那太危险了。且不说别地。只说那条山路就崎岖难行。咱们草原人都不大会登山。倘或一旦被铜羊关地守敌现。咱们又不惯山地作战。到时候应变不来地。阿爸您是万万不能去地。”

“我不能去?哈。我这一生也不知dào

经lì

了多少危险。哪一次都要比这次更危急。更何况。我地军队将要踏平中州地土地。什么山地什么城墙什么天险大河都不能阻挡我地军队。”可汗气恼地说。连喘息都有些急促。大约是女儿这话有些戳了他地自尊心。“我本以为此番进攻中州。能够速战速决。可是没有想到。重兵屯于这座城关之下竟然久攻不克。这种耻辱我是绝不能再忍受地。”

其实耻辱不耻辱地还只是一层意思。恐怕还有一层意思月奴和可汗都明白。只是不便说出来——拖延久了。中州地大军就要结束南方地战事。北上援助铜羊关了。到那时节。攻下铜羊关。进取中原。就都成了一场无用地大梦。

月奴地心头掠过一阵痛苦。仿佛有种莫名地恐惧紧紧地抓住了她地心。她在可汗地脚边跪下。“阿爸。您从没踏上过中州地土地。您不知dào

那片土地有多么广袤。我们只知dào

苍天覆盖之下地草原是世上最辽阔地地方。却不知dào

中州一样有那样地宽广。我们只有严寒和贫瘠。可是中州地每块土地上都富庶无比。每块土地都歌舞升平。我们地草原上。到处是冻原和荒漠。可是中州地土地上却住满了人。中州人多地不是我们能想象地。阿爸。即使我们攻下了中州地城池。我们也是绝无可能统御那么多地人地。”

“哼。人多又能如何?我知dào

大多数地中州人都是读书

人。跨不上战马也拉不动弓箭。简直就是无用地绵羊TT地人虽然少。却是能席卷山林地狼。月奴。你什么时候见过草原上一群羊能打败一头狼地?”可汗说话地时候口气坚决。不容人再反驳。他决定地事无人能改。他坚信自己一生里从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这一次也不会。他地征途还长得很。攻克眼前地雄关。不过就是他实现一生雄图大略地第一步。

月奴的忧虑却不能稍减,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阿爸认为中州人就是一群绵羊吗?可是在女儿看来却不全然如此。

阿爸您一向都知dào

,女儿射箭的功夫在草原上已经算是好的了,等闲的男子还不一定赶得上我。可是阿爸,我在中州的时候,却输给了一个中州的女人。”

“什么?”可汗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儿的弓马骑射,他一向是引以为傲的,“胜过你?可我听说中州的女人都是男人豢养的宠物,什么事都做不得。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是如何胜过你的?”

月奴勉强微笑了一下,“阿爸说您知dào

中州人是一群软弱的羊,可是我在中州住得久了,却反而不知dào

中州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可能是因为中州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想阿爸看过和听过的中州人不过就是其中的一些而已,根本不能说所有的中州人都是如此。那个胜过我的人,就是小王爷的正妻,我曾亲眼见她在百步之外,一箭将我射在靶上的箭顶了出去。阿爸,您在草原上征战了这么多年,您又见过几次这样好的箭法?”

可汗的脸色阴沉了起来,他太不喜欢月奴的话了,也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今晚他就要出征了,可听见和看见的事都让他烦乱不已。

月奴看出来阿爸的脸色有些变化,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或许自己能劝动他,“阿爸,您是在月神之下立了誓的,您就不要再打破誓言了,月奴害pà

月神真的会降下惩罚。您就留在这里,派一位将军率一万兵马越过铜羊关向南袭扰,造成咱们大举进犯中州的假象,让中州的大将军混乱,搅他个晕头转向也就是了。余下的事就留给中州的那个王爷去做,然后咱们按照约定坐享中州的半壁江山也就是了,为什么要贪心不足地去奢求征服整个中州呢?”

“住口。”可汗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女儿的话,在这个时候,在将要出征的时候听见这些话都太不吉利,何况他谁也不相信,他是可汗,他是草原的征服,他还将征服广大的中州土地,谁阻挡在他的前路上,他就要杀谁。他对自己的女儿怒目而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越阴寒,月奴简直都有些不认得他了,“月奴,你为什么要替我的敌人说话,是不是因为你爱上了那个俊俏的中州王爷?”

“啊?我,我……。”月奴被自己阿爸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惊住了,她本能地想立kè

说没有,谁知却莫名其妙地犹豫了一下,她只是觉得司马昂这个人可以尊重,就像她觉得穆子攸可以尊重一样,她自觉自己对司马昂并没有什么私情。她之所以犹豫,好像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缺失了一块,那是有些寒心的痛楚感觉。她远离自己的故土,冒着生命危险在别人的土地上寻找机会,她寻找的是让自己的部族长久存zài

下去的机会,她知dào

自己在干什么,她比谁都清楚,不然她也不会一人应下那天大的责任。她不会为了某一个男人就叛变,阿爸把她看得太低了。

可是可汗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的一生理失败的次数太少,所以他相信自己的经验,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了人心。在他的眼里,人心都是简单而自私的,冰冷如同这冬夜里的月光。也许每一个拥有无上权力的人都会有如此想法,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拥有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多到一个凡人无法承shòu的地步。就因为拥有的太多,所以他们就总要怀疑别人都是想要抢夺自己的东西的,他们须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必要的时候还要以攻为守。

所以他连看着自己女儿的时候都不能控zhì

住心中的愤nù

,“不论如何,我都要攻下铜羊关,就算这次不能征服整个中州,我也必得要杀掉中州的那个小王爷不可。我不准你对他心存好感。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一定会成为我的敌人,或许还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你不要再说了,回到你的帐篷去,把这些都想想清楚,最好睡上一觉,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我要你为我引路,我们草原的军队要在月神的庇护下攀上前面那座山,从后方攻克铜羊关。”

月奴无话可说,她只能转身离去。

她想去寻找可汗身边最老的将军,她解开头上按照中州的式挽起的头,让朔北的寒风吹散她的头,熟悉的寒风割在她的脸上,中州温暖土地上的日子开始变得模糊了。她抬起头看着天上,她想向月神祈祷,祈求她恩赐祝福。可是月亮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迷雾,那是月神用面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或许月神已经不再看着她的子民,或许今夜她将不再庇护这个部族。她很害pà

,这样不祥的感觉总是围绕着她,让她一刻也不得安宁。

她回望了雄伟的铜羊关一眼,她猜测着司马昂或许就站在上边,俯视着下边敌军营地里的点点篝火。她该仇恨他吗?她该仇恨子攸吗?可是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家园里平和地生活而已,是自己的部族非要去烧杀抢掠他们。那么是草原的子民错了吗?她闭上眼向她的神灵祈祷,却不知dào

该祈祷什么?她不希望阿爸战败,那么她就希望司马昂死去,希望子攸死去吗?她想起阿爸第一次带她上战场时说的话——挥刀,挥刀,不要去看敌人的脸,否则你就会再也下不了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七章

一百零七章

大约是男主人不在家的缘故,王府里到了晚上寂静得着实有些过了份。子攸正伏在紫檀木的画案上像模像样地作画,六儿从外头进来,随口说了一句,“小姐,又假模假式地画画呢?我说小姐您就正经给王爷写两封家书吧!您就画画给王爷,什么意思呢?小姐您又不是唐伯虎,您的画也就那样了,拿到街上都不值几个钱。”

子攸正咬牙切齿地生气呢,恰好柳叶正好也走进来,“唐伯虎?就是画春宫图的那个?小攸,你也学画春宫图呢?”

把子攸和六儿的脸都说的绯红,子攸白天刚偷跑出去玩,回来自觉没理,不大敢说六儿的不是,干脆就拿柳叶顶杠了,“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还看春宫图,你还没娶亲呢!回头看我不告sù

你师父。”

“嘿嘿。”柳叶笑嘻嘻地不易为人,到子攸的桌子上看了看,“这就是小攸你孤陋寡闻了。你是大家出来的……嗯,行啊,就算你是小姐,不是小子吧,你拿知dào

外边的事儿。寻常的人家,都把春宫图放在衣柜里,据说可以驱虫,防止小虫子咬坏衣裳。”

“真的如此?”六儿也听住了。

“六儿,别听小叶杜撰,你瞧他笑得那么欢。”子攸白了柳叶一眼,“你敢说老娘我这样的淑女是小子,你在王府里待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才不是我杜撰。”柳叶在子攸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学着子攸的口气说道,“只不过是小攸你们女儿家家的少见多怪罢了。”

“不是杜撰?”子攸不服气地说,“难道你师父的衣柜里也挂着春宫图不成?”

柳叶笑眯了一双眼,摆出一副,哎哟,你猜对了的表情。临了还说了一句,“小攸,小攸,不信你就去问我师父,他一准儿说有的。”

六儿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可真是胡说了。我们小姐去问一个大男人。你屋里有春宫图没有?回头给我们王爷听见。那可不是闹着玩地呢。”

子攸本来还傻乎乎地提着毛笔呆呢。听了六儿地话才反应过来。一张小脸涨得绯红。“真混蛋。”

“可不是嘛。柳大爷。你啊。也不知dào

哪一天要死在你这张嘴上。”六儿一笑。瞧见柳叶手里地茶盏。又说道。“柳爷。您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还喝茶呢。难道不知dào

晚上喝茶伤胃么?我们小姐白天吃得少。我叫厨房预备了莲子羹。还有玫瑰露调地水。这会儿就该送来了。您也在这儿喝点吧。最是安眠地。”

柳叶一双眼睁大了。把六儿仔细看了看。“还是你这样地女孩儿好呢。和和气气地。心眼儿也好。比那个恶妇钟莫雨和假小子小攸都好呢。”

“是啊。我也觉得六姐姐好。”子攸接口道。“我一直都在想。到底给六姐姐物色个什么样地婆家才好。依我看。义兄就不错。虽说他跟钟姐姐早有了媒妁之言。可是我想。像义兄那么好地男子。就算有两个女子服侍那也不为过。”

柳叶立马就馁了。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子。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小……小攸姑姑。我师父有我这个徒儿服侍就行了。用不着再三个两个地找女人了吧。你看我。不是我吹牛。端茶送水揉肩捶背铺床梳头我那可是全挂子地本事。”

子攸素来是有机会不落过,“是吗?柳丫头,快过来给我捶捶背,我看你捶得比我的丫头如何?”

柳叶笑嘻嘻地挪到她身边,果然捶起背来,“你看六儿姐姐多好的丫头,小攸你把她嫁出去,真舍得吗?啊,你画的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画得真丑。”

气得子攸一毛笔画到他脸上,“真是讨人嫌的嘴。我且问你,难道男婚女嫁不是应该的事,你只管碍着你师父娶亲,又能碍到几时。到最后他不还是要给你娶个师娘的吗?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叶扁起了嘴,“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只有师公和师父,在这世上我就只有他们,我就是不想他们都离开我,那又有什么错儿?”

六儿忍不住插了一句,“柳大爷,您也忒小孩子脾气了,那怎么成呢?就算你们师徒情分再深,将来总是都要娶亲生子的,哪有总在一处儿的理呢,你也是忒不懂事了一点。”

柳叶没像往日那样不管挨了谁的说都立kè

回嘴,他哼了一声,眼圈就红了,梗着脖子出了子攸的门,脸上还带着块墨,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六儿有点尴尬,“小姐,柳大爷像是生了奴婢的气了

第一百零八章 第二次“围困”

攸是被六儿推醒的,她刚睡得沉了,好容易醒过来,T[有人吵嚷,她迷迷糊糊地问六儿,“又是谁在吵嚷什么?”

六儿忙三火四地拿过子攸的衣服来给她穿上,“听着好像是王府的侍卫在院子里跟外头上夜的丫鬟婆子说话,小姐,肯定是又出事了。”六儿的声音有些抖,她的心呯呯地跳,一切都与那夜的情形那么像,会想起那时的情形,她就不寒而栗。

六儿心里觉得不好,可好在今天子攸不像那天那样人事不省,她知dào

子攸的主意大,想听子攸怎么说,若是局势不好,是不是现在就从后门跑了才是。可是子攸坐了起来,却只是呆。

“小姐,”六儿忍不住催促她,“小姐快拿个主意啊,是不是这次咱们家大爷动了真格的,要杀小姐?要不,咱们还是赶紧逃吧。哎哟,上官大爷现下又不在京里,咱们出去可该去投奔谁才是呢?”

子攸还没说话,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跟着就看见柳叶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好像还挺乐和的,“小攸,小攸,你哥哥又来闹事啦,三更半夜的却说自己有要事,非要见你不可。钟无风在外头拦他,他出言不逊,钟莫雨压不住火就要跟他动手了。小攸,咱们要跟他干一仗吗?”

六儿没等子攸说话就白了柳叶一眼,“你可别再勾着闹事了,现下咱们可是在京城里,京城可是在虎贲将军的手里攥着的,咱们胳膊还能拧过他大腿吗?”柳叶向她吐了下舌头,不吭声了,六儿着急地等着子攸说话,可子攸还是只管着呆。

六儿以为子攸没听见柳叶和她说的话,“小姐,真是虎贲将军来了,咱们要怎么做才好?”她焦急地等了一会,担心子攸是急坏了,“小姐,要不咱们还是赶紧逃走吧。”

子攸才刚睡醒似的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你不是说京城是攥在虎贲将军手里的么?那就算咱们逃了,又怎么逃得出生天?恐怕这个时候穆建黎一定已经把王府团团围住了。”

“那,那……”六儿急坏了,“上次咱们不是逃……唉,王爷偏偏不在这里,要是王爷在的话……”

“穆建黎怎么这个时候要动手呢?”柳叶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是什么刺到穆建黎了?啊,难道说穆建黎已经处置了王爷,现在轮到收拾小攸了?他要跟你爹摊牌了?”

六儿吓了一大跳,“别……别说那么吓人的话。小姐,你,你不要听柳叶说的,这事可没个准儿。”

子攸摇了摇头。事情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小叶。你已经把那个刘文藏起来了吗?”

“唔。”柳叶点了点头。“放心吧。已经藏在……”

“嘘。”子攸连忙打断他。“说出来就不灵了。六儿。你也放心吧。穆建黎这会子定然是为了刘文来地。现下他大张旗鼓得闹这么一出。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柳叶。你去跟他说。就说你是……说你是谁都成。把穆建黎先带到书房去。他不是来见我吗。这里是王府不是穆府。叫他等着吧。”

柳叶乐颠颠地答yīng

了。就去传话。这边六儿连忙叫进小丫头来伺候子攸起身。几个小丫头一个个都刚从床上起来。外头衣裳还来不及穿。大冷寒天地一个个冻得哆哆嗦嗦地。不过倒也不一定是冻地。这情景人人都是经过一次地。心有余悸。

子攸刚要躺回床上。见小丫头都进来了。便问六儿。“叫她们过来做什么?”

“伺候小姐洗漱啊。”六儿见问。还愣了一下。“小姐不是要去见穆大爷吗?”

“都回去睡觉,没什么大事。”子攸摆摆手,叫小丫头们回去,小丫头们先时还有些不敢,可子攸自己已经躺下了,“是他急着见我,又不是我急着见他,我做什么着急呢?我可要睡足了觉才肯起的。”

小丫头面面向觑,都拿眼看着六儿。六儿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众人素来都拿她当个脑,她好歹得决定是要劝子攸还是听子攸的,她犹豫了半天,子攸是真要睡着了,她才叹口气,“你们就听小姐的,都回去睡吧。”

其他下人都退下去了,剩下六儿自己,见子攸已经面向里躺下了,她也只得躺下,干瞪着眼看着床顶的幔帐,心惊胆战的,别说睡了,简直要坐卧不安了。可是耳朵里听着子攸的呼吸渐渐均匀,竟然酣睡起来。

外头柳叶高高兴兴地走到二门外头,钟无风和穆建黎正在大眼瞪小眼,钟莫雨正在一边憋气。柳叶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走到穆建黎前头行了一礼,“将军,我们王妃娘娘说了,将军虽然是娘家哥哥,在家里时候是常见的,可是如今既已出了阁,就与旧日有了诸多不同,况且今儿又来了这么多人,别说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寒门小户的媳妇儿也没有这个时候出来抛头露面的。请将军多担待。”

穆建黎本以为自己折腾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子攸会害pà

,再说如今京里没有老头子跟那妮子撑腰,她该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才是,或算她有胆量,那就该出来跟他理论啊。可他总没想到子攸竟然只是打个下人出来说话,说她是已出阁的大家闺秀不便出来见人?穆建黎刚想说——屁!她成日家在外头跑来颠去的,她还怕见人?

可是那个长了副睡不醒的脸的小厮抢先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我们王妃娘娘还说了,将军既然来了,那自然是不能轻慢的。就请将军先去王爷的外书房罢,王妃娘娘梳妆好了,换了衣裳,就去拜见将军。哦,将军您请放心,您派来的人爱在哪处站岗,就在哪处站好了,我们王府里管今天的饭钱。”

这一通乱七八糟又貌似合情合理的话听得穆建黎干瞪眼,他刚准bèi

了铜锣似的嗓子说,“爷我就现在要见你们王妃。”对方又未卜先知似的抢过话去,“将军,我们王妃还说了,将军若是不肯等,只怕永远也找不着丢了的那人。”

穆建黎气得要炸肺,可权衡利弊,子攸那妮子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不如不要把她逼得更急了才是。他现在后悔得很,当初利用了刘文,就该杀了他。

之所以没杀他,不过是因为他穆建黎也知dào

自己是个粗人,几次三番地跟子攸交锋都没赚到好处,原因也不外乎就是自己胟àn

味妓慵粕倭耍?商纠贤纷幽堑憷虾?晁频慕苹?⒕谷蝗??四悄葑樱?约合忍炖锞拱氲阋裁淮?础K?胂胱约荷肀咭哺昧艏父瞿芨?瞿被?叩模??约撼锘?摹A跷氖亲丛??醒?剩??艘菜愦厦鳎??遣淮淼娜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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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刘文参与了那次陷害司马皇室的事儿,按照穆建黎以往的行事儿习惯应该把他杀掉灭口,可是到最后穆建黎又舍不得了。毕竟刺杀自己爹嫁祸司马昂的事儿,是他最近几年里办的最漂亮的一桩,虽说没能废掉司马皇室,可是顺手除掉了他忌恨已久的贺启,又让老头子怀疑了司马昂,连带着对子攸也不像旧日那么信任,他穆建黎还是高兴得很,算是小胜了一局。这事从筹划到实施都有刘文的功劳,他也就想留着刘文,况且把他养在自己的私宅里,从不叫他跟外界接触,那也就跟他已经死了一样。

可他就没想到事情还有今天这样巧的时候。刘文的老娘今日过生日,这该死的东西就偷跑出府去给他那老娘磕头,就这么一次出去,就偏偏遇见了那个本该在家里养病的死妮子。他娘的,世间竟有这样凑巧的事。

穆建黎听说刘文被王府的侍卫当街劫走的时候,他真是冷汗直流。自己当初不审刘文,就已经被子攸怀疑了,他就不信子攸不跟老头子嘀咕这事。现在这个本该被自己杀死的刘文又被现还活着,只要子攸把刘文往老头子面前一送,老头子就什么都想明白了,自己还想活么?

穆建黎本想立即搜查王府,刘文他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再想想,还是等子攸出来,瞧瞧她怎么说而后再做打算。可他在书房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子攸出来,他见屋里只有方才说话的那个小厮伺候着,并没什么人,就叫侍卫去外头等候。

小厮上来茶水,他也没敢喝,他还记得子攸给司马昂喝茶的那个典故,他可知dào

那妮子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穆建黎再等一会,实在等不下去,“来人啊,快去把你们王妃给我叫出来。”

还是那个很困似的小厮皮笑肉不笑地说,“将军,你急什么呢,王妃说了,王府里现下被围得这么紧,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方才王妃屋里的侍女们传过话来,王妃忽觉身子不适,要卧床休息一会,请王爷再等等吧。”

穆建黎大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意思,玩你爷爷我呢!我现在就去见那死丫头,敢不出来,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们这狗窝。”

小厮却笑了,还挺高兴的,口里说着,“是,是。”一面伸手去扶穆建黎,谁知那手伸过来,便一转扣住了穆建黎腕上的脉门,穆建黎还想拔刀呢,身子却软了,腿一软滑坐在椅子上。

外头的侍卫听见里头有动静,便出声询问。

柳叶笑嘻嘻地低声说,“我再用力,你就没命了,你可信不信?”

穆建黎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如何还能不信。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点点头。

柳叶又吩咐道,“告sù

他们你没事,不许他们进来。”

穆建黎都照办了,“你……你真是小厮吗?”

柳叶打了个呵欠,顺口又胡掐了一句话,“王……王妃娘娘说了,你当她是软柿子么?说捏就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九章 一触即发

一百零九章

司马昂站在铜羊关的城头,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盔甲,干涸的血迹凝在盔甲上,还来不及擦拭掉。铜羊关又打退了一次蛮族的进攻,这已经是这十天以来的第几次了?他一时真有些记不清楚了。

可是今晚,铜羊关外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

铜羊关里,到处是累的筋疲力尽的守城士兵,蛮族接连几天里不停的攻城把所有人都拖到了极限。很多士兵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倒在城楼上睡了过去。直到有一天,两个背靠着背的士兵睡着了以后就再也没醒来。

司马昂在那两个士兵身边站了很久,已经在这里守卫了几年的范安低声告sù

他,那是冻死的,人累到了极点,只想着睡觉,连冷都不知dào

,在睡梦中就被冻死。司马昂没说什么,他只是看着那两个兵士,他记得这两张脸,作战的时候他们很英勇,而且不论是作战还是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愿意待在自己身边,他听见过他们悄悄的议论——这个小王爷没的说,作战勇敢,箭法也好,没得说,还跟咱们在一口锅里吃饭……

司马昂看着他们的脸,希望能够记住。他想要记住所有曾跟在他身后奋勇杀敌却仍旧死去的士兵。他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好像就是想要提醒自己,他们都信任你,他们跟着你是因为你给了他们希望,而你却没带给他们胜利。

台忌下了一道命令,禁止任何兵士在城楼上睡觉。

他的副将沈放从打开的窗子里看着外头那个立在城垛边的王爷,他颀长的身子背对着他的方向,沉默地望着远方。“将军,你怎么看这个王爷?”

台忌皱起了眉头,粗声粗气地说,“我不知dào

,我从来也没见过他这样的王公子弟,不知dào

该如何评价。”

“可是我听到士兵们都很信任他。”沈放悠闲地看着下头,“我也觉得他做的很好,你看过他作战时候的模样吗,他杀人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这可一点也不像一个初次上战场的人。”

“是啊。”台忌停下了手里地笔。他本来要向京城奏报战事地。可是却写不下去。“沈放。还是由你来写吧。我是越写越糊涂。”

沈放懒洋洋地走了过来。“这个小王爷。打起仗来可以整日整夜待在城头上不下来。看着他就让我想起了咱们年轻地时候。唉。岁月不饶人啊。看来要不了多久。咱们就都要让位给后来人了。只是……”

台忌熟悉沈放地这个语气。“只是什么?”

“只是。王爷是否离战场太近了些?”沈放地眼里含着笑。仿佛在说地是什么不大正经地笑语。“不知dào

咱们给大将军地信该如何写?”

台忌彻底把笔抛在了一边。站起身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有些不能说地话梗在他地胸口让他觉得不吐不快。他越走越快。最后在沈放面前停住。“他妈地。那小王爷是块材料。假以时日。必然要……”他后头地话又憋了回去。不知怎地就憋地满脸怒气。最后说了一句。“上战场。我也拦不住他。何况要不是他这样英勇。那些他从京城里带来地金吾卫也不会跟着拼命。”

沈放提起笔来半日。却久久也没下笔。“将军。您并不是穆府里出来地人。大将军对将军并不完全放心。如果将军对王爷评价过高……对将军不好不说。就算对王爷也不好。刀子如果太利。就容易折断了。”

台忌沉郁地向外望去,司马昂已经不知哪里去了,“还是照实写吧,这个小王爷我虽然看不透,可是越看却越觉得他绝不会这么安分的待着。或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总之你等着吧,他要不在这儿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就算我澹台忌白领兵了这些年。等他干出了大事来,自然大将军就什么都知dào

了。”

司马昂的确在琢磨着一件事,也在等一个人。

月上城头的时候,他跟齐烈在城上做他这一天的最后一次例行公事,齐烈虽然要长司马昂几岁,这些年在京城也算是见过世面,这些天在战场上也历练了,只是今晚要做的事干系太大,他这一天都在想着晚上要做的事,总觉得今晚才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打真zhèng

的仗,一时紧张万分,一时又热血沸腾亢奋得不行。不过他偷偷打量了王爷,他的

常,时候越接近午夜,他反而越加的沉默安然。

司马昂在城垛的暗影里看到被风撩起的一角衣袖,他停下脚步,“齐烈,你去把刘舍放出来吧,把今晚要做的事告sù

他,然后带着他一起过来。”

齐烈领命而去,他本来就已经亢奋的有点压不住了,让他一直在这儿干等着简直快要了他的命了,有点事做还能让他觉得好受点。

司马昂等了一会儿,齐烈已经走远,他向城垛的暗影里走去,压低了声音像是随意寒暄似的对着那黑影说,“上官兄,夜里城上风寒,怎么不到屋里叙谈。”

上官缜低低地笑了一声,从城垛的影子里走出来,“如此大事,自然是越机密越好,王爷不是也把侍从遣散了么?”

那倒确实是如此,司马昂也不再说别的,直入正题地问道,“上官兄那边已经安排妥帖了么?”

上官缜点点头,“俱已齐备。”

司马昂直到这一刻才微微地舒了一口气,“看今日的迹象,蛮族似乎真是要选在今夜绕过铜羊关从后方进攻。子攸果然说对了蛮子真zhèng

动手的日子。”子攸帮了他的大忙,蛮族的可汗,那是个老狐狸一般狡诈的人,自己既然告sù

了他铜羊关上那条小路的存zài

,他必然每夜都派出斥候在那条小路上来回刺探。如果自己猜不出他要在哪日进攻,而提早在小路上埋伏,必然被他的人觉,那时这条计策就不灵验了。

上官缜笑道,“子攸昔年曾被一个蛮族进贡给大将军的女人抚养过,那女人是蛮族巫师的女儿,知dào

的东西不少,倒也教给了子攸一些。子攸会说蛮语,知dào

蛮族习俗,学过蛮族巫师推算日子的那套把戏,能算出蛮族巫师推算出的吉日,那本也不足为怪。这本事那时候子攸学来只是为了玩耍,如今却在这时派上了用场,这也是天意”

子攸会这些东西?怪不得子攸曾经在王府里废了半指厚的纸演算了许多数字,他还曾趴在旁边看过,好些个奇奇怪怪的符号他都不认得,他问过子攸那是什么,子攸一脸神mì

兮兮的糊涂表情,弄得他都很想亲吻她。司马昂想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跟上官缜说话,有些拘谨地抬起一只手,无意地碰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怪不得子攸在纸上写下了几个日子,说如果将来蛮族要决战,极有可能会选在这几天。我那时候以为只是笑谈,谁知那几个日子都应在了这几天上。”

司马昂说完了那句话,又想到,关乎子攸的种种,他竟然所知甚少,好像还不如眼前这个上官缜对子攸知dào

的更多。他真的是子攸的夫君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得最多的不是蛮族的可汗会如何计划下一步,而是在想着子攸,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她的身边。真回去的时候,又要跟子攸说什么,要做什么?或子攸又会说什么,自己是这样一个不够格的夫君,子攸什么时候会觉得厌弃么?

齐烈和刘舍远远地向城头上走来,司马昂回过神儿来,“上官兄,我要带人到铜羊关的后头去了,前头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估计再过一会就会有蛮族在前头佯攻,我解决掉后头的人,从山上小路攻入正面战场的时候,会以火流星知会你,到时候上官兄便可依计行事。”

上官缜转过身来郑重地行了一礼,“那十名好手已经埋伏在蛮子的营地附近,身上俱带着火石硫磺,一旦得到信号,即刻就可突入蛮子营地后方。王爷自己也请多保重。”

司马昂点了点头,“我现在也要去见澹台将军,请他到时务必出城迎敌,也好掩护你们这一行人。”

“多谢。”上官缜不再多说,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城上。

齐烈和刘舍走了过来,刘舍向司马昂深深行了一礼,他着实有些惭愧,话也说不出来,司马昂不想让他难堪,也不提其他的话,倒像什么也没生过似的,“你们都随我去见澹台将军吧,后面的事,还要他肯协助才好。”

齐烈咧开嘴哈哈大笑,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到时候铜羊关被咱们闹腾的乱七八糟了,澹台将军哪还有不肯协助的理儿。”

齐烈的话倒也没说错,等到澹台忌知dào

司马昂的安排的时候,差点气了个倒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章

壁之上的暗影里,司马昂沉默地看着一支蛮族军队缓T(脚下走过。弯曲的腰刀反射着清冷的月辉,皮革连接的轻甲磕碰出怪异的声音。司马昂看着他们粗壮的身体,在峭壁上狭窄陡峭的小路上艰难地挪动着,慢得就像是固定的箭靶。

草原最彪悍的骑兵离开了战马,便不再是一群危险的野狼。

齐烈抓紧了阔剑的剑柄,下头的蛮子似乎在山路上绵延不绝,他有些急了,低声催促司马昂,“王爷,来了这么多人,咱们现在是不是就该动手了。这里山路狭窄,正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动手吧。”

“不急。”司马昂也抓紧了手中的弓箭,他的心跳快得就像要从胸膛里炸开了,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想要现在动手的**,他望着下头缓慢蠕动的蛮族士兵,他已经占据了绝好的位置,今天想要打一场胜仗,那简直是太容易了。可他要让整场战局变得对铜羊关有利,他就要耐得住性子,这就像是一场狩猎,最先失去耐性的一方,就将失去全部优势。

月奴在崎岖的山路上又跌了一跤,她刚爬起来又一脚踩空,幸亏身边的一位将军拉了她一把。她稳住了脚,心有余悸地望了望月光下黑漆漆的深涧。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月奴惊恐地抬起头,前面的士兵站住了,后头的又来不及停下,士兵们在狭窄陡峭的山路上挤做一团,越危险。

她听见可汗在前面厉声问道,“喊什么?出了什么事?”

有人回答,“可汗,有人掉下深涧了。”

月奴的心揪了起来,士兵们一阵静默,隔了一会可汗的声音又从山路上头看不见的黑暗中传来,“掉下去就掉下去了,有什么可看的。继xù

走,不准停下来,不准叫喊,不准出声音。”

队伍继xù

前进,只是更加沉默,月奴觉得这几乎更像是一支送葬的队伍了,路越来越难走,月光比不得火把眼前崎岖的小路总是无法看得清楚,不断有人跌落深涧,草原上的骑兵们走不惯山路,在不熟悉的战场上,死亡的阴影已经过早地笼罩了上来,这只队伍沉重地向大山的黑暗深处前行,她有种错觉,仿佛他们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司马昂耐性地等待着,终于他听见前头的蛮子喧哗了起来,他知dào

那是他插在峭壁上的一支短剑被现了,短剑的前头还写着一封书信。很快地,蛮族的队伍动了起来,他知dào

是他们在传递那封信,信将最后送到蛮族可汗的面前。片刻之后,他听见一个人威严地在用蛮语命令什么,一瞬间喜悦充满了司马昂的胸口,这个声音距离他并不远,而且他也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声音就是蛮族的可汗。

一支火把点了起来。照亮了可汗地脸。他正在看那封奇怪地书信。那上面写满了草原巫师们地符号。在那页纸地最后。写了一个日子。就是今天。他地心头陡然沉了下去。在未猜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时候。他已经本能地意识到了巨大地危险就潜在这页纸上。这应该是一个部落巫师推算天意地符纸啊。今天地那个日期是什么?难道是在说他这个草原之王地最后日期吗?有哪个巫师敢推算那个日期?难道说有一个巫师。私通了中州地人?他愤nù

地丢开那张纸。狂乱地吼叫着。“熄灭火把!快熄灭火把!”

司马昂拉开了弓箭。那一瞬间他地心突然奇特地平静着。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平稳地拉开弓。放箭。火把熄灭前地最后一瞬间。他看到箭头射进了可汗地胸膛。

火把熄灭了。可是十多只弓箭同时继xù

向那个方向射。更多地石头抛向那条崎岖狭窄地小路。嚎叫声。呻吟声在暗夜地山间响起来。

司马昂知dào

自己赢了。平生第一次赢了。

战事进行地很顺利。司马昂带着三百人从山上杀到铜羊关前。蛮子本来打算正面佯攻地军队因为可汗地溃败而乱成一团。澹台忌趁机率军出关。战局已经生了逆转。

齐烈杀得性子起来。也顾不得管司马昂在哪里。只管一路向前。没留意到下到山下地平地上。优势就不复存zài

。他在山脚下现了一伙蛮子武艺极高。却不恋战。抬着一个伤。急匆匆地向蛮族地方向跑。齐烈猜测那个伤一定就是蛮族地可汗。他亲眼看见王爷一箭射中了可汗地胸口。知dào

他不死也必然是重伤。齐烈一路追着过去。一连砍倒了四个

抬起头才觉四周早已全是蛮族武士,他有些慌了神)7见一丛火流星飞上天空,知dào

是王爷在出信号,他瞧瞧那位置,自己已经跑出来很远了。

齐烈有些慌了,周围的蛮子渐渐围拢过来,他自恃功夫不弱,勉力拼杀了一会,可也已经是险象环生,再追上去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个蛮子觉齐烈落了单儿,一起扑了过来,齐烈砍倒了第一个靠过来的蛮子,就被人一刀砍在了腿上。

他跌倒在地的时候,一剑还在最近的蛮子腿上,他的冷汗淌了下来,又一只弯刀向他砍来,他来不及撤回剑来。逼近的弯刀闪着清寒的光泽,在他面上划过,扎进他头边的土里。

他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向他挥刀的那个男人胸口扎着一把短刀,这情形也不过僵持了一瞬间,中了致命一刀的蛮族武士沉重地倒在齐烈的身上,齐烈不知dào

这个身材魁梧的蛮子到底有多重,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压断了。

他听见刀剑相抵的短促声音,随即有人把压在他身上的蛮族武士拖开,齐烈觉得自己已经瘪了的肺重新扩了起来,司马昂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齐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王爷,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下次救我的时候,先把对方的刀弄掉,我的脸……王爷,我还没娶亲呢。”

司马昂笑了,看着他的侍卫总管,“你没事吧?刚才我看见你像匹野马一样横冲直撞,还以为我们赶不及追上你。”司马昂的侍卫簇拥在他身边,虽然黑夜中四周都是蛮族的士兵,可是齐烈觉得司马昂很是轻松,仿佛要胜过在京城安闲的王府里的时候。

“我的腿动不得了。”齐烈有些不好意思,已经有人过来给他止血了,“我刚才在跟着蛮子的可汗,他好像还没咽气在后撤。”

司马昂点点头,“在山上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的侍卫带着他把自己人都踩到了山涧里才冲出去。”

“王爷,”刘舍从后面走了过来,“王爷看那边。”

司马昂抬起头来,蛮族营地后头一个方向火光冲天,“蛮子的粮草被烧了。”

“好啊。”齐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在铜羊关里被憋得久了,这才是第一次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他忘了自己的伤,直想站起来,也去看那边冲天的火光,腿一软又跌回地上。

两个时辰之内,可汗重伤,中州人一反常态离开铜羊关主动出击,蛮族士兵本就乱了起来,现在粮草又被烧了,蛮族彻底乱了阵脚。跟着司马昂的侍卫和士兵都精神振奋,只有司马昂仍旧是淡淡地,看不出喜怒。

“把抢来的马牵过来一匹给齐烈,这里是乱军之中,不能久留。现在就去寻澹台将军的部队。”司马昂冷静地吩咐道,在这个夜里,他的心头似乎格外的明晰。他并非对胜利无动于衷,不过当他跨上战马的时候,心头也并非只有兴奋,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可是却好像冥冥之中,他早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计算战局时的步步紧迫和刀光剑影里大开大合的豪迈,这些都让他觉得熟悉。

天微亮时,蛮子已经在散乱地收缩后退,司马昂带了一支人马一直冲杀到临阳城下。

天微亮时,丫头替王妃推开了王爷书房的门,子攸走进屋来,“虎贲将军这唱得是哪一出啊?难道你府上的床不及我们王府里的椅子舒坦,非要跑到这里来睡觉?”

穆建黎猛然惊醒,他也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等得不厌其烦又闯不过柳叶这一关,结果时候久了他竟然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这一会儿醒来看一眼天色已经微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面又窝囊透顶,拿眼瞪了子攸半日都没说出话来。

子攸还故yì

笑嘻嘻地说,“将军你这是来拿我啊,还是审我,还是在家里住烦了,就是存心要出来闹个笑话。”

穆建黎明白子攸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他恼得大了,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日也只是说一句,“好,穆子攸好。”只是眼里的杀机浓了。

子攸却不在意,向书房里旧日司马昂常坐的椅子上坐了,小丫头上了茶来,她也只管喝,口里还慢悠悠地说,“不就是为了那个刘文吗?还犯得你亲自跑一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烧城

马昂骑在马上,仰头看着临阳城,城破时被砸碎的城+(上,空洞的城门上挂着风干的人头。范安哭出了声,他从马上下来,跪在地上向城门方向连叩了三个头。

初时获胜的喜悦很快就被眼前的这份冰冷碾碎了,司马昂越觉得自己不会再轻易地为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便欢喜,他想着城楼上方拉起弓箭,射断了连着人头的绳索,范安连忙撑起战袍,在下头接住了父亲的头颅。

范安走到司马昂面前,跪拜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范安代范家上下叩谢王爷。”

司马昂咬着牙低沉地说道,“回去厚葬吧。”

范安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已经血红,一时间本来斯文的面容因为痛苦和仇恨而扭曲的像头野兽,“王爷,我要替父亲继xù

守这座临阳城。”

司马昂摇了摇头,慢说他没有权利委任临阳城的戍卫将军,就算他如今是铜羊关的统领,他也不打算派人驻守这座空城。铜羊关里只有不到四万人马,可是外头的蛮子却有十万之众,今夜他们溃败不过是因为可汗重伤,司马昂带领的这只伏兵又打乱了他们进攻的全盘计划,他们只是指挥失控,一时混乱了而已。司马昂听说过也见识过蛮族的训liàn

有素,现在天亮了,蛮子的将军们很快就能把这一盘散沙的军队重新集结起来。铜羊关的军队不能恋战,必须在那之前退回铜羊关。

而这里,临阳城,既然第一次被攻破过,也就保不住第二次。铜羊关里现在的兵力不够分给这里的,何况,司马昂抬起头看着临阳城空洞的大门,何况这里现在连块城门都没有,有什么可守的?

太阳已经升在临阳城头了,恐怕澹台忌很快就要退兵了,司马昂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死一般寂静的城池,“我不会让我的人白白地在这里送死。这里是我的,早晚会拿回来,不急这一刻。”

范安难以置信地望着司马昂,“王爷,您在说什么啊?我大颢从没有过主动放qì

城池的先例。王爷这么做了,史官们会如何说您?”

司马昂冷冷一笑,“没有主动放qì

城池的先例,却有无数个让士兵无辜送死的先例。哼,今天就让这个规矩,在我的手里变一变。史官们的笔,我是不怕的。”

“王爷怎么会这样贪生怕死。”范安没有料到司马昂会如此行事,他心里知dào

司马昂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一时间心乱如麻,想不明白司马昂为何要放qì

他的父亲拼死也要守住的城池,随口便说了出来。他茫然四顾,澹台将军总不会如此的,可是这附近只有司马昂的人。

司马昂明白他地意思。只是沉默。并没有呵斥他地无礼。

范安从地上站起来。用刀削下战袍地下摆裹好父亲地头颅。随即焦急地向四周看着。谁知澹台将军他没有等到。反而等来了铜羊关鸣金收兵地声音。范安惶恐了。他终于明白。舍弃临阳关并非司马昂一个人地主意。澹台将军一定已经同意。或至少他也早已经默许了司马昂这样地行为。他走回司马昂地马前。血红地眼睛里滴下地仿佛已经是血泪。“王爷。末将求您。不要放qì

临阳关。”

司马昂地眼里流露了一瞬间地怜悯。但随即他便忍住了心头地软弱。这不是在狩猎。这不是儿戏。他必须一直正确。这里容不得一次些微地错误。“刘舍。把他绑起来。你们。把带来地黑火油喷到城门附近地所有房舍上。点火烧掉这座城。”

范安惊呆了。他狂地挣脱开刘舍地束缚。又冲上来两个侍卫才把这个削瘦地年轻人制住。司马昂提高了声音。“把他绑了就放在马上。不要跟他纠缠。里面地快一点。”

司马昂带来地黑火油比所有惯常用地火油都更易燃。由喷射筒喷出。而后立kè

引燃。极其方便。眼看着十个士兵跑进城里。眨眼功夫跑出来时那高大地临阳城便着了起来。城墙后头地民房也跟着燃起火来。不一会儿就烧起来一片。范安从马上掉落在地。他身上被绳子捆着。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放声嚎哭。声音凄厉痛楚。就着眼前大火和脚下满地地蛮族尸。越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渐渐地。那嚎哭声仿佛还有了回音。哭声从临阳城里传出来。司马昂身边地一个士兵禁不住瑟瑟抖。“王……王爷。你听。是临阳城里地冤魂在哭。”

一句话说的旁边骑在马上的齐烈也皱起眉头,这声音让他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这他妈是什么声音,把这小子的嘴堵上,听听还有没有声音了。”

先前说话的士兵就是刚才点火的一个,他怕得紧了,“王……王爷,上阵杀敌我是不怕的,可可……这被烧的冤魂会不会来找我……”

司马昂冰冷严厉的目光扫了过来,他立kè

就咽下了后一句话,可还是害pà

。司马昂愠怒地说道,“这哪里是冤魂在哭,这是活人的声音。”

他的话音刚落,就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似的,着火的城头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狂叫的人,身上全都着着火,骇人不已。突然那人翻上了城墙,从高高的城墙上摔落下来,掉在地上,立时毙命,那身上的火还没熄灭。

侍卫和士兵们面面相觑,全都吓住了。司马昂吩咐道,“过去一个人,把他身上的火扑灭,看看是什么人,你们就清楚了。”

刘舍先过去灭火,跟着又过去了两个胆大的,一个人先嚷出了声,“王爷,这是个蛮族士兵。”

齐烈明白了,“王爷,莫非是昨夜蛮子看到咱们反攻,以为咱们是要夺这座城,所以就在溃败的时候,预留了一队人马在这里头做伏兵?多亏咱们没有进去,否则的话,那岂不是跟昨夜上山的蛮子一个情景吗?这些蛮子可不蛮啊,应变何其迅速高明。”

司马昂没有答他的话,齐烈说的不错,如果自己进去,那么立时就会被蛮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擒贼擒王,对方也必定会对着自己来上一箭。

他没有再看城头上不断挤过来的蛮族士兵,即使死的不是他的人,那情景太过残忍,他掉转马头,“澹台将军已然在收兵了,不要再守着这里看,回铜羊关去。把范安扶上马带回去。”

台忌正在城头等他,在看到司马昂回来的时候,这个一贯在下属面前极威严的老头子忍不住咧开嘴笑,向着沈放说道,“后生可畏吾衰矣,哈哈哈哈。”

可是司马昂却笑不出来,他带回来的这队人马在昨夜的山上损失了不少人,范安还在低声地哭泣,怀里抱着殉难将军的头颅。

千里之外,子攸正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我的确是把刘文请到王府里来坐了坐,可他坐了一会儿也就走了啊?你问我他去哪儿了?那我怎么知dào

?这么说他一向的行踪你都是掌握的?难不成他是你的禁脔?那你怎么不看好他?”

气得穆建黎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走,粗声大气地说,“穆子攸,我知dào

他不在王府里,你没那么傻,断不会得到了这个筹码,还把他放在明处。”

“对了,将军,你可终于说了句明白话。”子攸笑了起来,六儿怕书房里冷,又打人给她送了铜手炉过来,她接了过来,看着穆建黎打了个喷嚏,故yì

骂来送手炉的小厮,“怎么伺候的,将军在这儿一宿了,也没说给将军拿火么?”

小厮看着子攸的脸色,顺势插科打诨地给穆建黎陪了不是。穆建黎气得一摆手,叫他赶紧下去。

子攸嘲笑够了,低头说道,“哥哥的意思我知dào

。哥哥明知dào

我不会把刘文藏在府里,却三更半夜明火执仗地带着人来做出个抄家的模样,我知dào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哥哥是想威胁我,倘或我不交出刘文,你就要杀了我,甚至也会对我那远在铜羊关的夫君动手是不是?”她说到这里却笑了,看了一眼正在一边打瞌睡的柳叶,“可是要杀我也不容易是不是?恐怕现在你走出门也不容易了。”

穆建黎没有说话,昨晚他真是大意的很,没想到那个睡不醒的小崽子居然有这么大能耐,着了这个道儿,他窝囊得恨不得吐出口血来,现在是进退两难。

子攸捧起手炉慢慢抚摸着,“咱们还是一家子呢,可却是这个模样。难得哥哥你会有受制于我的一天,今日既然轮不到哥你骂我了,便也听听我说几句话吧。我想这仇怨,大概是你我在娘胎里的时候就结下的,可我总想着你我总是同一个爹的,便不愿真的恨你。”

穆建黎阴沉地笑了,“假模假样,就跟你死了的那个娘一个德行。”

这一句话不说还可,说出来,子攸的脸便变的煞白,胸口里一股一股的恼恨翻腾不已。

穆建黎也看出她的不自在,“你是什么东西,就跟我充兄妹,你也配?我告sù

你,你不把这个刘文现在给我交出来,我就叫司马昂暴死战场。”

子攸的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倒像被踹了窝心脚一样,她知dào

司马昂不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可是那到底是她心头的唯一,她的脸上烧热,热得眼里都要流出泪来。

她说不出话,柳叶倒在旁边插了一句话,“穆将军,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叫出声来就有人打狗了。”

子攸咳嗽了一声,像是缓过一口气来,“穆建黎,那咱们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刘文我不会给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要你现在就去给铜羊关督办粮草药材,若是前线要的东西再不按正常的数儿走,你就别怪我把刘文送到爹爹那里。”

穆建黎狠狠地哼了一声,“好,我这就去把那些东西按数运到。我做到了,刘文也给我送到穆府,否则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瞧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捷报

小姐,这支簪子怎么样?”六儿又拿起了一支碧玉的摇了摇头。六儿放下簪子,歪着头想了想,“小姐,你那根金凤哪去了?我怎么好久都没见着了,别是哪个小丫头老婆子的手又痒了吧?”

子攸皱着眉头又摇了摇头,“好像是哪次丢在外头了,是哪次呢?我又记不起来了。”

六儿又拉开了牙雕饰盒的下一层,琢磨着哪根簪子好些,口里说道,“那也就罢了。也不知dào

是被谁捡去了,倒便宜了他。”

钟莫雨正坐在一旁陪着她。她这些日子懒怠跟柳叶打架,倒常在街上逛。子攸因为上次出门耽搁得时候久了,着了些风寒,她也不敢再任性一味得去外头胡闹,倒是扎扎实实在屋里将养了几天,身子结实了不少。所幸钟莫雨每日都走来陪她半日,把外头的新鲜事跟她说说,外头柜上的又时常来给她请安,说说买卖上的事,她才略略觉得好些。只是她是闲不住的人,这一次养伤着实把她憋的每日里火星乱蹦。

这一天钟莫雨一大早回来,说京城里官家在采买药材,闹得药材飞涨。子攸拿刘文换军粮的事儿,她虽然不完全清楚,可这些日子也听了个一知半解,这时候忍不住向子攸说道,“虽然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事,可是子攸真的要把抓到的人还给虎贲将军么?”

子攸苦着脸没有回答,就算把刘文送到爹爹那里又能怎样呢?爹爹现在又不在京城,鞭长莫及。

“为什么不把人交给你爹落呢?你哥这么紧张,半夜三更兴师动众地来问罪,那必然是他心中有鬼,可见是他做了坏事。你就直接把你哥做的坏事告sù

你爹,那不就结了吗?”钟莫雨问道,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虽然说他怎么说都是你哥哥,你们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我要告sù

你句实话,虎贲将军这些年在外头作威作福忒不像样子,天下没有人不恨他的。倘或你趁这个机会扳倒了他,只怕天下人都要谢你呢。”

子攸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了,“钟姐姐,你真当戏台子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只要把证据往上头一摆,什么皇上啊,青天大老爷啊立时就能做出决断,好人平反得赏坏人身败名裂掉脑袋么?穆家和司马家同掌天下大权,那么家事也就是国事,是国事,便难以决断出个是是非非。有的时候,明知dào

什么是对的,却会被多方掣肘,根本就做不得。有时候呢,明明证据就放在眼前,可是却只能装作看不见。不过,我琢磨着,我们做的事,爹爹未必不知dào

,所以倒也不用把事捅破到爹爹那里去。穆建黎要闹就只管让他胡闹去吧,我也只要做好就是了。我想,爹爹心里也是有家国天下的,我们谁是有心藏奸,谁是龌龊无能之辈,他老人家都该是心里有数的。除非……除非他老背晦了,非得要穆建黎得承天下,那……那就另有一说了,也只好到时候再看罢。”

子攸说着,略微低下了眼睛,像是触动了心里难受的地方,说完那话便轻轻闭了口,不再抬头。钟莫雨还没回话,六儿便在一旁接口笑道,“我倒是心里觉得,倘或是钟家小姐这样的人做皇帝,那才好呢。小姐,您说,要真是什么黑的啊白的啊,都分得清清楚楚的,那岂不好?”

子攸一笑不语,倘或那样,只怕比眼下还要乱呢。她默默地想着心里头的事儿,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忽听着“咚”地一声,柳叶从椅子上掉下去,倒在地上。

这一声响把屋里地人都吓了一跳。子攸一下子从原本坐着地绣墩上站起来。脑袋顶磕着了六儿地下巴。两个人一起“哎哟”了一声。子攸也顾不得问六儿。慌里慌张地往前走几步去看柳叶。那小子“刷”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满脸通红。“抱歉抱歉。方才睡着了。就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子攸缓了一大口气儿。气哼哼地骂他。“小叶儿。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谁下药把你给害了。”

柳叶好不狼狈。揉了揉脑袋在地上磕起来地包。“刚才说到哪了?”

“什么说到哪了。又不是在说书。倒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困成这样了?你晚上做什么了?”子攸瞧着柳叶地黑眼圈。前几天就看见有了。这几天还有越来越重地趋势。

“别是逛妓院去了吧?”钟莫雨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立kè

招来柳叶怒目而视。她也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子攸立kè

觉得头都重了。

好在柳叶打了个呵欠不想吵架。刚要说他在做什么。外头快步进来一个侍女。“小姐。外头来了个传话地人。说要见小姐。说是有兵部里头传过来地话。”

子攸听见了这话,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快叫他进来。”

侍女答yīng

了一声出去了,一会儿功夫便领着一个精瘦的男子走进堂屋,那男子倒很懂得这里头的规矩,在堂屋里跪下来向里头行了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子攸在里头隔着碧纱橱看着这个人,倒不是兵部里自己的心腹往常派来传话的人,这个人她原没见过。子攸心里颇有些大惑不解,这倒奇了,那几个办老了事的人,都是该知dào

素日规矩的,怎么会派个生人过来王府呢?只是人已经来了,她便问了一句,“你是传谁的话?”

那人恭恭敬敬地回道,“奉大将军之命前来传送前方军情。”

一个“大将军”说出口,子攸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本以为是自己的人来递送消息的,要么就是穆建黎使唤人来说话的,只是总没想到是爹爹派人来的。又说是传送军情的,爹爹有什么军情要传送给二门里头的女儿呢?这又不知是吉是凶了。

子攸微微提了一口气,勉强缓和着语气,尽量平缓着问道,“是什么话?”

那人在外头回到,“大将军只有一句话——‘铜羊关大捷’。”

子攸怔了一下,“还有呢?”

那人仍旧是这一句话,“大将军只有一句话,‘铜羊关大捷’。”

呆地咬着下唇,半日才缓过神儿来,脸色由煞白到回T再细琢磨一回,脸上又泛了红晕,连忙吩咐道,“啊,六儿,着人带他下去喝了茶再走,叫外头的人陪着,另取上等封赏赐。”

“是,小姐。”六儿虽不明白这里边儿的乾坤,可听说前头打了胜仗,既然是胜了,那总是该欢喜的,何况看到子攸也渐渐面露喜色,那自然不是坏事,连忙答yīng

着出去安排了。那人也就告退,跟着六儿出去。

前面人一走,憋了半日的柳叶就跳了出来,“小攸,小攸,你爹爹可真是越来越难猜了,怎么都千里迢迢叫人到兵部来传话了,竟然还只有一句话,这可真是惜字如金。人家说天威难测,我看你爹爹虽然不是皇帝,却比皇帝还难弄清楚。也不知dào

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铜羊关大捷总是好事的——除非王爷不成器,铜羊关虽然大捷,他在里头却没出什么力。我就想,你怎么就能那么放心,把那个月奴送到他那里呢!要是他不了解你的心思,还以为你也是要他通过月奴这个关节去勾结蛮子,那怎么办?这不是你爹爹斥责你的意思吧?”

钟莫雨白了柳叶一眼,“你这豆儿一样的孩子知dào

什么?就说了一堆话在这里胡猜,差一点的人都要被你吓死了!”

子攸还是一副回不过神儿来的模样,喃喃自语般地说道,“爹爹这个举动大有深意。现在只等兵部再传来铜羊关大捷的详细军报,便能知dào

个究竟了。”

她顿了顿,又抬起头来,看着柳叶和钟莫雨,微微笑了,脸色还有些潮红,“司马昂绝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做的,我心里知dào

。他到了前边,看了那里败得那么惨,必然是想打一个胜仗的。他从小生在宫廷里,活在权势如烈焰的地方,尚且有那样的气节,敢把脊梁骨挺直了,现下他到了外头,而且还是到了边关战事最为惨烈的铜羊关一带,他见了那些,只会比从前更坚毅,绝不会干什么没估计的勾当的。我想他必然想找一个出奇制胜的法子,以弱兵胜强敌。月奴来找我,想要说服我也一同劝说司马昂通敌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月奴或许会是一把钥匙,倘或用的恰当,一定可以得到好处。只是我不知dào

该如何用她,所以就把这把钥匙送到了司马昂的手里,由他处理好了。我深信他有了钥匙,必然就会找到锁的。所以我想,爹爹绝不会是申斥我的意思。”

子攸的话才说完,外头又有侍女跑了进来,“小姐,又是兵部的人来传话了。”

子攸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再也坐不下了,“快叫他进来罢。”

侍女转身出去,不多时又带进来一个人来,子攸向外看过去,果然是往常替她的心腹来给她传话的人。子攸再也等不得了,两步走了出去,到那人面前说道,“你可终于来了。闲话不必说,虚礼也不必行了,快说正经的罢。”

那人匆匆行了个礼,就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早上铜羊关新送来了军报,是铜羊关守将澹台忌将军所写的捷报,这是我家主人抄录下来,命我速速送来的。请王妃娘娘收下,小人这就出去了。”

子攸点点头,也不理会别的,她的心跳快得吓人,只觉得自己再等一刻只怕就要吐出来了。她展开信纸,手有些哆嗦,也不知怎的,到了这时候反而害pà

这里头会有司马昂受伤的消息……她呆看了信纸半日也没读进去一行。倒是柳叶挤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信里的内容,他倒是一目十行,这时候“喔~”了一声,“王爷倒挺厉害,竟然一箭射中了蛮族的可汗。可汗就跟咱们皇帝一样呢。啊,还是一箭射中胸口,那估计这倒霉可汗活不成了。这可是大功一件,怪不得你爹会传信来,我看他一准儿是乐得糊涂了,所以才传来一个稀里糊涂的信儿。”

子攸听了柳叶的话,怔了半晌,反应过来便惊喜得手都颤,险些撕碎了信纸。

“在这行写着呢。”柳叶伸出短手指头,到信上指了指,“小攸你原来不识字啊,用不用我给你念?”

“走开。”子攸愠怒地踢了他一脚,可是立kè

又笑了出来,心头的喜悦怎么压也压不住了,她草草地把军报浏览了一遍。长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知怎的学着六儿的口气就说了一句,“阿弥陀佛。”说着找了个椅子就跌坐下去,到底心里不足,拿着那信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看了一遍,“竟然是这样赢的,好险好险,哈哈,还烧了临阳城,果然有气魄,守不住拿不到手的东西不如一把火烧了,留着也是祸害。果然厉害。”

柳叶撇了撇嘴,虽然也忍不住面露喜色,可还是故yì

说得很嫌弃,“要是你在那儿只怕做的也不比他差,这会儿又什么都是夫君好了。啧啧。”

子攸心里高兴,也不去计较柳叶在嘟囓什么,她转过头来向钟莫雨说道,“虽然眼下这消息还不该被外头知dào

,可是铜羊关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会放出去,叫百姓都知dào

的。所以钟姐姐就去告sù

钟大哥吧,想来他也是惦记的,也该赶紧叫他放心才是。”

钟莫雨笑着点头,赶着去了。子攸这边又跟柳叶嘀咕这么好的事儿要怎么乐才好,柳叶就撺掇着她要这样那样,按他说的做起来王府大约都要拆掉半个了。子攸又想起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了,大年眼看就到了,王府里萧索了这么久,这个年就算不便过的太招摇,可也要像个样子才好,便叫了丫鬟去传各个行当上的管家和管家娘子们过来。

丫头们见主子高兴,又是要准bèi

大节下的事,平素里她们都被拘束管了,这回知dào

能玩乐几日了也都高兴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分头去请。正忙乱着六儿又笑着进来,“小姐,今日好事还真是不少,现下我这儿又有一宗大大的好事,小姐别的都请放放,就猜是什么好事。”

子攸迷惑地看着六儿,总不知dào

她在搞什么鬼,“我爹回来了?外头掌柜的帐算出来,又多赚了三瓜两枣?”

六儿忍不住笑,“什么三瓜两枣?偏是小姐惯说那些小家子话,是王爷托人捎家书来了。”

子攸愣住了,脸越泛红,当着柳叶的面颇有些窘迫,偏偏柳叶还猴子一样地蹲在椅子上嘻嘻笑着看热闹。子攸低声说道,“也……也不会是什么家书吧。我给他写信只画了一幅画,只怕他也会回个……回个什么画之类的。”

六儿早把手里抱着的匣子递了上去,子攸打开时觉是厚厚的一叠纸,她吃了一大惊,还以为里头包着什么,可打开看时怔了一下,那纸里头并没包着什么,厚厚一叠全是信纸而已,每张都满是司马昂那熟悉的字迹。

子攸看着这堆厚厚的纸,眼睛就有些酸涩,她还从不见司马昂如此行事过,虽然出人意表,可是这信里琐琐碎碎的语句却头一次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司马昂的妻子了,饶是这样才觉得自己进到那人心里去了。

她平生头一次觉得自己离司马昂近得很,虽然他还远在千里之外,可是她却觉得他近得可以触摸。

她也不知dào

司马昂是怎么体贴出这个意思的,还是他早就知dào

她愿意听他说他日子里的琐碎小事,知dào

她早就盼着他能琐琐碎碎地叮咛她一点什么。她想要的日子从来都不是刀光剑影后头的显赫尊贵,她想要的就是这么一点琐碎,她活了这么久,想要的,也无非就是这些能够细细密密缠进人心里的东西。她还以为她的这点奢望,永不会得到,谁知竟这么不期而遇了,来得让她心头都酸疼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冷不丁柳叶插了一句,“王爷一定是拿错了,把他平日里练字的蝇头小楷错放在匣子里送回来了。真够傻的。”子攸本来是要哭的,结果那股子感动被柳叶给说没了,改成瞪了柳叶一眼。

柳叶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儿,“小攸小攸,你给司马昂画了幅画,那好啊,真是风雅的很。司马昂本该也画一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画作为回礼,可是司马昂却回了你那么多字,真是庸俗,他写什么了?是不是把陈芝麻烂谷子都写出来了。亏他平日里还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哦,对了对了,那风流模样,一定是做出来哄骗京城里的仕女的。”

子攸给了他一巴掌,“关你什么事,我就爱看流水账口水文,别有一种意思在里头,你少废话。”说着拿了信转身去里屋,柳叶不死心地想跟进去,被子攸一把推出去又关上了门。

柳叶挠了一会儿门,只得作罢,大爷模样地在一张圈椅里坐下,兀自撇着嘴。六儿在一边忍了半日笑,“柳爷,不是我一个做奴婢的说你。你也忒不像样儿了,钟姑娘跟上官大爷好,你要从中作梗,小姐跟姑爷好,你也要从中捣乱,柳爷,您说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柳叶没好气儿地说,“做什么?大家师傅徒弟,姐姐弟弟地,亲亲热热,和和美美难道不好吗?做什么都要成家立业呢?要成家立业,就要多出许多人来掺和进来,你说一颗心就那么大而已,够分成几瓣呢?还能分给我多少?我也不稀罕别的,也不要别人把一颗心都给我。我只要大家仍像从前一样亲热,永远都不变就好了。”

一席话说的六儿也有些伤情,她沉默了半天才说,“柳爷您也太小孩子了,大家小的时候当然是要都在一处亲亲热热的,可是将来慢慢大了,都是要成家立业,各人干各人的去的。这个自古以来都不会变的。”

柳叶无话可答,心里却不服气,跳起身来,老头子一样地背起手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门,也不知dào

是去哪里生气去了。

子攸从房里探出头来,那叠信还宝贝似的握在手里,“小叶儿去哪了?”

六儿叹口气,“谁知dào

了呢。我猜啊,八成是去找钟姑娘撒气去了。”

子攸也笑了,“一会儿叫人把他找回来哄哄就好了。他就是因为要过年了,义兄还不回来,所以耍耍脾气罢了。告sù

采买上头管事的的,今年王府多买爆竹,准保他就欢喜了。”

才刚说完话,外头又有小丫头来回,各处管事的都来齐了,正在院子里头侯着呢。子攸越高兴,拉了六儿的手,“虽然王爷赶不及年前回来,不过咱们今年也该好生乐乐才是。

今年咱们不在穆府里,是在咱们自己的家里,不用守穆府里的旧规矩,所以咱们今年爱怎么乐就怎么乐,不用受一点拘束,我都等不及了。六姐姐,你要怎么玩,只管告sù

我。你平时照顾我,一年忙到头,这段时间又辛苦你帮**持家务,所以这个正月我最要使你开心才好。”

六儿听子攸说到一半时已经忍不住大笑了,“得了得了,小姐,我不是柳爷,我可不助着你胡闹。听你说的这架势,那还了得了,别的不说,只怕王府都会被你用爆竹掀翻了,等王爷从铜羊关回来,就连家都找不到了。”

一句说的子攸也笑,屋里的小丫鬟更是忍不住抿着嘴乐,六儿拉子攸坐下,“可别闹了,我看穆府里的老规矩就很好。再说,各处年下的礼也要预备的,尤其是宫里边。咱们自己乐还是小事,正月里要摆酒席的事也要预备好,今年咱们王爷挣了脸面,外头的爷们儿就算不来,少不得也要打家里的娘娘命妇们来打个画呼哨的。”

这一席话说的子攸连连点头,“这个是的,明儿我就提拔你做大管家娘子。”

六儿忍着笑还要再说,外头又进来一个丫鬟,“小姐小姐,宫里出来人了,要小姐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一句话说得子攸和六儿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六儿厌恶地皱皱眉头,“只怕是又有讨人嫌的事了。小姐,要么就干脆推身上不好,不去了。”

子攸正是兴头上,略略想了想,觉得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便要去看看,还要快去快回,回来还要准b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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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后嗣

攸换了入宫穿的衣裳,又挽了宫妆式样的头,按照9V来。六儿手脚麻利地帮着子攸梳妆,两个小丫头在旁边捧着镜子,子攸也懒得向镜子里看一眼,光等着出门的这功夫她就已经快要没了精神,“这罗嗦无用的头饰,沉甸甸的压死我了,到底戴这劳什子什么意趣?也不知dào

是前朝哪个多事的礼官定下来的制度,他真是该死两次。”

六儿笑道,“越重越慢,越尊贵体面。这是外头多少人想争都争不来的呢。比方说,咱们王府的侧妃,便想要得紧,只可惜她是没这个命。”

“原来你也想到皇后娘娘是为了萧妃的事儿才唤我进宫的。”子攸冲镜子里做了个鬼脸,“其实她本也不用特特地叫我进去,当面说给我,难道司马昂不在,我就能不接侧妃回王府了吗?”

“做什么要接她?”六儿嫌憎地说道,“理她做什么?咱们也不是没接过她。是她自己矫情,要在娘家养病的,就让她养去好了。”

子攸倒没生气,还是笑嘻嘻的,她的口袋里还揣着司马昂的信,这会儿她觉得安心的很,什么都不想计较。外头日头不错,冬日里有些白的暖阳就照在她坐着的暖阁里。她眯缝着眼满yì

地看着窗棂上的金色,那模样越像只懒洋洋心满yì

足的猫,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懒洋洋的,“有什么关系呢。

只当是在府里寄养司马昂的表妹好了,难道做妹妹的来投奔哥哥,还能把她赶出去吗?”

六儿有些不服气,想说事儿不是那么回事儿。可是又想到王爷平素里也就算好的了,每日晚间倘或不在子攸这里,便独自住在书房里,从不曾与那个侧妃亲近,更不曾在她那里过夜,倒也真跟兄妹相处差不多,眼下小姐不计较那也好,免得生出是非,大家生气。六儿便说道,“那小姐快些回来,咱们好吃饭。啊,对了,小姐千万别喝宫里的水,更别在宫里吃饭,免得出事。我啊,还真不放心小姐的这位婆婆。小姐也瞧瞧她这娘当的,不是我这个做奴婢的说,她这个皇后娘娘当的像个什么样啊,成天价劝儿子里通外敌,亏得咱们王爷不像是她的儿子。再有,小姐这次进宫去,就带着穆姑娘罢。一则她到底武功不俗,带着是个照应;二则她前儿也说过想进宫去见识见识,小姐这次就带了她进去,岂不便宜?”

一句话提醒了子攸,“可不是嘛,穆姐姐前几天就说,看了王府是这样子,不知皇宫又是什么样子,今日正是机会,正该拉她进去逛逛。”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钟莫雨倒着实忸怩了一会儿,不是说她是小家子出身就羞手羞脚的怯富惧贵,而是她这江湖女儿在外头散漫惯了,要她换个宫妆样子,她就嫌那头上的花太艳,脸上的脂粉太重,何况还有个轰不走的柳叶趴在窗上嘻嘻哈哈地看热闹,弄得她好不尴尬。

等到子攸硬拉着她上了马车,时候已经不早了。可子攸倒也不着急,坐在马车上,手托腮看着钟莫雨,钟莫雨本来换了这身打扮就不舒服,再被子攸这么瞧着,很有些不好意思,“子攸,你在看什麽?”

子攸笑了,“我在想小叶儿说的话,他说他只想大家总像开始时候的样子,大家亲亲热热和和美美地在一起,谁都不要嫁娶,谁都不要走开。”

钟莫雨楞了一下。“他是这么说地?”

子攸没答话。还是托着腮呆。身子跟着马车地颠簸一晃一晃地。微微眯起了眼。舒服地像是要睡着了。“其实想一想。我也喜欢现在地日子。在自己地府里。还有你和小叶也在这里。吵吵闹闹地就好像平常人家。我心里喜欢得很。要是义兄和司马昂也回来就更好了。咱们住在一起。大家彼此和和美美。总过这样地日子。那多好呢。”

钟莫雨并不能完全明白子攸地心思。“我只想要跟心仪地人一起。在哪里都好。最好浪迹天涯。优哉游哉。只是……”钟莫雨扭开了头。恨恨地说了一句。“只是心仪之人未必也心仪自己。”

子攸捅了捅她。叫她转过脸来。“钟姐姐钟姐姐。你是不是就认定义兄了?可义兄又总是暧昧着。也不说个痛快话。等义兄回来了。咱们想个法子逼他说心里话如何?你也想听听吧。”

钟莫雨脸红了。回头啐了她一口。“我才不想听呢。依你说。难道逼婚才好?难不成王爷当初也是被你逼婚地?”

子攸认真地想了想。“差不离儿。”

钟莫雨被她那认真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好不害臊的丫头。还是侯门竹户里头出来的大家小姐呢?这要是托生在寒门小户里,真不知dào

你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dào

人家堂堂的王爷,后来是怎么看上你的,还为了保

次三番地连自家的命都不要了,你也真是好命!”

子攸憨笑着,不好意思地歪着头想了半日,结果说道,“正是呢!我也不知dào

他怎么会看上我。我常想,倘或我是他,才不会看上我自己呢。”

钟莫雨在马车里笑弯了腰,“你啊,也别太得yì

了,太满了总要溢出来,你可要小心了。”

子攸笑着凑近她的耳朵,两个嘀嘀咕咕起来,后头的话越说越低,两个女孩子搂着肩膀笑作一团。

说话功夫马车已经进了宫里,子攸拉着钟莫雨下车,低声嘱咐她,“等会儿你就跟着我进去,她们以为你是我的侍女,不会多问。等说完了话儿,我再带着你四处逛逛,只不过这里头我能随意走动的地方也不多。”

钟莫雨点头,一面跟着子攸进去,谁知子攸一进宫门就停了一下。钟莫雨扫了周围一眼,院子里两排太监雁翅排开,廊下又站了许多宫女,她低声问子攸,“怎么了?”

“奴才不该都在外头站着的,再说,那廊下站的是萧妃的侍女。”子攸向前走着,低头装作咳嗽的模样,低声向钟莫雨说道,“这个侧妃一定在里头。这情景怎么像要说什么机密事儿似的。”

钟莫雨低声说道,“我跟你进去,这宫里阴森森的,好怕人啊。”

子攸没有拒绝,她心里也不知怎的,忽然不安起来,虽然这宫里她来过许多回来,今日来的路上她心里本来也是轻松地很,可这会儿却有些心慌意乱。

里头只有萧后正面独坐,两旁站着两个宫女,并不见侧妃。子攸猜测侧妃萧吟必然藏在后头的暖阁里。钟莫雨抬起头来,看上头端坐的那个女人,虽然如今她已约摸四十多岁了,可仍算是美的,大约若不是如此也生不出那么俊雅的王爷来。只是那模样太有些拿腔作势了,叫她看得很不顺眼。

子攸依礼向皇后娘娘请了安,钟莫雨不大知dào

宫里的礼节,笨拙地依着子攸的样子行礼。萧后倒是知dào

子攸素日里行事就很混账,她身边偶尔跟一个不知礼的丫头,倒也不奇怪,也就没跟她计较。带笑不笑地说道,“攸儿啊,快坐下吧。”

子攸却知dào

这个皇后平日很讲就排场,要她坐下可能只是句客套话。

萧后见子攸迟疑不坐,才带了几分真笑,脸上回过些暖来,“攸儿,宫里虽然自有宫里的体统规矩,可是若是在平常人家里,我是你的婆婆,你是我的儿媳妇,何况你又是这么乖巧叫人心疼的,在我眼里便同我女儿一般,哪还用拘那个虚礼。只管坐下吧,来,坐得近些,咱们娘儿两个才好说话。”

若说起来,每次萧后见到子攸时说话也都算是和软,只是从没这样亲近过,倒让子攸有些毛骨悚然。

萧后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拉了一阵子家常。渐渐说到那日王府里的事,只是萧后知dào

的大约不多,子攸也不想多说,萧后才想起问子攸的身体如何。铜羊关上的事,萧后倒是已经得知,说起那事也是面有得色,子攸不肯多说话,也不想拂逆她,也不过就是随声附和她罢了。

萧后倒也不在意,话又转到妇德上头,子攸叹了口气,想着可算是说到正题了。子攸早已经听不下去了,想要就坡下驴赶紧说她就要打人去萧家接萧吟过王府来一同住着。萧后却忽然说道,“想来攸儿跟昂儿成婚也有大半年了,还没有消息么?”

子攸迟疑了一会儿,只觉这话头来的不好,萧后便以为她是羞愧不想说,接口道,“寻常百姓家里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是皇族里头呢。你也知dào

,咱们皇上的儿子虽然生得多,养活大的可只有昂儿一个啊,昂儿成了婚却迟迟没有子嗣,皇上已经忧心忡忡。唉,也不知dào

咱们司马家,是冲了什么邪了,在子嗣上竟然这么艰难,谁能想到堂堂皇族竟也凋敝了。”

话到这儿,已经是连穆家都一起捎上了,何况爹爹还在南边剿杀反叛的司马氏王爷,子攸心里不好受听得有些如芒在背。

萧后脸上现出一丝似乎慈祥的微笑,“攸儿,你看你一向都没有生育,将来也……也不大好。你如今年岁还小,还想不到将来的事,可倘或昂儿真有了一男半女的,不管是谁生的,总是你的孩子啊,就是将来,你也有个臂膀啊。”

子攸低头不语,心慌的厉害,耳朵里像有人敲鼓似的,可偏偏还是听得见皇后的话,“吟儿在家住了这些日子,不是为别的,是她有喜了,只是不敢跟你说起,所以今日才进宫来求我这个做娘的,向你这个正妃说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件事,皇上也知dào

了,高兴得不得了。”皇后见应,只得又说了下去,脸上却已经露了不悦,“怎么,攸儿,连我这个皇后跟你讨个面子,都不成么?你还真要做那拈酸吃醋的正妻不成?”

钟莫雨本来听皇后的闲话无聊得都有些瞌睡了,可陡然听说侧妃有了孩子,惊讶得差点失态地捂住自己的嘴,这时候连忙推了推子攸。

子攸的心口里刀挖针挑一般地疼,只是觉得事情不该是如此的,司马昂也绝不是背信弃义表里不一的人。可一时心里又乱了,稀里糊涂地想到司马昂已经与人有了孩子,人家是夫妻父子,自己不过是局外人,是硬插进去的局外人。她一时间五内俱焚,钟莫雨推她叫她说话,她顺口就说了心里想的话,“娘娘玩笑了。王爷从未跟侧妃圆房过,侧妃哪来的喜?”

萧后重重地把茶盅磕在桌子上,吓得子攸一哆嗦,皇后原本就不算精明强干,虽然在宫里稳坐皇后的位子,可心机只占三分狠劲儿倒要占了七分,眼界又窄,只看得到眼前五步远。这时候她已经恼羞成怒地摆出了皇后的威仪来了,“好个尖酸的丫头!你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萧家的丫头不干净吗?哼,萧家可是世代书香门第,萧家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不得外头那起没规没矩的丫头,满大街的乱逛,什么男人都见。”

子攸回过神儿来,萧后当着人面指桑骂槐地说她不规矩,她心里除了难受又添了羞愤,脸胀得绯红,话却半日说不出来,用了半天力qì

也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子攸不是那个意思。”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萧后挡了回去。

“我虽如此说,你倒不必多心,我素日知dào

你们穆家的规矩大,穆家的丫头主意也大。”萧后微微冷笑道,“连王爷也往眼里放了,不当自己是天家的娘娘,倒当王爷是穆家地上门女婿,处处辖制,时时刁难。”

子攸沉重地呼了一口气,抖着声音说了半句,“我几时……”后头又被萧后抢了过去,她素日伶牙俐齿地,竟然也有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

“别的你也不用说了,你只说这萧氏你带不带回去,若带回去,你又如何安置她和她腹中昂儿的骨肉。”萧后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不容反驳抛出一句话来。

“我……我……”子攸口里地声音颤,心口也疼,半日里只是拼命压着胸口里的鼓荡,“自当……自当好生看顾。”

“这就是了。”皇后见了她这个模样,才略略觉得满yì

了些,“你小人儿家的,自幼又没有个亲娘教养,所以好些事上,都没人告sù

你。现下我就说给你听罢,你也要往心里去才是。唉,大凡天下的女人无论何其尊贵,若不容男人养妾,那就不但不是什么贤妻,反而是不懂事的混帐老婆了。你想想,三妻四妾在大家子里原还不算什么呢,何况皇室宗亲里头!皇上还不是有百十来个妃子,我若是那不容人的人,怎么能留得了她们。”

子攸没有回答。心里却有个声音倔强地说。‘你能容人。你能容人怎么皇上只有司马昂一个儿子。为什么他其他地儿子统统都养不活。穆家杀地司马皇室。总不及你害死地多。若皇上不是个饭桶。又哪能容你到今天?’这念头一闪而过。原先只是赌气。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所想地未必不对。原来她也不是没想到。只是因为她是司马昂地母亲。自己素日里便不愿把她想得太坏。这些事情她原就琢磨过。只是故yì

忘记了。

她呆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司马昂久居宫廷。这些事是知dào

还是不知dào

。若是不知dào

。那他是想到了还是没想到。他地兄弟一个一个地被他地娘害死。他又是什么感受?怨不得他对皇后生分到那地步。简直是敬而远之。怨不得她看到皇后和司马昂相处地情景。总觉得怪里怪气地。竟不像是母子。

萧后不知dào

子攸在想什么。只是看她地面色。知dào

她心里不服。萧后是好压服人地。可是她也知dào

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实jì

上要比她地权势大地多。所以她也不能太过。只是越是这样。她胸中就越是忌恨子攸。她不得不把话说得和软了些。“攸儿。母后知dào

你心里地感受。可你是个聪明女子。应该能想得开。谁让咱们是女人呢?唉。谁不是打小这么过地。等过些年。你也有了子嗣。你们年岁都大些。那时也就好了。”

她看出来子攸想说什么可是却咽了下去。顺服地向她说道。“母后教xùn

地是。”可她还是不满yì

。她看得出。子攸那双眼睛里可没有一星半点顺服地意思。那让她没法放心。

子攸更是觉得难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舒坦。在这个宫里再多一会儿也待不下去了。何况萧后地话虽然不明说。可句句都有羞辱她地意思。她很快就告辞离开。萧后还想再说几句。她只说要立kè

回去派人接侧妃回王府。接着扭身便走了把萧后晾在那里。萧后紧紧抿了嘴唇。冷冰冰地看着子攸地背影。

后头帘子被轻轻撩开。萧吟慢慢地走了出来。也从窗子里看着子攸地背影。见她出了宫门。才说道。“多亏了母后娘娘。孩儿才有立足之地。”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哗啦”一声,萧后地茶盅被摔在地上,茶水泼洒了一地。萧吟吓坏了,抬起头见皇后身边的宫女们早都跪下请罪了,皇后满面怒气地端坐在上头,“可恨地穆家丫头,连我这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不就是仗着大将军的威势吗!等那老头子死了,我非要……”

萧吟听得心惊肉跳,“母后,大将军还能带兵打仗呢,这么明白硬朗,要什么时候才能死呢?只怕要比所有人都命长还说不定。”

皇后转过头来瞪着萧吟,“你给我闭嘴。”

萧吟瑟缩了一下,脸色有些白,低声说道,“母后,吟儿说错了,请母后教xùn

。”

皇后地气色稍微转过来一些,她忍住心头的怒气,“不该你管

要管也不要说。你现在只管好好安胎,把孩子生下信,咱们萧家生不出来个皇帝!昂儿这个混账东西,从就不肯听话,他早就不跟咱们一条心了,真是不是……”萧后气得咳嗽起来,宫女们忙把新斟地茶奉上来,“我叫他设法得到北方蛮族地军团,他却把他们堵在铜羊关外头,帮穆家的军队解了大难。他真是,真是要气死我。吟儿,你一定要生一个儿子,知dào

吗?”

萧吟低下头,声音酸楚,“母后,王爷本就不钟情于我,若不是那晚上王爷大醉到我房里,我……我连这个孩子都怀不上。王爷他心里只有正妃,根本就没有我,我现在又因为先怀了孩子而得罪了她,也是得罪了王爷。我怕……我让王爷心中所爱的女子难过,我怕王爷会因此不容我。”

“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皇后打断了萧吟的话,“他心里再有那个野丫头,又能怎么样?你怀了他地孩子,就是大功一件,他以后还能不宠幸你吗?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算他回来之后不去见你,你也要忍着,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是个大孩子,于很多事上还不甚明白,可等你的孩子落地,他见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那就大不相同了。况且,我这个做娘的也会叫他好生待你,断不容他为了那个野丫头就给你气受的。男人没有不朝三暮四的,那个野丫头不过就是仗着娘家的势力压制着他罢了,我就不信他们能有多深的情爱。可你就不同了,你是我的侄女儿,以后不论你有什么难处,我都会给你做主地。”

萧吟的脸上有了些血色,她的嘴唇微微有些抖,“吟儿多谢母后。”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微微地有些喘,“可……可是母后,生儿生女此事天定,非人力所能。倘或吟儿这次不争气,生的是个女儿,而王爷又不再宠幸,那……那吟儿真是生不如死了。”

“吟儿,你必须生出一个儿子来,就算生出来的是个女儿,也必须是个儿子。”萧后的怒火已经平复了,她仿佛没听到萧吟的话似的,又重复了一句她已经说过的话。

萧吟地视线追随她,看着她刚好走到窗边的阴影里,她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又像是在回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又是欢喜又是凶狠的表情。恰巧遮蔽着太阳的那团乌云散开,一束阳光照在她地脸上,把她脸上的皱纹照得分外清晰可怖。

萧后连忙退后两步,厌恶地瞪视着那股阳光,欢喜消失了,她梗直了脖子,做出威仪地姿态来。这么些年了,穆家一直把持着朝政,当年她踌躇满志地嫁进了这个宫廷,可是她却现她拼命握住的那点可怜地权力只存zài

于这座风雨飘摇的宫殿里,她只有自己仰起头来假装皇后地权威并没被穆家剥夺。

她转头看着萧吟,她长得很像年轻时的自己,可是却不够狠,她的身上没有那股野心勃勃的味道,那很好,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就足够安全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教育她,“吟儿,我在这宫里住了二十多年,以后你还会继xù

住在这里。我从没有指望过我那个软弱窝囊的丈夫,你也不要指望你的丈夫。不要胆小怕事,姓穆的老头子早晚有死的时候,我就不信穆建黎那个草包,和穆子攸那个野丫头能成什么事?你看老头子还没死呢,他们两个小的已经掐得你死我活,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了。呵呵,我看我这二十几年来一直憋着的这口恶气,就快要能出去了。”

萧吟没有回话,她仍旧面色苍白,似乎听到了皇后的话又似乎没听到,看起来有些畏畏尾的模样。

萧后很不满她这副退缩的样子,“你怕什么?”

萧吟被她这样一问,越有些退缩,连手都有些抖,被萧后横了一眼又连忙把手藏进袖子里去。

皇后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怎么你怀孕之后,脸色这么不好?你不是在家里住着吗?没有好生进补吗?”

萧吟低着头说道,“刚……刚怀了孩子,就赶上王府里那晚上出事,是……是吓着了。晚上总睡不好,合上眼就是那晚上……那晚上吓人的事儿,我……”

“那就赶紧叫太医给你修个方子安神啊。”萧后不满地说道,“怀了孩子就要好生调养,想什么呢?有什么可怕的。”

萧吟连忙点头应诺,又说道,“吟儿得赶紧回去,恐怕正妃说话功夫就要打人去萧府接人了”

皇后点了点头,“我也确实乏了,你回去吧。明日我再叫人去王府看你。”

子攸这个时候还在马车上,钟莫雨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又不好不劝她宽心,想了半日才说道,“我看王爷……”她想说王爷不会那样负心,可又想起皇后说的话,大家子里三妻四妾尚且是平常事,他一个王爷,只怕再娶上十个八个在他看来也是平常,并不算负心。“子攸,你想开些,我看王爷心里的人是你才对。”

“别说了。”子攸忽然大声嚷了一句,钟莫雨怔了一下,好在子攸缓过神儿来,口气又放软了,“钟姐姐,对不起,我不是冲你。”

钟莫雨点了点头,马车沉默地进了王府。

六儿和柳叶正在说话,说的也不过都是过年的事,见到子攸回来了,都兴冲冲地抬起头来,见了子攸的脸色又都愣住了。柳叶垮下脸来,“完了,这年是过不好了。”

子攸瞪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该过还是要过,明儿咱们就换个地方过,比在这儿还好呢。”

柳叶又笑起来,也没留心六儿给他使眼色,“那要格外办的年货还是要办的吧?”

“办什么办?”子攸突然拉下脸来,“六儿,去叫个小厮,把京城所有的名医都给我请来。”

“做……做什么啊?”柳叶吃了一大惊。

子攸在一张椅子上重重坐下,低声说道,“看看是不是有人蒙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百一十五章

接侧妃的家人回来复命的时候,子攸的房里只剩了她和六儿,子攸知dào

出了这样的事钟莫雨和柳叶一定觉得很尴尬,两个吵了一架之后就各自出去,不见了踪影。

六儿替子攸答复了家人,叫他们好生伺候着侧妃。一时又有侧妃的丫鬟过来,子攸在里屋的榻上歪着,没有精神说话。六儿也忙出去支应,原是以为侧妃来请安,结果外头只有一个小丫鬟,向六儿笑道:

“六姐姐,我们主子打奴婢过来说话,论理侧妃娘娘回府之后即刻便应该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只是侧妃娘娘素日身子单弱,又刚有了身孕,这半日车马劳顿着实觉得有些吃力,本想挣扎着来望侯王妃娘娘,无奈头晕眼花的实在过不来,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六儿便替子攸说道,“王妃娘娘知dào

了,你先回去吧。也请侧妃娘娘好生将养着,我们王妃娘娘得空便去探望。”

眼看着那丫鬟走了,六儿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到子攸身边,“这不过是怀了个孩子,就已经像是擒过贼拿过反叛似的了。要这样下去,这地方可真是难站了,别说是咱们,就是王爷也别想落个心静。小姐现在是娘家厉害,还勉强不被人欺负,若是老爷百年之后,穆家这棵大树倒了,那小姐……”

子攸“忽”地坐起来,“有什么难站不难站的?我是什么人?难道要我也做个跟小老婆抢男人地无聊婆娘吗?争风吃醋曲意逢迎那些勾当老娘都不会干,也不屑干!老娘清清白白地一个人,也不比任何男人女人差,凭什么要我连个丈夫都要去争?穆家也好司马家也好,在我眼里原没什么差别,总之是哪个能让外头那些平民百姓吃饱了肚子,哪个能扫除这个国家的外患,叫这地方河清海晏,太太平平的,我就愿意帮着谁,这样我也才能觉得我活这一辈子值当,没做亏心事,也没做缺德人。我做事只凭本心,别说我六亲不认,也别说我不通事务,有穆建黎那个祸害,穆家焉能不倒?到了最后的时候,该是我的人,我就要,若真不该,那我也不勉强。好命的话我就隐居山野云游天下,若没那福分,我就剪了头做姑子去,一辈子谁也不见,什么事也不听了又能怎样?若是这样我也不能被人家容下,大不了还有一死呢,总不能跟一个死人较劲吧?”

六儿急得说道,“慢着点,慢着点,别那么快就站起来,你身子还没全恢复到往日时候,这么急火火的头不晕么?”

子攸气呼呼地重新坐在榻上,脸已经涨得绯红,眼里也隐隐有了泪光,只是忍着。六儿叹气道,“做什么说得这么绝呢?说得人心里都冰凉了。王爷不是那样地人,将来穆家就算败了,王爷也会好好待小姐的,小姐这样说王爷,不是连王爷几次为小姐流的血都白流了吗?这话小姐是跟我说,我知dào

是小姐脾气急躁,可若是小姐真这么跟王爷说,王爷只怕就要心冷了。王爷也有王爷的苦衷,小姐平日都是知dào

地,可怎么遇到事就不体谅了?难道小姐平日里对王爷的心都是作假地么?”

“我也知dào

他不是。”子攸低下头,声音馁了下去,眼里的泪却要忍不住了,“我不是说他……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怪他,情势逼人,我也知dào

,恐怕将来很多事也由不得他。”

“小姐常说。走一步想三步地人是蠢人。因为事情往往在走到第二步之时便有了变化。原先想地第三步全没有了用处。只是徒劳心力而已。可如今小姐怎么也想到了三步之外地事呢?”六儿慢慢地说道。“况且。呵呵。小姐。你是随性地人。只肯在外头用心。却不肯在家里使心机。从不盘查王爷。可我却是留心地。往日里跟着王爷地小厮丫头里头都有我旧日里使惯了地人。王爷并没在侧妃房里待过太长时间。兴许……兴许那孩子真不是王爷地。”

子攸抬起了头。六儿看着她眼里地泪终于流了下来。她站起身。搂住了六儿。六儿低声说道。“可是小姐。这个孩子倘或生下来。会不会……老爷会不会……”

子攸回答地声音很轻。“眼下不会。穆建黎想要篡位地心恐怕爹爹已经见到了。此时比不得先时那时候了。爹爹从前便说过。多少了不得地帝王。都败在了老年时候。败在自己儿子地手里。自古以来。弑父夺权地例子从来都不少。司马昂没有兵权。对爹爹地威胁并不直接。可是穆建黎克扣爹爹粮草。调司马昂去前线。

饮宴到半夜……这些事都太明显了。爹爹不能不此时司马昂地这些事还都不是个事。怕只怕……”

子攸地话没有继xù

说下去。现下她不生气了。心头也就清明了。她怕地是。看出这一步地人并不仅仅是她。如果萧吟是假怀孕。那么是谁安排地?谁指使她地?她自己是没有那个胆子地。

是皇后?还是某个她穆子攸还看不到的人?京城的迷雾太重,水也太深,她总是隐约觉得暗处有人在狡黠地利用他们这些立在明处的人,有时候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猜出来了,可是又总是抓不住这个飘忽的影子。最近最明显的事就是——到底是谁在假传穆建黎的命令来围攻王府,明晃晃地要置自己于死地,同时还把穆建黎的野心暴露给爹爹看的?看似是穆建黎的心腹孟凡义反叛,可他一个人,真有这么大的手笔吗?

子攸不相信皇后会害司马昂,她深信虎毒不食子的典故,所以她从不疑心皇后,可是她现在却觉自己忘记了一个最简单的推理方法。那就是,不去想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去想在一场一场的危机中,谁是得利的人。不是几次差点被害死的司马昂,不是自己,也不是暴露在明处的穆建黎。如果嫌弃司马昂不肯听话的人,并不仅仅是爹爹呢?司马昂平日里忤逆最多的人又是谁?子攸不寒而栗。

“我要去看看这个莫名其妙就怀孕了的侧妃。”子攸声音提高了些,她突然觉得冷得很。

六儿低着头,好一阵子沉吟不决,“小姐,虽然这事做出来或许有伤阴德……小姐,倘或侧妃是真的怀孕了,不管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王爷的,还是哪里来的野男人的……都应该打掉。”

子攸猛然抬起眼睛,“杀一个胎儿?”

六儿低低地出了一口气,“小姐,这个孩子将来或许会害死你跟王爷,就算它是王爷的孩子,他也非死不可。小姐这些年多少大事都干过,难道在这样的小事上反而下不了决心了吗?”

子攸直直地看着六儿,六儿被她看得低下眼睛。子攸轻声说道,“六儿,有时候是要做一些决定,有时候是会死人,可是……”她想起了贺启那张没有眼睛的脸,“我知dào

我手里握着的权力有多大,有多少分量,或许……或许未来,我还会有更大的权力,如果我自己不知dào

如何约束自己,那么我……”

她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六儿直到看着子攸走到门口才缓过神儿来,“小姐,带几个丫鬟婆子一起过去罢,还有这是刚加了炭的手炉。外边冷,多披一件猩猩毡的大毛衣裳。”六儿把手炉送了过去,又低声说道,“小姐说的都对,可是……唉,那么就只有等着看了么?”

子攸摇摇头,没有话说。

六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要真是侧妃怀了王爷的骨肉,小姐……小姐要如何呢?”

子攸立起两弯柳叶眉,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怒色隐约,转身向外走,一径往侧妃的院子里去。

萧吟没想到子攸会来的这么快,才听见子攸的脚步声已经战战兢兢如临大敌,那张本就苍白的脸越没有人色。向子攸行礼的时候,她全身都在颤抖。

子攸的怒气稍减,心中疑惑陡增,面上没露出来,只是说道,“妹妹有孕在身,搀着不用拜了。不过妹妹的脸色不好啊,莫非是身子不舒服么?”

“啊,没……没有……没有不舒服。”萧吟被丫鬟扶着,却仍旧止不住腿软无力,“妹子多谢姐姐特意过来看望,着实……着实过意不去。”

子攸细看她,只觉得她比上次看时瘦了不少,精神头也不足,自己是重伤之后刚刚将养好的,可是似乎自己的气色还要比她好很多。子攸心里有了些计较,只说道,“妹妹不是身上不好,那想必就是心里不好了。”

萧吟的脸色越难看,勉强笑道,“姐姐说笑了。”她想再说些什么,谁知嘴唇抖,舌头也有些直,什么都没说出来。

子攸也不在意,“我确是在开玩笑。”萧吟一愣,子攸回过头去看了跟自己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点点头出去,子攸继xù

说道,“妹妹一定是身子单弱,禁不起怀孕的劳苦。我为妹妹请了京城的名医,请他来给妹妹诊诊脉,修个方子,只怕就好了。”

萧吟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子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勒马

一百一十六章

几个大夫略微商议了一下,便选了一个年岁最高的,由他向子攸回话。这九个被子攸召来给侧妃诊脉的京城名医,有五个都是穆家药铺里头的坐堂大夫,就算没亲眼见过可也听说过穆子攸这小姑奶奶脾气火爆,极是不好伺候的,几个大夫虽说并不知dào

穆家和王府里边的事儿,可毕竟是京城名医,达官显贵人家的大宅门他们也是常进的,人情世故他们还是看得通透,今日见了这情景他们如何不懂?谁也不想去子攸那小姑奶奶那儿讨没趣儿,便撺掇了最年高的一个外家铺子里的大夫去回话,谁都知dào

穆大小姐脾气虽然不好,但平素里常是怜老惜贫的,断不至于为难一个老人。

子攸也看出他们的心思,也知dào

自己会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一张脸沉得越黑了,那老郎中弓着背慢腾腾地走到子攸面前,向她说道,“王妃娘娘,侧妃已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将近两个月?那就是说怀孕的时候是司马昂将要出征的时候?子攸心里一阵难受,难不成就是自己被那个看不见的人陷害,司马昂以为自己与上官缜有私的时候么?难道司马昂这个混账糊涂蛋,就因为跟自己赌气,就去找萧吟了吗?子攸气得几乎坐不住了,她原本还在怀疑萧吟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怕太医们信不过,特意去找了几个京城中有些名气,又跟宫廷没多大瓜葛的大夫来,那这样的结果就是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老郎中年老眼花,没看出眼前这个大夫人的恼怒,还兀自说道,“只是侧妃娘娘受孕的时候大约是受到了些惊吓,况且又是个平日里思虑过重地人,这都对胎儿不好。如今该开几副安胎的药,须得侧妃娘娘按时服了,再有还要什么烦恼都不要去想才好,否则的话,只怕是……”老郎中压低了声音,生怕里头的孕妇听了徒增烦恼,“否则的话,只怕是会难产。”

什么?受孕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子攸瞪圆了眼睛,差点骂出来,难不成还能是司马昂强迫了她不成?好恶心的。可是看一眼那医老态龙钟的样,子攸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得算了。“那还等什么?你们快去,斟酌着写个方子,叫小厮去抓药。要用什么稀奇难得的药材都没关系,”子攸厌恶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来,“老娘不怕花钱,只怕是非。”

老郎中一愣,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剩下地几个大夫已经过来,搀着他到一边去,几个去斟酌药方不提。

子攸走进内室,两个小丫头已经把萧吟床前的帐幔撩开,萧吟坐在拔步床的暗影里,只是低着头,神情萧索,倒像这个人已经死去了一半似的。子攸心中的怒气稍减,疑惑又添,她仔细看萧吟的面上,只觉她不在王府地这段时日里瘦得很是可怜了,原本就有些高的颧骨此时更加明显,子攸心里有个想法渐渐的更清晰了。

“妹妹有了身子,可怎么一点都不欢喜呢?说句实话,妹妹应该知dào

母以子贵地道理,倘或妹妹生下个儿子,将来就有了指望了。”子攸想起了这些世俗话,便说了出来,大凡平常人家的小老婆不都是这样想的么?果然萧吟抬起头来,可她的目光一碰到子攸地眼睛,立kè

躲避开了。

“姐姐。我有些累了。姐姐请了这么些大夫。也折腾够了罢。就请姐姐回去罢。等明日我身上好了。再去给姐姐请安。”萧吟侧着脸似有闪避之意。可说完话却用牙咬着嘴唇。又似乎有多大地恨意在里头。

子攸还没开口说话。从后头走进来地六儿就先说话了。“哟。这是赶我们小姐走呢!也不过就是怀了个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生得下来生不下来。先就兴地这个样。再说。侧妃娘娘早不怀孕晚不怀孕。怎么咱们家王爷一走。你就怀了孩子?怕不是在王府怀上地。是在萧府怀地吧?也不知dào

这孩子是张姓王姓?”

“六儿。”子攸没等她说完就呵斥了一声。“怎么这么没规矩。你怎么过来了?”

“我见小姐在外头地时间久了。就过来送脚炉。”六儿说道。“小姐你别太好性儿了。就算咱们不搭理她。那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欺负到了头顶上。自然就不能那么容易过了。”

“六儿。”子攸拦着不叫她再往后说。谁知回过头来一眼看到萧吟瞪着她地眼神。倒吃了一惊。那眼神可说是又怕又恨到了极点。外带几分狰狞。这样地眼睛长在萧吟那张年轻又娇嫩地脸上。便显得格外恐怖。子攸看着她。心里就不知怎么地飘过一阵冷气。

僵了好半日。子攸才想起要干什么来。她转过身从另一个侍女手里接过一只茶盅来。“妹妹身子单弱。经不得大气。就别跟我地丫鬟一般见识了。还是身子要紧。这是我们穆家祖传地养身茶。是最适合妹妹这样体弱气虚地人喝地。妹妹赶紧喝了吧。”

萧吟冷笑了一下,从子攸手里接过那茶,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又瞪着子攸。

子攸一笑,“妹妹,看来你近来这样瘦弱,并不是因为害pà

我会毒死你的孩子啊。原来你的忧患并不在我身上。”

萧吟一怔,跟着脸色苍白的吓人。

子攸看了六儿一眼,她点点头,转身出去,把屋里的几个小丫头都带了出去,把房门也关好了。

“妹妹,人说走错

就须得要一错再错下去了。你这么铤而走险,就没;吗?你要让司马昂以后如何迁就你?”子攸轻声说道,“司马昂从前常说要我让着你,要我好生地待你。开始我心里很恼火,以为他很疼爱你。后来经过的事情多了,我才知dào

,他的确是疼爱你的,也希望我也能疼爱你,不过那不是因为你是他的侧妃,而是因为你是他的表妹。他跟我说,你原本有个青梅绣马地情人,你跟那人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对璧人。”

萧吟颤抖地抬起头来,“他这么跟你说?他怀疑我不贞?”

子攸摇了摇头,眼前的这个女子在她看来,心中的某个地方已经疯了,所以听不得别人的言语,“他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他怀疑你,那只是他的好心而已,他在这个地方活得很艰难,这里和宫里都不是个容易活下去的地方,虽然金碧辉煌,可是危险无处不在,每个人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不想让你在这里头挨日子。”

萧吟冷笑起来,笑得有些气喘,“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样是女人,你可以嫁给他,我就不可以?”

“你是真的要嫁给司马昂还是要嫁给一个皇帝?”子攸的声音仍旧很轻,没有太强烈地语气,可是那意思却犀利的很,“我只是想要嫁给我小时候就喜欢上了的人,不管嫁给他要冒多大的风险,我都愿意试试,而你并没嫁给你的爱人,这就是区别。你并不是要嫁给司马昂,其实穆建黎更可能成为皇帝,如果不是司马宛云嫁给了穆建黎,恐怕你更想嫁的人就是他吧?再说,女人跟人也不同,这就像鸟跟鸟也不同一样。有些鸟就喜欢被养在笼子里,而且希望这个笼子是她地,只有她一个人住,谁要进来,她就要啄谁,啄得鸟毛翻飞鲜血直流。

然后她胜了,她就傲视着整个鸟笼,那个窘迫的鸟笼就是她的天地,可笑她还不知dào

,她还以为她是‘天地’间最尊贵地生灵。”

“你是什么意思?”萧吟瞪着子攸,子攸在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怪物,不但行事怪,脾气怪,说话也怪。只是她这一次却听懂了她的话,听懂了子攸对她和皇后的嘲讽,就好像她穆子攸比皇后还要尊贵,比谁都要活得明白似的,“可惜飞出笼子地鸟,只会被人一箭射死。”

子攸笑了,笑得毫不在意,“你看过北方的草原吗?哦,就是你们看中的那个月奴的家。那里一望无际,没有遮眼的山峰,没有宫殿,没有城镇,只有草原一直连着天边,夜晚的时候,缀着星辰地苍穹就覆盖在那片草原上。那里夏天酷热,冬天严寒,所以生长在那里的鸟就格外地体魄雄健,他们不取悦任何人,却能在最高的天空上翱翔,自由自在。我小时候就想做一只那样地鸟,后来我见到了司马昂,我知dào

他也想做那样的鸟,所以我便喜欢他。我知dào

我是一个女孩子,所以我地许多愿望就永远都无法实现,可是我见到了司马昂,在他都没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dào

他跟我在骨子里是十分相似的了。我相信当他实现了他的愿望的时候,如果那时候我是站在他的身边的,我亲眼见到了,那么就如同我也实现了愿望一样。”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子攸叹了口气,不过眼神里却有了些愉悦,“你听不懂,但是司马昂一定听得懂。以前我只是朦朦胧胧地觉得,还没有想的这么明晰过,等到我下次看到司马昂,一定要告sù

他这些话,我想他一定明白那里面的意思。至于你……”子攸看着萧吟那双眼睛,“我给你一个选择,这个选择以前司马昂也给过你。”

“你要我离开王府?”萧吟又笑了起来,她觉得今天的子攸真是天真,天真地以为自己会被她哄骗出王府,“不管我愿不愿意离开,那都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司马昂的,如果这个孩子是你和你的情人的,我就放你走。”子攸觉得萧吟的眼神犹豫了,可是随即又便得痛苦不堪。

“你是在逼我走吗?我的孩子当然是司马昂的骨肉……”

子攸摇了摇头,接着说了一种可能,“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司马昂的,你又不肯走,那么你心里一定知dào

,就算你能在皇后面前撒谎,说那孩子是司马昂的,只是司马昂因为种种原因不肯承认,太后又因为素来与司马昂不甚亲近,更相信你的话,可司马昂心里却是明白的。你心里也明白,司马昂见你莫名其妙怀了孩子,从此就绝没有可能接纳你。那你要怎么做?你要如何生存?你会拼着鱼死网破,找个机会,致司马昂于死地,然后母以子贵,是不是?所以你才这么害pà

。”

萧吟痛苦地看着子攸,她原以为在那个恐怖的夜晚,司马昂只顾保护子攸而弃她于不顾时,她已经嫉恨子攸到了极点,可是她却觉现在她更加地痛恨她了,可是还有惧怕,被猜中心底隐秘的惧怕。她只是重复着那句话,仿佛这句话说多了,她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我的孩子当然是司马昂的骨肉。”

子攸点点头,“好,那你就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吧。”

萧吟愣住了,子攸不再跟她多说话,转身出了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忘年之交

色将晚的时候,子攸独自离了王府,慢慢地在街上走要过年了,街市上车马簇簇好不热闹,就连行人的脚步也轻快得很,说话的声音也大,子攸一路行来,只觉得笑声不绝于耳。

她这一条街走下来,耳朵里听到的话都是在说哪家的酱菜做的好,又是谁家的火腿熏得正,要买些备着,不然到了年跟前儿一准儿买不着,又或说哪家酒楼一直到初十都包满了,再不赶紧着,头正月都捞不着在那风光地方摆酒请客,要被人笑话了。

子攸听得心里好生羡慕,想到倘或自己生在那样的小家子里,这个时候心里算计的就该也是这些事了,虽然琐碎,可是却有趣的紧,年前忙活一场,心里也是满足喜乐的。

她又想起书上有这样的记载,人的前世今生都是写在西方灵河岸边的三生石上的,那么假若她跟司马昂这一世都托生在寒门小户里,一定也还是有缘结为夫妻的,只不过那时候犯愁的事可能就是如何维持生计。那又是个什么情景呢?她想起文君当炉,相如涤器的典故,忍不住独自微笑,脸上悄悄地热了起来。只是可惜司马昂虽然也擅抚琴,却从没为她抚过一曲《凤求凰》。

她想着那个典故,又慢慢地想起了故事的后来。后来她会慢慢地衰老,就像卓文君一样,然而茂陵女却青春年少,娇艳欲滴,那么司马昂也会像那个与他同姓地风流男子一样娶下小妾,朝三暮四吗?谁知dào

呢?自古以来的男子大抵是相同的,可女子却是痴傻的多,不懂得一夕足以的道理,不明白永生永世是谎言,就连一生一世都是不可信的。

子攸在繁华却不与她相干的街市上停住脚,仰起了头,头顶是一片星汉灿烂,身边是她参不透的尘世。她想到若真有那一天,她却不是卓文君,她只是一个凡俗女子,写不出《白头吟》来留住她的夫君。

何况她也不是那样寻常的市井女子,真有那一天地时候,只怕她连“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潇洒都没空使出来,如若她不能更早地抽身退步,她就要身不由己,或许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年岁不大,可是活这一辈子却不容易,她想到自己大概是命硬,小时候就死了娘,险些丧命的时候是常有的,可她这条命又硬得很,偏偏是那无常的索命爪勾不走地。于是次数多了,她就算不是心如铁石,可也不怎么怕死了。如果有生死相搏的地方就叫做战场,那她从幼年开始就已经在战场上挣扎了,生死对于她来说,分际并不那么明显。她只是想着,只要她不是被司马昂杀死的,那就无所谓了。

子攸深深地吸了一口冬夜里冷冽的空气,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爱司马昂爱得越深,就越害pà

自己会被他杀死,爱得越深怕得越深。难不成司马昂竟然成了自己这辈子最怕的人?那干脆现在就逃走不是好么?呵呵,这样的心思就算说出来,也一定没人相信,可是她的手放在胸口,又分明感觉得到那里面的恐惧和悲伤。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身后却忽然间传来一个人唤她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攸丫头,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子攸转过身去。才知dào

她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老道。

她呼出一口气来。拍着胸口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是想吓死我吗?怎么走路连个声息都没有?”

老道没有接口她地玩笑。眼神却有些严厉。他低声说道。“那么王妃又为什么连个侍卫都不带呢?要知dào

在这京城里。想要王妃性命地人可并不少。方才如果我是要杀王妃地人。王妃现在已经横尸街头了。”

子攸摆了摆手。笑道。“别说地那么吓人啊。师父你是安心咒我吗?我在京城已经转了一个半时辰了。就知dào

师父你会看见我。来找我地。”

老道士打量了子攸几句话地功夫。才慢慢地微笑起来。“原来你是故yì

引我出现地。果然聪明。”

子攸向前面指了指。“那里有个小酒馆。十分整洁僻静。酒却不错。我请师父喝酒罢。师父不必叫我王妃。还像方才那样叫我攸丫头就是了。”

老道士也没有推辞,跟着她向前边走去,果然走了不远便看到有个小酒馆在路边。店面不大,里头拾掇的却整洁。进门便看见窗边有一方小火炕,上面放着个小桌子,看着倒是干净暖和的。王妃似乎跟这里极熟,只招呼了一声,没等点菜,店家已经把酒菜端上来了。

子攸为老道士倒了酒,“师父,我是直性子地人,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转弯抹角。有一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所以就来直接问师父罢。师父,像您这样武功高强极有能力的人,又是这样大的年岁了,为什么要甘愿给我爹爹办差呢?难不成……难不成是我爹爹给你吃了什么药,要抰你么?”

老道拈着胡子笑了起来,“攸丫头,你这是传奇话本看多了,还是在书场里头听书听多了?”

子攸也笑了,“那您老说说吧,您是司马昂的师父,司马昂敬您,您的儿子姑娘都在王府里,可您为什么要去替爹爹辛苦办差呢?您老啊,就在王府里养老不好么?姑娘儿子都在身前,闲了呢您就遛鸟逛茶楼子,顺便教我两手,把司马昂学到地功夫都教给我,不然将来您徒弟欺负我的话,那怎么办呢?您起码得把我教个跟他平手才是啊。”

“你这丫头,小王爷不被你欺负也就是了,他还敢欺负你?”老道不上子攸地当,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浓了些,“我知dào

你地心思,你是想叫我离了你爹爹,去你府里,给你办事吧。看把你这小人家给精的,谁地墙角你都想挖一挖,见到得用的人,便要想着法儿给你那小夫君笼络着。小王爷得了你,真是……”他没再说下去,却点点头,颇有叹息之意。

子攸吐吐舌头,一边跟他喝酒,一边叽叽咕咕把钟无风和钟莫雨兄妹平日里的趣事说出来给他听。原是

他一二分,套套近乎,只是渐渐觉自己这些话似乎说动他,他有时笑笑,有时却只是沉默着,到后来他再开口问的都是司马昂的事。先时子攸心里有所防备,怕说多了司马昂的话,会对司马昂不利。可是渐渐地她觉这个老道也大问什么让她不好回答地,他们谈谈讲讲说的最多的也都是平时的闲事。司马昂读书如何,司马昂弓马如何,司马昂什么时候娶的侧妃,皇后如何等等等等。

老道士又问起司马昂冬天是否仍旧咳嗽,子攸摇摇头,司马昂虽然看起来不像穆建黎那样壮得像头牛,可却要有力的多,而且身子也好得很,从没见有什么病。子攸问起来,老道士便说起司马昂少年时地旧事。说司马昂只要进了山里打猎,便是说什么也不肯轻易出去,若是叫他追踪到了什么稀罕的猎物,那他更是能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有一次他带着司马昂进山之后走得太远了,赶上了连雨天,又无处避雨,司马昂在雨里淋了两天一宿,回宫之后就了一天一夜的高烧,把太医都吓坏了,后来还是大将军送来了一种外藩进贡的药来,也不知dào

是什么药,不过司马昂吃了之后倒渐渐退了热。只是留下了些毛病,每年到了秋分之后常会犯些咳嗽的毛病。

子攸听他说起司马昂少年打猎的事,听得入神,巴不得他多说些,“这些事他都没说过呢!不过我瞧他的病一定是养好了。再说一般人小时候有的毛病大了常常就长好了,我小时候也是病怏怏的,现在就活蹦乱跳了。不过这样说起来,我就明白他一个深宫里娇养的皇子,怎么会那么有毅力耐力,原来是这样磨练出来地。师父,师父,您也真是关心他呢,都这些年了,还念着这些旧事,还记挂他身体。唉,说起来,咱们虽然是这样的人家,可您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以后我就拿您当自家长辈看待。”子攸大约是醉了,嘴里开始犯浑,“而且您也知dào

皇上——就司马昂他亲爹那荒淫无度的模样,平日里儿子的死活他都是不问的,只要有女人不断送到他宫里,他就什么都不管了。哼,我真是瞧不上他爹爹,哦,还有他娘……我就不说了,说起来我就有气,。师父,您说,怎么他们偏偏是他的双亲呢?我是宁愿孝敬您,也不爱进宫去见那两位的。”

老道士沉默不语,也喝干了杯中的酒,转开了话题,后来说得更多,又说到侧妃。

说起侧妃来,子攸的嘴巴就扁了,不大爱说。老道士笑着说道,“听说侧妃怀了小王爷的孩子?”

“我都才知dào

地事儿,您老怎么知dào

?”子攸挑起了眉毛,一脸的不悦掩不掩,“难不成您老人家还趴王府的窗户根儿了?”

