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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隋》


第一章 宇文成都的心思

豆大而又稠密的雨滴从空而落,挟着已经透着寒冷的夜风在河北大地肆掠起来。枝头摇摆,落叶纷纷,泛黄的野草被风带起,与落叶雨水卷到半空交织在一起,又张牙舞爪地扩散了去。

宇文成都负手立于书房内,一旁的沉剑漏,水珠滴滴答答地汇成独特的音律,在寂静的书房内缓滞却又自得的滴出,滴进青铜鼎中,标记上显示着此时乃深夜戌时。

他背对着敞开的房门,一脸阴沉,一对浓眉皱着,挤出川字,久久不说话。烛火随着夜风摇摆不定,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在空间回荡,光线忽明忽暗。

一股似有似无的凉意在空间里逐渐蔓延开来,淡淡的气息飘荡流淌,流过屋内每个角落,沉闷之极。

深夜时分,整个城内除了宇文成都的书房依旧亮着光。几乎都已经熄灭。

此时宇文成都的思绪都围着一件事物,前朝宇文长公主的全身画像。

他一直在等这卷画,已经等了足足八年。

因为这幅画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关于神秘宝藏的地点,相传谁得到这卷画,就等于得到半壁江山。

当年一代英主北周武帝宇文邕挥军灭北齐,统一北方,称雄黄河流域,被世人追捧,其功直追数百年前的枭雄曹操。而宇文长公主正是宇文邕的掌上明珠清都公主。昔日清都公主下嫁阎氏子孙,宇文邕亲自下诏请名师为其作画。

后来宇文邕病逝,其子宇文赞与其孙宇文阐相继继位,可惜此二人庸才碌碌,只维持数年,就被隋朝开国先君杨坚,代周改隋。然杨坚虽篡得大位,却只得到国库空空如也的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无论如何追查,都追查不到国库的钱财到底去了何处。

世人传言:国库钱财与长公主画像有关。

阎氏一族一夜之间,被满门抄斩,但那幅画却没有踪影。杨坚在位二十余年,一直追查画卷下落,始终一无所获。

八年前,宇文成都利用家族“暗影”机构,暗地里发展秘密组织,组建“鹰卫”,目的就是追查画卷的下落。

随着鹰卫的发展与渗透,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月前,查到了目标。宇文成都立即派鹰卫统领斛律菲,调遣人手,下网摸鱼。

此刻斛律菲正带着这卷画赶往他府邸的路上了。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宇文成都蓦地心头一动,紧皱的双眉缓缓放开。

他听见了破空声,与矫捷轻盈的脚步声。

宇文成都不用回头,仅凭征战多年经验与脚步声的主人共事多年的熟悉感,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的鹰卫统领——斛律菲。

“属下拜见主上!”一声清冷好听的声音,打破了书房内的寂静。房门处,一个披着黑袍,因全身湿透,婀娜多姿尽显的年轻女子,垂首跪倒在地,雨水不断地从身上流下,嵌入地面,染湿了一大片。

宇文成都,一直在书房里负手而立,一动不动犹如雕像一般的身体,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对眼射向跪倒在地面的斛律菲。

斛律菲是他发妻斛律澹雅的贴身侍卫,当年澹雅出嫁,此女陪嫁而来,数年前见她沉稳精明,遂悉心培养训练,统领鹰卫,成为他不可缺少的人之一。

宇文成都浑厚略带着沙哑、低缓好听磁性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事情办妥了?”语气淡然,却透出一种强烈的期盼。

斛律菲立即从高耸的怀里掏出,一个用火漆封住的略显长大的竹筒,高举过头,恭敬地道:“属下不负厚望,画卷完好无损。”

此话入耳,再看到高举过头的竹筒,宇文成都的眼神中透出一抹令人难以言述的神光。

自转世重生已有二十六年。

他逆天改命的愿望也随着斛律菲手捧着的画,而即将来到。

他在前世只是一个浑浑噩噩,身患绝症的街头小贩,临死之际,得上天眷顾,得以带着记忆转生,在今世让他成为权势贵族里的嫡长孙。

巨大生活环境的反差,使得他在二十六年里格外珍惜,绝定改变前世的生活,不懈余力的熬打自己,经过岁月的流逝,常年的沙场征战与门阀间的尔虞我诈,终在铁骨铮铮之下,隐藏着一副精明的心思。

前世之时虽然大字不识,但也听过几回单老先生《说唐传》的段子。知道这一世他大致处于隋末即将展开群雄逐鹿的乱世,知道宇文成都勇冠三军,除了李元霸之外,再无对手。可惜生不逢时,惨死在李元霸手中。

宇文成都想到这里,闷哼一声,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中升起,一想到前世听到被李元霸撕成两半的情景,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怒意。

既然上天开恩,让他再活一次,又岂能将命运再次重演!

数年前,他以自身的战功及武勇,谋得武阳郡通守一职,后运用种种手段稳固势力,以瓦岗军作乱为由,利用家族在朝廷里的权势,架空太守,悬兵在外。

这些年宇文成都苦心经营武阳郡,就是为了在这即将纷乱的天下里早作准备,未雨绸缪。

天下乱局渐现,改变命运的时刻要到来了,他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对日后太原李阀的争斗。

而长公主画像,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要看看,这东西究竟藏有什么秘密,能吸引杨坚的目光。只要破解了这个秘密,宝藏就是他囊中之物,到时何愁改变不了他随着宇文阀覆灭,自己死于乱军之中的命运!

这二十多年来,残酷与富贵的并存生活,使得他早已融入了门阀间的生存,融入了这个时代。这些年自己努力的成果与骄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所拥有的一切,谁也不能夺走!

逆天改命,在所不惜!

宇文成都平复见到长公主全身画像的激动心情,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颇为悠长的凉气,来到斛律菲的身前,大手从宽大的袖中探出,将竹筒接过。捏碎火漆,慢慢地抽出画卷,缓缓打开。

一幅凤目巧盼、容颜俊秀、婀娜多姿的年轻少女在百花丛中翩翩起舞,没有被雨水染湿的全身画像,顿时出现在他的眼前。画像精致,虽因时间相隔数十年,纸质透出旧橙色,却使画中女子添了一种古朴之美。

宇文成都在书房内,捧着画卷,缓缓踱步,双目聚精会神地盯着画卷不断翻转,试图看出里面的蹊跷之处。

在他的眼里,此画无不透着诡异,没有题词诗句,没有红泥印迹,这些东西都是画卷的常用边缀,可是在这幅画中,什么也没有出现,光秃秃的只有花与人,好似是初稿一般。

一盏茶的功夫已过,宇文成都没有任何头绪,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将此画重新卷起,装入一个普通的长条盒子里,塞入书架上。

看来想要参透其中奥妙,只能慢慢琢磨了。

宇文成都平稳心中略显燥乱的情绪,再次将目光投向跪在地面的斛律菲,眉头微微一皱,道:“你还有事?”按照平时,斛律菲早就知情识趣地退下,此时依旧在这里,显然有要事没有禀报。

清冷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斛律菲垂首恭敬禀上道:“主上,属下回归途中,得到从裴阀传来密信,六天前,裴阀将以布匹、兵器、甲胄为主的庞大辎重分成数批,秘密押送,目的地是太原李阀。”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地呈上。

宇文成都接过书信,拆开细看,蓦地撕成碎片,冷哼一声,道:“这些辎重足够组建五万大军,裴世矩与李渊这两个老匹夫想干什么!”这条消息一入耳,他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因前世评书里李元霸的原因,他对李阀格外忌惮,整个河东“鹰卫”的数量布置得最多。

自杨广继承帝位以来大兴土木,屡屡南巡,滥建行宫,并连连用兵征战高丽。使得劳役、兵役沉重,导致民不聊生,各路义军大起,其中河北窦建德,中原翟让,江淮杜伏威势头最盛。天下陷入危机之中。

尤其是数年前杨素之子杨玄感利用杨素余威犯上作乱,大隋官员从者众多,虽被扑灭却影响甚坏,导致那些逐渐手握兵权的藩臣看到机会蠢蠢欲动,暗中紧紧地盯着几乎已千疮百孔的大隋天下。

而裴阀与李阀同在河东,一个在闻喜,一个在太原,两家交往甚密。

宇文成都缓缓踱步,步出屋外,站在檐下,一对眼望着黑夜中的细雨,念头起伏间,精明的目光显得异常的深邃。按照前世不多的记忆与信息来推断,难道李渊想起兵造反不成?

从裴阀这次秘密的动作来看,一场巨大的图谋正在开展。两大巨阀,在这个复杂而又关键的时期里秘密交易,很有可能是李阀真得要开始起事了。

望着细雨在房檐上汇成水流,沿着檐沟流淌而下形成晶莹透亮的滴帘,宇文成都眼中闪烁着精芒。

以李渊以及裴世矩的老谋深算,短时间内不会起事。一旦起事李阀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两头老狐狸又怎能犯这个低智的错误。唯有一个解释,就是等河北大乱,趁虚而起。

河北多豪杰,除去张金称、窦建德、高士达这三支盘踞在河北高鸡泊的巨贼,还有大大小小数十批反抗势力,就像是蚂蚁一样扎在河北。加上前段时间涿郡通守郭绚奉命剿贼,却在张金称、窦建德、高士达手下全军覆没,更是将他们的声威高涨的极点。

如果河北大乱,那一直在河东留守,能征善战,又被陛下信任的杨义臣必定会奉命清剿,那时河北乱起,老虎离山,正是李渊大好机会。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低声念起:“李渊。”一连念了三声,语气透出异样的情绪。看来是该开始做好下棋的准备了,一旦李渊起兵,就是大隋王朝崩溃之时,那些躲在暗处观望掌握兵权的人就会揭竿而起。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我宇文阀与你李阀谁能笑到最后!

宇文成都负在身后的双手攥得紧紧的,青筋涨起,一对眼慢慢收缩眯起,凶光隐现。

我暗中准备了这么多年,前世经常听人说,你李家得这天下神器乃命中注定,我宇文成都偏偏不信这个邪,偏要打破这命中定数。

从我重生那刻起,就注定与你李家势不两立!

宇文成都强壮的身躯蓦地爆发出强烈的战意,心中怒吼:“李元霸,都说你是擎天巨灵,擂鼓翁金锤之下无两合之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擂鼓翁金锤厉害,还是我凤翅鎏金镗锋利!”

要想改变命运,必先扳倒李阀。只有扳倒李阀,才是真正改变命运的时刻。

他的血液在身体里燃烧。

宇文成都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突然爆发出的战意慢慢收敛。就在刚才,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阵急促沉闷的脚步声,其后又紧跟着一窜慌乱浮躁的步音。

看来今夜还有很多让人惊异的事情。

此时深夜,在平时没有人来打扰他。

而且他所在的府邸,都有卫兵在府门十二时辰不间断的把守。

此刻从急促的脚步声,与没有卫兵通传的情形判断,来人定有重大事情,冲破门卫闯了进来,而这个人的身份连门卫都不敢造次,只能紧随其后。

只能有一个人有如此大得胆子,他的得力干将——宇文炙。

斛律菲退下,隐于暗处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身穿甲胄的大汉,从院落里假山亭榭中现出身形,由远及近,随着大步行走,身上的甲片发出叮咛的摩擦声。宇文炙面色沉凝地在宇文成都一丈外施礼而立,浑身湿透与雨水相融。

从后赶来的门卫跪地请罪。

宇文成都摆摆手让门卫下去。目光移向跟随他多年的属下,道:“什么事?”面色冷肃,语气透出一丝凝重。宇文炙是宇文氏族人,与他自幼相交,随他南征北讨多年,在年轻才俊之中以沉稳著称,今夜的不寻常举动,使得宇文成都心不禁下沉。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先前是李阀想造反,现在又是什么鬼消息?

脸容粗犷的宇文炙沉声回应道:“主公,出事了,瓦岗军的密探摸清我们的军力布置,已经绘成图,今夜就会渡黄河至南岸,赶往瓦岗势力。”

宇文成都心头一惊,眼中爆出精芒,略带一丝疑虑道:“这个消息从何而来,是否可靠?”武阳郡临近黄河,军力大部分以黄河而分散布置,每隔半年都会从新部署。加上武阳郡被他经营多年,暗影密探更是分布其中,犹如一张网,任何势力的密探想在这里生存,难度极大。只是平日里不怎么注意的瓦岗军竟派密探成功潜伏在他的眼皮底下,更是摸透了他的军力布防。如果这条消息可靠,那瓦岗军就会打破一直被他与张须陀压制的局面。

宇文炙恭敬道:“是从瓦岗军在郡内潜伏的密探张铮嘴里得知,此人今夜投诚,送上这个消息,属下觉得兹事体大,不敢造次,特来向少主禀告,听候指令。”

此话入耳,宇文成都微眯着一对眼,念头在心里急速转动。这个张铮突然投诚,事有蹊跷,不知道藏有什么目的,有可能是他的对手下的第一步棋。

但如果军力布置图是真有此事而不采取行动,武阳郡必定会遭到对方的打击,宇文阀的声威亦会大减,他在宇文阀的处境就更加受到影响。他那个被父亲异常宠爱的二弟,极有可能兴风作浪,将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多年的辛苦就会化为泡影。

此事不管是行动还是不行动,都有一定的风险。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个张铮凭空冒出,必有图谋。

念头转动间,宇文成都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沉声道:“立即秘密调动精锐一千,带上张铮。此趟行动本将亲自出马。”语气斩钉截铁,果敢决断。

如果军力布置图落入瓦岗军手中,后果严重。此时重新调整部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截下军力布置图,才能将危机降低到最小。

宇文成都忽然想看看,这个叫张铮的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为何会凭空冒出?在他多来尔虞我诈的生涯里,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一切事物的背后皆有缘由。

宇文炙听到宇文成都的命令,面容一肃,抱拳大步而去。

宇文成都眼中闪过厉色,嘴中蓦地发出两道奇异的怪叫。

“嗖嗖嗖”

衣袂破空声突然出现,在雨夜中显得异常突兀。

依旧黑袍的斛律菲带领两个身披黑袍、里着玄色武士服、腰挂长剑的年轻女子,跪倒在宇文成都的身侧。

宇文成都伸出右手,望着大拇指上金光闪闪、价值不菲的韘,嘴角挂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苍天似是要与宇文成都嘴角那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相应,空中蓦地出现一条巨大的闪电,从三十三外天直劈而下,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撕裂开来。紧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细小的雨滴愈溅愈大,密集磅礴。启蒙.

第二章 军力布置图

大雨倾盆,狂风撕扯。

如幔一般的黑幕中。

陈五冒着大雨在漆黑的旷野中奔跑。脚步仓乱,身上的黑衣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原本清瘦的身躯,显得更加瘦了。

陈五专拣偏僻小路,在林间穿梭,右手紧紧捂着衣怀,鼓鼓的,似是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穿过树林,经过高坡,一路跌跌撞撞,在半个时辰之后,视线里突然鳞光闪闪,神情透出喜悦。他来到了黄河岸边。

一条无边无际的大河横在大地,似是恒古至今就在那里。奔腾湍急的河水,夹着上游的山洪冲刷的泥土,浩浩荡荡自西而来,震耳欲聋,与山礁撞击的摩擦声有如雄狮怒吼,虎啸山林,往东注入那早已张开巨口的混沌凶兽的胸腹里。

陈五站在岸边处,神情中早已没有了喜悦之情,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一片。

按照事先的布置,这里应该有一条拴着去往南岸的渔船。可是刚刚他用目光急扫,目及之处哪有船只的半个身影,只留下拴在巨石上粗大的铁链。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原本的细雨会变成暴雨,导致黄河上游山洪爆发。

预先准备好的船只,很显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山洪中摧毁。

怎么办,时间不等人,他必须今晚就要渡过南岸,赶往瓦岗军,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望着汹涌的浑浊河水,他一筹莫展。万般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后狠咬一下嘴唇,渗出血来,毅然转身往临黄城而去。

今晚必须要把千辛万苦汇成的武阳郡军力布置图,送到瓦岗军翟大当家的手中,能不能让瓦岗军脱离被张须陀一直以来压制的局面,就看此一举了。

陈五是效力反抗隋炀帝众多义军之一瓦岗军的情报头目。

天下反抗隋朝的势力里,瓦岗军风头最盛,成了众矢之的,导致宇文阀的宇文成都与张须陀分别在武阳郡、荥阳郡对瓦岗军进行压制。

陈五脸容突然透出狰狞之色,双眼射出恨意。他想到宇文成都以临黄城的特殊位置对瓦岗军近乎截江断流的封锁;想到张须陀步步紧逼,几乎每隔四五天就会发动战事的情景;想到那些惨死在隋军的刀下的一具具尸体,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张须陀布置严密,对瓦岗军极为重视,每次战事,都是胜利收场。宇文成都相对张须陀的重视,要轻视瓦岗军许多,只要不越过他封锁的黄河地界,则相安无事。

由于宇文成都对瓦岗军的松懈使得翟让、徐世绩等人看到了可趁之机,屡次派密探秘密渗透,在数次失败后,终在武阳郡建立起情报机构。三天前,翟让给陈五密信,要他亲自绘制武阳郡的兵力部署。

临黄城,乃武阳郡重镇,以黄河为界,分南北两城,黄河之上架有以无数船只为浮力用铁链构成的浮桥,贯通两城,能并驰五匹马而畅通无阻。由宇文成都的两大亲信之一澹台陌镇守。

此时去往南岸的船只已毁,只能前往临黄城想办法,利用时机通过那座浮桥。

就在陈五赶往临黄城的时候,冷不防,一只巨大的黑鹰从黑暗中冲来,在陈五的上空盘旋,不断长鸣,丝毫不受恶劣的风雨天气影响。

陈五仰头望去,在雨水扑面中,脸色大变,立时加快脚步。

能在风雨中畅通无阻的鹰,只有一种,那就是经过匈奴特殊训练,负责侦查的黑鹰王。这种训练之法早已经随着匈奴人不断被各族同化,几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如今掌握这种技艺的人,除了草原的突厥系匈奴人,就只有中原鲜卑系保持着不多的匈奴血统习俗的宇文阀了。

此时此刻,黑鹰王的出现,代表着宇文阀的人已经盯上他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的错?此趟行动可以说是极少人知道,不可能透出风声,为什么他的行踪会被宇文阀的人盯上,究竟是哪里出的错?

轻微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从远方传入陈五的耳内,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马蹄声渐渐变响,成滚滚雷声,在黑暗中异常突兀,无数个骑士就像平地里冒出来一样,如巨石撞击般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朝着陈五迫来。

大地颤抖,在铁蹄下发出悲声。

陈五停下身形,心情跌到谷底。

骑兵,宇文阀真是看得起他。竟然出动了骑兵。

骑队由远及近,在高速奔驰中,展现精湛的骑技,在陈五方圆十丈外,竟硬生生原地急停,止住战马。一阵阵战马长嘶声响起,因高速下急停的惯性使得它们前蹄上扬乱踢一阵后,才重重踏在地面,泥水四溅。

陈五面色灰败,心叫:“完蛋了!”因为他看到这些骑士清一色黑色甲胄,连战马都披上的披挂,雨滴一滴一滴地滴在圆檐羽缨帽胄上,溅在造型冷酷的黑甲,流落在一支支硕大的长槊上,寒光闪闪,杀气逼人。巨大的纛旗虽被雨水打湿,却在冷冽的寒风中出奇的舒卷开来,一只硕大的血色睚眦绣在其上,口衔巨剑,怒目而视,气势凛然,欲挣而出。

这是宇文阀特有的睚眦铁骑。

睚眦,传说是神龙所生的第二子,龙身豺首,性格刚烈,,嗜杀好斗,主掌杀伐。

陈五嘴角露出一丝惨笑,他早该想到,黑鹰王出现,睚眦铁骑就会即刻杀到。

这是匈奴人每逢出战特有的习惯,而睚眦铁骑都是由宇文成都亲自组建,亲自训练,这种习惯已经贯彻到他们的骨子里了。

作为睚眦铁骑的统帅,睚眦一出,宇文成都也该到了。

陈五被众骑围困,竭力平息浮躁的气息,目光扫视,搜索着宇文成都的身影。瞳孔猛然一缩,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在披着战甲的巨大战马上端坐着,拥有草原游牧民族强健体魄的伟岸男子。鼻梁高耸挺直,虎目锐利如剑,脸的下半部是层次分明如针刺般坚硬的半寸黑须,顾盼生威。雄健充满力量的高头战马,藏青色的长袍,俊逸中透出森冷威严的脸容,以及马鞍上那杆巨大无朋的似矛似戟的奇型兵器,彪悍霸气。

更重要的是他衣着华丽,藏青色长袍的纹条是当今最流行的绣金镶嵌技艺,深黑的头发梳成鲜卑贵族的小辫发披散两肩,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兽面金韘,颇为不凡。无论是衣着的讲究还是本身的气态,都显示着他究竟沙场,兼有门阀子弟自身熬打的独特气势。

此人必是宇文成都。

就在陈五念头起伏的时候,宇文成都那略带沙哑的浑厚声音响起,窜入他的双耳内:“交出军力布置图,饶你不死。”语气中充斥着一股傲气。

湿漉漉的头发被一阵风吹起挡住了陈五的视线,他面色透出茫然之色,使声音略带颤抖道:“什么军力布置图?你们是什么人?”语气透出突如其来变故下的茫然无辜。他看到宇文成都那一刻,就知道这军力布置图是没有办法送出去了。但是他还要尝试,希望能蒙混过关。

宇文成都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不要再做无用的狡辩,交出军力布置图。”语气透出不可违逆。

陈五面露茫然之色,略带结巴道:“各位大爷,小人只是赶路的,确实不知道什么图,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宇文成都策马向前几步,冷哼一声道:“赶路?有风雨之夜在黄河沿岸赶路吗?再不交出就叫你五马分尸!”随着宇文成都的语气,众骑士一阵大喝,一杆杆巨大的长槊平端,冷光流动的槊刃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发动雷霆般的冲击,使目标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经久战沙场才能锻炼出来的强烈杀气,一阵阵寒意袭扰着陈五的身躯,冷汗、雨水交织在一起,虚脱感笼罩着全身,饶是他被誉为瓦岗军的精英,也不由得对这支铁骑望而寒栗。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在心中升起。该怎办?是束手待毙吗?还是忘死相拼?

不,不能束手待毙,死也要拉个垫背!杨广残暴不仁,门阀家族势力欺压百姓,宇文阀与其他家族一样,都是一丘之貉,是杨广的鹰犬走狗。再加上那件东西,拉个垫背,又有何不可?

陈五的灰败得脸色浮现一丝潮红,身上涌出生气,将寒意驱散了去,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了起来。翟大当家是天下共主,必会推翻隋狗暴政。脸上透出一丝尊崇,以略带颤抖的声音道:“我交……我交……”伸手入怀。

宇文成都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意,蓦地他感到一阵不妥,一种危机感涌现心头。他透过兵器上的光芒看到了陈五脸上的诡异表情。立时身躯做出反应,肌肉瞬间进入紧绷状态。启蒙.

第三章 诸葛神弩

宇文成都十二岁就已经步入沙场,征战十余年,天南地北都有他的踪迹,尤其去过西域疏勒国。

自西汉以来,佛教西来,在中土扎下脚跟,这近千年的历史里,佛教的东传途径一直都是两条道路,第一是从疏勒往东经过图伦、于阗、楼兰等西域诸国,进入西凉,再入中原。另一条是从天山峡口,经过龟兹国、楼兰再入西凉。

虽然两种途径都是东入西凉交汇,再入中原,但一开始的源头却截然不同。从天竺传入龟兹,是禅宗,而从天竺传入疏勒除了禅宗之外还有密宗。只是疏勒是西域诸国最西边,地域特殊,龟兹与楼兰是最东边,地域相差甚远,加之推崇禅宗教义,所以密宗很难入中原。

两百年前去过疏勒研究佛法的鸠摩罗什禅师东入长安白马寺,翻译经文,编撰经书,密宗第一次出现在中原腹地。只是密宗教义与禅宗教义大部分相左,难以让中原高僧入眼,故被摒弃,只有一小部分在五台山扎根,难登中土大流。

宇文成都孩童时光就在马邑郡度过,故而时常接触密宗,后来随家族商队在西域疏勒国遇见密宗三十六教之一的时轮乘教的高僧,两人一见如故,高僧以无上瑜伽密法相授,经过多年苦修,心神得以锻炼,比常人要强大甚多,在非常危险情况下就会示警。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第六感比常人灵验。

就在宇文成都心中出现警兆的时候。

一支早已上弦的奇异构造的手弩出现在陈五的手中,寒光闪闪的弩箭对准宇文成都的额头。

宇文成都的瞳孔猛然一缩。这是?

熟悉的造型,在数年前与皇宫史库里那一页的弩弓造型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诸葛神弩?

陈五厉声叫道:“你不是要军力布置图吗?我给你!”活动扳机一推,八寸长的弩箭嗖的一声窜了出去,特殊构造的机床使得弩箭速度极快,肉眼难及,眨眼之间,借着夜色,已经来到了宇文成都的面前。

擒贼先擒王,纵是军力布置图送不出去,也要把宇文成都弄死!

泛着寒光的弩箭,犹如索命的鬼差与宇文成都的距离越来越近。

弩箭近在咫尺,马背上跟随他多年的凤翅鎏金镗在这么近的距离,没有机会拔出,而他腰间的长剑,因剑身长大,离鞘需要将展臂的角度加大,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这个随即就要他命的弩箭。

形势危急。

宇文成都眼中爆出神光,闷哼一声,心神高度集中,紧紧地盯着箭簇,急速运算箭簇的轨迹。因常年精研武艺,造成粗糙的大手,猛然从宽大的袖袍弹出,凭借这征战多年的养成的直觉,在离他额头还有三寸距离时,瞬间将弩箭牢牢抓住,止住箭势,冷厉的劲风从箭头透出,使得他额头一阵奇痒。

但他刚刚截住弩箭,就听得砰砰砰三声连响,三支同样八寸的弩箭成品字型先后不一地再次朝宇文成都射来。诸葛神弩是数百年前诸葛孔明的智慧结晶,单箭连发,射程百步以外,杀伤力极为惊人,是普通士兵的噩梦。只是诸葛神弩,做工极为精良,任何零件的一丁点损伤都会对它带来无法修复使用的伤害,是一件损益同存的兵器,因没有广泛使用,加上结构复杂,无法仿制,在历史上昙花一现。就是宇文成都历经两世的人,也只听过它的威名,侥幸在大隋史库里见过简单的记载与图样罢了。

诸葛神弩这个时候怎会突然出现?这已经不是宇文成都现在考虑的事情了,此时此刻他再次面临了危险。

宇文成都望着再次向他射来,泛着夺命光芒的箭簇,他瞳孔收缩,一股被刺激羞辱的怒火涌在心头,喝一声:“找死!”双脚一踢马腹,战马长嘶,蹄声阵阵,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同时强壮的身躯猛然下滑,刚好躲过那三支呈品字型的弩箭,强壮的身躯穿过马腹从另一边探出,重新坐在马背,整个动作快如闪电,显示着高超的骑术。

由于弩箭极快,又在突然变故之下,虽因宇文成都骑术精湛,争斗经验丰富躲过去,却贴着他的身子继续前窜,一下子射进了后方躲避不及的两个骑士身上,当场跌落马背,摔在地上,身躯颤抖数下,毙命当场。

诸葛弩可以连发十箭,而此时陈五正在推动扳机。准备发射第六支弩箭。

十丈距离,宇文成都策马瞬间而至。望着陈五推动扳机的动作,怒火充斥着他的身心,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的生命,眼前的这个在他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弱者更是不行!马鞍上那杆硕大无朋的成名兵器凤翅镏金镗终于跳将起来,巨大的旁枝泛着金光直朝陈五的项脖划去。

凤翅镏金镗是宇文成都用后世听来的形象以及自身武艺亲自设计,以重资请名匠用天外陨石及鎏金技艺铸造而成的兵刃,全身约两丈上下,呈暗金色,镗刃诡异,中有硕大利刃矛尖从镗柄连接处骤然冒出,寒光闪闪,一对巨大月牙刃从两侧延伸开来,一条条宗匠技艺的雕纹齿印,形如凤凰羽翼,整支镗晃动时金光隐现,典雅中透出杀气腾腾之态。

电光火石间。

硕大的弯月刃一划而过。

血光崩现。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宇文成都勒马而立。

陈五无头的尸体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手中紧紧扣着扳机,第六支弩箭始终没有射出。

宇文成都看着倒地的陈五,心境平复,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刚刚动作看似轻松,却是他争斗多年的极限发挥,若不是自幼接触战马,对马术娴熟无比,早就死在对方弩箭之下。诸葛神弩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搏斗低微的人拿上一架诸葛神弩,也会在近距离轻易的杀死一个苦练多年武技的悍勇之将。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生命的威胁了。

诸葛神弩。

失传了几百年的诸葛神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难道瓦岗军掌握了失传已久的诸葛神弩制作方法?

这两个疑问让宇文成都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泛起涟漪水纹。

一个人影从骑队里步出,身形雄壮,一脸横肉,一细长的眼透出一丝与身形不相符的精明神芒。他来到陈五倒下的身躯前,上下摸索,最后在怀里搜出一卷锦帛,恭敬地呈递给宇文成都,道:“将军,这就是军力布置图。”

宇文成都接过锦帛,拿眼扫视,闷哼一声道:“这陈五倒是心思细密,竟用锦帛刺绣将军力布置图绣将上去,不怕风吹雨淋。”语气一顿,指了指陈五手中的诸葛神弩,意态轻松道:“张铮,你可知他手中的手弩是何物?”这个张铮为什么会突然投诚?他对诸葛神弩知道多少?

宇文成都之所以问起诸葛神弩这个问题,就是在观察张铮的动静,有何不自然之处。

张铮看了看陈五手中的诸葛神弩,有小心翼翼的观察宇文成都面上神情,眼神中透出茫然之色,谨慎恭敬道:“这支弓弩造型奇特,有别寻常之弩,小人不知是何物?”

宇文成都眼神射在这个雄壮的汉子身上,细细打量,一对眼微眯着,闪烁着耐人寻味的目光道:“张峥,本统领想知你为何反向倒戈,出卖陈五,如果不是你反向倒戈,我武阳郡也许就会成为翟让的地盘了。”

张峥身躯微微一颤,连忙赔笑道:“宇文阀实力雄厚,将军又是嫡长孙,俗话说树大好乘凉,为将军效力与翟让效力,这其中的分别,小子虽然愚钝,但还是分别得出来。”

宇文成都沉默片刻,仰天大笑三声,道:“好一个树大好乘凉。良禽择木而栖乃自古名言,只要你知情识趣,本将军保你荣华富贵。”此人从话语神态中均是符合水往低处流的利益之徒形象,难道张铮背后的原因真得只是为求荣华富贵?

张峥面露喜色,赶忙道:“愿为将军效死力。”

宇文成都,将军力布置图一合,递给张峥,一对眼望向波涛汹涌的黄河水,透出深邃莫测的神情,道:“本将军现在要你做一件事情。”

张峥道:“请将军吩咐。”

宇文成都嘴角露出一丝别样的笑意,道:“带上这卷军力布置图,趁夜立即赶往瓦岗军,献给翟让。”

张铮神情一怔,迟疑道:“将军这是……”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道:“你想要荣华富贵,就按照本将军说的去办,将图献给翟让,让他信任与你。相信这点能力,你会处理好的吧。魏郡太守已经年迈,陛下早就想换了,如果你能让我满意……”说道这里,声音顿止,不在说话。

宇文成都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身边的人,都防着一手。这些年的尔虞我诈使得宇文成都作为前世的单纯小贩,渐渐的变成一头狡猾精明的雄狮。从张铮的面部表情,似乎不认识陈五手中的诸葛神弩。真得不认识吗?他要下一步棋,来试试这个张铮,看看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名堂。

张铮面露犹豫之色后,一咬牙毅然承诺,恭敬是施礼后,领命而去。

宇文成都望着张铮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低声喝道:“宇文炙!”

身形高大的宇文炙从众骑越出。

宇文成都看着倒在地上的陈五尸体,吩咐道:“立即赶至一份军力布置图,明日一早,我要听见整个武阳郡都传布着陈五身死,以及瓦岗军密探分会被全部捣毁的消息。”

瓦岗军密探的渗入,张铮的突然投诚,以及突然绘出的军力布置图,这三件事究竟有什么联系?

瓦岗军,瓦岗军……

如果前世好好念书,也不至于这般被动,模糊的历史,有点像说唐传的环境,让他有种力不从心之感。

宇文成都的脑海中,思绪急转。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可以断定,这里面的背后,有着看不见的棋局。他此时要走出一步棋,试试这里面的水。

而这个看似突兀又似普通的张铮,正是他手中的棋子。

既然有人想下这盘棋,我宇文成都又怎能居后。我就陪你玩玩!

武阳郡是我的地盘,谁也别想插进来。

宇文成都眼中闪过寒芒,一个面容俊朗,气质深沉的男子仿佛间出现在他的面前。二弟,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有没有你的份?

宇文韧轰然应诺。

骑声滚滚,泥水飞溅,整支骑队开动起来,撞入无边的黑暗里。

黑夜恢复了宁静。

身死的陈五与那支诸葛神弩也随着骑队消失……启蒙.

第四章 危机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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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利益冲突

一卷硕大的地图,摊在书案上,河北的山川河洛,布局分明的横在其上。宇文成都一对眼盯着地图上的武阳郡每一条线纹。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斛律澹雅亲自做的早餐,草草吃了两口,就被撤下。早上泡得一盏茶,一动没动,依旧放在那里。

就在这过去的一个上午,宇文成都对驻守临黄城的澹台陌,连发了十数道命令。武阳郡的鹰卫犹如巨大的链条,急速运转,对黄河沿岸,严密的监视。一只只信鸽、一匹匹快马,隐秘的在小路、密林穿梭。

一股肃杀之气,在整个武阳郡隐秘的蔓延开来。

宇文成都军队部署没有调动,依旧是昨夜的外松内紧,唯一不同的是比昨夜更加警惕。陈五的尸体挂在城墙上,以示威慑。他要看看徐茂公是怎么样的一个反映。

他期待着翟让不听徐茂公的建议,来个鲁莽行事,如果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忧虑。怕就怕翟让对徐茂公言听计从,那就不好办了。徐茂公长于计谋,而他长于陷阵杀敌、排兵布阵,虽有计谋却不能经常与计谋打交道的徐茂公相比。专长不同,高下立判。

在没有确切的情报回来之前,他不会猜出徐茂公会走哪一步棋。被动呀,被动。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放下对瓦岗军的不以为然,渗入密探。

他知道历史,瓦岗军是从李密加入后,才强盛起来。以前他见过李密几次,此人谈吐非凡,虽是祖荫之辈,确实有真材实料,计谋出众,深沉老练。当时以为只要李密不出现瓦岗寨,瓦岗寨就是一盘散沙。现在大错特错,他忽略了徐茂公。

宇文成都将地图卷起,起身塞进书架,随即端起凉茶一口而尽。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如果不是顾虑徐茂公,他早已提刀策马杀向瓦岗。他刚刚翻了一下最近密探呈上来的密报,从瓦岗军与张须陀的战事来看,虽然每场都是以落败收场,但是却败而不乱,往往损失与张须陀的兵力几乎相等,胜之更少。

尤其这几年,瓦岗军在他与张须陀的封锁下,依然犹如蚂蚱一样生命力顽强,足见徐茂公的真才实学。

宇文成都平复心中的忧虑,迈步往大堂而去,而在刚才他已经闻到了从远处厨房散发出来,在庭院里飘荡的香味。这是焖羊肉特有的膻香味,是他的最爱。早年在马邑的时候,就喜欢这一口。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澹雅在亲自下厨。

想到斛律澹雅的体贴,他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愧疚。

其实改变命运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与澹雅和他的女儿小蕊去草原牧马放羊,享受天伦之乐。

这些年所谓的为打破命运而奋斗,说白了就是放不下身为宇文阀嫡长孙的荣华富贵的生活。前世的时候,因为生活太苦,他不想在今世里再去尝试。

想到这些年澹雅随着他提心吊胆,不自觉间心里的愧疚之感更盛,自己对澹雅的亏欠太多了。但随即又想到若是他能在隋末这个大染缸里搏出一个美好的前景,又何尝不是送给她的礼物。

心神振奋,脚步变得有力起来,仿佛间他看到了日后的崛起,马踏天下的豪情。

就在宇文成都迈出书房的第三步时。

一阵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黑衣负剑女子从花丛中冒出,快速而来,跪倒在宇文成都的身前。

宇文成都停下脚步,脸阴沉了起来。又有什么事情?这两天的事情真多呀,想与澹雅和小蕊在一起用餐的机会都没有。冷声道:“什么事?”

黑衣负剑女子禀上道:“主上,东都传来消息,老主人为二公子谋取清河郡通守一职,不日就会赴任。这是详细情报,请主上过目。”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恭敬的呈上。

“二公子”三个字一出,使得宇文成都眼中闪过精芒,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境,瞬间起伏了起来。宇文承基来了?来做什么?他与宇文承基向来不和,从来都是恨不得活吞了对方。此时宇文承基突然而来,究竟是什么目的?他可不相信宇文承基是专程来看他的。闷哼一声,接过纸张,一对眼逐字逐句的阅读。

纸张上面的字不多,只有几行。可是宇文成都却足足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他低念着“宇文承基”的名字,挥手让这名黑衣负剑女子下去,顺手将纸张撕成碎片。

二弟呀,二弟。你可真是讨老爷子的欢心,不仅为你讨了清河郡通守,而且本部的三千宇文精锐秘密南下,看来是为你准备的,排场真够大的。宇文部精兵向来是宇文阀的宝贝,除了祖父与老爷子能调动以外,别人根本别想染指。二弟今趟赴任清河郡通守,三千精锐又秘密南下,老爷子真是煞费苦心。

老爷子,你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你也参合到这件事来了吗?

宇文成都此时的心里如浪击礁石,久久不能平静。

这两天的一连串事件让他感到这里面的水,很深很深。此趟二弟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将宇文承基与瓦岗一事联系在一起。

清河郡具有极强的地理位置,是他和高士达的缓冲地带。如果此时被宇文承基入主,那他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两郡相连,捉襟见肘,加上黄河南岸的瓦岗,他的活动空急剧减少。

老爷子你这是想对付我呀。

哼!清河郡通守,说白了就是一郡之主。只要宇文承基占领一两个县城,他相信老爷子一定会不断的安排宇文阀的鹰爪过去,来充实宇文承基的根基,到时在弄个太守的头衔,名正言顺的独占一方。

老爷子这是在给宇文承基铺路。

宇文成都负着手,缓缓踱步,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沉闷的脚步声一时间在走廊出来回飘荡。

少顷,宇文成都停止住了踱步,往大堂而去。

静观其变,只能静观其变。

宇文承基去清河郡,必须经过武阳郡。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主动权在他手中。他要看看宇文承基这次来想干什么,带着什么目的?

如今他已有马步兵两万,各个都是精兵,骁勇善战。一旦这次宇文承基触动了他的利益,鱼死网破在所不惜!

他拥有的一切谁也别想夺走!启蒙.

第六章 程咬金突袭

深夜。

阵阵琴音在后院升起,空中飘荡,随着秋风流淌,琴音潺潺,仿佛间傍晚时分,晚霞润空,池塘菱角遍布,鸭鹅戏耍,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笛,远处篱笆围成的茅草屋,炊烟袅袅,一派乡村之景扑面而来。琴音悦耳动人,沁人肺腑。

凉亭内斛律澹雅,跪坐琴案,一对玉手轻重有度,以一种玄妙的规律抚着琴弦。她容颜秀丽,一对修长的黛眉下是一双深邃沉静的美目,一身淡红色的大袖袍裙着身,配上精心挽成的倾髻气质和润婉约。

宇文成都坐在凉亭内,站在凉亭内,闭上眼睛,沉浸在美妙的琴音里。如果溪水般的琴音窜入他的双耳里,随着琴音的起伏,他的心神越发的宁静,思绪越发的清晰。

陈五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出。据潜进去的密探回报,张铮已经献出军力布置图,可是瓦岗军的方面依然没有动静,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自己布置的棋子,发挥的作用变得微小了。而且还不知道这颗棋子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宇文成都随即甩开心中的烦躁,现在静观其变警惕的安排已经妥当,没什么好操心了,既然瓦岗军没有动静,那就等瓦岗的动静,再作打算。只要李密不上瓦岗,他就能配合张须陀将瓦岗死死的压制在那里。

想起张须陀,宇文成都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了开来。他以独特的镗术闻名大隋,而镗术的源头是来源与矛术。早年时期,宇文成都师承张须陀,一手矛术娴熟异常。后来经过时间的推移,对于前世的怀念,遂演化出独特的镗术,配合凤翅镏金镗,甚是出神入化。

当年横插一杠来武阳发展,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他的恩师张须陀。今年已经是大业十二年了。按照历史的进程,在这一年,李密将会加入瓦岗,而在这一年,张须陀将死于李密与徐茂公的阴谋下。

他宇文成都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也不是自私自利的性格,他也有知遇之恩。

当年由于自己秉承着前世人人平等的个性,前世孤僻时养成的习惯,从不讨好家中长辈,使得不被家中长辈们待见,可谓是处境尴尬堪忧。他决定另谋出路,于是离开家族部落,去了张须陀的军队。

从那以后,他成为了张须陀的得意门生。

宇文成都蓦地长叹一声,打破了琴音的意境。

十二岁的那一年,如果他不是决然离家,成为张须陀的弟子,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至少不会有现在的功绩与名声。

他现在的一切都源自于张须陀。

除了母亲,只有张须陀给他温暖。所以他才来到武阳郡,发展势力与张须陀成为掎角之势,压制瓦岗。

琴音嘎然而止。

余音绕梁。

斛律澹雅起身来到宇文成都的身旁,扬起俏脸,关切道:“夫君,有心事?”

宇文成都回过神来,看着陪伴他多年的娇妻,柔声道:“刚刚想起了恩师他老人家。”闭口不谈瓦岗之事。他可不愿意让澹雅跟着他提心吊胆。

斛律澹雅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想他老人家,就去看望一下。”

宇文成都再次叹了口气,道:“我何尝又不想去探望他老人家,可惜如果我冒然而去,我那父亲又会收到消息了。”

斛律澹雅一对美目闪过忧虑的神情,道:“夫君有没有想过脱离宇文阀。”虽然宇文成都很少谈论军政事,但斛律澹雅冰雪聪明,知道宇文成都的处境,亦是知道宇文成都与张须陀的深厚感情。就是这深厚的感情,处处为宇文成都造成的障碍,在宇文阀内越发的艰难。

这一句话让宇文成都有如雷击,浑身一震,转过身来看向斛律澹雅,一对虎目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脱离宇文阀!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宇文阀为骄傲,以嫡长孙为荣耀,奋斗了那么多年,大半个原因就是如此。

可是他陪伴多年的娇妻竟然让他脱离宇文阀,这是什么逻辑。这要是其他人,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斛律澹雅不理宇文成都的目光,一对美目清澈沉静的看着他,柔声道:“夫君深陷局中,自然没有贱妾看得透彻。在贱妾眼里,夫君就是被家族的包袱所累,这些年来始终以武阳郡为中心,殚精竭虑的谋划布置,不就是想在家族占一席之地吗。”声音平稳和润。

这段话说到了宇文成都的心坎里,不禁动容,没想到陪伴她多年的娇妻竟然有这么独到的眼光,不愧是将门之后。当初他虽看出武阳郡处于四战之地的弊端,但是依旧走了进来,就是为了维护他的嫡长子身份。情绪稳定下来,闷不作声坐在石凳上侧耳倾听。

一阵香风中,斛律澹雅移步到宇文成都的身后,一对玉手伸出在他的宽厚肩膀上,技巧娴熟地捏拿着。继续道:“夫君想必也是知道,不管夫君如何在武阳郡努力,始终不会得父亲的欢心。父亲对母亲情种心里,二叔的容貌像极了母亲,能力也不差,平日里又讨好长辈,自母亲去世,父亲格外的看重,无论哪一条,夫君都远远不及。自古虽有长子继承嗣位的传统,但这不是死规矩,任何时候都可以改变。”

斛律澹雅是塞北草原的女子,虽然受中原汉人文化熏陶,但所受的教育截然不同,她的父亲斛律琅是将门之后,兼且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自幼就被斛律琅教授中原的谋略,以增长见识,如此在这样的熏陶下,斛律澹雅又岂是泛泛之辈。只不过自嫁给宇文成都之后,一直恪守中原礼节,不过问他的事罢了。

只是这几年,宇文成都的心思一天比一天重,尤其是自前天深夜回来,一直闷声不吭,庭院的树木不知被他打断了多少,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才说出一直想说的话。

宇文成都伸出手,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默默无语,她的话犹如和风细雨进入他的心底。这些年努力奋斗,到头来都不及二弟,叹声道:“澹雅,说来容易,可是真的脱离宇文阀,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将会受到所有门阀的摒弃,父亲是不会放过我的,家族更是要把我置于死地。”

斛律澹雅轻轻的将娇躯贴在他的后背,双臂搂着他的肩膀,一股清香传入他的鼻息,和润好听的声音响起道:“我的好夫君,不是让你真得脱离门阀,而是要你有脱离门阀的心态,你可知道你这些年都干些什么蠢事哩。你控制了黄河中游流域的私盐,可是大半都流进了家族的口袋了。你到头来得到了什么,还不是家族里的冷嘲热讽,猜疑嫉恨。你只要切断与家族的利益,自己独立运作经营,维护自己的利益,不与家族合作,只要兵权在手中掌握。家族里的长辈根本不会和你闹翻,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强力打手,虽然这个打手不受控制。只有以后手握重兵何愁家族门阀,完全可以自立门户。”话语轻轻柔柔,却透出刚强有力狠辣之态。

宇文成都闭上眼睛,他第一次对这个娇妻刮目相看,这些年他始终存在着侥幸心理,认为给足一些家族利益做出成绩,就可能彻底的在家族站稳脚跟,赢得长辈们的青睐,可是随着得知宇文承基即将赴任清河郡通守的消息,他彻底死心。宇文成都长叹一声,大手轻拍斛律澹雅的柔嫩小手,道:“你真是我的女诸葛。”语气透出肺腑的感情。对于斛律澹雅看透棋局的狡黠聪慧,他没有恼怒之意,反而有种惊喜的感觉。这些年来都是他一人独自转变前世的心态,在斗争激烈的门阀中探索,突然遇见可以交谈的人,还是他的妻子,就等于发现了新大陆那样惊喜,有所依仗。

斛律澹雅轻轻地吻了一下宇文成都的布满胡碴子的脸颊,道:“现在舒服了吧,贱妾去为你做些宵夜。”从宇文成都的大手里将小手抽出,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串破空声突然响起,一个黑衣女子在暗处现身,跪倒在宇文成都的面前。

斛律澹雅看了看这个黑衣女子,又回头看了看宇文成都,眼神中闪过无奈、担忧之色,因为她看到了这个黑衣女子面上的神情格外的凝重,看来这几天真是多事之秋。知情识趣的返身将琴抱起,走了开去。

宇文成都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又回到了那森冷威严的状态,淡淡道:“什么事?”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让他有些麻木,还有什么事再让他进入难解之局。

黑衣女子回答道:“禀告主上,瓦岗军突然出现在黄河沿岸,登上凭空出现的两艘巨舰,直扑观城而来,观城水寨守将曹稳被程咬金斩余巨斧之下。”

宇文成都脸色大变,腾腾腾上前三步,一对眼爆出精芒,喝道:“你说什么!”

瓦岗军竟然突然采取行动了,为什么他没有收到任何情报,而且那两艘巨舰是从何而来?要知瓦岗寨只有小船,没有巨舰,这才能让他肆无忌惮的封锁黄河。难道是他们建造的不成,?

时间不等人,容不得宇文成都思考,猛然爆喝一声:“传令兵!”声音洪亮,犹如惊雷,传至极远之地。

仓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十几名身形高大的传令兵,赶了过来。

宇文成都也不抬眼,立即吩咐道:“擂鼓聚将!”他本想传信给镇守临黄城的澹台陌,让他加倍小心,可是他算了一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鹰卫遇到紧急情况之时,会动用苍鹰传信,可是苍鹰速度再快,亦有个度。他料定在他收到瓦岗军动作的时候,程咬金已经率部队朝着临黄城的方向而去。

宇文成都悲叹一声,徐茂公果然名不虚传,这雷霆而又隐秘的手段,真是神出鬼没,难怪能与当世名将抗拒这么多年。

这一步棋他又输了!

一阵震天的擂鼓声,响彻整个天地,震动了武阳城,一个个身穿甲胄的校尉,开始往通守府聚集。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瓦岗军的攻势已经展开。

大战一触即发。启蒙.

第七章 水寨失守

距离武阳城数百里外的临黄城,一如往常的戒备森严。

一条巨大无比的,能并排疾驰无匹马的浮桥贯通黄河,连接南北两城。

澹台陌,立在北岸的岸边,望着月光下,澄波鳞鳞、且有浩瀚的黄河。今夜不知为什么没有睡意,始终觉得心里有事,但又不知是什么事。索性起身,前来视察。

澹台陌今年三十四岁,比宇文成都大上八岁,容颜刚毅,体型雄壮,继承了鲜卑人的彪悍,虽然没有甲胄着身,一身普通布袍,却也显得威风凛凛。

自前天夜里接到宇文成都的密令,他就格外的谨慎,六千精锐各分两城,日夜轮流把守。另外有八百军士在临黄河沿着黄河两岸的十个瞭望塔驻守,严密监视着黄河的一举一动。

只要一有异动,必会遭到雷霆般的打击。

此时深夜亥时,整个临黄城附近犹如白昼,无数火台散布在黄河沿岸,视线所及处一目了然。

看着南北两城城楼上的甲胄在身,持着兵器,精神抖擞的巡逻站岗,澹台陌料想这个阵势,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心里一阵心安。

澹台陌本不姓澹台,乃是鲜卑族足可浑氏,因早年与部落发生争执,愤而出走,用母亲的姓氏,辗转至张须陀麾下,与当时宇文成都一见如故,又被其武力折服,后来跟随宇文成都南征北战,一直忠心耿耿。

所以宇文成都一下命令,就毫不犹豫立即贯彻。在以前的布置上,增设了八百瞭望台守军。

就在这时,战马的马蹄声突然响起。澹台陌眉头一皱,因为蹄声急促,作战经验丰富的他一听到这**蹄的声音,立时就知道有可能出事了。

一匹快马从北城黄河岸边,已经敞开的城门驰了出来,奔过浮桥。一个健硕的骑士滚鞍下马,奔到澹台陌前,腿一软,“噗通”跪了下来,面色惨白,胸膛急剧起伏。

澹台顾不得礼节,立即上前,为他顺气,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来人喘息道:“瓦岗军突然从暗处杀出,北岸瞭望塔守军,遭受攻击,损失惨重,属下冒死突围,特来报信。”

此话入耳澹台陌心头一惊,该来的还是来了,急问道:“他们有多少人?”刚刚说出,心里突然感觉不妥,瞭望台通常有狼烟堆,八十人一个瞭望台,就是再大的打击,也足够有时间点狼烟了。

就在澹台陌感到不妥时,那人眼中凶光一闪而逝,紧接着一股尖锐的杀气,直袭澹台陌的肚脐处。

澹台陌亡魂直冒,从杀气上判断是匕首之类的利器。

此时他距离那人只有一尺,匕首又快又急。

澹台陌一声爆喝,生死关头,潜力激发,喝声犹如炸雷,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滞,对方的匕首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顿的功夫,争斗经验丰富的澹台陌拼尽全力移动身躯。

“噗!”

鲜血溅起。

澹台陌感到右腹一凉,刺骨的疼痛袭上心头,他知道对方的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肚子里。

澹台陌闷哼一声,忍受着腹内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沉腰扎马,双手搭在对方的肩膀,蓦地成为鹰爪之状,猛然用力,指尖穿入穴位,对方立时被封穴,失去了动作。

紧接着澹台陌一扭一拉,随着一声震天的怒吼,鲜血飞溅中,那人被澹台陌硬生生撕成两半。

“腾腾腾……”

澹台陌捂着肚子,踉跄地退了五六步,面色开始惨白。

只见他的右腹插着一把匕首,直没把柄,鲜血顺着匕首匆匆流出。

城楼立时纷乱,脚步声接连而来,南城巡逻守夜的士兵纷纷抢出,一个强壮的大汉一把扶住澹台陌。

澹台陌控制小腹上的肌肉,缩紧与匕首的空隙,鲜血渐渐停止流出。他沉声道:“立刻吹响号角,进行戒备!”

随着他的话落下,身边的号角兵立时吹起牛角号,苍茫的号声一时间响彻寂静的夜空。

这是有人突然叫道:“将军快看!”

南岸的天地相接之处升起了巨大的狼烟。

紧着着数堆狼烟接连而起,遥相呼应。

澹台陌心往下沉,看来来势汹汹。先是以奸细对他暗杀,紧接着大举进攻,好手段,步步紧逼,这是要把他逼入绝地,有高人在谋划出手。如果刚刚那个奸细得手,临黄城就会进入群龙无首状态,短时间内就会被击破。

澹台陌毫不迟疑,喝声道:“全军退守南城!”命令即刻下传。

为今之计只有退守南城,利用黄河屏障,才有胜算。

澹台陌在部下的搀扶下,往南城的城门而去。

由于黄河面宽,南北城相距甚远,对岸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传令兵策马急驰奔向北城传达命令。

就在澹台陌被人搀扶快要步入城门时。

又一声疾呼传来:“快看!巨舰!”

众人立即转身。

月光火台的反射下,天地相接的地平线上出现一艘巨舰,巨帆怒张,全速扑来,活似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澹台陌瞳孔一缩,一颗心吊到嗓子眼。

周围的守军如临大敌,

号角凄厉的在空中回荡。

城楼上的守军,纷纷换成了弓弩手,剑拔弩张。

众人心神高度集中。

澹台陌一对眼紧紧地盯着高速驶来的巨舰,心中起伏不定,从巨舰上的气势来看,来势汹汹,难道是瓦岗军的巨舰?

巨舰越来越近,巨大的体魄犹如巨大的岛屿一样向他们横撞而来。

就在城楼上十数台巨弩上弦,准备瞄准射击的时候。

巨帆上,绣着的巨大图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一头巨大无比的狼首龙身,口中吞剑的血色怪物,仰天长啸。

众人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下来。

原来是自己人。

睚眦图案,宇文成都特有的图案。

众人虽然将神经松懈下来,但是澹台陌却不乐观,因为这巨舰驶来的方向是观城水寨的方位。那里有三艘巨舰服役,平日里负责封锁黄河。

此时这艘巨舰突然而至是什么征兆?

巨舰是宇文成都封锁黄河中游地区的最大依仗,数年里总共建造了四艘,每艘能装载八百人,乃水上利器。其中三艘在观城水寨服役,另外一艘则是负责对东瀛的贸易。这些年来宇文成都在东瀛岛暗中大搞策乱,使得东瀛处于动乱状态,他又趁机扶植一个势力,不断的运输最次等的兵器甲胄,从东瀛那换取大量的白银、黄金。

巨舰渐渐减速泊岸。

“蓬!”

巨舰停了下来,众人感到脚下一阵颤动。

紧接着硕大的木板探出,与岸边连接。

一个个身影陆续的下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大约三十人。

众人心头大震。

眼前的这些人浑身带伤,全都是鲜血,更甚者残肢断腿,浓厚的鲜血顿时聚集在了南岸。

澹台陌怔怔地望着那个领头的大汉,只间他衣甲破损,胸口处是一条极长的伤疤,皮肉翻卷。这人他认识,是观城水寨的副统领秦彪,一把大刀使得犹如猛虎噬人,悍勇异常。

如此悍勇之人如今变得这般模样,可以想象争斗的场面如何惨烈。

秦彪步伐踉跄的走到澹台陌面前,艰难地吐出:“水寨丢了,统领战死。”话一说出。双目顿时通红,热泪滚出。

身后残兵纷纷痛哭失声。启蒙.

第八章 血战(一)

此话一处,空气顿时一滞,众人怔然。

澹台陌一把推开扶住他的大汉,不顾伤势猛然窜向前,一把提住秦彪,冷声道:“你说什么!水寨丢了?你水寨有三千精兵镇守,巨弩配备齐全,怎么可能丢的。”

秦彪的脸上闪过痛苦之色,道:“我也不知道,河面上突然出现两艘巨舰,全速驶来,以近乎自残的方式撞停在水寨码头,完全不给巨弩任何机会,随后涌出一千多人,他们都配备了奇怪的弓弩,射速奇快,只一个照面我们就被打懵了。”

澹台陌松开秦彪,沉声道:“这不足以成为你丢失水寨的借口,弓弩再厉害,在混战中微乎其微,难道你们都是木头蠢蛋,等着别人来射吗。”

秦彪惨然一笑,道:“瓦岗出动了翟让的近卫军,领头的是‘混世魔王’程咬金,及‘金锤力士’樊虎。他们各个精通水陆争斗,我们这些弟兄大多数都是塞北人,习惯马战,在水寨多年,也只是勉强熟悉水性,又岂能是他们这些精通水陆争斗的人对手。如果给我战马,双方在平原骑战,老子保他全军覆没。”

澹台陌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知道翟让的近卫军战斗力,如果没有战马,只能迅速溃败,而且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秦彪续道:“我们拼死抵挡,可惜收效甚微,曹统领也死在程咬金斧下,竟躲不过三斧。我还剩百人,见到此景知道大势已去,拼死突围,终在损失了几十个弟兄下,抢上巨舰,向你们赶来。”

众人怔怔无语,没想到战况惨烈到这种程度。

对方突然而袭,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一股沉闷的心情压在众人的心头。

澹台陌道:“事不宜迟立即进南城,防守待援!”一把拉住秦彪,忍住腹部的伤痛随着众人步入城内。

号角声不断的吹起。北城的官兵开始涌动,军用器械随着队伍,不断地往南城而来。

竟然对方出动了程咬金、樊虎,已经攻占了水寨,那么翟让的左膀右臂单雄信也该出场了,北岸快速而来的瓦岗军,一定有他。

必须全军退守南城,如果这个时候程咬金与樊虎利用巨舰杀到,等于将他们分割两地步步蚕食。

澹台陌心中大恨,临黄城地理位置极为特殊,绝对不能有失,否则主公这几年的辛苦就会白费。

敌人最多一个时辰,能突破北城,必须抢在前头将守城装备运往南城,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充足的准备。

瓦岗军,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武阳城,太守府,议事厅内。

没有一丝声音,沉闷异常。

宇文成都直接坐在太守位置上,目光沉凝,面前摆放着一卷巨大的地图。

已经六十岁的武阳郡太守董方,坐在宇文成都的侧座,让出主位,面色平静,仿佛宇文成都坐在他的位置已经习以为常。

议事厅两侧,所有文吏武将都已聚齐,默然跪坐。

宇文成都一对眼冷芒闪烁,环视众人,沉声道:“刚刚从前线传来消息,瓦岗逆贼突然出兵,直扑我观城水寨,曹统领战死,水寨沦陷敌手。”

此话一出,大厅内顿时轰然,一时间议论纷纷。

坐在武将首位的宇文炙言道:“主公,黄河沿岸防守严密,瓦岗贼子为何能突袭水寨,难道我水寨官兵都是睁眼瞎不成。”

宇文成都眼中寒光一闪,心里闷哼一声,你这不是在说我鹰卫无能吗,口中却说道:“这次瓦岗蓄谋已久,连这点隐秘事也解决不了,就不配与朝廷对峙这么多年了。此话休要再提,现在是危急时刻,各位有何良策?”