说得老道士哈哈大笑,“你这妮子。你满京城的搜罗名医进王府里给侧妃诊脉,这事儿传的九城都知dào

了,你说我怎么知dào

地?”

“啊?”子攸叹了口气,她还没想到这事儿,随即又说道,“哼,知dào

就知dào

了呗,您瞧我多贤惠。”说完了又做了个鬼脸。

“心里不爽快?”老道士察言观色,他这么大的年岁了,有什么不知dào

地呢,“你心里记恨小王爷了?”

“不恨。”子攸摇了摇脑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还不定是怎么回事儿呢!这里边儿的事啊您老人家不知dào

。”

“可你这样子也不像不恼恨地样子啊?”老道士问道。

子攸已经有了五分醉意,手里还拿着酒杯慢慢地喝,“我也不是恼恨,而是……而是有时候你明知dào

事情绝不是看起来的那个样子,可是你心里……你心里到底还是有什么地方难受得很。师父,您老年轻时候有过这样地体会么?”

老道士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攸丫头,咱们都是凡人,有时候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这是对的,难为你这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其实,重yào

的这里面看到的。”老道士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面看到的才是真的,如果你觉得迷惑、痛苦,不知dào

如何去做,不知dào

怎么选择,就听听这里怎么说。”

子攸本来醉得似乎要趴在桌子上了,不过她听了这话就笑眯眯地又坐起来,“师父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不信司马昂会有那样的事还瞒着不对我讲的。只是,我总要司马昂亲口否认,我才能放得下心来。师父,您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老道士一怔,忽然想到原来子攸是在这儿等着他呢。再说子攸今天总不会是平白无故地来找他吃酒的。他要说不行,不肯帮她的忙,可是前头的话已经说得那么多了,也下不去那个脸。只得阴下老脸来,做一个冷面模样,只可惜子攸还是笑嘻嘻的,那就是摆明了知dào

他是故yì

冷脸,压根也没把他的脸色当回事儿。

他叹了口气,“你想怎样,就说来听听看吧。”

子攸坐直了腰,方才那醉酒的模样都不见了,人也精神得很,“师父,您真是疼我们。等您将来什么时候想通了,觉得年岁大了,想要告老还乡离开爹爹,您一定得来王府,我一准儿孝敬您老人家。您放心,我不是要您老给我这小辈人办差,您老只管清清静静地在王府里颐养天年就是了。”

老道士终于微笑了,那双眼里的锐利阴寒都不分明了,也许是子攸的话起了作用,他看着子攸的模样,倒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虽然王妃说的只是玩话,但是我仍旧谢谢王妃。”

他说得太过认真了,子攸心中有所触动,也收敛了笑意,不觉也认真了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玩话,我喜欢大家都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老道士的笑意更浓了,他点了点头,“好吧,攸丫头,你有什么吩咐,说出来吧,看我这个老头子能不能帮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堂弟

王爷,你还是回去睡一觉歇息一下吧,有我在这儿顶。我看这伙蛮子简直是疯了。”齐烈督促着军士用投石机不断地把石头弹射出去,“这些蛮子竟然不要命了一样不停地蛮攻,也不管死伤多少人,简直是***疯了。我相信古往今来绝没有哪个将军能这样不惜士兵的生命,非要在一座城墙底下把人都死绝的。妈的,除非这些熊儿子能把马骑上城墙,否则他们根本没法儿硬攻下来,难道他们的将军们都不知dào

?”

“把马骑上城墙?”司马昂重复了一句,他想起了子攸说过的一个故事,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倒是真的把马骑上过城墙。”

“什么?”齐烈回过头来看了司马昂一眼,司马昂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兴许已经困糊涂了,“那怎么可能?在我看来蛮子只适合骑马野战,真要是攻城略地他们都是门外汉,我看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王爷大可不必担忧。”

司马昂摇了摇头,“你不要忘记了,铜羊关外,我们的土地已经全部丢失了,那些土地上也并非没有城池。”

齐烈无言以对,几天以来的胜利,几乎让他忘记了铜羊关外的土地也是自己的国土,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一战大败蛮族,重伤蛮族可汗之后,司马昂并没有多高兴。

司马昂的确有些累了,他靠在城墙上,忽然觉得想喝几口酒,“有一次蛮族就真的把马骑上了城墙。他们攻打西方番国城池的时候,遇到了殊死抵抗,蛮族人不惯攻城那也是真的。他们就用羊皮口袋装满了沙石,像车轮战一样用骑兵前队后队的冲锋到城下,把沙石倾倒在城墙底下。就是这么一袋一袋的沙土,硬是一夜之间就在城墙下堆出了一个斜坡,蛮子地骑兵就是这么沿着这个斜坡把马一直骑进了城墙里。那座城的人善于守城作战,一旦离开了城墙的庇护,他们根本就不是那些蛮子骑兵的对手。何况那是黎明时睡眠最深的时候,恐怕大多数人是睡梦之中张开眼睛看见蛮子骑着马冲进了卧房,还来不及分辩眼前的情景是不是噩梦,就已经被砍掉脑袋了。”

齐烈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作战的,铜羊关城头上月色如水,他的心头仿佛也浸入了这层冰冷的水汽,他不禁向下望了一眼,下头火把熊熊,那些蛮子就犹如蚂蚁一般不停地试图攀上城墙。

“不用担心,他们是不可能用这个方法攻上铜羊关地。”司马昂说道,“铜羊关的城墙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城上日夜警戒,弓矢箭弩也充足得很。再说,外头取土也困难,这里的山多是石头,而且坚固的很,想砸碎那些大块的石头很费力,几乎不是人力可为。”

齐烈吁了口气,“这些蛮子也的确骁勇善战,不是眼下咱们地士兵能比的。咱们颢国的盔甲天下闻名,可是蛮子地盔甲也是不错的,尤其是他们的重甲,从人身到马身上都可以覆盖。咱们就不能用这样的重甲,不是咱们造不出来,而是咱们地马没有人家的马强壮,整副盔甲有一百多斤重,再骑上个人总共能有两百多斤,咱们的马驮上这么重的东西根本没法奔跑。不过就算是这样,王爷你看见了没,那些蛮子打仗的时候几乎不用盔甲,他们就穿着平常衣服,甚至裸着上身就开始冲锋。哈,别说他们的骑术有多好,弓马有多娴熟,就说这副不要命地架势就让咱们不少士兵……”齐烈瞥了一眼距离他最近的士兵,估量着他有可能会听到自己说地话,便不再说下去。

齐烈低声问司马昂。“王爷。我估摸着他们这么疯狂地进攻。并不是因为他们说地。什么要给他们地可汗报仇。那不过是掩人耳目。安抚军心罢了。真zhèng

地原因应该是他们地确再没有粮草了。上官缜地那把火。烧掉了他们大部分地军粮。呵呵。我原来还以为他们本来就活在草原上。所以压根不用储备粮食呢。王爷。我没说错吧?”

司马昂点了点头。“只是。若是咱们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也就退兵了。可是他们却迎头而上。非要在攻进来在这里取粮食不可。”蛮子地冲锋暂停了。他们在整顿兵马准bèi

下一次冲锋。在这个间歇里。城墙上地金吾卫已经筋疲力尽乱七八糟地躺倒在城上。还有一个也不知dào

是太胆小了还是原先他在京城地时候太过养尊处优了。竟然瑟缩在城墙地角落里哭了起来。

齐烈一见就火大起来。就要过去打那个窝囊废一顿。司马昂拦住了他。他才勉强忍住脾气。“真他妈是个窝囊废。要不是现在找不到能用地士兵。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该用这些饭桶打仗。”

司马昂没有回答。他看着城墙外满地地蛮族尸体仍旧散乱地倒在地上。保持着他们死亡时候地姿态。这些蛮族地士兵甚至不收容死去同伴地尸。虽这然让人不寒而栗。可是有这样地士兵。有这样地骑兵军团。何愁天下不定呢?

见识了这样地敌人。司马昂也就明白了。颢国地危险不在眼前地战争。而在未来。从那夜之后他一直没有看到蛮族地大汗。看来他可能真地要死了。那么这个时候他还要攻城?他该操心地不应该是他地继承人么?难道蛮族地传承制度素来为他们地人所严格遵从吗?不知dào

蛮族地下一个可汗是什么样地。有这样勇猛无畏只知dào

作战不知dào

其他地士兵。如果再有一个英明地可汗。那真是老天不再庇佑颢国了。

齐烈见司马昂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劳累得太过了。“王爷。我们都轮流睡过几个时辰了。可王爷却一直在城墙上坚持着。王爷地身体怎么受得了?”

“你看对方的那个将军。”司马昂指着外头高台之上指挥蛮族军团作战的一个蛮子,“他也从没下去休息过。”

齐烈呲牙咧嘴地看着外头,“偏偏他娘的超过了射程,不然我一定一箭把他射到下头去。”

司马昂微微一笑,墙角又传

抽泣,还是那个金吾卫。司马昂向他走了过去,站,他抬起头看到过来的人是王爷,连忙站了起来。

司马昂向他点点头,示意他跟自己走。司马昂一到铜羊关就一改旧日里在京城时候地软弱模样,治军严谨,连杀了几个挑事的金吾卫,已经是立足了威信,之后再有金吾卫闹事的,一概都依照军令惩罚从无例外。何况司马昂新近又立了大功,无论其智谋胆量还是武艺弓马也都足够令人敬服了。金吾卫们怕这个年轻而又沉默的王爷,胜过怕那个严苛的大将军。这个士兵见王爷叫自己走,又惊又怕,可也不敢不去,本以为司马昂是要处罚他,可是慢腾腾地跟着他走了一会儿,他也没有责备他,而且也没叫执行军法的兵士过来,只是把他带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司马昂走到离士兵们远些的地方便停住了脚,回过头来看这个士兵,他的年纪还小,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地模样,司马昂看一眼他的脸,不知怎的就愣了一下,半天才迟疑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我叫穆……穆延晖。”那少年回答的声音都有些抖了。

“穆延晖?”司马昂念了一遍这名字,忍不住笑了,“我说怎么长得这个模样?虎贲将军穆建黎是你的什么人?”

少年更加慌乱,“是……是我的……我地本家堂兄。”他看了司马昂一眼,司马昂应该是忌恨穆家的,现在他大权在握,说要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

“既然是穆家的人,穆建黎为什么要把你派到这里来?”司马昂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孩子长得倒是比穆建黎看起来更像是子攸地亲兄弟,只是这么个软弱的性格,跟穆子攸或穆建黎都完全不像。他又看了这个穆延晖一眼,越觉得好笑,他还没见过穆家门子里出来过这么窝囊的,要是子攸在这里见他这么胆小,怕是会一口吃了他。“穆家不是人丁稀少吗?怎么还会把自家人派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送死?”

“我……穆家人丁稀少地只是主家。大将军的父亲只有大将军一个儿子,大将军又只有虎贲将军一个儿子,但是再往上数,我太爷爷有九个儿子。”穆延晖低声说道,“所以我在穆家并不算什么,何况我爹死的又早……”

他低头不说了,司马昂接过他的话,“你太爷爷有九个儿子?”他笑了笑,“那可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一。这么说你是得罪过穆建黎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穆延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我家里还有寡母在堂,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我的年纪小,倒没得罪过虎贲将军。是我爹爹……我爹爹昔年……昔年……不说也罢,本来在金吾卫里的其他穆家子弟都被虎贲将军调走了,唯独我……”

司马昂点了点头,这倒是能想到,虽然是一家子,可是想来穆家地族里人口也不少,这个少年的父亲既然得罪过穆建黎,那么他们家便也如同被开除了族里一般。司马昂见他脸上还有泪痕,本来想责备他几句,可是他年纪实在不大,他又长得实在有几分像子攸,对着这样一张熟悉地脸,司马昂责备的话也就说不出口,见他紧张得手都不知dào

往哪放,司马昂地语气也温和了,跟他说了几句别的,“你在家地时候见过子攸吗?你跟子攸谁大些?”

“小时候见过的,这几年没怎么见着了。”穆延晖有些怯地抬起眼睛,壮着胆子看了司马昂一眼,才看到司马昂的眼神很温和,他被司马昂这样一问才想起他们原来也算是亲戚,“小攸堂姐……啊,不,是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长我一岁。”

小攸堂姐?这分明是小时候的称呼。子攸那凶丫头还有弟弟?司马昂忽然觉得这样像寻常人一样认亲戚很有意思,“那你还怕我做什么?论起来我还是你堂姐夫。”

穆延晖惊讶地看着司马昂,见他脸上带着微笑,才知dào

他不是在说反话,“您……您是王爷,又是领兵的将军,我怎么……怎么能去跟您认亲戚呢?”不过他也笑了,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

“你不想在这里打仗吧?”司马昂问他,不过口气并不太严厉。

穆延晖低下了头,“开始不想,还想着怎么能托人给小攸堂姐带封信,求她把我调回去。虽然我爹死后,我们家穷困倒,也不敢去主家,就有好些年都没见过小攸堂姐了,可是我想小攸堂姐大约还记得我,小攸堂姐心好,说不定……”

司马昂点点头,没说什么,看来这是个性格懦弱的孩子,确实只有相貌像子攸,他也没法说更严厉的话吓唬他。

不过他又接着说了下去,“可是后来我就不想回去了。”他深深地低下头,“我的朋友死了,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司马昂怔住了,他本来已经想要离开了,他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年,在他面前深深地低着头,削瘦地肩膀微微有些抖,司马昂才想到他才十六岁,并不是所有十六岁的少年都能无所畏惧。可是他低声接着说了下去,“我的朋友一直很照顾我,他跟我不一样,他很勇敢,你也很喜欢他。那天晚上王爷去伏击蛮族可汗就是带着他一起去的,他走的时候还很骄傲,就像这座城上真zhèng

的士兵那样,他还说他去打过仗之后,就再不是个被正经士兵瞧不起的金吾卫了,以后谁要再瞧不起他,他就揍谁。”他低头哽咽了一声,又忍住了哭泣,“可惜他没能活着回来,不过……不过你们把他的尸带回来了。这里的士兵们说,过去地将军出城打仗之后那些尸体常常是不收回来的,我很害pà

蛮族人也会烧掉他的尸体,幸好……幸好王爷跟那些将军不一样。”

司马昂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初上战场的那丝愧疚又纠缠上了他的胸口,他拍了拍那孩子的肩头,想说几句安慰地话,可又觉得那是在推卸

是他把那些士兵带出去的,他对这些带出来的士兵任,无人处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还没做到,没能用最小地代价换来胜利。

“你是为了这个哭,那我不能责备你。”司马昂最后终于找到要说的话了,“只是,别在大家面前哭,你已经是个男人了,而且还是个上了战场的男人。”

穆延晖点了点头,可是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声,“王爷,我说我不想走了,是因为我的朋友。我哭是因为我害pà

,我……我害pà

我地腿会被锯掉。”

司马昂惊讶地看着他,“你的腿有伤?”

他点点头,慢慢地拽开马靴上头的裤腿,“金吾卫里有些人……有些人不大会用弓箭,这是自己人不小心射到了我的腿上。已经……已经溃烂了,这里守城的那些老兵说这个样子有可能腿就保不住了。”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抽泣了,“我……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瘸着腿回去,要是……要是没了一条腿,我……我……宁可从城楼上跳下去。”

司马昂才想到他刚才跟着自己走路的时候,为什么走地那么迟缓,他还以为他只是害pà

而已。现在他看到了他腿上的伤,地确溃烂的很严重,“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地弓箭上又没有淬毒,现在天气又这么冷,怎么会溃烂的这么严重,军医没有给你用伤药吗?”

“军医……军医说,我是被自己人射伤地,不能……”穆延晖低下了头,“伤药本来就不多了,消耗太大,新的药材又迟迟没有运到。要省着用。”

“这是哪个军医说的屁话?”司马昂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伤得这么重还能等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分管金吾卫的那几个军医是穆建黎指派的?”

穆延晖想点头,可是又不敢。司马昂愤nù

地吼了一声,“刘舍。”

刘舍本来站的就离司马昂不远,“是。”

“把他带去军医那里,叫那几个军医好好给他治伤,要是他的腿保不住了,那两个军医就别想活着离开铜羊关。”

“是。”刘舍大声地答yīng

了一声,带着穆延晖下去,穆延晖惶恐不安地想说什么,可是又没说出来。

司马昂愤nù

地转过身,穆建黎想要杀人的时候,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到底能有多大的怨愤,就非要置一个孩子于死地。一个军士急匆匆地从下头跑上来,“王爷,王爷,新的一批军械和药材来了。”

司马昂精神一振,把关于穆建黎的那些破事索性都先丢到一旁去,“禀告澹台将军了吗?”

“已经告sù

了。”那个军士是王府里头出来的,说完话就堵在司马昂面前没动。

司马昂急着下去看新到的军械和药材,恼怒地瞪着自己的这个侍卫,“你干什么?有话快说。”

那个侍卫笑了起来,“王爷,我是跟您提前贺喜来了。王爷您还没得到家书吗?”

“什么家书?”司马昂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听见什么了?赶紧说啊。”

“是,”那侍卫可不管司马昂刚才有多生气,他知dào

自己要说的这个消息一经说出来,司马昂必然会转怒为喜,“我刚才听一个押运官私下里说……哈哈,他私下里说啊,王府里的娘娘怀孕了?”

“你说什么?”司马昂愣在了那里,瞪着自己的侍卫,简直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这条狭窄的楼梯,“押运官怎么知dào

?”

“,王府的娘娘把全京城的名医都找去诊脉了,这事全京城都知dào

了,那个押运官那时候在京里,自然也就知dào

了。”那侍卫笑着,满脸喜气地说,“都说是准信儿,确是有喜了。恭喜王爷!哈哈,恐怕这些押运的人里就有给王爷捎家信的。”

他说完了就等着司马昂欢喜,可是司马昂半天都直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侍卫等了半天也愣住了,“王爷,您不欢喜。”

司马昂还在想着他说的话——王府的娘娘把全京城的名医都请去诊脉?有喜?有谁的喜?子攸跟谁有喜?上官缜?他还在这里做梦呢,还以为……可是这怎么可能?子攸怎么可能跟别人……如果不是真的,他非杀了那个浑传话的押运官不可……他的心思已经乱了,远远的不在这个铜羊关上。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那侍卫还有点转不过来弯儿来,“您是太高兴了吧?人家说第一次当爹都是有点不适应,等王妃娘娘再生几个,您家里热热闹闹起来,您就习惯了。”

司马昂瞪着自己的侍卫,这个没头没脑只有蛮力qì

的侍卫已经跟了自己几年了?还是这个德行。还热热闹闹?这可真是热闹了。他想说话,可是喉头紧,半天才咳嗽了一声说出话来,“不是不高兴……只是这里还打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那有什么不是时候的?”那侍卫爽快地笑到,“这些蛮子迟早能打退。等打退了这一拨,王爷该请我们几个侍卫吃酒庆祝才是。”

司马昂再也忍不住了,“你没事干了是不是?赶紧去上城上去,十二个时辰不许下来换班。”

“啊,是,是。”这侍卫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连忙收了嬉笑的模样,行了一个军礼,急急忙忙地跑上去,生怕走晚了再触霉头。

司马昂慢慢地向下走,只觉得这段楼梯越走就越是心头沉重,心里面反反复复想的都是子攸。难道自己领会错了子攸的心意?难不成她对自己完全放qì

了?可就算他再不好,他也已经意识到了,难道子攸就……子攸也不能……

他就这么走下去,一时心头冰冷一时又满腹怒火,一直走到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头,见到澹台忌正在等着他一起验看运来的军械和药材,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铜羊关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误会

马昂始终在呆,澹台忌跟他说如何分配刚送来的他都没有听进去,无论澹台忌如何说,他都只是点头。

澹台忌不知dào

这个王爷今天怎会这样魂守舍,再说几句话也只得作罢。司马昂转身想要出门,又被澹台忌叫住了。

“王爷,你多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司马昂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台忌问了自己什么,他费尽地想了一会儿,“一宿,两天,没事。”

台忌咧开嘴笑了,“可是王爷看起来好像至少有五天没睡觉了,请王爷回去歇息吧。”

“我没什么事。”司马昂执拗地说完就想向外走。

“王爷。”台忌又叫住了他,“王爷,请您回去歇息吧。除非战况极其危急无法选择,否则我是不会让一个疲惫不堪魂不守舍的将军指挥士兵作战的。”

司马昂这才明白澹台忌的意思,他是不放心自己继xù

在城上督战,委婉地想要把自己撤换掉。他有些尴尬,自己竟然没有听出来台忌的意思,“有劳台将军关心了,那就请将军再派一名将军到城上罢。”

司马昂告辞出去,迎面又遇到台忌的副将沈放进来,这个有半分滑稽书生气的副将大大咧咧地给王爷请了安,顺口说道,“王爷您气色不大好啊,啊,对了,方才我又见着那个姓孟的掌柜了,哈,他在外头候着一直没进来,他托我来跟王爷说,王府里派来一个家人,说是等会儿王爷闲了要拜见王爷,大约是有家信带来了罢。”

司马昂勉强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沈放还在他身后纳闷,回头向澹台忌说道,“这个王爷……还真是让人摸不透。”

台忌想了想。不过他不惯琢磨人。也不在意。“反正他很能打仗。也很会打仗。我他娘地多少年没见过这样胜仗了。这就足够了。别地我可管不着。”

沈放哈哈一笑。他私心揣摩澹台老将军地心思。澹台将军八成更希望司马昂不是王爷。而是一个初出茅庐能够收在帐下地青年将军。眼下地军队里能打仗地将军老地老死地死。下头一帮娃娃将军都忒不像样。正是青黄不接地时候。像司马昂这样地将才真是难得。不过沈放也想。将才不将才地这是用澹台忌那老将军地眼光品度地。其实像司马昂这样胆大心细地人。如果做了皇帝也未必是坏事。上头地人有多大地胆量心胸。自然就能容什么样地人。穆文龙是个人物所以他麾下才聚集了一批有才能地人物。可是看看穆建黎。却搞得下头乌烟瘴气。倘或司马昂做了皇帝。未必不能拈土成人。塑几个将军出来。

正想着。外头有军士进来禀报。蛮族地军队没有继xù

进攻。已经改变阵型退回营寨之内了。他沉思了一会。向台忌说道。“看来今晚应该不会再有进攻了。上一次王爷设法烧掉他们地粮草。已经是釜底抽薪了。他们再次进攻地来势虽猛。可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勇罢了。”

台忌点了点头。“叫将士们休息吧。但是要衣不卸甲。随时准bèi

着。负责警戒地将士每一时辰轮换一次。”

沈放敛了笑意。正正经经地答yīng

了。回身出去安排。

这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蛮族地士兵停止了进攻。铜羊关里沉静了下来。司马昂匆匆忙忙地走了几步路。又慢了下来。心头有说不出地烦躁。快到自己住处地时候。顶头看见掌柜地老孟走过来向自己行礼。

司马昂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他了,连忙问道,“王妃有书信过来吗?”

老孟陪笑道,“并没有。”

司马昂自从给子攸写了长长的一封家书,就一直在等着,等着子攸回他点什么,三言两语也好,一幅画一句诗也行他都不计较,可等了这么多天好容易等到家里头来人了,谁知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个王妃怀孕的消息?是子攸因为什么原因故yì

散播地消息?还是说子攸就是怀孕了,所以无可辩解?他越是想越是怒气冲冲,

老孟瞧着司马昂的脸色,已经不像是那个在铜羊关上意气风地青年将军,而像是个要乱脾气的少年郎了,他可不想在这儿触晦气,连忙说道,“王爷,您别生气。王府里虽然没有书信带过来,但是王妃派了个小厮带着家里用地东西过来,也许这个小厮有口信捎过来。王爷就请先息怒,看那小厮怎么回话罢。”

司马昂看了他一眼,“息什么怒?我有什么气可生?”

老孟不敢再说话,司马昂也没了话,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站住,回过头来急急忙忙地问道,“是不是王妃身体不好了?她的伤到底养得怎么样了?”

老孟笑了起来,“王妃地身子好的很,前天还看见她在街上逛呢。王爷您请放心就是了。”

司马昂没话说了,“叫那个小厮赶紧过来。”

“是。”老孟瞧着司马昂变换不定的脸色,笑得更浓了,“我这就去把他领过来。”

可司马昂回到自己的房里,等了半日也没见什么小厮过来,他心里烦乱越觉得口干舌燥,又懒怠叫人来泡茶,何况这里的茶叶喝起来就像煮草梗子的汤。他自己从壶里倒了碗冰凉的水,看看里头还有冰,他也没管那么多,实在渴得厉害,一口气喝干了,又倒了一碗。

身后传来有人走进来的声音,他知dào

这个磨磨蹭蹭的小厮终于来了,放下水碗转过身来,“你可算是……”

话说了一半就哽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门口那个小厮打扮的人,那是何等眼熟。

司马昂一动不动地看了半日,生怕又看错了,把她的堂弟当成是她。他的喉咙更干涩,想说话也说不出来,还是不敢相信子攸就站在他的房门口。他本来心里是恼火的,气得要死,可是现在见到子攸了,气就不知dào

消散到那里去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子攸,瘦了一点,不过也不是很不好。那些天他还以为她或许活不下来了,他悲伤绝望的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走路了,甚至还能跑到这么远地地方来,他哪里还有气,忍不住看着子攸就笑了出来。

可是子攸千里迢迢地来见他了,为什么看起来却并不

兴呢?那张瘦了些的小脸上冷若冰霜,看得他心里成子攸

子攸低下了头,慢慢地向司马昂身边走。

她来的时候也是有气的,明明觉得萧吟那孩子不见得是司马昂的,可到底还是心里不舒坦,又赌气想到当初司马昂若是不娶那个侧妃也就没有这样的事,总之还是司马昂不好。再加上一路过来又冷又累,肚子里地气就积攒得更多了,本来想见到司马昂绝对不要给他好脸色的,还要好好问他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他要是恼羞成怒,那她就……

可是她还没想到自己要怎样呢,就已经走到司马昂地门口了。看到司马昂正在端着个破碗喝水,那模样就好像渴了一年了,司马昂颇通茶道,平素在王府里行事也雅致得很,还没见过他这么牛饮呢,她有点心疼,可是心肠还是硬着的,想要一脾气,可谁知dào

司马昂转过身来竟然一句话不说地看着她,临了还是没话,只是笑了。

子攸有些想哭了,她喜欢看司马昂笑着的样子。何况司马昂就那样伸出手来抚摸着她地面颊,笑得模样也有些酸楚,低声问她,“怎么来了?”

她也心酸了,伸出手臂搂住了司马昂的脖子,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没有一次心酸的时候这么满足,她有点想要就这么搂着司马昂先哭个痛快再说。

司马昂紧紧搂住她,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吻,又紧紧搂着,半天才问她,“我身上不凉吗?等我把盔甲脱下去。外头那么冷,你走这么远地路冻坏了吧?到火炉旁边来。”

子攸被拉到了火炉旁边,难得乖巧地顺从着坐下,眼睛看着司马昂费力地脱掉盔甲。司马昂回头看到她正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仍旧黑亮,还是很有精神的模样,看来身体真的是恢复的不错,他才终于放下心来。走到她身边坐下,顺手把她的手拉过来,“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子攸转过脸来,“你做什么都不问我身子好不好呢?”

司马昂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你看着气色还好啊,再说都跑到这里来了,自然身子好了不少了。那我当然要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了?出了什么事了你要到这里来?”

子攸又开始有些恼了,“什么嘛,做什么一个劲儿地问我为什么来这里,难道你不想看见我吗?”

司马昂被噎住了,子攸还从没对他这么不近情理过,他也从没对子攸这么直接过,都快要把心掏出来摆着给她看了,他说了半句,“我不想看见你?我……”又停了停,恼火地低声说道,“是不如不见地好。”

子攸一下子站起身来,“司马昂。”

“叫我做什么?”司马昂愠怒地抬起头来,声音也高了,“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当面问你,满京城里都在说地王妃有喜了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还没……”他咬了咬嘴唇,虽然生气可话还是没说下去,他不想拿那些不好的话去说子攸。她刚刚死里逃生,不但好好活着,而且还能这么精神,这么有气势地站在他面前脾气,他就该烧高香去了,哪有心肠去说她不好。再说子攸一向行事出人意表,万一那些听到地话只是子攸故yì

散布的流言,他再巴巴得当成大事去问子攸,不说自己没趣,反而要惹子攸伤心。

他看着子攸被他问得怔住了,便心里一疼,连忙拉住子攸地手,生怕她一生气就跑了,这里可不是京城。子攸是被问懵了,瞪着眼看了司马昂半天,司马昂还是头一次对她这么声色俱厉,她被吓住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司马昂紧紧捏着她的手,见她这个模样,他的心里反而轻松起来了,怕招来子攸胡闹,连忙陪小心,“我说错了是不是?你别恼我。再说你这丫头也不能满京城的去说这种话,事先又不知会我一声,还等着别人告sù

我说王府里的王妃有喜了,你怎么什么谎话都敢撒出来。”

子攸站在他面前,被他拉着手,越疑惑地看着他,“本来就是有喜了,我撒什么慌了?你怎么总觉得我爱撒谎?”

司马昂愣住了,一霎时心里头乱七八糟的,猛然松开子攸的手,也站了起来,倒没有想象中的愤nù

,或许是心头太过难受,一下子连气恼都忘记了。

子攸被丢开了手,也恼了,刚要脾气,可看了一眼司马昂这个又惊又痛的情形,忽然明白过来,“啊,原来你以为是我……我有……”子攸抬手就给了司马昂一拳,“你竟敢以为我做了那种恶心事?我白认得你了。是谁跟你说有……有那个了,我要掘了他们家的祖坟。”

司马昂被重重打了一拳,才醒悟了些,子攸还在骂他踹他,他不由得分辩,“不是说京城里都知dào

王府里的王妃有喜了吗?”

“王府里的王妃?”子攸冷笑起来,“你有几个王妃你自己不知dào

吗?怎么好事都在人家头上,破烂事都落在我的头上,我怎么这么倒霉?既然你说起来了我就问你,你去不去那个侧妃的屋里我是管不得,可是从前不是你自己说不喜欢她,不会去的吗?哼,你要去就光明正大的去了也就罢了,何苦骗我呢?我还要到人家怀了孩子的时候,还要被皇后娘娘叫去说话的时候才知dào

!你还敢恼?我还不知dào

该恼谁呢?”

子攸刚说第一句的时候,司马昂就醒悟过来了,心头里就剩了一句话—这下可坏了。

他尴尬地看着子攸,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萧吟,现在子攸骂他,他也只有听的份儿,想着自己竟然也有稀里糊涂地听风就是雨的时候。子攸又踢了他几脚,自己气哭了,坐了回去,他心惊胆战地也跟着坐下,去自己衣服里摸帕子也没摸到,才想到自己刚从战场上下来,哪里还揣着那东西,只好拿衣袖替她擦着眼泪。

谁知又被子攸一把推开,“走开,走开,全都是土,也不知dào

有没有血迹。”

司马昂吃了瘪,讪讪地陪在一边,嘴里含含糊糊地道着歉,一会功夫就急得满头大汗,比刚下战场那会儿看起来还要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章 我醉欲眠卿且去

你……身子怎么样了?”隔了半日司马昂才问了一理他,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你不知dào

我压根没挨过她的边儿么?回去我就如实禀明母后,你说好不好?”

司马昂又等了半天,子攸还是不吭声,他拉着子攸的手轻轻捏了捏,“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儿,你是坐马车来的还是骑马了?身上乏不乏?”

斗室里仍旧一阵沉默,司马昂忽然火了起来,“左说也不对,右哄也不好,你这丫头到底要怎么样才是?难不成你千里迢迢的是专为来跟我怄气的?”

子攸一把摔开司马昂的手,她有什么时候被人吼还不还口的,“哪有这样混账的?听说王府里有王妃怀了孩子第一个就疑心是我!凶巴巴的好不吓人。/.可知dào

了是萧吟给你戴绿帽子了,这么大的事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过去了。哪有这样厚此薄彼的?难道我就那么不如你那侧妃?你说啊,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就不恼她呢?”

司马昂一言不地看着气呼呼的子攸,子攸不客气地回瞪着他,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子攸的脸渐渐泛红了,她方才是气得有些糊涂了,现在忽然想明白自己问的是什么糊涂话,便有些臊了。她看着司马昂的眼睛,有些底气不足,红着脸磕磕巴巴地问他,“你……你不恼她……是……是因为你不大在乎她怎么……我……”

她低下了头,司马昂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可半日里还是觉得心酸疲倦,“我只娶过你一个,你是我的妻子,她只是萧家的一个女儿。

我以为你知dào

的,你是何等聪明的女子,还要逼我说出这些来么?”

“谢谢你高看一眼,可惜我从没聪明过。”子攸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司马昂要抚摸她的脸,她立即转开头,皱着一张脸说,“走开些,男女授受不亲的。”

司马昂被气笑了,硬拽住了子攸的手,“你嫁给我多久了?咱们就只有今天还像些夫妻,你还叫我走开些。看看你这张小脸,还气么?”他轻轻地笑了,低声说道,“吵几句,再被你踢几脚,倒有点像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了。”

子攸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昂,他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有股子她从前从没见过的满足意味,也不知怎的,就扰得子攸的心头酸酸疼疼的,口里却说,“你都不像司马昂了,这么没刚性儿的模样,你喜欢被骂被踢,怎么不早告sù

我呢?”

司马昂笑了起来。“我就算有性子也不在这儿使啊。再说像不像司马昂也不打紧。像你地夫君就好。我待你这么不好。那自然是要骂要踢都随你。”

子攸地脸越红了。“疯……疯话。怎么你只要一离开京城。就变得贫嘴贱舌起来。”她一面说着。一面就要站起来。坐到一边去。离司马昂远一点。现在她倒是忘了生气了。只不过心跳地太厉害。怕被司马昂听见了小瞧了她。

谁知她刚一站起来。司马昂突然伸出胳膊抱起她。子攸在一阵天旋地转里吓得低叫了一声。最后却觉自己坐在了司马昂地腿上。被司马昂紧紧搂住。司马昂地额头轻轻贴在她地额头上。“子攸。我很想你。”

子攸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唔。”

司马昂看着她笑。“浪费了这张小模样。你怎么一点佳人地样子都没有。偏偏是这种顽童模样。”

子攸皱起眉头。“你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司马昂连忙抱紧了她,在她绯红的脸上轻轻地吻了吻,“真没想到你能来这里,我都不知dào

现在是该骂你胡闹,还是该……”

“我……我……”子攸说了两个我字,后头要说的话却想不起来了,司马昂还在侧耳听她说话,她抬起头,看着离她那么近地司马昂,她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地吻了他的脸。她看到司马昂一下子就笑了,那是从眼角眉梢都在喜悦地笑容,看得她心口沉重又心满yì

足地叹了口气,搂住了司马昂的脖子,“夫君……”司马昂笑得更大,紧紧搂着她,等着她说下去,连呼吸也都有些紧促了,子攸脸上的那抹羞涩忽然变成了平素常有的那种顽皮表情,“夫君,你在等我说什么啊——我饿了,我要吃点东西。”

司马昂的笑容僵住了,半分无奈半分恼火地把她抱起来丢在榻上,起身去外头叫人准bèi

饭食,子攸连忙跟上一句,“司马昂司马昂,还要热

一壶酒。”司马昂忍不住笑出来,俯下身又在她地了一下,吻得子攸痒得很,司马昂已经走到门口了,她还在揉自己的耳朵。

其实也不用叫人现做去,老孟已经叫人把带来地吃食做上了一桌酒菜送来备着了。酒菜上来,子攸的心情极好,乐颠颠地给司马昂夹这个夹那个,“你瘦了好多啊,在外边果然比在家地时候差了不少,连毛色都不好了。”

司马昂一口酒差点吐出来,“你在喂马么?你过来坐。”

子攸笑嘻嘻地摇摇头就是不过去,小几放在榻上,她跟司马昂各坐一头,她还守着个火炉子烫酒。不过子攸在这里,司马昂已经觉得心满yì

足,三杯两盏就有些醺醺然。听子攸一长一短地问他射伤蛮族可汗那晚的事。

他说得极简略,子攸一面喝着酒一面不住地追问着。话说完了,两人又都沉默起来。司马昂半卧在小几那边,一双眼深深地看了子攸半晌,转开头忽然问道,“我做得好么?”

子攸一怔,“那当然好了。这样地事就是史书上也不多见啊,就算是后世的人读史读到你的这段功绩,都要感叹不已呢。可你怎么一点都不见开心?”

司马昂笑了起来,脸上终于露了三分得yì

,子攸明白过来,凑到他身边去,“原来你是在等着我赞你,好不羞啊!”

司马昂笑着搂住她,“只有你赞我,我才欢喜。别人怎么说,那都是不打紧的事。我好容易做了点事,就在这里等着你来信赞我,可是左等也不到,右等也不来,好容易你来了,又只是问来问去,等得我好着急。”

子攸惊讶地看着他,又忍不住笑个不停,“真是好轻浮的王爷。”司马昂也开怀大笑了一阵。给她倒满了酒,停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外边怎么样也只是事在人为罢了,也还可说。我只是怕自己一辈子倒无能,让你后悔嫁了我。”

子攸突然听到这话有些错愕,低头看司马昂的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眼睛却眷恋地看着自己,她的眼圈有些热,“哪能有那样的事呢?”她的喉头有些哽咽,“你想多了,我只要每天都能看见你,心里面就满足了,就怕你总是心存芥蒂,不愿见我。有时候我心里面难过,就会想想倘或你我都生在贫民小户人家,那是什么光景,那样必然每天都是和气开心的,这样想一想心里就好过了。”

司马昂坐起来紧紧搂住子攸,子攸闷闷地又说,“那天我被钟无风刺了两剑,就误会是你,实在是我太不好了。我不给你写信,是没脸写了。你心里恼我错怪你么?”

“恼你?”司马昂搂着她笑了出来,“我不是疯了吧?我走的时候,眼看的是你流了那么多的血,昏迷不醒一点生气都没有了,我都不敢想还能有今天,我还恼你什么?我是不礼佛的人,可是现在看见你这么好了,却不知该谢谁才好,回去京城,倒要四处拜拜。”

子攸被她逗笑了,“偏是你这么蝎蝎的。”

司马昂无奈地看着她,“你那天是不清醒,不知dào

自己都是什么样了。我……”司马昂话没说下去,摇摇头笑了,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子攸心里知dào

他要说什么,他的家信里那些细细密密的关心叮嘱,她不知dào

重看了多少遍。她微微笑着,又为司马昂倒满了一杯酒。司马昂接过酒壶来也为她斟满了酒杯,温柔地看着他的娇妻,只觉得那些刀光剑影都远了,他只看得见眼前人,惟愿这一刻天长地久,这一醉永不复醒。

子攸醉了,倒在榻上,困得口里的话都绵软了,“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司马昂没有去,他放下了酒杯,俯下身在子攸的唇上轻轻吻下去,子攸笑着回吻他。

“司马昂,司马昂。”

“嗯?”司马昂的吻细密地落下来,含糊地应着她的话。

“我爱你啊。”

司马昂低低地笑了,“我知dào

。”他抽开子攸的衣带,轻轻抚摸着子攸腰上的伤痕,子攸喝醉了酒,也不大知dào

司马昂在干什么,只是觉得痒,笑嘻嘻扭来扭去地躲着他的手,一面还逼着司马昂说些喜欢她的话。司马昂宠溺地笑着,搂住了她,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着她最想听的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倾心

攸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时有点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总还是知dào

自己正在司马昂的怀里。//可这地方好冷啊,她本能地向司马昂的怀里缩了缩,司马昂还在睡梦中,感觉到她动了动,立kè

就把她搂紧了。她心满yì

足地把头靠在司马昂的胸前,他身上暖和得很,可是就是有点不对劲。她闭着眼睛在他身上摸了摸,触处全是皮肤的暖热触感,她吓了一跳,猛然张开眼睛看到的是司马昂**的胸膛。

“啊——”她叫了一声,“司马昂你……你……”司马昂这段时间都累得很,听见子攸说了一堆什么,可就是没醒过来也没听清,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把挪到一边的子攸又重新搂回来,黏黏呼呼地在她的脸上吻了又吻。

“啊,司马昂你别碰我。你要死了,给我滚开。”子攸拼命挣扎着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把司马昂踹出去。

司马昂被人踢出被窝,被冷气一冻立kè

清醒了过来,“好冷,攸儿,你谋杀亲夫吗?”

子攸又踢了他一脚,露出一只光着的小脚丫,“你干了什么啊?你怎么能趁我喝醉了就……”

“嘘嘘。”司马昂连忙捂住她的小嘴,“刘舍他们就在外边呢,你想吵到他们都听到吗?”

子攸立kè

吓得不吭声了,紧张兮兮地瞪大了一双眼倾听着外边的动静,司马昂哈哈笑了出来,“听见就听见好了,打什么紧?你又怕什么?难道你不是我妻子?还是说你本来是不情愿嫁给我的?”

“闭嘴,闭嘴。”子攸的脸涨得绯红,“你……你……”

“夫人,我怎么了?”司马昂忍着笑低声问她。

子攸说不出来,恼怒地向下一缩,钻进被子里,再也不肯出来。司马昂搂着被子小声说,“子攸,子攸,我快冻死了。”

被子攸隔着被子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活该。冻死你好了。”

司马昂笑够了抓过衣服来穿上。“我去端早饭来。等会儿伺候夫人用饭如何?”

半晌。子攸还是没动静。司马昂忍着笑贴着被子又问了一句多余地话。“夫人身上不舒服吗?”

“走开!”

子攸窝在被子里这个郁闷。其实她倒也不是全要怪在司马昂地头上。昨天晚上她也不是全不知dào

。只不过喝醉了酒没太闹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何况司马昂昨天晚上温柔地吓人。比酒还容易让她晕乎。她还记得她最后还算清晰些地记忆就是司马昂抚摸着她地脸低声呢喃着。“今夕何夕。得此良人。”司马昂那双深邃地眼里看得全是她自己。跟着她就晕晕乎乎地回吻他。她本来想要到那儿为止。可是后来……她也记不清了。当时只是觉得那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地。可是现在想起来……子攸地冷汗都要下来了。

司马昂捧着早饭回来地时候。子攸还窝在被子里。他看着她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团就忍不住微笑。到她身边去隔着被子哄了好一阵子。才觉得被子裹得松了些。他连忙掀开。“夫人。为夫帮你更衣……你穿衣服这么快干什么?怎么防我像防贼一样。”

子攸皱着眉头从被子里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早就穿好了,她横了司马昂一眼,“给我梳头,我没带六儿来。”

司马昂忍不住笑了,他宠溺地搂住了子攸,轻轻地在她地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子攸闭上了眼,任凭司马昂手中的梳子轻轻地穿过她柔顺的长,一梳到底。司马昂想起了什么,“好像本来你嫁给我的那天,我就应该给你梳头,是有这样的礼法吧?”

子攸闭着眼不搭理他,司马昂笑着低声问她,“子攸,新婚的那天我要跟你同房,你为什么打了我?”

“怎么啦?记仇吗?”子攸张开眼瞪了他一眼,不过脸却红了。

“没什么。”司马昂笨拙地慢慢梳理她的头,“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是被你爹爹逼着嫁给我的,所以连碰都不想碰到我。嗯……你是吗?”

“不记得了。”子攸哼了一声,又忽然问他,“司马昂,司马昂,你确定你昨天晚上没有弄错么?”

司马昂差点折断手里的木头梳子,“子攸!”

子攸背对着他,撅起小嘴,“谁知dào

呢?你以前有跟小妾同房过吗?没有吧。你有通房大丫头吗?也没有吧。那你怎么知dào

你没弄错呢?”

“总之就是没有。”司马昂气闷地回答了他这个时常古灵精怪的小妻子

子攸转过头来,有点骄纵地把肩头抵进他怀里,“你怎么知dào

呢?谁告sù

你这样就是……是那什么了呢?”

“我就是知dào

。”司马昂故yì

拉下脸来,不过子攸也不在乎。他想起子攸是没有娘亲地小孩,会这样肆无忌惮地问问题也属平常,忍不住又在子攸的脸上吻了一下。

“那……”子攸转回身去,低了半天头,“那我会……会生小孩子吗?”

司马昂故作认真地想了想,“有可能会,不过也有可能不会。不过我知dào

最好的法子就是咱们再来试试,说

一次就能有小孩子了。”

子攸恼火地用胳膊肘向后给了他一下,可是却听见司马昂在她身后笑了起来,她的脸上热得很,司马昂把她拉进怀里,“子攸,有孩子不好么?为什么要有那样害pà

地样子呢?等以后,在外边,我要一直把蛮子赶进北方的荒漠里,永久平定北方地边患,等回到家里,我就给你梳头画眉,好么?再将来,咱们就有了孩子,我希望先有一个儿子,然后生一个俊俏的小女儿,你说好么?等到老了……”

子攸眼睛里不知dào

为什么有些痒,不知怎么的就有眼泪掉了下来,她连忙偷偷地擦掉,“我可不想老。再说,我也不想待在家里,你不在,我就要闷死了。你说想要一直把蛮子赶进北方的荒漠里,那也好,不过不管你如何南征北战,我都跟着你,就像现在这样,好吗?你知dào

我的马骑得有多好,我也不挑剔住的地方,军营里我也能适应,我小地时候就住过军营呢!你知dào

蛮族的可汗打仗地时候,他们的妻子都是跟在他们身旁地,那多好啊,一直陪伴着,不管是……”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微笑了出来。

司马昂看着子攸微笑的侧脸,深深地看着她地眼睛,“可是我想把你留在一个安全地地方。”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望向窗外,他心里知dào

,现在他连能够庇护子攸的那么一个地方都找不到,他想要子攸等等他,又不能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我不在乎。”子攸看着他,忽然笑了。他怔了一下,她看出他的心思了么?她就坐在他怀里,抱着膝盖,眼睛望着远处并不存zài

的地方,“你知dào

草原上那些蛮子是如何生存的吧,他们没有房屋,没有田地,他们掠夺是为了活命,他们从来都没有安定,所以他们就比任何有土地的民族都更彪悍和坚毅。我也害pà

没有安定和平安,若说我怕什么,我就是害pà

我的孩子会被人利用,我……我害pà

我的孩子会成为儿皇帝。”她低下了头,“我知dào

我这样说,你可能会难过,甚至从此不愿意再看见我,从此断了我好容易求来的这点情分。可是我也厌倦了什么都不对你说,我想知dào

我地夫君在想什么,也希望我的夫君知dào

我在想什么。我想跟你在一起,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是个女子就瞧我不起,或因为我多做了什么而容不得我。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爱着你,我爱你是因为我觉得我跟你是一样的,可是我害pà

你反而会因此而厌恶我,就因为我明明是一个女子,不是齐烈也不是刘舍,却总想做他们该做地事。”

司马昂没有说话,他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子攸。子攸转开了眼睛,藏着眼里的泪,“你虽然话不多,可我知dào

你是有心气地人,将来早早晚晚会成了英雄人物。可是……天下但凡有点能耐的男人都希望他们的女人们龟缩在他们的羽翼下,受着他们的保护和恩宠,一旦有一个女人胆敢走出来,不管她的心里想地是什么,她最后都只能一个人冰冷凄凉地死去。所以有时候我甚至羡慕月奴,我知dào

她可以骑上战马跨着马刀,而依然有人会爱上她。”她再也忍不住眼泪了,“今天我说了这些话,大约是不自量力,明天我就会回京城去。”

她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长从司马昂地手上柔顺地滑过,司马昂拉住了她的手。

“子攸,如果你回去了,觉果然怀了我地孩子,你是不会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的是吗?”

子攸咬着嘴唇没有吭声,司马昂攥紧了她地手,“你是怕我会因此怪你,甚至难以接受我自己这种连孩子都没法保全的局面,就迁怒于你。”他感觉到那只小手在他的手里变得冰凉,他笑了,“那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吧,让我好好地看住了你,免得你自作主张。”

子攸回过头来看着司马昂,“我不是……我是……”

“我知dào

。”司马昂也抬起头来,看着子攸,“要是我是一个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容不得的人,只有那样的心胸气度,又怎么有可能容下这个天下呢?如果我是那样的男人,又哪里值得你这样爱着?”他笑了,笑声很轻,有些自嘲的意味,不过他再抬起眼睛看着子攸的时候,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很是坦荡,“待在我身边吧,想做什么就去做,只不过要先跟我商量,你毕竟是我的妻子。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别去想,庸人俗怎么活的我不管,我自己却很喜欢我这个很有担当也很有胆量的小妻子,虽然她有时候看着像匹小野马,还有一副不大守妇道的假模样。”

司马昂笑了起来,子攸的脸有些热,她低下头,司马昂站起身她立kè

就缩进司马昂的怀里,这些话她原是压根没想过会听到的,听得她很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想要得yì

地笑出来,司马昂看着她那副模样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擦掉她脸上的那点泪。这就是了,这样才像是子攸,这样就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百二十二章

子攸这一天都粘在司马昂身边,叽叽咕咕地说着别后京城里生的事,司马昂还是头一回一天都没到城上监察军务。//早饭以后他本来想着再陪子攸一会儿就出去,可是这再陪一会儿从早饭后一直持续到午饭时候,他还是走不出去。阳光照进这间简陋的房间里,子攸那本来还略略有些苍白的面颊被太阳晒得微微有些泛红,他拉着子攸的小手,她暖呼呼地靠在他的身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好些重yào

的和不重yào

的事,他的眼前心里就都只剩下了子攸。

午饭摆上来了,子攸虽然坐到了桌子旁边,可还是比比划划地说着那天穆建黎的在王府里的倒霉事,这会儿她想起什么都是很高兴的,边说边笑,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司马昂一面听着一面皱起了眉头,“这么危险,你还高兴成这个样子。”他给子攸的碗里夹了不少菜,“快吃了罢,你都这么瘦了。”

子攸把他夹过来的东西吃掉,又说开了,“我才不怕他呢,我要是怕他,在家的时候,早就被他吓死了。”

司马昂的筷子停住了,他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就添了些难受,左手拉住了子攸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穆建黎那个……不说了,他生来是个男子,且又是你爹爹的独子,他也就是占了这个好处罢。你说刘文是他的人,那么当初刘文刺杀你爹的时候,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事必然是子攸一直在犯疑的。

“这就难说了。”子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把茶水倒在饭里,准bèi

泡着水把饭吃下去。司马昂皱着眉头把她那碗饭拿走,又给她换了一碗,子攸吐了吐舌头,“若要以穆家人的身份说,我是绝难相信自己家里会出那种儿子要杀爹爹的事儿,可是……若是单以人心论,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司马昂点点头,他本来不想这样说,怕子攸心里不舒服,可是子攸倒比他说得透亮了。

子攸接着说下去,“先别说那些史书里面,血淋淋地全是这样的事,爹杀儿子,儿子杀爹,原就不新鲜。再说……再说他若没那个心,在前朝皇陵里屯那些死士又是要做什么呢?就算上一次刺杀爹爹,他并没真的安那个杀心,可是他想当皇帝的那个心是不会死的,只会随着等待地时间越长而越地急切。他往悬崖边上走的越近,就越危险,总有一天就算他不想铤而走险,可情势也由不得他了。啊,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皇陵里的那些人都是叫你师父杀死的。”

“再多吃点。”司马昂把她推开的饭重新拿了回来,“钟师父的事,我真是没想到,他怎么会在大将军地帐下效力。连钟氏兄妹都以为师父出家了。”

“唔。”子攸端起饭碗。躲着司马昂夹给他地菜。“吃不下了呢。可是。我猜一准儿是爹爹使了什么法子逼着他地。切。我问他。可他又不说。”

“你跟师父聊天了?”也不知司马昂想起什么来了。忍不住微笑。

“唔。我还跟他喝酒来着。”子攸给司马昂也夹了菜。

“钟师父他话少得很。竟然能跟你喝酒?”司马昂故yì

打量了子攸几眼。“你怎么缠他了?没为难他老人家吧?”

“什么啊。我又不是女土匪。我怎么为难得了他呢?”子攸踢了踢他地腿。“唔。对了。我看他喜欢你喜欢得紧。还跟我说了不少你小时候地事呢。我就跟他说。等他什么时候不想给爹爹办差了。就来咱们家里头。我绝对不使唤他办差。只要他在咱们家里享清福就是了。你说好不好?连钟大哥和钟姐姐都在家里住着。那多热闹啊。就像大家子都在一起住着那样子。”

司马昂看着她微笑。抬起手来摸了摸她清瘦了些地脸。“钟无风差点杀了你。你都不恨他吗?”

“恨。”子攸皱起眉头来,“恨不得剐了他。可是……哼,我本来对他不甚了解,只觉得他是个粗人,可是你不是没怪他吗?我想……那就算了吧。他一定就是个粗人,原先他是个土匪,杀人大约都不眨眼睛,他要杀我,也不是他恨我这个人,也不是他容不下我这个人。后来我在王府里见到他的时候多了,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这就好比在战场上打仗,各为其主的时候,谁不是要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呢?可是战争结束的时候,你会恨对

兵么?大约也是不会的。”

“你就那么信任我?”司马昂低声问她,今天铜羊关上很静,也没有飘雪,阳光终于照在他守了几个月的城头上,一切安然地就像在家里,在他地家里。他伸手拉起子攸的手,那只纤细的小手放在他的掌上,他紧紧握住,就像把子攸放进了心头。

“是啊。”子攸没留意他的神色,她笑嘻嘻地回答得很是自然,“我不信你,那还能信谁呢?人活着总得信点什么人,爱点什么人,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子攸已经吃完了饭,不肯再吃了。司马昂把她抱上了自己地膝头,“信我多久?”

子攸搂住了他的脖子,“那你信我么?”

司马昂把她地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不管将来生什么事,不管看见了什么,我心里知dào

什么是真地什么是假的,我只知dào

子攸是我地爱妻。”

子攸咬着嘴唇笑得腼腆,忽然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那我就永远都信你啊。以前我是一个人,可现在我身边有你,就这么近的距离啊,我伸手就可以摸到你,我就觉得什么都不要紧了。”

她低下头,额头紧紧贴着司马昂的脸,嘟嘟囓囓地说着,“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说司马昂的心都化了,他抱住他的妻子,笑着亲吻她,他想起来,他跟子攸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比少年时候笑得还多。他爱子攸,子攸是在他这冷冰冰的一生里离他最近的人,他不想跟子攸说他心里想什么,假若他将来败了,一个败了的男人承诺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可假若他将来得了天下,一个富有天下的男人的承诺,对子攸这样的女子来说,又是绝不可信的。可是他心头明白,他只爱着子攸,也只会爱子攸,绝不会再有这样一个女子再这样走到他心里头。

“司马昂,你为什么喜欢我呢?京城里侯门千金那么多,我也不是顶漂亮的一个,我又总是这么讨人厌,哦,你还说我是野马呢,不过我想你大约也没说错吧,我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娶我自己呢?”子攸小声问了他,又忽然警觉起来,“对了,你是喜欢我吧?你好像没说过呢?”

“说了。”司马昂低笑着说,“昨天晚上至少说过五次。”

“没说吧。”

“至少说过十次。”

“没有吧。”

“好像是二十五次。”

子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司马昂也笑了,“你说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怎么知dào

?大约是你这样的女子,在我看来刚刚好吧。哪里都是刚刚好,哪里都不用加一分减一分,所以我最喜欢你。你又为什么喜欢我呢?我原本以为你并不情愿嫁给我。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那么多,我也不是最好的的一个,你爹爹虽然希望你嫁给司马家,可是他也宠你,你撒个娇,京城的王孙公子还不就是任你选么?就连司马氏族里,姓司马的藩王世子也有好些呢。”

子攸的脸上红了,“谁……谁说你不是最好的?”她被司马昂瞧得不好意思了,把头放在司马昂的肩头,“我觉得你最好的,我才想嫁给你。你一定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我还记得你骑在马上的样子,那时候你才十几岁……”

“你躲在你爹爹身边,身上穿得厚得很,看着人的时候眼睛显得特别得大。”

“啊,你记得我?”子攸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昂,“你居然记得我?”

司马昂忍着笑,“我是记得。我记得你是因为,我那时候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瘦小的小姑娘,难免多看了你几眼,当时心里还想着大将军有钱有势,怎么舍不得多给他女儿吃点东西,居然养得这么瘦弱。”

他还没说完,子攸已经大失所望地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站起来,连捶带踢地报复他,司马昂哈哈大笑着也不躲。

这天一直到了傍晚时候,司马昂才走上城头。

“王爷,从昨天半夜蛮族停止进攻之后到现在,还没有继xù

进攻的意图。”齐烈向司马昂说道,虽然腿上有伤,不过他还是在城上站了半天。他说完话,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王爷一眼,今天王爷似乎格外安静,虽说他平日也是话少,可是今日王爷的安静里透着股难得的安然,少了好些忧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捕鱼

一百二十三章

“我师父呢?”柳叶愤懑地看着子攸,他刚刚差点把铜羊关翻过来也没有找到她,他哪能想到这功夫她正扮作个小厮模样,在铜羊关外五里远的一个湖面上蹲着。/.

“我怎么知dào

呢?他又不是我师父,又不是我夫君,我看着他做什么?”子攸正在看着几个王府的侍卫在湖上凿开一块冰,“快些呢,天这么冷,不快一点,刚凿开就又冻住了。”

一个侍卫笑着向子攸说道,“王妃娘娘,就算天冷,可也不能冻得那么快,现在结上的只是一层浮冰,只要轻轻打碎就是了。”

“嘘,不是说了吗,在铜羊关里,不要叫王妃。”

那侍卫连忙应着。柳叶却恼得很,向前几步走到子攸身边去,很不得把她拎起来,“穆子攸,是你说的我师父现在正在铜羊关,我才跟你来这里过年的。可是我来这里两天了,连我师父的影儿都没找到,来问你,你竟然敢说不知dào

了?”

“我就是不知dào

啊。”子攸哈了哈手,这里可真是冷,“你去问司马昂不就知dào

了么

“我问过了,”柳叶气得踢飞了一块碎冰,“他也不知dào

,而且他说他都好几天没看见我师父了。你就是把我骗来的是不是?我就知dào

,连王爷都不知dào

我师父在哪里,你怎么在京城里反倒还知dào

他在哪里?”

“那他早晚不是会来这里的吗?”子攸还是一脸不服气,“他本来就是踪迹不定的,谁能知dào

他到底在哪里嘛,不过总之他现在就活动在这一带,时不时地应该在铜羊关出现。”

柳叶委屈的很,“明明就是想拿我当个保镖送你过来,现在你也到了王爷身边了,我走了。”

子攸却拉住了他。“我知dào

你就是喜欢热闹。尤其过年地时候。我答yīng

你过年地时候一定把义兄找着还不成吗?你来看看我弄地这个玩意儿。”

“你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在冰上打洞?我看小攸就是闲出毛病来了。我现在就回去告sù

司马昂。让他把你叫回铜羊关锁着。”柳叶嘴里说着。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向子攸面前地冰洞里瞥。“你要把鱼砸出来吗?”他看了看脚下地冰面。冰面上有许多深深地裂缝。可是冰却依然冻得很结实。他能看见几尾小鱼就被冻在他脚下一指深地地方。好像砸破了冰便可以把那几条小鱼捞出来。

“那能砸出几条来啊?”子攸忍不住笑起来。“小叶儿你是南方人吧。怪不得不知dào

。”

柳叶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这块湖很大。风从远处地荒野中直吹过来。巨大地冰面就像一块碧玉。湖面地冰是浅色地。然而深邃地湖底却有一种古怪地蓝色。冰里冻上了好些气泡。看起来越神mì

莫测。他好奇地用脚跟敲了敲冰面。就好像会掉进去似地。“你要把冰一直砸到底儿吗?”

子攸拉他过来细看。他惊讶地觉一层冰之下竟然是流动地湖水。“这么坚硬地冰竟然不是冻到底儿地?”

“是啊。只有一层冰。大鱼都在下头游呢。”子攸指着那个圆形地冰窟窿笑着向他说道。“好玩地很。”

“啊,这里头有渔网,你从哪里弄来地?”柳叶觉那网似乎还连着别的地方,连忙向四周张望,果然不远地地方还有几个冰窟窿。

“渔网当然是从家里带来的了。”子攸又哈了哈手,冻得站起来直跺脚。

柳叶紧张地看着她,“这么薄地冰,你还跳,你可别掉进去,你会游泳么。”

“不打紧,这冰结实得很。”子攸摸了摸自己冻凉的鼻子。

柳叶也来了兴致,仔细看了看子攸布地网,在一个冰窟窿里现那渔网上还连着根粗大的绳索,长长地一直连到多远之外,“拉这根绳子就能收网吗?”

“我见过渔民是这样做的。所以应该是的,就是不知dào

我做的对不对。”子攸也走到柳叶身边去,“网都已经布好了,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我来试试。”柳叶也顾不得装作不感兴趣了,抢着抓起那根粗绳索,谁知那绳索沉甸甸的,他拉着勉强走了两步,网还买拉出来呢,就觉得绳子那头用力坠了一下,他脚底下一滑,一屁股坐到冰面上。

子攸连忙拉住他,“慢着,慢着,你别掉进冰窟窿里,怎么拉不动呢?”

柳叶不服气地又试了试,最后也只得作罢,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扫到一边正悠闲地溜达着的几匹马,“小攸,小攸,用马拉着绳索怎么样。”

一个侍卫听了笑道,“北边那些渔民冬天捕鱼的时候倒真的是用马拉的,只不过中间要有绞车,马只要拉着绳索围着冰窟窿一圈一圈地走就是了。”

“可现在咱们哪里找绞车去,说不得只好用马拉着试试了,好在咱们的网小,倒还使得。”子攸一拍手,“可惜了,要是有那些东西,就能拉动更大的网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柳叶嘟囓了一句,已经急不可待地去牵马过来了。

子攸连忙跟着跑过去,“不要用我的爱马拉渔网。”

“凭什么,”柳叶故yì

跟她找别扭。两个叽叽咕咕了半天,做了差不多十笔交yì

,柳叶才放过司马昂送给子攸的那匹宝贝马,只拿自己和侍卫的马去出力qì

了。

渔网一点一点地离开了冰窟窿,可是还是没见着一条鱼,柳叶一面赶着马,一面急切地回头看着,“小攸,小攸,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等等,你急什么。”子攸叫了一声,可是自己也急坏了,着急地抖着网。可是突然之间,银白色和黑色的鱼出现在网里,子攸乐得上去扯开网,银亮的大鱼高高地跳起来落在冰上,最大的那一条有半个子攸那么高。

柳叶回头看了一眼,也呆住了,忘了继xù

赶马,剩下的渔网“刷”地一下拖了回去,气得子攸差点蹦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捕鱼(下)

一百二十三章

“我师父呢?”柳叶愤懑地看着子攸,他刚刚差点把铜羊关翻过来也没有找到她,他哪能想到这功夫她正扮作个小厮模样,在铜羊关外五里远的一个湖面上蹲着。//

“我怎么知dào

呢?他又不是我师父,又不是我夫君,我看着他做什么?”子攸正在看着几个王府的侍卫在湖上凿开一块冰,“快些呢,天这么冷,不快一点,刚凿开就又冻住了。”

一个侍卫笑着向子攸说道,“王妃娘娘,就算天冷,可也不能冻得那么快,现在结上的只是一层浮冰,只要轻轻打碎就是了。”

“嘘,不是说了吗,在铜羊关里,不要叫王妃。”

那侍卫连忙应着。柳叶却恼得很,向前几步走到子攸身边去,很不得把她拎起来,“穆子攸,是你说的我师父现在正在铜羊关,我才跟你来这里过年的。可是我来这里两天了,连我师父的影儿都没找到,来问你,你竟然敢说不知dào

了?”

“我就是不知dào

啊。”子攸哈了哈手,这里可真是冷,“你去问司马昂不就知dào

了么

“我问过了,”柳叶气得踢飞了一块碎冰,“他也不知dào

,而且他说他都好几天没看见我师父了。你就是把我骗来的是不是?我就知dào

,连王爷都不知dào

我师父在哪里,你怎么在京城里反倒还知dào

他在哪里?”

“那他早晚不是会来这里的吗?”子攸还是一脸不服气,“他本来就是踪迹不定的,谁能知dào

他到底在哪里嘛,不过总之他现在就活动在这一带,时不时地就应该在铜羊关出现。”

柳叶委屈的很,“明明就是想拿我当个保镖送你过来,现在你也到了王爷身边了,我走了。”

子攸却拉住了他。“我知dào

你就是喜欢热闹。尤其过年地时候。我答yīng

你过年地时候一定把义兄找着还不成吗?你来看看我弄地这个玩意儿。”

“你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在冰上打洞?我看小攸就是闲出毛病来了。我现在就回去告sù

司马昂。让他把你叫回铜羊关锁着。”柳叶嘴里说着。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向子攸面前地冰洞里瞥。“你要把鱼砸出来吗?”他看了看脚下地冰面。冰面上有许多深深地裂缝。可是冰却依然冻得很结实。他能看见几尾小鱼就被冻在他脚下一指深地地方。好像砸破了冰便可以把那几条小鱼捞出来。

“那能砸出几条来啊?”子攸忍不住笑起来。“小叶儿你是南方人吧。怪不得不知dào

。”

柳叶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这块湖很大。风从远处地荒野中直吹过来。巨大地冰面就像一块碧玉。湖面地冰是浅色地。然而深邃地湖底却有一种古怪地蓝色。冰里冻上了好些气泡。看起来越神mì

莫测。他好奇地用脚跟敲了敲冰面。就好像会掉进去似地。

“你要把冰一直砸到底儿吗?”

子攸拉他过来细看。他惊讶地觉一层冰之下竟然是流动地湖水。“这么坚硬地冰竟然不是冻到底儿地?”

“是啊,只有一层冰,大鱼都在下头游呢。”子攸指着那个圆形地冰窟窿笑着向他说道,“好玩的很。”

“啊,这里头有渔网,你从哪里弄来的?”柳叶觉那网似乎还连着别地方,连忙向四周张望,果然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冰窟窿。

“渔网当然是从家里带来的了。”子攸又哈了哈手,冻得站起来直跺脚。

柳叶紧张地看着她,“这么薄的冰,你还跳,你可别掉进去,你会游泳么。”

“不打紧,这冰结实得很。”子攸摸了摸自己冻凉地鼻子。

柳叶也来了兴致,仔细看了看子攸布的网,在一个冰窟窿里现那渔网上还连着根粗大的绳索,长长地一直连到多远之外,“拉这根绳子就能收网吗?”

“我见过渔民是这样做的。所以应该是的,就是不知dào

我做的对不对。”子攸也走到柳叶身边去,“网都已经布好了,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我来试试。”柳叶也顾不得装作不感兴趣了,抢着抓起那根粗绳索,谁知那绳索沉甸甸地,他拉着勉强走了两步,网还买拉出来呢,就觉得绳子那头用力坠了一下,他脚底下一滑,一屁股坐到冰面上。

子攸连忙拉住他,“慢着,慢着,你别掉进冰窟窿里,怎么拉不动呢?”

柳叶不服气地又试了试,最后也只得作罢,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扫到一边正悠闲地溜达着地几匹马,“小攸,小攸,用马拉着绳索怎么样。”

一个侍卫听了笑道,“北边那些渔民冬天捕鱼的时候倒真地是用马拉的,只不过中间要有绞车,马只要拉着绳索围着冰窟窿一圈一圈地走就是了。”

“可现在咱们哪里找绞车去,说不得只好用马拉着试试了,好在咱们地网小,倒还使得。”子攸一拍手,“可惜了,要是有那些东西,就能拉动更大的网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柳叶嘟囔了一句,已经急不可待地去牵马过来了。

子攸连忙跟着跑过去,“不要用我的爱马拉渔网。”

“凭什么,”柳叶故yì

跟她找别扭。两个叽叽咕咕了半天,做了差不多十笔交yì

,柳叶才放过司马昂送给子攸的那匹宝贝马,只拿自己和侍卫的马去出力qì

了。

渔网一点一点地离开了冰窟窿,可是还是没见着一条鱼,柳叶一面赶着马,一面急切地回头看着,“小攸,小攸,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等等,你急什么。”子攸叫了一声,可是自己也急坏了,着急地抖着网。可是突然之间,银白色和黑色的鱼出现在网里,子攸乐得上去扯开网,银亮的大鱼高高地跳起来落在冰上,最大的那一条有半个子攸那么高。

柳叶回头看了一眼,也呆住了,忘了继xù

赶马,剩下的渔网“刷”地一下拖了回去,气得子攸差点蹦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百二十四章

“我的鱼好不好?”子攸正在装模作样地抚琴,一面偷偷瞧着司马昂的脸色有没有缓和。//

“好。”司马昂随口说道,“冬天竟然能捞上来这么大的鱼。你也别吃它了,借我用用吧。”

“唔,好的,好的。”子攸连连点头,有点得yì

,手指头在琴弦上越动越快,曲调越杂乱无章,司马昂终于忍不了了,坐到子攸身边去,把她挤开,自己来抚琴。

子攸就罢了手,倚在司马昂身上。司马昂的曲调渐渐变得平和悠远,子攸听了半天,“你现在不想送我走了,是不是?”

司马昂微微笑了,转过头来,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你就只管在这里混闹罢,还扮作个小子模样,再过几日,兵士们恐怕就要传说王爷有断袖之癖了。”

子攸笑出了声,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离开京城的事,穆建黎一点也不知dào

,我把事情都交代给了你师父,也就等于是禀告了爹爹了。京城里的烂摊子,我还是丢还给爹爹的好,不然的话,爹爹不放心穆建黎,还要用我牵制他,那本来倒也没什么,可一来二去,要是还要把你也算计进去,那我就不值当了。再说,我也得到了爹爹大军里的消息,只怕是爹爹在年前就能结束南边的战事。”

司马昂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墙上挂的一幅地图,沉默了一阵子,子攸也跟着他向那张图上看。“子攸,你觉得大将军得胜之后,会立即回京吗?”

外头一阵大风刮过,窗棂里透进一阵冷气,子攸向他身边缩了缩,他把大裘的披风扯过来围在她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就算再皮,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在这里受得了么?”

子攸已经缩进了他怀里,把他的手从琴上拉过来,放在自己的手里暖着,“嘘,嘘,别叹气,我最怕你叹气了。琴也别弹了,弹得手好冷啊。”

司马昂搂住子攸。他地心里面原来只有些冷冰冰地东西。所以他本以为他最受不了地就是女人地琐碎。可是也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他原来最喜欢子攸嘀嘀咕咕着说些琐碎地小事。他地心就被子攸地这些小事细细密密地紧紧缠绕住了。他不觉得烦乱。反而觉得安定。

子攸被他这样抱着。心满yì

足地就快要睡着了。他见她闭上了眼睛。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让她更舒服些。

子攸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地时候。忽然想起他方才问地话。又张开眼睛。“你也觉得我爹爹会趁这个难得地机会。攻打蛮族地腹地么?不过爹爹倒是一直都有那个心愿。想要找个机会。跟蛮族决战一次。你觉得眼下有那样地机会吗?”

“那要看……”司马昂又想了想。忽然笑着向子攸问道。“请教夫人。蛮族汗位地传承制度是怎样地?”

子攸忍不住笑。她还是不习惯司马昂向她叫夫人。每次听到都有些羞涩。司马昂难得见她有这样忸怩地小女儿态。便偏偏每日都要着叫上几次。子攸看了司马昂一眼就知dào

他是什么意思。她本来是坐在司马昂怀里地。这时候恼火地转回头去。故yì

用力向后一倒。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撞在司马昂地下巴上。司马昂“哎哟”一声。笑着连忙向后躲。子攸这才满yì

地小猫一样地舔舔嘴唇。“我也只知dào

一点点。”

她想了想。才说道。“咱们地祖宗家法里。继承皇位地人。一般都是长子。或嫡子。又或也有立贤地。”她看了看司马昂。他正在用心听着。那张俊朗地脸上满是专注地意味。她便顺便狗腿了一下。“像夫君你。又是嫡长子。又很有贤能。就把这三样都占上了。好得很呢。”

司马昂原是在想着事的,被子攸突然这样一夸赞,脸上就有些泛红,刚好被子攸瞧在眼里,她笑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可是蛮族人刚好相反,他们认为小儿子是继承祖先帐篷和车马地人。”

“幼子是继承人?”司马昂着实吃了一惊,“如果可汗死的时候,幼子年纪还小,他如何坐得稳汗位?”

子攸笑着点点头,“说地就是这样,我听爹爹说,草原上的许多地战乱是因为这个生的。”

“那么,草原上有立女子为汗的制度吗?”司马昂想到了月奴,她好像说过,她并没有兄弟姐妹。

“有过,可是都不长久。”子攸答道,“女人当可汗并不合蛮族人的祖宗制度,更加让那些手握兵权的族长们无法服气。所以最终那些女可汗多半都是很快就被

男人们杀死了。”

“也就是说,蛮族人心里都清楚,月奴是当不了可汗的?”司马昂又问了一句,话题已经越说越接近眼前的事了。

子攸坐了起来,看着司马昂的眼睛,她知dào

司马昂在想什么,她也想到了草原上马上就要进行的政权更迭,那将绝难是一次平静的汗位传递,“那是自然,只要现在的可汗去世,那么,用他们的话说,所有血统最高贵的部族领都有资格争夺汗位。

就看……就看先在的可汗有没有那种智慧,那种让自己死后,部族不会自相残杀的智慧。”

“那还是后话。”司马昂思索着说道,“那种可能生也可能不生的事,现在还不用考lǜ

,现在该考lǜ

的是什么事是一定会生的。不管可汗安排了哪一个人作为汗位的继承,可是如果他死的时候,这个人不在身边,那么任何人都可以矫诏。不到可汗身边,便没有继承汗位的可能,这一点蛮族的那些个贵族们,也会想到的。”

子攸笑了起来,“你是说,那些驻守在蛮族后方的大贵族,会在这个时候擅离职守,回到可汗这里来?那么我爹爹一定会趁这个机会从迂回到蛮族的腹地,对蛮子来个包抄的。”

司马昂点点头,“所以眼下就只有两件事是至关紧要的,一是拖住铜羊关下的蛮子,二是要让那个可汗归天。”

子攸有些犯愁,“倘或蛮族的可汗现在归天了,那撤不撤军就都是次要的了。说起来那可汗也是命大,被你当胸射了一箭竟然不死,结果现在他死不死都得看天意了。”

“其实那倒也不是全没有办法。”司马昂说得有些轻松,可是子攸却觉得这件事司马昂必然已经考lǜ

了很久了,他很少说他做不到的事,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几乎提都不提。

“难道还能叫谁去蛮族大营里,给那个可汗补上一刀么?”子攸疑惑地问道。

司马昂一笑,“蛮族的这个可汗是一个相当粗野,而又不可一世的人。说到英雄豪杰,他大概能算是一个,可是他虽然勇猛过人,脾气却也暴躁得很,所以就算他确有些过人之处,可是也并不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他虽然统一了草原各部,也算是建立了不算小的功业,可是只怕将来草原败也要败在他的手里。”

子攸刚要问他,这和蛮子的可汗能不能立时就死了有什么关系,手却在司马昂的衣服里摸到了一个东西,顺手拿出来一看正是自己做的那个丢人现眼像癞蛤蟆一样的香囊。子攸瞧着自己做的香囊,现还真是,做的时候它总在自己眼前,看得多了,自己还看不大出它有多难看,现在乍见之下,才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做的这东西居然这么难看。她趁着司马昂还在她身后说话,偷偷摸摸地拿起那只香囊,像塞回自己的袖子里,找机会藏起来。

谁知司马昂一面跟说话,一面伸手过来,把她手里的香囊一把抢走,子攸笑着转过头来,还想抢回去,司马昂早已经把那只香囊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攸儿,你也太小气,统共就送过我这么一个东西,这前前后后才几天,就又要偷偷拿回去。”

子攸笑得快要岔气了,“你就是胡说。”她转过身来搂着司马昂,“才不是就这一个呢,我问你,你书房里头,书柜前头放了只匣子,哈哈,不要装作不知dào

,就是那只刻了只凤凰的沉香木的匣子,里头还放着一只我的金步摇,就是上头有只小小的凤的那个。你什么时候拿去,藏在匣子里的?”

司马昂也笑了起来,“那是你的么?我可不知dào

。那是你被蛮子抓走的那天晚上,我在路上捡的。”

子攸的脸笑得绯红,“好不羞哦,还说瞎话,明明是喜欢我喜欢的紧,才小心收着那步摇的。”

司马昂的脸也红了,子攸点点头,一副旁观的口吻说道,“嗯,嗯,就是这样,才像是少年夫妻。”说的司马昂哈哈大笑,连外头刘舍走近门口也没听到。

门口突兀地响起刘舍禀告事情的声音,司马昂和子攸同时一怔,子攸“唰”地一下钻进了司马昂那条大裘的披风底下,一点声息都没了。司马昂又好笑又尴尬地转头去看刘舍,“出了什么事了。”

“王爷,蛮子又在准bèi

攻城了,这次是蛮族的可汗亲自出马,他像是身体好了不少,已经能够骑马督战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遗恨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二十五章月奴站在阿爸的金顶大帐外,她已经不再望向那座雄伟的城关了,她没有阿爸那样的野心想要拥有那雄关背后繁华的土地想要奴役那块土地上的人,她只希望回到她出生的那块草原上去,她只希望她的部落能在那块自己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提供在线阅读别人的土地她不羡慕,因为她知dào

,夺取别人的土地,只会招来无穷无尽的战争,而草原,早就已经疲惫了。可是这些话她不敢向阿爸说,阿爸只会认为她是太软弱了。阿爸在帐篷里咳嗽着叫她的名字,她赶忙进去,惊异地看到阿爸已经站了起来,她有些着慌,“阿爸,你伤得那么重,你怎么能起来呢?”“我不要紧,”虚弱的可汗看起来衰老得很,可是他暴躁的脾气却还在,“我怎么听不到攻城的鼓声了,是我的耳朵坏了,还是你下令停止了攻城?”他瞪着自己的女儿,仿佛他将要面对的巨大失败是她带来的。“阿爸……”月奴想去扶他,可是被他推开了。他暴躁地吼道,“攻城,攻城,继xù

攻城。把将军们都叫来,我要亲自率领他们攻城。”“阿爸,从昨天开始我们就没有粮食了。”月奴忍无可忍地叫喊了出来,“勇士们不能饿着肚子作战。”老可汗瞪着月奴,他的呼吸急促,习惯性地紧紧闭着嘴唇,一双眼睛却瞪血红。月奴悲伤地叹了口气,阿爸总是这样,即使他没有道理了,即使他明知自己做的是不对地,可是他依然会摆出这样一副倔强地表情,没有人能够劝说得了他。虽然在他的一生中,他不知dào

有多少次在别人都以为没有希望的情况下,铤而走险,最终成功了。草原人都说他是有月神庇佑的人,可是月奴知dào

今天他们不会再有那种幸运了,月奴从来也不喜欢赌博,她总会先想到那些急待解决的事。“阿爸,将士们必须要吃饭。我们能不能……我们能不能杀掉一些马匹……”月奴地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可汗重重地一记耳光打在她地脸上。“你这个软弱地女人。难道你不知dào

我们草原人是不杀自己地坐骑地吗?那些该死地中州人把你教地软弱了。你已经忘记了我们信奉地神灵所告sù

我们地话了。我们是向战争之神献祭地人。我们从不祈求神保佑我们长命。我们只祈求战争地胜利。”他捂住了自己地胸口。他地举动让胸口地伤又疼了起来。这疼痛又让他越地愤nù

。他是草原上地王。他还要征服中州地广大土地。他要成为草原上古传说中地众王之王。可是。可是他竟然会被一个年轻地中州王储地箭射中胸口。这是他一生从未受过地奇耻大辱。他上了那个年轻人地当。他以为他只是一个轻浮莽撞。没受过什么教xùn

地公子哥儿。却没想到他就像草原上最老地狐狸一样狡猾。他无法忍受这种耻辱和失败。他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他只想要攻占那年轻地王储地城池。杀掉他和他地家族。让他地妻儿成为草原人地奴仆。他向俯视着草原地月神誓。他非要做到这些不可。“召集我地将军们。我要亲自率领我地军队攻打铜羊关。告sù

我地将士们。只要攻上铜羊关。我们就可以夺取敌人地美酒和美食来享用。”可汗大声说着。已经不容许月奴再反驳一句。他身边地侍卫躬身退去。按照可汗地命令。召唤了各部地将军们。月奴悲哀地看着饥疲惫地战士们重新集结起来。阿爸重伤之下。自己根本就爬不上马背。他地两个那克尔把他扶上了马。这是一场注定会输地战争。草原人总是小看了中州人。在他们地眼里。中州人轻浮而软弱。他们不懂狩猎。不懂战争。他们不爱惜马匹刀箭。他们惧怕死亡……可是月奴分明记得那个在中州人地都城里为了一匹好马。连折断手指都没有觉察地王妃。那是个真zhèng

爱马也不畏惧战争地女子。还有那个年轻地王爷。安静而坚韧。他们在草原人地眼里明明都是那么柔软美丽地人。可是他们绝不是你第一眼所看到地那个样子。这是憨直地草原人所不明白地。无论是中州人还是草原人。不同地只是相貌和举止言谈。那深藏着地心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个年轻俊朗地王爷就站在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草原人。可汗大声地鼓励着他地勇士。在做决战前地最后一次训话。他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就算要把部族里最骁勇善战地男人都牺牲在这座城关之下也要攻下它。月奴捂住了自己地嘴。她觉得阿爸一定是疯了。如果真地要这样作战。即使他们攻下了铜羊关。他们地部族也走到了尽头。她看到城头上。王爷正在微微低着头。听他身边一个身材略矮小些地士兵说话。月奴猜测那个士兵懂得草原人地话。他应该正在给他地王爷翻译。所以那个年轻地王爷听完话后就哈哈大笑起来。月奴惊慌地看着自己地阿爸。可汗愤nù

地瞪视着城关之上。那个嚣张地将领。可是月奴知dào

阿爸连骑在马上都是硬撑着地。阿爸千万不能被激怒。否则……司马昂说话了,声音洪亮,月奴听得清清楚楚。他笑着说,“可汗,你想一战就攻陷铜羊关,这恐怕不太可能。只怕这仗咱们还得打上一段时间,铜羊关里的粮仓极大,所余存粮怎么说也够关里的将士们吃上十年。不如咱们就在这儿打上十年如何?”可汗身边的一个从中州掠来的奴隶小心地将司马昂的话翻译成了草原上的语言,可汗想到他那些被司马昂焚烧掉地军粮,气得手在刀柄上打颤。司马昂想是忽然想起什么了似地,“我刚想起来,若说打上十年,那恐怕也是不成的。因为可汗的军队里早就没了军粮,你的士兵饿着肚子连活十天都费劲,要说打仗了。我想你们明天大约就要杀军马了吧?马虽然多,却也经不起这么多人吃,等吃完了军马,可汗又该如何?莫非是要吃人么?那下边的伤兵们,你们可要小心了。保不齐你们的可汗就要从作战最勇敢地伤兵身上吃起。”铜羊关上的中州士兵都笑了起来,可汗愤nù

地拔出马刀,当他的马刀挥下,他的士兵们就要进行冲锋了。司马昂叫住了他,“可汗,您请再等等,容我说一句话。”司马昂说完话,见草原可汗确实停住了,在等待他往下说,他笑了笑,吩咐身后地人,“把那条鱼抛下去。”月奴不知dào

司马昂在干什么,只见到一个有些分量的东西被城关上地士兵抛落下来。几个部落里的勇士上前去把那东西捡回来,月奴惊讶地现那是一条半人高的大鱼,草原人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鱼,并且草原人有冬季不能捕鱼的禁忌,在草原人的说法中,他们信奉地月亮西沉时便是被大鱼托着游向东边的大海,所以特别大地鱼都是要礼敬的,现在这么大地鱼被司马昂在冬季打捞上来,又抛落城墙,那简直是禁忌中的禁忌,渎神得很。司马昂在城头笑着大声说道,“可汗,我知dào

你地胸口被射了一箭,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不过就是在这儿勉力支持罢了。可我看你是个英雄,受了重伤却要饿着肚子死去,实在让人于心不忍,所以特奉上大鱼一条,给大汗补补身子。大汗不必跟我客气,这种大鱼铜羊关里有的是,每天将士们都要吃上个百八十条的,现在就算送您一条也是有限。”可汗的愤nù

终于达到了顶点,他的怒火无处可泄,他抽出腰间的马刀,狠狠朝那个为他做翻译的中州奴隶劈了过去。那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劈成了两半。可是这一刀也几乎要了老可汗的命,他的伤口被这个挥刀的动作和力道扯开,他再也骑不上马了,他栽落马下,就像一片树叶飘落到了树下。他抽刀的时候,司马昂就捂住了子攸的眼睛,他在铜羊关上几个月了,知dào

蛮族人杀人的时候都特别的凶残血腥。“我不能看么?”子攸问司马昂。“别看了。”司马昂轻轻叹了口气,“他是个英雄,可惜不是个好君主。作为君主的话,他很无能,他只知dào

攻伐却不知dào

治国;可作为男人,我很尊敬他,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他这样的勇气和魄力。”“你不觉得他死得很窝囊么?”子攸转过了脸,没有到城墙前头去看热闹,她听说过这个可汗一生的功业,可他现在死了,像一片落叶一样没有声息,这让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没有哪种死法是不窝囊的,重yào

的是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先回去吧,子攸,城上的风太冷了。”铜羊关下,月奴痛苦着抱住自己的父亲,老可汗的胸前已经被血染红了,他还没有死,可是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现在他才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为她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也没来得及为自己安排后事,为她留下一个说得过去的局面。可是,算了罢,人生之路那么漫长,她得学会自己走,就像他一样,也许走对了,也许像他一样错了于是收到了教xùn

。他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qì

,把可汗那装饰着绿色宝石的短剑送进月奴的手里,“你们都听着……月奴……是我的继承人……你们要誓向她效忠,快啊……快……”“阿爸”月奴并不想成为可汗,她知dào

自己没有办法掌管阿爸死后那错综复杂的局面,何况,她才刚刚从中州回来,虽然阿爸从来也看不出来有多疼爱她,可是她还是想在阿爸的身边多待些日子啊。有些将军们或许并不情愿,但是可汗催促着他们,他就要死了,可是余威还在。一些人跪下了,另一些人也跟着跪下,他们向初升的月辰宣誓。老可汗艰难地点了点头,他那双眼仍旧锐利,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我死了,你就不能再打了,把我的勇士们都带回去,带到他们的阿妈和妻子的身边去……”月奴答yīng

了。他喘息着,他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他想叫她小心那个中州的王爷,叫她务必在他继承皇位之前想办法除掉他,他必然会成为草原的心腹大敌,他还想叫她千万小心草原其他的部族领,不能让草原人自相残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qì

说了,他最后的视线投上了天空,月影已经出现在天际,他看见了草原的雄鹰在天上翱翔,他已经不能再骑上战马追逐它们的影子了,多可惜啊,他再也不能骑上战马了……他想着他这长长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他看到了城上独立的人影,他知dào

那是谁,他败给了他。可是他唯一的遗憾只是他不能在年轻的时候遇到他。如果他也年轻,那么他就能跟他一争高下,那该是多么好啊,可惜他年轻的时候,却没出现过能跟他成为对手的英雄,可惜……他的视线终于模糊了,他闭上了眼,永远地沉睡了下去月奴放声大哭,草原的勇士们静立在长风中,仿佛他们都已死去。子攸正蹲在司马昂的身后,捂着自己的耳朵,一面拉着司马昂的衣服,“走啊,走啊,我要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司马昂转过身来,把子攸扶了起来,他轻轻地说,“好的,攸儿,咱们回去。”他紧紧地搂着子攸,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了年,春天就来了,这个冬天很快就要结束了。他身边有心爱的妻子,虽然还有一个变幻莫测的未来,可是子攸在这里陪着他,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那么重yào

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吧*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二十六章蛮族的可汗死了,蛮族的军队不再有斗志,撤军只是早晚的问题。(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整个铜羊关上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司马昂带来的那些金吾卫们,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战争也肯定很快就会彻底结束,这些公子哥儿们都在算计着日子,就算赶不及回家过年,可也总能在家里过上正月的。平日里谁也不觉得京城里头的那个家有多好,可是如今就不同了,铜羊关上的苦日子人人都过够了,巴不得回家去享福。况且,战争得胜了,他们也都算得上立了军功的人,等回去了,封官进爵那就都指日可待了。大家都在盘算着今后的仕途,至于大家对那个硬把他们留在这里的统帅的看法,那就各不相同了。原先人人都恨他恨得牙痒痒,不过现在打胜利了仗,有人真心地感激崇敬他,有心想要跟他做一番事业;有人不痛不痒觉得自己既没死没残又得到官职,也就丢开手了;可有些人却记在心里,司马昂是王爷不假,可算不算是皇储却不一定,眼下在军队里,在铜羊关里他确实是天,谁也奈何不得他,可等到回到了京城,那就一切都不同了。蛮族可汗一死,战争的阴影刚要褪去,铜羊关里阴谋的味道就浓了起来,这个小小城关里的越来越像京城了。本来这个调调该是那个在阴谋争斗里长大的子攸所熟悉的,可是一来这一回是在铜羊关里,子攸四处玩玩还可以,她一个女子在这里跟人说话就不方便得很了,二来她这段日子差点被司马昂宠上天,心里面稀里糊涂地,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的事。再说,“几个富家弟,能成事的人都想干大事,不能成事的人,什么事也成不了。”子攸偶然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司马昂并不是很在意。子攸正枕着他的大腿读一卷书,“还是留神罢,土话说狗急墙,那是再不错的了。眼下暂时没事还好,要是有事那就不好说了。如果爹爹真要继xù

打下去,还是该找机会把那些金吾卫打回去才是,在京里我就看不上他们论打仗他们实在没什么能耐,还是早点换回正经能打仗的兵士才是。”司马了答道,“大凡居上位,取人要心存公平,要以才德论人。”“我怎么不心存公平啦?”攸不服气地向上仰起头,“我取人又没看出身,不然我不就用金吾卫了么?哼。”“我说你取人的时候,不能只取那些出身贫寒的。贫寒人家地未必无才,可富家子弟也未必都不堪使用。也不该太偏激了些才是。”司马昂低声说,一面爱怜地抚摸着子攸地头,拇指在她脸上滑腻的皮肤上轻轻滑过,子攸抓起他的手来放到眼前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说的也是,瞧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竟然在铜羊关地寒风里磨粗了手指。”司马昂抬起自己地手看了看。也忍住笑了。“原来我也是夫人瞧不起地富家公子哥儿。”子攸爬起来缩进司马昂地里。“你说地很是。我自己原没想到。我确是偏了些。都是因为我在家时候瞧着像我哥和他那些公子哥儿朋友们不顺眼。才觉得富家子弟都是不成器地。这也是有失公允了些。”她话是这样说。却骄纵地抬起头来。司马昂宠溺地吻了吻她地额头。她才满yì

地点点头。想了想又笑着说道。“不过这些公子哥也是难管地很。你也真是厉害。你一到铜羊关就杀了人。京城里都穿遍了。”“说我什么了?”司马昂皱了皱眉头。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那也是不得以。非常之时。须得要做非常之事。”“也得有你这样有非常之才地非常之人才行。”子攸忍不住又狗腿了一句。她现在心满yì

足。看着司马昂哪里都好。嘴里像含着糖一样。夸赞司马昂面色有些红。“你这些话。可不要被外人听到。不然非有人笑掉牙不可。”司马昂扯了扯子攸地小耳朵。“我哪里有什么非常之才?”子攸听到他说不要被“外人”听到。越得心花怒放。摇摇头撞开他地手。“总之我看是有:”一句话说得司马昂也笑了,心口里软绵绵的,看着子攸那张笑眯眯地小脸,她那副心满yì

足的神态,实在让他疼到心里去了。他想要守着子攸,想着要让她永远如此才好。他从前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让一个人这么心满yì

足地开心的时候,自己竟然也会跟着这么高兴。“我说的可是实话呢。不过等以后你做了皇帝,那每天都有许多人恭维你些不合实jì

的虚话,会把你说成是古往今来第一圣主贤君,会说你德比尧舜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子攸吐吐舌头,“就像现在每天都有许多人跟我爹爹说他文治武功如何了得,甚至连穆建黎那个草包每天都被数不清的人夸赞有什么大贤能。爹爹就还算好了,可是穆建黎那个傻瓜就不知dào

天高地厚了。将来……将来……”“将来无论在外边是好是坏,回到家来,我都是你的夫君。”司马昂接过了她的话,“子攸聪明,我知dào

子攸的心思。”他抚起子攸的面颊,在她的唇地亲吻,“将来我也不能算是守成的君主,所以现辛,我总不会忘记的。”他的额头抵在子攸的额头上,“何况有你这个小东西陪着我呢,我哪里忘得了,别看你现在这么温柔可爱,呵呵。”他轻轻地笑着,“可我也不是没见过你厉害时候的模样,我若是行得不正,做得不好,你不会吃了我才怪呢。”“喂喂,司马昂,你想要我一直陪着你么?”子攸转过身来,面对着司马昂,跪在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地脖子,瞪圆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你会一直希望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么?”“你想要我起誓么?”司马昂捏住了她的小脸,故yì

十分得不温柔,“问的是什么废话呢?”子攸的嘴一扁,他连忙放开手吻上她的脸。“哼,若是你有了别的妃子,我才懒怠管你呢!你若有了别的女子,我就不当你是我的夫君了。”子攸皱着一张小脸,凶巴巴地说道。“那夫人要休掉我么?”司马昂问道。“要休地。”子攸在他地脸上咬了一口,“我告sù

你哦,到那时候,我可不稀罕什么皇后子哼,太后我都不稀罕,就更别说什么皇后我就自己悄悄走掉,走到你找也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候叫你自己去后悔。”她停了停,“我不在的日子若是很长很长,你总会有一两次想起我的时候有些后悔的吧?”司马昂忽然觉得这话很不好,说得他心里疼得很,他把子攸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地腿上,紧紧搂在了怀里,“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你还真想着有一天咱们会分离么?咱们做什么要分开呢?你不是说过,要永远都相信我的么?现在却在心里转着将来抽身退步地念头。”“我我我不是那那那个意思。”子攸急的有点结巴,她觉得司马昂好像是生气了,以为她真的不信他,“我不是不信你。可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我也不是说你不喜欢我了,若是你也喜欢我,也喜欢新的女子呢?那也不算是你不好,不是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不是你不好,是我……是我不喜欢纠缠在女人的争风吃醋里。何况宫里争风吃醋地结果都是你死我活的。我不想杀了你喜欢地女子叫你恨我,说……说句实话,我更不想我自己因为某个女人的陷害而被你杀了。说句……说句丧气地话,要是咱们始终也没有那一天,我是叫穆建黎给杀了的,那……那也没什么,我根本就不怕,我怕地是我是被你杀死的,那叫我……那叫我……”司马昂感觉到子攸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子攸,你害pà

?你怎么就非要想到自己是会被人杀死的呢?”司马昂抓住了子攸的胳膊,心口里平添了许多气恼,“你怕什么?怕那些没影儿的事做什么?”子攸无意识地突然挣扎开他的手,两人都愣住了,子攸先笑了,伸出手来重新搂住司马昂的脖子,“我是瞎说的,你不要在意。”她又说了几句别的,司马昂却没有接口,他看着子攸的眼睛,子攸不想被司马昂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她转开了视线。司马昂终于想起来了,“大将军是当着你的面杀死你娘的?”子攸的脸色变了,司马昂忽然想到了子攸被刺了两剑的那天夜里,当子攸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也曾流露出过这种恐惧戒备的神情。他忽然明白子攸为什么像个男子一样胆大,为什么能像个男子一样独自承担责任,一个将军府里的小小女儿,为什么非要想方设法握着巨大的权力,像个男子一样行事。天性豁达胸襟开阔是一半原因,而恐惧则是另一半原因。至少子攸不畏惧死亡,屡屡犯险,那并不是因为她比男子更勇敢,而是因为她害pà

不能控zhì

,他想象着幼年的子攸是如何亲眼看着娘亲毫无反抗能力地被父亲杀死,对于一个年幼的女孩来说,母亲或许曾是她所有的依靠,和最可靠的保护力量,而那个依靠轻而易举地就被人毁掉了。子攸或许不害pà

危险,可她一定害pà

无能为力地被伤害。当危险不可避免的时候,恐怕子攸会选择死亡,而不是等待死亡来选择她。司马昂不知dào

自己该说什么,子攸也低下了头,最后他试探地搂住了子攸,子攸笑了笑没有再推开他,可是她笑得有些悲伤。司马昂不想哄劝她,她是这样聪明的女子,言语对她没有多大的效力,他笑了,笑得有些心酸,“我是不会有别的女子的。可如果有一天,你还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跟我生气了,那你也别走的太远了,就在城南开一家小馄饨店吧,这样我想要找你赔礼的时候,还寻得到你,不然我偶然错了一次,就要失去你,那你让我后面的半辈子如何过呢?”子攸低着头笑了,她点点头,心里面暖了起来,那些郁结在心口的痛楚和不安似乎隐去了不少。她的脸轻轻贴在司马昂的胸口,从第一面开始,她总是在想,或许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吧*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认亲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别看他在这里装的人五人六的,其实他什么也不是。(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他啊就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不了几天。”“行了,别说了,你没见他那个俊俏的小厮过来了么?怪不得他不急着回京见他那个美貌小娘子呢,原来他是好这一口啊。”“穆家的大小姐厉害,看来也不怎么样啊,还容得了他养脔宠。”子攸站住了脚,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点,回头问柳叶,“你听清他们说什么了吗?”柳叶揉了揉眼睛,他正犯困呢,“没听清楚,反正不是好话,”子攸穿着小厮衣服跟柳叶站在一起,就像是个粉妆玉雕羞羞赧赧的少年郎,偏生柳叶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两个本来差不多一般高,站在一处倒像是一对儿的瓷娃娃,引得几个嚼舌头根的纨绔子弟又瞅了他们几眼,还颇有几个瞅着他们笑得不怀好意的。这些年豪门里头多有包童的,如今那也算是种时兴的玩意儿,这帮子不学无术的贵族子弟在铜羊关上拘了这么久,早腻烦透了,见着子攸和柳叶停下来,就挤眉弄眼的招惹他们。这还是知dào

子攸和柳叶都是王府里来的人,而王爷在这里又是手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他们才安分一点,若是差一点的地方来的,他们早就想法子上手了。子攸被他们得恼火,就要过去,柳叶连忙拉住她,“别大声说话,说话就露馅了。要揍我去揍他们。”子攸憋气了一阵子也就算了,“你也别过去了,这里毕竟是军营,司马昂定的那些个军法本是约束他们这些混账东西的,若是咱们违了军规法纪,司马昂若是宽了咱们,他们就不服管了。明天就是大节了,他们这是还没等到撤军的命令,心里不满,在那里故yì

惹是生非呢。咱们走,别理他们,百无一用的混账东西,还做梦升官进爵呢!早晚有一天会被砍了脑袋。”柳叶本来就没精神,也算了,眼看要过年了,他却要蹲在这个死冷寒天地地方,还见不着师父,他的心情也不好,他们要找别扭他倒是也能理解,他还想跟子攸找别扭呢!只是他跟着子攸继xù

向前走的时候,你起混账东西在他们身后故yì

出的笑声实在太大声了,他到底被激怒了,决定干脆就打他们几个混账一顿来缓解闷气。子攸连忙拽住他:衣角。低声喝道。“你做什么?”柳叶起袖子。“小攸。你放心。我就把他们都打死算了。一个活口都不留。看谁去王爷那里告咱们违反军规。”“柳叶。你犯什么混啊?”子攸情急之下用力拉住胳膊。他也用力挣扎。几个闲坐着地金吾卫笑得更大声了。口里不干不净地说得子攸地脸都红了。她猛地松开手。柳叶没提防差点一头撞在墙上。“好。去教xùn

教xùn

他们。叫他们把嘴给我闭上。”柳叶得了她这句话。腰杆子更硬。顺手就把腰间佩着地剑抽了出来。几个金吾卫压根没把这个清秀地少年看在眼里。见他面红耳赤地拔出剑来。就更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有人劝柳叶些把剑收起来。别削着手指。这刀剑可不是他们这样地小娘们玩地。柳叶怒不可遏踢起剑来刚要动手。耳边突然听到“嗤”地几声轻响。几个金吾卫地笑声戛然而止。柳叶和子攸都愣了一下。金吾卫攥住自己地喉咙。似乎急着呼喊。可是却一声都不出来。没一会儿就泛着白眼昏了过去。子攸走近了几步。还没看明白。柳叶却对着地上地几枚铜钱笑出了声。“师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城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哈哈大笑着说,“几个小王八蛋太了,我叫他们闭一会儿嘴,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一个时辰自己就能醒过来。倒是你们两个,真能给王爷惹麻烦,怎么着还真要动手啊,当这里是京城啊?在京城里你们惹了乱摊子也无妨,可在这里却是要王爷给你们收拾的。柳叶也越来越不像样了,让你陪子攸几天,你就知dào

助着她胡闹。子攸也是,真不成样子。王爷,要降服我这干妹子,可没少让你费精神吧?”司马昂就在他身边,跟他外在的张扬不同,他的谈吐仍旧很谦和,“没什么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子攸也好地很。”他看着子攸的眼睛微笑了,子攸有些不好意思,向着上官缜腼腆地笑笑,就走到司马昂身边去了。倒是柳叶,呆愣愣地看了上官缜半天,忽然嚎啕大哭,硬是把子攸吓得一蹦。柳叶像个顽童似的扑到上官缜怀里,哭得含糊不清,“师父我都多长时间没看到您老人家了,你真不像样,竟然把我扔在京城里这么多个月……呜呜……”子攸看的直咧嘴,向司昂说你看他多矫情,都快八百岁了,还装小孩。”柳叶哭得越声大,“师父,小攸姑姑还欺负我,天天欺负我,还有钟莫雨,天天跟我打仗。”“!”子攸赶忙插了一句,“胡说八道。”“师父你都不管我的死活,师父你真没出息。”柳叶却哭得更伤心了。子攸吐吐舌头,“以后王府要养个戏班子的时候,就请小叶来唱旦角吧。”司马昂看着眼这一幕实在忍不住笑,这个上官缜在外头是何等的豪气,可是现在却被他一个小徒弟揉搓的手忙脚乱,显见得柳叶是从小到大备受宠爱的,十七岁也不算小了,却能当众大哭,撒娇使性子的功夫远在子攸这样地假小子之上,偏偏上官缜还就真拿他没辙。柳叶哭的噎住了,有些上来气,子攸幸灾乐祸地在后头拍柳叶的背,“你看你看,我说你跟我来了,到过年时候一定见得到你师父罢。”“你就是骗我,一个时辰以前你还不知dào

我师父到底能不能来呢!”柳叶还有功夫回头跟子攸吵嘴。子攸嘿嘿笑,躲到司马昂身后去,“你跟我义兄说完话了罢,说完咱们就先走,柳叶这一哭还不知dào

多久是个头呢!”上官缜抱歉地笑笑,司昂知dào

这样子也难再谈下去了,随便说了几句,就请刘舍去给上官缜安排房舍去了。这边子攸跟司马昂说,“嘿嘿,好笑吧,柳叶就是那样,以前刚见到柳叶地时候,我还着实羡慕了他好一阵子呢!哈哈。他小时候是个弃儿,是被义兄的师父捡回家地,听说那时候他还包在襁褓里,可义兄已经十几岁了,义兄的师父呢又只管捡不管抚养,所以都是义兄把他背大地,他跟义兄也就特别亲,义兄那其实就是他的长兄,再说义兄也特别愿意宠小孩,尤其是对这个幼弟,所以你看柳叶那没出息地样儿,哈哈。”子攸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司马昂看着她那大说大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平常人家的欢乐,是着实让人羡慕。”司马昂笑着说道,“倒让我想起来我小时候,我的大哥。”“你有哥?你不是……”子攸忽然想到皇后,还有皇室里总是养不大男孩的事。她的笑没有了,低声问他,“你哥哥待你好吗?”司马昂陷入了回忆,没太留意子攸的神情,他脸上带了些微笑,像是想到了幼时的那些时光,“很好。他母妃死的早,所以他是在我母后的宫中被抚养长大的,不过后来有了我,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可他秉性善良,倒没说过什么,常带着我,我三岁的时候他就教我识了不少字。”司马昂低下头,子攸隐约想到了后来,她有些害pà

听到司马昂说这个故事的后来。半日司马昂笑了笑,“后来他的身体越来越不,总是吐血,他病死的那天晚上我去看他,我才五岁,那时候还不大知dào

什么是死。大概他走的很安详,所以我一直以为他睡着了,还趴在他床边陪着他睡了一会儿。一直到有个宫女进来,才现……”司马昂看了子攸一眼,低头笑了,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擦了去,“你哭什么?傻里傻气的。”他搂住了子攸,“我知dào

宫里每天都在生着什么事,我知dào

你担心的是什,怕的是什么。那我告sù

你,不管咱们将来进没进宫,我都只有你一个妻子,我也只有我们的儿子,没有人会伤害你,也没有人会伤害我们的儿子。”子攸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好吧,就算我什么都不信,时候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我相信你。”“别哭。”司马昂吻了吻她的额头,给她擦干了眼泪,“明天就是大节了,今天我带你去见见你家里人,咱们一起吃个饭,算是那么个意思罢。”“我家里人?”子攸扁扁嘴,“我宁愿不见他们呢。”“这一个我看还可以。”司马昂笑了,拉着子攸回房去,里面有一个少年正在等着。那个少年见了子攸就笑起来,“小攸堂姐?”子攸吃了一大惊,你是……我的天啊,你怎么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啊。穆建黎跟我说,说你跟你娘搬回你娘的老家去住了啊?怎么你在这里?我一直没收到你的信,还以为你跟我家里生气,就赌气再也不想见我了呢。你娘好吗?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服色是金吾卫啊,原来你一直在京城了?穆建黎又骗我了?”司马昂笑了,拉过子攸来,“好了,慢慢说,怎么一下子问这么多话?你看他被你问的,可怜巴巴的连话都插不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i,章节更多,支持吧*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二十章司马昂看着子攸就觉得好笑,她跟她这个表弟穆延晖多年不见,这时候问了个没完没了,穆延晖被问的不知该从哪里答起才好,不好意思地瞥了司马昂一眼。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司马昂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微笑着看着子攸,她问了一会儿就不急着问了,叽叽咕咕地说起小时候他们一起玩的趣事,穆延晖也没了刚见面时的局促,也跟着子攸笑着攀谈起来。子攸说得高兴,过来拉司马昂的手,“你是怎么知dào

他是我表弟的,哈哈哈,我都好几年没见到他了,小时候倒有几年常在一处淘气。穆建黎不许他们再进穆家的大门,还一直骗我说他们母子三个都已经回了老家了,他人又腼腆也就不再来寻我玩,况且那时候我们也都大了,再过一年我又出阁了,他越不好来见我了。司马昂,司马昂,你看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小时候我们一起玩,我的奶娘曾说他的性子腼腆,我的性子泼辣,我们应该换个对过才是,一定是生下来的时候弄错了,我本该是男孩子他该是女孩子。哈哈哈,说不定你该娶的本来是他呢。”“子攸,别胡说。”司马昂不笑了,皱起眉头训斥了她一句,这丫头得yì

忘形的时候就会满嘴胡话。穆延晖被子攸的玩笑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小攸堂姐现在还像小时候一样说话呢。”“想也知dào

是个:长进的丫头。”司马昂虽然佯怒着说话,不过却拉着子攸地手在自己的手里暖着。子攸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回话。穆延晖又说道,“其人好得很的。原先我们家贫,那时候我爹爹一死,我们孤儿寡母的就全没了进项,若是被开除了穆家族籍,那就没有穆家每年给的那一百两银子,那时候我们两年纪还小,我们家着实是活不下去地。幸亏小攸堂姐在大将军那里为我们说话……本来我想来跟小攸堂姐道谢,可是穆家门口的奴才已经得了虎贲将军的令,不准我进去了。回来我娘也说小攸堂姐已经得罪了虎贲将军,我们再进去找小攸堂姐那对她更不好。所以……”司马昂听他了几句半截话忍不住又微笑了,这个腼腆的连说话都费劲的弟弟和那个说起话来噼里啪啦的姐姐还真是有趣地紧。子攸摇了摇,“那是你们待人好的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的,我得罪虎贲将军的地方多得很,也不在乎多那么一点半点。我还一直觉得虎贲将军害死你爹爹,我也没脸再见你们,我只当你们连我都恼了。倒是现在我想问你,当时你爹爹到底为了什么得罪了穆建黎的,呵呵,穆建黎说的你爹爹做的那些恶事,就算爹爹会信,我却也不信。谁不知dào

你爹爹他是一介寒儒,穆家人都是武夫,跟他不合,也不了解他,这是有的,可我知dào

穆建黎说的那些事,他都是做不出来的。”她转过头温柔地看了司马昂一眼,“呵呵,以前我或许不了解他这样地读书人,可是我见过了贺启之后,就总想起你爹爹,我还记得他从前的样子,很像贺启贺大人。”司马昂也抬起头来看子攸,他握紧了她的手,心里面柔软温暖起来。穆延晖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转开头掩饰着。这些年穆家人说他爹是吃里扒外的软骨头窝囊废,外头的人说他爹是个龌龊败类,他已经习惯了痛苦地沉默。读书人或许不怕被砍头,最怕的是被人连名节都剥夺了。他们兄弟原是念书的,可是爹爹一死,家的书就都被娘给烧了,穆延晖记得娘做那些事的时候很沉默,并没什么疯狂地模样,她只是说,这个人世间已经不是读书人能过活的了。子又继xù

说道。“你知dào

穆建黎到底为什么非要置你爹于死地么?”穆延晖吞咽下。这件事他是知dào

地。只是这些年他从没说过。连对娘和兄长他都未曾说起过。他迟疑了一会儿。再抬头看看那个厚重沉默地王爷和那个剔透如玉地堂姐。她是该知dào

地。可是……他又看了司马昂一眼。他算是个有才德地人。对堂姐也好得很。可是司马氏就是司马氏。终究是不能信任地。司马昂并没有看穆延晖。他仿佛只是有些累了。又或是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来。“子攸。我想起些事要去跟上官兄商量。你先在这儿跟延晖说话。等会我约上官兄和柳叶一同来吃酒。今晚要痛乐一回。”“唔。”子攸点点头。又叮嘱了司马昂披上厚实地斗篷。恋恋不舍地小声嘀咕了几有地没地。司马昂一笑。转身出去。“王爷待小攸堂姐好么?”司马昂地背影刚消失在门口。穆延晖就小声问道。子攸笑着说道,“说到底,你也是穆家人的罢,方才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呢?”“他看出来了?是故yì

走的?”穆延晖尴尬地摸摸脑袋,他一向不大通人情世故,并不难猜,而司马昂又是那样一个对诸事都不动声色的人,他自然是看不明白司马昂的,“他不会为这事生小攸堂姐的气罢?”“哈哈,”子攸笑了起来,“他断然不会为事就生气的。”穆延晖点点头,也笑了笑,“那就好,我想他也该是这的人,上次见到王爷,他还教我对姐夫说话时候不必紧张。”“姐夫?”子攸愣了一下,笑得脸色绯红,“怪不得他记得过年时候把你找过来,他真是拿你当做家人的。”“确实是这样,不过……”穆延晖看着子攸的眼睛,“我不当王爷的面说话,并不是不信他,而是不知dào

我要说的话……这么说吧,或许我要说的话,王爷根本就不该知dào

。”他停了一会儿,“我爹爹被杀死,并不仅仅因为他得罪了虎贲将军,还因为这事儿跟王爷的母亲,当今皇后有关联。”子攸怔住了,她的心头有些乱,就在穆延晖停顿的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几乎有点控zhì

不住得神游天外,忍不住胡思乱想了数种可能,一直到穆延晖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儿来,“啊,你接着说吧。”“小攸堂姐,你知dào

关于皇室家的儿子统统都养不活的传闻罢,据说那些皇子都活不过百天。”穆延晖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话如何开口,“可是在王爷出生之前,那几个皇子都活的好好的,可是自从皇子出生之后,那些皇子就陆陆续续地得了怪病,不几年就虚弱而死了。只有在王爷之后出生的皇子才活不过百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吧*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实是这样,不过……”穆延晖看着子攸的眼睛,的面说话,并不是不信他,而是不知dào

我要说的话……这么说吧,或许我要说的话,王爷根本就不该知dào

。”他停了一会儿,“我爹爹被杀死,并不仅仅因为他得罪了虎贲将军,还因为这事儿跟王爷的母亲,当今皇后有关联。”子攸怔住了,她的心头有些乱,就在穆延晖停顿的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几乎有点控zhì

不住得神游天外,忍不住胡思乱想了数种可能,一直到穆延晖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儿来,“啊,你接着说吧。”“小攸堂姐,你知dào

关于皇室家的儿子统统都养不活的传闻罢,据说那些皇子都活不过百天。”穆延晖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话要如何开头,“可是在王爷出生之前,那几个皇子都活的好好的,只是自从皇子出生之后,那些皇子就陆陆续续地得了怪病,不几年就虚弱而死了。只有在王爷之后出生的皇子才是活不过百天的。”“怀疑这件事的人多得很。”子攸低了半日头,才艰难地接了一句,“就算是王爷自己,也未必不怀疑这事,可是这事嫌疑最大的就是皇后。”“是。”穆延晖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我要告sù

小攸姐姐的事,或许王爷不该听到。尤其不该是从咱们姓穆的人这里知dào

,不然,我……我很怕王爷就算本来不怀疑的,也反而会生出怀疑来。”子攸已经想到了咬听到什么,“你接着说罢,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就像小时候那样,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是了。我想知dào

,是不是穆家也参与了这事?难道皇后是得到了穆家的默许,或者直接帮zhù

才干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么?”穆延晖得到了鼓励,继xù

说到,“事情大约是这样的,那时候我爹爹不大受穆府里的重视,虽然有学识却始终不得施展,只是因为略略通些医术,所以就在太医院里供职。开始也还好,可是有一天虎贲将军找来了我爹爹,那一天刚好有一个皇子降生……你知dào

,穆家人祖上便通医理,而且更善于使毒,这一点……我爹爹也不例外。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原先给皇后诊脉的那个太医刚刚告老还乡,我爹爹……小攸堂姐知dào

我爹爹是什么人,他不肯做那事。我之所以知dào

这些,是因为那天虎贲将军带着皇后的亲哥哥来找爹爹的时候,我就在爹爹的书房里玩耍。那时候我不大敢想自己听都的是什么,可是现在我想……我知dào

那是什么了。爹爹不同意那么做,结果就为自己招来了灾祸。”子攸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的心地跳了起来,穆家已经够乱的了,现在她才知dào

萧家也未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雨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二十九章司马昂回来的时候,或多或少看出子攸有点闷闷不乐,他倒也没问,何况柳叶也来了,因为刚刚大哭过,所以像个兔子似的两眼通红着,怕子攸笑话他,来了就跟子攸抬杠找茬。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子攸也没工夫不高兴了,司马昂放心了些,酒宴很快也就摆上来了。这天晚上子攸喝得大醉,那也难怪,她还是头一回过年的时候,身边陪着的都是她最喜欢的人,虽然这里没有京城里的锦衣玉食雕梁画栋,房子甚至还有点漏风,可她还是欢喜得很。司昂始终话不多,却一直微笑地看着子攸醉醺醺的大说大笑,不知不觉自己的酒也沉了。众人喝到快天亮才散了,子攸还在欢叫着要大家喝酒,司马昂去抱她到榻上,她扭来扭去的挣扎,斟满了一杯酒笑眯眯地送到司马昂的唇边,司马昂笑着喝了,一把抱起子攸,她还在挣扎着要继xù

喝酒,司马昂也醉了,摇摇晃晃地抱不住子攸,脚下一软两个一起摔倒在榻上。子攸哈哈大笑,缠着司马昂非要再来一次。司马昂大笑着把她塞进被子里搂在怀中,她攀着司马昂的脖子问他,“我喝醉了酒,你讨不讨厌我,以前你不是顶不喜欢看我喝酒么?”“若是个笑眯眯鬼那就另当别论了。”司马昂把被她推开的被子又拽了回来,子攸爬到了他的身上,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跟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司马昂听着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喜欢喜欢的话,倒像是醉得更沉。不过第二天早上就惨得,子攸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直哼哼头疼。司马昂端来早饭给她,她也不肯吃,被司马昂硬掀开被子把她揪了出来,“再也不能叫你喝那么多了。早饭是须得吃地。”子攸还是没什么精神,司马昂拿着勺子舀起一口粥喂过去,子攸立kè

精神饱满高高兴兴地坐起来吃早饭,看不出一点头疼的意思。司马昂忍住微笑,子攸瞥了他一眼,“美人美人,我不想吃这个,我想吃桂花糖。”司马昂点点头,低下头向她耳边挨过,子攸高高兴兴地凑上去,以为司马昂要说句什么悄悄话,哪知dào

司马昂微笑着低下头,微笑着在她的小耳朵上咬了一口。子攸“啊”地尖叫一声,吓了一跳,随即笑得趴在被子上起不来。司马昂放下粥碗把她搂起来,“还想一大早吃糖,你造反呢。快点起来把早饭吃了,我还要去台将军那里。”子攸稍微正经了点,“澹台将军打来请你了么?是什么事啊?”“恐怕大将军那边来人了。”子攸知dào

算着时差不多该是这个时候了。“这是不爹爹果然从草原腹地进攻蛮族了。现下要铜羊关配合着呢?”“或许吧。眼下兵就战局来说是好地。可是对全局来说是好是坏还不好说。”司马昂说得很谨慎。子攸点了点头。“说地也是。能对蛮族合围是好地。怕只怕打得时间长了。穆建黎在京城有所动。可是爹爹盼着能跟蛮族决战盼了差不多一辈子。恐怕他是不会放过眼前这么好地机会地。”子攸看着沉默地司马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在这里杀地那几个金吾卫里有萧家地人吗?”司马昂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又问她道。“子攸。你在想什么?”“倒也没什么。”子攸想了想又笑了。她也没想出来什么。只是觉得心里不大安定。“既然台将军请你过去。你就快些过去吧。早饭我会吃地。你看我做什么呢。我会吃地会吃地。”司马昂笑着被她推开,便站了起来,“那我去去回来,想来也不会很久。你把早饭吃了,不然等一会儿柳叶来闹你,你又要不好生吃饭了。”“唔。”子攸笑眯眯地点点头,眼看着司马昂走了。她安分吃了早饭,心里面盘算着,倘或他们不能立即撤回京城,只怕金吾卫们就要失望了,倘或再要他们出城作战,那就……他们没有胆量也不会愿意出城作战,只要有人起头煽动,就会有不少人想要铤而走险,京城的子弟们虽然没胆量打仗,可擅长的却是阴谋诡计,况且,也习惯了阴谋诡计。她必须得找到这些金吾卫里头谁是最有些小威望的,司马昂接触他们很久了,必然是知dào

地,这事还要跟司马昂说说,否则一旦真的说了要出关作战,恐怕就……子攸还没想明白这些事,就听见外头齐烈一声怒喝,“是谁?在这里混闯,不知d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么?”子攸抬起头来,向外张望着,耳朵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冲冲地说道,“齐大哥,是我,我是钟无风的妹子,我来见王妃。难道王妃没住在这里吗?”齐烈笑了起原来是莫雨丫头,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哦,是早上来的罢。,你说你们都穿着男装跑来跑去的闹着玩,我竟都没看出来。王妃是在这儿呢。可莫雨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气儿也这么大,难不成跟谁怄气了么?一准儿是上官缜惹着你了罢,哈哈。昨儿上官兄在这儿跟王爷王妃喝酒,许是喝高了,他要是得罪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子攸憋着笑,支着耳朵听钟莫雨和齐烈地对话,半天却没听见钟莫雨的答话,便知dào

钟莫雨或许真是跟义兄吵架了,兴许还吵得很厉害。钟莫雨的急促的脚步声近了,她连忙起身,本来想打趣钟莫雨几句话,谁知她的破“哐当”一声被钟莫雨撞开,把她吓了一跳。钟莫雨跑了进来,子攸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钟莫雨,她知dào

钟莫雨地脾气大得很,所以她小心地瞧着她,不想先开口说话,免得被她噎回来。谁知钟莫雨进了屋,一下子坐到子攸的身边,就一声不吭,子攸瞧着她满脸通红,紧紧攥成拳地两只手还在微微抖,这样子攸就是在摸不准她到底是怎么了。子攸琢磨了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姐姐,到底怎么了?家里还好吗?你是怎么了?我看着倒好像是跟我生气了,我怎么惹着钟姐姐了?”“不是你。”钟莫雨于憋出一句话来。“那是怎么了?难道你一大就去跟义兄吵架了?”子攸笑了起来,“我拿干哥哥这次又是怎么得罪你了?好嫂子,你告sù

妹妹,妹妹替你去说理。”“什么嫂子?还拿我取笑?”钟莫雨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越难看,倒不是平日里子攸和她玩笑时的羞涩模样,子攸觉得自己似乎还没见钟莫雨气成这样过,一时也不知该什么什么好。“钟姐姐,到底是怎么了?你总得说出来人明白啊?”子攸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再说现下又是大节下地,有什么气可怄呢?姐姐既然不想说,那我替你去问问义兄,这一大早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子攸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可是莫雨连忙拉了子攸,“你别去……”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没得恶心着你。”子攸不住笑起来,“这可奇了,他那里有什么恶心地?难不成他屋里还有女人不成?”“倒没有女,是柳在他房里……”“那又怎么了?”子攸觉得钟莫雨今天生这么大的气实在是有些没道理,“你难道不知dào

小叶儿是义兄养大的,在义兄看来,小叶儿那就跟他的幼弟或儿子都差不多。小叶儿从小就是被他抱大的,从前那是一天都离不得他,总是跟他一同睡的,如今虽然大了,可他呢是那样小孩子似的性子,义兄又那么宠溺他,这回几个月没见了,他自然有多少话要跟义兄说,两个就算同榻而眠,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能说是恶心还是不恶心。钟姐姐,我多说一句话,你要是从心里喜欢义兄,就非得爱屋及乌多喜欢小叶儿一点不可啊。人心不是要求来的,你给出去的多,才能有所得到。”“哈,就算他柳叶是他的亲儿子亲弟弟,那也不能天天都在一起啊,哪有这样的。”钟莫雨从小在父亲和哥哥身边的时候不多,照料她的姨又只味宠溺她,所以她的性子难免有些骄纵,就算不近人情的时候也是有的,“本来可是跟我有正正经的婚约的,可是他只是推脱,这算什么意思?成天价不是跟他那些兄弟们在一起,就是跟那个柳叶在一起,甚至连睡觉都睡在一起!两个男人……”钟莫雨说到这里又啐了一口。子攸叹了口气,“钟姐姐,什么事若是要论心的话,那可就不是什么道理不道理的,也没有什么对和错可说的了。那是心啊,你不给出去,就肯定拿不回来。”“我怎么就没给出去我的心呢?”钟莫雨怒气冲冲地截住了子攸的话,“他凭什么就要这么冷落我?”“钟姐姐。”子攸叫了一声,“你该静一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唉,我真弄不明白了。我去想办法跟义兄谈谈,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我再回来跟你说说罢。”子攸摇摇头,穿上了厚实的衣裳,“你脸色太不好了,快吃些早饭。”“子攸,子攸。”钟莫雨还想叫住子攸。可是子攸已经转身出去了,回头向她摆了摆手,“一会儿若是王爷回来了,就说我去找义兄和柳叶说话去了,叫他别担心,我在铜羊关里走的时候会带着齐烈的,我一会儿就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章 酝酿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十章“哟,这不是穆家那个不得宠的小子吗?”子攸站住脚,回头问齐烈,“你听见谁说话了吗?”齐烈“嘘”了一声,这周围都是铜羊关上士兵的兵营,他领着子攸向兵营间的一条巷子里走,古老的城关上总会有些阴暗的地方,子攸向里走的时候真觉得有些阴森森的。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这条阴暗的巷子尽头显然有些人在说话,一个傲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王爷竟然请你喝酒?你是不是向王爷说什么了?你姓穆,王爷恨你怕是还来不及呢!若不是你会抓乖卖好的,王爷怎么会如此待你?要我说,不会是你知dào

了什么,就向王爷出卖兄弟们了吧?”一个人回答愤然地回答道,“姓穆怎么了?难道王妃不姓穆?王爷做什么要恨穆家人?我看是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你们要是行得正,还能动辄怀疑人家出卖你们?你们没有歪事谁能出卖你们?”这个声音子攸听出来了,是堂弟穆延晖的声音。那人似乎被戳中痛处,恼来,“小兔崽子,爷给你脸你不要。哥几个,揍他。他这腿不是那个什么王爷给救回来的吗?打瘸他,看这回王爷怎么给他治!”齐烈听到这,大吼一声,“住手,谁在里面?”几个威胁穆延晖的人都是一惊,们都已经听出来外头的那个是齐烈的声音。齐烈是谁?是那个冷面王爷身边第一个得用的人,是王爷的心腹,谁都知dào

他为人公允又不留情面,所以他说地话,王爷没有不信的,这事报上去,他们都难逃一顿军棍。再说,齐烈又是为王爷执行军法地人,杀起人来不眨眼睛,平日里他们这些金吾卫看见他都是要绕着走的。所以齐烈在那边刚一吼,几个金吾卫立即作鸟兽散,跑进周围的几个门里,转眼就绕得不见了踪影,剩下穆延晖一个人在里头傻站着,还有些呆。齐烈和子攸走了过去,延晖看见是子攸,有些不好意思,又向齐烈行了军礼。齐烈皱着眉头说道,“这些兔崽子们,这仗才停了几天,就都不安分起来了,还想起刺儿,以为自己都已经回了京城了?做他娘的春梦吧。”“小攸。”穆延晖然问子攸道。“是不是大将打算停战?”子攸怔了一下。跟齐烈对望一眼。“这连我们和王爷尚且不知dào

。你从哪里听来地?”穆延晖知dào

这不是自己问地。脸有些热。不过他还是知dào

事情大小轻重缓。又继xù

说道。“今天早上我听一些金吾卫说地。据说是从京城传过来地消息。这一早上因为知dào

了不能回家了。整个金吾卫都死气沉沉地。”“从京城传来地消息?”子攸地心陡然不安起来。从京城传来地消息?皇后怕是没那么大能耐能在大将军身边安插耳目。只能是穆建黎知dào

了爹爹地作战意图。既然知dào

爹爹要继xù

对蛮族用兵。他能闲着吗?“是谁在铜羊关里散步这样地谣言?”齐烈粗声粗气地问了一句。穆延晖摇了摇头。齐烈有点不大喜欢这孩子这女孩似地性情。当兵打仗地。问话地时候。该说是就说是。该说不是就说不是。哪能摇头点头地啊?可是王妃就在身边。他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刚才威胁你地那几个兔崽子是谁?叫什么名字?”穆延晖支吾了几句。说地不清不楚地。最后干脆就说自己平日里跟他们交往不深。忘了那几个金吾卫地名字。等想起来地时候再跟齐烈禀告。齐烈狐疑地看着他。他越把头都低了下去。子攸笑了笑,对齐烈使了个眼色,他也就不再往下问。子攸向穆延晖笑道,“你跟我来走走罢,昨天咱们喝了那么些酒,你今天没有不舒服吧?”穆延晖笑着摇摇头,就跟着子攸向外走,齐烈慢慢地落在了后头,隔了几步跟着他们。子攸才向他说道,“那几个人是哪家地公子,既不把穆家放在眼里,又不把王爷当回事的,把我都给弄糊涂了。”穆延晖低声说道,“小攸堂姐,那个领头的叫萧国栋。唔,我告sù

了堂姐,可千万别告sù

王爷,不然王爷要罚他,他们背后还要我算账,麻烦死了,我倒宁可少些事。”“萧皇后家里的人?”子攸吃惊地问道。“是,是萧皇后的侄子,萧皇后娘家弟弟儿子。”穆延晖点了点头,“这个人讨厌得很,一般不会出头做什么事,所以可能连王不出他是金吾卫里头那几个混账的头脑,可他才是摇羽扇的主儿,他出谋划策,煽风点火,可是自己不出面做事,可恨那些个傻子,人家点火他们就放炮,每每受罚的都是他们,正主儿却在后头不动声色。”“这么说,他还算是个人物。”子攸笑着说道。“是啊,堂姐。”穆延晖撇了撇嘴,“当初金吾卫出征的时候,本来他的名字被抽走了,也就是说他是不必到前头来打仗的。可是他自己却跑到王爷面前,自告奋勇,非要跟着来打仗不可。他虽然喜欢躲在后头出坏主意,怂恿别人出来惹是生非,可他自己却从不露一点坏形,而且事事都抢在前头,也算是个有胆色的人,王爷去截杀蛮族可汗的那天晚上,他甚至还自荐了,王爷也因为他平日里作战勇敢而带着他去了。所以小攸堂姐,齐将军问我的时候,我才不说是他,不然怕是连齐将军都会觉得是我别有用心。”子攸不再笑了,她有些笑不出来。这么说起来,这个萧国栋就太不简单了,也太危险了。他是萧家的人,萧家的人本该跟穆家势不两立,本该是全力协助司马昂的,若他那样做了,眼下还没什么,也是司马昂暂时能够倚重的人,按照常理来讲,本来该是这样的。可是……可是照穆延晖的说法,他只是表面上这样做了,实jì

上却是处处给司马昂拆台,难道这个萧国栋是被穆建黎给收买了?他也像许多人一样,想要在穆建黎那里买到好?如果是这样,那子攸反而要放心了,怕就怕事情不是这样的,那可就太可怕了。子攸沉思了一儿,向自己的堂弟说道,“延晖,我给你派个差事罢。”穆延晖笑了起来,眉眼里透着高兴,“好啊。”子攸看着堂那一团孩气的面容,忽然有点不大想说了,可是穆延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是这个微妙的年龄,正是快要成为真zhèng

男人的时候,他想要做点事,这是她能理解的。“你不要跟他们起冲突,要假意迎合他们,至少不能得罪他们。然后,你看住了这个萧国栋,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住了,然后告sù

我。如果真的有一天情况危急,你又恰好找不到我的时候,你可以去找王爷,告sù

他你知dào

的事,不要怕王爷护短,关键时刻他一定会相信你说的话的。”穆延晖好像有点失望,子道是觉得这事不够大,只不过是盯人而已。子攸微笑着又说道,“延晖,你也知dào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叛乱,打仗可不都是在关外啊……上次你提醒我的话,眼下我最怕的就是有人想要别有用心地利用金吾卫。”穆延晖的眼睛亮了起,“我晓得,我心中有数,小攸堂姐你就放心罢。”已经走到了上的门前,子攸站住了脚,“不过自己千万要小心,这里不是京城,万事都要警醒些,不要自己先露出马脚来,不然就危险了。”穆延晖点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脑,很有些不好意思,“那小攸堂姐,我就先回去了,小攸堂姐在这里也要小心些。”子攸也应了,看着他走开,心里颇有些不放心,齐烈慢慢走到她跟前,她才回过神儿来,“齐大哥,金吾卫里头到底有多少人能算上咱们的心腹的?”齐烈摇了摇头,“时间还是太短,恐怕能信任的并不多,有些人跟着王爷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年少气盛,所以容易被调动起来作战,其实这些贵族子弟有血性的还是少,且各个家族间的利害关系又盘根错节,短时间守着城关还可以,若是要长期在野外鏖战,那就不知dào

会怎么样了。”子攸知dào

齐烈也想到了穆延晖说的京城传来的消息,如果大将军真的调铜羊关的一部分军队出关作战,那结果如何就很让人担忧了。不过她也想忧心的太早,他们能想到的,或许爹爹也想得到,“还是等王爷回来,看王爷怎么说罢。我去跟义兄说说话,齐大哥在这儿等等我,一会儿我就出来。”子攸说完转身进了里头,绕过一道走廊,推开了上官缜的门,“哥。”上官缜正在榻边坐着,神色焦急,柳叶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头枕在腿上,双目紧闭。子攸连忙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柳叶的额,“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解约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三十一章“小叶怎么了?”子攸皱着眉头问道,“怎么烧成这个样子呢?”“染了些风寒,小叶毕竟是在南方长大的,北地酷寒,他的身子大约有些吃不消。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提供在线阅读上官缜摸了摸柳叶滚烫的额头,“已经叫人煎药去了,吃了药再看看,应该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哥你是关心则乱,以你的医术恐怕小寒还是不打紧的。小叶是昏睡过去了么?”子攸安慰了上官缜,又俯身自己仔细看了看柳叶那烧得通红的脸,“这个惹祸精真是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小叶你真睡着了么?不是装的吧?”“子攸,别闹他了。”上官缜一向是护短的,“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怎么今天还这么早就过来了?”“,还不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一大早跑到我那里去生气,所以我来问问是怎么了?”子攸抿嘴一笑。“生气?”上官缜瞪起了眼睛,过声音却不大,怕吵着还在睡着的柳叶,“她有什么气可生?莫名其妙。三天两头要翻出些事来吵吵,以后她去找你,你不用搭理她。还他娘的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哥,你是什么思?”子攸拉下脸来,“土话说‘当着矮人别讲矮话’,难不成我也讨厌了么?”上官缜愣了一下,看着攸大笑,“你看我,每常地就忘了妹妹是女子,恕罪恕罪,妹妹不是女子,妹妹是大丈夫,行了吧。”子笑了出来,“那还罢了,我要是男人,一定把你们都比下去。啊,算了,不说这个,可是哥你也不能怪钟姐姐爱吃闲醋,你们婚约早就订好了,她心底里又认定了你,可是你却迟迟不娶她进门,如今她也算青春已大,这算怎么回事呢?”上官缜转开睛。似乎并不想回答。子攸“切”了一声。“哥你多爽快地一个人啊。怎么一说到这个事情上来。就吞吞吐吐地……反正小叶现在睡着。钟姐姐在我房里。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哥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地。告sù

我知dào

。我心里也好有个数。”“有什么可说地。”上官缜急躁地说了一句。看了子攸威胁地表情。又笑了。缓和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这婚事是当初我师父和钟叔父一同定地。他们是之交好友。我师父又……我这人是个粗人。可是生平最敬重师父。从不肯违逆师父半点意愿。可是我……你也知dào

哥哥我喜好结交朋友。喜欢在江湖上自在流浪。我地心思根本不在什么婚事上头……”“你喜欢什么。跟你结婚生子有多大关系?”子攸说了半句。忽然想明白了。“。你直接说不就得了吗?你怎么这么不爽快?你要说地是你压根就不喜欢钟姐姐是吧?”上官缜看了子攸一眼。不大情愿回答这个问题。可那意思分明就是默认了。“真差劲。”子攸随口就说了一句。上官缜气得瞪了她一眼。她还了他一记白眼。“要就别答yīng

。你毁了婚约。人家还怎么再嫁了?你别说这里是江湖不是官宦人家。没那么多势利眼瞧着。可是若要依我看江湖中更是人多口杂。人人都知dào

你大名鼎鼎地上官缜不要她钟莫雨了。人人都要嘲笑她。还不知dào

要编派出多少笑话来呢。她怎么受得了?”上官缜刚要开口说话,子攸又抢过话来,“不过也多亏你没有为了什么狗屎责任道义就娶了她。倘或你已经娶了她,可你又不爱她,对她不理不睬,甚至一年都不见她几回面,那更要不得,她也不是那种能受得了那样委屈的人。”“那要依你说,到底怎么样才好?”上官缜没了办法,全是他不好,他认了,可是子攸说来说去竟是哪条路都走不通了。“我哪有什么法子啊?”子攸干脆利落地撂了挑子,她又摸了摸柳叶火热的额头,“我劝你还是去跟钟莫雨先说明白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话不妨的委婉些,可意思还是要说透。然后等回了京城,你再去找钟无风说说,拼着他给你几个大耳刮子,你也只要受着就完了。”上官缜半日没有言语,不过倒像是听进去了,隔了一会儿才说,“依你说,就这么简单?那……妥当么?”“多少大事你都做了,牵扯到儿女私情的事,你倒馁了。”子攸又给了他一记白眼,“这话可要缓缓地说,不过事儿不能再拖了。你已经认得钟姐姐好几年了,你若是实在跟她相处不来,话不投机,性情也不和,就赶紧快刀斩乱麻吧,对钟姐姐也公平些。你还等着相看两厌,最后再弄出个你死我活来吗?”子攸摇了摇头,仔细看了看柳叶,又说道,“哥,小叶烧得真厉害啊,怎么煎药的还没过来,哥你去催催吧,别是这里的军医,不肯轻易给药罢。齐烈在外头,你叫齐烈陪你一同去,倒是这样还便宜些。”上官缜有些着急了,抓过枕头来,慢慢移开自己地腿,扶着柳叶的头让他枕在枕头上。“子攸,你先别走,替看小叶儿一会。”“好。”子攸笑眯眯地答得很痛快,眼看着上官缜走出了门,又支着耳朵听他走远了,这才转过头来,在柳叶的脸蛋上一掐,“小叶侄儿,你也就骗骗义兄吧。”柳叶“哎呀”一声张开眼睛,“小攸,你不思怎,我还烧……”子攸松开他的脸,让他把话说清楚,他气得一骨碌坐起来,“我还烧呢,你就欺负我,你不是人。”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了得yì

洋洋地子攸几眼,狗腿了一句,“小攸师姑,你怎么那么聪明知dào

我是醒着的?”“我认识你几年”子攸推了他一把让他躺回榻上,惊醒地问他,“你怎么烧了呢?”“放心罢,”柳叶翻眼皮儿,“我不会告sù

师父说是你把我带到冰上打鱼才冻出风寒地。”“切,说了我也不怕。”子攸觉地上有些冷,便也缩上他的床铺,在角落里坐下,“你都听见你师父说的话啦?”“嘿嘿。”柳叶满闭上眼睛,“多谢小攸。”“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我是为了他们。”子攸哼了一声,又捅了捅柳叶地头,“渴不渴?”柳闭着眼睛笑,“反正多谢小攸了。”“你啊,不要这子好不好?”子攸跳下床铺,从炉子上吊着的水壶里给他倒出了一杯水来,“就算义兄不娶钟姐姐,可是他将来还不是有一天是要娶亲的吗?现在你还算年纪小,可你总有大地时候,那时候你师父不迁你了,你怎么办呢?”“不会有那一天的。”柳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就算有那一天我也要赖在师父家里不可。”“你可真是招人嫌啊。”子攸开了句玩笑,把水递给柳叶,“喝点水吧,瞧你地恶嘴唇干的。”却看见柳叶地眼睛有些红,也不知dào

是高烧的关系,还是就是要哭了,子攸有点不忍心,这个柳叶倒是在是比女孩子还会赚人同情,“我说错了行不行?你可别哭啊。”“哼,要是师父不要我了,我就去小攸家里。”“好啊。”子攸连忙答yīng

,她最喜欢热闹。“就是义兄要你,我也希望你住在我家里。”“算了吧,你那是缺打手!”柳叶白了她一眼,“小攸是最会算计地了。再说,等将来王爷要是真地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你们就要搬进宫里去住了,那时候我一个男子,还怎么去住啊,难道要我去做小太监?”子攸被他说的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钟姐姐算是倒霉的,可也怪不得义兄,算起来总是你师公不好。谁叫他当时点这鸳鸯谱呢?”柳叶说道,“好像是什么时候师公他老人家和钟家的老爷子喝酒喝高兴了,就把婚事给说定下来了,也管师父愿意不愿意。再说那钟子也真是地,在宫里当侍卫当得好好的,也不知dào

怎么地,就犯了罪,被贬了出来,惹出这些是非来。也不知dào

他在宫里能犯什么罪,别是调戏宫女被皇帝抓住了罢?”子攸想起钟师父的那个一本正经的严厉模样,就笑了起来,“你别在这里胡说,那人也是王爷的师父呢?你说他调戏徒弟的爹爹的女人,这要叫王爷听见脸上又要下不来了。”柳叶也笑了,笑得直咳嗽,“这可真是巧了,撞来撞去大家都有些关系,可惜我从小是个孤儿,跟谁都没关系。”子攸捏起自己地脸,向他做了个难度很大的鬼脸,吐着舌头说,“你装可怜这招虽然在义兄那里屡试不爽,可姑姑我从来都不吃你这一套。”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无奈地声音,“子攸,你又在做什么?别把脸弄得那么奇怪。”子攸连忙松开手,有些脸红,回头看司马昂和上官缜一同回来,她还坐在柳叶的床上呢,她有些尴尬,柳叶早笑得翻身趴在床上。“司……司马昂,你怎么过来了?”子攸讪讪地问司马昂。司马昂把她从柳叶地床上抱起来,“我回来找你说话,可是在房里只看见了钟姑娘,又没影了,所以我才来寻你。你也太能胡闹,还不快给我下来,像样一点。”司马昂只在这里略站了站,说了几句话,看着上官缜给柳叶喝了药,知dào

柳叶要休息,就拉着子攸走了。才出了门走了几步,司马昂就扯了扯子攸的小耳朵,似笑非笑地说,“你能耐了啊,连别地男人的床都爬上去了。”“啊小叶也算男人么?他还是小孩。”子攸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孩没有关系。司马昂司马昂,你生气了?真小气。”司马昂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子攸松开耳朵,“啊?你说什么?”前后无人,司马昂下头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子攸低头躲避着,笑出了声,“司马昂,你越来越不像个王爷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留守铜羊关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二“呼,好冷啊。”子攸在火炉边坐下来,手里捧着司马昂刚刚给她斟的热茶,脚跟在地上轻轻磕着,“钟姐姐呢?冻死我了,好冷啊。”司马昂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地回答道,“走了。”“唔,那她去哪里了”子攸仰起头来问他,尾音拖得长长的。“不知dào

。”马昂摇了摇头。“今天一大早澹将军就找你,那他说什么了?”子攸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司马昂你冷不冷,你早上出门怎穿得这么少?”“不冷。”司马昂走到案旁,抽出一图画来。“那澹台将军你说的什么啊?”子攸又追问了一句,“说什么说什么,快点告sù

我啊。你告sù

了我,我也有消息告sù

你,你也想听吧?”司马昂似乎还真想了一会子攸提议,最后摇了摇头,“不想听你的消息。”子攸地脚跟滑了一下。差一脚踢在火炉上。她扁了一会儿嘴。司马昂只瞥了她一眼。脸上冷冷淡淡地。子攸有点委屈。“哭给你看!”司马紧了下唇。又看了子攸一眼。怎么就觉得子攸那样儿明明是高兴得很啊。他站着没动。子攸等了一会儿。果然自己又笑了。她把茶盏放在一边。语调欢快地招呼他“司马昂。司马昂。你过来。”这回司马昂丢下了刚展开地图纸。冷着脸走到子攸身边。子攸伸出手来搂住司马昂地腰。“近一点近一点。”司马昂低下头来。子攸抬起头在他地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司马昂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子攸抱着他腰地手顺势抓他地痒。他笑得倒在榻上。双臂还搂着子攸。他把子攸按进自己怀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子攸地脸“腾”地红了。想回几句嘴。可是口齿不清。只惹得司马昂大笑。她恼羞成怒地回了几拳。司马昂也不大在乎。子攸恼火地挣扎着坐起来。低着头用她地小猫爪随意抓着自己被弄乱地头发。她现在梳地是男孩子地发式。可是其实她自己是不大会这样梳头发地。常常是不到一天头发就自己散开了。哪还能经得住这样疯闹。司马昂跟着她坐起来。帮她把头发简单地抿一抿。回头留神看子攸一眼。她坐在他地怀里。咬着嘴唇似笑非笑地。脸上绯红。他吻了她一下。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脸上更红了。却笑得糊里糊涂地。司马昂也忍不住笑。在她地小耳朵上又吻一下。子攸连忙捂住那只耳朵。半含怒气地看了司马昂一眼。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司马昂含笑凑过头去。“夫人说什么?”她对着司马昂地耳朵忽地大声嚷道。“我说司马昂”司马昂连忙向后仰身。“哎哟。夫人。你地嗓音真是嘹亮。看来一大早出去东奔西跑也没冻着。头也不疼了吧?”子攸咬着下唇笑出来,我嫁给你的时候,可不知dào

你原来贫嘴贱舌得比我还甚……”司马昂大笑不止,把子攸抱在怀里,下巴在她的头顶蹭来蹭去,“没有那回事,攸儿从来没有贫嘴贱舌。”子攸恼怒地揉揉头发,头发彻底被司马昂给蹭散了,柔顺的乌发垂散在肩上,司马昂在她地头顶上吻了吻。“子攸,斥候来报说蛮族已经在撤tuì

了,前头留着的只不过是疑兵。另外,你爹爹给铜羊关的命令是,今晚就出兵两万,蛮族人一定以为我们中州人不会在大年初一行军打仗。你爹爹地兵马已经绕过蛮族腹地,对这伙蛮子形成合围之势了。”子攸倏地回过头来,“那具体的命令呢,是要澹台将军领兵,还是要你领兵呢?”“大将军不会放心让我留守铜羊关这么重yào

的城关的。”司马昂答道,不过随即又笑了,捏了捏子攸地面颊,“别拉这么长的脸。”“你领兵?我爹不会是想在军队里杀了你吧?”子攸的说话声音很轻,笑容也褪了下去,随即迅速地补了一句,“那我。”“你猜错了。”司马昂说道,“也不仅仅是我领兵,让我突然制约那些这些原来的守城军作战,这在战场上还是有些冒失,况且大将军也不会想让我单独握有兵权的。所以是我和台将军一同领兵。”“那谁守城啊?”子攸瞪大了眼睛,忽然醒悟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司马昂哈哈大笑起来,神采飞扬,“敢么?”子攸吞咽了一下,“我,司马昂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地大腿上,面对着自己,“子攸,这是必然的。我不能单独指挥军队作战,几万人虽然不多,可是用好了也能成为一支剑,大将军是不会把一把剑轻易交到我地手上的,台将军是一定要在军队中地。而铜羊关又太重yào

了,不利,大军要从铜羊关撤tuì

,需yào

有一个大将军的心腹来手这扇大颢国地大门。子攸,我问你,敢不敢在这城?”子攸看着司马昂的眼睛,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今天司马昂的眼睛似乎格外的黑亮,她想说话,结果被口水呛住了,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司马昂实在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抚摸着子攸的脸。子攸满脸通红,点点头,“敢的,敢的。可是还我想跟你……”司马昂的拇指抚摸着按住了她的嘴,“子攸,最紧要的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问你,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会完好无损么?”子攸连连点头,司马昂看着她的眼睛微笑,子攸也笑了,可是忽然间司马昂转开了头,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鼻梁前,似乎要挡住自己的脸不想叫子攸看到他的神情,子攸不知dào

他是怎么了,惊讶地伸手去拉司马昂的手。司马昂被她开了手,可还是笑着扭开头不让她看自己的眼睛,“子攸,你说过要我不要因为你是个女子就小看你,还说想做点事,还有……这都使得,我不是容不得你有才能,我从来也不是那种男人。可是等事情到了跟前,现下真要让你独挡一面,自个儿面对危险,我还是有点揪心。”他是笑的,有意想把这话说得轻松些,他说完话又笑了笑,低下头。子攸也低下了头,有什么东西膨胀起来,塞在她的心口里,让她觉得心口里酸酸涩涩的,涩得让她的指尖都发麻了,她不由自主地笑出来,然后又紧张地咬住嘴唇,想抱抱司马昂,可是手指头攥紧了司马昂的衣服,有点松不开。“我,我我真的没有事,在这里,比起在外头,或者在京城……说说说不定更安全。”“最好是那样。”司昂低着头,咬着牙又点点头,头低的快要不能再低了,忽然笑了笑,“子攸,你说我若是个土财主的话,是不是更好点?买块田地,盖个庄子,天天的正经事就是拨拨算盘珠子,没事就在街上逛逛,回来给你买个首饰,瞧着你在家胡闹,将来再生几个孩子,聪明点的就教他们读书考功名,不聪明的也没关系就教他打算盘在家折腾那几亩田地……”司马昂还没说完,子攸就趴在他肩头起不来,他也笑了,子攸喜欢他这样笑出声的时候,“攸儿,我说正经事呢,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有时候还真有这样的想法。胸无大志?以前我还真没琢磨过,现在想想只想做个求田问舍的富家翁的人,那才是聪明人。”司马昂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她站了起来,走到案旁,那上面放着一张摊开的图纸,画的是整个铜羊关的布防图,他叹了口气,“我来给你看看铜羊关现在的布防。”子攸连头都:回,像个小猴子一样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着,“不用看,铜羊关我都跑过好几遍了,哪里我都清楚。我现在要多抱一会儿。”司马昂笑了,闭上眼在她的面颊轻轻地亲吻,“只要澹台将军能够同意,我会尽可能多地把这里原来的那些守城士兵留下来,尽量带走金吾卫。”子攸摇摇头,头发蹭在司昂的脖子上,痒痒的,他闭着眼微笑着享shòu

。听着子攸说道,“你明知dào

金卫们也就是说守城的时候能有点用处,我猜想我爹的命令一定是要金吾卫们守城的。不过我也不跟争多争少的,只是有一个人,我想跟你讨下来。”“是谁?”司马昂惊讶地张开眼睛,“堂弟么?”子攸故yì

摇摇头,柔软头发在司马昂的脖颈间蹭过,“我想要你把萧国栋给我留下来,我要差遣他。”“是他啊。”司马昂轻声说了一句。子攸抬起头来,“你觉得他怎么”“他是萧家这一辈里,看起来最有些出息的一个,那些公子哥儿身上的臭毛病他一样都没有,倒有些精明强干的意思。”司马昂笑了笑,“只是……只是这人,呵呵,那点精明劲儿全放在了眼睛里。过去我倒不是太在意他,不过今天你这么一提,我怎么忽然有点不放心了?是不是你知dào

了什么瞒着我了吧?你方才说要告sù

我点什么,是什么呢?”“唔,”子攸才想起这码事来,“金吾卫里已经知dào

了爹爹要合围蛮族的事,早上咱们还不知dào

的时候,据说京城里已经传来了消息。”司马昂沉默了,他看着子攸,子攸也嘟着嘴巴看着他,最后他实在忍不住笑,“算了,不去猜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三“我本来想要上官兄留在铜羊关,不过他执意不肯,要随我一同在军队里,这是你这丫头的意思吧?好在柳叶染了风寒,正在烧,肯定是要留下来了,等我们走了,就叫他搬到这里旁边的屋子里,跟齐烈住在一块儿罢。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钟姑娘也留在这里,虽然有他们两个,再加上齐烈跟着你,我稍微放心一些,可是,看起来钟姑娘和柳叶似乎有些不合,他们不会在这段时间里惹出什么事来吧?”司马昂坐在案旁,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看着子攸,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吃一块桂花糕,司马昂有点失望,自己眼看就要出去打仗了,可在子攸眼里,他有时候可能还不及一块桂花糕。“子攸?”“唔。”子攸递给他一块松子糖,“这个给你。”“不如现在请钟姑娘先回去?”司马昂无奈地接过松子糖,“这个时候不能出纰漏。”“没事吧。”子攸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还是有些头疼,再说她也开不了口叫钟莫雨回去,她已经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了。司马昂把她拉进怀里,替她揉着太阳穴。她朝司马昂吐了吐舌头,“互相看不对眼是有的,可是也不至于就闹出什么深仇大恨来吧?再说了,毕竟义兄和钟姐姐又没成亲,也没什么背叛不背叛。虽然义兄有悔婚的意思,可是……唉,这事本来也勉强不得。我看钟姐姐和柳叶他们两个顶天也就是吵吵嘴,互相看不顺眼。”司马昂点点头,子攸的头上一吻,“那好吧,你留心就是了。晚上睡的时候警醒些,最好叫钟莫雨来陪着你,外头那些留守的金吾卫有齐烈看着,每天晚上入睡前至少要到城上各处巡逻一次,巡逻的时候要跟在齐烈身后,不叫人看出你是主事的人。”“唔”子攸含着一块糖含含糊地答yīng

了一声。司马昂叹了气,“就算这么着,我还是担心那些京城地公子哥儿们有见过你的。”他看了子攸一眼又忍不住捏住了她的下巴,“要吃饭,少吃些点心,看看你都瘦了多少了,也就只有精神还好些,身子还虚得很。”“唔。”“听不见我说话是吧?”司马昂危险:起了眼睛,“我走的时候,把你带来的那包糖都给我交出来。”“那你把我也带着吧。我思想去。觉得还是跟你一起最为妥当。”子攸终于说出一句连贯地话来。脸上那迷迷糊糊地表情也退了去。神采奕奕地。“不成。”马昂干脆利落地说。“战场上瞬息万变。太过危险。”子攸立kè

垮了下去。趴进司马昂地怀里。懒猫似地。司马昂搂紧了她。压低说道。“万一出了事。下命令杀人地时候不要手下留情。要记得这儿对你来说是座孤城。不会有人来援助你地。只能靠你自己了。”子攸抬起头来。默默地点点头。司马昂端详了她半晌。才舍得说出口。“我得到澹台将军那里去了。就要到点兵地时辰了。”子攸咬着嘴唇。隔了半日也只是点了点。什么都没说。司马昂站起身。穿上盔甲地时候她在一旁等着。司马昂走出门去。她也沉默地跟在后头。他才跨出屋门外一步。又转回身来。子攸撞在他身上。低低地“哎哟”了一声。司马昂低声问她。“夫人。没什么说地么?”子攸抬头看着他地眼睛,脸色又绯红起来,笑着没说出话来,司马昂忍不住微笑,低下头额头抵在子攸的额头上,轻轻碰着,“白天别再出去乱跑了。”“嗯,白天我都在屋里做针线。”子攸不着边际地回答。司马昂笑出了声,又扭开头咳嗽了几声,子攸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是不是这儿太冷,你地咳嗽病了。”司马昂没在乎她的问话,只管看着她笑,“还做针线?你耐得住那个腻烦么?你听说过张飞绣花么?”子攸愠怒地去司马昂怀里掏自己做的香囊,“嫌弃我的刺绣功夫不好么?”司马昂连忙把香囊一把抢回来,“我估摸着夫人这一辈子顶多也就做这么一个了,我怎么能还回去。”司马昂在子攸额头上又吻了吻,“攸儿,我得走了,你听,刘舍在外头来来回回地走多少趟了,再过一会儿估计他就要进来拿人了。”子攸小声小气地笑笑,司马昂又端详了她一阵子,才微笑着转开头,刚迈出一步,子攸紧跟了过去,偷他的面颊上一吻,司马昂回头笑着看她,虽然已经,不能再说话,可是昂眼角眉梢的温柔却浓得化开。司马昂向外走,子攸也跟了出去,两个都没再说话,子攸跟在司马昂身后,一直到司马昂最后要出城去。子攸不能再跟着了,她跟在齐烈的身边,站在城墙后头看着下边的司马昂骑在马上出城去,更远的地方,连作为疑兵地那些蛮族兵都已经撤走了,可是子攸还是想到,战场大约就会在不远的地方。忽然间司马昂勒住了马,子攸连忙探身出墙外,司马昂回过头来,向城上含糊地挥了挥手,他知dào

子攸一定在上头看着。司马昂地队伍消失在夜色中,子攸叹了一口长气,从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齐烈总算松了口气,“王……这可不成啊,您这要是掉到城下边儿去,王爷回来不得一刀砍了我。”子攸勉强朝他笑笑,又长出了一口气儿,司马昂走了,她立kè

就失落无聊到了极点,懒洋洋地没了精神,什么事都不大想干了。她没搭理齐烈,四下里看了一圈,几个金吾卫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子攸伸了个拦腰,向那些人走了过去,齐烈迟了几步,这几个金吾卫只顾留心齐烈了,并没在在意攸走过去。“看见没,这小王去了,一准儿没法儿活着回来。别看他确实有本事打仗,是我告sù

你吧,他要是打不赢的话那他肯定得被蛮子杀了,这没地说,可他若是打赢了,那也没什么用,大将军也会顺手料理了他。”被围在中间的一个金吾卫抱着根枪在那说得唾沫翻飞。一边儿的一个接口道,“,管他的死活呢,说他干嘛。等会儿要是被那个黑脸的齐烈听见,咱们还能有好吗?倒是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去啊。我实在是受不了这里了。再熬他妈一个月,就算没人杀我,我自己也他妈要熬死了。”“憋死你活该。我看你是想女人想了吧,我可知dào

你在京城的时候,那可是夜夜不落空啊。”那人怪声怪气地答道,几个金吾卫都笑了起来,底下的话越说越不成样子,子攸只得走开,气呼呼地回到齐烈身边去。齐烈忍住笑,低声说道,“怎了,小主子,是不是这帮家伙嘴里不干净?”“哼。”子拉下脸来,“齐大哥,你瞧见没有那个金吾卫,就中间那个,抱着根枪的,他是谁家的?”齐烈笑着低声说道,“那锦阳侯家的二公子,叫冯岳。是个二百五,没什么能耐,基本上就是有人点火他就放炮,哼,不成事的一个东西。”“好。”子攸点点头,“你过去,照着他屁股给我狠狠地踢他一脚。”齐烈一愣,瞪着子攸。“去啊。”子攸压低声音喝了一声,齐烈点点头,这个王妃做事素来随心所欲,他也只得照办。再说他素来厌恶就厌恶冯岳这人,但要是跟着王爷办事的话,多数时候还得按照章法来,不得痛快,这次王妃这命令下得倒挺解气。他从那几个人后头走了过去,几个金吾卫都闭了嘴,齐烈抬起脚来照着那个冯岳就是一脚,冯岳正吊儿郎当到抱着枪站着,身子一半的重量都在那杆枪上,下盘也就不稳。被齐烈照着屁股一脚踹过去,“哎哟”一声就向前摔趴在地上。子攸转开脸,才觉得胸口不大闷了,走到齐烈后头,跟着他继xù

向前走。齐烈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主子,我看今晚什么事都不会有,我送您回房去罢。”“没。”“那去看看柳叶?”“他的烧退了,刚才他们走的时候我听义兄说他正睡着觉呢!钟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dào

义兄是怎么跟她说的,啊,我就是自言自语,你别回头看我。你见着谁家的主子老朝着小厮低头的。对了,咱们去台将军留守的那个副将那里去吧。”子攸一路走一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主子,你想跟沈将军说话么?”“我不跟他说,现在也不用让他知dào

我是谁。你就跟他随便说说话,说点什么都成,我在你旁边装作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厮。”子攸笑了笑,她想知dào

这个沈放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多大的才能,人品心性儿又是如何,靠不靠得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兵变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十四章按说今晚,应该是最不会出事的。齐烈是这样说的,子攸也是这样想的,王爷和澹台将军刚刚带着军队离开铜羊关,若有人想立kè

就要起事,那太过仓促了,应该不会。可是子攸就是静不下心来。从澹台忌的副将沈放那里离开之后,她先去看了看钟莫雨,想跟她聊几句天,看看她要不要紧,可是钟莫雨躲在屋里谁也不肯见。子攸又跟在齐烈身后去各处巡查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异常,回头后再去看看隔壁的柳叶,他到了晚上果然又有点发烧。等到子攸最后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她爬到床上和衣睡下,可是过了很久也睡不着,刚合上眼又梦见自己从马上摔下来,骨折过的那只小指头都跟着隐隐发痛。子攸吓醒过来,猛地翻身坐起来。她静静地坐着听外头的声音,铜羊关的夜里很安静,可是她再也睡不着了,她想起来已经有太多的变故发生在晚上了。她穿了件厚实披风,慢慢地在屋里踱步,炉火快要熄灭了,房里有些冷,她又回到床上坐着,把脚放在脚踏上。这个晚上什么异样都没有,她想到自己可能的不安也许就是因为司马昂不在这里的。她忍不住独自笑了,一定是这样,她有点过度依赖司马昂了,其实仔细想想,今晚实在不大可能出事。她抬起头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行军地图,那上面的山山水水在眼前鲜活起来,她估算着司马昂大约走到了哪里,想得久了便又开始琢磨,在哪里会有一场激战。忽然窗外传来厉鸟的叫,大半夜的冷不丁吓了子攸一哆嗦。她想起这座城关外不知dào

死了多少人,现在城关相对的地方还有一座死城,恐怕这些厉鸟要住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总有死尸可以啄食吧。前几天司马昂睡在她身旁的时候,她都是一觉睡到天亮,还没听过这些鸟叫,现下陡然听见,她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子攸知dào

烈就在外头,不过他也许已经睡着了,她不想唤醒他。她轻轻地走出门去,绕到旁边的门里。柳叶就睡在那里,桌边地油灯还亮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摸了摸柳叶的额头,他的烧已经退了一些了,虽然身子很难受,可还是听见了子攸的脚步声,他张开眼睛,“小攸。”“你醒”子攸笨手笨脚地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吧,照顾你的人要睡死了么?”她看了一眼正在门边的榻盹的少年,那人是上官缜门下的人,恐怕跟柳叶的辈分相同,要么就是比柳叶还要矮上一辈的。柳撑起身子,一气喝干了子攸递给他地水,“那个师侄也累了一天了,让他睡吧,我没什么要紧的。”子攸低声笑了。“离了义兄。人可撒了。倒通情达理得很了。”“你怎么还不睡呢?”柳叶又回到床铺上。他看了看子攸。“不用担心。这里反不了天地。”子攸在他身边坐下。“我睡了一会儿。就睡不着了。刚才梦见我从马上摔下来。折断了手指头。我想这个梦大约不能主吉。”柳叶瞪着眼睛看子攸。像是能看出点什么。子攸又摸了摸他地额头。“你怎么了。不是烧糊涂了吧?”“小攸。我听说思虑过重之时做地梦。是不能用来解地。不准。”叶咳嗽了一阵子。又接着说道。“我看小攸是忘不了过去地一些事。小攸地性子是很洒脱地。乍一看近乎没长心。其实有些事却是埋在心里怎么都过不去地。只不过小攸轻易不说罢了。”子攸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就算萧吟不是个东西。可是她还轮不到被我记挂着呢。”“我知dào

。”柳叶爬了起来,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我说的不是萧吟,是跟萧吟有关的那些事情,是司马昂,唉,或者也不是司马昂,是小攸自己的旧事。那些事就像噩梦一样缠着小攸,时不时地就要换个模样出现在小攸的心头,搅和得小攸不得安宁。可我觉得……,我也没多少年纪,你又总嘲笑我说话孩子气,不过我觉得,人活着有两点是至关重yào

的:一是不能被旧日的梦魇缠绕,二是不能忧心明天还没发生的事。道理就很简单了,过去的噩梦已经过去了,如果摆脱不了,它就会像是个鬼魂一样,活着的人如果老是被鬼魂打扰,那怎么成呢?至于将来地事,我们所期望的将来往往只有那么一种,可是害pà

地未来却有很多个。”子攸缩起腿来坐在柳叶的床边,她低了一会儿眼睛,慢慢说道,“老是想着旧事,老是有些害pà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我一直都想装作没这回事,我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呢。要是被人看出来了,一定很讨人厌。”“讨厌你呢?”躺回床上,他已经坐起躺下地折腾了好几次了,只置都不舒服,折腾了几下热度又上来了,子攸帮他把被子掖严实了,他烧得呼吸都有些重,“你总是那么好玩,谁都愿意跟你说话,跟你玩,不会有人讨厌你的。司马昂就更不会讨厌你,他看着你就像看着这么大一块宝贝,而且你那些想法,只怕他早就能看出来,他虽然话不多,可是他多精啊,他能看不出来吗?他不也没有讨厌你么?哎,子攸,你是不是不会撒娇使性子啊,啧啧,从小没人疼的丫头,真可怜。让我教教你吧,你不用非逼着自己那么能干啊,那么懂事啊,生怕自己给别人惹麻烦,我看司马昂他很喜欢你给他惹麻烦。”子攸被他说笑了,“你是烧得吧?满嘴胡话。果然又高烧起来了,真是不好,我看得去叫军过来给你看看。”柳叶拉住她地袖子,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师父留下药来了,我再吃一付药,肯定就会退烧。”“那我叫你师侄起来给你煎药。”子攸说着过去把门口那个睡得七荤八素的少年叫醒,吩咐了几句话,那少年就去外头取药去了。“明天还该叫军医再来看看,这些军医里有两个是太医院里有名地大夫,哥现在不在这里,恐怕病情有些变化,明天还是再叫个大夫来看看才是。”子攸的话还没说完,柳叶猛然坐了起来,“小攸”“怎么了?”子攸吓跳,可是紧跟着,她也听见窗外有急匆匆地脚步声,马靴踏在地面的声音,在铜羊关地静夜里格晰。子攸少有地有些不知所措。柳叶掀开被子,急急忙忙:把外衣穿上,一面又拿过自己的宝剑放在身边,“小攸,你怎么了?这个时候有人来,肯定不会是好事啊。”几乎与此时,屋外传来齐烈压低声音的喝问,“是谁?”“齐将,是,穆延晖。”子听见了这个声音,就知dào

柳叶说得不错,一定是出事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地跳着,她勉强稳住自己,大声地说道,“齐烈,让他到这里来见我。”片刻之后,齐烈跟穆延晖一同出现在叶的门口,齐烈阴沉着脸,显然他也预料到了要发生什么,穆延吸急促,一手捂着他那只伤腿,似乎已经在黑夜里奔跑了一会。他走进门,还不等子攸问,就大声喊道,“出事了,快,萧国栋就要起事了……”“低声!”齐烈严厉地喝了一,打断他的话。穆延晖愣了一下,他现在看起来惊恐万分,好像压根就没意识到他刚才用了多大声说话。他压下声音来,话却说得更快了,“小攸堂姐,我不知dào

到底要发生什么,但是今天晚上萧国栋一直在金吾卫的各处营房里走来走去跟各个金吾卫的小头脑们谈话,我觉得不大对劲就跟人换岗在外头执勤,这半夜金吾卫的营房里就没安静过,总像是有什么动静,刚才我……我看见萧国栋他们一伙人杀死了一个澹台将军麾下的游击将军……”子攸的指甲不知不觉地抠进了手心里,出事了,终于还是出事了,但愿司马昂的军队里不会出事,一定不会,金吾卫的那些小头脑大部分都被她强行留下了,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留在铜羊关里的原守城将士跟金卫的数量差不多,战斗能力却比金吾卫们强的多,这些金吾卫要跟他们动手么?那些守城将士应该可以调动,除非那个澹台忌的副将沈放跟萧国栋是一丘之貉,可是也不像,他不像是那样的人。那么到底……“你还什么?”子攸问穆延晖。他摇了摇头,“我看到他们杀人就跑来了,我觉得……我觉得今晚太不对劲儿了,他们杀人,绝不是因为私人恩怨,我……”“我知dào

,我知dào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子攸点点头,她看着屋里的几个人,只有这几个人她是可以绝对信任的,这里不是京城,她得不到他们之外的任何帮zhù

。“现在需yào

想想他们会做什么。如果我的身份还没有暴露的话,那我应该还引不起他们的注意,那么想要夺取铜羊关的话最便捷的方法就是立kè

暗杀掉沈放、齐烈,还有那三个军衔较高的守城军官,可以知dào

现在已经死了一个军官了,他们现在已经已经去杀沈放了,他基本上是个文官,比较好对付。”子攸的话很有道理,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子攸说的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子攸完话,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静听着窗外的动静,可是这个时候的铜羊关偏偏还是一片死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攻城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十五章“恐怕现在澹台忌的副将沈放那里应该已经出事了,齐烈,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他那里。”子攸说道,“这里虽然有不少澹台忌的兵,可是咱们要指挥他们,还要通过沈放他们几个,如果沈放他们完了,上下级之间的链条就断了,那这些兵就是一盘散沙,那情况就不妙了。”“不行。”齐烈一口回绝掉,“我在这里的职责只是侍卫,我要保护的是王妃的安全。”“我这里还有柳叶。”子攸急忙说道,她一向相信柳叶的功夫能耐,只不过今天……齐烈看了柳叶一眼,在油灯底下都看得出他虚弱得很,“柳叶今天不比往日,今天他烧得太厉害了。”柳叶本来想说自己没事,可是一阵头晕目眩,他又坐回到床上,没敢开口逞英雄。子攸看了柳叶一眼,又看了看齐烈,权衡了一下也没有别的法子,“那就一起过去。”齐烈迟了一会,他担心如果叛乱一旦开始,沈放那边是最吃紧的,为王妃的安全着想,他现在不应该听从王妃的命令。子攸知dào

他在想什么,“齐大哥,要是沈放那边儿被人杀绝了,这铜羊关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一句话提醒了齐烈。“是。我糊涂了。我这就去召集人手。”子攸看着他急匆匆地出去。回头又打量了柳叶一番。摸了摸他地额头发觉这一会儿烧得都有些烫手了。“小叶。你别出去了。我把你藏在什么地方吧。你高烧得太厉害了。这样出去说不定会遭了谁地黑手。”柳叶摇了摇头。透过门无奈地看着齐烈召集起来地那些人。“不成。你看那些人。多数都是马上功夫了得。近身功夫不怎么样地。还有一些师父手下地人稍微靠谱些。可他们有多少斤两我都知dào

地。不一定能指望地上。”子攸有些犹豫。柳叶地高烧看起来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她实在是很想把他塞在哪间不起眼地兵营地柜子里头。这功夫齐烈已经集齐了人。就等着王妃出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静夜里突兀地响起一声短促地号角。所有地人都愣住了。凝神静听。想听出号角声来自哪个方向。可是再没有什么声音了。那声号角就好像是被某个睡迷了地人在无意中弄响地。如果这事发生在往日。只要派一队巡逻地人去看看也就是了。可是今晚。一切都不大正常。“听清是哪个方向了吗?”子攸第一个打破了沉默。穆延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好像是……好像是城西头。”“对,是城西。”齐烈说得很坚定,“可是沈放现在不该在那里,王妃娘娘,咱们现在是该去城西那里查看,还是该去沈放那里?”“去城西。”子攸隐约地觉得那声号角很不吉利,“派人去沈放那里,通知他已经发生兵变了,再告sù

他你去城西查看情况了,告sù

他就算他来不及调动士兵,至少也要顶住一段时间。”事情紧迫,已经不能再迟疑了。子攸走到外头骑上马,齐烈叫了三个人吩咐他们去给沈放送信,柳叶也骑上马走到子攸身边,子攸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过了这一次,我就不拉着你到处跑了。”柳叶笑了,“我师父教我的功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地,发一点烧是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再说,就算你不拉着我,可是你要到这种地方来,我又怎么能不跟着呢?我虽然爱跟你抬杠耍脾气,可那是因为咱们是朋友,其实别看我那个样子,我可是男人呢。”子攸虽然忧心,可也忍不住一笑。她跟司马昂在一起太久了,都快要让她忘记从前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了,所以现在司马昂不在,她就有些心神不宁。可柳叶的话让她安定了不少,虽然情势难测,她心中却轻松了不少,想跟柳叶开几句玩笑,刚要说话后头传来一声呼唤打断了他们。“子攸。”子攸在马上转过头去,看到钟莫雨正跑出门来,她也听到了外头侍卫们集结的动静,可是不知dào

出了什么事。柳叶有些烦躁,不过他还是克制着自己,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子攸听到了,“怎么搞的,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喊你的名字,还怕有人不知dào

你在这里吗?”“不怪她,她不大懂咱们这里面的事。”子攸连忙低声说道,她觉得今天义兄一定是跟她说了什么,她不想今天晚上柳叶跟钟莫雨起什么冲突,不是时候。她音量,“钟姐姐,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好像出了些在一起我还能放心些。”钟莫雨迟了一下,就上了门口一匹空着地马,只不过有意无意地跟子攸和柳叶保持了一点距离。子攸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跟在齐烈身后骑马向城西奔去。明知dào

危机近在咫尺,却没法透过这浓重的黑暗看到危险到底在何处,这种压抑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子攸的心思却渐渐的越发清晰敏锐起来,身边人的细微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一路上有几处哨兵喝问他们是谁,在做什么,子攸暗暗地数了数他们的数目,比该有的哨位少了将近三分之二,她还没来得及向齐烈核实,就听见了清晰的打斗声,可是城西一片黑暗,那些原来本该燃烧着地火把不知怎么都熄灭了。“小心。”子攸勒住了马,她不想贸然地闯过去,虽然现在情况紧急,可她也不想在没摸清底里的时候就贸然送了性命,现在打斗处集中在城墙的犄角处,他们在暗,而子攸这一伙人却在明处。齐烈也收住马,后头地侍卫们跟着放慢了速度,齐烈大声吼道,“是谁在那里?谁在那里动手?”一只箭“嗖”地一声朝着齐烈的额头飞了过来,像是作答。齐烈急忙闪身,一把抓住了羽箭。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嘶哑地声音在那处黑暗中喊道,“火把,快点火把,城墙外有人,城墙外有人攀进来……”一声刀砍进身体的声音结束了这声呼喊。子攸地心又一次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城墙外有人?这么高的城墙怎么可能有人趴进来。齐烈举起手中地火把向前抛去,火光只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而且很快就被人踩灭了。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子攸似乎看到了蛮族的马靴。“是蛮子。”她低声说了一句,柳叶和齐烈同时回过头来有些发愣地盯着子攸,他们难以相信,蛮子已经撤走了,他们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铜羊关上,他们要是有这份儿能耐也就不会兵败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快点,照亮前面。”子攸愤nù

地冲齐烈嚷道,齐烈也在着急,可是他们只剩了两根火把,再被熄灭,那就谁都别想看见谁了。“没听见我说话吗?”子攸“噌”地一声抽出自己的短剑,在齐烈的马背上割过去,他的一只袋子落进了子攸的手里。司马昂在打猎的时候曾发xiàn

过一种黑火油,他曾跟子攸说过这种东西在作战的时候一定用得到,子攸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就告sù

过他,这种东西本来就曾用在战场上过,所以司马昂就做主给自己的军队里配备了些那种东西。可一直以来也只有上官缜曾用来烧过一次军粮,齐烈早把那种黑乎乎的东西给忘记了。子攸拿过齐烈马上系着的那只袋子,大喊道,“向我这个方向来,不要恋战。”有两个人跑了过来,子攸急着向齐烈说,“快,我是女子,他们不肯听我的,你快叫他们都过来。”齐烈大吼一声,“我是王爷手下的将军齐烈,大颢国的士兵们,所有听从王爷和澹台将军号令的,后退。”十几个士兵跑了过来,子攸迎着他们纵马向前,把齐烈吓坏了,还以为子攸要亲自上阵,连忙跟着冲过去要拦回她来。她却没有跑得太远,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皮囊,用力抛了过去,皮囊里的黑油泼洒出来,从她的马蹄下一直连到城墙边上,那里似乎有不知dào

多少个朦胧的人影。子攸向前丢下手里的火把,火焰引燃了那些黑色的油,一道火焰蛇一般地窜了过去,“腾”第一下烧到城墙上。一下子照亮了城墙边的黑暗,五六个蛮族的士兵正站在那里,猝不及防地被火焰照亮了,还有更多个刚从城墙上露头的,正在往城里爬的蛮子,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守城士兵。子攸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不断爬上城墙角的蛮子。三支羽箭同时向子攸射来,齐烈挥剑挡开她面前的箭,惊得冷汗直流,那些不断爬上城墙的蛮子又让他头皮发麻。几个在子攸冲上前时没躲开的蛮子被子攸泼了一身黑火油,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地上的火苗引燃了,狼哭鬼叫地满地打滚。子攸呆呆地看着,被柳叶用力拉了一把,她才发觉自己被吓得几乎动不了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十六章子攸呆呆地看着蛮族的武士从城墙上爬下来,她的心头一阵发冷,她不相信有什么人能爬上这么高的城墙,穿着轻甲的蛮族武士那黑色的身影就仿佛鬼魅一般不断地从城墙外头冒出来,不单单是子攸,就连那些侍卫们也惊呆了,定定地骑在马上看着那些身上着了火的蛮子在地上打滚,看着更多的蛮子从城墙上爬进来,仿佛见了鬼似的。齐烈已经在铜羊关上守了几个月,也已经在战场上拼杀过不知dào

多少场了,他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冲上前去,挥起重剑不住地砍杀着已经上了城的蛮子。他手下的侍卫们也醒悟过来,向前冲去,原先就跟蛮子战在一起的那些守城士兵也冲了上去,一时间这个城角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混战。柳叶和钟莫雨都在子攸身边没有上前,钟莫雨是第一次看到战场厮杀,她才到铜羊关上几天,还弄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到底意味着什么。柳叶还算冷静,只是不住地咳嗽,“小攸,这些蛮子是从哪冒出来的?小攸,小攸,你怎么了?说话啊,你怎么还先被吓住了?”子攸被柳叶喊醒了,转过头去看着柳叶,柳叶被她眼里的惊骇之意吓着了,“怎……怎么了?”“小叶,我也不知dào

这些蛮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子攸吞咽了一下,拼命制止住自己地惊慌,“我都有些糊涂了,这处城墙……这处城墙是不是朝里的?”“朝里?咱们站的地方当然是铜羊关的里头了。”钟莫雨根本不觉得这几个蛮子跑上铜羊关的城头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几十个人的混战在她看起来简直跟街头帮派的火拼差不多,她惊讶地问子攸道,“子攸,有什么可怕的,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柳叶没有跟钟莫雨抬杠,也没有打趣,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攸,这里地城墙是朝里的,蛮子不是从铜羊关前头攻打上来的,他们是从铜羊关后头绕上来的,这可大大地不妙了。”子攸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她向马侧部摸过去,顺手抄起一只弓,从箭壶里抽出羽箭,拉开弓箭,一箭射倒了齐烈正在对付的蛮子,“齐烈。”子攸大喊一声,“铜羊关后地那条小路,每天晚上都有士兵把守,今天晚上守在那里的人是谁?”“有五十人守在小路的隘口。”齐烈怔了一下,似乎一时间想不起来今天是谁把守那条小路,他本来还以为蛮族已经退兵了,那里没有任何把守必要。齐烈想了一下才大声回答倒道,“今天头半夜是罗庆,后半夜应该是澹台将军帐下的一员将军,大概是叫刘轩的。”“刘轩将军?”穆延晖愣住了。子攸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候转过头去看着他。他站地地方距离子攸不远。子攸看到他紧张地握紧了手里地刀。“那个刘轩……刘轩将军已经被萧国栋他们杀了。”子攸一言不发地看着穆延晖。真地是这样。那今晚地乱子可不小了。已经不仅仅是几个金吾卫叛乱地问题。本来就该想到是这样地。就算几个金吾卫能够夺得铜羊关地兵权。他们下一步还能怎么样呢?可若是他们勾结上了蛮子。那可就不同了。穆延晖见子攸一直没有说话。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地话。“是真地。我亲眼见到萧国栋他们几个杀了刘轩将军。”“我知dào

你说地是真地。”子攸轻轻地说道。她看了看城墙边上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地尸体。有一大部分是大颢国地士兵。“齐烈。叫一个人过来回话。”齐烈在混乱中拎过来一个原来就在这儿地士兵。把他拽到子攸面前。齐烈地力qì

太大了。那个士兵还是个大孩子。差一点摔倒在子攸地马前。他站稳了抬起头来。“谁?……你是谁?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子攸向那个士兵发问。可是那个士兵没有回答,他已经听出她的声音是个女孩子,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刚经lì

过黑暗里的搏斗,遗留下来的紧张和亢奋本来就让他有些昏头昏脑。可是现在眼前偏偏又出现了一个骑在马上的女子,她身边士兵手里地火把刚好照亮了她那张绝美的脸,他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女子略带骄傲地扬起倾国倾城地面容,向他说了句什么,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柳叶刚要骂他是个窝囊废,一阵咳嗽让他没能说出话来,他高烧得很难受,额头滴下汗来,他那种眩晕的感觉更明显了,他真想下马去休息一会儿。眼下地情形实在是危急得很,子攸实急了,举起马鞭子就向站在她马前的士兵抽了过去,太大地力qì

,不过还是吓了那士兵一大跳。他“哎哟”一声跳了起来,连忙倒退着向一边躲开,下意识地嘴里不干不净了一句。又想起骑在马上的是那么一个美貌的女子,他又慌张地捂住嘴,像是想把方才那句脏话吞回肚子里去,他可不是有意要冒犯女子的。他又抬起头迷惑地看着马上的女子,放心地看到那女子并没动怒。可是子攸也已经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大声地向他,“我在问你话,你没有听见吗?你是在这里站岗的吗?发生了什么事?蛮子怎么会爬上来?”那士兵终于听清了子攸的话,可是却闹不明白也不知dào

自己该说什么,“你是谁?女人怎么会上铜羊关里来?我是澹台大将军的人,我怎么非要回答你的话不可。”齐烈又放倒了一个蛮子,勃然大怒地跳下马来,两步跑到那个士兵的面前,仰起巴掌就是一个漏风嘴巴煽过去,“你他娘的罗嗦什么?她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嗦一句我就打掉你的门牙。”其实这一巴掌就差一点打掉那倒霉士兵的门牙了,他委屈地捂着脸,他本来是澹台将军的人,所以连齐烈也并未放在眼里,可是齐烈这一巴掌打得他的牙齿划破了嘴唇,脸也肿了。他向外吐了一口含着血的唾沫,瞪了齐烈一眼,齐烈恼怒地抡起巴掌就要再煽过去。“行了,齐烈。”子攸喝止了他,她已经快要急死了,“不要再打他了。你也快说,是怎么回事。”那个士兵看了齐烈一眼,不敢再迟,“我原不是在这里站岗的。我跟我的这些兄弟们是在城西巡逻的,快走到这里的时候听到一声号角声。本来哨兵们发出的警报应该是三声长号角,但是我们头儿觉得这一声响得更蹊跷,我们就向这边来了,刚到这儿就发xiàn

哨兵兄弟们全被撂了,这里的火把也熄灭了,影影绰绰地见到一些人影跑开了,还听见城墙上有声音。我们也顾不上去追那几个跑了的人,就向城墙边来看,结果就这么黑咕隆咚地打起来了。这不是吗,然后你们就来了。”子攸咬着下唇半日没有说话,那士兵就看着子攸的脸发呆,子攸也顾不上恼他胆大妄为,她看到城墙边那些黑火油都快燃尽了,猛醒过来,“你这傻瓜,你还迟什么?还不去吹三声长号角!”那士兵也是猛然醒悟过来,这一半天光顾着打了,竟然把最重yào

的事情给忘记了,他转身跑到城墙边去,避开蛮子的攻击抢出被人丢在地上的号角,退到一边去鼓足了力qì

把号角吹响。拖长而压抑的号角声在铜羊关里响了起来,一个蛮子向着那吹号的士兵拉开了弓箭,子攸比他更快,她举起手里的弓箭,娴熟地拉开弓弦,一箭射穿了那个蛮族武士的咽喉。她没有去看那个倒下的士兵,司马昂曾向她说过,不要去死者,那会让她失掉勇气,她要照看的是活着的人。她转过脸去,向穆延晖吩咐道,“快去把被熄灭的火把全都点燃。”穆延晖跳下马向最近的墙边奔过去,那里应该有放火把的位置。齐烈已经冲到了城墙边上,他顾不得别的,大喊了一声,“王妃,这里有绳子,粗绳子结成的绳梯,有叛徒。是铜羊关里的叛徒把绳梯放下去,把蛮子放上来的。”子攸愤nù

了,她没有想到萧国栋那一干人真的会这样做,不但叛变了他们的将军,甚至还勾结了蛮子,出卖这座城关,出卖自己的国家。都到了这一步,子攸再也容忍不了他们一分一毫,她甚至觉得自己恨不得立kè

就杀了那些叛乱的人,不那样做,她不但对不起司马昂,对不起爹爹,也对不起那五百个驻防在城外山路上的士兵,他们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烧掉绳梯。”子攸下了一道干脆利落的命令。一个侍卫也学着她的样子解下自己马背上的皮囊,把黑火油泼洒在城墙上,齐烈点了一把火,绳子在黑火油的助燃下很快就烧断了,而且横向练成一片,城墙下传来哀号声,子攸知dào

是挂在绳梯上的蛮子摔到了城墙之下。城墙上头的这些蛮子很快就被齐烈带着人料理掉了,只是,子攸回头向城关里望,警报的号角已经发出了,可是却没有援兵来这里,她低声向齐烈说道,“今晚进攻铜羊关的蛮子一定不仅仅打算只从这里上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会合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十七章子攸意识到眼前这里一定不是唯一一处被攻破的城墙,今天早上斥候已经禀告了蛮族军队全部撤tuì

的消息,为什么今晚这里还会有蛮族的武士呢?这座城关之外又还有多少蛮子?那么在这座城关里面呢?又已经有了多少个异族的杀手?子攸有一阵子心慌意乱,看不见的敌人,不知底细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齐烈在衣服上抹掉他那柄重剑上的血迹,恶狠狠地骂道,“他娘的,要想打仗,就痛痛快快地来一场,这样偷偷摸摸的,真他娘的让人不痛快。也不知dào

他们到底都从哪里上城上来了,也不知dào

沈放知dào

了没有?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今天晚上咱们大家睡觉的功夫,铜羊关上的人就都死绝了?”一个守城的士兵在齐烈的身后瑟缩了一下,齐烈的话也是太吓人了些,他们杀掉了这几个蛮子,现在城上又变得静悄悄的了,诡异得可怕。穆延晖站在城墙边上,极目远望,可是下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不知dào

外头到底有多少人,他低声说着所有人的问,“蛮子不是都走了吗?怎么会回来呢?现在咱们的军队都开走了,铜羊关里还不到一万人,难道咱们是中了蛮子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吗?咱们还想着要包抄蛮子呢,可蛮子却把咱们的大军都调到了草原上?天啊,小攸堂姐,那咱们地国中现在岂不是空虚了么?要是蛮子的十万铁骑现在就藏在山里,要从小道绕过去,那咱们的京都……”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了,那样的后果也太过可怕了些。“不会。”子攸斩钉截铁地说道,她镇定了下来,想到现在这样的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士兵们的慌乱。“那绝不会。蛮子的主力军队已经向草原深处走了,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藏在山中从小路上来的蛮子绝不会很多,不然咱们地斥候不会没现他们。不要说斥候不会现不了他们,你们想想,怎么可能存zài

那样的情况,十万人藏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咱们却一点都不知dào

的。”话说出来,子攸自己也安定了下来,“藏在山里伺机而动的那些蛮族武士绝不会太多,咱们在山间小路上设防的那支五百人地军队本来足够应付,可是坏就坏在咱们铜羊关里出现了叛徒。哼,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有这样打的胆子,真是恨不得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喂狗。”齐烈先开口回话了,“王妃说的很是。”他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突然出了这样的情况,王爷又不在,方才他很是着急,就像穆延晖说的那样,他也是越想越可怕,可现在王妃很沉稳,说的那些话也很有道理,他又放下心来,“这么说这些蛮子根本无力进攻大颢国,他们要夺取的是铜羊关,那就还有余地。”子攸接过他的话头,“说地不错,必然是有一些狼心狗肺的叛徒设法偷出城去杀了外头咱们的那五百警戒士兵,又回来杀了这里的哨兵,再放敌人进来。可咱们城里还有八千多的戍卫士兵,绝不可能悄没声地败了。留下二十个哨兵在这里,剩下的人跟我到各处去巡逻,齐烈,再派一个人去通知沈放。”这个沈放,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怎么把这个铜羊关里弄得静的像块坟地。子攸说要继xù

去巡逻,就显见的是自己这方还站在上风,一干士兵都鼓舞起了些士气。先前向子攸回话的那个士兵低声向穆延晖问道,“她她她是王妃?王爷的王妃?大将军地女儿?”穆延晖没吭声。子攸掉转了马头。厉声说道。“留守地士兵警醒一些。咱们这里头出了叛。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是。”几个士兵同声答道。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号角声再次响彻铜羊关。子攸猛然抬起头。静听着号角响起地方向。三声拖长地号角声。像是在呼应着他们方才地号角。但子攸知dào

这是新地警报。“王妃。”齐烈两步奔到自己地马边。飞身上马。“快走。一定是又有蛮子上城了。快去帮zhù

出警报地守军。”子攸高声说道。她调转马头向着那个方向奔去。齐烈连忙催马上前抢在她前头。就在这个时候。铜羊关上另一个方向又响起了号角声。子攸吃了一惊。蛮子进攻地方向不止是一个。齐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dào

该向哪个方向走。他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dào

现在地铜羊关上到底来了多少蛮子。他们打算进攻哪里算杀掉铜羊关里地将军还是打算大举进攻。他紧张:一眼。几乎忘记了子攸只是一个只有十七岁地女孩子。子攸压低声音向他说道,“向最近的地方去,不要考lǜ

太多,没有时间。”齐烈醒悟过来,领头骑马向最近的方向跑去。又是一处火把全部熄灭了的城墙,不过这里显然有更多的人混战在一起,齐烈照着子攸的方式点亮了黑火油,他带来的士兵和侍卫们涌进了战场,他向混战的士兵大声地喊道,“我是齐烈,最高军衔的大颢官出来回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火光没有照亮的地方传过来,“齐烈,你家王爷不在城里了,你就摆了好大的谱啊。”齐烈一怔,子攸先想到那声音是谁了,“沈将军,你在这里吗?”一袭白衣的沈放慢悠悠地走过来,那模样仿佛是在书房里踱着方步,“齐烈,你小子应该快点下马到我这里来回话。”齐烈足瞪了他一句话的功夫,才顺从地跳下马,走到沈放的面前,勉强恭敬地行了一礼,“沈将军,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柳叶听说他就是这里留守的将军,澹台忌的副将,立kè

松了一口气,他向子攸侧了侧头,低声说道,“真没想到这个书生竟然会是沈放啊。我的天啊,你看他那个风骚劲儿,都什么时候了,还穿得全身雪白,生怕蛮子的射手看不见他吗?”子攸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也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她还在想如果他已经被人杀了,她可要怎么做才是。她刚才心里暗暗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窃取这个城关里的军权,闹到现在这么被动。沈放对周围的紧迫情况视而不见,还悠然自得地跟齐烈扯了几句家常,齐烈的脸绷得很紧,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朝这个轻浮的书生火了。他才收起玩笑,“齐烈,我要你现在召集你所能召集到的金吾卫到我这里来,听从我的号令。”“沈将军,恐怕现在不行。”齐烈又向沈放行了一礼,姿态恭敬,但是说话却很倨傲,他素来不愿意听从大将军麾下将领的命令。沈放似怒非怒地看着齐烈。齐烈行礼之后便直起腰来,颇有些骄傲,“王妃现在这里,还是请沈将军先来见过王妃娘娘吧。恐怕你我都须得听从王妃的号令。”沈放吃了一惊,随着齐烈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子攸的头又没束紧,这时候都散开了。沈放吃惊地看着齐烈身后那伙人,中间那个骑在马上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在火把的光照下可以看到她长长的头被风吹起,她的年纪还很小,那长绝美的小脸上还带着三分娇憨的可爱,可是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和冷峻却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子所能具有的。他想起了那个沉默寡言,却格外坚定睿智的王爷,如果说她是他的妻子的话,如果说她来这里就是要主持这里的城防的话,他是相信的。沈放走到子攸的面前,向她行了礼,“铜羊关守将沈放,给王妃娘娘请安。”子攸看着他说道,“沈将军知dào

今晚叛乱的人是谁吗?沈将军怎么只凭了齐烈的一句话就相信我是王妃呢?倘或是齐烈叛乱了,沈将军又该如何呢?”沈放一笑,“寻常女子怎么会有王妃这样的气度,沈放自信不会看错人。”子攸不想去追究沈放的话是否是恭维,她将手里的兵符交给齐烈,由他将兵符转送到沈放的手里,“还是交割清楚的好。”沈放验过了兵符,又向子攸行了一礼,敛了笑意,正正经经地回道,“王妃娘娘,金吾卫中有人叛变,早些时候曾欲暗杀我,被我的人料理了。不知dào

他们可曾去袭扰王妃,也不知王妃现了什么。”城墙边的混战还没结束,但是铜羊关的守军已经明显占了上风。子攸长话短说,简洁明了地把今晚她看到的情形告之了沈放。沈放见子攸分析准确,言语又缜密,思维清晰,便不敢小瞧了她,“依王妃看,眼下该如何做才是。”“先,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就是了,请沈将军速去调集兵马,在各处防守。”子攸说道,“其次,铜羊关朝向里的城门是重中之重,我即刻就带人前去查看守护。”沈放脸上的神色越恭敬,这个小王妃说得极是,眼下最重yào

的事的确就是这两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城门之战(上)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十八章又有两处号角的长鸣,穆延晖有些沉不住气,他骑在马上跟着子攸向前走,却忍不住不停地向四下里看,可是什么也没看到,铜羊关毕竟太大了,现在又是夜最浓重的时候。他跟在子攸的身后,跟王府的亲兵们一起向铜羊关通往大颢国腹地方向的那个大门策马奔去,他知dào

危险会在那里,却不知dào

那里到底会如何。他听见齐烈在子攸身边低声问道,“已经有几处号角声了,那些蛮子到底***来了多少?”子攸摇摇头,“不用管他们,能从城墙上爬进来而没有被沈放的人干掉的蛮子一定是少数,现在大门才是要紧的地方。”“前后的大门处沈放都该有重兵把守才是。”齐烈答道。“城外的小路上不是也该有五百人把守吗?”子攸冷笑了一下,“按说那条小道有那些人把守是万无一失的,蛮子打算强行通过那里的时候,他们不但应该能够守住关碍,而且还应该点火向铜羊关示警才是,可是结果呢,什么都没有。他们是被内奸杀死的,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了。你还能说大门那里肯定不会有同样的事生吗?”齐烈知dào

王妃说得在理,他想到自己也该考lǜ

到这里才是,只是铜羊关不比王府,这里实在太大了,出了这样的事他一时间竟然不知dào

先顾哪头才是。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王妃娘娘,眼下铜羊关危急,不管前头大将军那边能打得赢还是打不赢,铜羊关可是重中之重啊。现在好在王爷他们的大军才走出去半天,应该走得还不是很远,咱们要不要点上狼烟烽火,向他们报急,请王爷和澹台将军赶紧带兵驰援呢?”“不行。”子攸轻声说道,语气却格外坚决,“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再说,铜羊关必须靠咱们守住,当初他们走地时候,咱们可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守住城关地,他们才放下心把这里交给咱们的,难道咱们那些话只是说说,事到临头就不行了吗?何况眼下还不知dào

铜羊关外头的情形,如果真的是咱们的斥候出了问题,蛮子有一支军队并没有远走,那么他们一定会在半路设伏,等着在王爷和澹台将军他们回援的时候,在半路伏击他们,这还是一。还有,还有一种可能,现在蛮族的宫廷正处在分崩离析的时候,在我看来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个有权威的统一指挥,他们的这次行动很有可能不是部族地统一部署,现在袭扰铜羊关的蛮子大约只是蛮子中擅自行动的一小支军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咱们这个时候点上烽火向王爷和澹台将军告急,那么能看见这烽火地绝不仅仅是咱们的人,蛮族地主力十万人就在王爷他们前面不远,如果他们也看到了铜羊关告急的烽火,怎么可能不回头来呢?现成的便宜他们哪有不捡的。到那时候,不单单是咱们得不到大军的援助,而且还要把王爷他们给陷在危机中了。”齐烈无话可说,自愧弗如地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小王妃。在这个危急地时候,他想的全是眼前地情况该如何化解,他还以为这是最实jì

的,他压根就没有心思能分出来去想对方地情况,没有功夫去想对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这里大多数人都被半夜里突如其来降临到城墙上的蛮子给吓住了,他们跟蛮子作战太久了,想得都是蛮子如何剽悍如何不畏死,心底里难免模模糊糊地把蛮子都给神化了。可是王妃显然跟王爷一样,只把蛮子看成了人,所以才能在这个时候还能把对手地虚实想得清楚。他又看了子攸一眼,把马骑到了她的前头,“王妃娘娘,恕罪了,您不宜太过显眼,不管怎么说,今晚的铜羊关太不安全了。”子攸还在想着铜羊关外头的事,一不留神,手里的火把就被齐烈接了过去,他骑马走在最前头的中间位置上。子攸知dào

齐烈的意思,在这个敌我不分明的夜晚,铜羊关的每处墙垛后头可能都会射出冷箭来。“放心吧。”柳叶低声向子攸说道。“有我在这里。你一准儿没事。放心大胆地干你地事吧。我会留神小攸地身边地。”子攸心里一暖。虽然她心头焦急万分。可还是侧过头去看着柳叶笑了。柳叶也会心一笑。不过随即柳叶又嘀咕了一句。“真是地。要不是我今天烧了没精神。这么大地热闹。我一定高兴死了。”子攸没搭理他。她已经听到城关里地动静越来越大。再不像方才那样静悄悄地了。要这样她反倒放心了些。他们一行人顺着一条专供马匹驰骋地斜坡向城关地下层奔去。再过不多远就能走到内城门附近了。可是让她觉得不祥地是。这里刀枪剑戟地碰撞声和人地叫喊声也更大了。“大家都留神了。小心谨慎。”子攸地话还没说完。右手边地一条黑漆漆地仓库胡同里就射出一只羽箭来。奔着齐烈就过去了。齐烈本来打猎。现在又在磨砺了好几个月。听风辨物地能耐大有长进。他还手上地重剑已经自动挥过去。撞开了那只羽箭。“他娘的,是什么人?”齐烈大骂了一声,收住了马,恨不得过去大打一场。一小队蛮子就在这时窜出了胡同,举着马刀向他们冲杀过来,子攸的反应竟然比那几个士兵还快,手上拈了三只羽箭同时在弓弦上射了出去,跑在前头的两个蛮子登时就倒在地上,子攸转过头来,低声喝道,“把他们留给沈放的人,别管他们,快去内城门要紧。”齐烈醒悟过来,不再言语,领着这些人向内城门的方向过去,这些蛮子都是步行,追不上他们地马,很快就被他们甩在了后面。远远地就看到城门处已经短兵相接,乱纷纷地好几种服色的人都战在一起,不过好的一面是这里的火把都还燃着,可以看到城门仍旧是紧紧关闭着的,并没有被打开。“阿弥陀佛。”子攸突然不伦不类地说了一句,引得柳叶笑了起来,子攸瞪他一眼,“你笑什么,我是说幸亏城门没被打开,不然咱们这几个人挡不挡得住外头攻城的蛮子就不好说了。”齐烈大吼了一声,“谁是守城门的军官,出了什么事?”有个人向齐烈啐了一口,“又***是金吾卫,该天杀的东西。你们叛引来蛮子在这里夺城门,还他妈好意思问是出了什么事。老子今天就算战死在这里,也***得拉十个金吾卫垫背。”“放你妈地屁!”齐烈是一个刚烈武将,本来就粗野,听见这这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挥起重剑放倒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蛮子。“谁他妈叛乱了,我就挖出他的心肝,看看是什么颜色地。”这些王府的亲兵都跟着齐烈冲了上去,唯独柳叶猛拉子攸地马缰绳,“小攸,咱们已经到这儿了,就赶紧靠边儿吧,你看身后,还有不少蛮子从城里往这儿跑呢。人太多地方太小了,当心刀剑碰到你。”“他们是要夺这个城门,放外头的蛮子进来。”子攸尖声说道,回头去看后面果然至少有几十个蛮子从城里向这里跑,要加入争夺城门的战斗。子攸知dào

他们一定就是从城墙上成功爬进来的。又看到钟莫雨跳下马,向城墙根儿底下跑,钟莫雨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战争场面,到底是女孩儿家就有些怯了。不过子攸知dào

她那身功夫肯定是能自保的,也就没去管她。就在这时候,一个轰隆隆地雷声猛然响起,震荡着每个人的耳朵。柳叶惊讶地问道,“老天啊,这个地方可真是怪,冬天打雷?”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倒确实有阴云,回头来看子攸,却现她正惊惧地瞪着不远处那高大地城门。“怎么了小攸?”柳叶不解地问道,他也去看扇巨大的城门,又是“轰隆”一声,火光之下,可以看到连城门都被震得颤了。城门?柳叶猛然明白过来,他想到自己可真是傻,没看过攻城,还没在说书地那里听到过吗?“小攸,他们是在拿什么东西撞城门吗?”“嗯。”子攸犹豫不决地应了一声,这里的城上应该有人射箭地,投石器也应该打开了,怎么城上这么寂静呢,竟然由得那些蛮子撞城门。她抬起头看着上头,没看到城墙边有人,她恍然大悟,一定是叛变的金吾卫和蛮子一同从城里来抢夺城门,原先在城墙上防守的士兵都下来阻挡了。再说,这里是铜羊关朝向里侧的城墙,本来守卫的士兵就会太多。子攸担忧地望着那座巨大的城门,柳叶把她的马牵到一边去她都没有觉得,她快速地想着所有在宫廷档案里读到过的关于这座城关的记载,她还记得修建这座城关的皇帝是个个性坚韧缜密的人,他要把这座城关修建成一座铜城铁关,对了,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这里的几个城门都是在那位皇帝的同一条命令下修建的,它们的尺寸和坚固程度应该是相同的,即使年代久远,可是它们应该仍旧坚不可摧。她放了一些心,她记得档案上记载过,这些大门就士兵们想开门都很不容易,那门上的绞锁极其古老复杂。有一个穿着金吾卫服色的士兵刚刚砍倒了一个守城的士兵,他的身后是一个空挡,刚好可以让他跑到大门边。他的手已经触到了大门的绞锁,子攸看到他在那上头上下摸索,急切地想打开那道锁,一时间却找不到方法。子攸冷静地拿起弓,瞄准了他的后背,一箭过去。“做得好。”柳叶轻声赞道,“好极了。”有一个蛮子举着马刀向子攸砍过来,被柳叶干脆利落地料理了。可是通往城关之上的黑影里又跑下了十几个蛮子,柳叶“哎哟”了一声,“这可烦人了,到底有多少个蛮子从城头上爬过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城门之战 (下)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十九章城门之战下城门下的混战一时还结束不了,大约有一个原因就是齐烈带来的王府亲兵服色与金吾卫相近,火把的光亮到底昏暗一些,守城的士兵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敌是友,一时间这块战场上打得乱七八糟的。不断有人大声呼叫,“别对付我,我是王爷的人。”更可恶的是,城门下的守军本来就不多,齐烈和子攸总共带来的人也不过就是三十几个人,可是蛮族的武士却分成小股不断地从城里走出来,加入到城门下头拥挤堪的战场中,也不知dào

到底有多少人翻过了铜羊关那据说高不可攀的城墙。不过好一面是,这些敌人都是蛮族的武士,服饰和武器都跟大颢国的军士有很大的不同,很容易区分一些,而那些叛乱的金吾卫,多数并不善战,在城门下顶了一阵子就趁乱后退,偷偷摸摸地跑了。子攸虽然明知dào

那些跑掉了那些金吾卫将来肯定是个大问题,可手头的人手太紧,也着实无法分出士兵去把他们截住。她把穆延晖喊离了战场,“延晖,你看到萧国栋他们那一干人了吗?”穆延晖跟着她退到一边,极力从混乱厮杀的人群中找出那几个金吾卫的小头脑,“没有,我从一来就没见着他。”他又仔细地来来回回寻找了一遍,“没有,再说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嗯。”子攸点了点头,她也想到了这点,虽然这次叛乱算是大动作了,可是如果叛乱失败了,恐怕那个萧国栋还是会有本事一推三六五的。子攸想得更远地是,不知dào

那个混账败类有没有胆子仗着他姓萧就把事儿推到王爷身上。她虽然着急眼下的情势,可是想到萧家,心头就是一阵恼怒,好歹王爷也是……前头的人有些抵挡不住了,子攸暗暗地叹息大颢的军士确实没有蛮族武士那样的体魄,那些蛮子几乎能以一敌三,每一次从城上冲下来三五个蛮族武士,就能把城门那正在混战地守军阵线冲开一条口子,将将冲杀到门边去。这一会儿功夫可说是城门口已经险象环生。子攸从马上下来,跟柳叶一起寻找了一处视角极好的城墙角落,她站在阴影里,拉起了弓箭,有条不紊地向城门附近射箭,一个一个靠近城门的蛮族武士被冷箭射倒。柳叶轻声叹了口气,“小攸的箭术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别跟我说话。”子攸厉声喝了一句,柳叶连忙闭嘴,她是站在寒风里,可是冷汗已经从她的额头上滴下去,淌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揉了揉眼睛,拼命集中精神,连呼吸都禀住了,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认真地干一件事过,可她也知dào

这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一个敌人真地打开了城门,外头的敌人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来,也许立kè

就会吞没他们守在城门口的这几个人。子攸相信这座城关的外头没有多少人,可是铜羊关里头的守军们,最精壮的已经按照爹爹的意思俩开铜羊关去完成对蛮族主力的包抄了,这里头剩下的这八千多人并不太善战,守城可以,但是如果蛮族真的进了城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不用太多地敌人,只要有四千的蛮族士兵在外头,恐怕这座铜羊关就会如同它对面的那座城一样,变成一座死城。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她穆子攸还有什么颜面见爹爹,有什么颜面见司马昂。想到司马昂,她的手就有些颤,一箭没射中城门下头的一个敌人,反而贴着一个守军的耳朵飞了过去,子攸看到那人叫了一声,向一边躲去,她猜测自己大概是划伤了他的耳朵,她越的紧张了起来。“小攸,别怕。”柳叶也看见了那边的情形,“别怕,你没伤着他,就是吓了他一跳,接着射,我马上的箭壶也送给你。”他胡乱地给子攸擦了一把脸上地汗,他手上在城墙上蹭过土,把子攸的脸上擦脏了,他一咬舌头,趁着子攸没现,赶紧转开头装作不知dào

的样子。蛮族地武士也不是只有蛮力qì

地。已经有人注意到一直有一个人在向城门口放冷箭了。一个高个子地武士大喝一声向子攸地方向掷了一把斧头。柳叶连忙拉了子攸一把。她尖叫了一声。头被锋利地斧头削去了一大截。“啊。我地头。我地头。”子攸拉了一把头。看到头短了差不多一半。一下子哭了出来。“我地头好难看啊……”柳叶目瞪口呆。那高大地蛮族武士杀了过来。他一边招架那武士。一边说道。“小攸。你快别哭了。真要了我地亲命了。你连死都不怕却怕不好kàn

。我地娘啊。头能长出来。脑袋可是长不出来地。女孩子就是麻烦。再厉害地女孩个大麻烦。”他料理了那个武士。累得气喘吁吁地。摸了一把汗。抱着剑靠在子攸身边。“哎哟。妈呀。别哭了。你要是哭了。我都有点害pà

了。”他地高烧还没退下去。稍微一动就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心脏在胸口里鼓荡着。他咬着牙在城墙上靠了一会儿。可是心跳却总不见缓和下来。也不知dào

是怎么了。“你……你怎么了?”子攸又射了一箭。狐地看了柳叶一眼。她还没见柳叶有这种虚弱地时候。柳叶捂了心口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地笑出来,“我不打紧,你可真是丢人,等王爷和师父回来,我要好好把今天你因为头断了就当众大哭的事说给他们听,哈哈。”子攸恼怒地扫了他一眼,注意力就又被战场吸引过去了,“小叶,你注意到没,已经没有蛮子士兵再从城上下来了,看来里头已经被沈放料理完了,大概那些城墙防守上的缺口都已经被堵住了。”“嗯。”柳叶点了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这里就快要顶不住了,哎呀”柳叶惊叫一声,子攸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齐烈的肩头吃了一刀,两个王府的亲兵去救他下来,导致门口的防守缺了一块,五个蛮族武士趁势冲了上去,守军顶不住了,才刚一退开就被彻底挤压开了。柳叶和子攸同时惊呼出声,这一下情势危机到了极点,子攸本能要冲上去,被柳叶用力拽了回来,“小攸,别过去,我来吧。”可是柳叶刚往前跑一步,就头晕目眩的差点仰天摔倒在地,子攸连忙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扶起来。齐烈在那边大喊着叫士兵们顶住,蛮族武士已经开始拉扯城门上的绞锁,子攸的心提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城关里终于传来沈放那懒洋洋有些欠揍似的声音,“齐将军,把你的人快点撤开。”子攸和柳叶回过头去,看到沈放带着大批的士兵过来,就在他们身后,前排蹲下,后排站立,子攸和柳叶连忙向墙角靠过去,前面战场里的士兵们也纷纷离开,子攸把头靠在城墙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听着箭射过去的声音,那些蛮族武士没有退缩的,就站在城门那里,死也死在了战场上。子攸就知dào

是这样,她一直不知dào

自己对那些游牧民族的武士,到底是仇恨还是敬重。不过她现在想一想,她还是敬重他们的,那样的敌人是永远值得尊重的,子攸张开眼,她现在知dào

谁才是最可恶的,是那些自己人,那些躲在阴沟里不停地勾连着阴谋诡计,为了一点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没完没了地杀戮,没有善恶之念,没有骨气,没有气节……沈放的士兵重新上了城楼,在城上向城外的蛮族士兵还击。沈放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向了子攸请安,他向子攸说明,城上各处已经重新派出了士兵,重新布防,已经没有事了。门外的这些蛮族士兵如果不能进城来,大约就会掉转方向流窜进大颢国里,他已经用信鸽向最近的几个城池出了警告,再有,根据在城墙边当场被抓住的几个金吾卫的说法,外头的蛮族士兵应该至多不过三千人,恐怕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玩命攻城的原因,他们如果人多的话,完全可以绕过铜羊关向里走,可是只有三千人,只有先夺到铜羊关,再等主力回师了。“三千人就来攻城了,真是视我大颢国无人。”子攸怨怒地低声说了一句,“沈将军,现下最重yào

的就是在铜羊关里搜捕叛乱的金吾卫。”沈放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同子攸简单商议了一下剩下的事该怎么做,便到城上督战去了。子攸清点了一下齐烈这里剩下的人,齐烈的伤虽然不轻,但是将养几天应该没有大碍,她又向沈放要了些人协助她清理叛金吾卫。齐烈想要把这事交给穆延晖去办,他自己骑不了马不能跟着王妃,实在是不放心王妃在外头。子攸虽然不想回去,可是看柳叶骑在马上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看样子再不回去也不行了,她的王妃身份已经被不少人知dào

,她没有他们的保护,独自带着士兵在铜羊关里到处乱转也是太过莽撞了。左思右想,子攸虽然着急,也只能先跟着齐烈和柳叶回去。偌大一个铜羊关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有士兵在清理尸体,有些地方甚至血腥味还没散去。子攸总觉得少了什么,忽然想到了,转过身去问柳叶,“你看到钟莫雨了吗?”柳叶晕乎乎地摇摇头,他好像已经好半日没见到她人影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城门之战 (下)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三十九章城门之战下城门下的混战一时还结束不了,大约有一个原因就是齐烈带来的王府亲兵服色与金吾卫相近,火把的光亮到底昏暗一些,守城的士兵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敌是友,一时间这块战场上打得乱七八糟的。不断有人大声呼叫,“别对付我,我是王爷的人。”更可恶的是,城门下的守军本来就不多,齐烈和子攸总共带来的人也不过就是三十几个人,可是蛮族的武士却分成小股不断地从城里走出来,加入到城门下头拥挤堪的战场中,也不知dào

到底有多少人翻过了铜羊关那据说高不可攀的城墙。不过好一面是,这些敌人都是蛮族的武士,服饰和武器都跟大颢国的军士有很大的不同,很容易区分一些,而那些叛乱的金吾卫,多数并不善战,在城门下顶了一阵子就趁乱后退,偷偷摸摸地跑了。子攸虽然明知dào

那些跑掉了那些金吾卫将来肯定是个大问题,可手头的人手太紧,也着实无法分出士兵去把他们截住。她把穆延晖喊离了战场,“延晖,你看到萧国栋他们那一干人了吗?”穆延晖跟着她退到一边,极力从混乱厮杀的人群中找出那几个金吾卫的小头脑,“没有,我从一来就没见着他。”他又仔细地来来回回寻找了一遍,“没有,再说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嗯。”子攸点了点头,她也想到了这点,虽然这次叛乱算是大动作了,可是如果叛乱失败了,恐怕那个萧国栋还是会有本事一推三六五的。子攸想得更远地是,不知dào

那个混账败类有没有胆子仗着他姓萧就把事儿推到王爷身上。她虽然着急眼下的情势,可是想到萧家,心头就是一阵恼怒,好歹王爷也是……前头的人有些抵挡不住了,子攸暗暗地叹息大颢的军士确实没有蛮族武士那样的体魄,那些蛮子几乎能以一敌三,每一次从城上冲下来三五个蛮族武士,就能把城门那正在混战地守军阵线冲开一条口子,将将冲杀到门边去。这一会儿功夫可说是城门口已经险象环生。子攸从马上下来,跟柳叶一起寻找了一处视角极好的城墙角落,她站在阴影里,拉起了弓箭,有条不紊地向城门附近射箭,一个一个靠近城门的蛮族武士被冷箭射倒。柳叶轻声叹了口气,“小攸的箭术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别跟我说话。”子攸厉声喝了一句,柳叶连忙闭嘴,她是站在寒风里,可是冷汗已经从她的额头上滴下去,淌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揉了揉眼睛,拼命集中精神,连呼吸都禀住了,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认真地干一件事过,可她也知dào

这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一个敌人真地打开了城门,外头的敌人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来,也许立kè

就会吞没他们守在城门口的这几个人。子攸相信这座城关的外头没有多少人,可是铜羊关里头的守军们,最精壮的已经按照爹爹的意思俩开铜羊关去完成对蛮族主力的包抄了,这里头剩下的这八千多人并不太善战,守城可以,但是如果蛮族真的进了城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不用太多地敌人,只要有四千的蛮族士兵在外头,恐怕这座铜羊关就会如同它对面的那座城一样,变成一座死城。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她穆子攸还有什么颜面见爹爹,有什么颜面见司马昂。想到司马昂,她的手就有些颤,一箭没射中城门下头的一个敌人,反而贴着一个守军的耳朵飞了过去,子攸看到那人叫了一声,向一边躲去,她猜测自己大概是划伤了他的耳朵,她越的紧张了起来。“小攸,别怕。”柳叶也看见了那边的情形,“别怕,你没伤着他,就是吓了他一跳,接着射,我马上的箭壶也送给你。”他胡乱地给子攸擦了一把脸上地汗,他手上在城墙上蹭过土,把子攸的脸上擦脏了,他一咬舌头,趁着子攸没现,赶紧转开头装作不知dào

的样子。蛮族地武士也不是只有蛮力qì

地。已经有人注意到一直有一个人在向城门口放冷箭了。一个高个子地武士大喝一声向子攸地方向掷了一把斧头。柳叶连忙拉了子攸一把。她尖叫了一声。头被锋利地斧头削去了一大截。“啊。我地头。我地头。”子攸拉了一把头。看到头短了差不多一半。一下子哭了出来。“我地头好难看啊……”柳叶目瞪口呆。那高大地蛮族武士杀了过来。他一边招架那武士。一边说道。“小攸。你快别哭了。真要了我地亲命了。你连死都不怕却怕不好kàn

。我地娘啊。头能长出来。脑袋可是长不出来地。女孩子就是麻烦。再厉害地女孩个大麻烦。”他料理了那个武士。累得气喘吁吁地。摸了一把汗。抱着剑靠在子攸身边。“哎哟。妈呀。别哭了。你要是哭了。我都有点害pà

了。”他地高烧还没退下去。稍微一动就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心脏在胸口里鼓荡着。他咬着牙在城墙上靠了一会儿。可是心跳却总不见缓和下来。也不知dào

是怎么了。“你……你怎么了?”子攸又射了一箭。狐地看了柳叶一眼。她还没见柳叶有这种虚弱地时候。柳叶捂了心口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地笑出来,“我不打紧,你可真是丢人,等王爷和师父回来,我要好好把今天你因为头断了就当众大哭的事说给他们听,哈哈。”子攸恼怒地扫了他一眼,注意力就又被战场吸引过去了,“小叶,你注意到没,已经没有蛮子士兵再从城上下来了,看来里头已经被沈放料理完了,大概那些城墙防守上的缺口都已经被堵住了。”“嗯。”柳叶点了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这里就快要顶不住了,哎呀”柳叶惊叫一声,子攸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齐烈的肩头吃了一刀,两个王府的亲兵去救他下来,导致门口的防守缺了一块,五个蛮族武士趁势冲了上去,守军顶不住了,才刚一退开就被彻底挤压开了。柳叶和子攸同时惊呼出声,这一下情势危机到了极点,子攸本能要冲上去,被柳叶用力拽了回来,“小攸,别过去,我来吧。”可是柳叶刚往前跑一步,就头晕目眩的差点仰天摔倒在地,子攸连忙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扶起来。齐烈在那边大喊着叫士兵们顶住,蛮族武士已经开始拉扯城门上的绞锁,子攸的心提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城关里终于传来沈放那懒洋洋有些欠揍似的声音,“齐将军,把你的人快点撤开。”子攸和柳叶回过头去,看到沈放带着大批的士兵过来,就在他们身后,前排蹲下,后排站立,子攸和柳叶连忙向墙角靠过去,前面战场里的士兵们也纷纷离开,子攸把头靠在城墙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听着箭射过去的声音,那些蛮族武士没有退缩的,就站在城门那里,死也死在了战场上。子攸就知dào

是这样,她一直不知dào

自己对那些游牧民族的武士,到底是仇恨还是敬重。不过她现在想一想,她还是敬重他们的,那样的敌人是永远值得尊重的,子攸张开眼,她现在知dào

谁才是最可恶的,是那些自己人,那些躲在阴沟里不停地勾连着阴谋诡计,为了一点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没完没了地杀戮,没有善恶之念,没有骨气,没有气节……沈放的士兵重新上了城楼,在城上向城外的蛮族士兵还击。沈放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向了子攸请安,他向子攸说明,城上各处已经重新派出了士兵,重新布防,已经没有事了。门外的这些蛮族士兵如果不能进城来,大约就会掉转方向流窜进大颢国里,他已经用信鸽向最近的几个城池出了警告,再有,根据在城墙边当场被抓住的几个金吾卫的说法,外头的蛮族士兵应该至多不过三千人,恐怕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玩命攻城的原因,他们如果人多的话,完全可以绕过铜羊关向里走,可是只有三千人,只有先夺到铜羊关,再等主力回师了。“三千人就来攻城了,真是视我大颢国无人。”子攸怨怒地低声说了一句,“沈将军,现下最重yào

的就是在铜羊关里搜捕叛乱的金吾卫。”沈放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同子攸简单商议了一下剩下的事该怎么做,便到城上督战去了。子攸清点了一下齐烈这里剩下的人,齐烈的伤虽然不轻,但是将养几天应该没有大碍,她又向沈放要了些人协助她清理叛金吾卫。齐烈想要把这事交给穆延晖去办,他自己骑不了马不能跟着王妃,实在是不放心王妃在外头。子攸虽然不想回去,可是看柳叶骑在马上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看样子再不回去也不行了,她的王妃身份已经被不少人知dào

,她没有他们的保护,独自带着士兵在铜羊关里到处乱转也是太过莽撞了。左思右想,子攸虽然着急,也只能先跟着齐烈和柳叶回去。偌大一个铜羊关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有士兵在清理尸体,有些地方甚至血腥味还没散去。子攸总觉得少了什么,忽然想到了,转过身去问柳叶,“你看到钟莫雨了吗?”柳叶晕乎乎地摇摇头,他好像已经好半日没见到她人影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章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四十章柳叶捏着自己的鼻子喝掉了一碗药,连忙翻箱倒柜地去找糖吃,随后就晕头转向地倒在床榻上。子攸在他的屋里慢慢地踱步,时不时地停在窗前,柳叶知dào

她在等着外头的消息。他从床榻上重新爬了起来,“小攸这么不放心,我就陪你出去转转,四处看看罢。”子攸打量了他一番,又摇摇头,“你好生躺着罢,天就快亮了,等天一亮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出了。”“我知dào

你瞒着沈放下令诛杀萧国栋了,你是怕他一旦被沈放抓住之后信口胡赖吧?”柳叶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他这一半天一直都觉得胸口不舒服,喝了药之后反而更严重了些,“我跟你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撞见他。”子攸没有答yīng

他,她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了看他,担忧地说,“你是怎么了呢?这功夫虽然退了烧,可是看起来好像更不舒服了?”“我不打紧,只是觉得胸口闷,出去走走透透气,只怕就好了。”柳叶勉强笑着说道,他知dào

子攸心里一直惦记着外边的事情没了,自己躺着也是躺着,还不如干脆就索性帮子攸把事情都处理完了算了。子攸有些迟,柳叶已经一只手抱起剑来,拉起她的衣袖向外走,“真是的,怎么连小攸都婆婆妈妈起来,那可真是怪事。”子攸没奈何,只得出去,两人没骑马,出门就向城上走去,子攸一直半搀扶着柳叶,只是走不多一会儿她就顾不得查看各处的情形了,她只觉得柳叶越走越是气喘,脚步也虚浮起来。子攸的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的预感,总觉得柳叶现在的情形不像是仅仅受了风寒而已,她认得柳叶可是好些年了,柳叶的身子不是这么不结实的。可她只懂得一点使毒的功夫,对于治病救人就一窍不通了,也看不准柳叶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等到走到城上,她再怎么不懂医道也看出柳叶不对劲来了,他像是再也走不动了,靠在墙垛上,一只手攥着剑,一只手紧紧地揪着胸前地衣服,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瘦弱地肩膀一抽一抽的。子攸感觉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她靠近柳叶,帮他撑住身子,她害pà

他那种拼命喘气的样子,就好像他地最后一口气随时都会被用光似的。她搂住柳叶的腰,他们两个几乎一般高,身形也相似,她很容易就撑住了他地身子,不像支撑着司马昂时那么费力。柳叶喘息着把头靠在子攸的肩头,信任地依靠在她的身边,可是子攸却有些害pà

,这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似乎所有地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况且子攸也确信,这周围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小攸。我地心口好像有大海地波涛在起伏。耳朵里就好像有鼓在不住地。”柳叶赖在她肩头轻声说道。“我有点难受。我是怎么了?”他抬起一只手用力揉着眼睛。“连眼睛也……看不大清楚了。还没亮天吗?我记得刚才已经亮了一点了啊……”子攸地心头陡然一沉。她知dào

柳叶这个样子绝不仅仅是有一点难受而已。他虽然爱撒娇。爱装作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可他在真zhèng

难过地时候。是不会轻易向人示弱地。“小叶。你靠在我身上。”子攸咬牙忍住心头地惶恐。她认识柳叶太久了。他们同年。同身高。同样爱玩。她知dào

柳叶是什么样地人。知dào

柳叶在想什么。柳叶也知dào

她。他们在一起地时候就像一对双胞胎。她依赖柳叶。柳叶也向她索取温暖。她爱地人地确是司马昂。可是她总是想倒她跟司马昂有一天是会分开地。可是她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上官缜和柳叶分开。而上官缜。是长了自己十多岁地兄长。她更敬他一些。也就远了一些。可她跟这个同年同性情地柳叶就不同了。他们是朋友。或是分不清年龄地兄妹姐弟。可就因为对他太过熟悉了。现在她有一种强烈地不祥感觉。她想回去。去找什么人帮帮她。也许齐烈可以。也许齐烈可以帮她。他年长了他们这么多。又有丰富地经验。他一定知dào

柳叶是怎么了。她早就应该留意到他病得很重。很不对劲。她有点想哭。她怎么早没有留意到呢?因为她太自私了么?她只想到了她自己地事。她要做地事?“小叶。你靠在我背上。我试试把你背回去。”子攸低着头说。她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小攸。你背不动我地。”柳叶靠在子攸地肩头没动。“你让我靠一会儿就行了。我好像一点力qì