文吏们默默无语,武将面面相觑。

这些文吏平日里都只是处理民生之事,内政到有些手段,武将也都是各个骁勇善战之辈,冲锋陷阵各个擅长,这两拨人都不是出谋划策的主。

宇文成都环视一周,将众人表情看在眼里,心里苦笑一声,他现在才发现,他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原来他的手下都没有能出谋划策之人。以后当大大加强。

由于前世的模糊记忆,使得宇文成都对这一时期的谋士映象不深,只知道魏征、徐茂公、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可惜这些人要么就是瓦岗的人,要么就是李阀的人,他的触手实难伸及。

这使得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的二叔宇文士及。他二叔足智多谋,善用毒计,招招狠辣,步步连坏,是宇文阀的智囊,据说当年才貌双绝的隋炀帝长女南阳公主,就被宇文士及步步算计,坠入爱河不可自拔。前世之时,有一次出夜摊,摆夜市,几个在他摊位吃烧烤的大学生谈论过宇文士及此人,说他活得很长,以宇文阀之人的身份历仕李渊、李世民两朝,备受重用。

由此可见他二叔能力出众呀。

虽然二叔对他不厌恶,只是可惜不论他怎么试探,二叔依旧摆出城府深沉的态度,对他不理不睬。

此时宇文成都心里升起了强烈的**,他要谋士!以后见到谋士,捆也要捆到身边!

宇文炙大步踏出,道:“主公,既然瓦岗军已经出手,那就狠狠地打回去。依属下拙见,瓦岗军的重点很可能是临黄城。”

这一回答宇文成都大感满意,他手下还是有能看透棋局的人,道:“你有何见解?”

宇文炙恭敬的道:“由于我们占据临黄城的地理优势,利用河上巨舰对瓦岗军压制封锁,所以临黄城历来是瓦岗军的心头刺,如果属下出击,下一步目标必是拔掉临黄城,使后续援军畅通无阻,然后以长驱直入为主,步步为营为辅,吞食武阳郡。”这一番话,分析的头头是道。

众人纷纷符合。

宇文成都蓦地长身而起,道:“既然如此,众将听令!”决然果断的善断特性显现而出。

众人霍然起身,面容肃然。

宇文成都喝道:“宇文炙,宇文濉、宇文濮听令!”

蓬蓬蓬。

宇文炙与两个雄壮的战将,越众而出。

宇文濉、宇文濮乃是亲兄弟,是宇文成都从宇文阀内挖出来的,两人矛术娴熟,深谐马上功夫的精髓,是冲锋陷阵的骑战悍将,亦是对宇文成都死忠之士。

宇文成都一对眼望向三人,郑重道:“我命你们即刻启程,分别赶往武阳郡北陲馆陶、堂邑、聊城三城督统,严密监视清河郡方向,防止高士达、窦建德、张金称等人,突然出现清河郡,趁火打劫,背后偷袭。”高士达等人的老巢高鸡泊就在清河郡边陲,而清河郡空置多年,府兵不备,很容易让高士达挥军南下。不可不防。

宇文炙、宇文濉、宇文濮领命大步离去。

宇文成都再次喝道:“马天德!”

一个英伟雄壮的大汉,轰然步出。此人是马超后人,一杆长槊名震西北,马家骑战之术被他娴熟惯用,当年杨广第三次征伐高丽,杨玄感叛乱,宇文成都能穿凿直杀杨玄感中军,此人功不可没。

宇文成都看向这个英伟的大汉,眼神中透出复杂的神情,道:“你留下来带领文吏守城!”以此人之才,完全可以在西北闯出一番明堂,却舍弃大好前程,明珠暗投在他麾下窝在武阳数年。只为当年意气相投,肝胆相照之情。

此趟瓦岗突袭,凶多吉少,他唯一放不下的是澹雅与蕊儿,他派这个亦友亦属下的马天德,大有深意,如果此趟是徐茂公精心策划的棋局,而他深陷其中,希望凭借着此人的骑术带着他的澹雅、蕊儿杀出重围。

马天德抱拳接令,不发一言,回到队列。

宇文成都蓦地拔出宽大的长剑,喝道:“剩下武将随我出征,奔援临黄城,将瓦岗剁成肉泥,为曹将军报仇!”与其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豪情。

很久没有战事了。

程咬金,你竟然杀我唯一懂得水战的将领,我岂能放过你!

众武将纷纷拔出兵器,大喝:“剁成肉泥!为曹将军报仇!”

气势高涨,声音震天,一时间淹没整个大厅。

坐在侧位的太守董方,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芒。启蒙.

第九章 血战(二)

去往临黄城的官道上,响起了震天般的马蹄声。

无数个骑士在官道上疾驰,背负长弓箭筒,手抓长矛,圆檐羽缨帽胄,黑色的冷酷铠甲,加上这些人面上的狰狞,气势骇人,杀气漫天,惊走了无数只乌鸦。

宇文成都一马当先,脸如铁铸,一对眼冷光如电,充斥着无边的怒意,手中提着他那巨大的凤翅镏金镗,角度摆在最佳出手的位置,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自来到这个世界,十二岁就征战沙场,一直都是所向披靡,没想到这一次一个疏忽,就被对方玩弄与指掌之间。他恼怒自己以前太小看瓦岗军,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如果今次临黄城有失,那么他就会处于被动局面。

在此之前他拥有马军一万,步军三万,合计四万,现在观城水寨失陷,三千守军全军覆没,这对他的影响有史以来最大的。如果此趟不能解决瓦岗问题,那么他对东瀛的策略就会切断,金银特产再也不会流入他的口袋。

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也不知道临黄城六千守军能不能守住。

如果他所料不差,瓦岗军这次出动兵力很有可能三万以上。倘若是以前则无需顾虑,只凭着城墙完全可以拒敌。可是这一次水寨失陷,兼且瓦岗突然有了两艘巨舰,情况大大不妙。

犹如情况紧急,这一次他率领三千睚眦铁骑打头阵,亲自支援,步兵行动太慢,只能拖慢行程。

想到这里,宇文成都转头看着身后这些随他出神入死,散发着无穷战意的弟兄,信心大增。

只要他出现在临黄城的城楼上,甭管对方有多少人,他的部下都会舍身忘死,成为一柄锋利的尖刀。

你瓦岗军不是号称最舍身忘死的悍匪吗,今趟就让你看看,我宇文儿郎不弱与你!

铁骑滚滚,随着宇文成都咬牙切齿在心里的怒吼,三千睚眦铁骑撞进了密林中的官道里。

澹台陌与秦彪站在南城的城楼上,目光沉凝的注视着黄河北城。

此时北城全部搬空,百姓大多数都撤到了南城。

贯通黄河的浮桥亦被拆除。

由秦彪开来的巨舰在水寨幸存的官兵掌舵下,驶离了临黄城。只剩下这艘巨舰了,必须保住,以备后续之用。

北城灯火通明,此时已经被瓦岗军占领。

河面一片宁静。

月光已经散去,月亮藏进了乌云里。

澹台陌面容冰冷,肚子上的匕首已经取出,在大夫的医治下,裹上了纱带,硕大的长矛被他持在手中,威风凛然。

他知道河面的宁静只是表面的现象,大战将要开启。

对方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发动攻击的契机。

如果他估计不错,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黎明。黎明,是熬夜的人最容易犯困松懈的时候。

澹台陌眼里有些酸麻,对方处心积虑发动这次突袭,而且完美无暇,究竟是谁策划的?他从不相信翟让有这个能力。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也许是他,瓦岗军首席谋士徐茂公。

希望他这一关能守得住。

澹台陌的声音响起道:“据说程咬金身形雄伟,膀大腰圆,一幅紫堂脸,满面虬髯,力大无穷,手中的青铜巨斧至少百斤,杀人从不砍出第四斧。实力尤在樊虎之上,你有没有与他交过手。”

身旁的秦彪,已经换上新的衣甲,闻言苦笑一下,道:“程咬金的实力确实不俗,杀人从不砍出第四斧有些夸大其辞。”一把扯开衣甲,那道已经缝合的长长斜疤顿时显现,他指着疤痕。继续道:“我这伤口就是拜他第十斧所赐。”

澹台陌一对眼紧紧的盯着秦彪的伤口,好一会才吐出道:“好快的斧。”这道伤口是从下而上,很显然是在秦彪躲过上一斧,顺势转撩,如羚羊挂角撩在了他的身上,速度快得让这个久经沙场的秦彪根本躲避不及。

秦彪回忆当时的情景,眼神中射出复杂的神情,道:“他的斧法,角度刁钻,而且又快又狠,让人始料难及。尤其是头三斧,简直就是快如闪电,招招夺命,只要差之毫厘,就会身首异处。当时我率部突围,此人横里杀出,若非我是马上出身的战将,若不是我用拨杆回刀这个技艺,只怕已经在他第三斧之下毙命。”

澹台陌面色凝重,叹声道:“只从程咬金就可看出,是个难缠的对手,况且此趟还有个号称瓦岗第一猛将的单雄信。”澹台陌虽然矛法比秦彪高上一筹,但是与程咬金相比,孰强孰弱,还尚不可知。

就在数月前,单雄信在乱军之中与张须陀交过手,双方霎那间共交手八十七下,未有败相。

张须陀是宇文成都的授业恩师。

记得他曾经问过宇文成都张须陀的矛术究竟到了何种境界。宇文成都曾言:“张须陀的矛术已经在岁月的沉淀下,出神入化了,天下能与他对上五十招以上的很少,就连他如果不拿凤翅镏金镗的情况下,只用长矛对杀,也没有胜利的把握。”

以宇文成都的描述,加上单雄信与张须陀交手的情景,此人已经挤进天下猛将二十强之列。

两人一阵沉默。

澹台陌心中默叹,如果主公不能率军增援,这一仗凶多极少。

此刻他已经受伤,行动大打折扣。就算不受伤,只凭着他和秦彪,还有六千守军,是挡不住瓦岗的。

希望主公快些到来。

澹台陌看向北岸,心里再想,浮桥已经被拆,你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就在这时,他的肩头被秦彪拍了一下,紧接着听见一串声音传入他的耳内:“澹台兄,快看!”声音仓促。澹台陌抬起头顺着秦彪指着的方向看去,脸色蓦地一变。

无数船只出现在黄河的地平线上,俱是白帆满张,全速前进。

当头是四艘巨大无比的巨舰。

秦彪双目赤红,大手紧紧抓着长杆大刀。这些船只大部分都是水寨的,尤其那四艘巨舰的其中两艘。这两艘巨舰明显比另外两艘大上许多。

澹台陌一对眼爆出精芒,大手一挥,牛号角被号手放在嘴边,号角声顿时响起,透出远古的苍凉,传至上空。

瓦岗军的舰船来了。

攻势也该展开了。

澹台陌放下了心中的烦恼,瞬间进入军人特有的战场意境,变得冷静异常,且又充满着激情,他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

迎接着瓦岗军的攻势。启蒙.

第十章 血战(三)

城楼上的守军,全速运转开来。一架架巨大的巨弩顺着宽长的城墙,一字摆开,每一架都配有三名官兵,硕大的矛刃对准这黄河,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全军进入紧张的状态。

大战已经开展。

秦彪的长杆大刀拖在地面,全身肌肉绷紧,双目赤红,射出无限的杀意。当看到敌人用自己水寨的战船时,他差点疯掉,怒火在心口内窝着,渐渐地散发向全身,这是耻辱的怒火,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在水寨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愿意看到现在敌人对他的耻辱。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烦躁,越想越窝囊,一声震天的怒吼蓦地从口中发出,直冲云霄,一把扯下身上的衣甲,露出健壮的上身,肌肉虬结凸起,大刀猛然上举,刀锋指向天际,整个人状如疯虎。

在秦彪的影响下,怒吼声未停,又一声长啸从澹台陌口中发出,手中硕大的长矛蓦地高振上空,口中大喝:“战!战!战!”吐气开声,声音传至极远,与秦彪的吼声相应,气盛更盛。

秦彪的吼声彻底唤醒了澹台陌封存多年的记忆。多少年了,在武阳郡窝了这么多年,安稳的日子已经将他彻底腐蚀了。当年跟随张须陀大战四方,跟随宇文成都南征北战的记忆再次被这声怒吼彻底激发,身为草原特有的豪情在他强壮的身躯里涌出。

此时的他再也不考虑援军是否即时到来的问题,唯有一个字“战”!

草原男儿快意恩仇!

战!

巨大的吼声,在两人的吼叫削弱后,猛然爆发,铺天盖地。

城内无数官兵,纷纷高振各式各样的兵器,仰天怒吼!

战!战!战!

这些原本跟随宇文成都的草原汉子,被澹台陌与秦彪的豪情虎吼,激发了最原始的血性!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脑袋别在腰间的壮烈情怀,事隔数年后在他们身上重现。

他们仿佛回到了从前,三征高丽,在漫天的雪地里,他们跟随宇文成都在那些所谓的精兵阵势里杀得七进七出,浑身是伤,却依旧在尸山里痛饮美酒。

杨玄感叛乱,天下动荡,他们跟随宇文成都为先锋,杀进比他们多上十倍的人山人海里,杀的他们鬼哭狼嚎,杀的他们丢盔卸甲,杀的他们至今提到宇文成都麾下的精兵,依旧打着冷颤。

杀!杀!杀!

一股磅礴的杀意在所有之间蔓延,渐渐的汇聚上空,愈来愈浓,与漫天的怒吼揉合交织,铺天盖地的扑向黄河。

声震四野!

北岸的城楼上,立着两个人,一个是号称瓦岗军第一猛将的单雄信,身形魁伟,面色铁青,毛发浓密,颔下虬髯密布,几乎盖住了嘴。一杆巨大重槊持在手中,金刃紫杆,名曰:金钉枣阳槊。

另一人,是瓦岗军第一谋士徐茂公,身形中等,青色的布袍穿在身上,面容削瘦,一对眼犹如深潭,沉静异常,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儒雅之气。

听着震耳欲聋,使自方兵士士气下降的吼叫声,单雄信面色沉重,道:“宇文成都麾下的官兵,果然名不虚传,竟然拥有如此战意,军师你此次的谋划,末将估计要息鼓了。”

徐茂公一对眼望向南城,道:“我看未必,战事虽重于士气,但另一方面讲究策略。我为谋划此次行动,殚精竭虑,又岂能半途而废。这横在黄河的临黄城必须拔掉,只有拔掉了临黄城才能虎视武阳,跳出被宇文成都与张须陀多年的封锁。”

单雄信道:“但愿如此。”他没有否认徐茂公的话,亦没有同意徐茂公的话,单雄信早年为隋将,参加过大战无数,只可惜与李阀交恶,遭到陷害,不得不与翟让造反,所以他对战事有独到的见解。在他看来战场最重气势,只要气势不衰,胜负犹未可知。徐茂公虽然是首席谋士,也与张须陀抗争多年,那也不过是小规模的战斗,真正的大战,他根本没有机会相触。这一次徐茂公策划的规模对瓦岗来说是有史以来最庞大的,所以他一直保持自己的态度。当然他的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想罢了。

徐茂公看了一眼闷不作声的单雄信,沉静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即又看向黄河,注视着对面的动静。

河面上,四艘巨舰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后面的小型快船,一下子越过巨舰。

无数只快船在白帆张满的促使下,急速前进,在城墙上守军的眼里,犹如群峰一般向他们扑来。

船群越来越近。

守城的官兵,眼里都射出兴奋的神情。只有刀刀见血,才能让他们有存在感。

澹台陌一对眼沉静异常,死死的盯着河面,看着群船高速的前进,计算着距离范围。

他准备了一件厚礼正等着瓦岗军。

群船越来越近。

澹台陌眼中射出惊喜的目光,大喝一声:“火箭,上弦!”

弓箭手们轰然听令,一支支冒着火的箭簇搭在长弓上,对准船群的方向,静静地等待命令。

北岸,一直观察这边情况的徐茂公,突然感觉眼前出现无数个火点,眉头直跳,一种不妙的情绪在他心里升起。

似是应证了他的想法,旁边的单雄信疾呼道:“不好,是火箭,他们定是在黄河洒下了火油!”

徐茂公顿时一惊,再也难以保持沉静的心态,就要令旗手下令。

澹台陌紧紧盯着河面,眼神中射出无情的神情,大手一挥,冷喝道:“放箭!”

嗖嗖嗖…………

无数只火箭一下子离开箭弦,冲天而去,铺天盖地的往黄河的河面射去。

“轰!”

火箭射在河面,顿时冒起了冲天大火。

大火顿时将前排数十只船给吞噬掉,穿上的瓦岗军身上冒着火焰,哭爹喊娘掉下船去,滚入大火中。一股烤肉般的焦糊味飘荡上空。

后面的船只因为告诉行驶,收速极难一下子撞在了前面被大火吞噬的船体上,火势一下子旺了起来。

南岸的城墙上,射完火箭的弓箭手撤了下去,第二排已经搭在弦上的弓箭手转换位置,嗖嗖嗖……火箭再次向河面射去。

三番轮射,火势势不可挡,越烧越旺,瞬间将瓦岗的小快船给吞噬了大半。

木质的船、油脂的人体,河面上的火油充分的给大火利用了空间。

轰!

巨大的火墙在河面上升起,挡住瓦岗水军。

场面壮观异常。

原来在澹台陌让北城官兵百姓撤往南城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了对付敌人的对策,他将两城的所有油全都倒进了黄河。只要敌人进攻,立时用火箭点燃漂浮在水面上的油,来个烤肉篝火宴。

徐茂公看着眼前之景,眉头紧皱,长叹一声,手挥动一下,牛角号顿时响起,苍茫的撤退的号声响彻大地。那些没有被大火摧毁的舰船缓缓转航后退。

焦糊味在空中蔓延,越来越浓,北岸的瓦岗军忍受不住,呕吐起来。看见河面那些被燃烧的同伴,他们的心在滴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向南岸,用刀一刀一刀刮了那些制造人间惨剧的隋朝走狗。

单雄信紧紧的握着重槊,慢慢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眼里透出杀意。

南岸,澹台陌看在眼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的策略凑效了。

一声声来自草原各个部落的语言在空中飘荡,守城官军,高振兵器,大声呼喝,以祝胜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撤退的巨舰,猛然转头,疯狂的向没有火势的地段冲去。瞬间越过,高速往一堵城墙横里撞来!

气势骇人!启蒙.

第十一章 血战(四)

“轰轰轰轰!”

四声巨响,震天动地。

城墙一阵摇晃。

巨舰一字排开撞停在城墙边。

一架架云梯出现,借着巨舰的高度,无数个瓦岗士兵,登着云梯往上冲去。

当先一人,身形巨大,膀大腰圆,满面虬髯,手拎着一柄巨大无比的青铜战斧迅速的上爬去,速度极快。这一下的变故让城墙的守军,手足无措,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们都是草原的汉子,虽然在武阳郡多年,但是一直没有发生攻城战,所以攻城防守战非常薄弱。

就在城墙上的官兵愣神的功夫,一声长啸从云梯处传来,那名膀大腰圆,满面虬髯的壮汉一跃而起,腾的一声,站在城楼的地面,紧接着巨斧一旋,鲜血溅出,两颗头颅冲天而起,随即滚落地面,在他面前的两个守城官兵,被大斧劈死。

那大汉得势不饶人,大斧上下翻飞,回旋勾抹,守城的官兵纷纷不敌倒地。

怒喝声此起彼伏,这些草原的汉子回过神来,见到自己的相处甚久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双目赤红,血性激发,身上的血液无不沸腾,提着手中的兵器,前仆后继的往那个持斧的壮汉招呼。

那大汉虽然身躯沉重,但是身法矫健,兼之一把巨斧被他用的刁钻狠辣,快如闪电,在人群里,大步推进,犹如手持屠刀的屠夫,正在娴熟无比的宰着鸡鸭。

一会之间,竟被他清除一块无人的区域。

趁着这个时候,四架云梯,陆续涌上了瓦岗军的士兵。

秦彪的大刀倒拖地面,大步向前,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杀意,周围的官兵纷纷避开两旁。他的一对眼紧紧的盯着那个大汉,双目几乎要滴出鲜血。

他永远忘不了这个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如果不是这个人曹统领也不会战死,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亦不会放弃血性而逃命,这个人带给了他无尽的耻辱。

一声爆吼从秦彪的嘴里喝出:“程咬金,拿命来!”

步伐越来越急,距离逐渐缩短,青石地面,被锋利的刀刃拖出长长的刀痕。

此时的秦彪完全疯了,犹如受了伤的疯虎,对他的仇人展开最凶猛的攻势。

秦彪一跃而起,大刀随着他身体升起,高举长空。

“受死吧!”

秦彪满面狰狞。

大刀朝着程咬金,当头就是一刀。气势骇人,空气中响了撕裂的摩擦声。这一刀是秦彪这么多年最巅峰的造诣,是被耻辱的怒意激发出来的潜力。

寒光闪闪的刀刃瞬间向程咬金逼来。

程咬金在人群中杀的性起,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他的家族历侍北齐,曾祖任兖州司马,祖父乃是晋州司马,父亲亦是济州大中正,可谓是将门之后,备受尊崇,可惜一切都被北周宇文邕打破,程家上下一门几乎死绝,只剩下重伤的父亲与虚弱的母亲幸免遇难。

当年害得他程家几乎死绝的就是宇文述。害得他到现在都不能一展所长,只能窝在瓦岗军内。

一想到老娘亲那双浑浊的眼睛,他就怒意一片。

没有什么比得上杀宇文述老东西的人,最开心了。

就在程咬金发泄劈飞三个守城官兵的时候,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迎面扑来,他抬眼望去,就看见哪个曾经在他手里逃生的将领,拖着大刀向他杀来,紧接着直呼他名,然后对着他的天灵盖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程咬金看着气势惊人,向他劈来的刀刃,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他沉重的身躯,灵巧的一个旋转,手中大斧顺势而撩,凌空朝着秦彪的大刀劈去。

硕大的斧刃沾满了鲜血,散发着诡异的血光。

当!一声金铁交击的震响。

秦彪只觉一股大力从对方的重斧传来,震得他双臂酸麻,使得他身体在空中不由得一滞。他作战经验丰富,暗叫不好。程咬金的大斧抽离大刀,猛然一旋,接着这一震一旋之利,顺势往秦彪的脖子抹去。

快,快如闪电,快得让人惊异。

秦彪不得不承认这一斧奇快无比。此时他的身子腾空,进退不得,望着越来越近的血红色斧刃,秦彪怒吼一声,大刀回拉,反手而挡,在巨斧抹来前,挡住了来势。

一股巨力涌现,秦彪身躯不受控制,往后抛去。

一声爆吼,秦彪凶性大发,在抛飞的过程中忍受着伤口破裂的疼痛,大刀插在地面,止住身形,反震之力使得他胸中一闷,吐出鲜血。

程咬金得势不饶人,一声沉喝,大步迫来,大斧划过长空,往刚刚止住身形的秦彪杀来,呼啸的破空声,显示着这一斧的威力。

这个时候秦彪还来不及反映,眼看着就要被巨斧劈中。

一只硕大的长矛横里插来,澹台陌及时赶到,他面色沉凝,大矛在手中不断的颤动,如毒蛇探杏往程咬金迫去。这一矛大有讲究,此乃是张须陀的成名绝技,利用毒蛇捕食的特性,发出连绵不绝的招式,不管是对方硬接还是躲避,只能陷入下风。

这套矛术被张须陀传给宇文成都,后又被宇文成都传给澹台陌。

程咬金面色凝重起来,一看到对方的这一矛,就知道遇到了硬茬子,此矛给他的感觉就是全身上下都是对方的攻击目标,不知道对方下一步的举动。大斧果断连化,形成一片斧影。

澹台陌的大矛在颤动中,插进斧影里。

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里,两人瞬间交手十下。

鲜血染红了秦彪的身躯,他毫不在意,大刀拔起,对准程咬金,就是一刀。

澹台陌运转矛势,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一矛接着一矛,细密连环。

秦彪的大刀后发先至,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予程咬金几乎致命的威胁。

程咬金在两大悍将的猛攻下,已经捉襟见肘。

周围的官兵回过神来,纷纷拿起兵器展开与瓦岗士兵的较量。

鲜血一片片溅起。

人一个个倒下。

瓦岗士兵相比已经彻底唤醒草原激情的宇文阀的士兵,显得相形见拙,渐渐的呈现败势。

一阵金铁声在三位猛将处响起。

秦彪口吐鲜血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跌了出去。

澹台陌闷哼一声,手持长矛,踉跄跌退。

程咬金身上的衣衫破裂,肩头与胸口处出现伤痕,口中溢出一丝鲜血。他深深地忘了澹台陌,怒哼一声转身而走,大斧飞旋,挡在他面前的守城官兵,再次遭殃。

“撤!”

程咬金大吼一声,顺着云梯直滑而下。

有这个人在,以及对方气势如虹的阵势,此次袭杀只能止息了。

瓦岗军残余的士兵撤得干干净净。

巨舰起航。

城楼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嘶哑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巨弩手!巨弩手干什么吃的,给我射箭!”

那些早已经忘记职责的巨弩手这才动作起来,一支支硕大的巨矛,往正在起航的巨舰射出。

轰轰!

无数支长矛冲天而起,瞬间将甲板刺穿。

一个瓦岗士兵躲避不急被长矛贯体,后滑钉在木质的墙壁。

一个刚刚踏上的甲板的士兵,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数支长矛射成对穿。

…………

哭爹喊娘的声音一时间飘荡上空,与烈火燃烧的河面相应,成为一卷血腥的战争画卷。

巨舰在折损多人的情况下,在几乎插满长矛的情况下,终于脱离巨弩范围。

北岸一直观看整个战局的单雄信与徐茂公,沉默不语。

良久,单雄信艰难的吐出道:“军师,此战不旺祥,如果宇文成都的士兵都是如此,这仗不用再打了。”

徐茂公一对沉静的眼,射出寒光,冷声道:“宇文成都不除,将是我瓦岗终身大敌,此战只可胜不可败,我还有两招棋在等候宇文成都入网。”

单雄信眼中闪过诧异之色,看了阴沉的徐茂公一眼,还有两招棋?什么意思?这个徐茂公浑身上下都透出神秘感,尤其是这次策划谋取武阳郡这盘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要知武阳郡是宇文成都的地盘,经营多年,兼且宇文成都麾下士兵骁勇善战,谋取武阳郡,仅凭现在的瓦岗军,无疑鸡蛋去碰石头。

可是偏偏徐茂公就说服了翟让。

而且还凭空多出了两艘巨舰。

徐茂公嘴角挂起一丝笑意,道:“单兄,如果我估计不错,宇文成都已经率军赶来了。有个人正在路上等着他,这个人一定会让宇文成都满意的。哈哈哈哈……”说道最后,长声而笑。

笑声在单雄信耳内,甚是刺耳,身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心里思索着那个人是谁?启蒙.

第十二章 擎天巨灵李元霸

黄河河面上的火焰将天边映的通红。

原本奔驰中宇文成都与睚眦精骑,瞬间提速,全力奔驰。

作为久经沙场,刀头舔血的汉子,立时知道那里处于什么境地,火海。只有火海,才能出现这种奇景,而且这个方向显然是临黄城。

临黄城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为何有如此般的火势。

宇文成都心急如焚,骑术发挥到极致,胯下的千里良驹迅快如风。

武阳郡是他的根基,日后称雄乱世的根本,临黄城是武阳郡的大门,一旦失守,就等于大门被撬开,任由毛贼将偷取东西。;

绝不能让临黄城失陷。

此时还有三十里。

三十里。

只要穿过了三十里,他就会出现在临黄城的城楼上。

任何人都别想打临黄城的主意。

虽然这三十里,对于骑兵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这世间总有不如愿的事情。

一声奇异的呼啸,从暗处传来。

宇文成都听见呼啸,眉头一扬,速度慢了少许,这是骑兵进攻的呼啸。

一阵马蹄声突然响起,由慢渐快,由低渐大,滚滚闷雷朝着宇文成都的三千精锐直扑而来。

宇文成都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正前方地平线上出现无数个骑士的身影,密密麻麻,少说有数千人。宇文成都心中暗骂,这鹰卫都是干什么吃的,情报越来越没用了,这数千骑士什么时候出现老子的地盘,岂有此理。

宇文成都大喝一声,犹如炸雷,朝着突然出现的骑兵杀去,一对眼充满的疯狂的杀意。以他多年丰富的战斗经验判断,显然这批骑兵是瓦岗军布置的,这时候出现,而且与他方向相反,目的显而易见,就是阻止他奔援临黄城。

骑兵,想和我骑战对决吗?宇文成都眼中出现讥讽的神情,不自量力。他的骑战在大隋首屈一指,除了张须陀就是他。连李渊的玄甲精骑都不敢轻易叫嚣和他平原骑战。

既然你们想战,我就陪陪你们玩玩。

三千精锐紧随宇文成都身后,口中怪叫连连,眼中散发这兴奋的光芒。

骑战是他们的最爱,草原之人策马如风。

两只骑军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展开了较量。

一个要奔援临黄城,一个要阻止来人。

双方都是为了各自的阵营利益。

距离快速接近。

所有人的肌肉都已经进入紧绷状态,将机能调到最佳。

宇文成都一对眼盯着对方的骑兵,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些骑兵竟然让他有种压迫感。双目微缩,仔细注视着他们的细节,从中发现,这些骑兵全身黑色甲胄,面罩黑布,战马的披挂也是黑的,就连他们的长槊也是黑色的,黑的发亮。

宇文成都眼中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是……这是李渊的玄甲精骑。他不会认错,虽然这支骑军没有任何旗帜标志,但确实是玄甲精骑。

玄甲精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竟然瞒过鹰卫,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即将奔援临黄城的路上。

一股冲天的怒意豁然充塞在宇文成都的全身。

果然,瓦岗军背后果然有李阀的身影,这个徐茂公肯定是李阀安插在瓦岗军的棋子,要不然怎么能调动玄甲骑兵,要知瓦岗军的单雄信与李渊有深仇大恨。

看来李渊真的想让河北大乱,然后谋划起兵。而这动乱的源头就是他的武阳郡。

好好好!好的很!

既然玄甲骑兵已经来了,想必李阀的第一猛将李元霸也来了。

宇文成都一对眼闪过厉芒,心中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出手的时间。

巨大的龙头长弓出现在宇文成都的手上,飞快的从背上箭筒取出三枝箭簇,瞬间搭弦,强壮的身躯突然直立,爆喝声道:“宇文成都再次,李元霸速速来受死!”声音洪亮,飘上上空,久久未绝。手松开箭簇,三枝箭簇闪电般朝着玄甲精骑射去,在空中不断旋转,成螺旋状,又快又急。

三声凄厉的惨叫突兀的响起。

三名骑士在这快若闪电的强劲箭势里根本没有反应,就被射穿铠甲,射中身躯,皮肉炸开,箭镞的强大力道使得三名骑士瞬间被撞飞了出去,与后面的骑士相撞,犹如滚地葫芦般滚了出去。

匈奴的奔射,被宇文成都发挥的淋漓尽致。

睚眦铁骑的阵营里顿时发出强烈的喝彩声。

宇文成都坐回马背,刚刚将龙头长弓挂在马鞍。

双方的骑兵瞬间拉近距离。

一只巨大无比、黑沉沉的铜锤凭空出现,横里急速的向宇文成都的面门直砸而来,气势刚猛异常。

宇文成都双目骤然收缩。玄甲军中用铜锤的少之又少,从这只铜锤看上去的分量,足见用捶者的惊人实力。

除了李元霸,没有人能用的此锤,除了李元霸没有人能将这个巨大的铜锤扔出去。

李元霸,你终于出现了!

你李阀当真下了血本,竟然派你来阻我,此战实乃宿命之战,必须接下,否则这辈子都要活在李元霸的身影里。

巨大的铜锤又快又急,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声响,空气摩擦竟然翻起了气浪,一股狂暴的强劲力道扑面而来。

宇文成都双目射出凝重之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锤,心神高度集中,紧紧地盯着巨锤运行的轨迹,心中急速的盘算。在过去的时间里,为了打破宿命,他一直搜集情报研究李元霸。李元霸天生神力无人能及,配上东汉马援传下来的擂鼓瓮金锤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

不过李元霸有一个缺点,也正是他的优点。正是因为他天生神力,虽然锤技娴熟异常,但是往往开场会以拙破巧,利用自身的力量瞬间定输赢。

这些年宇文成都为了打破宿命,结合所有矛术、戟术、戈术,从中不断实践,悟出了有别于任何时代的诡异细密、霸道狠绝的镗法,加上他出神入化的骑术,他自信可以与李元霸一战。

铜锤越来越近,呜呜的呼啸声灌满了宇文成都的双耳。他眼中迸出火焰,打破心中的枷锁,就在今天!

一身长啸响起,宛若龙吟,宇文成都身躯猛然后仰,此时的铜锤离他还有半尺的距离。马鞍上的凤翅镏金镗一阵清响,挂在旁枝的铜环相互碰撞,竟然有悦耳玲珑之声。金光隐现,凤翅镏金镗在空中一旋,利用仰躺的让劲,一旋的巧劲,贴着铜锤,一抖,应镗而开。

巨大的铜锤被他的巧劲,硬生生的旋飞了回去。

而宇文成都也被相交的劲道,身躯不由自主的贴撞在马背上。

铜锤在空中不断旋转,最后被一个大汉借助。

此时两队骑兵,只有三丈的距离。

宇文成都借着仰躺马背的角度,终于看到了巨大铜锤的主人。

没错就是他,就是李元霸!

他做梦都会时刻做的李元霸。

一匹疾驰的黑色巨大战马上,拖着一个身着黑色牛皮甲的壮汉,此人身形甚是雄伟,黑色的牛皮甲以及武士服下是一具强壮的身躯,裸露在外的两个臂膀,肌肉虬结,仿佛拥有无尽的力量,一头乌黑乱蓬蓬的头发随意打个结,披散而下,如铁刷般的黑须布满脸的下半部,一对眼精芒四射,迸出冰冷的杀意。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宇文成都。一对巨大无比的黑沉沉的铜锤,被他握在青筋虬结的双手,整个人透出犹如一座巨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不是有着擎天巨灵之称的李元霸,还能有谁!启蒙.

第十三章 突破命运的枷锁

双方骑兵的阵型都是尖锥骑阵,这种阵法是冲锋的最佳阵法,讲究以悍将为箭头,利用悍将的猛勇,进行穿凿,发挥意想不到的效益。而正是双方的这种阵型,骑阵相撞,使得宇文成都与李元霸首当其冲展开了较量。

战马长嘶。

三丈的距离,一闪而逝。

两马相交之际,李元霸的巨锤在粗壮的臂膀震动下,自上而下,朝着宇文成都猛砸而来,劲风呼啸,气浪狂卷,一股狂暴至极的气劲扑面而来,显示着惊人的力量。

巨锤眨眼般来到宇文成都的面前,目标依然是他的面门,而他此时的身躯还在马背上。形势万分危急。

狂暴的劲风将宇文成都那披散的长发吹得激扬,面部刮得生疼,他目光透出前所未有的沉凝,这是这几天来第二次感到死亡的威胁了。李元霸的力量当真是刚猛到了极点。

看着越来越近的巨锤,宇文成都的心神急速的运转。闷哼的声音响起,宇文成都的强壮身躯,好似没有骨头的一般,以腰为支撑点,竟然出乎意料的往左边移去,随后倒挂在战马的一侧。刚好擦着头发躲了过去。然而危险没有结束,他虽然躲过了巨锤的攻击,但是巨锤的方向依旧前行,往战马宽厚的后背砸去。

宇文成都再次闷哼,双脚控制马蹬,猛然一踢马腹,跟随多年的战马,一阵长嘶,心领神会地屁股一撅一扭,竟然险之又险闪躲了开去。

巨锤落空。

两人的身躯位置呈一齐状态。

李元霸以双腿控制马腹,身躯前探,另一只粗壮的手臂震动下,巨锤再次袭来,这一次是另一只巨锤,得势不饶人,继续向倒挂在战马一侧的宇文成都面门砸来。

而宇文成都倒挂的位置正好是李元霸的这个方向,间接的给李元霸得利的空间。

这一锤比上一锤的气势更加猛烈。

目标是宇文成都的腹部。

快,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在空中摩擦的气浪变成了一阵白烟。

这一锤要是被击实了,宇文成都不死也会瘫痪。

形式危机,此时的宇文成都位置处于下风。

宇文成都不愧是宇文成都,为了能与李元霸一较长短,在骑术方面简直就是登峰造极。他双目精芒大盛,腹部一起一伏,一声震天的长啸响起,犹若龙吟九霄,空气为之一颤,李元霸只觉双耳内满是龙吟之声,一阵细鸣,击出的巨锤,微微一滞。

就这一滞够了,宇文成都就是等得这一滞。凤翅镏金镗以肉眼难及的速度抱在怀内,然后左脚离开马蹬,紧接着右脚在战马一借力,身躯翻转,奇异般在战马奔驰迈着四肢的一瞬间,穿了过,刚好躲过了宇文成都的巨锤。

宇文成都的强壮身躯,从另一侧穿将过来,金芒闪烁,巨大的凤翅镏金镗螺旋般往李元霸急刺而去。

从第一次交锋,一直被李元霸占得先机。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反击的机会。

整个动作霎那间完成。

硕大的镗刃不断的旋转,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此时两马相交已经错了一个身位。

李元霸正背对着他,

这一击完全是宇文成都利用骑术以及锤子的短距离,进行避重就轻的逆杀。

硕大的凤翅镏金镗眨眼间已经刺到了李元霸的后脑。

硕大的黑色铜锤在李元霸手中不断的旋转,犹如魔术一般扭身一挡,击中了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镗的镗刃上。

“当!”

金铁交击声响起,凤翅镏金镗被荡了开去。宇文成都身躯巨震,只感觉他的凤翅镏金镗犹如被巨大的陨石击中,双臂竟然有一种酸麻感。他心中震惊,平时他都以自己的力大惊人而自豪,没想到李元霸的力气竟然到了这种程度,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难怪李元霸能在《说唐传》、《兴唐传》中成为无人能比的巨力存在。

不过宇文成都的镗术可不是力气为主,而是诡异霸道。

只见宇文成都眼中闪过诡异之色,凤翅镏金镗的镗杆蓦然一旋,硕大如弯月般的凤翅旁枝一闪而过。

“噗!”

鲜血飞溅。

李元霸的肩甲瞬间被掀飞了出去,他的肩膀被那旁枝的锯齿撕裂的血肉模糊。

李元霸闷哼一声,一对眼射出疯狂的杀意,毫不在意肩膀的伤势,另一只手利用宇文成都在他肩膀上一挂的微滞,巨大的铜锤脱手而出,朝着宇文成都的后背直砸而来。

宇文成都因凤翅镏金镗一击之势,姿势用老,无法再施展奇妙的骑术。他亡魂直冒,只要是被这巨锤砸中那还得了,能不能到临黄城只有天知道了。

又一声爆吼,宇文成都用最后的余劲,硕大的凤翅镏金镗猛然回收,在巨锤砸来之前,挡在后背,企图能挡住李元霸的愤怒一击。

巨锤呼啸,山崩地裂。

“当!”

金铁交击。

巨锤重重的砸在凤翅镏金镗之上,弹了回去。

一股狂爆的力道瞬间透过凤翅镏金镗钻进了宇文成都的身体里,他的五脏六腑简直是被胸口碎大石震荡了一般,气闷顿时堵住了肺部,他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李元霸的巨力果真是无人能及。

两骑交错。

各自随着战马奔向敌对的阵营里。

李元霸巨锤狂舞,凡是在他身旁的睚眦铁骑,纷纷被巨锤在飞了开去,鲜血飞溅,白浆沾锤,犹如凶魔。虽然一只锤快如闪电,一只锤有些缓慢,但是睚眦铁骑显然没有宇文成都的精妙骑术与诡异的镗术,只能纷纷被巨锤砸中,一命呜呼。

宇文成都刚刚从黑暗中适应了亮度,只见眼前三枝长槊向他刺来,劲风冷厉,颇有威力。

体内翻江倒海的难受彻底激怒了宇文成都沉寂多年的心,一对眼赤红一片,他又回到了当年大杀四方的战场豪情,无上瑜伽在此刻起到了作用,体内的难受与痛楚,瞬间远离了他。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金光再次出现,凤翅镏金镗在空中闪过美妙的弧线,瞬间划出层层光影,往那三名向他攻来的玄甲精骑罩去。

鲜血崩现。

那三名骑士被凤翅镏金镗击飞了出去。

宇文成都闷哼一声奋起余勇,率领身后的睚眦铁骑对继续前冲,所过之处玄甲精骑一一挑飞。

两只铁骑,对冲碾压,交织碰撞,一枝长槊刺进了一个玄甲骑的身体里,却被玄甲骑牢牢抓住,纵声一跃抱住睚眦骑士滚入地面,瞬间被万马践踏而死。一枝长槊连抖,数名睚眦铁骑被击倒于马背,随后被两只铁槊刺穿…………

战况惨烈异常。

当两只骑兵对冲过去,双方的骑士都锐减了一半。

宇文成都大声呼喝,头也不回领着剩余的睚眦铁骑,向临黄城的方向奔去。

此时已经冲破了李元霸的阻拦,没有必要再次交手。其实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身躯在刚才与李元霸交手的刹那间,超常的发挥,此时有种虚脱感。再次交手不知道能不能再给李元霸受伤的机会又或者保住性命,他没有把握,只能头也不回的往临黄城而去。

李元霸与玄甲精骑勒马转身,看着宇文成都及睚眦铁骑的身影,蓦地从怀里逃出一架奇怪的手弩,呼呼呼声响中,一支支弩箭随着李元霸的拿出全都掏了出来,对准宇文成都一行。

赫然是仿制的诸葛神弩。

李元霸的一对巨锤已经放在的马鞍上,端着诸葛神弩,目光精芒闪烁,不知想些什么,最后闷哼一声,大手一捏将诸葛神弩捏碎,摔在地上。

看到此景,属下们纷纷收回诸葛神弩。

李元霸坐在马背上一对眼望着宇文成都越渐越小的身影,目光沉凝,一动不动。

他的副将李子雄在旁边恭敬地询问道:“将军为何放了宇文成都?”

李元霸收回目光,看了他肩膀上的伤痕,闷哼一声,才道:“宇文成都名不虚传,比那些名不符其实的人不知强到多少倍,他不应该死在诸葛神弩之下,而是应该死在男儿的冲锋路上。”肩膀的疼痛一丝丝丛神经处传来,不由得叹了口气:“宇文成都竟然能将镗术与骑术完美的结合,与我霎那间拼成平分秋色,足见此人的真材实料,好久没有受伤的感觉了,留得此人,我的人生才有乐趣。”说到最后竟然有种英雄相惜,寂寞的感觉。

李子雄迟疑一声道:“那……老主人那边如何交代?”

李元霸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冷哼一声:“不用管他,若不是二哥特意与我商谈,老子才不会趟这浑水,他想做皇帝这个春秋大梦,却将整个家族都脱了进来。”语气中透出强烈的不满。

眉头突然一皱,李元霸沉声道:“这次任务最主要的任务是寻找数十年前宇文长公主画像,传闻此画像关系到一个宝库所在。”

李子雄笑道:“如果将军能将画像找到,老主人定然十分高兴,将军在阀内的声望就更加稳固。”

李元霸冷笑道:“声望?老子才不要声望,这幅长公主画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老子会画工,早就画一幅敷衍了事,哪来这般奔波劳累。天下之大,画像根本是海底捞针之事,哪来的去找。更何况老子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此趟被受二哥所托,不过是想会会宇文成都罢了。”

李子雄道:“那将军的意思是?”

李元霸冷哼一声道:“当然是打道回府,难道还要在这过年不成。”一跃而下,落在地面,一对眼看着战场上的尸体,无主的战马悲嘶长鸣,眼神柔和下来,道:“俗话说马革裹尸还,将我们的尸体统统带走,至于他们的尸体,按他们宇文氏匈奴人的习俗,找个地方埋起来,以草编狼,陪伴左右吧。”

剩余的骑士纷纷下马,动手迁尸。

李元霸负手望着一片忙碌的景象,低声念着“宇文成都”这个名字。

肩膀一丝一丝的疼痛,与燃烧的血液,让他有种再次激情燃烧的感觉。多少年了,自他天生神力闻名天下之后,有多少年没有碰到像样的对手,宇文成都与他年龄相仿,无论是武技的技巧与统兵的才能都是首屈一指,正适合作为对手的人选。

李元霸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这一趟不虚此行。难怪宇文阀能与李阀叫板,宇文成都我们日后较量的机会,会越来越多,你不要让我失望。

一对冰冷的眼睛迸出期盼的火焰。启蒙.

第十四章 反攻战(一)

蹄声阵阵。

铁蹄呼啸。

睚眦铁骑无不身上带伤,奔驰在官道上,远处的火光渐渐变弱,天边的红变得和润。临黄城南城那黑黝黝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他们心神大振。

宇文成都的身躯,微微前倾,因被巨锤击中,又激烈杀敌兼且极速奔驰颠簸,使得他体内翻江倒海,好不难受。一路上脸如铁铸,不带一丝表情,忍受着体内的折磨。他是一军主帅,不能让部下看到他的异样,否则士气会跌落,一旦跌落,这场与瓦岗军以及李阀背后阴谋的棋局,只能满盘皆输。

落后别人一子,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丧失斗志,气势大跌。

战场之上,尤其是残酷的战场上,气势决定一场战争的结局。

睚眦铁骑,与临黄城的距离越来越近。

硕大的睚眦纛旗在骑队的奔驰下,迎风招展。

城楼上的兵士看到睚眦铁骑,顿时纷纷大呼:“援军来了,主公亲自率军来支援我们的了!”

硕大的青铜的城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被六名体壮的大汉缓缓推开。

宇文成都率领精骑,瞬间一掠而过,在城内停了下来。

城门遂又缓缓关闭。

澹台陌与秦彪闻讯赶来。

秦彪噗通一声跪倒在宇文成都的面前,声音哽咽道:“属下该死,水寨失守,导致曹统领死于乱军之中,请主公重罚。”

宇文成都一跃而下,突然眼前一黑,脚一软,心中一惊,在身躯微微一颤下,稳住身形,但体内的翻江倒海始终没有压制住,嗓子一痒,哗的一声吐出一小口鲜血来。

澹台陌大惊,拖着刚刚处理好的受伤的身躯,大步抢上,急声关切的轻呼道:“主公!”

秦彪随着澹台陌的关切话语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刚好看到宇文成都溢出的鲜血,以及睚眦铁骑,身上均挂彩,人数锐减的身影,眼神透出惊骇,这个状态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战。可是以主公在勇冠三军的伸手,以及睚眦铁骑的骁勇善战,谁又能让他们遭到这样的伤亡。身躯不由自主的想站起,刚起身一半,想到现在的处境,主公还没有发话,又跪了下来。

宇文成都一把抹去口中的鲜血,体内翻江倒海的情景顿时减轻,摆手道:“不碍事,只受了点小伤,现在立刻去城主府,把这里的情况向我说明,顺便帮我找全城最好的郎中。”说完不理二人往城主府的方向大步而去。

睚眦铁骑纷纷下马,追随而去。

留下澹台陌与秦彪面面相觑。

澹台陌看着还在跪着的秦彪,道:“你还跪着干嘛,赶快去找郎中,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就看郎中的了。”

遂大步朝着宇文成都的方向跟了过去。

秦彪的眼神中射出欣喜之色,立刻起身,由于用力过猛,胸口的伤痕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由得闷哼一声,领着几个官兵去找全城最好的郎中去了。

城主府,议事厅。

宇文成都面无表情的坐在首座。

澹台陌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秦彪则噤若寒蝉的跪在地上。

一个年老的郎中把脉之后,为宇文成都开了养身的药方,领了赏银退了下去。

澹台陌这才道:“主公,你的伤势是……”话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但意思在明白不过。往临黄城驰援的官道上,一马平川,以宇文成都以及睚眦铁骑的实力与威势,任何兵种只能是一触即溃。而此时从宇文成都吐血的情形来看,内腑受了创伤。很显然遇到了强劲的对手阻击。

跪在地上的秦彪在一旁露出期盼的神情,想听听宇文成都接下来说的话。

宇文成都闷哼一声道:“我遇到了李元霸以及他麾下的玄甲精骑,”嘴角随即露出笑意。

此话一出,两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李阀的玄甲精骑与第一猛将怎么会出现在武阳郡内。

宇文成都接下来的话为他们解除了疑惑:“此次武阳郡受到瓦岗军的袭击,背后的主谋者正是李阀,他们想用武阳郡岌岌可危之态,使得高士达看到可趁之机南下,导致河北大乱,好趁势图谋。”冷哼一声,冷冷道:“好深的心机,好歹毒的手段,他们派李元霸在路上拦截我,以为能让我殒命当场,好一举成事,殊不知他们的算盘,从算计武阳郡那刻起,就已经输定了。”

一旁的澹台陌疑惑道:“瓦岗军的单雄信与李阀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何瓦岗军这一次会如此听李阀的安排?”他是跟随宇文成都多年,受到其影响最重,善于思考,从宇文成都的话中找到了疑惑点。

宇文成都淡淡道:“因为瓦岗军的徐茂公是李阀安插的棋子,以他的手段要将瓦岗军神不知鬼不觉之下成为李阀的棋子,最简单不过。”

议事厅内,沉闷异常。

澹台陌与秦彪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瓦岗军的突然袭击,竟然是李阀的图谋。如果是这样,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了,接下来还有更多未知的事情发生。

澹台陌声音响起道:“都说李元霸天生神力,一对大锤之下,无两合之将,不知道主公与他交手的情景是什么样子?”李元霸与宇文成都齐名大隋,只可惜双方至今没有交过手,一直都不知道谁更厉害,此次两人突然交锋,一时间牵动了澹台陌的心,仗着跟随宇文成都多年的功绩,遂忍不住说了出来。

一旁的秦彪双耳竖起,做倾听之状。

宇文成都回忆当时情景,道:“李元霸确实天生神力,我与他相比确实不及,他那一锤砸在我的身上,虽然被凤翅镏金镗挡住,但余劲依旧浸透到我体内,使得我到现在才缓过劲来。”突然冷哼一声:“不过他也不好受,被我凤翅顺势而挂,那条臂膀如果在七天之内不好好调养,将永远成为他最大的破绽。”

澹台陌与秦彪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没想到李元霸强横至此,连勇冠三军的主公也受了内伤。

宇文成都一对眼看向跪在地上的秦彪,道:“你起来吧。”声音有些苍然。

秦彪神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站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宇文成都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澹台,临黄城内还有多少战力。”

澹台陌神情一震,听出话外之意,赶忙道:“有五千战力,随时可以白刃搏命。”

宇文成都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强壮的身躯长身而起,沉声道:“想要接触武阳危机,必须战退瓦岗。否则战局拖久,高士达南下,情况会大大不妙,纵是有门阀支持,我经营多年的武阳郡也很有可能毁于一旦。”

踱步声在大厅内响起,宇文成都蓦然转身,望向秦彪,道:“你开来的巨舰现在何处?”

秦彪恭敬的回答道:“在此处东三十里,隐蔽的水洼处。”

宇文成都冷笑数声,道:“好!兵不厌诈,他徐茂公这么热情款待我,我宇文成都又岂能厚此薄彼。”淡淡的续声道:“秦彪,想不想给曹稳报仇。”

秦彪大步踏出,目光透出恨意,沉声道:“属下早就该死了,这条命完全是捡来的,主公吩咐就是。”

宇文成都仰天长啸,道:“好!那就让我们会会瓦岗军的各位英雄好汉。”大步朝着门外而去,雄厚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道:“都陪我上城楼,会会这个传说中的徐茂公,看看他有几斤几两,是否三头六臂,头上生花。”语气中透出戏谑的味道。

澹台陌与秦彪对视一眼,精神大振,只要宇文成都在城楼上,就是一种威慑。不仅己方士气会空前高涨,敌方士气则会继续下沉。

不管哪一样,徐茂公都不会轻举妄动。因为宇文成都的威势与名声在那摆着,尤其是从李元霸的铁骑下杀将出来,更是能让知道内情的徐茂公投鼠忌器。

澹台陌与秦彪二人,已经从宇文成都刚才的谈话中,猜出他要干什么了。

反攻战战!

一场不一样的反攻即将展开。

两人的身躯颤动起来,血液沸腾,仿佛间身上的伤已经不在他们身上。

事隔多年,当年横刀立马,杀得敌人望风而逃的宇文成都又回来了!

瓦岗军,你们等着我们的大驾吧!启蒙.

第十五章 反攻战(二)

南城的城楼上突然间响起了震天的呼喝声,气势高涨。所有官兵都以各自兵器高振长空,助以威势。

呼喝声排山倒海,传到北岸。

徐茂公的脸色有些难看,一对沉静的眼睛再难保持原有的状态,目光闪烁,心中起伏不定。从对方的威势上,已经可以看出宇文成都已经来到了临黄城。

南城的城楼上的动静顿时惊动了了北岸的人,脚步声接踵而来。

单雄信、程咬金、樊虎陆续赶来,簇拥着徐茂公往南岸望去,面色均是相当凝重。

此时天已经渐明,对面的城楼上的情景被他们收入眼底。

目及之处,突然一阵人头涌动,呼喝声更烈,牵动了北岸众人的眼光。

一个身裹藏青色长袍的高大男子在数名武将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

众人目光紧缩,这一刻再也没有移动过。

一杆巨大无比的纛旗迎风招展,仰天长啸的血色睚眦,栩栩如生。

他们知道来人是谁了,是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最终还是赶援而来。

徐茂公一脸阴沉的望向宇文成都,低念着他的名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意,他布置得那颗暗棋,竟然没有挡住宇文成都。随后又射出一丝恨意,宇文成都来到城楼上,这一次布局,已经输了一大半。最后那颗棋子就是及时发动,作用也是微乎其微。他此时心中涌出强烈的不甘,他准备了这么久,步步连环,从军力布置图,到张铮的掩护,再突然袭击水寨,最后派奸细摸清澹台陌的习惯性子,进行暗杀,到最后还是步步落空。

如果,如果澹台陌被暗杀成功,此时他已经全面接收临黄城,俯瞰武阳。

就差一步,就差这该死的一步。

单雄信眼中精芒一闪而逝,一股战意透体而出,双目透出火焰,面对勇冠三军的宇文成都,他那颗早已经被李阀磨灭的心又开始颤动起来,手中的大槊慢慢旋转,杀意尖锐。

旁边的程咬金与樊虎,看到单雄信的异状,一人伸出一只手,搭在单雄信的两肩。

单雄信肩头微微一颤,战意收敛。

程咬金调侃道:“单兄不会是想飞过黄河,与宇文成都大战三百回合吧。”

单雄信回过神来,慨然道:“宇文成都勇冠三军,被杨广封为匈奴第一勇士,战功赫赫,能与他交手不枉此生,不过我有自知之名,宇文成都素以镗法诡异细密闻名于世,虽然我能与张须陀力拼七十余招不败,但是面对宇文成都……”眉头微皱,面露思考的表情,组织语言道:“如果说是地面较量,或许能撑上数十招,如果是骑战较量,也许十个照面,我就会毙命当场。”语气沉闷异常。

程咬金点头道:“虽然老程我与宇文家有不共戴天灭族之仇,嘿,不过倒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宇文成都确实真材实料,不说他武艺精湛,单说统军之能,除了张须陀杨义臣,就属此君。”

碰!

樊虎将一对金灿灿的大锤蓦地相撞,只见他身躯粗壮,膀大腰圆,面容粗犷,浑身上下透出彪悍的气息。樊虎咧嘴道:“管他宇文成都是龙是虫,军师一句话,我樊虎唯命是从。”

单雄信目光看向徐茂公年轻的面庞,道:“此时宇文成都亲至,对方士气大增,对我们极为不利,现在我们先机已失,西面的张须陀有没有看出军师的疑阵,还是未知之数。如果时间拖久,张须陀趁势而来,瓦岗当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徐茂公心中升起一丝不甘,真得要退吗,一旦退去,李公的大事将会推后,这一推后不知道等下次,要多少时间。他思考良久,最后下定决心道:“既然宇文成都善于统兵,我这一退,必定会遭到他的趁势追击,别忘了水寨逃走了一艘巨舰,不知所踪,这艘巨舰足够能装八百余人,可在一个时辰之内能将对面的兵力全都运输北岸。临黄北城,地理位置极好,不能有失,当驻扎在此,监视对岸一举一动。静观其变,再做图谋。等张须陀识破疑阵,再做撤回打算不迟。”

众人点头符合。

唯有单雄信沉默不语。

南岸,宇文成都负手而立,目光炯炯的望着北岸的众人,对着身后的诸将,道:“徐茂公长于布局,单雄信精于骑阵,程咬金与樊虎更是难得虎将。可惜偏偏和我宇文阀作对,今夜就让他们尝尝我宇文阀精锐的大餐。”

澹台陌不屑道:“徐茂公足智多谋不假,但是属下与瓦岗军对决时,已经觉察出此人没有经过大战洗礼,全局的把握不过是纸上谈兵,竟然妄图想通过舰船封锁江面,又想利用巨舰驾云梯冒险夺城,平白让他瓦岗军损兵折将。属下的这一把大火,不知让徐茂公有没有心在滴血的感觉。”

宇文成都哈哈大笑道:“你这场大火烧得好,烧出了我宇文阀的威名。徐茂公毕竟还是年轻,经验不足,恩师一直在荥阳郡没有发动大的战事,就是想通过压制瓦岗军保存实力罢了。如果真得发动大战,他瓦岗军就会在我们两家之下灰飞烟灭。”心里暗想,荥阳郡与武阳郡的百姓在他与张须陀的政策下均是丰衣足食,家有良田,比瓦岗势力不知好上多少倍,历史上瓦岗军利用官逼民反的弊端不会存在了。

不过他虽说大话,但对徐茂公的忌惮没有减轻。

虽然徐茂公因经验不足,导致这次谋划失败,但是对方每一步棋都是连坏相扣,让人防不胜防。

在上城楼的这段路,他思前想后,将每一个细节都推演一边,终于理清头绪。那个陈五是死间,而张铮是活间,两人上演了一场苦肉计,目的是混乱他的思绪,转移视线,摸不透徐茂公的底牌。

如果他死李元霸的锤下,如果澹台陌死于奸细之手。

这一切一切都会加快历史上宇文阀破灭的步伐。

徐茂公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深的谋划,假以时日给他时间去发展,绝对是智多星一样的人物。

记得前世徐茂公乃是对李世民忠心耿耿之人。为什么偏偏你会是李阀的人,要是他的人该多好呀。

徐茂公,如有机会,必须活捉,至于能不能为他所用,到时再说。

宇文成都的声音突然响起道:“澹台,你有没有向恩师求援?”

澹台陌神情一振,心领神会道:“就在巨舰驶离临黄城的时候,属下就已经派六个人在船上,此时估计已经分批经过北岸,利用山林密道掩护,差不多到了张将军的辖区。”

宇文成都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好,秘密调集三千人,今夜我会给瓦岗军一个终生难忘的大礼。”说完领头下楼而去。

身后诸将面露兴奋的神情,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宇文成都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的笑意,自己出现城楼,应该可以给徐茂公一种意外而又投鼠忌器的感觉吧。只要把你稳住,就让你彻底没有翻牌的机会,徐茂公你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那就让你永远忘不了今夜所发生的事情。启蒙.

第十六章 反攻战(三)

天色由清晨转向正午,又从正午转向傍晚与入夜。

临黄城东三十里处。

黄河岸边寂静异常。

一艘巨舰静静的停在那里,白帆未升,迎接着乘客。

无数的甲士不发一言,一个接着一个踏过木板,登上巨舰。

宇文成都负手而立,目光看着正在登船的士兵,他的巨大的火红色战马,已经披上的暗金色的披挂,在他的身边微微喷息,随时准备出战。马名赤炭火龙驹,是杨广赏赐给他的,属千里良驹。

这一批是最后的一批,只要等着他上船就标志着这场反击战正式开启。

如他所料的一样,因他在城楼上的现身,使得瓦岗军不敢轻举妄动,在鹰卫的监视下,安稳起来,想要在北城驻扎,占据北城。

宇文成都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占据北城?痴心妄想。

临黄城的北城就是我的地盘,鹰卫早已在城内扎下脚跟,密室隐蔽之所无数,你们早就在鹰卫的监视下,一举一动都满不过我的双眼,你们拿什么守住北城?