都没有了。”“你是病了吗?”子攸不敢回头。“还是你什么时候受了内伤。自己没有留心?”“不会,我没有受伤,我师父说我是受了风寒。”柳叶低低地说,这一会儿他不喘了,可是子攸却听到他在她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轻。她摸了摸他的手腕,触处火热,再等一会儿又变得冰冷,这怎么可能是受了一点风寒的症状?子攸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小叶,咱们得回去,你再撑一会儿,好不好我就去叫铜羊关最好的军医过来给你看病,你不会子攸再也忍不住掉泪了,“你师父还没回来呢,我得把你还给你师父啊,你忘了我只是把你借到王府来帮忙的么?”“嗯。”柳叶听到师父这两个字就精神了一点,可是他已经连离开子攸的支撑自己走路的力qì

都没有了,他只答yīng

了一声,却没有动,似乎就要靠着子攸睡着了。“我……我可以背你下去。”子攸连忙说,她现在只希望这一切怪事都没生,柳叶只是染了风寒,再喝一剂药就能退烧……她想把柳叶背起来,可是她到底是个小女娃,试了两次都背不动柳叶,更可怕的是,她还觉得他的呼吸更微弱了。她抹掉眼泪,焦急地向四外看着,希望能看到一队巡逻的士兵,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子攸,你在做什么呢?”子攸听出来是钟莫雨的声音,她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别的,回过头去大声向她叫道,“钟姐姐,你快来帮帮我,小叶他不知dào

是怎么了,好像突然病的重了,你来帮我把他扶回房去罢。”钟莫雨又走近了她几步,却在她面前站住了,并没有过去帮忙,她说话地声音有一种异样地冰冷,似乎她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情绪,“柳叶怎么了?”子攸听出来她声音冰冷又含着一丝奇怪的味道,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钟莫雨,她的心头忽然笼上了一层寒意,“钟姐姐,”她的声音里有了些哀求地意思,“钟姐姐,小叶他病了,你能帮我把他扶回去吗?”“呵。”钟莫雨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子攸,他又不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回护着他呢?不过就是一个讨人厌的傻小子,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拿他当个宝贝?”“钟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子攸看着她,却不由自主地把柳叶推到自己地身后,“你也好,小叶也好,义兄也好,都是我的朋友,我……”钟莫雨的眼神很奇怪,子攸不能说她的眼神里有邪恶地意味,可是那是一种奇怪的眼神,一时带着些愤nù

,一时又带着胆怯,子攸忽然意识到她是在犹豫,犹豫到底做个人还是鬼,子攸一生甚少求人,可是这一次她浑身抖着哀求眼前的那个女子,“求求你,钟姐姐,帮我救救小叶。”钟莫雨胆怯地望着子攸,她朦胧地意识到了子攸知dào

她在想什么,也知dào

她都干了什么,可是这种胆怯很快就化为了莽撞的愤nù

,她一把拉开了子攸。子攸尖叫一声,紧紧攥着柳叶的胳膊不想松手,可是她哪里是自幼习武的钟莫雨地对手,钟莫雨用力一推,子攸就摔倒在地上。子攸尖叫着爬起来,想要重新挡在柳叶的前面,她语无伦次了,说不出其他地话,“别杀他,别杀他”钟莫雨不敢用剑,她害pà

杀死柳叶的时候,身上沾上他地血,他看起来就是个无害的大孩子,也许还是个漂亮孩子。她拉起虚弱地没有招架之力的柳叶,把他推上了城墙。这里虽然不是铜羊关的外城墙,可是从墙上到外头铜羊关的地面上也有米高,如果柳叶头朝下落在地上,一样不会活。她把柳叶推了出去,柳叶已经毫无挣扎之力,她听见子攸在尖叫“不你这个疯子”,她看着柳叶的身子向外栽去,那一瞬间她知dào

他完了,可她的心里竟然害pà

得很。更可恶的是那个子攸,她冲了上来,在最后一刻拼命抓住了柳叶的手腕。子攸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赶上了,她抓住了柳叶的手腕,可是她拉不动他,他的手腕在她的手里慢慢地向下滑,“不小叶,不你醒醒,上来,上来。”她趴在内城墙上,双手死死地拉着柳叶的手腕,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去,“啊……”她转过头看着钟莫雨,“钟姐姐,求求你帮我把他拉上来,求求你不要杀他,我知dào

我知dào

……可是那到底能有多大的仇恨,至于非要杀人不可吗?”钟莫雨看着子攸,这个小丫头有一双特别清澈的眼睛,就算她也弯弓杀人,就算她也在权势的漩涡中周旋算计,可是那双眼睛还是特别地清澈,她现在哀求着自己,那双眼睛也在哀求,可是……她是不会听别人的话的,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抽出剑来,“穆子攸,松开他,不然我就砍断你的手。你听见没有,我可不想伤着你,放开他。”子攸摇摇头,她的眼泪从眼里流出去,滴在她的手上,她就快要拉不住了,她连一个人都救不了,她总是这样,无论是四岁还是十七岁都是一样,柳叶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脱。“穆子攸,你就别怪我砍断你的手。”钟莫雨挥出剑去,她是江湖中的女儿,或许在她看起来,压根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以做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章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四十章柳叶捏着自己的鼻子喝掉了一碗药,连忙翻箱倒柜地去找糖吃,随后就晕头转向地倒在床榻上。子攸在他的屋里慢慢地踱步,时不时地停在窗前,柳叶知dào

她在等着外头的消息。他从床榻上重新爬了起来,“小攸这么不放心,我就陪你出去转转,四处看看罢。”子攸打量了他一番,又摇摇头,“你好生躺着罢,天就快亮了,等天一亮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出了。”“我知dào

你瞒着沈放下令诛杀萧国栋了,你是怕他一旦被沈放抓住之后信口胡赖吧?”柳叶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他这一半天一直都觉得胸口不舒服,喝了药之后反而更严重了些,“我跟你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撞见他。”子攸没有答yīng

他,她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了看他,担忧地说,“你是怎么了呢?这功夫虽然退了烧,可是看起来好像更不舒服了?”“我不打紧,只是觉得胸口闷,出去走走透透气,只怕就好了。”柳叶勉强笑着说道,他知dào

子攸心里一直惦记着外边的事情没了,自己躺着也是躺着,还不如干脆就索性帮子攸把事情都处理完了算了。子攸有些迟,柳叶已经一只手抱起剑来,拉起她的衣袖向外走,“真是的,怎么连小攸都婆婆妈妈起来,那可真是怪事。”子攸没奈何,只得出去,两人没骑马,出门就向城上走去,子攸一直半搀扶着柳叶,只是走不多一会儿她就顾不得查看各处的情形了,她只觉得柳叶越走越是气喘,脚步也虚浮起来。子攸的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的预感,总觉得柳叶现在的情形不像是仅仅受了风寒而已,她认得柳叶可是好些年了,柳叶的身子不是这么不结实的。可她只懂得一点使毒的功夫,对于治病救人就一窍不通了,也看不准柳叶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等到走到城上,她再怎么不懂医道也看出柳叶不对劲来了,他像是再也走不动了,靠在墙垛上,一只手攥着剑,一只手紧紧地揪着胸前地衣服,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瘦弱地肩膀一抽一抽的。子攸感觉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她靠近柳叶,帮他撑住身子,她害pà

他那种拼命喘气的样子,就好像他地最后一口气随时都会被用光似的。她搂住柳叶的腰,他们两个几乎一般高,身形也相似,她很容易就撑住了他地身子,不像支撑着司马昂时那么费力。柳叶喘息着把头靠在子攸的肩头,信任地依靠在她的身边,可是子攸却有些害pà

,这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似乎所有地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况且子攸也确信,这周围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小攸。我地心口好像有大海地波涛在起伏。耳朵里就好像有鼓在不住地。”柳叶赖在她肩头轻声说道。“我有点难受。我是怎么了?”他抬起一只手用力揉着眼睛。“连眼睛也……看不大清楚了。还没亮天吗?我记得刚才已经亮了一点了啊……”子攸地心头陡然一沉。她知dào

柳叶这个样子绝不仅仅是有一点难受而已。他虽然爱撒娇。爱装作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可他在真zhèng

难过地时候。是不会轻易向人示弱地。“小叶。你靠在我身上。”子攸咬牙忍住心头地惶恐。她认识柳叶太久了。他们同年。同身高。同样爱玩。她知dào

柳叶是什么样地人。知dào

柳叶在想什么。柳叶也知dào

她。他们在一起地时候就像一对双胞胎。她依赖柳叶。柳叶也向她索取温暖。她爱地人地确是司马昂。可是她总是想倒她跟司马昂有一天是会分开地。可是她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上官缜和柳叶分开。而上官缜。是长了自己十多岁地兄长。她更敬他一些。也就远了一些。可她跟这个同年同性情地柳叶就不同了。他们是朋友。或是分不清年龄地兄妹姐弟。可就因为对他太过熟悉了。现在她有一种强烈地不祥感觉。她想回去。去找什么人帮帮她。也许齐烈可以。也许齐烈可以帮她。他年长了他们这么多。又有丰富地经验。他一定知dào

柳叶是怎么了。她早就应该留意到他病得很重。很不对劲。她有点想哭。她怎么早没有留意到呢?因为她太自私了么?她只想到了她自己地事。她要做地事?“小叶。你靠在我背上。我试试把你背回去。”子攸低着头说。她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小攸。你背不动我地。”柳叶靠在子攸地肩头没动。“你让我靠一会儿就行了。我好像一点力qì

都没有了。”“你是病了吗?”子攸不敢回头。“还是你什么时候受了内伤。自己没有留心?”“不会,我没有受伤,我师父说我是受了风寒。”柳叶低低地说,这一会儿他不喘了,可是子攸却听到他在她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轻。她摸了摸他的手腕,触处火热,再等一会儿又变得冰冷,这怎么可能是受了一点风寒的症状?子攸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小叶,咱们得回去,你再撑一会儿,好不好我就去叫铜羊关最好的军医过来给你看病,你不会子攸再也忍不住掉泪了,“你师父还没回来呢,我得把你还给你师父啊,你忘了我只是把你借到王府来帮忙的么?”“嗯。”柳叶听到师父这两个字就精神了一点,可是他已经连离开子攸的支撑自己走路的力qì

都没有了,他只答yīng

了一声,却没有动,似乎就要靠着子攸睡着了。“我……我可以背你下去。”子攸连忙说,她现在只希望这一切怪事都没生,柳叶只是染了风寒,再喝一剂药就能退烧……她想把柳叶背起来,可是她到底是个小女娃,试了两次都背不动柳叶,更可怕的是,她还觉得他的呼吸更微弱了。她抹掉眼泪,焦急地向四外看着,希望能看到一队巡逻的士兵,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子攸,你在做什么呢?”子攸听出来是钟莫雨的声音,她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别的,回过头去大声向她叫道,“钟姐姐,你快来帮帮我,小叶他不知dào

是怎么了,好像突然病的重了,你来帮我把他扶回房去罢。”钟莫雨又走近了她几步,却在她面前站住了,并没有过去帮忙,她说话地声音有一种异样地冰冷,似乎她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情绪,“柳叶怎么了?”子攸听出来她声音冰冷又含着一丝奇怪的味道,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钟莫雨,她的心头忽然笼上了一层寒意,“钟姐姐,”她的声音里有了些哀求地意思,“钟姐姐,小叶他病了,你能帮我把他扶回去吗?”“呵。”钟莫雨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子攸,他又不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回护着他呢?不过就是一个讨人厌的傻小子,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拿他当个宝贝?”“钟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子攸看着她,却不由自主地把柳叶推到自己地身后,“你也好,小叶也好,义兄也好,都是我的朋友,我……”钟莫雨的眼神很奇怪,子攸不能说她的眼神里有邪恶地意味,可是那是一种奇怪的眼神,一时带着些愤nù

,一时又带着胆怯,子攸忽然意识到她是在犹豫,犹豫到底做个人还是鬼,子攸一生甚少求人,可是这一次她浑身抖着哀求眼前的那个女子,“求求你,钟姐姐,帮我救救小叶。”钟莫雨胆怯地望着子攸,她朦胧地意识到了子攸知dào

她在想什么,也知dào

她都干了什么,可是这种胆怯很快就化为了莽撞的愤nù

,她一把拉开了子攸。子攸尖叫一声,紧紧攥着柳叶的胳膊不想松手,可是她哪里是自幼习武的钟莫雨地对手,钟莫雨用力一推,子攸就摔倒在地上。子攸尖叫着爬起来,想要重新挡在柳叶的前面,她语无伦次了,说不出其他地话,“别杀他,别杀他”钟莫雨不敢用剑,她害pà

杀死柳叶的时候,身上沾上他地血,他看起来就是个无害的大孩子,也许还是个漂亮孩子。她拉起虚弱地没有招架之力的柳叶,把他推上了城墙。这里虽然不是铜羊关的外城墙,可是从墙上到外头铜羊关的地面上也有米高,如果柳叶头朝下落在地上,一样不会活。她把柳叶推了出去,柳叶已经毫无挣扎之力,她听见子攸在尖叫“不你这个疯子”,她看着柳叶的身子向外栽去,那一瞬间她知dào

他完了,可她的心里竟然害pà

得很。更可恶的是那个子攸,她冲了上来,在最后一刻拼命抓住了柳叶的手腕。子攸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赶上了,她抓住了柳叶的手腕,可是她拉不动他,他的手腕在她的手里慢慢地向下滑,“不小叶,不你醒醒,上来,上来。”她趴在内城墙上,双手死死地拉着柳叶的手腕,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去,“啊……”她转过头看着钟莫雨,“钟姐姐,求求你帮我把他拉上来,求求你不要杀他,我知dào

我知dào

……可是那到底能有多大的仇恨,至于非要杀人不可吗?”钟莫雨看着子攸,这个小丫头有一双特别清澈的眼睛,就算她也弯弓杀人,就算她也在权势的漩涡中周旋算计,可是那双眼睛还是特别地清澈,她现在哀求着自己,那双眼睛也在哀求,可是……她是不会听别人的话的,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抽出剑来,“穆子攸,松开他,不然我就砍断你的手。你听见没有,我可不想伤着你,放开他。”子攸摇摇头,她的眼泪从眼里流出去,滴在她的手上,她就快要拉不住了,她连一个人都救不了,她总是这样,无论是四岁还是十七岁都是一样,柳叶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脱。“穆子攸,你就别怪我砍断你的手。”钟莫雨挥出剑去,她是江湖中的女儿,或许在她看起来,压根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以做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四十一章子攸没松开手,她甚至都没再抬头。钟莫雨举起手里的剑,她的愤nù

似乎快要把她逼疯了。在她的身后,一个人冲了过来,重重地撞在她的身上,把她撞倒在地,她手里的剑也掉在地上。那人是穆延晖,“这个人是谁啊,疯了吗?”“快帮我拉住柳叶。”子攸听见了穆延晖的声音,绝望里生出最后一丝希望,“快”穆延晖本来上来的时候不知dào

子攸为什么趴在城墙上,现在他才看见她原来是在奋力拉住一个人。他顾不得去管钟莫雨了,跑到子攸身边,子攸就快要抓不住了,他伸出手抓住了柳叶的胳膊,“我抓住……”他的话没能说完,他的手也松开了,他突然间跳起来扑到子攸的身上用力推了一把。子攸本来以为自己得到了帮zhù

,她刚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穆延晖会突然松手而且还重重地推了她一下,她没有提防,柳叶的手腕就这样从她的手里滑脱了。“不”她尖叫着,柳叶掉了下去,就在她面前,就从她的手里掉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叶倒在铜羊关那石头铺就的地面上,一动不动。泪水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柳叶……不”她恼怒地一把推开靠在她身上的堂弟,“你干什么”她的话也没有说完,她看见堂弟穆延晖口里吐出鲜血来,他的身子像是失了所有的力量,他就随着她这一推而向后倒去,子攸惊慌失措地拉住他,她看见了,一个剑尖从她堂弟的腹部露了出来,“延晖延晖。”她抱住了他,她不敢相信眼前生了什么,他是要救自己啊,他替自己挡了一剑,钟莫雨竟然真的下了杀手,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延晖,跟我说话,延晖,”子攸尖叫着,穆延晖张着眼睛,他还能看着子攸,他地年纪还没有子攸大,他那双眼睛里还满是稚气,他就那么看着子攸,像是还不能理解自己身上生了什么,不知dào

自己是要死了,“堂弟,堂弟……”子攸大哭着叫着他,她的这个弟弟还这么小,还这么小啊。她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她还记得他小时候跟自己玩时的样子,她还记得他小时候说话有些大舌头的口音,她还以为他是因为恨她跟穆建黎是亲兄妹的缘故,才再也不想见到她的,她还曾经难过地哭过……可是他现在因为自己就要死了,就要因为自己而死了。有士兵听到了子攸的尖叫,正在向这边赶过来,钟莫雨匆忙跑开了。可是子攸都没看见,她撑不住穆延晖了,就小心地把他放在地上,她搂着他的身子,生怕他背上插着的那柄剑再刺得深了,“延晖,你坚持一会儿……等军医来了……来了……就能救你了……我带来了好多药……”穆延晖微微地点了点头,他扑上去推开子攸地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知dào

要那样做才是,“姐……我怎……么了?要死了?……我一直害pà

死,我害pà

死害pà

腿瘸……丢人吗?他们……他们都不怕。”“不丢人。”子攸搂着他,她忍住哭,轻声安慰他,“谁都会怕的,可是你是不会死的,你只是受了点伤。”她转开头,再也忍不住哭,“该死的穆建黎,你还这么小,他就把你送上战场。我也该死。”“我地朋友……死了……我也……”穆延晖地呼吸越来越费力了。血不断地从他腹部地伤口流出来。“你不会死地。我还要把你带回去呢。把你带回到你娘那里。”子攸哭着说。她很害pà

。她害pà

堂弟会死在她地怀里。“我娘……我娘……我哥……不争气……”他地眼睛亮了些。“小攸……堂姐……照顾我娘。”子攸咬着嘴唇连连点头。他微笑了一下。眼睛不再闭上了。子攸痛苦地喊了一声。她地眼前也昏暗了。她只觉得心脏抽痛。心头绝望。好像有个更轻松地地方可以去。随后她就是去了知觉。她晕了过去。不知dào

多久以后开始做梦。她在梦里哭。她梦见一天以前。司马昂把穆延晖找来。还有上官缜和柳叶。她知dào

司马昂是想让她有真zhèng

地家人。让她能在除夕吃一次团圆饭。她梦见他们都在笑着。就像那天一样。可她却在哭。她知dào

这样地日子只有一天。一天。都是她地错。是她不好。她不应该结交钟莫雨。她不应该让她跟他们在一起。她忘记了女人地嫉妒有多疯狂恐怖。是她地错。他们都因为她而死了。是她把他们害死了。而且。是她在这个时候劝义兄快点做决定地。她如果不说。如果不是这么急。也许他们也不会死。她地家人。因为她而死了。她还有谁呢?她还有上官缜和司马昂。只剩了他们两个。她要保护他们。或她要离开他们。她说不定会给他们也惹来灾祸。不是吗?都是因上官缜才不停地冒险,等他回来了,她怎么告sù

他呢?那是他抚养长大地孩子。就像他的弟弟,他地儿子。她把他害死了。还有司马昂呢?她在梦里到处寻找着司马昂,有时候她走上了城头,看到柳叶惨死在地上,血流得到处都是,她没有拉住他。有时候她又走上了满是死尸的战场,还有荒原,还有被遗弃地堡垒,可是哪里都没有司马昂。他会被爹爹杀死吗?不要,千万不要。她的胸口一阵剧痛,疼地她从昏迷的梦境中大叫了一声醒过来。身边的影像变得真实了。“谢天谢地,”齐烈在一边粗声粗气地大声说,“军医,你下针的手法真是厉害,王妃娘娘醒了,你真是神医啊。”“不敢当不敢当。”那个医生在说话,“王妃娘娘醒了,正该快进汤药。”“啊,对对,我都糊涂了。”齐烈连忙吩咐人去端药过来。子攸慢慢地摇摇头,她不想喝药,也不想动弹。“王妃,”齐烈向她禀告道,“请您快喝了药,身体好一些,然后去看看柳叶罢。”“他没死?”子攸的眼睛终于动了动。“他是脚先着地的,摔折了脚骨,但是军医说能接上,顶多就是以后走路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不稳当。虽然他的头也受了些撞击,却是轻伤。可紧要地是,军医说他中了一种毒药。虽然不会立时致命,可如果一直不能解毒的话,总是会要命的。”子攸坐了起来,突然这一动,眼前又是一黑,差点跌到床下,一边的军医连忙扶住她,“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子攸摆了摆手,缓了一会儿,“不碍事,我就是动得猛了点。柳叶中毒了?对,那是中了慢性毒的症状,军医,你没给他服解毒要么?”“,王妃娘娘,我虽然能看出是什么毒,可是却不会解毒。治病救人是我的长处,可我在解毒上却不通的很。”军医唉声叹气地说道。“那……”子攸又缓了一会儿,终于能坐起来了,“那你看出他是中了什么毒了么?”“是星星兰的毒,”军医答道,“我在医书上曾见过那种东西,星星兰若用来熏香是极好的东西,可是把星星兰地花蕊研成细末……”“再配以根部以上三寸高处的茎,也研成细末,按一对三,加入麻黄……”子攸接过了口,说了几句又没力qì

说下去了。“啊,王妃娘娘也读过医书?”军医惊讶地问道,这王妃倒也是杂学旁收的。子攸没回答他的话,又接着说下去,“星星兰常用来熏香,女子的香囊中常能找到,得之极易,麻黄……”她坐起来就觉得头晕眼花得很,喘息了一会儿才说道,“柳叶这几天受了风寒正在吃药,他吃的药里头就有麻黄……一定是在他吃地药里下了星星兰了,这倒……这毒是慢性的,毒起来是一点一点的,先是有些眩晕、胸口疼,和……其他杂七杂八地症状,可若是始终不解毒,早晚是要命的。”王妃说的极对,医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军医连声附和,又急急忙忙地问道,“王妃娘娘,知dào

铜羊关附近地哪个城关里有擅长解毒的吗?”“不用找了,我就知dào

这种毒的解法。”子攸闭了一会儿眼睛,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傻瓜,那些东西她都读过,从家里的书上读过,可读过就是读过了,纸上谈兵。要是她早点觉柳叶中了毒,她就会想到是钟莫雨干的,柳叶就不会跌下城墙,穆延晖也不会死。她在纸上写下了解毒的方子,解药地药材并不珍稀,铜羊关里就有。“王妃,沈将军来过两次了,想等王妃的示下……”齐烈后头地话子攸都没听清,她有些惑,她不知dào

她自己到底有那么有那么大的能耐,她到底是能够帮zhù

人还是会葬送人。齐烈只得作罢,自去跟沈放商量。子攸扶着床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看柳叶,他脚上骨折地地方已经处理过了,头上也用布包了起来,那里也有个伤口,不过应该不大严重。军医就守在旁边,子攸问他,“毒解了吗?”“已经有了效果,再吃三服药就没事了。”老军医躬身回答了子攸的话。“那他怎么不醒。”子攸仍旧有些害pà

。“你确信他地头没有摔坏么?”“这……”老军医从前是太医院的太医,他的医术是不错的,“这得等他醒过来,才看得出来。”子攸越有些害pà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军医迟了,他不大敢说他也不知dào

。子攸也没有再问,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四十二章铜羊关上的房舍都是不适宜居住的,这会儿外头有些阴天,屋里面就阴暗得非得点灯不可了。齐烈大步走回到子攸的门前,在门口低声禀告了自己的到来,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子攸轻轻的声音叫他进去。屋里面,柳叶仍旧无声无息地睡在床上,睡着了似的。王妃就站在一边,神情里带着淡淡的疲倦悲伤,他想说点什么,想跟王妃说这里是战场,有了战争就会有人死亡,那是天数,是命定的。可是他知dào

自己嘴笨,若是那样直说了,说不定反而会让王妃难过,只好先禀告他要说的话。“王妃娘娘,搜遍了整个铜羊关也没有找到钟莫雨,想来她已经设法出城去了,铜羊关虽然是个铜墙铁关,可是要困住她那样的江湖侠客却是不容易的。”齐烈低声说。“江湖侠客?”子攸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什么江湖侠客?呵呵。”“哼,人心隔肚皮,这句话确没说错。”齐烈接过了子攸的话,“真想不到钟无风的妹妹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看她行事,确有些过逾,可是总以为那不是女子的骄纵,谁知dào

她竟然做了这样的事。真是可恨之极。”子攸摇摇头,她站得久了,腿都有些酸了,也或许是因为她到底也是重伤痊愈之后不久,身子不比往日了。她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随她去吧,要走就让她走。可我真想知dào

,她走了能去哪?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吧。”“刚到战场上的人都是这样的。”齐烈忽然前后不搭地说了一句。子攸抬起头来,没有听明白齐烈的话。齐烈有些紧张,不过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我们刚到战场上来的时候,总是觉得身边死了人都是自己的错。我想王爷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他曾经说过,金吾卫虽然可恨,可是他们地生死都在他的手上,他不谨慎不行,不大胆又不行。”子攸的手指攥住了衣袖,她的心里本来空空落落的,可是突然听见齐烈转述司马昂的话,却觉得暖了一些,舒服了一些。齐烈接着说道,“不是不在乎死,哪一个将军都不会那么冷血。可是死了的,不管如何,都已经死了。活着的却还活着,要为活着的人着想,才是战场上地生存之道,也是唯一的胜利之道。”她咬住了嘴唇。疼痛从唇上丝丝缕缕地传开。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半了。可是现在却现原来自己还能感觉到疼痛。“王妃娘娘。”齐烈又说道。“沈将军已经来找过您两次了。他们抢在咱们前头抓到了萧国栋。萧国栋本来不承认自己跟叛变地事情有关系。但是被一同参与兵变地同伙给供了出来。这家伙就狗急跳墙了。竟然说这事儿是王爷指使地。不过王妃娘娘不要着急。我看沈将军是个好人。他是单独审问萧国栋地。没有外人听到萧国栋地胡言乱语。哦。就连关押地时候。沈将军也是把萧国栋单独关押在一个地方。不许任何人探视地。但是……王妃娘娘是不是也该过问一下这件事。”子攸点点头。“齐大哥说地对。我是该去见见沈放。他做地很好。不过那个萧国栋不能再留着了。”“是。沈放已经将关押萧国栋地地方告sù

了我。我想他地意思也是叫咱们自行解决这件事。不过还是要王妃娘娘去跟沈将军通通气。”齐烈答道。他早就想去杀了那个萧国栋了。“他是该死。”子攸回头看了看柳叶。他还是一点要醒来地意思都没有。“叫妥当人守着柳叶。还有。”子攸停了停。她想起了更多地事。想得有些头疼。“萧国栋必须是吊死地。自己上吊而死。齐大哥。你明白我地意思吗?”齐烈一怔。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可是他……”子攸咳嗽了起来,好一阵才平息下来,她低声说道,“不要让仵作看出来,不要给穆建黎留下把柄。”“是。”齐烈答yīng

了一声,想着自己还是心不够细,确实该如此办才妥当,“只不过还是把他地脑袋砍下来才解气。”他看见子攸看了他一眼,连忙又解释道,“我只是说说,我送王妃娘娘到沈放那边儿去,然后我再去给王妃娘娘办差。”“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去……”子攸又想了想,“罢了,要取他性命也不急这一刻,咱们先去见见沈放,然后我还要见见这个萧国栋,他可真是能耐啊,居然真敢把蛮子招进来。”“王妃娘娘有什么话只管叫我去问他,免得他又要生气。”齐烈答道,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国栋一眼。子攸却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话。齐烈吩咐了几个妥当的人守着柳叶这里,免地再生枝节,又叫了几个信得过,跟自己一起随王妃出去。沈放那边已经恭候多时了,他原本是个书生,跟一板一眼的武将不同,可说是油滑地很。他上次见着王妃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貌若天仙的小姑娘挺有意思,本来很想有机会跟她攀谈一次。可是这一次终于见着了,却觉她不像兵变的那天晚上那样有精神,眼神有些暗淡,神情也略有些飘忽。他想起来好像这几日听见金吾卫那边说,王妃那里死了个至亲,所以见她这样倒也觉得可以理解。想到她毕竟也就是个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罢了,遇见生离死别那样的事,也难免要伤心失意。他也就纳闷,大将军是怎么想的,怎么舍得把自己这么千娇百媚的小女儿派到这种地方来守城呢?他虽然看过了她手中的兵符,可是还是觉得难以相信。他一生都耗在铜羊关这个破地方了,也没顾得上娶妻生子,虽然他才四十岁,也也想到若是自己能得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那可决计是舍不得把她送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的。不过他也不想真就那么听她的话,把这么重yào

的一个城池交给她管着,呵呵,这也不是她的王府,她想当家就当家。她问他什么,他都答的不详细,也不想告sù

她太多,生怕她把这里都弄明白了然后给自己添乱。叛变的事虽然是她先现的,可是叛变的人本来就是他们王府带来的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也不算她有本事。沈放就这么三心二意不找边际地想着,一面还跟王妃说话,几句话过去,他就觉自己不得不谨慎些了。这个王妃丫头看着似乎是神情有些飘忽,也不知dào

心思在哪呢,可说出的话,一句是一句,没一句闲话,多少意思都在话里头呢,既不明说,也不多说。偶尔套他一句话,他一不小心就被她逮住了,泄露了不少他本来不想说的事,让他心头好不尴尬。不过看她虽然是大将军的千金,王爷的王妃,倒不装腔作势的压人,有时候话说的多了,估摸着他有些难堪了,立时就把话头转回去了。挺有意思,沈放又想起那个总是沉默的王爷,这一对璧人倒有意思的紧。他这一走神,话又没收住,不小心说出来蛮子并没有全部被杀死,其中有一个贵族模样的蛮子被俘虏了。“沈将军审问结果如何?我听说蛮子生性粗野耿直,都是不易被降服的,纵然被抓住了,若是没有本事,也别想从他嘴里探出消息来。这就像驯马一样,马的性子虽然不同,可那也是分人的。”子攸轻声说道,眼里并没有不屑,那模样好像只是在随意攀谈,可是就是让人隐隐觉得她是在嫌弃沈放无能。沈放就算是个四十多岁的书生将军,阅历丰富,可他也是男人,被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轻声慢语地形容成无能之辈,他也有点受不住,站起身在屋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现在还没审出结果来,是因为会蛮语的人大多都被澹台将军带走了,余下几个又在兵变的那天晚上被杀了。说是审问,可也跟对牛弹琴差不多,我说的他不懂,他就算说了,我也听不懂。”“哦,原来是这样。”子攸点了点头,同情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沈将军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我这几日身子不好,没早来见见沈将军,是我的不是了。”沈放还在想,早跟你说你就能有办法么?就听见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小丫头说道,“既然爹爹让我也在这儿守城,我就该为将军分忧。将军就请把这个俘虏交给我来审吧。”沈放吃了一惊,想到这丫头还真不简单,怎么来的时候准bèi

的这么齐全,连懂蛮子话的人都找好了,“王妃娘娘那里有这样的能人,不如借给末将用用,王妃身子单弱,实在不敢随意劳动王妃娘娘。”子攸微微笑了笑,“不劳动我也不成啊。我若不亲自去审问那个蛮族俘虏,那谁去问他话呢?”沈放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王妃,“王妃……王妃会讲番话?”这可太难相信了,可是眼前那个在他看起来就该待在京城香闺之中绣花的小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没辙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三章 草原的狮子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一百四十三章

“俘虏就关在这里。”沈放领着子攸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在尽头的一间房门前停下来,门口的卫兵向沈放行了了军礼,沈放向他点点头,门锁被打开了,子攸看到里面是一道狭窄的走廊。

“王妃娘娘,我可以把俘虏送到王妃那里去,王妃实在不必要亲自到这里来。”沈放不以为然地说到,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宜一个娇弱女子。

“蛮族的贵族是很讲究体面和尊重的,如果你真的逮住了一个贵族,那我就不能像对待普通犯人一样对待他们,否则就什么都别想问出来了。”子攸回答他,她已经换上了女子的装束,只是装饰的并不华丽,不过在这个只有男人的城关上,已经够显眼了。连把守这里的卫兵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沈放知dào

这里的士兵都是粗人,跟宫廷和王府里的那些金吾卫不同,他们只知dào

打仗,粗鲁得很,不懂得宫廷里的规矩,他很担心他们这样会惹恼了眼前的这位贵人。好在子攸什么也没说,走进去的时候甚至连眼都没有斜一下。

沈放在一间囚室门前停住脚,“王妃娘娘,他刚监押在这里的时候,末将……末将得罪过他,所以末将还是不进去了……”

“那就请沈将军在门口稍等。”子攸看了齐烈一眼,他会意,叫其他的侍卫也留在外头,他独自跟着子攸走进门去。

囚室的门很低,以子攸的身高尚且要低一低头才进得到里头去。这间囚室也没有窗户,里面点着一盏油灯。里面只有一张破烂的床榻和一张粗陋的木桌,桌后床上坐着一人,身上穿着蛮子地衣服,深色的部分大约是凝了的血迹,曾经编成许多根辫子的头蓬乱着披散在脑后,左耳上带着一只金耳环,右耳上带着一只红色宝石。

子攸向前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他是个大约二十几岁的男人,皮肤被晒得黝黑,鼻梁高挺,一双深陷在眉骨之下的黑色眼睛正在警惕地打量着子攸。齐烈伸手挡住了子攸,他不希望子攸靠得更近了。子攸向他点点头,他放下手,但是站在了子攸前面一步远的地方,把她和那名囚徒隔开了。其实他是多虑了,子攸在一进门地时候就看到那个蛮子的双手和双脚都已经被铁链拴住了。

“哼。”年轻的蛮族男人哼了一声,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子攸。齐烈恼怒地一手按在剑柄上,只等子攸一声令下,他就要上前去宰了这个无礼地蛮子。

子攸并没有被他激怒,她平静地看着那个蛮子,忽然说了一句话,齐烈和那个蛮子同时一怔,齐烈惊讶是因为他听到了一句奇怪的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话。而那个蛮子惊讶是因为他绝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州的小女孩会说他们的话,他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按照草原地标准来看,这个小女孩太瘦太小了,就像个孩子。

“你是谁?”他用自己地语言低声问她。

“我知dào

你是谁。”子攸咳嗽了一声。她试了几个音。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蛮族地话来。说起来地时候有很多地音得都不大准了。不过她还记得那些句子该如何说。“你是阿尔斯勒?是那个灵魂已经去侍奉月神地可汗地养子。”

那男人愣住了。子攸本来只是随便一猜地。现在看却是猜中了。

从出事地第二天早上起。她就在想那些蛮族勇士在并没有援兵地情况下攻城。那简直就是蛮干。即使现在老可汗死了他们群龙无。可是他们地长老议事会也绝不会同意进行这样一次没有多大意义地军事冒险。

“中州地女儿。你怎么知dào

这个名字?”那个男人用一双正黑色地眼眸瞪着子攸地眼睛。他地眼神很锐利。锋芒毕露。毫无遮掩。

“我看到了你脖子上地金色项圈。我知dào

那是皇族底细地象征。我知dào

逝去地大汗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没有继承权地儿子。我也知dào

大汗地儿子就叫做阿尔斯勒。”子攸按照草原人地说话方式继xù

说着。她地蛮族话已经说得越来越顺溜了。“那么。我面前地男人。你就是草原上地狮子吗?”

“阿尔斯勒的含义的确就是草原上的狮子,”他不知dào

为什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像是本能地想对给予他尊重的人还以尊重,他的右手按在胸前向子攸行了个礼,“我就是那只被俘的狮子。”

子攸微微屈膝还礼。

“我从不知dào

中州人也知dào

草原人的事情。”阿尔斯勒看着子攸,语气已经变得很柔和了。齐烈很少在战场之外的地方见到蛮族人,他真没想到一个蛮族男人在说话的时候竟然也会有优雅的举止,他本以为他们无论什么时候都粗鲁地像个畜生。

“中州人是不会连自己的对手都不知dào

的。”子攸答道,她抬起头来看到阿尔斯勒正在看着她的眼睛,在中州的风俗中,是

哪个男人这样盯着自己妻妾以外的女人这样看的。的视线很坦诚,仿佛他这样做是最合乎情理的。

“中州的女儿,我想并不会有太多的中州人了解我们草原人的。”阿尔斯勒说道。

“那么草原人又有几分了解中州人呢?”子攸笑了,事情真的是如此,这两个民族如此接近,却从未互相了解。

“至少我大约也知dào

你是谁了。中州军队的主人,也就是你们的大将军,就是你的阿爸吧?”阿尔斯勒忽然说道。

这一次轮到子攸怔住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这样的情形,就算是这铜羊关里她自己的人,也未必有多少人能轻易猜出她是谁。这里是中州,女子……女子是什么呢?除了她们的容貌姿色,其他的一切都不会被重视的。可是草原人地眼线却看到了她。

阿尔斯勒也知dào

自己猜对了,他继xù

说道,“草原上的巫师曾对我说过,有一个中州的女儿,她被草原上最美的女人抚养过的,她会说草原的语言,会骑马射箭。她还小的时候,就曾经向她地父亲誓说要把年年掠夺中州财富的蛮族一直驱赶到天边去。我想,如果草原的巫师没有撒谎,如果真地有这样一个人,那一定是我眼前的这个人。”

子攸怔了一会儿,忍不住苦笑,“我只是一个女子。”

“我们草原人从不会轻视女人。”阿尔斯勒仰起头来,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骄傲,“即使她们不上战场,可她们的智慧。她们的智慧会通过她们地丈夫和兄弟的手化为巨大地力量。那个杀死可汗,打败我们的男人就是你地丈夫吧?”他看到子攸微微挑起了眉,又说道,“我虽然对你的丈夫怀有仇恨,但我尊重他,他是了不起的男人,敢只身走进我们可汗地金顶大帐。可是我却一直到可汗的灵魂被月神带走之后才知dào

他是你地丈夫,他是你选择的男人,我们本应该谨慎对待,而不是仓促进攻。”

“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原因让你仓促进攻呢?”子攸拼命止住心里对司马昂地思念,如果他再说下去,她几乎就不能继xù

跟他说话了,从那一天之后,她所有的念头似乎就只有想见司马昂这一个了,她想见司马昂,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她必须撑着,必须一个人撑下去,直到他回来。“你难道不知dào

,没有你们军团的援助,你们几乎是没法得到铜羊关的,胜算极低。可是你却这么做了,就因为那几个叛逆的中州贵族的话?你信了他们蛊惑你的话,给你的部族造成了不算小的损失,你带着的几千人会在广阔的中州土地上被分散消灭掉,什么都留不下。”

阿尔勒斯闭了一会儿眼睛,子攸忽然对他有一些同情,因为她也知dào

他那种神情表示他正在想着什么,那意味着失去,意味着曾经的同伴永远不会回来。他看着子攸微笑了一下,子攸觉他的眼神特别纯净,就像中州的孩童才会有的,她不知dào

自己在他的眼睛里是不是看到了草原天空的投影。

他慢慢地说道,“我是可汗抢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个女人在嫁给可汗之前就怀了我。所以我是可汗的儿子,却没有草原的继承权。现在可汗死了,原本可汗分给我的子民、奴隶和牲畜都被部落长老们强行没收了。”子攸没想到他会向自己说这么多,但是他就是说了,用一种悠长缓慢的声调慢慢地诉说着他的事,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兄弟和一切,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能听懂他说话的人,这或许已经是他最后还能说话的机会。“我的兄弟们不愿意离开我,他们是我的亲兵,我的伴当,我的兄弟。就在这个时候中州的贵族们派来了使节,他们要献出铜羊关,只是必须由草原人自己去取来他们的这份大礼。可是月奴却制约着军队,不想再继xù

作战,长老议事会的成员,每一个都各怀鬼胎,他们都想快点回到我们祖先长眠的那块草原上,在那里选出能被他们认可的可汗,并不是所有人都信服月奴。我不这样想,我想要夺回可汗最想得到的铜羊关。”

“你虽然没有汗位的继承权,可是你毕竟是可汗的养子,草原的长老们就没有一个人支持你吗?”子攸轻声问他。

“我更想要夺回铜羊关。”阿尔勒斯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那只是莽撞,现在你已经后悔了。”子攸看着他,“用你们的话说,‘你的眼睛是这样说的。’”

阿尔勒斯沉默地低下头,子攸忽然说了一句,“我有权力送你回草原。”

阿尔勒斯猛然抬起头,惊异地望着子攸,他听见了一句希望,一个他认为绝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百四十四章

阿尔斯勒看着子攸,他是草原上的人,总是看不透中州人的心思,而中州的女子在他看起来就更神mì

,“你不会放我走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如果你放我走,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金银财宝?你一定是中州最富有的女人,而我只是一个贫穷的草原人-”

他面前的中州女子笑了,笑容很轻,不过她本来是颦着眉的,她这一笑,就像月神的光辉突然照耀在笛米托湖面上那样美丽。他有些难过,他真希望她是生在草原上。她回答道,“我可以不需yào

你的任何回报,就将你送回你的草原。你们进攻的那天晚上,我虽然遭受到了永远也无法弥补的损失,但是,在那天晚上,你并不是我的敌人,铜羊关里那些背叛了我的人才是我的敌人。不过,如果你想要给我一些报答,来得到公平和安宁,那么我希望你能告sù

我,在我的国家里,谁才是叛国?”

阿尔斯勒有些惑,“可是我看到那个男人已经被你们的人抓住了,被关了起来。你不是已经知dào

谁是背叛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他看到她的眼睛看着他,眼波流转,可是他猜不透她的心思。“阿尔斯勒,我想知dào

的是比那个叛徒地位更高的叛国。”

阿尔斯勒没有掩饰,虽然他知dào

他不该告sù

她,可是他也从来都瞧不起背叛,更不愿意看到他眼前这个中州的女儿会被那些低微肮脏的背叛刺穿胸膛,“我知dào

的也不太多,我只知dào

背叛是中州地皇后和她的女儿。”

“你在说谎,皇后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我的夫君。她从来也没有活到成年的女儿。”她的眼神变了,阿尔斯勒被指责得很不舒服。

他大声地说道,“我绝不撒谎,撒谎是仅次于背叛的肮脏东西,我说背叛是你们的皇后和她地女儿,就是这样的。她的女儿,月奴曾经见过,是你们地皇后亲口告sù

她那个身份的。中州的女儿,你一定还记得有一次,我们的人劫持了你,想要把你带到草原来。那个阴谋就来自于皇后的女儿,她住在皇后儿子的宫殿里,通过月奴向我们的武士出命令。”

子攸只觉得自己地脊背在微微凉,皇后的女儿?不会是月奴听错了,或是翻译错了吧。皇后的女儿?住在皇后儿子的宫殿里?她家?她自己的家里?他说的那个皇后的女儿,其实意思是皇后的儿媳妇萧吟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过她看出来他没有撒谎。“好吧,阿尔斯勒,谢谢你告sù

我这些,我会履行诺言放你离开铜羊关地。现在你就跟我走吧。”

阿尔斯勒向前走了一步,脚镣在地上出声响,他又站住了,“中州的女儿,如果你放我走的话,就连同我的体面一起放走吧,我是不会带着囚徒的锁链踏上草原地。”

子攸同意了。她既然都已经决定要放他走了。就没必要还给他锁着耻辱地铁链。“好吧。不过阿尔斯勒。我只能在城门口摘下你地锁链。”

阿尔斯勒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子攸回头用中州话向正在呆地齐烈说道。“把他**来吧。我要放他走。”

齐烈怔住了。子攸锁起了眉头。“齐大哥。王爷曾交代过你。一切都要听我地。不得有异议吧。”齐烈连忙点点头。那倒是可行地。如果这个精明地小王妃要放走一个蛮子。那当然可以。没什么了不起地。蛮子那么多。杀也杀不绝。放走一两个也没什么。

不过门口地沈放可是大吃一惊。他本来站在外边听王妃用流利地番话审问那个蛮子。而他一句都听不懂。就已经急得百爪挠心了。现在终于听到王妃说了一句中州话。谁知竟然是要放走俘虏地。那怎么成呢?按照大颢国地军队制度。放走俘虏。那可是砍头地大罪。

他在囚室狭窄地过道里拦下了王妃。面露难色地说道。“王妃娘娘。您这是唱哪出戏啊?您……您怎么能说放走俘虏就放走俘虏呢?这……这不和制度啊。”

“怎么不和制度了?”子攸挑起眉看了他一眼。一瞬间眼里锋芒毕露。没有半点先前那种病怏怏地萎靡。“我和这个俘虏有言在先。他告sù

我那些我想知dào

地事。我就放他走。我当然得信守诺言。至于那些制度—恐怕我现在才是大将军亲自任命地守城将军。就请沈将军自去写军报三百里加急给大将军。到时候若是得了责怪。那也是我得。不与沈将军相干。叫我爹来砍我地脑袋好了。”

沈放惊异不已,心中忽然明白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丫头了,大将军的女儿可不比他见过的那些寻常女子,恐怕这样的锋芒毕露敢作敢为才是真面目,他也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将军谁都不信任,偏要把这么重yào

的城关交给一个小丫头来坐镇。“这个……”

“沈将军,用不用我请出兵符来,你才肯让路啊?”子攸不急不缓地说道。她扫了齐烈一眼,齐烈一只手缓缓移过去按在剑柄上。

沈放有些出冷汗,这丫头哪是要请兵符的样啊,她是要叫她那个虎背熊腰的侍卫动手。真要是动了手,看着那丫头的眼神,她是决计敢杀了自己的,可是自己却没那胆量敢伤着她。

“王妃娘娘误会了,末将只是担心王妃娘娘不知dào

军队里的规矩,所以才给您提个醒儿。”

子攸没再说话,带着人向前走去。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不能震慑住铜羊关的老将,她知dào

这里的守将一定会轻视她,这里是战场,战场上的权力必须集中在一个人的手里,否则必败无。可是即使她手里握着爹爹给她的兵符,她也未必能让那些身经百战地将军们听她的指挥调度,她必须从一开始就占上风,否则的话,那些老奸巨猾的将军们很快就能把她变成瞎子和聋子,只能由他们牵着走。

他们走到了城门口,子攸停了下来向沈放说道,“沈将军,还要请你的人给这名俘虏打开锁着他的铁链。”

沈放点头,那有什么不行的呢,人都要被这个小王妃给莫名其妙

,镣铐还有什么不能拿下来地。只不过来开锁的愿,他红着眼睛瞪着那个蛮子,似乎恨不得能一刀砍了他。这里的守军早就已经跟蛮子打出了不共戴天地仇恨,他实在是不能明白将军为什么要放走一个蛮子。

阿尔斯勒直到在城门边被摘下镣铐,才相信这个中州的女儿是真的要放他走。城门为他打开,他看了一眼城外的辽阔,又转过头来看着身后那美丽的女子,他要离开她的城关了,外边就是自由和希望,可是他心底里却有一丝模糊的留恋和忧伤,“草原之民不仅仅知dào

马刀和鲜血,我们还知dào

感激恩德。可是不知dào

要如何感激你,如果有一天我在战场上遇到了你地丈夫,我一定会放他一条生路,就像你今天放了我一样,我不希望中州的女儿哭泣。”

子攸笑了,阿尔斯勒觉得这才是她真zhèng

的笑容,温暖而美丽,就像草原传说中月神的侍女。她伸出双手用草原人的礼节向他告别,“我祝福你,祝福你能够真zhèng

成为草原上的狮子。但是我并不需yào

你的报答,因为我的丈夫是绝不会失败。别了,草原地朋友,或许我们永不再见,但月神与你同在。”

阿尔斯勒深深地低下了头,他的右手按在胸口,回答了她的告别,“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中州的女儿,别了,愿月神与你同在。”

他转身走出了铜羊关,铜羊关厚重的城门又一次重重地关上了。子攸不喜欢这沉重地铁门,她也转过身来,沈放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本想视而不见。可沈放跟在了她的身后,“王妃娘娘,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走这个囚徒,有什么特别地原因吗?难道王妃娘娘从前认得他?”

“你觉得我放了他,是因为王府跟他有私交吗?”子攸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沈放连忙否认,“不不不,末将绝不是这个意思。王爷在这里作战勇猛,我们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会质王爷,何况……”他微微笑了,放低了一点声音,“何况从没有太子叛国地道理。”

子攸并不是有意要给沈放脸色看,这个总是笑呵呵的书生将军是个不错地人,只是涉及到了司马昂的话,就太过敏感了。

“沈将军也不用多心,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放走的那个人叫做阿尔斯勒,就是带人来攻打铜羊关的,他想完成可汗的遗愿。他是那个死了的可汗的养子。怎么说呢,你可能不大清楚几十年前草原各部叛乱的事。阿尔斯勒的母亲是叛乱部族一个贵族的妻子,叛乱部族被灭族后,这个女人就被那位可汗抢走成为妃子,可是她在被抢到可汗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怀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阿尔斯勒。他被可汗抚养长大,就是可汗的养子了,虽然说并没有汗位的继承权,可是可汗自己的亲生骨肉是个女子,这就……这就不好说了。”

“什么?他被灭了他的族,霸占了他的母亲的人抚养长大,他自己都知dào

,却不杀了那人给他亲爹报仇?这是什么儿子啊?咱们杀了那个可汗,也算是替他复仇了,可他竟然还来攻打咱们的城关?”沈放忍不住说道,“这是什么人啊。”齐烈虽然没说出声来,不过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子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不要把咱们的伦常道义放到他们的身上,在他们看起来,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他们有种说法,血脉并不是牢不可破的誓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一旦没有养育的恩情,就没有报答的必要,抚养高过亲生的父母。”

沈放和齐烈面面相觑,虽然王妃这么说了,可是他们还是没法儿明白。沈放说道,“真是愚蠢,那不就是未开化吗?”

子攸不想跟他争辩草原之民是不是愚蠢,或其他伦理的对与错,她本来也不大在意那些东西,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那有什么可说的。”

沈放点点头,那倒也有道理。

子攸又接着说道,“最紧要的是,他是有继承汗位的可能的。沈将军可以想想,现在他们的情况,可汗只有一个亲生骨肉,是汗位的合法继承人,可是这个继承人是个女人,而阿尔斯勒虽然没有继承权,却是个男人,是可汗的养子。那些蠢蠢欲动的长老和各部族领们,会不利用他吗?”

沈放恍然大悟,“是了,名不正,则乱必生。”

“是啊。”子攸叹了口气,“名不正,则乱必生。想当可汗的人不会只有一两个,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会在月奴和阿尔斯勒的背后各自捣鬼,种种权力都将在草原上角逐了。没有人会立kè

坐稳汗位,草原上必然要有一场自相残杀的大混战了。”子攸没有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她登上了城头,沈放和齐烈也随着她上去。

她低声说了一句话,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我并不是存心想要害谁,而是人心本来如此,谁也挡不住要有毁灭的那一天。”

沈放却没体会到她的不忍,他不是女子,不懂得女子心思,他正在高兴,“王妃居然连蛮子里面的事儿都知dào

,哈哈,这可正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再有,王妃的念头也转的真是快啊,哈哈。”

子攸微微笑了,她站在铜羊关的城上,双手放在城关冰冷的石墙上,北方的狂风迎面吹来,高高扬起了她的头,她高高地站在这里,俯视着外边的广袤天地,只觉得自己就要飞起来了。她不知dào

司马昂现在在哪里,也不知dào

司马昂在城关之外的辽阔草原上将看到什么,她很羡慕,她真想自己也能骑在马上,驰骋到天边去,去看看那里有什么。或许那里也只有海阔天高,可她仍旧想要见识一番,然后回来,不拘回到哪里,只要能跟司马昂在一起,跟司马昂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一直到这个天地崩塌,一直到她的灵魂被这样的狂风卷走,带到长河尽头日落的地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百四十五章

司马昂骑在马上,从一个坡地上向远处望,他已经深入草原腹地十天了,蛮族的军团已经被围在包围圈里,犹如掉入了口袋中的猎物,现在正在进行的事,就是尽快扎紧口袋司马昂不知dào

大将军穆文龙还有多少粮草,能够禁得住这样的徐徐推进兵马。不过他也知dào

这样的进军速度才是上策。

只是在战场的时候久了,他也看出来眼下虽然是一个吞没蛮族军团的大好机会,可是真要想办到却不大可能。一是粮草准bèi

的不够,二是他的士兵,大颢国的士兵整体战斗力在蛮子之下,三是马匹,大颢国自己出产的马匹的耐力远远不能胜任这样的长途奔袭。就在司马昂第一次踏入草原的时候,才知dào

这里是多么辽阔,这里有一望无际的衰草连着天边,四野望不到尽头,草原之上覆盖着苍天,你几乎分不清楚浩渺的草原和天空到底哪一个更大。

到了夜晚的时候,缀满繁星的天空就笼罩在这静谧的草原上,耳边听到的是横扫过草原的长风,月上中天的时候,偶尔还听得到狼群号角。中州的马匹胆子小得很,常常因为听到近在咫尺的狼嚎就吓得浑身颤抖。司马昂很喜欢自己的马,自从上了真zhèng

的战场,这匹马就一直都在亢奋着,每一次战鼓一响,它就亢奋地不住地踢踏着,就连成群的野狼也不能让它退缩。司马昂爱抚地摸了摸马的脖子,他已经把它送给子攸了,可是临出前子攸又把它借给了自己,还一脸认真地跟他说,“要还的,可不能赖账啊。我都记在账本里了。”

司马昂不知不觉地微笑了,他想起子攸,子攸不喜欢宫殿,想必也不喜欢山,若是能带她到这里来,她一定喜欢的紧。这里多好啊,没有什么遮掩的,可以一眼望到天边。

可是现在不行,现在这里太危险了。可是如果他能征服这块土地,他或许就能放心地让子攸到这里来,她来了说不定就高兴地不想回去呢。

她喜欢骑马,就可以在这里一直纵马驰骋,她不大擅长骑马射猎,可是却喜欢得紧,那么他也可以教她,她那么聪明透了的女子,只要稍微点拨,一定可以猎到大个儿的野狼,那时候她会笑得多欢喜,那要比在京城中双眉紧锁地模样让人心里舒坦多少啊。司马昂又独自微笑了,想念的时候,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深地觉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妻子,他的妻子。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幸运,幸亏子攸挑中的夫婿是自己,如果当初她嫁给了别人,那么或许他也还是会爱上她,可是却只能远远地张望思念

“王爷。”远远地有人策马奔驰过来,“王爷,铜羊关有信到了。”

司马昂听到铜羊关三个字立马就失了平日的沉稳,连忙骑马下了山岗,刘舍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偷笑,也骑着马跟了下去。司马昂也没细问侍卫带来的那个信使,就急急忙忙地拆开信来读。纸上熟悉的那~草如线团地字迹让他忍不住笑,是子攸写的,大约这世上最难模仿的笔迹就是子攸这丫头地了。

“王爷,铜羊关一切安好么?”刘舍瞧见王爷读着信,越读越是脸色凝重,他心里也有些着了急。

司马昂抬起头来。“去请上官缜过来吧。”

刘舍愣了一下。“上官缜?”他想不出来如果是铜羊关里出了什么事。上官缜来了能有什么办法。

“上官缜地徒弟柳叶出事了。”司马昂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越来越担心子攸地情况。或许他真应该把子攸带在身边才是。“按子攸……王妃说地。应该是受了重伤。生死难测。应该赶紧告sù

上官兄才是。”

刘舍待在原地没动。司马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dào

是不是这里风大。他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刘舍被司马昂看了一眼才迟地说出来。“这个事儿……是不是就不要让上官缜知dào

了。”

司马昂还在担心子攸。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刘舍在说什么。刘舍只得继xù

说道。“王爷。您知dào

柳叶是上官缜地土地。他们情同父子兄弟。所以……所以您如果告sù

他柳叶出事。生死难测。他……他必然会一刻不停地赶回铜羊关去。可是现在前线战事这么紧急。上官缜地武功又那么高。他留在王爷地身边对王爷大有好处。”

“你说什么?”司马昂转过头来看着他。刘舍意识到司马昂地眼神严厉起来。他有些尴尬。

“王爷,如果上官缜是您手下的将军,您正带着他在外出兵作战,就算他家里的老爹老娘儿子都死了,他也是不能回去的啊。这是合情合理的。”刘舍解释道,“王爷,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司马昂低声说道,“可是上官缜不是我地将军,法的约束之内。而且,”他看着刘舍地眼睛,“我也绝不会那么做事。去请上官缜。”

刘舍并没被司马昂说服,他希望司马昂能犹豫一下,“上官缜在这里,能帮zhù

我们不少事,他的轻功没有人能赶得上,等到咱们地军队跟大将军会合,等到真zhèng

围攻蛮族王庭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潜入进去,一举杀掉蛮族地大多数贵族将领。我知dào

王爷不愿意违背道义情理,可是战场上从来就没有道义情理。”

“战场上没有道义情理。”司马昂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他微微一笑,看着刘舍的眼睛,“或许吧,或许如此。不过没有道义情理的方法一定不会用在对待自己人身上。我们作战,可并不是屠夫。”

刘舍吞咽了一下,他不知dào

司马昂说的对不对,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很多年,有很多不愿意回忆的往事,许多他极力希望忘记却不断在梦魇中重现的往事,所以他不能说司马昂说的不对。只是那些他在战场上所丢弃的道义是为了获得更大的胜利所作出的牺牲,他希望司马昂是对的,而不是稚拙。

刘舍去找上官缜了,司马昂重新陷入沉思,他不知dào

子攸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撑下去,他止不住想要找个借口回到铜羊关去,虽然他也知dào

他只能是想想而已。台忌心绪烦乱,亲自过来找司马昂,他带来了一个更严峻的消息——大将军那边出了问题,军粮已经消耗殆尽,京城里的军粮迟迟没有运出,情势可能要出现转折。

铜羊关里,子攸正站在萧国栋的牢房门口。

“我已经说过了,王妃娘娘,我这么做,那完全是按照王爷的意思办的。我是外戚家的人,难道会不帮着王爷?”萧国栋吊儿郎当地斜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穆子攸,齐烈冲过去给了他一嘴巴。

“反了天了你!”萧国栋跳了起来,指着齐烈就是一通骂,“你不过就是我家的一个奴才,敢打我?”

“齐烈。”子攸终于出声叫齐烈退到一边去,他又打了萧国栋一个嘴巴,把他的嘴角都打出了血。

“我最后问你一遍,是谁在京城里指使你做这些事的?皇后?”子攸冷冰冰地问道。

萧国栋冷笑道,“这倒是好,查到自己的婆婆上头去了。哼,姓穆果然是好,腰杆子硬挺。就是皇后娘娘指使我的,怎么着?”

“只有皇后?”子攸低下眼睛。

萧国栋看不到她的神情,仍旧吊儿郎当地回答她,“还能有谁?哦,对了,还有你的夫君。”

“放屁。”子攸忽然抬起头喝道,把萧国栋吓了一跳,他从前没见过这个王妃,不知dào

她说变脸便会变脸。子攸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来,他不知dào

怎么的就向椅子里瑟缩了一下,子攸瞪着他,“早在王爷知dào

大将军要进兵之前,你们这几个金吾卫就已经知dào

了这个消息,是从京城里传来的吧?哼,皇后。”子攸的声音猛然提高了,“皇后她只是个住在深宫中的女人,她怎么会知dào

外边的事?她怎么会知dào

大将军的作战计划?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你说,说啊!”

“我……我不知dào

,都是他们说的,我也是听……”萧国栋的气焰矮了下去,可是心思仍旧歹毒,“你怎么知dào

王爷就一定不知dào

……”

他的话还没说完,子攸举起手里沉甸甸的短剑照着他的脑袋就重重地砸了一下。萧国栋目瞪口呆地看着子攸,就像见鬼一样,他没想到这个仪态端庄的美人王妃居然会动手打人,他的头被打破了,一点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哈,你再拉扯王爷一次,我就打掉你的脑袋。”子攸被他气得直喘气,“我知dào

是谁,是皇后的女儿。”

萧国栋的眼神变了,鬼樂而胆怯。他的神情没有躲过子攸的眼睛,子攸退后了一步,向齐烈说道,“我出去了,把他勒死,做成上吊的样子。”

“不——你不能杀我,你连蛮子都放了,你杀我?你回去怎么向皇后交代?你怎么向大将军交代?”萧国栋惶恐地看着子攸,他越来越害pà

这个女子。

“我怎么交代不劳你挂心。”子攸向外走去,“好啊,被关押的这么严密,却连我放走一个俘虏的事都知dào

,看来还是有人给你通气儿啊。那你更该死。”

“不不不,”萧国栋尖叫起来,生怕子攸就这么走出了房门,把他扔给那个凶神恶煞似的侍卫,“我都说,我都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百四十六章

“王妃娘娘。www.KanshUge.com”齐烈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王妃,刚才到处寻不见她,吓得他的腿都软了。老天爷啊,这里可不是京城,王妃娘娘怎么能到处跑呢,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交差啊。“王妃娘,您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啊?王妃娘娘在看什么?”他也向城外看去,什么也没看着。

“我没看什么。”子攸低头说道,“我就是不想待在屋里。”

齐烈用心想了想,还是没太想明白,原来他觉得王爷的心思难猜,现在看起来王爷的心思多少还着点边际,可是王妃的心思那实在是太难猜了,所以他只好故作深沉地沉默着。

子攸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可是现在她又实在是没什么人可以说话了,齐烈跟司马昂虽然名为主仆,可实在是一同长大的,说是情同兄弟手足,那是不过逾的,她看待他也就跟看着一个兄长差不多。她看了正瞪着两眼发懵的齐烈一眼,解释道,“是上官缜回来了,正在看柳叶,我没脸进去。”

“嗯?”齐烈的脑子里又缓慢地转了几圈,“那也不是王妃娘娘的错啊,王妃娘娘说什么没脸呢?”

子攸瞪了他一眼,“就是我的错。”她咬了咬嘴唇,没忍住眼泪,齐烈吓坏了,赶紧后退一步,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他跟着王妃娘娘办差的时候,感觉这王妃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那股子行事缜密雷厉风行地劲儿丝毫也不比王爷差,有时候他都忘记了她是个女子,所以一到忽然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地时候,他都自己把自己吓一跳。

子攸擦了擦眼泪,看着远处天地交际的地方,铜羊关外荒凉的可怕,连个人影都没有,最近也不知dào

是怎的了,连个鸟影都少,“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呢?”

齐烈愣了一下,这是问题?这怎么回答?这哪有答案啊?再说他又怎么知dào

答案是什么呢?王妃真是在问他?

“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子攸又问了一遍,这句话她问了两遍,越问越是心酸,禁不住泪如雨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kanShuge.com齐烈手足无措,瞪大了两只眼睛,憋了半天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攸自己哭够了。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齐烈连忙跟着。这是怎么说呢。刚才王妃哭成那样。他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呢。可是这会儿她擦干了眼泪。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地。

子攸回到柳叶房中地身后。上官缜正坐在椅子上等她。他一脸地愁容掩都掩不住。“攸儿。事以至此。恐怕我不能再留在王爷那里帮你们了。”

子攸点点头。“是我写信叫司马昂把你送回来地。”她低下了头。“我是不知dào

怎么办好了。柳叶就是不醒……你有办法吗?都……都是怪我。”

“是我地不是。怎么能怪在你头上。”上官缜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我知dào

江湖中有一位神医或者能让柳叶醒过来。如今我也只有去求求他了。”

“都是我……”子攸话没说完。上官缜就举起手。要她不必说了。

“多亏了你给他解毒,要不然等我回来,他就已经没命了。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事岂是人力能左右的。何况祸根都在我身上。”上官缜勉强笑了笑,他还能笑得出来,可是已经没有半点昔日的风流倜傥,“倒是前线地事,我还要跟你说一说。”

子攸抬起头来,上官缜有些犹豫,似乎不知dào

该怎么说起,子攸越发有些惑,最后上官缜又叹了口气,“也罢,我就跟你直说了罢。如今你也不是女子,是个守城的主将了,我该把情况如实告之于你。子攸,就在我离开地时候,你爹爹已经准bèi

决战了。”

“什么?”子攸惊讶得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现在就决战,按照日子推算,现在爹爹的军队和司马昂这边的军队应该还相距一段不近的距离呢!他现在就要从那边发起决战,是要把蛮子都压到司马昂那头去吗?爹爹倒是会算计,他一定觉得即使司马昂和澹台忌抵挡不住后撤的蛮子,后头还有这个铜羊关在这儿挡着。”

“不全是这样的。王爷要我捎话给你,大将军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京城地粮草已经断了,再不进攻,大军就要自败了。”上官缜说道,“这是王爷给你的书信,我想他还会在上面详细说明地。”

子攸接过了上官缜递过

信,拿在手里就忍不住摸了摸,最后揣进袖子里。不是已经疯了,他是唯恐天不乱吗?”

“你这里怎么样?穆建黎也不会再给你粮草了吧?”上官缜向她问道,“带兵打仗我不大懂,不过也知dào

粮草是最重yào

地。”

子攸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要紧。倒是哥你什么时候带着柳叶走呢?”

“今天就走。”上官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柳叶,他已经习惯了他像只猴子一样吵闹了,现在这样安静,他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好,我去叫人准bèi

。”子攸连忙说道,其实她只想找个借口再出门去,上官缜那种说不出口的哀痛让她万分难过。她走出门去找来了兵士,叫他们去准bèi

马匹车辆,又叫人去准bèi

饮食清水,还有路上用的药材银两。

子攸看着人都分头去忙活了,她躲在一边取出司马昂的信,展开读了起来,司马昂先说了那头军情的紧急事态,后头都是叮嘱她不要太苛责自己,也不要太难过的话,司马昂的字迹很草,大约是时间紧急来不及的缘故,可是信却很长,厚厚的一叠。子攸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在信上,模糊了一片字迹,子攸连忙拿袖子擦擦,仔仔细细地把信又读了两遍,生怕有一个字落下,临了又哭了一场。也就是时候了,侍从们把她要的东西都准bèi

齐全了过来向她复命,她又亲自都查点了一遍,确实想不到什么遗漏的。

她回到房里看着上官缜还坐在柳叶床边,那颓唐失意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老男人,子攸模模糊糊地想到,如果柳叶真的醒不过来了,那么从前那个意气风发风流潇洒的上官缜便也死了。她有些害pà

柳叶走,柳叶也走了,走到她看不到的地方了,如果不再能够回来,那可怎么办呢?那时候上官缜也就不会再回来了,她失去了他们,她……她真想再多跟他们待一会儿啊。

上官缜摸了摸子攸的头发,酷爱习武的男人,手掌粗糙得很,“万事小心,千万小心。”

子攸忍着眼泪点点头,上官缜知dào

子攸在想什么,这个妹子他认下了就是认下了,这么多年,他都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宠着呵护着,也许他确实本来就要比穆建黎更像是她的亲哥哥。他知dào

她害pà

这一次就成了永别,尤其他们分别的地点又是这里,这个不知dào

死了多少人,不知dào

为什么总是没有多少阳光照进来的城关。

“别惦记我们了,自己小心。”他不放心子攸,不管怎么说她也真是个小女子,小女子有小女子的弱点,她不能真的像男人一样冷血无情。他叹了口气,“也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哥哥的错。哥哥现在很后悔没早听你的话,早点退了那门亲事。唉,什么江湖道义,什么面子里子……唉,我早该知dào

什么是最要紧的,什么都是虚的。”他又看了看那个哭肿了眼睛,还泫然欲泣的子攸,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要过于担心你夫君,他是个很强的男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活下来的。不过……金吾卫里有两个人功夫不错,身世背景不大清楚,常待在王爷不远的地方监视他,刘舍曾暗示过,那几个人是大将军的人。我一直很防着他们几个,不过王爷不让我告sù

你,怕你太担心。王爷说的也有道理,不到仗打出个胜负来,大将军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毕竟现在的金吾卫只有他能统帅。说起来他也不容易,那些狗屁亲贵,真是……我不说了,子攸,别害pà

,放开步子向前走,不会有事的。我走了,你也不要再哭了,哭哭啼啼的,一点也不像穆子攸了。”

“像不像谁我才不在乎,我只希望柳叶没事。”子攸看着上官缜抱起了一点知觉都没有的柳叶,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她跟出去,一直跟到马车边,依依不舍地看着柳叶躺在车上。她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柳叶的手不想放开,她很怕她松开了手,就再也见不到他,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暖融融的记忆,就要被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带走了。

上官缜拍了拍她的肩头,“一定会回来的,子攸,我们是不会把你自己丢在这里的,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带着他回来找你。”

子攸点点头,却舍不得松开手,她的夫君远远地在战场上,她的弟弟死了,现在她的朋友也要走了,生死未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百四十七章

子攸又一次站在铜羊关的城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长风,那里面已经带了丝不易被觉察到的暖意,似乎这个冰冷多雪的冬天就要过去了,可是子攸也说不准,她想想是不是这个时候京城的花都要开了,可是她也想不起来,好像在京城的那些往事都过去一百年了。www.Kanshuge.com

只是子攸就算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前方的战场,只能零星得到来自那里的消息。义兄上官缜带着柳叶走了五天了,她也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已经不再有从京城运来的军粮,不过子攸想到只要这里一天胜败未定,穆建黎也就不敢称帝,一切都还来得及,最要紧的是仓库里不断减少的军粮。

子攸已经跟沈放商量着限制每天的粮食供应了,换来的是一片怨声载道,好在现在没有铜羊关上没有作战的需yào

,不然子攸真不知dào

最后他们还能不能有战斗能力了。

沈放现在快成了她的账房先生了,来不来的就抱着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算着怎么省才能把粮食多用几天。有一天他是在被弄混了头,看看左右无人,冲着穆子攸就说了一句,“虎贲将军这是作死,他不知dào

大将军会有回京城的那天吗?王妃娘娘,小的我斗胆问一句,大将军回京之后能不能干脆利落地把他的脑袋砍下去。”

子攸地脸色没变,她平静地看了沈放一眼,没有回答。

“王妃娘娘,我跟您交个底儿,”沈放斜靠在城墙上,那模样有点放浪不羁,“要是我跟台将军愿意巴结上朝廷里哪个位高权重的人物,那我们也不至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守就是几十年了。”

子攸微微笑了笑,“大将军是不会杀虎贲将军的,他是大将军唯一的儿子。”

“呵呵。”沈放低声说道,“王妃娘娘,老百姓说女婿是半子,难道王爷就不是大将军的儿子吗?至少王爷可没有到处存心想要大将军的命,而且,按照前头传回来地消息,他还救了大将军的命。www\kanshuge.Com”

子攸挑起眉头,“沈将军得到前头的消息了?”

“刚刚到。”沈放略略欠身行了个礼。将手里拿着地军报呈给子攸。

子攸连忙打开。一目十行。已经看到军报地结尾。“爹爹居然被蛮子地一伙精兵围困。是地。是。爹爹曾经说过。蛮子在被大军压住地时候。不是向后逃跑。而是会迎着敌人向前。他们是向着爹爹地方向冲地。天啊。我居然给忘记了。”子攸把军报翻了过来。“没有了吗?”

“哦。虽然很简短。但是上面写地很明白。”沈放解释道。“是王爷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冲进蛮族地阵营。袭击蛮族地中枢。围魏救赵。才解了大将军地围。”

子攸又重读了一遍。她还是不放心。军报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只说了大将军平安无事。她放了一半地心。可是司马昂呢。一句话都没有提及。齐烈刚好走过来。站到子攸身后看了一眼她手里地军报。“王爷如何呢?为什么没有提及一句大将军嘉奖王爷地话。难道王爷……”他看了王妃一眼。把后半句不吉利地话咽了下去。

沈放摇摇头。“不会是王爷有事地。依我看只是大将军不想过多提及王爷地功劳罢了。不过王爷已经是王爷了。也确实无赏可赏。他有功劳只会增加他地威信。大将军不大乐意也可以想见。若是王爷出了事。大将军一定会明文通告各处地。”

子攸没有说话。沈放说地只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可是战场上各种情况变幻莫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说不准。她锁紧了眉头。焦急万分。可是她能做地还是等待。等待等待。她不知dào

自己这样等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做出点疯狂地举动。更何况。战争必须快一点结束。她已经感觉到了京城里那诡异地味道。皇后。和皇后地女儿……子攸攥紧了拳头。如果果真有一个皇后地女儿。那么皇后是什么时候生下她地。她为什么会待在宫外?萧国栋只是隐约听族里地人说起过。皇后生过一个女儿。他并不像是在撒谎。可如果她真地生了一个女儿。那么司马昂是哪里来地?哈。怪不得她屡次不顾司马昂地死活。那根本不是她愚蠢。而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司马昂……司马昂一定什么都不知dào

。他从不

的母后吧,他那随时都可能置他于死地的母亲—想到了萧吟的孩子绝不能留下,六儿是对的,她不该在这种时候仁慈,那个孩子……现在还不用考lǜ

吧,毕竟那个没有司马昂血统的孩子还不到出生的时候。她应该告sù

司马昂吗?她还什么都不知dào

,怎么告sù

他呢?告sù

他一个蛮子的话?告sù

他萧国栋那道听途说的话?然后让他心烦意乱,心痛难过?因为最重yào

的是司马昂如果真的不是皇后的儿子,那么他就一定不姓司马,他知dào

了以后会怎么样?他受得了吗?她得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因为这个秘密太大了,大到或许司马昂都无法承shòu。可是她是不在意的,她不在意司马昂到底是皇族的嫡系血脉,还是没有身份的人,那都没有关系。

沈放不知dào

子攸为什么发呆,他以为她只是过度担忧,王妃的脸色最近很不好,人也消瘦了许多,他真有点担心她会在这个阴暗的城关里彻底垮下去——她可是大将军的女儿,是比这个帝国里所有的公主都还要尊贵的女子。如果她在这里病倒了,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过错。而且,他觉得她还不错,雕琢雕琢是块做将领的料子。或许根本不用雕琢,现在她就应经快要把他的权力都抢走了。不过他倒不在意,他发觉自己很愿意信任这个小女子,如果她的夫君,那个小王爷将来有机会继承皇位,那大颢国会很不一样的。沈放自己在二十五岁以前就已经对大颢国彻底失望了,可是现在他能有幸识得这一对璧人,他倒希望自己能活着看到当他们走到帝国的最高峰,那以后这个国家会有些变化,军队也会有些不同,他比台忌年轻,他或许还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军队横扫草原。

“王妃娘娘,您看起来很是疲惫,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沈放说道,“一旦前方有了消息,我即刻就派人去通知您。”

“好吧。”子攸点点头,她的确累了,她自己也觉得身体在变得虚弱,她知dào

是自己受伤之后没有调养好,可是这一次一次的事情让她没法安静地休息,哪怕是躺在床上,她的思绪也不停地跳动着,她不断地想着各种人的话,真话、假话,各种利益关系,各种已经出现的端倪,有时候她想停下来,什么都不想,可是她也做不到。她开始有些失眠了,她没有一次这样思念司马昂,有时候她整夜睡不着,不过她觉得只要司马昂在,在她的身边,她就能够什么都不去想,她就能够睡个好觉了。然后她又会想到死了的穆延晖,想到柳叶……想到她总是做不好,总是做不到。

有时睡着了她又会梦见皇后,梦到十几岁时的司马昂,梦到皇后要害死他,有时候她又会梦见司马昂的亲生父母,她像是也变成了一个小孩,她求他们保护司马昂,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了,可她总是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楚。

醒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因为她的女人心性。因为最大的危险肯定来自穆建黎和爹爹那里,这是显而易见的,她却耿耿于怀萧皇后不是司马昂的亲生母亲这件事。现在司马昂已经是个男人了,并不生活在她的宫中。

她跟沈放谈话之后的那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梦,惊醒之后,她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微微地有些喘息,梦她只记得一半了,但是却知dào

一定是个噩梦。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自己也许并没有错,反复出现的梦境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她忽然想到,萧家竟然控zhì

了三分之一的金吾卫兵变,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只是在金吾卫中吗?那么其他的地方呢?其他的地方呢?如果萧家已经不动声色地进入了穆家呢?力量难道一定要体现在军队上吗?难道力量一定是男人才有的吗?如果萧家与穆家早就连在一起了呢?那些事不是不会发生的,只是她还没想到而已。

子攸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女人是谁?那个皇后的女儿。那个被司马昂替代了位置的女人应该是谁。为什么蛮族的皇子说有一个皇后的女儿从王府里向蛮族的武士发布命令。她的额头上有汗淌了下来,她想去洗把脸,忽然听到外头有异常的动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百四十八章

子攸坐在床上,好一阵子才意识到她耳朵里听到的各种声音都是真实的,不是失眠带来的幻觉。|www.kanshuge.com|看书阁|她听见一队士兵的脚步声,仿佛这间房子的四周都是士兵,只是他们的脚步声很轻,似乎无意被发觉。偷袭?刺杀?叛变?子攸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不过她坐着没动,她等待着,一队士兵从她的窗前小跑着经过,火把的光从窗口走马灯一般地掠过。

紧接着,她听见门口有声音了,是几个人低低地交谈声,她听见外屋的侍卫站起来走路的声音,但是没有任何侍卫出声示警,也没有兵刃相击的声音。她听见一个人说话的声音略略高了一些,她只听见了一句“王爷”,接着就听见齐烈略提高了声音打断了那人的话,“小点声,王妃娘娘好容易睡下了。”

子攸还在细听,那几个声音都小了下去,底下的话她都没听清。她出声唤了一句,“齐烈,谁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了?”

说话声彻底停了下来,她听见齐烈有力的脚步声向这边近了,齐烈在门外停住脚,“回禀王妃娘娘,刚刚有人刺杀沈将军,沈将军无事,只是受了些轻伤,刺客事败后自杀。沈将军派人来知会这边,我见王妃睡下,就做主调铜羊关里的守军五百人过来。不想惊醒了王妃娘娘。不过王妃娘娘请放心,到现在还未看到金吾卫兵变的迹象,城墙四周也加派了巡逻人手,也没有见到铜羊关四周出现蛮子。”

子攸却不能放心金吾卫,才刚得到爹爹险些出事的消息,这里就有了刺客,这也未免太过巧合。她立kè

向门外说道,“派人去把金吾卫的大小头领都召到这里来,只说我要见他们。他们如今都分开住宿在铜羊关守军的兵营里,分头去召他们,要悄悄地一个一个去叫,不要大张旗鼓,不要叫他们知dào

我还召见了其他人。”

“是。”齐烈在外边答yīng

着。

子攸起了眉头,心里仍是放心不下。又是刺客?在这个时候要刺杀铜羊关里的守将。是谁?是穆建黎还是萧家?只怕是两者皆有。他们又得到什么风声了?最可恶的是,每一次这些人都抢在她的前头知dào

发生了什么,她就算不是聋子瞎子也是半聋半瞎了。

齐烈在外头迅速把王妃交代的差事交给了几个妥当人去办,又向王妃回禀道,“王妃娘娘,还有一事,大将军……大将军又发来军报,斩获三万蛮军首级,大获全胜,不日即可班师。*www.kanshuge.com*看书阁*”

“班师?”子攸缓了一口气,“啊,原来如此,怪不得要来刺杀守将,看来是怕大将军回京啊,所以就自己狗急跳墙了。”她说了一句话便低头不语,三万?蛮族主力有十万之多,可他们自己呢,劳民伤财兴师动众费劲周折地布了这个局竟然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估计实jì

的结果是蛮族地主力突出重围了,爹爹已经无战可战,所以才要班师回朝的,何况粮草估计也要耗尽了。军报上说斩敌三万,大获全胜?全是他妈的扯淡。如果这个数目属实的话,单从数目上看倒是大颢国开国以来少有的大胜仗了。只是子攸心里清楚,恐怕爹爹那里至少也要损失了五万人,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尚且不算是胜,现在这局结果,谁输谁赢可不像是像军报上说的那样。这个该死的穆建黎,如果不是他掣肘,这盘棋也不至于输成这样,他的心难不成真的被狗吃了吗?

不过事以至此。还有什么可说地。只是……只是这一次军报回来。司马昂无论如何都应该捎过来封信才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至少是向她报个平安。

“王爷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吗?”子攸又向外问道。“军报里没有提及。他也没有信回来?也没有派什么人来传个口信儿?”

“还……还没有。”齐烈地声音有些紧张。“王妃娘娘不必太挂怀。再过几日大将军就要打铜羊关回来了。到那时自然是能见到王爷地。”

“是么?”子攸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她是和衣而卧地。这会儿已经披着斗篷坐了半日了。“齐烈。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是。是。”齐烈迟疑了一会儿。才进门来。站在门口等着子攸问话。可是子攸却看着他四五句话地功夫都不出声。齐烈越来越紧张。“请问王妃娘娘有什么话?”

“齐大哥。王爷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瞒我什么?”子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是特别不能经事儿地人。这你是。不管王爷出了什么事儿,你都要告sù

我,或者我能帮他,你该知dào

的。如果你不说,那就叫方才在外头跟你说话地那两个人进来,我亲自问他们罢。”

“王妃娘娘。”齐烈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也知dào

不说不行,“其实……其实也不……不大严重。就是王爷在最后一场仗里,腿上受了伤。”

子攸咬紧了嘴唇,她一句话都没说反而让齐烈摸不着底,就越发地担心,“王妃娘娘,正好回来送军报的是两个金吾卫,您可以问问他们。王爷就是腿上中了一箭,不大严重。”

子攸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瞧着齐烈的眼色,还以为是司马昂的腿断了,“箭上淬毒了吗?”

“没……没有。据说王爷中箭之后继xù

作战,那当然是没有淬毒,如果是中了毒箭,那是不能发力的。”齐烈连忙答道。

子攸却惑起来,“中没中毒箭,下了战场给军医瞧瞧不就知dào

了吗?怎么后头的事他们不知dào

?还是爹爹大军里的军医都中了箭了?”

“哦,王妃娘娘,是这么回事,那边战争刚一结束,这两个金吾卫就被派回来送信了,他们也就是来得及跟王爷打一个照面而已,王爷叫他们回来之后顺路到王妃这里来报个平安。”齐烈磕磕巴巴地答道。

子攸却越听越是疑惑,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狐地看了齐烈几眼,就让他把那两个金吾卫也叫来,谁知两个金吾卫说的却很顺流,只是基本上就是把齐烈地话重说了一遍。

“王爷是那条腿中了箭?”子攸问到,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左腿。”

子攸无奈,又问道,“当时你们两个距离王爷不远吧,看得这么清楚,当时侍卫刘舍在王爷身边吗?”

“在。”两个又差不多异口同声。

子攸看他们两个说这个的时候又不像是在撒谎,答得很快,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化。

子攸无计可施,心中却越发担忧,“你们就说说最后决战那天战场上的情形吧。”

两个金吾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口齿更利落的就开始描述决战时候的情形,决战是在晚上进行的,蛮族的士兵都拼了命,硬是从正面撕开一条口子冲了出去。本来王爷跟台将军在后面并不吃紧,可是蛮子地主力后来直奔帅旗所在地方,简直就是要跟大将军拼命了,而大将军的士兵是平铺开围着蛮族军团的,这就好比是盾。而蛮子集中了兵力不理左右翼,直冲向大将军所在的位置,那就好比是矛。大将军本没想到蛮子会有如此打法儿,谁不知dào

大将军所在地方是精兵最强的地方呢?谁能想到他们会集中兵力打最难打地地方。可是蛮族军团精兵组成的这只矛又实在是锐不可当,大将军险些吃了大亏,还是王爷眼观六路,瞧见不对劲儿,从金吾卫和澹台将军地军营里召出一批不畏死的精兵,突入蛮族军团中,奇袭指挥蛮族作战地几个部族首领。说起来,那可真是神了,以前只见过有蛮子这么打的,可从没见一板一眼排兵布阵地中州人有这种拼命的打法的。一时间就把蛮子给打懵了,那股精兵又赶紧回去救自己的族长。这么一冲一挡,双方都乱了,蛮子就顺着大将军的左翼冲了出去。

后来直打到火把基本上全都灭了,乱糟糟的,出了不少自己人误杀了自己人的事。王爷就是在这个时候中了一箭,当时他们两个刚好在附近,还听到侍卫刘舍大喊的声音的。

子攸心中一动,“你说那个时候有自己人误杀自己人的事?那么王爷是被蛮族士兵伤着的,还是说,他是被自己人伤着的?”

“应……应该是……蛮子,不过那个时候,蛮子已经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数都是没……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了。”那个金吾卫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不愿意说了,他看了同伴一眼。

那个金吾卫咬了咬牙,他素日挺敬服王爷的,再说他是个侯爷出身,胆子要比一般的金卫还大,倒不怕说错话,“王妃娘娘,我看就是咱们自己人干的。因为王爷中了那一箭的时候,我听见侍卫刘舍愤nù

地大喊了一声,喊的就是一个金吾卫的名字,我看一定是他看见了射冷箭的人。”

子攸的心又乱跳了起来,她的头有些晕,身上也出了好些冷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百四十九章

不断有大将军的书信来到铜羊关,他的大军不日即可抵达。*www.kanshuge.com*看*书阁*每一封书信子攸都看了,可是每一封书信里都没有只言片语提到司马昂。子攸的失眠一天比一天严重,她等待着,可是也没有等来司马昂的一封书信,和一个先行回来传话的差人。她没有再逼问齐烈是不是知dào

了什么她还不知dào

的消息,她宁愿相信司马昂不捎信回来那是因为他想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大军就要回来了,他们击退了蛮子,金吾卫们也将要可以回到京城里了。所以这一些天,铜羊城里一片喜气洋洋,夜晚金吾卫们偷偷摸摸赌钱饮酒的次数在不断增多,将军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的等着大军凯旋,等着回家。只有子攸不知dào

自己在等着什么,她越来越能感觉到风里的暖意了,大将军回来的那天早上她甚至在营房的墙根里看到了一叶绿草。

那是个下午,子攸站在她的城头上,她看着那只军队远远地出现在天边,慢慢地近了。她听见马蹄踏在地上的巨大声音,她看见无边的旌旗,还有喧天的鼓乐号角,那是大颢国的军队,大颢国的精锐,子攸看着整齐的黑色铁甲队列从她脚下的门洞里穿过。这是多日以来铜羊关第一次打开城门,危险已经过去了,铜羊关从来也没有这么喧嚣热烈过。沈放正在城门口,等着迎接大将军,可是子攸站在城上没有动。

她看到了爹爹,身上穿着威武的盔甲,让他看起来似乎还和当年一样威武。她还记得她小的时候,爹爹可以一只手把她托起来,让她骑在他的肩膀上,他带着她检阅了他的军队,她看到男人们敬畏崇拜的目光,他们看的是她的爹爹,她觉得很骄傲,她为爹爹而觉得骄傲。

她喜欢军队,喜欢那种整齐划一所带来地威武雄壮,喜欢那种不畏死亡所铸成的气吞山河,可是到了现在她才知dào

,她是怕见到别人的生死的。她看到了台将军,老将军面色阴沉远远地跟在爹爹的身后。可是她没有看到司马昂。她抬起一只袖子,向爹爹挥了挥,眼泪从她的眼里滚落下来,她看到爹爹抬起头来看她,可是太远了,她看不见爹爹的神情,只觉得他的眼里也是阴沉地。她忽然想从这里坠下去。她不想回京城了,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有一只雄鹰高高地翱翔在云上,她很羡慕啊,她也想飞翔一次,她想越过高高的城墙,最后飞翔一次,然后坠落在塞外的草地上,她不能把司马昂一个人丢在这里。

一只手扳住了她的肩头,她从幻象中醒过来,慢慢地回过头去,是齐烈,他按住了她的肩头,恼怒地问她,“王妃娘娘,你要干什么?”她不知dào

如何回答,她也不知dào

自己要干什么,齐烈粗声粗气地说,“王爷还不一定回不来。王爷……王爷一定会回来地。”

子攸的嗓子哑了,她用沙哑的声音问他,“那么王爷他怎么了?他为什么没在回来地队伍里?”

“我只知dào

王爷他失踪了,在决战之后他就失踪了,我不信王爷会死。”齐烈的眼睛血红了,他在压抑着什么,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我以为他会跟着大军回来,所以我没让那两个金吾卫跟你说实话,我怕王妃娘娘受不了。*www.kanshuge.com^看书^阁*现在,我还是认为王爷会回来,他那样的男人不会轻易死地,没人杀得了他。王妃,你得挺住了,王妃——”

他还在叫她。可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她没有再向城墙走去。她转过身快步走下城楼地台阶。齐烈紧紧跟着她。

子攸穿过台阶下头地幽暗过道。穿过嘈杂地挤满了士兵地街道。有人停下来向她行礼问安。她都听不见。她走到站满了侍卫地大堂。有一个人似乎想要阻拦她。她没有说话手移到了腰间地剑柄上。那人马上就被另一个大将军地侍卫拉开了。子攸走进大堂。爹爹就端坐在正中间。四周站满了沉默地众位将军们。大厅里死气沉沉。沉闷压抑。爹爹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他那双锐利地眼睛似乎都有些浑浊了。腰也有些佝。只是一场战争而已。竟然消耗了爹爹地精神。子攸心里一酸。她真想走过去拥bào

一下她地爹爹。可是她地心里更疼。像刺进了一柄匕首似地。

穆文龙看了看他地女儿。他本来想叫她下去。可是一眼看见女儿瘦成那个可怜地模样。他地嘴唇有些发抖。想呵斥地话也没有说出口。他知dào

子攸吃了很多苦。早知dào

会是这样。他或许不应该把她嫁给司马昂。“你们都退下去吧。”他疲惫地挥挥手打发掉了他地将军们。“子攸。你过来。叫你地侍卫也下去。难道你来见你地爹。还要侍卫紧跟着吗?”

齐烈站着没动。他地眼睛已经血红。他已经不觉得大将军是子攸地爹了。在他看来。既不会有杀掉自己儿子地父亲。也不会有杀掉自己女婿地父亲。这个老人一定是杀人杀地没了血性了。他不信任他。如果子攸真地跟他闹崩了。不见地他就不会杀子攸。

“齐烈。你到门外去。”子攸低声命令道。齐烈又站了一会。转过身。昂首走了出去。

“好。好啊。”穆文龙轻声笑了起来。“如今连女儿都这么厉害了。看你**来地好侍卫。”

“一个侍卫,他不好了,你可以杀掉他。”子攸低低地说着,声音冰冷,“我不好了,你也可以杀我,都杀了,就干净了。”

“你说什么?”穆文龙猛地站起身来,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那双眼又阴厉地瞪着子攸,“穆子攸,我是纵得你上天了么?”

“司马昂呢?”子攸没有生气,她的声音更轻了,飘乎乎的,没有任何威胁和抱怨,好像已经不对这句话的答案报以任何希望。

“我没有杀他。”穆文龙看着子攸,她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有些于心不忍。

“是蛮子杀了他?”子攸忍住眼里的泪水,“他是怎么死的?是怎么被杀死的?死地痛快吗?还是死的痛苦?”

“子攸。”穆文龙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柔和了,像是子攸小时候,他哄子攸的声音,“孩子,爹爹会再给你找一个好夫婿,找一个好相貌,好文采,好武艺的夫婿,你说好不好?”

“是你杀了他的?”子攸执拗地问道,“根本就不是蛮子杀了他的,是你杀了他?你是怎么杀他的?”

“子攸,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失踪

完了仗,他就不见了。”穆文龙烦躁地回答她,“去哪了,可能是被蛮子杀了,尸体也被带走了。何况,你不是早就有这个准bèi

吗?咱们不是说过,有一天我可以杀了他吗?”

“那是说他如果背叛你的话,可是他根本就没有背叛你,他还救了你地命,可是你却杀了他。”子攸突然尖叫出来,泪水夺眶而出,把穆文龙记得好像自从子攸八岁以后,他就没见她这样尖叫失态过。“就因为他是皇子,你就要杀他,你已经握着天下的兵权,你已经富有天下了,为什么你还不能放他一条命呢?就因为你想把这个权利留给那个畜生穆建黎吗?”

“你敢跟我叫喊?”穆文龙抬手打了子攸一记耳光,“把你的嘴闭上,回你的房里去,明天就回京。”

子攸的眼泪再也收不住了,她痛苦地看着她地爹爹,“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做错过什么吗?还是我本来不应该出生。”

“你胡说什么?看看你的样子,就像个疯女人了。”穆文龙有些心烦意乱,他想走开,可是子攸拉住了他的手。

“爹,难道只有穆建黎是你地儿子吗?我就不是你的骨肉吗?你可以不疼爱我,可是你怎么能这么恨我呢?”子攸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她浑身颤抖地大哭着,“在我小时候最需yào

娘的时候,你就在我面前把她活活掐死,我就那么孤零零地活了这么大,过完了我地前半生,现在我出阁了,我本以为只要小心翼翼我就可以心满yì

足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是你又把我的夫君杀死了。你是因为恨我吗?所以才要让我这么痛苦?你为什么不在掐死我娘的时候,就把我从桌子底下拖出来掐死?”

“子攸。”穆文龙陈年的旧痛被子攸戳了出来,他的手有些发抖,掐住心爱的妻子脖子时地那股温热似乎还留在他的手上,“子攸。”子攸地脸是那么地像他的亡妻,一模一样地美丽,一模一样地带着绝望地神情。

子攸把匕首从腰间抽出,穆文龙猛地警醒了,他想到子攸是要刺杀他,他本以为穆建黎或许会做这种事,可是子攸是不会的。他心口里地柔软被愤nù

代替了,他的右手迅速抽出剑来要刺向子攸,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子攸是用手握着刀刃,拿柄对着他的,他就已经动手了,他已经太习惯了猜忌和冰冷的残杀。幸而子攸的脸是那么地像他死去的妻子,他踌躇了一瞬间,子攸把匕首的柄塞进了他的左手里,可她已经看到了爹爹的举动,她笑了起来,“哈哈,你杀了我吧,杀了我然后跟你的儿子一起去共享天下太平。你既然真的想杀了我,就赶紧杀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的手抓住了她爹爹的左手,现在她是真的相信这个家里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她不是谁的谁,或许她是司马昂的妻子,可是司马昂已经不在了,她又有哪里可以回去呢?幸亏她是司马昂的妻子,不然死的时候还跟任何人都没什么关联,那她多可怜啊。她带着爹爹的手,把那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腹部。

穆文龙才意识到女儿是要干什么,惊呼一声,拼命挣脱子攸的手,他毕竟是武将,子攸没有他那么大的力量,匕首被他抛在了地上,可是匕首的尖还是刺破了一点子攸的腹部。子攸站在那里似笑非笑,脸上带着泪痕,腹部的衣服带了一点可怕的鲜红,握过匕首刀刃的手上不断地滴下血,他左手的剑尖还抵在他女儿的胸口,那里也有一点鲜红,他惊骇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又望了望地上带了血的匕首。他向门口看去,想要叫侍卫去叫军医来,一眼看见齐烈惊愕地呆立在门口,仿佛是听见喊叫冲进来的。

那个高个的侍卫呆呆地看着穆文龙,慢慢地,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毫不遮掩的鄙视,穆文龙记得自己这一生还从未被人这样厌恶鄙视过,他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说话。

子攸看了看还抵在她胸口刺透了一点皮肉的剑,“你真的要杀我?那你一定要剐了我才是。把我的肉和骨都拿去吧。我的骨肉得自于你,就把骨肉再还给你,那么我死了以后,就不再是你的女儿了。要不然,被自己的爹爹这么忌恨,我怕我死了都没法儿超度。”

齐烈走了过来,他扶住了子攸,“大将军,连畜生都不会咬死自己的幼仔。”

穆文龙从呆滞中醒过来,丢掉了手里的剑,仿佛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他想伸手抚摸自己女儿的脸,可是齐烈扶着子攸向后退了几步,“儿子再不肖,却可以继承自己,女儿再好,终究是该死的。王妃,咱们走吧。您犯不上死,走吧。”

子攸像是已经失去了魂魄,她跟着齐烈走了。穆文龙还在呆呆地看着剑尖上的血,他刚才几乎就要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的女儿了,他是怎么了?

无人的大堂里,他慢慢地向正中间自己的椅子走去,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迈不堪。他叫了他的副将进来,“派人去,多派人去寻找王爷。”

他的副将一愣,“大将军,他应该已经死了。他……他明明中箭摔下了马,被乱军踩踏,连尸首……”

“去找!”穆文龙忽然怒吼了一声,把副将吓得不敢再言语,穆文龙疲惫仰在椅子上,“去找他,他这人……不凡,说不定不会死。你们找了那么多遍都没找到他的尸体,说不定……他就没死。去找他,就说是子攸的命令,多派人手,去找他,把他找回来,找回来。”

穆文龙扶住了自己的头,他太累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老了,所以他最近才会不停地回忆起从前,他回忆起初遇妻子时的往事,那些往事鲜活得像在面前;他想起子攸小的时候,病仄仄的,又瘦又小,被他抱在怀里,他甚至都不敢太用力握她的胳膊,她是那么娇小可爱;他想起子攸突然要学骑马射箭,她说要跟皇子一样,他当时不明白,还懊悔,要是子攸是个儿子,一定比所有皇子都要强,可其实……原来子攸那么小就喜欢司马家的那个小子;他又想起子攸出嫁那天,想起子攸笑吟吟的模样,他想起离京时,偶然瞧见的子攸和司马昂对视时的那个模样,他就又想起了少年时候跟妻子在一起的往事,心里又酸又涩。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一百五十章

铜羊关外,残阳如血。

“大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了。”齐烈不知dào

怎么安慰人,更不知dào

如何安慰一个女子。王妃只受了些皮肉伤,并不要紧,可是要紧的是她也不哭了,只是坐在那里盯着墙上挂着的地图看,一看就是两三个时辰。

“大将军已经派人去寻王爷了。”齐烈不知dào

说什么就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或许确实不是大将军杀了王爷,王爷……王爷只是在乱军中迷失了方向,或者……”齐烈不想说下去了。

子攸茫然地转过脸来,“或者被蛮子抓走了?那怎么可能?在战场上迷失方向?”子攸疲惫地闭上眼睛,“司马昂会迷失方向么?就算迷失了方向,难道他连铜羊关都找不到了吗?”

齐烈答不上来,他只是还存着希望,不愿意相信。

子攸站起身走到桌边,动作僵硬迟缓地想要点燃桌上的油灯,侍立在一边的齐烈想上前帮忙,子攸固执地摇了摇头,他又退到了一边。油灯终于被点亮了,齐烈有些担忧,“王妃娘娘,您觉得身上怎么样?不如就睡下吧。也许……也许明天大将军派出去寻找王爷的人就能带回好消息。”

子攸没有回答他,她举高了手中的油灯,照着墙上的那张图,司马昂失踪的那片地域。齐烈心头一阵难过,他真希望现在能有个女人在这里陪着王妃,他这个笨嘴的大男人什么安慰的话都不会说。他知dào

穆延晖的死,柳叶的重伤,钟莫雨的背叛,上官缜地离开,这些事已经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打击了她,他知dào

她每天都站在城关上,就是在等着王爷,这个看似无所顾忌的小王妃,其实就跟所有女子一样脆弱,可是王爷没能回来,

大将军已经离开铜羊关回京城去了,他留下副将护送王妃回京,可是那个老将军再三再四地来请王妃,她都没有流露出半点要出发的意思。齐烈总担心子攸留在这里会想不开弄出什么事来,那么他就对不起王爷了,他是王爷的侍卫,不能保护王爷,就该把王爷的妻子平安地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可是他一时半会也开不了口劝王妃回京去,他也知dào

,待在这里,总会觉得离王爷还是很近,若是回了京城,那就像是永绝了那点希望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王爷不会死地。”齐烈又说了一遍,他不会说别的,只是翻来覆去地说这一句话。齐烈是厚道人,没有上官缜那样经验老到,也没有柳叶那样来去都快的小聪明,他想不到太多算计不到太多。但是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在昏暗的兵舍里一遍一遍地跟子攸念叨着最简单,实jì

上却是最能鼓舞人心的话。

子攸已经听了不知dào

几百遍这句话了。她原本已经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了。感觉不到身上伤口地痛苦。感觉不到心口地疼痛。连四肢都僵直得仿佛不是自己地了。她好像已经死了。只有最后一口气还留在躯体里。可是她不断地听着一个人跟她说。她最思念地人没有死。她最心爱地人还活着。还是活生生地。没有冰冷地躺在哪片草丛中……她地指尖好像一点一点地有了暖意。渐渐地她地呼吸越来越快。她似乎都能感觉她地经脉在一点一点地重新联通。她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憋闷地胸口重新感受到了真实地痛苦。她地右手拿着油灯。左手抬起来抚摸着自己地脸。她终于哭了出来。宽大地袖子滑落。露出司马昂送给她地那只玉镯。她地眼泪滴在玉镯上。又滑落在地上。齐烈看到她哭了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司马昂不会死地是吗?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不再回来。我送他走地时候。我……”子攸没有说下去。她快速地擦掉了面上地泪水。“我是怎么了。我应该相信他。他怎么会连自己地命都照顾不住呢。他活着……他活着……”她举起手里地油灯。看着那张地图。“他绝不会是迷路地。他从小就喜欢狩猎。要他迷失方向。那是绝不可能地。况且金吾卫说过。那天晚上月明星稀。要辨别方向是很容易地。他回不来。一定是因为他受了伤。而且攻击他地人可能一直在追击他。而他不能去我爹爹那里寻求帮zhù

。那就是说。那就是他看到了攻击他地人就是我爹爹地人。没有人亲眼见到他死了。他就一定是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回到铜羊关来。我知dào

他一定信得过我。”她扶住了自己地额头。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她地头很疼。她都快要不能思考了。“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回来。不会单独留在蛮族出没地荒原上。

不过我会避开大将军地军队。那么我一定会走这里。”

子攸举起油灯。照亮了地图上更北地一块区域。那里紧挨着大漠。人迹罕至。就连蛮子都很少出没在那块荒凉地地方。齐烈抬起头。惊异地看着地图上被油灯照亮地那片区域。他原来心里就

那丝希望变得越发强烈。他地心头一阵喜悦。他只得王爷一定不会死。可是却没想到这么多。现在王妃说得合情合理。他几乎激动了起来。“王……王妃娘娘。王爷会从那里绕回来吗?”

子攸看着那片荒原。那里太过靠北了。而且中间有一段路或许还要冒险涉过一片沙漠。司马昂会在那里吗?他会么?一个生在宫廷。长在宫女手上地人是不会地。可是他是司马昂。子攸想到他跟那些长在锦竹从中地富贵公子们有多大地差别。他在最困难地时候。会变得越发得坚韧。“你觉得司马昂会走这条危险地路吗?”

“王爷可从不怕什么危险不危险,他最爱走危险的地方。”齐烈脱口而出,言语里颇有些骄傲,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王爷一定会回铜羊关来,他既不会心甘情愿地等着大将军杀他,也不会情愿待在蛮子的地方,他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国土上,就一定会进铜羊关。再说……王爷一定会回王妃的身边来。”

子攸沉默地看着地图,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浩瀚地草原和荒漠,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里的山山水水。

那么她必须等到他,她必须得跟他在一起,跟他一起回去,因为从铜羊关到京城的这段路比荒原大漠更危险——或许他们不必回到京城——可是那前提必须是司马昂还活着,司马昂还活着。子攸攥紧了袖子,紧紧地咬着下唇,他必须活着,如果她失去了他,那么她……

她得去找他,如果他受伤了,他是没有可能拖着一条伤腿穿过那片广袤而又没有人烟的荒地的。她一时为了自己有这个想法而鼓足了力量,可一时又被司马或许已经不在了的惊恐扰乱,变得连走路的力qì

都没有。

“齐烈,我要你跟离开铜羊关,去这片地方找司马昂,有多少人会自愿跟你一起去?”子攸向后退了两步路,立kè

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了。

“王妃,我至少可以带十一个人去。”齐烈深思熟虑之后说道,“他们是绝对靠得住地。”

子攸点点头,“最重yào

的是可以信任,人数少一点并不要紧。”她重新举起了油灯,照着那张地图,“我知dào

司马昂会走哪条路。他在混战之中从战场上逃脱了自己人的追杀,他身边带的人一定不多,随身携带的可以喝的水也不会太多,所以他选择回来的路时,绝不会离开河流太远。在冰冻的河水里,他可以随时补充清水,而且这里的河流都是东西走向的,沿着河走就可以走回铜羊关来。还有,他会绕开战场和大军回来地路线,但他同样会选择一条相对来说的路。这条路要远过大军的斥候所能走到的范围,那么在这个距离里,他一定会选择这条河。”

子攸地手指在地图的一条粗线上划了一道,“就是这里,他一定会先沿着这条河走。在这里,河水向南拐了一个大圈,他会放qì

这条河,但是在这儿,在距离这条河大约两天路程地地方,有一个湖泊。司马昂的记性非常好,哪怕他随身不带着地图,他也能记住这上面的每一个地方。他可以依靠北辰来定位,到了这里他在发觉河水开始拐弯的时候,他就会放qì

河水,穿过这片沙漠的边缘,直奔这条湖水取水。然后沿着这条小河向铜羊关继xù

前进。”

齐烈仔细地看了地图,他在心里反复推敲了一下,王妃说的没有错,他虽然也没有在广袤地战场上行军作战过,但是他知dào

狩猎的时候,当他们迷失了方向,司马昂大约也是用相同地方法决定行走路线的。“王妃说地很对,我现在就去召集侍卫。请王妃在铜羊关等候,我带着侍卫顺着王妃说的这条路去寻王爷。”

“等候?”子攸苦笑了一下,凝神望着地图,“我总是等着,总是等着。我已经等了太久了,我再也不想等了,也再也不想待在看不到司马昂地方。”

“王妃……”齐烈觉得这是不行的,可是也知dào

他从来也没能劝成过王妃,这个王妃性子的执拗程度可不亚于王爷。“可是王妃的身子近来这么单弱,又刚受了伤,那……怎么能骑马到外头去呢?外面……外边可危险的很啊,不但是咱们说不定会在草原里迷路,就是遇见蛮子和野狼,那都不是玩的啊!若是王妃再出了什么事,我……我将来可有什么脸面去见王爷?王爷走的时候,可是把王妃的安危托付在我的身上的。”齐烈急的汗都冒了出来,可是子攸还是没有一点被劝动的意思。

“齐大哥,我的伤只是一点皮外伤,划破了皮罢了,还不到不能骑马走动的程度。”子攸低了一回头,“你去召集人,带足弓箭、清水、干粮,如果有外人询问你,你只说是要去打猎就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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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百五十一章

黎明的第一抹微光照在铜羊关的城墙之上时,子攸就站在铜羊关外。她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平静不下来,她抚摸着手指上的扳指,那是她向爹爹索要权力的时候爹爹给她的,她从没想到这个东西在那些高级将军们的面前有这么大的震慑作用。怪不得她想把这个东西借给司马昂的师父的时候,他死活都不肯收下。

她骑在马上,外边穿着的灰黑色粗布袍子遮住了里面的锦绣衣裙,帽兜带在她的头上,差不多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齐烈带着十一个侍卫骑马簇拥在她的身边。她带着他们一径向前走,生怕铜羊关的老将军翻了脸后了悔,追出来把她逼回去。她纵马向前驰骋了一阵子,才停下马来,回头向后看。天又亮了一些,子攸惊讶地看着晨光照在那灰黑的城关上上,城关巍然屹立在两山之间,她还是第一次站在外边看着铜羊关,原来它是这么巍峨壮丽。

一阵风从草原深处吹来,吹落了子攸头上的帽兜,子攸一头长发飘散了出来,被风高高地吹起,她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是看着巍峨的铜羊关。

“王妃娘娘,您在看什么呢?等咱们找到王爷就会回来了。咱们很快就会回来的。”齐烈说道。

子攸没有回答,她不知dào

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孤独地远离自己的国土,她要踏上草原了,于是就有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她有种预感,仿佛自己正在远离爹爹,她并不恨他,他怎么说都是她的爹爹,如果司马昂还活着,她甚至可以原谅他。

可是她看着铜羊关,忽然又有了出嫁那一天时的某些心境,她对爹爹很眷恋,她在还没有得到爹爹多少疼爱的时候就要走出家门了,她很想念爹爹。

“王妃娘娘。”齐烈着急地催促了一声。子攸转过头来,把帽兜重新戴好,策马向草原的深处奔去。齐烈连忙带着众人追过去,王妃的骑术极好,他几乎追不上她。在铜羊城里困久了的战马,一见到外边地广阔天地,早就受不住马蹄,不到一会儿他们就已经绕过了一座山,铜羊关已经被抛在了身后,再也看不见了。

到了正午的时候,子攸发觉身边的山渐渐变矮了些,地势也变的宽阔了不少,那些长在山间的树木变得稀疏起来,不再像铜羊关后头的那片森林那样茂盛,地上的荒草却渐渐高了起来。齐烈见子攸收住了马速,四处查看着,便想借机劝她休息一会儿,他很怕王妃的身体受不住这样地劳累。

“王妃娘娘,不如我们停下休息一阵子,吃些东西。”齐烈试探着问道。

“不成。前两天咱们必须走得快一些。因为从日程上看王爷还不至于走到这里来。到了第三天地路程上咱们就要边走边找了。就咱们几个人。找起来困难得很。”子攸低声说。“不知dào

王爷受了多重地伤。”她看了看挂在自己马背上地药。心里默念着。但愿司马昂自己知dào

该吃什么药。不然她就只能按照军医开地那些方子给他胡乱吃了。还有一些强效保命地丹药。是从前义兄上官缜送给她地。她都带上了。但愿她能救活他。“咱们越快一点。说不定王爷就能多一分活着地希望。”

齐烈不再劝她休息了。她说地都在道理上。可是就是苦了些。京城地贵妇们只会抱怨珠宝地多少和夫君地不争气。或者只是争荣夸耀。

子攸又说道。“咱们最好要抢在王爷地前面到达那个湖边。在湖边更容易发xiàn

他。或者咱们这些人更容易被他看到。如果非要进入沙漠不可。那要找到他就太不容易了。”她看着前面地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这里地天气还是寒冷。干粮恐怕一时不会坏掉。省着些吃。到了晚上可以打猎回来。不过所有打猎用过地箭能收回地一定要收回。不要随意浪费箭矢。”

“王妃娘娘。咱们每个人都带了很多箭矢呢。比寻常打仗时候带地还多。”一个侍卫不大服气地回到。被齐烈一眼瞪了回去。

子攸看了齐烈一眼。她没有说他们这一行有可能会遇到蛮子。如果蛮族地部落联盟因为内斗而瓦解。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遇到其中一个迁移到这里来地部落。到那时候。他们只有这十几个人。到时候他们只会嫌弓弩不够多。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道这里每个人地名字。他们有地是金吾卫中难得地有士兵。有地是义兄上官缜推荐来地人。他们都不是正经地士兵。没有上过战场地人就没有面对过真zhèng

地恐惧。她不能现在就要求他们每一个人都勇敢无畏。忠诚无二。

不过子攸看得出他们中有几个人干劲十足,兴奋不已,子攸大约也体会得到他们的心境。他们是第一次走进一块陌生的土地,这次小小的出征在这些少年看起来就像一次难得的冒险。如果要找的人不是自己的夫君,那么子攸或许比他们还要高兴亢奋,可是现在她连流露出一点表情的力量好像都没有了。她什么都不知dào

了,只知dào

向前走,快一些向前,或许等她到湖边的时候,她就能见到司马昂了。他的腿受伤了,不知dào

伤得重不重,可她不敢奢求太多了,她只要他活着。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一处小山坡下露宿,他们纵马驰骋了一天,山势已经减缓成了起伏的山坡。子攸让三个人去狩猎,本来除了齐烈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他们骑了一天马已经见到了不少猎物的影子,如果不是王妃约束他们,他们早就去试试骑射了。

不过子攸到了这里就变得很谨慎,不肯让他们都分散出去,只选了三个人,让他们一组去狩猎,其他人留守营地,她命令所有人只能轮流狩猎,其他想去的只能等到第二天,而且狩猎的人无论有没有收获,都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回到营地。

剩下的八个人只好去点了堆篝火,一面又拿随身携带的器具搭了四个简易的帐篷——窝棚,本来是五个,但是有一个刚刚搭好,就被一个笨手笨脚的金吾卫撞倒了,他还摔了个大跟头,倒下去的时候压在窝棚上,把中间撑着的几根木头压断了。子攸记得他叫张玉才。不过可不像是块可以玉石材料,这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身的蛮力qì



子攸没说他什么,他尴尬地不住地瞥着子攸,生怕她一时恼了重责他。子攸看了他们一会儿,就骑上马绕着营地四周跑了一圈。齐烈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想知dào

她要干什么,结果发觉她只是详细地查看了周围的地势,警醒地瞧了一圈情况。他有些佩服,王妃是真的没有打过仗么?就在这么忧心王爷生死的时候,她竟然还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又合情合理,她知dào

自己要做什么,也知dào

怎么做。最难得的是,她这么谨慎持重有条不紊,不动声色地就让所有跟着她出来犯险的属下都对她信任十足。要知dào

,如果士兵们无法信任他们的将军,仗是绝不会打赢的。齐烈甚至觉得,如果真有前世今生的轮回的话,那么王妃的前世一定是个将军,所有她才从有这股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能耐。

小小的营地里传来一阵欢呼,那三个侍卫本事不俗,才半个时辰,竟然拖了一头成年的鹿和几只回来。几个喜欢田猎的少年烤鹿肉的本事也不错,这一顿晚餐所有人都饱餐了一通,就连根本就什么都吃不下的子攸也逼着自己硬吃了好几块鹿肉,可是她心头窒闷,吃了什么都哽在嗓子里咽不下去。齐烈在一边才打开酒囊,就被她抢过去,仰头就是一大口烈酒。

有人发出一声低低的赞叹,子攸放下酒囊,面不改色。

这天晚上齐烈安排了轮流警戒,每次三个,每次两个时辰,以后每天晚上都按照这个顺序继xù

轮换下去,王妃独自睡一个帐篷,其他人挤着睡另外几个。齐烈自己是第一班放哨的。

可是子攸也只是快天亮的时候才睡了一个更次,不过虽然是睡在野地里,却也比最近在铜羊关里的时候好得多了。大约是这里距离司马昂更近了。

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披着厚实的大裘衣裳坐在帐篷外的篝火旁,时不时地向火堆里填些干柴木头。齐烈走到她身边来,现在走到了铜羊关的外头,他才想到了更实jì

的事,“王妃娘娘,如果我们没能找到王爷呢?”