如果宇文成都所料不差,他的恩师已经接到了澹台陌的求援,这个时候应该对瓦岗军东陲的重镇封丘发动了突袭,以老人家的手段,小小的封丘被沦陷轻而易举。

瓦岗军的快马在这个时候也快到北城了吧。

宇文成都眼中闪现这精芒。

今夜我就让你徐茂公永远记住,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算计的。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

声音熟悉,宇文成都收敛精芒,朝来人望去。

一个曲线玲珑的黑衣女子从暗处现身,正是消失多天的斛律菲。

斛律菲飞快的来到宇文成都的面前,跪倒在地,头发湿润,发丝搭在白皙的脸蛋上、额头、身躯都是汗水,黑衣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在夜色的雾里看花的遮掩下将她的身躯,衬托的更加美妙。

宇文成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炙热,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她的面容渐渐下落,移到了高耸的胸脯上,心中不知为什么突然涌出一丝**,要将她的衣服撕碎,看看里面的奇妙景态。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得力的手下,在今夜会是这么的动人。

宇文成都努力平复心中的**,今天在城内,喝了两碗郎中开的药,补气温血,内有人参,人参是大补,就是垂死之人,吃上人参也能保住一天的寿命,看来是补过头了。不过他心里隐隐有种期待,期待着能不能把她收为偏房。

宇文成都的雄浑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道:“诸葛神弩的来历,查清楚了?”

斛律菲恭敬道:“查清楚了,是裴阀的裴岢将数百年前诸葛神弩复原,不过李阀所用的诸葛神弩是裴岢动了手脚,容易卡壳。而裴阀的诸葛神弩却和数百年前诸葛武侯的神弩一模一样。”

宇文成都怒哼一声:“裴阀,又是裴阀!他裴阀真是人才辈出,连诸葛神弩这消失数百年的东西都能复原。看来是该反击的时候了。此趟事了,定要清除黄河中游势力,他们太猖狂了。既然裴阀与李阀勾结在一起,就注定是敌人。”

裴阀自春秋诸侯割据至大隋天下,已有千年历史,人才辈出,实力盘根错杂,底蕴深厚。河东、关陇、淮南江表都有他们的身影,影响力空前绝后。尤其是出现裴世矩与裴岢这种惊世的谋略之才、裴仁基、裴元庆、裴行俨绝世猛将,更是奠定了天下第一阀的地位。当年杨玄感叛乱,门阀子弟从者甚多,裴爽就参与此事,杨广秋后算账,对众多家族满门抄斩,却始终不敢对付裴阀。

宇文成都在心里燃气怒火的同时,又不得不叹息。难怪历史上李阀能统一天下,开创千古盛世,这裴阀功不可没。

想想日后,天下大乱,与裴阀正式翻脸的情景,宇文成都又一阵担忧,不到百年的宇文家族与裴阀相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裴阀呀,裴阀。你真是让我又嫉又恨又忧。

宇文成都收起神情,不再去想。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再想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相信凭借着二叔不输于裴世矩的谋略功力,以及这些年的努力,会一直被裴阀压得死死的。

他转过身,来到斛律菲的面前,伸出手将她扶起。

宇文成都静静的看着她,他现在才发现斛律菲的动人之处,面容姣好,也许比不上二婶的绝世容颜,也许比不上斛律澹雅的文静和润,但却有一种冷清的味道,亦又一种血腥味,是杀敌瞬间的狠冷。这种血腥味让他有种迷醉的感觉,就像是让他回到了战场之上的感觉。

目光不自觉间又变得炙热起来。

斛律菲低着头,修长的睫毛紧闭着,眼皮不敢抬起,心里七上八下,充满着惊慌、期待、抗拒等等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她太明白那炙热的眼神是什么,是情·欲的表现。作为陪嫁的丫头,她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宇文成都少年成名,到青年之后更是名声赫赫,谁不想与他身下承欢,尤其是这些年被他亲授技艺,成为他心腹,与他接触的时间越长,越被他威严、森冷的气态吸引。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感情。

随着她的胡思乱想,那原本扶着她臂膀的大手,慢慢移动,敏锐的感觉告诉她,这移动的方向是她的胸怀。她心中惊颤,是该反抗,还是默不作声?对方常年的威势使得她不敢起反抗的念头,修长的睫毛一阵颤抖。

突然,大手停住了,随后缩回,她心里一阵失落。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宇文成都已经翻身上马。

一对冷厉的双眼透出沉静之色,看着她。

随后一声轻喝,马蹄声中,宇文成都轻舒猿臂,将斛律菲一把提起,抱坐在身前。

巨大的赤炭火龙驹一震兴奋,长嘶声中,一路疾驰,从厚实的木板穿了过去,重重地踏在甲板上

宇文成都拥着斛律菲,女儿般的汗香窜入他的鼻息,使得他心神一荡,更加坚定了收她为偏房的想法。这不是一时兴起,这是多年相处时的积淀出来的感情。只是平日里宇文成都为了地位、为了荣耀,为了宇文阀强盛而忽略了这种感情。前日澹雅的开导,今日在徐茂公突袭下的反攻,使得他爆发出这种感情。

宇文成都身躯微微前倾,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笼罩着斛律菲,使得她心慌意乱,完全没有往日的冷酷无情。雄浑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响起:“此趟事了,我要你成为我宇文成都的女人。”语气虽轻,却充斥着一股霸道。

斛律菲一阵错愕,紧接着被一只大手轻拍了她的美臀,心中一惊,刚要反射性一个肘撞,但随即想起对方的身份,以及威势,又羞又急,白皙的脸蛋浮现红晕。

宇文成都一托她的娇躯,跳下马,随后松开,如什么也没做一般,往旁边而去。

斛律菲怔怔的立在那里,一对美目看向宇文成都伟岸的背影,射出复杂的情绪。

这以后该是什么身份呀,是属下还是偏房?

拉锚的声音一时间在船上响起,打断了斛律菲的思绪,巨舰起航,巨帆满张,慢慢转向,由慢变快,往北岸冲去。

宇文成都踏上船头,负手而立,眺望着天边的黑暗,身上的长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此趟事了,我要你成为我宇文成都的女人。”

这句话一直在斛律菲的脑海里回荡。

她轻轻的,轻轻的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慢慢吐出,藏进了宇文成都附近的黑暗处,与夜色融为一体。

宇文成都将身后的动静全都收进了他的双耳内,嘴角挂起一丝笑意。之所以收她偏房,还有一层用意,就是独孤阀。要想与裴阀相抗,而不至于始终被压制,需要一个外援。

休屠后裔独孤氏,虽然一直被杨广压制,但毕竟是皇亲国戚,影响力大,只有把独孤氏拉下水,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娶一个独孤氏的族女。

他虽然深爱着澹雅,但是他放不下手中的地位与权利,更不想死。只能与各个家族利益合作,随着以后的发展,他的后院会慢慢扩大,充斥着利益与狡诈,他要给澹雅一个稳定的后院,斛律菲最适合不过。

轰!

巨舰慢慢减速,撞停在北岸。

木板搭起。

宇文成都率先下船。

随后的士兵一个一个都紧随而下。

战马喷息。

三千甲士摇身一变,成为了三千骑兵。

宇文成都坐在赤炭火龙驹之上,一对眼望着肃立,身披甲胄的骑兵,这些人都是跟随着他走南闯北草原汉子,他们最擅长的不是步战,不是水战,而是马战。

今夜他要给瓦岗军,一次血的教训。他要把瓦岗军彻底打疼,打得日后提起武阳郡,都要打冷颤。

场中寂静异常。

骑士们纷纷用崇敬的目光看向宇文成都。

一股肃杀之气在空气中凝聚。

宇文成都一把扯开衣衫,露出健壮的胸膛,一颗硕大的血色的狼头探出,仰天长啸。沉声道:“告诉我!我身上的狼头代表着什么?”

三千骑兵眼神一阵炙热,高声喝道:“匈奴第一勇士!”

宇文成都仰天大笑,道:“没错,是匈奴第一勇士的标志,那么再告诉我,我宇文部落数百年前的姓氏是什么?”

三千骑兵一阵沉默,然后高振长矛,纷纷大喝道:“破野头!破野头!”

宇文成都策马踱步,一对眼扫视着众骑士:“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匈奴精锐,你们有的来自赫连,有的来自沮渠,有的来自贺赖,都是草原的汉子,纵马狂歌,快意豪情。”话音一顿,猛然再次喝道:“告诉我,在武阳郡这几年有没有把你们的性子磨去,有没有像江南那些的软蛋一样腐蚀了身躯!”

三千骑兵纷纷扯着嗓子大喝:“没有没有!”

宇文成都怒吼一声,凤翅镏金镗高振空中:“告诉我,你们的长槊还厉否!”

“厉!厉!厉!厉!”

三千骑兵齐刷刷端起长矛刺向天际。

宇文成都再次高振凤翅镏金镗:“你们的长弓还能拉动吗!”

“能!能!能!能!”

三千骑兵纷纷拉满空弦,面容狰狞,一时间弓弦的震动声响彻当场。

宇文成都发出震天的长啸:“既然你们的长槊还厉,既然你们的长弓还能拉动,竟然你们还保持着草原的血性!那么还等什么!拿起你们的长槊,拿起你们的长弓,随我杀向瓦岗军,撕裂他们,撕碎他们,让他们在我们铁蹄之下颤抖,让他们哭爹喊娘!”

“杀杀杀!”

所有骑士将长槊不断的高振上空,喝声雷动,气氛高涨的极点。

藏在暗处的斛律菲,看着意态豪雄的宇文成都,美目中异彩连连。

数年前,第一次与宇文成都相遇的情景仿佛间又出现在眼前,她知道以前驰骋疆场的宇文成都又回来了!

宇文成都蓦地调转马头,硕大的凤翅镏金镗指着北城的方向,爆喝道:“随我杀!”猛然一踢马腹,冲了出去。

“杀!”

三千骑兵,纷纷怒吼,双目赤红,紧跟而上。

滚滚雷声大起,响彻整个天地。启蒙.

第十七章 瓦岗军溃败

黑夜中。

三千骑兵连人带马卧倒在齐腰高的草丛里,静悄悄的。马口已经衔着木棍,马蹄已经包裹着兽皮。一双双眼睛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上,隐隐的透出杀意。

宇文成都侧卧在草地,一对眼透出深邃。此时他们静悄悄的来到了临黄城南城的西边,伏击在瓦岗军撤退的道路上。他们隐藏的这段距离,最适合骑兵的突袭冲杀。

就在刚才,一个由西边瓦岗军势力疾奔过来的快马,从官道疾驰而过。

宇文成都可以断定,这是徐茂公要撤退了。

白天宇文成都已经在南城大摇大摆的做足了样子,故布疑阵。尤其是傍晚时分,借助这雾里看花般的暮色以及黄河的距离掩护,竖起了数千名的稻草人。在城楼上一动不动的站岗放哨。

让瓦岗军以为,他宇文成都要和他们一直这样对峙。

此时快马而来,定是带着瓦岗西陲的封丘沦陷,张须陀大军逼近的消息。以单雄信的善断与徐茂公的见识,必然斩钉截铁的撤退,他们的舰船大部分都被那场大火焚烧殆尽,想要撤,只有陆地一条道。

宇文成都眼中闪过杀机,我等着你们到来。给你们难忘的教训!

一阵清香从身侧飘来,斛律菲弯着腰,贴了过来。

宇文成都扭头看过去,刚好迎上她的一对美丽的黑瞳。

斛律菲被那双侵略性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不自觉间低下了头,不知又怎么的,突然抬起头,迎了上去,湿润的嘴唇挂起坦然的角度。清冷好听的声音响起道:“那匹快马,已经到达了北城,直奔徐茂公的临时议事厅而去。”

宇文成都轻嗯一声,轻轻道:“好戏要开场了。”扭头往官道的方向看去,凝神注目,配上他强壮的身躯以及周围的环境,颇有成熟的铁汉魅力。

斛律菲美目怔然,望着宇文成都的背影,竟然有些痴了。

两匹快马在北城的青石大街上疾驰,一匹是引路,一匹是送八百里加急。

快马穿过街道,来到一个大宅处,急停勒马,使得战马长嘶,身躯上扬,前肢一阵乱踢,才停止动作。

骑士翻身下马,在别人的引路下,朝着议事厅而去。

噗通。

骑士跪倒在议事厅的地上,献上急报。

还在研究宇文成都接下来动作的徐茂公,立即站起身来,快步来到骑士跟前,接过情报。

摊开情报,数行黑字映入眼帘,眼中神芒一闪而逝,轻叹一声道:“张须陀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障眼法,不简单。”声音一顿,朝外面侍卫道:“立刻让单雄信、程咬金、樊虎前来见我。”

徐茂公挥手让快马骑士退下,背着双手在大厅内缓缓踱步,眉头紧锁。

烛火在噼里啪啦的燃烧。

不一会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单雄信、程咬金、樊虎陆续步入。

程咬金大声嚷嚷道:“军师叫我们来何事?我老程正在喝酒吃肉呢。”随后觉察出大厅内的不一样气息,立即闭口不言。

单雄信道:“军师有何要事急招我等?”

徐茂公步停,沉声道:“张须陀已经看破了我的疑阵,发动攻势,封丘失守,正率六万大军朝着我们的老巢奔杀而来。先锋大将罗士信与秦叔宝已经杀向瓦岗寨前。”

程咬金三人脸色纷纷大变,失声道:“什么!”

如果瓦岗老巢丢失不堪设想,到时宇文成都与张须陀来个两面夹击,无路可走,而且张须陀麾下猛将如云,尤其是副将裴仁基与两个儿子裴元庆、裴行俨都是万夫不当之勇,而裴元庆威名直追宇文成都。

单雄信道:“军师,为今之计只能撤退回援老巢。”

程咬金与樊虎纷纷附和。

徐茂公颇有深意的看了单雄信一眼,道:“现在只能撤退,否则不堪设想,不过需要留下一队人马,防守南城。”

“我老程留下。”程咬金主动请缨。

徐茂公摇摇头,道:“咬金虽然胆大心细,却不适合守城,守城之人需要一个沉稳的将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狠,扭头向单雄信道:“守城之人非单兄莫属。”

单雄信目光沉凝,郑重道:“单某绝不会放一个宇文成都的士兵过河。”

徐茂公点点头:“既然如此,开拔军队,立即撤离。”

“诺!”

众人领命而去。

南城一时之间热闹起来。

瓦岗军纷纷集合,在程咬金与樊虎、徐茂公的率领下,向老巢的方向进发。

宇文成都率领静静的伏击在草丛里,鹰卫不停的秘密来回穿插,传送情报。

瓦岗军的撤退大军,越来越近。

宇文成都的眼神也越来越厉。

周围的骑兵更是将手中的长槊握得更紧。

所有人都绷的犹如一条线,随时准备凌厉的冲锋。

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响动声,随后越渐越大,虽然因为天色的原因看不见远方的尘土,但是从声音的判断上,人数不少。

宇文成都大手一挥,所有人的身体压得更低。完全没于黑暗中。

人马由远及近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除了武将官员骑着马外,全都是步兵。

宇文成都眉头一皱,这个徐茂公搞什么鬼,为什么把单雄信及麾下的精骑留在南城?随即释然起来,徐茂公是想抛弃单雄信,以阻止北岸的军队追击。单雄信与李阀有深仇大恨,而徐茂公又是李阀布置的棋子,又怎能让单雄信在身边羁绊,而捉襟见肘。

徐茂公,你不要单雄信,我可要了。

与李阀有深仇大恨,岂不是更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宇文成都目光沉凝的看着眼前的队伍,队伍蜿蜒,犹如一条巨蛇在爬行。

俗话说打蛇要在七寸,他在等出击的最佳时机。

宇文成都心中默默地盘算,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蓦地,宇文成都眼中射出精芒,大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声震四野,紧接着,一抖战马的缰绳,巨大的赤炭火龙驹一声长嘶声中,站了起来。

三千战马纷纷站起。

犹如凭空出现一般。

宇文成都高振凤翅镏金镗,吐气开声喝道:“宇文成都再此,尔等速速受死!”声音传至极远之地。

猛然一踢马腹,随着一声“杀”字冒出,率先杀了出去。

紧接着三千骑兵,策马狂奔,各式各样的怪叫声充斥着整个天地。

气势如虹,朝着瓦岗军碾压而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瓦岗军怔在那里。

一声大吼响起:“原地列阵,巨盾兵在前,长矛兵在后,呈圆形防御阵。”这个声音赫然是程咬金发出,他一边高震巨斧,一边策马高声大喝。作为将门之后,自然知道对付骑兵的冲锋方法。

瓦岗军缓缓变阵,但是由于人数臃肿,而进度缓慢。

宇文成都设伏的地点是最佳的防御地点,有一定的深意。其一由于草丛齐腰,按照平常的逻辑只能埋伏步兵。其二,在中原之地,骑兵都是用来冲锋掠阵,几乎很少看见伏击的。其三,距离不长不短,正适合骑兵突袭。所以这些特点是宇文成都专门给这些没见过骑兵突袭的瓦岗军设计的。

在草原,骑兵伏击司空见惯。就是只达到膝盖的草丛里,连人带马都能埋伏伪装的极好,不被人发现。

何况这齐腰的草丛。

如果说瓦岗军中有一个是掌握草原骑战的将领,宇文成都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马蹄阵阵,草屑飞溅。

宇文成都计算着双方的距离,看着对方缓缓变阵的士兵,猛然大喝一声:“奔射!”身躯一下子在战马上站起,龙头长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中,三枝箭簇被搭在弦上,拉成满月。手指一松,嗖嗖嗖,三枝长箭,快如奔雷,角度刁钻的朝对方阵营里射去。

噗噗噗。

三名士兵,被长箭贯穿,皮肉炸开,整个身躯往后倒去,与后面的人撞在一起,如倒地葫芦滚去。

三千骑兵纷纷大喝,面露兴奋的表情,纷纷站起身子,弓拉满月,一枝枝长箭从手里射出,在空中汇集,犹如群蜂般朝着瓦岗军射去。

长箭入体声,惨叫声,顿时响彻当场。

瓦岗军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由于这个时期马蹬与马掌的出现,使得草原人可以将身躯自由的站在马上,舒展四肢,借用身躯的整体力量,冲锋的惯性,让奔射更加具有杀伤力。

程咬金坐在马上,高声连呼,渐渐的发挥了作用,阵形正在逐渐的形成中。

徐茂公被围在中央,透过重重身影,望着那坐在火红色战马的马背上的宇文成都,眼神中透出一丝震惊。宇文成都竟然出现在这里,他实在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的心思竟然精明到这种程度,这不是一般将领所能具备的。他心中透出懊悔之意,他不该轻视宇文成都,把其当成一般的猛将对待。

宇文成都再次从背后抽出三枝长箭,这一次锁定场中的徐茂公,他恨徐茂公不识时务,算计到他的头上,使得他武阳郡遭到了损失,更恨背后的李阀与宇文阀过不去。

蓬蓬蓬。

又是三箭,呈品字形,朝着徐茂公奔射而去,又快又急。

正在思索的徐茂公,突然感到三股凌厉的杀气向他本来。他抬头望去,亡魂直冒,只见三枝箭簇,角度巧妙的从人群中穿过,直奔他而来,目标是他的额头与左、右胸。

长箭眨眼而至,徐茂公武艺低微,平时只会耍着剑玩,此时根本避无可避。

感受着死亡的临近,他眼中闪过强烈的不甘,李公大事未成,他却要先走一步。

就在这时,一声大吼响起,一个强壮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两把金光闪闪的大锤左右一封。

蓬蓬蓬。

三枝箭簇被炸的粉碎。

那强壮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两步,赫然是樊虎。

三千铁骑第二轮奔射射完,又倒下了一批瓦岗军的士兵。

瓦岗军的阵形正在成型收缩,巨盾兵在前方开始慢慢聚集,长矛兵也开始占据地形。

此时三千铁骑还有三十丈的距离。

宇文成都再次爆吼:“尖锥阵!”

三千骑士们纷纷在高速中变阵,在还有十五丈的距离时,组成了一只巨大的尖锥阵形。

宇文成都一对眼射出精芒,看着前方的正在收缩的巨盾兵,长啸一声:“长槊突刺!”

两丈长矛纷纷前端,三人一组,相顾连环。

轰!

巨大的尖锥骑阵与还未成型的瓦岗军相撞。

巨大的凤翅镏金镗此时在宇文成都手中犹如魔术一般,挥舞起来,刺插勾抹下,瓦岗军的士兵不是被刺穿挑飞,与被后面的人相撞在一起,就是被旁枝挂抹下死于非命。

身后的三千骑兵,两丈长矛突刺,每一次突刺,都带随着溅起的鲜血。

这些骑士均是全身披挂,战马亦是披着厚实的挂甲,连眼睛都披上了甲帘,冲锋而来,气势骇人,犹如一座大山直接压了过来,将还没有成型的瓦岗军阵势,一个照面就击毁了。

宇文成都巨镗猛然一扫,强劲的力道将挡在面前的几个长矛兵给扫飞了出去。

骑兵紧跟其后,那些巨盾兵均被战马纷纷撞飞。

宇文成都眨眼之间就冲破了过去,直奔徐茂公与程咬金、樊虎杀去。

瓦岗军阵脚大乱,在骑兵一往无前,不死不休的冲锋气势下,在宇文成都的强悍武力下,开始有人逃散,渐渐的变得多了起来。

骑兵们怪叫声更盛,两眼充斥着血光。

近两万人的瓦岗军一触击溃。

徐茂公心在滴血,面容惨白。

程咬金一摆大斧,道:“军师快带兵马先走,我老程来缠着宇文狗贼。”说完,策马向前。还没有奔走几步,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拦了下来,是樊虎。

程咬金怒视樊虎,怒骂道:“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樊虎咧嘴一笑,目光透出灼灼逼人的气势,道:“你们都说宇文成都勇冠三军,夸的跟神仙似的,老子今天手痒,想跟宇文成都试试,谁他娘的才是勇冠三军。”语气透出一股平静。

程咬金神情一怔,他听出了樊虎话中的死志。刚要说话,就见樊虎蓦然转身,一锤砸向徐茂公的坐骑,一声吃痛的长嘶,战马托着徐茂公朝着一个方向惊奔出去。

樊虎朝着程咬金大喝道:“没时间了,还不快护着军师撤离。老子来挡宇文成都!”

程咬金望着樊虎雄壮的身躯,双目湿润,语气有些哽咽道:“老樊,活着回来。”随即一声大吼,调转马头,大吼一声:“撤!”

领着瓦岗军追着徐茂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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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定局(一)

瓦岗军霎那间在宇文成都的铁蹄下,变成了两种选择,一种是随着程咬金撤退,一种是跟随樊虎留下来迎敌。

山东多豪杰。

不怕死的大有人在。

这些人中不是被奸臣逼得上瓦岗寨,就是被门阀逼得陷害,不得不上瓦岗寨。

樊虎也是其中之一,他得罪的是郑阀。

樊虎举着一对硕大的金色铜锤,望着那些留下来的四千弟兄。久久没有说话,他已经无话可说,还能说什么呢。面对骑兵的冲杀,这样的结局是注定的,九死一生。这些年在宇文成都与张须陀的封锁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发展骑兵,仅仅只有单二哥的三千骑兵,这些骑兵就是此时在这里,也无法与宇文成都的铁骑相抗。

樊虎虽然对骑战经验少,但是依然能看出宇文成都的这些骑兵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以一敌百,不死不休。

宇文成都。

樊虎心里默念。

突然目光一闪,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童环。

樊虎紧紧的盯着他,心里惨然一笑,你怎么还没走,你是想陪着老子一起赴黄泉吗?很好,看来我有伴了。此时宇文成都的铁骑越来越近,樊虎已经来不及和童环叙话,他猛然转身,跳下战马。

此时已经不需要战马了,他是步战之将,用战马反而影响发挥,而且他身后都是长矛巨盾兵,他骑着战马,难道是要他一个人上去与对方的骑兵砍杀吗。

樊虎大锤互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仰天大吼。每一次交击,伴随着每一次大吼,气势雄浑,犹如山中巨虎向入侵着宣布着这是他的领地。

身后的巨盾长矛兵纷纷发出吼叫,巨盾跺地,长矛刺向天空,向宇文成都的铁骑发出最原始的邀战。

宇文成都及铁骑们,受到了他们的气势如虹的邀战影响,一个急停,高速的猛停下,使得胯下的战马一阵长嘶扬踢。

骑士们长槊平端,身躯前倾。

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镗碰的一声倒插在地面,兵器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流向地面。

战马喷息,马蹄嘀嗒。

巨盾长矛兵越叫越烈,声震四野。

宇文成都闭上眼睛,双手举过头顶呈托天之状,身后的骑兵纷纷将长槊倒插地面,坐在马背上,身躯停止,闭上眼睛,双手举过头顶也呈托天之状。

既然对方已经用最古老最原始的邀战方式,进行一场男人间的殊死搏斗。

那么作为草原的男儿,又怎能不应邀,以证明自己的武勇。

尤其是宇文成都在前世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古代征战的电影,那种血脉澎湃的感觉最是让人激动,他要以匈奴的迎战方式去给对方最高的荣耀。

噗噗噗。

骑士们在宇文成都的带领下,纷纷将自己的衣甲扯掉,露出健壮的上身,除去宇文成都特有的血色狼头外,无数个青色的狼头一时间暴露出来。然后纷纷拔出马靴上的小刀,在胸口划出三道血痕,鲜血顺着血痕流出,又慢慢凝结。

宇文成都一把扯散梳好的发髻,深黑的长发披散两肩。

一把拔出巨大的凤翅镏金镗,高振天空,仰天发出狼一般的嚎叫。

无数枝长槊高振天空,无数声狼嚎顿时在宇文成都的身后响起,与他的嚎叫声相应,汇聚到上空,传至极远之地。

平原的深处随着他们的嚎叫声响起后,又出现无数狼群嚎叫的相应。

在黑夜里,甚是骇人。

草木的摇摆摩擦声响起,那些狼开始向这里聚集,也许是闻到了这里的血腥味,也许是被这里的狼嚎所吸引。

双方的怒吼嚎叫声已经停止,霎那间从气势磅礴的变得一下子沉寂,巨大的反差让人难受之极。

空气中蔓延着肃杀之气,越来越浓,伴随着惨烈的气息,在空中飘荡,在人群中流淌。那些原本赶来的狼群在感受到场中弥漫的浓烈杀气之后,呜咽数声,又飞快的离去。

在浓烈的杀气升到一定的程度后,樊虎的大锤再次相撞,怒吼一声:“变阵!”

无数人随着一声号令,开始如机器的链条一样运转开来,巨盾兵在前,将巨盾牢牢地插在地上,身后的长矛兵身躯前倾,调整姿势,硕大的矛刃从巨盾的上面探出,寒光闪闪,组成矛林。整支队伍呈圆形,犹如巨大的乌龟,插满了倒刺。

宇文成都面对着正前方的巨大刺猬,面色沉凝,大手一挥,整支队伍缓缓后退,虽然后退,但是每退一步,杀气凝而不散,反而更加尖锐。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狞笑,如果他早一年魂穿而来,或许破不了这该死的阵势。不过现在这个阵势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难度,因为前世的那一年他看过一个电影,叫做《赤壁》。

在埋伏此处的时候,他早已预料到突袭下,对方首先反应的阵势,所以他特意砍下一颗巨树,作为应对措施。

宇文成都计算着彼此的距离,大手一挥,整个骑队停止后退。一声奇异的长撮声响起,从宇文成都的口中发出,后方的远处突然出现巨大的响声,两名骑士策马奔驰,在夜色的掩护下,拖着巨大的木头,朝着骑队而来。

轰轰的响声,犹如山石滚动。

樊虎提着一对大锤,站在阵中,由于前方的视线被那些骑兵挡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这个东西的突然出现,加上宇文成都的骑兵刚刚慢慢后退,定有一定的联系。

这个时候,宇文成都发动了攻势。大手一挥进攻的手势,所有骑兵都是马槊前端,身体前倾。

战马长嘶,马蹄阵阵,朝着樊虎的阵型冲了过来。

轰轰的如山石的响声参杂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气势磅礴惊人之极。

短短的距离在骑兵的冲锋下,一下子缩短了。

宇文成都盯着眼前如墙一般的巨盾,如钢筋一般的矛刃,心里极速着计算彼此的距离。

二十丈。

十五丈。

十丈。

距离不断接近,巨盾的纹理也如雾里看花般出现在他的眼里。

再缩短一步五丈。

宇文成都突然爆吼一声:“巨木!”

所有骑士瞬间如推开波浪般闪了开去。

两名骑士从骑队里探将出来。

手中的粗绳一松,一个巨大无比的粗木,横空出现,随着战马奔驰的惯性,飞了起来,直朝着巨盾的阵形而去。

巨大的凤翅镏金镗突然出现,宇文成都策马追上,兵器倒转,凤翅镏金镗的粗壮的镗杆顿时击抽在巨木上,双臂施展的强大力道,战马冲锋的撞力,使得巨木去势更急。启蒙.

第十九章 定局(二)

巨型的树木一下子横穿了过来,突然的变故,使得这些瓦岗军根本反应不过来。

“轰!”

一声巨响。

巨木重重的砸在他们的阵型上。

巨大强横的力道以及体积,一下子将巨盾组成的盾墙给撞开,惨叫声中,盾裂人飞,去势不衰,继续前砸,在威猛的气势下,后方的长矛手们纷纷惨叫连连。巨盾长矛组成的防御阵形顿时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借着这个空隙,宇文成都率领精骑从这撕裂的口子里冲了进去。

长槊突刺。

凤翅镏金镗连连飞舞。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骑阵的强横冲撞力道,顿时将原本撕裂巨大口子的阵形顿时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此时宇文成都的精骑已经冲了一半。

凤翅镏金镗转动间,将两个拼死抵挡的长矛手人头旋飞而起,赤炭火龙驹的强壮头颅撞飞了要刺它的敌人,就在宇文成都杀得性起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吼叫,猛然从身侧而来。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出现在宇文成都的心里。宇文成都肌肉顿时紧绷,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他凝神望去,一个强壮的身躯冲撞而来,一对巨大的金锤往他的战马直砸而至。

强烈的劲风,竟将地上的秋叶尘土给卷飞了起来。

再到还有一丈的距离,那个强壮的身躯,再一次大喝,速度暴增,气势更烈,整个人散发着惨烈的气息。

宇文成都眉头一皱,眼神透出凝重的神情,这是一种不抱任何求生**的死志。往往这样的人,会发出百分之两百的潜力。他已经从身形上,从武器上,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了,樊虎。瓦岗军翟让时期几个的顶梁柱之一,拥有极强的意志,每有战事,身先士卒,大锤在手悍勇难当。

宇文成都心念转动间,战马急停。一阵长嘶声响起,战马的前蹄上扬乱踢,借着这股上扬之力,宇文成都手中的凤翅镏金镗运转开来,往一对巨锤砸劈而去。在刚才的瞬间,他还有另一种应对方法,就是重镗刺戳向樊虎的咽喉,迫使对方回救。然而这种方法对拥有死志的人是没有作用的,他们已经不在乎身死了。所以只能封住对方的来势,寻找下一个攻击契机。

当!

金铁交击。

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镗与樊虎的一对金锤撞在一起,樊虎袭杀的攻势顿时止住。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大镗处传来,震得镗杆一阵颤动,宇文成都不由得赞声道:“好!”战马落地,宇文成都一转马头,大镗一抖,轻颤中,旁枝微微移动,往樊虎的肩头如羚羊挂角一般顺势挂去。

镗法讲究正中有奇,行迹诡异,以刺戳、插扭、挂划、勾啄为主要攻击手段。两旁延伸而出的凤翅,就犹如戟的双枝,比戟更具有威力,更加细密,为挂划、插扭更加具有威力。天下使镗者以宇文成都为最,而他的挂划已经是最具有标志性的攻击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噗的一声,鲜血溅出。大镗在的凤翅在樊虎的肩膀挂出长长的痕疤,皮肉翻卷。

樊虎闷哼一声,眼中凶光大起,不退反进,忍受着肩膀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爆吼一声,一对金锤神勇般再次朝着宇文成都的战马击来。

要想彻底阻止宇文成都就必须将战马击倒。

宇文成都看到他第二次向他战马施行攻击,眼中射出怒意,他是爱马之人,平日里对战马的呵护不比心思花在妻女的身上少,岂能让樊虎这个举动得逞。

怒哼一声,大镗颤动翻旋,将张须陀的成名绝技使将出来。

当的一声,樊虎的一对大锤恰到好处的被宇文成都的一对凤翅插住,随即一扭。樊虎只觉的一股强大的离旋之劲蹦出,他手中的大锤顿时撒手甩出。身躯顿时失重,一个踉跄。

宇文成都得势不饶人,大镗一转,镗头变成镗尾,抽击在樊虎的身上,顿时将他击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试图爬起,尝试几下,最终还是没能爬起来。

在宇文成都与樊虎相争之时,精骑们依旧往前冲锋,一枝枝巨大的长槊运转,在战马冲锋下,在整个的重量前,樊虎的阵势立时被冲破。

究竟沙场的骑兵就是非同凡响。在失去宇文成都的带领下,自觉的在各个什长、百夫长带领下,组成了巨大的偃月阵,对瓦岗军进行绞杀。

压缩战场。

大局已定。

瓦岗军的兵士们大部分都在兵种的相克下,在骑兵的气势下,放弃了抵抗。

只有一小部分人,在童环的率领下,在樊虎周围围成一小圈,拼死抵抗。

鲜血染红了地面。

宇文成都大手一挥停止进攻的手势,顿时所有骑兵全都停了下来,一枝枝巨槊斜指地面,鲜血顺着槊刃滴下,红的让人发渗。

宇文成都策马踱步,立于他们的阵前。

无数枝长槊高振上空,各式各样的怪叫声从这些骑兵口中发出,配上他们身上的鲜血,杀气漫天,彪悍豪勇。

樊虎在属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些还在抵抗的瓦岗军,面上依旧浮现死志。

手握着兵器不发一言,摆出迎敌状态。

宇文成都眉头微皱,心中暗叹,这些人真是硬汉子,回到看向他的骑兵们。此时的骑兵在人数上已经减少,各个身上带伤,以樊虎这支残军的状态,就是剿灭了,他麾下这些跟随他多年的老兵也会损失。老兵是战场上的宝贝,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如果不是这次瓦岗军突袭,他不会用上老兵的。

宇文成都心中主意已定,深深的看了一眼受重伤的樊虎,一踢赤炭火龙驹的马腹,调转马头而去。

麾下精骑一阵呼喝,跟随其后,一个个施展马腹捞人,将同伴们的尸体抄起,放在马背,呼啸而去。

一时间撤得干干净净。

剩余的瓦岗军一阵错愕,彼此对望,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放他们一马。

樊虎与童环彼此对望,都透出劫后余生的神情。

樊虎神情一松,黑暗来袭,往后跌倒在一个士兵的怀里,昏了过去。

他们抬着樊虎,一刻也不停留,追着徐茂公撤退的方向而去。

宇文成都此时已经来到了黄河岸边,**着上身,巨大的凤翅镏金镗倒插在地上,火红色的巨马在身边喷息。

望着波涛汹涌往东流去的河水,一对眼深邃异常。

现在的黄河,依旧透着清澈,想想后世浑浊的缓慢的河水,他实在不敢想象。

此时大局已定,原本三万来袭的瓦岗军,无功而返,折损了大半。宇文成都嘴角露出笑意,加上逃散走失的,等他们到达瓦岗寨时,估计也只有两千人马了吧。

不知道徐茂公与翟让是不是心在滴血。

接下来,就该处理南城的单雄信了。

宇文成都低念着单雄信的名字,眼神闪烁着光芒,对于单雄信他一直没有想清楚怎么办,此人可以说是瓦岗的悲情人物,因与李阀有仇,最后魂归黄泉。

宇文成都心中升起无数个念头,最后轻轻的叫了一声:“菲儿。”随即眉头一皱,因为没有人应声。他又叫了一声。

一个黑衣女子这才从暗处现身,正是斛律菲。

宇文成都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这个丫头还是没有转换过来身份。有意思有意思。轻轻地柔声道:“传信给对岸,立即派兵过河,包围南城。”启蒙.

第二十章 做我的女人吧

瓦岗军残留下来的船只,还有唯一那艘巨舰,全被北城的士兵们运用了起来。无数的人乘着舰船,来到了南岸,对着南城进行了包围之势。

无数顶帐篷在南城的周围延伸开来,如繁星点点镶嵌在大地上。

一顶巨大的帐篷在众多的穹庐里异常显眼,那是宇文成都的帅帐。

宇文成都**着身躯,整个人躺在硕大的澡盆里。身上的鲜血已经洗净,身躯强壮,肌肉虬结,背部的三角肌怒张,犹如眼镜蛇发起进攻的态势,整个人犹如雄狮一般,健壮异常。传闻凡是背部三角肌犹如眼镜蛇进攻的态势,都是膂力惊人,爆发力极强。

帐内热气袅袅,出现烟熏之状。

宇文成都闭上眼睛,全身肌肉松弛,思考着接下来的动态。

他已经从各县抽调了一些兵马,对南城进行包围,南城没有粮食,不出几天单雄信的兵马就会出现奔溃状态,怎么处置单雄信实在是一个问题。他很想要单雄信,但是如果收了话,会很容易落下裴阀与李阀的口舌,会对宇文阀不利,虽然他领兵在外,有对朝廷的威慑力,但是经不起裴阀与李阀的联合出手。招安也根本不行,这样会把事态弄得更加糟糕。现在裴阀与李阀是步步紧盯,稍有差池,就会迎接着他们闪电般的行动。

如果不收单雄信,实在是一个重大损失,此人可以说在瓦岗军影响力是除了徐茂公就是单雄信了,其在瓦岗军深得军心,加入他的这一边可以使得他的实力更加强大,加上单雄信又是善战统兵的沉稳将领,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该如何去处理单雄信呢?

宇文成都心里的念头升起无数,最后轻叹一声,这些天消耗脑细胞不知道多少,现在又为单雄信继续消耗脑细胞。实在是吃力呀。如果二叔在这就好了。想必这个棘手的问题,会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吧。

二叔。

宇文成都眼中精芒一闪而逝。

虽然二叔不在这里,但是可以派人去请教他对于单雄信的处理方法。

“菲儿!”一把低沉雄浑的声音响起。

帐外一人掀帘而入,曲线玲珑,正是斛律菲。

斛律菲俏然的立在那里,原本对于见惯了宇文成都**身躯的她,不知为何今夜有些不敢抬头,帐内浓厚的气息,使得她芳心一阵骚乱,低垂的着俏脸。

宇文成都头枕着盆檐,道:“立刻去将单雄信的情况写封信,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二叔的府上。”

斛律菲神情莫名的一松,清脆道:“是。”拱手告退。

待走到帐帘处,宇文成都的雄浑声音响起,传入她的耳内:“办完之后,到我帐内,有事找你。”肩头微微一颤,神情中透出不自然的表情,随后掀帘退下。

宇文成都躺在澡盆里,嘴角挂起莫名的笑意。他心中产生一种刺激感,很久没有这种感觉,这让他想起前世老板与女秘书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以前老是出摊位听他们谈起,羡慕之极,今世也该轮到他翻身一把,享受这其中的滋味,有什么不同。

他的思绪在此时飘到了清河郡的上面。

根据鹰卫传递回来的消息,高鸡泊的张金称、高士达、窦建德这三个巨盗,一直没有动静,仿佛是按兵不动一般。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他想到了窦建德,窦建德此人老奸巨猾,在前世的记忆力,与李阀抗争虽然多次失败,但却能东山再起,使得李阀统一天下的脚步,大大拖慢。这个人不能忽视。

窦建德。

如果按照窦建德的习性,在没有瓦岗军彻底占上风的优势,是不会轻举妄动。

也许高鸡泊一直没有动静,就像是他推测的那样。

想到了清河郡,随即又想起了他的二弟,二弟此次出任清河郡通守,到底是什么目的?以二弟的才能,又怎能让父亲去讨得这个官职,他不死在清河郡,已经是烧香拜佛了。为什么这一次二叔暗地里没有通知他呢?这些家族的老家伙在干什么?

难到想剥夺他的权利?宇文成都哑然失笑,这些老家伙都是精明的人,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剥夺他简直是老虎拔牙,又间接的削弱家族的实力,他们才没这么傻。

那二弟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清河郡呢?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气势洒然的男子。

难道会是他们吗?

既然瓦岗军的背后有李阀,那二弟这件事的背后又会有其他门阀吗?以平时二叔的足智多谋,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对于二弟这件事又岂能不阻止,但是这一次没有任何阻止的迹象。

唯一能解释的是,这件事背后有裴阀的影子。只有裴世矩与裴岢这叔侄俩,才让二叔会这么忌惮,甚至保持沉默以静观其变之态,来拆下一步棋。

裴阀。

宇文成都的眼中寒光闪闪,你与李阀属于一丘之貉,李阀刚刚搞了瓦岗的突袭,这次你裴阀又想搞什么明堂?我武阳郡什么时候成为你们的盘中的食物,想吃就吃,想吐就吐。

裴世矩,李渊,你这两个老匹夫,别把我惹急了,惹急我老子,起兵谋反,直捣东都,先把你这姓裴的老匹夫大卸八块,再去山西把李渊挫骨扬灰!

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下这盘天下的棋局。

宇文成都眼中充斥的怒意。

从来都没有这么窝囊过,这几天遭到李阀连番的算计,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宇文成都努力平复心中烦躁的情绪,他需要冷静,冲动可不行,冲动只能给宇文阀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看来是要抓紧时间发展势力了,这一次扩充战舰,招贤纳士。他需要谋士为他出谋划策。

清河郡。

宇文成都嘴角露出冷笑,二弟,你不是想当清河郡通守吗?我成全你,只不过你是傀儡。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轻笑起来,心情大好,一想到日后二弟机关算尽,到头来是他傀儡的情景,心情就愉快异常。

脚步声从帐外传来,门帘掀开,斛律菲走将进来。

宇文成都面上浮现笑意,他等候这个可人儿,已经很久了。他双目微动,敏锐的听力告诉他,这个丫头呼吸有些沉重,心里处于紧张状态。越是紧张,越是让宇文成都心里产生一种快意,意态轻松道:“帮我捏下背。”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是一头大灰狼,正在慢慢引诱小红帽。

斛律菲的呼吸,更加重了,宇文成都的笑容越发的明显。

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她最终无法抵御长期以来的威势,向澡盆而去,脚步声在心里七上八下间,不自觉有些慌乱。

斛律菲一步一步来到了澡盆前,看着已经坐直了的强壮后背,雄壮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她心里一阵发慌。他犹豫片刻,最终解下身上的所有兵器,随后将外衣脱去,露出素白色里衣,伸出一对洁白修长的玉手,往前探去。搭在了宇文成都的厚实的肩膀上。

宇文成都背部的肌肉猛然一缩,吸了一口凉气。这手实在让他大为诧异,一个摸了多年兵器的手,竟然还如此滑嫩,兼之有一股强劲在里面,使得手软中带硬,比之澹雅更加妙不可言。以前教她技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斛律菲看见宇文成都背部肌肉一缩的情景,不知道怎么的,嘴角撅起倔强的弧线,一对玉手贴在健壮的后背捏拿了起来。

宇文成都闭上眼睛,享受中一对玉手带给他的感觉,技巧也许比不上澹雅,但是这轻重有度的力道却可以弥补这一点。

在水中的温度、一对玉手捏拿下肌肉松弛的感觉袭扰下,使得宇文成都不自觉闭上的眼睛,身躯向后躺去,头枕在盆檐上,刚好由于斛律菲娇躯贴的很近,头直接撞在她的柔软的胸部,惹得她一声轻呼,又怕这声轻呼变大,吵着门外的侍卫,在声音发出来之后,死命压低。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声音变得难言的诱·惑。

女儿般的香味窜入宇文成都的鼻息,加上这诱·惑的声音,被李阀算计的怒火一下子变为一股难以浇灭的欲·火。宇文成都低吼一声,哗啦啦水花四溅中,长身而起,慢慢转身,强壮的身躯出现在满面惊慌的斛律菲面前。鼓起的胸膛,凹凸有致的腹部八块肌,以及怒张的后背肌,凸起的颈肩肌,使得他更加豪雄。

宇文成都一把将斛律菲托起,抱进澡盆内,嘴上露出一丝狞笑:“今晚就做我的女人吧。”

一双大手朝着高耸、柔软的胸部探去。

衣服撕裂声响起。

喘息声接踵而来。

帐内春·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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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单雄信的命运(一)

第二天清晨,巨大的穹庐内,一卷巨大的虎皮上,宇文成都从沉睡中醒来,手搁着的地方一片柔软,还以为是在府内澹雅的身边,不自觉间捏了一把,入手滑腻,饱满充满张力。宇文成都顿觉不对,因为跟随他多年的澹雅的胸部不是这个样子的,澹雅的胸部柔软,入手绵和,是生育后的成熟胸部。

宇文成都目光一闪,记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嘴角挂起会心的笑意。扭头朝着身侧的丽人望去,青丝附在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白皙的娇躯被一抹薄巾似掩非掩,使得曲线玲珑又透出一丝诱惑。娇躯微侧,角度恰到好处,一对洁白如水滴状的胸部,从臂膀探出,呈现完美的形态,两颗粉红色的葡萄上被较小的汗珠附着,汗珠在帐帘透进的一缕阳光下,竟然晶莹透亮。宇文成都的喉咙有些发干,不自觉间哽咽了一下,腹部隐隐有些骚动。

宇文成都强压了下去,腰部一用力,直起身子来。他对房事不太放纵,久而伤身,他还要用这具充满精力的身躯,去应付今天的事情。

起床的动作,惊动了身旁的斛律菲,嘤咛一声,修长的睫毛,一阵轻轻的抖动。

宇文成都身躯一僵,知道她醒了。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昨晚是一时的欲·望,才把她变成他的女人。作为一个从后世灵魂的他,虽然融入这个世界多年,但是依旧有某方面保持着前世的习性。

宇文成都轻嘘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就率性而为吧。

宇文成都伸出大手轻拍了一下斛律菲臀部,轻轻的道:“都日上三竿了,起床了。”

斛律菲脸上一阵羞红,睫毛剧烈的颤动,充满了想睁开眼睛又不想睁开的复杂情绪,最终鼓起勇气,睁开了美目,见到宇文成都健壮的身躯,又不自觉间吓了一跳,赶忙把眼睛闭上。完全是初经人·事,小女儿之态。

宇文成都扭过头看向她,目光移到了她的丰满的胸部,因紧张过度,使得胸膛起伏加速,雪白的胸部颤动起来。宇文成都眼中闪过一丝贪念之色,连忙以强大的意志闭上眼睛,随后睁开,目光透出沉静之色,闷哼一声道:“以前杀人如麻,取人首级的鹰卫统领上哪去了。”

这句话仿佛有种异样的魔力,使得斛律菲的气势陡变,变得清冷了起来,一对眼缓缓睁开,美目透出冷静的神情,又参杂着一丝柔情,看向宇文成都一对沉静的眼睛。

宇文成都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不善于表达,所做之事除了谨慎的考虑之外,就是凭着自己的性子去走。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相处,更是如此,继承了他以往的霸道、强制。也许是这一世门阀的生活和铁血沙场的经历使得他成为这样的人。

宇文成都长身而起,整个健壮的身躯暴露在空气里,缓缓道:“帮我穿衣。”语气自然,随意而出。

斛律菲起身,从一旁的衣服架上,捧出一大叠干净的衣物,雪白的肌肤在缕缕的阳光下散发着光洁的光芒。

一身繁琐的衣物在一对玉手下,不一会见就已经穿戴整齐,深黑的长发梳起敕勒族权贵的发髻。宇文成都对着铜镜看了看,比较满意,同时明了斛律菲心中的想法。梳这种敕勒族的发髻,已经间接的表明,她接受了现在身为偏房的事实。

宇文成都看了看依旧**的斛律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唉,他是不是太强势了?从一旁的衣架上,找出他的衣服,扔给了她。毕竟现在斛律菲是他的女人,要是春光大露,被人看见,他可接受不了。他没有高欢那个昏君妻女供人欣赏的怪癖。

看着自己宽大的衣衫裹住了娇躯,宇文成都这才放心,将凤翅镏金镗抓起,掀起帐帘,往外走去。

步出帐外,一股清晨特有的泥土清新香味扑鼻而来,红色的阳光洒在脸上,宇文成都闭上眼睛,透出惬意的表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周围无数的穹庐,一马平川的草地,使得他有种回到草原的感觉。

他想起了马邑,想起了雁门关,想起了万马奔腾的感觉。

马邑。

宇文阀的老巢,他有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不知道那个刘周武怎么样了。

是不是利用宇文阀的暗助,在发展势力。有空让鹰卫了解情况,不能白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宇文成都收起神情,一把将凤翅镏金镗扔给了身旁伺候的力士,往辕门而去。

辕门处,宇文成都负手而立,看着前方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单雄信兵士,皱着一对眉。

澹台陌与秦彪闻讯赶来,施礼立在他的身旁。

宇文成都头也不会对着两人道:“从这些士兵的状态看,单雄信颇有治军之道,虽有疲惫之态,却依旧保持着斗志。是个好将领。”

澹台陌点头称是道:“单雄信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瓦岗军中除了徐茂公,就属此人了。”声音顿了顿,询问道:“主公是否,起了爱才之心,想将单雄信收为己用。”

宇文成都伸出舌头,添了一下干干的嘴唇,道:“确实有这想法。”忽然冷哼一声:“就怕李阀与裴阀用此事大做文章,对我宇文阀不利。哼!总有一天我会将李阀与裴阀连根拔起。”语气充斥的怒意。

宇文成都停顿一下,又道:“傍晚时分,我派去给二叔去询问此事的快马就会到来,到时再看看对策。希望以二叔高明的手段,给我出乎意料又有好处的答案。”

秦彪嘿笑道:“主公,以二老爷出手,单雄信手到擒来,裴阀与李阀也只能闷声看着我们。”

澹台陌微微皱眉道:“不过单雄信似乎对门阀有种厌恶感,不知能不能劝降。”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他与李阀有深仇大恨,而我宇文阀也与李阀有着近乎生死的对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宇文阀比瓦岗寨谁弱谁强,别人一看就知,他若是知情识趣,又岂能放弃这个机会。”

扭头向往西边东都洛阳处,单雄信的命运,一切都在傍晚时分了。启蒙.

第二十二章 单雄信的命运(二)

傍晚,晚霞将天边映的通红,火烧云一层一层的重叠,犹如千层,景象绮丽。那无数延伸的穹庐,被火红的光线照射着,仿佛间镀了一层红色的棉纱。

一艘快船从黄河北岸直扑而来,速度极快,穿上立着一个俊俏的黑衣女子,四名舵手占据两边飞快的划着船桨。

船逐渐接近。

碰的一声,撞停在岸边,黑衣女子一个纵身就跳到了岸边,脚步不停,飞快的直奔那座显眼的穹庐而去。

穹庐内,宇文成都正在看着几案上的地图,思考着未来发展的走向,怎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发展武阳郡。这一次对瓦岗军的反扑,应该彻底打疼了徐茂公,如果再将单雄信的问题解决了,只要是李密不上瓦岗,瓦岗军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他已经把目光移向了清河郡,清河郡空置已久,是该好好的发展了。宇文阀的精兵适合骑战,河北之地,土壤硬实,一马平川,最适合骑战,适当的发展步兵,再加上谋士武将,基本上差不多了。历史上李阀在江都起兵,是个严重的错误,江都水网密布,北方兵马受到极大的限制,宇文阀又岂能不失败。

宇文阀只能在北方发展,河北之地,人口稠密,那是最佳发展之地,东汉末年袁绍拥兵百万,曹操骑兵无数,就是因为河北的功绩。

只要打通河北,他就能与契丹相连,利用悉万丹部落与宇文阀的关系,源源不绝的战马会供他驱使。到时再与北平的罗艺结盟,大事可成。

那时他就可以以整个河北之势对抗李阀与裴阀,再把敕勒部落与宇文部落迁徙到契丹,基本上固若金汤。隋末乱世,说白了就是门阀之间的较量,这天下棋局都是各自门阀的棋手在推演。门阀的实力越强,就越能笑到最后。

宇文成都眼神闪烁,纵观南宋以前历史,成王败寇,这里面大部分时期推演天下的都是家族门阀。刘邦虽说是平民起家,但是看看他们的属下中都有门阀贵族的身影。

门阀贵族掌握了天下纷争的命脉,是南宋以前的定律。

尤其是隋末这个特殊的环境,更是如此。

宇文成都闷哼一声,既然如此,裴阀、李阀,我们就来下这盘没有下完的棋局吧。

脚步声在帐外响起,宇文成都收敛神情,从急促轻盈的脚步声判断,他知道他要等得答复已经来了。

门帘掀开,帐内的光线顿时一亮,黑衣女子步进,跪倒在大帐内,信封呈上。

宇文成都起身,朝着黑衣女子走去,将书信拿起,撕开,抖出信纸,四个大字出现在宇文成都的眼前“此人必收”字体刚劲有力,透出决然。

宇文成都眉头微皱,挥手让这个黑衣女子退下,然后将信件撕成碎片,缓缓踱步。

二叔写这四个字的意思已经明确,单雄信必须收为己用。不过为什么只写这四个字?而不详细的解说呢。宇文成都的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家族已经决定与裴阀、李阀正式翻脸,这个单雄信就是翻脸的第一步。

宇文成都的眼睛爆射出精芒,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他决定现在就去渐渐这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菲儿。”宇文成都叫了一声。

斛律菲从暗处现身,依旧是黑袍的打扮,不过发髻已经变了,从未出嫁的女儿髻,变成了简易的妇髻。宇文成都看着她清丽的面容,心情大好,往她走去,大手不自觉间拍了一下她弹性十足的美臀,惹得斛律菲不自觉间发出一声低哼。

宇文成都兴趣大增,大手滑进她的衣襟里,摸了一把柔软的胸部,随即在她的光洁的脸颊香了一口,松开道:“通知澹台陌等人,拔营后撤十里。”

这一番动作使得斛律菲面上浮现红晕,长期的顺从已经成为他偏房的事实,又使得不能起反抗的念头。宇文成都的这一吩咐,犹如大赦,飞快离去。

宇文成都一阵沉默,扭头看了看几案上没有喝完的草药,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人参汤喝多了,火气变大了?自己以前不像这样贪图美·色呀。不行,美·色只能使人丧失斗志,自己还要逆天改命,不能就这么被美·色腐蚀了。

宇文成都深吸一口气,步出帐外。

全军开始运作起来,这些士兵熟练的开始收起穹庐,随后所有器具都放在大车上,队伍有秩序的缓缓后撤。

宇文成都又叫了一声:“菲儿。”

斛律菲从暗处步出。

宇文成都望着高高的南城,缓缓道:“陪我去南城走一遭。”

斛律菲肩头一颤,眼神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迟疑道:“主上,就我们两个人?”

宇文成都闻言,哈哈大笑:“就我们两人足矣,当年突厥大帐,我一人都敢闯,区区一个南城,又怎能拦住我的步伐,不是还有你在身边陪伴吗。以你在南城布置的暗桩,一有变故杀出城去轻而易举。况且我与单雄信有旧,此番命全军后退十里,就是对他的尊重。相信我出现城内,以他的特性不会对我有异动。”语气豪迈,视天下如无物。

斛律菲美目中闪烁着异彩,也许真正吸引她的,正是宇文成都藐视天下的霸气。

如果说以前的宇文成都是一头蛰伏的狮子,但是经过与李元霸瞬间拼成平分秋色之后,他此时犹如随时对猎物发动攻击的狮子。眼前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了。只要给他时间发展实力,扩张地盘,他就可以横扫天下。

宇文成都拍了拍腰间的长剑,往南城走去。斛律菲紧紧的跟在后面。仿佛间只要在宇文成都的身边,天下大可一去,望着宽厚的背影,她美目一阵迷离,不自觉间想起了昨夜的疯狂,在雄壮身躯下承欢的情景,顿时羞红了俏脸。

一声长嘬,巨大的赤炭火龙驹从远处兴奋的奔来。

又一声长嘬,是斛律菲发出的。一匹黑色普通的战马窜了出来。

两人纷纷上马,朝着南城奔去。

巨大的青铜城门逐渐接近中。

一枝箭簇嗖的一声射来,插进坚硬的土壤里,阻止他们前进。

一个声音传来喝道:“干什么的!”

宇文成都勒马而立,抬起头,望着城楼神色疲倦,却依旧谨慎的士兵,那个射箭的人身上的服饰,明显比其他士兵精美许多,看样子是个头目。高声喝道:“我乃宇文成都,要进城见单雄信。”

城楼一阵涌动,士兵们面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宇文成都的大名对他们来说,如雷灌耳,可是这样的人却只带一个女随从就来到城楼下,声称要进城见他们的首领。这如何不让他们惊讶。这份勇气也太大了。

城楼的那个头目,表情犹豫挣扎了一会,往下叫道:“烦劳宇文将军稍等,末将前去禀报。”语气透出敬意。宇文成都大名威震大隋,虽然目前是敌对,但是不妨碍对他的尊敬。

一盏茶的功夫,城门被四名大汉缓缓推开。

马蹄阵阵中,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看到此景,斛律菲肌肉绷紧,玉手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宇文成都却意态轻松,毫不在意。

骑兵在城门处停了下来。

斛律菲暗松了一口气,美目瞥了一眼宇文成都,同时佩服他镇定的功夫,此时要是对方一个冲锋,虽然她知道宇文成都勇冠三军,但是万一……她实在不敢想下去。从昨夜那刻起,她的心已经彻底的挂在了宇文成都身上了。

领头的一身戎装,身形魁伟,面色铁青,毛发浓密,虬髯密布,手中提着一杆巨大的枣红槊,不是单雄信还能有谁。

宇文成都坦然自若道:“当年辽东一别,现在已有六年了吧。”

单雄信身躯一震,眼睛闭起,叹声道:“是呀,整整六年,以前的岁月纵马狂歌,真是令人怀念。”双目睁开,朝这宇文成都射去,露出复杂的情绪,再次叹声道:“兄弟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孤身前来。”

宇文成都长声大笑,从马鞍上取下硕大的酒囊,拔开木塞,往口中惯了一口,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改变草原的习性,大块喝酒,大块吃肉,尤其喜欢和北方的烧刀子,浓烈的味道让他迷醉。将木塞塞上,大手抹了一把沾上胡须的酒渍,耸耸肩道:“我是来看以前兄弟的,有什么不敢孤身前来。你就这么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吗?”语气透出调侃的意味。

背后的斛律菲美目紧紧的盯着他的背影,为他豪情所折服。

宇文成都一把将马鞍上另一个酒囊取下,往单雄信抛去。

单雄信接过酒囊,面上露出复杂的情绪,仰天长叹,遂高声道:“请!”率领众骑往边靠去,让出一条道。

宇文成都对着斛律菲大手一挥:“走。”一踢马腹,战马长嘶声中与斛律菲奔进了城内。

一丝微笑挂在宇文成都的嘴角,单雄信你已经进入我的套了,今天你飞不出我的手掌心。启蒙.

第十二章 单雄信的命运(三)

一座普通的宅邸内。

单雄信立在厅内。

宇文成都坐在一张席案前,硕大的酒囊放在案上。俏丽的斛律菲立在他的身后,清冷沉静。

屋内一片寂静。

唯有单雄信略深的呼吸声。

屋外的天色渐渐的暗了起来。

单雄信蓦然转身,一对眼盯着宇文成都,沉声道:“宇文兄从进城到现在,一直和我大谈辽东昔日的情景,尤其是将老将军与叔宝也牵扯进来,兄弟今趟此来没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向我劝降。”

宇文成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苦笑一下道:“我这次独身前来,确实为单兄归属的问题。”

单雄信眉头皱起,法官纹立现,斩钉截铁道:“不降。”

宇文成都看着单雄信摇摇头,将酒囊拿起,拔开酒塞,一口而灌,火辣的烈酒滚入腹内,然后呼出一口气,酒香四溢,道:“我想知道原因。”

单雄信看着宇文成都的沉静,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神情立时透出一丝颓废,长叹一声:“你应该知道我与李阀的关系,我不想你也卷入其中。”他对宇文成都太了解了,一旦认定的事,不到黄河心不死。

宇文成都道:“你单家从北周至今与李阀的恩怨,不是你拒绝加入我阵营的理由。李阀倾吞单家玄甲骑的秘密,也不是你甘愿为匪的依赖。你单家乃是将门,到了你这一代,大好前程不要,却自甘堕落,与瓦岗军这些匪类为伍,你对得起被李渊害死的单禹老将军与你大哥单雄忠吗!”话语越说越烈,越说越激动,最后音量拔高,声震大厅。

屋外的脚步声传来,兵士们手持兵器,闯了进来。

斛律菲的玉手按上了剑柄,缓缓调整姿势。

单雄信对闯进来的士兵们一声爆吼:“都他娘的给我滚出去!”

士兵们彼此相望,又看了看屋内的情景,一阵犹豫之后,纷纷退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宇文成都这番话彻底击中了单雄信的痛处,他瞪着一对通红的眼睛,喘息道:“你以为我甘愿为匪,你以为我想这样!当年去辽东那批弟兄,你成为了手握重兵门阀里的支柱,秦叔宝成为了老将军的左膀右臂,就连熊阔海也被你安排到了东都你老子的麾下。我!我呢!我被李渊那狗贼从辽东追到山西,从山西追到西凉,从西凉又迫到淮南,最后不得不上瓦岗寨。”语气透出强烈的恨意。

宇文成都一阵沉默,从单雄信的话中,让他想起了自己,早年性格孤僻,导致在门阀不受待见,后来经过多番努力才有成为现在家族门阀支柱的局面。这里面的辛酸别人无法理解,只有自己知道,对于单雄信短短一段话所说的经历,在他的心里产生了共鸣。

单雄信平复心中的情绪,一屁股坐在宇文成都对面的席案上,道:“我曾经找过以前的老友独孤纂嗣,可惜李阀太强势了,这个王八羔子不敢出头,不得以这才上了瓦岗寨。原本以为有老将军在荥阳郡帮称,暗中放水,就可以活得滋润些,谁知道那个裴阀与李阀暗通一气,竟然派裴仁基、裴元庆、裴行俨父子三人来到荥阳郡,若非是老将军强行压制,我恐怕在今天不会在此处与你说话了。”

单雄信深吸一口气,看着宇文成都的眼睛,透出复杂的情绪,道:“这是我为什么不想去你阵营的原因。李阀与裴阀联合,势力非同小可,这不是你宇文阀可以承受的。”

宇文成都眉头皱起,道:“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今天想要吐出。”

单雄信道:“你说、”

宇文成都的目光投向墙壁,道:“李渊为什么一直要致你与死地?”

单雄信惨然而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这个秘密我一直深藏着,今天我就说出与你分享?”随后一对眼看向了斛律菲。

宇文成都摆摆手道:“她是我的女人,最信任的心腹,但说无妨。”话语毫不避讳。

单雄信续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北周能称雄一时?那是因为我单家的功劳,我单家掌握了两种骑兵的训练方法以及战术,第一种,就是你熟知的玄甲骑兵,利用全身甲胄,战马的冲刺力量,进行穿凿战术。另一种是则是游弋的骑兵,利用鲜卑战马的特性,草原的奔射,轻甲的优势,进行牵制。这两种方法虽然都是很常见的兵种,但是想要完美的结合,至今也只是寥寥几人。而我单家历来就是能将这两种骑兵完美结合的特殊才俊。”

此话入耳,宇文成都双目透出炙热的光芒,想要两种骑兵结合,而且是完美的结合,难度甚大,就连他自己也是经过多年的摸索,才将这两种骑兵结合使用,但是想要达到完美的结合,他还没有到夸下海口的程度。但是他面前的单雄信,确是如此自信。他强大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不是故意为之,这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这种人才太难得了,必须要把他抓住。

宇文成都长身而起,大步单雄信走去,目光诚恳,沉声道:“话已至此,我也不矫情造作。我宇文阀之所以与李阀对抗多年,也是因为一个仇字。”

单雄信大讶,他虽知这些年宇文阀与李阀不对付,却一直不知何种原因,难道也和他一样都是有仇?

宇文成都双目透出悲伤的神情,道:“你可知我母亲为何而死?这些年来宇文阀对外宣称是病死,可是其中内情又岂是这么简单,今我多方探查以及家族的密探四处搜寻,我可以断定,当年害死母亲的幕后黑手就是李渊老贼。”

单雄信不可思议道:“李渊老贼为何要害死你母亲?”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还不是门阀之间的利益,当年父亲与李渊在山西有利益冲突,李渊派奸细渗入宇文阀内,向菜中下毒,原本是对付父亲的,却没有想到母亲喜欢吃苋菜,意外中招。”语气中透出强烈的恨意。

宇文成都续道:“这些年我发展势力,手握重兵,就是为了灭李阀,把李渊的头颅砍下来,做尿壶。”话音一转:“什么加入我的阵营,怕李阀与裴阀联合报复,统统都是你的借口。这些年来,我虽然封锁黄河,却没有对瓦岗军动用过一兵一卒,因为你在那里。此趟我令全军后撤十里,孤身前来独自见你,难道还不够诚意吗?”目光炯炯,直射单雄信。

“这……”单雄信一阵犹豫,面容挣扎。面对多年的朋友,他实在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宇文成都再次道:“只要你加入我的阵营,我的实力就会大增,李阀的灭亡是迟早的事情,总比你窝在瓦岗寨胜过十倍。清河郡一直空虚,府兵不备,是我心头隐患,这次我要对清河郡好好整顿,那里一直缺少一个通守。只要你加入我的阵营,我会从敕勒、契丹、匈奴征调骑兵归你督统,这份诚意如何?”

单雄信看着宇文成都咄咄逼人的目光,长出一口气,然后长身而起,对着他一阵长揖,道:“在下有一个问题一直想知道。”

宇文成都似乎知道了他要问的问题,道:“请说。”

单雄信直起身躯,恢复冷静的神态,道:“宇文兄赶援临黄城途中,遇到了谁?”

宇文成都听琴之意,神情蓦地一松,道:“李元霸,以及他的玄甲骑兵。”

单雄信目光射出精芒,再次对着宇文成都长揖,随后大喝一声:“来人!”

蓬。

大门推开,齐刷刷涌进一群人。

单雄信头也不回,看着宇文成都,吩咐道:“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宇文将军的兵马入城!”启蒙.

第二十四章 宇文阀密谋(一)

自击退瓦岗军后,武阳郡终于迎来了平稳的时光。由于单雄信加入,使得武阳郡的实力更加凝实了起来。临黄城开始整顿治理。宇文成都在全郡下达了征兵令,各个鹰扬府开始运转,从百姓中选取四十岁以下,十七岁以上,身强力壮的汉子,进行充军训练。这次征兵均是小心翼翼,动静不大不小,完全利用了瓦岗军突袭,伤亡惨重的理由,使得各个门阀找不到挤兑的空隙。

在瓦岗军没有袭击之前,宇文成都始终认为,精兵才是根本,但在这一次事件之后,他不在保持着这个观点,精兵也许在冲锋陷阵的确实是一把尖刀,但在城池防卫上面拥有不足,首先是兵力匮乏,不能展开优势。这次瓦岗军袭击明显让他有种捉襟见肘的感觉。

此趟他向宇文阀抽调了擅长步兵战事的将领。以前用惯了骑兵,使得步兵上发展处于弱势,现在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弊端都暴露出来了。

武阳城,宇文成都的府邸,

宇文成都演练空手搏斗,这是这个时期北方最常见的搏击技巧,利用北方人的身高方式,大开大阖,劲气澎湃,其中参杂这草原的抓拿抱摔。整个动作,刚猛劲暴,暗含玄妙的法度。威势不凡。

斛律菲依旧是黑袍的打扮,立在一旁,一对美目看着演练场中的宇文成都,透出柔情。

庭院里又飘荡着焖羊肉的香味,斛律澹雅亲自下厨。

宇文成都已经将把斛律菲收为偏房的事情告诉了澹雅,两人相处融洽。对于陪嫁丫鬟这个身份,她们心里早有了底,再加上主仆多年的关系,起初的不自然之后,就开始无话不谈。

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

对于我们的宇文成都来说,每当稳定的时候,总有麻烦事在找他。

这不,马蹄阵阵,一匹快马从官道疾驰而来,奔进了武阳城,直奔宇文成都的府邸而去,沿途的人群被这不要命的气势,吓得纷纷闪躲。

快马在府邸门前跳下马,手里捧着一枝血色的狼头箭,连滚带爬,滚进了府里。

宇文成都从跪在他身前的汉子手里,接过血色的狼头箭,眉头紧皱,目光沉重。整个身躯散发着肃杀之气。这是匈奴的血狼箭,代表着最危急的时刻。自从宇文阀崛起之后,就代表了残存匈奴的王室,统一了整个匈奴部落。而此时血狼箭出现,代表着宇文阀出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

到底什么时刻?

血狼箭一出,送箭之人,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命令。因为发箭之人,从来不会说出。

宇文成都长出一口气,冷声道:“菲儿,随我一起去东都!”

阵阵的马蹄声在洛阳的青石大街上响起,宇文成都正与斛律菲正率领二十精骑,旋风般往许国公府奔去。

洛阳城,地处古洛水北岸而得名,历史悠久,经过时代变革曾多次为多个朝代的首都,形成丰富的文化。由于洛阳城,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彻,水道密布,东据虎牢,西控函谷,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既有北方磅礴之气,亦又江南潺流之美,故有“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

当隋炀帝从长安迁都洛阳,营建都城,再次将洛阳推举到了天下的瞩目焦点,成为大隋十数年间丝绸之路与大运河交汇之所,是儒、释、道、理、玄诸家交织之地,全国文化交流的中心。

宇文成都一路疾驰,穿过外城,挤进了西城的大街,清脆的马蹄声在青石铺成的大道上格外的响亮。

一阵战马嘶鸣声在一座巨大豪华的府邸门前响起,十名护卫勒马而立,动作整齐划一,显示着训练有素之态。宇文成都急忙跳下马车,在十名护卫簇拥下往府门大开,上书“许国公府”牌匾的府门而去。

这二十名骑士是宇文成都的亲兵,亦是宇文成都训练出来的忠心耿耿之士,一个个都是体形彪壮,骁勇善战之辈。

府门前四名膀大腰圆的军汉,见到宇文成都,均肃立敬礼,面色透出崇敬的神情。

宇文成都掠过军汉,率领众人穿过府门,绕过一堵横在府门后遮住府内景色,雕有雄狮怒吼的影壁,走进了极为宽广的前院。

一直等候在大堂前的宇文智及,见到宇文成都的健硕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宇文成都脸上透出讶然的神情,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要三叔亲自等候迎接。”宇文智及今年四十岁,身形高硕,腿脚修长,容颜俊逸,继承了其母的俊秀面容,是宇文化及的三弟,官拜将作少监,一杆近两丈的硕大马槊,使得甚是娴熟。

宇文智及面上露出不自然的伤感,道:“你祖父病危,大哥给你发了急令,让你赶来有要事吩咐。”

宇文成都动容,压低声音道:“什么,怎么一回事?”脚下一刻不停,拉着宇文智及的手就往大堂里去。

宇文家族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宇文盛与宇文述苦心经营的结果。

宇文阀虽顶着宇文这个姓氏,却与鲜卑建立的北周皇族宇文氏没有血统的关系,宇文家族的先祖乃是匈奴破野头部落酋长,后改为宇文。因部落被鲜卑宇文氏吞并成为奴仆。宇文成都的曾祖父宇文盛,随着北周宇文崛起南征北讨,身先士卒,凭借着悍勇忘死,一步步以战功拜上柱国,封褒国公,从此宇文家族崛起,被世人所知。

而宇文述,更是战功赫赫,杨坚代周立隋,改元称帝,宇文述跟随杨坚经历了几乎每场战事。后又仕杨广,经历两代数十年,被杨广所器重。当时杨坚几乎将宇文皇族斩杀殆尽,唯独宇文家族深受尊宠,其中除了宇文盛与宇文述的苦心经营之外,亦有匈奴破野头血统的缘故。

如今宇文家族的支柱病危,这如何不让宇文成都失态。

宇文成都与宇文智及快步穿过大堂,往后院的建筑群而去。

斛律菲与二十名护卫则自觉地留在了大堂。

两人踏上了花草遍地,假山星缀,翠竹环绕下用卵石铺成的园林小径,往宇文述居住的场所而去。宇文智及低叹了一声,道:“你祖父年事已高,加上早年征战时留下的旧伤时常复发,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一个月前就已经不太好了。今早朝堂之上你祖父与裴世矩争执,回来之后怒急攻心,吐出血来,晕厥过去。现在虽醒,却迷迷糊糊,糊话连篇,看样子大限将至。”

此话入耳,宇文成都眉头皱起,不再言语,闷声往前走。

宇文述居住之所,处于重重竹林处,环境优雅,秋风吹在竹林间,竹叶的脆响声蔓延其中,颇有出尘的意味。只是两人心事重重,无心观赏这美妙之景。

房舍前的空地石桌处,两道人影若隐若现。一个是一席紫色锦袍的男子,负手在后,来回踱步,身形高瘦,脸容冷峻,一对眼冷芒闪烁犹如鹰隼,在两撇八字胡须的衬托下,予人一种狠辣桀骜的感觉。此人正是宇文成都的父亲宇文化及,今年四十八岁,乃是太仆少卿、右屯卫将军,掌管禁卫,深受杨广信任。

而坐在石桌旁的那个人,是他的二弟宇文士及,官拜尚辇奉御,今年四十二岁,容颜俊美,肌肤白净,一对眼深邃中透出精明,五络黑须及腹,仪表堂堂,是宇文家族的智囊。

宇文成都与宇文智及从暗处现身,由远及近。

宇文化及站定身形,声音响起,淡淡道:“大郎你来了。”听到他的话,宇文士及一对深邃的眼移向二人来处。

宇文成都与三位长辈见礼后,疾声道:“祖父如何?”

宇文化及道:“你祖父已经睡下,不过刚才我为他把脉,脉搏紊乱,乃是大限将至之兆,就在这几日将会驾鹤西去,情况不容乐观。”接着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冷哼一声道:“山西裴阀。”语气冰冷之极。

宇文化及冷哼过后,向宇文成都道:“二郎、三郎我都没有叫,你祖父病危的消息,到现在为止除了为父和你的二叔、三叔之外,谁也不知道。”这句话大有讲究,要知宇文述地位崇高,又是宇文家族的家主,如果病危消息传出去,定会引起京城各方势力的注意。如果有人从中作梗,那宇文家族的声威就会大损。

虽然宇文家族深受宠幸,底蕴深厚,可是谁又能保证没有万一呢。古往今来众多家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就是毁在阴谋诡计之下。

宇文化及续道:“这次找你来,是有要事吩咐。”

宇文成都立即身形一震,肃容而立。

宇文化及从怀中掏出一份官职任命书及一块官印,展现与宇文成都道:“这是二郎苦求我讨来的清河郡通守的官印与任命书。”

宇文成都眼中精芒一闪而逝,随即平静道:“父亲真得要二弟去清河郡当通守……”语气中透出欲言又止的情绪。

宇文化及一对眼异常深邃,听出话外之意,冷声道:“我才没那么蠢真得让二郎去当通守,以二郎的才干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二郎只不过是个幌子,我已经在数天前秘密从马邑抽调三千宇文精锐,供你使用,此时已在路上。清河郡现在空虚,正是发展势力的好机会,必须拿下它。你在武阳郡经营多年,悬兵在外,肆意扩张势力,朝中上下纵是怨言四起,也对我们敢怒不敢言,就是因为我宇文阀靠着在马邑的宇文部、澹雅的敕勒斛律部与你舅舅在辽东的契丹悉万丹部的三大依仗,如今再加上你麾下的睚眦铁骑,可谓是根基牢固。大郎,只有兵权在手,才有说话权。”语气傲然,充斥着藐视群雄的意态。

一旁始终没有动作的智囊,宇文士及蓦地站起身来,俊逸的脸容上,挂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踱步来到宇文成都旁,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意态悠然地道:“成都,清河郡至关重要,你要谨慎从事,宇文阀能不能再一次扩张势力,就看这一步了。此信是我对清河郡的一些看法,如有闲暇你慢慢观看。”

宇文士及的话窜入宇文化及的耳内,使得他瞳孔微微一缩,不自觉间捋了捋唇上的黑须。

他有三子,分别是宇文成都、宇文成都、宇文承趾,但长子宇文成都却是他最为看重,因为他这个儿子心机深沉,做事沉稳,兼且身经百战,颇有统兵之能,尤其是骑战之术在大隋屈指可数。这些年宇文阀能在裴阀与李阀的压迫下,依旧矗立不倒,大郎功不可没。

至于宇文承基与宇文承趾,一个自大才疏,另一个就是一个扶不起的烂墙,除了遛狗斗鸡,什么也干不成。

宇文阀在大隋权势滔天,与闻喜裴氏、太原李氏、荥阳郑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河内司马氏,皇亲国戚独孤氏并称大隋八大豪阀。

随着宇文阀这些年的势力不断扩张,反对的势力越来越多。以范阳卢氏与闻喜裴氏、太原李氏为首的门阀,这几年对宇文阀步步紧逼,大有不扳倒宇文阀决不罢休之势。

如今宇文述病危,看似顺理成章是宇文化及继承家主之位,却暗中诡异叵测,众多势力都在紧紧地盯着宇文阀。尤其让宇文化及担心的是裴阀与山西李阀。

两家向来交往密切,蛇鼠一窝,让他不得不防。

于是宇文化及要下一盘棋,能不能顺利接管家族,就要看宇文成都这步棋能走多远,能走多顺。启蒙.

第二十五章 宇文阀密谋(二)

宇文成都肃颜不语,心中暗想,这些老家伙要开始对裴阀与李阀反攻了。

一旁的宇文士及道:“大哥决定了吗?”语气中充斥着别样的意味。

宇文化及回过神来,听出他话里的含义,道:“宇文阀沉寂的时间太久了,是该活动活动了,不然某些人真的以为我宇文阀是软卵。这次父亲病危就是个时机,我已经等这个时机,等了很多年了。”语气中充斥着一股强大的野心。

宇文化及突然眉头一皱,迟疑道:“只是大郎今夜匆忙进府的举动,怕是已经传到了裴世矩这头老狐狸的耳中。”语气透出一种疑虑。

宇文士及哈哈一笑,道:“大哥莫要担心,裴世矩这头老狐狸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最大的缺点,正因为他老谋深算,造成他的多疑,小弟才劝大哥秘密动用血狼箭,让成都公开的出现在各家族的视线里,一反常态的谨慎。许国公府戒备森严,暗哨密布,他们想了解真实情况,实属痴心妄想。”语气平静,气定神闲,似是不受任何事所困扰。

宇文化及点点头道:“既然二弟已经安排好了,我就不多虑了。明日早朝我会谎称父亲感染风寒,在家静养。以父亲平日里的威望,加上年事已高,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

宇文士及眼中神采奕奕,望向负手而立,稳如泰山的宇文化及,插口道:“以大哥之策,看似是稳妥之法,不过只能躲过一时,时间一长就会露馅。到时可是欺君之罪。”

此话入耳,宇文化及肩头不动声色地轻轻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扭过头去,射向宇文士及,语气放缓询问道:“不知二弟,有何妙策。”

宇文士及嘴角挂起胸有成竹的笑容,道:“小弟就知大哥会出此策,这才叫大哥急招成都回来。棋局已布下,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已经坐在石桌另一边的宇文智及忍不住道:“二哥,何为东风?”宇文士及的布局向来都是步步连环,招招狠绝,让人不得不深陷其中,等别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万劫不复之地了。刚才等候宇文承基时,宇文智及的心中就有疑问猜测,想知道宇文士及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此时宇文士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出,他终于忍不住询问出来。

宇文成都默不作声,面色沉静,观看事态的发展。

宇文士及道:“半年前涿郡通守郭绚讨伐张金称、窦建德、高士达等人不利,全军覆没,如果我略施小计让陛下感到窦建德与高士达的威胁已经比瓦岗寨更胜,到了不得不派精兵去剿的情况呢?你们说陛下最信任的部队是哪些?”

宇文智及想都不想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张须陀、李元霸、司马德勘,还有成都。”

宇文成都听到这话,眼中精芒一闪而逝,若有所思。

大隋天下自杨坚代周改元之后,就一直征战不休,可以说是以武得天下,兼之又拥有胡化汉人的血性,所以最重军事,遂建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武侯、左右领、左右监门、左右领军十二卫府,统领全部内外禁卫部队,统辖全国州府兵马,加强皇权。到了杨广继位,更是将军事放在第一要务,在十二卫府的基础上,加以改制变为左右翊卫、左右骑卫、左右武卫、左右屯卫、左右御卫、左右侯卫十二卫和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府四府,十二卫分统府兵,四府不统府兵只负责皇帝安全。不仅如此杨广更建立两支骑军,增加皇权无上性。

这两支骑军经过严格训练,层层选拔,千里挑一,均是骁勇善战之辈,分别是玄甲骑、骁果骑。由杨广最信任的李氏、司马氏子弟担任统领,授予正四品虎贲中郎将荣耀,统领各军,自立开府,与十二卫四府独立。每一支骑军人数只保持在三千人,所以能成为这两支军队的统领,必须是身家清白,深受皇帝宠信,是皇室的亲戚,兼且又有惊人绝技。

而张须陀与宇文成都麾下的骑兵虽然不是杨广亲设,但战斗力是除了骁果骑、玄甲骑之外,最骁勇的两大骑兵。

可惜杨广虽然加强无上皇权,终无法挽回天下将乱的乱局,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宇文士及续道:“玄甲骑在李渊手中,可是李渊要镇守太原,防范突厥,不可能被派往清剿。张须陀名声赫赫,是如今大隋的军魂,为了震慑瓦岗,他是不可能去的。骁果骑乃是陛下私兵,为了安全更不可能。而成都虽然镇守武阳郡压制瓦岗军,却一直在陛下眼里属于可有可无的棋子,是眼下极有可能去派往清剿的一把锋利的利刃。”

宇文化及心中一动,不由得道:“你是说……”

宇文士及眼中神采奕奕,道:“小弟有办法让圣上以杨义臣统军讨伐河北,以杨义臣知人善任又对陛下忠心耿耿的秉性,必选成都。”

宇文成都身躯微微一震,他终于知道二叔在打什么主意,和李渊一样,都是盼望着河北大乱,而唯一不同的是,宇文阀要借以平叛张金称等人,发展实力。而李渊是想通过河北大乱起兵谋反,两个家族都将目光钉在了河北。

宇文化及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目,随后猛然睁开,精芒流动,道:“只是这样一来,裴世矩这头老狐狸必然在其中从中作梗。”一对眼望向意态洒然的宇文士及,心中疑惑不解,以二弟的智谋,为何出此不智之策。以裴世矩这头老狐狸的一贯作风,又岂能不从中作梗。

宇文士及的声音响起,似是看透宇文化及的心思,道:“小弟知大哥担心什么,小弟会让裴世矩在这几天焦头烂额,自身难保,生不出与我们宇文家找麻烦的念头。”

这句话大出宇文化及意料,更引起了他的兴趣,不由得“哦”的一声。

宇文智及亦是将目光投向他的身上。

宇文士及平静的吐出五个字,道:“蒲山公李密。”

此话入耳,宇文化及目光猛然一缩。

宇文智及吸了一口寒风。

宇文成都的双目更加冰冷。

宇文士及嘴角透出笑意。

李密今年三十四岁,如此年轻就被封为蒲山公,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此人有惊世之才,战功赫赫,其实不然。李密虽有才能,却也是祖荫所致,他的祖父李耀早年仕北周宇文,战功赫赫,拜上柱国,邢国公,其祖父李宽亦是不可多得的俊才,自周及隋军功甚高,至上柱国、蒲山郡公,乃大隋名将,盛极一时,李宽去世之后,年老的杨坚感怀之际,让年幼的李密袭父爵。

只可惜李家两世所积累的家底却被李密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这其中原因有二:第一是隋炀帝杨广听信“桃子李,得天下”的谣言,对臣下的猜忌;二是李密与杨素一党来往甚密,与杨素之子杨玄感乃是刎颈之交。

三年前杨玄感趁杨广第二次御驾亲征高丽之时,叛乱造反。而李密亦从中密谋。于是二人举大军过洛水,围东都洛阳,天下震动,韩世谔、杨恭道、虞柔、来渊、裴爽、郑俨、赵元淑、斛斯政等四十余官员相应,声势浩大。尚在辽东的隋炀帝杨广闻讯后急派宇文述、薛世雄率大军火速回援。

由于洛阳城雄伟之极,杨玄感久攻不下,又不听麾下的意见,导致援军赶至,在铁骑之下瞬间破灭,而杨玄感在乱军之中被作为前锋的宇文成都劈成两半。李密却在混乱中逃脱,踪迹难寻。

杨广班师回朝,第一件事就是对这些反叛之人抄家灭族,更是要兼任刑部尚书的裴世矩将李密全国追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是李密寻踪诡异,天下又是盗贼四起,杨素旧部仁在,被李密几次逃脱。

这次抄家灭族,牵扯到众多根深蒂固的大门阀,只抄了些影响力较小、原本因开国元老逝去逐渐转衰的家族,草草收场。

宇文化及听到宇文士及的话,顿时明白什么意思。裴世矩就是因为抓捕李密不利,裴爽牵扯其内,才导致陛下近年来逐渐疏远裴氏。目光中闪过一丝冷芒,道:“李密在哪?”宇文士及从来不说无用话,既然他能说出李密,那么李密的行踪必然被宇文士及麾下的家族“暗影”机构所掌握。

宇文士及道:“荥阳郡浚仪县。”

宇文化及闷哼一声道:“荥阳郡是郇王庆与张须陀地盘,这李密是不是活腻了。”

宇文士及目光移到他的大哥身上,道:“早在数天前我就通过暗影知道李密的行踪,只是一直没有举动,就是等大哥下决心。”

宇文化及摸着八撇胡须,道:“你是说利用李密?”随着宇文士及的话语伸展,宇文化及的思绪渐渐清晰。

宇文士及目光精芒闪动,道:“如今天下盗贼四起,今日刚平定一伙反贼,明日又冒起一伙反贼,大隋千疮百孔,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这与当年秦二世的情景何其相似,归根结底还是杨广一手造成。想补救,以杨广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语气毫不客气,对当今陛下丝毫没有敬意。

作为宇文述指定的继承人,宇文化及有着另外两兄弟所没有的强大野心与坚韧深沉的个性。宇文士及颇为欣赏,要不然早年家主继承人之位宇文化及又岂能轻易居之。

庭外一片寂静,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等候宇文化及的下文。

宇文士及续道:“在这些反贼当中,除了高鸡泊的高士达,只有翟让与杜伏威最具气候,三弟你可知为什么翟让这个小小的东郡法曹,能坐上瓦岗寨第一把交椅,并且势力越做越大。”

宇文智及低头沉思,过了一会还是想不出其中关键,俯首称臣道:“说下去。”

宇文士及语出惊人道:“因为翟让是我们的人,是大哥一手扶植,一直安在外面的棋子。”

宇文智及听到这句话更是身躯一颤,面露难以置信的神情。

宇文成都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早已起了骇浪。那一直盘踞在黄河南岸,屡次与朝廷作对的瓦岗军,竟然是宇文阀一直扶植的棋子。一卷卷画面在脑海闪过,父亲与二叔一直在暗中谋划,如此决断,布局如此之深,利用翟让的瓦岗寨去削弱朝廷的力量,不论瓦岗寨与朝廷结局如何,到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只有宇文阀。

宇文士及长身而起,目光炯炯射向宇文化及,沉声道:“我们谋划了整整四年,为得就是大哥今日。”语气激动,再也保持不住平日里的冷静。启蒙.

第二十六章 宇文阀密谋(三)

宇文士及的话语在空中飘荡,透出激扬之情。一直坐在石桌旁的宇文智及将话语收入耳内,经岁月腐蚀的颓废之心似乎一下子活了起来,竟有一种隐隐跳动的感觉,不由自主地长身而起。

宇文成都脸如铁铸,没有一丝表情,沉闷的气氛在庭院里飘荡,风穿过走廊,挂在墙壁的呼啸声与沉闷的气氛相融,更是有种似要将人压郁窒息的感觉。

宇文化及蓦地冷哼一声,道:“翟让!他翟让若不是有我宇文阀在背后支持,早就被张须陀剿灭,哪有今日拥兵五万的风光。”话音一顿,再次冷哼道:“只可惜这个翟让不是知情识趣的人,自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听我的话,过河拆桥了。”

宇文士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那么大哥的意思是?”他已从宇文化及的话语中听出来了宇文士及的决定,棋局正式开始了。

宇文化及嘴角露出笑意,看着他这个足智多谋的二弟,道:“动用暗影,秘密追捕李密,暗地里迫使他与我们合作,再将他送入瓦岗寨,整个过程需要严密严谨,最合适的人就只有大郎了,此趟需要大郎亲自出马。”

一旁的宇文成都思考着宇文化及的话,道:“父亲就不怕李密不和我们合作?”

宇文士及的话音响起,插口道:“不会,李密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众多叛军也只有翟让与杜伏威、高士达最具有气候,他必定会投靠这三处,只是这三处必经之路要通过防守严密的众多州府,而他的头像早被裴世矩下令贴满了各地城镇的关口,他这些年四处躲藏,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这一次我们送一罐甜蜜给他,暗中相助他取翟让代之,掌握瓦岗寨,以他桀骜不驯,不甘屈居人下的性情,必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宇文化及接口,道:“只要李密进了瓦岗寨,我就会将这个消息散播整个京城,再传入陛下耳中。”冷哼一声,接着道:“他裴世矩只能接受陛下的雷霆之怒。到时我从旁煽风,让裴世矩不得不全力对付瓦岗寨。”话语落地,闭口不言,庭院再次寂静,略带冷意的秋风在竹林间、走廊内穿梭不停。

宇文成都恍然大悟,道:“然后祖父病危的消息在适当的时候说出,父亲继承家主之位,将会一帆风顺。”一来二去,有张须陀在身边搅合,裴世矩与瓦岗军之间的恩怨就会将宇文述的身死,引起的众人目光散去,又能为日后操纵瓦岗军带来极大的好处,算来算去,到最后还是他宇文阀坐收渔翁之利。

瓦岗寨与裴阀都不是软脚虾,不说裴阀的根底深厚,有着裴元庆、裴行俭两大猛将,单说瓦岗寨的徐茂公、贾雄、邴元真这些喜欢阴谋骇人的家伙,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主,尤其背后还有我们宇文阀。

宇文成都不由自主地望向意态悠然的宇文士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宇文阀蒸蒸日上,其背后的谋划大半出自二哥之手。这份深远的谋划,不得不让他叹为观止。

宇文成都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自觉间摸了一把鼻梁,沉声道:“李密在荥阳郡,那我用什么理由出现在荥阳呢?”

追捕李密需要极为严密的行动,任何一丝的疏忽,只能导致满盘皆输的致命伤。只能动用家族的暗影机构,以及一些暗地里的杀手,才能隐秘收场。

宇文智及眉头微微皱起,猛然想到什么,道:“大哥,可是这样一来,成都万一出现在荥阳郡,裴世矩那头老狐狸……”说到这里,话音猛然顿止,心头惊奇,一对眼射向宇文化及,随后又飞快的收回。

宇文士及目光沉凝,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对付裴世矩就不能墨守成规,必须以奇招出手。要利用裴世矩自以为是的狡诈,胡思乱想的多疑,才能有彻底翻身的机会。成都必须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荥阳郡,而且三千宇文精锐也会跟随左右,前些天我的那招以承基为诱饵的棋子,应该在裴世矩眼里起作用了。”说道最后,嘴角逸出笑意。

宇文化及猛然仰天长笑,吐出胸中的闷气,转过身一对眼望着宇文成都,阴沉道:“二郎赴任只是一步假棋,谁又能知道真正的杀棋却是大郎,大郎骁勇善战,又很精明。这改变局面的棋子,就要从你开始,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话语停顿,朝着宇文士及忽道:“今夜不早了,你去见父亲一面然后回府吧,去见见你的南阳公主。明天早朝之前,还要她出力一把,希望明天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下起了逐客令。

宇文士及知情识趣,低首施礼,转身往宇文述的房舍而去。

宇文士及的高瘦洒脱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宇文化及收回目光,面容带着三分冷意,淡淡道:“三弟,这几天你要好好管住自己的腰带,可千万别松了,若是中途出现什么差错,导致我们宇文阀受制于人,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客气。”语气寒冷,在空中流淌。宇文智及是好·色之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逼·良为娼,虽然槊法极好,但是身体亏损,这几年在战事上面有些力不从心。

宇文智及身躯打了一个冷颤,噤若寒蝉。

宇文化及忽然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你和成都也去看看父亲,然后回府吧。”此时他的思绪转移到了宇文承基的身上,宇文承基能力虽然不及宇文成都,但容貌像极了亡妻贞氏。他这些年孑然一身,没有续娶,就是心中放不下。

宇文承基虽然志大才疏,却亦是他的精神寄托,兼且孝顺,常陪伴左右,让他有种天伦之乐的感觉。只是可惜为什么你没有成都的才能。

宇文化及心中漠然。成大事者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为了门阀的未来,他只能忍痛对二郎无情了。谁叫大郎现在是门阀的顶梁柱,谁叫大郎在军队中威望极高,影响力大,悉万丹、斛律、宇文三大部落的心几乎都向着大郎。

这一次他利用宇文成都的力量,去完成他继承家主之位的盛典,同时削弱裴世矩的实力,为宇文成都日后继承他的班底而铺垫。

利益永远是一个家族的兴衰所在。

宇文士及与宇文智及、宇文成都已经离开。

宇文化及站在宇文述的床榻前,望着床榻上清瘦的父亲,心头犹如秋风拂面,萧瑟之意尽显,一阵唏嘘,他父亲可以说是一世枭雄,征战一生,阴谋诡计耍了一辈子,到最后来去一场空。留下了是一世英名还是一世臭名,这谁也不知道,历史暂时还不能由他决定。

一个美丽端庄贤淑的妇人出现在宇文化及的脑海中,他被浓密的八字胡须隐藏着的嘴角挂起了笑意。至少父亲为他留下了一个庞大的门阀,一个终身难忘的美好记忆。

乱世将要来了。

宇文化及眼中射出冷厉的光芒。

他能走到今天,就是依靠着别人所没有的狠劲与毅力,以及心中无边的恨意。

贞氏不姓贞,“贞”是先帝杨坚所赐,她的本来姓氏乃是悉万丹,契丹族八部之一悉万丹部落酋长之女。

“锵”腰间的硕大弯刀离鞘而出,刀身的流动线条在烛火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寒芒。

刀名明月,一如以前的一样,锋刃茫茫,可惜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

贞氏是在十年前雨夜里,撒手归去。

在欲舍难离中充斥着门阀间的争斗。

宇文化及鹰隼般的双目射出恨意,又透出一丝怅然。

贞氏的意外吐血身死,蹊跷之极。

要知贞氏是草原契丹族的族人,自幼马弓娴熟,身体健康。在精心呵护下,又怎能轻易吐血而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宇文阀的对头下得毒手。

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压着一个秘密,当年贞氏临死之前,名医把脉之后对他悄悄说的三个字。

“鹤顶红!”

当年正值夏季,贞氏那段时期喜欢吃赤苋,赤苋炒过之后,汤色呈现红色,而鹤顶红的特征恰好是:红色粉末,没有异味。

鹤顶红!鹤顶红!

一副鹤顶红,足矣制人死命。而贞氏的症状,却是与正常鹤顶红药性发作的时间不一样。

据名医判断,有人每次利用赤苋的机会,放进微量的鹤顶红。

一入侯门深四海。

门阀之间的勾心斗角,最是让人难以防范。

宇文化及的手不自觉间拂过弯刀,口中喃喃道:“月儿,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这些年来他独自一人支撑着对她的思念。每到夜深人静时,都会静静地独自面对月儿的遗留下来的弯刀。

这些十年来他动用家族的“暗影”秘密追查,只得到零星的信息。

不过这零星的信息已经足够了,他可以肯定害死月儿的幕后主使者与裴阀、李阀、卢阀脱不了干系。

宇文化及一对眼冷芒闪烁,望着手里的硕大弯刀,轻轻地道:“月儿,我一定会找出当年暗害你的幕后黑手,定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语气虽轻,却充斥着无限的杀机。

月儿惨死,不仅对他精神上的打击,更是将宇文阀的势力缩减了一部分。当年他娶月儿,就是家族看中契丹族悉万丹部落的实力,两家结盟,能使宇文阀更添一笔助力。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对手暗中的手段。俗话说人去楼空,纵是月儿留下四条血脉,却始终没有以前联盟的稳固。如今悉万丹部落远在辽东,离中原远隔千里,情况忽明忽暗,若非有宇文成都屡次与悉万丹秘密接触,这稳固的绳索恐怕已经不再牢固了。

宇文化及想到这里,闷哼一声。

鹰隼般的眼睛寒光内敛,透出深邃。

想要分化宇文阀!

没那么容易!

我宇文阀又岂能是你们所能压制。

宇文化及嘴角挂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既然你们三家都想玩玩,那我陪你们玩玩又有何妨。

棋局已经开启,好戏才真正开始。启蒙.

第二十七章 来自裴阀的猜测

裴府。

夜深人静,裴世矩还在后院书房,与书岸跪席而坐,没有丝毫睡意。他的面前横放着一张纸,目光落在纸上浮现的一块块黑字间,眉头微皱,双目透出思索的神芒。

裴世矩近七十,身披青色的锦袍,依旧黑亮的头发被挽成文士髻,额头光华,脸上的皱纹极少,依旧透着年轻时的俊逸,风姿绰然。

裴世矩,河东绛郡闻喜县裴氏族长,杨广近臣,银青光禄大夫、刑部尚书兼吏部侍郎等官职,素以老谋深算著称,布局看似无意其实暗藏杀招,不知有多少门阀子弟被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其因幼年丧父,在门阀处境尴尬。

外人看来,他难以再有发展。可是北周被杨坚取而代之后,裴世矩如彗星崛起,以南巡岭南、随史万岁大破突厥的事件开始,进入朝廷视线里,再到打通西域商道、分化突厥等一系列功绩下,使得他一举成为由亲族旁系子弟一步步登上亲族直系门阀之主位置。这在拥有千年历史的裴阀中前所之未有,就连众多门阀也是极少见。

这些功绩常常伴随着他隐而看不见的杀招,每次出招都命中要害,那些在他成为阀主之路形成障碍的人物,都被他一一算计。

裴世矩将纸张拾起,蓦地撕成碎片,随着嘴张开,猛然一吹,碎片散开了去,落了一地。

这些年来位极人臣,从无到有,作为早年彷徨无助的他,甚是欣慰、骄傲,裴阀在他的带领下,再次走向鼎盛时期。

只是眼下让他不愉快的是,宇文阀。

今夜,宇文成都突然赶至许国公府,从匆促的动作,必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可惜,许国公府戒备森严,根本谈听不到任何情报。

前几天宇文化及为宇文承基讨得清河郡通守一职。现在宇文成都又突然而至,这是想干什么?宇文化及又想折腾什么?

清河郡处于武阳郡缓冲地带,早已荒废,边陲的高鸡泊盘踞着三头狮子,属四战之地。宇文化及为什么会派宇文承基去清河郡当通守?难道宇文士及看出了什么?

他与宇文阀斗了二十余年,之所以一直没有分出所以然,其中就是宇文士及的缘故。宇文述已经老迈,思绪跟不上节奏,宇文化及虽然拥有城府,却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宇文士及,这几年他早已将宇文阀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裴世矩端起书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苦涩又透出甘甜的茶水流入腹里,唇齿留余香的畅快感,使得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如果说宇文士及看出他布置的棋局,派宇文成都入主清河郡,宇文承基换防武阳郡,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这一趟宇文士及竟然派宇文承基去往清河郡,这无疑是下了一步臭棋,他的能力与宇文成都相比,缺乏了果断与冲劲。

而且宇文承基与宇文成都向来不和,如此让他们的地盘相连,就不怕摩擦吗?宇文士及谋划深远,招招狠辣,应该不会犯这个错误,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阵熟悉的步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脚步声节奏鲜明而又轻快,表明来人极有主见,兼且做事注重节奏的分明。

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处停了下来,随即推门而入。

一阵风吹来,案上的烛火猛然一缩,屋内的光线颤动起来,影子忽明忽暗,摇摆不定。随着房门关闭,才恢复正常。

走来的这人身形略瘦,年约三十,容颜俊秀,宽大的长袍着身,丝毫没有显得宽松,反而大袖翩翩,甚是潇洒,一对眼神采奕奕,透出智慧的光芒,一看就知此人非比寻常。正是他族侄裴岢,裴岢精通文史典籍,长於计谋,是裴氏难得一见的谋略之才,这些年来凡是对其他家族施压打击的事件,均有他参与,出谋划策,是裴世矩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裴岢步入屋内,拱手行礼道:“叔父。”声音清雅,温和平静,透出不卑不亢的气态。

裴世矩点点头,示意他随意。

裴岢与下席坐下。

仆人将茶具摆上,遂告罪而退。

裴岢开口道:“叔父急招小侄前来,究竟是什么事?”他这个叔父向来沉稳冷静,只有面对宇文士及的事件时,才会流露浮躁的情绪。裴世矩道:“岢儿,据刚刚收到消息,宇文成都突然率领随从来到了东都。”语气透出一丝沉重。

裴岢肩头微微一颤,眼中爆出骇人的神芒,良久才回复寻常之态,面色亦是沉凝道:“难道是我们为李河东的布局被看穿了?”这一次裴阀与李阀达成协议,只要李渊起事,裴阀当年开通西域商道时在关中留下的势力,将会暗中相助,可保李渊五天内南下直捣长安畅通无阻。

裴世矩长叹一声,道:“我就是担心此事,宇文士及谋略非凡,虽然深谐门阀中明哲保身之道,不轻易谋划,但是每次谋划都会带来大的变数,此人出招虚虚实实,实在让人难以琢磨。”想到以前对宇文阀步步紧逼,都被宇文士及轻描淡写的化解,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同时又有一丝敬佩。

裴岢紧锁眉头,道:“如果真是宇文士及看出破绽,那他那天走得宇文承基这步棋,实在是怪异异常,不像是他平时的作风。”这些年来一直研究宇文士及,将其视为一身的对手。

裴岢眼神忽然一闪,欲言又止。

裴世矩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语气淡然而又略带催促的语气道:“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裴岢目光闪烁,盯着眼前碧绿的茶水,组织词语道:“小侄怀疑,宇文承基这步棋,是宇文化及走的,与宇文士及没有关系。”

此话入耳,裴世矩脸色眼中闪过一丝神芒,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又松开,略带思索的语气道:“很有可能。宇文化及很喜欢他的次子,也许是看到清河郡有利可图,所以派宇文承基前去发展。当年瓦岗军起事导致武阳郡一盘散沙,宇文成都就是看中其中机会,横插一脚,造就了现在整个武阳郡固若金汤的局面。”说道宇文成都时,裴世矩语气透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裴岢知情达意,面露笑意,一只手从宽大的袖中探出,端起茶渣,轻抿一口,意态轻松地道:“叔父,如果是这样,那就完全可以解释了宇文承基这步棋。宇文化及是在给自己铺路了。”眉头忽然一皱,疑惑道:“只是有些奇怪,以宇文化及隐忍的个性,此时铺路是不是太早了,太不合时宜。纵观千年,凡是给自己铺路,往往都是阀主交替前的惯例。可是宇文述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抖擞……奇怪,奇怪……”

裴世矩突然想到什么,一对眼立即朝裴岢望去,透出一丝对推测布置信的语气道:“前几天宇文化及谒见陛下,而今夜宇文成都忽然进入许国公府,形色匆匆……”话语突然顿止。

裴岢抬眼与裴世矩四目相对,彼此间迸出火光,道:“叔父是说,宇文阀有变?”他虽用怀疑语气,确透出的情绪是异常肯定。宇文成都很少去许国公府,而且每次去都是白天,行色均为舒缓,没有行色匆匆之态。而宇文化及亦是很少谒见陛下,但是昨夜两人都是形色奇怪,实在是让人琢味。

裴世矩目光闪烁,意味深长道:“除此之外,还能解释宇文化及为自己铺路的缘由吗?宇文化及素有野心,如果是阀主变动,想稳定他的势力,只能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利用宇文成都、马邑郡的宇文部落和斛律部落、契丹的悉万丹部落作为依靠。可惜悉万丹自更换酋长之后,就与宇文化及有些疏远,更倾向与宇文成都。而宇文成都拥兵自重不受他掌握,斛律部落与宇文成都同气连枝,极难调度。眼下他只能有本部宇文部落与他麾下的右屯卫爪牙可用。所以他要铺出一条路,以防日后的不测,这颗棋子就是他喜欢的宇文承基。如此可以肯定,宇文化及向借用抵抗高士达、窦建德等人的借口,养兵而发展。”

裴岢再次将盏茶端起,望着碧绿的茶汤,怔怔出神。

裴世矩长出一口气,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心情一阵舒畅。

两人都是智能杰出之辈,短暂的谈话,就已经将局势分析透彻。

裴岢回过神来,道:“以宇文士及一贯深沉的态度,纵是看出明堂,在此刻特殊的情况下,也只会顺应而已。不过宇文士及终不是易与之辈,难保不会布下杀招。”

裴世矩点头道:“不错,现在必须弄清楚宇文士及到底藏了什么暗着。只有摸清他的暗着,才能将宇文阀一举推倒。这几天我会加大密探的密度,看看宇文化及与宇文士及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裴世矩长身而起,一百零八颗圆大饱满,色泽黑亮的砗磲串成的念珠,在手中一颗一颗的默数。迈步往窗户而去,行走间,佛珠晃动,清脆的碰撞摩擦声在书房内飘荡,悦耳好听。

裴世矩推开窗户,满园的雪白芙蓉花立时收入眼底,香气扑鼻而来。悠然道:“无忌怎么样了?”宇文阀的举动被分析的七七八八,心中已经没有了烦躁,此时他突然想起了一枚很久没有想到的棋子。

裴岢道:“自长孙姑娘嫁给李世民之后,长孙兄就成为了李世民的座上宾。”

裴世矩目光沉凝,一只手负在身后,淡淡道:“李世民能力出众,拥有御下之能,前途不可预测,而无忌自幼拜我为师,不可小觑,是可塑之才,两人联手,李阀大事可成。”语气透出意有所指。

裴岢恭敬道:“叔父这步棋走得极为深远,纵是李渊老奸巨猾也不得不中招。”

裴世矩冷哼一声,道:“当年若不是我阀主之位不牢,又岂能与李渊这拥有鲜卑血统的人联盟,想把我拖下水,就要付出代价。自古以来都是长子继承嗣位的习俗,我偏偏助他二子,让他们兄弟俩对立摩擦,让他们骨肉相残。”语气尽显阴狠。

裴阀历经千年,自两汉以来就以汉人自居,五胡乱华之际,更是竭力保持汉家纯正血统,宁可终身不娶,也不与外族联姻。所以历代虽有官员入朝,但大多数都是只在中层,位居高位的少之又少。直到裴世矩横空出世,才改变这种局面。

当年裴世矩降低身为汉人的骄傲与李渊联盟,使得他至今都耿耿于怀。

此话入耳,裴岢知情识趣闭口不言,保持沉默,坐在客席,端起茶盏品尝着裴府喜欢喝的霍山黄芽。

他这个叔父与其说是汉人血统作祟,还不如说是当年被李阀算计,把柄在别人手中攥着,而导致心中的记恨。

每个谋士,都是一个下棋的棋手,与人对弈,越是执着,越是深陷其中,叔父虽然能洞观全局,看透迷障,却也不得不走下去。

裴岢缓缓咽下口中的清茶,心里想着宇文士及,迷障,也许唯一能保持清醒而不深陷其中的也只有他吧。启蒙.

第二十八章 推荐谋士

宇文成都携着斛律菲、二十名亲兵步出府外。

长街上秋风瑟瑟,他在府门外停顿下来。心头一阵轻松,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今夜终于埃尘落定,从宇文化及的一连串话语中,他听出了内涵,只要宇文化及顺利的接管家主之位,那自己未来的路则是步步高涨。

终于要反攻了。这些老家伙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开始动手了。

二叔不出手则以,一出手雷霆万击。

李阀、裴阀,你们等着吧。

想到了李阀,宇文成都不自觉间想到了李世民,想到了李世民有不自觉想到了观音婢。观音婢是李世民原配长孙无垢的小名。

宇文成都在心里默念着“观音婢”这三个字,心头有种痒痒的感觉,都说这个长孙皇后那是天生尤物,兼且是个才女,等以后灭了李阀,把她抢来,看看怎么个尤物法,怎么个才女法。这个还真不能想,一想起观音婢,宇文成都就想到了那白皙、滑嫩的娇躯,心里一阵奇痒,一团火在腹部升起,最后不得已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压了下去。

宇文成都心中悲叹,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对女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唉,等有机会找郎中看看,这几天实在是精力过剩。

宇文成都摇摇头,抬步往战马而去。

眼角一个黑影闪过。

宇文成都扭头而望,一个长须飘然的身影立在护卫的前,正是他的二叔宇文士及。

宇文成都大为高兴,因为三叔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二叔提前离开的人,此时还在门口,不是在等他,还在等谁?他大步迎了上去。

两人都是机警的主,互相望了望,心照不宣,并肩而行。

护卫们跟在周围,角度巧妙,占据着能袭击的各个角落的方位。

宇文士及清雅的声音轻轻响起道:“这次承基赴任你要多加小心,仔细留神。”

宇文成都心里一咯噔,声音压低道:“难道这里面有别的门阀参与,莫非是裴阀?”他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二叔这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使得他映象更加深刻。

宇文士及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他虽然看重宇文成都,也从高估过宇文成都的心智,只是没想到却是如此的机敏,仅仅从一句话中就能看出,其中隐藏的隐患。开口道:“不是裴阀,是另外一个门阀,是一直在荥阳郡一直憋屈的郑氏。最近这段时间,承基与郑家的郑德韬来往甚密,背后定是密谋着什么。”

宇文成都眼中闪烁着冷芒,道:“哦,郑弋这个老家伙也不甘寂寞了起来,他也不怕贪心不足蛇吞象。二弟与郑家交往,不过是想发展自己的势力罢了。至于郑家,小侄想不通他们干什么?”

宇文士及冷笑一声:“荥阳郡一直被张须陀与裴阀渗透,他郑阀举步艰难,这一次与承基交往无非就是想争夺清河郡,安排他们的人手。”眉头微微一皱,迟疑道:“清河郡虽然府兵不备,却是崔氏的老巢,张金称、高士达、窦建德一直窝在高鸡泊,不南下的一半原因就是崔家。崔家虽然逐渐没落,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魏时期崔家可是风光无限,位居一品者就有二十余人。”

宇文成都,听琴知意:“二叔是说这件事的背后不仅仅是郑家这么简单,其中有崔家的身影?”

宇文士及嘿然道:“据暗影密报,崔家的人出现在了荥阳郡,曾秘密拜访过郑弋。自杨坚代周改元,崔家就向外宣言,拒不出仕。这里面的东西值得玩味,现在天下乱局已现,崔氏却蠢蠢欲动,看来崔氏与杨家有别人不知道隐秘。”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管他什么崔家与郑家,凡是与我作对的人,都会接受我的雷霆手段。清河郡必须纳在宇文阀的势力下。”心中在想,二弟,你可别做出格的事情,否则别怪我无情了。

战马与马车,被护卫们牵着、赶着,缓缓的跟在后面,马蹄声、辕轮滚动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交织飘荡。

宇文士及满意的点点头,他之所以看重宇文成都,就是骨子里的狠劲与精明的头脑,以及御下的手段。这些东西都是一个做大事人所具备的。他隐隐有种感觉,宇文阀的未来,不在他的大哥身上,也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在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名动天下的侄子身上。

宇文士及的声音再次响起:“成都,你前途无量,只是目前缺少一样东西,限制了你的发展。”

宇文成都兴趣大起,对于宇文士及的足智多谋,他自幼就佩服,此时的这一句话,明显要指点他,语气恭敬的道:“二叔,所指的是……”

宇文士及微微一笑道:“是谋士!”语气斩钉截铁,接着道:“你麾下之人,大多数是武将,至于文吏多以内政人才为主,就是缺少一个出谋划策之人。前些日子你为一个单雄信的归属问题,都要派八百里加急,询问我,可见缺少谋士的匮乏性。”

宇文成都承认道:“二叔所言甚是,从瓦岗军袭击那刻起,小侄就觉得捉襟见肘,举步艰难。不知二叔有什么解决办法?”语气透出诚恳的意味、

宇文士及目光一闪,与宇文成都拉近距离,低声道:“我有一人可以推荐给你。”

宇文成都心中大喜,二叔推荐的人还能差到哪里去,原先推荐的那个车焜梁,就是不简单的人物,简直就是三国时期荀彧翻版,内政能手,自从有了此人,他的一切内政琐事根本不用操心。他期待这二叔接下来会推荐谁?低声说道:“二叔有何人选?”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宇文士及的官邸前。两尊巨大的石狮子矗立在府门前,气势威武。

宇文士及道:“我推荐的人,是我的忘年之交。”

“哦”宇文成都更感兴趣了,二叔择友谨慎,朋友很少,更别提忘年之交了。能成为二叔的忘年之交的人,才能肯定不凡。

宇文士及声音响起道:“此人现住孟津,名为楚穆。”

宇文成都眉头一皱,心里搜索着这个人的名字,他把记忆力这个时期的有名人物都翻了一遍,还是不知道这个楚穆是何许人也。

宇文士及将宇文成都的表情看在眼里,露出笑意:“这个楚穆,名不见传,你又怎能知道此人。不过此人确实有真材实料,年不过三十,却通晓百家,谋略出众,尤其精通易经,你可知道赵襄子时期的楚隆?”

宇文成都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知道此人,楚隆是赵襄子的首席谋士,传闻对易经造诣颇高。”突然间他恍然大悟:“二叔是说,这楚穆……”

宇文士及一阵长笑,随后声音转低道:“楚穆正是楚隆后裔。”

宇文成都两眼放光,嘿嘿的笑道:“二叔,真是不简单,竟然藏了个这么一个高人,有了此人相助,以后的日子,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宇文士及眼睛一亮,低声念道:“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这句话说得很形象,不过你要记住,菜刀虽厉却不能削自己的柄,要注意收拢人才才是正理。刚刚我给你的信中,其实就是让你将这封信呈给楚穆的。”

宇文成都脸色一正,对宇文士及长揖道:“多谢二叔为我铺路。”

宇文士及拜拜手道:“咱叔侄俩没必要客道,我也是为了宇文阀的未来。如果你是纨绔子弟,我才懒得理你。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记住把你的身架放低点,没事顺着你父亲,别摆出一幅谁都欠你钱的样子。”

宇文成都恭敬道:“小侄紧记。”心中却想,奶奶的,不就是要我装逼吗。

宇文士及拜拜手,随着护卫步出府内。

宇文成都摇摇头,难道以前自己的身架太端着了?

随即不再去想,扭头准备上马,刚好看见斛律菲的婀娜多姿的身影,眼中一亮,心中痒痒的感觉又起来了,不自觉间想起了那天晚上她的风姿。

腾身而起,坐在战马上。

战马长嘶,宇文成都伸出强壮的手臂,将斛律菲一揽而起,怀抱在他的面前。

马蹄阵阵,骑队往洛阳的住所而去。

淡淡的香味,从她的秀发中传入他的鼻息。与澹雅相比,斛律菲的身体有着别样的韵味。宇文成都嘴角露出一丝邪笑,低声亲昵道:“宝贝儿,今晚为夫好好疼你。”启蒙.

第二十九章 军队整顿方案

天蒙蒙亮。

宇文成都的东都府邸寝室内。他将硕大的头颅枕在斛律菲丰满的嫩胸上,眯着眼睛,享受着阵阵乳·香。他睁开眼,坐直身躯,拍了拍还在熟睡中的斛律菲。

随后在她的伺候下,洗漱穿戴整齐。直奔书房而去。斛律菲紧紧跟在身后。

对于斛律菲现在寸步不离的转变,他看在眼里。此时的她除了是冷酷的杀手外,亦是多了两种身份,他生活上的仆人,暖被窝的女人。端茶倒水、宽衣解带等等,凡是他想到的,都会恰到好处的即时预先帮你准备好。

有些时候宇文成都只有苦笑来面对,相对于现在的她,他更喜欢以前的冷傲的斛律菲。宇文成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现在能左楼右抱,是前世根本不敢想的,又能奢求什么呢。不过这几天对于女人的兴趣大增,让他始终有些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书房内,宇文成都缓缓踱步,思考着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军队的问题。

以前习惯了与张须陀或者大隋主力的冲锋陷阵,重视骑兵,在步兵上都是随意的。现在他要改变一下观点,他要结合他所知道的历史,将麾下的军队全部从新的塑造。

第一就是骑兵:骑兵在古代就是坦克,这一点必须发展,再加上他有三大后方,宇文、斛律、悉万丹,战马根本不用愁。此时他的睚眦铁骑,与李元霸交锋之后,受到重创,人员锐减,也必须从各地方有经验的老兵处,进行筛选补充。人员依旧是三千,保持不变。多了没有用,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要得就是一击必杀,掌控全局的关键。前世的记忆里李世民就是喜欢率领玄甲骑在恰当的时候进行穿凿,给敌人致命一击。

睚眦铁骑装备要进行改变了,每个骑兵外罩铁甲片与牛皮结合交织的重甲,里面借鉴后世蒙古骑兵而穿上绸衣,这种绸衣是用生丝制成,编织得十分细密。箭很难穿透这种绸衣,只会连箭带布一同插进伤口。因此郎中只须将绸子拉出便可将箭头从伤口中拔出。两种结合增加箭簇的防御力同时,又减轻了铠甲的重量,要比西方那些重骑轻上许多。一旦跌下马,可以爬起来再战,而西方却是不能。每个人都装备着两丈长的马槊,进行全速突刺,同时腰间备上一把弯刀,一旦被陷入拖泥时,随时准备近战劈砍,舍弃了以前装备的弓箭。他要把睚眦铁骑全力打造成名副其实的重装骑兵。

接下来就是轻骑兵的组建问题,这个问题不是问题,因为草原大多数都是轻骑兵,以他与草原上的关系,随时能调来不少人,不过在装备上也要讲究些,不能跌了他的面子,堂堂宇文阀,手下的轻骑兵都穿着草原的破烂兽皮,岂不被人笑话。再说这兽皮的防御力,也不怎么样。所以每个骑兵都要穿着一件绸衣,外面罩着造型好看的牛皮轻甲。配备弯刀、四尺长的霆矛,以及最重要的武器强弓,以战马的机动力,进行侦察,掩护,为重骑兵提供火力支援,肃清残敌以及跟踪追击。而强弓的弓箭,也配备两种,一种是比较轻,箭头小而尖利,用于远射,另一种比较重,箭头大而宽,用于近战。在草原的奔射下,杀伤力也是相当惊人。轻骑兵则被他命名为狼鹰骑,拥有一万人,准备让单雄信督统。

第二就是步兵:大力发展步兵,他的步兵太弱了,必须发展。他要组建五种步兵,一种是以长矛兵为主,人数一万人,建制照旧,全身只穿皮甲的皮甲,任务只有一个,突刺。配合其他兵种进行突刺,源源不绝,犹如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往前推。

第二种是刀盾兵,人数也在一万,刀盾步兵在战场上的作用极为显著,攻守兼备,能牵制住对手的火力。盾牌是用坚硬的木质以及牛皮制造而成,牛皮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草原上到处都是牛。牛皮经过特殊方法处理,韧性极强。

第三种就是陌刀兵,这个陌刀他前世的时候,记得是什么样子,刀身狭长巨大,刀柄可握双手,组成陌刀阵,配上防御力到的甲胄,杀伤力极强。由于这个时期的冶铁业的发展限制,会造成陌刀达到几十斤,这个需要物色臂力强壮的大汉,人数暂定在五千。

第四种则是巨盾兵,这个兵种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是也要发展,因为巨盾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也是很明显的,他能给己方一个缓冲的地段,而往往有时候,就这个缓冲的地段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作用,暂定五千。

第五种是弓弩手,分别为巨弩手,轻弩手,长弓手。清一色远程箭簇,利用远距离的优势,进行先手。消耗对方有生力量。人数一万。

最后一个兵种则是水军。由于目前缺乏水战之人,只能填充人数,再造舰船,人数在三千左右,暂由秦彪督统。

宇文成都停下脚步,然后示意斛律菲研墨。

刷刷刷。

小楷笔蘸墨后,挥动起来,一块块方字如铁画银钩般,出现在纸上。他将心中所想的军队整顿,全都写在了纸上。同时陌刀的模样,以及绸衣的制作方法,也写画在上面。

笔停了下来。

宇文成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以后争霸天下的根本,如果他所料不差,随着张金称等人的征讨,杨广也开始去江都了。

到时大乱才是真正的开始。

宇文成都拿起一叠纸,然后转身看着一直静静站在身边的斛律菲,眼中露出柔和的神情,道:“你派人将这叠文件,秘密送给澹台陌。记住,告诉送信的人,人在信在,人要亡,信先亡。”

斛律菲郑重的点了点头,接过信件,转身离去。

此去荥阳,着手李密之事还要多天,这整顿军队之事,必须早一点进行,时间不等人呀。现在唯一能担此大任之人只有澹台陌了。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宇文成都来到庭院中,天已经大亮。

他心中想起了楚穆,是该去拜访他了。

楚穆、孟津、荥阳。

二叔的算计真是暗藏杀招,所有的事情都是紧凑的安排妥当。孟津一个在洛阳北,一个在洛阳东,别人以为他会从孟津渡河,回武阳,谁能会想到他突然转折去荥阳。

好一招妙棋。

裴世矩与二叔,这两个弈棋的高手,正式开始较量了。

有趣有趣。

看来没我什么操心的事了。

等李密事了,他回去与澹雅好好温存,那成熟的胸脯实在让他怀念。

宇文成都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想女人就想女人吧,注意节制就好,率性而为,老是压抑自己也不是办法,不过还是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会去荥阳,拜请楚穆的途中,去找郎中看看吧。启蒙.