子攸刚向篝火里投了些树枝,干燥的枝条燃烧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子攸看着篝火,说话的时候神态很安然,“那我会把你们打发回铜羊关,然后我自己继xù

寻找,一直找到……我倒在这块土地上的时候为止。”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逼近的危险

一百五十二章

子攸躺在她的帐篷里,听着风声在荒原上呼啸而过,大颢国的帐篷比不得满足的帐篷那么保暖防风,冷风或多或少地也吹进了帐篷里。子攸的鼻子上冻得很凉,她忍了一会儿,就整个人都蜷缩进她的狐狸皮斗篷里,这里面的温暖让她渐渐困倦起来。外边大风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慢慢低了下去,她摸着手腕上已经被捂得温热的玉镯,心里有了一丝安定,她已经骑了一天的马了,到了这个时候困倦终于重重袭来,压住了她心头的不安和思虑,她睡了过去。

子攸也不知dào

自己睡了多久,梦里还听得见大风呼号,可是渐渐地她在梦里模糊意识到还有一种声音,比大风刮过草叶山峦的声音更尖锐些的声音,就夹杂在大风里。子攸翻了个身,张开眼睛,眼前一团黑暗,连呼吸也有些憋闷,子攸呆了一会,猛然坐了起来,温暖的斗篷还顶在她的头顶。她呼出一口气来,才想到半夜的时候自己嫌太冷,是钻进斗篷里睡着的。

她从头顶上拉下斗篷,仔细听了听外边的声音,只有大风刮过的声音,帐篷外还有两个轻轻的脚步声,大约是哨兵在来回走动。子攸想到自己大约是听错了,现在天还没亮,时候还早,应该再睡一会儿。她重新躺下,闭目安神,静静地听着大风的声音。可是忽然之间,在两次大风的间歇间,她听见了一声隐约的号叫,那绝不是风。她张开了眼睛,等了一会儿,在一次大风停下来的时候,她果然又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号叫。

子攸坐起身,解开头发,简单地把头发束进一只金环里,拎起斗篷裹在身上,就弯腰走出帐篷。三个哨兵,一个坐在篝火旁,两个正在四周走来走去。

那个坐着的先看见子攸了,“王妃娘娘,您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冷了?”

子攸没有回答他,只是向四周望,这是黎明前夕,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她什么都没看到。她问那个哨兵,“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那个金吾卫摇了摇头,“没有啊?哦,只有刮风的声音,这地方地风可真大。再没有其他声音了,想是王妃听错了。”

另外两个哨兵也走过来了,其中一个低声说道,“怎么没有声音?王妃娘娘,您也听见了?是野狼嚎的声音,风停的时候就能听得见,真难听,人家说鬼哭狼嚎,那是再没说错的,狼嚎起来就像鬼哭一样凄厉。”

子攸被他说的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就在他说完话的时候,风又停了,又一声狼嚎传过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近了一些。这下连先前坐着的那个金吾卫也听见了,“还真是狼叫啊,这半夜听起来真人。”

“怕什么。猎物送上门来不是更好。”先前就听见狼嚎地那个金吾卫说道。他从前经常打猎。可惜京城附近地山上狼都极少。他还嫌不过瘾。现在心里巴不得来几只狼。好让他痛痛快快地射它几只。

可是子攸没有他那么轻松。“可我怎么听人说。冬天和春天交际地时候。是狼最恶地时候。”

“是。王妃说地很是。”那个金吾卫也谨慎了一些。王妃地话让他想起了一些老猎手地话。“刚过了一个冬天。狼地猎物少。也就都是饿狼。特别凶。而且越是酷寒地冬天之后地狼。就越是凶。听铜羊关上澹台老将军地兵说。旧年地这个冬天就比往年都冷。狼也厚地很。有地晚上在铜羊关上都能听到他们地嚎叫。平时狼是很少靠近铜羊关地。其实它们鬼精得很。很少靠近人多地地方。尤其是不去人打仗地地方。可那次王爷带着大家打那场胜仗之后。就有人看到黎明地时候有狼在战场上撕咬尸体。这可是从前没有过地。”

“那你们还等什么呢?”子攸越听越是心里不安。“多点上些火堆。我听说草原狼到了这个季节就会成群出没。咱们只有十几个人。还是不要遇到狼群地好。”

那个金吾卫总是不大在意。不免觉得王妃虽然貌似精明强干。可到底是个小女儿家。胆子小也是有地。不过王妃说多点火堆那他是赞成地。他正觉得背后寒风刺骨呢。点上一圈火堆倒是挺暖和地。所以子攸说完了话。他虽然不大以为然。可还是跑去忙着堆干柴。

另一个侍卫就觉得有点严重了,“王妃娘娘,既然如此,用不用叫醒齐侍卫他们几个。”

子攸摇摇头,她知dào

那几个侍卫都累得很,没必要因为一点怀就把他们都叫醒了,若是那样一惊一乍的,也很难再往草原深处走了。“谨慎一些就是了,还睡着地人就让他们睡吧。你们惊醒些。”

子攸横下心来也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想着生死有命,自己都已经到了这个

,还有什么可怕的。索性合上眼又缩进披风里又睡;她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她走出帐篷来,走到营地的那一圈火堆外头,有那么一会儿,风吹矮了衰草,她恍惚看见不远的草丛里蹲伏着灰黑色的影子。她心里有些紧张,如果真的有狼的话,它们距离她就太近了。她面向外,慢慢地倒退着走回营地中间。

“王妃娘娘,您看见什么了?难道草丛里真的有狼吗?”那个胆大的金卫还没睡觉,子攸觉得他是故yì

没去换岗的,就是为了有机会猎一匹狼。子攸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一箭向子攸方才看的那个方向射了过去。什么声音都没有,子攸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她看花了眼,如果有狼的话,即使没被射中,也会被吓跑吧。

子攸叫人去唤齐烈他们几个起来,执勤的侍卫把昨天打了还没吃的兔子烤了,马马虎虎算一顿早餐,带着的干粮按照子攸说的没动,还好好地收在各自的包裹里,挂在马背上。

这一天还要赶很远的一段路,离开铜羊关的时候子攸叫他们多带了几匹马,路上可以换着骑,马歇人不歇,马不停蹄地赶路。到了中午的时候,子攸再次查看地图,核对方向,他们走的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这样看来,如果今天晚上不歇息,天明时候就能抵达湖边。他们可以在湖边休整,或许司马昂这个时候也能走到湖边,子攸想到这里,就有些眩晕,几乎要跌下马去。

她稳了稳,略减了些马速,他们已经跑出了山地,入眼的尽是平缓的草地,衰草无限,一直连到天边,他们已经进入了广袤的草原,子攸单单是向远望一望就觉得有些眩晕。齐烈知dào

她是体力不支,想叫队伍停下来休息一阵子,子攸还是固执地摇摇头。她回头跟齐烈说话,偶然向后一瞥便愣住了,就在他们马队后面不远的地方,两只略略高出草丛的灰色影子正在紧紧地跟着他们。

“王妃娘娘,怎么了?”齐烈看到王妃脸上神色突变,也连忙回过头去看是着呢么,突然看到两只野狼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也愣了一下。

子攸低声说道,“齐大哥,你也看到了吗?到底是我的眼睛花了,还是真的有狼在跟着。”

“是狼。”齐烈答道,“看来这两头畜生是盯上咱们了,等我去料理它们。”

“等等。”子攸连忙止住他,“你看。”

子攸和齐烈不断回头张望的动作,似乎惊动了那两头畜生,他们都慢下了脚步,子攸的马队再向前驰骋一阵子,回过头去,那两头狼已经不见了。

“真他妈邪门。”齐烈一边跟着子攸加快马速,一面啐了一口,“就好像是有意偷偷跟在咱们后面似的,看到咱们发觉他们了,竟然还跑了。王妃娘娘,真不去料理它们吗?”

“别轻举妄动。”子攸低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不舒服,“齐大哥,你觉得那两条狼的行动,像不像咱们行军打仗时候的斥候?”

齐烈有点吃惊,“王妃娘娘,它们就是畜生而已。再说,狼这畜生聪明的紧,几乎从不会攻击拿着武器的人。”

“我知dào

。可是这些草原上的狼跟京城附近山上的那些孤狼不同,他们在这个时候应该是结在一起,成群捕猎的,一旦野狼结成了群,那就几乎是无所顾忌了。”子攸只说了这些,没有继xù

说下去,她听说过很多关于草原狼群的故事,要是那些故事里说的有三分之二是真实的,那他们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子攸没有冒险赶夜路,太容易迷路,而且也太耗费侍卫们的体力。傍晚时候他们又一次扎营露宿,这一次子攸派了五个人去狩猎,她提心吊胆地生怕他们会被狼群劫住,可是一个半时辰以后他们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且也都没有看到狼群。

子攸松了一口气,可能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

晚上仍旧是三个人放哨,子攸没有增加放哨的人数,毕竟所有人都很累了,需yào

休息,再往前走,还不知dào

要走多远的路呢。子攸自己也进了帐篷里,可是也不知dào

是怎么了,久久不能入睡,时候约莫刚过三更天,子攸猛然听见营地里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子攸跳起来,跑出帐篷,看到三个放哨的侍卫都愣在外头,黑夜里一时看不清楚马匹的情况,他们之前也没听到什么声音,现在都吓了一跳。一个哨兵先反应过来,就要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子攸急的大喊一声,“不要过去。”

齐烈也跑了出来,那一声叫可有点不祥,“火把,快把火把点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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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选择

一百五十三章

子攸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接着便闻到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草原没有月亮的夜晚太黑了,这股血腥味道让每个人都惊惧不安起来。

侍卫们围着子攸,向帐篷后边拴着马的地方走过去,马匹躁动不安地来回顶撞着,子攸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一个侍卫指着最外边的一团黑影惊诧地说,“快看,那是什么?”

齐烈没有离开子攸的身边,一个胆大的金吾卫举着火把走了过去,几个侍卫向着那个方向张开了弓箭,准bèi

一旦事情不妙就接应他。子攸捏了一把汗,生怕突然有饿狼暴起伤人。

那个金吾卫慢慢地走过去,向四周查看了一圈,夜很安静,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子攸焦急地等待着,那个金吾卫谨慎地围着那二十匹马走了一圈,终于在最外的黑影旁停了下来,他把火把向下照了一下,立kè

惊呼出来,“马,是马,马死了。”

子攸已经想到是这样,她走了过去,一匹战马躺在地上,占据了一大块地方。她不知dào

它是怎么死的,她不觉得会是野狼干的,草原狼的凶残她是知dào

的,可是那么矮小的狼怎么会一下子就杀死这么高大的一匹骏马呢?难道说有人跟踪在他们身后吗?那么他们杀她的马又是为了什么?

几个金吾卫围着那匹马的尸体也小声地议论了起来,子攸看到地上有一大滩血迹,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刚要问那是什么,齐烈和一个侍卫就挡在了前面,把子攸的视线给遮住了。“是谁杀死了马?”

没人回答她,一个蹲下去查看马尸的侍卫低声说了一句,“是野狼。”

子攸一时还不能相信,“你怎么知dào

是狼干的?狼会越过火堆攻击马匹吗?”

那个侍卫虽然有些不自信,不过还是说了,“我……我也不知dào

这里地狼为什么不怕火。但是这匹马是被剖开肚子死的,可是现在它肚子里头地内脏和肠子都没有了……”

“不用你说地那么详细。”齐烈打断了他地话。王妃还是个十七岁地小姑娘。怎么把血腥地场面给她描述地这么详尽。

“是。”那个侍卫应了一声。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他怕王妃不信他地话。“在我老家那地方。狼厚地很。常到人家院子里来偷吃猪羊。所以我知dào

。狼最喜欢吃畜生地内脏。每次捕杀猎物之后。都是先从肚子里地东西吃起地。”

“行了。别说了。”齐烈忍不住又打断了他地话。“王妃娘娘。他说地没错。这一定是狼干地。只不过草原上地饿狼。胆子怎么这么大。”

子攸没吭声。看来她听说地那些关于野狼地事情都是不错地。上一个寒冬一定冻死了不少动物。到了刚要开春地时候。对于野狼来说就是饥荒最严重地时候。它们为了活命。便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成群地狼。那简直就是草原上地噩梦。

子攸向四周黑暗地荒野中望过去。她不知dào

狼群在哪。为什么不现在就扑上来。把他们这支只有十几个人地小队人马撕成碎片。它们也在观察他们吗?那么过来杀死一匹马。只是在试探虚实?她没跟侍卫们说自己地想法。也许自己把他们想地太聪明了。她看着周围。有那么一两次。她觉得自己看到了绿色地萤火虫。就像是一场古怪地幻觉。

侍卫们也开始紧张起来,不是因为他们觉得狼群有多可怕,可是他们严阵以待等着狼群的进攻,却只等来一阵寂静,仿佛刚才跃过火堆的那几匹狼只是为了吃一点马内脏。这种引而不发的攻击,实在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后半夜没人还能睡着觉,子攸在火堆旁待了一会儿,她还在想那些绿色的萤火,现在她还能看它们偶尔出现在草丛的边儿上。“王妃娘娘,你也看到狼了吧?”几个侍卫走开的时候,齐烈忽然低声问子攸。

子攸的心提了起来,“你看了?”

“狼的眼睛。”齐烈指了指那边的草丛里,“这些畜生真是精得很,看来它们这就是在试探。”

子攸才知dào

她看到的那隐隐约约的绿不是萤火,而是狼的眼睛,她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可是这些畜生为什么只围着咱们,就是不上前呢?莫非是不敢?”齐烈挠了挠脑袋,他不是问子攸,他一个大男人,要是连跟狩猎有关的事都得问一个女子,他实在是觉得颜面无存。

子攸没有回答,她拽紧了斗篷,整个人都要缩进斗篷里去了,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就在齐

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探出头来,“天一亮

咱们被狼群盯上了。”她咬了咬牙又忽然说了一句让齐烈差点惊讶地咬到舌头的话,“他妈的!”

子攸站起身,向帐篷里走去,“围着咱们的只是斥候,你听到狼群的声音了吗?没有。狼群是无法把自己完全隐藏住的,咱们一定能听见声音。所以现在这周围没有狼群,它们还在后头。但愿天一亮咱们就跑的话,它们就赶不上咱们了。但愿能有一群鹿什么的把这群狼的肚子先填饱了,兴许它们就不想着吃咱们了。”

齐烈一愣,还想跟王妃说点什么。王妃已经走到帐篷里头去了。

一个侍卫撞了撞他旁边的一个金吾卫,“你们这些贵族子弟,以前就见过王妃娘娘吧?她一直都是这样吗?听说狼要是成了群,那就根本没法招架,它们一群往上一铺,咱们就得连抽弓箭的功夫就没有,听说草原上的狼顷刻间就能把一群人撕成碎片。那样子,就想旱季里来的蝗虫灾!你说咱们王妃,她是有法子对付狼群,还是她根本就是不怕死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dào

?”那个金吾卫嘀咕了一声。

齐烈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他们立kè

闭上嘴,不敢再交谈了。齐烈谨慎地守了一夜,幸好这一夜平安无事,没再出什么事。他倒不认为王妃回到帐篷就真能睡着,不过天边刚刚泛白的时候,他请了好几次,子攸才从帐篷里走出来。一面走一面还在用手揉着眼睛,那模样显然是刚刚才睡醒。

“王妃娘娘,那边已经可以看见有五六头狼了。”齐烈试探地说道,“咱们的人上前过一次,可是一靠近那些畜生,它们就跑了,发了几箭连个狼毛都没碰着,它们就后退到射程之外去了。真他娘的邪了门了。王妃您看,现在它们在那边呢!”

子攸只是瞥了一眼,也不再像昨天那样把野狼当回事。转身牵了自己的马来上去,随便射了两箭,把凑得近了些的狼赶开,侍卫们收拾了东西,子攸也就罢了,带着人继xù

前进。

齐烈有点干瞪眼,临了也只是在心底里赞叹王妃胆子大,跟王爷一样,越是到了危急的时刻,越是异样的沉默,叫你也猜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子攸心里对眼见就要降临的灾祸其实清楚得很,只是齐烈不知dào

,如果他也像她那样打从几岁开始就时不时地要面临一下死亡的威胁,那他早晚也能练就在生死危急的关键时刻无动于衷的本事。或者那也不是无动于衷,子攸想了她的处境,司马昂可能已经不在了,司马昂可能困在沙漠里了,她或许会被狼群吞没,她或许会找到司马昂,可是她甩不掉这群狼,也许在找到司马昂的时候被狼群吞没……当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出现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想了,思考已经没有意义。

侍卫们纷纷上马,子攸回过头去,一一看了他们年轻而又坚毅的面孔,敢跟她出来的人都不乏勇敢忠诚。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对寻找司马昂报以什么希望了,能够死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她已经觉得安定。她可以沿着既定的路线走,去寻找司马昂,冒着被狼群追上的危险,她可以只想要司马昂,而把那些侍卫们的命视为草芥,只为了自己的夫君,就把其他大颢国女子们的夫君送上绝路。可她只是一个痴情的妻子,不会有人责怪她,况且他们也是自愿跟随她的。可是司马昂会怎么说呢?他会说她在战场上没有尽到责任,没有尽到一个将军的责任。那些少年人愿意把命交给她,是因为他们或者信任她,或者信任王爷,那么她就该担起这份责任。他们能够陪着她历险,却不该陪着她去死。

她不能去那块湖边寻找司马昂了,她必须要从这里直接北上,在北方,不到一天路程的地方,有一个传说中的城邦,在地图上没有标注出来,因为要抵达那里必须要穿过一片戈壁,而且那里的人几十年间既没有进攻大颢国,也没有与草原上其他的部族结盟。他们躲在极北的地方,独自艰难地生存。许多大颢国人都说那个部族并不存zài

,可是子攸知dào

,她见过草原人画的地图,那上面清晰地标注和说明了它的存zài

。她现在只有去那里寻求帮zhù

了,她不能让她的士兵去跟狼群打一场注定会输的仗。

可是她又一次望着湖泊的方向,她的心似乎都已经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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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百五十四章

“王妃娘娘,咱们这是往哪里走?您原定的路线不是笔直地向北走。”齐烈很快就发觉路线不对,他在子攸附近低声问道。

子攸瞥了一眼其他人,加快了马速,现在其他侍卫的马都给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齐烈,我们现在不能去找王爷了。”

“你说什么?”齐烈吃了一惊,他几乎不相信他听到的话,“为什么?王妃娘娘,你现在后悔出来了吗?你想回铜羊关去?”

子攸就心揪在了一起,她猛地转过头来,把声音压得更低,“因为狼群就跟在咱们后面。”

“狼?”齐烈高昂起头,不屑地说道,“谁他娘的真zhèng

在乎几头狼?”他一向尊重王妃,甚至有点崇拜,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王妃娘娘出言不逊。

子攸怔了一下,这种不信任让她的胸口有种古怪的愤nù

在翻腾。她咬了咬嘴唇把本来想说的话忍了回去,她不能……这里不是京城,她必须……她把语气放的平和,“齐总管,那不是一头两头狼,也不是十头二十头,那也许是成百头狼。每到这个季节,蛮族的军队从不小股活动,从来就没有两百人以下的军队独自在初春的草原上行动,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行事,但是现在我想这是有原因的。草原人曾经反反复复说的关于狼的那些事,并不是在撒谎。”

“那么,王妃娘娘,你现在向北走就能得救吗?”齐烈地声音很古怪,他大胆地对视着子攸的眼睛,挑的意味很明显。

子攸的手在微微发抖,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向北。进入戈壁。有一小片绿洲,有一个部族在那里建立了城邦。在人多地地方,我们可以”

“哈哈哈。”齐烈发出一阵假笑,“王妃要带我们去向敌人求助吗?我不知dào

哪个大颢国男人能向敌人低头,去乞求敌人的庇护,反正我是不会。”

“他们不是敌人。”子攸猛然提高了声音。她几乎忍无可忍了。她转回头去不再看着他。“他们没有参战。也没有跟草原上地其他部落结盟。”

“哼。王妃娘娘。我看你是在害pà

吧?”齐烈也跟她一样生气。侍卫出身地粗野男人。一生气就有些犯浑。“我看娘们儿就是娘们儿。连一些没有影儿地事也能相信。道听途说都能把自己吓坏了。既然这样。做什么还要出了铜羊关呢?回京城去岂不是更好?哈哈哈。蛮子就是蛮子。蛮子就是敌人。让兄弟们跟着你往蛮子地营地跑。去给他们做俘虏奴隶。那我是决计不干地。”

子攸突然转过头来。齐烈地话刚说到最后一句。子攸地拳头猛然挥了过来。两人都在马上。子攸地马头稍微在前。这个时候突然收了一点马速。齐烈却不提防。仍然速度照旧。结果退无可退。右眼撞在子攸地拳头上。顿时眼冒金花。一只眼睛都肿了起来。

“齐烈。你好大地胆子。你是要哗变吗?”子攸愤nù

地看着他。她地肩头轻轻颤抖着。她还攥着拳头。被怀地羞辱和愤nù

混合着要是去司马昂地痛苦。让她都快要崩溃了。可是她要压着自己地情绪。要活着本来就是如此。哈。子攸强忍着眼泪。眼睛里**辣地难受。要活着就有诸多地无奈。她早就该习惯了。可是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她已经厌倦着这样活下去了。她没有那么坚韧。她都已经失去司马昂了。为什么老天还要派一群狼来跟她作对。她咬紧了牙关。抬起颤抖说地手。指着齐烈。低着声音威胁。“不要再跟我说话。照我说地去做。”

齐烈捂着眼睛。可是还是坚决不肯从命。“我不是要违背王妃娘娘。保护王妃娘娘地安全是我地职责所在。但是我不能看着王妃把我们交给蛮子做奴隶。我就是死也不祈求蛮子地帮zhù

。哼。王妃非要一意孤行。那就要看看这些兄弟们听不听王妃地号令了。”

子攸辛辣地笑了起来,“就这么几个人,你还要哗变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家地女儿了?难道我会毫无准bèi

地就带着你的人跟你一起在草原上瞎逛?你以为我真相信自己地身份能保护我在什么地方都拥有权力吗?我知dào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在想,这个人在京城里,是尊贵的王妃,在铜羊关里也还算有些权力,可是到了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她也不过就是个人人都可以制约的小丫头而已。”

齐烈梗着脖子,粗声大气地说,“不敢。我说了,要保护王妃娘娘,我绝

,别的……别的就不好说了。”

“好啊。”子攸在一处山丘上停下了马,齐烈哼了一声也跟着停下来,他不是有意要为难王妃,可……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她说的也不全错。

子攸点点头,“好。”她冷笑了一声,她高声向后面的士兵们厉声喊道,“你们还等什么,齐侍卫要哗变了。”

齐烈觉得王妃真有些好笑,“你们都是我的兵,听我的,保护王妃继xù

向东方的那块湖走。”他不是有意给王妃难堪,这些都是他的兵,他带了他们几个月,他了解他们每个人,而王妃不过是刚刚跟他们见面而已,王妃甚至连他们叫什么或许都不知dào

。他略有些得yì

地转过头去,顿时愣住了,金吾卫有三分之一举起弓箭对着他,而那些平民出身的侍卫则全部举起了弓箭,还有三分之二的金吾卫犹犹豫豫不知dào

该不该去拿弓箭,最后还是决定装作没听见,缩在马队的后头。

“齐烈,我无意给你难堪。”子攸没有什么得yì

的神色,她甚至转开了头,没有看他,“可是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绝对地服从我,要么被射死在这里,所有活着回到铜羊关的人都会说你背叛了王爷,想要抰持他的妻子。”

“你……你怎么会……你们怎么会……”齐烈张口结舌,胸口闷胀,这里的人……这里的人他一向都视为兄弟……

“没什么好奇怪,你是个厚道耿直的武将,你当然没办法理解。”子攸低声说,她对自己有一些厌恶,或许生在穆家,天生就会运用阴谋诡计,那是本能。“我已经告sù

过你,我不会完全没有准bèi

就跟着一群士兵离开铜羊关,难道我会不知dào

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上,是没有什么法度的吗?哼,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司马昂,我谁都不会相信。我不是怀疑你的忠诚,而是我必须确立绝对的权力,有两个统帅的军队必败无。”

“杀了我,我也不会向北走。”齐烈憋出了一句话,“王妃要杀我尽管下令,若是还有再见王爷的那天,只管说我是在哗变中被杀的就是了。”

子攸嘲讽地笑了出来,她低声说道,“你敢逼我?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不杀你了吗?我就会听从你的命令?你觉得,我杀了司马昂心腹,他会忌讳我,我就不敢做了吗?”她张开自己的弓,“我再最后问你一遍,是听我的还是要找死?”

齐烈的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王妃拉弓的手很稳,眼神也坚定,他并不是要挑zhàn

她的权威,他就是……就是还不习惯在战场上信任女人……至少不能绝对地信任女人,他的心底总是认为女人的本质是软弱、胆小而且容易动摇的。可是他是应该保护眼前那个女人的,他有一点后悔,可是他还是不相信王妃的判断。

子攸也没有退让,这里是荒原,她实jì

上没有任何力量,也没有任何权威,没有任何保护她的人,在这片野蛮的土地上实jì

上并不存zài

什么礼的力量……任何一个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有所企图的男人都能杀死她,她必须要保证各种力量的平衡,在变幻莫测的京城是这样,在铜羊关里是这样,在只有十几个人的荒原上也是这样。何况她已经不能再拖了,她有种预感,最大的危险已经近在咫尺。可是子攸不知dào

自己到底能不能就那么冷酷,她的手心在出汗,她几乎要闭上眼……

“啊——”突然之间的一声叫嚷打破了这一场剑拔弩张,子攸和齐烈同时向那个大叫的金卫看了过去。

“啊,看,看,看天边,那是什么!”那个金吾卫有点口齿不清,“看天边!那是……那是什么东西在动?”

子攸正在在山岗的最高处,她也看到了,远远的天边有一层灰黑色的云在涌动,可是那当然不是云。子攸愤nù

地转过头来,迁怒到了齐烈的身上,“二十几匹马,十几个人,够这群狼吃一顿的吧?”

齐烈长大了嘴,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狼聚在一起,那……那真的都是狼吗?在他的记忆里,狼都是单独行动的,孤狼,不是吗?

子攸愤愤然收起了弓箭,“你们还看什么,快走,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她骑着马率先冲下山岗,向北疾驰,没有人再有异议,齐烈走在最后,所有人都骑马跟在子攸的身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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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百五十五章

子攸不愿意回头,心里知dào

回头看也没什么大用处。/齐烈留在最后,子攸知dào

他想断后,她一肚子火气,没有理睬他,他们骑的都是难得的上等的马,狼距离他们那么远是不可能追的上的,他想要赎罪就在后面跟着好了。子攸可不认为后头的那些狼能追上来,可是,她怕的是……怕的是昨天晚上那一晚上的寂静预示的是更可怕的事情——狼群或许会阻截他们,就像那些草原人所描述的那样。可是她也想过这些动物的习性,他们多数喜欢在邻近水源的地方截获猎物,所以她才决定放qì

朝向湖边的计划,改向荒凉的漠北边缘前进。

如果他们保持这个速度,每隔一个时辰就换一次马,那么是有可能在三个时辰之后就抵达戈壁中的城市的。

子攸平素里不常打猎,她的视力没这些善骑猎的侍从们好,何况现在又是在颠簸的马上,子攸身子不是太好,能勉强把自己挂在马上就不错了,没有太多的余暇前观后瞻。所以第一个发xiàn

前面不对劲的又是那个金吾卫,他有点慌了,一时拿不准自己看见的是什么,“王妃……王妃娘娘,您看……看……前面是什么?”

子攸极目远望,心头起了一团怒火,前面又是一群鬼魅的低矮身影,这群狼竟然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她愤nù

地有些忘记了害pà

,拉住马缰绳,停了下来。其他人也看到了四周围拢上来的狼群,这些中州子弟从没见过这么多狼,有几个人已经有些慌了,这场面不亚于大军压境,而己方只有手无寸铁地自己。大概许多士兵都做过这样的噩梦,不过真zhèng

遇到这种情况的人却不多。

齐烈从后面赶了上来,说话的时候没敢看着子攸,“王妃娘娘,怎么停下来了。”

子攸没回答他,她在紧张地思考着,硬拼是不成的,她扫了一眼正在弯弓的是从,硬拼就跟等死几乎差不多。一个侍卫替子攸向齐烈说道,“前面也有狼,咱们被野狼群给包围了。”

齐烈愕然,抬起头向远望去,什么也没说出来,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他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了剑柄上,他很惭愧,可是也说不出来什么,周围的金吾卫都在看着他,就好像他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主意似地。

子攸没看他,她已经没有功夫计较那些了,她咬着下唇,紧张地看着四周,风把她地头发向前吹去,不断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着眼前的衰草不断被风吹得矮下去,露出草丛中埋伏的狼群,它们并不急着进攻,就像人一样,它们在等着合围完成的那一刻。忽然前面地狼群发出一声悠长凄厉的嚎叫,身后渐近地狼群传来一声几乎同样的呼应。

金卫在慢慢地靠近,龟缩成一团,各自向一个方向,在他们看来那个小王妃大约是吓傻了。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他们既然敢到草原上来。就都不是胆小地人。可是想到要被野兽吞没。被活着咬透喉咙撕碎皮肉。他们还是不寒而栗。几个平民出身地侍卫低低地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个还笑了出来。像是在调侃什么。这种情绪在这个小队伍中传染开来。一个金吾卫撞了撞同伴。“把你地好酒给我喝点吧。藏着也没用了。”

他地同伴本来紧绷地心思松了些。也笑了。解开腰上地皮囊递了过去。“兄弟。喝了我地酒。到了那一世里。也别忘了。”

子攸回过头去看着他们。那个要酒地金吾卫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便把酒囊也递了过去。“王妃娘娘。我看出来您也善饮。喝一点吧。”

齐烈呆呆地看着他们。手指紧紧地攥着剑柄。子攸伸出一只小手。接过了那只沉甸甸地酒囊。她打开酒囊却没有喝。只是直直地注视着。酒香清冽。几个侍卫都忍不住嗅了嗅。一个禁不住豪气大发。“咱们喝了这酒。就算葬身狼腹。也算是同生共死地好兄弟了。”

他地话刚说完。子攸忽然跳下马去。提着酒囊向前走了几步。

“王妃娘娘。”齐烈担心地唤了一声。也不知dào

是不是情势太危急。把王妃娘娘逼得迷了心窍。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古古怪怪地。

子攸没听到别人说的话,她把酒囊里的酒倒在了地上,像是在祭祀天地,一个侍卫忍不住又抽了抽鼻子,“这酒可真香啊。”可惜子攸的手没停,大股的美酒从她手中的酒囊中流出来,她像是还不足够,一面向一边走一面把酒泼洒成了一条线。

“王妃是怎么了?是不是吓的六神错乱了?”一个金吾卫小声地向他身边的王府侍卫问道,几个男人都顾不上看周围渐渐走近的狼,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王妃暴殄天物地把最

酒泼洒在地上。

子攸把酒囊中最后的一滴酒都倒尽了,先前的金吾卫失望地砸砸嘴,“要是这辈子还能回京城,定要喝上三万六千坛好酒,醉上他三万六千天。”有人跟着叹气,就看见子攸在袖子里摸了摸,像是在找什么。

“王妃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齐烈心里惭愧的很,越发担心子攸是绝望了,急出了事,“我一定会护着娘娘杀出去的。”

子攸对大话素来不感兴趣,她转过头来,“火石火折子火绒,谁那里有?”

齐烈一怔,虽然不知dào

她是要做什么,可是有了先前那些事,他惭愧的很,这会儿就是子攸的命令再无理一点,只怕他也会信任。他跳下马,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刚要递给子攸。子攸一把抢了过去,急急忙忙地想要点着火,可是她的手颤抖的很厉害,两次都没有办到。

她把东西往齐烈的手里一塞,命令道,“快!点火!”

齐烈没有异议,他并不害pà

,手也没有发抖,明亮的火焰很快在他手上的火绒上燃烧了起来,“王妃娘娘,您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点燃的火绒就被子攸抢了过去,子攸什么也没有说,结果那把火就向前随便一丢。齐烈急得大叫了一声,在草原上就这么随便点火,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地上的衰草本来就已经干得要命,碰到火星子就要着,还被子攸刚刚淋上酒,“呼啦”一下子,火着得半人高。子攸还在呆呆地看着火,齐烈急忙向后一拉子攸,她的头发梢已经被火烤焦了,“王妃娘娘,你不要命了!”

他想拉着子攸骑上马跑,可是子攸没动,她挣扎开了他的束缚,指着前方说,“你看!”

齐烈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今天的风很大,风是向北吹的,所以他们站的位置根本就不会被火烧到。

风助火势,这里满眼都是极易燃烧的枯草,很快前方就烧成了一片火海,而且还飞速地向北方蔓延着。北方拦截他们的狼群开始骚动了,齐烈呆望着那些狼发出凄厉的嚎叫,慌乱地向四处逃窜。不仅仅是他,其他的侍卫也都看呆了,眼前的景象壮丽而可怖,那是一片真zhèng

的火海,跳荡的火苗就像是水的波浪,而那片火又烧大,无边无际,瞬间就吞没了面前的一片草原。

“快。”子攸没有去看她放的这把火,她上了马,“快点,快走,前面已经让开路了,再不走,后头的狼又要赶上来了。”

侍卫们醒悟过来,纷纷上马,又一次跟在子攸身后向北走,不管如何,那都是眼前唯一能选的路。只是前面的火海太过壮观,没人能再说出话来。

一路向北走,地上偶尔会有几具野狼被烧焦的尸体。其实他们或许没必要走的那么急,后头的野狼虽然不甘心放走这些猎物,可是畜生都是畏惧大火的,它们只能远远地跟在这一小队人的身后。

那个没喝到酒的金吾卫又碰了碰他的同伴,低声说道,“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火。”

“恐怕有生之年,以后也别想见到了。”他的伙伴也低声嘀咕道,“你看见王妃的脸了吗,她烧了这么大一片地方,烧死这么多头狼,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且说干就干,之前连跟人商量都没有。”

“你说要是把咱们王妃惹急了,她敢不敢把京城点了?”那个金吾卫又小声嘀咕了一声。

“难说。”那人小声答了一句,怕被子攸听见,赶紧闭嘴示意同伴不要再说了。

齐烈一路都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着跟在子攸的马后。这一天他们都在赶路,节省下来的干粮派上了用场,虽然其间有两个侍卫想去地上找点没烤得全焦的狼肉,但是被子攸喝骂了一声也就罢了。子攸不想为了一点狼肉拖累进度,前面的火场没有熄灭,他们就不能走的太快,这样后头的狼就不断地赶了上来。

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戈壁滩的边缘,回头望去,后面都被子攸给烧光了,也跟戈壁差不多一样荒凉了,不过子攸没回头去看。几个金吾卫又在嘀咕,王妃这人是不是从来都不走回头路,也不往后看。

其实子攸已经筋疲力尽到了极限,她知dào

在她要走的路上,不会再有遇到司马昂的希望了,最后的那点念头没了,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天色渐渐晚了,齐烈低声询问子攸,“后面的狼群还在,咱们是转弯还是进如戈壁?”

“进入戈壁吧。”子攸记得地图上那个城离这里不远,她不知dào

那里的人是否友善,不过也许会比狼群好一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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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百五十六章

子攸之所以敢在傍晚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踏进戈壁,那其实纯粹是因为她从没见过戈壁,不知dào

深浅。/在戈壁滩里要辨别方向着实不易,子攸就算再能,十七岁就是十七岁,所知有限。可她有的是运气,月亮刚升起的时候,她就在戈壁滩上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就站在月亮底下的山岚上,手里端着弓箭,身高似乎要比寻常的草原人更高一些,可能是身上穿着盔甲的缘故,从身影上看似乎很雄健。子攸不想在别人的地盘上贸然前进,她勒住马,用草原上的语言问了一声,但是对方没有回答。不过子攸也知dào

草原上有好几种语言,她只会其中最通用的语言,而这支戈壁滩上的部落已经封闭了许久,不与外界联络结盟,他们的人很可能听不懂她说的话了。好在那个人也没有什么敌对的举动,他只是呆滞地站在那里向他们这个方向看。

子攸有点好奇,难道沙漠之民就是比草原之民迟钝,所以才能耐得住沙漠上白天的酷热和晚上的严寒?子攸自己倒是有这样的体验,但她变得特别迟钝的时候,什么痛苦对她的影响就都不太大了。她怕对方是因为风大而听不清楚,她又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等了片刻,仍然没有回答。

“难不成是个死人?”一个金吾卫哼了一声,“等我一箭射倒到,看他是不是活的。”

“不要轻举妄动。”子攸连忙拦住他,“不要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就随便树敌。”她耐着性子等待了一会儿,那个人就好像只沙漠蜴一样待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个金吾卫又忍不住了,“王妃娘,我到前边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吧,兴许这人是个聋子。”

“好吧,不过不要太冒失了。”子攸只得答yīng

他,心里倒很是疑惑。

金卫连忙催马上前,走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他也有点紧张,放慢了马速,慢慢过去,想让自己显得大有敌意,不过他的一只手却没敢离开弓箭。子攸的心也提了起来,谁知dào

这些野蛮民族会怎么样呢?她看着那个金吾卫慢慢地接近那个人,那人没动,她却看到金吾卫地肩头一震,好像吃了一大惊的模样,接着金吾卫催马上前,不再有什么估计。

子攸没弄明白他是怎么了,也吃了一惊,金吾卫骑马绕了你人一周,大笑了出来,“王妃娘娘,怪不得他怎么都不会您的话。他是想回也回不了。

王妃娘娘。他是个石头像。”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个石像怎么立在这里。在月亮底下猛一看就像是个真人似地。一个侍卫向子攸说道。“王妃娘娘。不管怎么说。见到了人做地东西。那肯定就离人不远了。恐怕王妃娘娘说地那座城就在这儿附近。”

子攸点点头。跟他们一起上前。走到石像地旁边去。这尊石像是一个手拿弓箭地蛮子地形象。不过头上带地帽子跟蛮族人有些区别。子攸借着月光看过去。发觉石像穿地衣服也跟蛮子地衣服有些不同。层层叠叠地要麻烦一些。不像蛮子地衣服那么简单实用。

子攸看了齐烈一眼。想问他有什么想法。不过齐烈没看她地眼睛。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她想了想就没开口。一个侍卫在石头人像上摸了一把。“雕得可真像是个真人啊。比咱们地能工巧匠还要厉害啊。这个……这个不会是真人被妖精石化了吧?”

一个侍卫低头骂道。“妈地。别说那么不吉利地话。”

子攸向四周看了看。刚才她在下头地沙地上看不了太远地地方。现在站在这处高地上才看得清楚。这里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石像。就在它身后大概一百步地地方。还有一个差不多地石像。她骑马过去。那个石像与这个穿戴相似。也是栩栩如生地。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一般。这个石像手里拿地是一柄弯刀。刀尖向下。不过这个地势比较低。石像地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沙石掩埋了。

“这里看来就是那个蛮族的地界了。”齐烈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可是为什么咱们连他们地一个哨兵都没遇到呢?难道说他们现在正躲在暗处看着咱们?”

子攸没有答话,她摸了摸石像,这个石像的弯刀折了一块,她仔细摸了摸那个断面,很齐整,应该是被人用刀砍地。她继xù

向前走,不过马速放|慢,再往前的那个石像倒在了地上。子攸心里闪过一丝不祥地念头,她不再顾及别的,回头向齐烈说道,“齐大哥,这个地方好像已经荒废了。难不成这里头住的人已经迁移走了?”

齐烈说不上来,这地方的各个部族大的小的不下几十个,领地也常有变化,他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这些部族的分界在他脑子里就是一。他不敢看着子攸的眼睛说话,就是低着头,“就了,总是有城墙的残骸的,那样咱们就可以依仗着城墙作战,抵御狼群也就有转机了,不像在草原戈壁上,被狼包围在中间,那就要命了。”

子攸点点头,不过她还是有些失望。而且这里的石像让她想到了她被蛮子劫持到前朝皇陵的那一晚,一股阴森森的冷意顺着她的袖管攀到了她的脊梁骨。她有一些犹豫,只是不想被手下人看出来。不过后头追踪而至的狼群帮她做了决定,她只能向前,硬着头皮向前走。

石像倒像是路标,在走了二十个石像之后,子攸终于在月亮底下看到了一座黑色的石头城,它孤立地耸立在戈壁的黄沙之中,城墙上看不到卫兵们刀枪反射的光亮。城门虽然依旧紧闭,可是这座城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静谧中,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这种压抑比什么都可怕。这里似乎不止一个人想起了铜羊关外那座被王爷放火烧掉的死城。

子攸一言不发,她走到了城门外,这座城虽然没有立在山上的铜羊关那样雄伟,可它本身依然高大坚固的,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堡垒。

城上最高的一处是一个尖顶,上面有月牙形的装饰,不知dào

是不是石头雕成的。子攸想到她在来路上并没有见过石头山,草原上取石不易,这座城的建造者一定是从千里之外运来的石头,能完成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这个部族一定曾经有过一位了不起的首领。

齐烈在她身后,抽出了一支箭射了出去,第一只逼近的野狼倒了下去,他没有催促王妃做决定,“你们,全部背向王妃散开,谨慎使用弓箭,先射最前面准bèi

跳起来的。”

没有人质疑齐烈部署的权威,齐烈松了一口气,他们并没有继xù

怀疑自己,他扫了王妃一眼,她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扇城门,仿佛对身后渐渐逼上来的狼群无知无觉。齐烈不知dào

她在想什么,但是他也想到王妃这样的时候已经不只一次了,他除了信任她之外别无选择,可是好在王妃也没有做错过。他拉开的弓箭没有射出箭来,因为他的身边箭如雨下,他恼怒地看着那些金吾卫,他们的实战经验实在是不多,在这种群狼压境的极度紧张里根本就控zhì

不了用箭的数量,拼命地想要射退逼近的狼。

狼群暂时被压制住了,可是一股越发强烈的躁动在狼群里迸发出来,齐烈现在才彻底相信王妃娘娘的话,他从不知dào

狼群是这样的,弓箭和死亡仿佛只是触怒了它们,它们没有后退,狼群中有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催促着它们前进。

可是子攸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她仔细地看着那扇城门,伸出手去慢慢地抚摸,那上面有许多刀砍斧凿的痕迹,这个城池被征服过,而且已经过去了很久。这里的人已经被亡国灭种了么?所以几十年里,这个部族才如此沉寂?

子攸试着推了一把那扇城门,它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齐烈回头看了王妃一眼,惊讶地发xiàn

她居然用手就把这扇巨大的门给推开了。子攸也回过头来看了齐烈一眼,她也吃了一惊,她原来还在摸索着想找到打开它的方法,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她只是推了一下,随后那扇巨大而且沉重的门就像被绞索带动了一般慢慢开启。等一等,子攸心头的惑更重了,她真的听到了绞索转动的声音啊,有谁的城门会因为被人从外推了一把就自动开启吗?

可是她已经来不及细想了,一头狡猾的饿狼扑上来,咬住了一个金吾卫的手臂,他叫了一声拼命挣扎,他身边的一个侍卫抽出宝剑来,猛地砍了过去,狼头与躯体分离开了,狼牙却深深地嵌在金吾卫的胳膊上,他瞪着那只狼头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进城去。”子攸没有选择了,可是她现在越发怀城里某种神mì

的东西,或许比外头更危险,她真后悔没有从铜羊关上带一个这附近的向导来。她最先进了城,侍卫们跟着进去,在城门后头,她没见到一个人影。狼群如影随形,巨大的门没有像开始那样慢慢移动,而是轰然关闭,狼群被隔在了外头,有几只狼挤在一起来不及逃窜的,已经被压死在城门下。

子攸他们之前在月光下的戈壁上行进,为了防止暴露目标就没有点火把,现在大门和城墙隔绝了月光,子攸发xiàn

他们置身在一块漆黑的地方,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难道是这里还有人居住?还有那个部族的遗民躲在这里生活?她的手握紧了短刀的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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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百五十七章

子攸在一片漆黑里慢慢地向墙边移动。

有一个金吾卫在摸火折子,“他妈的,我的火折子掉了,谁那里还有?”狼口脱险的亢奋还刺激着他,他骂骂咧咧地说,也顾不得王妃还在这里。

“不要点火。”子攸压低声音说道。那人在黑暗中似乎愣了一下,“王妃娘娘,这里黑漆漆的,也知dào

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不点着火看看?”

齐烈在一旁低声说道,“点着了火咱们就在明处了,现在还不知dào

这里的人是敌是友。王妃,这个城里是什么构造,为什么弯弯曲曲的这么狭窄,跟咱们的城一点都不同。”

现在他们的马都挤在一起了,跌跌撞撞的,如果要是这功夫倒了一匹马,那管保至少能压住五个人。子攸没有回答齐烈的问题,她最先从马上跳了下来,摸索着贴到墙边,慢慢地向里走。

齐烈听见王妃下马,接着就不知dào

她在哪了,他着急了,“王妃娘娘,您不能自己乱走。”

子攸还是没回答他,是她把他们领到这里来的,她想自己弄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她不能让他们走在她的前面。她的脚碰到了一处台阶,四周还是一团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伸出手,她能摸到石头墙。她慢慢地上了一阶台阶,把左手也伸了出去,两只手刚好能摸到左右的墙,这座城里的道路真是狭窄。她听见齐烈又着慌地喊了一声,她仍旧沉默着,双手扶着墙壁,脚在下面丈量着台阶的高度,这里的台阶可真高,难道原来住在这里的人身材都特别高大吗?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再回答齐烈的呼喊,她一言不发,只顾自己慢慢地向上走。

下面的侍卫有些乱了,齐烈吼了一声,命令他们待在原地,他自己顺着王妃大概的方向寻找了过去。

子攸本能地感觉到她正在走地台阶上面有人。可她看不到。也听不见。她尽量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上爬。两只手还摸着两边地墙壁。希望自己能在危急时刻站住脚。不至于摔下去。上面还是没有动静。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有人吗?”她用蛮族地话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齐烈听到了她地位置。“王妃娘娘。你是怎么到那上面去地?站在那里别动。别再向上走了。”

“你是谁?你是活人?还是鬼魂。”子攸用蛮族地话轻声问道。她听得见自己地呼吸声。她听见自己用蛮语向那个人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你在我地路上。请帮帮我。”

那确实是一个人。一双手从子攸地张开地胳膊下面伸过来。一把抱住了子攸。子攸惊叫了一声。身子腾空而起。被抱上了上面最高地一阶台阶。她贴在一个人地怀里。她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听见耳边那人发出一阵开心地笑声。她呆住了。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她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地滑落下去。她被紧紧地拥bào

住。那人止不住地笑着。在她地耳边吻了又吻。“子攸。你一进来我就听见你说话。你一上来我就闻到你身上淡淡地香味。”

子攸地胳膊慢慢地收紧了。搂住了他地脖子。她朝思暮想地人。竟然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毫无征兆地在她地路上等着拥bào

她。“我……哈……”她哭得说不出话来。“我……”她呛住了。狼狈地咳嗽起来。司马昂轻轻拍着她地脊背。“嘘。嘘。别哭了。这么哭可是要哭坏了。”

“你……还活着吗?”子攸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想松开了。活着或者死了现在她都不在乎。她就是不想再跟他分开了。“是你吗?司马昂?”

“我大概活着吧。”司马昂笑着把她抱起来,低声地说着玩笑话,“要不你摸摸看。”

子攸搂紧了他的脖子,“你……还能笑出……混账……我……”她哭得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下边的侍卫只能听见王妃突然之间大哭起来,都愣住了,可是听着王妃又是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不像是遇到突发的危险。齐烈大步向上走,大声问着,“王妃娘娘,出什么事了?”

司马昂把子攸放下,却还搂在怀里,向身

影里吩咐道,“把火把都点上。”他笑着大声说,吧,是我。”

齐烈呆在了台阶上,“是王爷,你真是王爷?”

“是我,齐烈,你这是什么问话,难不成我还是鬼了吗?”司马昂笑着说,他搂着子攸,现在心情极好,一面说着,一面还用手给子攸擦着眼泪,又低头哄子攸,“别哭了,我的小夫人,你领来的这一堆侍卫还在下头看你的热闹呢。火把,把火把都点上,下边的人不要乱动,这里地地形很复杂,台阶很多,不大好走。”

子攸还在哭,“谁敢看热闹,我挖了他的眼睛。”

“是是。”司马昂趁着火把还没点上的功夫,在她的脸上吻了无数下。

刘舍在他身后把火把送了过来,另外一些士兵也在下头把火把都点上了,挂在墙上插火把的插槽里,照亮了城楼里乱七八糟让人目不暇接的各种楼梯和转弯。不过他们也不及去看那些东西,最重yào

的是王爷就站在上头!

齐烈不等火把点上就急急忙忙地往上跑,不提防下头地台阶高矮不一,差一点就滑倒摔下楼梯去。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司马昂向他笑道,“辛苦你……”他愣了一下,“齐烈,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我……”齐烈的一腔欢喜被冻了下去,支支吾吾地说,“是……撞的……”

“撞的?”司马昂哈哈大笑,“莫不是你撞在拳头上了么?”

“是被我打地。”子攸在一边忍不住了,嚷了一句。“他猜拳输了自愿给我打的。”

司马昂好笑地看着齐烈,“你们这一路可是怎么过来地呢?子攸有那么大力qì

吗?”

齐烈知dào

子攸给他留足了面子,没有提到他在路上那次近乎哗变的举动,“是……确是猜拳输给了王妃。不过也是撞在王妃地拳头上了,当时……王妃在骑马。”

司马昂大约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一笑不语。“刘舍,你带大家找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说。”子攸转过身,把脸藏在他的怀里,他搂紧了子攸,安慰地抚摸了她地头发,他知dào

子攸撑不住了。齐烈还想问他是怎么会到了这里,他笑了,“还饿着吧。刘舍,带齐烈去用些狼肉罢。”

齐烈缓过神来,也看到王妃站都有些站不住了,连忙向后退,跟着刘舍下去。

司马昂拉着子攸离开楼梯,向一边的走廊里拐去,在走廊里第一间房门外有一个侍卫在站岗。子攸留意到司马昂走路的时候有些不稳,一条腿似乎不大敢用力。她的胳膊伸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帮忙撑着他,他在子攸的头顶上吻了一下,“没事,只是个小伤。”

子攸发觉自己被带到了一间宽敞的房子里,只是屋里只有少量的家具,空空荡荡的一间大房子,中间被司马昂支了一间帐篷。子攸从没见有人在屋里支帐篷的,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被司马昂看见了,他颇有些得yì

,“还好吧?哈哈,我也刚到这里来一天,这座城——或者说这个堡垒,实在是大的很,还有好些地方,我没来得及进去看。”

司马昂掀开帐篷的一角,扶子攸进去。里面一张榻上铺着厚实的狼皮褥子,不过子攸现在看见狼皮就觉得有点恶心。还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盏形状古怪的油灯,几上有一只壶一只杯子,还有司马昂的剑。

司马昂扶着子攸坐下,在油灯下仔细端详了子攸半晌,“瘦的可怜。”他给子攸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抚摸了子攸的嘴唇,“连嘴唇都干成这样了,你饿不饿?我就知dào

你会出铜羊关的。”他叹了口气,跟子攸对视半晌,子攸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他被踢得哈哈大笑,过去把子攸搂紧怀里,没轻没重地死死按在自己怀里,“我想你啊,子攸。”

子攸狠狠给了他几拳,“什么地步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你这混账……”子攸又哭了起来,手指紧紧攥着司马昂的衣服,任凭司马昂再怎么哄她,她都只是要哭,哭个痛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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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百五十八章

子攸不知dào

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要么就是她太累了,一不小心哭得睡过去了。不过即使是睡着的,她也感觉得到心里的安宁平和。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她听见司马昂在低声叫她的名字,她能感觉到司马昂在她脸上的抚摸,可是她不想醒过来,她已经太累了,好不容易才能睡着。只不过这个司马昂……“烦人。”子攸张开眼睛,骂了一句,司马昂愣了一下,他不知dào

子攸是怎么了,正心急如焚地低声唤她的名字,她忽然张开眼睛骂了一句。

“攸儿,是我,你怎么了?”司马昂坐在她身边,把她抱起来搂紧怀里,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额头有些热,不会是发热了吧?

“说的就是你。”子攸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你吵什么?”

司马昂笑出了声,“你是睡着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司马昂搂紧了她,真是瘦了很多,这段日子,想必是很不好过的。“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我不吃狼肉。”子攸一想起自己差一点被狼吃了,就觉得有点恶心。司马昂好笑地拿过茶盅来喂她喝了一口水,“还有点别的,我叫他们拿上来?”

子攸被他喂水喂得有些脸红,可司马昂却做的自然而然,“不想……吃,等会再吃吧。”

“那给你这个。”司马昂放下茶盅,腾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桂花糖。“这个是走前你给我的。”

子攸笑了,“你还留着。”她撕开包裹着桂花糖的纸包,把那块糖放在口里,心满yì

足地舒了口气。她还不知dào

司马昂是经lì

了怎么样的惊心动魄才走到这里来的,身上还带着她的糖,可她心里的酣畅淋漓是难说的。

“嗯,咱们那匹马喜欢吃的紧,我喂了它不少,这是剩下地最后一块,给你吧。”司马昂说得很诚恳。子攸愣了一下,皱起眉头,咬着那块糖,却恨不得咬上司马昂一口。司马昂看着她发笑,“夫人,再睡一觉么?”

子攸推开他。自己躺在他地床榻上。动来动去地在床榻上蹭了个舒服地位置。“不想睡。”

“那吃点东西?”

“不想吃。”小几上那盏油灯把帐篷里照地昏黄而温暖。她虽然是瞪着司马昂地。可是心里却有说不上来地满足。司马昂就在这里啊。含笑坐在她地身边。比她祈求地还要有精神。他比走地时候略略瘦了一些。不过眼睛里地神采却比在铜羊关时还要好。子攸知dào

司马昂经过地事一定不轻松。可他现在看起来却这么好。

“不想睡也不想出。那为夫……”司马昂说着向子攸俯下身在。似乎是要吻她。子攸脸红了。推了他一把。“走开走开。我忽然又想睡觉了。”

司马昂笑了起来。凑到她身边去也躺下。一只手撑着头。从上往下看着子攸。“小夫人。你还满有力qì

地?不累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地?你为什么出铜羊关来呢?”司马昂地眼睛很亮。子攸看出他有点微妙地自得。他明知dào

自己是出来找他地。还要故yì

这样问。是想听她亲口说一说有多想念他。有多心疼他。有多着急他么?

子攸眯起眼睛。“我就是出来打猎地。”

“都打到这里来了?”司马昂给了子攸一副吃惊的表情,半真半假,装得还挺像,子攸“切”了一声,不爱搭理他。

“迷路了。”她哼了一声,揉揉眼睛,“草原上看哪都一样,就迷路了。”

“真的?”司马昂有点无奈,“那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着都让人心疼。”司马昂轻轻抚摸着子攸地头发,“打猎的时候被风吹的?”

“是被狼吓的。”子攸闭上眼睛,司马昂的手掌贴在她的面颊上,温暖得很。

司马昂笑了,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可是她听出他很愉悦,“我在城上老远就看见你了。后头一群狼围着,你还在城门上抠抠摸摸的,沉稳得很啊。”

子攸笑得很得yì

,“那我厉害么?”她又张开眼睛,想到一件着恼的事,“是你给我开的城门?我说我怎么碰了一下门就开了,你开门的时候就能出声喊我一下吗?”

“我怕吓着你。”司马昂说道,“怕我突然说话你太慌乱了。”

“那你突然抱我,我就不慌乱了吗?”子攸瞪大眼睛,司马昂说地这是什么啊,不着边际,他明明就是想要故yì

突然出现的,不然为什么,他连一支火把都没给她留着,“撒谎。”

司马昂哈哈大笑起来,他紧紧贴着子攸地身子,子攸嫌憎地又推了他一把。司马昂硬把她搂回来,“子攸,你都不问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不问。”子攸打了个呵欠。

司马

倒在子攸的身上,子攸叫了一声,“我要被压扁了。笑着在子攸的肋下轻轻抓了抓,“你就是说压根都不记挂我是不是?枉我每天都那么思念你。”

子攸笑着推开她,一面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面笑着问他,“你有多想我啊?”

司马昂微笑不语,说不上来,只是很想念。子攸笑着,眼角却有一滴泪,“我也很想你,现在看见你了,真有再世为人地感觉。都有些不敢相信,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在这里见到你,我实在想不到,咳咳……”子攸轻声咳嗽了两声,又连忙按住胸口。

“子攸,你怎么了?”司马昂不笑了,他有些紧张,他刚才只是跟子攸闹着玩,可要是子攸的身上有伤……可是怎么一点都看不不出来呢?随即他又想到,子攸本来就很能撑着,就算她真地身上有伤,如果是轻来轻去的那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着急地去解子攸地衣服,被子攸打开手,子攸笑着看他,“王爷,你在外边待野了么?”

司马昂没跟她玩笑,“子攸,你胸口是不是有伤?”

子攸隔着衣服摸了摸锁骨下面一寸的地方,“这里被剑划了一下,流了一点血,不大要紧,铜羊关上都是男人,我就没管这个伤口,所以愈合地慢了一点。”子攸的心头有点难过,脸色变得更差,司马昂担忧地看着她,他很担心那个伤会比子攸说的严重,子攸颦着眉头接着说下去,“要是会留下难看的伤疤,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司马昂没忍住笑了出来,可是有些心酸,笑容很快就收住了,“让我给你看看,我在军队里待了这么久,已经很会治伤了,我给你看看就肯定不会留下伤疤。”

“真的?”子攸看着司马昂,她有点动心了,“不是骗我?”她又想了想,“还是算了,让你看见伤口,那我还不如去撞墙。”

司马昂被她气笑了,“好,夫人,那你撞去吧,咱们这是在帐篷里头,我看你往哪里撞。”他看见子攸眼里的笑意,知dào

她要跑,抢在她前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夫人,你生的这么美,已经是占尽天下便宜了,那要不让老天略略减去你的一点点好,那就太容易召天妒了。”

子攸本按住了手腕,本来是要发脾气的,可是又被司马昂后头的话说的有些羞涩,司马昂可不是常会夸赞她的,“瞎……瞎……瞎说……”

“哎哟,夫人,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夫人要说,如果我看了夫人的伤痕,就要毒瞎我的眼睛呢。”司马昂说的一本正经,子攸笑红了脸,他低下头在他娇妻的面颊上吻了吻,“你不是说过,相信我么?”

子攸没有话说了,司马昂取了药过来,解开她的衣服,不深的伤口,也幸好现在天气冷,并没有怎样,“压着你的伤口,我真是混账。”子攸摇摇头,他在子攸的光洁的肩头吻了一下,子攸又结巴起来,“你……你……说不……”

司马昂笑了,不再逗她,他的手很轻柔,动作也娴熟,好像他说的倒是不错的,他在军中果然学会了治外伤,“你贵为王爷,还给谁治过伤啊?”

司马昂专心地看着在子攸的伤,等到他敷好了药,又包扎好了,才回答道,“咱们那匹追风马啊。”子攸踢了他一脚,司马昂“哎哟”一声,“王妃娘娘,我可是伤兵。不过你别害pà

,不是你踢的那条腿。”

子攸被气笑了,扯回自己的衣服,“你的腿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已经快好了。”司马昂笑着说,他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攸儿,是谁敢对你下手?胸口和腹部,他想杀了你吗?”

子攸摇摇头,“我的伤会留疤吗?唉,反正腰上已经有了两个伤疤了,很难看是不是?”她垂头丧气地缩进被她当做被子盖的斗篷里,连脑袋都缩了进去。

“没有啊。”司马昂对着那一堆狐狸毛说,“我看不出来,也摸不出来,真的。”

“你发誓?”子攸在斗篷里说闷声闷气地说道,司马昂刚要说我发誓,她就打断了他,“别发誓了,不稀罕。”

司马昂笑了,把她头上的斗篷拽下去,他还是想知dào

那个问题的答案,“是谁要杀你?”

“我爹爹以为我要杀他,他才动手的。肚子上……肚子上是我自己弄的……”子攸转开了视线,不想看司马昂那有点痛苦的视线,她最不希望他难过。

“所以大将军才放你出城。”司马昂苦笑了一下,俯下身把子攸搂进了怀里。他想说点什么,可是说不出来,嗓子里干涩的难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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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百五十九章

“司马昂,你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子攸困了,她缩在司马昂的怀里,享shòu

着他轻柔的抚摸,司马昂的怀里很温暖,她觉得自己就快变成了炉子边的老猫。

“有一个蛮族的俘虏,说戈壁里有一个部族,在戈壁的绿洲里建了雄伟奢华的城邦,他们比中州人更加富庶文明,而且他们的土地上出产美女,世代都跟草原上的各部联姻,可是几十年前,他们在一天里突然举族迁徙走了。草原部落联盟的可汗不准草原牧民再踏上这片土地,还说这里的原住民走的时候诅咒了这块土地。”司马昂轻声笑了笑,他以为子攸睡着了,就不再说下去。

子攸只是闭着眼睛享shòu

了一会儿,听他不说了,便替他接着说了下去,“可是你不相信可汗的鬼话是不是?”她笑了,“你听到这件事,一定就想找机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城邦。我还以为你会朝着南边的湖走。”

“我本来是想向那里走的。”司马昂轻声说道,“那天,我在战场上发xiàn

自己带着的人被大将军的人分割开了,有人向我放了冷箭,接着就有一支军队,不冲着蛮子,只冲着我的人来,我见那些人意图太明显了,只好装作跌下马的模样,想借机避开。有一百多个金吾卫、侍卫还有些我带的久了些的守城军不肯离开我,始终跟着我,可没想到大将军的人竟然要将他们全部剿灭。我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们撤离战场,向北撤tuì

。好在当时还有少量蛮子的士兵混在战场上,有一只落了单的蛮子骑兵向他们冲了过去,刚好把他们阻挡了一会儿,我才得以带着这些人继xù

向西北方向走。本来……”他吻了吻子攸,她可真是聪明,竟然想到他会向湖边走。“本来我确实是想向那个湖走,可是快到湖边的时候,我看到有大颢国地军士在湖边驻扎,就没有贸然过去。”

“那是爹爹派出去寻找你的人。”子攸抬起头来,不过很快又扁了扁嘴,“可是我也说不清楚,爹爹地心里想什么,我是猜不清的,他也许只是告sù

我说,他派了人去找你,其实却是去杀你的,那也说不定。”

“呵呵。”司马昂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小脸,“你都闹腾的这么厉害了,又是要自杀又是要逼着大将军杀你地,他能不派出人去吗?他女儿的命快没了。我想大将军一定是犹豫了,你毕竟是他的女儿。”

“你会恨我吗?”子攸拉住了司马昂地手,她知dào

司马昂不会,可是她还是想要问问。

“我只会心疼你。”司马昂笑了,“其实,我又回到北方的戈壁里来,一是想到这里来看看,二是……二是我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实在不知dào

该去哪里。我知dào

回到铜羊关,大将军或许不会当众杀了我,我还能芶延残喘地活着,也许甚至还能活几年。可我还是有些迷茫。我不想说我在的这些日子里还能无所畏惧,我其实就是一个回不了自己土地的流浪者,我在别人地土地上茫然地行进,心里不知dào

该去哪,也知dào

怎样回家。我心里很想你,呵呵,真的想你,我很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或者……我要再等几十年,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能见到你。伤口感染的那几天,我发着烧,就总是做些糊涂梦,梦到你已经嫁给了别人,过得很好,至少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好。呵呵,不过清醒之后我想到,除非大将军告sù

你我已经死了,否则你就一定会出来找我。我也就一定还能见到你。”他抚摸着子攸的脸,看着她地眼睛,“子攸,你能到我身边来真好。我太过自私了,是么?我以为我能做到……可是我做不到。

在我怀疑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就希望你嫁给别人……我是真地希望你能过得喜乐安宁,不用动刀动枪地受伤,不用哭肿眼睛………可能我真应该把你嫁给别人……”

“你要休掉我么?”子攸觉得司马昂似乎就快哭了。她不想她地男人被她逼到这个地步。这根本就不是他地错。“你是不是看上了哪个蛮子家地小妮子。就不想要我了?她长得好kàn

吗?会说汉话吗?多大了?”

司马昂被她说得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地眼睛。“胡诌八扯。说地像真地一样。”

子攸笑着拉扯他地衣襟。“说啊说啊。王爷。你是不是又要收小地。你好大地色胆。”

“我……”司马昂笑得说不出话来。“不能这么歪派人。你。”

子攸没理他。反倒还踢了他一脚。“你一定是听说这里出美女才到这里来地。”

司马昂忍无可忍,把不停挣扎的子攸搂进怀里按在榻上,“攸儿,我还当你是累坏了呢,怎么这么精神,又盘查起我来了。我可不就是为了美女来的,我不到这里来,怎么寻得到你。子攸,把手拿开,你在铜羊关,有没有每天都想我一次?”司马昂笑着硬拉开她挡在唇上的手,吻上了她的嘴唇,“问你呢,不要装聋作哑,告sù

我啊。”

“想了想了。”子攸皱着眉头,一副恼了的样子,说了一连串想了,“行了吧,快走开。”

司马昂哈哈大笑,“子攸你真是女子吗?”

“不是,我是小厮,是个小厮。”子攸笑了起来,“你快点走开吧。我要睡觉了,困死了,我都很多天没睡好觉了。”

“不成。”司马昂专心致志地亲吻她,亲吻得她好痒,她又笑了。“司马昂,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司马昂没说话,她推开他,“你不说就是答yīng

了,咱们来玩女孩子的游戏,我假装是一个睡觉的女孩子,你假装是一只枕头。”

司马昂笑得快要断气了,“那不如你假装是一个夫君,我来假装妻子,这样还好玩一点。”

子攸被蛊惑了,有点迷惑,不知dào

那是什么样的,司马昂笑着向她说道,“夫君,妾伺候您宽衣解带,咱们这就安歇。”

子攸的脸红了,“不……不玩这个。”不过司马昂的语气还真好笑,她笑得有点受不了,“王爷,你……你真不像样子。”

司马昂等了半天,才等来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根本就不在乎。

第二天外头太阳已经升了老高的时候,子攸才醒过来,她被司马昂紧紧搂着,裹在斗篷里,她想动一动,可是浑身酸疼,还是只想睡觉。不过她才动了动,司马昂就跟着醒过来了,在子攸的鬓角吻了一下,“攸儿,怎么了?”

“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起来了?”子攸问他,她似乎已经好久没听见外头的野狼嚎了。

“夫人,山中无甲子,没什么时辰,不用起来。”司马昂压根就没睁开眼睛。

子攸翻了个身,紧紧抱着司马昂,“衣服呢?”

“夫人,成婚都快一年了,何时夫人能不再问这个问题?”司马昂闭着眼睛答道。

子攸笑醒了,睁开眼睛,向下缩了缩,完全缩进司马昂的怀里,“咱们都不回家了罢。就在这里放牧,或者住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好的。”司马昂轻轻地回答她,“夫人,你说我是拿你的发簪去换羊呢,还是去跟蛮子抢羊?”

子攸笑差了气,“那还是去抢吧。要不……咱们就偷偷入关,做个平民夫妻,你说好不好?”

“不好。贫民夫妻?老百姓不是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么?我可不想百事哀。”司马昂还没太醒,迷迷糊糊地说,“还不如去当山大王了,这儿还有现成的百十来号弟兄呢。”

子攸笑着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笑够了又叹息道,“这下子不怕生出孩子来了。总之也是不能贸然回京城了。”

“夫人打算什么时候生了呢?”司马昂张开眼睛,低头在她的头顶亲吻,“我想至少也要生三个才是。儿子女儿儿子,夫人意下如何?”

子攸没回答,偷偷摸摸地咬了他一口,司马昂吓了一跳,“哎哟。”这下子彻底清醒了,“夫人,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司马昂,好像你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呢。”子攸从斗篷里探出头来,“你不是故yì

在哄我罢?”

可是司马昂的脸色的确不像太着急的样子,他笑了,“以后的事,那得以后再说,想也无济于事,所以不如不去想。眼前能干的事却惬意的很。至少,我眼下就是要以服侍夫人为己任。”

子攸也笑了,那倒也是,何况她现在也真是想起京城就有些怵,不但是爹爹和穆建黎,就连皇后也……每一个都要防备的日子,她实在有些累了,也倦了。

更况且……她看着睡眼惺忪的司马昂就忍不住发笑,她虽然深爱司马昂,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可是她也真是更喜欢这个不在京城,不做王爷的司马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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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一百六十章

司马昂歪在榻上,看着子攸自己挽好了头发,“这样是不是不好kàn

?”

“我看很好。”司马昂微笑着说,他伸出手去,子攸握住他的手,舒服地靠进他的怀里,“好的很,子攸根本不用打扮。”

子攸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头,回过头来在司马昂的唇上吻了一下,司马昂搂住了她,用力加深了这个吻,相视一笑。子攸坐起来,“齐烈还没跟你说过话,他们该是在等着你呢,你也该去看看他们了。”

“不想去。”司马昂懒洋洋地坐着没动弹,轻轻捏捏子攸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就是不想出门。子攸被气得笑了出来,司马昂从前可是少有这么慵懒的时候,她说给司马昂,司马昂跟她说,要到什么时候有什么的样子,现在他是流民,做什么还要摆王爷的架子,也不嫌累得慌。

子攸瞧了他一眼,“你哪里像流民,再这样下去,倒像流氓了。”说着拉着他的手,硬要把他拉起来,司马昂看着她笑,无赖了一会儿,怕她太用力对身上的伤口不好,自己跳了起来,“夫人,我忽然想起来了,齐侍卫怎么得罪你了,被你打了个乌眼青。”

“哦,他说要走一个方向,我说要走一个方向,我就打了他一拳,他就跟我走了,呵呵。”子攸笑吟吟地攀着司马昂的肩头,“等我不在的时候,他不会向你告状吧?”

“你这不都已经恶人先告状了么?你还怕他告状?”司马昂想想就觉得好笑,齐烈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连子攸的拳头都躲不开,也可见当时子攸的变脸想必是相当快的。“不过夫人,以后我与夫人发生争执地时候,夫人可别对我拳脚相向啊。”

“不会。”子攸摆摆手,“我会让夫君一步,那夫君也让我一步好不好?”

司马昂看着她抬起头来。就在她地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你我各让一步。那到底往哪个方向走啊?”

“可以让老天决定啊。我可以丢鞋子。”子攸笑嘻嘻地说。惹得司马昂发笑。子攸拉着司马昂出门。一路讲着来路遇到狼地事。吹嘘地天花乱坠。司马昂听地倒是津津有味。不过他们在楼下一间开阔些地大厅里遇到了齐烈他们。子攸地牛皮吹地齐烈一愣一愣地。他直看着王妃。也忘了礼法。一个金吾卫觉得好玩。也跟着王妃胡吹。两个一搭一捧地。说地比一部书还热闹。齐烈惊异地看着王妃。再看看王爷。还是微笑着看着她。怎么那个平时看起来从来都很严肃地王爷。好像很喜欢听王妃吹牛皮似地。

有人送上来刚烤好地鹿肉和狼肉。司马昂给子攸挑了一块。低声说道。“好像草原上。狼多了。鹿就少了。咱们不熟悉这里地地形和天时。饥一顿饱一顿地。这块是鹿肉。接下来要往哪里走。怎么个走法。还得再想想。”

子攸贴在他身边。咬了一口烤鹿肉。乖巧地点点头。她刚才话说得多了。现在渴得很。“这里是戈壁滩。虽然这附近有树。可是也不大多。这里有水喝吗?”

司马昂已经给她斟了一杯茶。“喝点水。还是热地。水源是有地。等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活水吗?”子攸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

司马昂点点头,“当然是活水。”

“既然有活水在,为什么还要举族迁徙走呢?”子攸觉得有些奇怪,她不能不对周遭的一切保持警惕,或者,她根本就是已经警惕惯了。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瞧瞧那处水源,有意思的紧,你久居京城,肯定没见过那样的地方。”司马昂一笑,他正好觉得这处大厅太阔了,又有穿堂风,冷得很,不想让子攸在这里多待。楼上地间很大,还有炉子可以点火,帐篷里头又很背风,温暖的很,子攸现在最应该什么都不想地多睡几觉,子攸地脸色不好的很,他心里很放心不下。在这种地方,没有太医,也没有多少药材,若是没有病也不受伤,单单是饮食上饥一顿饱一顿地那还有限,可如果子攸撑不住了,真的病了,那他真要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现在就让子攸会到上头去躺着,她又一定躺不住。

“好玩吗?不是水井吗?”子攸听到司马昂说有意思地紧,她的眼睛都发亮了,她是常常觉得什么都很有意思的人,可是司马昂却不是的,要是连司马昂都觉得有意思了,那一定好玩得很。

司马昂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至少子攸现在的精神还好的很,他略略放心了一些,“再吃一点,我就带你过去瞧瞧。”

点头,她现在不知dào

怎么的有点高兴,司马昂没>位当皇帝了,她好像反倒快要高兴坏了,简直是心花怒放。现在这里不是京城,没有京城的深宅大院,也没有太多京城的礼法束缚,其实只要司马昂不管,那就什么礼法都没有了,所以她可以不管在哪都靠在他身上。她想到这里就笑了出来,司马昂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也大概猜出她是在想什么,没有问她笑什么,只是在她的杯子里又加满了茶水。

子攸靠在他身边听他跟侍卫和金吾卫们说话,她没有插嘴,只是安安静静地把司马昂让她吃完的饭都吃了。司马昂在跟他的人说眼下的情况,他可能不便于立即回到铜羊关,其他的人,想要回去的可以回去,他绝不挽留,但是决定离开的必须结成一队人马,王妃也说了,这里的狼特别凶恶。子攸笑了一下,她刚才说的那么吓人,谁还想回去了?不过她为他们真心考lǜ

,也是不希望他们现在就走的,他们跟随了王爷,就是得罪了穆家,就算回到京城也未必能好过在这里。

刘舍先说话了,“咱们大家能跟着王爷到这里来,就是已经把什么前程富贵都丢到一边去了,大家都是肝胆相照的弟兄。大家可不要忘记了,大将军当时可是要把咱们一起剿杀掉的,况且这里还有不少跟皇族沾亲带故的,都只管想一想,王爷若不在那个位子上坐着,就算你们有命回到京城,那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就是了。而且,眼下这个时候,咱们到了这个地方,正是该抱成一团效忠王爷。咱们大家都是英雄好汉,可不是贪生怕死,背主求荣的人。”

子攸瞧了他一眼,这可说的都是大实话了,她原先没想到刘舍会是这样仗义的人,司马昂信任他,她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司马昂身边的人基本上原先都是穆家安插的,若她是司马昂说不定就各个都不信,可是有时候,你不信任人家,不把自己的命交到人家的手上,人家也不会给你卖命。

她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司马昂还真是不错的人,气度心胸都是有的。

不过还是有人动摇了,跟着司马昂到这里来的人大约有一百个,其中有二十个想要现在就回去的,跟着子攸出来的几个人里头没有要回去的,不过子攸咬着烤肉心里想到,那也未必就是说他们决定跟着司马昂在外头流浪到底,多半也是被外头那群狼给吓的。不过人各有志,子攸没什么说的。司马昂也同意了,他看了子攸一眼,子攸就想到钱的事了,司马昂本意是让子攸给他们每人一封信之类,叫他们回去再到账上领钱。没想到子攸拉开一只随身的小皮口袋,掏出来的全是银票。

子攸很大方,司马昂想着如果自己是个好结交朋友的江湖豪强,有个子攸这样大方的娘子那真是好的很,不过……他低声问子攸,“你到草原上来居然还随身带着银票,你这是要到哪里去花啊?”

“这不就用上了么?”子攸小声回答他,“反正它们又不沉。反正……反正不带着钱,我就心里慌张得很。”

司马昂本来心里想的事很多,也有些沉重,可是看着子攸的小皮口袋又忍不住想笑。不过他也确实要承认,拿到钱的和没拿到钱的人都很感激,他本以为那些金吾卫都是官家子弟,根本不缺钱,可是看来也不全是这样。看来若是论起事务变通,他确实比子攸差得远了,子攸原先笑他不食人间烟火,倒也不错。子攸总是说,虽然说忠诚是忠诚,钱财是钱财,君子是不谈钱财的,可忠诚也是需yào

犒赏的。君子爱财一点也没有错,忠臣爱财只要有度也没有错。当然子攸原来说那些话的时候,主要是想说,自己虽然很喜欢钱财,但绝对是个君子。

不过司马昂也没觉得子攸不是君子,君子,还是个可爱得很的君子,正靠在他的手臂上,努力把最后一块烤肉吃完。

早上司马昂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带回来了狼群已经不见踪影的消息。选择离开的人便启程了,司马昂带着子攸在荒废的古城门口送别这些人。这些人多半对离开王爷有些愧疚,司马昂却没有什么责备的神色。他挥手告别的时候,子攸甚至觉得他很有人情味,跟那个王府深院里的王爷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她很喜欢这样。这样的司马昂让她开始觉得安心,她知dào

每个女人心底最想要的,一定都是一个丈夫,而不是一个绝对的英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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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百六十一章

“子攸你笑什么?”司马昂牵着子攸的手,慢腾腾地走上了台阶,子攸正在前头拉着他快走。

“你的腿疼么?如果你的腿疼,那我背你走罢。”子攸笑嘻嘻地回过头来,齐烈和刘舍跟在他们的后头,不过离开了一段距离,也在后面说着话。

司马昂忍着笑,“攸儿,左边走。”子攸向左望去,那是一道拱形石门洞,古老的门已经破碎倒塌,子攸好奇地发觉拱门背后的走廊虽然没有火把可是并不昏暗。司马昂跟着她跨上最后一阶台阶,站在她身边。他拉着她的手向走廊里走去,“子攸,你看上面。”

子攸抬起头,这里就是一条由石头堆砌成的走廊,可是在石头走廊的顶部,有一个个凿开的小窗口,日光就是从那里照射进来。这就是这里取光的方式么?与中州人盖房子的方式完全不同。“攸儿,再看这里。”司马昂又指了指一边的墙壁,子攸才发觉这里的墙壁慢慢地雕刻着浮雕,只是挂满了灰尘,有的浮雕的凹处都已经被泥土糊住了,可是那无损这些浮雕的美丽,子攸惊叹地看着那宏伟壮观的壁画,大约有三个人高,而长度呢,子攸看着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

“我想草原的游牧民是出不了这样的能工巧匠的。”子攸轻声说,她越来越觉得这里的人并没有迁徙,她没有高声说话,是因为她真有些害pà

惊动这里沉睡的灵魂。那些壁画中的人物就像她在城外看到的雕像那样真实,她在一个浮雕的女人面前站住,她在画里,就站在水边,手里捧着一只水罐,她的面庞真实而饱满,子攸觉得自己从画中甚至看到了风,她的头发被风吹拂起来,她的衣裙也飞舞了起来,她的嘴角有一丝微笑,她正在把水罐送给那边地一个男人。“她长得真美。”

司马昂看的却是子攸,“还没有你一半那么美。”他伸手去拂拭掉一处凹痕上的泥土,“你看这里。”

“有刀痕。”子攸也注意到了,“我在城外的石头像上也看到了,有一个石头像也被砍断了一块。”

“这里应该是这个女子头上的某个东西被挖掉了,你觉得这个女人头上的这个位置上会有什么?”司马昂问她,但是他好像已经知dào

答案了。

“我觉得应该是头饰。”子攸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个地方如果带着什么珠花,应该是很好kàn

的。”

“嗯。”司马昂拉着子攸向前走。“你看这里。有很多跪拜地人。他们都在跪拜一个人。这个人应该是皇帝。你看他地头上。他带着地这个东西应该跟父皇地冠冕一样地。可是这里也有一个砍凿地痕迹。”

子攸认真地看了一会。这里还有很多这样地方。每一个都在很微妙地地方。最后他们走到一副星辰图地地方。子攸目瞪口呆地看着星辰只留下了轨迹。所有该有星辰地地方都只剩下了一个窟窿。她有点明白了。“这些地方原来都应该是镶嵌地宝石。有人把它们抠下去了?难道他们在离开这里地时候。把所有值钱地东西都拿走了。连这个东西都不放过?”

“那怎么可能呢?”司马昂搂住了子攸地肩头。他觉得子攸有点害pà

了。“譬如有一天你要离开王府。你会把房子上地什么东西抠下来拿走吗?不大像啊。而且。谁会把皇帝冠冕上地宝石凿掉呢?那也太不敬了。”

子攸摇摇头。“我只要带银票就了。”

司马昂忍不住一笑。搂着子攸继xù

向前走。他们走了大约一顿饭地功夫才穿出了长长地走廊。子攸发觉自己又走到了有台阶地地方。这一次台阶是向下地。她小心地扶住司马昂。知dào

他腿上地伤还没好。在走向下地台阶地时候会比上去地时候更困难一些。可是。这条向下地台阶也未免太长了些了。子攸比较了一下她走上台阶地时间。发觉自己应该已经走到地下去了。

她有点害pà

。“司马昂。咱们现在是在哪里啊?我觉得我已经走到地窖里了。”

司马昂搂着她,“还要再下走呢,别怕,有我在这里。”

好在两边的墙壁上有火把在照着亮,看来是司马昂前一天到这里的时候,就在四处探索中把重yào

的地方都放好了火把,而且派人不辞辛苦地更换。可是这里太静了,子攸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在往地下陵墓走,不过可能也是因为这里地这座城池,本来应该有成千上万的人居住,现在只住进来他们这一百来号人,所以就实在空得可怕,也寂静得可怕。“司马昂,司马昂,这儿不会是这里皇帝地皇陵吧?”

“这里是水源啊。”司马昂不在意地回答他,“只是跟咱们那里大不相同罢了。”

“是水井么?”子攸已经问了第三遍了,在子攸的心目中,水,不是从水井里打上来地,

里舀上来的。

“你要是这么说呢,这里也是水井,是大一点地水井。”司马昂回答她,一面又在琢磨别的,“我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什么?住在地下?”子攸回头看了司马昂一眼,她生怕司马昂真决定要住地下,可怜巴巴地说,“我……我喜欢有太阳的地方。”

司马昂笑出了声,“你说什么呢,子攸,我是说,我想咱们在这座城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到过一段时间边关重新开通的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回大颢去。至少咱们也得在这里待到这个寒冷多狼的春天过去的时候。有这些房舍暂住,总要比在草原上风餐露宿,受草原人袭扰要好的多。草原可汗曾经下令过,擅入戈壁者死,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有草原上的牧民随意到这里来。咱们正好可以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跟着我来的那些人里还有不少的伤兵。”

“唔,”子攸放心地点点头,其实她到了现在,才不在意什么时候回大颢国,或者什么时候去哪里呢?“好的好的,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司马昂看着她的眼睛微笑了。子攸又看了看他,“那你是要跟我说什么呢?”

“我是要说,咱们还有地是时间在这座古城里探索,今天看了水源,就要回去了,我看你的脸色,只怕要好生将养一段时间才好。”司马昂只是想把子攸劝回去,刚才看浮雕壁画的时候,子攸好想有一股子不把这里的人去哪儿了弄明白就不回去的架势。

“我听你的。”子攸乖巧地说,反正司马昂的腿也不利落,回去就回去。可是又走了两节台阶,她停住了脚步,愣了一会儿,“司马昂,我是不是耳朵坏了,我好像听见了河水流动的声音,可是咱们现在应该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啊。,真不知dào

这里的人挖这个大菜窖是要干什么?”

“子攸,这就是我要跟你说地这里的人了不得的地方。”司马昂笑着在一处板门前停下来,板门上有两个圆环,司马昂抓住一个轻轻地旋钮了一下,板门就吱吱叫着向里打开了,“这就像他们城门的机关一样精巧,而且历经了许多岁月,依然完好如初。”

刘舍在他们身后加快了脚步,跟齐烈一起也走了过来。司马昂牵住了子攸的手,“来,攸儿,走过来。”

子攸感觉到有风从门板后面吹过来,她的头发被吹拂了起来,她跟着司马昂走进了最后一道门。里面有更多的火把点燃着,还有一个士兵正在打水,见到他们来了,连忙站起身。

子攸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几乎不敢向前迈步。她看到了什么啊,一条河流?一条货真价实的河流,在她地脚下缓缓流动,她就站在堤岸上,一条石头铺就的堤岸。在地下极深的地方。“这……这是什么啊?”

司马昂带着子攸向前走,在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矩形湖泊,那一定是人挖的,自然的湖泊是不会有这样的棱角。可是那湖泊太大了,子攸能看到的不过是湖波的一角,在更远地地方,湖波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这里是沙漠吗?是地下吗?”子攸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做梦,湖水把波浪推送到她的脚下,她听到了浪涛声,她就像站在诡异地梦中,眼前是一片地下海洋。

“古书上记载,有些干旱的地方,会有地下河流,恐怕这里就是一条地下河流。这里的人发xiàn

了地下河流,就像咱们治水一样,他们治理了地下河流,我想他们大概把许多涓涓细流汇集在了一起,最后又造了那样巨大的一块湖泊,用来蓄水。这大概就是这座城能够建造在戈壁滩上的秘密。”司马昂向水中丢了一块石子,激起一片浪花。

子攸看着司马昂,司马昂笑了,“我知dào

夫人在想什么呢?既然有这样了不得地技艺,既然水源没有枯竭,这里的人为什么还要离开这里,举族迁徙。”

子攸现在觉得有些害pà

,她本来不信鬼神,可是现在却觉得这里地人或许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杀死了。刚才地那个士兵还在这条河流里抓到了一条鱼,那是只没有眼睛的鱼,他当做稀罕物拿过来给司马昂看,结果把子攸吓坏了。司马昂挥挥手叫那士兵赶紧把鱼丢回去,一面搂着子攸向上走。

“不会有鬼神地。”司马昂笑着拍怕她的肩头,“本来是想你没见过地下河,领你见识一下的,谁知却吓着了你。这里的人绝不是鬼神杀死的,鬼神可不会抢他们墙上的宝石。”

子攸又一次站在阳光下,才觉得安心,她朝司马昂扁起了小嘴,男人跟人,好像总归是有那么一点点差别的,只是一点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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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百六十二章

子攸在来这里之前着实被失眠的毛病困扰了一段时间,被折磨得脸色发白,眼圈也有些发青,她也曾请铜羊关里的太医来给她诊脉开方子,可是药喝了不少,觉也没见增多。不过今天这毛病好像突然就好了,她被司马昂带回原来歇息的帐篷里,也不过正正经经地跟司马昂说了三句话,就觉得困了,枕在司马昂的腿上就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断断续续地睡了两天。

子攸模模糊糊地记得司马昂跟她说过几句话,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也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她也模模糊糊地能感觉到司马昂就在她身边陪着她,可她就是醒不过来。她自己也不知dào

自己睡了多久,连梦都很少,她醒的时候感觉周围很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炉火里柴火燃烧的轻微的噼啪声。

她慢慢张开眼睛,有些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入眼的是青色的帐篷,比她原来住的那个帐篷要高些也宽敞些,帐篷的一边卷了起来,正对着一只火炉,炉火正在里面温暖地燃烧着。她翻了个身,床铺有些硬,可是她感觉到一种疲惫的舒服感,比在她从前那个陈设着锦绣帐幔厚褥子的床榻还舒服。她看到了司马昂,他正坐在她身旁,一边的小几上摊开了一本书,她看着司马昂的侧脸,桌上的油灯照在他那英俊的面庞上,带着一点柔柔地光泽,哪怕就坐在这个陌生的古城里,这样简陋地帐篷里,他面上的神色还是安然的。

“司马昂。”她轻声唤了他一声。

他立kè

放下书,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带了明显地紧张,“子攸,你醒了吗?终于睡醒了。”他没等子攸回答,又急急地说,“你好点了吗?我还以为你是病了,一睡就是两天,怎么叫都叫不醒,真是急死我了。后来齐烈说你在铜羊关上就睡不好觉,常常半夜三更还在城上溜达,我才知dào

你就是困了。你现在好些了吗?”

子攸一直都看着司马昂,看着司马昂的眼睛,他只看着自己,他好像很着急,子攸微微地笑了。司马昂有些着急,他向子攸俯身过去,伸手到子攸的身下,把她搂起来抱进怀里,细细地看着她的脸,“子攸,是不是身子真地不舒服了?”他摸了摸子攸的额头,生怕子攸在发烧。子攸被他抱在怀里,还是不说话,只是在他的臂弯里,用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子攸忽然“嗤”地一声笑出来。

司马昂愣了一下,子攸转开脸,“问那么一大篇话,我要怎么回答你才是啊。从哪一句开始答?”司马昂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子攸,又是叹气又是微笑,“那你饿不饿呢?”

“唔。”子攸连连点头,她觉得有些饿了,“我睡了多久了啊?”

“两天。将近两天了。”司马昂在她地头顶吻了一下。“枉费我前两天还犯愁怎么才能把你关在屋里好好休息两天。你不想吃狼肉是么?”他低下头在她地额头上吻了吻。然后是鼻梁。又接着吻下去。寻找着她地唇。她笑红了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去地躲着。“那还有什么吃地呢?”

“还有一点小米。我叫他们给你细细地熬一点粥。”司马昂把她轻轻地放回榻上。司马昂不习惯从屋里就向外头地侍从们大呼小叫地吩咐事。在京里他自己地王府里。自然有丫头站在屋里可以使唤。丫头到了外头不能出二门。又可以再传话给小厮。现在没有了那些中间环节。司马昂自己走来走去地。没了王爷地虚架子。还拖着条有点毛病地腿。子攸看着他很心疼。可是他自己倒是很乐和。

粥是司马昂自己端进来地。一大碗粥。还有一堆熏肉。“有个侍卫。家里好像是开个饭庄子地。做饭手艺倒不错。”司马昂随口说道。看着子攸又笑了。子攸在没见到他之前。很担心他会意气消沉。毕竟这样地境遇不是每个皇储都能承shòu得了地。被夺走地是一片江山啊。得到地……司马昂得到什么了呢?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他却这么高兴。那不是他故yì

做出来地。子攸觉得他眼角眉梢都含着笑。轻松愉悦。

子攸喝了点粥。觉得舒服了不少。她已经吃了好多天烤肉了。早就已经觉得够了。她毕竟是一个吃粟米长大地中州女孩子。可不是草原上地蛮子。米粥吃下去很温暖。没有勺子。她就两只手捧着碗慢慢地喝。司马昂一直微笑着看着她。有一会儿他想着。如果子攸不嫁给自己。现在是什么光景。经营着她那份看起来似乎不大。可是细想想又大得惊人地产业。有一个就算不爱她。也会因为怕她而对她俯首帖耳地夫君。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而不是在这个杳无人烟地荒漠上。在这个破败地大漠古城里。喝一碗米粥就心满yì

足。他心里面酸疼惭愧。或许是为了掩饰。他拿着手里地剑慢慢地削一块木头。没什么目地。旁边放着一把弓箭。他就想把那块木头也削成一只箭。结果削断了。他不知dào

要继xù

削什么好。只是越削越细。

子攸一直打量着他手里地东西。最后忍不住问他。“你是要削根牙签吧。费这么大劲?”司马昂一怔。笑了起来。摇摇头。把许多情绪压回了心头。他从前想要地很多。惧怕得很多。可是现在。未来遥不可及。眼前地一切却都很简单实jì

。子攸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眼睛正盯着他削掉地木头。“这木头是从哪里来地?”

司马昂似乎想了一下。这有什么可问地。木头在这座废城里随处可见。不过他还是有点窘。“从……从柜门上拆下来地。炉子里头烧得木头都是士兵们从各个屋里拆掉地柜子桌子。”

子攸看到那上面原来还有精美地雕花,就被司马昂这么给削了,司马昂有点不好意思,硬着头皮

木头削成一只极小的鸟,难看得很,子攸忍着笑把那来,揣在自己的小皮口袋里。“你瞧这里的木头家居这么多,我猜这座城地外头,树木一定随处可见。”

“蛮子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这里的人走了,树木像是也被一把火烧掉了。”司马昂附和了一句。

子攸并不大关心这里有树没树,她把粥碗推给了司马昂,“你为什么不吃呢?”

“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已经吃过饭了。”司马昂把腿边地木屑打扫起来,倒进炉火里,“把剩下的粥都喝了。子攸,你的身子虚弱得很,不好好调养是不成的,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养人的,若是落下了个大症候,老了会遭些罪。”他低头笑了笑,“现在能给你调养身子的,大约只有米粥了。我今天听见侍卫们开玩笑,说乡下人调养身子地时候还是米粥鸡蛋呢。不过如今你夫君穷得连鸡蛋都没有了。”

子攸听见他说老了会如何如何,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的后头那些她都没细听。她傻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是不是你也没有多少米,你自己才不舍得吃的?”

司马昂摸了摸她的头发,“男人不需yào

这么精细的东西。”

子攸却摸了摸他地腿,“可你也受着伤呢,你换药了没有?一定没有。我没想到你会带着那些受伤的士兵,也就没带那么多的伤药,早知dào

我赶车出来了。”她有点懊悔。

司马昂几乎是听见子攸说话就要发笑,“你干脆带一队骆驼出来岂不更好?我都没想到你会带那么多地伤药出来,居然还带了一大袋的食盐,你知dào

那些士兵都是怎么说地?罢了,我不学给你听了,反正他们欢喜得很。不过伤药还是留着给那些重伤的士兵用吧,等他们都好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可以找机会穿越草原,回到中州去了。”

子攸点点头,“如果咱们回到中州地时候,爹爹仍旧没有昭告天下,说王爷已经……那个了,还为你保留着位置,那就是说咱们或许仍然可以回京城去。”

司马昂点点头,不过那么远的事暂时他还不想去琢磨,“眼下最重yào

的是活下去。”他拉着子攸的一只手,轻柔地捏了捏,“就算没那么多伤兵现在想回去也容易,昨天又有出去打猎的士兵发xiàn

狼群的踪迹了,看来它们并没走远。我可不想再贸然碰见那些畜生。”他笑了,看着子攸的眼睛,“话说回来,你遇到狼群的时候,实在是很聪明。”

子攸娇纵地倚进他的怀里,“我当然聪明得紧。”她吐了吐舌头,她可着实没想到司马昂会在这条路上等着她,司马昂又在温柔地吻她,她心满yì

足地叹了口气。“司马昂,司马昂,我睡觉的时候,你一直都在这里么?你在读什么书?”

司马昂连忙去抢桌子上的那卷册子,子攸比他还快,一探身已经把那卷书抓在了手里,“嘿嘿,什么东西还不想给我看。莫非是你在作诗?嗯,是卷史书啊,是你带的?”子攸翻了翻,司马昂舔了添嘴唇,没有回答她,子攸刚要放下那卷书,忽然眯着眼睛,狡黠地打量了司马昂的脸,把那本书又拿了起来,“若就是本史书,你可不会跟我抢呢!”

司马昂也笑了,有点无奈,子攸哗啦啦地翻那本书,把书翻到了最后,在后边的几页空白上,果然见到了司马昂的字迹,“唔唔,这是什么啊?重伤兵十名,伤兵三十八名。粟米十斤,木柴可供十天,天啊,夫君你拆掉了人家多少柜子啊?底下还有……”子攸看了下去,底下还记着弓箭若干,马匹若干,等等。她知dào

了,司马昂是在统计现有的物资,记录得很详细,看来司马昂已经仔细考lǜ

过在这里度过残冬和春初的可能性了。只是,那些东西可真是……“真是少得可怜的东西。”

“是啊。”司马昂把那卷书卷了起来放到一边去,他本来就是不想让子攸看到烦心地。

“伤病士兵几乎占了一半。”子攸略略颦起了眉,她缩在司马昂的身边,司马昂伸过一只胳膊来搂住了她,帐篷里还是很温暖地,炉火着得很旺盛,子攸看着帐篷对面日夜燃烧的炉子,谨慎地问道,“炉火里的柴火是不是也该少用些呢。”

“不用,攸儿。”司马昂就是不想子攸会像现在这样操心,这妮子这阵子都太过劳心了,“你现在身子弱,不能待在太冷太潮的地方。你放心吧,伤病员住地屋子里炉火都很旺盛,现在宁可其他人的房子冷些,将就着用十天还是可以的。而且这城里还有好些地方咱们的人没去看过呢,一定也还找得出木柴来,这个还好说,我心里有数。再说,现在毕竟开春了,再过十几天,就连外边地天气也要暖和过来不少了。那时节咱们差不多也要离开这里,往大颢国里走了。”

子攸点点头,“那吃的东西呢?依靠每个人带的口粮肯定是不够的。”

“我也想过了。草原人能靠打猎为生,咱们自然也能,这几十个可以外出打猎的士兵现在被我分成了三组,轮流外出狩猎。”司马昂略停了一会儿,像是有些不大愿意说下去,“只是猎物太少了。士兵们只能穿过沙漠到草原和沙漠交界的地方,这样地地方本来就土地贫瘠,猎物甚少,再加上咱们毕竟不是生长在这里的,士兵中有不少人都不习惯在草原上狩猎,每日猎杀的猎物实在有限,很难让这百十来号人都吃饱。”他看着凝神听他说话的子攸,又忍不住一笑,“还要多亏你这个活诱饵,那天引来了那么大一个狼群,又射死了几十头。呵呵,狼不吃同类的尸体,它们在外头守了一夜,天亮就撤tuì

了。士兵们把死狼拖进城里,吃了一些,剩下地又冻的冻腌的腌,呵呵,反正我也不大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弄地,总之

们留了不少肉还可以多吃几天。”

子攸咬着嘴唇听他说话,思索了半天,司马昂知dào

这是没有法子的事,也指望子攸能想出什么对策来,见她不吭声,以为她又倦了,便想叫她再躺下好生休息,还没说呢,子攸就说话了,还一副坚定模样,“我也要去狩猎。”

“不成。”司马昂答得斩钉截铁,“你去喂狼还差不多。”

“你说过不会瞧不起我地。”子攸有些馁了,“你说过我可以为你分忧解难的。”

“不成,一事是一事,不能胡闹。”司马昂没有给她留余地。

“赖皮。”子攸哼了一声。

司马昂知dào

自己要跟她吵架斗嘴地话,没一次能赢的,干脆就笑而不语,随便子攸言语推搡,子攸说了几句,没意思起来。“那做什么?”

“你就在这里待着,守着火炉,再休息几天……”司马昂温柔地回答着她。

“说的几天是几天呢?”子攸歪着头问他,“我还可以帮你去找木头呢。”

“不成,咱们来了之后,只住了外城,里城还没人去过。也不知dào

里面有没有古怪,让你往里跑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司马昂回答道,又哄着说,“我陪你在这里,好不好?”

“我不怕古怪。”子攸听说不让她先去内城,立kè

觉得没劲。司马昂倒是相信她不怕古怪,只怕子攸这妮子本身就够古怪了,等闲的古怪遇见了她还是小巫见大巫。

“那也不行。”司马昂拒绝得毫不留情面,“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在房里待烦了,我可怕陪你在这附近四处走走。”

“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啊。”子攸扁了嘴,一副真的恼了的样子。

“哪有凭什么?我是你的夫君,你听我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司马昂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子攸原本不过是假意发脾气的,可没想到司马昂真的有些恼了,她心里不痛快,凭什么要听夫君的,可是现在这里的人都是司马昂的人,她哪个也使唤不动,就算原先有侍卫是听命于她的,不过司马昂争取人心的速度一向比她还快。她就算想搞个家庭政变,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了,就算她能,她也不远远那么干,惹司马昂不欢喜。可是要让司马昂欢喜,就非得听他的么?她穆子攸从前可是连爹爹的话都敢违拗七分的。

司马昂一直看着子攸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出子攸的想法来,子攸是行动速度异常迅捷的人,说不定突然就给他搞出个大惊讶来,让他措手不及,他看着子攸,猜测着子攸会出人意料地干出什么来。没想到子攸抬起眼睛看到他在盯着她看,只是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司马昂被她这样看了一眼,心里就很是难受,他也知dào

子攸在京城的时候,是如何呼风唤雨,子攸不会轻易被人左右,这是她最宝贵的优点,可是她也太过**,太过固执了,想真zhèng

地走近她,被她信任,并不想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司马昂以为子攸要么会赶他出门,要么会自己跑出去,可没想到,他才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子攸就没好气儿地摔开他的手,翻身躺下,背朝着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说的却是句气话,“再也不给你看我的脸,你以后就看我的头发吧。”

司马昂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子攸是在故yì

避重就轻,他忍不住便笑了起来,伸手去轻轻地拉子攸的胳膊,“攸儿,生我的气了么?”

子攸推开他的手,“生气了。知dào

我生气了,那还问什么?没脸没皮。”

“子攸。”司马昂拉起子攸的斗篷,想给她盖上,生怕她要睡觉了会着凉。子攸挣扎着把斗篷踢开,就是不要顺从司马昂的话,司马昂也不生气,摸了摸子攸的手腕,略略的有些汗,看来她也不大冷。子攸甩开他的手,手镯磕在他手上的扳指上,她连忙抬起手腕,心疼地看看玉镯磕坏了没有。司马昂忍着笑,跟子攸闲扯些别的话,子攸都不搭理他。他不小心摸到了子攸身边的小皮袋,顺手拿了起来,“攸儿,里头装着的是什么啊?难道都是银票么?竟然这么小心宝贝着,睡觉都放在身边。”

子攸装聋作哑地没搭理他。司马昂掂了掂那只小口袋,还有点分量呢,“夫人,为夫能打开看看吗?”

“不能,快点给我放下。”子攸没回头,一边玩着自己的玉镯,一面哼哼着。

司马昂也装聋作哑,就当做没听见,解开皮口袋的束口,伸手进去,先是掏出了厚厚的一大摞银票,他忍着笑,把他那小妻子的巨额私房钱放在一边,又伸手进去掏出了自己刚才削的一只不怎么像的小鸟,再接下来,还有一只琉璃瓶子,里面装了不少丹药,可不知dào

是做什么的。一只胭脂盒子,被封得很严,上头有子攸自己贴的封条,司马昂拿起来看看,哑然失笑,封条上头还有子攸亲笔题的字“有毒”。他没有动那只胭脂盒子,他可是喝过子攸给的毒药的人,知dào

她若说是有毒,那八成以上是真的有毒。

他又掏出来了一面小镜子,还有过去他送给子攸的一把小梳子,以及一只帕子。几卷信纸,他一看就知dào

是他从前写给子攸的信,被她宝贝一样地收在这里头,随身带着,他心里面不是没有感动和温暖,当然还有些微的得yì

,也不知dào

自己何德何能,得到这丫头如此深爱。

剩下的东西他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一只小小的花梨木首饰盒,打开来发xiàn

里面放了一根铁丝,几根针,一小捆绳子,一只铁钩子,一只形状古怪复杂的铁指环。

“攸儿,敢情你从前做过梁上君子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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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百六十三章

在子攸醒着的时候,还想把她圈在帐篷里,至多也就是三天而已。就是这三天,司马昂已经快要被子攸给揉搓死了,他又不大敢把子攸丢在这里,自己离开去做点什么。他也知dào

侍卫们是禁锢不住子攸的,他只怕若是他前脚走了,子攸后脚就敢把自己给弄丢在这座道路曲折的城里。这三天他被子攸逼着削了一副棋子儿,跟她下了一天的棋,到最后司马昂也受不了了。第四天一大早,子攸就笑眯眯地跟着司马昂出门去内城里探索,兴高采烈地半点也不像是觉得自己现在是在流浪。

“司马昂,司马昂,难不成你就不好奇么?”子攸看看齐烈和刘舍又远远跟在后头,她讨好地握住司马昂的手,“说不定里头会有什么历史典籍,写着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大灾难,竟然会舍弃自己的家园。”

司马昂哼了一声,故yì

露出不屑一顾的意思,子攸嘻嘻一笑,握着司马昂的手摇了摇,“我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好不好?”

司马昂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谢了,我可不指望。”子攸撇了撇嘴,低下眼睛,手攥着司马昂的手却更紧了,她不是想要惹他这么恼怒,她就是……就是没忍住。她想想自己是不是被他好好对待了几天,就有点忘记了从前的疏远日子了,司马昂该不会对她好几天,就又想起的不好来了吧?她本来就不大好,太自以为是,太想说了算,太想控zhì

别人,而且还有个想杀他地父亲和兄长,要是她是他,她才不会喜欢自己。

司马昂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了她地下巴,她吓了一跳,脸被抬了起来,她心里一阵烦恼,有点心烦意乱,却看见司马昂正好笑地望着她,他的眼睛里都带着笑,司马昂是在逗她玩。他的眼角眉梢明明都在笑着的,“不过,你这张小脸这么几天就回过血色来,我就看在这个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胡闹了吧。只要你不要自己乱跑,跟在我身边就行了。”

子攸被司马昂捏着小脸,不过却笑了,“我干嘛要离开你?我最喜欢黏着你。”

“那我……”司马昂有点心猿意马,他侧了侧身子,挡住身后齐烈和刘舍的视线,子攸的脸看起来很顽皮,眼神狡黠,他心中说不出有多少喜欢,他微微低下头,子攸的脸红了,突然一低头,从他怀里跑了出去。跳上最后几阶台阶,走上一个露台,“你看这里,看得见全城,这座城真雄伟,是么?”

司马昂叹了口气,他刚才真想亲吻子攸一下,他有点恼火地回头看了刘舍和齐烈一眼,他们两个还跟在后头,好像连交谈都没有,直瞪瞪地看着自己,就好像现在这座破城里还能突然窜出来一队杀手似的。

“司马昂,司马昂。”子攸没有得到司马昂的回答,不满yì

地在上头连声催促,一阵风吹过,她地衣裙飘飘。子攸站在这里很美,她向自己的夫君微笑着,她也知dào

她这个时候应该是不错的,她喜欢被风吹着,爹爹的画师说过这个时候画她最美,她期待着司马昂也能赞她几句。

“你地衣服是不是太薄了?”司马昂皱起了眉头。

子攸恼火地伸出手去。把她地夫君拉上最后一阶台阶。司马昂还不解风情地说。“我不是说过虽然已经是春天了。这里还是很冷。你该披着斗篷才能出来地。”

“我穿着披风呢。”子攸恼怒地一扯自己地衣裳。“披风披风。一样很厚地。”

“让我摸摸你地手。”司马昂也被子攸地口气不善弄得有些着恼。

“男女授受不亲。不要拉扯我。”子攸挑起了柳叶眉。甚至嘟起了嘴。“斗篷、披风。你是个事事都要别人照料地王爷。你真地知dào

斗篷和披风哪个更暖和吗?干嘛教xùn

我?”

司马昂本来要说地话哽在了喉咙里。他抬起头看着子攸。有些说不出话来。本来子攸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别地意思。司马昂本来也地确就是一个深宫皇子。一应衣食杂事都是由人安排地。她没有拉扯别地事。可是她看到司马昂安静下来地时候。她才想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不该这么说。她跟司马昂之间有一个微妙地平衡。和一个不用言说也知dào

不能牵涉地话题。可是现在她说多了。打破了那个平衡。

她首先低下了头,“我不是说……”她咬住了嘴唇,她不能继xù

那样只会弄巧成拙。她不能说我没有一点瞧不起你她本来是的,可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刚才就不该说他只是个事事都要别人照料的王爷。

曾经有人这么说过,上官缜派来的侍卫有人曾这么说过,王爷只是一个处处要靠王妃照料的笨蛋,为了这个,那个侍卫还跟一个心怀不忿的金卫打过一架。那是在铜羊关里的时候,齐烈把这件事压服了下去,司马昂并不知dào

,可谁知dào

司马昂到底知不知dào

,司马昂知dào

的事情多了,很多时候他只不过不说而已。他什么都不说,也就没人知dào

司马昂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子攸知dào

自己说错了,她转开头,觉得眼里有些酸,“这里……这里要是铺展开来,其实比京城还大,是不是?”

司马昂没有回答她的话,他走上台阶,安静地站在她身边,她不敢回头去看他,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哭了。她在某些方面一直都认为自己比京城的公子哥们强一些,她经营偌大的一个产业,赚取巨大的利润,她懂得仕途经济,她不需yào

去向哪个侯门相府里的主人低头献媚,她从小就常常蹲在爹爹的书房后头偷听,那里来的往的都是决定大颢国命运的人,她偷听他们的谈话,知dào

他们的利害关系,他们在她眼里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人物,说得直白一点有时候他们就像是可以供她驱遣的牲畜,她就像草原上的牧羊人一样。她能牵动系在他们之间的那些看不见的丝线,压制他们,调动他们。她的权力很大,虽然不在明面上,可是京城里的王孙贵族们,除了穆建黎,没人比她的权力更大。她也曾经离开京城,离开爹爹的庇护,或者是押运某些重yào

的东西,或者是办某些隐秘的事物,她见识过江湖,这就更比大多数京城的贵公子们强了。诸如此类,种种,她在看待京城的王孙公子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有意无意地,她有些瞧不起他们。他们也算是鹰的话,你也只是从一破壳开始就娇养在笼子里的,入不得她的眼。可是司马昂也是王孙公子中的一个。

子攸一直都极力把司马昂跟他们分开,她相信他是个英雄人物,而他确实也没让她失望。可他还是个贵族公子,而且还是大颢国最大的贵公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偶尔,在无意的时候,子攸会记起他只是个深宫养大的王爷,可也仅此而已,她只是觉得他没见过外面的风浪,有些过于风雅,过于……真的仅此而已。

可是就算司马昂不想太多,就算司马昂够宽容大度,也会有外人的窃窃私语传过来。王爷是一个没用的人,全都是在依靠自己的妻子,他没有这个,没有那个。现在连王爷的爵位可能都丢了,他现在正在流亡,他连自己的国土都回不去,他什么都不是了,那可真是丢人现眼。

司马昂真的会不知dào

吗?他又是怎么想呢?他从来都没说过,所以子攸也会惴惴不安。

她勉强提起精神,她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干的事,就是说点别的,如果司马昂还能跟她继xù

说话,那或许还不要紧。她抬起头来,可是发觉司马昂并没看她,他在俯视露台下的城邦。“司马昂,这里风……风太大了是吗?而且走了这么远的路,你的腿,疼……疼不疼?”

司马昂没有回答她,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像是也没有什么喜怒,可他还是看着下面,就像是在出神。

子攸有点灰心,她想拉司马昂的手,可是她低头看了一会儿他的手,还是没敢伸手过去。

“子攸。”司马昂突然出声说话,吓了子攸一哆嗦。

“恩……嗯?”子攸抬起脸来,有些惊慌,她生怕司马昂说她很让他失望,而且很让他难过,最好能先回大颢国去,不要在这里跟着他,他想自己一个人。

“你看那里。”司马昂没有回头看她,他指了指脚下,子攸思索了一阵子才回过神儿来,“那里,看到了吗?那里是这个城邦的中心。如果这里真有什么值得咱们去看的东西,应该藏在那里。就像你说的,这个地方比咱们的京城还要大,是什么样的人建了这么大一个城,却舍得仓促离开呢?那是说不通的。你想不想去那里看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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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百六十四章

“子攸。”司马昂突然出声说话,吓了子攸一哆嗦。

“恩……嗯?”子攸抬起脸来,有些惊慌,她生怕司马昂说她很让他失望,而且很让他难过,最好能先回大颢国去,不要在这里跟着他,他想自己一个人。

“你看那里。”司马昂没有回头看她,他指了指脚下,子攸思索了一阵子才回过神儿来,“那里,看到了吗?那里是这个城邦的中心。如果这里真有什么值得咱们去看的东西,应该藏在那里。就像你说的,这个地方比咱们的京城还要大,是什么样的人建了这么大一个城,却舍得仓促离开呢?那是说不通的。你想不想去那里看看?”

“好啊。”子攸点点头,小心地伸手过去挽住司马昂的手,司马昂没有松开她的手,她松了一口气,慢慢攥紧了司马昂的手,“我觉得住在这座城的外层的都是贫民和士兵,你看那些房子,虽然很大,可是除了通往水源地的那条路,其他地方都破烂的很,咱们走到这里就不同了,连石头上都雕了花。不过这里好像不是人住的地方,你看那个地方好像是神龛,好像原来供过什么,只不过好像都被人用刀弄下来砸碎了。”

“是啊。”司马昂轻声答yīng

了一声,“他们供奉的好像跟草原人供奉的不同。我见过草原人供奉的神,是个女人的形象,好像跟这里残存的不大像。”

“唔,是的是的。这里的人应该跟草原人压根就不是同宗。”子攸连忙回答,“是不是都被草原人给杀了,草原人却说他们全都迁徙走了?”

“全杀了?”司马昂看了看这座宏伟地城池,怎么看也像是能住下几十万人的模样,“一下子就杀掉几十万人?要占领他们的城池?可是这里是空着的啊?”

“游牧民族是不稀罕土地的,他们也许只是为了来抢夺这里的财宝。”子攸简单地做了一个解释,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并不关心,她只是想找出一些话来跟司马昂说。

司马昂又陷入了沉默,子攸也找不出话来说,她紧张地拉着司马昂的手,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去看那个什么中间地位置,那里盖了座很高的房子,说不定是这个番地的皇宫,可她现在什么心思都不大有了。“司马昂,咱们还是明天再去看吧,我想回去歇一会儿了。”

司马昂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看了看她地面色。看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她指望着司马昂能再关心地问她一句。可是司马昂什么也没说。就带着她往回走。自作自受。怪不得连爹爹都不怎么喜欢她。心疼她。子攸在心里叹了口气。拉着司马昂地手。身子靠在他地胳膊上。幸好他没推开她。

他们走回到齐烈和刘舍地身边。刘舍地脸色不是太好。也不知dào

是怎么了。

子攸打量了他一眼。难道他还能比她更倒霉吗?

刘舍看起来就是有话要说。不过他好像又有点不想说。他看了齐烈一眼。似乎是希望齐烈能替他开口。可是齐烈地眼睛还有点肿着呢。他不拘做什么事都谨慎持重。话就更少。子攸一直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司马昂跟她说不必如此。一是从当时地情形来看子攸并没有错。二是从如今地情形来看。那些从京城里出来地人都应该懂得谨慎。

总之刘舍只好自己去跟司马昂说。今天出去打猎地兵士又是无功而返。这么些人只打到了九只兔子。储备地食物也已经没有了。一百人吃九只兔子……

子攸抬头看着司马昂。如果这样下去。那就真地有些麻烦了。可司马昂只是一笑。“九只?这数目还挺吉利地。”

刘舍没想到王爷就是这么回答他地,他有点不知所措,还等着王爷再说点什么,可是王爷也没再开口。一直以来,他们的指望就是王爷,他们也算遭遇过不少险境,可每一次王爷都是胸有成竹,拿得出解决之道来。

这一次,司马昂就那么带着子攸走了过去。子攸好奇地回头去看刘舍,他好像还想冲过来继xù

跟司马昂说今天没饭吃的事,但是被齐烈拦住了,齐烈跟他嘀咕了几句话。子攸就算不听也知dào

,那一定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类的话。是啊,兵士们打不到猎物,司马昂能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是看着草原上的蛮子轻轻松松地靠着打猎就能生存,可实jì

上里边的道道儿哪有那么简单。

可是吃不上饭了毕竟是大事,这一天所有人都很消沉。这地方很大,不过为了方便,所有人都住得很近,司马昂在确保所有地城门

了之后,就把所有人都集中在这个门口,住在上下两中。虽然里城地房舍要更好一些,可是司马昂觉得这里更安全,他关闭了通往里城的门,把这里围成了一个不大地区域。这一天,子攸几次跑到楼梯边上去看下边的兵士在做什么,今天没有多少人说笑话,可能从昨天甚至前天开始有些人就在挨饿了。

子攸跑回自己住地那间大房子,司马昂正坐在褥子上靠着小几读书,翻开拂去只有那么几卷书,子攸觉得司马昂都该倒背如流了。她走过去趴在褥子上,她希望司马昂跟她说点什么,看不出来他在跟她生气,甚至看不出来他故yì

不搭理她,可是她就是……“我刚才听一个侍卫说,在他们家乡里边,遇上荒年,娘亲就让孩子每天晚上都早早地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那倒有些道理。”司马昂随口应了她一声。

子攸翻身躺下,她觉得头有些疼,“你晚上什么都没有吃,是吗?”

司马昂没有回答她,她知dào

自己猜对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说道,“我不想离开你。你会一直带着我的是不是?不管去哪,也不管吃什么?”

司马昂放下了书,他看着子攸的侧脸,子攸躺在褥子上晃了晃她的小皮口袋,“我有很多钱,可是却没想到有一天有钱也买不到一个烧饼。”

司马昂忍不住笑了,气氛缓和了很多,子攸也笑了,“就像我很爱你,可就是不知dào

该怎么说,所以就算我很喜欢你,将来我也可能换不到你的一点喜欢。”

“子攸。”司马昂低声说道,“我喜欢你,在这个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心里很满足。可是,呵呵,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过于自私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为什么还非要把你带在身边呢?已经有几天都在这里找不到什么食物了,所以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不得不带着人回到草原上去了,那里要比这里要危险的多,我可能会变成草原上无人收捡的枯骨。我守不住你。”

子攸背朝着司马昂,司马昂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只是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可是你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己干难受。你怎么把我送回去呢?我要穿越草原的话,那是一样的危险,不是被狼吃了,就是被蛮族人抓住了。说不定我还来不及回到中州去,就已经变成骨头了。”

“子攸。”司马昂轻声叫了她一声,他知dào

子攸恼了,她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真的恼了的时候,话就像刀子。

子攸背向他坐了起来,又站起身向外走。

“子攸,你要做什么去?”司马昂也站了起来,子攸若要是这个样子,那就是很不对劲了。

“随便走走。”子攸低声说。

“走走?”司马昂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这是什么地方?外边又天黑了,你要随便走到哪里去?”

“随便走走就是走走。”子攸恼火地一把摔开他的胳膊,她回过头来,司马昂才看见她眼里的泪,“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要另找个地方睡觉。”

“你闹什么?这里是王府的深宅大院吗?你以为你在里头说什么外头都听不见吗?”司马昂低声吼着,一面却拉子攸的手,把她拉回怀里,这真是个所有人都心绪不宁的夜晚,他其实不该让子攸难受。

子攸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压低了声音,“我不是成心说那些话的。该被埋怨的人是我,和我爹。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难道还不知dào

吗?根本就没人在乎我怎样,你已经对我很好了,这样就够了,你根本就不该多想什么,我没那么娇贵,也没那么好命,我死在哪里都是死,不论是这里,还是京城,我在哪里都活不成,都没有什么分别。只要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就行了。”

司马昂呆呆地看着子攸,他想擦子攸脸上的眼泪,可是被子攸推开了手,“真的没关系,司马昂,连我爹爹都不觉得我死了他会有所愧疚,你就更没必要想那么多了。我想待在你身边是我自己的事,你什么都不用去想,就算我对你好,就算我给过你什么,可是我这么一个随时都可能被什么人杀死的人,有什么又有什么用呢,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就当是你捡到的就是了。”

子攸转开脸,自己抹掉了泪水,她不知dào

自己跟司马昂说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dào

,也记不清,只知dào

司马昂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他们就那么沉默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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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百六十五章

司马昂呆呆地看着子攸,他想擦子攸脸上的眼泪,可是被子攸推开了手,“真的没关系,司马昂,连我爹爹都不觉得我死了他会有所愧疚,你就更没必要想那么多了。我想待在你身边是我自己的事,你什么都不用去想,就算我对你好,就算我给过你什么,可是我这么一个随时都可能被什么人杀死的人,有什么又有什么用呢,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就当是你捡到的就是了。”

子攸转开脸,自己抹掉了泪水,她不知dào

自己跟司马昂说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dào

,也记不清,只知dào

司马昂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他们就那么沉默着。

子攸以为司马昂或许会再伸出手来搂住自己,可是等了很久也什么都没有,她叹了口气,自己转过身来,司马昂在她身后低着眼睛,她还是忍不住试探地摸了摸司马昂的手,司马昂拉住了她,她便笑了,“我不知dào

你在想什么。猜不出来,想不明白。”

司马昂笑得有些酸楚,“我什么都没想。”他伸出手来抚摸着子攸的脸,“都是我的不是。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没有不喜欢你,子攸,我只是……很惭愧。”

子攸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被司马昂用拇指擦干,她笑了,“不是那样的。我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现在能够这样对我来说就是意wài

之想,我每天都高兴得很,恨不得就能死在这里不用再回京城去,那……说句痴话,那就是一生一世了,我什么都不用惦记了。我唯一怕得就是你委屈憋闷,你毕竟是……司马昂。”

“别说傻话了。”司马昂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忍着什么情绪,勉强笑出来,开了句玩笑,“你可不要惹得我也哭了,还没到最后的时候呢,咱们先抱头痛哭,这要是传出去,我都没法儿做人了。”

子攸本来又哭了,可是也忍不住想笑,司马昂看着她,“我能不能抱着你?”子攸贴近了他,他松了一口气,“唉,我是觉得不该冷下脸来,之后我就不知dào

该怎么样才是了,找不着台阶下来,只好在一边儿干呆着。”

子攸笑着擦眼泪,“胡扯,你明明就是不想要我了。”

“怎么能那么想?”司马昂摸了摸她地面颊。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再摸摸她地额头。“哎哟。子攸。你怎么在发烧呢?”

“是么?”子攸也惑地摸摸自己地额头。“怪不得觉得这么冷。什么时候开始发烧地啊?”

“你问我?”司马昂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打发子攸躺下。可是这里头也没人通医术。司马昂不过略懂一点。也不敢过逾。只敢按照风寒地方子给她煎药。

子攸开始还有精神跟他混扯。“都是因为你生气了。我一着急。才会发热地。”

说地司马昂心里难受。“是我地错。看夫人好了地时候想怎么样都成。”他摸了摸子攸滚烫地额头。他最害pà

地就是子攸体弱。经不得这里地时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子攸嘿嘿笑了一会儿。撒娇要躺在司马昂怀里。心满yì

足地说。“等我好了。要骑大马。骑在你背上那样。”

“好。”司马昂咬了咬牙,子攸真会挑时候要挟。

等过了午夜,子攸的烧终于退了些,只是已经没精神跟司马昂聊个不停了,她躺在司马昂怀里,模模糊糊地说,“你千万不要跟我生气,好不好?我多傻啊,心里面有好多喜欢,却说不明白。”

司马昂搂着子攸,只觉得这个夜晚太长了,他不断地低声说着安慰子攸的话,心里却越发没底。如果他们因为缺少食物不得不离开这里,提早回大颢边境的话,从铜羊关走就太冒险了,可是走其他的边境城关,就要耗费更多的时日,那就不要说那些重伤未愈地士兵,就是子攸这样单弱的身子,也不知dào

能不能撑下去。他前几天是不是把前景估计得太轻松了?

他心疼地搂着子攸,在她的额头上不住地亲吻着,子攸迷迷糊糊地跟他说,“一切都会好的,别太着急了。”他忍不住微笑,“当然了,攸儿,一切都会好的。等咱们回了大颢国,就不回京城了,找个地方开个卖馄饨的小店,你说好不好?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娶妃子,谁会嫁给一个卖馄饨地男子,咱们就互相守着,一直到老,你说好不好?”

子攸模模糊糊地笑了,她都快要喜欢生病了,以前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司马昂就会说一些她特别期盼的将来,她会没什么烦恼,永远幸福,可是她又在心底里隐隐约约地知dào

,以司马昂的才干,他不该过那样的日子,他们也不会让他过那样的日子,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不知dào

会是什么样子地。

子攸睡了很久,再醒来的时候,觉得头上轻松多了,好像不怎么疼了,只是身上有些潮湿,知dào

自己大约

不少汗,她朦胧觉得听见了司马昂在跟谁说话,是齐眼睛看到的是全关上了的帐篷,司马昂跟齐烈在帐篷外边轻声说话。

“那个地方大约应该是皇宫,宏伟壮丽得很,可是拉开大门,里面全都是骸骨,一具一具的骸骨,有大人地也有小孩的,一眼望不到边际地骸骨,我想这座城的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他们都被人给杀了。”齐烈地声音凝重,又带了些压抑的愤慨。

子攸怔了一会儿,想象着全是骸骨地宫廷,离自己这么近,她不知不觉缩进了盖着的披风里。她以为自己住在活人的城里啊,谁知竟然是坟墓,真可怕。

又听见司马昂说,“看来王妃昨天偶然说的话是对了,他们不会随意舍弃这么大一座城邦的,他们是被人屠杀了。”

“是谁?会干这种灭种的事,这简直会遭天谴。”齐烈声音低沉地问。

司马昂没有回答,齐烈又说,“宫殿的大门是被锁死的,我们是砸碎大门进去地。外边只有两具骸骨,我想大概是他们从外边锁上了大门。哦,在一具骨头的下边有这个东西,好像是一块记事的木板,上面写了不少字,看着像是草原人的文字,我不认得。”

司马昂说道,“把这个给我留下,你先出去吧。等等,打猎地人出去的是不是太多了?能活动的人大部分好像都出去了?”

“王爷,他们都觉得人多一些能多打一些猎物,我想也是个理儿,就答yīng

了。”齐烈回答道。

子攸从斗篷里冒出头来,能活动的都在外头?还真以为这里是个孤城啊,若是事态有变……。

司马昂手里拿着一块木板走进帐篷,一眼看到正盯着他看的子攸,忍不住微笑,“醒了?”他坐到她身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凌晨的时候烧才退下,是不是觉得疲倦?”

子攸摇摇头,坐了起来,“给我看看。”

司马昂把那块木牍递了过去,“你认得么?”

“嗯,跟草原文字有一点不同,不过大部分我还是认得出来的。”子攸没敢接过来,就在司马昂的手里看了起来,她地嗓子有点哑,她清了清嗓子,“我是什么什么城——大概是说这个城的名字吧,我不认识这几个字——的最后一位王子。我叫苏……苏门丁——大概是这个音。”

“嗯,后面写的是什么?”司马昂很好奇。

子攸继xù

费力地读下去,“后世来到我的城邦的人,请……请记住我们往昔地繁华。我们是伟大的……沙漠之民,富庶文明并不亚于东方大陆上的种族。(东方大陆是说咱们吧?)我们崇尚博学之人,我们宽厚而乐于助人。但是什么什么神蒙蔽了……哦,蒙蔽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没有发觉草原上那些禽兽的狡诈和卑鄙,我们的祖先教给他们文字,教他们……底下这几个字我也不认识。”子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司马昂,司马昂听得很认真,她只得继xù

念下去,“可是有一天,豺狼来到我了我们地城邦外,我们本来要像往常一样给他们美酒和美食,可是他们却用弓箭回报了我们的使者。我们坚守自己的城邦,豺狼们放火烧掉了我们的树林和草地,我们……我们拥bào

着哭泣,那是我们的……神散步地地方。我们尊重博学之人,可是我们的勇士……勇士……勇士依然勇敢……可是没有树林和草原,我们地勇士饿死在城上。豺狼的战鼓响起,他们……他们涌上了我们地城墙,我的父亲,伟大地什么什么国王,把大家召集进王宫。而我,苏门丁,被国王命令活下去,延续部族的希望。我被卫兵带进了我们神圣的水……水源地。

十天……哦是三十天……之后,我听到外边像夜空一样安静,我走了出来。那些贪婪的豺狼,把我的城邦洗劫一空,连一块宝石都没有放过。我回到父亲的宫殿,看到我所有的人民和我的父王母后都已经被杀死在宫殿中。我是王子苏门丁,我的部族已经覆灭了,我决定违背父王的意旨,我关闭了宫殿的大门,祝福我的部族能够升上天国,我的灵魂也将追随他们而去。我是王子苏门丁,我诅咒草原上的可汗,诅咒他们世世代代的可汗都被英雄的箭射落于马下。我是王子苏门丁,发xiàn

我的旅人们啊,请接受我的忠告,警惕那些草原上的盗马贼吧。”

子攸和司马昂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子攸向斗篷里缩了缩,“咱们遇到的那一个可汗,还真的是被你射死的。”

“这个城是什么时候覆灭的。”司马昂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

子攸看了看木板最下面的一行字,“这是一个草原上的历法,换算成咱们的历法,再往回数,大概是……四十到五十年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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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百六十六章

“听起来人,是吧?按时间推算,他诅咒的那个可汗可能就是被你杀死的那个。”子攸盯着司马昂手里拿的那块木板,“死人的诅咒。好可怕啊,好可怕啊。快把那块板子丢出去吧。”

司马昂没说什么,把那块板子放到帐篷外边,洗了手回来摸摸子攸的脸,“现在觉得怎么样?也没见咳嗽难受,只是发热,也不知dào

到底是怎么了。”

子攸一笑,抚摸着他的手,“我就说了么,我是太紧张了,才会发烧。”

司马昂脸上有些泛红,贴近子攸把她搂进怀里,“子攸,你可千万别生病。”子攸被他搂得太紧了,有些上不来气,闷在他怀里还说,“怎么样,怕了我了吧?”

司马昂拿她没什么办法,“至少现在你不惦记着往这做废城里头跑了。我去叫人熬了米粥来给你喝。”

子攸抱着他没撒手,“司马昂,你吃了饭了么?”

司马昂没回答她,想把话题转开,“草原人的战争经常伴随着屠城灭族么?”

“是啊,可是一次杀这么多人的,应该是绝无仅有,所以那个可汗就封锁了消息,不肯叫人知dào

。”子攸想了想,回忆起以前在大将军府时听说过的那些关于草原各部混战的往事,“再说,这里出美女,好些草原上部落中的贵族娶的妻子都是这里的人。也就是说,可能有很多个小部落的可汗,他们的母亲就是这里的人。所以在部落联盟里势力最大的部落因为贪心而抢劫了这里,屠杀了这个种族之后,必然要隐藏行迹罪证,以免其他地部落纠集起来讨伐他们。只是后来,他们为了维护这个秘密,必然用了严厉的措施,以防有人闯入这里,看到真实的情形。”

“我想也是,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战争时候,这里出了空挡,否则的话,咱们也不是这么容易能走到这里来地。我想这里应该有草原的蛮子的伏兵阻着。”司马昂揉了揉子攸的小脸,觉得她有些累了,连忙又把她放回褥子上,让她躺下。

子攸拉着他地手放在自己地额头上。她地头有点疼。“不会还有伏兵吧?毕竟都过去几十年了。”

司马昂见她精神头儿不大足。便离开了一会。回来喂了她一碗米粥。沉默着看着这个在京城呼风唤雨挥金如土地丫头津津有味地喝了一碗没什么味道地粥。再守着她一会儿。她就睡过去了。所幸没有继xù

发烧。

子攸又睡了好久。醒来地时候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舒服地不得了。张开眼睛就叫了一声。“司马昂。”

没人答她。她翻身坐了起来。司马昂不在这里。她自己挽起了头发。整了整衣裳。站了起来。向帐篷外头看了看。也没见司马昂地人影。子攸推开了房门。立kè

听到外头有嘈杂声。门口只有一个看起来心神不宁地侍卫。子攸有些不安。“王爷在哪里呢?”

那个侍卫紧张地像外看了看。“可……可能在城上。”

“出了什么事了?”子攸也向下看了看。往常总在下边烤火地兵士都不见了。“人都到城上去了?”

“王……王妃娘娘,”那名侍卫紧张地有些结巴,“今天出去打……打猎的人都没回来,王爷派了些人去找,也不见回来。现在……现在好像忽然来了不少人,围在城门外头,王爷刚才也上城上去了。不……不知dào

是哪里来地一伙人,好像是……好像是蛮子。”

子攸顿时觉得晦气,怎么说了什么就来了什么。她急忙向楼梯下走,想绕到城上。侍卫连忙跟上去,“王爷说,若是王妃醒了,就请在这里等等,王爷很快就会回来。”

子攸看了他一眼,“哄小孩么?”

那侍卫愣了一下,子攸已经跑下楼梯了。她刚跑到司马昂身边,想趴到城墙上向外看一眼,就被司马昂一把拉了回去,推到身后。下边有人用草原的语言喊了一句。

子攸拉着司马昂的手,“他说——你开不开城门,他每问一句就要杀一个人。”

司马昂没有回答她的话,子攸看不见司马昂的脸,回头看了看齐烈和刘舍,他们两个神情凝重的可怕,子攸忽然想到,或许这已经根本用不着她来翻译了。城外传来刀劈进身体地声音,子攸心头发凉,终于知dào

司马昂为什么不让她到前头去看。“他们杀的是谁?”子攸低声问了一句,她回过头看看,

着的几乎全是伤兵,呵,她想起来早上司马昂问齐烈今天能行动自如的士兵几乎都去打猎了,莫非全都被人擒住了?

“他们恐怕已经侦查到这里有人了。”刘舍低声回答子攸,“咱们有两个脱逃回来地人说,他们挖了陷阱,又设了伏兵……咱们的人全数被擒。现在……已经砍了两个人地头了。”

子攸无声地贴紧了司马昂,司马昂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蛮子从没放qì

过这里。有一个拄着剑地伤兵朝城门外啐了一口,他是铜羊关里原来的守将,大大小小地场面见得多了,“王爷,咱们不能站在这里看着弟兄们被砍头。他妈的!这就跟在铜阳关里看着临阳城的兄弟们被砍头的那天一样。天杀的蛮子!王爷,打开门血拼一场算了。”

子攸攥紧了司马昂的手,她不知dào

外头有多少人,可是就算他们只有一百人也足够制服这城里的人了,这里的人多数都是伤兵,而且蛮子都守着门口,就算他们都当起缩头乌龟,那也会饿死在这里。

刘舍和齐烈是王爷的侍卫,本该以王爷的安全为重,可是两人对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出来。

也有几个金吾卫见了这一幕难免胆寒,站在离城墙有一段的地方,木然地沉默着。

司马昂一只手突然重重地拍了城墙一下,子攸吓了一跳,他猛然回过头来,看着子攸的眼睛,子攸有些害pà

,司马昂的神情有些奇怪。他深深地看了子攸一眼,子攸觉得他眼里的留恋和不舍就像是在看她最后一眼,“你……你要干什么?你想开城门?”她吞咽了一下,止住心里的害pà

,“我也觉得该打开城门,大不了……”大不了死在一起,可是她不大想说出来。

司马昂捏了捏她的手,忽然抬起手来,抚摸了她的面颊一下,就当着一众侍卫的面,子攸的面上有些烧热。司马昂转开了眼睛,看着齐烈,“我把王妃的命托付给你。你把她带到地下水源那里,那里面的墙壁上有一个机关,可以从里面关上水源地的最后一道门,外人无法从外边打开那道门。你是知dào

的。”

“什么……”子攸惊诧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拉紧了司马昂的手,“胡扯,我才不去!我不去!”

齐烈迟疑了起来,他也想保住王妃的命,可他不想舍弃了这些人独自活下去。

司马昂又看了她一眼,他没有再向她微笑,他看着她,像是想把她的模样最后一次烙在心里,他又向齐烈下了命令,语气坚决,不容人反抗,“齐烈,把王妃带到下面去,把她的手绑上,无论她威胁你什么都不要听她的,把她的嘴堵上。”他转开了头,不再看子攸了,他朝着齐烈吼了一声,“齐烈,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齐烈走了过来,子攸抓着司马昂的手,脸涨得通红,“我不去,我不想躲起来,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的吗?你骗我!”子攸要哭了,她不想离开司马昂,她要躲起来,像那个什么狗屁王子苏门丁那样躲在地下活着吗?她不要,她不怕死,她只是不想一个人。

司马昂硬下心肠来甩开了子攸的手,“快点,把王妃带下去。等到外边静之后,再把她放开。把她送回大颢国。”齐烈抓住了子攸的胳膊,子攸拼命挣扎着,司马昂不敢看她的脸,更怕看她的眼睛,“把她平安地送回去,不要回京城,把她送到……送到上官缜那里。”

“不。”子攸低声地叫着,她哭了起来,齐烈抓住她,真的找了根绳子把她的手绑在身后。外边又砍掉了一个士兵的脑袋,城上的士兵却一片静默,没人敢看王爷和王妃。司马昂背对着子攸,他一直在看着外边,他没有眼泪,却一动不动,像是变成了城外荒漠里的石像。

“王妃,得罪了。”齐烈低声说,他抓起子攸的胳膊,把她托了起来,向下走去。

“司马昂。”子攸尖叫了一声,可是她离司马昂越来越远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司马昂会有这么一手,她被带到了地下,她不住地尖叫,挣扎着想要挣脱开绳索,齐烈最后不得不用她的手帕堵住了她的嘴。她在黑暗的地下河边瞪大了眼睛,看着齐烈关闭了那道门,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叫不出他的名字了,只能呜咽地哭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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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百六十七章

司马昂站立在城上,咬着牙听着子攸的哭声一路远离,他没有回头,他是答yīng

过跟子攸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不管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可是事到临头,他就舍不得了。他不奢望守着子攸一辈子,他总是觉得自己不该有那个福分,他只希望子攸活下去,就算她要走的路也很难,就算他死了以后她仍然有生命危险,可是她总是还有希望的,他希望她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打开城门。”再也听不见子攸的声音了,司马昂抬起头,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下命令。城下已经斩杀了三个士兵,有人又用蛮语大声地问了一句,司马昂拿起弓箭,拉开了弓弦,屏住呼吸向下瞄准。一个蛮族武士高高举起马刀,想要砍下第四个中州士兵的头颅,不过他的马刀没能落下,一只长箭射穿了他的咽喉,他向后倒去。

城门下边响起一阵叽里呱啦的蛮族话,没人后退,反而有不少蛮子挤上前来,抬起头想要看看是哪个中州士兵有这么好的箭术,还有几个人胡乱向上头射了几箭。又有人声音嘶哑地吼了几声,大概是骂城上的人,有几个粗野的蛮子过去推搡那些被俘的士兵,想要一起把他们都杀了,不过却有些犹豫不决。

“打开城门。”司马昂手里握着弓箭,又吩咐了一声。两个士兵率先走了过去,一起推动城门的绞索,城门的吱呀声吸引了那伙蛮子的主意力,他们不再吵扰了。司马昂命令士兵把城门完全打开,蛮族士兵突然面对着洞开的城门,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人想要进去试试,可是又立kè

有人出声反对。

司马昂在城上看到远处又扬起了一片黄沙,看来是又有一小支军队过来了,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到了,下头地士兵们也不再叽叽喳喳你推我搡地挤在城门口了,他们向后退了一块地方,站在城门口,给将要到来的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看来正主儿才到。”司马昂冷地看着那队人马,“城上狭窄,都下去吧,会会这个人。”

没有人说什么,司马昂手下所有还能行动地士兵都跟在他的身后,这支沉默的军队跨上了战马,在城门口列队。最后一次上战场?司马昂的脸色冷峻,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他骑在他地战马上,手里握着一张弓箭。士兵们紧紧跟着这位高大的王爷,或者说,将军,这是最后一场仗,最后一次上马,可这已经比窝窝囊囊地缩在城上等着慢慢饿死要好得多了。跟着这个年轻的男人,比跟着大将军帐下那些功勋卓著却老迈不堪地将军们更能够让他们热血沸腾。

蛮族的军队慢慢分裂成两半,他们在给一个男人让路,那个男人比司马昂略微矮一些,骑在一匹没有披甲的战马上,他的身上也只穿着皮革地蛮族衣裳。

他没有贸然接近司马昂,他在蛮族武士们的身后观察了一会儿才骑着马缓缓上前,司马昂看到他的身体很松缓,似乎并没有要攻击的那种紧迫。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司马昂,忽然指着司马昂回过头去向自己的士兵们说了几句什么。他近前的士兵纷纷点头,司马昂对这种状况有些难以理解。难道蛮子在近身作战之前还有什么说法吗?

那个年轻地蛮族男人转过头来看着司马昂。说了一长串司马昂根本听不懂地话。蛮族男人身后地一个武士突然操着不太清楚地中州话说道。“我们王爷说。你是大颢国地小王爷。是也不是?”

司马昂微微点了点头。认识他地蛮子恐怕是会有一些。

那个年轻地蛮族男人发出一阵大笑。指着司马昂又说了一句什么。他身后地武士又说道。“怪不得这些被我们抓获地士兵。就算面对着被杀头地威胁。都不肯说出自己地主人是谁。是谁藏身在这座城堡里。原来是大颢国地王爷。那就……那就不奇怪了。用中州人地话说——幸会幸会。”

司马昂不知dào

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没有耐性等着这些人奚落自己。他举起了手中地弓箭。他知dào

自己或许会引来万箭齐发。那个时候。他想起地只有子攸。~~~~~~~~~~~~~~~~~~~~~~~~~~~~~~~~~~~~~~~~~~~~~~~~~~

子攸瑟缩在潮湿地墙壁旁。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在流泪。她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她咬着嘴里地手帕。呜呜地哭着。她面前只有一条不深地地下河。就算她跳

水流恐怕也只能淹没她地腰。何况那里面还有很多:鱼。她看了看齐烈。他正颓然地坐在机关所在地墙壁之下。就像已经死去了。

子攸听见一阵绞索划动的声音的时候,她就不再挣扎了,她知dào

司马昂已经打开了城门,在她每一次呼吸间,他都可能会倒下,死在别人的城邦之下,再也不会对她微笑低语。而她离他这么近,却没有任何办法。她不停地哭着,她渐渐地什么都不知dào

了,她的身子已经没有了力qì

,她萎顿在地上,不明白司马昂为什么能忽然变得这么残忍。把她关在这里,关在安全的地方,而他却在外边。她要在他死后才能再见他一次吗?他就确信自己会活下去吗?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子攸口里的手帕湿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咬住手帕强忍住哭泣,仔细地倾听外边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已经结束了吗?他们全都死了?她张开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火把之下这一点光亮的地方,希望自己的耳朵还能听见什么声音。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转过头把耳朵贴在墙壁上,还是没有,没有任何声响从墙壁上传来。她绝望了,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了,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她独自哭泣着,不知dào

自己哭了多久,一百年?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在这里哭泣的只是魂魄。她觉得痛苦,却不知dào

哪里痛苦。

渐渐地,她有了幻觉,她听见司马昂的脚步声,她熟悉的那个脚步声急匆匆地向她走来。她有了一点欢喜,难道幽冥之事,果然是有的吗?可是她再听听只能听见自己的耳鸣声,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有人在重重地敲击这里的石板门,齐烈跳了起来,警惕地握着手里的重剑,可是门外那个人叫了他的名字,他欣喜若狂,“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是王爷,是王爷来了。一定是没事了。”

可是他回头看看王妃,像是对一切已经置若罔闻,她仍旧萎顿在那里,像是已经不行了。齐烈吓坏了,想要去看看王妃怎么了,可是又急着开门,口里乱叫着“王妃,王妃,你醒醒。”

子攸昏沉沉地说不出话来,她想告sù

齐烈,那只是他的鬼魂来了,她还在哭着,只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齐烈打开了石门,惊喜地看着王爷走进来,“王……王爷。”

司马昂看了他一眼,又扫了周围一圈,“王妃呢?”

“在……在那儿啊。”齐烈结巴着说。

司马昂又看了一眼,才在火把底下的阴影里看到子攸,双手被反绑着,萎顿在地上,他站在这里,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马昂的心头突突地跳,生怕子攸已经出事了,他大步过去,把子攸抱起来,她还是活着的,身上虽然已经被墙壁和地上的潮气浸湿了,可是她还在呼吸,口里被塞了一只手帕,她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呜呜地低声哭着。他抖着手把她嘴里的手帕掏出来,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子攸,子攸,醒醒,子攸,我是……我是司马昂,看我一眼。”

子攸还是哭着,就像再也停不下来了。司马昂不断地抹去她脸上的泪,蹲下身吧她搂紧怀里,摸到她的手冰冷得可怕,他着急地不断搓着她的后背,低声而不断地重复着,“子攸,我是司马昂,醒过来,子攸,暂时没事了,醒一醒,子攸。”

子攸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伸出一只手绕过他的腰,把他紧紧抱住。“你是不是死了?”

“没有。”司马昂耐着性子柔声哄她,“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攸儿。”他顾不得别的,低头在子攸的面颊上疼惜地亲吻,“子攸,清醒一些。”

齐烈抹了一把眼泪,不好意思再在这里站着,他走出门去,石门后头的走廊里站着的都是他的兄弟,那些被俘又被释fàng

的人,“怎么?”他愣了一会儿,“你们怎么都自由了?”

有一个也闹不太清是怎么回事,又有些被惊吓过度的金吾卫朝楼梯上头指了指。在那里,一群蛮子中间站着一个年轻的,脸有些熟。齐烈开始还有点纳闷,他怎么会对一个蛮族的武士脸熟,向上走了两级台阶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才看出来——这,这不是王妃娘娘放走的那个俘虏吗?那个死了的可汗的干儿子?巧了,怎么竟然碰见了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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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百六十八章

子攸好容易才止住哭,司马昂掩住了她的脸,抱她出去。门口的侍卫向后让开,阿尔斯勒也命令蛮族武士退开,司马昂走过他面前的时候,略微向他点点头,他也向后退了几步,给司马昂让开路。

子攸一直到被放到司马昂的褥子上,才张开眼睛,情形了一些。“司马昂。”

“嗯。”司马昂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哭了,子攸。”他拉起子攸的手,看到她手腕上一圈青紫,还有些地方破了皮,带了点血痕,知dào

她是被绑上之后挣扎得太过了,他小心地查看了她的手腕,想找点药来,又想到已经没什么外伤的药了。

“是怎么回事?”子攸伸出一只手来抚摸着司马昂的脸,“为什么……司马昂。”

司马昂低下头去,让子攸吻了他。子攸的眼里又滚落了一颗泪水,被他擦干。子攸轻声问他,“为什么会没事?”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会平安无事,司马昂还在这里,在她身边。

“那个人叫做……”司马昂想了一下那个名字的发音,“阿尔斯勒?是这个人吗?你曾经救过他的性命?”

“阿尔斯勒?”子攸想了一下,她点点头,她想起来了,她放他走的时候,可并没有真的心怀好意,可是现在他却放了司马昂和她吗?“我记得他。在你们走后,他曾经领着一伙蛮族武士偷袭铜羊关,直登上了铜羊关顶上。后来……后来被沈将军给擒获了,我没有杀他,把他放了回去。”她又想了一想,“他是死了的可汗的养子。我本来以为他会被卷入蛮族争夺王权的战争,可没想到他到这里来了。他放了我们?”

“我不知dào

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放了咱们。”司马昂慢慢地说,他现在有点不想说这件事,“你又发烧了?”

“我不要紧。”子攸伸出胳膊搂住了司马昂的脖子,额头抵在司马昂地额头上,“他放了那些士兵吗?”

“是地。他认出我是你地丈夫。就放了那些士兵。”司马昂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说他是被派到这里来守着这里地。他自己地族人。有男人和女人就在这里不远地地方放牧。他请咱们跟他走。我不知dào

这里面有多少要抰地意思。不过我想他本来是能把我们全部杀死地。那要比要挟咱们更省力些。”

“他有多少人?”子攸低声问司马昂。

“我在这里只见到了几百人。不知dào

他地营地里还有多少人。”司马昂回答道。他又摸了摸子攸地额头。越发忧心忡忡。子攸地确是在发烧。“子攸。你身上觉得怎么样?睡一会儿么?”

“不。”子攸倔强地说。司马昂只好躺下。把她抱在身上。她紧紧搂着司马昂。“我应该跟你出去见见阿尔斯勒。好翻译清楚他到底想怎么样。可是我……就是不想松开你。”

“没事地。攸儿。不急在这一刻。没事。”司马昂轻轻抚摸着她地头发。“没事。只要你别再发热了。攸儿。什么事儿都没有。”

“还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说没事就没事了吗?”子攸忽然呜咽了一声。又哭了起来。司马昂想劝她别哭。又怕憋出好歹来。可又不会说什么。只好一口一个。“都是我不好。子攸。都是我不好。”

子攸却不放过他,“说了一百次了,要跟你在一起,要跟你在一起,你也都答yīng

了。可一遇到这样的事,就先把我给抛下了。要是没有你,我要怎么活着呢?为什么要把我置于那么难过的境地。”子攸一边说一边哭着,想从司马昂的身上起来,又被司马昂给按住了,她恼怒地挣扎着,折腾了一身汗,“不要搂着我,不要拉我的手,不要亲我。”

“子攸,子攸,是我不好。”司马昂搂紧了她,在她地额头上不住地吻着,忽然忍不住说,“只会抱怨我。那时候在京城外的树林里,你不是也抛下我,自己跟那几个蛮子走了。”

子攸扁嘴哭得更厉害,“你还翻旧账。”

司马昂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时候?可是他抱着子攸的这一刻还是想笑,“我不说了。好不好?饶了我吧。”

他把子攸放回去平躺着,子攸嫌弃地摔开他的手,他只好松开她,慢慢地抚摸着她又有些发热地额头,结果也被她推开了。司马昂俯下身去,亲吻了她的额头,鼻子,“再也不会了,这一次我真地保证,再也不会了。”

子攸不吭声了,可是也没有力qì

起身,司马昂再摸摸

头,只觉得更热了。他站了起来,子攸也没有再拉放。他犹豫了一阵子,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只得先给子攸盖好了斗篷。走到外边,齐烈和刘舍都在这里。

司马昂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那个阿尔斯勒,就是那些蛮子的头儿,现在在哪里?”

刘舍没有留心,“大概……大概是在下头呢。”

司马昂点点头,“齐烈,你留在这里守在门外。刘舍,你跟我下去。”

刘舍不大知dào

王爷想干嘛,今天整个事情在他看起来都很蹊跷。那个蛮族的头领就在洞开地城门口,看起来对司马昂并没有多少戒备。任由司马昂走到他身边去,他朝着司马昂一笑。

司马昂没有心情猜测他到底要如何,他试着问他,“我能跟你说话吗?”

阿尔斯勒侧过头倾听身后武士的翻译,那名武士又操着生硬地中州话翻译了头领的话,“当然可以讲话,大颢国地王爷。”

“你的部落里有大夫吗?看病地大夫。”司马昂询问他。

阿尔斯勒听完翻译立kè

点了点头,他的武士转述了他的话,“是那位中州的女儿病了吧!我的部落里有医者,医术很高明。如果你能够像那位中州的女儿一样信任我,你应该带着她到我的部落里来。我们还有药材。”

虽然司马昂对他说的医术很高明的医者并不报以什么希望,可是这个时候,他确实愿意相信他。他看着阿尔斯勒,“如果我的妻子信任你,那么我也信任你。”

阿尔斯勒咧开嘴露出一个满yì

的笑容,“好吧,尊贵的王爷,你可以带着你的妻子跟我一起走。当然还有你的士兵,他们都是好样的,我说的是真的,我很少夸赞中州的士兵,不过看起来他们和你一样都可以称得上是英雄。”

司马昂从翻译那里听到了他的恭维,不过他不置可否,既没有领情的意思,也没有答谢他。这不和草原的礼仪,不过阿尔斯勒还是觉得可以宽容他。

这个男人现在看起来又笨又沉默,跟他那个聪明善解人意的妻子很是不同,毕竟这个男人连草原上的话都不会说。可他在战场上毕竟很勇敢,算是个英雄。

司马昂不再犹豫,他回到帐篷里抱起了昏昏沉沉的子攸,给她换了一件披风,又把一直给她当做被子盖的斗篷裹住了她。他把她抱了起来,贴着她的面颊温柔叮咛了几句,她朦朦胧胧地回答了他一句,他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

命令是由刘舍传达的,很多士兵对于为什么要去蛮族的部落万分惊异,刘舍没有做任何解释,他只说了一句,“你们是跟着王爷出来的,那就说明你们都是信任王爷的。既然你们能够信任王爷,那么便没有什么命令是不能服从的。”这支半数是伤兵的队伍终于拖拖拉拉地骑上马,跟在那些蛮子的身后离开了庇护他们许多日子的城楼。其实已经有一些人知dào

这座城楼等于是一座坟墓,如果不是因为前途惨淡的话,能够离开本应该能够让这些人着实松一口气的。

阿尔斯勒把他的士兵都放在了前头做先导,这是在摆明了告sù

司马昂,他们并不想继xù

与他们作战。不过他们的人数是司马昂这支小部队的三倍,计算司马昂领着人在后头突然袭击他们,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司马昂跟阿尔斯勒并排行进,有些昏迷的子攸就被他抱在怀里。阿尔斯勒带着他穿越了一片烧焦的大地,他说了几句话,他的翻译告sù

司马昂,“这地方不知dào

怎么会着了一场大火。不过没关系,头一年被火烧过的地方,第二天牧草会更旺盛。可是这里离沙漠太近了,希望神灵能够保佑,今年从沙漠里吹过来的风不要太大。”

司马昂沉默着没有回答,一路上,他只是小心地照料着子攸。

阿尔斯勒又比比划划地说了一句,他的翻译笑了一下,翻译过来,“你很爱你的妻子,对吗?你的妻子很美,而且聪慧,我很羡慕你。”

司马昂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一眼,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敌意,恐怕在整个中州,这都是一句冒犯的话。可是阿尔斯勒笑得很灿烂,如果他都不算真诚的人,那么司马昂就算是没见过真诚的人了。他谨慎地保持了沉默,呵呵,他真该早些跟子攸多学学蛮子的语言和礼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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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百六十九章

司马昂从方向上判断,自己在向草原腹地行走,但是他们并没有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走,在向东走了半天之后,蛮族人开始向南走,司马昂知dào

这大约是向湖边前进。果然不多时,一块蓝色泪滴形状的湖泊便出现在视野中。

子攸一直都被司马昂抱在怀里,只是马背上一路颠簸,让她越发难受,司马昂一只手臂紧紧搂着她,低声问她几句话,她听见了,可也只是哼哼,没力qì

回答。司马昂低头用下巴在她的额头上贴了贴,触处一片火热。前面出现了一队蛮族骑兵,手里都拿着弓箭,阿尔斯勒举起双臂高声呼喊了几声,那些人都收起弓箭,飞驰过来。

这只队伍很快跟他们并在一起,司马昂发觉他们的礼仪十分简单,这里的头领应该是阿尔斯勒,可是没有人停下来对他表示特别的尊敬。这些人一过来就七嘴八舌地说着司马昂听不懂的话,偶尔还能引起阿尔斯勒的一阵大笑。来人中有一个女孩子,年纪跟子攸差不多,司马昂想起了月奴,不知dào

是不是蛮族的少女相貌都是差不多的,深眼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高挺的鼻梁,还有略微矮小的身材。这个女孩子似乎十分大胆,格外看了司马昂一眼,向着他一笑,又转过头去向阿尔斯勒说了几句话。

阿尔斯勒回答了她,司马昂没有心思观察他们,一阵大风吹来,他裹紧了子攸身上的斗篷。因为加入了一些人而且不停地说话的关系,他们的马速慢了一些。不过司马昂知dào

就快要到了,前方已经出现了星罗棋布的帐篷,还有一大群羊,和并不太大的一只马群。

阿尔斯勒在帐篷中间下了马,司马昂也跳下马,抱着子攸稳稳地落在地上。阿尔斯勒大嗓门地嚷嚷着,也不知dào

在说着什么,帐篷里跑出几个人来。阿尔斯勒身边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向司马昂笑了一下,司马昂冰冷着一张脸没露出什么表情。那个女孩子倒也不生气,她向前两步走到司马昂身边,一把就掀开了子攸脸上盖着的斗篷,“啊”了一声。司马昂双手抱着子攸,腾不出手来拦住她,一时间勃然大怒,张口就厉声骂道,“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

子攸似乎本来是昏睡地,被司马昂的一声怒喝给吓醒了,迷茫地张开眼睛,抓着司马昂的衣服向他身上缩着。司马昂连忙柔声抚慰她,“子攸,别怕,我在这里呢。”

齐烈和刘舍就在司马昂身后下了马,也怒冲冲地走过来。

这蛮子女孩的举动,在他们看起来都太无礼了。

子攸回过头来,迷迷糊糊地看了那女孩一眼,用蛮语问她,“你是谁?”

那女孩并不大在意刚才司马昂吼她。她朝子攸笑笑。说了一串话。

子攸也笑了。司马昂有些糊涂了。“攸儿。你们说什么了?这个蛮子要干什么?”

子攸笑眯眯地说。“她说我是大颢国最美地女子。”说完这两句话她就累坏了。咳嗽了一阵子。勉强向那女孩子笑笑。就把脸贴在司马昂地胸口。沉重地喘了几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司马昂无奈地又用下巴试了试子攸额头地温度。丫头到底是丫头。都病到这个份儿上了。听见这样无关紧要地话还有功夫笑。他又抬头看了那个蛮族女孩子一眼。想要缓和一下。不再对她怒目而视。阿尔斯勒领着一个蛮族老人过来。她跑了过去。在那个老人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话。一面还回头指着司马昂怀里地子攸。

司马昂只能猜想那个穿地邋里邋遢脏兮兮地老人就是大夫。现在他有点后悔。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巫医。就好比在京城地时候病了不去看大夫。只找和尚道士做法一样没有用。司马昂有些失望。也更加焦急起来。

阿尔斯勒过来向司马昂说了几句话。他地那个二五眼翻译又翻译了过来。“这位。就是我们最好地。大夫。我邀请你们住下来。现在就给你们搭一只新地幹尔朵。可是我地部族是最贫穷地。不能给你地士兵们都有新地。他们可以住在一起。挤压。”

司马昂实在是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什么是斡尔朵。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了。阿尔斯勒把他带到了一块空地上,那个巫医模样地人先是画了一个圆圈,接着又拿着一只酒杯,一边绕着这个圆圈行走一边把酒杯里的东西撒在地上,嘴里还哼着古怪的音调。随后他推到一边,几个蛮子走了过来,快手快脚地沿着圆圈插进干柳条,并且把柳条编织在一起,隔一段距离再横着插上一根粗柳树枝,最后再在外边覆盖上厚实的毡子。几乎是眨眼之间,一只蛮族的帐篷就出

马昂的面前,司马昂目瞪口呆,他前段时间跟蛮族候,对蛮族人的行军和驻防地速度就心有感触。

两个蛮子抱着厚厚的毡毯进了帐篷,手脚麻利地铺在地上,很快,几件粗笨却是用地木头家具也搬了进去。阿尔斯勒的翻译请司马昂进去,一面又承诺,还将在他们夫妻地帐篷的旁边给他的士兵们搭上几个帐篷,只是要挤压挤压了。司马昂知dào

他的意思是说,阿尔斯勒的东西也很少,所以他的士兵要挤一挤住在一起。

司马昂向阿尔斯勒道了谢,阿尔斯勒嘴里正叼着一根新发出来的嫩草_,见司马昂突然恭敬地跟他说话,他愣了一下,弄清楚意思之后抬起头爽朗地大笑,通过他那个不大会说话的翻译告sù

司马昂,“你不必感谢我。草原人受人生命的恩惠,要用生命来回报。”

司马昂有些意wài

,他不知dào

这个男人难道从来就没想过子攸不会平白无故地放走他,给他所谓的生命的恩惠,实jì

上是有其他用意的吗?还是说这个人就像他的外表一样爽朗,甚少怀人?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个人都像是在真心地帮zhù

他,那么他司马昂就能够相信他吗?大约是不会的。他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妻子,而子攸大约也只信任他。他们出身在那座京城里,是靠着警惕和怀才活到今天的,他们连信任彼此都是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才得来的。可是这个阿尔斯勒不止一次不拿武器就站在他的身边,他信任自己,仅仅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可以信任。

可是不管怎么说,只要他有能治子攸病的药,司马昂都宁愿感激他,也愿意回报他。

阿尔斯勒请司马昂跟子攸进他们的斡尔朵,司马昂把子攸放在一张低矮的木头床上,上头已经铺好了厚实暖和的褥子和垫子。那个巫医也走了进来,还真的在子攸的窗边念叨了一堆鬼话,司马昂只好耐着性子等着,希望他折腾完这一通之后,能有点真格的医术拿出来,再不济给他点草药也行,他自己大概也知dào

一两个驱寒安神的方子。

司马昂看了阿尔斯勒一眼,他和那个紧跟着他的小姑娘倒是很严肃,似乎很信任这个衣服上脏兮兮邋里邋遢的巫医。

巫医念叨了一阵子,偏偏这个时候子攸又真的醒了些了。司马昂扶着她的脖子把她搂紧怀里,她还能朦朦胧胧张开眼睛了,但是看起来好像对自己是在哪,在做什么都一概不清。

她张开眼睛,阿尔斯勒和那个小姑娘都松一口气似的笑了,阿尔斯勒还拍了拍那个巫医的背,满脸都是佩服的意思。司马昂真有些烦闷,那个巫医似乎得到了鼓励,从身后的学徒手里拿过来一只脏兮兮的杯子,从怀里摸出几只小壶,极其随意地向杯子里兑,凑出一杯药水来,送到司马昂身边。

司马昂目瞪口呆地接过杯子,巫医做了个“喝”的动作,又指了指子攸。那是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了,叫他把药水喂给子攸喝。司马昂一手搂着怀里的子攸,一手拿着那只杯子,“你……你都不用诊脉吗?”

那个翻译把这话转成了蛮子的语言,不过诊脉这个词他也不知dào

什么意思,他就把这个音又学了一遍,巫医和阿尔斯勒面面相觑。司马昂僵在当地,把这东西给子攸喝,那他是万万不肯的,可是不给子攸喝,他又解释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攸却正在口渴,“渴呢……”她哼了一声,司马昂连忙扶起她,“我去给你倒水来。”

可是子攸却等不得,迷迷糊糊地看着司马昂的手里拿着一只杯子,她也不问那是什么,就以为是司马昂倒给她的水,她发着热,渴得急了,随手抄起那只杯子,一仰头就给喝了。

“啊。”司马昂失声惊叫了一声,惊慌地抱着子攸,“子攸……”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子攸抓着自己的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喝了一杯辣椒兑的汁,火辣辣地从嗓子直烧到耳根,好像耳朵都能冒出气来。

“子攸。”司马昂心里一疼,痛苦地想要抱住子攸。

子攸却向后一仰,躺回床榻上,“我的娘啊,好热啊。司马昂,快给我点水喝。”司马昂惊讶地发xiàn

她好像呼吸畅快多了,话也说得出来了。

阿尔斯勒笑着拍了拍司马昂的肩头,他的翻译也兴高采烈地说,“没事,这就是对的药。幸好这次老医者没犯错。”

司马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难不成这里的人治病都要靠撞运气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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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攸等不得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司马昂的手里拿着一只不问那是什么,她发着热,渴得急了,随手抄起那只杯子,一仰头就给喝了。

“啊。”司马昂失声惊叫了一声,惊慌地抱着子攸,“子攸……”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子攸抓着自己的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喝了一杯辣椒兑的汁,火辣辣地从嗓子直烧到耳根,好像耳朵都能冒出气来。

“子攸。”司马昂心里一疼,痛苦地想要抱住子攸。

子攸却向后一仰,躺回床榻上,“我的娘啊,好热啊。司马昂,快给我点水喝。”司马昂惊讶地发xiàn

好像呼吸畅快多了,话也说得出来了。

阿尔斯勒笑着拍了拍司马昂的肩头,他的翻译也兴高采烈地说,“没事,这就是对的药。幸好这次老大夫没犯错。”

司马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难不成这里的人治病都要撞运气么?

子攸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舒服多了。她张开眼看了看四周,司马昂换了个帐篷?他怎么搭得这么高这么大的帐篷?她渐渐感觉到自己出了很多汗,连衣服都湿透了,她的两只脚在被子里互相碰了碰。抬起眼睛看看四周,地上有厚实的毡子地毯,上面还有些织花,只是比不得家里的那些那样精巧;旁边还摆着木头打的桌子和柜子,粗笨得很。她看了一圈,视线转到右边,吓了一跳,“啊。”司马昂正在看着她微笑,也不知dào

已经看了她多久。

“司马昂。”子攸叫了一声,随即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司马昂,“原来你在这里啊!那我都醒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

“你都看不见我在这儿吗?”司马昂一直都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醒过来,看着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子攸的额头,“这回终于好了,不再那么烫了。”他没想到那个巫医地药竟然那么好用,子攸喝了那药,没过了多久就发汗了,热度也降了下来。

子攸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地额头。“是么?可是我好热啊。我不想盖被子了。这是什么被子啊?怎么这么热。”

司马昂拉着她地手。把她地手又塞回被子里。“好生暖着。还没消汗。别再着凉了。”

子攸憋着一身汗。十分难受。看了司马昂一会。挪到被子外头一只脚丫来。满不在乎地提司马昂做了决定。“确实不能把胳膊都放在外头。着凉会发烧地。那就放一只脚在外边好了。”

“不成。快点把你地小脚丫也塞回去。不然地话。信不信我会把你地腿绑上在被子里头。”司马昂知dào

子攸十分难缠。立kè

想要说得狠了点地来威胁她。子攸“忽”地把两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有什么不信地?你又不是没绑过。你看我地手腕……”

司马昂有些愧疚。拉住了子攸地手。也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齐烈这个莽夫。就不能轻一点吗?”忘了齐烈其实绑得并不紧。是子攸自己挣扎成这个样子地。再说。那命令怎么说都是自己下地。

子攸挣脱了他地手。把手腕凑到眼前细看。“哎哟。这是谁给我抹地药啊?这么难看地药?不是地里地黄土吧?”她又怨愤地盯了司马昂一眼。

司马昂连忙解释,好像生怕子攸闹起来,“这可怪不得我,是那个脏兮兮的巫医给你的药。我见他给你喝的药还算有效,就用了他给的外伤药。”他弯腰过去给子攸的脚重新盖好,回头又用额头贴了贴子攸地面颊,“确实是不烧了。这个阿尔斯勒的巫医还算有点能耐。”子攸连忙转过头来,借着机会在司马昂地额头吻了吻,司马昂不觉笑了,享shòu

着子攸的亲吻,“这么有精神,是真地病好了?”

子攸笑了,借机会伸出胳膊来搂住司马昂的脖子,“我好想你。”

“你晕着地时候,我一直都在这里陪你,没离开过。”司马昂低声说,他慢慢地抚摸着子攸的头发,“咱们这是在阿尔斯勒的部落里,咱们的人都在这里。”

“啊,你决定来这里了。”子攸瞪大了一双眼,一只手指在司马昂的耳朵上拨拉着,司马昂总是又捏又咬她的耳朵,她怎么从来没想过报复呢?

“我没有多少选择余地。”司马昂笑了,“你在发烧,我没有药给你,而且……我想无论是哪种结局,都要比战死在城头的

好,毕竟阿尔斯勒并没有把咱们当成战俘。我不知领会错了,他似乎认为我们是他们的朋友。”

子攸点点头,偷偷摸摸地把胳膊伸出来的更多,司马昂终于想起来了,起身把她的胳膊塞回被子里,“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我现在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如果他的目标是你,我会保护你。”

子攸扁了嘴,“才不会,我现在更是一文钱不值。我还没告sù

过你,这个人对中州的事了解得不少,他必然知dào

我跟着你在外头,就已经是被爹爹给抛弃了。嘿嘿。”子攸说着说着又笑了,她被司马昂塞回被子里,盖得太紧了,像个被包上的粽子,“我把我卖给你,你给多少钱?”

司马昂想了一会,子攸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脚,司马昂侧身躺在她身边笑,“攸儿,你知dào

我多数时候出门都是不带钱的。”

一句话提醒了子攸,她连忙去身边摸她的那只小皮口袋,“哎哟,糟了,我的钱呢?掉在哪里了?”

司马昂笑出声,从一边抓过了她的那只小口袋,子攸起身接过她的皮口袋压在枕头下边,“我还在跟你生气呢,你不要跟我说话了。”她在床榻上转了转身,用力压了压,“这个地方还算好吧。”她回头对上司马昂的眼睛,那双眼里有些说出口的抑郁自责,子攸凝神看着司马昂,突然冲着司马昂做了个极丑的鬼脸,司马昂没撑住,笑得倒在床上。

“子攸。”司马昂躺在床上,“你知dào

我有多爱你。”

子攸笑嘻嘻地躺在床榻上,她现在不想去思考外边的事,似乎从她找到了司马昂,她就再想要去想外边的事,如果能忘记自己是谁,那就好了,她希望司马昂也能够忘记。如果他们生来就漂泊在外,那该有多好。她伸出手来,放在司马昂的手上,她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轻声回答他,“我知dào

的。”

司马昂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转过身来搂住了她。子攸趁机从被子里钻出来,缩进他的怀里,谁知还没来的及好好享shòu

一番就打了一个喷嚏,被司马昂塞回了被窝。子攸恼了,伸出一只拳头来,“我的被子里都被汗浸透了,难受死了。”

“嘘,嘘。”司马昂微笑着让她小点声音,“这可不是咱们家里的房舍,你以为你喊什么外头都听不见么?你不舒服我来抱着你。”子攸还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司马昂已经掀开了她的被子,躺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放到身上,又把被子拉过来盖到她身上,“好些了没有?”

“嗯。”子攸红着脸点点头,她趴在司马昂的身上,脸贴在他的胸前,跟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我出汗会弄湿你的衣服,你不会不舒服么?”

“什么感觉都没有。”司马昂轻轻地抚摸着子攸的头发,不过他也撑不了多久了,子攸舒服了一会儿就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子攸抬起头来,“司马昂,司马昂,你是不是也发烧了?”

司马昂犹豫了起来,“我……”他看了子攸一眼,发觉子攸笑得有点狡黠,脸上还泛着红晕,他的脸有些发热,伸手去抚起子攸的下巴,低声向她说“子攸,我……”

子攸笑着滑下他的身子,“好不羞啊,我要自己躺着,不用你陪着我躺了。”

司马昂笑着挡住她要扯上的被子,俯身压住了她,“子攸,我想,大颢国那么多男人,能跟他的妻子情投意合到你我这种程度的,一定不多。”

子攸咬住了嘴唇,笑着看着他,“那又怎么样呢?”

“不怎样,只是觉得喜欢。”司马昂低声呢喃着,额头抵在子攸的额头上,子攸有些沉醉,司马昂温柔得似乎要融化了,她伸出胳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她吻了他爱人的唇,司马昂低下头来加深了这个吻,子攸的脸很热,司马昂停下来,“攸儿,不是又发烧了吧?”

“烧……烧什么?”子攸小声反问着,还结巴了,“没……没……”

司马昂低声笑着,又吻了下来,子攸笑红了脸,被司马昂不住地亲吻着,听着司马昂低声呢喃着许许多多有道理的没道理的话。子攸回答了他更多没头没脑的话,不过说的最多的却是“喜欢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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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百七十一章

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歌声,跟中州的不大一样,不是女孩子婉转的音调,是男人粗犷的嗓音,开始是一个人在歌唱,接着很多人一同唱了起来,那歌声苍凉而古朴,又悠远的像是这草原上浩荡的长风。子攸张开眼睛,发觉帐篷中间的炉火已经熄灭了,只有一盏灯子在桌上亮着。她在司马昂的怀里缩了缩,脸在司马昂**的胸前,小声嘀咕着,“怎么天还没亮呢,我都睡不着了。”

司马昂伸手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不早了,是这里的帐篷照不进阳光来。”

子攸抬起头来,下巴顶着司马昂的胸口,“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呢?”

司马昂看着她微笑,捏了捏她的小脸,“攸儿该多睡一会,别起来了”

“你听他们在唱歌。”子攸抱着司马昂的腰,她只想粘着他,才不想就起来呢。

“我听见了。”司马昂笑着把她抱到上面他能亲吻到的地方,“晚上你睡着的时候他们就在唱歌,我还听见他们跳舞时候脚步的踢踏声,好像有很多人,笑声不断。”

“还真的是这样。”子攸好奇地倾听着外边的歌声,“我小时候,听小姨娘说她们草原上的人经常彻夜歌唱跳舞,不论你是贵族还是奴隶,只要有酒,没有战争。我那时候还有点不相信。”外边的歌声渐渐欢快起来,仿佛有人敲打着木头在打着节奏,子攸喜欢这个鼓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去外边看看,行不行?”

司马昂想说不行,可是又不忍拂了子攸的好兴致,他坐起身,把子攸也抱了起来,又拿过她的衣裳,“起来看看是不是还头晕……”子攸凑过去在他的面颊上吻了一下,他笑了出来,“你再讨好我一阵子,我就放你出去如何?”

子攸白了他一眼,“你再讨好我一阵子,我就……亲亲你。”

司马昂作势就要起来讨好她。吓地子攸连忙躲开。脸色绯红。“不……不是这样讨好。你你你……讨厌。”她退出去三步远。还好床榻够大。她嫌弃地瞪了一眼靠在床头。上半身**着地那个男人。他还在看着她微笑。眼神虽然温柔。可是。人却越来越胆大讨厌!

子攸系上了衣裳带子。又梳了头发。想起半天都没听到司马昂说话了。她疑惑地回过头去。司马昂还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地看着她梳头发。司马昂这个人。一般都是没有什么表情地。他若是再沉默起来地。那通常都会让你觉得他有些低落。子攸有点拿不准他是不是心绪不好。或者自己说讨厌他。他当了真?子攸再看他。他甚至低下了眼睛。子攸没来由地心疼了。凑了过去。“司马昂。我……我没讨厌你啊。你不是……不是不高兴了吧?”

司马昂看了看她。没有回答。子攸放下梳子。伸手去拉他地手。没想到突然被他搂紧怀里。她一怔。耳边听见司马昂洋洋得yì

地声音。“夫人。跑不了吧?我一个大男人。会因为被娘子说了一句讨厌就恼了么?娘子你在家里真是好心又好骗。”这个男人!子攸恼火地掐了他一把。“哎哟”司马昂轻叫一声。可声音里没半点真疼了地意思。不疼不痒地。抱着子攸也没撒手。子攸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他只是笑了出来。

“没皮没脸。”子攸被他解开衣服带子地时候红着脸踢了他一脚。他笑着没躲。把子攸放倒在床榻上。子攸被他紧紧压着。感受到他地呼吸痒痒地轻拂在自己地脸上。便烧红了脸。半真半假地怒道。“司马昂!”

“我就喜欢攸儿叫我地名字。”司马昂微笑着。不正经地半真半假。子攸有点恼了。司马昂却宠溺地吻着她。让她恼也恼不起来了。“我还记得你刚嫁给我地时候。离老远看见我地影儿了。就‘司马昂’、‘司马昂’地叫。我还琢磨这个大将军地千金怎么这么没规没矩。大呼小叫着夫君地字。连家里地丫鬟婆子也都在背地里议论王妃都不把夫君放在眼里。只不过每听见攸儿喊我名字一次。我地心里就像被人轻捅一下似地。”

子攸忍不住插嘴。嘀咕道。“我可没偷偷捅你。还说我不把你放在眼里地话……”

司马昂笑着吻她的嘴唇,“可是后来,听不见子攸叫‘司马昂’,我就像丢了什么似的,有事没事地就想走到攸儿面前去。

我那时候对子攸不好,一半是因为子攸跟寻常的女子都太不同了,子攸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我没见过,所以不知dào

,有时候就按照常理去私心揣测,结果就误解了我的妻子。那是我地阴微陋视,我的怀里抱着美玉,我自己看不出来,却以为是石头。”

子攸低下了眼睛,脸却更烧热了,司马昂这些话,比他那不规矩地手还更让她觉得害羞,而且,还有一点难以言说的喘息不定。司马昂一边亲吻着她,一边继xù

说道,“还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子攸姓穆,而我姓司马,我既不想利用攸儿,又很怕爱上攸儿。

为什么我很怕爱上你,我是一个男子,却有那么多顾地再没有错了,京城的王孙公子,多半都是软弱骄纵地没用货。所以我想照顾你,很想看着你,却还要在那个山寨里,假说是要跟你彼此利用,后来想想,除了伤你的心,再没有什么用处。可我那个时候,就是说出来我喜欢你。

可又怕若是再不表现出来,你说不定就要离开我了,你若是要跟上官缜走,只怕我或是你的爹爹,都拦不住你。”

子攸想到了那些旧事,忍不住笑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真傻,我嫁给你,是因为我有多爱你啊,怎么会中途就改主意跟别人好了?”司马昂也笑了,“是我太蠢了。不过,我活了这么些年,在娶亲之前都从没见过什么爱啊情啊的东西,所以真有些不懂啊。只是心里觉得欢子攸看我的眼神,我看不见子攸就有些担心,见了子攸又跟子攸找茬,可心里边实jì

上却是希望能哄着子攸笑的。唉,这种别别扭扭的烦恼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有了。大概从新婚的那天晚上开始的吧,我心里本来是恼恨大将军硬塞给我一个妻子地,可是喜掀开,露出一个这么美的女子,我又有些不知所措了。想要亲近你呢,又觉得有些别扭,不亲近你呢,又有些违背我自己的心意,结果就挨了一记耳光。”

子攸哈哈笑了起来,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了,她那时候只想嫁给司马昂,然后天天都能看着他,可是却不想跟他有夫妻之实,她很怕有一天会生下孩子继承皇位,那她跟司马昂的夫妻也就做到了头了。

司马昂又是叹气又是笑,“攸儿,你说你叫我如何爱你呢?古往今来,有哪个男人在娶亲的第一天晚上,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因为解妻子地衣服,就被煽了一记耳光的?这也算是本朝的一大奇事了。”

子攸笑吟吟地抬起头吻他,“多亏你气量大啊,哈哈。”

司马昂也笑了,“你当时那副神情就像要哭了似地,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只以为你是不想嫁给我的,唉,我的心里很是有些难过。我甚至都在想,我若没占着这个没用地皇子位子就好了,如果生下来就是个平民子弟,论军功从士兵一直做到你爹爹帐下的将军,你会不会更乐意嫁给我。”

子攸害羞地笑笑,搂住了自己的夫君,“不管你是谁,是王爷还是平民,我总是会遇见你的,然后我总是会爱上你,再后来我也总是会嫁给你地。肯定是这样的。不过,只有一次,我真以为你肯定不会再看我一眼了。”

“哪一次啊?你被无风刺了两剑那次?”司马昂抚摸着她腰上那条细细的伤疤,子攸一向都不喜欢他碰到这里,可是他疼到了心里,总是想要摸摸看,看子攸现在是不是真的不疼了。

“不是的。”子攸笑了,抱紧了司马昂,司马昂肩头的伤疤要比她地伤痕严重得多,“就是那次,我给你喝了毒药的那次,我可真是心狠啊,连六儿都是这样说我地,说我还真下的去手,给你喝那种东西。那种疼……我以为你会恨死我了呢。尤其是你醒来第二天就跑出去打猎去了,我都快要吓死了。”

司马昂想起了那天地手,不觉去摸子攸的小手指,那时候她被萧吟害地折断了一根指头,还差点丢了性命,“我去打猎是因为我觉得窝火,配不上做你的夫君,贺大人也惨死在穆建黎的手里,我被那个处境逼得心头烦乱,不是因为恼你。我再蠢,也知dào

你是什么用意,我知dào

你那么做的难处,我只会心疼你。”他亲吻着子攸,“那天以前,我原本希望你只做我的妻子,只做我的妻子就够了,留在家里,不要理会外边的事,就算没法天长地久,我也会好好做个夫君。可是你离开了家,做了那些事。”司马昂轻声笑了,“结果,我却没法不相信你,更多的是心疼难过,到最后我发xiàn

我更爱你了,可是却没做到一个好夫君,现在还要让你在塞外寒地里生病难受。”

“还把我绑起来关起来。”子攸赶紧又加上一句,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笑了出来。司马昂翻了个身,让子攸趴在他的身上,“统共就这么个大错,要拈我几回才是呢?再不敢了还不成了么?”

子攸瞧着他的眼睛微笑,稀里糊涂地又陷了进去。等到两个时辰以后,司马昂去外头看看天,“已经快要到正午了吧?齐烈,是正午了吧?叫人去弄些饭食来,再……问问有没有粟米一类的东西,子攸……王妃吃不惯太多的肉食。”

子攸还缩在被窝里,司马昂走了回来,笑呵呵地温柔低语,“夫人,这会儿没力qì

想出去溜达了吧?好生再睡一觉,明天再出去吧。”

子攸瞪了自己的夫君一眼,“我……”她后面的声音又小了,“……总会想出办法来报复你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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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百七十二章

结果子攸还是等到了第二天上午才能出门,司马昂在昨天下午就出去了一趟,也不知dào

是跑到哪里去了,待了两个时辰才回来,那时候子攸正在睡觉,睡醒了才发觉司马昂刚刚回来,真是狡猾透顶。

子攸第二天早上还在跟他低声嚷嚷,司马昂忍着笑,帮子攸插好几根簪子,又左看右看地仔细地端详了半晌才满yì

地点点头。子攸笑了,伸出手来让他抱住,“司马昂,你是不是很难忘记我打过你耳光啊,尤其还是在洞房花烛夜,嘻嘻,我本来以为我现在这么乖巧可人,你都已经忘记那码事了呢!那要不然,你打我一下,打回来好了。”

司马昂宠溺地搂住她,“攸儿,我给你说个笑话听听好不好?”

“啊?你还会说笑话?”子攸亲了亲他的脸。“你在哪里听到的笑话?”

司马昂笑了,“我记得攸儿似乎讲过吧。说从前有一个县官,有一天他升堂办案,突然一眼看到他手下的小吏满脸是伤,明显是被人给抓破了。这个县官就问他,你这是怎么弄的,成什么样子?这样还上堂来?真是丢官家的脸面。这个小吏就支支吾吾地说,是家里的葡萄架子倒了,刮伤了脸。可这个伤也太过明显了,县官一看就知dào

是被人给抓伤了。县官大怒,命令他须得讲实话,不然就打他的板子。这个小吏实在挨不过,就说了实话,原来家里的妻子太厉害了,昨天一句话不对,就被妻子用指甲抓伤了脸。县官一听,这还了得,本朝妻子打丈夫可是大罪。于是这个县官就下令把小吏的妻子捉拿归案。这个妻子跪在下面,吓得直哆嗦,也不知dào

这县太爷为什么要管她的家事。这个县官三下五除二就判了刑,要打她四十大板,再流放三千里,以后本县再有这样的事,一律要如此办理。可谁知啊,这个县老爷的夫人就在后堂坐着听夫君审案呢,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在后堂摔碎了一只茶盏。这县老爷听到茶盏碎了,吓得慌忙站起来退堂,说今天先审到这里,这妇人也无罪释fàng

。这小吏可是吓破了胆子,上前拦住县官,说县老爷啊,你逼着我把我地妻子的事供出来,现在你又不给我做主了,那回家我不是得被她打死吗?求求你,还是把她流放了吧?这个县太爷也不停留,急急忙忙地往后走,一面还神色慌张地说,不成啊,今天我要是判了你的妻子,我家的葡萄架子也要倒了!”

子攸趴在他怀里早已笑得透不过气来,笑话对景才会发笑,尤其是被司马昂这样讲出来。司马昂却还能忍着不笑,伸手抱起子攸来,扳着脸说认真真,“所以说我哪能打我的娇妻啊?舍不得还是其次,打了的话,那咱们家的葡萄架子也要倒了,我可不上这个当。”

子攸又笑得站不住了,“司马昂你……”你怎么样却又说不出来了,司马昂笑了,“走吧,夫人,我见夫人今日气色还好,出去转一转看看周围也好。”

子攸笑着贴在司马昂的身上,一直走到帐篷口才稍微离开一点距离。不过司马昂却回头看着她微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握在手里,这才拉着她继xù

向外走。子攸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也没想放开,能携手同行,她总是欢喜得很。

齐烈和刘舍都在外头,子攸又有些羞涩。司马昂拉着子攸绕过两个帐篷,走到能看到开阔地地地方,前面就看得见浩瀚草原了,在这片草原上,有人的地方,总是少数的。子攸轻轻地“啊”了一声,看着远处的草绿。司马昂笑了,“你病了几天,把春天都耽误了,看春草都发芽了。”

“唔。”子攸笑了。回头看着司马昂。“咱们家里那边。现在好些花都要开了罢。”

司马昂点点头。算算时候差不多了。“你想家了吗?”

子攸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想是又听到了一句笑话。她贴进司马昂地耳朵。司马昂连忙低下头来让她凑在耳边说——“傻瓜。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家了。我还用一定要到哪里去么?”

司马昂笑了。看着子攸。脸微微有些红。却美不可言。他搂住了子攸。“咱们会回大颢国去地。”

“要回京城吗?”

“那就不一定了。不过总要回到祖地去才是罢。只是子攸不用去想这件事。”司马昂搂紧了她。“攸儿只管开心过日子就是了。”

“可不许离开我。”子攸抬起头在他地耳边嘀咕。

“不敢不敢。”司马昂也低声嘀咕着。

几个人远远地走过来了,中间簇拥着的就是阿尔斯勒,子攸轻声向司马昂说,“哦对了,‘阿尔斯勒’就是狮子的意思。”

司马昂微微一笑,“瘦了点。”

子攸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好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

阿尔斯勒一行人走了过来

斯勒身边地那个女孩又抢在他前头开口了,“中州的我叫乌云,你叫什么?”

子攸虽然觉得这女子也太直接了,不过她到底比司马昂更能适应一些,“我叫子攸。”她贴在司马昂身边,司马昂略略低头问她,“你们说什么?”

“她问我叫什么,她叫乌云。”子攸小声说。

司马昂狐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dào

是这个小妻子翻译错了,还是这里的人名本来就很奇怪。

“他叫什么?”乌云指着司马昂问道,“他是你的丈夫吗?他长地真好kàn

,比阿尔斯勒还好kàn

。”她回头看着阿尔斯勒笑了,阿尔斯勒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她又转过头来对子攸说,“我是阿尔斯勒乳母的女儿,跟他一起长大的。你的丈夫马骑的很好,我见他稳稳地着你,还能骑马跟上阿尔斯勒呢!哦,你也会骑马吗?我听说中州的女孩子都是不会骑马地,都是坐马车的。”

子攸不想告sù

她,自己地丈夫叫司马昂,免得这里的一帮人都是司马昂司马昂地叫,就回答了她后面的问题,“我会骑马地,跟我的丈夫骑的一样好。”可能会稍微差一些,子攸知dào

这里地人都是骑马的行家,所以还是加了一句,“就算差一些,也不会差的太多。”

乌云笑了,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恶意,“阿尔斯勒说中州的女孩子都是读书写字画画的,跟男孩子不同,所以我以为你不会骑马。阿尔斯勒说因为中州的女孩子娇弱了一点,所以男人才会特别疼爱。”

子攸笑了,脸有点热,直接就当着很多男人地面说什么疼爱不疼爱的话,让她很害羞,不过这里毕竟是草原。再说,她就不怎么会写字画画,她看了司马昂一眼,可司马昂还是很疼爱她,司马昂不知dào

她们在说什么,不过子攸看着他笑的模样好像还是很受用地。

乌云也笑笑,忽然又惆怅似的叹了口气,“你们真好。”

子攸向阿尔斯勒行了个礼,“谢谢你救了我和我的夫君,也谢谢你收留了我们。”

阿尔斯勒连忙正正经经地还了个礼,又向司马昂也行了个礼,司马昂也学着他的样子还了个礼。阿尔斯勒说道,“救我性命地人就是我的恩人,性命的恩情是永远也报答不完的。我的部族欢迎你们,并且永远视你们为朋友。”

乌云已经仔细打量了子攸好几遍了,上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病仄仄地被她地丈夫抱在怀里呢,她就已经觉得很美了,可是现在她光彩夺目地站在这里,真比那些中州人画里画的美人还美上许多。她地头上带着许多不知dào

精巧名贵的头饰,比中州商人贩运过来地那些首饰要美一百倍,尤其是她耳朵上戴的那明月似地珍珠耳环,真是美得很。草原人信奉月亮,特别喜欢带有月亮光辉的珍珠,可是珍珠偏偏在草原上是极难得的,尤其是子攸耳朵上那么大颗的珍珠,她还从没见过。

子攸看到乌云在看她耳朵上的耳环,还以为是耳环掉了珠子,连忙伸手摸了一下。乌云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

子攸才知dào

她只是喜欢,不过这对耳环是她很喜欢的,不过她也是可以送人的,可是司马昂也很喜欢看她这样戴着它们,那她就有些舍不得了。她想了想,从右手手腕上取下了一串珍珠手链,个头不比她耳朵上的那两颗小多少,而且还是六颗一串的,她把那手链送到了乌云手里,“这个送给你。”

乌云愣了一下,六颗这么大个的珍珠,色泽饱满,形体圆润,又大小几乎完全相同的珠子,这个在整个草原上都很少见的,只怕连原来可汗的女儿都未必有。她有些不敢收下,回头看了阿尔斯勒一眼,阿尔斯勒微笑着点点头,她才敢接过来。

“谢谢你,子攸。”她想了想,从裙边解下一把小腰刀,“我的这把刀送给你吧。抵不上你的半颗珠子,可是却是我的谢意。”

子攸也接了过来,那把小腰刀外形极其精致,掐金丝装饰着许多复杂的图案,抽出刀刃的时候,子攸还听到了刀刃一声轻微的鸣响,微微闪着青色光的刀刃一看便知dào

是极难得一见的好刀。连司马昂都忍不住在子攸的手里细看那刀,他知dào

中州的铁是打不出这样刀来的,恐怕这样的上品在草原上也不能是随便易得的,只怕到了中州就要比子攸送出的那串珍珠贵得多了。

子攸也有些不大好意思收下,“这刀太好了,我怎么好收下这份大礼。”

乌云笑了,看起来十分高兴,“原来你也是识刀的人,那这把刀就更该给你了。我们草原人送出的东西是绝不会收回的,请你留下它吧,希望它以后能保护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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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百七十三章

阿尔斯勒邀请司马昂和子攸到他的帐篷里,那个叫做乌云的女孩跟着子攸一直同她说话,说的阿尔斯勒想跟司马昂说话都插不上嘴。不过有一些话子攸也不是都能听懂,还要等乌云略加解释,不过乌云已经很满yì

了,“子攸,你的草原话说的真好。”

子攸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该表示谦虚,她感觉到草原人好像很不喜欢在称赞你的时候,你还要表示谦虚,这样子攸就有些不知dào

怎么说才好了。就在这时候,正巧有一匹马突然跑了过来,子攸看到那骑在马上的还是一个孩子,大约也就是**岁的光景,他好像特别紧张,紧紧地抱着马脖子,好像生怕掉下去,他身后还追着一个中年妇人,大吵大嚷地叫他赶紧滚下来。子攸仔细一看才发觉那孩子的马上没有马鞍子,他就是那么直接地骑在马上了。

阿尔斯勒高声喊了起来,“你这个猴崽子,快点从马上下来,你想摔碎你的屁股吗?快过去两个男人,把他的马拦下来。”

子攸看着都觉得很惊险,乌云却看得津津有味,“小孩子总是想不用马鞍骑马的,能干的成年骑手都能这么做,小孩子们只是想要快点长大而已。”

“不用马鞍骑马?”子攸吃惊地问乌云,她都忘记掩饰自己的惊讶情绪了,“就那样坐在马上吗?”

“是啊。”乌云笑着说,“那样才能真的看出骑手技术的好坏来,有马鞍在上头,骑得再好也不算好。没有马鞍,骑在上头,全靠马跟骑手之间的相互配合,还要骑手腰腿上的技术,还有感觉,骑马的天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呢,嘻嘻,我就可以哦。”

子攸听她说完自己就有点跃跃欲试了,想着自己骑了这么多年的马,怎么就从没想过那么玩呢!还是草原上的人会玩这些东西啊。

阿尔斯勒看了乌云一眼,“人家是中州地女儿,是很娇贵的,你不要教学那些危险的玩意儿,她没骑过光秃秃的马背,那是很危险的。”

司马昂看到阿尔斯勒突然严肃地跟子攸和乌云说了一句话,心里还有些奇怪,他询问地看了子攸一眼,可是子攸乖巧讨好地向他笑了一下,没有给他翻译。这就更奇怪了,子攸如果哪一天看起来特别乖巧,那都不是有好事要发生的预兆。他皱紧了眉头,拉紧了子攸的手,可是子攸笑的越发可人,手上还微微使力,要挣脱他地手。

“你做什么?”司马昂低声问她。

“我都好几天没出门了。我想在外边跟乌云玩一会儿。”子攸也微微起眉头。一副要是进了屋我一定就会头疼地模样。

司马昂看看外边地天气确实好地很。风不大。太阳晒都暖融融地。他看了齐烈一眼。“那我让齐烈在外边跟着你。你别跟着人家又跑远了。好么?这里毕竟不一定安全。”

“唔。”子攸眉开眼笑。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和她说一会儿话。等会儿我觉得冷了就进去找你。”

司马昂笑了一下。他地子攸总是这样好。他捏了捏子攸地小手。“那我进去了。阿尔斯勒也有一个翻译。不过翻译地着实不大好。总是词不达意。”

“一会儿我就进去。”子攸开心地说。一面又向阿尔斯勒打了招呼。眼看着司马昂带着刘舍跟着阿尔斯勒进了帐篷里去。她才转过身来跟乌云说。“我要那样骑马看看。”

“那好啊。”乌云是最好跟人赛马的,“咱们各一匹马,不用马鞍,来比试看谁骑得快,如何?”

“好。”子攸立kè

答yīng

,她对自己地骑术很有信心。

“那你有马吗?还是要我给你挑一匹马?”乌云问她。

“我的马死了。不过我可以骑我夫君的马。”子攸说道,又用自己的语言向正在发呆的齐烈说道,“齐大哥,你叫人去牵王爷的马来。”

“王妃要骑马?”齐烈愣了一下,“王妃不是病刚好么?怎么就要骑马呢?要是给王爷知dào

了……”

“我只是要让乌云看看王爷地马。”子攸赶紧说,生怕他去把司马昂找出来,那她就什么都别想玩了。

齐烈以为王妃只是要跟人家互相比试马匹的好坏,那倒没什么,就叫了个侍卫去把王爷地马牵了过来。子攸兴高采烈地叫侍卫把马鞍什么的都卸下来,这也还可以,齐烈知dào

这个小王妃好折腾,也就在一边看着侍卫卸马鞍。

司马昂在帐篷里面跟阿尔斯勒对坐在一张矮桌地两边,司马昂问了他一直想知dào

的事,“阿尔斯勒,不知你可到那座废城里面去?”

阿尔斯勒回答道,“我们部落里有规矩,我们草原人是不能走进”

“就没有人想过要进去看看吗?”司马昂不相信真的会有如此遵守命令的人。

阿尔斯勒笑了,“其实每个走进去的人都会被驻守在这里的士兵杀死。我在被您的妻子释fàng

之后,我回到了部落中,拥护我的几个部落,与拥护月奴的几个部落打了一仗。呵呵,仗打了一天还没有分出胜负,可是人已经死了太多了,我不希望再打下去,而且就算我赢了,我也不想杀了月奴,我一直都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妹一样看待。我向她投降了,长老们把原来就属于我的奴隶还给了我一些,然后就把我打发到这里来守护这座城邦。老实说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要守着这座空城,但是老巫师说,如果没有人守着这里,还留在城里的灵魂就会震怒。我也向长老们发过誓言,要守护这座我们的母亲之城,杀掉所有擅闯这里的草原人。誓言在草原上,就相当于你们中州人的法律。”不过他又狡猾地笑笑,“可是我发xiàn

我的誓言里有个漏洞,你们不是草原人,我并不需yào

杀掉你们。”

司马昂不知dào

该怎么说,这个草原人还真是喜欢笑,“原来是这样。可是我却看到过内城的景象,那么,你想知dào

内城有什么吗?”

阿尔斯勒略微思考了一阵子,“这也是不违背誓言的。”

司马昂点点头,他已经明白草原人把誓言的约束力看得极大,“不过我想你是不会相信的。”

阿尔斯勒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信任你,又怎么会邀请你们到我的部落来呢?我爱的人都在这里,我是不会把不信任的朋友引到这里来的。”

司马昂看着他的眼睛,他还不是很能适应阿尔斯勒的这种个性,他没有说话,从刘舍手里拿过一只包裹送到阿尔斯勒面前。阿尔斯勒愣了一下,惑地接过那只包袱,吃惊地看到里面包裹的一只木牍,这样的东西他很熟悉,是那座城中记述历史和重yào

事件的东西。

他拿出那只木牍急急忙忙地读了起来,越快脸色越是阴沉,有好一阵子阿尔斯勒都抬不起头来,“好吧,中州的王爷,这样的事,如果不是看了这个,我确实是不会相信你的。可是我知dào

你没有撒谎,事情已经过去快五十年了,你编造不出苏门丁这个人。他是我的舅舅,我阿妈的长兄。

我现在才知dào

他们都已经死了。”

司马昂没有说话,他不是很能理解阿尔斯勒,他是被灭族的人,却被杀死父亲的人抚养长大。不过现在的阿尔斯勒,有一丝难言的惆怅,不过他还是微笑了一下,“我的父族和母族,竟然都被我的养父给屠杀了。”

他低下了头,司马昂陪他沉默了一阵子。外头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他听见子攸在笑着说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兴奋得很,还夹杂着不只一匹马的声音,那个叫做乌云的女孩子也在大声说着什么。

阿尔斯勒笑了笑,“这两个女孩子,把我的大帐外头弄成了马)了。”

司马昂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想起方才子攸那乖巧可人的笑容,他简直坐立不安,“阿尔斯勒,请恕我要离开一下。”他说着就站了起来,三步两步地走到帐篷边,一把掀开了帘子。

三五个小姑娘站在外边看热闹,那个乌云跟另一个女孩子骑在没有马鞍的马上,子攸正在笑着,旁边是自己的马,马鞍也叫人给卸下去了,他吓了一大跳,怒气冲冲地喝道,“穆子攸,你给我过来。”

子攸本来刚刚想了办法把齐烈支走,现在正兴高采烈地想要爬上马背,陡然间听到身后这一声喝,整个人就犹如刚从马背上摔下来一般扫兴。悻悻地转过身来,离开司马昂的马,一步步走向司马昂。司马昂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做什么?想做什么?玩疯了么?你不要命了?我看这阵势,你是想就那么骑在马上跟人家赛马吧?”

子攸忍不住一笑,“夫君你真了解我,我想什么你都知dào

。这真是情投意合。”

司马昂阴着脸把她拉到身边去,司马昂没有笑模样,子攸也没劲起来。尤其是那边有个女孩说了一句话,子攸越发生气了。司马昂看了看那群野性十足的丫头,缓和了语气,“她说什么了?惹得你这么不高兴?”

子攸撇撇嘴,“她说我怕自己的夫君,就像女儿怕爹爹一样。哼。真让我丢面子。”

子攸抬起头,发觉司马昂正瞪着她,脸色甚是不好kàn

,她扁扁嘴也就算了,“你们把马牵回去吧。司马昂,你们在说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百七十四章

子攸发觉晚上的时候是草原上最热闹的时候,这个部族的人似乎都聚集在了一起,围坐在篝火旁边,几个老人拉起了琴,鼓点欢腾,那些女孩子们已经跳起舞来。子攸坐在司马昂身边,羡慕地看着她们,有好几个男子都已经站了起来,跟那些女孩们一起跳舞,子攸惊讶地碰了碰司马昂,“司马昂,你瞧,她们不是舞女歌姬,可是也可以跳舞,还有男人和他们一起跳舞。”

司马昂笑了,他还很少看见子攸这么惊讶的神情,恰好又有一个男子抱起了一个姑娘,那大约是他的爱人,周围的男人们都笑了起来,不过却是善意的,并没有猥亵的意思,那个抱着姑娘的男子在姑娘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

子攸惊讶的差点合不上嘴,司马昂拉了子攸一把,有些抱歉地看看阿尔斯勒,好在他也含笑看着那对情侣,没看到子攸在这里的惊讶模样。司马昂看着子攸笑,“适应了就好了吧?不要这么惊讶。我发觉这些人也并不粗鲁,很是讲究礼仪的。你好好坐好了。”

“怎么这样都可以呢?”子攸惊讶地看着司马昂。

司马昂拉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要不要我也吻你?”

子攸的脸红了,横了司马昂一眼,只是眼神不甚严厉,眼波便媚如秋水。草原春天地这个晚上,带着酒香的微风熏得人都有些醉了。子攸想贴近司马昂,就向他身边凑了凑,没人注意她,她靠在自己的丈夫身上,这在这里看起来是自自然然的事。

她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司马昂在她地被子里倒满了茶,她的身子还不大结实,他没让她喝酒,好在这里的几个姑娘也不大喝,没人怂恿她,他还安心一些。可她喝着茶好像也要醉了,唇边带着一抹愉悦的微笑,晚风凉了,司马昂搂住了她的腰,“若是坐不住了,就回帐篷里去歇着吧,我再陪阿尔斯勒坐一会儿,便回去陪你。”

子攸摇了摇头,靠在他身边,偷从他的杯子里喝了一口酒,司马昂也装作看不见。阿尔斯勒过来为司马昂敬酒,司马昂也站了起来,阿尔斯勒说了几句话,就伸出手臂来,唱起了一支曲调悠长的歌,坐着的许多男人都跟着他唱了起来,长调的歌声古朴悠远,飘荡在浩瀚的草原。司马昂不知dào

草原人地祝酒词是唱出来的,他一时不知dào

该回答什么,子攸笑眯眯地抬头看着司马昂,司马昂的表现还算得体,镇定自若地也向阿尔斯勒举杯,阿尔斯勒喝干了一杯酒,司马昂也喝干了一杯酒,虽然这装烈酒的杯子实在是大了点。

司马昂坐下地时候,子攸还真怕他喝醉了,她以前可没见司马昂痛喝过几次酒。可酒喝得越来越多,司马昂倒越来越精神了似的。阿尔斯勒地话越来越少,跟司马昂语言虽然不通,可酒喝得却痛快,话倒不重yào

了。司马昂叫子攸移到他前面去,凑近了火堆,子攸不耐烦看他们喝酒,自个儿挑了块鹿肉去火上烤着玩。

夜深了。周围地人渐渐地都回去歇息。子攸烤了好几块肉了。分给了齐烈和刘舍。司马昂留神看到他们两个都表情痛苦。大约是本来都已经吃饱了饭。可是子攸逼着他们吃。他们又不能不吃。

阿尔斯勒跟司马昂喝得高兴。凑到了司马昂身边来。搂着他地肩膀。说了不少话。司马昂也不知dào

他说什么。子攸笑了。在一边低声说。“他说你是厚道人。同他喝酒地人都是他地朋友。他要跟你一直喝到天亮。一直喝到倒在地上为止。”

司马昂一个京城地皇子。放在几年以前。一定不会想到自己有被草原上地蛮子拉着喝酒说话地时候。不过现在他倒不觉得阿尔斯勒粗鲁。反倒是对这里地人以喝酒论亲疏地直率很有所感。刚才他跟阿尔斯勒喝酒喝地多了。就有不少原来没怎么跟他说过话地人都来同他打招呼说话了。虽然子攸忙着烤鹿肉没有一一给他翻译。可他也还是看得出那些人眼里地善意。

阿尔斯勒喝醉了酒。却渐渐地不再显得那么高兴了。他拉着司马昂。低声说了一串话。司马昂不知dào

他说地是什么。却听得出他话里地惆怅。子攸抬起了头。也叹了口气。她把他地话翻译给了司马昂。他说地是。“我被可汗抚养长大。他教我骑马射猎。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地儿子一样。我也。虽然他屠杀了我亲生阿爸地部族。可是按照我们:念。他又是养育我地人。养育地人给我地恩情要比生育我地人给我地恩情更大。我长在他地部族里。就是他地部族地人。不应该再去想那些我并未见过地旧事了。而且部族征战总是有原因地。我地亲生阿爸。却是曾经背弃了在部落联盟里发下地誓言。可汗讨伐他。是符合道理地。然而实jì

上最重yào

地事。其实是我很崇拜他。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英雄。所以我才心甘情愿地侍奉他。可是今天你却告sù

我。他竟然无缘无故地屠杀了我母亲地部族。杀掉了所有人地人。我们草原人即使会屠杀掉一个部族。可是我们会放过女人和所有没有车轮高地男孩子。杀女人和孩童是不对地。可他竟然就这么做了。而且还隐瞒了我们所有人这么多年。我阿妈一直到死都以为。他地父亲和兄长抛弃了她。远走进入了大漠地深处。”

他又喝了一杯酒。“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屠杀掉一个部族?不。他不会是无缘无故地。这里地人富庶是出了名地。怪不得可汗是部落联盟里最富有地可汗。虽然他地部族不是最富有地。可是他却拿得出财宝来收买人心。买得到各个部落里长老们地忠诚……草原人最瞧不起地就是偷窃者。难道可汗就是一个偷窃者吗?而我竟然在这里为一个一个偷窃者隐藏罪证?中州地王爷啊。我听说中州地人都重视学问和智慧。你是中州人地王爷。一定也是个了不起地智者。我想向你询问。我该怎么做才好?”

司马昂不知dào

如何回答才是最好的答案,按照中州人的说法,那有很多的道义和礼教可以遵循,可是这里是草原,中州人认为他们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可是他们也有礼节,只是他们生活得更淳朴而直接。司马昂看了看子攸,“大约,只要做事的时候都能问心无愧,那就足够了吧。”

子攸把他的话翻译了过去,“只要你在做事的时候,心中不曾有愧疚的情感。”她坐回到司马昂的身边,夜太深了,她已经觉得有些冷了。司马昂搂住了她,用身子帮她挡着冷风。

阿尔斯勒真的要醉倒在地上了,“可是,我无论怎么做,无论选择做什么,总要对不起一些人,那要怎么办才好呢?为什么只有我的心里是最痛苦的?”他的侍卫把他搀扶走了。

子攸把他最后的话翻译给了司马昂,她也摇摇头,他的问题,她也曾无数次问过了自己,如果总要对不起什么人,那可怎么办?她或许知dào

最合理的办法,最聪明的办法,可是心却总是要难受的。司马昂俯身抱起了子攸,“你困不困?咱们也走吧,外边已经太冷了,即使有篝火,也是不够的了。”

子攸确实困了,她搂住了司马昂的脖子,让他抱着自己向帐篷那里走。“草原就是有草原的好处是么?这里好像没人稀罕遮遮掩掩。在王府,你就不能抱着我回房去呢。”

“是啊。”司马昂轻声回答她,“那咱们就在这里住上一辈子罢。”

子攸笑了,她知dào

司马昂只是在哄她,不过她真是很希望能那样。

帐篷里的炉火烧得正旺,一走进帐篷,便觉得暖意融融。她被司马昂放在干燥的床榻上,司马昂解开了她披着的斗篷和外头穿的披风,她乖巧地坐在床榻上,虽然困倦得张不开眼睛,还是笑眯眯地享shòu

着司马昂的伺候。司马昂刚一脱下她的小祅,褪下她的裙子,她就转身跑进了被窝里,一面摆弄着今天新得的小腰刀,一面等着她的夫君上来陪伴她安睡。

司马昂褪了衣服,从子攸手里拿过短刀,放在了子攸的枕头底下,“明日再玩罢。”他掀开子攸的被子,躺在她身边,把她搂紧了怀里。子攸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一只冻凉的脚丫放到司马昂的腿上暖着,“司马昂,我心里好爱你啊。”

司马昂笑了,“那你就把那只脚丫也一起放过来吧。”

子攸噗嗤一声笑了,依言而行,这下子彻底暖和了,“我不是讨好你,我是真的,心里面好爱你啊。”她嘀咕着,可是已经困的张不开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连梦都没有的酣甜一觉,可即便是这样睡着,心里却也知dào

自己是抱着心爱的人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百七十五章

草原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如今的草原已是满眼绿色。子攸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虽然生活突然变得单调了,没有了没完没了的生意和账目,也没有了争权夺利的是是非非,可是子攸还是能给自己找到不少乐子。她学会了蛮族小孩玩的各种东西,样样都玩得很在行,她跟很多个牧人家庭都说得上话,相处得不错,赚取了不少妈妈们的疼爱,但凡有了好东西,经常派小孩来找她,招呼她到家里坐坐。弄得有时候司马昂想找到她,都不得不派侍卫一家帐篷一家帐篷地去寻。每天晚上羊群归了圈,打猎的猎手们也回来了,就是部落里最热闹的时候,子攸教会了不少人赌博的法子,晚上她常要去赌一赌,一直到最后有人因为赌博起了争执,阿尔斯勒下令他的部落不许再赌博,这才安分下来。只是司马昂再见到阿尔斯勒的时候都有些讪讪的,好在没人说是子攸教他们的,阿尔斯勒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也没去细盘查。只有司马昂把子攸抱回帐篷教xùn

了一通。

仲春时节是草原上好时候的开始,子攸可以尽情地骑马,有时候常常一骑是半天,司马昂陪在她身边,后头遥遥跟着几个侍卫。阿尔斯勒从不派人监视他们。骑马累了的时候,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司马昂就坐在草地上,偶尔还能找到一两棵孤立在草原上的树,司马昂懒散地靠着树干坐着被暖意融融的太阳晒着,子攸躺在他的腿上,叽叽咕咕地不停说着话,虽然多数都是废话,可是他也都听得很仔细,偶尔也顺着子攸的思路胡说八道,在这种纵容之下,子攸的废话多的没完没了。

不过司马昂手下的人却越来越待不下去了,倒也是说他们跟这些蛮子相处的不好,司马昂的军令一向严厉,在他地约束之下没有人去跟蛮子主动生事,这样做的结果是他们都收到了回报,草原人行事将心比心的时候多,他们对待这些人也很好。虽然这么多的伤兵,不能打猎劳作只是张着嘴吃饭对他们这个贫弱的草原部落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但是他们还是接受了,就连原先对蛮子仇恨刻骨的刘舍有一天都在感叹,希望不要有再上战场,刀兵相见的那一天。可是谁都知dào

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原来铜羊关来的那些人,他们就算没有对王爷有所抱怨,可是却越来越盼望着能够回到自己地国土上。至于司马昂的大部分侍卫,则是觉得在这里空耗岁月,一事无成,太愧对父母家人。

司马昂有心把自己的士兵中地大部分放回大颢国去,可是他一直犹豫着不知dào

要如何想阿尔斯勒提出这个要求。阿尔斯勒一定知dào

,他的部落距离大颢国这么近,只要回去大颢国的士兵有一个嘴里不严实的透露了王爷和王妃地所在,可能都会给阿尔斯勒的这个弱小的部落招来灭顶之灾。子攸支持他的想法,只是她也不知dào

如何做才是最好的,阿尔斯勒虽然厚道,并没把他们当做俘虏,可是涉及到他部族利益的时候,他也未必会同意司马昂地要求。阿尔斯勒最近跟司马昂说的一些话,让司马昂隐隐约约地觉得他是希望他和子攸以及他们的人能够真zhèng

地融入这个部落,阿尔斯勒希望他手下的士兵都够挑几个这里的姑娘成婚,还想要送给他两个女奴。他有点明白阿尔斯勒为什么可以坦然地接受他们这些曾经地敌人,他是希望他们永远都留在这里,成为自己人。

那他想送几个女奴给自己的做法就实在太不明智了,虽然子攸什么都没说地把他的原话翻译了,不过司马昂还是知dào

他激怒了子攸,要不然子攸也不会着手开始认真思索怎么离开这里地问题。前几次他跟子攸谈起将来的去向地时候,子攸还支支吾吾地,她是在这里玩得有点乐不思蜀,可现在则对他说什么都表示同意。

不过那些事情也都不急,需yào

等待一个机遇,司马昂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子攸又躺在他地腿上似乎睡着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脸,“别真的睡着了,攸儿,会着凉的。”

“我梦见六儿了,也不知dào

她怎么样了。我不在,不知dào

萧吟会不会欺负她。”子攸揉了揉眼睛,爬起身靠在司马昂的身上,“我现在像不像野孩子?我还梦见了我爹爹。我不知dào

怎么的小时候有一次爹爹手下有个将军叛乱,他们一群人围着我爹爹,我爹爹抱着我厮杀出人群,就像你抱着我那次那样,嘿嘿。不过那时候我还小,特别怕爹爹打不过他们。我没了娘以后,就特别怕会失去

那样我就是个野孩子了。”

“攸儿想家了。”司马昂轻声说,他把子攸抱进怀里,“现在还在怕么?有我管着你,想当野孩子也当不成了。”

“陪我一辈子么?当真?”

“嗯。一辈子。两辈子。还是三四辈子都行。”司马昂摸了摸子攸地头。他现在还是怕子攸发烧。毕竟子攸就算再野。那也是侯门绣户里娇养出来地。在草原上住第一个月地时候。动不动就发烧。实在让他担心。好在这两个月渐渐好了。一天到晚活蹦乱跳地。

子攸在他怀里低着头笑了。心里面对他喜欢已极。“司马昂。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地?”

“我小时候么?”司马昂重复了一遍。可是还真有些想不起来了。没有多少好地记忆可供回忆。“在书房跟师傅读书。或者跟齐烈和钟无风一起跟着钟侍卫打猎。”提起了钟无风。他就想起了钟莫雨。生怕子攸也想起她来。一时就停住了话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看见子攸正在拿草叶编一只小戒指。就随口说到。“是谁教给你地?”

子攸笑了。“是乌云地阿妈教我地。”她低了低眼睛。司马昂看到她长长地睫毛覆盖了眼睛。像是遮出了一片阴影。“乌云很好。可是我都不大敢对她好。我要是不曾轻信钟莫雨。那延晖也不会死。柳叶也不会……也不知dào

他现下怎么样了。”

“不会有事地。”司马昂安稳她。可是又觉得这话对她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是钟莫雨是太可恶了。看他父兄那样地人。真是想不到她会如此。”他停了一会。“我想六儿是会没事地。她是你使出来地人。简直就是你地影子。钟无风虽无谋略。却有一身好本事。六儿必定如你辖制齐烈一般处处辖制这个钟无风地。别地不说。保住她自己地命。定然是能地。”

子攸扁了扁嘴,“我什么时候辖制人了?我什么时候辖制人了?哼。”

司马昂提高了声音,“齐烈,王妃有没有辖制你?”

齐烈正在隔了一点距离的小河边钓鱼,听见王爷的问话,茫然地回过头来,不知dào

怎么回答,刘舍哈哈大笑起来。子攸脸色微红,正在暗暗踢司马昂的小腿。

司马昂笑着搂她,“可我就是想,我这表妹也不知dào

是跟谁有的孩子,硬要安在我的头上。”

子攸随口说道,“放心吧,也不一定就是个男子,我走的时候已经让六儿留神了。要是钟无风真能听六儿的话,恐怕这段时间王府里就严密的很,只怕是密不透风了。

她要生只管生吧,可是皇后娘娘若是硬想让她生个男孩,那怕是不成了。”子攸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多了,她看了司马昂一眼,司马昂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就是说呢,司马昂怎么可能知dào

自己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孩子呢?再说,说他不是皇后亲生的,那也不过是自己的揣测。最好不要是亲生的,像司马昂这么好的人品模样,怎么可能是萧家的外孙。她在司马昂的脸上亲了亲,本想说我最喜欢你,可是忽然觉得胸口不大舒服,有点想要干呕似的,连忙向后缩了缩,掩饰了自己的不舒服。

谁知司马昂眼睛倒是尖,已经看到了,打趣着说道,“怎么了,子攸,嫌弃夫君恶心么?怎么亲了夫君一下就一脸嫌憎的神色。”

子攸忍不住哈哈笑,“怎么会呢,你又不是草原上的毒蘑菇,怎么会亲近一下就恶心。”刚说完她又有点恶心,连忙安分下来,从水囊里拿了点水喝。

司马昂拉过她的手腕来摸了一阵子她的脉,有些异样地看着她,子攸自己也去摸了摸脉,不过她压根不通医理,摸了一下,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还在跳着。”司马昂笑了出来,在她唇上吻了吻。她笑着问他,“你诊出什么毛病来了?是不是吃了毒蘑菇?”

司马昂笑着摇摇头,只是看着子攸的神情越发让子攸觉得奇怪,就好像司马昂知dào

了什么意向之外的好事,可司马昂谨慎的很,“不成,我可说准,要赶紧回去问问那个大巫医才行。子攸咱们回去罢。”

“难不成是什么急病啊?”子攸颦了颦眉,可是司马昂一直在笑着,还笑得很诡异。她只好上了马,一路上司马昂都骑得很慢,不像是骑马,简直像是在骑驴,而且时不时地笑着看她,她问他他也不说,最后他再看过来,被子攸狠狠瞪了一眼,他才安分下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百七十六章

“难不成是什么急病啊?”子攸颦了颦眉,可是司马昂一直在笑着,还笑得很诡异。她只好上了马,一路上司马昂都骑得很慢,不像是骑马,简直像是在骑驴,而且时不时地笑着看她,她问他他也不说,最后他再看过来,被子攸狠狠瞪了一眼,他才安分下来。

回到营地的时候,司马昂就让子攸恼火了。她刚要从马上跳下去,司马昂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过来了,挡在子攸马的左侧,子攸差一点一脚踢到他。“做什么啊?”子攸嘀咕着,又骑回马上,“你不想让我下来吗?那我能接着出去玩吗?”

“我抱你下来。”司马昂向着她张开双臂。

“嗯?”子攸有点恼火,旁边还有不少人呢,让这些人看到她连下马还要靠丈夫抱着,那她在乌云她们那里就更没面子了。“快躲开。”她低声威胁地朝司马昂说。

可是司马昂就是不打算让开了,那双眼睛带着笑意望着她,“让我抱抱你。”子攸犹豫了,温柔起来的司马昂真是让她没法子,可是她朝着司马昂坏笑了一下。突然松开手,身子向下一滑,弄得像是从马上滚下去了似的。司马昂吓了一跳,子攸实在是太顽皮了,他差一点就没抱住她。等他惊魂甫定地抱着她发呆的时候,她还笑着搂着他的脖子朝他做鬼脸。司马昂无奈地把她放下来,马交给了侍卫们,他拉着子攸就往那个既管着祭祀又管着看病的老头子那里走,连派人去请他地功夫都等不得。

“做什么啊?”子攸不大愿意去,故yì

走得极慢,被司马昂拖着手走。“我又没有很不舒服,三天两头的去找大夫看病,她们该嘲笑我‘娇嫩得像刚出生的雀’了,她们真是这样说的。”

可是她的夫君却不大理会她的这点小自尊心,“快点跟我走,不然我就把你抱起来,一直抱到那里去。”

“哼。”子攸哼了一声,拖着步子被司马昂一直带到巫医的帐篷外头。他们还没进去呢,就听见老头子在里头说,“是子攸吧,又是你病了?”

子攸气得回头瞪司马昂。他在草原上住了三个月。好些话他自己也听得懂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狡猾地假装自己没听懂。结果额外招来了夫人地一记白眼。

司马昂拉着子攸地手走进帐篷。这个地方他来过很多次了。帐篷里有很多瓶瓶罐罐。还有很多稀奇古怪地东西司马昂一直不大认得。有一次子攸打翻了一只瓶子。结果一瞬间帐篷里就充满了呛人地酸味。所有人都被呛了出去。结果从那以后司马昂觉得子攸每次进这个帐篷都有点紧张兮兮地。

老头子正坐在帐篷里地火炉边。现在天气温暖了。只有他地帐篷里还成天烧着火炉。老头子把手里正拿着地一只杯子递给在他身边伺候他地徒弟。那是他唯一地一个学徒。他向炉子边地一只厚厚地大垫子指了指。“子攸。坐在这里吧。这里暖和。”

其实用不着这么暖和。子攸坐在那上面觉得真有些热。她想站起来换个地方。可是司马昂也坐过来了。而且按住了她地肩头。让她待在这里。司马昂能听懂很多草原上地话了。可是他却不大会说。还得由子攸来转述。“请他为你看看病。”

“可是我没有病啊。”子攸不高兴地看了司马昂一眼。可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司马昂又那么坚持。她也只得向老人说道。“爷爷。我夫君说我病了。可是我只是有点恶心。现在已经好了。我没觉得我病了。”

“是么?”老人咕噜了一声。仔细看了看子攸地气色。又摸了摸子攸地手腕。他地眼角慢慢皱起了更多地皱纹。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又端详了子攸。用最地道地草原话表示着他地喜悦。“哦。我们最顽皮地小女孩。就快要被更顽皮地小宝贝惩罚了。她从此以后会多出许多烦恼。但是月神在上啊。那都是些同蜂蜜一样甜地烦恼。”

司马昂明白了他地意思,他一直就觉得是这样,可是他不是大夫,他确定不了,现在他松了一口气,笑得合不拢嘴。子攸疑惑地回头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司马昂也在笑,还拉住了她的手,捏得有点用力。“怎么了?”子攸问他,他怎么这么高兴。

老人笑着对司马昂说,“怎么样?王爷,我们的草原是特别容易孕育生命的地方吧?这个孩子会刚好在月神的圣月里

是会受到月神庇佑的孩子。”

司马昂向他低头行礼,子攸已经愣住了,司马昂得到了答案,已经心满yì

足,站起身来扶子攸起来。子攸还有些懵懵懂懂,跟着司马昂向外走,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司马昂的脸,司马昂脸上有种难以言说的喜悦幸福,她有些稀里糊涂,跟着司马昂回了自己的帐篷,还有些不大明白。

司马昂一走进自己的帐篷就把子攸抱紧了,“攸儿。”

子攸搂着司马昂,把头抵在他的肩上,小声问他,“我……我怎么了?”