第三十章 奇怪的病症

天大亮,宇文成都准备妥当,步出府外之时,洛阳城迎来了它独特魅力的一天,作为全国的都城,其繁华之景除了旧都长安,其余诸城无可匹敌。

人群密集,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食档、摊位已经摆出;各个店铺都已经开门迎客,一派繁荣景象。往来的商旅,准备去喝早茶的闲置官员,进城采购的百姓,准备一天浪费人生的纨绔子弟,交织在城内,完全看不到天下将乱的颓废。

宇文成都身处其中,让他想起了挥汗成雨的典故,这与那个典故何其相似。

宇文成都及二十名亲卫都是牵着马,京城龙蛇混杂之地,又是人群众多的地方,还是下马步行的好。若是纵马奔驰,会被人留下把柄。

虽然是牵马步行,但在护卫们强横的开路下,以及那杆暗金色具有身份标志的巨大的凤翅镏金镗,使得人们纷纷让路,不敢造次。

天下能用这杆兵器的也只有他宇文成都。宇文家族在京城的势力甚至比裴阀与李阀的势力更加雄厚,可以说一手遮天。而这些护卫身上都挂着一个腰牌狼头,狼头亦是宇文家族的标志,有了这个标志,在京城,除了皇宫、王公大臣的别院,都能畅通无阻。

这就是宇文家族在京城被杨广赋予的无上权利。

宇文成都穿过人群,步进了京城最有名气的医馆。这家医馆乃是前朝医术最高的老太医阙睬陆告老辞官开的,主堂郎中是老太医的长子,医术得到真传,刚好与他的官邸有一街之遥,以前在京城为了练武滋补身子,经常在这医馆抓药。

宇文成都一进来,就被正在配药的掌柜看见了。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计,陪着笑脸迎了上来:“吆,宇文将军,真是稀客呀,有好几年没有见到您了,这回到小店来是抓药的吗?”

护卫们按着腰间的长刀,守卫在门外,强横的将求药的拦在门外,谁也不给进。

人们敢怒不敢言。

宇文成都点点头,道:“你们主堂郎中呢?”

掌柜的连忙答道:“在后院呢。”

宇文成都哦了一声:“那好,陪我去后院。”

掌柜的不敢得罪连忙引路。

刚刚迈步,就听到门外一阵涌动,和一阵吵闹声,而且有越渐越大的趋势。

宇文成都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谁敢扫他的颜面。老子今天是来看病的,本来就不快活,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来扫他的兴致,真是活腻了。

怒哼一声,转身往门口而去。

他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还没走过去,就听见一把好听带着愤怒的女声传来:“你们怎么回事,凭什么拦着别人,不给抓药,别以为你们宇文家了不起,你们姓宇文的,除了一天到晚逼良为娼,还会干什么!”

声音好听让宇文成都有种心头一亮的感觉,可是那“逼良为娼”这四个字,就没有这种感觉了,这在当着他的面骂他的三叔呀。

这个声音一出,吓得掌柜的,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冷汗,心中大叫: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

宇文成都转到大门处,只见门外人头晃动,有七八个人在与护卫们发生争执。他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去,随着宇文成都的现身,门外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宇文成都的声望果然不凡。

一道靓丽的风景使得宇文成都阴沉的脸,顿时烟消云散,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这个女子一身雪白色宽袖袍裙,下身弧裙线条优美,刚好紧贴着堪堪一握的细腰处,延伸略垂向外展开,使得她的蛮腰富有纤细又充满弹性的活力。上身交颈开叉抹胸处,收度巧妙,兼之秋菊镶嵌其上,使得已现小沟的胸部,更加饱满,吸引目光。

宇文成都的目光随着对方的身材吸引,慢慢往上移去,想看看她的容貌。

入眼的是如云的青丝,被盘起飞燕小髻,透出清丽。白皙的肌肤,秀挺的瑶鼻,翘起倔强弧线的小嘴,一对透出愤怒的黑亮美瞳。整个人透出娇蛮而又有一丝柔和的矜持复杂神态。

宇文成都在心里给她打上了九十八分。

那女子一见到宇文成都,提起裙子就小跑冲了过来。

护卫们刚要拦阻,就被宇文成都摆手示意下,停止动作。

女子冲到宇文成都的身前,由于双方体形的不对称,抬着她那颗小脑袋,仰望着他,一对眼射出愤怒的目光,道:“你是不是宇文智及大坏蛋,平时逼良为娼,弄坏了身子骨,来这里抓药,你抓药就抓药呗,为什么要拦着那些家人病重,等着抓药的人,是不是怕你的丑事,被人宣扬出去。放心你的丑事不用宣传,这满京城的都知道。”小嘴一张,噼里啪啦如鞭炮一样一口气吐了出来,呼吸有些沉重,胸脯随着胸脯一起一伏,煞是诱人。

宇文成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里嘀咕:我有长得像三叔那样老吗?闷哼一声,瓮声道:“本人宇文成都。”

此话一出,这个女子面色怔然,随即露出尴尬的表情,心里嘀咕,宇文成都,莫非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宇文成都,难怪这么雄壮。前几天一直听说宇文智及来医馆,强横霸道,只是没见过面罢了,谁叫你一头撞上的。但是你到药店来干什么,莫非也和宇文智及一样贪图美色,身子骨不行了?哼!你们宇文家都不是好东西,宇文述贪财,到处收敛钱财。宇文智及逼良为娼,不知或祸害了多少姐妹,你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

随着心里嘀咕的推进,她的俏脸显示着不屑,嘴中倔强道:“你来我家医馆干什么,是不是也病了,得了什么病呀。”嘴里透出一丝挖苦。

宇文成都心里苦笑一下,这丫头片子真是多管闲事,我得了什么病管你什么事。口中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为什么说这医馆是你的?”明知故问,是他的拿手绝活,他隐隐已经猜出了这个女孩子的身份。

旁边一直吓得没吱声的掌柜,语气颤抖道:“这是我们老爷的女儿,我们的大小姐。”他说的老爷是主堂郎中阙暮医。那个前朝老太医在去年就已经去世了。

宇文成都心里暗哼一声,原来是阙暮医的女儿,难怪这么骄横,听闻他对女儿极其宠爱。嘴里道:“我的病不是你这个丫头片子,可以医治的。”他已经从对方的姿色,颈部的纹路,推测出对方刚好十六岁,正处于风华正茂时期。心里暗叹,怎么古代,发育都这么好,这身体成熟的跟二十几岁的女子似的。当年澹雅嫁给他,亦是丰满呀。

不在搭理她,转身准备离去。

那个大小姐,立即叫道:“你别走,谁说我不能治,我的医术可是家传。”

宇文成都身形一顿,心中一动,神使鬼差的转过身来,回了一句:“此话当真?”

大小姐脸色透出傲然的神情:“那当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我就知道你得的什么病,不过我有个条件,一旦查出什么病,请你把护卫撤去,让百姓进来抓药。”

宇文成都道:“可以!”

大小姐骄傲的一笑:“跟我来。”

两人步到大堂的里面诊位上。

宇文成都伸出左臂。

大小姐如葱白般的玉指搭在宽厚的手腕上。

宇文成都心中一痒,这手指,真滑腻呀。

时间慢慢流逝中。

大小姐面部表情,从开始的不屑,渐渐的变得古怪起来,脸颊出现红晕,轻叫一声,跳了起来,出乎意料的低声道:“我不看了,我不看了,你找我爹爹去吧。”逃命似的跑了开去。

宇文成都怔在那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小丫头看出了什么症状不成?被吓成这样?这是什么病?难道是绝症?

一阵阴影浮现心头,前世的时候,就是得了癌症,才年纪轻轻没钱治病,撒手人寰。

今世难道也逃离不了这个病症?

宇文成都腾的一声,站起对着掌柜,沉声道:“立刻带我去见阙暮医!”启蒙.

第三十一章 肾气充盈

医馆的后堂,静悄悄的。

一个年约四十余岁,俊雅中年人,手搭着宇文成都宽厚的左手腕,双目微闭,不过脸上却透着一丝古怪。

宇文成都面色阴沉的可怕,刚才那丫头脸上是古怪的表情,这回她老子也是这般表情。这到底是什么病呀,让这对父女有如此怪异的表情,难道真是绝症?要不然这个阙暮医为什么连摸了他两次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已经是两盏茶的功夫。

阙暮医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嗯了一声,道:“将军,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宇文成都一听这个不情之请,心里咯噔一下,道:“但说无妨。”

阙暮医长身而起,对宇文成都长揖,道:“那就冒犯将军,请将军宽衣解带。让在下亲自摸一把腹股沟的脉搏。”

宇文成都闻言一怔,腹股沟?那不是在大腿丫的附近吗。难道是他的根出了问题,不至于呀。如果出了问题,他早就不能行房了,哪像现在如此亢奋异常,整天想着女人。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病呀?怎么要看腹股沟呢?宇文成都的心里阴郁越来越重,长身而起,开始解开衣衫,摸就摸吧,看你能摸出什么花样?

不一会间,露出齐大腿一半的牛鼻褌,腹胯间兜着一团隆起包。

牛鼻褌是古代的一种短裤,俗称大裤衩。

阙暮医面色沉凝,伸出双手,卡在腹股沟的地方,闭目感受。

少顷,睁开眼睛,双手拿开,示意宇文成都穿上衣物。

两人再次坐了下来。

宇文成都沉声问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阙暮医没有回答,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问道:“将军最近有没有异常的举动?”随后将茶盏放下,身躯靠近,低声道:“有没有特别想行房事?”

宇文成都一听,不假思索,道:“不错,这几日老是想女人。”

阙暮医一阵低笑,沉吟一声,道:“在下刚刚给将军摸了一把腹股沟的脉搏,发现将军的脉象,异常强劲。”

宇文成都皱着眉头,催了一声:“到底什么病?有没有大碍?”

阙暮医道:“这个症状说病不是病,说不病亦是病。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将军此症?”

宇文成都一扬眉:“哪四个字。”

阙暮医低笑一下:“天赋异禀。汉末时期,董卓暴政,淫·乱后·宫,就是因为天赋异禀,加上安逸的生活。而将军此症,虽然根部充满着强劲的活动力,却不是最近想女人的源头。”

宇文成都道:“那源头是什么?”

阙暮医微笑道:“是将军常年食用补气温血的药物,俗话说穷文富武,将军一身的武力,与其说是刻苦练就而成,不如说是药物补出来的。如果没有这些大量的补气温血的药物,也不会成就将军这番名声。”

宇文成都皱着眉头道:“这与我最近想女人的病状有什么联系?”

阙暮医嘿然道:“大有联系,大多数补气温血的药物,都有一种功效,就是壮阳补肾,在下刚刚顺着手腕把脉,发现将军肾气充盈,比之正常人,不知道要壮上多少倍。普通的人基本上要么是肾气不足,要么脾胃虚弱,而将军内腑却充满了强烈的生机。”声音顿了顿,忽然道:“将军最近有没有吃大补之药。”

宇文成都道:“人参。”

阙暮医眼中露出明了的神情,道:“人参是大补,与灵芝、雪莲、熊掌、虎骨、鹿茸、牛角,号称人间七宝。将军本来肾气就异常充盈,加上人参这一吊,肾气自溢,一旦安逸下来,这想行房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开始冒出。”

宇文成都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心情大好,只要不是绝症,怎么都成。问道:“那怎么医治。”

阙暮医哑然失笑:“哈哈,这个不用医治,平时注意就好,再说男人不就是盼着自个儿肾气充盈吗。”

宇文成都点点头,心中担忧放了下来,长身而起,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件事物。

一块金光灿烂的金砖。

阙暮医连忙起身,愕然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成都淡然道:“今日耽误阁下主堂,这个就收下吧。”语气强硬。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刚为他把脉的丫头。

不由分说,迈步而去。

与前堂的斛律菲及二十名护卫,步出医馆,往北门而去。

那些来抓药的百姓这才涌了进来。

阙暮医两手收拢,握着衣袖的金砖,眉头皱着,不明白为什么,宇文成都会给他这东西,这也太贵重了。这个时候,那个小丫头从一旁转了出来,嘴里撅起倔强的弧线:“那个宇文混蛋走了。”语气透出不满。

此话一出,吓了阙暮医一跳,连忙看看周围情况,这才对小丫头道:“什么宇文混蛋,乱扯一气。”忽然咦了一声:“你与宇文将军见过面了。”

小丫头俏脸露出傲意:“那是当然,不仅见过面,而且还为他把脉了。”忽然想起什么,俏脸一阵通红。

阙暮医蓦然大怒:“胡闹,谁让你把脉的,谁让你给人胡乱把脉的,谁给你的权利。”声音洪亮,充斥着无限的怒意。

巨大的声音,引起抓药人的侧目。

小丫头怔怔的立在那里,望着阙暮医勃然大怒的神情,眼眶顿时涌出雾来,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爹爹都没有向今天这样冲她发怒过,一个宇文混蛋,竟然让爹爹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至于么。

一阵委屈,两行清泪留下。

“我找娘亲去!”

小丫头一阵哭泣,奔了出去。

阙暮医看见小丫头奔出去,一阵后悔,想要喊住她,可是一碰到袖中的金砖,顿时忍住了。

他是过来人,知道这莫名奇妙的金砖是怎么一回事,八成,八成是宇文成都看上他的女儿了,要不然怎么解释这块金砖呢。

阙暮医脸色一阵颓废。豪门深似海呀,何况以宇文成都成过家的事情,就是嫁过去,也只是个妾。

这时一个身影隐秘的窜了进来,直往阙暮医走来。

阙暮医发现来人,心里咯噔一下,此人他认识,是宇文士及的管家宇文良。

宇文良神秘的靠近阙暮医,从袖中掏出一件事物,就往阙暮医的袖里塞。

阙暮医心中一惊,脸色一变,倒吸一口气,还是金砖。这是想干什么?怎么又是金砖,这要是看中他的女儿,仅仅一块就够了,可是为什么又要塞一块呢?

宇文良的声音刚好轻轻的响起:“不管刚刚大公子找你干什么,等会有人相问,都不要吐露出来。记住闭口不言,如果问急了,你就说宇文府的老主人病了,懂了吗。”语气中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这股杀意,让阙暮医的脊梁骨,直冒冷气,连忙答应。

宇文良满意的松开手,再次道:“如果发现你不按照我说的,小心你的全家老小。”说完一刻不停,又隐秘的窜进人群里。

然而这番话让阙暮医感到全身都在冒着冷汗,怔怔的站在那里,他感到宇文家要出大事了。

管家宇文良钻进人群里,利用人群的掩护,兜了几道巷子,然后回到了医馆对面的茶楼里,直上二楼雅间,推门而进。

一个长须飘然,容颜俊雅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品着手中的香茶。赫然是宇文阀的智囊宇文士及。头也不回道:“事情办好了?”语气透出一种雅意。

宇文良将门掩上,神态恭敬道:“老爷,都按照您的吩咐把事情办好了。”

宇文士及捋了捋黑亮的长须,轻笑一下,道:“事情办的不错。成都今早突然出现在医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为我营造了一步好棋,使我的棋局更加完美。嘿嘿!裴世矩,连老天都在帮我宇文阀,看你如何接下我的天罗地网,我要让你不知不觉深陷局中,无法自拔。”语气中透出一种掌控棋局的洒然。

裴世矩,你这头老狐狸,等着我的大礼吧!启蒙.

第三十二章 隐士楚穆献计

一个个身着甲胄青衣的骑士从天地相接的地平线上冒出,簇拥着一辆宽大却普通的马车,在河南硬实的土地上疾驰,宽大的车轮转动时嘎吱作响。绣着“宇文”大字的硕大战旗在风中舒卷,标志着这支队伍真实的身份。

宇文成都策马急驰,风哨在耳里的声音不住的回响。

美妙的琴音从马车内传出,在空中飘荡。琴音悦耳却又豪迈异常,仿佛间他身处于黄河上游的岸上,目及之处奔腾汹涌的河水自天上而来,激荡在山礁之上,冲刷出云雾千里,浪流八万,冲击声如万马奔腾,群鼓激扬,让人惊心动魄而又心旷神怡。壮观的黄河瀑流立时流入了他的心里,顿觉心胸开阔。

好一曲荡气回肠的琴音,这琴音造诣比之澹雅不知要高出多少倍,简直就是登峰造极。

他忍不住望向身后的马车,马车内是琴音的主人,他的重要人物——楚穆。

对于此人,他实在是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此人的神态与二叔极其相似,一副沉着在胸的表情,处事淡然的态度,沉静中透出雅然,削瘦俊逸的脸颊,唇上的两撇胡须,黑而深邃的眼瞳,眉宇间隐隐透出的法官纹,一身灰色的麻衣,无一不透出此人非比寻常。

这些年来,他一步步掌握军权,全靠这自身的努力,虽然在军队里的人脉,却没有谋士相助。二叔倒是谋略出众,可惜却是长辈,除非他能取宇文化及而代之,否则不可能效忠与他。

二叔的这些朋友果然非比寻常,这楚穆在他眼里,是一个独特的人,此人具有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老练。其博览群书可谓是让他大开眼界,这谋略之道独树一帜,很多见解,他也不得不拍案叫绝。

随着战马的颠簸,宇文成都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早晨孟津的情景。

作为洛阳北面,黄河、洛水之间孟津县,历来是众多商家交汇之所,尤其是龙马负图、伏羲画卦、八百诸侯会盟、伯夷叔齐扣马谏等许多重大历史事件都发生在这里,使得孟津成为文人骚客的瞩目焦点。

中原腹地的特殊建筑,连天匝地的树林、沃野的草地,纷呈的花卉,均是文人墨客的踏青之地,附雅之所。

汉魏时期留下来的洛阳故城遗址处。

山岗之上,楚穆修长挺拔的身躯负手而立,一对眼注视着经过孟津渡口的浩荡黄河之水,山风猎猎将他的长袍吹得飞舞起来,甚是潇洒。

宇文成都在独孤觞的身侧并肩而立,凝视着渡口处上船涌塞,桅杆林立的景象,他脑海中闪现着去清河郡大展宏图,呈现宇文阀强盛的美好未来。

两人静静而立。

方圆十丈外三千宇文精骑游弋警戒。

楚穆神情淡然,声音突然响起道:“主公发展清河郡,怕是凶多吉少。”

语气突兀,打破了宇文成都的憧憬的未来,他望向楚穆大理石般雕琢的脸廓,眼神中透出讶然之色。原先他对清河郡一行,有些顾虑,可是与二叔交谈后,完全没有任何顾虑。此时楚穆说出这番话,是不是可看出了二叔的同样问题。

不过此时听到楚穆“凶多吉少”的话语,又不得不让宇文成都的心里泛起嘀咕。

宇文成都心念急转间,语气放缓道:“不知先生为何说凶多吉少?”楚穆是专研谋略之人,此时说出凶多吉少必有缘由,看看他有什么见解。

楚穆开口道:“清河郡空置多年,你这一去必定打破平衡。它之所以空置多年,乃是崔氏故意营造出来手段,目的是给自己有进退的活动空间。这几年间朝廷派过官员去清河郡,只不过均在半路发生意外身死,这里面的值得玩味。”语气透着异样的情绪。

宇文成都箭头一颤,眼中射出精芒,良久才回复寻常之态,面色沉凝道:“你是说他们会在半路对我下手。”两年前,那个去清河郡死于瓦岗之手的刘家子弟,情景不由的再现他的眼前。他实在没有想到崔氏会玩这些花样,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谋杀朝廷官员。

以崔氏在文人之间的无上地位,一旦与之交恶,这将来的情景……

崔氏之所以能被列为大隋八大门阀,就是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从文的。这些人都是玩阴谋诡计的高手。

宇文成都惊出一声冷汗,实在不敢想下去。

楚穆的声音响起道:“你放心,崔氏还没有笨到冒着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去谋害你。除非他能承受住宇文阀的雷霆之怒。”

宇文成都面色沉凝,长揖到底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楚穆淡然一笑,道:“其实很简单,送你四个字‘赖在武阳’。”

宇文成都疑惑不解:“赖在武阳?”如果一直赖在武阳不走,岂不是对宇文阀发展不利。楚穆说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穆雅然一笑,听出了他的语气,道:“赖在武阳,不代表一直。而只需五天足矣,这五天内吃喝玩乐,越惬意越好,而且要大张旗鼓,配合杨义臣,搞一出誓要剿灭张金称等人的动态来。因为这些举动是做给陛下与崔家、各方势力看的。五天之后再去清河郡,保你平安无事。”语气充斥着自信。

充满自信的话语飘进了宇文成都的耳内,使得他更加疑惑不解,这楚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当他再次想问时,楚穆一对眼蓦地射出神光,扭过头看向他,瞳孔遂收缩,神光慢慢消失,然后仰天大笑三声,一把声音从口中传出,在空中飘来:“将军若是信任在下,可保一路平安,若是不信,虽无杀生之祸,却能教将军此行满盘皆输。”

宇文成都对楚穆长揖,道:“请先生教我。”

楚穆眼露神光道:“哼!他崔家妄自尊大,独霸士林,实属狼子野心,表面上对大隋拒不出仕,可是天下士子,有一半都与他们相关,可谓是羽翼遍地。整个士林之中,只能听到一种声音,就是他崔氏的声音。你可知为什么高鸡泊这伙反贼,一直尾大不掉。”

宇文成都眉头皱起,念头急速起伏,随后迟疑道:“莫非与崔家有关系?”

楚穆眼中闪过讶然之色,遂道:“不错,高鸡泊与崔家大有联系,他们是崔家在边陲布置的棋子,目的就是要清河郡悬空,以匪乱之局迷惑众人。这崔家深藏不露呀。宇文尚辇奉御也看出这一点,他之所以没有和你说,就是因为怕你束手束脚。不过他却算漏了一点,以你的大刀阔斧一贯作风,只能适得其反。要想彻底在清河郡扎下根,就必须出奇招。”

“奇招……”宇文成都低念着。

楚穆长笑一声:“没错,就是奇招。”

“那何为奇招?”宇文成都询问。

楚穆伸出四个手指:“四个字,借刀杀人!”语气斩钉截铁。

“借刀杀人……”宇文成都再次对楚穆长揖:“请先生指点迷津。”

楚穆点点头续道:“其实将军现在需要一把刀,而这把刀是独孤纂嗣。”

宇文成都目光一缩,独孤纂嗣,独孤阀现任阀主。这是何意?

楚穆知道他的疑惑,意态轻松道:“现如今独孤一族,逐渐衰弱,全靠着独孤纂嗣独力撑着。现在天下乱局已现,正是大展宏图之时。只是独孤一族要权没权,要兵没兵,又一直被陛下压着,很难在即将纷乱的天下起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寻找一个雄主,辅佐利用,使得独孤一族发展下去。”

看了宇文成都一眼,顿了顿继续道:“将军此去荥阳郡,刚好可以借机探望一下河阳郡的独孤纂嗣,以宇文阀的实力,想要促使两家结盟,是轻而易举之势。只要将军能与独孤家结盟,在下就全盘托出,这借刀杀人之计。”

战马上的宇文成都从回忆中醒来,思索着楚穆的话。

借刀杀人。

怎么个借刀杀人法?

不管什么借刀杀人,只要将宇文阀势力在清河郡扎下脚跟,哼!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楚穆的借刀杀人,是什么计策了。

这计毒呀。

所以必须需要别人来完成。

这隋末怎么这么多强劲的门阀,这简直就是门阀在争天下。

崔氏……这个数十年,拒不出仕的家族,我宇文成都倒要看看,你有几个头,几条腿。甭管你有几条腿,都要接受我宇文成都的冷冷一笑。启蒙.

第三十三章 裴世矩的狠招

裴府。

从天蒙蒙开始,裴世矩就一直坐在他的书房内。今天的早朝又没有按常规进行,自大业十年开始,杨广就已经不怎么喜欢早朝了。

裴世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有时候暗自冷笑,世人都说他是谄媚的佞臣,那宇文述父子又是什么?宇文化及哪次不是怂恿杨广下江南游玩,最近杨广又大起南下江都的心思了。

席案处,裴世矩闭目养神。

江都的王世充最近蠢蠢欲动,王世充与司马德勘是至交,而司马德勘与宇文化及是一丘之貉。哼!我又岂能让杨广去江都,去了江都,一有变故,我裴阀就会落入下风。

杨广还是老实的呆在东都吧。

裴世矩张开深邃的双目,我们裴阀是该出出风头了,隐忍了数百年,在此一举,这天下家族三千,最强者是李阀,李渊手握数十万重兵,割据一方,一直受杨广忌惮。其次是他裴阀,天下官员中层者,大多是裴阀的朋党。而第三则是崔氏,崔氏在士林影响甚剧。三家联合,等李渊的动作时,这天下不一定是谁的。

书案上的一叠文件,映入他的眼帘,他的眉头皱起。他屡次向崔氏示好,可是每次都是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极为不爽。暗哼一声,一群狐狸。

他将思绪又放回到了他的老对手,宇文阀的身上。

今天一大早,宇文成都突至阙郎中的医馆。据密探回报,是宇文述病了。

可是真得是病了吗?

让他有种难以下决定的想法。

以宇文士及算无遗漏的手段,怎么会让宇文成都这个时候轻易的出现在医馆。而且宇文阀家主病危,保密还来不及,为什么如此轻易吐出,难道就不怕宇文阀的对手下套?

从宇文成都击退瓦岗军的手段来看,此人心思谨慎,而心思谨慎的人,也不应该犯这个低级的错误。再说宇文阀与宫里的关系,弄个有背景的太医,还是绰绰有余。

裴世矩有一种想法,宇文述根本没有病,而是在装病。

昔日司马懿装病取大权。周瑜装死破曹兵,均是成功的案例。

裴世矩越想越有可能,要不然怎么解释这几天宇文阀的反常。

还有就是,此时宇文成都已经不是回武阳的事情了,而是突然转道,去荥阳郡。荥阳,那是宇文成都的老师张须陀的地盘。

他去那里干什么?

显然宇文阀在谋划一个阴谋,裴世矩隐隐感觉,这个阴谋是针对着他的。

“张须陀……”裴世矩低声念着,眼中蓦地射出精芒,向外叫道:“叫裴岢立刻前来见我!”

宇文士及的棋走的太诡异了,让人觉察不到轨迹。这宇文述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棋局还是要布,他不相信一个未到百年的宇文阀,能扳倒立足千年的裴阀。

一人推门而进,身形略瘦,正是裴岢。

“叔父叫我何事?”裴岢掩门,步前道。

裴世矩指着书案上的文件,低声道:“你看看吧。”

裴岢将文件翻起,快速游览,随即一一合上,冷哼一声,然后恭敬道:“叔父觉得此事如何?”裴世矩沉吟一声,遂反问道:“你觉得宇文述病危之事是真是假?”

裴岢轻叹一声,他这个叔父什么都好,就是太尊重对手了,导致入局太深,产生多疑。轻叹一声:“此事毋庸置疑,宇文述病危之事确实真实?”

裴世矩哦了一声,眉头扬起,看着这个和他持反对意见的年轻后生。

裴岢挺直腰板,凝视这裴世矩:“这是宇文士及针对叔父的弱点而设的障眼法,目的是让叔父失去往日的冷静。俗话说旁观者清,小侄一眼就看出此计的根本。”眉头突然一皱,疑惑道:“只是宇文士及为什么会下这步臭棋呢?这步棋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旁人一眼就会看穿,以宇文士及的手段不可能忽视我的存在。”

裴世矩长叹一声:“岢儿,你所言极是,是我太着相了。虽然宇文阀不到百年,但是宇文士及的存在,让我不得不重视。此人是我目前遇到的最强对手,尤其是这几天所布的局,根本看不透。”

裴岢点头承认:“不错,宇文士及确实难以对付,这几天的举动有些反常,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宇文阀在谋划一场大的变革。宇文述病危,宇文化及要接班,这个时候需要家族的稳固,宇文士及在布我们看不到的稳固家族办法的棋局。”

裴世矩接口道:“宇文成都此去荥阳,很有可能在找外助。”

裴岢续道:“张须陀是他恩师,这自然而然是他第一人选,不过张须陀身边有我们的人,此去荥阳难度较大。”

裴世矩站起身来,数着他那一百零八颗砗磲,踱步来到门前,推开房门,迎着吹来的秋风,道:“不管如何,宇文阀是为稳固家族变动是毋庸置疑。我估计宇文士及要出杀招了。”

裴岢站在他的后面道:“叔父要不要率先把宇文述病危之事捅出?”

裴世矩摇摇头:“不用,就是捅出了我们也慢了一步,别忘了杨广与宇文化及的关系,顶多弄个欺君之罪,然后杨广见到宇文述垂危的老态,心一软也会不了了之。既然宇文阀要出杀招,我们就接下就是。”

裴世矩忽然轻笑一下,道:“其实和宇文士及下棋,也算是人世间一大快事。岢儿,卢明月最近怎么样了?”

裴岢声音响起道:“卢明月自被张须陀击败后,一直在淯阳郡雉衡山一带潜伏。”

裴世矩眯着一对眼:“淯阳郡靠近南阳郡,不错不错。”

裴岢眼睛一亮:“叔父是想……”

裴世矩的嘴角挂起高深莫测的笑意:“你还记得南阳郡太守伍云召吗?”

裴岢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当时伍建章被满门抄斩,伍云召是被叔父保下来的。并且曾经扶植过一段时间,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南阳太守。叔父是想利用伍云召与他的族弟伍天赐。”忽然对裴世矩长揖一下:“没想到叔父早就谋划妥当。”

裴世矩道:“如果不是这次宇文士及棋走的诡异叵测,我也不会走这步棋。卢家一直在范阳龟缩着,只让旁枝卢明月在外面闲逛,摆出与他们不相干的样子,其实不过是窗户纸的那点事。我要拉卢家下水。他宇文阀不是想横插清河郡吗?清河郡没那么容易入主,且不说崔家,就是高鸡泊那些人够他们呛得。我再加把火,在北平附近,安插一个棋子。这个棋子就是卢家。同时江都的王世充一直是我心头大患,正好可以利用伍云召与卢明月,对付这个蠢蠢欲动的王世充。”

裴岢恭敬的附和道:“叔父的布局实在高明。”

裴世矩一阵轻笑道:“这天下既然乱了,我就让他更乱。他宇文阀不是号称杨广的鹰爪吗,我要看看这鹰爪怎么去折腾。岢儿,给伍云召传信,让他与卢明月暗中结盟,发展实力,同时建造巨舰,发展水军。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我倒要看看,宇文阀接下来,准备怎么出招。”

声音顿了顿,似乎响起什么,又道:“裴长才最近有什么进展?”

裴岢露出了然之色:“已经成为了王薄的左膀右臂。”

裴世矩两眼放光哈哈长笑,道:“好!叫他赶紧想办法让王薄与翟让结盟,壮大翟让势力,他宇文士及想让宇文化及接手家主之位一帆风顺,没那么容易。”

裴世矩眼睛闪烁道:“你刚刚提议率先捅出宇文述病危之事,我看可以。虽不能伤到宇文阀要害,也要他们心惊胆战。而且宇文成都不会武阳郡却去张须陀处,而且还凭空多出三千宇文精骑,这事一定好好利用,我这就去进宫面圣。”心中在想,宇文士及怎么又走了一步臭棋,三千宇文精锐,这不明摆着让他抓痛脚吗。启蒙.

第三十四章 大隋支柱张须陀

荥阳郡位于洛阳之东,数百里之遥。因荥阳“群峰峙其南,邙岭横其北,东拥京襄城,西跨虎牢关”,故有“东都襟带,三秦咽喉”之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隋炀帝杨广废除天下诸州,改为各郡之后,瓦岗军叛乱,荥阳就成为了军事重郡,屯兵二十万。

荥阳郡位于黄河分支通济渠几大分流交汇处,常年因河水冲刷,地势平坦偏高,又山林广布,陡峭峻奇,与河流相融,既肥沃千里,又地势险要,是天然的缓冲地带。春秋时期,郑国利用这里天然的地理条件,发展壮大,延续十数代,可见一斑。

荥阳郡郡治管城,城周十八里,高大雄伟,与东北方向的阳武,东南方向的圃田呈掎角之势,是军事堡垒,矗立在荥阳郡中心,支撑全郡的军力输送。这种军力布置加上浚仪的重兵防守,可谓稳固成汤,瓦岗军要想击破洛阳,必先拿下荥阳郡四大军事堡垒。不过目前的形势来看,属于痴心妄想。

马蹄声在荥阳郡的大地上响起。

一队三千人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蹄声轰鸣,纛旗滚滚,巨大的宇文二字显示着这支骑兵的来历。正是宇文成都一行。

骑队急速似越过官道,穿过架在河面上的浮舟桥,一路疾驰来到管城城楼下。

城门紧闭。

骑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只是稍微放慢些速度。

宇文成都在赤炭火龙驹上长身而起,猿臂轻展,龙头长弓出现在手中,拉弓满弦,嗖的一声,长箭窜出,直奔城楼。

箭簇如一道白光闪过,窜进城楼的木柱上,箭杆一阵抖动,上面刻着宇文成都四个小字。

宇文成都大喝一声:“我乃宇文成都,速速打开城门!”声音雄浑,犹如龙吟长空,被吐气开声送了出去,飘荡在上空,几乎盖住了战马的奔腾声。

城楼一片涌动。

城门通道出现动静。

笨重的城门被几名大汉缓缓推开。

等城门彻底推开时,刚好宇文成都的骑兵一啸而过。

骑队在城内立时分成两股。一股是宇文成都与一辆马车、二十名亲随继续前奔,另一股是三千宇文精骑慢慢减速,落后而行。

宇文成都穿过长街,往右转去,直奔张须陀的住处。

沿途的士兵看到宇文成都,无不露出尊敬的神情。

宇文成都是张须陀得意门生,更是天下第一勇士,勇冠三军,平时都难以见面,此时他突然出现在管城,这些士兵又怎能不露出尊敬神情。

战马一阵长嘶,在一座普通却又巨大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宇文成都甩蹬下马,与斛律菲往大门处步去。

府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沉重稳健却又急促,显示着来人心情激动。

宇文成都听到步声,身形一顿,停了下来。一对眼往里射去,露出复杂的情绪。

大门处现出了一个令他熟悉的身影。

宇文成都的喉咙有些干涩。

来人身形虽然略瘦,却修长挺拔,脸庞削瘦,鼻梁高挺,唇上蓄胡,头发乌黑发亮,一对眼睛炯炯有神,一身普通长袍着身,整个人犹如壮年的豹子,充满精力。

这个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充满精力的男子,只有宇文成都知道他其实已经接近六十岁了。

腰间挂着的普通长剑随着来人步伐而摇摆轻颤,宇文成都亦是知道,这柄看似普通的长剑却是令多少人闻风丧胆。这柄剑和来人的长矛一样,是来人的独特技艺,矛剑双绝,能将矛剑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整个大隋只有此君。

宇文成都郑重的上前,向来人深深的长揖,恭敬道:“弟子宇文成都拜见老师。”正是张须陀。

大隋戎马一生的老将,死的死,亡的亡,剩下杨林与渔具罗,一个年约九十垂垂老矣,虽然饭量不错,却已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另一个在十年前因旧伤反复发作,告老隐居,以独轮车代步,已没有了昔日天下第一勇士的雄姿。

现在大隋,以张须陀和杨义臣这两个后起名将支撑着。

张须陀大步踏来,口中发出爽朗的笑声,一把将宇文成都托起:“咱们师徒俩可不需要如此矫情。前几天你的武阳郡还被瓦岗寨这些跳梁小丑给阴沟里翻船了一把,怎么现在想起到我这穷乡僻壤来了,不会是来谢谢我的吧。”

宇文成都直起腰板,目光沉凝,道:“老师,这次弟子前来,是有要事。”语气沉重。

张须陀听出语气,不再打趣,目光一闪,看到了旁边的神态沉静,气质雅然的楚穆,迟疑道:“这位是?”此人一看就知不凡,尤其背后背着一把古琴,更显得独特之处。

宇文成都在旁引荐道:“这位是春秋时期楚隆后人楚穆先生,是弟子的首席谋士。由二叔亲自推荐。”语气透出尊敬的意味。

楚穆连忙与张须陀见礼。张须陀还礼后,一对眼上下打量楚穆,欣然道:“成都由先生出谋划策,如虎添翼。各位都远道来,赶快随我进府喝口热茶,歇歇脚。”说完一左一右拉住宇文成都与楚穆的手腕,就往里走去。张须陀久居官场,老辣成精,这番举动已经给楚穆足够的尊敬与热情。此人能被宇文成都这种孤傲的人尊敬,又由宇文士及推荐,必有过人之处。楚隆的名声他还是听过的,据说当时以易经名闻天下,算无遗漏。这楚穆是楚隆后人,易经的造诣,肯定不差。

当下众人往府内而去。二十名亲卫被仆人引下。

那些宇文三千精锐在统领宇文豪健的率领下,已经来到了府邸前,强行的在周围站起岗警戒,不给外人靠近。巨大的宇文纛旗竖起,标志这府邸迎来了今天的特殊时刻。这个宇文豪健是宇文阀有名的猛将之一,以生撕熊罴闻名雁门关。

张须陀与宇文成都等人穿过大堂,往后院书房而去。宇文成都声音响起道:“老师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张须陀眼中寒芒一闪而逝,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还是老样子,裴家几个兔崽子天天给我找麻烦。若不是为了张家,我早就卷铺盖不干了。”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裴阀,早晚有一天将他们连根拔起。”

张须陀苦笑一下,道:“想要对付裴阀有些困难,如果陛下英明到有几分希望,不过现在陛下越来越昏庸了,想对付裴阀,难上加难。”眉头忽然一皱:“我说你们宇文阀是怎么回事,一天到晚怂恿陛下下江南,做些劳民伤财破事。”

这一次换得宇文成都苦笑:“门阀争斗都是这个样子,不怂恿陛下下江南,我宇文阀又怎能牟取利益,老师还是止住这番话吧。”

张须陀长叹一声:“好吧,你说的我也明白,我这些年一直不动瓦岗寨,也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一旦瓦岗军没灭,张家就走到头了。”

几人通过竹林小径,步入书房。

张须陀面色沉凝,道:“成都,你这次是所谓何来?”启蒙.

第三十五章 与李密的密谋(一)

张须陀的府邸,普普通通,除了院落里的竹林,就再也没有什么装饰了,什么假山、亭台、湖石、黄石、在他的府邸都看不见。这正应了张须陀只求实质效应的理念。

张须陀的书房也是这样的布置,除了能看到几堆书籍,只有几个坐席了。空空荡荡,与宇文成都的书房相比,简直就是乞丐与富豪的对比。

众人各就席位。

宇文成都抿了一口仆人送上来的清茶,随后放下茶盏道:“这次前来是有两件要事。”

“哦”张须陀的眉毛一挑,下意识问道:“哪两件?”

宇文成都压低声音道:“第一件事是蒲山公李密。”

张须陀目光一下子射出精芒,冷声道:“李密在我辖区?”语气透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荥阳郡布置重兵,而李密却在他的辖区,这实在有反常理。一般人都会找到偏僻之所才是。荥阳郡与瓦岗军战事频繁,除非心里素质极强,否则时间一长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尤其他的头像贴在了各个城镇,除非他改头换面了,不然终有一日会落入官兵手中。

宇文成都点点头道:“正在浚仪。”

张须陀轻声低念了一下浚仪,露出一丝恍然的神情,浚仪是荥阳郡的东陲边境,靠近瓦岗,最易躲藏。忽然想到什么,微皱眉头道:“浚仪与瓦岗军接壤,以李密的情况,为什么不投奔瓦岗军,而在这里躲藏?”

宇文成都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浚仪很容易跨过瓦岗势力,以李密的声望能力,那还不受瓦岗军夹道欢迎。”

张须陀点点头,接受宇文成都的说法。

这时楚穆一阵轻笑,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宇文成都目光一闪,询问道:“先生有不同的看法?”

楚穆淡然道:“其实李密之所以不动,是因为不敢动,他在观望事态的发展。老将军与主公忘了一件事,主公当日与我交谈,说起徐茂公是李阀之人的情况。瓦岗寨与荥阳郡,不用猜疑,就已经确定被裴阀、李阀两家渗透?而裴李两家同在一条船上,裴阀又张贴榜文告示,捉拿李密。你们说李密会在这个时候会冒失的上瓦岗吗?”

张须陀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点头称是道:“先生说得在理。”

楚穆又道:“现在李密小心谨慎,不敢出错,唯有缺一颗熊胆,才能上瓦岗。而这颗熊胆正是宇文阀,这就是主公今次来的目的。”

宇文成都一对眼射向张须陀,沉声道:“我这次来就是与李密签下协议,助他上瓦岗。”

张须陀倒吸一口凉气,双目沉凝,好一会才道:“这是宇文士及的主意?”

宇文成都道:“正是二叔的谋划。”

张须陀轻叹一声:“看来你们宇文阀开始向裴阀与李阀发起攻势了。”声音顿了顿,随后一对眼目光绰绰向宇文成都逼视,道:“这里面的事情错综复杂,我不想管,不过你是我的弟子,是老夫一手培养出来的,一步步看着你从弱小变成强大。老夫已经失去当年抛头颅一切为朝廷的热血了,但是我这老骨头还能动,说吧,要我怎么帮你。”他太了解宇文成都了,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是来看他,都会带有某种目的,这一趟更是如此,连楚穆这样的人都带来了,可以说有事相求。从刚刚楚穆说出李密举动的时候,张须陀就已经知道,此人本领不弱。

宇文成都与楚穆对视一眼,随后长身而起,对张须陀长揖道:“弟子确实想拜托老师一事。”

张须陀问道:“何事?”这一个长揖让他感到所托之事不简单。

宇文成都沉声道:“弟子想要老师自伤一臂。”

张须陀面色一惊,以为耳朵听错了:“什么!”

宇文成都再次沉声道:“弟子恳请老师自伤一臂。”

张须陀目光闪烁,随后归于沉静,道:“这是为何?”主将受伤是大事,很可能动摇三军士气。

宇文成都直起身子,啪啪拍了两声道:“菲儿!”

斛律菲知情识趣,走向前来,手里捧着一条长盒子。

宇文成都接过长盒,抽出一卷画卷。赫然是那副长公主画像。他递给张须陀观赏,道:“老师受伤与此画有关。”

这句话引起了张须陀的兴趣,细细观赏起来,遂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画?”

“前朝长公主的画像。”宇文成都直言不讳。

啪的一声,画像从张须陀手里跌落在长案上。不可思议道:“这是先皇一直想找的画像?”当年杨坚找这幅画,惊动了全朝官员,一直了无音讯,却出现在宇文成都的手里。

宇文成都点点头。

张须陀恢复常态,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幅画。”一句话问道了关键的所在。

宇文成都没有回答,反而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叠文件,道:“这幅画是第二个此行的目的,不过这里面故事太长不能叙述,请老师将折叠文件看完,上面记录了这些天宇文阀发生的事情,以及为何找李密的原因。”

张须陀沉着一张脸,接过文件,一一细看。片刻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将文件放在火烛上一一烧毁。长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宇文述也要走了,我虽然不喜欢宇文述的为人,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他一走,陛下的鹰爪又少了一个,看来这天要变了。”忽然眼露奇光向宇文成都道:“说吧,我受伤与这幅画有什么联系。”

这时楚穆抿了一口清茶,接下话来:“我们要将此画通过徐茂公之手,转达到李世民的手中。”

张须陀诧异道:“你们要把这开启宝藏的秘密,拱手送给李阀。”

楚穆轻笑一下:“此画虽然诡异,却始终找不到秘密所在,与其在手里搁置的时间太长,不如送给李阀。然后再散布谣言,让天下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阀的身上。之所以要将此画送给李世民,是因为李世民能力出众,又有多人辅佐,与李渊的长子已成多年的对立局面,这幅画突然出现,是不是会让他们二人的形势更加紧张。只要轻轻的一挑,必定势如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到时李阀内院出事,自顾不暇,正是宇文家族安稳发展实力的大好时机。就是有高人看破此计,使得他们二人不火并,也难逃天下势力对李阀趋之若鹜的局面。”话语虽轻,却透出一股阴冷的感觉。

宇文成都与张须陀倒吸一口凉气,怔怔的望着他。

宇文成都原先在路上与楚穆谈及此画,然楚穆极力要将此画送给李阀,他曾问缘由,楚穆一直不答,说到了张须陀的府上会全盘托出。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楚穆竟然会出这样的计谋,真乃毒计。

昔日二桃杀三士,今日一画毁家族。

大厅内一阵寂静。

良久张须陀才回复过神来,询问道:“先生好计谋,只是在下不明白,这与老夫有什么关系?”语气透出敬意,他已经被楚穆的这番话,折服了,仅凭此策就可让楚穆名动天下。

楚穆面色不改,淡然道:“我们要与李密达成协议,在瓦岗寨使得李密站稳脚跟,就凭着这幅画了。故事都是由人编造的,我们编造演绎一段故事又有何妨。将军一直秘密保守这幅画的秘密,只是隔墙有耳,终有一天泄密出去,传入李密耳中,李密在荥阳郡呆了这么多年,就是为得老将军手中的画,于是铤而走险,与好友王伯当设计盗取此画。而将军的伤势,就是派王伯当神箭所赐。只要李密将此画献给徐茂公,就是他彻底进入瓦岗不受排挤的开始。”

宇文成都迟疑道:“这幅画可是藏有秘密呀,万一李密独吞呢?”

楚穆摇摇头道:“主公多虑了,李密不会这么傻。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尤在追捕中,他是要有机会日后翻身呢,还是被我们弄死呢,这还是分辨的明白。”

张须陀插话道:“那怎么肯定王伯当能与李密在一起呢?”

楚穆道:“这就要靠,李密自个儿编了。”

宇文成都与张须陀对望一眼,这个计策简直就是天衣无缝,随谁想到一向不耍阴谋诡计的张须陀会弄虚作假。

宇文成都郑重的对楚穆长揖,感慨道:“真乃天降大福,我得先生,实乃三生之幸。”

楚穆坦然接受这一长揖,心中在想,这计谋是针对裴世矩设的,天下能看破此局也许只有此人,他要借裴世矩之手使得裴李两家产生缝隙。不管这缝隙多大多小,但能为以后能助宇文成都扳倒两家促成条件,已经够了。

而且因杨玄感一事,世人皆知张须陀对李密没有好感,在正常人的心里,谁又能想到张须陀会与李密玩这一出呢。

也许裴世矩能想到,但是裴岢、徐茂公这些没有经历太多人生经验的年轻谋士,是不会想到的。启蒙.

第三十六章 与李密的密谋(二)

宫殿门口,裴世矩登上马车,打道回府,脸色略带点阴沉。

他进宫面圣,得到的却是杨广不想见他的告知。据皇宫里布置的暗线告诉他,这些日子南阳公主带着子女经常进宫与萧皇后唠家常,随后又搀着杨广与后花园赏花观景。

裴世矩可以肯定,宇文士及率先出招了,至于出的什么招导致杨广不想见他,就不得而知了。

宇文士及。

裴世矩心里产生了一种轻微的恨意。以前都是他步步领先,怎么现在却轮到宇文士及步步领先了。此人着实的深藏不露,这些日子走得棋,都让他摸不清脉象。以前还是低估他了。

既然不能在杨广面前给你使绊子,看来只能在外面布局了。

南面的李子通是个人才,得好好的暗助一把,给江都的王世充制造点麻烦。杨广想去江都,看你江都乱成一团糟,还怎么去。

裴世矩想到这里心情大畅,不自觉间轻笑起来,手里捏着的一百零八颗砗磲不由自主的数了起来。

在裴世矩的马车消失在街头的时候,一家茶楼的雅座临街的窗户,打了开来,露出一人,独自品茶,正是宇文士及。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宇文士及放下手中茶盏,向一旁管家淡然道:“告知公主,给李公公送上三百两黄金,外加三颗夜明珠。多谢他大力相助。”

管家宇文良恭敬的领命而去。

宇文士及端起茶盏,闻着沁人肺腑的茶香,继续品着。

茶能清心,酒能乱性。

我宇文阀虽然不能与你裴阀比人力,却能和你比财力。

棋局已经布下,接下来就看楚穆与成都下下面的棋了。

这时他的思绪飘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宇文阀的老巢马邑郡,刘武周。

宇文成都临行前,曾经派人送给他一封密信,上面具体交代了刘武周的详细情况。他对这个侄子又一次刮目相看,没想到成都也在布局,而且这局布的有点意思。

马邑在太原的后方,历来是与李阀冲突的所在。这突然布这么一个棋,如果谋划妥当可以用来迷惑李阀。

李渊不是喜欢舔突厥人的屁股吗,那就让刘武周摇身一变,让李渊以为是突厥人布置的棋子。

成都曾说李渊将在明年起事。

想起事是吗。

哼!

我偏不让你顺利!

到时候你盯住了我宇文阀,这刘武周就是你的意料之外的牛尖刀。

入夜时分,残缺的月亮悬在夜空,洁白中略微透着橙黄,月光洒在河面上亮晶晶的。山林里一片寂静,只有夜间牲畜出行的声音。

宇文成都率领聚集而来的五十名暗影成员隐于连天匝地的密林里,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自宇文成都在张须陀府邸交谈一番后,已经是第六天。那天饭都没有吃,就起身告退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宇文成都让那三千宇文精锐由宇文豪健的带领下往武阳郡的方向而去。更将自己的爱驹、装束、兵器都由宇文豪健继承,以及楚穆登上那辆马车也在队伍里,让别人以为他已经回去武阳郡了。

宇文成都自己则则换了一件普通的衣服,领着斛律菲钻进了大山与宇文阀的暗影秘密接触。

宇文成都一进大山,就彻底潜伏了起来,一连就是六天,没有任何动静。

而这个时候,宇文豪健估计早已领着队伍回到了武阳。

他在下一步棋,一步让所有关注他行程的门阀们,都松口气,以为他回到了武阳郡的棋。

这里面自然包括裴世矩与裴岢。

这金蝉脱壳之计,是他最拿手的把戏。

保管让裴阀喝上一壶。

突然,一道黑影迅速的在林间穿行,在崎岖的山道上,健步如飞,直往宇文成都的隐藏的地方而去。

顿时牵动了宇文成都的眼神。

黑影由远及近,转眼间来到了他们的附近。

三长两短的声音叫出后,迅速接近,最后跪倒在宇文成都的身前,低声禀告:“少主!管城传来消息,张须陀老将军左臂受伤,城内大乱。”

宇文成都眼中射出奇光,低呼一声:“好!老师已经按计划出招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随即又问道:“李密有没有消息。”

那人禀告道:“依旧在那个村庄,没有挪窝,不过他的好友王伯当已经出现在他的住处。”

宇文成都哦的一声,眉头一扬:“王伯当和他在一起,有意思,看来这李密上瓦岗更加有说服力了。事不宜迟立即行动!”

嗖嗖嗖,破空声响起,在那人引路下,众人健步如飞的在山林间穿行。

宇文成都身躯强健,体力惊人,更在多年的苦训下,速度丝毫不弱与这些精通暗杀的暗影。尤其手中握着一把大铁矛。矫健的如同猎豹。

两个时辰后,他们出现在浚仪的地界,在穿过一片树林后,来到一片开阔地,在经过一片浅谈,随后停了下来。

一个暗影从暗处现身,来到宇文成都身前道:“点子就在前面的不远处的村庄里,作息和平时一样,没有异常举动。”

宇文成都沉吟一会,招呼众人休息,恢复体力。

说句实话,他对这次与李密密谋不怎么抱期望,杨玄感和李密有八拜之交,而他在乱军中将杨玄感劈成两半,可以说是有着深仇大恨,如此深仇,又怎能达成协议呢。

可是二叔与楚穆竭力要促成此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两盏茶的功夫,在宇文成都的示意下,开始向那座掩入夜幕下的村庄而去。

村庄处于树林里,与树林融为一体,竹屋、茅房、篱笆房各式各样的平民房舍散在树林里。幽静的小道探将而出,向宇文成都招手,仿似邀请他来探索未知的前方。

这是宇文成都靠近村庄的感觉。

静谧。

夜幕下的静谧,与黑暗相融,模模糊糊,看不清前面村庄的样子。

此时又不能点火把,一点火把就会惊扰了里面的人。

宇文成都暗哼一声,这个李密真会找地方。

大手一挥,人员散开了去,持着长弓,秘密潜进村庄的角落。

宇文成都点头示意斛律菲。

斛律菲知情识趣,隐于暗处。

宇文成都看着前方的幽径,深吸一口气,大步往里走去。

能不能打破裴阀的压制,与李密成功的密谋,就看今夜了。启蒙.

第三十七章 与李密的密谋(三)

村庄静悄悄的。

暗影的黑色衣服与黑夜融为一体,不仔细注意,是看不出来的。

宇文成都此时,一身黑色普通布袍,散发披肩,倒提着硕大的铁矛顺着暗影的手势,往一旁不起眼的竹屋靠去。

那里住着两人。

李密与王伯当。

宇文成都随着脚步的移动,将身上的肌肉绷紧,此时是敌是友尚不可知。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是凡角,尤其是李密与王伯当,一个狡诈多谋,一个例不虚发。

心里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把他的长弓带来。

如果带来了,胜算岂不是更大些。

随即暗地里摇摇头,杜绝了这种想法。他是谁,他是宇文成都,连李元霸都被他逼成了平手,又岂能惧一个只会躲在暗处射箭的小人。再说他身后有五十名,精通暗杀的高手,箭术不凡,此趟逼迫李密同谋,志在必得。

随着他的心思,脚步声加重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杀意透体而出。

大步向那竹屋而去。

他要打草惊蛇。

这才是他宇文成都一贯的雷霆手段,畏首畏脚,可不是他的作风。

这番杀意透出,绝对是骇人的,这是无数沙场、死人堆里炼出来的冰冷杀意。本来栖息在树梢上的鸟类,顿时惊飞,噗噗噗的不停响。

宇文成都的这番举动顿时惊动了竹屋里面的人,同时也包括暗影在内。

蓬!

一声响。

竹屋的窗户炸开,四分五裂。

一枝长箭蓦地透过碎屑,朝着宇文成都射来,又快又急,角度刁钻。

这枝长箭与宇文成都射的长箭截然不同,宇文成都射的箭,力大势沉,具有惊人的爆发力量,但这枝箭确是向一阵秋风,迅快而无处着力。

宇文成都目光射出精芒,紧紧的盯着这枝长箭,心里赞叹一声,好箭。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宇文成都也是箭术的行家,看到这枝箭,就知道此箭的造诣。

宇文成都不退反进,继续大步向前,一股勇往直前如山岳般的气势透将出来。

箭簇眨眼而至,直袭向宇文成都的额头。

宇文成都面色不改,闷哼一声,空闲的左手从宽大的袖里探出,急速般向箭簇抓去,一把将箭簇抓住。

竹屋内发出轻微的咦声,透出惊讶,显然是宇文成都能用手接住他的长箭而惊讶。

但惊讶过后,就是腾腾腾腾四声响,四枝长箭眨眼般朝着宇文成都而去,前方、左方、右方全部封死。长箭依旧如秋风打旋。

宇文成都速度不减继续往竹屋迫去。刚刚截住的长箭闪电般朝着窗户的修长人影甩去。同时手中的大铁矛一个旋舞罩在身前,矛影闪烁。

噗噗噗噗,四枝长箭全被铁矛的强劲力道旋成粉碎,弹开了出去。

宇文成都刚刚甩出的长箭,接着夜色直奔弯弓射箭的人而去,迅速接近。

竹屋里的人影,一声沉喝,迅速的爆射出一箭,目标是即将夺走他性命的甩手箭。

腾得一声两箭相撞。由于两枝箭都是灌满刚劲,顿时炸成粉末。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宇文成都快速接近,与那竹屋还有两丈之遥。

这个时候,已经处于弓箭的死角,没有发射的余地了。

两人的如梦如幻的较量,使得那些隐于暗处的暗影们,都看得呆了。他们都知道宇文成都很强,但没想到强横如斯,从那射箭的凌厉状态,就可以知道里面的射手是一个神弓手。而在这快速的箭势里,竟然安然无恙还能进行威胁性的反击,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根本做不到的。

宇文成都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精芒闪烁。手中的大矛就要提起来,撞开大门。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心中涌起。顿时让宇文成都警惕起来,一对眼死死的盯着房门。

蓬的一声。

大门被撞开,是从里撞开,两片黑云直朝宇文成都砸来。

紧接着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门后,拉弓上线,碰的一声,一只长箭在这么进的距离射了出去,急速朝着宇文成都的咽喉窜来。

事情发生的突然。

两片黑云、长箭一前一后。

是接两片黑云,还是躲那只长箭,立时让宇文成都陷入两难之地。接黑云就会受射来的长箭致命一击,躲长箭就会被两片黑云给砸中。这两片黑云不是他物,正是门板,这一砸中可是让他灰头土脸。

宇文成都怒哼一声,姿势不改,手中的长矛一抖,利用铁矛的长度怒砸而去。蓬蓬,两声巨响,两块门板四分五裂,炸成粉碎,同时产生的粉末使得长箭的速度没有了原先的那么快,随着宇文成都头一晃,贴着耳垂下方,躲了开去。

宇文成都一对眼盯着屋里的人,精芒爆射,大铁矛蓦地倒插在地面,大手一拍其上,整个人借力身体前倾,如猎豹扑食般冲了进去。

双手虚张直抓向里面的那人。

气势骇人。

强壮的身躯充满着强大的爆发力。

论力气、爆发力,除了李元霸,他宇文成都可以藐视群雄。

那人眼中射出惊色,没想到宇文成都竟然这么强横。

连忙往旁边闪避,不敢招惹锋芒。

一声沉喝,宇文成都蓦然止住身形,脚步一跺地面,身躯略侧倾,直接借着一跺地面的震劲,以肩膀为力点往刚刚躲到旁边的那人靠撞而去。那股气势磅礴之极。

前世之时,虽是市井之徒,但也喜好武术,只可惜身子差,再加上他没钱,不能坚持。这八极拳是他接触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之一。虽然没有摸出门道,但这脚震与靠撞倒是有模有样。自成为宇文成都后,也没有落下,把他融入到了他在这一世学到的拳法中,变成了适合他的刚猛拳术。

那人再次骇然,急忙闪去。

宇文成都身形再顿,脚步一震,身子一晃,再次往那人靠去。

那人一声低喝,长弓化作武器一个鞭扫。

宇文成都顺势一个抬手,晃膀子撞去。

蓬。

膀子与长弓相撞。

那人顿觉一股大力涌来,虎口裂开,长弓受着重力甩飞了出去。

这时宇文成都的一个膝撞直接从底下抬起,直奔那人的阴·部而去。那里是人类最软弱的地方。这个膝撞极其隐蔽,无声无息,这要是被撞实了,要么身死,要么断子绝孙。

撩阴腿,后世每个腿法,都有这一招,用法不同,是生死搏斗中,快速解决对手的常用招式。

膝撞刹那间来到了那人的阴·部一寸的距离,宇文成都目光一闪,忽然想起这人有可能是王伯当,急忙收势,一撇一扭,改为戳脚的一记蜻蜓点水,瞬间点在那人的小腿上。

顿时一个失重,让那人失去平衡,身体一偏。

就在这一偏的功夫,宇文成都略微跳起,以泰拳的肘部撞砸,砸在了那人的天灵盖上。

蓬的一声,那人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住手!”语气仓皇。

声音熟悉。

虽然宇文成都很多年没有再听到这个声音,但他还是可以肯定,这说话人正是李密。启蒙.