司马昂笑了,搂着她不住地亲吻,“攸儿,再过不了多久,咱们的第一个儿子就会降生了。”他又笑了,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亲吻了子攸的额头,止不住有些兴奋,“生个女儿也好。攸儿给我生的孩子,哈哈,攸儿自己已经闹得够了,现在还要给我添一个小小的人儿来吵闹。

可是这样吵吵闹闹的,我心里却暖得很。”

子攸抬起头看着他,还有一些懵懂,狐地看着司马昂,“我有孩子了肚……肚子里面?”

司马昂忍不住笑,“是啊,要不然那还能在哪里呢?”他扶着子攸坐下,“总之以后可不能再去骑马了,跑跑跳跳之类的都不行了,至于故yì

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些小把戏那就不能再玩了。”

子攸本来是迷迷糊糊地听着的,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了出来,司马昂叹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还在笑呢。”

子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就有孩子了?”她的眼睛低了下去,眼神里似乎有了些害pà

的意思。“你……那么想要孩子么?”

“子攸,你在说什么呢?”司马昂抚起了子攸的脸,“你是我的妻子,你要相信我,不管是在哪里,我都会保护你和孩子平安无事的。而且我也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还有咱们的孩子。我不是特别想要孩子,可是想一想你跟我生的孩子,我就会觉得特别可爱。攸儿,千万不要去想那些事,一切都会过去的,很快就会好起来,不要害pà

。你在怕什么,能跟我说么?”

子攸皱起了一张小脸,“有了小孩以后,你还这么喜欢我么?你是更喜欢我些,还是更喜欢小孩?还喜欢我么?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只喜欢我呢。”

司马昂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他把子攸抱到自己的腿上,还是笑得停不下来,“难道攸儿就没想到会有孩子么?咱们的孩子?”

子攸低着头,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可我以为我还是小孩子。”

“你做了那么多事,心里其实都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么?”司马昂抬起头好笑地问她,他的眼角眉梢都温柔得很,她忍不住亲吻了这个她心爱的人。

“唔,有时候是的。”子攸撅起了嘴,搂着司马昂的脖子,“我不是你独一无二的么?你明明是这么说的。可是等有了小孩子,你还会一直看着我么?哼。我本来想继xù

当几年小孩子的,至少在我自己夫君身边当个小孩子,谁知dào

居然这么快就有新的小孩子了。”

“我自然疼爱子攸。若是子攸不喜欢,我就不抱我的儿子。”司马昂立kè

笑着回答。

“什么?”子攸恼了,“你敢不抱我的小儿?你敢不喜欢他我就不要你了。”

司马昂大笑起来,他就知dào

是这样,怎么说都是不对的。他抱紧了她,疼爱地亲吻着,他本来也没有想过这么快就会有孩子,他本来从没想过家庭,他只知dào

子攸是他最疼爱的人,是他希望能够一直陪伴的人。

他自己的父皇,他从小就很少见到,父亲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是模糊的,可他现在想到子攸会给他生下一个既像他又像子攸的可爱孩子,只要是想一想他就觉得万分喜爱。他想到自己的母后,那个他虽然时时能见到,可是却冰冷得连拥bào

都不曾给过他的母亲,再看看眼前这个坐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子攸,她会有多爱他的儿子啊。

他把子攸抱起来放回榻上,俯身在她的肚子上亲吻,子攸笑了,抚摸着他的头发。他抬起头,看到子攸笑得温柔幸福,这个小丫头方才是故yì

撒娇么?他扶着子攸躺下,贪恋地亲吻着,子攸又叫了一声,“一定要最喜欢我!”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百七十七章

子攸很快就现自己的日子不太好过了,本来司马昂宝贝她,她心里高兴得很,可是自从她的夫君现怀了孩子,那他对她的保护就无微不至了,子攸通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溜出去,可是没多会儿又会被司马昂抓回来。想骑马?那是不成了。出去玩玩,又有侍卫紧紧地跟着,什么事都做不了。向司马昂耍花招是不成的,他太熟悉她了,立kè

就能识破她的小伎俩,向他脾气?他又不搭理她,最后没人跟她说话了,她还是得厚着脸皮去找司马昂说话。

好在阿尔斯勒给他们举办了一场宴会,庆祝司马昂终于要迎来他的第一个孩子,子攸才玩得高兴一点。这是一场从中午开始的宴会,司马昂的侍卫们也被请来一起喝酒,这些垂头丧气的侍卫并没有高兴多少,中州人的习惯是在孩子百天的时候才庆祝的,所以他们有点闹不清楚为什么要庆祝王妃怀孕,这让子攸也有点尴尬。不过司马昂坐在席间仍旧很坦然,虽然跟阿尔斯勒喝酒说话,可是却一直留意着子攸,偶尔转过头来与子攸互相对视一眼,脸上便会露出微笑。

阿尔斯勒看得出来司马昂有多爱他的妻子,也看得出来子攸脸上的满足,他多少有那么一些惆怅。乌云在他身边说道,“美丽的云雀总是飞翔在别人的草场,是么?”

阿尔斯勒一笑,也罢了,“最近部落里好起了赌博,竟然出了几十种赌博的法子,也不知dào

是从哪里兴起来的。”

司马昂听了便说道,“说起赌博,我们中州人因为闲暇的时候很多,所以是最好赌地。这里赌钱的法子,都是我们中州的法子,想来一定是我这些侍卫们闲着没事,教给阿尔斯勒的子民地。”子攸听见他说,连忙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他,这种事还有自己认地?再说,那几十种赌博的法子都是她教给这里的人的,也不是侍卫们传播的啊。再说了,司马昂御下甚严,那些侍卫们哪敢随随便便就去找草原人赌钱啊?不过想来阿尔斯勒也想得到这些法子都是中州地法子,跑不了是从这些中州人这里传过去的。子攸看到阿尔斯勒果然点点头,看来是司马昂先承认了,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在草原人地眼里,中州人本来就是有些惫懒的。

司马昂笑了笑,又接着说,“我这些侍卫们如今伤都养得差不多了,每日只是闲着,也就难免要生出点事来。我也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子攸又看了司马昂一眼,终于把话说到这个上头来了,司马昂接下来是要跟阿尔斯勒谈谈遣送回一批侍卫的事了吧?子攸有点提心吊胆,她总感觉阿尔斯勒不会答yīng

放一些侍卫回大颢国的。

阿尔斯勒果然没有接过司马昂的话,可是司马昂也没有继xù

说,他敬了阿尔斯勒一杯酒,就说起打猎的事。原来前几天有几个侍卫们闲得要死,跟一伙牧人去比试射猎了,谁知结果竟然是司马昂地侍卫赢了。要知dào

草原人闲时是牧人,战时就是战士,所以那些牧人就是战场上的武士,本来是自命弓马骑射独步天下地。所以这事本是小事,可回来之后不久司马昂就知dào

了,阿尔斯勒肯定也有所耳闻。

阿尔斯勒本来就很不服气,奈何司马昂今天似乎偏偏就要刺一刺他的自尊心,说起这些侍卫们地骑射在中州的军队中还只算中流。他一面说一面把子攸偷偷摸摸倒到杯子里地酒给倒掉了,给子攸换了杯奶茶,子攸笑了一下,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dào

司马昂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她也不怎么担心他,喝了口热乎乎的茶,身子靠在司马昂身上,眼睛瞅着摔跤的两个蛮族武士。听司马昂向阿尔斯勒说起自己在京城时候的师父,有怎样出神入化的射箭技艺,阿尔斯勒的翻译要笨拙地翻译给阿尔斯勒,这就花了很长的时间。子攸心里盘算着,不知dào

钟师父是不是真的像司马昂说的那么厉害,不过她估计司马昂也是在胡吹,就像她惯常那样。

阿尔斯勒也不相信,可是要说司马昂吹牛,他又不大说得出口,司马昂的弓马骑射样样在他们草原人里也算是上乘的,而且为人又谦虚平和,从来也不曾听到司马昂说过什么过头的话,从来也不曾见到司马昂做什么过头的事。阿尔斯勒左想右想,忍不住要司马昂把他的师父请来,“说句可能会得罪王爷的话,我绝不相信中州人能有那样

地骑射本事。王爷说地这位师父。我愿意花黄金去京城里把他请来。到这里来跟我们草原上地武士当面比试一下。”

司马昂笑了笑。“师父他老人家如今已经老了。怎么还经得了这么远地路途颠簸呢?那是万万请不来地。”

“那我真是不服气了。”阿尔斯勒说道。“我们草原人生于草原长于草原。靠射猎为生。小孩子三四岁就已经会拉小弓箭了。可以说我们个个都是天下最好地猎手。可是我们这些人竟然从来没见过你说地那样高超地射艺骑术——王妃。您也见识过这位师父吗?果然如同王爷说地这般神奇?”

司马昂笑了。端起酒来饮了一杯。连眼神也没跟子攸交换一下。子攸回过头来看着阿尔斯勒。“怎么没见过?我夫君地师父。就跟我地师父一样。我自然是见过地。呵呵。他地本事。说起来……可不只这些呢。你也知dào

我夫君。若是有一桶牛奶。他必然要说自己地奶桶只是有牛奶而已。那是他谦虚。不把话说满了。所以我夫君师父地本事。实jì

上可要比我夫君说地还大十倍呢。”

阿尔斯勒没有话说了。可是却越不服气。坚持非要把司马昂地师父请来不可。他要是不来。那他抓也要把他抓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天上飞过了几只草原上地鹰。出尖锐短促地名叫声。酒宴上地人都抬起头来。原来天上有两只天鹅被五只鹰围着。地上地人都看住了。子攸也惊讶地抬头看着。草原上地鹰虽然凶猛可是个头却很小。那一只大天鹅看起来足有两三只鹰大。可是看起来却被围攻得很惨。两只鹰抓着一只天鹅地脖子。猛然像石头一样从天上直坠下来。那只天鹅凄惨地哀叫着。子攸惊得站了起来。“啊。难道他们要同归于尽么?”

话音刚落。情形就变了。就在快落地地时候。两只鹰展开翅膀又滑翔起来。可是那只天鹅却被惯在地上。摔死了。两只鹰不慌不忙地飞下去啄食。子攸惊骇不已。她见过鹰地利爪和尖喙。就以为他们都是靠喙和爪子捕食地。从不知dào

他们会把猎物从天上摔下去。把鸟摔死?

司马昂也看到了,不过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鸟是最擅长飞翔的,可是鸟也有从天上摔下来的时候。”阿尔斯勒知dào

司马昂说的是他们草原人,他刚要说什么,司马昂却抬起头,看着天上跟那只天鹅缠斗的三只鹰说道,“阿尔斯勒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猎手,你能一箭射下两只鹰来吗?”

阿尔斯勒一怔,那可不是射箭的技巧了,连运气都算上,他也不敢说草原上有谁能办到。司马昂笑道,“如果我说我能一箭射下两只鹰来,阿尔斯勒相信吗?”

这一次不仅仅是阿尔斯勒怔,就连刚刚坐下的子攸也看着司马昂愣,子攸知dào

司马昂箭术超群那是不假的,可是他说的那也太难了些。

阿尔斯勒摇了摇头,“我是不信的,那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

司马昂看着他,“我们中州人是好赌的,而且我们认为,有胆量的人才敢赌。

我的这位夫人,就喜欢赌。”他笑着看了看子攸,子攸也笑了,说就说嘛,做什么扯上了她。司马昂继xù

说,“这丫头胆子就大得很,十个勇敢的士兵也未必及得上。阿尔斯勒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阿尔斯勒点点头,他听过中州人说她遇到了狼群都没怎么当回事的故事,他是相信的。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依司马昂说的,自己若是不敢跟他赌,那就是还不如一个小女子胆量大了。刚才司马昂说自己手下的士兵剩了他的勇士,又说他的师父箭术之好草原上无人能及,他就已经不忿,现在又说到了这里,实在是把他的好胜心彻底煽动了起来,“有什么不敢赌的。我虽然说过我的部落里不准赌博,但是我想跟王爷赌一次,仅此一次。王爷尽管说赌什么,怎么赌吧。”

“好。”司马昂也收敛了神色,不像方才那样以嬉笑相对,“咱们就来赌一赌看我能不能一箭射下两只鹰来。若我不能的话,我就修书一封,把我的师父请来,可是若我做到了的话,阿尔斯勒就要允诺我一件事。”

阿尔斯勒被司马昂激到这里了,就一口答yīng

了下来。子攸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百七十八章

司马昂拉开了弓箭,瞄准天上的鹰,他的呼吸变的迟缓,眼里似乎只有天上的目标,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几只不断变换着位置的鹰。

子攸抬起头,不过她把眼睛闭上了,她压根就不敢看。司马昂射箭时的模样一向很英武,只是唯有这一次,她连看都不敢看,司马昂像是并不紧张,可是她的汗都要淌下来了。

子攸听见了司马昂的箭破弦而去的声音,他一定是用了张硬弓,听着声音就知dào

,这样的弓子攸可是拉不开的。接着是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跟着还是一阵沉默,有人乱跑的脚步声,子攸张开眼睛,她的夫君正在望着她笑,还伸手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子攸笑了,上前一步靠近了他,紧紧挨着他站着。跑去查看猎物的蛮族武士和司马昂的侍卫同时大喊着,用着两种子攸都听得懂的语言,告sù

他们中州的王爷射中了两只猎物,两只鹰,用中州的话说,那是一箭双雕了。

司马昂只是微笑,子攸轻轻捅捅他,“怎么这么厉害?”

“运气。”司马昂低声向子攸说道,子攸笑了,谁知dào

真的假的,反正司马昂肯定会这样说。

阿尔斯勒无话可说,他呆看了半日,最后拍拍司马昂的肩头,表示敬服。他让翻译的武士转了他的话,“我们草原人说到做到。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做到。”

司马昂笑道,“果然如此么?阿尔斯勒还不知dào

我的要求是什么,就先答yīng

了么?”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做到。”阿尔斯勒回答道,又看着司马昂,“我现在相信我看的没有错,你是中州里伟大的英雄,可惜中州的皇帝和将军抛弃了你,你现在是草原的英雄了。难道你认为我会说话不算数吗?那我就不配做你的朋友了。”

司马昂点点头,他相信阿尔斯勒的话,既然这个人会把誓言看得比什么都重yào

,那么他答yīng

的事便不会生变化,这是个多数人都不会写字的民族,可是却把口中说地信诺看都比什么都重yào

。司马昂没有玩笑的意思,他并不觉得在他们面前,自己能占得上风,“阿尔斯勒,既然你把我看做朋友,那么我希望你能把我的兄弟们也看做朋友。他们中有一些人家中有风烛残年地老父母在盼着有生之年能再见他们一次,还有一些人,家中有娇妻幼子等着他们回去抚养,对于这些人,我希望你能允许他们回家去,回到中州去。他们不仅仅是战士,他们还是别人的儿子和丈夫。阿尔斯勒,既然你愿意信守诺言,你会答yīng

我地请求么?”子攸轻轻地挨着司马昂的胳膊,她亲自为司马昂翻译了他的话。

阿尔斯勒没有想到司马昂会有这样地要求。有一阵子他无法做出回答。可是他们地对话自始至终都当着所有人地面。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甚至没法反悔。司马昂地士兵都站了起来。被王爷亲口称为兄弟。这种荣耀他们都还没想过。也没想过王爷会为他们安排回家地路。他们渴望回家。可是并不想抛弃王爷和王妃。独自踏上故土。

子攸又说了几句话。声音极低。用蛮族地语言低声向阿尔斯勒说道。“我地夫君求您这件事并不为了他自己。只是为了那些家人都在草原之外地士兵。至于其他地。你曾经俘虏过他们。他们死都没有说出王爷地下落。阿尔斯勒。你觉得他们回到中州之后。会出卖你地部族吗?”

阿尔斯勒其实也无法拒绝。他自己部族地人都听到了他已经答yīng

了地司马昂地话。而子攸说地又很有道理。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他都只有答yīng

。“好吧。中州地王爷。我答yīng

你地要求。他们本来就是你地士兵。你要把他们部署在什么地方。都是你地自由。我不会干涉地。不过他们要怎么走回你们地边关。怎么回去也是你地事。在你们地边境上。我是无能为力地。”

司马昂点点头。他很感激阿尔斯勒地豁达厚道。他第一次用草原地语言说了一番话。“阿尔斯勒。这就足够了。他们都会感激你地。我司马昂是你地朋友。以后。如果你有需yào

我帮zhù

地时候。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zhù

你。来报答你今天地情谊。”他地语调不是像子攸那么自然准确。但是阿尔斯勒却很感动。他又拍了拍司马昂地肩头。能结交司马昂这样地英雄男子。他心里面是觉得很欢畅地。

他亲自倒满了

酒杯。把一只酒杯交到司马昂地手里。“月神在上。峦为证。泪滴一般清澈地湖水为证。只要你我还活着。友谊永不会走到尽头。”

司马昂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阿尔斯勒也喝干了他的酒,他哈哈大笑,司马昂也笑了,只是再洒脱的中州人跟草原的汉子比起来都未免显得拘谨了一些。在坐的草原人都陪着喝了一大杯的酒,也不知dào

是哪个蛮族的汉子最先开始唱起了歌,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又是那子攸已经听惯了的长调,带着三分醉意的悠长曲调。有人醉了,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地舞蹈,踩着滑稽的舞步,许多人都笑了,子攸也笑了,她开始觉得,除非是战争真的开始了,否则她一生都不愿意向草原人耍心机,也愿意欺骗他们。因为他们是如此自然,如此快乐,子攸不知dào

中州那么大的土地上,有哪里的人能跟这些人一样快乐单纯。

阿尔斯勒向子攸举起酒杯,“差点忘了今天喝酒是为了什么。阿尔斯勒也祝福你,中州美丽的女儿,愿你的儿子将会成为草原上最勇敢无畏的英雄。”

子攸捧起手中的奶茶,以茶代酒,阿尔斯勒也向司马昂举杯,他先喝干了自己的酒,阿尔斯勒又喝醉了,司马昂似乎也有些醉了。不过这在这里不算什么,那些草原汉子,没有几个不醉的。

第二天的早晨,在司马昂和子攸的帐篷里,站满了司马昂的侍卫。司马昂一个个看着他们,家中有老父母在堂而本人又是独子的,有妻子娇儿的都在这里,除此以外,其他想要回大颢国的也在这里了。刘舍重复了最后一遍回大颢国的方法,“每逢有商队进关的时候,你们就分批混进商队,商队中一般都有人接应你们,若没有,那就要靠你们自己想法打点。你们放心,最近会有许多大颢国商队频繁出现在边关的。不过不能走铜羊关,明白吧?”

所有人都沉默着,王爷和王妃还在这里,他们离开,或多或少有些逃走的意味,那是耻辱的。

司马昂一个一个地叫他们的名字,每一个人会得到一封信,每十个人会得到一张银票,用作盘缠和入京打点各处的钱财。“每一封信都是一封引荐信,根据你们每个人的出身和家族关系,王妃给你们引荐不同的人。我不敢说十分,但是大约也有分是准的,这封信会为你们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至于你们跟着我的罪过,既然京城里没有传出王爷和王妃已经死了的消息,那也就是说,我们还不是罪人,应当也就不会有罪过祸延到你们的身上。不要有过多的想法,回京之后好生做官。”

这是这些人所万万没有想到的,跟着司马昂的时候是把脑袋都别在裤腰上了,哪里会想到回去还有官做。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司马昂说完话后,帐篷里就是一阵沉默。最后,有一个人忍不住问了一句话,“王爷,您跟王妃什么时候回去啊?既然京城里没有什么消息,那就是说,您还是王爷啊,您……您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吗?”

一个人大着胆子说出来,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王爷,您是不是走不了?是不是这些蛮子扣着您跟王妃娘娘呢?”

“王爷,您不是拿自己换我们的吧?”

“王爷,要走就一起走,要不就都别走。大不了我们保护王爷和王妃娘娘杀出去,大不了再战一场,谁也不是怕死的。”

“就是,我们忠于王爷,不想做贪生怕死之徒。”

“行了。”司马昂地打住了他们的话,不过并不是太严厉,“到该回大颢国的时候,我们自然会设法回去。现在最重yào

的是先把你们分批送回去。若还有想见的那一天,自然咱们还要做一番大事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只要好生做官,做个好官,那就是忠于我了,也只有那样才不算辜负我跟王妃今天做的这些事。”

这些人不再做声,只是帐篷里却压抑着痛苦。有五个人不论司马昂说什么就是不肯走,也就罢了,加上原先符合条件又想留下来的,一共刚好二十人。从今以后就只有二十个侍卫了,子攸也不免有些觉得空落,可是她也知dào

司马昂的想法是对的,现在应该把这些生死弟兄送回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百七十九章

草原上的日子,每一天跟每一天都不会有什么区别,每一天睡醒觉见到的都是相同的人,做的都是近似的事。草原上的人住得太过分散了,部落间相距极远,所以想见部落以外的人,那是不大容易的。最常见的外人还是中州来的商队,商人们自来便是如此,有十倍以上的利益就敢铤而走险,所以虽然战争才刚刚结束几个月,中州商人的马队就又走到了边关之外,游走在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和中州之间。

至于子攸呢,她虽然是个小女子,可是日子也从没这么闲过。她怀了孩子,这事对她来说有点太奇怪了,她还有点适应不了,她就看在司马昂挺高兴的份儿上安分了几天,过了几天就开始跃跃欲试,她几乎要花掉一天的全部精力去甩开司马昂的监视,而司马昂差不多也得花掉同样多的精力去把她给抓回来。两个弄了个势均力敌,结果每天晚上子攸都在司马昂的怀里睡得很香甜,累坏了。

另一方面司马昂跟阿尔斯勒的关系相处的越来越好,阿尔斯勒是个豁达洒脱的男人,司马昂本质上也跟他**不离十,自从司马昂能听懂草原上的话了,他们两个就常在一起。草原人比较喜欢原始的角力之类的,可司马昂的身材要是跟草原人比那简直就可以说是弱不禁风了,所以阿尔斯勒一开始有些轻视他,不过等到司马昂终于不再顾及什么礼教啊体面啊之类的,真zhèng

下场跟阿尔斯勒比试之后,阿尔斯勒才发xiàn

要赢司马昂什么都不大容易。

就这么着在草原上过着日子,子攸开始能体会到无忧无虑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忧怀孕的事情,她偷偷问了乌云的阿妈生孩子是怎么样一回事,那个慈祥开朗的老人告sù

子攸,人生孩子绝不会比母羊生羊羔更难。子攸就跑去看母羊生羊羔,这可对她没什么帮zhù

,她反倒是看得挺害pà

的,回来战战兢兢地告sù

司马昂,把司马昂笑得倒在床榻上起不来。

每一天傍晚的时候,当琴声悠扬,男人们地歌声婉转飘上云霄,子攸肆无忌惮地坐在司马昂的怀里,听着司马昂跟阿尔斯勒两人开着各种玩笑,她就觉得她过去的苦日子终于走到了头。每次商队来的时候,司马昂都会买下不少粟米,草原人不是十分喜欢,可是子攸要这样才吃得下饭。现在子攸胖了不少,不像刚到草原时那样黄瘦了,脸色红润得很,人也总是神采奕奕的,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他喜欢得很。就像草原人一样生活,也像草原人一样知足。用子攸的话说,她从没想能够活得这么久,还能跟司马昂每天在一起,还能有小孩子,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

最让子攸惊喜地是,有一天,就像平常那样,她想骑马,又被司马昂给逮到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在营地的最边儿上逗弄司马昂逮到地一只小狼崽,她给它喂了一大块肉,有点卡到小狼崽了,子攸连忙给它倒了一盘子水。司马昂让齐烈看着子攸,就去找阿尔斯勒商量新的围猎方法,有人说看到了一只鹿群在这附近游荡。

子攸跟小狼崽玩了一会儿,听到远远的有马蹄声音传来,她站了起来,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她遥遥望着远方那只马队,他们走得不快,看起来像是从中州来的商队。她看了看齐烈,他也在好奇地看着那支队伍,“王妃娘娘,这可真奇怪,上一支商队不是刚来过吗?怎么这么快又有一支商队来了?”

子攸也闹不清楚,按说那些商队来地日子都是有一定的。

齐烈有些怀他们地来意,“王妃娘娘,还是回帐篷里去避一避吧,还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呢。”

子攸点点头。一般商队来卖地都是中州市井上最常见地东西。她也不是很有兴趣。她想回去看看司马昂又跟阿尔斯勒商量做什么有趣地事了。次次都不带着她。就在这个时候司马昂也从阿尔斯勒地帐篷里出来了。他也听见了马队地声音。子攸小跑过去。身后追着一只小狼崽。她扑进司马昂地怀里。“王爷。你又出来买米吗?”

司马昂笑得差点站不住。搂着自己地小妻子。这里是草原。没人在意他们做什么。子攸笑着把脸埋在他怀里。“我又有饭吃了么?”司马昂抚摸着她地头发。“你地米袋子还是满地呢。夫君来看看有没有卖头绳荆钗地。给娘子买一把。”

“烧火么?”子攸笑着着仰起头。“还要买一把。”

“哈哈。”司马昂拉着子攸地手

马队渐渐地近了。待在帐篷里地女人们不少都出来皮想要换些东西。司马昂拉着子攸地手站在那些人地后头。“商队来地时间不对。所以我出来看看有没有人给咱们捎信过来。”

“恩。”子攸也点点头,她也想到了,不过这只商队居然没有骆驼,都是马队,那就驮不了多少东西。“我看还是惊醒些的好呢,这只商队像跟平常这里见到的都不大相同。”

子攸说的很对,的确是不大相同的,骑在前头马上的看身材好像是个女人,这么大热的天,从头到脚都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子攸撇撇嘴,“不会是来草原卖女奴的吧?”

那个人向子攸的方向看了看,子攸也想看清她长什么样,可是她紧紧拽着斗篷上的帽兜,把脸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着人,让人根本就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攸只是直觉自己跟她的眼神对上了,她似乎认识自己。这让子攸有点紧张,在这里碰到熟人可不见得是好事。她转回头贴在司马昂胸前,“咱们回去吧,如果有人要转给咱们信,他自然会去最后齐烈。”

“好吧。”司马昂答yīng

了,搂着子攸就想往回走,可他看见那个马上的人径直朝着他们过来了,他又站住了脚。子攸也好奇地看着那个人,那人在子攸面前下了马,动作利落一气呵成,甚至有点像是个小猴子。子攸突然觉得看这个动作她觉得很是熟悉,就是一时行不起来像是谁。

那个人径直跑到子攸面前,子攸有点紧张,不由得手放在腹部前面,还好有司马昂搂着她。那人发出一声孩子似的笑,子攸怔了一下,接着,那人头上的帽兜和身上的斗篷一起掀开了,一个总是一副没睡醒样子的孩子笑嘻嘻地看着子攸,“小攸。”

“啊——”子攸伸出一根小手指,差点指到他的鼻子上,“小叶!”

司马昂笑了,他也吃了一惊。柳叶向司马昂笑笑,“王爷。”

“你好了?”子攸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掐在柳叶的脸上,“你竟然好了。”

柳叶被掐得哇哇叫,子攸这一下可够狠的。上官缜走过来的时候,柳叶向着他哇哇叫着,他忍着笑看徒弟的脸都被掐青了。子攸已经收到过上官缜捎来的信,可是他从没提到过柳叶已经好了,子攸真有些恼,不过她看着上官缜风尘仆仆的模样,倒好像苍老了十岁,想来柳叶虽然恢复了健康,可是这其中的危险和艰难,也是可想而知了。

子攸一时间的欣喜和烦恼又重新被那日以来的懊悔和惭愧给代替了。她看了义兄一眼,低下头没说出话来。司马昂笑了,“上官兄,长途跋涉到这里也辛苦了,柳叶看着也还瘦弱,想来还没有完全复原吧,就请到到帐篷里叙谈歇息吧。”他已经看到上官缜后头的那些人倒确实是商队的,看来上官缜大约是雇佣了一支真zhèng

的商队。

“好,王爷,到了这里,我们也可算是客随主便了。”上官缜笑着拍拍柳叶的肩头,“这个小猢狲确实还不大结实。”

司马昂点点头,向刘舍说道,“去跟阿尔斯勒说,我想要再搭一只帐篷,就在我那顶帐篷的左近就是了。”刘舍领命而去。

上官缜打量着子攸几眼,笑着向司马昂说,“王爷,我这干妹子是怎么了?突然间学人家做了淑女,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司马昂笑着拉子攸的手,“子攸是见了你就有些惭愧,这段日子说起柳叶来就要哭一次,今天见了你们自然……”子攸红着脸在下头摇他的手不叫他说下去。上官缜哈哈大笑,“偏是女子想得多,柳叶已经没事了,在家闷得要死要活的,所以我才带着他过来给你们瞧瞧。”

柳叶走在子攸身边,子攸养的那只小狼崽总是咬他的裤脚,让他喜欢的不得了,“小攸,小攸,你在哪弄来的小狼,给我吧,好不好?”

子攸横了他一眼,今天也不知dào

怎么了,她见到他就想凶一凶,好像是这么久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不给你,想要自己去抓。”

柳叶扁了扁嘴,小声说,“看看我的脸被你掐的这么惨,问你要个小狼崽都不给,真小气。”

司马昂忍着笑,转开了头,底下也不知dào

子攸跟他计较了什么,没太听清楚,自己的帐篷已经到了,忙引上官缜进去。

第一百八十章

一百八十章

子攸收起了手腕,上官缜满面是笑,“好得很,王爷,好得很啊。”子攸脸上泛起了红晕,司马昂笑了起来,他就知dào

虽然不是在京城里娇养安胎,但是子攸一定也是没事的,一是她的心情总是好得很,二是他每天为了限制住子攸不要大动,也是费劲气力的。

柳叶坐在一边惊讶地瞪着子攸的肚子,结果招了子攸一记白眼,柳叶不太在乎,“肚子里有小孩子了?子攸不还是小孩子吗?你真的会生吗?”

子攸一直担忧的就是自己不知dào

怎么生小孩,很害pà

到时候生不出来要怎么办,被柳叶这样一说就更恼火了,伸脚过去踢柳叶,结果被司马昂拍了一下肩头,“不要乱动。”

柳叶高兴了,子攸这猴子,也被住了。他正在拿一块熟肉逗脚下的小狼崽玩,“小攸,等你生了小孩,借我玩玩。”子攸瞪了他一眼,他咧开嘴笑,突然“哎哟”一声,原来小狼在底下等着他喂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把肉送下来,恼火地窜上来咬,结果把他的手也给咬了。

子攸终于笑了出来,“活该,活该。”

上官缜知dào

子攸怀了孩子之后也高兴得不得了,“我这妹子可算是要长大了,等以后有了儿子,那就又不一样了。王爷,你有没有想过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司马昂有点犯难,他已经想了不少名字了,可就是觉得都不够好。上官缜也知dào

给孩子取名很难,“是啊是啊,总是会觉得什么名字都不好的。不过也不着急,孩子还得好几个月才能降生呢。攸儿,你可一定要争气,要给王爷生个儿子才好,先生个儿子。”

子攸红了脸,嘟囔了一句,“那怎么争气呢?”司马昂的面颊也微微红了,跟子攸对望一眼,相视而笑。司马昂向上官缜说道,“我是在想,好容易有了第一个孩子,是儿子是女儿都好得很。”

柳叶忽然想起来,“怎么是第一个呢?王爷,你的侧妃不是也怀孕了么?还比小攸怀的早呢!”

上官缜和子攸同时给了他一记白眼。柳叶闭了嘴。不过有点不服气。嘟囓了一句。“生得也早。”

司马昂地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kàn

。子攸看柳叶还是瘦得很。大概是在床上躺得时间太长了地缘故。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手腕也比自己还要纤细。知dào

他昏迷了很久。刚刚恢复知觉不觉。怕他不习惯草原上凉爽地风。让出里面地位置来。让柳叶坐在一只鹿皮垫子上。

上官缜看着他们换了位置。才想起要说地话。“王爷。我还带来了京城王府里地消息。哦。你们也都知dào

了。大将军对外一直是说王爷和王妃戍守在铜羊关上。所以王府仍旧是原样。没有什么人敢去袭扰那里。我们启程来这里之前。得到了王府里。六儿姑娘地消息。她说侧王妃已经生产了。生下了一个不足月地女婴。”他看了司马昂一眼。当着他地面。有些话他就不大好说。

司马昂笑了笑。“上官兄。请您直说。不必避讳。”

上官缜也笑了。可有些话还是不好说。柳叶憋不住了。嘴皮儿动得飞快。快地上官缜想拦都拦不住他。“。师父你就直说得了。萧妃生产地很突然。六儿说她觉得自己要生产地那天说什么也不用钟无风给她找来地产婆。一定要用萧家自己地产婆。六儿怕弄出人命来就让钟无风派人去找萧家地产婆。萧家地产婆来了地时候。钟无风叫了六儿亲自去给那个产婆搜身。结果在那个胖产婆地怀里搜出来一个绑在她身上地男婴来。也不知dào

给喂了什么药。睡得叫都叫不醒。六儿就做主把萧家地产婆给撵走了。后来萧妃还是平安生了。生了个女儿。又瘦又小地。萧妃哭得死来活去地。后来皇后又找来大将军。跟大将军说萧妃生地本来是个儿子。是被子攸地丫头给调包了。大将军当着皇后地面把六儿给找去。拷打了一顿。六儿也没承认是调包了。又找了王府里所有见着地侍卫。侍卫们作证说那个产婆压根就没进过王府二门。再后来大将军说身体不好要回去休息了。就不肯再管这件事。不过满京城都传得乱七八糟。怎么说地都有。”

柳叶像说绕口令似地说完了。也不像困地样了。瞪大了眼睛。看了司马昂一眼。司马昂没有什么表情。看了子攸一眼。子攸也在看着他。他又看了师父一眼。上官缜拍了他一巴掌。“可憋不死你这个小哑巴。”

柳叶舔舔嘴唇,他说

真的,师父偏不肯说,可这事司马昂不是早晚会知他的面说,反而还好一些呢。反正他觉得会好一些。

司马昂没有说话,子攸也知dào

他当着上官缜地面,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子攸也只不过问了一句,“六儿还好吗?”

“我也没见着她,只见着了钟无风。六儿好像被~打得很严重,所以书信也写不了,只能让钟无风传出口信来让我告之王爷王妃。”上官缜叹了口气,“不过钟无风说没有大碍,应该只需yào

将养一段时日。”

柳叶瞥了子攸一眼,不知死地小声说了一句,“所以说,不管你生儿子还是生女儿都不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了。”

子攸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上官缜也没奈何地低声申斥了他一句,他是跟子攸打嘴仗打习惯了,有能占到嘴上便宜地时候就一定要占。

子攸叫人给他们端上奶茶来尝尝,想了想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这段时间见到钟莫雨了吗?”

柳叶摇了摇头,看不出柳叶有多恨她,倒像是有点不以为然。倒是上官缜咬了咬牙,有股说不出的厌恶,“也不曾见到她,不知dào

她去了哪里。江湖上也没人见她,我想她大概是要躲一段时间了。这个疯婆子。”

子攸听这话地意思,上官缜可能叫人到处去找她了,以上官缜的江湖地位,恐怕现在钟莫雨在江湖上抛头露面都是极危险的。她想起一个人来,就是司马昂那个有些神mì

的师父,如果他知dào

江湖人在追杀他的女儿,借助爹爹的力量,他是有能力保护这个女儿的。

她不想让上官缜和柳叶都去想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我的那个兄长,穆建黎最近怎么样了?他……最近有没有添了正妻?”

柳叶好奇地盯着子攸,“小攸,你怎么连穆建黎娶媳妇的事都能猜到呢?”他挠了挠脑袋,“他最近扶正了一个姬妾,你猜是谁?”

子攸看着柳叶,她没有笑,司马昂正好kàn

着她,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子攸勉强朝司马昂笑了笑,又转头向柳叶说道,“恐怕扶正的这个,是原来服侍王爷的丫头,那个叫做翠纹的吧。”

柳叶笑了出来,“是啊,听说就是王府里出来的丫头,叫翠纹。”

司马昂正好拿起杯子喝茶,突然听到这句话,惊诧得差一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什么?翠纹?”翠纹是伺候他的一个宫女,早先在宫里的时候,他就是被她伺候着的。母后还曾暗示过,说她比他大两岁,人又生的标致,性格又稳重平和,极有智慧,便要他收了她做他的通房大丫头,也是得个臂膀,有个好内助。可是一来他没那个意思,视翠纹就同姐妹一般,二来他很快又娶了子攸,就更没有娶个丫头的念头了。后来不知怎的,这个丫头就被穆建黎瞧中了,偏偏她又同意嫁给穆建黎,他也就做主把他给了穆建黎。原以为要糟蹋了这个丫头,谁知竟然会被扶正成了夫人。

子攸有些忧虑,柳叶有些疲倦,上官缜便不想再坐在这里说下去,问了司马昂他们该在哪里歇息,就带着柳叶去歇个中觉,子攸把小狼崽也给了柳叶抱去玩。

上官缜和柳叶一去,司马昂就站了起来,在帐篷里慢慢地踱步。子攸忍不住问他,“司马昂,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六儿是不会撒那样的谎的。”他站住了脚,心却不似往日那么轻松,“那撒谎的人就是母后。呵呵,她那么想要一个孙子,是什么意思?萧吟怀的孩子不是我的,她是不知dào

,还是已经知dào

了?”司马昂苦笑了起来,子攸觉得他心里好像很疼,她不知dào

该说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搂住了他的腰。司马昂看着子攸明亮的眸子,“子攸,你说我母后,她为什么要算计我?算计她的儿子?子攸,你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你会算计你的儿子么?”

子攸摇摇头,如果他们的孩子能平安出声,那么她只会保护他,那是她和司马昂的孩子啊,她会拼尽全力保护他。

司马昂搂住了她,轻轻地吻她的额头,“我想,咱们的孩子,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小名就叫福儿吧。你说好吗?”

“好。”子攸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夫君,这个名字很好,她希望他们的孩子是有福的,也一定是如此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百八十一章

上官缜说要在草原上住上一段时间,现在正是草原上最好的时候。子攸本来因为身边只剩了二十几个侍卫,略略有些不放心,现在上官缜在,她连最后这点不安也没了。只是上官缜第二天跟子攸说话的时候,非常小心地提起,大将军这次出征回家之后,不知怎的,似乎衰老得特别快。

子攸吃了一惊,那是她没想到的,父亲的身子一向结实,甚至比子攸还要好一些。本来也是啊,他还能骑着战马带兵打仗呢,子攸总觉得爹爹还能活很多年。

说话的时候上官缜和柳叶正在她的帐篷里跟她喝茶,子攸已经好久没喝到中州的好茶了。司马昂跟阿尔斯勒去狩猎了,有上官缜在这里,司马昂很放心。子攸放下了茶盅,“可是爹爹一向身子都好得很啊?”

上官缜慢慢地喝着奶茶,这股子味道他还挺喜欢的。只是他想起大将军穆文龙,就皱起了眉头,好像他的茶太过苦了似的,“其实大将军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是他年岁毕竟大了,岁月不饶人,如今也显了老态了,瞧着真是有些不落忍。那次大将军出门的时候净街,我恰好就在一边的店铺里,瞧着他骑在马上似乎都有些摇晃。可不比他出征的那个时候了。”

子攸心里一阵难受,那毕竟是她爹爹,她心里面也是牵挂的,“怎么会那样呢!爹爹可是武将出身,就算会衰老,可也不会一下子就老的这么快的。现在是谁在爹爹身边?”

上官缜摇了摇头,这个事他可答上来,穆府毕竟是大将军府,哪里是一般的人能轻易了解的。

子攸叹了口气,心里担心得放不下,“不会是有人在害爹爹吧?可爹爹一向精明,一般人怎么可能害得了他老人家呢?”可是她又隐隐约约地想起了一个人,心里越发担忧。

上官缜思索了一下话要怎么说,他希望自己能说得和缓点,可他实在不大擅长跟小女孩说话,想来想去也只有直说出来,“子攸,你跟王爷离京城太远了。差不多是时候你们要回京城了,我早就想来跟你说这句话了,可是柳叶身子太弱的时候,我没法动身。”

子攸抬起头来,眼神有些怯懦,上官缜怔了一下,他以前从没想过子攸会有害pà

地时候,“子攸,你怎么了?如果大将军真的身子不行了,而你和王爷又都没在京城,那大位就一定是穆延晖的了。这不是争不争皇位的事,而是……穆延晖一定相信你跟王爷还活着,他继位之后一定会在全国上下追杀你们。到那时候,你们要么就在草原上待一辈子,要么回大颢国就只能东躲西藏。那都不是你能容忍的了的,而且,这里头还有王爷。如果穆建黎成了皇帝,他会杀死所有司马氏的族人,推到供奉王爷祖先灵位的庙宇。”

子攸地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了。她站起身来。走到帐篷边上。夏天这个时候帐篷地顶是空地。阳光能直射进来。

白日里帐篷地帘子也是卷起来地。子攸站在帘边。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了远处天空与草原交汇地地方。许久她才收回视线。帐篷附近有小孩子地嬉笑声。有个蛮族地小孩子从她面前跑过。笑着向她打招呼。问她怎么不出去玩。非要闷在帐篷里。她也笑了。

转回身。对着上官缜。上官缜打量着子攸。有些惊愕。“你想住在这里?住在异族地草原上?”柳叶歪着脑袋羡慕地看着在子攸地门口摔跤地两个小孩。这地方挺好地。按照他地想法。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子攸在柳叶身边坐下。给柳叶拿了两块草原人做地奶+。“小叶儿。你尝尝这个。我开始不喜欢吃。可是后来很喜欢。”她看着柳叶小心地尝了尝。又转过头跟上官缜说。“我是很喜欢这里地。没有那么多恼人地事。”她低下了头。只是觉得委屈了司马昂。可是司马昂从没说过。

“子攸。你住在这里或许会满足。可对王爷来说。就太委屈了些。况且……”上官缜看了看子攸微微隆起地小腹。虽然还不明显。可是她很快就会拥有第一个孩子了。“如果你生下了儿子。你会让他跟这里地孩子一起长大吗?他会长成蛮族地武士。将来会参加战争。杀死大颢国地百姓。而那些百姓本来应该是他地子民。他本来或许应该从王爷那里继承到大颢国地皇位。”

子攸地脸色微微地变了。她还很少想到孩子地事。她想着孩子

都是比较简单的,跟她和司马昂在一起,跟亲生地一起,她只想到这个,那是因为她从小所想要的也仅仅如此而已。可是现在,她的兄长把她必须要面对的事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她在这里住得太久了,那些紧绷着心早就放开了,现在要她回到京城去,让她去过那些算计的日子,那些左右为难,举步维艰的日子,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勇气了。

司马昂这个时候正跟阿尔斯勒一同打猎,这个夏天实在是热得很,阿尔斯勒已经把上身的衣服都脱掉了,草原上没什么遮蔽的太阳把他晒得浑身黝黑,他朝着司马昂咧嘴笑着,“你也像我一样把衣服脱掉吧。”

司马昂摇了摇头,他也觉得热得很,可是他受的教养总是会束缚着他,让他没法像阿尔斯勒那样舒服,他跟阿尔斯勒马骑得太快了,把那些侍卫和蛮族的武士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从马上拿起水囊,倒了倒,已经空了。

阿尔斯勒把自己的水囊抛给他,“哈哈,我真是不明白你,又不是女人,为什么不能脱掉衣服?”

司马昂也笑了,他的草原话不太熟练,不过阿尔斯勒还是能听懂。“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学的,后来就养成了习惯。现在像你那样,我就会觉得不自在。”

阿尔斯勒笑着跟他开了几句玩笑,就呼哨一声,想唤自己的猎狗回来。可是他的呼哨声,没换来爱犬的回应。阿尔斯勒有些奇怪,他鼓足腮帮子,又吹了一声口哨,可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司马昂皱起了眉头,他熟悉阿尔斯勒的那只狗,它十分聪明,绝不是那种到了野外就会自己跑没影的傻狗。或许是在中州都城能够活下来的经验,给司马昂练就了一种本能,他勒住了马,“阿尔斯勒。”

“怎么了?”阿尔斯勒在前头停了下来,“为什么不向前走了?我得把我的狗找回来。”

司马昂的马有些烦躁,在原地不住地踏着蹄子,司马昂向远处望,可是除了草原还是草原,看不清草丛底下到底埋伏着什么,“阿尔斯勒,咱们等等士兵们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尔斯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司马昂,“怎么了,难道你想当我部落里的祭祀么?”他说完又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司马昂突然不敢向前的模样很好笑,“咱们继xù

前进吧,我的狗一定是找到鹿群了。”

司马昂没有笑,一阵风吹过,就在阿尔斯勒前方不远的草丛里,有一点刺眼的闪光,等到风止了,草叶立起,那点闪光又不见了。司马昂笑了,他看着阿尔斯勒,突然用中州话说道,“是啊,是啊。”

阿尔斯勒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dào

司马昂为什么突然间又说起了他听不懂的话,就在那一瞬间,司马昂手里的短刀突然脱鞘而出,阿尔斯勒愣住了,司马昂用刀的模样就像用一只飞镖,他在那一瞬间还以为司马昂突然攻击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完全无力躲避。可是司马昂的刀绕过了他,他听到他身后不远的草丛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阿尔斯勒猛地回过头去,几只箭从那边的草丛中飞出,向他面门上射过来,他急闪身躲过去。匆忙之中还回了一下头,他看到司马昂双眼冰冷,沉稳地拉起手中的弓箭,向草丛中还击。一箭射出,他立即催马换了位置。

阿尔斯勒低伏在马上,也射出了一箭,在他们的身后,一大队马蹄声响起,是他们的人跟了上来。草丛中的人跳了起来,两匹马也从侧卧状态一跃而起,两个人跳上马,疾驰而去,阿尔斯勒坐起来接连射了几箭,逃走的人里有一个跌落马下,另一个还是逃走了。

司马昂知dào

追不上那人,“阿尔斯勒,先别过去,以防有诈。”

可是阿尔斯勒现在满肚子都是怒火,不顾得司马昂的劝说,纵马向那个草丛靠近,还没走到草丛里,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爱犬被割断了喉咙躺在地上,又气又痛,跳下马来走过去,冷不防草丛里又射出一只箭来,射中了他的肩膀。他痛叫一声,挥起手中马刀,一刀砍掉了袭击他的人,那人先前已经被司马昂掷过去的刀给伤着了,所以不曾逃走。

司马昂在身后看着阿尔斯勒杀人的疯狂模样,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百八十二章

子攸慢慢地烹了一壶茶,许久也没说话。可是烹茶的时候讲究是如此,上官缜也只是闭目安神,嗅着帐篷里淡淡的茶香。他不催子攸做决定,子攸就是他的妹子,只希望她过得好。

可是若是从大的方面来说,他希望司马昂能够快点回京城去,越快越好。自从大将军穆文龙身子开始一日不如一日了,穆建黎就猖狂了起来,其倒行逆施的德行,比旧日有过之而无不及;萧家上一辈和这一辈都支出饭桶;司马氏这一辈除了司马昂,其他人都是混吃等死的货……他上官缜虽然只是一介小民,可他也希望大颢国能够国运昌盛,至少,不会有生灵涂炭的局面。而妹子的这个夫君,看起来就是大颢国唯一的希望。

柳叶有点困了,他最近有睡午觉的习惯,到了午后就会觉得有点困,他就抱着小狼崽窝在子攸的垫子上。小狼身上的毛不像成年的狼那样硬,现在摸起来软绵绵的就像一只小狗仔,柳叶把它抱在怀里躺在铺着垫子的地毯上,小狼崽也困了,打了个呵欠。柳叶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上官缜满yì

地看着柳叶睡觉,早在他到铜羊关子攸那里看到他的时候,自己可不敢想还会有今天。

现在帐篷里只有子攸和上官缜了,子攸思量再三,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哥,你能不能替我看着萧家。”

上官缜抬起眼睛,“监视萧家不难,只是怕你夫君若是知dào

了……”

“我夫君早晚会知dào

萧家会害死他的。”子攸低声说,她心里有些怨恨皇后,可是想一想又变得淡淡地了,她总是把司马昂养大地人,只要她还没有真zhèng

伤害到司马昂,她愿意不去管她,“除了监视萧家,还有一点最重yào

的就是,我想叫爹爹留意穆建黎娶的那个妻子。可是我若是直说了,爹爹未必信我。可我怎么就是觉得近来爹爹身子不好,跟他这个儿媳妇儿有莫大的关系呢?”

“子攸,你有把握是穆建黎的妻子作恶么?”上官缜压低声音问她,“这太不合常理了,她只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宫女出身的女人。”

子攸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什么证据,可把我却有一些。不过也只是有一点直觉而已。哥,我是久居是非场里的人,我知dào

有很多事,看起来盘根错节,云山雾罩,极难看得清楚,可实jì

上却最容易看清。哥,你想想,我跟司马昂都不在京城,若是萧吟生了个儿子,谁获利最大?是萧吟,或者也可以说是萧家。可是有六儿和钟无风在,这件事萧家没能办成。哥,你再想想,若是我爹爹这个时候不在了,谁获利最大?你一定会说是穆建黎。当然,这不假。可是他只是一个傻瓜,好吧,就算他实jì

上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傻,可是不要忘了他的妻子也获利颇厚,她原本只是个宫女,可是却能跟着穆建黎成为皇后。恐怕这也就是她当初为什么离开王府的原因。可是,不要忘记了,这个女人也是萧家出来的。也就是说,获利最多地还是萧家。哥,看着虽然是偶然,可是怎么就那么巧呢,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背后得利最多的都是萧家。”

上官缜沉思了一会儿,他不能完全被子攸说服,可还是不免去多想了一想。子攸的话很有道理,他本来也在想,是什么样一个侍女呢,能一直爬到穆建黎正妻地位子上,那必定是个谋略不在子攸之下的妮子,而且还是一个比子攸更有野心地妮子。子攸会防备她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子攸似乎太注意女人了,真zhèng

在做事的可都是男人。

子攸笑了。“穆建黎那样地傻瓜只能另当别论。他很容易就能被人当做棋子儿。你看着吧。如果他真地当上了皇帝。他地娇妻不久之后就会怀孕。然后他就会被他地娇妻毒死。随后。无论她生下地是什么。都肯定会是个男孩。然后……这个计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

上官缜不知dào

她说地他们是谁。可是看她地神色。即使问了她也未必会告sù

他。也就罢了。不过他想起一个方法。“既然如此。咱们可以把这件事辗转告之大将军。我想起一个人。不如将子攸地意思透给他。再由他透给大将军。”

“是什么人?”子攸先是想到了几个人。可是都不足以信任。她想不出上官缜想到了谁。

上官缜笑了。“此人与王爷极

恰好是咱们几方地人都接触得上地。就是那时候]京城地那个钟老爷子。”

子攸“哦”了一声。这倒是地。他是爹爹极信任地人。又是她地人能够接触到地人。“这是不错地。很好。”

话刚说到这里,子攸就听见外头一阵马蹄声,接着就是吆喝声,吵闹声,乱七八糟的,柳叶也被吵醒了,抱着小狼崽询问地看着子攸。子攸急忙站起身来,她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向门口走去,一边小声地嘟囓着,“好像出事了,千万别出事。”

她到门口叫人,齐烈和刘舍都跟着王爷去打猎了,只有几个平常的侍卫守在帐篷外头,也都搞不清楚是什么事。她抬起头来,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她本想叫一个侍卫过去看看,可是心里着实放心不下,干脆便自己过去了。

远远地见一个牧民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子攸连忙问他,“那边出了什么事?不是打猎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是子攸啊,说是有人受伤了吧,所以回来的就早了些。”那人不大在乎地说,草原人打猎放牧的时候受点伤,是没人放在心里的。

可是子攸很着急,她一手提起了不适合在草原上奔跑,老是绊到她的脚的裙子,她也顾不着司马昂平时里说那些个不许,急急忙忙地向那头跑。

许多人都下了马,乱七八糟地站在一起,也分不出谁是谁,子攸见了几个中州打扮的人都以为是司马昂,可是细看都是侍卫,子攸急坏了,三步并作两步地挤进人堆里。冷不防地被一个人拽住,子攸吓了一跳,那人笑着把她搂进怀里,“慌里慌张地是找谁呢?从夫君面前跑过去都没发觉?”

子攸看了司马昂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回头抱紧了司马昂,“你们在干什么啊?像要打仗了似的?我听说有人受伤了?”

司马昂笑了笑,拉紧子攸,让她跟着自己悄悄离开人群,走了一段距离,司马昂才停下脚步,“子攸,受伤的人是阿尔斯勒。有人刺杀他,不过他不要紧,只是肩头中了一箭。”

子攸捂住了自己的嘴,“你说……刺杀?”她的心里头最先想到的是中州那头的人,司马昂看了一眼她脸上惊惧的神色就明白了。

“不是的,不是中州人,刺客是草原上的人。我想是他们自己内讧的事。”司马昂连忙说,他摸了摸子攸的额头,那上头都冒了些汗了,“你怎么又跑了?着急也不能跑啊。”

子攸笑了,抱着司马昂,“吓死我了呢,还以为是穆建黎找着咱们了,要动手了呢。”她放下心来,“我去看看阿尔斯勒怎么样了,是草原上哪一伙人对他动手的啊?”

“子攸。”司马昂又拉住了子攸的手,“不是那么简单的。还有一点问题。”他看到子攸又起了眉,他笑了,“别担心。不过……按那个被抓到的刺客的说法,草原上的部落联盟里,已经知dào

了中州的王爷住在这里的事。他们似乎认为是阿尔斯勒跟咱们大颢国订立了什么盟约。各部落的长老们正在商议如何处置此事,暂时的商议结果似乎是……似乎是要逼迫阿尔斯勒把咱们交出去。不过到这些自告奋勇来刺杀阿尔斯勒的刺客出发之前,部落联盟的议事会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

子攸觉得腿有些虚弱,怎么会这样。她本以为这些部落之间极少互相联络,应该没有人会轻易发觉他们在这里的。似乎连阿尔斯勒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司马昂扶着子攸向自己的帐篷这里走,他看到上官缜带着柳叶正在远远等着他们,“我想,一定有人在监视着阿尔斯勒的部落,那些草原人并不一定都会像阿尔斯勒对人这般厚道。或许有人发xiàn

了有中州打扮的人不断出没在部落里,就开始怀了。而见过我的草原人着实不少。”

子攸点了点头,她现在心里有些难过,“我们给阿尔斯勒惹麻烦了吗?”她看了看司马昂,司马昂没有回答她,她又转过头看着天边,草原上的天际依旧苍茫,可是不是真的如同义兄说的,即便是这里,即便这里有如此的辽阔浩瀚,可也还是没有她和司马昂的容身之地。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百八十三章

自从找到司马昂之后,子攸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曾失眠过,她倒是有睡不醒的时候。而自从真zhèng

住进阿尔斯勒的部落之后,子攸也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曾真zhèng

地担忧过。阿尔斯勒总是很友善,这里的人很好相处,他们都很讨厌阴谋诡计,所以子攸不用每日都思索的脑子生疼;司马昂的脸上每天都有笑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很爱他的妻子;而子攸自己,心情总是很放松,每天只想着玩,而且她有了司马昂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第一个孩子了,司马昂为这件事很高兴,不过也为了给孩子取不出来名字而烦恼,只是这种烦恼很让人高兴。

可是一时之间什么都变了,那天晚上子攸有些睡不着觉了,她躺在司马昂的怀里,可是心绪乱纷纷的,“司马昂,你说阿尔斯勒一向都是不想放咱们走的,那他在收留咱们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吧。阿尔斯勒似乎极力想把咱们变成草原人,可是他早就该知dào

其他的草原人会对你恨之入骨。因为你杀了他们的可汗啊。”

“子攸。”司马昂轻轻抚摸着子攸的头发,他的手仍旧很温暖,慢慢地抚摸着子攸,“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样,在办事之前就把前有后果和所有牵连的事情都想清楚的。阿尔斯勒可能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其他部落的人知dào

咱们在这里。他就是那样一个憨直的草原汉子,他自己没有窥测别人的心思,就以为别人也不会来盘查他。就像他可能不是特别想要成为可汗,可是有人却防备着他,想要杀死他,又有人希望把他推上可汗的位子,从而利用他——这些他都没有想到过。不过,我要顺口说一句公道话,其实阿尔斯勒自己都还不觉得,他若是做了可汗,或许会成为一代英杰。”

“呵呵。”子攸忍不住笑了,“如果他做了可汗,你也做了皇帝,那么将来会怎么样呢?”

司马昂轻声叹息,“我希望永远也不要有刀兵相见的那一天。”

子攸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昂,“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宁可杀了你都不会放你走地。阿尔斯勒知dào

你有多危险,在铜羊关,你只有那么一点人,却赢了他的养父。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帝,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你将倾举国之力进攻草原,永绝北部边患,那个时候,绝不是哪一个草原的可汗可以抵挡的。”

司马昂看到子攸眼里的心疼,他笑了,“子攸,不会有事的。放心,好吗?”他坐了起来,把子攸搂紧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他轻轻抚摸着子攸的肚子,“攸儿,不会有事的,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保护你和咱们地儿子。”

司马昂的声音温厚而低沉,让子攸的心头不知不觉放松了,她笑了,“你怎么总是说是儿子呢?怎么就一定会是儿子呢?”

“我的头生子,一定是儿子。”司马昂说的很肯定,不过他也笑了,他就是在逗子攸玩,这种事,他说的肯定,子攸就迷糊了,还会傻兮兮地相信他是真地知dào

。不过他有的时候看着子攸微微隆起的小腹也会觉得幸福得有些迷惑,他就要做人家地父亲了么?他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可是如果哪怕只有三分之一像子攸,那都会是一个顽皮得很可怕的孩子。

他常常会想以后地事。然而便觉得忘记了眼前。

司马昂让子攸靠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觉得累了。黎明地时候。子攸睡得很熟。司马昂独自在帐篷外头散步。远远地看到了阿尔斯勒。阿尔斯勒看到他时愣了一下。接着便向他走过来。阿尔斯勒没带侍卫。他看到司马昂也是一个人。

“我大概知dào

会在这个时候碰见你。”司马昂看到他地肩头上包扎着厚厚地绷带。“你地伤怎么样了?子攸昨天还很担心你。”

阿尔斯勒笑了。似乎对司马昂地关心有些不好意思。要么就是对受伤这件事感觉有些尴尬。“我不知dào

该怎么感谢你们。你地妻子放走了我。让我免受战俘地屈辱。而你又救了我。我们草原上地人都相信。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有了生命地牵连地时候。那就是一种无形地契约。我想。他那意思是说朋友吧。”他又看了看司马昂。“我好像很久以前就把你当做朋友了。虽然你地话很少。是一个沉默地中州人。但是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司马昂。你是我阿尔斯勒地朋友。”

司马昂看着他。他知dào

阿尔斯勒说地都是实话。虽然说地淳朴简单。可是却要比那些粉饰得华丽无比地中州词藻更真诚。他有很多话可以回答他。可最后司马昂也只回答了最简单地一句。“你也是我地朋友。”

阿尔斯勒转过头去。他笑了。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从来都不容易。是不

司马昂笑了,他知dào

阿尔斯勒说的是什么,对这两个男人来说,那是显而易见的,活着,从来都不容易。

太阳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草原上的黎明来了,司马昂想着他在这里过的日子,那是他和子攸所度过的最好的日子,他头一次可以好好地宠爱子攸,不至于再在心里面觉得愧对妻子。而且他和子攸还在这里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孩子,他想起阿尔斯勒部落里巫医说的话,草原是个生长的地方,的确是这样。当他在自己的国家里,甚至在自己的皇宫里的时候,他是那么冰冷孤独,可是在这片蛮荒的草原上,他却只觉得温暖。

“你也喜欢这片草原,是吗?”阿尔斯勒看懂了他的眼神,他吹了一声口哨,惆怅地望着遥远的天边,“如果你是草原上的人……”

司马昂等着他说下去,可是他没有吧那句话说完。他转过头来,看着司马昂,“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你和你的妻子。你喜欢这里的人吗?”

司马昂点点头。阿尔斯勒那双像草原的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睛看着他,“有一天,你会杀了他们吗?”

司马昂不知dào

要怎么回答,他不会杀对他友善的人。可是阿尔斯勒继xù

问他,“如果有一天你当上了中州的皇帝,你会把草原变成一座寂静的坟场吗?”

“我不会带着士兵来到这里的,如果我住在京城的话,要到这里来就太远了。”司马昂回答道。

阿尔斯勒笑了,走过来重重地一拳打在司马昂的肩头。司马昂也笑了,“我知dào

你是在表示好感,不过我真想还你一拳。”

阿尔斯勒咧开嘴,笑得更欢了,可是他看着司马昂的眼睛很认真,“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司马昂点了点头。后来他想到这一天的时候想到,这大概是最原始的合约,两个订立者都比囚犯好不了多少,签订的却是两个民族的未来。

太阳又升高了一些,子攸醒了,出来寻找司马昂,她发觉司马昂没有带侍卫,就焦急得不得了。她一眼看到司马昂之后就跑了过来,扑进司马昂的怀里。上官缜和柳叶似乎是被她给叫醒的,这个时候跟齐烈和刘舍一起跟在后面,他们的出现让司马昂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回到了中州,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搂住子攸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忍住挡住他们的视线,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你去哪里了?”子攸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随即就笑了,她看了看阿尔斯勒,“你的肩膀还好吗?”

阿尔斯勒挥舞受伤的那只手,滑稽地向子攸行礼,纯粹就像是在逗子攸笑。子攸忍不住大笑起来,司马昂也笑了,子攸在这里的日子真的是很高兴的,可是他们就要走了。

阿尔斯勒叫人去给司马昂他们一行人准bèi

东西,他们将离开这里,他将亲自带着人护送他们到草原的边上,在那里他们只需yào

再走一天就会离开草原,进入大颢国的土地。

子攸没有说什么,她甚至没想到阿尔斯勒会放他们离开。她跟着司马昂去阿尔斯勒的帐篷,阿尔斯勒要在那里同他们喝酒。远远地,他看到乌云跑了过来,她跑近的时候子攸才看到她眼睛里有泪水,她看了子攸一眼,就去拉住了阿尔斯勒,“你难道不是咱们部落的可汗吗?你不是说子攸和她的丈夫都是咱们部落的人么?那么你为什么不能保护他们?你为什么要把他们赶回中州去?你明知dào

那里也有人要杀他们。”

子攸怔住了,她没有想到乌云会这样说,她更没有想到乌云会为了他们而哭成这样。她想起了钟莫雨,她曾经因为钟莫雨而发誓不再对朋友友善,不再相信任何外人。可是乌云在哭,在数落阿尔斯勒的无能,阿尔斯勒叹息了一声,“乌云,可是我要保护你们更多的人。他们已经被发xiàn

了,继xù

待在这里,会把灾难引来的。”

乌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她失望地摇摇头,又看了子攸一眼,“可是,你知dào

我们并不怕的啊。我们不害pà

什么灾难,没有人贪生怕死。”

“乌云。”阿尔斯勒有些窘迫,他责备地叫了一声,“你还不如去帮着他们给子攸收拾行装。”

乌云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子攸,更多的眼泪从她那双大眼睛里流了下来,她转身跑开了。

阿尔斯勒沉重地叹息了一声,离别的场面被乌云搅合的伤情了。子攸紧紧抓着司马昂的袖子,这是怎么了,她原本还担心阿尔斯勒会杀了他们,她原本还以为这里的人会怪罪他们引来了灾难,她忽然觉得羞愧。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百八十四章

离开草原回去的过程是痛苦的,因为子攸根本就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在回家。她不知dào

京城里到底有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她恍惚觉得自己离开的那片草原才是真zhèng

的家。阿尔斯勒带着人把他们一直送到了草原的边上,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阿尔斯勒像是对阴谋诡计根本不屑一顾,他说了送他们走,就只是送他们走而已。

子攸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跟阿尔斯勒和乌云相比,她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他们是那么信任她,可是她始终都在防备着他们。他们最终分别的时候,乌云哭得泣不成声,她拥bào

了子攸,她们在草原上的时候相处得很好。其实子攸走的时候,所有小孩子也都哭得很厉害,这让她又感动又难为情,她几乎不敢回头看司马昂和上官缜,她很怕他们发xiàn

自己在这里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玩成了孩子头儿。

子攸自己也哭了,不过她不想让人看见,甚至也不想让司马昂看见自己在哭。那是因为她觉得难过,她头一次因为不信任人而羞愧。司马昂以为她只是为了离别而伤心,有好几次他都想跟她说说话,劝劝她,可每次都被她瞪了回去。她这么跟他生气还有一个原因,现在天气很热,真的很热,可是司马昂硬要让她披着一件斗篷,带着帽兜遮挡住自己的脸。虽然司马昂给他的斗篷并不厚,可是这样的天气里,谁都不想多穿一件衣服。她觉得司马昂想挡住她的容颜这点是对的,可是现在还没有出草原,周围根本就没有人。再说这一带根本就没有树,如果有其他人出现,那他们远远地就能看到。

不过到了中午之后,她的情绪就有所好转了,因为柳叶觉得太热了,特意去跟司马昂要了一件斗篷披上,而且还戴起了帽兜,那样很遮阳,而柳叶自己来的时候穿的那件明显要比子攸地厚很多,早被他扔掉了。子攸见他跟自己穿成一样,这样才舒服了一点。同意骑到司马昂的马,在司马昂的怀里被他搂着睡个午觉。

上官缜的商队对这一带很熟悉,他们告sù

司马昂和上官缜,今天肯定能在边城关门之前赶到大颢国。他们没走铜羊关,那里太不安全了,也许穆建黎辉埋伏杀手在那里。

司马昂让队伍始终保持了缓慢的行进速度,因为他一直担心子攸会不舒服,好在她哭也哭累了,最近两个晚上又都没睡好,所以她在他怀里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司马昂很庆幸这一切事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如果再过几个月,子攸可能就要行动不便了。

不过子攸醒了以后,也没能心情更好一些,她热得要死,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骑马了,她一般都是坐在清凉的帐篷里享shòu

司马昂的照顾,只有傍晚地上凉爽的时候才跑出去玩,现在她热得很难受,而且未卜的前途也让她烦躁。司马昂这个下午几乎都不大敢跟她说话了,柳叶一直在观察她,最后他跑到他师父地马屁股上坐着,告sù

上官缜,“师父你看到了么?怀了小孩的女人有多可怕。你可千万不要一时想不开,跑去娶亲呐。”

子攸恼火地瞪着他,可是柳叶能活过来,那是她这段时间祈求上天最多的事,所以她也大敢招惹他。而柳叶对师父是言听计从的,上官缜又完全听从司马昂的。这一行的主要的几个人就这么建立起了一种奇怪的相互制约关系。

太阳终于西斜,不那么毒辣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看到边城了。草原也要走到尽头,开始出现很多大柳树,看起来越来越像在家时能看到地景物了。子攸想到自己这也算是近乡情怯吧,只不过怯得不是同样的东西。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马上,把帽兜拉低,彻底遮蔽住了自己的脸。

走到关口地时候。子攸有一些紧张。她在帽兜底下看了司马昂一眼。他看起来很悠闲。身子没有挺得那么直。子攸发觉他多多少少骑马地姿势有些像是阿尔斯勒了。这副形象让他跟京城地那个王爷相去甚远。

计他不会引起守城士兵多大地怀。毕竟她先期派回都平安穿越了这里。

“喂。你站一站。”

子攸听到这句话地时候。还跟在司马昂地身后催马往前走。根本没有理会。

“说你呢。你给我站住。”一个士兵抽出刀来挡在子攸地前头。“把帽兜拿下来。”

子攸停下了马。但是她没有动弹。司马昂回过头来。他有一些不耐烦。有人向他地妻子嚷嚷着让她把脸上遮着地东西拿开。这让他很厌烦。他地手不自觉地移到了腰间地剑柄上。

但是上官缜插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十足像是一个生意人,“官爷,这是我从……嘿嘿,我从蛮子手里头买来地女奴。她听不懂官爷的话,您老多包涵。”

“哦。”那个士兵打量着上官缜几眼,笑了起来,“怪不得,你倒会享福。听说这附近一个部落里地女人,长得倒不错。低价买回去,再卖给娶不起老婆的穷汉,那是再好不过地买卖了。”

子攸低着头,可是心里窜起了一簇火,真想拿着马鞭子去抽这个说话的士兵。

“是啊,官爷您说地不错,您也知dào

这条道?”上官缜笑着说。柳叶已经把帽兜拿下去了,正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这边。

“好,让她过去吧。不过,把她腰间的这柄腰刀给我留下。”那个士兵笑着说道。

子攸摸了摸自己的腰刀,原来他拦住自己是为了这柄刀,她很恼火,忽然用蛮语向司马昂说道,“我能不能给他一刀?”

司马昂向她摇了摇头,上官缜也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向那士兵说道,“官爷,那是她家里人给的一个念想儿,其实就是姑娘家随身带着的东西,只为了好kàn

而已,其实不值什么。”一面说,一面把那银票悄悄塞进了那士兵的手里。

那士兵扫了一眼银票上的字儿,笑了出来,“行,你们跑买卖的也不容易,得了,过去吧,过去吧。”

上官缜连忙给子攸一个颜色,示意她不要生事,后面的马队也跟了过来,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城。

子攸回头望了望城门之外的浩瀚草原,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偏偏那士兵又抬头看子攸,一阵风吹起,掀起了一分子攸头上的帽兜,隐隐露出子攸的面容,那士兵看到马上女子极美的面容不觉大吃一惊。子攸刚好也看见他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他吓了一跳,这女子容貌和神情反差实在有些了。子攸已经转过脸去,他还在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子攸催马上前跟司马昂并肩而行,上官缜也赶过去,“好了,总算平安过关了。今晚就在这城里找间客栈歇息吧。明日再赶路。”

“客栈?”司马昂有些好奇,那也是难免的,连子攸也觉得挺有趣的,把一肚子的烦恼都往后推了推,再说她也确实是累了。

客栈很好选择,因为这座城里的客栈只有一家。子攸没怎么挑剔,她进了屋里,就把自己摔在一张清凉的床榻上,弄得司马昂有点心惊肉跳,“攸儿,你就不能慢些么?”

子攸哼哼了一声,她真的觉得累坏了,好容易能找到一张平缓不动的地方,她就觉得很舒服了。司马昂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疼爱地抚摸着她的脸,“你感觉还好吗?”

“唔,还好的。”子攸安慰着司马昂,她在床上挪了挪,给司马昂留出一快地方躺下休息,“至少,以后要喝米粥,你就不用那么费事了。”

司马昂笑了,他在子攸给他让出来的那块地方坐下,随后又慢慢地躺下了,把子攸搂进自己的怀里,“会好起来的,子攸。”

“嗯,”子攸模模糊糊地回答着他,她又困了,她愿意相信司马昂,所以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是在草原上,还是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百八十五章

子攸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她连晚饭都没吃,只觉得这一天太热了,好容易晚上凉爽下来,她只想睡觉。第一天回到中州了,可是子攸却觉得这实在不大像是回家的感觉,睡梦中她听见司马昂叫过她几次,大概是想把她弄起来,喂一点吃的再放下。但是她没搭理他,坚持要睡觉,司马昂也就拿她没办法了。她做了不少梦,到半夜的时候觉得肚子饿了,就醒了过来,她住了好几个月的帐篷,现在半夜睡觉的时候听不到风声,听不到野狼嚎声,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张开眼睛,发觉司马昂正紧紧地搂着她,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让她真有点不大在意自己身在何处了,她在司马昂的脸上轻轻地吻了吻,抬起头来看看四周。一小段蜡烛还在床榻边的桌子上燃烧着,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蜡烛旁边放这一只盘子,放着几块核桃酥,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就知dào

司马昂一定会给她留东西吃的。

子攸从司马昂的怀里费劲地小心爬出来,去小桌上拿起一块核桃酥咬了一小口。这地方可真静啊,好像比草原上的晚上还要静,子攸觉得自己一时之间很难习惯,难道这个小城本来就是这样的,跟京城不大一样?子攸想出去看看,可是刚一起身就被司马昂给搂住了,司马昂也坐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刚刚醒来,子攸摸了摸他的脸,“我把你吵醒了吗?”

“我本来就是留着一半精神看着你的,攸儿。”司马昂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怕你不放心周围,会想要自己到处去看……”司马昂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的眼睛比刚才张得还大,半晌他急促地低声说了一句,“子攸,快起来,你本来就穿着衣裳呢,太好了,把斗篷披上。”

“怎么了——”子攸的话还没问完呢,柳叶就跳进她的门来,或者说他是被上官缜给推进来的,他身上的衣服才穿了一半,正在拼命地往身上套外罩。上官缜低声冲他嚷嚷,“跟子攸待在一起。”

司马昂站了起来,顺手把还有些不知所措地子攸也抱了起来,但是他的动作很轻,把她放到柳叶的身边,“上官兄,他们来了吗?”

“是啊。”上官缜担忧地看了子攸一眼,低声向司马昂说,“也不知dào

这些狗娘养的官兵是怎么看出你们的身份的。想逃出去不是没有办法,可是我怕子攸经不起颠簸和惊吓,她这个时候可不比往常时候。”

子攸有点生气,“我跟往常一样,不用受到特别照顾,我没那么娇弱。”但是司马昂把她推到柳叶那个大病初愈的人身边去,不让她贴近窗口站着。

“他们把客栈外头全都给围住了。不过没有立kè

进攻。我想他们是想等着来个突然袭击呢。”上官缜也没有接过子攸地话。他继xù

跟司马昂说。“侍卫们都在外头。等他们一进门店主就会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就看他们接到地是什么命令。如果他们接到地是要杀死你们……”

“那他们根本就不会进来。他们会在外头放一把火。然后在外头拿着箭等着。看咱们谁往外走。就拿箭把谁射回火场里。”子攸打断了他地话。对于他们两个不搭理她地行为很愤nù



柳叶打了个寒战。子攸描述地那种可能也太可怕了一点了。他拉了拉子攸地袖子。“你都快要有小孩了。怎么还是一点都不温柔。你地小孩一定不可爱。”子攸转过头去。差一点就要把怒气发泄在他身上了。司马昂低下头。一只手放在她地肩头。“子攸。别在这个时候吵架。你跟柳叶待在一起。你说那种事很有可能发生。咱们得向外走。你别跟柳叶分开。出去之后待在最中间。”

司马昂推了子攸一把。因为她挡在她面前不肯走。不过司马昂比上官缜要温柔得多。可是在跨出门槛地时候子攸看起来比柳叶还委屈。外头都是侍卫。她回过头来用很低地声音向司马昂说道。“你可不要离开我。我不用站在里头。你又想干什么?给我当盾牌么?”

司马昂看着她地眼睛。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眼神太让子攸难过了。她不管这里是不是中州。有没有礼教规矩。有多少人能看见他们。她都固执地粘在他身边。柳叶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结果遭了子攸一个白眼。他没有气馁。又问了子攸一句话。“有那么严重吗

过去之后。又发生了很多我不知dào

地事吗?”

“昏过去了?”子攸咬着牙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说的也太轻巧了。”她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现在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司马昂还是没有说话,他伸手把子攸地帽兜又给她带上了,然后他在子攸的肩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子攸感觉到了,她抬起头来,司马昂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相视而笑。子攸绷紧地心终于放下了,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有什么是不能撑过去地呢。

“到外边去,只带随身的武器。”司马昂向侍卫们简单明了地下了命令,“傍晚地时候你们已经都看过了这条城里的路,我已经让你们去熟悉过城里的地形了,现在对这个战场,你们应当已经很了解了。出城后立kè

向西南方走,那里的城墙有一处缺陷,咱们可以从那里离开。”

子攸抬起头来,惊讶又有些敬佩地看着司马昂,他竟然早就已经做了准bèi

,而且做得如此条例清晰。她知dào

以前她只是爱司马昂而已,所以觉得司马昂什么地方都很好,只是她自己没有亲眼见过他到底如何。他在铜羊关上做的很出色,可是那个时候她还在京城,他在大漠的古城里也表现的很好,可是那时候她被他绑着藏了起来,她气得要死,哪里还有功夫去品评她的夫君做的好不好,可是现在她看着司马昂如此冷静而有章法,突然觉得外头的事也不那么可怕,心里边就剩了高兴。

她骄傲地把自己的目光从司马昂的脸上移开,刚好碰到了柳叶的目光,这个总是惹她生气的小崽子好像把她的心思都看出来了,他嘿嘿笑了笑,低声说道,“怎么看怎么好是吧?”

子攸的脸羞红了,她恼火地瞪了柳叶一眼,可是眼神不怎么厉害,柳叶拍了拍的肩头,“别害pà

,我也会保护你的。”

子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在铜羊关那个恐怖的夜晚,到处都是不知dào

从哪来的蛮子,也知dào

穿着中州服色的那些人里头,哪些是自己的人,哪些是已经叛乱的。那个时候柳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她的心里有点暖,那跟只有司马昂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在过年的时候,司马昂就曾把上官缜和柳叶,还有堂弟一起找来过,子攸知dào

他们都是她的的家人。那种温暖的感觉后来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她又想起了草原上的那些人,她从出生开始在学习的就是怀,可是从他们那里她学到的却是信任,沉甸甸的信任。她知dào

今天在这里的人,她永远都会信任他们,不管是这样危险的时候,还是以后安静而平和的时候。

她抬起头看司马昂,他又给了她一个信心十足的微笑。上官缜冲他们点点头,第一个拉开了他们住着的小院的门。外头全是火把的光亮,显然他们也已经到了外头,已经差不多把整个客栈都给占了。柳叶吞咽了一下,他转过脑袋来看着子攸,“小攸儿,幸亏他们没有你的脑子,没来点咱们的院子。”

子攸一直都在看着外头的那些人,那些人在见到他们之后并没有拿出武器,这让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司马昂没有莽撞地让他们立kè

开战,子攸瞪着外面的人,柳叶觉得她的表情很严厉,但不是害pà

,就是很奇怪的严厉。

两方对峙了起来,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子攸,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在这样的夜晚听起来特别清晰,“他们没烧院子是有原因的。”

柳叶不大明白,他看着对方那扇形的包围圈中间站着一个瘦弱的老头,看起来是个道士打扮,只是他的身边恰好没有火把,所以要看清楚他不是很容易。“是谁?”柳叶低声问了一句。

子攸后退了一步,紧紧贴在司马昂的身前,她不知dào

他眼下是敌是友,太蹊跷了,他竟然会在这里。

司马昂笑了笑,朗声说道,“钟师父,很久没见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子攸暗暗地拉住了司马昂的一只手,她很紧张。

柳叶瞪大了眼睛,啊,他就是钟莫雨的爹啊,就是他啊,生出一个儿子来差点害死小攸,生出一个女儿来,又差点害死自己,难道这次他想亲自出马,来害死王爷么?他可真有出息。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百八十六章

子攸的心思转的飞快,她在盘算着一旦开战会怎么样,司马昂的剑术是差不多能跟义兄打平手的,可他还只是钟道士的徒弟,师父当然要比徒弟强得多,而且听传说中说的情况,他也确实很了不起。他身边的那些人都什么人?如果他们都是普通士兵的话,那么她这边还有胜算,这里有司马昂和上官缜两个高手,还有二十个侍卫和九个上官缜手下武功不俗的人物,可是,如果钟道士身边的人也是爹爹网罗的高手的话,那他们想逃出去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另一方面,子攸也在想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肯定不是穆建黎的人。他是爹爹的人,那么是爹爹要杀他们吗?要杀她和她的夫君?

可是接下来的情形,让子攸吃了一惊,柳叶说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刚吃了一个酸枣。钟道士举起手来,让他身后的士兵都退出大门,然后他一个人慢慢地向他们走来,子攸本能地挡在司马昂面前,她似乎觉得钟道士代表的就是她爹爹的权威,而如果是她的爹爹要杀司马昂的话,那她是一定要挡在司马昂的面前的。她一直都认为,爹爹可以杀司马昂,只是必须得踩着她的尸体过去,她就算要死好几次也不想死前还要看着司马昂受到伤害。

不过司马昂搂住了她的腰,把她硬挪到一边去了,他的口气里带了点严厉,“攸儿。”子攸没有坚持,她害pà

司马昂真的会叫齐烈再把她绑起来带走,他要是真想下那样的命令,柳叶可能会帮她,可是上官缜肯定会站在司马昂那边,而且说不定还会叫人把柳叶也绑起来一起送走。

“师父。”司马昂礼貌而疏淡地向道士行了个礼。那个老头笑了,在齐烈手中火把的光下,他的笑容有些飘忽,子攸觉得这个老道只有在这个时候最像个道士,有点飘渺得就快要断气了的感觉。

他向司马昂做了个手势,算是个马马虎虎的还礼,他又看了看子攸,“王妃还好吧?”

“唔。”子攸含糊地回答着,她还记得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是这个人给她提供了帮zhù

,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地时候,他实在不像是一个坏人。即便是现在,他也不大像要有所行动的样子,他整个人都很轻松随意,现在他的目光又转向了他的徒弟,他们一定许多年没见面了,子攸觉得他看着司马昂地眼神很慈爱。

“打扰王爷和王妃的休息了。”他在司马昂的面前站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看起来有点飘忽,好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似地,“我看……我看……咱们还是进去说吧。”他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小院子。

司马昂点了点头,他请师父进院子,虽然皇族里并没什么师徒情分可言,但是司马昂是不亏礼数的,何况,他少年时候,与这个师父也一向亲近。

那个老人慢慢地走进院子。满院子地侍卫都瞪着他。可他并没有停下来。他看了看司马昂。“你们……住在那间屋子。我想跟你们谈一谈。”

柳叶反感地似乎想把他拦住。但是上官缜勒着他地脖子把他拽住了。司马昂一手拉着子攸地手。一面向屋里让他地师父。柳叶挣扎着。可是上官缜把他给按住了。他争辩着说。“你怎么能让他跟小攸和王爷单独相处呢?他可能会杀了他们俩。”

“小叶。以他地武功。就算咱们两个都在里面站着。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上官缜回答道。他看着他们都进了屋里。“把他们地窗户保持看着。叫弓箭手瞄准了。”

柳叶被说服里。不过他还是响亮地发出了不满地声音。上官缜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他地这个宝贝徒弟。自从这一次受伤苏醒死里逃生之后。他就只能越发地娇惯他了。

司马昂请钟道士在屋里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他才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子攸没有坐下。她就靠在他地身边。钟道士没有先说话。司马昂也沉默着。子攸却忍不住了。“师父。我还记得在我离开京城之前。咱们喝了一次酒。你跟我说了不少司马……王爷小时候地事情。”

钟道士把视线从司马昂的脸上,移到子攸那里去,他笑了,看起来没有什么敌意,“王妃娘娘,就算你不说那些事,我也不会杀你们的。”

“为什么?”子攸惊讶地说,她离开了司马昂一点距离,不过她地一只手放在司马昂的肩头,司马昂伸手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我想师父也不会杀我们夫妻。”司马昂低声说道,“只是不知dào

师父是违背了大将军的意思,还是大将军请师父来救我们。”

“呵呵,王爷很是聪敏。”钟道士笑了笑,“从小便如此。”他又看了看司马昂,子攸好奇地看到他的眼神里又满是慈爱地意味,那么齐烈说的司马昂是钟老爷子最喜欢地徒弟,如果不是因为身份是王爷那么一定能学到钟老爷子全部

话,一定是真地了。他的确很钟爱这个聪敏地学生。了不少心,重新轻轻地靠在司马昂的身上。

“我是奉大将军之前来寻找王爷王妃并且护送你们回京城的。”钟道士又继xù

说了下去,“我已经找了很久了,最近才得到消息,王爷和王妃可能在这附近的草原上,我估计你们很可能会从这里回中州,而不是从铜羊关,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然后再去草原上寻找。”

司马昂抬起头,子攸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同时想到现在离开草原真是最佳时机,否则的话,他们可能会把无穷无尽的麻烦引给阿尔斯勒和他的部族。

钟道士不知dào

他们在想什么,他继xù

缓慢地讲述着他看到的事情,“今天我看到了你们进城,可是没想到穆建黎的人也发xiàn

了。我想他们是认出了王妃,呵呵,王妃你不用这样不信任地看着我,我当时就在城门附近,你伪装的很好,穿着斗篷,打扮的就像个蛮族人,可是你地手上带着大将军的玉扳指,我一眼就看了出来。”

子攸低声地哼哼了一句,司马昂笑了,他听见子攸大概是说,“就算我不带那个戒指,可我跟在司马昂身后,你看他一眼不就猜出我来了么?”

“至于王爷,晒黑了,还带了股子蛮族人的野性,倒是不容易一眼看出来他是王爷了。”钟道士笑了起来,好像他仍旧是小王爷的师父,他们是在宫里闲聊似地。

不过司马昂也笑了,子攸看着他的神情,知dào

他是真的在回忆过去地旧时光,“这么说,是大将军希望我们活着?”子攸对司马昂这么容易就轻信了人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又笑了,她想到司马昂从来都是对的,也包括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妻子。

钟道士点了点头,“大将军希望我能找到你们,然后把你们平安地护送到京城。”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就说的话,随后他皱了皱眉头,“今晚上有人用虎贲将军的信物调动了这里的守军,想要害王爷和王妃。不过……”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声叹息,“我已经把他们清楚掉了。”

子攸想起穆建黎藏在前朝古墓里的那些死士是怎么被悄无声息地屠戮干净地,她打了个寒战。老道士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阴郁,他叹了口气,眼睛不再看着司马昂,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王爷,你在蛮族的地界里待了太久了,恐怕大将军会怀你……”

司马昂不知dào

如何回答,子攸抢了一句,“那不是他把司马昂逼到草原里的吗?现在又怀他。司马昂就该站在那里等着爹爹把他杀了,然后我爹就不再怀疑他了是吧?”

钟道士抬起头来,惊异地看了子攸一眼,似乎有些窘迫,“王妃娘娘。”

“子攸。”司马昂也略带责备地唤了子攸一声,他不知dào

自己的师父可不可以信任,不过还是不愿意看到子攸给他没脸。

子攸不说了,她依靠在司马昂身上,钟道士又说道,“不过大将军现在跟以往不同了,他的身子骨不那么硬朗了,虎贲将军对他越来越不客气,我想,大将军是希望子攸快些回去,他大约是怕虎贲将军会对他下手,让他不得善终。”

“我爹爹病的很厉害吗?”子攸终于不放心了,她已经听到第二个人跟说她爹病了,“他怎么了,他不是很结实的么?”

钟道士摇了摇头,看起来神色疲倦,“我也不知dào

。我想,如果虎贲将军把大将军逼急了,他会考lǜ

王爷的。毕竟,女婿也是半子。”

可是子攸不大放心,她无意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地肚子,她现在有孩子了,可是爹爹会不会因此就杀掉司马昂呢。司马昂敏感地抬起头,他以为子攸不舒服,“攸儿,坐下歇着吧,是不是今晚受了惊吓,觉得身子不舒服了?”

子攸摇摇头,“没有的事,哪里有那么娇弱。”

钟道士似乎怔住了,他大胆地看着王妃,几乎有些违背礼制了,“王妃娘,您……您有喜了?”

子攸没吭声,不过司马昂笑了,老人知dào

自己猜对了,哈哈大笑起来,子攸看着他的眉眼里那种高兴确实是真的,老人又看了子攸一眼,再回过头来看司马昂,“昂儿,好的很啊,一转眼间你竟然长这么大了,娶了这么好地妻子,眼下又要有了子嗣,好啊,好啊,”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又大笑了起来,“论起来……可不是我托大,我竟然要有徒孙了。哈哈。”

子攸笑了,看着老人,她有了孩子这事,除了司马昂以外,师父是最高兴的了,这让她也朦朦胧胧地高兴起来,那些烦恼先放到一边去了,她笑着感叹,“师父,我爹爹要是有你一半高兴,那可就好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百八十七章

回京城的路途很平静,在大将军的安排下,没有什么人来骚扰子攸和司马昂,只是想到回京以后的事情,子攸仍然忧心忡忡。司马昂一直在安慰她,“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么快就能给你找到这么好的马车,我很满yì

。”司马昂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坐在子攸身边,陪她一起待在马车里,“我真怕还要继xù

骑马,或者马车太破旧,你和我的儿子忍受不了那种颠簸。”

子攸叹了口气,“你真不在乎我爹爹要杀了你么?”

司马昂掀起马车的帘子,向外看了看,外边大概有将近一百个大将军的人,“现在只能这样,不过……”他转过头来,信心十足地看着子攸,“他怎么敢把我怎么样呢?”

子攸真不知dào

他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司马昂多半都是没有表情的,现在这样一副心性十足的样子看起特别像穆建黎,连口气都很像,她知dào

他是在故yì

模仿她那个哥哥,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轻松了一些,“司马昂你真是……”

司马昂也笑了,搂住了子攸,又恢复了他正常的音调,他没有去跟子攸商量回京城之后要做什么,如何防备将要发生的事,而是跟子攸说了很多轻松的事,他小时候打猎的事,子攸喜欢的东西,子攸读的书,将来他们的孩子……他们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子攸也不再说将要面对的事,虽然当她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的时候还是有种难以说出的害pà

。她越来越害pà

了,因为已经不仅仅是她跟司马昂两个人的生死了。在进入京城之前,子攸让上官缜带着柳叶离开,她需yào

帮zhù

,可是一旦回到京城,她要面对的势力就太强dà

了,一个两个人搭进来可能只是白白送死。柳叶不肯走,不过子攸干脆利落地让他昏睡了过去,只是暂时的昏迷,司马昂终于知dào

子攸小皮口袋里那些药粉都是做什么用的了,而且他也刚刚发xiàn

他的小妻子在干别地事的时候都是笨手笨脚的,只有下毒的时候手法快得惊人。

子攸看到了司马昂有点惊奇的眼神,她忍不住笑了,“我总得有点自保的能耐的。我是从家里面那些老书上学来的,原来在我家的时候,穆建黎老是欺负我,我也老是报复他。”

司马昂也笑了,“怪不得我总觉得穆建黎的不大灵,看起来笨得很,不会是小时候总被你下药弄昏,影响到心智了吧?”

子攸又被他逗笑了,不过她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不会,我从能记事地时候起,他就很笨,那个时候我一定没给他下过药呢。”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司马昂说的不大在意,他靠在马车地车壁上,“没人会责备你的,攸儿,要是穆建黎不是个庸人,那咱们早就已经死了。”

子攸知dào

司马昂说地是真地。她看了看马车外头。他们正在走进京城地城门。她又开始紧张。司马昂握住了她地手。她一直在看着外边。忽然松了一大口气。司马昂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我们要回王府了。我本来很害pà

。怕他们会径直把咱们送到穆府里呢。”子攸缩回司马昂身边去。让他搂着自己。

“就算到穆府里也没有什么。可能就是你爹爹想见你了。”司马昂安慰着她。“咱们坐得又不是囚车。你怕什么呢?”

“可是我觉得这实在是跟囚车差不多啊。”子攸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又缩进司马昂地怀里。

他们到达王府地时候是下午了。司马昂先下了马车。然后回身把子攸抱了下来。原来迎上来准bèi

搀扶子攸地老婆子被王爷地举动惊呆了。愣在一边。司马昂在草原上住了几个月。已经忘记了这样地活应该是由丫鬟婆子干地。不过他看了子攸一眼。两个人都笑了。只要离开京城。司马昂就很乐意给子攸充徭役。而且乐此不疲。

二门里头站着一群来迎候他们的人,六儿第一个冲了上来,没规没矩地抱住了子攸,“小姐,你还好吗?我在家里担心你,天天晚上都做恶梦。”

子攸也抱住了她,然后又把她推开一段距离,观察她脸上的伤痕。六儿不好意思地挡住脸上的青肿,“差不多已经完全都好了。真地,小姐。”

子攸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略略放心下来,“我还一直担心皇后娘娘审问你的时候会把你打断腿或者胳膊什么的呢。”

六儿笑了,低声说道,“小姐,你不要总说那么吓人地话行不行。小姐你这半年多都在哪里啊?,我在王府里什么消息都没有。”她看了看身后不远的萧吟,声音压得更低了,“有几次她还暗示我说,小姐跟姑爷已经出事了。还好我压根儿就不相信她说地话。”

子攸笑了笑,向萧吟看过去,她带着几个丫

站在后头,规规矩矩地等待着,见子攸看过来,又僵行了礼。子攸觉得萧吟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她没怎么看着自己,她地眼睛一直都向着司马昂。子攸回头看了司马昂一眼,他在看着萧吟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可怕,子攸忍不住伸手去拉司马昂的手,司马昂转过脸来看着她,脸色就要温和多了,他扶着子攸的腰让她跟他一起往里走,低声问她,“怎么了,子攸,是不是累得不舒服了?”

子攸摇摇头,司马昂把她的手握在了手里,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他现在很怕她一经劳累便又开始发烧了,“六儿,去告sù

里头厨房给你主子做点吃的。”他笑了,眼睛又看着子攸,“真该好好地吃一顿了,你都多久没吃一顿像样的饭了。”

六儿一听司马昂说子攸以及很久没吃一顿像样的饭了,立kè

转身往里头的小厨房里跑,也顾不上使唤小丫头,自己跑去跟厨房里头的人说话,吩咐他们准bèi

从前子攸最喜欢吃的东西。

子攸跟着司马昂向里头走,走过萧吟的时候,子攸有些不大舒服,又多看了萧吟一眼,她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她不再恨萧吟也不再讨厌她。其实子攸现在甚至有点同情她,她为什么非要搅合进来呢,为什么非得心甘情愿地嫁进来做个侧室呢?何况司马昂曾经告sù

过子攸,萧吟在娘家的时候本来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子攸真是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走过萧吟面前的时候,她的面色越发地苍白了,她呆呆地看着司马昂,眼看着司马昂要走过去了,她不由得跟上去几步,口里轻声唤了一声,“王爷。”可是司马昂看都没有看她,他的眼里心里意里好像都只有那个穆子攸。

“王爷。”萧吟紧跟了几步,忍不住拉住了司马昂的袖子。

司马昂回过头来,像盯着什么恶心东西似的看着她,他开口了,语气冷淡得可怕,“表妹,你还有什么事?”

萧吟退缩了,松开了司马昂的衣袖,“我……我曾经听人说……说王爷已经被害了……我……很担心……”

“是么。”司马昂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是脸上的怒气却渐渐压制不住了,“你是怎么担心的?打算在家里给我生一个‘儿子’?”他特别加重了儿子这两个字,萧吟又害pà

地退缩了起来,就好像她刚从黑暗的地方走出来,这里有强光刺到了她的眼睛,她抖着嘴唇说,“我……我我其实……他们都是……”

“他们都是被子攸吩咐来害你的是么?”司马昂冷笑起来,他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用那些站得稍远一点的丫鬟婆子都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钟侍卫会害你?可是我记得他曾经因为相信你而差点杀了子攸。表妹,我记得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要惹是生非。”

“我没有害过王妃。”萧吟的声音突然坚定了一点,可她的眼神还是慌乱地不敢坚持往同一个地方看,现在司马昂看起来很可怕,就像子攸被无风刺了两剑的那天看起来一样可怕,她只能无力地重复那一句话,“我没有害过王妃。”

“那最好。”司马昂不想跟她说话了,“你快回去吧。”

可是萧吟又抓住了司马昂,她颤抖着低声说话,她的声音很低,可是司马昂和子攸都能听见,“王爷,你不能这样对我,自从我嫁给你,你就从没正眼看过我。

那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可是你压根就没有保护我,你甚至把所有的侍卫都调给了正妃,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妻子吗?你为什么……”

司马昂厌倦地摔开她的手,他知dào

她说的是那天晚上,穆建黎的人突然袭击王府的事,那是在他离开京城的前一天。可是他对萧吟没有一点歉意,要知dào

那个时候她刚刚设计差点要了子攸的命,他不追究她已经很违背他的心意了,而那天晚上那些人都是冲着子攸来的,都是要来杀子攸的,他当然要把所有的侍卫都调到子攸那里去。至于萧吟,她顶多也就是受了一点惊吓,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不过他又想起来,一般的女人就是愿意大惊小怪。萧吟开始哭了,司马昂彻底厌烦到了顶点,“你哭什么?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休了你,还让你趁着年轻早些改嫁,这样你至少也能名正言顺地生个儿子。”

萧吟浑身都在颤抖,跪坐在地上。子攸有些不忍,伸手拉了拉司马昂的手。司马昂厌烦地看了萧吟最后一眼,便拉着子攸的手进屋去,见子攸想替萧吟说情,他直截了当地转了话题,“方才忘记告sù

六儿了,你已经有了身孕,或许许多东西都不能吃了。还得打发个婆子去传话。”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百八十八章

子攸扫视着自己的屋子,已经半年多没回来了,现在看着这里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丫头婆子们都跟了进来,站在门口行了礼,然后就打量着他们,仿佛他们看起来很奇特似的。是啊,夫妻两个都半年未归,而且还是在战场上,子攸回头看着她们的时候心里想着,也不知dào

会有多少谣言呢,有空的时候她要打听一下,一定很有趣,也不知dào

会有多传奇。

司马昂拉着子攸让她坐下歇着,那些丫鬟婆子大约还记得王爷离开王府那前前后后的情景,传说王爷差点把王妃给杀了,然后来了很多当兵的要杀王爷王妃,然后王爷就走了,去了边关。再后来王妃回来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她们都觉得奇怪,可现在他们又一起回来了,就像一对真zhèng

的夫妻那样。

子攸被那些丫鬟婆子们给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吩咐她们都退出去,经过了这么多,忽然间向一群柔弱的女子下命令,她有些不习惯。她们刚一退下去,司马昂就在子攸身边坐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还好呢,这一路上我都担心你撑不住就病了。”

“你也该给萧吟留几分体面,毕竟她都嫁进来了,还能怎么样呢。随她去吧,我想她以后也生不了什么事了。”子攸轻声说着。可是司马昂把她抱起来了,一直抱到她那挂着幔帐的床上,他的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别管她了,我这么说只不过是希望她能待在自己的屋里,不要一天晨昏两次地来给你请安。我一想到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能需yào

早晚两次来盯着她,我就开始后悔,当初我为什么要答yīng

娶她呢。若是我没有答yīng

,她就不会卷进来,是不是所有人现在都很好。”

子攸笑了,靠在司马昂的身上,她坐马车是真的坐得累了,能在不摇晃的地方半躺着,她觉得很舒服。“等我生下了孩子,你还是最喜欢我,是吧?”

司马昂笑了,不过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她地傻话,“当然,我还是最喜欢你。”

六儿端了汤来正走到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怔了一下,随即又惊又喜,子攸竟然有喜了,她捅了捅身边的晴儿,两个都掩着口笑了,这可是他们在家的时候从不敢想地。

子攸在王府里度过了两天平静的生活,早上她醒的早,司马昂还在酣睡,这在草原上地时候是很平常的,可是她以往的经验是,司马昂在京城以外的地方一般都是洒脱快乐的,可是回了京城就会变得压抑沉默,所以当她用下巴顶在司马昂的胸口把他弄醒了,看到他正朝着她大笑的时候,她还是略微吃了一惊。

于是这两天里,每天早上她都要用整整一个早晨趴在司马昂的胸膛上跟他说话,不过让她觉得都有些不可思议地是他们谁都没有提眼下的形势,没有去预测未来,没有去想会发生什么该怎么躲避灾难。可能是他们都不在乎了,既然他们也都不大愿意躲在暗处小心地活着,那么眼下走出来,堂堂正正体体面面地接受命运,反而比其他的选择都更好。

在这两天。子攸着实过了她在嫁给司马昂之前和之后就一直希望地生活。司马昂始终陪伴着她。下棋或者抚琴。下午到傍晚之间天气凉爽地时候他们就在王府地小花园子里走一走。这就是她原想所想要地日子。只是她没想到要绕这样大地一个圈子。才能走回来。过上这样地日子。

司马昂看起来一直很安心而平静。晚上地时候还会小酌一杯。不过子攸一直觉得司马昂只是因为看到她不能喝酒才坚持如此地。就是为了要逗得恼火一会儿。

不过两天以后。大将军终于派人来请王爷和王妃过去了。子攸打扮地时候。司马昂就在她身边。帮她从那一大堆地钗环首饰里选出几样来。六儿刚给子攸梳好头发。她也很紧张。拿着王爷递过来地簪子老是往地上掉。子攸从镜子里看看司马昂。他还是那样。沉稳得很。竟然还有功夫仔细研究她地一只步摇。大约是想看清楚那上头地几个精巧地环是怎么扣在一起地。子攸忍不住笑了。心里也随着他轻松起来。仿佛前面真地没有什么可怕地。

他们来到大将军府地时候。子攸才发xiàn

爹爹这个时候不在往常歇息地地方。也不在书房里。他搬到了西北角地一所雅致地小院子里住。院门口站着地都是一些老侍卫。跟着爹爹出生入死许多地年地了。子攸不知怎么地。心里有些难过。看着那几个头发花白地老侍卫。她第一次觉得爹爹也老了。

侍卫们委婉

马昂在外头地一间屋子里休息。大将军现在只想见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百八十九章

子攸不想立kè

就离开爹爹,可能是爹爹的衰老,让她很难过。而且她就要有孩子了,那是她第一次要有孩子了,她多多少少都有些害pà

,虽然她不能跟爹爹说这些事,可是待在老人身边的时候她还是能觉得受到一些抚慰,这是从前子攸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她有些恋恋不舍,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老人。可是穆文龙的脾气还是那么大,简直可以说是又丑又硬,子攸又多说了两句话,就被他暴躁地赶了出去。

不过等到她出来见司马昂,要他去见大将军的时候,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变了,她忍不住担忧。有一会儿她拉着司马昂的手不想松开,站在旁边的侍卫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被子攸狠狠瞪了一眼。司马昂笑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轻松自然,他捏了捏子攸的手,低声说道,“攸儿,我要进去见我妻子的父亲,没有事的,不要紧。在这儿等着我,在那边椅子上坐着等我。”司马昂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了似的,又走回子攸身边,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别喝这里的茶,也别在这儿吃东西。你爹爹不会杀你的,可是这里还有别人。”

子攸点了点头,司马昂就转身穿过两道门,走进了方才子攸待的小院子。穆文龙已经回到了屋里,在正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得太多了,不能在外边待太久。

司马昂向穆文龙行礼请安,然后就无所畏惧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确实虚弱的厉害,可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锐利。就是他把压制了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他差一点杀了自己,还把自己赶到大漠和草原上流浪,可是,他也是子攸的父亲,司马昂对他恨不起来。而且,他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作为一个男人,司马昂很敬佩他一生的功绩。

穆文龙也同样打量着司马昂,看到司马昂在他的瞪视下并没有退缩,他嘲讽地笑了一下,含混不清地哼了一声。司马昂没有出声,他本来克制力就很好,他已经磨合了太多年了,而且今天他也没有什么怒火。

穆文龙靠在椅子里,闭了一会儿眼睛,似乎有些疲倦,司马昂不知dào

这是不是表示他不想谈下去了,可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穆文龙又张开了眼睛。

“子攸是怎么找到你的?”穆文龙问他。

司马昂思索了一下,他想说是碰上的,可又怀自己若是那样说的话,穆文龙一定会认为他很无礼,“我不知dào

子攸是怎么找到我地。但是她一向都很聪明,她猜出了我大致会去哪里。”

这个答案并没让穆文龙满yì

,不过司马昂还是看出来穆文龙的眼睛里有一丝柔软的意味,司马昂忽然意识到穆文龙的眼里多少有些骄傲。

“那是自然地。丫头从小就聪明地很。她能找到你。是应该地。”穆文龙低声说道。听上去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地视线从司马昂地脸上移开。仿佛在看着窗外。口里断断续续地轻声说着。“如果子攸是个儿子。那就……唉。这也是命里没有……强求不得。”

司马昂在心里把他地话补全。大约是穆建黎实在让穆文龙太失望了。他这半年身体每况愈下。恐怕这已经让他想到了安排后事。也不知dào

是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记得自己地女儿。司马昂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穆文龙对子攸大概不算不好。司马昂唯一对他地一点不满。也不过就是。在子攸更小地时候。穆文龙并没有很好地保护她。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能很好地保护自己地妻子。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穆文龙地。可是他也不喜欢穆文龙那种遗憾地口气。“子攸在去找我地路上。被一群狼追着。差一点就出事了。她在大漠上发烧得很厉害。有几天。我还以为我救不了子攸……”

“所以你就带着她向一伙蛮子投降了?”穆文龙抬起头来。那双锐利地眼睛又冰冷地盯着司马昂。他地声音不算高。可是那种威严地气势却好像他是吼着说出来地似地。

司马昂有一瞬间觉得被穆文龙这样盯着看很羞耻。可是他忍住了冲到嘴边地话。他有一阵子什么也没有说。他再开口地时候。声音很沉着。“我想在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将军。我可以命令我地士兵跟我一起自杀。也可以命令他们跟我一道等待时机。”

出乎意料地。穆文龙没有进一步特别愤慨地举动。他还是看着司马昂地眼睛。似乎想看出什么来。最后他又说道。“有时候贪生怕死和随机应变很难区分。”

司马昂的胸口燃起一团怒火,他勉强才把这股怒火压制住,他转开眼睛,不想再跟穆文龙说话了。

穆文龙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年轻人还是压不住火气。嗯,你从小就是这样,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看着我的眼神,非常锐利,你现在把你的愤nù

和仇恨隐藏得很好,可是有的时候还是压不住。”

“不是的。”司马昂转过头来,看着穆文龙,“有地时候我是很愤nù

,不过我并不仇恨你。”

“为什么?”穆文龙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心里很爱你的妻子?”他的语气里带了点嘲笑的意味,“我是不会相信你因为一个女人就放下对我地仇恨的。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就是一个货真价实地王爷,根本就不会在大漠和草原上流浪,而且……你会有很多女人,天下美女多的是,并不是只有子攸那个傻丫头一个。”

司马昂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退缩,“你是子攸地父亲,所以我总是尊敬你的。我不仇恨你是因为……”这些话一直在他心里面,可是他不想说出来,可是他也看得出来,穆文龙地身体很虚弱了,他大约活不了很久,对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人,有很多话就变得容易说了,“我的父皇没有身为天子该有的才能和贤德,即使没有你,也会

人从父皇的手里窃取权力。你虽然在对待司马皇室虐,但是你对待大颢国的子民,并不算太差。我知dào

我自己的父皇行事有如何荒诞,也知dào

他在后宫是如何暴虐的,如果权力一直在他地手里,我不知dào

大颢国的天下会不会跟商纣王的天下有几分相似。”

穆文龙有一阵子只是看着司马昂,仿佛像看出司马昂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几分真意。司马昂知dào

他可能会认为自己在出卖父皇,故yì

讨好他,不过他现在压根就不在乎了。

穆文龙却没有那样说,他转开了话题,“你在铜羊关上做的很好。我从前一直以为你是个木头疙瘩,只会躲在王府里痛恨我,或者到猎场上发泄怒火,不会变通,没有勇气。你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从没想到,你敢孤身走到蛮子的营寨去,欺骗他们的头领,而且,你居然敢只带着那么一点人,就守在山路上当做伏兵。”穆文龙的手指头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轻轻地敲打,“你能够成功,一大半都是靠运气得来地。”

司马昂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不太在乎那天晚上的胜利到底是怎么得来的,说他勇敢也好,说他有运气也好,他在意的是结果。

穆文龙又哼了一声,“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运气的,小子,你的运气一向都很好,被我地儿挑中了,就是你最大的运气,要不然你还以为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一般人听来这绝对是侮辱了,可是司马昂想到了子攸,她会那么爱自己,也确实是自己的运气,他忽然想起那么精灵的子攸居然是么严厉古怪的老头的女儿,他没忍住一丝微笑,随即又想到但愿穆文龙不要看到。穆文龙确实没有注意到,他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可是,能够把那样一盘散沙的金吾卫带上战场,可不是容易的事。我想,如果让我倒退三十年,去率领一支没用金卫,我大概会一怒之下把他们全砍掉脑袋。”穆文龙摇了摇头,司马昂有些莫名其妙地紧张,他还从没听到过子攸的爹爹夸奖他。穆文龙又接着说了下去,“在后来的战场上,你也表现的英勇无畏,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刻你也没有慌乱过,我想挑剔你,可是也找不出太多的借口来,何况实jì

上是你救了一命。可是就因为你救了我,我那个时候非常想杀了你。”

司马昂不知dào

自己该说点什么,所以就沉默地站在穆文龙的身边,没有开口。

穆文龙又看了看他,神情似乎奇怪地缓和了,“可是幸亏你跑了。不然我不知dào

子攸要闹到什么程度,你知dào

她竟然要逼着我亲手杀了她吗?你地那个侍卫,那个叫齐烈的,倒是挺有种,敢为了那个当着我的面顶撞我。你带出来的人。”

司马昂觉得穆文龙说到最后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有些喜欢他地侍卫齐烈了。

穆文龙抬起了头,把头也靠在椅子背上,“这也能怪子攸那个傻丫头痴情,你毕竟也曾经为了救她,差一点把命都搭上。在京城你临走的时候,就曾经抱着半死不活地子攸拼杀了半个晚上?呵呵,我有点闹不清你们两个小孩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我还是怀,等到一断了气儿,你就会把我的女儿丢到一边儿,如果她命好,生了个儿子,大概还能活到老地时候,可是却难免要孤独凄凉。她如果不那么喜欢你,那就好了,可她那么喜欢你,又是这种脾气,她怎么忍受?”他枯瘦的手抓住了椅子两边地扶手,上头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她要怎么度过以后那么漫长孤苦的日子?她小时候已经很可怜了,没有亲娘照管……”他突然哽住了,说话的声音忽然变的轻了很多,轻得司马昂几乎听不见了,“也许是我老了,老了,总是想以前的事,总是想到子攸小的时候的事。瘦瘦小小的,我都不敢抱她,我不知dào

该用多大的力qì

,我怕我一不小心就弄坏了她的小胳膊小腿……她是我的女儿,我真希望她是我的儿子,那样我就能把我有的一切都放心地交给她,她会做的很好,跟我一样好。”

他停了下来,看着司马昂,“你知dào

一个老父亲会怎么想吗?你觉得我是个自私的老怪物吗?把我的女儿嫁给了一个深恨我地男人?就为了从他爹的手里名正言顺地接过权力?哼,就连子攸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我更喜欢穆建黎,那个不成器的下流坯子,我对他从来就不报以什么希望。可是我也不想给子攸挑一个合适的男人做夫婿,因为我知dào

就算再好的男人也是如此,有了新的,就会忘记旧的,总是新的好,总是如此。等我死了以后,她要靠她的丈夫活着么?那是不行地。我把她嫁给你,就是希望她有一个你的儿子,然后靠自己的儿子把权力握在手里,好好地活下去。

她有才能,她能把我给她的权力运用好。可是……”他看着司马昂的眼睛,仿佛从那里面能看出司马昂的心思,“可是那个傻丫头喜欢你,把你当做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这个傻丫头。结果我就不能杀了你,她跟你连在了一起,我杀了你,就是杀了我心爱地女儿。”

司马昂看着穆文龙的眼睛,他本来以为会看到恨意,可是没有,穆文龙的眼睛里只有忧虑和悲哀。司马昂想说点什么,可是那些堂而皇之的话,他都说不出口,“子攸也是我的宝贝,独一无二的宝贝。你把女儿教养成了那样的女子,天下再也寻不到第二个能及得上她的人,我得到了这样好的妻子,怎么会还想要找来什么女人惹她生气呢?你说地对,她从前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她有时候也会担忧以后,可是她就要生下第一个孩子了,以后她会比现在高兴得多。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以后会如何对待她,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可是我跟她经lì

了那么多生生死死的事,有很多次,我都以为我们活

了,死里逃生之后,我什么都不想要了。”穆文龙,刚要开口打断他的话,司马昂就抢先说了一句,“大将军,你觉得是因为我这个穷小子一无所有,所以才会贪慕你的女儿的吧?倘或我是大将军,恐怕也会做如此想法。或者你也会觉得如果我有的太多,就会要得太多,不会再有今天地想法。那么你就让我带着子攸走吧,我并不想待在京城里,子攸也不会在乎我们去哪的,不仅如此,我觉得子攸在草原上的时候,虽然连米粥都常常喝不上,可是她比在这儿的时候高兴多了,我给不了她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可是平平淡淡地过普通人家地日子,那大约还是能做到的。”

“平平淡淡?哼。”穆文龙哼了一声,“我可不想把我地女儿嫁给一个没有什么抱负的男人,普通人家?子攸生在穆家,她就绝对过不了普通人家地日子。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要我的女儿做上皇后地。”他看着司马昂,虽然神情还是顽固,可是却不那么阴厉了,他放低了一些声音,语气变得很缓慢,“从你小的时候起,我就一直都在留神看你,你确实聪明,剑术也好,钟老头教你的是不是?你学的很好,他经常向我提起。”

司马昂默默地想到,原来师父一直都是大将军的人,也不知dào

子攸听说以后会怎么惊讶呢。

还有,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竟然突然说起了这些话。

穆文龙又接着说,“也不怪子攸会看上你,京城这些王孙贵族里,顶数你是个尖儿,子攸素来有眼力。”他又叹了一口气,“或许真是有缘分吧,倘或你没当上皇子,大约也会这么出类拔萃,子攸可能还是会看上你,我拗不过她,可能还会把她嫁给你,你会在我的帐下当个将军。你在战场上勇猛无畏,又聪明果决,天生就是做将军的料子,就算让你当个普通将军,放你到边城上镇守几年,你也很快就能熬上来。那个时候,说不定……”

穆文龙没把话说完,司马昂有些惑他为什么要说自己若是没当上皇子……皇子是生出来的,难道还是当上的吗?不过大将军这么夸奖自己,那听起来可不像是好事。

穆文龙闭上了眼睛,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我不能说我看不见你的好处,可是如果你是个废物,我倒能更放心一点,可是我也……不会甘心把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废物……唉,我在说什么啊……不过子攸已经有了你的骨肉,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明白那种感受了。可是我还能怎么样呢?我能下手杀你吗?让我的女儿失去丈夫,让我那马上就要出生的外孙失去爹爹?我原来可能会毫不留情地这么做,可是现在我老了。我不大喜欢这种孤寂的感觉,所以也不想让我的女儿像我一样。”

司马昂的心跳得快了起来,他虽然觉得大将军可能会成全他跟子攸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穆文龙张开眼睛看着司马昂,这一次他的眼睛不再那么锐利,他看着司马昂,“你有才华,比所有姓司马的人都更杰出,呵呵,所有司马皇族的人都不值一提。若是想到这里,我还觉得好受些,我可不想我的女儿跟那个没用的皇帝生出来的儿子相伴终生。昂儿,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并没有侮辱你的父亲。事到如今,我想这个秘密我必须告sù

你,免得你不知dào

,因为不知dào

又做出错事来,或者,被人给害了。”

“呵呵,昂儿,你就从没想过吗?你看看那个又蠢又丑的皇帝,再看看皇后,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老太婆,他们生得出你这样的儿子吗?那个老皇帝,他连一天马都没骑过,连儿子一个接一个地被皇后摆布死了都不知dào

,他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司马皇室早就没落了,老天不会降给他们你这样的人物的。”穆文龙说到这里,好像有些想要笑,他瞧不起司马氏,那一窝废物,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老皇帝的儿子,一个都没能活下来,全都被他老婆给杀了。”

司马昂呆呆地看着穆文龙,他知dào

穆文龙不像是说谎,只是那太匪夷所思了,他难以相信,“大将军,你不是在……”

“说笑?”穆文龙又笑了,不过看起来正常了许多,不再是那样嗤笑的模样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萧后一直野心都不小,可是她不是顶好kàn

的,而且,老皇上荒淫无度,不会在哪个女人的宫里一直待着的。萧后知dào

自己必须有一个儿子,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她只好给自己过继来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是其他妃子生的,妃子被她弄死了,然后又把她的儿子弄到自己的宫里。”

可是那不是他司马昂,他知dào

这件事,他也知dào

那个哥哥是被皇后杀死的,他低声说,“我小时候在宫里见过那个皇兄。”

“是啊,”穆文龙点点头,“我记得他是在你出生几年之后被萧后弄死的。”

司马昂没有做声,他还记得,他都记得,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想起来,不愿意去想,是自己的娘杀了自己的异母兄长。

“他死,是因为萧后有了你。”穆文龙残忍地笑了一阵子,司马昂的心头很压抑,穆文龙终于又接着说下去了,“可是你根本就不是萧后的儿子,司马氏的嫡亲血脉在那个皇子那里,就被屠戮干净了。哼,总是说我屠杀司马氏,可我也没萧后那么手脚利落。”

司马昂已经听不下去了,“大将军,你还是说说我吧,你说我不是司马氏的血脉?你是这个意思吧?你在说我母后犯下了一项大罪吗?那太匪夷所思了,我是不会相信的。”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萧吟,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恶心。

第一百九十章

一百九十章

司马昂一时间觉得喉头发紧,全身都有些不舒服,穆文龙在他的眼里第一次让他觉得有些厌恶,他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却想要站在这里听下去。他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希望穆文龙把话说得多一些,详细一些,那么他就可以听出漏洞来,让自己不去相信他说的话。

他从没想过自己不是司马氏的子孙,他的确长得不像父皇,也不大像任何一个司马氏的皇爷,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没听老宫女们大着胆子的隐隐约约的笑谈,可是她们也总是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在这些年里,无论他遇到了什么阻力和压迫,他也都会想到自己是司马氏的子孙,是皇室嫡系,他相信祖皇帝的血流在他的血管里,那足够让他感觉到荣耀的了,足够让他撑过不少黑暗的时候。可是现在……如果他真的不是司马氏的血脉,他是谁?难道母后跟萧吟做过同样的事?他是母后跟人通奸生下来的孩子,连真zhèng

的父亲都不知dào

是谁?