第三十八章 与李密的密谋(四)

随着李密的声音响起,屋内就再也不会有争斗了。

暗影们已经快速包围了这个竹屋,火把点燃,将方圆不大的村落,一下子由黑暗代入了光明。村民们纷纷惊醒,出来看看什么情况,当看到这些暗影背负长弓,手上提着明晃晃的长刀时,都吓得缩了回去,熄灭烛火。

斛律菲从暗处现身,手中擎着的火把顿时将屋内照得大亮,随着一阵轻响,火把如插进豆腐里一样,插进了墙壁里。她面容虽然依旧如以往的冷肃,但是刚才一系列的争斗,使得在暗处的她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宇文成都有什么闪失。

宇文成都目光巡视,寻找着说话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角落里。

角落里,一个高瘦的男子席地而坐,面容削瘦,容颜俊逸,颔下无须,但是那双狭长的眼睛,时不时微眯着,隐现冷芒,使得此人看上去有些冷酷无情。一身睡觉时穿的白色里衣,洁白无一丝灰尘,又使得他是一个颇为讲究的人。

此人正是逃亡多年的李密。

李密看到宇文成都的容颜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色,肩头一颤,想要站起,但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瞬间沉静,冷哼一声:“原来是宇文兄,没想到我躲在这里,也会被你们宇文阀找到,你们的鼻子可真灵呀。”言下之意,你们都是属狗的,语气刻薄,却透出惊讶。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呀。

宇文成都听出话中的含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闷哼一声,淡然道:“你不要逞口舌之快,是裴阀到处找你,可不是我宇文阀在找你。我宇文阀只是在帮裴阀一个小忙罢了,看看你是否还在活着,身子骨还硬朗不硬朗。没想到你腿部弹跳力不错,挺活蹦乱跳。”言下之意你就是一个猴子,我宇文阀盯上你了,你也跑不掉。

李密心叫厉害,没想到几年不见,宇文成都心思更加缜密,这语言组织能力张口就来。宇文阀果然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既然能塑造了这么一个人物,宇文成都与宇文阀的创始人宇文盛简直有一拼。

李密面色不改,回言反击道:“裴阀找我是杨广之命,不过你宇文阀找我,不会是为了杨玄感的旧部吧。不要说我不知道杨玄感旧部在哪,就是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你就歇了这个心思吧。”语气斩钉截铁。

从两人露出真容,就开始唇枪舌战,双方均不示弱,屋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宇文成都双目微缩,杀意陡起,汹涌而出,一时间冰冷的肃杀之意充塞着整个房屋。

首当其冲的是那个火把,火炬猛烈颤抖,大有随时熄灭的意思。

李密面不改色,一对眼冷光凛然直视宇文成都。

片刻之后,宇文成都收回杀意,心里暗叹,李密果然不简单,竟然能在他杀意之下,处之泰然。看来当年杨玄感造反的大战,洗礼了他。一般文人就是再有镇定功夫也会在他的杀意下,色变。

宇文成都一对眼上下打量李密,最后仰天长笑道:“李密果然是李密,和杨玄感真是八拜之交,不过你当年为什么临阵脱逃,实在是让我费解。”这句话大有讲究,李密其实就是天性凉薄之人,当年杨玄感之乱,虽然风生水起,声势不小,可惜因为此君半途消失,最终失败。这句话直点他的痛处。

此话入耳,一直面色不改的的李密终于稍微变色,以闷哼作为回答。

屋内陷入沉默。

秋风从破门处刮进,在屋内打旋。

李密目光移向了倒在地上的那人道:“王伯当死了没有?”语气虽然很淡,却透出一丝关切的味道。

“王伯当”这三个字入耳,使得宇文成都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扭头看看倒在地上的修长挺拔的身影,讶然道:“这就是王伯当?没想到李兄也会关心人,放心他死不了,被我敲昏了。”

李密这才把目光投到宇文成都的身上,冷声道:“你不远千里,跑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道:“当然是来杀你的。”

李密淡然的道:“杀我?你要杀我早就杀了,何须费这么多口舌。刚刚你与王伯当争斗,完全可以在第五招将他杀死,却改成第七招将他击昏。这不明摆着来找我谈事情的吗。”

宇文成都轻笑一下,道:“李兄果然是李兄,不愧是杨玄感的谋主,这洞察的手段就是高明。既然如此,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次就是来找李兄商量一桩买卖。”

历史正在悄悄的转变,自宇文成都几年前入主武阳郡开始,就已经在转变了。宇文阀越来越强势,比历史上的宇文阀更加强势,尤其宇文成都的转变以及手握重兵,发展势力,使得原本历史上与宇文阀离心离德的宇文士及对宇文成都重视起来,更积极的为宇文阀出谋划策,给宇文成都先是推荐内政高手,后是推荐谋士高人。宇文阀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着原有的命运。

李密睁开被他眯起的狭长眼睛:“什么买卖?”这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谈买卖。这笔买卖不简单。宇文成都也是衣着讲究的人,以前的行头也颇有排场,但是这次为了见他,却穿了如此粗糙的黑布袍。可见这笔买卖需要很高的隐秘性。

宇文成都道:“我给李兄带来了一个翻身的买卖。”

李密眼中精芒一闪,又眯了起来,心念电转,最后道:“说下去。”

宇文成都沉声道:“李兄想上瓦岗吗?”

李密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惊异:“你这话什么意思?”

宇文成都语气转冷道:“不要再掩饰了,再掩饰下去,我们就没有谈得必要了。我宇文阀的暗影已经盯了你几年了,你这些年一直窝在浚仪,不就是想上瓦岗吗。你迟迟不动无非就是:一、瓦岗势弱;二、情况不明,正在等待时机。我估计你也看出来了,瓦岗军背后有李阀的身影,而李阀与裴阀一丘之貉,致使你一直没有上瓦岗,是也不是?”

李密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干脆的道:“是。”话已经说道这份上,确实是再掩饰,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自己自以为极为隐秘的行踪却一直在宇文阀的眼皮底下,心里顿时将宇文阀的实力,重新的估计。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宇文阀之所以这么重视李密的行踪,那是因为宇文成都的功劳。是宇文成都特意叮嘱宇文士及的。作为后世之人,他太明白李密代表着什么。

李密面色归于沉静,不动声色道:“既然你已经知道瓦岗寨有李阀在背后撑着,那么你怎么助我上瓦岗。”

宇文成都见李密松口,嘴角挂起一丝笑容道:“要想上瓦岗,必先有一份见面礼,过了徐茂公那一关。”李密感兴趣道:“什么见面礼?”

啪啪。

宇文成都拍了两下巴掌。

斛律菲走上前来,从背后解下长条盒子,递给李密。

李密眼中透出疑惑,不明白这里面藏着什么见面礼,可以撬开徐茂公那一关卡。于是接过长条盒子,打将开来,出现一卷画,继续取出展开。一幅女子花丛图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何意?一幅画?虽然这幅画做工精良,看得出是名家出手,但不见得能撬开徐茂公的大门。眼露不悦的神情道:“你在诳我!”

宇文成都再次长笑一声,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画,当年杨坚可是为了这幅画,动用了文武百官。”

李密手微微一颤,眼中射出惊异的神情,再次仔细的观摩,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不确定的道:“这是宇文长公主的画像?”

宇文成都反问道:“你说呢?”

李密长出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问道:“你拿出这幅画是什么意思?”他可不相信这幅画是送给他的,这可不是宇文阀的作风,而且现在他的处境,如果加上这幅画,瞬间就会陷入绝地。

宇文成都双手负后,踱步道:“这幅画一直有我宇文阀掌管,不过现在要变一下主人了,这幅画由张须陀保管,而你与王伯当得到消息,盗了这幅画,张须陀受了王伯当的箭伤,而你与王伯当带着这幅画上瓦岗,献给徐茂公。徐茂公是识货之人,亦是知情识趣的人,自然会将此画献给李世民。”

李密看着宇文成都,长长的吸了一口冷气:“你这是要对付李阀呀。”他智能圆通,听出了这句话的含义。这可是毒计呀,不管怎么化解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而且此画一直在宇文阀手中,肯定是找到了画中的秘密,说不准已经将宝物全都半空了。好一个凭空画出来的大饼。如果他猜的不错,张须陀会按照宇文成都所说的受伤,谁又会想到张须陀也参与进来了。

这毒计是谁想出来了?应该是宇文士及吧。也只有他才能想出来这么毒的毒计,这是要将李阀成为众矢之的呀。

厉害!厉害!

李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宇文成都道:“没有条件,我们会暗助你取翟让而代之,宇文阀日后将会与你合作。要说有也是我个人的一个要求。”

李密问道:“什么要求?”

宇文成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有那么一天,请你放我老师一条生路。”历史张须陀可就是栽在李密的手里。这是他一直以来在心里的疙瘩

李密爽快答应:“好!”

宇文成都点头拱手道:“告辞!”转身大步而去。

待走到门口,李密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就不怕我日后过河拆桥?”

宇文成都哈哈长笑:“利益有短又长,以后之事以后再说,只是目前,你李密与我宇文阀是利益同存。”大步离去。言下之意是目前只要不给我宇文阀捅娄子,就行了。如果捅娄子,那就对不起了,你死定了。

一时间所有人撤得干干净净。

村落又陷入黑暗。

只有被轰掉的大门,以及倒插着的大铁矛,还在昏迷中的王伯当,证明宇文成都来过。

李密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平静的卷起画,放入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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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与独孤阀联盟(一)

第二天清晨李密与王伯当突现瓦岗,与徐茂公密谈两个时辰之后,正式入伙。而就在这一天,那些杨玄感旧部陆续开始向瓦岗秘密的聚集。假以时日会在瓦岗寨被宇文成都打击之后,使得实力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李密上瓦岗的消息,在宇文阀的暗探推演下,如海浪一般朝着东都传来,与此同时张须陀受伤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也向东都传来。

傍晚时分。裴府后院书房。

一阵沉闷。

屋内焚香袅袅。

裴世矩不停的在屋内踱步,手里的一百零八颗珍珠不停的数着,清脆的摇晃碰撞声在书房内来回激荡。裴岢坐在客席闭口不言,但是从不时的端起茶盏抿一口的动作上,可以判定他的内心不怎么平静。

裴世矩蓦地止步,冷哼一声,道:“宇文士及好手段,竟然来了这么一手,我说怎么猜不透下得什么棋,原来在暗中走奇招,这李密突然上瓦岗,绝非偶然。”

裴岢接口道:“叔父说的不错,李密早不上晚不上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瓦岗寨,绝对是宇文士及布置的暗子,为得是让陛下大怒,迁怒与叔父,让他们顺利走完接任家主大典。”

裴世矩长叹一声道:“好一招暗中透明的一步棋,就是看出此局,也无能为力,这个时候,李密出现瓦岗的消息,应该传入杨广的耳中吧,如果老夫猜得没错,一定会让我去全力对付瓦岗。好一步棋,纵使我的党羽想对宇文阀发难,这个节骨眼上,也是枉然。”

裴岢忽然闷哼一声:“如果不是为了李阀,我们这个时候就开始发难了,哪还要看杨广这厮的表情。”

裴世矩道:“岢儿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刻,目前还是尊隋的时候,越是尊隋越有好处。他宇文阀不就是尊隋的表率吗,看看现在是什么局面。若不是裴爽与李密这两件事,让杨广对我疏远,哼,哪来得宇文阀这么折腾。现在的局面还没有这么坏,看看宇文士及下一步走什么招吧?”

裴岢承认错误道:“小侄刚刚有些激动,犯了谋士大忌。”

裴世矩看着最器重的后辈,嘴角展现出今天的第一次笑意,道:“莫要妄自菲薄,你的沉静功夫即使在年老的一辈中亦是很少见,更不要说年轻的一辈,以后稍加注意也就是了。不要说你,有时候我也是一样难以自持。”

忽然眉头一皱,想起什么道:“那个和宇文成都那小子在一起的年轻人是谁?”对于这个年轻人,前些天宇文成都临走时,突然出现,他根本不在意。但是有件事,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裴岢道:“据密探得来的消息,是一个叫楚穆的人,名不见传,据说当日宇文成都临走的路上,曾抚过琴,琴音美妙,使得众人无不顿足耳听,流年忘返。”

裴世矩低头沉思,嘴里低念这楚穆的名字。

裴岢眼神中射出疑惑的神情,道:“这个楚穆名不见传,我看也不过是琴道高手,据说宇文成都的妻子斛律氏就是喜欢这琴道之术。”言下之意这个人是宇文成都对斛律澹雅的投其所好。

裴世矩摇摇头否认道:“我看不尽然,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张须陀受伤了。”

裴岢这才想起了张须陀这件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情,道:“叔父是说,张须陀这件事与楚穆有关?”

裴世矩沉吟道:“张须陀是怎么受伤的?一直没有消息。裴仁基曾经借机由圃田赶到管城询问伤势,张须陀始终闭口不言。如果是刺客刺杀可为什么不去全城抓刺客呢?而且凭着张须陀的伸手,又有谁能让他受伤?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宇文成都直奔管城,与张须陀密探两个时辰才离开。中途阶段,三千宇文精锐把守府邸,任何人都不得进去,包括前来探望的秦叔宝与罗士信。”

裴岢皱眉道:“秦叔宝与罗士信曾与宇文成都在辽东有过命的交情,连他们也不给进,这事就怪了。看来不简单呀,这张须陀受伤之事定与宇文成都有联系。”

裴世矩一对眼透出看透世间沧桑的神情,道:“而且宇文成都与张须陀交谈时,楚穆也进了进去。如果只是为了妻室投其所好,准备的这样一个人,但是他怎么能进入府邸呢?刚刚我搜索者楚的姓氏,发现一个特点。”

裴岢哦的一声:“什么特点?”裴世矩博学渊渊,涉及众多,这一说,引起了裴岢的兴趣。

裴世矩道:“楚姓虽广,却只有三处来源,一是赵襄子时期,楚隆后人,第二则是楚国贵族为纪念亡国,而以楚为姓,第三则是鲁国林楚的后人。不论哪个结果,这楚家子弟,都是才俊。尤其是这楚隆一脉,甚是了得,这易经之学可是在当时影响之巨。这一脉姓楚者踪迹飘忽不定,实着难寻,近千年来,虽有出仕,却也不多。”

裴世矩微皱眉头道:“李密这时候上山,与徐茂公密谈良久,张须陀也在这个时期受伤,那个楚穆突然出现,我总觉得有一定的联系,岢儿,立刻派人去查这三件事,越详细越好。我总觉得这是不简单。”

裴岢肃容领命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裴府的管家来了,口中慌忙道:“主公不好了,宫里来人,点名要主公前去,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裴世矩眼中精芒一闪,来得好快呀,那好,我就看看你宇文士及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就在裴世矩为张须陀烦恼的时候,宇文成都秘密渡过黄河已经来到河阳的地界。

河阳,黄河北岸,孟津东北边。

当年晋文公重耳,奠定春秋五霸,正是在河阳。

望着向东张牙舞爪般的黄河之水,宇文成都充满了万丈豪情。

这二十多年了,一步步都到今天,终于可以打破宿命,不用再为宇文阀随时覆灭的危机操心了。

前世凄苦。

今世被人追捧,这感觉确实不错。

从与突厥相争,从千古大漠,从三征高丽,从……

使得一步步成为大隋第一勇士。

前些日子的让李元霸受伤,更是让他信心大增。

如今楚穆加入他的阵营,更是献上毒计,这让他再也不用缺乏谋略之人,感到苦恼。

只要再一次与独孤氏联盟,他相信这天下再也挡不住宇文阀的脚步。

李渊、李世民、李元霸!

等着我宇文成都的铁骑吧!启蒙.

第四十章 与独孤阀联盟(二)

独孤姓为两大支流:

第一出自刘姓,起源于北魏时代北鲜卑部落,是光武帝刘秀之后。当年刘秀之子刘辅的裔孙刘进伯官拜度辽将军,在攻打匈奴时失败被俘,囚禁于独山之下,他的后人与匈奴而化,尸利单于就是其中之一,为谷蠡王,号独孤部,传至六世孙罗辰时,随北魏孝文帝迁居洛阳,遂为河南人,以其部落名命姓,称为独孤氏。

其二匈奴之属休屠的独孤部落,曾在东汉时期赐为刘姓,苻坚时期的刘库仁就是当时独孤部落的首领,至南北朝时期重新改为独孤氏,北魏时期的独孤遥,北齐的独孤永业,北周的独孤信皆为休屠一脉。

这两大支流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均是拥有混乱不纯的匈奴血统。

魏晋末年,天下大乱,草原游牧各族纷纷南下入主中原,各自为政。鲜卑拓拔氏异军突起,南征北战,统一北方,建立北魏。作为鲜卑系的独孤氏,备受尊崇,与当时国姓拓拔并为两大豪族。而独孤氏又以休屠一脉为尊。

可惜这独孤氏虽然辉煌无限,却在隋朝之时,栽了一个大坑。

当年北周之时,身居高位的独孤信看重杨坚,遂将他的女儿当时号称北周第一美女的独孤伽罗下嫁与他。就在这个时期,祸根就种下了。独孤伽罗虽然美貌,却是出了名的妒妇,所以杨坚的后·宫生活阴郁的很。只得杨勇、杨广二子,而独孤伽罗又偏爱二子杨广,加上独孤氏的雄厚势力,杨广自然而然顺利登位。

然而独孤阀就在这个时候,大祸临头。

杨广何许人也,天性凉薄。在他登位的时候,独孤伽罗早就死了,他由于忌惮独孤氏的强大实力,遂联合当时裴阀、李阀对独孤氏进行打压,独孤罗、独孤整、独孤陀相继害死,大批独孤家族的子弟顿时遭了殃。一时之间独孤阀岌岌可危,只剩下独孤罗之子独孤纂嗣以及独孤信的家奴独孤楷、独孤武都一脉,才罢手。

风光无限的独孤氏瞬间跌入谷底。

不过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独孤氏还有十万能战之士被杨广压制在独孤部落祖上之地休屠海。

这就是宇文成都的此行目的,独孤氏还有能用的价值,余威仍在。况且那十万能战之士让他垂涎已久。

宇文成都已经换了一身的装束,普通的富家子弟的衣着,既不高调也不低调。一身黑边青底大袖深袍,头发梳成中层贵族里常见的辫髻,大袖偏偏领着斛律菲骑着骏马直往河阳县城门而去。

一堵残旧满墙的青郁城墙收入宇文成都的眼底,心里叹息一声,这独孤阀被杨广这厮压制的真够狠的,堂堂的一代阀主偏偏在一个县城里当个县尉,还没有那个家奴独孤武都混的好。独孤武都再不济也是个车骑将军,在禁卫里挂着一个闲职。

杨广呀,杨广,你真是天性凉薄呀。

如果我转世转错了,转到了独孤阀,估计会郁郁而终吧。

宇文成都从城门处呼啸而去,守门的官兵看都不看。

现在这世道,几乎都是家族门阀,这些小兵根本管不了。况且宇文成都那长期生存在最上等门阀的圈子里养成的独特气质,随便穿上普通贵族的衣服,都会砰然而出。

宇文成都坐在马上,马蹄践踏在青石地面声,清脆作响,与他的思绪相融。

要想扳倒李阀与裴阀,独孤阀只是其中的第一步。门阀联合的再多,本身力量不强是不行的,俗话说手握兵权才能有说话权。等与独孤阀联盟之后,回到武阳厉兵秣马,先问计楚穆拿下清河郡,再慢慢吞食其他地区。

河北贯通南北,位置特殊,是草原部落进军中原的重要途径,亦是多方文化交流的中心,其繁荣不下于其他京畿。只要苦心经营,日后决战天下,就会资本雄厚。

袁绍有百万大军,以现在的繁华程度,何止当年袁绍的百万大军。

李渊呀,李渊,你最好别惹我,惹我了,你就死定了。

我虽然造不出来飞机坦克大炮,但是我宇文阀却能和你拼实力。别以为你有突厥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子到时先灭了你,在找突厥算账。

咦。

宇文成都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一直没有实践。在后世武术里,都基本上有断子绝孙的进攻路数影子,前世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是这种情况。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宋朝开始发展出来的,这期间要么是辽国欺负中原人,要么是金国欺负一下中原人,到最后来个蒙古与满清,接着是八国联军,真是多灾多难。

这种情况下发展出来的攻击手段。往往一出手就是狠招。

宇文成都不太在乎血统问题,尤其是他宇文部,虽说有一点匈奴人的血脉,可惜这几百年了,早不知道给混成什么样子,尤其是汉人的血脉,更是搅和的不成样子。

估计当时之人也不太在乎这个血统问题。

唯一解释的是,草原南下的人对土生土长的中原人进行欺压,而且是长期性质,导致了后来专以断子绝孙为进攻手段。这么狠、这么有伤天和的招式,都能用的出来,可见草原之人的欺压暴行。

记得李渊得天下之后,基本上不敢和突厥对仗翻脸,还大搞和亲政策。国家问题上升到了不得不用女人来解决的程度,而且李世民当政的前期也是对突厥称臣。导致边境频频发生掠夺事件。

唐朝的那些开国将领,大多数是草原血统,自幼就是马上征战的能手,却不得不与突厥让步。

这个问题他宇文成都定要解决,突厥!

如果我要先一步统一北方,必先战你突厥,什么和亲,在我宇文成都眼里根本不存在,草原是靠武力说话,那就用最原始的方法,战!战得你双腿打颤!战得心惊肉跳!战得让你听到我宇文成都的骑兵,都闻风丧胆!

把你们的牧场,变成我宇文成都的牧场!

把你们的女人统统分给我的子民!

在这一刻,他的野心不断的膨胀,他看到了突厥无边无际的草场,看到了数不清的牛羊。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要用铁血的手腕统治草原,把草原用不完的精力,转移方向,转到西方!那里可是财富之源。

不过宇文成都短暂的激动后,恢复了平静。

未来太遥远了,还是解决现在的问题吧,空想只能让他接受命运的妥协。

宇文成都振奋心情,胯下的战马瞬间加速,疾驰而去。

一阵长嘶声,在一普通、古朴的府门前停了下来。

宇文成都与斛律菲滚鞍下马。

这座府邸占地颇广,可以预见独孤阀虽被杨广压制,却依旧家底丰厚。那门前四个并排而立的膀大腰圆的壮汉,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就足矣说明,独孤阀威势依旧存在。

一把冷冷强硬的声音从其中一个大汉口中传出:“阁下有何贵干?”独孤阀的大门不是谁都可以进的,虽然眼前这个人气质很独特,衣着也较为讲究,却也不是能踏进大门的标准。

宇文成都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长期身为宇文阀的嫡长孙,使得他有一种傲气,冷哼一声道:“阴山脚下的牛羊,成群结队。破野头的草场,碧海连天。你说我有何贵干?”草原有草原的规矩,也要追溯根源自报家门。草原宽广之极,争斗也颇多,出门在外,打野谷,通常自报家门。

打野谷是草原的一种俗语,就是和劫掠差不多,是劫掠别的部落。由于草原的部落流动性强,往往不知道旁边是什么部落,经常会自报家门,追溯根源,来探知底细。如果是实力弱的没有后台,往往会被吞并掉,一旦是有后台的,基本上不会吞并,通常会象征性战上一场,胜利了带走一批牲畜,输了自认倒霉。

而破野头就是宇文阀的根。

门口的四个大汉,一听这句话,肃然起敬。破野头,那可是宇文阀呀。

那个大汉恭敬道:“原来是宇文阀的人,失敬失敬,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宇文阀的人来独孤阀的门前,肯定是要见家主独孤纂嗣,可是独孤纂嗣是什么人,那是一阀之主,宇文阀也得派个分量的人来。眼前这人,确实身材高大,气势如山,估计是宇文阀的一员高层的战将吧。

宇文成都眼中精芒一闪而逝,听出了这大汉的隐藏意思,暗地里闷哼一声,一个门卫都如此强横,这个独孤阀真是想要排场要疯了,心里顿时将独孤阀的分量大打折扣。闷哼一声,冷眼道:“本人大隋第一勇士,匈奴血色狼头继承人,天宝虎贲将,睚眦铁骑统领,武阳郡通守,宇文阀嫡长孙——宇文成都!”进一个门都要连番阻拦,他宇文成都是谁,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通常都是他直接闯进别人府内。为了与独孤阀联盟,只能先忍了。启蒙.

第四十一章 与独孤阀密谋(三)

宇文成都此话一出,随着他大手往胸口衣襟上一拉,露出健壮的胸膛以及血红的狼头。

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滞。

此时天色渐渐下沉,周围没有多少行人。

噗通。

独孤府门前那四名壮汉,一下子跪在地上,用匈奴语道:“请狼首降罪!”宇文成都是整个大隋风云人物,更是整个匈奴残余血脉最威猛的代表,血色狼头的继承人,见狼头如见单于。单于可以没有人继承,但是血色狼头却不能没有人继承。

在现在整个匈奴残余血脉里,单于归于历史,但是血色狼头却依旧健在。

这就是宇文成都为什么来的原因,他要以血色狼头的身份以及整个宇文阀来和独孤阀进行谈判,以强大的实力以及影响力使得这次联盟成功。

本来他是不想展现狼头,双方彼此心照不宣即可,可是总有人眼睛不亮,非要让他打破这层窗户纸。

难道我要不是宇文成都,就不能进这个破府了吗?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合上衣襟,迈开步伐,一脚踢翻刚刚拦路的大汉,用匈奴语冷冷道:“给我进去带路。”没有任何表示,他明白门阀之间的规矩,门卫横的多了去了,只是今天为了隐秘,他是除了斛律菲一个随从都没有带,难免寒颤。

若是那三千宇文精锐与二十名亲卫不走,他们根本就不敢阻难。

那人慌忙引路,宇文成都携着斛律菲穿了进去,绕过影壁,来到前院。

宇文成都停了下来,负手而立,让那个大汉去里面通报。

凡是都有分寸,这要是真跟着那汉子直闯,那可就失了礼数,会为后来的联盟增加障碍。要说礼数,拜府都要有礼物,而且还要贵重的礼物,尤其是今天联盟的要事,更不能寒颤了,但是宇文成都却不管这一套。在他的字眼里,一切都是实力,你实力雄厚你怎么着都成,只要不是彻底的压过线,别人又岂敢与你斤斤计较。

尤其是现在特殊时期,独孤阀敢跟宇文阀叫板吗。

宇文成都在嚣张的背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据他印象里独孤阀不仅是隋朝的皇亲国戚,更是唐朝的皇亲国戚。李渊的母亲不就是独孤信的女儿吗。

虽然当年杨广压制独孤阀,李渊也参合进来了,但不妨碍两家有联系。

不过他向楚穆询问时,楚穆却说此事根本不用担心,此去事必成,而且不需要任何礼物,只需一件事,就是娶独孤阀的族女。楚穆特别强调,这个族女必须是独孤阀的旁支,独孤武都的女儿至今未嫁正合适,收为妾,门当户对。

宇文成都想到这里,暗哼一声,门当户对,看来宇文阀李阀都有相同之处了,那就是都是独孤阀的女婿。

随着宇文成都的心思电闪间。

前方传来一连串的脚步。

独孤纂嗣的府邸,极为静谧,让宇文成都有种身在密林中的感觉。茂盛的枝叶交织缠绕在一起,形成严密的幕,遮盖天际,这些树宇文成都都叫不出来名字,高矮不一,树根虬结。一条鹅暖石铺成的羊肠小道探出头,里头静幽幽,由于不是直的,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能用耳力来判断来人是三个人。

这让他想起了后世的哥特庄园,阴郁、恐怖、绝望、歇斯底里。

宇文成都了然,独孤纂嗣的内心肯定充满了阴郁,独孤阀曾经风光无限,现今这般模样又怎能不阴郁。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宇文成都目视前方,他心里料定,这小路一定是弯弯曲曲,因为脚步的声音是这样发出的。

宇文成都在心里默数,终于要迎来了一直只闻其名没见过面的独孤纂嗣了。

羊肠小道,终于出现身影。

当前的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一席黑色及地的大袖深袍,面容俊雅,继承了祖上独孤信的俊秀容颜,黑亮的发髻梳的一丝不乱,双目深邃,鼻梁略高,气质是温文尔雅,只是常年不怎么见阳光的特有苍白皮肤,让他有一种病态。

宇文成都在心里已经确定,来人就是独孤纂嗣,这个人的气质与这静谧的毫宅大院,及其相近。在这里宇文成都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门卫这般强硬,这应该是主人的意思,独孤纂嗣的阴郁心里导致他不怎么想见来客,故而想以态度的强硬,来谢绝客人。

人未至,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道:“得罪,得罪,不知宇文将军,千里而来,门卫如有冒犯,还请海涵。”说话这人正是独孤纂嗣,正踏步而来,拱手施礼。

宇文成都心中明了,拱手还礼道:“独孤叔父,好说,好说。”独孤纂嗣的年龄和宇文化及差不多,暂时以叔父相称,拉近距离,好为后面的谈判做铺垫。

独孤纂嗣走出小道,后面跟出一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

最后面则是那个门卫,门外告罪退了下去。

宇文成都一对眼看向那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使他有种特殊的感觉,额头宽广,双目灵动却又透出沉静,沉静中又有一丝忧郁,脸颊削瘦,鼻子略勾,嘴唇厚度适中,时不时挂起一丝冷漠的笑意。

宇文成都迟疑道:“这位是?”

他来此之前可是让鹰卫们,下足了功夫,独孤阀的资料几乎熟烂于胸,但是这个青年的突然出现有些让他无所适从,这个人的给他的感觉,颇为不凡,有种向楚穆那种人物。

独孤纂嗣介绍道:“这是我的子侄,独孤觞。”

宇文成都点点头不再言语,当年之事,是独孤阀的心病。这个人必是独孤陀与独孤整,留下的后辈。

独孤纂嗣微笑道:“宇文将军远道而来,想必人困马乏,请入内歇歇脚。”让出身子,手做一个请。

当下众人随着独孤纂嗣引路,往里而去。

书房内,焚香灌满了整个屋子。

里面只有宇文成都、独孤纂嗣、独孤觞三人。

斛律菲已经退将出去,隐于暗处。

独孤纂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宇文将军,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宇文成都嘴角露出笑意:“小侄是来联姻的。”

联姻?此话一出大出独孤纂嗣的预料,与独孤觞互望了一眼。独孤纂嗣眉头微皱,迟疑道:“不知将军看中了哪个姑娘?”

宇文成都暗中旁观,见独孤纂嗣接下话茬,知道接下来有戏,道:“是薇兰小姐。”薇兰,全名独孤薇兰,是独孤武都的小女儿。

独孤纂嗣再次与独孤觞,对望,彼此透出莫名的神情。

独孤觞轻笑一声,道:“宇文将军,此趟而来,不会是联姻的事情吧,联姻之事只需通知独孤武都即可,又何必只带一个女随从,来我们小小的河阳县呢。”言下之意,你必有不告人的秘密。

宇文成都再次打量独孤觞,心中暗赞,厉害。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看来今趟比较顺利,这两人都是知情识趣的人。和聪明说话,就是好,一点就通。宇文成都借机笑道:“小侄确实有要事而来。”

“哦?”独孤纂嗣一对眼望向他。

宇文成都目光沉凝,沉声道:“我是为了联盟而来。”

此话一出,书房内,一时间陷入沉闷。

独孤纂嗣闭上双目,手里握着一百零八颗檀珠,默默的细数。

独孤觞则双目闪动着精芒,不知在想什么。

宇文成都静静的喝起茶来,感受着清茶留齿的芳香。此番前来,他想过很多弯弯绕,可是真见了面,也就几句话,直达正题。

接下的情况,变成了两个选择。

要么联盟,要么拒绝。

干脆异常。

宇文成都的心头一阵轻松,这才是他办事的风格。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屋内的沉闷气息,越来越重。

就在宇文成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后。

独孤觞突然说话,打破僵局道:“不知联盟之后,我们独孤阀有什么好处?”独孤阀这些年一直被杨广压制着,处于最低谷时期。这要是在太平盛世,也许没什么,可是现在乱局已现,不能摆脱现状,只能被众多门阀吞并,而他们唯一指望的老巢却悬在遥远的西北,一旦出事,根本救援不及。他们曾经向李阀抛过绣球,可惜一直是棱模两可的回答。

如今宇文阀找上门来,岂不是大好机会。

宇文成都的分量,还是沉重的。

宇文成都眼中精芒一闪,哈哈一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只要两家联盟,保你独孤阀,繁荣昌盛,再享千年荣华。”一个朝代才几百年,这句话变相承诺宇文阀从联盟那刻起,不对独孤阀迫害。

此话一出,一直闭眼的独孤纂嗣,停止手中动作,出言道:“好!由你血色狼头继承人的承诺,就足矣。”说完长身而起,往宇文成都走去,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红。

独孤觞亦是郑重的站起。

宇文成都随即站了起来,也向独孤纂嗣走去。

啪的一声,两只手紧紧的握着。

各自掏出匕首,在手腕上一划,鲜血淙淙流出,顿时染红了各自的手臂。

独孤觞的眼中闪过一丝炙热。

两个男人,两个门阀,在这个时候,进行了血盟。

谁也不知道,这次的血盟,为将来带来什么样的变动。

史学家们将这次联盟定为:河阳血盟。启蒙.

第四十二章 毒士独孤觞

两家干脆利落,在没有任何繁琐的礼节下联盟。

宇文成都与独孤纂嗣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两人都不是愚蠢之辈,自然知道接下来的细节问题。联盟之后的发展以及未来走向,他们共同的利益与敌人。

月光悄悄的经过院落里的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奇峻的假山、古拙的屋顶、略尖的房檐,洁白的阳光洒下,洒在整个独孤府,与的静谧的院落,形成强烈的对比,衬托的更加阴郁、更加的歇斯底里。再配上那些隐于暗处不经意间,冒出来的护卫,会让你身处其中,不自觉的吓出病来。

书房内,

焚香依旧焚烧着,特殊的香味在房屋内循环飘荡。

这焚香之趣,自古有之,从宫廷到民间,都有焚香净气、焚香抚琴、吟诗作画和焚香静坐的习俗,不管是贵族还是文士,都喜欢焚香。当然平民除外,因为生存在最基层的老百姓,每天为了生存而忙活着,自然没有这方面的闲情雅趣,这焚香也就不多见。

焚香用的香为经过“合香”方式制成的各式香丸、香球、香饼或香的散末,其原料为蜜、枣膏、白芨水、蜡等等材料配备而成。焚香需要借助炭火之力,并非直接燃烧。焚香时须不断往香炉内添加各种配料,以保证香气的质量。香炉中的炭火燃得很慢,火势低微,久久不灭。古人追求焚香的境界,会尽量减少烟气,使香味低回悠长。对于焚香之趣,除了香者祭拜之用,无论琴茶,焚香都是收敛心情的必备程序。

尤其是这个时期,焚香就是一种时尚,一种流行于贵族门阀之间的时尚,因为天下文士才俊基本上都掌握在门阀的手里,这些自古必不可少的人群最喜欢焚香。

双方情绪稳定,归于平静。

独孤纂嗣又变成了,数着一百零八颗檀珠的老僧入定之态。

独孤觞此时变成了整个独孤阀的代表,点名要提道:“不知将军如何安置我独孤阀?”这个问题大有讲究,现在的独孤阀虽有影响力,却捉襟见肘,其主要力量还是依靠独孤阀。现在独孤阀最大的依仗只有休屠海的十万铁骑。

宇文成都平静心神,从进门到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独孤觞在独孤阀的重要地位,知道此人绝不简单,这一问正中中心,组织词语道:“目前清河郡处于空虚状态,而且高鸡泊一直悬着张金称、高士达、窦建德这三大巨贼。我宇文阀决定入主清河郡,与武阳郡连成一片。我二弟宇文承基将会出任通守,目前一直缺一个郡尉,掌管军事组织力量,希望独孤阀可以派一个心腹赴任,以宇文阀现在与陛下的关系,应该不难。”

独孤觞蓦地一声略带冷漠的长笑:“将军莫要欺我,你这是在借刀杀人,利用我独孤阀的刀,去斩荆棘。”

此话如何,宇文成都心头一惊,这人竟然仅仅凭着一句话就能猜出楚穆布的局,厉害呀。面不露声色,干脆点开了说道:“不错,我就是要借你们的刀。”

独孤觞微笑的摇摇头,道:“这借刀杀人,可是毒计,以你的二叔的秉性虽能想出,是不会出此计,而你,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根本不会想到此计,能告诉我想出这个计策的人,是何方高人吗?”

宇文成都苦笑一下,道:“想出借刀杀人的是我的谋士楚穆,只是我也不知道这借刀杀人究竟是什么计策,只是告诉我,与你们独孤阀成功联盟,才全盘托出。”和聪明人没必要隐瞒,否则会生出缝隙,这对前期发展极为不利。

独孤觞目光闪烁,低首沉吟,道:“楚穆,凭此毒计,我可以猜出此人必是春秋易经大师楚隆后人。楚氏一向以毒士闻名天下。不过将军请放心,天下能识破此计者,除了裴世矩与令叔宇文士及,就只有在下。”语气透出一种傲然。

宇文成都目光沉凝,内心迫切想知道这借刀杀人之计到底是什么,同时为独孤觞的能力而感到吃惊,这口气完全实在藐视群雄,要么有真材实料,要么是狂傲之辈。道:“先生可否为我解惑这借刀杀人之计。”语气改变,把独孤觞当成与楚穆同一等级的人,他要试试此人的水深不深,如果深那就永远的绑在他的战车上。

独孤觞目光射出奇怪的神情,道:“将军真得要听?就不怕我说来之后,我独孤阀临阵退缩?”

宇文成都眼中射出精芒,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略带强硬的态度道:“你独孤阀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独孤觞目**芒,拱手道:“将军快人快语,干净利落,可见是善断之人。在下敢问将军志在何方?”宇文成都听到这句话,眼中透出异样的光芒,通常问你志在何方的时候,基本上觉得你有巨大的潜力,而要加入你的阵营,出谋划策。接下来的回答,至关紧要,答对了就会得到对方效力的忠心,错了有可能失去对方效力的忠心。

宇文成都心思电闪,最后沉声道:“大业十三年,门阀割据,谁能取而代之?”这句话极为讲究,可以透出一个人的雄心,一个人的远见。要知按历史的进程,再过几个月,李阀就要率先起事,天下大乱,大隋彻底瓦解。而目前的形式恰恰正朝这个方面发展。

独孤觞哈哈大笑:“好,好一个谁能取而代之,我要的就是将军这句话,彻底对保我独孤千年荣华的疑惑去除。这天下乱世,缺的就是一个善断的人,将军善断,加上顶级谋士出谋划策,将会横扫乾坤。”顿了顿平静下来,道:“清河郡虽然空虚,却有一样不空虚,那就是崔氏。崔氏势力庞大,想必楚兄已经告诉将军,我就不多说了。要想入主清河郡,而没有任何阻碍,只有一个办法。”

宇文成都勾起兴趣,问道:“什么办法?”

独孤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宇文阀已经开始设计,杨义臣不日就会清剿高鸡泊。将军只能借助此机会,利用清剿匪乱之名,将崔家遍布在全郡的势力,全部铲除。这件事有伤天和,更是彻底的得罪崔氏。这件脏活自然是我独孤阀来办。”

宇文成都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借刀杀人了。完全是欺负崔家没有兵权的文弱书生,彻底将他们撵出清河郡,这要是一个疏忽处理不好,宇文阀就会倒了大霉。好霹雳的手段。

独孤觞皱着眉头道:“将军先前的安排有失妥当?”

宇文成都“哦?”了一声,他现在对独孤觞的能力没有任何怀疑。

独孤觞道:“既然这件事这么毒辣有伤天和,又怎能让二公子前去。这不是给人抓住宇文阀的把柄吗?此事的隐患越小越好。清河郡的上上下下必须由我独孤阀来任职。既然要把崔氏请出去,就应该干脆利落,大开阔斧。我们在休屠海窝着的十万精骑可不是吃素的。这样一来,独孤阀一副不惜一切代价要在清河郡大干特干的派头就涌现出来。一个拼死一搏,誓死方休的门阀,不是任何人可以招惹的。”语气透出狠冷。

宇文成都蓦然无语,独孤阀沉寂太久,这股冲劲与狠劲实着让他吓了一跳,这谋士发火,可是能令无数人人头落地呀。很好,既然你们甘愿当我的鹰爪,那就成全你们吧。

目光闪烁的冷意,冷冷道:“就怕杨广这厮阻拦。”语气没有任何敬意。

独孤觞摆手道:“这些不用操心,崔氏虽然不出仕,但是却一直没有闲着,那些文人天天谈论国家大事,辞藻锋利,直捣朝廷。杨广一心图快活,心里早就恼羞成怒,所欠的是一把火。这件事交由令叔去办,最合适不过,以他的能力手到擒来。”

宇文成都闻言哈哈大笑,实力强盛果然不一样,这蛮道横行,就是减去很多烦恼,他突然想到三国时期的曹操,那首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诗篇,也许正是这样的心情。

听到宇文成都畅快的笑声,一直老僧入定的独孤纂嗣睁开眼来,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

独孤觞眼中透出奇光,长身而起,跪拜而下:“独孤阀独孤整之子独孤觞,拜见主公。”声音透出一丝激动的神情。宇文阀实力雄厚,又用宇文士及、楚穆这样的人才辅佐。而且宇文成都更是地位稳固的嫡长孙,等等条件将会使得独孤阀再次崛起,成败在此一举。

独孤纂嗣面露笑容。

宇文成都长身而起,一把扶起独孤觞,诚恳道:“有先生以及独孤阀相助,大事可成!”语气傲然,藐视天下。心中想着另外一件事,独孤阀与宇文阀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裴阀。裴世矩,你最好别招惹我们!启蒙.

第四十三章 宇文述病危(一)

河阳,独孤府的大门轰然打开,从里走出三个人,一个是雄伟如山的宇文成都,一个是体形修长的独孤觞,以及婀娜多姿的斛律菲。

在门卫的恭送下,三人骑上各自的坐骑,往城外奔去。

凉爽的秋风,刮在宇文成都的脸上,使他神清气爽。

独孤觞的加入使得他的谋士实力更加雄厚,两大顶尖谋士出谋划策,他根本不用再怕步入别人设下的圈套了。谋士需要的是不停地实践与人生的阅历,独孤觞与楚穆虽然谋略甚高,可是毕竟年轻,比之裴世矩之流会显得稍弱了一点,如果再有二叔沉稳的走势,就会更妙。

刚刚的谈判已经基本磋商好了,清河郡安稳之日,就是迎娶独孤薇兰之时。

现在的杨广已经是独木难支,早在数天前,他就得到消息,河西诸郡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关陇之地亦是有人员调动的迹象,裴阀正在做着起事前的准备。看来李渊要走历史上南下奔袭长安的老路了。

也好,你奔袭长安,我控制河北,咱们一东一西各凭本事吧。

现在缺的是时间。

只要再过几个月就是大干特干的时候了。

门阀割据,天下大乱,正是男儿一显身手的时候,宇文阀问鼎中原不再是梦想。

他们往前走着,深黑的天空布满了星点结成的网,月光撒照在大地,使得宇文成都一行披上了光晕,北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似是在预兆着什么。

众人策马使出县城,一路在官道上疾驰。

现在夜间,没必要隐蔽,再说他现在一身普通服饰,与以前的装束大异,不是熟悉他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宇文成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扭过头看向旁边的独孤觞,见到他策马奔驰,丝毫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心里大感满意,这个人完全没有中原文士的娇柔身躯,这策马狂奔可是技术活,如果不会,掌握不了这个度,那可就是遭罪了。声音响起道:“你们一旦接手清河郡,将会要人手,那休屠海的十万精兵,你如何处理?”

这个还真不好办,毕竟杨广在派人看着,一有异动就会率先知道。

独孤觞嘿然笑道:“主公多虑,武威郡的太守与通守乃至于大小官员,都被我独孤阀收买,我抽掉个三四万兵马,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再加上你们宇文阀在旁边遮住杨广的眼睛,嘿嘿,这可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南下,进入清河。”

宇文成都眉头皱起,指出其中破绽道:“这样一来,裴阀和其他门阀,可就猜出你我两家之间的秘密了。”

独孤觞一对眼看向前方,幽幽道:“这就要看你宇文阀的本事了,如果这一点你们都做不到,那就不配在这世间立足近百年。”这句话毫不客气,却又透出对宇文阀的强大信任,其实他信任的根源来源于宇文士及。

宇文成都闻言长啸一声,振奋心神,战马瞬间提速,没错,如果宇文阀连这个都办不好,如何在天下立足。

“碰!”的一声,在皇宫,豪华宽大的书房内响起。

一只硕大的砚台直接砸在跪倒在地的裴世矩身旁,与地面接触后滚了出去。

一把愤怒的声音响起,在书房内来回飘荡:“你是干什么吃的!追捕李密,追捕了几年,了无音讯,却让他跑到了瓦岗寨,那瓦岗寨是什么地方,张须陀与宇文成都围剿了几年都没围剿掉,还逐渐壮大。前些日子,瓦岗军突袭武阳郡,还让宇文成都受了伤!张须陀就在昨夜也被瓦岗寨派来的刺客给袭击了!真是岂有此理!这一定是那李密干的。桃子李,得天下,当初早就应该把李密弄死!”

杨广背着手,来回踱步。

他身形高大,因常年的荣华富贵使得身体有些发福,两道横眉展开,尽显威仪,一对黑瞳透出愤怒的光芒,两鬓霜华,已现老态,面容俊逸,却常年酒色透出清淤。

裴世矩跪着,低首,一对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怒意,不断的磕头,以颤抖的声音道:“老臣该死,老臣消极怠工,致使李密投向了瓦岗寨这伙反贼的怀抱,万死不能辞其咎,老臣愿请圣上,给予极刑。”声音惶恐,大有一死而谢天下之意。

原本怒意一片的杨广却僵在那里,给你极刑,说的轻松,真要是给你极刑,你裴阀可就要造反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

这裴世矩越来越不识抬举了。

侍立一旁的宇文化及目光一闪,急忙走到正中,噗通跪在裴世矩的身旁,道:“圣上,裴大人虽有过错,却是年老体弱所致,看在裴大人鞠躬尽瘁这么多年的份上,让了他这一次吧,让他戴罪立功,一雪前耻。”语气恭敬,却透出对裴世矩的刻薄挖苦,而且又向杨广隐晦的透出裴阀的实力,让杨广三思而后行,给杨广一个台阶。

这就是宇文化及的独特之处。作为杨广的近臣,就凭这一手才受到恩宠。

杨广冷哼一声,自从裴爽事件之后,这个裴世矩一反常态,处处拿着裴阀来暗示他。真是可恶之极。以前的三征高丽,哪一件不是裴世矩怂恿,现在害得他大失军心。他有时怀疑,这个裴世矩是不是故意为之。闷哼声道:“瓦岗寨!好,朕就让你亲自督导荥阳军力,全力对付瓦岗寨,如果还消极怠工,别怪朕心狠手辣!”语气透出决然。

宇文化及知情识趣,嘴角挂起阴冷的笑意:“如果裴大人还是事有波折,那就请圣上让小臣代替裴大人!”语气不善,透出寒意。

裴世矩心里一冷,代替,是要代替裴阀吧。你们爷两一唱一和,看来想动我的裴阀呀。

杨广冷哼一声:“滚下去吧!”

裴世矩立即磕头,在一声老臣告退后,退了下去。

书房内,只剩下,杨广与宇文化及两人。

随着裴世矩的离开,杨广的心情平复下来,心里突然有一些疲惫,对宇文成都道:“你这次进宫又是来求什么的?”对于这个臣下,他还是蛮喜欢的,会办事实,又能找乐子。

宇文化及突然露出惶恐之色:“罪臣是来求圣上御用太医的。”

杨广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要御用太医,谁病了,这么严重?”

宇文化及低首道:“父亲大人前些天感染风寒,没有注意,只是找了普通的郎中看过,但是这几天身体越来越差,最后卧床不起,刚刚找了太医,太医说父亲大人的病只能请御用太医才能有治。”

杨广顿时大惊:“什么!”启蒙.

第四十四章 宇文述病危(二)

第二天清早东都洛阳发生了一件大事。

宇文阀阀主宇文述病危,没有多少时辰可活。昨夜宇文述长子宇文化及夜闯皇宫,跪请杨广的御用太医魏绕,却依旧得不到好转,浑浑噩噩,垂死之态。若非皇宫内名药以及宇文阀的千年人参吊着,早已驾鹤西去。

宇文述的病危,惊动了已经九十高龄的杨林以及当今圣上杨广,两人从一大清早就在许国公府。

宇文述贪财有收敛财物的恶习,却不得不说是一个能臣,能征善战,兼且谋略出众,更是察言观色,是大隋王朝之最。当年杨广能顺利登基,宇文述功劳最大。而就是这一点让崛起的裴世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杨林之所以重视,是因为宇文述的能力,在如今已经出现糜烂的王朝,所剩无几,兼且对杨广忠心耿耿,他这一走,大隋就少了一根支柱。只剩下杨义臣与张须陀。

前几个月来护儿刚走,现在宇文述也要走了,杨林心中一阵凄凉。

如今大隋千疮百孔,先皇打下来的基业,就这样破败了。

大臣的心不稳,裴世矩已现二心,关陇、河西这些日子频繁调动。山西李渊更是与突厥关系密切,时局动荡,他也有心无力。

白发苍苍的杨林,一对浑浊的眼中闪过怅然的神情。

杨广坐在庭院里,周围整个宇文府已经换防,由禁卫守卫。

他刚刚看了宇文述苍白青灰的憔悴容颜,几欲落泪,对于宇文述,他就差亚父相称了。当年势弱,杨坚不喜欢他,百官也不待见他,虽然母后疼她,又有什么用。独孤阀阀主独孤罗与杨勇走得最近。若非宇文述四处奔波劳累,拉拢势力,焉有今天。

他不知不觉想到了当时还在晋王时期的情景。

那是雪天,万里冰川的大雪天。

漫天的鹅毛大雪被狂风撕扯飞舞,卷至半空,呼呼地刮。

晋王府一片苍凉,仆人稀少,以前的门庭车水马龙,因杨勇被封为太子,变得冷冷清清。

宇文述冒着大雪奔进了晋王府,在他的面前深深的喘息,衣袍上、头发上,胡须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白雪,犹如雪人。

宇文述拍掉身上的积雪,脸上浮现笑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殿下,属下刚刚去见丞相杨素了,送上了狼头大矛,杨素已经答应与殿下联盟。”

话语虽轻,却将当时的杨广大吃一惊,狼头大矛可是宇文述的祖上之物,价值连城,却为了一个失了势的他,拱手送人。

又一个晚上,那是在辽东,第二次征战高丽的时候,突然接到杨玄感叛乱,调集重兵攻打洛阳,形势岌岌可危。

已显老迈的宇文述率先踏出,请命奔援。花白的头发,一脸褶子的苍老面容,却透出风萧萧兮的气势,让他久久未语。

杨广叹息一声,对身旁的杨林道:“皇叔,朕真的错了吗?”

杨林苍老的声音响起道:“陛下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怂恿陛下的小人。”

杨广心灰意冷道:“小人?其实还是朕的错,要不然也不会到处有人在反朕。就连清河郡的崔家也与高鸡泊那些反贼勾结在了一起。”

杨林冷哼一声:“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何许为这些酸儒书生唉声叹气,要铲除他们容易之极。”

杨广扭过头来,道:“皇叔,有什么办法。”

杨林看着杨广茫然的表情,心里暗叹一声,杨广已经失去了早年的灵动与杀伐果断,难道大隋的气数真得要尽了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身为杨家的人,又怎能放手不管。原本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需杨义臣或者宇文成都率军清剿即可,可是现在都是拥兵自重,保存实力。一个小小的瓦岗,张须陀与宇文成都迟迟拖着。宇文阀有宇文述在,还是忠君之阀,但宇文述一死,只有天知道了。

杨林目光一闪,透出一丝绝情,道:“陛下,是时候启用秦岭的鬼骑了。”

杨广眼中顿时爆射出精芒,但随即有慢慢收敛,挥手道:“现在动用鬼骑,为时过早,这是杨家最后的杀手锏,不到万一是不会用的。”

杨林再次内心长叹,随后道:“既然如此,就动用独孤阀吧。”心中想起了那个人对他说的话。

杨广一惊,眉头皱起:“独孤阀?”

杨林道:“陛下不是一直想铲除清河郡崔家吗?独孤阀最合适。独孤阀被压制这么多年,一直想翻身,让他对付崔家,不会有什么怨言,到时独孤氏就会成为崔氏死敌,天下文士的仇恨对象,一举两得。”

杨广目光闪烁,最终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宇文述的寝室大门打开,宇文化及与太医们涌了出来。

宇文化及目光悲痛,太医们都唉声叹气。

这种情况使得杨广心往下沉,长身而起。

宇文化及哽咽道:“陛下,父亲去了。”

杨广肩头一颤,双目闭起。宇文述还是走了。

杨林眼神中怅然更盛,再次长叹一声。

杨广睁开眼,轻出一口气,对一旁的老太监道:“传旨下去,朕要以国公大礼,给宇文老将军风光大葬。”心中在想,这北方真是多事之秋,是该去苏杭转转了。

宇文化及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大拜:“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府。

裴世矩坐在书房内,手捧着书卷,一对眼精芒闪烁。他已经让裴岢派人去打听情报了,杨广与杨林都在宇文府内,看样子宇文述要不行了。

他在等,等裴岢回来,商量对策。

杨广与宇文阀隐隐想动裴阀的影子。虽然以现在的情况并不担心,但是还要安排妥当,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差错。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内,裴世矩放下手中书卷,一对眼射向敞开的大门,以及院落的芙蓉花。

一个修长略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正是裴岢。

裴岢由远及近,步入书房,顾不得礼节,直接道:“叔父,宇文述死了。”

裴世矩长身而起,呼吸略微急促,道:“宇文述真的死了?”

裴岢沉声道:“千真万确。”

裴世矩哈哈大笑,透出一种畅快的笑意,道:“老夫与宇文述相争这么多年,他终于死在老夫的前头,好好好,好得很。”

声音顿了顿,平复道:“王薄现在怎么样了?”

裴岢嘴角露出笑意:“已经与翟让结盟,两人连成一片。”

裴世矩点头道:“好,李密上瓦岗之后又有什么情况?”

裴岢皱眉道:“徐茂公很是推崇李密,而且不知为什么,整个瓦岗上下,都对李密赞声一片,如今杨玄感旧部,陆续上了瓦岗,填充的亏损,间接造成了李密的凝聚力,我们在瓦岗人受到了排挤。”

裴世矩眼中精芒一闪:“李密?李密与杨玄感关系不一般,那些旧部虽然零散,但聚集起来势不可忽视的力量。李密此时上瓦岗,我总是觉得不简单。你等会让潜伏在瓦岗的人,探查一下。就是暴露了也没关系。老夫过几天就会去荥阳了,对付瓦岗。只要李密一有异动,老夫就让他死在瓦岗。”

裴岢顺应的点头。

裴世矩又道:“李子通如何?”

裴岢恭敬道:“在得到我们的资助下,李子通招兵买马,实力急速扩张,目前王世充已经派兵清剿,交织对峙中。”

裴世矩嘴角露出笑意:“好,只要江都不稳定,杨广就不会南巡。只要不南巡,到时大事可成。”忽然道:“武阳郡有什么情况?”

裴岢道:“武阳郡一反常态,也是招兵买马,扩张兵备,每天训练的热火朝天,实力翻倍。”

裴世矩皱着眉头道:“宇文成都以前一直有着冲锋陷阵的草原习惯,就是入主武阳这几年,也没有改变,看来此子被瓦岗一仗打得醒悟过来。不过从这件事来看,宇文阀想染指清河郡是肯定的了。”忽然冷笑一下,道:“想入主清河郡,可没有那么容易,通知苏定方,他这颗藏在高鸡泊的棋子,要活动活动筋骨了。”启蒙.

第四十五章 围剿高鸡泊(一)

宇文述的葬礼办的举过震惊,所有在东都的官员们一家没落下,全都来了。宇文成都在武阳没有参加。宇文化及在灵堂守了七天之后,在杨广的主持下,顺利的接任了家主之位。

而裴世矩在匆忙的拜祭过之后,立即赶往荥阳郡了,展开了对瓦岗军的军事调度。也不过是一个拖字罢了,瓦岗军是一个关键,众多势力的焦点,都不愿以它消失。因为他的存在,才能让宇文阀拥兵自重,能让张须陀消极怠工,保全张家,不被杨广卸磨杀驴。而裴世矩的目的也是想拖延时间,等着河北大乱,李渊起事。

所以说瓦岗寨现在是香馍馍。

就在宇文阀丧事的这段期间,河北的形式在悄悄的转变。

高鸡泊的威胁论在宇文阀隐秘的操纵下,在河北、关陇之地渐渐传开,越演越烈,传进了东都城,传进的杨广的耳中,同时又派暗探装作文士把握恰到好处的尺度,趁机攻击朝政,攻击杨广,在各地文士纷纷被带动起来后,又巧妙的隐于暗处。

杨广大怒,立即商议朝政,一家拍板,任命杨义臣为镇东大将军,调遣兵马,清剿高鸡泊反贼。

这个时候独孤阀也开始动作起来,趁机多方走动,在宇文阀巧妙的安排下,杨广的默许下,杨林的支持下,独孤武都被任命为清河郡太守。那休屠海的十万精兵,在杨广的默许下调动四万,开始南下。杨广也想通过这件事消磨独孤阀与崔阀的实力。

独孤阀的这一举动,顿时打破了裴世矩的谋划,还有背后的荥阳郑家,与清河郡的崔家。

由于独孤阀举动的背后在杨广以及杨林的默许下,各个门阀一时间从宇文述的身死而转向了独孤阀,猜测着独孤烦以及杨广、杨林之间有什么联系,却没有人怀疑到宇文阀的头上。

这就要称赞一下宇文成都的隐秘工作,做的何其到位。

独孤觞一进入武阳郡,就改名换姓,为秦觞,由于独孤阀多年的雪藏,使得各个势力查不出他的根底。

就在人们把目光都投到高鸡泊的时候。

宇文成都的武阳郡,正在大规模的练兵,全郡十几个县都在紧张的备兵中。由于在宇文成都多年的治理下,百姓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纷纷踊跃参军。

全军兵马一下又多了一倍,拥有八万兵马。远远超乎了宇文成都的预料。

当宇文成都到达武阳郡以后,下令狠狠的操练,全军所有官兵一年的军饷纷纷翻倍,条件只有一个,上阵杀敌不准退缩,退缩军法从事,一人退缩,斩一什,一什退缩,斩一百人队,依此类推。并且沿用旧秦制度,以功勋论资排辈。同时借鉴,部落制度,凡是沾有血缘关系的组成一什,通常表亲、堂亲组成在一起,大概四个人左右。

宇文成都特地根据血缘情况,亲自教授战阵技艺。因为他知道草原争斗基本上悍不畏死,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有血缘关系,沾亲带故,一个死了,另一人会激起仇恨,忘我杀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加上物质的奖励与论资排辈的虚荣,一定会激起男儿好战的心理,只要军官统领得当,从而达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宇文成都也知道,这样有弊端,容易拉帮结派,产生内斗,所以军法要严,才可以镇住他们,同时要对官兵施行生活上的良好政策,他们的家人妻女妥善安置,以军功使自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还建立了一个特殊机构,那就是以文书组成的,后世有名的洗脑机构,暂定为忠义堂,这些文书就叫做忠义郎。专门负责忠于宇文阀的光荣思想教育,效忠宇文成都的唯一宗旨。

短短十几天,他的军队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比以前更加有凝聚力。假以时日他的兵马只会听到一种声音,就是他宇文成都。

转眼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份,气温陡转,变得寒冷了起来。

朔风呼啸在河北大地。

这段期间宇文成都的新兵在老兵们的帮衬下,已经运转娴熟。

独孤阀的兵马已经进入了清河郡的清泉县,独孤武都也到了那里。

杨义臣调动了十五万府兵,集结完毕,训练了好一阵子,使各个部队之间做到指挥如臂的效果。

张金称、高士达、窦建德这三伙巨盗,也在积极的准备,来应付朝廷的围剿。

“喝喝喝!”喊杀声飘荡在巨大的校场上空。

无数个长矛兵手中持着硕大的长矛向前突刺,发出整齐划一的大喝声,声音震天,气势如虹。

望着眼前的巨大长矛方阵,宇文成都满意的点点头,

长矛兵的任务只有一个,不停地突刺,迈步向前,以矛林的优势刺穿面前任何对手,包括骑兵看见了这种阵势,也不敢轻易的进攻。家族派来的长矛兵统领水栏怒果然有一套,能将长矛兵发挥矛林的精髓,已然不简单。

长戈在两汉淘汰之后,是长矛大行其道的时期,就是现在也是长矛的主流。南方马弱,若想对付北方的骑兵,马战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出现了重骑,全身特殊披挂,南马骑战死路一条,除非步战勾断马腿。长戈是有勾抹的进攻路数,可是长戈勾抹,因长大,动作较为缓慢,使得中门大露,这个时期在高速奔驰下的骑兵,长大的马槊早已刺到了跟前。

所以南方兵种多以长矛兵为主,组成巨大的方阵长矛兵,利用突刺的矛林,能有效的克制重骑的冲锋。不过有利必有弊,若没有其他兵种掩护交替,不用多少时间就会覆灭于轻骑兵的长弓奔射下,或者在弓箭手下大损。

战阵之道讲究排兵布阵,兵种结合。只有多个兵种掩护交替运用,才能战胜对手。

校场的将台之上,宇文成都与众将,一起观看着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耳边尽是嘶吼声。

宇文成都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对着旁边宇文化及调来的张正德道:“张将军观我麾下之兵,如何?”

这个张正德长得膀大腰圆,身形高大,一脸的英武,手里握着一杆巨大的长矛,目光沉凝道:“宇文将军的兵马,士气如虹,兵器运用娴熟,乃百战之兵。”

宇文成都满意的笑道:“将军缪赞了。其实还是宇文阀财大气粗的功劳,军饷砸下,他们敢不拼死训练。”

张正德反对道:“将军虽然家底丰厚,但是若没有真材实料,又怎能训练出来如此之兵,将军谦逊了。”

宇文成都不置可否,不再说话,静静的看向校场。张正德是宇文化及的忠实部下,骑战颇有一套,此次派他前来,借鉴表明了,宇文化及的在嗣位上的决定,宇文成都就是下一任接班人。也就是说宇文化及成为皇帝,宇文成都就是皇太子。

杨义臣的兵马也准备妥当了,算算日子,我快要被点将了。

迎接河北的大乱,就要来了,这一仗会打上一两个月。

裴阀与李阀不会看着高鸡泊被歼灭的,定会秘密派人手过去。

一两个月正好可以起兵谋反。

李阀起兵之日,就是高鸡泊歼灭之时。

大年三十。

楚穆与独孤觞,一口咬定,李阀会在大年三十起兵。

这个日子确实让人想不起来。

谁也不会想到。

不过宇文成都在心里一阵唏嘘,因为他的缘故,李阀要比历史的起兵,提前几个月。启蒙.

第四十六章 围剿高鸡泊(二)

初冬的季节来了,叶子枯黄了,纷纷下落,满地都是。田间显得十分空旷,朔风贴着干燥的黄土刮过,地面的稻草枯黄的叶子瞬间给卷飞了起来,露出那早已来到的霜冻一角。

夜也变得长了,原本寅时末尾,就已经大亮的,却显得还是很黑,天空上没有云,太阳也没有升起。天边那露出深蓝的一片曙光,漂浮着薄薄的绡烟,犹如西域女郎身上穿着的白丝纱。时间转移,天空渐渐变亮,你看,变得越来越天蓝,蓝的像是水晶,带着晶莹般的感觉。不,不是水晶,那是阳光出现了,在一缕浅红的霞光斜照下,才变得晶莹。

时间继续转移,火红的金乌仿佛间凭空从他的太**中跳出,涌出天边大半个身子,火红火红的,似是昭示着今天特殊的日子,火红的阳光渐渐的转变,变得金红的起来,变得更加高贵,身躯慢慢的拔高,金红的巨大圆盘挂在了天边,万缕金红的光芒穿过山峰,扫向大地,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金红。光秃秃的地面,没有了衣装的大树,仿佛间一下子活了起来,在风中抖动着身姿,感受金红的喜庆。

喜庆,没错是喜庆。

宇文成都的脸颊贴着斛律澹雅平坦的小腹,仔细的听着,大手不自觉间抚摸着柔软滑腻的胸部,嘴角露出笑意,她又怀上了。

刚刚那句在耳边细细柔柔,将军,我有了。幸福感瞬间充塞了宇文成都的心房,他又要当爹了,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是多么的幸福,前世孤苦无依,没有老婆,没有孩子,今世的生活使得他格外的珍惜。以他后世的思想,他希望与澹雅厮守终身,可是厮守终身在这个乱世,是不现实的,他需要与人结盟,需要以婚姻、利益圈住同盟者。他知道他的后院会随着别的女子的加入而充满着没有硝烟的战争,所以他收了斛律菲这个亲自训练出来的暗杀高手,作为偏房,为得就是保护澹雅不受伤害。

目前,还差一个,宇文成都想到了医馆那个比较野蛮的丫头,也许再将这个丫头收为偏房,就再也不用担心毒药了。

一个暗杀高手,一个医道高手,完全可以保护澹雅不受任何的伤害。

没有人可以替代澹雅的位置,这些年一路走来,那时时刻刻的温柔体贴,相濡以沫,没有人可以代替。

他忽然想到了李世民,历史上的李世民**佳丽三千,唯独对长孙氏敬爱有加,也许就是他这种相濡以沫的感情。

宇文成都将脸颊移开,回到枕头上,手臂穿过光滑的玉背,将澹雅拥起,大手盖在右胸上,不老实的玩耍着俏立略紫的葡萄。

寝室内,温暖异常。硕大的炭火在噼里啪啦的烤着。

斛律澹雅将头靠在宇文成都,满是伤痕,健壮的胸膛上,伸出洁白手指在血色狼头的纹身上,划动着。酸酸痒痒的感觉用在宇文成都的心头,不由自主的使得他闷哼了一声。

一把雄浑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道:“你什么时候有的?”

一丝红晕浮现在斛律澹雅的俏脸上,梦呓道:“已经两个月了,郎中把脉,推断月事以及黄历,说是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男娃。”语气透出一丝期待。

在古代不管什么时期,都是母以子为贵,上一胎是个女孩,虽然宇文成都格外疼爱,但是澹雅依旧失落,这一次郎中说极有可能是个男娃,使得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宇文成都嘴角抹上一丝笑意:“男娃也好,我宇文阀始终要有个继承人,过几天把斛律狼调过来。掌管武阳城的军事。”

斛律澹雅扬起俏脸,吐出芳香道:“为什么要把堂哥调来?岂不是造成重用戚下的影响吗?”她从来不过问这个,就是怕给宇文成都造成麻烦。

宇文成都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道:“他调过来我放心,清河郡稳定了,我就会迎娶独孤薇兰,这是我和独孤阀之间的承诺与协议。”

斛律澹雅,香肩微微一颤,筋肉紧绷,随即用放松开去,将俏脸紧贴这宇文成都的胸膛,双手紧紧抱住腰际,身躯贴在一起,似是怕他一下在飞走了。

宇文成都叹了一口气,搂着她更紧了,似要把她融入到身体里。

屋内本来就温暖一片,加上两具身躯贴在一起,这温度就更高了,温度一高,屋内就散发着异样的感觉。宇文成都觉得腹部一团火焰在蠢蠢欲动,闷哼一声,身子一扭,将斛律澹雅压在身躯之下,头立时扑在了温暖的胸脯里,芳香一股一股的窜进鼻息内,大手不老实了起来。

斛律澹雅一阵娇喘,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宇文成都推开了一段距离。在与一对困惑的眼神下,道:“你昨晚还嫌不够吗?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体力,赶快起床吧,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宇文成都嘿嘿一笑:“我知道,我当然记得,今天是大军出征的日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你我两人一番折腾,说不定这一番折腾,能折腾出双胞胎来。”

自杨义臣传令他为先锋大将时,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内,依旧如往常一样,训练士卒,不过却多了一样事情,就是按照两大谋士的意见让所有官兵喊口号,口号的内容就是杀向高鸡泊,为朝廷平叛。

斛律澹雅眼睛突然通红,涌出水雾,道:“你还是起来吧,我可不想你的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导致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语气哽咽,说不下去。

此话入耳,宇文成都顿时没有了兴趣。

腰间一挺翻坐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人,就是苏定方。

苏定方此人不可小觑,这个人在历史上先跟过窦建德,后跟过李世民,战功赫赫,是李世民最信任的大将,掌管大唐禁卫。

苏定方能征善战,后期多次大破突厥,为大唐建立无数功勋,但他为人正直,不义之财分文不取,乃是忠义之人,一杆有奇特韧劲的大矛使得出神入化。

不过宇文成都的影响里,苏定方在演义里,就是个反面形象,是裴行俭的师傅。

宇文成都长身而起,在涌进来的女仆伺候下,与斛律澹雅各自梳妆穿衣。

他的书案上有一大堆,苏定方的资料,从字语行间里可以发现苏定方忠义的秉性,以及是裴元庆与裴行俨授业恩师的身份。从书信中看出苏定方早年参加过对突厥的征战,经历过大战的人。

河北苏家。

宇文成都暗哼一声,你裴阀真够绝的,竟然将河北苏家强行迁到关陇始平。

看来等好好琢磨怎么把苏定方搞到手,这个人才要是被裴阀弄去了,可就对宇文阀不利呀。

宇文成都的眼中闪过冰冷的神情。启蒙.

第四十七章 血色杀戮(一)

“咚咚咚!”

巨大的擂鼓声响彻整个校场,一万骑兵整装待发。

一支支巨大的长矛被骑士们纷纷遥指苍穹,一个个长弓拿在手中,一股强大的杀气在空中蔓延,没有任何声音。这支骑兵是三千睚眦重骑与七千弓骑手组成,此趟被宇文成都将统领这支骑兵踏上征程。

宇文成都骑在巨大的火红色战马上,策马踱步,巨大的凤翅镏金镗倒提在手中,一对眼犹如闪电,扫视着他面前的骑士。

这些骑士新老参半,经过近一个月的特训,基本磨合,是时候试试刀锋了,没有人知道此时宇文成都心中的激动,他已经很久没有畅快的指挥一只骑兵了。这一趟他有种不愿听从谋士的安排,他要用自己的手段,来掌握未知的命运。

他迫切的希望鲜血铺成他征战天下的道路。

血!才能让他统一天下,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

他要在这一战,证明自己的价值。

先前瓦岗军的突袭,虽然被他打退,可是却非常憋屈,因为有太多的顾忌,使得他不能畅快的来战上一场。

这一次的高鸡泊,则是他发挥才能的时刻,以前纵横疆场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优势在于骑兵,只有骑兵冲锋时,才能让他感到畅快淋漓。

看到眼前一顶顶牛皮制成的圆檐帽子,造型冷酷的弓箭手,以及一具具身披甲胄的睚眦铁骑骑士,宇文成都情不自已长啸一声,啸声滚滚,飘至上空。

一万个骑士齐齐大喝,纷纷高振手上的兵器,破空声震耳欲聋。

校场上一干武将、单雄信、澹台陌、张正德以及楚穆和独孤觞两位军师,一时间异彩连连。

楚穆突然对场中的独孤觞道:“独孤兄,这一次我们要有的累了。”话语无头无尾,使得众人疑惑异常,均把眼神射来。其中包括独孤觞,不知道为什么楚穆由此疑问,忍不住道:“楚兄何出此言?”对于楚穆的才能,他还是什么佩服,在两人第一次见面之后,互相较劲,每次都是独孤觞落入下风,对于此人的易经之学,叹为观止。此话一出,使得独孤觞颇为重视。

楚穆指着地面道:“看看地上是什么颜色?”

校场上的大旗基本上都是红的,金红的阳光照射而下,透过大旗,使得地面看上去血红,红的吓人。

独孤觞眉头一皱,道:“这是红的。”

校场之上一**吼叫声传入耳际,配上这地面的血红,杀气腾腾。一时间所有将领的眼睛都集中到了楚穆的身上。这满地的血色,不同寻常呀,开始不注意,可是被独孤觞一说,心里开始发毛。

楚穆道:“金乌东升,血影大地,乃得乾卦之后的坤卦,血旗招展,主掌杀伐,朔风飞舞,再加上校场的漫天杀气与刀兵,则得上六。”

独孤觞一惊:“楚兄,这坤卦上六,可是易经上的凶卦呀。”

此言一出,众人不敢出气了。凶卦,莫非今次出征不顺。

单雄信在旁急声道:“军师,我换主公去吧。”这些天相处,他已经融入到了宇文成都的阵营中,虽然宇文成都没有兑现清河郡通守的承诺,但是他却被任命为武阳郡郡尉,掌管全郡的弓骑兵,这份信任让他感到以前在辽东的温暖,尤其是今次出征,宇文成都亲自让他管理全郡事宜,更让单雄信死心塌地,这在瓦岗寨可是没法比呀。在瓦岗寨虽然他是二号人物,但是徐茂公处处防着他。这掌握军队更是不要提了。

楚穆眼中透出精芒,说到易经,可就说到了他的兴趣专长上,摆手道:“众位不要急,没错,坤卦上六,其血玄黄,确实是凶兆,可是有时候凶兆会是大吉。”

独孤觞面露讶然:“楚兄,此话怎讲?”

楚穆哈哈笑道:“金乌东升,乃是否极泰来圣人之象,这个方位可转大吉。上六,阴居阴位,阴气凝重于外,飘至上空,坤为顺,扶摇直上,与杀气相融,相辅相成,由盛转衰,则是大凶,可是这金乌东升,霞光万里,便可大吉。此杀人盈野,杀伐之象。”

众人听的怔怔出神。

楚穆沉声道:“春秋战国时期,白起破赵国之时,正是此卦,今趟主公要大开杀戒了。”

此话一出众武将,担心散去,眼露精芒,纷纷叫好。他们最喜战事,能大开杀戒,哪个不愿意。纷纷感叹自己没有被选去,而感到懊恼。那高鸡泊这些散兵游勇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独孤觞精芒闪烁道:“主公大开杀戒,不正是好事吗?”

楚穆轻笑一下,道:“正是好事,所以我才说有得忙了。此一去主公将会大展神威,高鸡泊会迅速破灭,声威更盛从前,这将会打乱我们布置好的局面。”

独孤觞恍然大悟,道:“楚兄是说,李渊起兵计划,将会随着高鸡泊的破灭将会推迟。”

楚穆嘴角挂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放心,我会让李阀准时在大年三十起兵谋反,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该考虑一下如何使河北平稳,河北之地可不止高鸡泊这伙反贼。”

独孤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言语。

楚穆一对眼盯着宇文成都,突然道:“此趟我决定与主公一同前往,武阳郡就拜托你了。”

独孤觞愕然。

宇文成都早上布置,只是一个人带领各个千骑长,任何人都不带,无论他们怎么劝都不行。可是楚穆突然这么一说,这不是在违抗宇文成都的命令吗。这可是大忌呀,会被主公日后猜忌的。

楚穆嘴角挂起阴冷的笑意:“此趟注定主公声威大涨,不过还是缺了一味东风,我要让河北大地,都燃烧起来。当年范增从我楚家学走易经精髓,却不好好运用,多方顾及,致使霸王项羽成为千古遗憾。贾诩师从范增一脉,却城府深沉,韬光自保,使得楚家绝学,始终不让外人所知。今趟该是我楚家毒计名扬天下的时刻了。”语气透出别样的情绪。

此话入耳,独孤觞突然产生了鸡皮疙瘩,浑身冒着凉意,他知道楚穆要施展全身所能了。楚家一旦全力施展从易经演化出来的毒计,那就是让对方没有彻底翻身的机会。

当年项羽大设鸿门宴,如果此君言听计从,历史将会完全改写。

场中的大喝声在宇文成都的大手一挥下,止息了。

宇文成都望着一个个烦着战意的骑士,大喝声道:“今天老子把你们聚集到这里来,是为了一件事!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告诉我!”声音洪亮,一股强大的战意喷发而出。

一万骑士再次大喝:“踏平高鸡泊!”

宇文成都仰天大笑:“没错是踏平高鸡泊,这帮土匪吃饱了没事干,喜欢乱操·蛋,朝廷给他们粮食,让他们安稳的过日子,可就是这帮人嫌朝廷的米粮不够,整天说饿死人,告诉我,你们饿死了吗!”

一万骑士纷纷长啸:“没有,没有!”

那些将领闭口不言,他们知道宇文成都在睁眼说瞎话,歪曲事实,可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有股嗜血的冲动,不得不佩服宇文成都与生俱来的感染力。

宇文成都嘴角透出嗜血冲动:“既然你们饿不死,那就说明他们也饿不死,既然饿不死,为什么要反朝廷,告诉我为什么!”

一万骑士双目赤红,扯着嗓子:“他们在乱操·蛋!乱操·蛋!”

宇文成都手震凤翅镏金镗,再次喝道:“这些反贼,好吃懒做,最喜欢抢掠,不管男女,不管贫贱,不管富贵,有多少人毁在这些人的手中,有多少妙龄少女在他们丑恶的身躯下,痛苦嘶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是这些人偏偏用着手中的长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反贼,简直是坏到了骨子里。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一万骑士目光狰狞,嘶吼声道:“撕碎他们!撕碎他们!”

宇文成都仰天狂吼,配上暗金色的铠甲,青黑色的披风,气势骇人,犹如愤怒的雄狮。

巨大的凤翅镏金镗遥指高鸡泊的方向,巨大的吼声从口中发出:“杀!”

众将纷纷撞击自己的兵器:“杀!”

一万骑士状如疯了的狮群:“杀!”

气势上升到了极点。

宇文成都一踢马腹,再次大喝,随着战马的长嘶,冲了出去。

一万骑兵发出巨大的吼声,蹄声滚滚,相继跟随。

楚穆哈哈大笑:“我走也!”一抖缰绳,也冲了出去。

一把声音雄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军师等我!老子也抗命一回!”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挺着一杆巨大的长矛,率领数百骑兵,冲了出来,赫然是张正德。启蒙.

第四十八章 血色(二)

荥阳郡。

管城,裴世矩的住宅内。

书房,裴世矩与裴岢对弈。棋盘之上,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角,纵横交错的线条上黑白子犬牙交错,难解难分,唯独中·央部分却是真空,没有半点棋子的踪迹。两人均是紧皱眉头,一个手持棋子,一个一动不动,面容肃然。

裴世矩眼中的精芒突然一闪而逝,一子落在了西北方右下陲的位置。

局势立时发生变动,裴岢脸色一变,一对眼紧紧盯着面前的棋盘,手中的白子摇晃着,想找下脚之地,最终轻叹一声,将白子放回钵内,认输道:“叔父的棋艺甚是精湛,棋势不古,变化多端,实在是甘拜下风。”

裴世矩淡然一笑,道:“是你自己心乱了,平时你与我交手,通常都是没有结局,这次却走法古怪,失误多处,与我说来,你有什么心事?”

裴岢恢复平静的表情,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道:“小侄却是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裴世矩道:“哦?你说说看,是否又是宇文成都在搞什么动作?”宇文士及自宇文化及接管家主之位之后,一直没有出招,让他感到有些迟疑。

裴岢道沉吟道:“叔父,不是宇文成都之事,而是独孤阀的事情。独孤阀突然入主清河郡,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宇文成都出兵之后,这些日子的举动,实在是有种强硬反常。”

裴世矩目光一闪,道:“清河郡?清河郡出来什么事?”这些日子一直在关注着瓦岗军的动向,河北之地交给了裴岢来处理。

裴岢皱着眉头道:“独孤阀以清剿清河郡土匪为名,开始肃清崔氏在清河郡的文人势力。以清泉县为中心,向四面开刀,首当其冲的是清平县、茌平县。那些姓崔的文士们顿时遭了秧,被大批独孤阀的士兵给拉了出来,在县城里集合,往其他地区驱赶,赶出清河郡,违抗者杀无赦。”

“什么!”裴世矩甚是诧异。独孤阀作出这番举动可是完全开罪文士,要知崔氏在文士中的地位可是泰山北斗。蓦地长身而起,一百零八颗砗磲挂在手中,慢慢的默数,开口道:“你接着说。”缓缓踱步,思考着里面的隐秘。

裴岢续道:“一些打抱不平的青年进行抗议抵抗,却遭到独孤阀士兵们的屠杀。一时间血染大地,两县的崔姓遭到史无前例的驱赶行动。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与这些大字不识,只知道上阵杀敌的蛮兵抗衡。嘴皮子发表言论是没有用的,只有明晃晃的刀枪才是最管用的。这些文士起初的反抗,遭到杀戮之后,统统就范,随着人群,逃亡他处。紧紧三天的时间里,又有临清、清阳、鄃县、高唐等县崔氏遭到打击,崔家在清河郡的势力大减,损失惨重,不是被杀就是被驱赶出境。只剩下清河城的大宗族以及经城、武城、漳南、历亭的分支。那些原本与崔家串通的小股乱匪,有的瞬间被大军碾压,有的见势不妙,逃窜他郡。”语气甚是沉重,透出乱世,文人如草芥的命运。

此话说出之后,书房内一阵沉默。

裴世矩踱步的声音一时间响起。

少顷,步停。

裴世矩眯着一对眼道:“独孤阀冒天下之大不韪,清除崔家,背后定然是有杨广指使,从前面的密报来看,独孤阀这次出山,背后亦又有杨林的影子。看来他们是在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给我们这些门阀看的。有意思,有意思。”连连冷笑,心中在想,杨广你也开始怕门阀起哄造反吗?可惜已经晚了,要不了多久,你的江山会随着李渊的起兵,而遭到崩溃,这就是你疏远我裴阀的代价。

裴岢道:“叔父说得极是,不过宇文成都这个先锋大将已经到了武城附近,与高鸡泊还有两百里。突然下令安营扎寨,不再前进,会不会与独孤阀有联系?”

“宇文成都。”裴世矩眼睛闪烁的精芒,以一种奇怪的语气道:“宇文成都不得不承认,他不是我裴家子弟,是一大损失。此子颇为不凡,以前有些小觑他了。此子与李渊不对付,独孤烦又与李渊有一定的联系,应该不会与独孤阀有瓜葛。此子十几岁就征战天下,争斗经验甚是丰富,也许安营扎寨,是因为长途跋涉,造成疲兵而下令休整。”

目光一闪,裴世矩突然道:“那个楚穆,你查得怎么样了?”

裴岢赫然起身,恭敬的道:“小侄已经查清楚了,正准备报告叔父。楚穆确实是楚隆后人。”

裴世矩肩头蓦然一颤,脸色微微变色,随即又恢复过来,长叹一声:“没想到此子竟然是楚家之人。”语气透出一丝不可置信。

此话入耳裴岢眼中射出奇光,询问道:“楚家?楚家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叔父每次都提到楚家?”裴世矩已经不止一次提到楚家了,这里面的透出一丝忌惮,似乎将楚穆上升到了与宇文士及同一等级的高度。

裴世矩收起神情,道:“楚家虽然是以易经闻名,但是知道的人却很少,不过有两个人你一定听过,这两个人是从楚家延伸出去的。”

裴岢奇道:“叔父,是哪两位高人?”

裴世矩眼神中透出一丝尊敬,道:“秦末时期的范增,与东汉末年的贾诩。”

此话入耳裴岢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个人可是如雷灌耳。

裴世矩续道:“范增是楚家的女婿,当年正因为对易经的透彻领悟才助项梁、项羽得到大秦大片国土,可惜项羽不是明主,致使范增郁郁而终。而贾诩乃是范增一脉的学术传承,凭着这一脉所学,轻而易举成为曹魏重臣。岢儿,你可知道老夫的传承属于哪一脉?”

裴岢兴趣大起,虽然他的一身所学来源于裴世矩,可是真要论其根源,真的不知这方面的隐秘,,见此时裴世矩提起,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裴世矩又道:“老夫一脉传承,来自于张良,宇文士及与东晋的谢安是一脉,而谢安又是管仲一脉的传承。”

裴岢噤若寒蝉,此时听到这么多隐秘,竟然让他有种如履薄冰之感。

裴世矩慨然道:“历史长河其实和棋局变换差不多,谋士之间斗来斗去,要数根源,也就是那几家在以天下为棋局。”突然冷哼一声道:“这个独孤阀与杨广不识时务,以为杀鸡儆猴,就能压制住门阀了,看来不给杨广一点颜色看看,他还以为这大隋真是他杨家天下。”

说完从旁推开巨大的地图,吩咐道:“岢儿,你过来。”

裴岢走上前去,裴世矩将手指定在信都郡道:“信都郡冀县盘踞着刘霸道,你派人让渗透进去的家族子弟,动作起来,与刘霸道谈谈。”手指继续移动,移到了河间郡,又道:“魏刀儿也要联系一下,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尝试,如果能联盟更好,趁这个机会,利用独孤阀在清河郡的胡作非为,声势弄大,最好河北大乱,将所有人的目光牵制到此处。河北一乱,杨义臣与宇文成都就要增兵,到时再想办法让武阳郡黄河南岸的王薄与翟让再次进攻河北。荥阳郡有我在这里坐镇,张须陀知情识趣,这盘棋绝对可以让杨广脱层皮。”语气透出一股狠意。

裴岢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凝重。

裴世矩突然抬起头来,精芒闪烁看向裴岢道:“我要你立即秘密赶往清河郡,与姓崔的联系,然后他们上高鸡泊。会会宇文成都。”声音透出诡异。姓崔的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不暗地里谋划报仇,那才叫奇怪。

独孤阀的突然介入,实在是送给他一步好棋。启蒙.

第四十九章 血色(三)

无数顶具有草原特色的穹庐在清河郡武城被四十里处,如繁星一样布满在平原上。

硕大的宇文纛旗,迎风招展,无数匹战马在穹庐附近放牧,无数牛羊圈进了栅栏里。如果不是随时能碰见游弋的弓骑兵,还真看不到任何战事前的景象,以为来到了草原的部落群。

这就是宇文成都独具特色的骑兵扎营法,这种扎营由于舍弃了辕门与大型栅栏,一遇到紧急的情况,骑士们会立刻做出反映,骑上战马,迂回反击。这是草原常用的部落下寨方式。

一座宽大的帅帐内。一杆巨大的凤翅镏金镗斜靠在帐壁,镗刃散发着夺目的寒光。龙头长弓放在弓架上,角度巧妙,随时可以让主人第一时间,拿到这两样兵器,进入战斗。

宇文成都身穿暗金色铠甲披挂,坐在长案旁,他的对面是神情淡然的楚穆,此时他们也在下棋,棋盘上密密麻麻,白黑二子交织在一起,宇文成都落入下风,一条黑子组成的大龙,被楚穆的白子死死的困在浅谈,有力难施。

双方一下了两个时辰,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夕阳西下,晚霞映天,天地润红。

铁塔般的张正德也坐在帅帐,一对眼凝视着两人下棋,心中思绪起伏。对于他与军师违抗军令擅自而来,宇文成都没有任何怪罪,让他不得不感叹,宇文成都的宽容。

男儿征战沙场,壮怀激烈。

士兵们最单纯的理由只是想填饱肚子,拿到军饷贴补家用,又或者亦军功晋级,多拿些军饷使得自家的生活充实。

而他张正德是为了什么?他在心里自问,自己已经功成名就,又是右屯卫的将军,宇文化及最信任的将领,那么他为何一到武阳郡,就要违抗军令,要与楚穆一起追向已经出发的骑兵们。

张正德是一个冷静的人,亦是一个沙场悍将,冲锋陷阵又怎能没有他。早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激情澎湃,现在京城的腐朽,让他迷茫,看着各地烽烟起,反抗朝廷的势力,他更加茫然。随着宇文化及的调令,他来到了武阳郡,看出了一种不一样的画面,整个郡内都是欣欣向荣之态,麾下的士兵,士气高涨,完全没有禁军里死一样的沉寂。

就在出发前的校场之上,士兵们的激动嘶吼,让他有一种回到以前征战的年月,那一刻他有种想法,就是冲出去,手握长矛,去向天下证明自己,他张正德又回来。

在心里的同时,他也知道一个事实,凡是被留下来的将领,都是被宇文成都信任的将领,而他作为宇文化及的人,被派往武阳,不管是什么目的,都会让他与宇文成都之间产生隔阂,与将领直接有一丝看不见的鸿沟。

与其如此,还不如犯着杀头之罪,违抗将令,上战场杀得痛快。

随着张正德的思绪起伏间,宇文成都与楚穆之间的棋势,变得更加激烈起来,你争我夺,展开了攻防之战,一个是战术大家,一个是谋略天才,在这方寸的棋盘上,展开了殊死的较量。

宇文成都的额头渐渐冒汗。

楚穆依旧是神态轻松,只是双目之间越发的凝重。

半盏茶的时间,随着楚穆的一子落定,宇文成都苦笑的摇了摇头,随后从案上取来硕大的酒囊,拔开塞子,往口中灌了一口,浓烈的酒香顿时飘散在偌大的帐篷里。

浓烈的酒香,让一旁的张正德酒虫大动,鼻子微微一嗅,就知这里面装的可是好酒,纯正的高粱烧。宇文成都目光一闪,一把将桌案上的另一个酒囊,向张正德抛去,挥手示意他品尝,举止间透出诚意。

张正德一把接过扔过来的酒囊,看了看手中略沉透出清香的物件,又看了看宇文成都那含着笑意的眼睛,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一把揭开木塞,往嘴里灌去,火辣辣的酒水透过嗓子眼,滚入腹里,一股温暖的感觉在胸中燃烧,透将出来。

宇文成都一声轻笑,再次拔开木塞,又灌了一口,两个男人,以前的隐隐隔阂,随着这酒在这一刻消失了。

楚穆看见帐内的情景,眼中精芒一闪,透出一丝笑意。

宇文成都放下酒囊,这才对楚穆道:“先生棋艺高超,宇文成都佩服。”

楚穆低笑一声道:“将军棋艺也是不俗,细微处见功夫,在下只是胜在宏观的谋划罢了。”语气客气,忽道:“主公为何突然停下不走,安营下寨?”

宇文成都看了一眼楚穆,有些不满道:“先生是在说笑吗?这长途跋涉,有没有双骑而控,人困马乏,当然要停下休整,以备接下来的战斗。”

楚穆摇摇头,目光闪烁道:“长途奔驰,人困马乏,此乃军事常识,主公尚且知道,那高鸡泊的这些人,又岂能不知?”

宇文成都眉头微皱道:“先生无端说出这样的话,是何意?”

楚穆长身而起,踱步来到帐帘处,指着天边道:“主公请看?”语气透出神秘之感。

宇文成都兴趣大增,站起身来,大步踏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引起一向淡定的楚穆兴趣。

张正德亦是站起身来,向帐帘处走去。

天色渐暗,金乌消失的无隐无踪,可是西边确实红霞万丈,而且东边又出现千层白云,彷如浪花般一浪接着一浪洗刷天空。异景相融,恰到好处,让宇文成都与张正德一时看得呆了。

良久才回过神来,宇文成都询问道:“先生,如此异景,有什么讲究?是否今夜有大雨?”

楚穆诧异的点点头,道:“没想到主公,也想到了大雨。不错,晚霞映天,又出现千层云,再加上西北风,正是有大雨来临的征兆,今夜将会下起初冬的雨。”接着目光沉凝道:“高鸡泊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唯独有两人,不得不防?”

宇文成都露出了然的神色,道:“是否是窦建德与苏定方?”

楚穆再次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二人。窦建德素有谋略,苏定方能征惯战,以他们的习性,一定会在今夜趁大雨而来,突袭大营。”

宇文成都眼中射出精芒,道:“有意思,有意思。他们赶来,我定要好好的招待他们。”

身后的一把雄浑声音响起道:“久闻苏定方矛术了得,末将愿为主公手中捉刀,会会此人?”声音铿锵有力,紧接着便是跪拜之声。

此话入耳,宇文成都转过身来,一对眼射向抱拳跪拜请命的张正德,一把将他扶起,沉声道:“既然张将军盛情雀雀,本将又岂能推辞,今夜苏定方就交给你了。”手拍在张正德的拳头上,甚有力道。

张正德肌肉一紧,眼中迸出火光,大手有力的握住宇文成都的手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天空的霞光渐渐消失,天色渐渐转黑,乌云开始聚集了起来。

要下雨了。

楚穆一对眼望向天际,透出深邃。

也许从今夜开始,就像以前的范增、贾诩一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浩瀚的历史中,毒士只有贾诩一人得以善终。

我楚穆的路,又在何方?启蒙.

第四十八章 血色(四)

乌云密集,汇集到极点的时候,雨开始下了,一滴两滴,渐渐的变成了无数滴,瓢泼的大雨再次降临。一望无尽的平原瞬间成为了泥泞的王国。

雨夜里宇文成都等人一刻也没闲着,在军营四周设栅栏、拒马、绊马索等等防御措施,以及扎着无数的稻草人,充当士兵,看起来像是防守严密的军营。一处低洼之地,贴着俯视的死角,一大堆士兵在挖着深藏兵坑,均带有坡度,宇文成都与楚穆商议,以此处设伏,借助黑暗的掩护,突然杀他们措手不及。

雨噼里啪啦的下着,溅在帐篷上,碎成无数光点。

平原寂静,却隐隐传来受惊的狼嚎。

马蹄声响起,一匹黑色的骏马,突然出现在前方,冒着大雨狂奔而来,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手持着一杆巨大黑沉沉的大铁矛,正是张正德。他此时全身湿透,打在他身上的雨水,顺着黝黑的铠甲犹如小溪一样的流淌。

张正德策马奔向宇文成都,一个急停,随着战马长嘶,身躯跳了下来,面上露出兴奋的神情,道:“兔崽子来了。”他的血液在开始颤抖,多少年了,终于又可以征战沙场了。不管来人是谁,都要尝尝他手中大矛的滋味。

宇文成都沉声道:“还有多远?是否骑兵?”与张正德这段时间的接触,知道此人对观察敌情之道颇有造诣,可以在远的距离,耳贴着地面,探知对方的远近,以及兵种。

张正德不敢怠慢道:“一柱香的功夫。全都是骑兵。”

宇文成都点点头,一炷香,按照后世的计算单位就是半个小时。好足够了。挥手示意道:“张将军,你带领按原先计划的骑兵,都藏身低洼处。”

张正德心情激动,知道能大干一场了。不过他心细,察觉出宇文成都的话中含义,道:“主公,你……”宇文成都摆手道:“还记得西楚霸王,遭到十面埋伏的事情吗,我要打疼他们。”

当下宇文成都挑选五百精壮的睚眦铁骑,在滚滚马蹄声中,奔向黑暗,融入一体。

张正德望着宇文成都远去的身影,双手紧了紧握在手中的长矛,立即招呼众人,侧倒在藏兵坑。黑压压一片,由于服饰都是青色,与夜色比较接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还以为是草地呢。

两柱香已过,大量的骑兵终于来到,马蹄阵阵,轰鸣声在雨夜里响起,闷雷敲打着大地,仿佛间突然出现一般。张正德将自己的身躯压低,一对眼紧紧的盯着那些气势磅礴的骑兵,暗赞对方行事谨慎,所有的马蹄都包上了麻布,使得蹄声没有在极远的地方响起,增加了隐秘性。

这突然出现的、杀气腾腾的骑兵,让埋伏在低洼地带的骑兵们都热血沸腾了起来,战场最是鼓舞人心,恨不能立即起身相搏,不过此时的时机都没有到,谁也不敢冒失。宇文成都的军法可是极其严酷。

张正德心中计算,这些骑兵大概在**千左右,值得注意的是,竟然都是有些规模的重骑。战马披着牛皮甲,骑士也是穿着铠甲,配上手中的长矛,活脱脱的重骑形象。他心中疑惑,这高鸡泊虽然声势不凡,可为什么能组建起重骑。要知重骑的费用可是颇高,没有门阀的强大财力是组建不起来的。

张正德甩甩头,不再去想。把眼光放在了战场。

骑队霎那间与军营缩短了距离,临近时分成两队,各以数千人组成,一头撞碎了拒马蜂拥般冲进了军营。

低洼处埋伏的宇文骑兵们,有些沉不住气了,想要翻身而上。

张正德大手下压,让众人冷静,他作战经验丰富,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此时出去,很有可能将有力的形式变为不利的形式。

低洼处,楚穆穿着蓑衣,头顶着蓑帽,透过雨滴溅在蓑帽形成的水流,看向整个战场。平静的心,开始有些激动,他所说的今夜有人会夜袭,完全是针对窦建德与苏定方的心理猜测的,当真正来时,还是有些激动。战场始终与没有硝烟的谋略下棋不同,这迎面扑来的紧张之感,让第一次上战场的他,感到有些迷醉。

一个谋士必须经过阅历的洗礼,才能有大的成就,楚穆想起了那个八十余岁得到善终的贾诩,毒士贾诩名扬天下,但他却活得好好的。观其后期所出的计谋,基本上都是沉稳的走法,沉稳中透着诡奇,诡奇中又带着一丝狠毒。早已经将前期的毒辣给收敛的,更加的炉火纯青。也许正是这个转变才让他活到了八十余岁。

或许贾诩正是为楚家的出路,打开了一个天窗。

如果以沉稳为主,狠辣为辅,再以诡奇调和,也许会是一个全新的道路。

楚穆轻叹一声,是该改变了,有机会与宇文士及切磋切磋。

场中的变化,让楚穆收起神情,立时下令,实施原计划方案。

军营中顿时炸开了锅,随着几声敌袭,敌袭的呼叫声。

羊群狂奔,那些冒充的稻草人绑在羊群上,羊群这一奔,稻草人自然也跟着奔,借着夜色的掩护,犹如慌了神的士兵,在那狂奔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稻草人不会说话。

早已安排在大营里的几个死士,立即火速的将绑在大鼓上的羊松开。羊受惊乱踢,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一时间充塞整个军营。

听到军营的战鼓,以及那些慌了神的人影。

撞进军营的高鸡泊骑士们,立时兴奋了起来,分散开来,口中发出尖啸声,朝着冒充的稻草人杀去。

噗噗噗。

连砍几个稻草人之后,忽然发现不对。

一时间中计了,中计了的声音顿时响起。

就在这个时候,张正德战意狂涌而出,一声怒吼,一抖马缰,巨大的黑色战马,直愣愣站了起来。

低洼处的骑兵们开始纷纷响应。

张正德仰天大吼:“杀!”率先冲了出去,两千五百睚眦铁骑紧紧的跟在张正德的身后,操着各式各样的怪叫声,兴奋的朝着闯进军营的骑士们杀去。

弓骑手们也冲了出去,紧紧跟随着睚眦铁骑。

无数只骑兵,就像是天兵从天而降,浑身冒着惊天的杀意。

一时间让高鸡泊的骑兵们,有些发愣。

一声雄浑的大吼声在高鸡泊的骑兵里响起:“撤!”声音透着威严。高鸡泊的骑兵们开始回过神来,纷纷调转马头。

可是骑兵的冲锋是快速的,尤其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如此短的距离下。

宇文的弓骑手们纷纷站起身躯,拉弓上弦,嗖嗖嗖,无数枝箭簇离弦射出,形成黑压压的乌云,朝着那些速度减下来,要掉头撤退的骑兵们罩去。

噗噗噗……

无数枝长箭瞬间穿过铠甲的细缝,钻进了肉里。

一声一声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最前排的高鸡泊骑兵们顿时遭了殃,人仰马翻,虽然他们穿的铠甲能有效的抵挡箭簇,可是却架不住数量多,有的骑士瞬间中了好几箭,其中一箭射中要害,立时毙命,摔下马去,有的好几枝箭簇则是射中了战马,战马受惊,将骑士掀翻。一个照面之下损失了好几百人。

见到对方骑士们落马,睚眦铁骑更加兴奋,怪叫声更盛。

张正德情绪被带动了起来,大吼一声,骑速加快,距离顿时缩短,睚眦铁骑身体前倾,槊矛平端,矛刃闪烁着寒光。

平时的训练成果在这个时候,终于体现。

弓骑手们坐回马背,在睚眦铁骑的后面,轰然分成两队,一左一右,呈弧形,散了开去,朝着场中高鸡泊骑兵,开始迂回。

军营里的帐篷,在骑兵们的践踏已经成为了平地。

弓骑兵们利用长弓的距离优势,再次站起身来,拉弓上弦。启蒙.

第四十九章 血色(五)

弓骑兵们如羽翼展翅般迂回。

一支支长箭从长弓里射出,如蝗虫群般蜂拥而去。这些被宇文成都调来的草原汉子,在训练过后,现在在战场上发挥出与生俱来的优势。

箭影瞬间罩进了那些处于边缘的骑士,长箭入体声再次响起,战马长嘶的受惊声与痛苦的嚎叫声交织在一起,飘荡上空。

高鸡泊的骑兵们在强大的箭势下,又失去了几百个人。

一股愤怒至极的吼叫声从高鸡泊的骑兵阵营里传出,犹如受了伤的豹子,嘶吼咆哮。高鸡泊的骑兵们混乱的局面得到了改善,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端着手中的长矛,向着两千五百名睚眦铁骑杀去,阵形在慢慢的改变,最后形成了巨大方阵。

两支重装骑兵在彼此不短的距离下,一下子撞在了一起。就像是两股庞大的水流相撞,浪花四起。

骨骼的脆响声、长矛刺入身体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在空中飘荡。

鲜血不乱的溅出,两只骑兵互相碾压。

血与血的碰撞。

硕大的长矛在张正德的手中不断的滚动,挑刺、劈砸。凡是与他接触的高鸡泊骑兵,纷纷被他强横的手段,不是被刺死,就是给砸飞与后面的骑兵相撞在一起,如滚地葫芦般滚去。

睚眦铁骑三人一组,呈巨大的尖锥,在一杆杆巨大的长矛下开路,瞬间将骑兵方阵,给凿穿了一个旋窝。

张正德长啸连连,杀得性起,张氏矛术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乃是三国桓侯张飞之后,以一杆丈八马上重矛,闻名禁军。早年时也曾杀得突厥哭爹喊娘,只是后来功成名就,渐渐的淡出沙场,很少有人知道他矛术上的造诣。

张正德蛇矛滚动,刺穿了一个向他攻来的骑兵,随后一挑猛然砸向已经被身后睚眦铁骑刺穿的对方骑兵身上,顿时骨骼脆响,往旁边撞飞。

这时有五杆长矛向他迎面刺来,速度很快,竟然产生了空气的摩擦声。

张正德双目透出炙热,哈哈大笑,胯下战马长嘶一声,窜了出去,浑然不惧这五杆长矛。手中的大矛滚动跳起,在空中一旋,一只手抓在矛杆,赫然横在那里,仿佛知道那五杆长矛的运行轨迹一样,一下子挡住了五杆长矛,止住来势,一声长笑,借助战马的奔驰的冲劲,手腕一震,将那五杆长矛荡开了去,使得他们的主人空门大露。

可是张正德却看也不看,大矛一旋,依旧恢复挺矛的姿势。

噗噗噗噗噗!

从张正德的身后一下子探出了五杆长矛,瞬间将中门大露的五个骑士刺成对穿,接着长矛一抖,都被抖砸了开去。

张正德与骑士们一啸而过。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雄壮的大汉,带着庞大的杀气,直朝着张正德杀来,一杆巨大长矛闪电般急刺,螺旋翻滚,透出刚猛之极的力道。

硕大的红缨随着长矛的运行,似是玫瑰花一样绽放,几乎晃花了张正德的眼睛。

张正德目光沉凝,感受着长矛的威势,心叫厉害。此人是谁?难道是苏定方?不对,传闻苏定方的矛势都是刚柔并济,一张一弛,没有这么强的力道,这个力道让他有种面对熊阔海的铜棍才有的压迫感。

长矛不断的旋转,转眼间杀来。

张正德不敢怠慢,一声低喝,长矛颤动朝着朝着对方的长矛攻去。

碰。

两支长矛相撞。

一股强横的力道传来,使得矛杆一阵颤抖,几欲脱手,张正德心中一惊,厉害,急忙双臂一用力,稳住矛势。

短暂的交锋,战马并驰。

张正德大矛一旋,开始反击,向那个大汉横着攻去,单手而持,霎那间攻出十八矛,一矛比一矛强劲,犹如海浪般,一浪盖过一浪,甚是豪雄。

这十八击,极为讲究,是当年张飞的绝技,利用特殊手法,单手而击,一击快似一击,力道由弱渐强,到了第十八击,能将力道变得刚猛无俦,山崩地裂,天下间很少有人接下。当年张飞仰慕项羽,遂自创蛇矛十八击,以祭奠项羽失传的单手十八击,当年他就是凭着一杆蛇矛,以蛇矛十八击,与吕布在虎牢关前酣战淋漓。

一时间只看见张正德的长矛变成一片矛影。

那个大汉甚是了得,在这十八击之下依然不惧,身躯竟然在马背上翻转起来,大矛滚动,红缨摇晃,攻进了十八击的矛影内。

当当当……

一连串的交击声响起,刹那间交击了十七下。

在相交十八下的时候,那个大汉被张正德的长矛强劲力道击离了马背。不过那大汉在离开马背,就要落在地面,快被战马践踏的时候,猛然一拍马背,身躯如无骨般,竟然急速的穿过马腹,在另一边上了马背。

两马交错,两人都是背对着背。

张正德大吼一声,大矛一旋,抓着矛头,以左臂为力往后向那个大汉,横撞而去。

当!

又是一声响。

张正德的身躯一震,内心诧异,回头后望,只看见那人也和他一样,施展的矛杆后撞的方式。

两人短暂的交锋,短暂的离去。

就在刚刚的短暂时间里,张正德已经知道了那人的强悍实力。

那个大汉的雄壮身影在击倒三个睚眦铁骑后,渐渐的淹没在了人群里。

张正德振奋神情,大矛连抖,率领睚眦铁骑,如一把尖刀瞬间将高鸡泊的骑兵方阵,切成两半。

视线猛然一空,前方没有了人。

张正德扭头后望,发现已经冲破了对方的阵势,身后的两千多骑兵,身上沾满了血液与雨水相融。

无主的战马,发出悲嘶。

宇文成都的睚眦铁骑虽然人少,但是确是精锐,而且冲阵战术,都是他与单雄信这个骑兵俊才商讨之后,重新定制,再配上他亲传的实用狠辣的马上矛术,三人一组,穿插连环,连绵不绝,加上比西方轻许多的战甲,将重骑的骑阵发挥到了极致。

这一轮冲锋下来,并没有损失多少人,大概五十余人。

而高鸡泊的重骑却是损失惨重,先是被弓骑兵射杀损失掉的,然后加上一轮冲杀,足足损失了一千多人。

就在这时,那些弓骑手们也没闲着,在双方脱离交织的时候,早已预先判断了他们的行动路线,迂回过去,长弓拉弦,一枝枝长箭,再次形成一片黑云,一左一右,朝着高鸡泊的骑兵们,夹击射去。

惨叫声又响起来,人仰马翻中,那些骑兵冲出了营帐。

足足又损失了数百人。

营帐中,篝火轰然点起,在雨中冒着狼烟。张正德沿着大雨搭棚而看,只见楚穆一身蓑衣站在那里,一杆巨大的纛旗,在力士的手中左右摇晃。

那是追击的命令。

对于宇文成信任的谋士,不敢怠慢,一声长啸,按照原先的布置,调转马头朝着突围的高鸡泊骑兵们追杀而去。

铁蹄轰鸣,两千多名睚眦铁骑,再次启动紧紧跟随。

这个时候,那些拥有几千多人的弓骑手们,纷纷展开骑射的绝技,迂回射杀,高鸡泊的骑兵们人数纷纷减少。

这些弓骑手奉行了宇文成都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策略,将草原的骑射游击战术,发挥到了极致。

使得高鸡泊的骑兵无可奈何。

而张正德的铁骑又在身后紧紧的跟随。

形式急转而下。

高鸡泊的骑兵陷入危机。

宇文成都以及那消失的五百名睚眦铁骑,不知道隐藏在了什么地方。

双方各自为政的骑兵,展开了追逐战,朝着高鸡泊的方向奔去。

铁骑轰鸣,泥水飞溅。

骑兵们互相而逐,来到了一条横在面前的大河处。

张正德的睚眦铁骑不动声色的慢了下来。

那些弓骑手们,也不动声色的慢了下来,仿佛间似乎战马的体力消耗了。

逃亡中的高鸡泊骑兵们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们已经被这些弓骑手们蚕食的损失惨重,人数大减。完全没有心思观察宇文骑兵的动静,只顾着逃命了。

高鸡泊的骑兵一头扎在了河流中,想要渡过去。

突然那个领军的威猛大汉,狂叫道:“不好!”

话音还没落,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大河的另一头,出现了一条白线,越渐越大,越来越近,声势浩大,朝着高鸡泊的骑兵们直扑而来。

威猛大汉,嘶吼一声,调转马头往岸边狂奔,大矛狂卷,纷纷将挡路的骑士给扫飞了出去。

骑士们纷纷反应过来,都往岸上奔去。但是后面的骑兵由于惯性,还在往前冲,顿时相撞在了一起,人仰马翻中。蓬!巨大的潮水撞了过来,瞬间将骑兵们给冲刷了出去。

战马悲嘶,骑士求生的嚎叫,顿时响彻了整个河流,飘荡在上空。

蹄声滚滚,从另一边传来,宇文成都连人带马,一身暗金,提着他的招牌武器——凤翅镏金镗率领五百骑兵,如幽灵般冒了出来,直朝着这边而来。

宇文阀的骑兵们收拢阵形,一个个长弓搭弦,对准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高鸡泊骑兵们。

宇文成都与睚眦铁骑汇合,堵在对方的正前方,一杆杆长矛斜搭在地面,鲜血被雨水冲刷到地面。

一顶顶圆檐帽子,冷酷的造型。一万人组成的骑兵,没有任何言语,平静的杵在那里,汇成庞大的压力。

宇文成都骑着赤炭火龙驹,立在睚眦铁骑的前面,巨大的凤翅镏金镗,倒插在地面。

张正德与他落后一个身子而立,以示尊重。

宇文成都望着面前颓废无路可走的骑兵们,开口道:“你们领头的人是谁?”启蒙.

第五十章 王伏宝归降

声音轻飘飘的,透出深沉,虽然不大却能清楚的在雨夜里飘荡。

宇文成都望着眼前的溃骑,心里对楚穆的计策,甚是赞叹,这个计策非常简单,却很凑效,直接了当有透出一丝狠辣。利用敌人闯入阵营时,那一刻间发现中计的惊慌,突然杀出,再以长弓骑手以及比对方兵马多的优势,进行袭杀,让对方在黑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加上睚眦铁骑的装备精良、个个骁勇,迫使高鸡泊这些人夺路而逃。再利用追击消耗对方的兵力,追到这个漳水的分支时候,宇文成都一下子将早已填好土坝破口,潮水狂涌,在人为的自然灾害面前,彻底没有任何反抗力量。

他面前的这些骑兵遭到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精疲力尽。

一条雄伟的大好,持着一杆长矛策马而出。衣甲破损却挡不住昂扬之气,浓眉大眼,透出不甘,颔下是一副虬髯,威风凛凛。

此人步出,这些溃骑仿佛找到主心骨一样,强打起精神。

宇文成都看着面前的大汉,若有所思道:“你是王伏宝?”王伏宝是窦建德麾下的悍将,与苏定方并称窦建德左右手,只是在宇文成都的映象里王伏宝的名气没有苏定方显赫,所以他忽略了此人。

身后的张正德眉头一扬,原来是他,难怪有如此强劲的力道。此人向来以刚猛的矛术、精湛的骑术威名河北。

王伏宝吐了一口痰,闷哼一声道:“本人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王伏宝。”

宇文成都看着前方奔腾的河水,再看看王伏宝,劝降道:“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放下兵器投降,二是被我麾下弓骑手乱箭射杀。你选吧。”语气透出一股霸道。

王伏宝惨然而笑,双目迸出炙热的火焰,道:“我王某自出道以来,都是战无不胜,今夜却糟了一个大坑,兵者诡道也,在下领教了宇文将军的兵法。我有件事想拜托将军。”语气透出期盼的意味。

宇文成都点头道:“你说。”

王伏宝巡视者四周的高鸡泊骑兵,道:“这些弟兄是我一手组建,虽然与贵骑无法比拟,虽然本人不是爱兵如子的将领,却还是要说一句,请将军照拂。”语气透出决然。

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情绪在空中蔓延。

“将军……”高鸡泊的骑士们纷纷怔然。

宇文成都蓦然,对方说出这句话,很有可能抱着死志了。

“锵!”

长矛倒插与地,矛杆一阵颤抖,波光粼粼的反光下,矛杆上的浮龙雕纹收入宇文成都眼底。宇文成都忽然想起什么,皱眉紧锁。

王伏宝整理仪容。

双方的骑兵均是肃然。

这种誓死不降的勇气,让双方敬重。

高鸡泊的骑兵们受到感染隐隐有哭泣声。

张正德双目缓缓闭起,被对方从容慷慨,忠君之态折服,不忍看下去。

一阵龙吟声响起,腰间的长剑离鞘,剑长四尺,青光茫茫,吹毛断刃,是一把好剑。

王伏宝将宝剑横在颈脖,闭上眼睛,就要划拉。

宇文成都蓦地一声爆喝道:“慢着!”肉眼难及的速度取下龙头长弓,搭箭上弦,闪电般的射出,箭势力沉,又快又急,在王伏宝刚刚划出浅浅的小口时,射进手腕部穴位,手一颤,握力顿消,宝剑把持不住,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伤口的鲜血淙淙流出后,开始凝结,消止。

王伏宝一对眼射出愤怒的目光,低喝声道:“你干什么!”老子想死都死不成。

一旁的张正德睁开眼睛,满面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听到宇文成都射出了一箭,双目寻觅,终看到王伏宝手腕上的箭簇,心里叹为观之,好箭术,百步穿杨不为过。同时知道看样子王伏宝是死不成了。

宇文成都不理王伏宝的目光,道:“当年被杨坚害得抄家灭族的王家,和你是什么关系?”直呼其名,对杨坚毫不客气。他终于想起了只有王家的长矛才有浮龙雕纹,那是东晋之时,司马氏御赐的。

王伏宝肩头一颤,闭口不言。

宇文成都沉吟道:“个中隐情想来是曲折难料,不过你死不掉了,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别想死。”说道最后语气透出强势。

大手一挥,招呼手下们纳降。

王伏宝怔在那里。

众人立时忙活起来。

收编降卒,掩埋尸体,驱赶着无主的战马……

两柱香之后蹄声滚滚,一万余人的队伍启动,撞进了黑夜里。只留下还没有被雨水冲刷尽的鲜血以及满地的狼藉。

雨依然在下,雨势不减。

军营又开始恢复了原貌,无数顶穹庐向着四周深处延伸开去。

大帐之内,只有宇文成都与王伏宝两人。

两人从大帐搭建好的那刻起,就已经在帐内交谈。大谈现今局势,只谈之中宇文成都对杨坚、杨广直呼其名,一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在随身带着的高粱烧互饮下,王伏宝的心从原先被宇文成都的蛮横决定的抵触,也渐渐放开了。

酒过三巡。宇文成都长身而起,来到帐帘处,举目眺望,入眼的是碧浪起伏,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以及偶尔起伏的丘陵,野林、河流小溪。

宇文成都心里忽生感慨,叹道:“两晋时期王、谢两家是江左最有名的世家大族,东晋之时,朝廷要位,均由王、谢两家轮流任职,备受尊崇,显赫一时,尤其是谢家的谢安出山,布下淝水之阵,王国宝挺矛在八公山下,七进七出之后,声威一时无两。世人只知谢、王,而不知司马。”

王伏宝黯然道:“声威一时无两,又怎么样,如今谢家遁世不出,王家惨遭灭门。”此时他的伤势在后续而来的随军郎中处理包扎。

宇文成都蓦然转身,目光射向王伏宝的眼睛,道:“王家历来以刚猛的矛术,闻名天下,你先祖王国宝曾在八公山下,以微弱兵力,对抗西秦百万大军,照样杀得苻坚丢盔弃甲,令祖豪雄实在令人向往。”

王伏宝面色面色一沉道:“宇文将军,你和我谈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因为我是王家人,有利用的价值。今夜交谈,你大骂杨家无道,大骂杨广无耻,不过是想要彻底招降我罢了。其实招降我并不难,只需一件事足矣。”

宇文成都心中一喜,王伏宝实力不错,又能带兵,这种人收为己用不嫌多。王家在历史上都不是凡角色,只要控制得当,都是一大助力。先前郭绚派兵围剿,全军覆没,估计就是拜王伏宝、苏定方、窦建德三人所赐。口中言道:“我宇文阀实力雄厚,只要你提得出来,我就做得到。”语气傲然。

宇文阀现在成为了宇文成都招揽人才的口头语了,张口就来。没错,宇文阀实力雄厚,是超一流的门阀,我就用宇文阀压你,招揽你。

王伏宝冷笑道:“条件只有一个,杨广直系血缘男丁,一个不留。”

宇文成都心叫厉害,这仇恨真够大的,有仇恨就好办,就怕你没仇恨。不就是杨家人吗,我注定是笑到最后的人。斩钉截铁道:“好!杨广直系血缘男丁都给你留着。”这句话大有讲究,我给你留着,要杀你自己杀,不关我的事。

王伏宝上身而起,跪拜而下:“末将王伏宝,拜见主公。”

宇文成都哈哈大笑,一把将王伏宝扶起,心中在想,如果我不是宇文阀的人,而是身份普通的将领,他还会降我吗?不会,王伏宝会睬都不睬他,甩手而去。

宇文成都第一次感到宇文阀的身份,真是好用。

怪不得,历史上李渊起兵,宇文化及起兵,那么多人响应,感情是实力雄厚,让人有归属感。启蒙.