穆文龙正在看着他,如果穆文龙的眼里有一点嘲讽或者狡黠的意味,那么司马昂或许反而会高兴一点,他会把这件事当做穆文龙想要放过他和子攸,却又想要报复司马皇室的一种计谋,可是穆文龙平静下来之后,他的眼神很安然,他看着司马昂,“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比所有司马氏的子孙都更优秀吗?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司马氏的血脉,要知dào

第一个司马皇帝,不过就是一个龌龊的窃国者,他是靠着阴谋诡计和龌龊勾当才登上皇位的,哼,我不想仔细跟你说登上皇位的人本该姓穆,那已经没有意义,而且你也不会在乎。可是,孩子,就算你不相信,我也会把你出生和进宫的情形告sù

你的。”

司马昂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吞咽了一下。

穆文龙在椅子上微微坐起来了一些,他地眼睛不再看着司马昂,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之后,他才说道,“萧后入宫之后,并不大受宠,她进宫几年了,也一直都没有孩子。一直到……那一年,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情形,太医来告sù

我说,皇后有喜了。

我知dào

,这是一个重yào

的消息,我想她一定会生下一个男婴的,那个男孩就会是未来皇位的唯一继承人。呵呵,我了解萧后地为人,她自私、贪婪,很有野心,而且不择手段……我得说,她的手段经常都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穆文龙注意到司马昂的表情,可是穆文龙笑了笑,“你不是傻子,你虽然是她抚养长大的,可她从没有一天表现地像个母亲。这连我都是知dào

的。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你在皇后宫里跟皇后的每一次谈话我都知dào

,你当然会很厌恶我。可是,我当然会在皇后地宫里埋下眼线的,虽然她只是一个女人,可她毕竟是一个皇后。”

穆文龙说得毫不掩饰,司马昂反而没有什么可说的,甚至没有什么可厌恶他的,如果他遮遮掩掩地像个小人,那么司马昂可能会很怒火中烧。可他说地如此直接,司马昂也知dào

,换做自己处在他那个位置,恐怕也会如此做,到了他那个位置,一切都是要防备的。

穆文龙又继xù

说道,“所以,我也当然知dào

萧后杀了那些皇子的事。宫里的人都传说,皇子都养不活是么?呵呵。可是我没有干涉萧后,没有必要,她愿意杀就去杀好了。反正有一天我或许也会杀掉所有的皇子的。”他又微微地叹了口气,“如果子攸是个儿子,我早就杀掉整个司马皇室了。我对穆建黎总是不满yì

,我不放心把权力交给他,唉,可是在子攸下头,我再也没有孩子了,子攸,子攸是我最爱地孩子,可她偏偏是个女儿。”

穆文龙停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感伤。司马昂不知dào

他现在地脑子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清楚。他说话地时候思维都有些散乱了。可他终于又说了起来。回归了正题。“我想。萧后知dào

自己有喜地时候。一定高兴坏了。可是她也知dào

。皇上不喜欢她。她很可能只有这么一次诞下龙子地机会。呵呵。可是萧后是一个阴险狡猾地女人。她当然也知dào

。她有可能生下地是个公主。那么她就完了。所以我想。她一定会给自己做个准bèi

地。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皇后宫里地一个宫女怀孕了。可是皇后地聪明之处在于。她知dào

她不能瞒过所有人。她只有一个办法保证自己地计划顺利实施——她派了自己地哥哥。把

划告sù

了我。呵呵。你明白她是怎么想地。是么?一天。萧后地哥哥来拜见我。他告sù

我了整个计划。皇后说。不管她生下来地是男是女。她都希望那个孩子是个男子。她求我答yīng

她地请求。

可是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用子攸那丫头常说地话。她想做个无本地买卖。”穆文龙笑了。好像是又陷入了什么回忆。

“可是我为什么不答yīng

她呢?她会替我把最后一个嫡系地皇室血脉都杀尽。我不愿意亲自动手。那毕竟……”穆文龙摇了摇头。没有把后面地话说完。“我同意了。萧妃很会计划整件事。我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皇位上地那个傻瓜什么都不知dào

。我地意思是。孩子。那个女人果然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公主。而恰好在那之后地第二天。皇后宫里地宫女生下了一个儿子。”

司马昂地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攥成了拳头。他有意思惊惶。可是他不愿意表现出来。更不想让穆文龙看出来。他想找出穆文龙话中地荒谬之处。“那个宫女在宫禁之中。如何怀上孩子?那种秽乱宫廷地事是不会出现地。”

穆文龙看着司马昂。他没有移开自己地眼睛。“孩子。如果你这么多年都还不明白没有什么事是真zhèng

办不到地。我又怎么能把我地女儿放心地交给你呢?你能保护得了她吗?你真地有那样地能力吗?”

司马昂压抑的胸口突然有一丝放,就像是从梦魇中惊醒,他才发xiàn

自己的脊背已经有了汗水,这是在战场上也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穆文龙在看着他,虽然他的眼里有一些嘲讽,可是却不怎么严厉,穆文龙似乎知dào

他在想什么,毕竟,他老了,活了太多年了,所以她忽然说道,“我不愿意回忆。”

司马昂怔了一下,惑地看着穆文龙。穆文龙笑了笑,笑容很是苦涩。

“我不愿意回想,因为过去有那么多痛苦,何况那其中还有很多一部分来自于我的错误。”穆文龙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沉默了许久。司马昂想起了子攸,不知dào

他说的那些错误里,是不是包含着子攸娘亲的死。

司马昂没有说话,他等了很久,直到穆文龙继xù

开口说话,他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那没什么好难过的,昂儿,如果你真的姓司马,我是绝不愿意把我的女儿嫁给你的,司马氏的儿郎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话再说回来吧,皇后生下的女儿,被一个老宫女抱了出去,交给萧家抚养。在若干年后,那个孩子又被皇后从萧家接了回来,送入宫中,作为一个宫女留在宫中。”

司马昂惊讶地抬起头来,他知dào

穆文龙绝不是在说瞎话,他说的太……司马昂忘了去想自己的身世,他知dào

他自己已经相信了穆文龙的话,“那个宫女是谁?”

“我不记得那个宫女叫什么,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穆文龙厌烦地摇了摇头,不过他嗤出一声冷笑,“可是你一定知dào

她,就是那个一直待在你身边伺候你的小丫头,呵呵,皇后能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也就舍得出自己的女儿给你。我想她原来一定是希望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可是后来你没有要那个姑娘,而且恐怕皇后自己也觉得你能当上皇帝的希望太渺茫了,她不想把宝都押在你身上。所以她把那个丫头送给了穆建黎,呵呵,很高明,这样无论将来是你做皇帝,还是穆建黎做皇帝,皇后都不会有损失。”

司马昂有一阵子觉得心里头一片混沌,虽然答案是那么显而易见,可是他却想了有一阵子才木然地说出来,“是……是翠纹?”

“大概是这个名字吧。”穆文龙随随便便地说道,“她现在已经被穆建黎扶了正,成了穆建黎的正妻。哼,司马家净出一些饭桶,可是萧家呢,好像最多的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倒是把我那个傻儿子,哄得很是开心。”

司马昂站在穆文龙的面前,他不知dào

自己还能说什么,甚至都不知dào

自己在想什么,他不想去想穆文龙告sù

他的事是否合情合理,后来他发觉他只是在想穆文龙如果是在撒谎的话会得到什么好处,可是让他觉得难过的是,他想不出穆文龙为什么会撒谎,那么也就是说,那是事实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百九十一章

穆文龙没有理会司马昂到底信还是不信他说的话,他并不在意,“我告sù

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dào

,你要防备那个你以为是母亲的人。她曾经想要故伎重演,将你那个侧妃生的孩子换成男孩,那个时候,恐怕就是你的母后打算舍弃你的时候了。嗯,我又想起来,当你的侧妃生下孩子的时候,而且我是真的准bèi

杀你了,可是……子攸她还是不肯,不过也算了,你说的对,你跟子攸经过了这么多生生死死的事,也算是患难夫妻,那与你跟那个侧妃是不同的。”

穆文龙叹了口气,“我又说远了,是不是?我只是想要警告你,小心萧后。其实我可以现在就杀了她,可是我既然没有杀死皇帝,就更不愿意落一个杀死皇后的罪名,让史官们再去记录,让后世的人再来骂我。何况,她也成不了气候,只要你小心防备,她只是个待在后宫里的女人而已。”

司马昂的心有些乱,如果穆文龙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他的亲生母亲一定已经被母后杀死灭口了,那么他的父亲又是谁呢?是母后随便找来的一个男人吗?随随便便地找一个男人进宫来,跟宫女做了那种事,让宫女跟皇后在差不多的时间上怀了孩子,然后那个男人就被带出去,稀里糊涂地被杀掉了?那么他司马昂到底是什么人?没有来历,没有出身,比外头地那些贩夫走卒还不如。

“哼,昂儿,你不会听到这里就害pà

了吧?”穆文龙又发出一声嗤笑,“你往日的那些骄傲都到哪里去了?难不成你也是个蠢人,只拿自己的出身当回事?听说自己不是司马氏的子孙,就心慌意乱,自轻自贱,不知如何是好了?”

穆文龙的话有些刺心,他瞪着司马昂,看到司马昂抿紧了嘴唇,似乎在极力忍住某种东西。穆文龙压低了声音,带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愠怒,“我把我的女儿给了你,不是想要给一个……”

“我会照顾好我地妻子。”司马昂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穆文龙有些惊愕,司马昂从来没有这么无礼过。司马昂抬起头来,他似乎在生气,可是还能克制住自己,“子攸是我的妻子,我能保护好她,不管我是皇子,还是平民。”

穆文龙没有继xù

说下去,他看到司马昂的眼里有一些威胁的意味,他挑衅地望着自己,仿佛是想看自己还敢不敢说下去,“昂儿,现在正是我在考lǜ

到底要不要把权力交给你的时候,你是我地女婿,是我的半个儿子,不管你姓什么都有资格从我这里继承我的东西,呵呵,是继承我。可是你在这个时候出言顶撞我,实在是不太明智。”

司马昂咬住了嘴唇,他地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穆文龙那奚落的口气,“大将军,我不需yào

你给我什么。

如果我连司马家的血脉都没有的话,那我就更不用要什么了,我也不再有什么责任。那么我就更轻松,更知dào

我想要地是什么了,我只要照顾好我的妻子,还有我马上要出生的儿子就足够了。大将军,我想我要告退了,我在这里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攸儿一定会担心了,她还有着身孕,我要带她回家好好歇着了。”

司马昂说完话。恭恭敬敬地向穆文龙跪下行了礼。然后就站起身。转身就要向外走。

“昂儿。”穆文龙提高了嗓音叫他。

司马昂站住了。他不知dào

穆文龙是不是反悔了。或者是被他激怒了。打算杀了他将军一向喜怒无常。或许在人老了之后。这些毛病会越发强烈。

穆文龙看着司马昂足足有一盏茶地功夫。司马昂耐心地等待着。等到他最后开口说话了。“我杀了子攸地娘。亲手杀死了她。那天我喝醉了。而且我……上了别人地当。误会了她。我很后悔。也很痛苦。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着她。我很爱她。我知dào

我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我就要随她而去。我其实是很高兴地。我地妻子。她一定会在奈何桥上等我。这些话我从没说过。对子攸都没有说过……我不知dào

你有多爱我地女儿。是不是像我一样?”

司马昂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些话。这些话从一个老人地嘴里说出来。尤其是从那样一个刚强地老将军嘴里说出来。他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听了会有些窘迫。他今天先是听说他自己不姓司马。身份不清不楚。他已经震惊得有些不能自已。现在又突然听到这样让他窘迫地话。他几乎不知dào

如何回答。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觉得自己听懂了穆文龙地话。“我不会对那样做。”他不知dào

该怎么说。现在他不觉得自己是屈人一等在被逼迫了。穆文龙忽然看起来很软弱。完全是一个不放心自己女儿地衰老地老头。这更像是他地岳父了。

他不知dào

怎么回答。没有那些华丽地词语。于是就说地很平实。“我很喜欢子攸。而且。而且我地脾

,基本上只有她冲我发火的份儿,可是她又那么可候也挺有趣的,从来不说过头的话,也不做过头的事,因为她心里面装着不少人。有时候,我觉得她心里面是防备别人的,可是她又总想对人好,有时候真是可怜见的,我希望能让她过的好点,不用那么多防备,不用要靠算计才能活着。还有,呵呵,子攸总是出人意料,每天都能做出不得了的事,让我总是想要一直看着她,就是……就是有点活力过剩了,在草原上的时候,我每天想看住她不要骑马都很费力。不过子攸她心里面也很空,她想要个家,最好热闹一点,她离不了我,我也喜欢她能快乐一点,她笑地时候我就很满足,比什么时候都满足。我不知dào

我成了什么人,是不是史书上说的,得美人一笑,便什么都不顾了。可我知dào

子攸可不仅仅是个美人,我也不是什么英雄,所以我只想跟自己的妻子相守到老。

以前我还会有些愧疚,觉得有负于祖宗,可如果那庙堂里供奉得本来就不是我的祖宗,那片江山本来就不是我的,那就没有什么重yào

的了。我宁可带着子攸,忘记名姓,归隐山林,大是大非我都不想计较了,那些本不重yào

。”

司马昂看着地上的雕花方砖,没有抬起头看穆文龙,他地话是没出息的男人的话,穆文龙未必喜欢,可他却是说了实话。

“家国天下,没有家也就没有国,这话这么说也是对的。你想有个家,那无可厚非。”穆文龙看着司马昂叹息了一声,“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不错。少年英杰。你还没娶子攸的时候,我就想要杀了你,因为你好地超过了我的预想,我害pà

给了你时机发展,你就会超过我,反过来有一天威胁到我。可是我始终也下不了手,是啊,太难得了,你是个太难得的少年英才了,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我地儿子,我准能把你雕琢成一块美玉。所以我把子攸给你的时候,心里是不可惜自己的女儿的,当然我那个时候知dào

我有一天还是会杀你地,等我的外孙出生的时候……我自己的儿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那个狼子野心的东西,竟然反过来给老爹下药,想要慢慢地毒死我,他还以为我不知dào

。哼。”穆文龙哼了一声,眼里露出愤恨地意味,可那种神情一掠而过。司马昂却惊骇不已,穆建黎竟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药,怪不得穆文龙老地这样快,子攸刚才脸上是有泪痕的,也不知dào

子攸为什么哭,是不是因为知dào

自己地哥哥给爹爹下药,子攸的心里一定难受得很。

穆文龙继xù

说道,“我已经老了,不知dào

自己做地事是对的还是错的。可是你应该能谅解一个老人对女儿的心吧。”

司马昂一时间有些惶恐,穆文龙基本上是在向他乞求原谅,他不知dào

说什么好,他并不恨穆文龙,虽然被他跟子攸被他逼得走投无路过,可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他跟子攸都好的很,而最重yào

的是,他渐渐地领会了穆文龙为什么要告sù

他,皇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的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到了子攸被折断手指的事,想到了他们在京城郊外被蛮子袭击的事,那个来自王府的指使者不一定是萧吟,是的,那更可能是翠纹和皇后,还有钟无风稀里糊涂地差一点杀了子攸的事,还有最后也最严重的,那些穆建黎包围王府的士兵,连穆建黎自己都闹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来的,那件事翠纹是不是也有份,皇后是不是也有份,他一直当做母亲的皇后,想要把子攸和他一起杀掉。

穆文龙也沉默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静默在书房里。突然门响了一下,子攸的脑袋探进来了,在看到司马昂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的时候,明显地舒了一口气,“爹爹,你还没说完呢?你在骂他吗?我能进来吗?你在跟他说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听?”

两个男人从沉默中回过神儿来,都愣了一下,子攸没等她爹爹撵她,就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贴在司马昂身边,看着穆文龙,“爹,你到底在说什么呢?唔,司马昂没有说什么,惹您老不高兴吧?您……您也没威胁他什么吧?您……您没给他喝什么吧?”

“子攸。”司马昂连忙叫了她一声。

穆文龙沉下脸来,“嫁出门的姑娘,泼出门的水,你眼里早就没有爹了。”

“干嘛……干嘛说的那么难听啊。”子攸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您动不动就跟您女婿动刀动枪的,我至于这么看着吗?”

穆文龙“啪”你一拍桌子,“你还反了天了。”

司马昂低头看着子攸涨得绯红的小脸,拉住了她的手,略带责备地说道,“子攸。”

子攸没有继xù

跟老爹吵架,扁了扁嘴,跟着做了个鬼脸。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百九十二章

穆文龙阴沉着脸,似乎真的在生气,子攸贴在司马昂的身边也在怄气,司马昂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好像头一次意识到子攸确实是穆文龙的女儿,就算穆文龙做过让子攸悲伤愤nù

的事,可他们也仍然是父女,那种感觉他自己在父皇那里从未体会过。

穆文龙终于叹了口气,像是不想再跟子攸僵下去了,他转过了头不再看着自己的女儿,而是看着司马昂,“如果有一天情势混乱了,我身边那个老道士,是可以信任的。”

子攸吃了一惊,“司马昂的师父?”

穆文龙没有理会她,他还是看着司马昂,“子攸是个好孩子,可是脾气被我惯坏了,从小到大,一直是她想要做什么,我就让她做什么。她因此吃了不受亏,我都知dào

,可也因为这样,她才能知dào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能知dào

很多事情如何去做。可是这也让她太过独立了,有时候也是骄纵,不知dào

自己权力的边界哪里。如果以后,子攸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让你不喜欢的地方,容忍她一点。”

子攸的心口像是被锤子砸了一下似的,“爹,你在说什么呢?”爹爹在说什么呢,他要放过自己跟司马昂了吗?要让他们离开这个是非地了吗?虽然她想到穆建黎,可是她又忽然很信任爹爹,觉得只要他肯为自己安排,那么或许,或许他们逃得过穆建黎的追杀。可是随即她又想到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侥幸而已,如果穆建黎拥有天下,他们就将无处可逃。她又想到了爹爹那话里头不好的意思,爹爹好像在嘱托后事似的,就好像一个老迈地父亲在向女婿托付女儿。她的心口疼了起来,眼泪又在眼里转了,她地手攥紧了司马昂的手,“爹,你别说这样的话。”

可是司马昂开口说话了,子攸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司马昂在看着穆文龙,“我会做到的。”其实他已经不知dào

今天他是第一次这样回答穆文龙了,可是他觉得自己很情愿这么做,他发觉当他知dào

有人这么爱着子攸,这么为着子攸担心地时候,他心里很温暖舒服。穆文龙已经老了,可能真的是穆建黎的毒药,就要把他带到死路上去了,他看起来是那么衰老,他看着子攸地模样虽然不带几分慈祥,可是司马昂觉得自己今天似乎看到了这个倔强暴躁老人的心。他可能就快死了,他一生里所有的功绩,所有的权力和财富都不再重yào

了,他反反复复不断试探着他地女婿,反反复复地也不过就是因为他在临死前只有一件事放不下,那就是他的女儿。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不再有什么野心,也不再是那个距离皇位只有一步只遥的大将军,他只是一个惦念女儿的老父亲。

司马昂也握紧了子攸的手,“我会照顾她,让她过的喜乐平和。”

穆文龙不再问了,他看着女儿张大地眼睛,还有眼里的惑和畏惧,他笑了,“子攸,你也不要体谅你地夫君,好好地辅佐他。唉,夫君是你自己挑了,你自己选中的,等他将来做了皇帝,有了一堆妃子冷落你地时候,你可不要到我的坟头去哭诉,我可不会给你撑腰了。”

子攸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袖子捂住自己地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爹,你乱说,你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穆文龙终于笑得温暖了起来。“丫头是好地。我对你们不好。可是丫头宁可自己在外头流浪不回家。也还是不希望老爹死掉。那好。我就把这个天下给你地夫君。哼。我宁可把天下给你做陪嫁。也是不会给那个逆子地。”

“爹……”子攸叫了一声。可是话没说出来。穆文龙就伸出手来。示意她不要说话。

“昂儿。如果你是皇帝。三年之内。你要做什么事?”穆文龙看着司马昂。那神色很是威严。

子攸转头去看司马昂。她不知dào

这是什么问题。也不知dào

司马昂要怎样回答才能符合爹爹地要求。但是她看到司马昂回答地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像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似地。

“我会平定诸藩国。废除所有藩国。改立郡县制。”司马昂回答地很简洁。但是子攸看到爹爹满yì

地点了点头。

“做地很好。那么十年以内。你会做什么?”穆文龙问道。

“休养生息。”司马昂轻声回答,似乎不那么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了,“如果边境上没有挑衅,暂时便不会北伐。”

子攸吃了一惊,她知dào

爹爹可能会说司马昂没有雄心壮志的。可是出乎她的意料,爹爹点了点头,“很好,很好,年纪轻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好大喜功,这一点上,你比我强。看来这些年你受的压制

,没有移了你的性情,反而让你更坚韧,更能够忍耐

这很好。再有,你大概也从子攸那里知dào

,如今国库已经空虚了,再经不起折腾了,不过先平定那几个剩余的藩国是对的,一是可以永诀内乱的祸患,二是那几个藩王都富得流油还守着祖制一文钱的税都不纳,撤了他们,国库都填得满了。而且,再过十年,你才三十岁出头,那个时候,你要北伐也有的是精力,那时候你会比现在更成熟,更知dào

审时度势,不论那时候你想不想打仗,我想你都会有充足的理由。”

穆文龙又看了看还带着泪痕的子攸,“你好好地帮他。”

子攸好像不会说话了,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穆文龙又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这样你会更轻松,可以好好地享shòu

女儿家的乐趣,而且,恐怕你的夫君的确会比你走得更远。要知dào

权力并不那么好,有作为,不负天下人,那才是该取的。”

子攸向穆文龙走近了一步,“爹,你是真的……真的么?”

“你这孩子,怎么人长大了,还不会说话了?”穆文龙笑了笑,又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瘦了,人家有身孕的时候都会富态些,我的女儿怎么反倒瘦的这么可怜。”

子攸扁了扁嘴,拼命忍住眼泪,司马昂有些窘迫,他本来看着子攸清瘦的模样就很是自责,现在更是生怕穆文龙会责备他没照顾好子攸。

穆文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看不够似的,是啊,他以前太过忙碌了,忙的很久都没有仔细看看女儿。他又看了看女儿手上的玉扳指,他拍了拍女儿的手,“把这个戴好了,知dào

么?从今以后就不能摘下来了,就是睡觉的时候也要戴着。”

“嗯。”子攸点了点头,眼泪滴到了手上。

穆文龙又看了看司马昂,“昂儿。”

司马昂不知dào

穆文龙是什么意思,似乎是要他走上前去,他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走了过去。穆文龙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抓起司马昂的手,把自己女儿的手放了上去,“昂儿,我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你了。以前的种种,等到我死后,希望你能忘记,看在我已经化为枯骨的份儿上,不要为难我的女儿。”

子攸哭得抽噎起来,司马昂攥紧了她的手,他低下头,似乎有些艰难地张开嘴,穆文龙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以为司马昂要说出什么狂妄的话来。可是司马昂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恭谨,虽然他要说的话很艰难,“岳父,我很疼爱子攸,我向你保证,我的一生里,只有这么一个妻子。”

不知dào

为什么,子攸会哭得更厉害了,她的肩头都在发抖。

穆文龙慢慢地微笑了起来,“昂儿,我最近在想,无论我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半个儿子,或者反过来说,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半个儿子。你能不能……能不能跟子攸一样,叫我一声爹。”他就好像生怕司马昂会拒绝似的,又跟着说了一句,“等到子攸遇到你的亲生父亲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叫他爹的。”

司马昂提起了头,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就在这间书房里,许多事情都变了,他不知dào

自己能不能全部接受那些事情,但是他知dào

自己应该满足这个可能已经撑不了太久的老人,而且子攸也在害pà

地望着他,她一定想要求他那样做,只是她不敢开口。“爹,”司马昂听见自己真的这么叫了出来。

子攸终于哭出了声,哭得抽噎着几乎要坐到地上去了,他连忙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穆文龙微笑着,躲闪着目光,似乎不大敢看着司马昂的眼睛了,他的嘴唇有些发抖,只是喃喃着重复,“好,好孩子,很好……”

“爹。”司马昂发xiàn

说过一次之后,再说出口就很容易了,“把子攸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穆文龙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可是他靠在椅子上,好像已经没有多少力qì

再说话了,“孩子,你也要记住我说的话,要提防我让你提防的人。”

司马昂点点头,他心里忽然有种感激,穆文龙把他单独叫进来,告sù

他说他不是司马皇室的血脉,是不想让子攸听到,穆文龙不想让他因为出身的问题而在面对妻子的时候难堪。他心头有种既感激又难过的感受,他感觉到了这个老人的确就是子攸的父亲,他自己没有得到过父皇的一点看顾,现在他好像才突然知dào

了父亲是怎么回事。他搂紧了不断哭泣着的子攸,他心里很心疼她,可又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安慰。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百九十三章

子攸在回到王府之后差不多哭了半个晚上,司马昂一直在低声哄劝着她,不过他大约也知dào

子攸为什么哭,如果穆文龙能早一点对自己的女儿表露出慈父的一面那就好了。子攸现在很难受,一多半是因为愧疚,她没想到爹爹会允许她跟司马昂在一起,她也没想到爹爹很爱她,她一直以为爹爹的心里只有他那个傻瓜儿子。

可是司马昂觉得穆文龙给子攸的温暖来得太晚了,黎明的时候,有一个穆府的老奴来向子攸和司马昂传话,大将军穆文龙在子夜时候走了。子攸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是从睡梦中惊醒的,她刚刚睡了一小会儿,结果就听到了噩耗。司马昂看着她披着衣裳坐在帷幕后头,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几乎哭不出声来,他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她才哭出来。

六儿也被惊醒了,跑进司马昂和子攸的卧房,问小姐是不是应该起来,这个时候按照礼法他们都应该去穆府里。司马昂把子攸抱了起来,让六儿伺候她换上衣裳梳上头发,一面又吩咐人去给子攸送碗莲子羹过来。司马昂一面忧虑子攸,一面又忧虑外头的事,现在穆府里真的去的吗?难道穆建黎不会在那里等着他们送上门去?穆建黎如果要篡位,那在今晚正合适,子攸和司马昂都在京城,他要是放过今晚这个机会,那可就是夜长梦多了。

子攸已经梳好了头发,司马昂看着她一身缡素,头上只插了一只镶了个珍珠的簪子,脸上满是泪痕,连眼神不知怎的都怯弱可怜,他把她拉起来,搂进怀里,她紧紧地攥着司马昂的衣服,却忍不住眼里的泪水,“我爹爹也死了,我从此以后再没有爹娘了。”

司马昂的心里难受起来,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子攸,你还有我呢,我会陪着你的,一直到老了地时候,好么,别哭了。”司马昂搂紧了子攸,可是心里更担忧的是穆府里现在根本就不安全,可是他也不忍心跟子攸说,现在或许不适合回她的娘家。外头的车马都已经在准bèi

了,王府里地侍卫都被齐烈和刘舍叫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昂听到外头有些混乱,好像是齐烈正大着嗓门在跟谁嚷嚷,在这个时候,这可不是好兆头。司马昂一时有些分神,向窗外看去,一面把子攸扶起来,想把她扶到里屋去。可是子攸不肯让司马昂把她送到里头去,她紧紧抓着司马昂的衣服,竭力站在原地,司马昂担忧地看着她,却发xiàn

子攸也抬起了头,虽然她还在哭着,可是却没有神智昏聩,他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子攸在父亲去世的打击下变地冲动起来。司马昂忽然发觉自己很敬佩穆文龙,毕竟子攸是他教养出来的女儿,他说过他放手叫子攸去独自做事,让她知dào

如何做事,这是不容易的。

房门被打开了,门口的丫头似乎都来不及禀报,齐烈就闯了进来,“王爷,王妃。”

“出什么事了,你刚才在跟谁吵嚷?”司马昂低声说道,他已经把子攸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大将军的手下的一个将军。”齐烈黑着脸说,口气不善,仿佛还在生外边那个人的气,“他带了不少人马来,把王府给围上了,说是不许王爷和王妃到穆府里去。”

“什么?”子攸手里地帕子掉在了地上。她地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她想到了那一定是穆建黎地人。眼下只怕是凶多吉少。司马昂地一只手搭在她地肩头。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满是惊恐。司马昂拍了拍她地肩头。

“子攸。不一定是你想地那样。你去把那个将军请进来吧。我要当面问问他。”司马昂后一句话是向着齐烈说地。齐烈点了点头。粗声大气地回答了王爷地话。

“王爷。那个老头子本来就说是要进来见王爷和王妃地。要亲口跟王爷和王妃说话。可是我怕他图谋不轨。就没让他进来。”

“你把他单独带进来。你也不用在这里。你到门外去叫侍卫们撤得远一点。”司马昂平静地吩咐道。

齐烈不大情愿。不过还是出去了。片刻之后。一个胡子花白但是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地老者走了进来。脸上似乎尚有泪痕。司马昂听见子攸舒了一口气。他知dào

子攸一定认得这个老将军。果然子攸先说话了。“温德安将军。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是我爹爹地心腹之人。这个时候不在我爹爹跟前守灵。怎么跑来难为我?”

“小姐保重。”温德

子攸行了礼,然后才说道,“小姐,早在小姐跟姑候,大将军就给了我一道命令。大将军说,他离世的时候,我须得在一盏茶功夫里调出一万军士,守卫王府,保护小姐和姑爷的安全,最要紧地是,保证小姐和姑爷不至于去穆府里送死。”

“什么?”子攸又吃了一惊,她今晚太难过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不能像司马昂那样立kè

就领悟了爹爹地安排是什么意思,好半天她才明白过来,“是说穆建黎会有趁机杀了我们夫妻吗,那个畜生。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爹爹,我还没有见到爹爹最后一面。”她的眼泪又出来了,她今晚似乎特别地脆弱。

“小姐,大将军说过,要等到王爷手中握有权力的时候,小姐才能是安全的,所以要尽孝道不在于去不去穆府,大将军说他不在乎礼法。”温德安低着头,谦恭地说道。

“可是……可是我爹爹他去世了,他刚刚去世了啊。”子攸忽然生出一种愤慨来,对穆建黎的愤慨,他不该这么绝情,甚至都不让她再看爹爹一眼,接着她又生出一种新的愤nù

来,说不定爹爹就是被他毒死的。不然爹爹怎么会突然那么虚弱,那分明就是被下了慢性毒药的。还有她的脑子里突然清晰起来,为什么最近皇后那么怪异,不管司马昂的死活也要弄个孙子出来,她是不是知dào

爹爹会死,是不是她也掺和了这个阴谋。她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从悲哀到愤nù

,继而又悲伤起来,最后又愤nù

得手指攥着袖子直哆嗦。温德安都看在了眼里,他把视线转向了小姐身边那个沉默的王爷,他在战场上表现很好,温德安心里对这个小王爷很有些敬佩。

“王爷,恐怕今晚小姐心绪不宁,应该多休息安神才是。我有些话要跟王爷说说了。”温德安平静地说道。

司马昂礼貌地抬起头来,“温将军请讲。”他在这一晚上都变现得很平静,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举止仍旧温文尔雅,就像从前温德安见过他的时候一样。这让温德安很满yì

,他知dào

大将军的选择是对的。

“有几件事大概应该现在就着手去做。”温德安向前走了两步,他的步伐很有力,不过他的说话声音很低,低得近乎耳语,大概是不想被人听到,“现在大将军已经不在了,王爷必须接手京城的防务。今天早上,大将军动手提拔了一些人,把他们放在了京防营里头关键的位置上,这是这些人的名单,请王爷过目。”

司马昂接过温德安递过来的一张纸,展开看到那上面列着的都是曾经跟着他和子攸在草原上流浪的侍卫名单。子攸曾给了他们钱财和举荐信,托关系为他们谋个职位,大将军果然都看在了眼里。他把这份名单递到了子攸的手里,子攸呆愣地看着那上面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温德安继xù

说道,“王爷,您一定可以指挥这些人吧。我想他们大概是可靠的,他们才上任一天,虎贲将军可能还来不及拉拢他们。”

“是的。”司马昂点了点头,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绝对信得过的,那么子攸的父亲,真的把一切都准bèi

好了。他有种莫名其妙的茫然,然后他忽然有些走神,想到了子攸的父亲已经去世,而他白天在他面前的时候,没有勇气去问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现在他去世了,恐怕自己永远都没法知dào

了。还有他下定决心要给自己的这份子攸的嫁妆,他本已经放qì

了的江山,突然要回到他的手里了,他的心底里有一丝惊慌。

“只是,还有一点,京兆尹也是不容忽视的。”温德安是行伍出身,习惯了说话简洁明了,“但是大将军说,王府跟京兆尹范大江很有交情。”

司马昂又点了点头,范大江的为人他是知dào

的,虽然王府也好,子攸也好,并没给过他什么太大的好处,但是这个人在这个时候的确是可以用的。

“那就成了。”温德安说道,“只是具体要如何调配使用这些人,就请王爷做主吧。”

子攸抬起了头,她有些恍恍惚惚的,她还从没想过这一天的时候,是权力更迭吗?爹爹在死后把他握了一生的权力给了司马昂?

司马昂的声音仍旧很镇定,“我会做的。叫我的侍卫们进来吧,我需yào

他们去传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百九十四章

黎明缓慢地降临了,现在王府内外又安静下来了,只是多了重重的士兵,这附近的街上都已经戒严了。子攸待在王府里她的房中,司马昂硬是把她抱到了床上,他知dào

现在除了等待,什么都不能做。他希望子攸能再睡一觉,子攸一直都在小声地哭泣着,一直到最后真的累得睡着了。

司马昂给子攸盖好被子,便站起身来,在屋里轻轻地踱步。夏天还没有过去,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天已经亮了,外边可能已经乱了起来,可是这里还是一片静谧,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六儿在门口的廊下坐着绣花,她在等着她的小姐醒来使唤她。钟无风也在院子里,正小声地跟六儿说着什么,侍卫们一般都是不应该跟侍女们说话的,司马昂看着钟无风低眉顺目地听着六儿说话,又看到六儿看着钟无风时的神情。他忽然明白这段时间他和子攸不在王府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倒是不在乎。只是有些没想到。

他从窗口走开,又去看了看睡着的子攸,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她还在发烧,不小心却把她给碰醒了。

“司马昂。”子攸睁开眼睛,司马昂看着她哭肿的眼睛,有些心疼。他在床边坐下,把子攸抱进了怀里。

子攸不再哭了,思维也清晰了许多,“司马昂,你在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我在等消息。”司马昂轻声回答她,出了这么多事,她还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不想让她再操心了。

可是子攸还是担忧,“你说,他会不知dào

他在京城已经失去势力了吗?他会怎么做呢?爹爹……”说到这个词,子攸又要哭了,她呜咽了一声忍住泪水,“安排了你的人逐步接掌军队,可是他们都太年轻了,总会有一些年长的将军们是穆建黎地人。”

“放心吧,子攸。”司马昂低声说道,“你爹爹非常明智,他撤换的都是些小军官,他们职位很低,不大引人注目,可是却可以直接接近士兵,幸亏我们有将近一百人是绝对可以信赖的。穆建黎不是行伍出身,甚至也没在军队里待过多久,可能根本就不知dào

命令是怎么发出的,也不知dào

将军的指令是如何执行的,他太相信他手下的将军们了,却不知dào

那些将军这些年被你爹爹不停地调动,实jì

上跟手下地士兵并不特别熟悉。穆建黎大概不懂得将军如果没有士兵就什么也不是了,但是你爹爹知dào

这一点。”

“那还要等多久呢?”子攸基本上被说服了。她今天确实还是脑子不大清晰。她没有想到爹爹地去世让她简直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她贴在司马昂地胸口。感受着他地体温。她太冷了。只想紧紧缩在司马昂地怀里。好在这世上还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倚靠。

“我想。至多只需yào

一天时间吧。穆建黎不会等得更久地。”司马昂轻声说。他又抚摸起子攸地头发。他希望她能再睡一会儿。可是外头有侍卫急匆匆跑进来地声音。

还隔着窗子呢。就大声禀告着。“王爷。外头有虎贲将军地人。带了能有几万人。乱糟糟地已经打起来了。”

“小点声说。”司马昂低吼了一声。子攸刚才在他怀里吓得猛然坐起来。随后就用一只手捂住了胸口。显见是受了一点惊吓身子不舒服起来。

外头地侍卫忙不迭地说。随后就站在廊下等司马昂地指示。

司马昂没有出门去问他外头地详细情况。“不用慌。告sù

他们再顶一会儿。就会有援军过来。”

那个侍卫有点迟,不过还是相信了司马昂,“是,王爷,我这就去传话。”

司马昂把子攸放在床上,又重新给她盖上被子,“你闭上眼睡一会儿,很快就都会过去的,别被他们吓着。”

子攸缩在他身边,头枕在他的腿上,“可是,真的会有援兵吗?”

“肯定有。”司马昂的声音很坚定沉稳,听不出有一丝焦虑,“这里又不是大漠孤城。”

子攸慢慢放下心来,可是渐渐地她已经听到了刀戟相撞的声音,“他们近了,是么?”她还躺在他地腿上,眼睛看着挂在床边的司马昂的宝剑。

“他们进不来的。”司马昂仍旧坐着不动。子攸想起那天晚上司马昂抱着她冲出重围时的情形,她不想自己去判断外边地那些人到底会不会杀进来,她太累了,今天她只想相信司马昂的,她渐渐地疲惫起来,外头地那些声音在她听起来渐渐变得单调无味,她困了。

六儿从外头进

些刀剑的声音让她坐立不安,她想知dào

王爷要怎么做刻就带着王妃出去避一避,她又想到了小姐是怀着身孕地,这一惊吓一折腾,也不知dào

身子能不能受得了。可是她才刚进去,司马昂就抬起头来,冲着她轻声,“嘘”了一声。

六儿愣住了,惊讶地看到小姐正枕着王爷的腿酣睡。许久以后她还跟人讲这个故事呢,王爷和王妃真是厉害人物,那外头地士兵都打到二门外头了,他们还是急都不急,王妃还睡着了呢。

子攸是被喊杀声吵醒的,她张开眼睛听了一会儿,是外边又来人了,她坐了起来,“是援兵来了?”

“嗯。”司马昂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从黎明的时候到现在,他第一次表现出一点情绪来。子攸多少也受到了一点鼓舞,在知dào

外边在交战的时候,她不是不害pà

的,只是那种害pà

被她习惯性的压抑下去了,现在她又看到了希望。可是随即,她又想到爹爹已经不在了,而这一切,大部分都是他赠予他们的。

她的心里一阵忧伤难过,也许在铜羊关的时候,她不该那样对待爹爹,她心里有种更难过的想法,让她几乎要吐了出来,“是不是因为我在铜羊关里逼着我爹爹杀我,让他伤心了,他才会衰老的这么快?”她低声说着,仿佛不希望司马昂听见。

司马昂从窗前走了回来,“攸儿,像你爹爹那样的男人,即使他年岁大了,他也不会因为一点打击就衰弱成那样的。你要知dào

他一生做过多少了不起的事,他比大颢国大多数男人都要坚强。而且……”他本来不打算告sù

子攸的,可是他也不想让子攸把责任都归在她自己的头上,“是你哥哥给大将军下了慢性毒药,他才会么衰弱的。我猜他知dào

的时候已经晚了,或者那种毒药本来就没有解药。是你爹爹亲口告sù

我的。”

子攸抬起头来,她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司马昂,那双眼睛里的悲伤渐渐被愤nù

给代替了,“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司马昂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不要伤心,也不要生气了,好吗,攸儿,我会替你杀了他的。”

外边又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这一次他在门口停了一下,没有在廊下就喊着报信儿,司马昂和子攸都同时不说话了,听着外头的那人跟六儿说话,请六儿通禀一声。

六儿放轻了脚步声进来,瞧见子攸已经坐起来了,才大声说话,“王爷,王妃,外头侍卫说有宫里的紧急消息传过来。”

司马昂点点头,“让他进来吧。”他站起身,走到外屋去,他的侍卫也刚好走进来。

“王爷,援兵到了,外头的小贼已经被料理了。”那个侍卫先说了外头的情形。

这个司马昂已经想到了,“刚才说宫里有消息传过来,是什么消息?”

“这个,这个我也是听说的,听那些援兵中有人说好像有人听见宫里敲丧钟了。”那个侍卫说的很是谨慎。

“什么?”司马昂吃了一惊,有一阵子没说出话来,“敲了几声?”其实他在问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知dào

了答案。

“这个……这个……”那个侍卫有些犹豫,不敢说的太确定,“这个我也没听见,大家……好像都没太听清。”

司马昂有些愠怒,想要斥责他,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又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很重,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司马昂一听就知dào

是齐烈在往回跑。片刻之后果然是齐烈跑了进来,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有些发直,显然是被什么消息给吓着了,他一看见司马昂就跪了下去,“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皇上驾崩了……”

司马昂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穆建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把父皇给杀了?虽然司马昂从小到大见到父皇的次数是有限的,而且……而且那也未必就是他的父亲,可是他毕竟一直都将他视为父亲,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卧房的门帘向旁边一甩,子攸走了出来。司马昂还在想着父皇被穆建黎害死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可是他几乎立kè

就感觉到一只小巧而又温暖的手塞到了他的大手里,他握住了子攸的手,回过头来看到她担忧而又关切的目光,他觉得好受了一点,他混沌的脑子也清晰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也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应该采取行动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百九十五章

司马昂知dào

自己必须进宫去,穆建黎也许还不知dào

他在京城中已经失去了势力,也不知dào

他将在今天走到终点。可是司马昂放心不下子攸,子攸想跟他一起去,可是他们两个都知dào

那是不行的。子攸已经怀胎快五个月了,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还到处走,如果受到惊吓或者刺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司马昂把子攸按坐在床榻上,“待在家里,在家里等我。我会回来的,可能会时间长一点,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但是我会不断地叫人捎口信儿给你。”

子攸拉住了他的手,不想松开,虽然他们一次次面对的危险,哪一次可能都要比这一次严重,可是子攸还是忧心忡忡,她不想跟司马昂分开,尤其是在今天,哪怕是一会儿都不想。

“攸儿,我把齐烈和钟无风都留在王府里,外头还有不少人守着这里,你在这里是安全的。”司马昂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难得有一次能够这样放心子攸,至少这一次他能给子攸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可是子攸抓着他的手,他实在不忍心把她的手硬拉开,他低下头,在她的手上亲吻了一下,“等我回来接你,子攸,可是我必须得走了,再耽搁恐怕就会出更多的事。”

子攸忍住了眼泪,她把玉扳指从手指上脱了下来,戴在司马昂的手上,“这个东西的确就是我爹爹调兵用的东西。如果真的有我爹爹的人,却又不识相的,你就把这个给他看。”

司马昂抚摸了一下那只扳指,上头戴着子攸的温度。他搂住了子攸,在她地唇上吻了几下,“子攸,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子攸知dào

不能再耽误他的时间,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用那么多的侍卫,把钟无风自己留在这里就行了,齐烈你也带着吧,他跟你在铜羊关待了那么久,对很多金吾卫都熟悉得很。我在家里等你,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地,小心一万次都不为过的。”她站起身也在司马昂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司马昂把她搂紧了,又忽然想到自己可能压着她地肚子了,赶忙分开,他在子攸的脸上最后亲吻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也没说出来,他用力握了握子攸的手,转身离开了她的卧房。

子攸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把自己最后的一个权力交了出去。如果那些将军们还能够终于她的爹爹,那么他将能调动大部分的军队,如果有人在爹爹去世后就起了异心,那么他至少也能调动足够的人手。那么,她就把她所有地信任都给了司马昂。她慢慢地走到窗边,努力倾听着他的脚步声,可是她听不清了,外边嘈杂而又混乱,可是没用多久就静了下去。他们大概已经离开了王府。可是子攸忽然想到,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司马昂可能就是皇帝了。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他今天晚上就将是最后一次回到王府,明天他就将住进宫里,成为皇帝。

皇上?这个称呼离她太过遥远了。她从前从没认真想过司马昂可能会成为皇上。也从没想过。有一天皇位会突如其来地距离他有那么近。她有些惶惑了。等到晚上他回来地时候。他还会是司马昂吗?

她说不清楚。可是她知dào

自己不该怀。她不能怀自己地夫君。她又想起了爹爹。像爹爹那样怀疑所有人所收到地也只有孤独而已。可是她接着又想到。爹爹并不是怀所有人。他很爱自己。只是自己原来没有想到。她地眼泪又流了下来。六儿看看她怎么样了。见她哭了便想劝她一会儿。可是子攸实在是心绪太乱了。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六儿只好出去了。子攸发了一会儿呆。听见外头传来钟无风和一个女人低低地声音。子攸想让自己从那些情绪里脱离开。她想要强迫自己想点别地。她想起了六儿。自从回来之后她就几次撞见六儿和钟无风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地说话。她现在想起六儿地神态模样。分明是有意于钟无风了。既然是这样。那也好。子攸慢慢地想到。钟无风虽然不聪明。可是却也像是个好人。他若是有意要娶六儿地话……只要他敢来提亲。那么她就把六儿嫁给他。

子攸也不知dào

自己这样无边无际地想了多久。她觉得有些口渴了。才想到喊六儿进来倒杯茶来。喊了半日也没听见六儿回答。她只得自己去窗前地小几上拿茶壶倒茶。偏偏茶壶又是空地。子攸有些烦躁。六儿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这可真是把

了。一刻用不着她。她就跑没影了。今天这都是什么王府里也未必安全。她竟然还随便乱走。子攸无意中抬起头来。透过开着地窗户看到游廊外头似乎有一堆衣物。

子攸心头起了惑。她怀外头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她提高了嗓音向外头喊道。“钟无风。你在外头吗?”他应该在外头地。司马昂走地时候应该吩咐他不用到外头去守着。也不用到二门外头。就在子攸地院子里就是了。免得有什么武功高强地好手进来刺杀王妃。可是院子里不正常地安静着。没有一声回应。她又叫了一声。“钟无风。”

院门那儿终于有了声音,有人把院门推开了,子攸抬头向那儿望去,却见到六儿提着一只食盒进来,她听见了子攸说的话,在门口帮着子攸说道,“钟侍卫,你跑到哪去了?耳朵聋了么?做什么王妃叫你,你都不答yīng

?外头那些人都哪儿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脱滑出去玩?”

子攸地心头颤了一下,六儿竟然没在门口看到人,她有些着急,“六儿,你快出去,别进来。”她怀疑她的院子里出了事,她想把六儿赶出去,如果真的出事了,她不想把六儿也卷进来。

可是来不及了,六儿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从子攸这个窗口看不见的东西,子攸看到她尖叫了一声,把手里的提盒丢到了地上。子攸听到一篮子碗碟碎裂的哗啦声,随后就看见六儿扑在她先前看到的那堆衣服上,“钟大哥,钟大哥,你怎么了?”

子攸的心里几乎都凉了,她随手拿起那只腰刀,快步走到门口,“六儿,他怎么了。”

院子里空空落落的连个人影都没有,钟无风就倒在游廊外头,子攸知dào

他已经是凶多吉少,可是她呆看着六儿扑在他身上痛哭,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这里应该是王府里最安全的地方,就算现在外头没有早上那么多人了,可是把守着的少说也会有五千人,王府里面层层关卡那就不必说了,单是二门外头就不知dào

会有多少人。那么,是谁?是谁闯了进来,谁能闯得进来?

六儿还在痛哭着,惊慌失措地摇着钟无风,子攸已经走近了他,看到了他那铁青一般的脸色和发黑的嘴唇,六儿在昏哭着,“小姐,小姐,他的脉没有了,怎么会,怎么会……”

“他是被毒死……”子攸说到一半又咬住了嘴唇,事到如今,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六儿又怎么可能会在乎呢,他已经死了!

子攸想到了最后跟他说话的是个女人,她以为那是六儿在说话,可那根本就不可能是六儿。子攸环顾着四周,她方才没注意,没听到也没看到,两边游廊的柱子后头站着四个人,现在他们走出来了,向她这里慢慢地走过来。

“六儿。”子攸想要过去拉起六儿,可是有一个人比子攸的动作快得多,他一把拎起了六儿,用明晃晃的刀尖抵在六儿的脖子底下。

那个男人子攸并不认识,他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王妃娘娘,放下你手里的刀吧。娘们儿的花拳竹腿,怎么可能是哥几个的对手。”

听他们口气粗鲁,子攸知dào

他们应该是某个人从江湖中雇来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呢,这里明明应该到处都是侍卫的,除非他们被抽走了?不,不会的,子攸在一瞬间的动摇之后又坚定了起来,他们一定是离得太远了,最近的侍卫一定都已经像钟无风一样被干掉了。既然六儿的尖叫和大哭都引不来一个侍卫,就是说子攸想得到帮zhù

是不可能的了。子攸看着六儿那张大哭的脸,六儿好像完全不把抵在脖子上的刀尖放在眼里,她的眼睛只看着钟无风的尸体,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不断落下。子攸知dào

六儿现在的感受,她丢下了手里的腰刀。

那个男人哈哈笑了起来,“这才是嘛,这才聪明。”可是他小心地抓着六儿,仍然没有放开。子攸忽然有种想法,他们大概知dào

自己很善于下毒,所以压根就靠近她,他们是被谁指使的?那个人应该很了解子攸。是穆建黎?还是他们早就已经勾结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

“你是谁的人?”子攸问他,他咧嘴哈哈大笑,没有回答,可是子攸抬起了头,她看到她的院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惊讶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百九十六章

司马昂匆匆忙忙地往回赶,他刚从宫中回来,一切都已经安定了下来,他已经成为那座皇宫的主人,或者说——天下的主人。可是他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他骑在马上,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里似乎裂开了一个洞,现在是夏天,可是他偏偏有冷风洞穿胸口的感觉。

就在刚才,他已经记不清是哪个侍卫了,找到了他,要跟他禀告刚刚从王府里传来的口信。那个时候他刚刚安抚了众人,刚刚把一切都攥在手心里,子攸的扳指还在他的拇指上,温暖地带着子攸指尖的温度。他回头看那个侍卫的时候,发xiàn

他的腿都在微微发抖,几乎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他想不出哪里还会出纰漏,可是那个侍卫告sù

他,他的内室突然起火了,王妃没能跑出来。就在戒备森严的王府里,就在他觉得万无一失的地方,他的妻子,他的子攸被火烧死了。

司马昂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在发干,心脏在胸口狂跳起来,接着,他就几乎感觉不到心跳了,他的胸口冰冷紧缩起来,他想喘气,却觉得窒息。他恍恍惚惚地听侍卫向他报gào

,王府外的士兵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靠近,二门的侍卫在事发的时候没有发xiàn

一点异样,等到突然有一个人偶然回头发xiàn

二门里头一个院子里浓烟滚滚,大概是走了水的时候,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王妃的院门紧闭着,火大得怕人,几乎是顷刻间,一切都化为灰烬了。二门的侍卫慌忙跑去救火,守在外头的温将军也派了士兵过来救火,火势没有蔓延。可是王妃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跑出去,灭火的时候,甚至也没有人听到里头有一个侍卫喊过一声救命。

司马昂在听到那些话地时候,突如其来地想笑,他的子攸有多聪明,她怎么可能被困在大火里出不来?可是他笑不出来,他觉得他的脸都僵住了,他有可能再也不会笑,也不会哭。子攸是被人害死的吗?有人有意纵火?那些侍卫都是死的吗?连房子被点着了都不知dào

?侍卫在那之前就死了吗?那么子攸呢?他的子攸呢?司马昂几乎要喊了出来。子攸是怎么了,子攸就没有想办法逃走吗?他害死了子攸么?他还以为今天的王府是最安全地。

司马昂骑马到王府的门口,温将军迎了上来,“王爷。”随后他又立kè

改口了,“皇上。”

皇上?这个称呼太陌生了。司马昂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根本就已经不想要这个称呼了,他只想要他的子攸。司马昂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听到温德安后面到底跟他说什么了。他直接穿过了王府的大门,抄近道向内室走,可是还没等走到子攸的院门口,他已经闻到浓烈的烧焦气味。

司马昂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的,落地的时候向后一仰,几乎倒在地上。他看到了焦黑的院门,他走地时候院子里面花还开得正盛,可是现在院子里只有一片破败,子攸的屋子已经榻了,司马昂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焦尸,心头狠狠地抽痛起来。不要,不要这样离开他,这种死法太痛苦了,他宁可倒在这里被烧死的人是自己。

齐烈和刘舍跟在司马昂后头,看着王爷呆呆地停在院门口,齐烈地眼泪淌了下来,这院子里的尸体都已经面目全非了,连他们是谁都辨认不出来,他们死得太惨了,齐烈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地眼泪,难道王妃和钟无风就都是这样被烧死了么?

刘舍看了一眼倾颓地房舍。就知dào

没有任何希望了。恐怕连哪个是王妃都会看不出来。“皇上。不要去看了。”

司马昂像是从梦境中猛然醒来一般。他推开刘舍地搀扶。向前走去。穿过院子。跳进房屋地残骸中。他一定要找到子攸。除非见到子攸地尸体。否则他是不会相信地。子攸那么聪明。子攸地运气那么好。他那么心爱地妻子。怎么可能会死在火场里。一场大火怎么会带走他地妻子?他刚刚才答yīng

了她地爹爹。要好好照顾她。好好地疼爱她一直到他们都花白了头发地时候。可是转眼间。他就失去了她。是他让她在这里等他地。是他害死了她。

司马昂发疯一般地在废墟里翻找着。他走到了子攸卧房地位置。他找到了子攸床榻地残骸。他掀开从屋顶掉落下来地木炭。他几乎晕过去。

就在床榻地那个位置

具焦尸。是子攸么?她在睡着地时候。在什么都不候。火就烧了起来。她没来得及跑。她也跑不出去。侍卫们地尸体都在院子里。那也就是说。起火地时候他们可能都已经死了。

司马昂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一阵子他不知dào

自己在干什么。随后他才发xiàn

自己在哭。有人在拽他地胳膊。他不想走。不想离开他地妻子。然后拽他地人就更加用力了。他听见刘舍在说话。可那声音就像从很远地地方飘来地。“王爷。不。皇上。皇上。您别再看了。快走吧。离开这里。王妃她已经没了。”

司马昂控zhì

不了自己,他回头就给了刘舍一拳,打中了刘舍的鼻子,血从他的鼻子里淌出来,可是刘舍没有松手,还是奋力向外拉他,齐烈也加入进来,用力地拉着司马昂,想把他拉走。司马昂的其他侍卫也过来了,可是他们都在院门外,谁也不敢进来招惹这个暴怒的皇帝。

司马昂终于站不稳了,被两个侍卫拉到了外头,他用尽最后一点力qì

推开了刘舍和齐烈,可是他自己也站不住了,就像喝醉酒一样,歪歪斜斜地坐在了子攸门口的台阶上。心里面空空落落的只有一句话,王妃没了。子攸就这么不见了,再也不会冲他笑,也不会掉泪了么?子攸她等了他这么久,等到他终于能跟安定地在一起了,终于能分享他的荣耀的时候,她就走了么?他有那么多想做的事,他那么希望能在子攸面前做成什么事,子攸给他的太多了,他太希望自己能做出些让子攸觉得骄傲些的事,他是她的夫君,可是他做到什么了呢?除了跟子攸说,他很爱她,还有什么?

他有些坐不住了,手撑在台阶上,忽然摸到了一个锐利的东西,他抬起手,手指已经被割破了,血流了下来。他没有在乎手上的伤,他在瓦~下头摸了摸,抽出一把刀来,是子攸的腰刀,刀鞘不知dào

丢到哪里去了。司马昂看了看身下的台阶,确定自己的确是坐在门口的,可是子攸的刀怎么会在这里,她曾经站在自己坐的这个地方抽出了刀鞘,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司马昂猜不出来。

司马昂发觉刀鞘上除了自己的血以外没有其他血痕,那就是说子攸并没用过它,而且自己也没有中毒身亡,子攸并没在这上头淬毒。看来子攸是因为什么原因放qì

抵抗了。司马昂不知怎的,忽然感觉到一丝希望。他站了起来,重新走回子攸的卧房,所有的一切只是一片瓦~,找不到一点痕迹看出当时发生了什么。司马昂一直走到子攸的床榻位置上,他屏住了呼吸,连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他去查看尸体的手腕,那几乎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他看到了,两只手腕都是空的,没有带手镯。司马昂知dào

子攸是绝不会摘下他送给她的手镯的。

这是司马昂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倒退几步,踉踉跄跄地走出去,齐烈和刘舍都在看着他,他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那不是子攸,我是说……那不是王妃,去找,子攸还活着。”

齐烈和刘舍对视了一眼,似乎都觉得司马昂有些神志不清了。司马昂几乎要发怒了,“那个尸体不是子攸的,去找子攸,她是被人抓走的。”现在他的心思比方才还要清明了,“对,子攸一定还活着。否则他们只要杀人就行了,绝不会还要费力地烧掉这里。温将军是守着王府,可人的确不见了,或许有绝顶高手把人带出去了,他的人也没有看到,或许……去找我的师父,他还在宫里,上官缜也在京城,他的消息很灵通,叫他去查最近在京里的高手。”

刘舍还有些拿不准主意,齐烈先行动了,他跟着司马昂的日子太久了,他不相信司马昂会因为什么迷失心智,他习惯按照司马昂的命令去办事不问为什么,这一次也一样。何况钟无风也死了,那是他从前最好的朋友,他不相信钟无风会被一把火烧死。

齐烈要刘舍跟着司马昂,不能再出事了,然后他就满腔怒火地出门去,那个做了这一切的人,不论他是谁,他齐烈就算把京城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出来不可,还有王妃,如果她还活着,那就是皇后了,他一定要把她也找回来,他还欠她一个人情。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百九十七章

整整一宿了,司马昂就在子攸的院门前坐着,听着各路侍从们的回报,京城都被翻过来了,还是没找到子攸。连穆府里都搜了一遍,穆家的人还以为大将军一死,司马昂就要来抄家了,可是他们随即又听说萧家也被司马昂搜了个底朝上,那些士兵又不说自己在搜什么,不知dào

这一夜里有多少人都以为新皇在黄袍加身的那天疯了。

只是,仍旧没有子攸。

司马昂问过了上官缜,京城还有什么地方能藏得住人,上官缜无语,照司马昂的这种找法,哪还能藏人呢?上官缜同意司马昂的看法,子攸不像是被杀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了,可是……司马昂的这种翻天覆地的搜索,可能会把子攸逼死。抰持子攸的人或许会因为无路逃脱,就杀了子攸。

可司马昂就坐在石头台阶上,周围还有没清理出去的尸体,看着他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上官缜都不知dào

自己的话司马昂到底听没听见。可就在他打算离开王府继xù

寻找的时候,司马昂抬起了头,“如果我今晚找不到子攸,那我就更是置他于死地。抰持她的人根本就没打算立kè

逃走,谁都知dào

今天城门是封着的,连街道上都戒严了,我想他们一定是在京城里早有藏身之处。可是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子攸,等到城门一开,那个时候……就不要说那个时候了,子攸的爹刚死,她近来身子又不好……”

“皇上,您是关心则乱,我想子攸是比一般男子还坚毅的,无论眼下的处境有多不好,我想她都是能挨下去的。”上官缜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想带走子攸的一定是几个高手,前几天确实有一波江湖中的杀手进了京城,功夫不怎么样,可我派去跟着他们的人都叫他们给杀了,他们实在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用得出来。”

司马昂似乎听着他说话,又似乎没听见,他地手里一直握着子攸的腰刀。不断有士兵从司马昂的身边走过,抬出院子里的尸体,上官缜叹了一口气,他看到了钟无风的剑,“那伙人武功不高,不知dào

是怎么地手的,可能是下药。钟无风太容易轻信他人了,他一直不适合做个侍卫。”上官缜其实心里有些埋怨司马昂会把钟无风留下保护子攸,上官缜觉得刘舍就要比钟无风精明得多,他想了想,说道,“皇上,您真的信任钟无风吗?”

司马昂攥紧了子攸的腰刀,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上官缜,钟无风确实不适合做侍卫,可是我信任他。”他不想细说了,当他还在宫中的身后,还年少地时候,他经过了那么多事,那么多危险的事,钟无风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他也不知dào

今天为什么会单单把钟无风留下,大概是想到了少年时地许多事,觉得钟无风是员福将,总是能化险为夷。可现在钟无风也死了吗?他的愤nù

在胸膛里燃烧着,填补了他胸口的空洞,他想发泄,为什么死的都是他本来最亲近地兄弟,为什么不见的是他的子攸,他看着那些活着的,不相干的人,恨不得他们全都去死。

一阵夜风刮过,司马昂打了个寒战,从那种狂怒的情绪里醒了过来,他是皇帝了,他地权力太大了,他真的能够让那些不相干地人死去。权力,几乎没有约束力的权力,他第一天得到了这种权力,他可以试着用一用,随便用一用,或许最后就会变成穆建黎那样地人,子攸会瞧不起他的。

他站了起来,他想控zhì

住自己,不要经不起诱惑。可是在夜晚地冷风里,他又模模糊糊地想着,子攸或许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活着,他活着要做什么呢?没有子攸看着,子攸看不到了,他做得再好又能如何呢。他原本只是希望子攸笑的,希望子攸能够活得随心所欲,活的快乐,逍遥自在。

子攸在哪里呢。是被一伙武功不高地败类劫走了。司马昂抬起头望着天空。星星已经稀疏起来。新地一天就要来了。他要去宫里。从此不再回来。可是子攸还在这里……司马昂突然顿住了。子攸到底在哪?他已经把京城给翻过来了。那伙人武功不高只是狡猾猥琐。子攸还活着——一个个支离破碎地想法浮现在他地脑中。如果把这些连起来呢?如果他地判断一向都是对地呢?子攸还活着。还在京城里。然而京城已经搜索了一遍。没搜地只有王府和皇宫。抓走子攸地人。很可能武功并不高。不可能在温将军地眼皮底下在王府来去自由。他们一定早就进了王府。他们一定没法离开王府。

司马昂猛然向外走去。刚要叫他地侍卫。他又顿住了。不对。不能叫人去把王府也翻过来。上官缜地话也有道理。她可能会杀了子攸。杀了她然后鱼死网破。

司马昂向王府地西边走去。上官缜不知dào

他是要去哪。不过他刚好想离开这里。那个人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他希望自己能离他远一点。

齐烈和刘舍紧跟在司马昂地后头。他们不知dào

司马昂要去哪里。可是他一径往前走。像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他在王府一角地一个院子里停了下来。院门口地一个侍女尖叫了一声。见到司马昂倒像是见到了鬼。

她看了司马昂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屋里似乎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齐烈呵斥了一声。“你这丫头不要命了吗?见到皇上不知下跪还狼哭鬼号地。”

那个侍女害pà

了。不过她好像从看到司马昂地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吓得要死。她跪在地上。倒像是摔在地上似地。“奴婢叩见皇上。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司马昂没有叫她起来,他急匆匆地从她身边绕开,向里面走去。里头的门忽然开了,萧吟走了出来,平静地看了司马昂一眼,款款地下拜,“贱妾见过皇上。”

“皇上?”司马昂嗤笑了一下,他现在怎么觉得这个称呼从她口里出来,就有些滑稽。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百九十八章

司马昂没有搭理萧吟的话,他走进了萧吟的房子,慢慢地查看了她所有的房舍,萧吟就跟在他身后,陪着他慢慢地走着。司马昂回头看了看萧吟,她的脸色很安然,就好像打定了主意,他不可能在她这里现什么,“子攸失踪了,你知dào

吗?”

萧吟抬起头来,可是并不看司马昂的眼睛,“皇上说的是谁?哦,是正妃么?我不知dào

姐姐去了哪里。”她微微地笑了笑,又说道,“皇上,您也不能这么随意地就直呼女子的闺名啊,这叫外人听了多不成体统。再说,姐姐很快就是皇后了吧,皇上想要把皇后的闺名叫的全天下都知dào

吗?”

司马昂看着她,他的说话声音不高,站得稍远点的丫头就听不清了,“你就那么在乎体统吗?”

萧吟的脸色变的煞白,她听出了司马昂的画外音,她突然控zhì

不住了自己的情绪,“皇上,你是在责怪我不贞。可是你自己视若珍宝的正妻她就一定贞洁吗?天下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她呢,恨不得天天都去街上逛,什么男人不见,什么男人不说话,甚至还跑到兵营里去!她怀了孩子你就当成了宝贝,你不在她身边的时候焉知她未与人有染……”

萧吟的话没说,司马昂抬起手,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呆住了,一边的面颊火辣辣地疼,她看着盛怒的司马昂“皇上你……”

“子攸跟你不一样。”司马昂声说话是萧吟却听出他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厌恶,司马昂是不容易表露情绪的,所以这种淡淡,在别人那里说不定已经是深恶痛绝。“事到如今,你还敢这样说子攸。你怎么能把子攸跟你自己相比呢?天下的女子都要在二门里头锁着,可子攸不用。她喜欢做什么,我就许她做什么,我才是她的夫君。如果有人要这样无耻诽谤,我就要叫他们闭嘴了,因为我现在还是天下人的皇帝。”

萧吟看出了马昂眼神里冰冷的杀意开始控zhì

不住地抖,她站在司马昂面前,从头到脚都在瑟瑟抖。

“子攸在哪?把她还给我。”马昂突然说,萧吟摇晃了一下还是站住了脚。司马昂伸出一只手来,扭起了萧吟的下巴她的眼睛对着自己的眼睛,“别再掩饰了,你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我看在你是我表的份儿上,不会处罚你,你就该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不要惹是生非,这样说不定你还能在你最想进的皇宫里终老一生。可是你现在……呵呵在外头布置一切的时候,却没料到自家后院起火可真是能干啊,以前我怎么不知dào

你这样有才华。不过我再原谅你一次果你现在把子攸还给我,我就当做一切都没生过。”

萧颤抖着摇摇头,“我没有……”

“表妹。不会觉得你前面没有了子攸。你就能当上皇后了吧?”司马昂冷笑了起来。“你觉得母后会给你做主吗?不会。如果子攸受到你地伤害。我剐了你都不会解恨。”

萧吟颤抖着挣扎开司马昂地手。“……我没有……你愿意搜就搜。我没有……”

司马昂刚要说话。外头进来几个传话地太监。进屋来见礼之后说道。“皇上。太后娘娘有话。‘请皇上跟吟丫头进宫来。可别误了时辰。’皇上。时候到了。再不回宫就了祖宗规矩了。”

萧吟抬起头看着司马昂。他面上地神情竟然让她觉得有几分可怖。她又摇晃了两下。仿佛身子飘在云端。她扶着椅子坐下。丫头们都不知dào

跑到哪里去躲着了。她只觉得孤立无援。怕得要死。

司马昂没有理会那个太监。他提高了声音喊窗外地侍卫。“刘舍。带人去搜王府地其他地方。所有可人等一律抓住。齐烈。把这里头地丫鬟婆子都**去审问。”

他面前地老太监连忙说道。“皇上。可是太后还有话。叫把萧主子这里所有地丫鬟婆子都先送到宫中皇后那里去。她要亲自挑几个妥当人留在宫里伺候。然后才能把剩下人打出去。”

司马昂忽然忍不住一阵大笑,只是笑声里没有一点高兴的影子,“挑几个妥当人?打出去?她是想把她们都打进阴曹地府吧。”

老太监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迷茫,不过他只是个奴才,只知dào

照主子的话去办事就妥当了,“太后娘娘说,要立kè

把丫鬟婆子送进宫去,不得拖延。”

“那就赶紧带走,还站在这里罗嗦什么?”司马昂突然喝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带走,都带走,免得我要去杀一伙老婆子小姑娘,脏了我的手。”

萧吟抖得更厉害了,她听了司马昂和老太监的话,突然开始哭了起来。哭得司马昂的火气更大,他厌恶地瞪着萧吟,“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子攸还给我。”萧吟哭着看着司马昂,他太可怕了,好像已经不是那个

老的太后所能左右的了。

又一个太监进来了,“传太后娘娘的懿旨,请皇上即刻进宫,有要事商量,不得延误,萧主子可暂缓一刻进宫。”

“不得延误?”司马昂笑了起来,“什么事?请我诛杀穆氏一族?”屋里没人回答他的话,他转身便向外走,“好,好。”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齐烈,看着侧妃。”

齐烈心领神会,“皇上放心。”

司马昂走出去,萧妃的屋子里就空了,丫鬟婆子已经被太监们带走,她再也撑不下去了,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两条腿一经软了也站不起来。

好一阵子过去外边安静了下来,萧吟挣扎着趴起来,扶着墙走到她的卧房,颤抖着手打开一只箱子的锁,穆子攸就睡在里面。她端详着穆子攸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嫉妒像火一样烧着她的心,等到她转到子攸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几乎就已经疯狂了,本来虚弱得已经站不起来的她不知怎么的猛然来了一点力量,她打了子攸的肚子一拳。

这一拳并不是特别重已经没有多少力qì

,可是这一击还是把子攸疼醒了,她从昏迷中醒过来叫了一声,萧吟吓坏了忙捂住子攸的嘴,“不要叫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子攸没有再,她缓缓地深呼吸着,腹部的疼痛并不是很强烈,可她不知dào

孩子会不会受到影响。她用被绑上的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肚子,生怕再挨一下。看到她不再叫了,萧吟也不再捂着她的嘴。子攸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些疯狂“你是不是疯了?司马昂早晚会怀到你的头上,他不会再放过你一次的。”

萧吟笑了似乎还想得像往日一样端庄,可是她现在趴在箱子边起来却有点可怖,“他已经怀到了。他刚刚来过胁了我一篇话,呵呵,可是他现在已经被皇后……哦,不,是太后,给叫走了。”她又笑了,这一回她不再强求自己,笑得很随心,“他已经是皇上了,你还直呼他的名讳,你就该死。”

“我了什么,做了什么,该不该死,是由司马昂说了算的。”子攸低声说,可她想到司马昂已经死了,心头有些失望和焦虑,她希望司马昂能想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转而回来。

“就跟上说的一样。”萧吟低低地轻轻地说,“为什么?穆家已经败了,他还这么宠爱你?你为什么会知dào

他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能够左右他的心思?你是怎么媚惑他的?你这个不要脸的穆家的丫头。你的家已经完了,你知dào

吗?哈哈,如果你的家族都被他杀光了,你在他身边伺候他的时候,不会想起你死去的族人吗?我知dào

他为什么非要你活着了,他是想要报复,他想要杀死所有的穆家人,再留一个穆家的女儿用身子伺候他,这样穆家才算彻底被羞辱。”

“是吗?”子攸淡淡地说,声调很是平,萧吟忽然想到,子攸这声音和态度都那么像司马昂。“可我怎么觉得,一直都是我夫君在伺候我呢?”

萧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抬起一只手来一巴掌打到子攸的脸上,子攸的头被打得偏了一下,她咬了咬牙,把这份屈辱咽了下去,没有跟萧吟对视,免得让她更加愤nù

,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萧吟颤抖着,“你这个……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可是她又出一声呜咽,她开始哭,跪坐在箱子外头,“你……你已经落在我的手上了,你不怕……”

子攸转过头来看着她,“如果不是你杀了六儿,我真想原谅你。可是,你竟然杀死她,那就像杀死我的亲生妹妹一样,本来我都已经准bèi

把她嫁给她看上的男人了,可是你把他也杀了。”子攸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她不愿意再看她,也不愿意再跟她说话了。萧吟没有经lì

过外边的那些波澜壮阔,她只是很可悲,先是嫁错了人,然后又做错了事。子攸也并不是不怕,她面对了那么多生死,可是却没面对过一个疯婆子,她的确不知dào

萧吟会做什么。她害pà

萧吟会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孩子,司马昂那么期待的还没出世他就开始疼爱的孩子,可是她想起六儿的惨死,她就一阵愤nù

悲伤,六儿跟了她这么久,眼看就要熬到了云开雾散,可是却因她而死了。

“你要杀了我吗?”

“我不想杀你了。”萧吟低声说道,突然惨笑了一下,“我要把你带进宫里,关在皇上不知dào

的地方,让他日日为你悲伤却不知dào

你就在身边。我还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会把他弄成个小太监,送到皇上的跟前,哈哈。”

子攸猛地抬起头来,瞪着萧吟,一阵愤nù

直顶着她的胸口,几乎要变成火焰烧穿出来,她从来没有这样恨不得立kè

就杀死谁。

第一百九十九章

攸开始想着怎么才能逃离萧吟,可是她的手脚都被~局促的箱子里根本没法儿动弹。她转了转手腕,想试着挣脱绳子,她看到屋里只有她和萧吟,就想要跟她说些话引她分神,“司马昂去哪里了?”

萧吟好像并没太注意到她在做什么,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自然是进宫去了,他已经是皇帝了。”子攸的手腕被勒得通红还是挣扎不开,绳子绑得太紧了,也很有技巧,倒像是个常年干绑票的人才能绑出来的。萧吟又继xù

说了下去,有些像是自言自语,“他是皇上了,可我却做不成皇后。我从小就希望能像姑母那样,母仪天下,我以为一定是我……穆子攸,我不知dào

为什么是你,明明我比你更端庄贤淑,更像个皇后。”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皇后,也不是你姑母。”子攸恼火地瞪了萧吟一眼,她真是受不了她这样的女人,阴微、狭隘,为了小事能不择手段杀人不眨眼,遇到大事就……算了,像萧吟这样的人可能压根就知dào

什么是大事。她挣扎不开,反倒松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想说说,我就跟你说说。你想成为皇后,但是你根本不在意皇帝是谁,对不对?你以为司马昂是唯一的皇子,就嫁给他,希望他能做成皇帝,让你凭借夫君尽享天下的荣华富贵是不是?至于司马昂争没争上皇位,那是他的事,你不关心,你觉得他作为夫君就该给你所有你觉得你该得到的。若是司马昂~倒一生,你必然会厌恨他怨他误了你。你明知司马昂不喜欢你,你也不在乎,你想要的是皇后的位子,可是等司马昂真zhèng

当上了皇帝以后,你又是绝不会满足于一个皇后位子的,你还会想要司马昂是你的,因为这种人甚至不能算是有野心的,你也不是爱司马昂,你只不过是太贪婪而已。”

萧吟有一阵子没有说话是没听懂子攸的话,可是渐渐地,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你说我贪婪?在我看来,你才是贪婪成性!你已经有那么多东西了什么都有,你生下来就是天下最富贵的女人生下来就有别人无法想象的权力,你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非要皇上不可?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你只会想别人都对不起你老天也对不起你。”子攸厌恶地转开头,她不想看萧吟那有些疯狂的表情,“你就那么想要司马昂?可是你连他的死活都不顾。”

萧吟咧嘴笑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嘴唇抽筋了一下,“说得好像你很了不得似的。我没害过皇上是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而你呢皇上弄到你的娘家,差一点把他害死在那里,他还是一样心疼你,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被人从城外抬回来。”

子攸想起了穆建黎审问司马昂的那一次,“你还敢说那些事,如果不是你派蛮族的武士袭击我,司马昂就不会‘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是我。”萧吟忽然喊了起来,子攸真希望她再喊得响一点,把侍卫招进来,可是她随即又沉默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低得很,“不是我,不是我。我知dào

皇上从那时候起就怀疑我了。可是,真的不是我。是翠纹做的,姑母疼爱那个丫头胜过我,呵呵,姑母从来就不是最信任我的,她说过翠纹虽然是个丫头,可是比我强得多。她总是跟月奴在一起商量事情,是她派人去抓你,可是她没有想到皇上会拼命保护你,拼命保护你……”萧吟忽然哭了起来,“谁也没想到,本来皇上是那么讨厌你,翠纹是皇上身边最得用的侍女,她说她看得真,皇上心里是很厌恶你的。可是你们一起回来了,从那以后,他就那么疼爱你,一天比一天疼你。这到底是为什么?翠纹很失望,我知dào

她也想嫁给皇上,可是皇上眼里只有你,她选了穆建黎,又一个穆家的败类,她选错了,呵呵。”

“你很恨她?”子攸轻声问萧吟,本来子攸只是想证实自己推测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翠纹是不是在后头干了不少的坏事,可是没想到会听到司马昂很疼爱她之类的话,这些事虽然自己也知dào

,可是听别人说起来,心里却有种特别的感觉,仿佛那些事远比自己所感觉到的更真实。子攸想到了自己真的很爱司马昂,也不知dào

有多少个时辰没见到他了,她真想回到他的身边去,她有些疲倦了,只想到他身边去,什么都不去思考,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他身边睡上一会儿就。

“我当然恨她。她做了那么多事却不留坏形。我也恨你。不论你做了什么事。不论你跟皇上说话有多么不谦恭。可皇上还是信任你——他只怀疑我。”萧吟摇了摇头。像是绝望地想要摆脱自己地处境。又无法办到。子攸有点同情她。没有脑子。只有狠劲儿。却想钻进整个大颢国最复杂最黑暗地圈子里来。那只能让自己万分痛苦。萧吟又接着说。“都是她做地。她怂恿我想办法对付你地马。她派人在城外埋伏想要掳走你。大战

她调动穆建黎地兵马围住王府要杀你……昨天也了这个主意。叫我在皇上离开潜邸地时候抓住你。她帮我找来地帮手。”

子攸对她地厌恶更加深了。“你只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地身上吗?什么都是她做地。那你待在王府里是干什么吃地?你每天都只会帮别人做事。然后再抱怨司马昂不喜欢你吗?那你地孩子是跟谁有地?难不成是跟翠纹吗?你还敢口口声声说别人对不起你?”子攸本来是不想说到这些话地。免得萧吟恼羞成怒。对她腹中地孩子下手。

果然萧吟浑身颤抖。脸色先是胀得通红。然后又白地吓人抬起一只手重重地煽在子攸地脸上。打得子攸地头一偏。“这个是皇上打我地。我还在你身上。你觉得我是个娼妇吗?”她地嘴唇哆嗦着。含糊不清地说。“那天晚上。皇上出征前地那个晚上纹那个贱人派来地士兵攻入王府。哈。那么多士兵么多……可是皇上……”她忽然怒气冲冲。“皇上把王府里地侍卫都调到了你地院子外边。他心里只有你。他只想保护你……哈哈。你知dào

那天晚上生什么事了吗?”她地声音|低眼神也变得惊慌不定。“我不该出门是想去宫里去给皇后请安地。可是我没走出大门就碰到了那些士兵丫鬟婆子都跑了。剩下我自己。有三个士兵……有三个士兵把我拖到一个没人地院子……我嫁给皇上那么久还没碰过我……可是他们把我脱光了……我不敢叫喊……没人会听见……那三个粗野地畜生一个一个压在我身上……”她哆嗦了一下打了一个冷战。眼睛瞪得更大子攸地心头也蒙上了深重地寒意。“天亮地时候他们听到外头安静了下来放了我……可是我已经……连爬地力qì

都没有了。我地一个老婆子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萧家……可是我已经完了。就跟最下贱地娼妇一样……可是你。可是你还是皇上地宝贝。他唯一想要保护地妻子。他唯一爱地妻子。你现在甚至还怀了皇上地龙种。我看到他是怎么对你地。比以前更小心。更宝贝。他甚至看起来比以前地任何时候都更高兴。我知dào

他在等着他地第一个孩子。你肚子里地孩子……可我肚子里只有一个畜生地崽子。还早产死了。哈哈。死了就死了吧。不然我也想掐死他……我虽然骗了太后。说是皇上地孩子……可是我知dào

皇上永远也不会要我了……他看我地眼神就像看一个贱货……”

萧吟说地断断续续乱糟糟地。可是子攸还是听明白了。她地脸上火辣辣地。不知dào

是因为被打了一记耳光。还是因为其他地事。她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该跟萧吟说对不起。可是那些事都赶在了一起。乱纷纷地无法说清责任。也或可以说萧吟非要到司马昂身边来。本来是想得到一切地。可是最后却失去了一切。可是她想得到那天晚上萧吟地悲惨。她是恨萧吟地。可是心里却很悲伤。沉默了许久。子攸开口了。她说地很真诚。可是萧吟未必明白。“即使不做皇后。在宫里做一个皇妃也是好地。就算没有司马昂。你自己也可以靠着宫里地份例过活。总好过回到娘家被人厌弃。可惜你嫁过皇帝。已经是不能再嫁人了。再有。穆家失去权势。萧家必然想要得到昔日穆家地地位。可是司马昂已经今非昔比。萧家最后恐怕不会有好下场。你在宫中住着。其实是很好地。司马昂知dào

这些事以后。或许会仍旧拿你当表妹看待。你地处境不会像你想地那么不好。”

“什么?做一个冷宫弃妃?”萧吟笑了起来。“在一旁看着你如何备受皇上地宠爱?那我简直生不如死。

你不要忘了你还在我的手里。”

子攸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心里对萧吟既厌恶又可怜。萧吟却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开,手里又端了一只铜盆回来,子攸闻到一股战场上她熟悉的味道,心头陡然警觉起来,可是来不及动作,一盆火油已经劈头盖脑地淋了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沾了那些易燃的火油,“你……萧吟你……”

“你最好听我的话,不要出声,让我把你连同箱子带入宫中。”萧吟冷笑了一下,,“否则的话,我随时都会把箱子点燃,你知dào

这些油沾了一点火星子就能烧着么?恐怕你两句话的功夫就会被烧成灰,谁来救火都来不及了。”

子攸没有说话,可是她心里慌乱起来,萧吟大约是做得到的,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却对自己恨之入骨,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太后的宫中,司马昂坐在一把椅子上,听母后说话,她的话说完了,他还是坐着,一言不。皇太后生气了,“昂儿,你是什么意思?没听到我的话吗?你就因为那个下贱的丫头,就那么护着穆家?你难道忘记了她那个死鬼老爹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吗?就因为他给了一个女儿伺候你就把这些年的屈辱都忘了?你忘了他多少次差一点要了你的命吗?要没有

阴德庇护着你,你早就完了。就连你父皇都死在那长手里,这是多大的仇恨?我让你抄他们的家,把他们全家几百口都杀干净了,这有什么过错吗?昂儿,他们穆家赫赫扬扬已近百年了,盘根错节把他们连根拔除掉,你的江山能坐得稳吗?依我看,不单单是穆家的本家连跟他们有关系的门生故吏,都应该一并杀掉。”

司马昂再也忍不住了,他冷冷地说道,“母后,穆家把持朝政有几十年了中上下所有要职都是穆家的门生故吏,母后是想把大颢国所有的大小官员一网打尽统推出去砍头吗?那可真是自古以来的第一大奇事,够史官们大书一笔的了儿皇也就成了商纣夏桀以来的第一大暴君。”

“你……”太后被顶得无话可说了,缓了几句话的功夫才说道,“那我问你让你杀穆家的人,你到底杀不杀?”

“穆建黎是不能留的可是穆家其他的人没有必要牵连在里头。”司马昂回答的干脆利落,他抬起眼睛看着母后等她怒,就继xù

说道,“只是母后没有说儿子的妻子要怎样处置。母后是想要开恩放过子攸吗?”

萧太后顿了一会儿,暂时放过了要把穆家斩尽杀绝的话,她在考lǜ

司马昂的话,司马昂是要她承认她把他的妻子抓走的事吗?可是他是不会知dào

他的妻子在哪里的,不然她早就得到耳报了。“昂儿,你的皇后人选,非萧吟莫属。你要是真的很喜欢那个贱丫头,就封她个妃嫔之类的,留在宫里吧。”

“萧吟?”司马昂微:冷笑了一下,这就激怒了萧太后,可司马昂仿佛没看到似的接着说了下去,“母后,还有一事,眼下大将军已经死了,依母后看,谁最该接替他的位置,替儿皇统领军队。”

萧太后的脸色转的很快,到这个问题又缓和了下来,脸上甚至带了些笑意,“虽然说后宫不便干政,可你还小呢,我要替你打算周全才是。依我看呢,你舅舅就是个不二人选,他是你的舅舅,又是萧吟的爹爹,是你的亲戚,由国舅爷来替你管着军队,那是千妥万妥的。”

“母后,”司马昂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母,那依你看,是不是这个皇位也由什么人来替我坐更合适。”

“你怎么敢这样同哀家说话。”太后终于被激怒了,还有一些胆怯,司马昂从来没有这么跟她说话过,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琢磨不透他,现在这种感觉越强烈。只是以往她是不屑于琢磨司马昂到底在想什么的,可是现在不同了,司马昂已经是皇帝了,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司马昂是怎么得到军队的支持的,她只能猜测司马昂利用了穆家的那个下贱的丫头,所以她心底里有一些说不出的胆怯,朦朦胧胧的,不是十分清楚,她只能本能地拿出母亲的款儿来呵斥他,“你这个不肖的畜生!”

司马昂也站了起来,他的色依然平静,可是眼神里却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我这就按照母后说的,把穆家全部都杀了,那么母后就把你从穆家接来的那个人交出来吧!她既然嫁给了穆建黎,成了穆家的儿媳,就该跟着穆家一起去死。”

萧太后怔住她有些惶恐,司马昂为什么会特别提起翠纹,他知dào

了什么,他到底是在说什么?“翠纹是萧家的人,难道母后连保下一个丫头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司马昂看着她,声音轻,却很有威慑里,“她到底是萧家的人,还是司马家的人?”

萧太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她……你……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想做皇帝了吗?”

这句话泄露了最后的秘密,司马昂不再怀自己岳父的话,他转开视线,也不再看着他的母后,“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我问你不想做皇帝了吗?”萧太后的声音突然生硬了起来,她虽然害pà

司马昂现了这个秘密,她虽然不敢相信穆文龙那个死鬼竟然会把当年的事告sù

司马昂,可是她还是相信利益是最重yào

的。

“他们被你杀了吗?”司马昂就像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萧太后没有回答他。司马昂知dào

他是不会得到答案的,他又开始继xù

说话,“我不会杀掉穆家全族的。该死的人一个也不会活,该活的人也不会死。我的妻子自然是皇后的唯一人选,子攸做了皇后,我当然会给她留下一些外戚来保护她。母后,也请你约束萧家,萧家这些年做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如果萧家也想出一个篡权夺政的大将军,那么我是不会手软的。”

“你……”萧太后气得哽住嗓子说不出话来,她那双眼睛都有些鼓,模样看起来很是吓人,“你这个逆子、畜生!”

司马昂没有回话,他站起来行礼告退,走出太后的寝宫,外头早已经换上了他的士兵。

第二百章

吟整理了衣裳,走出门去吩咐齐烈叫几个人来把她的抬到马车上,齐烈迟疑了一下,“侧妃娘,您的袖子上怎么沾了这么多火油?”

萧吟也不答话,齐烈满腹狐,可是皇上叫他在这里看着人,他并没见着什么人,也就挡不了萧吟搬东西进宫,只得叫几个侍卫去搬她的几只箱子,等到齐烈看见最大的那只箱子的时候,惑得更甚了,“侧妃娘娘,您要进宫去,只管带些细软便是了,带这么大一只箱子是做什么呢?这些大的东西,您进了宫去,自然有下人们给您收拾的。”

萧吟看了他一眼,可是没跟他对视,立kè

转开了视线,“齐侍卫这是什么意思,我爱带着什么进去就带着什么,我的东西叫别人拿我是不能放心的。”

齐烈无话可说,萧吟毕竟还是王妃,可他总觉得有些问题,萧吟始终都站在那只最大的箱子旁边,齐烈也走了过去,闻到箱子上一股强烈的火油味,他警觉起来,“娘娘,您在深宅大院里住着,怎么会弄出这么多火油来?”

“你看错了,没有什么火油。”萧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有些阴沉。

不过齐烈是死的人,就是不会看人脸色,“侧妃娘娘,我在战场上用过多少次火油了,不会连这个味都闻错的。恐怕我得检查一下王妃娘娘的这只箱子果里头都是火油的话,恐怕就不能带进宫里。宫里最怕走水,多少年前的老规矩了,这些容易着火的东西都是不能带进去的。”

萧吟猛地抬起头来,狠狠:盯着齐烈,“你给我让开。”

齐烈犹豫了会儿还是打定了主意,“侧妃娘娘恐怕不行。皇上命我在这里……”

萧吟咬了咬牙,脸上显出疯狂的色,“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烧了这只箱子吧。”

齐烈不知dào

她是什么意。萧吟冷笑了一下“我总还是皇上地妃子。齐侍卫。是谁给你仗着腰杆子敢这么无礼。就连我地东西。你也想搜搜?我要搬几件自己地东西。不用请出太后来吧?”

像配合她这话似地|头又走来两个太监带着一伙官不官民不民地侍卫。“太后懿旨。‘让萧丫头即刻进宫来’。齐侍卫。你们这是摆擂台呢?磨蹭什么啊?太后地脾气你又不是不知dào

。再迟一刻。你有几个脑袋够太后她老人家砍地。”

吟地脸色回过些来“公公。还麻烦你们回去回禀太后个侍卫不准我把自己地东西带进宫里去。还得请太后地懿旨。”

齐烈有些紧张“侧妃娘娘。齐烈没有冒犯您地意思。”

萧吟不再看他头对那几个侍卫说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些把东西搬上去。这时辰进宫已经晚了。”

几个侍卫没奈何。把那只大箱子抬上了萧吟地马车。萧吟也坐了上去。“走罢。”

“等一等。”齐烈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拉住了萧吟的马,梗着脖子说道,“我看……我看……还是等一等,我叫人去跟皇帝禀告一声,我看……我看还是请一道圣旨,然后……然后侧妃再进宫吧。”

萧吟猛地掀开帘子,用力太过了,把马车前头的帘子都拽了下来,“你放肆。马夫,走,不要理会他。”

齐烈有些犹豫,那两个太监也连声呵斥他。子攸在箱子里快要被浓重的火油味道给呛晕了,心里面焦急得很,她希望齐烈能想到什么,千万不要放萧吟的马车走,可是听外头的声音,齐烈定然压力很大。

萧吟气得似乎有些疯癫了,“齐烈,你不过是我们家的一条狗而已,你现在还要来咬主人不成,你要造反了么?公公,齐烈造反了,叫人把他拿下。”

一个太监哼了一声,“听见皇后吩咐了没有?杀!”太监带来的那伙人都亮了家伙事,齐烈一见就知dào

不是宫中的侍卫,武器各式各样的,倒像是一伙江湖匪徒纠集在了一起。齐烈带来的侍卫也都抽出了刀剑,眼看情势转急。齐烈有些犹豫,可是他的脑子却还是清楚了,一只手紧攥着萧吟的马缰绳就是不松开。

萧吟喝了一声,“齐烈,你要造反吗?”

齐烈不知如何是好,就听见院子外头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进来,“萧氏,你是要造反吗?”

齐烈松了一口气,萧吟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王爷,不,皇上,你怎么……你怎么回来……”

司马昂走进了院子,身后跟着刘舍和一干侍卫并外头温将军的士兵,身旁还有个萧吟不认得的老道士。萧吟绝望了,她的马车里一直燃着一根蜡烛,她伸手过去,拿起了那根蜡烛。“皇上,你别过来。”

司马昂站住了脚,“萧氏,王妃在你的车上吧?你请她下车吧。”

齐烈的汗都淌下来了,王妃果然是在那只箱子里么,“皇上,萧妃的车里都是火油,沾着一个火星子……”

司马昂怔了一下,不再像方才那样镇定自若,“萧氏,你是

心疯了?你灭掉蜡烛,从前到现在的事全都一笔勾销你计较。”

“皇上,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皇上觉得我还能回头吗?”萧吟在马车上坐着,两行眼泪滴了下去,“我不知dào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始终都不能讨得皇上的欢心。可是……可是……”她不知dào

怎么才能说清楚,“我……我不能让穆家的这个贱人再蒙蔽皇上。”

她手里的蜡烛落了下去,司马昂痛叫了一声猛地向她的马车,可是他的心狂跳着知dào

自己赶不上,火油马上就会燃烧起来,他的妻子,他的子攸就会在他的面前被活生生烧死……

一个人影略过他的面前,比他快得多,飘飘渺渺如同仙人凌空飞过,萧吟的蜡烛落入了那人的手中。萧吟的眼前一花个其貌不扬的老道士就站在她的马车上,身上的粗布衣裳似乎还沾着泥垢。蜡烛的火焰就抓在他的手里,虽然烫伤了他的手,可是火熄灭了。萧吟最后的希望熄灭了,她突然嚎哭起来。

司马昂无力地在原地站了一句话的功夫,才摆摆手“把萧氏拉开,关起来。”

嚎哭的女人被走了,司马昂叫士兵也退出去围只剩了几个侍卫,他上了马车,打开箱子,看到子攸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两只手先伸了出去,叫他把手腕上的绳子割开。司马昂一言不地割断了她手脚的绳子,把她慢慢地搂了出来,担心地看着她,“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叫太医过来。”他刚想抱子攸,就被子攸推开了。

司马昂心头一阵难过问她,“怎么了生我的气了么?用了一宿都没找到你,确实没用了点。”

“不是子攸低地笑了,“我的身上太脏了的龙袍还是簇新的,我听说皇上的龙袍都是不水洗的,穿到脏的时候就不再用了,可惜了得,糟践绫罗,耗费人力……”

司马昂有些想笑,又想皱眉,结果看起来很怪异,最后吻了她的唇,“闭嘴,皇后。你怎么还能这么多话,九死一生啊,子攸,九死一生。”他喃喃地说着,不住地亲吻着子攸,子攸推开了他,外头还有侍卫,这里可不是草原啊。想到草原,她又看了看司马昂的衣裳,有了这身衣服,怕是再不能到草原上去了,好可惜啊。

司马昂抱着她下车,失而他怎么也不想松开她。虽然满身是油,不过子攸这一刻也觉得心恬意顺,可是又想到死了的那些人,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司马昂用袖子擦了擦子攸的小脸,又摸了摸她一边微微有些肿的面颊,“可别再难受了,这个时候身子要紧。”他又看了看在一边微笑的师父,“子攸,过来谢谢师父,亏得师父在这里,不然我真是……”他没能说下去。

老士笑了,“皇上,你已经是皇上了,万不可这样说,贫道就是为了皇上和皇后肝脑涂地,那也是应该的。”

攸已经向他做了个万福,“不是那样说的,师父的救命之恩,我们是不敢忘记的。”

老道士连忙还礼,可是却掩不住唇边的一抹笑意。“皇上,娘娘,时辰差不多到了,你们该换了衣裳进宫去,还有许多事要做。贫道斗胆再多说一句,皇上现在虽然已经是九五之尊,可还是须得谨慎才是,万事开头难啊。”

司马昂点了点头,子攸微微笑了,司马昂已经是皇上了,可是看起来还是司马昂,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他那股谦和自然的态度都没有什么变化。可能这样是最好的,权力要落在并不是很在意权力的人手中,才是好的,也才能是安全的。

司马昂搂紧了她,带她到另一个院子里梳洗打扮,只是不得不素雅得很。

先皇的灵柩还停在宫里,大将军的灵也停在穆府里,六儿和许多本来跟子攸都亲近的人都死了,司马昂看得出子攸脸上的忧伤。

他在一边坐着等她,子攸回过头来,没有六儿,她自己梳头总是很费劲,“是不是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不要紧,”司马昂轻声回答她,“你就慢慢地来,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

子攸微笑了,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夫君那张英俊而成熟的面容,虽然她的心中还是伤悲的,可是却知dào

以后每天都会比从前更好。司马昂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子攸,你的院子烧了,烧了不少银票和账本吧。”

子攸怔了一下,丢给大颢国年轻的皇帝一记白眼。

就是这样,这里就是故事的结尾,不过,还会有一个尾声。

南瓜刀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o((o没有大家的支持,我可能早就写不下去了。小说写得其实很烂,幸亏大家没有放qì

我,也希望下一本《悠长假日》能够写的更好一点,能够回报大家的期望(*_*)

尾尾声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爱书屋中文网()免费阅读网-攸的生活渐渐变的简单了,昔日她经营的产业多半已户部的陈长卿管着,只是偶尔陈长卿请安的时候来问问她一些琐碎的生意。宫中虽然有太后,子攸按礼须得日去请安,只是司马昂不肯让她单独去太后宫中,所以她总要等司马昂有功夫的时候才一起去。等到后来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这一条规矩就被司马昂给免了,太后倒也不甚在意,子攸猜测她看不见自己的时候可能反而会舒坦一点。

至于萧吟,子攸不想杀她,倒也不是说有多同情她,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悲。何况她杀死了六儿,子攸想起来的时候就心痛难忍。可是子攸最后却不想再跟她较劲了,司马昂把她关起来之后她差不多就疯了。

再有就是穆家的人,三天两头趁着皇上不在皇后宫里的时候,跑到子攸面前哭这个事哭那个事,都要么是子攸的什么叔叔,要是又是什么伯伯之类的,子攸只得耐着性子听他们说,今天是被这个欺负了,明天又是谁家的谁得了更高的职位。

子攸最常说的话就成了,“罢了,今儿嫌官小,明儿嫌俸禄少,只知道贪多,或是跟人攀比,可知人心是不足的。你说说咱们穆家难道还不够荣耀还不够富贵?还要来央告我去跟皇上要这要那?怎么就没人知道惜福呢?我希望穆家人一个都不要再在紧要官位上了,只有这样才保得住穆家的太平。行了,你们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好生约束你们那些子侄辈的,叫他们好好读书,不要生事,否则的话别说你们不要指望着我能替他们说话,就是皇上罚得轻了我也不依的。”

再有其他的事,就是子攸没想到每天会有那么多的命妇来给她请安以前不大跟内眷们打交道,现在就觉得更是无聊了。不过没过几天就有一个要给皇上上书要在天下广拔美女填充后宫的大臣,子攸在后头很快就听说了,虽然司马昂当时就把那人斥责了一通,眼下还是国丧期,说那些话也是太不成体统。其实子攸也知道,不是那人不知道规矩,是下头的人见上头换了主子,就要试试主子的性情,好投其所好地拍马屁。可她还是憋气那人的妻子叫进宫来说了一通话,把那个诰命吓得直哆嗦。原是外头以为这个皇后姓穆,不过就是皇上一时的皇后而已知道后来看并不是那么回事。

子攸不再管外的事,司马昂有时候会跟她说说,他连做了几件事都做得很漂亮,子攸心里很满足。她一直待在宫里倒也没觉得太闷,主要是肚子越来越大,她也不大敢乱走了,她稍微一出点格,司马昂就大惊小怪的。她想快点把孩子生下来,司马昂比她更急不可待这么一直到几个月后,子攸终于平安生下一个皇子,司马昂疼爱的不得了。子攸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像司马昂那么喜欢孩子,可是儿子抱在怀里之后她就发觉自己跟想的不一样了,总想看着儿子发觉这个小宝宝有些像司马昂,她更是觉得奇妙,满眼里只有儿子司马昂都要暂时往后放了,惹得司马昂老大的不高兴。

三月份的一天司马昂告诉攸,钟师父身子不行了得很严重,可是却挣扎着进宫来见他,还说要见见皇后。司马昂虽然觉得他一定要见皇后这事有些过分,不过也允许了,他是自己的师父,又救了子攸和他儿子的命,他对他一向礼敬。

子攸对马昂的师父一直很有好感,就算是进了宫了,也还是口里“师父师父”地叫着。她在自己屋里亲手给他斟茶,“师父,皇上给你派去的太医你怎么又给打发回来了,我看您近来虽然清瘦了许多,可是气色还好,再吃几副汤药一准儿就好了。

等福儿长大了,你再教他功夫好不?”

道士笑了,脸上皱纹都皱到了一起去了,可是看着子攸的目光很慈祥,“吃了皇后斟的茶,我的病兴许就好了。呵呵,我也想多活几年,看着小皇子长大,看着他像他爹爹那样骑马、射猎,有一手好剑术。”

子攸不知道怎么地。心里一。她跟师父在一起地时候不多。可是每次都挺喜欢这个感觉。她以前很少跟亲近地长辈相处。所以很喜欢这么跟师父说话。听他唠叨那些陈年旧事。老道士说起了司马昂小时候地事。子攸听地有趣。又问了不少。这一老一少时不时地就为了那些旧事笑起来。

可是子看到师父似乎就快要连说话地力气都没有了。她地眼泪就快流出来了。“师父。我一直让皇上请你进宫来颐养天年。您怎么就是不来呢?那时候我离开京城之前不是已经跟您说好了吗?等我跟皇上平安无事地时候。就把您接到府里来。咱们一块儿热闹住着。你说多好啊?这一趟您进来。就别走了。我叫人给您收拾出个地方来住着。您说可好。您教了皇上那些年。又救了我和孩子地命。我们怎么报答您都是应该地。”

老道士笑了。忽然笑得滴下两滴老泪。子攸被吓住了。老道士擦了擦眼泪。“我只要听皇后这样说说。我就心满意足了。”他叹了口气。又慈祥地微笑起来。“皇后。你不要谢我。我救你是应该地。”

子攸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师父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像是有些要下世地光景了。她给一边地宫女使了个眼色。叫她去叫太医来。屋里没有了外人。老人地声音变得很轻。像是没了力气。他现在就像一个将要

灭地人。子攸有些害怕。可是老人接着说地话。让怕都忘记了。“我当然要救我地儿媳和孙子。那是应该地。”

子攸有一会儿以为师父是老糊涂了。可是老人看着她。还是那么慈祥地模样。“我想把最后地话跟你说说。你一定要知道。你一定能明白。”他笑了笑。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像是不再跟子攸说话是一个人在喃喃自语。“我在宫里当侍卫。就站在这个宫外头。我每天都看见一个小宫女在游廊上绣花。我每天都看着她。就那么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我。再后来。她有了身子。皇后不知怎么地就知道了。她说她会隐藏这件事地把她藏了起来。我相信了皇后。再后来。再后来。我听说皇后生了一个皇子可是我算算。我地孩子也该出生了。唉。我地功夫有多么好啊。我溜进了皇后地宫里到了我地爱人。她哭地眼睛都肿了。她说她两天以前生了一个儿子。被皇后带走了。我去问皇后。可是她说。如果我想要我地爱人活着要儿子活着。就必须装作不知道。我没有别地办法。我空有一身功夫。我地儿子。一天比一天更大了。变地英气勃勃地是个好孩子。我每天都看着他。有时候。我真想把他偷走。可是……我地爱人还被关在宫里犹豫了。我把我地另一个儿子也当做侍卫带进来他们兄弟一起长大……他们相处地很好。很好很欣慰。可是我地小儿子渐渐长大。我知道他不会再认我了……那时候我还没有离开皇宫。因为我还可以经常见到我地爱人。皇后不准她看我们地儿子。她总是哭。总是哭……我决定放弃儿子。想办法带她走。可是。事情败露了。皇后说我们两个是要私奔。我勾引了她地宫女。她被皇后逼着自杀了。皇上也要治我地死罪。呵呵。我地儿子。是我地儿子帮我逃走了。可是我走了。还能去哪里呢?我地爱人死了。我还能去哪里?我去了大将军那里。我没保住孩子地娘。可我要保护我地孩子。攸丫头。我说这些。你大约是不会相信地。可是。我看着他娶亲。娶了大将军地女儿。呵呵。”老人高兴地笑了。看起来有些像小孩子。“我以前就见过你。好孩子。你总是跑来跑去地。要见到你很容易。我跟踪了你一段时间。听你说话。看你做事。你也是个好孩子。模样儿好。人品也好。又聪明。你们成婚那天。我高兴得喝了不少酒。”

子攸哭了起来,老道士摇了摇头,“不要哭,孩子,我还要求你个事呢。”

“您说。”子攸擦了擦眼泪。

“我的另一个儿子,钟无风,他已经死了,唉。”老人沉默了一阵子,眼神黯淡了下去,“死了。可是我还有一个女儿,我就是为了她来的,虽然她得罪过你,但是……”

“我不会继续追了。”子攸点了点头,又擦了一把泪水,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外头去叫宫女们,“去把福儿抱来。”

很快的,小皇子就被抱来了,从奶娘的手里接过儿子,抱到老人身边,她的眼泪滴了下去,“您……您看看孙子。可惜他还不会说话,还不会叫爷爷。”

老人点头,那双黯淡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这就是福儿?哎哟,真小啊,怎么这么小呢。”

子攸含着眼泪笑了,“爹,他才出生多啊。不过很快就会长大的,会像他爹爹的。”

老人又点点头,听见子攸叫他爹,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是知足了,今天儿媳妇给倒了茶,又叫了爹,孙子也见着了,你们都平安,我也有后了。”老人伸出手来摸摸那粉团一样的小宝宝,福儿伸出小手来攥住了他的一根拇指,小嘴里欢快地呼呼哈哈地叫着。

“爹,我打发人去叫司马昂回,让他也叫您声爹。”子攸说道,可是老人没有回答她,“爹?”子攸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在儿子的脸上,“爹?”可是老人还是没有动静,他的手垂下去了,手指离开孩子小手的时候,那娇小的宝宝忽然哭了起来。子攸抱住了儿子,让他的小脸在脸上,“乖乖,不哭。”可是她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奶娘和听见屋里的动静大了,连忙进来问皇后是怎么了,才看见方才进来的破衣老道士已经坐在桌边死了,脸上还带着最后的笑容。

奶娘宫女们都乱起来,要叫侍卫进来挪尸体。子攸喝了她们回来,只叫太监去请皇上过来。

司马昂很快就过来了,把妻子连同儿子都抱进怀里。

这一年春雨潇潇的时候,司马昂穿着平常人的服色,带着子攸一起来到城外,在那里立起一座普通的坟冢,合葬着他亲生的爹娘。司马昂一直沉默着,子攸靠在他身边,却没有安慰他什么,她并不需要说,司马昂都明白的。到了这个时候,子攸才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清晰了,也的的确确地过去了。

他们在坟前守了一天,回去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坐在马车里,司马昂心里的悲伤渐渐淡了些,京城的春天比塞外暖得多,而子攸正靠子他怀里熟睡,他在子攸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宫门开了,马车走了进去。现在这里是他的家了,他们的儿子正在哇哇大哭地等着他们回去哄着。(未完待续,)-随时随地,就上爱书屋手机触屏版()免费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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