第五十一章 张金称的覆灭(一)

天已经亮了。

雨也停了。

那些被昨夜战事惊扰的牛羊也赶了回来。不过数量上有一定的损失。

大帐内,宇文成都坐在案旁,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地图。

王伏宝的加入,使得他实力大涨。

现在他武将有单雄信、张正德、王伏宝、澹台陌、秦虎、水栏怒、宇文炙,宇文濉、宇文濮;文吏有楚穆、独孤觞、车焜梁等。实力比较雄厚可以独霸一方了。

此时他的那颗大开杀戒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他明白楚穆抗命跟来是什么意思,就是担心他冲动出错。宇文成都心中暗叹,自己已经过了激动的年岁了,以后争霸天下,随着实力如滚雪球一般,根本不用他亲自去上。

他不是李世民,累死累活,摆脱不了家族的影子。

他宇文成都积攒实力,让家族不得不跟着他屁股转,不得不依仗着他。这就是他与李世民的不同,也是作为后世人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的唯一特性。

一阵悠扬的琴音大乱了宇文成都的思绪。琴音好听冷瑟,仿佛间使人处于冰天雪地,千里皑白厚厚的积雪中策马孤身而行,喷息时,白雾隐现,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脚印。琴境中透出雪天独行客的孤寂与傲然,与天为伴,与地为伍。

琴声是从楚穆的帐里传来的。

宇文成都心中一动,长身而起,往楚穆的大帐而去。

帐外寒风刮面,雨后的泥土气息,使得宇文成都神情一清,精神气爽。

宇文成都一路走来,来到了楚穆的大帐,掀帘而进。

入眼的是楚穆那神情淡然,抚琴的身姿。

宇文成都不客气的坐在一旁,闭眼聆听。

这时候琴音转变,脑海中的画面,渐渐变成东都闹事,络绎不绝的人群、车辆,好似滔滔江水,美女如云,禁军彪悍,皇宫大内,佳丽三千,甩袖而舞,翩翩婀娜,肉色糜烂。充斥着一种强烈的嘲讽。

一曲而终,琴音回荡。

楚穆淡然拱手见礼道:“主公,刚才在下进入琴境,不知主公突至,请见谅。”

宇文成都摆摆手道:“我是来问计的,无须如此客套。”

楚穆闻言,手在琴弦一拂而过,琴音荡漾,道:“主公不是想率军,攻上高鸡泊吧。”

宇文成都苦笑投降道:“先生就不要再逗我了,高鸡泊水网密布,天然沼泽湖泊之地,我这一万骑兵又怎能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下作战,岂不是自取灭亡。”这个楚穆什么都好,就喜欢明知故问而装蒜。

楚穆摇头道:“主公先前主公誓师,大有大开杀戒,千里飘血的派头,实着让我担心了一把,以为主公会有过激行动,现在看来主公还是有分寸的。”

宇文成都拱手,对楚穆的关心以作感激,有这样的部下关心、操劳何愁大事不成,然后不经意的问道:“据正德所言,当日誓师,先生曾就势卜卦,一段精彩言论让众人叹服。”作为后世人,对于占卜这个东西,玄之又玄,不知道怎么说,说不信吧,他那个时代大行其道,算得有鼻子有眼煞有其事,说信吧,有时候还不定准,有太多的人靠着占卜,招摇撞骗。

楚穆刚刚要端起旁边的茶水,听到宇文成都这句话,手立时顿了一下。好一会才道:“公主对易经占卜有兴趣吗?”语气有些抵触,因为宇文成都这句话,问到了他的根基。

宇文成都一阵尴尬,已经觉察出,他问错了话,摸了一把层次分明的胡茬子道:“我只是好奇问一问,若是犯了先生的忌讳,就此揭过。”

一直沉静洒脱的楚穆,此时表情有些犹豫,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润龙润嗓子,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道:“易经之学博大精深,从一开始的创作,再到后人的填补,已经从局限的局面渐渐的包涵了天地间不可更改的物理与数理,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阴阳对立,阴阳互生,都是有一定的规律。一本易经能演化出多种学术,而这占卜亦是其中之一。占卜之术与其说是借天地异象或事物本相,说出理论,使众人信服的自圆其说一种玄妙的技艺,不如说占签卜卦是连自己亦能沉迷其中,对事物的独特见解的玄妙学术。”

楚穆轻笑一笑道:“当日主公,意态冲动,有大杀四方的意象,符合其坤卦上六,血玄黄的大凶卦象,所以才出此言,目的不过是让自己说服自己,抗命追随主公的理由罢了。至于说有什么灵验之处,信则有,不信则无。”

楚穆虽说得委婉含糊,宇文成都心里了然,不再去问,一句话就是楚家的必修课,屡试不爽的工具。

宇文成都转到正题上来,道:“朝廷送来的辎重将会在两个时辰后运来,杨义臣的大军迟迟未至,估计要在第二天下午才能赶到,这高鸡泊昨夜损失惨重,该如何行事?”

楚穆沉吟道:“请主公说说,高鸡泊的详细兵力部署。”在武阳这么多天,他已经知道了宇文成都还有一个几乎渗入全国的情报机构。

宇文成都沉声道:“除去王伏宝的重骑,高鸡泊还有两支重骑掌握在张金称与窦建德的手中,有接近两万人的骑兵。加上步兵六万,合计八万。”

楚穆听到宇文成都报出来的数据,心想难怪高鸡泊能与朝廷对峙,这兵力比瓦岗寨还要多。淡淡一笑道:“主公来找我,想必身上已经带了张金称、高士达、窦建德等人的详细资料,为何不拿给在下观看,难不成主公是在考验我?”打趣道:“在下虽有谋略,若没有情报作为依靠,纵是有惊世之才,也难以施展。”

经楚穆提醒,宇文成都这才想起,袖中鹰卫探得的详细资料。连忙从宽大的袖中拿出,起身递给楚穆。楚穆半起身接过,坐回席案,细细观看。一盏茶的功夫已过,抬起头来,道:“不知主公想等着大军而来,与高鸡泊一战,还是今天就战上一回。”

宇文成都心中一动,暗想楚穆开始出招了,不过这两种选择有什么不同?当下询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楚穆道:“等大军而来,是求稳之法,虽能以优势兵力,解决高鸡泊,但因对方的士气没有大跌,要颇费一些功夫,而将军的声望会被杨义臣的大军所掩盖。”语气突变,慷慨激扬道:“今日则不同,窦建德与高士达是一丘之貉,事事以窦建德为先。而张金称有勇无谋,向来与窦建德不对付,不买窦建德的帐,如今王伏宝投降,更容易激起两人矛盾,是最容易利用。主公可派一人下上战书,下午决战,我有一计可使此人全军覆没,两次大胜足矣让高鸡泊士气大跌。主公可凭借此事,声威更胜从前。”语气透出一种自信与孤傲。

宇文成都面容不动声色,郑重的点头。心里大呼痛快,终于可以战上一场了,现在不抓紧,以后可就没有多少机会了。启蒙.

第五十二章 张金称的覆灭(二)

高鸡泊葭苇阻奥,芦苇丛生,水网密布,广袤数百里,可藏十数万大军。

这高鸡泊横在信都郡与清河郡之间,乃天然屏障。此时张金称与高士达、窦建德三支巨盗盘踞在这里,更是切断了信都郡与清河郡之间的联系,原本北方南下的商队,在被这三个巨盗劫掠数次之后,纷纷改道,众多家族的利益受损,尤其是宇文成都经营的商队,损失最大。

这高鸡泊一直是宇文成都悬在心头上的一根刺,只是平时找不到机会拔掉他罢了,因为这个高鸡泊悬在清河郡,而不是他的武阳郡。

这一次机会终于来到。

水网之间,多块被河水冲刷而形成的孤岛,分布着高矮不一木质结构的房舍,高高的瞭望塔与箭塔分布四周,彼此相应,一遇危险就会发出警告。

一个巨大的岛屿上,众多建筑随着岛屿的结构延伸开去,紧凑而又密集。

大寨大厅。

一声咆哮声传出:“什么!你说什么!王伏宝率领的精骑被灭了?而且王伏宝还率领残余投降了宇文成都?”张金称庞大的身躯在大厅内来回走动,面色铁青。他的下方跪着一个士卒。

王伏宝竟然投靠了宇文成都,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窦建德的手下出现这样的状况,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这个窦建德自上山之后,就和他作对,不就是仰仗着王伏宝与苏定方这两个打手吗,我看你失去了王伏宝,还怎么嚣张。

张金称心里浮现兴奋的感觉,他之所以兴奋,完全是因为高鸡泊本来是他一家独大,高士达往往以他马首是瞻,但是窦建德上了高鸡泊后,不知怎么的两人就联合起来,势力一步步扩大,渐渐的威胁到他的地位,尤其这几年,两人的总兵力高大六万,而他只有两万人马,使得他寝食难安。

这一次,王伏宝投降,让他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张金称看着来报信的探子,心里无名火起,一脚踢翻将他踢翻,怒喝声道:“滚出去!”

那人在地上如葫芦般连滚几圈后,连忙连滚带爬出了大厅。

张金称在幸灾乐祸的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愤怒感,那就是他平时最恨背叛之人,哪怕是被迫投降都不行。当年他也是隋朝一员将领,在征伐突厥的时候,吃了败仗,原因就是他的下属与突厥人窜通一气。当他率领残部回到大军时,上层不查原因,却要治他死罪,若非行刑时突厥突然来犯,他侥幸逃生,早就死了。

从那以后最恨背叛之人。

这时一连串的急促脚步声响起。

张金称瞪着他的牛眼往大门处看去,还有哪个不想活的,这个时候打扰他。

一个士卒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大厅,跪倒在张金称的身前道:“禀告首领,王伏宝派人送来战书。”双手举起一封信。

张金称勃然大怒,骂声道:“这个没卵的鸟人!竟然敢下战书,简直岂有此理,老子要灭了他!”接着对来人怒哼一声,道:“那个送战书的人呢!老子要千刀万剐了他!”声音咆哮如雷,在大厅内飘荡。

那个士卒哪见过这个场面,顿时吓得颤抖道:“那个送战书的走了。”

张金称眼射冷光,冷笑道:“你竟然放他走了,要你何用!”大手蓦地凭空拍出,一下在拍在了这个士卒的天灵盖上,一声清脆骨骼声响起,头顶被一股大力击得顿时塌陷,七孔流血,立时毙命。

张金称活动身上的肌肉与骨头,顿时一阵霹雳啪啦的声音响起,将那封信拾起,看过之后,撕成碎片,冷喝道:“来人!击鼓聚将,决战王伏宝!”

大步走到一旁兵器架上,拿起那杆巨大的大关刀,随着臂膀的震动,刀背九个环子哗啦啦的作响。

巨大的擂鼓声,响彻整个寨子。

一时间惊动了所有人。

张金称的部队开始聚集,战马披上了披挂,骑士穿上了甲胄,在一条条船只的输送下,已经陆续运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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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惊动了,正在商谈战事的高士达与窦建德两人,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到彼此间惊讶的神情,连忙派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

得到的消息让他们大吃一惊。

高士达整理衣袍,就要去见张金称。却被窦建德给拉住了。

窦建德道:“士达兄,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以张金称的火爆脾气,加上对我们的误解,只怕是劝不回来的。”

高士达停下脚步,担忧道:“以张金称的脾气,凶多吉少呀。宇文成都出自将门,又师从名将张须陀,从昨夜王伏宝夜袭反而被破之事来看,此人厉害之极。”宇文成都南征北战,经验丰富,从此人大破瓦岗寨的突袭、再加上昨夜的战绩,足矣证明此人的真材实料,不可不防。第一仗就败了,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战事。

窦建德皱着眉头道:“为今之计,也不能见死不救。张金称虽然与我们面和心不合,可是确是高鸡泊一体,他若有事,我们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应该出一队兵马,从旁策应,一旦有变,看看能不能从旁协助。”语气透出一种沉重。

高士达沉凝的点点头道:“看来只有如此了。”突然朝外面喝道:“来人,击鼓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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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云层终于散去,金乌跳将出来,靠着西边,阳关洒向大地。

旌旗招展,战马长嘶。

张金称的骑兵已经渡过水网,来到岸边,黑压压的,足足有一万人,在张金称的率领下,策马奔驰向约定的地点赶去。

张金称是马上将领,虽然在高鸡泊多年,拥有水兵、步兵,但还是以骑兵为主,只有骑兵战法,才是他最熟悉的战法。每次劫掠通常都是骑兵而出,呼啸纵横。

马蹄阵阵,草屑飞溅,铁骑过处一片狼藉。灰尘在踢间扬起,卷到半空,在骑队的后面形成一条巨大的黄龙。

半个时辰之后,在策马奔驰的张金称眼睛里,看到了一条黑压压的线纹在地平线上,随着战马的奔驰,周围景色的倒退,前方的黑线越来越清晰,颜色越来越淡。

那是清一色青黑色甲胄的骑兵,战马披挂,长槊低垂,整支骑队不动如山岳。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进,他看到了一杆巨大的纛旗,在朔风中,迎风舒卷,一只巨大的血色狼头龙身,口衔刀斧的怪物仰天怒吼。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张金称大手一扬,发号施令,整支一万人的骑兵队伍开始慢慢的散开,速度渐渐的减慢,长矛低垂。

决战是战场上最古老的决斗。

以双方的兵种毫无花俏的对碰,是战术与战术的较量。

此时他放缓速度,就是在尊重对方。

他认识那杆纛旗,那是睚眦纛旗,是宇文成都的独特旗帜。

难道对方约他而战的是宇文成都,不是王伏宝?

按照约战的惯例,通常是对手下战书,如果是王伏宝,可是为什么是宇文成都的睚眦铁骑?

张金称知道睚眦铁骑的声威与实力,他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宇文成都和麾下的睚眦铁骑与李元霸和麾下的玄甲铁骑进行的遭遇战,知道势均力敌的战果,而李元霸也在宇文成都的诡异镗术下受伤。

这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启蒙.

第五十三章 张金称的覆灭(三)

双方的距离不断的接近。

张金称原本心中的疑惑,在看到一个人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那个雄壮的身影,那个熟悉的面容,那个装束,那个气质,他不会忘记,是王伏宝!

张金称双目透出愤怒的火焰,仰天怒吼:“王伏宝,你这个没卵的叛徒!”

此时的距离,他可以清楚的计算出对方的人数,三千人,三千人!王伏宝竟然只带了三千人就来约战他,岂有此理。你以为挂着睚眦铁骑的纛旗,就可以冒充睚眦铁骑了吗,就可以吓倒我了吗?宇文成都怎么可能会把他的精锐交给你这个刚刚投降不到一天的人物。

厚背九环大关刀高振上空,铁环哗啦啦直响,发出号令,一万人的铁骑瞬间加速,向着王伏宝的骑兵狂涌而去。张金称心中冷笑,三千人,我让你只带三千骑兵,老子一万人压死你!

蹄声轰鸣,滚滚尘烟席卷而起,带着磅礴的气势往三千精骑压了过去。

王伏宝立在睚眦铁骑的前端,一动不动,手中的大矛低垂于地,硕大的矛刃点在地面。心里默默的计算着双方彼此的距离。

大矛蓦地提起,大喝一声,整支睚眦铁骑整齐划一,挺起长矛,身躯前倾。

王伏宝大喝一声:“冲!”

没有任何的多余。

睚眦铁骑猛然爆发出吼叫声,一抖马缰,蹄声响起,渐渐加速,变得犹如山石滚动,虽然只有三千人,可是依然犹如大山一样,带着巨大的压力,面对着对方一万人的铁骑,面无惧色,神情兴奋。

两支骑队就这样冲锋了起来。

不一样的人数对比,却可以发出同样的山崩地裂的气势。

张金称眯着一对眼睛,眉宇间透出凝重,他敏锐的直觉,感觉出这支骑兵的不一样之处,这个气势太惊人了,只有经过生死轮回的悍勇骑兵才能发挥的出来。他心里隐隐开始后悔,这是睚眦铁骑,他完全可以确定这支铁骑的真实身份。不过后悔刚刚升起,就被他给掐灭了。

他有一万人,而对方只有三千人,再悍勇能敌得过数量上的差距吗!

双方不断的接近。

景色不断的倒退。

草屑四溅,泥土翻飞,阵阵轰鸣……

五十丈。

四十丈。

三十丈。

二十丈。

距离越来越近了。

两只骑兵快要撞在一起了。

当到了十五丈的距离的时候,随着王伏宝再一声大喝,睚眦铁骑轰然变阵,突然急停,一连串的长嘶声,飘荡在了上空,睚眦铁骑们纷纷调转马头,以最后面为前列,竟然顺着原路策马而去。

这个变故太突然了,转换的太大了,使得张金称以及麾下的铁骑大跌眼镜,这……这玩得是哪一出呀。前面冲锋简直就是以死相拼的架势,可是现在突然转变的撤逃了开去。

一股愤怒的情绪,蔓延在整支队伍里,他们感觉被对方给戏耍了,这是耻辱呀!其中张金称的感觉最是深刻,他已经怒火充满了整个胸腔,又渐渐的扩散到了全身,那个王伏宝竟然跑了,竟然就这样没胆子的跑了!带着整个睚眦铁骑跑了,耻辱呀,这是深深的耻辱,难怪你会投降!

眼看就要将叛徒碾压,可是到嘴的肥肉就这样消失了。

张金称怒喝连连:“王伏宝,拿命来。”

麾下的一万铁骑加快了速度。

带着轰鸣声追着睚眦铁骑而去。

十丈距离,一啸而过。

轰!轰!轰!

一连串的震天的响声响起。

山崩地裂。

那原本平坦的地面,突然间就这样塌陷下来,前排的骑兵就这样一下子跌撞了进去,鲜血溅起,噗噗噗的声响中,连人带马一下子被下面布满的尖锐巨大的木刺给刺穿了。由于事发突然,后面的骑兵们收势不住,被惯性一带,也撞了进去。一连串的反应下,无数的骑兵都被撞了进去。

勒马的长嘶声,不绝于耳,后面的骑兵们都止住了冲锋的姿态。

一条巨大的陷坑横在了他们的眼前。

场中静悄悄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没有被刺死的骑兵们、战马在陷坑内,痛嚎嘶吼,充满了绝望。

蓬!

陷坑内几具尸体蓦地炸开,一道人影从满地被刺穿身体的尸体中跳了出来。

一身甲胄罩在高大的身躯上,赫然是张金称。

原来张金称身手敏捷,在战马失蹄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妙,身体巧妙的缩成了一团,以战马为垫底,同时抓了一个骑兵垫在上面,所以安然无事。

鲜血染红了张金称的身躯,不知是别人的鲜血,还是自己的鲜血,一脸冷光,甚是吓人,他提着大刀,翻身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飞快的环视左右,这个巨大的陷坑,让他损失了两千多人。

张金称仰天发出愤怒的长啸,一个照面就让他损失了这么多人,卑鄙!卑鄙之极!竟然是约战,却不按照约战的规矩,堂堂正正的和他较量,竟然玩这些卑鄙的手段,简直是岂有此理!

就在他刚刚下达绕过巨坑的命令时。

两声巨大的轰轰声从两侧传来。

张金称心中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草屑翻飞,泥土飞扬。

无数个骑士仿似从地上窜出来一样,凭空出现。

马蹄滚滚,这些骑士策马奔驰起来,朝着场中的张金称汹涌的奔了过来。

一声声拉弓上弦的声音响起,张金称的脸色猛然一变,这些都是弓骑兵,坏了,对方根本不是决战,分明是要他的老命。随后有安静了下来,有恃无恐。

张金称高振大刀,大喝声:“冲!冲!”一踢胯下的马腹,调转马头向一另一侧的弓骑手们冲去。在中原之地很少会出现奔射的弓骑手,中原之地的弓骑手根本对重骑伤害不大,所以中原的骑兵大多以重骑兵为主,弓骑兵为辅。但是今天张金称踢到铁板了,宇文成都的弓骑兵可都是草原调来的,自幼就精通奔射,能将长箭的伤害提升,尤其在马蹬的左右下,更是如鱼得水。

两边的弓骑手们气势骇人。

那些看着陷坑惨状的高鸡泊骑兵们,纷纷怪叫,热血狂涌,调转马头随着张金称冲去。

可惜他们都是重骑,重骑由于全身的铠甲的重量奔跑的速度要比弓骑手们慢,这快慢之别,没有远程杀伤性武器,让弓骑手们拉短了距离。

一声雄浑而又磁性的声音似是从天边传来:“迂回!奔射!”话音而落,四支长箭嗖嗖的声响中,极快的朝着高鸡泊骑兵的阵营奔去,噗噗噗噗!皮肉炸开,四名骑士被长箭贯穿,跌下战马。

随着这四枝长箭的开头,那些弓骑手散开阵形,呈弧形迫来,无数枝长箭如暴雨般将奔逃的张金称覆盖。

一阵阵长箭入体的声音响起,高鸡泊的骑士无不是身重数箭后倒下一片,人仰马翻,**相撞,铁骑践踏声不绝于耳,惨烈之极。

张金称望着一个个倒下的骑兵,两眼血红,不停的大吼:“不好,是草原的骑兵,撤!撤出去!”轰然调转马头往另一边冲去。

麾下的重骑纷纷跟随。

就在刚刚过出去的十丈内,被紧紧咬住的弓骑手们,再次射出了手中的长箭,身躯一起一伏,犹如海浪一般。漫天的箭雨再次将张金称的骑兵罩住。惨叫声,人仰马翻声在天空交织在一起,刺激这人们的视线与耳膜。

张金称将大关刀舞得犹如一片残余,将射他的长箭纷纷挡开,随着箭簇下人员的锐减,他的心在不断的滴血。

由于弓骑手们不断的迂回逼迫,如果能从上空看去,可以发现弓骑手利用轻骑的优势在张金称的重骑周围,形成了几乎像圆形的阵势,将重骑罩子里面。

张金称的重骑犹如无头乱撞的苍蝇一般,没有任何头绪,无论怎么冲杀,都是无法冲破弓骑手们的游击战术。

张金称在近乎一面倒的战况下,完全失去了理智,口中连连狂吼,声音嘶哑疲惫:“宇文成都,王伏宝,你给我出来,有种的一对一较量!”

随着弓骑手们背后的箭筒长箭,不断的减少,箭势渐渐的弱了下来,一筒箭射完之后,再要从第二桶箭抽取箭枝的时候,一股沉闷苍茫的号角声响起,弓骑手们的攻势戛然而止,阵势四分五裂,散了开去。

这时的张金称重骑,随着一连串的射杀,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马。

一种沉闷的蹄声在远处而来,原本撤退的睚眦铁骑这个时候又突然出现了,从散了开去的弓骑兵阵势里,冲了出来,从张金称的重骑正面杀了过来。

青色的洪流,青色的长矛。

只是领头的人变了,不在是王伏宝,而是一个身披暗金色铠甲的大汉,火红色的巨大战马裹进了暗金色的披挂里,巨大暗金色凤翅镏金镗低垂着。

整个人犹如暗金色的大山,恒古般的战神,向张金称迫来。启蒙.

第五十四章 张金称的覆灭(四)

马蹄轰鸣声在张金称的双耳内回荡,他的眼睛被那个暗金色的身影紧紧地吸引住了,无法移开。

一股强烈的杀气紧紧的笼罩着他,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张金称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这个人完全是从血海尸山里走出来的,他无法形容。巨大的凤翅镏金镗在他的眼里是那么的刺眼,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宇文成都。也只有他,被誉为大隋第一勇士的他,才有这样的修罗般气势。

宇文成都的大镗低垂着,随着胯下的战马奔驰着,镗刃上的铁环,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声音奇特似是在奏着乐章。阳光撒在战场,暗金色的战甲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仿佛间将九天之上的金乌拽了下来普照人间,晃得张金称眼花缭乱。赤炭火龙驹此时在阳光下也散发出了它的独特魅力,暗金色没有覆盖的身体,红的胜血,长嘶、奔驰,一起一伏,犹如熊熊烈火,火红色皮毛发出炙热的光芒,包裹着暗金色的披挂,像是三味真火锻造金丹。

暗金色的兽纹头盔罩住头颅,青黑色缨尾摇摆浮动,一张古铜色的英俊的脸似是大理石雕刻一般,棱角分明,高耸挺正的鼻梁显示着位居高位的尊荣,鹰隼般又如深潭一样的眼神,似是在告诉世人他对这世间的不屑,与看透世情的无尽沧桑。

冷汗在张金称的额头上聚集,然后慢慢滑落,宇文成都的出现,让整支睚眦铁骑的气势更盛,区区三千犹如十万大军。

恐怖,太恐怖了。一种冰冷的感觉蔓延着全身,仿佛间他这剩下不到一办的兵马,就要被睚眦铁骑践踏一般。他有种避逃的感觉,可是又能往哪里逃,只有冲破睚眦铁骑的封锁,也许能有一线生机。

宇文成都雄浑而又沙哑低沉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宇文成都在此,尔等贼寇,准备受死吧!”语气蔑视,透出嘲讽。

嘲讽。是的嘲讽。张金称听到的就是嘲讽,原本已经手脚冰冷的他,在听到嘲讽之后,终于涌出了一丝勇气。我们是贼寇,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想当贼寇。当年出入军营,效忠大隋的情景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壮士醉酒卧沙场,这一战就证明我的价值吧。

张金称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攥着马缰,往宇文成都杀去,嘴中连连爆喝,鼓励自己骑兵的士气,只要冲过去,才能有机会生还。

两支重骑瞬间杀到了一起。

凤翅镏金镗跳将起来,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向张金称的胸膛刺去。

快!太快了!快如闪电,快得勉强跟上轨迹,这一镗呈螺旋之势,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可是只有他知道这里面蕴含着的惊天力量,他的双耳灌满了大镗运行时所发出来的呼啸之声。此时他的刀根本无法阻挡,因为他虽然看清了运行的轨迹,可是却无法判断拦截,这种感觉最是让人难受。

张金称大喝一声,大刀撩起,拼尽全力朝着宇文成都的颈部劈去,既然无法止住来势,那就以命搏命吧。

他在赌,他在赌宇文成都,这个时候不会和他玩命。

张金称赌赢了。

宇文成都这个时候确实没有和张金称拼命的意思,和他拼命太不值了,他还要征战天下呢。凤翅镏金镗蓦地一旋,凤翅转动下沉,一道割裂声响起,鲜血飞溅,硕大的凤翅在张金称的胸膛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转动回收,恰到好处的借着撕裂伤口时的疼痛使得张金称的大刀微微一顿,刚刚好挡住了大刀,止住攻势,随即臂膀一震,将大刀震开荡飞。

胸口的疼痛使得张金称喜出望外,他还没有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在马上的宇文成都不见了,凭空消失了。上哪里去了,张金称瞪大了牛眼,充满了不可思议,难以置信。难道宇文成都会西域变戏法?

就在两马快要相交之际,一股强大的杀气朝着张金称扑面而来,巨大的镗刃冒着夺命的光芒,朝着张金称的颈部劈来,寒冷之极的锋利杀气,让张金称亡魂直冒,鸡皮疙瘩立起。

诡异,太诡异了。

“啊!”张金称面对死亡的威胁,仰天怒吼,手中大刀刹那间化出层层刀影,死命的阻挡来势。这一刻他顾及不了胸口的伤势了,这一刻是潜力的爆发。

可是张金称的刀影真的能挡住曾经能让李元霸都受伤的诡异霸道的镗术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一连串金铁交击声响起。

暗金色大镗不受任何阻力,依旧穿过层层刀影,朝着张金称的颈部劈来。张金称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以前美好记忆这个时候在回放,仿佛间他度过了几百年,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强烈的求生**,让他再一次发挥出了潜力,大刀奇迹般在大镗劈到颈部之前,挡住了突如其来的大镗。硕大的刀锋卡在了凤翅与矛刃的中间,强大的力道将他的身躯震得一阵麻痹,胸口沉闷,不禁吐出血来,厚实的刀背上的九个铁环一阵激荡,碰撞声在耳边刺耳异常。

虽然张金称挡住了暗金色大镗,可是那贴着颈部的巨大镗刃,散发出的杀气,依旧让他不寒而栗。

宇文成都那雄浑低沉的声音不屑的道:“你以为你能挡住我的凤翅镏金镗吗?痴心妄想,告诉你一句话,凤翅镏金镗无血不归。”语气轻飘飘的,像是从地狱中传过来一样。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在张金称的耳里响起,眼中的余光看见了硕大的凤翅在转动上扬,似慢实快,手中的大刀此时正受着一股离旋之劲的影响,竟然不由自主的偏移了开去,一股庞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量涌了出来。

完了!

张金称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噗!

巨大的凤翅一划而过,鲜血直冒,白色的浆汁,随即溅起,张金称的半颗脑袋就这样被割了去。

宇文成都一啸而过,凤翅镏金镗在割完脑袋后,一刻不停,哗啦一声,四杆高鸡泊重骑手中的长矛被锋利的镗刃割断,大镗再一劈,将那四名重骑劈飞了出去。

宇文成都的神勇让睚眦铁骑爆发出,强烈的喝彩声,各个振奋精神,杀气腾腾。

轰!轰!

瞬间撞进了高鸡泊的重骑里。

由于张金称短暂的三招就死了,使得重骑气势大跌。

滚滚青色的洪流在高鸡泊的重骑里,撞击出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噗”“噗”“噗”!

两丈长青色的大矛,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杀伤力,三人一组,连环突杀,每个重骑身上都至少被刺中三矛,骑士们被长矛撞下了战马,又被马蹄一阵践踏,惨叫声不觉于耳,鲜血流淌了满地,如此情景比比皆是。

北方骑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杀人,不杀马。因为军马培养不易,兼且通人性,基本上北方骑士都和战马有感情。所以在一般骑兵对杀的情况下,通常不杀马。而南方人则无须顾及,因为不是以骑兵为主,不经常和战马打交道,通常是杀马,再杀人。因为骑兵最大的依仗就是战马,战马一死,等于削弱了一大半战斗力。

睚眦铁骑,一波一波的冲击,如滚滚洪流,一下子将高鸡泊的重骑给撕裂成两半。

人数锐减。

当宇文成都率领睚眦铁骑冲过之后。

那些高鸡泊的重骑,只剩下了两千人。

睚眦铁骑只损五人。

那些高鸡泊的重骑们停下了奔驰,此时都显得颓废。

无数个弓骑手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搭着弓箭,对准他们。

宇文成都调转码头,睚眦铁骑轰然变阵,成为了方阵,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盔甲,长矛纷纷低垂,矛刃上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

鲜血染红了大地。

残缺不全的尸体、糜烂的肢体、碎裂的头颅、折断的长矛,交织重叠……

浓烈的血腥味笼罩着上空,让人作呕。

无数匹无主的战马悲嘶。

宇文成都将大镗倒插在地面,大手一扬。

一万骑士爆发出山崩地裂之声:“降!降!降!”

声音震天,在空中回荡,从开始的吼叫,渐渐的变成了长矛顿地,巨大的声音有节奏的响彻整个空间。

高鸡泊的骑兵,一时间面无颜色,彻底消失了战意。

一连串兵器落地上,重骑们纷纷下马,跪地投降。

“哈哈哈……”宇文成都仰天大笑,笑声充满了豪情万丈。

一万骑兵举着兵器相合。启蒙.

第五十五章 扒皮三寸

战局尘埃落定。

宇文成都的手下们开始接受俘虏。

此时王伏宝与张正德已经来到了宇文成都的身侧。宇文成都一对眼望着忙碌的属下们,眉头微微一皱道:“以前的规矩,怎么都没有了?”语气透出不善。

王伏宝与张正德对望一眼,均是不解疑惑,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他们与宇文成都相处不长,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张正德望着人山人海,忙得惹火朝天的人群,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传说,是关于宇文成都的传说。那时宇文成都还在征战突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传说。

传闻宇文成都的麾下的军队,有一个习俗,叫做“扒皮三寸”。凡是战场上的对方尸体,均要把身上的衣甲、武器全都得扒下来,只留下底衣。

张正德想到了这件事,刚要上前说着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强忍了下去。

宇文成都大喝一声:“王金铎!”声音响亮,远远传出。王金铎原来是他的亲卫,从征战突厥到三征高丽,跟随了很多年,又是他组建睚眦铁骑时的千骑长,见证了睚眦铁骑的一路走来历程。

一个高大的汉子,策马从远处奔来,在马上行礼道:“将军。”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道:“为什么不施行以前的惯例,是不是在武阳这几年,彻底腐蚀了你们的身躯。”

王金铎身躯一颤,立马下马,跪地道:“属下该死,请将军责罚。”

宇文成都眼睛瞥了一下道:“是不是见到自己的家底丰厚了,有点看不上了别人的东西。哼!本将告诉你,东西再差也是东西,立即将他们长矛衣甲都给扒了。”

自击败瓦岗军袭击以来,一直征战,别说是他的属下,就是他也几乎忘记了这个惯例。如果刚才不是他想起了东瀛,想起了这个后世的岛国,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这些重骑的配置都是制式,拿回去将损失的兵甲,修补修补,直接卖给东瀛,然后选劣质的战马,送给东瀛。这个时期,岛国的战马应该不是那么多吧。

战争就是发财呀。

这些东西,卖给岛国先换成金银再说,等日后有机会,就将东瀛灭了,成为他的殖民地。专门为他开发金银。岛国的金银可是很多呀。

扒对方兵甲,有些东西不一定卖给日本,那长矛回炉重造也可以自己用。

如果有机会他要造一艘巨大的战舰,能长期在海上行走的战舰,下南洋,给那些土著去,澳大利亚不是还处于土著时期吗,那里的金矿可是在后世举世闻名,他也长期垂涎呀。

就在宇文成都思绪转动的时候,王金铎领命而去。

上行下效的效率一下子显示了起来。

一万骑兵忙得不亦乐乎,一时间鸡飞狗跳,连死尸兜里的钱也吞了下来,而且更觉得是看见没有死透的,就给一刀,送他们上西天,省得痛苦。

王伏宝却看得满头大汗。他这个主公可真够狠得。别人的军队虽然也奉行回收的规矩,但却没有宇文成都这么狠。

那些俘虏的高鸡泊骑兵们看到这个情况,一阵涌动,透出不服,但在宇文成都的骑兵们武器威胁下,都不得不就范。

宇文成都看在眼里,心里冷笑,到时候把你们都弄到武阳郡,好好洗脑。

这时一匹快马从远处疾奔而来,滴答的马蹄声,吸引了宇文成都的目光,这匹快马是他洒在外围的探马之一,全部都是鹰卫训练出来的。这个时候赶过来,肯定有事。

战马长嘶,快马禀告道:“禀告将军,前方右侧三十里处,发现一支有用两千余人的精骑,形色诡异,原本是往我处前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后撤了。”

此话入耳,宇文成都低头沉思,摆手让快马道:“继续探风。”

快马飞奔而去。

王伏宝闭口不言。

张正德道:“主公要不要,趁机将这支来历不明的骑兵,也一窝端了。”

宇文成都摇摇头道:“不用,这支骑兵我估计不错的话,是高士达或者是窦建德派出来支援张金称的队伍,此时撤退,我看大半原因是看到这里的状况,发现无利可图。”目光看了王伏宝一眼,随后道:“这一战目的已经达到,高鸡泊这些人,收到消息必然士气大跌,现在的任务是坚守大营,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宇文成都没有说出,那就是王伏宝新降,还有几千不稳定的刚刚投降的降卒,需要稳固,这个时候去对付那两千骑兵,一是那骑兵已经走远,很难有效的追击,二是有可能迫的太紧,造成王伏宝与那些降卒人心不稳。从刚刚扒武器衣甲的情形就可以看出了。

宇文成都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以后有降卒的时候,只拿武器,不扒衣甲,以减少降卒的抵触。

奶奶的,真是难呀,以前不当家,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杀突厥的时候,基本上不留俘虏,现在要拖家带口,收买人心。

四分之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开始开路,这次收获颇丰,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在这些与战马打交道的汉子驯服下,加入了行列朝着大营的方向而去。

————————————

就在宇文成都撤退后的两个时辰后,那支骑兵出现在了高鸡泊的范围内,在船只的运转下,回到了大寨。这支骑兵的将领,正是宇文成都重视的苏定方。

苏定方回到高鸡泊一刻不停留,直奔大厅而去。

高士达、窦建德正在为张金称的事情发愁,一个在大厅内走来走去,一个坐在席位上,皱着眉头。

苏定方的沉重脚步声这个时候传入大厅内,立时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当苏定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处的时候,高士达连忙迎了上去,急声道:“情况如何?张金称怎么样了?”

苏定方一脸沉重,沉闷道:“全军覆没,还剩下两千骑兵投靠了宇文成都,张金称战死了!”

高士达大吃一惊,有些结巴道:“什么!张金称死了?怎么死的?”语气透出不可思议。

窦建德一下子站了起来,道:“说清楚,张金称怎么死的?”这事可非同小可,张金称一死,士气大跌。战局不利,战局不利,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原本以为,张金称就是战败,也应该撤离,平安回来。

苏定方长叹一声道:“末将不知道一开始是什么样子的,等我亲自率领十骑赶到探查的时候,已经是一面倒得局势了,张金称的重骑被宇文成都的弓骑兵包围在圈子里,怎么冲也冲不出去。”

窦建德皱眉道:“区区弓骑兵不可能让重骑全军覆没的呀。”高士达的目光盯着苏定方,希望能给他一个答案。

苏定方苦笑一下道:“不错,按中原的骑兵,是不会让重骑损失很大,可是宇文成都的弓骑兵不是一般的弓骑兵,而是草原的骑兵,他们各个在马上施展拿手绝活——奔射。”

高士达与窦建德,倒吸一口凉气,奔射,难怪。如果奔射就不一样了,杀伤力极为惊人。

这时窦建德又说出心中疑虑道:“可是如果是奔射,也不至于让张金称死在乱军之中,最少也会有一千人能到达高鸡泊附近。”

苏定方沉默半晌,最终再次长叹道:“本来是可以熬到高鸡泊附近,不过却被宇文成都的睚眦铁骑拦截住了,宇文成都亲自出手,一个照面就将张金称的重骑摧毁,而且张金称也死在宇文成都手里,竟然没有熬过两马相交的短暂时间。”

此话一出,大厅内落针可闻。

张金称的悍勇,他们有目共睹,虽然比王伏宝、苏定方弱点,可是却有一把子力气,能力抗大鼎,可是却没走过一个照面,这个宇文成都也太强横了吧。

好半晌,窦建德才道:“为今之计,只能收拢兵力,利用高鸡泊的地利与宇文成都周旋了。现在还是将张金称留在寨子里的残兵规划一下,比较妥当,否则出现动乱,高鸡泊不用等杨义臣来,就已经大溃了。”启蒙.

第五十六章 黑夜

群星闪烁,夜色如墨。

在千里之外的武阳郡。

宽阔荡漾的黄河河面上,一艘小舟横穿河面,半掩在黑夜里,往南岸而去。前去的方向的是济北县。

船头上立着一个人,身躯修长,裹着黑色的长袍,头也裹着黑巾,将脸全部罩住,看不清容颜,不知道长得是什么样子。这个人极其神秘。

船在艄公娴熟的掌舵下,急速而又平稳的前进。

立在船头的黑袍人,一动不动,双目盯着前方。河面上的风很大,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衣袂飞舞,却始终吹不掉头上的黑巾。不过从吹起的衣袂间,露出的里面的衣角以及一块玉佩,可以看出此人的不凡。衣角的料子精美华丽,只有贵族才能穿的起,而那垂挂着的玉佩亦是橙黄晶莹,属于田黄的上品。

蓬!

小舟撞停在岸边,黑袍人一跃而下。

往黑夜中而去。在穿过河滩,走过竹林,然后沿着一条小道,绕过几处连天匝地的树林,最后视线一转,出现在山岗上,目及之处,前方隐隐约约是一个村落。

黑袍人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

当走进村落的时候,黑袍人停了下来,这个村落好像荒废已久,处处显得落败。这个黑袍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从他的眼神中似乎对这里的情景司空见惯。

这个时候,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从暗处步出了三个人。

一前两后,为首的是一个灰袍大汉,后面则是两个护卫的模样。

一把阴惨惨的声音从灰袍大汉的口中传出:“你终于来了。”

此话一出,那个黑袍人冷哼一声,赫然是女人的声音。

一把冰冷的声音从黑袍人的口中传出道:“宇文成都已经离开了武阳郡,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灰袍大汉道:“宇文成都虽然离开了武阳郡,但是他还有七八万大军以及单雄信、澹台陌这些将领在武阳郡留守,那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办的。”

黑袍人语气不善道:“韩进洛,你想反悔?”

这个灰袍大汉竟然是韩进洛。当年韩进洛与翟让共同起事,一个在武阳、一个在瓦岗,声势浩大,宇文成都入主武阳之时,韩进洛的军队被击溃,韩进洛也销声匿迹,没想到时隔多年,韩进洛竟然又出来了。

韩进洛嘿笑了一下:“夫人,你应该知道,我韩进洛这些年也混的不如意,虽然投靠了孟海公,但是那个老狐狸始终没把我当成自己人,我手底下总共只有三万弟兄,武阳郡兵力怎么样,战力怎么样,想必夫人亲眼目睹。瓦岗军的徐茂公上次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最后还不是惨败收场。”双目似笑非笑,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语气变软,道:“你要什么条件?”声音透出一种成熟女性的诱惑。

韩进洛面色不改道:“宇文成都自瓦岗一役,水军损失惨重,已经没有了封锁黄河的能力,听说他有支巨舰,专门负责对东瀛的贸易,而且有大量黄金,我需要这支巨舰的具体航程路线。”

黑袍人一阵沉默,过了良久才道:“巨舰的航程路线,只有宇文成都的内部高层的人才知道。而且你们打这支巨舰的主意,不怕打草惊蛇吗?”

韩进洛冷笑一下道:“航程路线,这就要看夫人的手段了,至于打草惊蛇,这根本不用担心,没有完全之策,又怎敢打这条船的主意。”

“好!三日之后,奉上航程路线,希望你韩进洛遵守承诺。”黑袍人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西南风从后刮起,立时将黑袍吹起,婀娜多姿的背影显现出来。

韩进洛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随即招呼两个护卫,也没进了黑暗里。

这个被称为夫人的黑袍人是谁?为什么要深夜过河与韩进洛见面?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秘密?

暗处一个黑衣女子现出身形,观察了地形之后,又闪入黑暗里。

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头苍鹰在武阳城冲天而起,盘旋着往清河郡而去。

————————————

入夜时分,高鸡泊附近的宇文成都的军营,灯火通明,此时在宇文成都的军营旁边,又有无数帐篷竖立起来,在傍晚的时分,熊阔海奉宇文化及的命令,率领一万右屯卫的官兵,助阵而来。这次来的都是重骑,实在让宇文成都苦笑了一把,要重骑干什么,重骑来得再多也对高鸡泊构成不了威胁。

高鸡泊的地理环境,适合步兵与水兵。

宇文成都的大帐内。

熊阔海、张正德、楚穆以及一些千夫长,在大帐两侧,案尊卑有序的规矩坐在席位上,享受着丰盛的酒宴。军营酒宴简单异常,就是烤肉和高粱烧。

熊阔海身形雄伟,虎头环眼,脸色古铜,容颜刚毅,颔下虬髯满布,浑身肌肉鼓胀,充满爆发力,以一把巨大无比的熟铜长棍,名震大隋三军,是宇文成都知己好友。当年巧遇,宇文成都仗着前世的记忆,耍手段硬把他拴在宇文阀内。

酒过三巡,宇文成都拉开话茬,道:“先生认为那个杨义臣,如何对付高鸡泊?”目光看向楚穆。

楚穆一身黑色的长袍,一改往日的装束,淡淡道:“主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问我。”头也不抬品尝着高粱烧,嗅着浓香的酒气。

宇文成都哈哈一笑,道:“先生还是有所保留,也罢。我就说说我的看法,以我之见杨义臣也不过是建造木船或者搜集木船,对高鸡泊进行拉网罢了。此战是一场拉锯战,高鸡泊水网密布,芦苇连天,地形复杂,就是二十万大军投进去,也不会溅出水花。这一战我们这些骑兵,只能在旁看热闹了。”

熊阔海放下手中的羊腿,叫道:“我的娘!真要是这样,我来这干什么,还不如回去睡大觉来得痛快。”

现在这里都是宇文阀的人,说话没有任何遮拦。

王伏宝统领着宇文成都从熊阔海部队里借了两千人,加上自己的一千弓骑手,压着俘虏,往武阳郡而去。这些俘虏可是填充军队的宝贝,可不能被杨义臣抢去了。

宇文成都摆摆手道:“也不一定,说不定会派我们上场,那个苏定方我们还没见着,又怎能空手而回。”

熊阔海仰头把酒鼎内的酒给喝了,呼出一口气,嘎巴嘎巴嘴,抹了一把胡须,闻言道:“少主,据老主人说,这个苏定方是裴元庆的师傅,不知是真是假。”老主人说得是宇文化及,宇文述本来是老主人,不过去世之后,宇文化及成为老主人了。

此话一出,将张正德的目光也牵动了起来。裴元庆可是厉害异常,声威直追宇文成都,一对巨大的银锤用得悍勇之极,连张须陀也要对此人忌惮三分。这苏定方竟然是裴元庆的老师。

一向淡定的楚穆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苏定方还有这个背景,这裴阀隐藏的可真深呀。

宇文成都端起酒杯,与众人对饮而尽,道:“据家族掌握的情报,苏定方确实是裴元庆、裴行俨的授业老师。”

熊阔海哈哈大笑:“少主,这个苏定方,归我了!”

张正德在旁边道:“阔海兄要小心了,苏定方不是易与之辈,能成为裴元庆与裴行俨的老师,必然有两把刷子。”

熊阔海狞笑道:“我会把苏定方操得他娘都认不出来。”

噗!

刚刚喝进口中的酒,被宇文成都听到这句话,喷了出来,一阵呛咳。

楚穆耸耸肩继续喝着小酒,心里思考着裴阀为什么把苏定方放在这里。启蒙.

第五十七章 绞杀高鸡泊(一)

第二天傍晚下午,杨义臣的大军终于来了,浩浩荡荡十万人。

其中骑兵一万,步兵九万。加上宇文成都的兵马,总共十二万。

平原之上,旌旗招展,穹庐铺天盖地,壮观异常。

大军赶来的途中,宇文成都两次大破敌军,万军之中斩杀张金称的消息,早已经传开,杨义臣的麾下众将,都是震惊不已,纷纷对宇文成都的骁勇善战佩服万分。而且这个消息也在宇文阀的推波助澜下传到了东都,更是将杨广乐得嘴都合不上。这两仗打得极为漂亮。宇文成都的大名顿时响彻了大隋,在以前的光辉下,又浓重的添上了一笔。

杨义臣的大帐内,灯火通明。

千夫长以上的高级将领全都出现在了大帐内,众人尊卑有序的坐在两侧席位,由主帅杨义臣带头,开始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席间大谈领军之道,众人纷纷畅所欲言。

当谈到宇文成都统领有方的话题时,众人均是叹服。

杨义臣眉头一扬,朝宇文成都道:“不知宇文将军与高鸡泊大战两场,损失多少人?”这一句话直截了当,毫不客气。杨义臣今年五十余岁,身躯雄壮,五官端正,颔下长须飘然,丝毫没有老态,素以忠义闻名大隋,更是治军严厉。调兵遣将,战阵变换等等战术运用与张须陀其名。

这句话带着刺,因为他最看不过宇文阀,原因是宇文述贪财,看不顺眼,所以连带着宇文阀也看不顺眼。

宇文成都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怒意,虽然对方是名将,可是他也少年成名,多年在武阳郡土皇帝的生活,让他养成一股傲气,很久没有听到像这样不客气的话了。

这句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代表着一个老牌名将与后起之秀的骁勇之将,之间的对话。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口,但是一对耳朵确是竖起,看看宇文成都接下来怎么回答。尤其是宇文成都的麾下军队,向来是悍勇著称,面对两次大战,破敌两万的战绩,损失多少人是他们最为关心的数字。这里面没有任何撒谎的余地,因为宇文成都的军营就在附近,只要他们暗中一查,就能查出确切的数字。

众人的嘴脸,被宇文成都看在眼里,如实说道:“也不多,伤亡了近两千人。”其实他将已经调走的兵马算在内了,真实情况也就近几百人的伤亡。不过两千人的伤亡足矣让宇文成都的语气有股傲然之气,面对歼敌两万的战绩,只伤亡近两千,等于是麾下军士,各个以一敌十。

此话一出,一片吸气声,就连杨义臣的眼中也不得不露出赞赏的神情。以他多年的经验,宇文成都说得是事情,如此战果不得不让他赞赏。

杨义臣点点头,赞声道:“后生可畏!老夫敬你一杯!”端酒酒杯,与宇文成都对饮而尽。

由杨义臣的带头,众将纷纷朝宇文成都敬酒。宇文成都面色如常,来者不拒,他可是有名的千杯不醉,酒量惊人。前世时期,他最喜欢看得就是《天龙八部》电视剧,那乔峰千杯不醉的豪情,实在让他敬仰,尤其是聚贤庄一战,那以酒会群雄的豪迈,更是让他崇拜的五体投地,看过之后大有出去和人干一架的势头。

自重生成为宇文成都后,发现自己的生活环境和乔峰差不多,也是有草原的背景,于是事事学乔峰,早年的他就是以豪迈而著称。

杨义臣将话题转到高鸡泊的战事上去,道:“众位对高鸡泊一战,有何想法,都说出来与大家分享。”

坐在宇文成都隔了两席的领军校尉魏文通道:“那还想什么,一鼓作气,冲上高鸡泊,将他们一网打尽。张金称一死,那高士达与窦建德想必也是不足为虑。”

众人纷纷符合,大有立刻杀向高鸡泊的意思。

唯有宇文成都与张正德沉默不语。

今夜这个宴席,楚穆没有参加,一是楚穆自己不愿,二是宇文成都雪藏着他,他对外宣称楚穆的职位是随军文书。文书一职,可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筵席的。

众人气势高昂,让杨义臣老怀开胃,同时又为一群武将只懂得直来直去打杀而感到暗中叹息。

杨义臣目光一扫,落在了宇文成都的身上,虽然对方是宇文阀的人,可是他又不得不欣赏此人的才能。宇文阀都不是易与之辈,见到宇文成都老神在在的表情,不由得开口道:“宇文将军有什么不同意见吗?”语气缓和,没有了一开始的锋芒。

这就是杨义臣的可爱之处,虽然他讨厌宇文阀,但是面对对方的才能,他还是可以放下己见。

宇文成都沉声道:“虽然小将连番大胜,让高鸡泊损失两万骑兵,可是高鸡泊却没有元气大伤,还有七万之多。兼且高鸡泊地理位置极为复杂,水网密布,而且高士达与窦建德也不是易与之辈,从郭询全军覆没就可以看出这里面的深层含义。这一次我两番大胜,不过是仗着几分经验与侥幸罢了。”

杨义臣微笑道:“宇文将军谦逊了,依你之见,该如何行事。”这个宇文成都倒是不骄傲自满,是个不错的后辈,一改先前的态度。

宇文成都环目四周,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他身上来,续道:“我的意见很简单,就是造船只以及收集船只,以能征善战会水性的将领,率领会水性的步兵各自为战,绞杀高鸡泊。我们和他们拼的是悍勇,是正气。他们是土匪,而我们则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大军。此时两番大胜,他们已经士气大跌,所能倚仗的是芦苇,是那几座孤岛。他们是群狼,潜伏在数百里的高鸡泊内,而在坐诸位都是早年征战突厥以及三征高丽的将领,这战场上的敏锐嗅觉与经验,不是高鸡泊这些人可以比拟的。军队之中讲究互相配合,诸位都是老搭档了,这战场上的默契,想必诸位自己清楚。这一仗,打得就是朝廷大军的威势,以经验、默契、部队之间的配合进行一次屠狼。”语气慷慨激扬,说到最后,豪情万丈,充塞了整个大帐。

众人纷纷符合,激动异常。

没错是屠狼,是依靠默契,配合的屠狼。

这些东西可是他们早年对付突厥的拿手手段,今天用在高鸡泊,岂不是更加会顺手。

宇文成都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长身而起,向杨义臣贡献道:“这张图,是小将派人探查的高鸡泊地形图。”这图可是他在出征之前,派鹰卫千辛万苦弄来的。

杨义臣面露喜色,擦干净手中的油腻,连忙接过,细细观看,随后合起道:“好!好图!有了此图,何愁高鸡泊不灭。宇文将军功不可没。”

宇文成都拱手请命道:“小将不才,也通水性,此次绞杀行动,愿提刀而战!”声音铿锵有力,回响在大帐。

会水性的将领连忙起身纷纷请命。

杨义臣看看大帐的群将激动情景,哈哈大笑:“有诸位相助,高鸡泊必灭!”

宇文成都与众将纷纷抽出腰中长剑,高振上空,大喝:“必灭!必灭!”

声音震天,振奋心神!启蒙.

第五十八章 绞杀高鸡泊(二)

翌日,十数万大军开始忙活了起来,宽广的平原之上,以各个部队为基础出现了集体的练兵景象。宇文成都、张正德、魏文通等等一些会水性的将领,率领着从九万步兵中抽出了的四万会水性的战士,进行操练,推演着各个部队间的协调性与配合的默契。

这一仗没有任何花俏,只有一个办法强攻,利用宰杀狼群的办法,将高鸡泊的人一网打尽。什么是宰杀狼群?这个就要说到突厥的狼群战术,突厥崇拜狼,经常与狼接触,摸索出一套狼群的游击技巧,每次劫掠袭击或者是军事行动,往往是数百人为一队,每一队都有一个狼头,狼头会安排各个骑士的任务,一旦进行行动,就必须严格执行袭杀目标,往往会出现多枝箭同时射中一个人的情况,这种战术就是以多打少,一沾就走。被突厥人命名了一个好听的战术,叫做狼群战术。

突厥曾经多次南下,用这种战术使得中原的军队龟缩在城池不敢出来。不过后来在一些名将对突厥的狼群战术研究了之后,创出了一种打法,叫做漫天撒网。这是依靠各部队之间利用牛角号声,进行联系,将各部队之间的配合默契发挥极致,一旦发现敌人踪迹,就立即吹起号角,附近的部队随着号角声赶来,进行的交错绞杀,往往会出现几支部队追杀一支突厥骑士的现象。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很复杂,这需要战场上的临阵默契与配合。

喊杀声飘荡上空,初冬的季节北方是寒冷的,可是这些兵士都光着膀子,手持长刀盾牌,在进行挥砍抹劈、挡撞勾砸的基本技艺。

宇文成都也放弃了惯用的凤翅镏金镗,改用一把战斧。他精通十八般兵器,其中镗的造诣最深,这战斧对他来说也小菜一叠。凤翅镏金镗适合骑战,这步战近战,还是战斧用得畅快,尤其再配上一个大盾,一开一合,攻守兼备。上古时期刑天舞干戚的故事可是流传了几千年。

杨义臣站在高岗之上,举目眺望热火朝天的景象,满意的点点头,这四万会水性的战士,只是先锋箭头,还剩下五万也不能闲着,他的战法极为简单,利用四万战士开路,抢占一个岛屿,再用五万人步步蚕食。

宇文阀的两万骑士,加上他的一万重骑,在高鸡泊封锁,利用宇文阀的苍鹰在天上布网,对逃到岸处的高鸡泊兵马进行截杀。

不过……

杨义臣眉头皱起,船只是个问题,他派人在高鸡泊搜索船只,竟然一个都没有找到,看来高鸡泊的这帮人已经将船只控制住了。

需要造船呀。这造船就要有工匠,可是他带来的工匠,都不是造船的料,只能求助朝廷了。他已经将奏折派快马送往东都,相信不会再为船只发愁。

这一战旷日持久,大部分的时间就会浪费在造船上。

看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杨义臣低声道:“也好,这段期间利用训练,将各个部队之间的配合熟练度加大。胜败在此一举。”

天色转暗,一天的白昼又过了去。

各个部队开始解散,回到了各个阵营。

宇文成都的大帐。

宇文成都赤着上身,**着健壮的肌肉,坐在席位上,左手抓着羊腿,右手端着酒碗,一口肉一口酒,配上脸颊下巴没有刮的浓密胡须,活像一头大狮子。

大帐内两旁摆放着巨斧战剑、大矛关刀,兵器上的杀气在空气中蔓延,一幅战前的紧张感。

楚穆坐在客席上,举止优雅的吃着面前的食物,品尝着美酒。

宇文成都死咬着羊腿,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大帐里凤翅镏金镗旁边的大斧盾牌上,将香喷喷火候刚好的羊肉嚼碎,咽下肚子,朝着楚穆道:“先生,我总觉得斧盾兵,比刀盾兵好用。”

此话入耳,楚穆放下酒杯,诧异道:“将军为何这么说?刀盾兵可是很久以来就存在的,实用价值毋庸置疑。”语气透出一种疑惑,虽然他对兵种涉及不慎,但也知道刀盾兵的历史。

宇文成都将啃完的羊腿骨头丢在一边,擦擦手道:“刀盾兵确实存在很久,不过先生发现了没有,刀盾兵发展起源在两汉时期,一开始基本都是江淮、江南的兵种。因为这些地方水网密布,不适合骑兵的发展,而且这些地方的人,普遍身形比较矮瘦。这些年北方的步兵也开始沿用刀盾兵了,不过与南方的刀盾兵相比,却是弱了许多。我在想是不是身形高大的缘故,造成了刀的打击力度不够。因为南方的刀路都是以捅刺为主,这正是利用身体矮瘦的条件。但是我们北方人偏偏不习惯捅刺,反而习惯劈砍。刀盾兵的刀,都是制式,统一发配,均是环首刀。这环首刀的劈砍始终要弱于捅刺,因为刀的重量、破空的速度、打击感在劈砍上很弱。所以我在想把刀换成短柄五尺长的战斧,利用北方人身高力大的优势,组成我宇文成都特色的斧盾兵。”

宇文成都的这一见解,让楚穆陷入了思考,念头转动间,不得不承认宇文成都的独到之处。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换成斧盾兵,绝对是攻守兼备,伤害力提高了不止一倍。点点头道:“这个办法可以实行。”

宇文成都道:“嗯,等回去就立即实行。过会我给家族武阳郡飞鹰传信,让他们赶制大斧。”这些年他有一个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工厂,聚集了无数铁匠与巧匠,还有裁缝师,为他打造兵器,制作铠甲军服。这座工厂除了澹台陌与宇文炙知道外,也只有楚穆了。

至于独孤觞,他什么也没有告诉。他总觉得独孤觞身上有股阴冷的冷漠,让他感觉不舒服。

一阵鹰鸣声突然传入了宇文成都的耳内。

宇文成都脸色一变,长身而起,快步奔向帐外。这个声音是苍鹰的鸣叫,声音特殊,是他麾下鹰卫的苍鹰之一,很明显是武阳郡来的。只有紧急时刻鹰卫才会启用苍鹰,难道武阳郡出事了。启蒙.

第五十九章 霸道



第六十章 黑夜迷(情)



第六十一章 高鸡泊的覆灭(一)



第六十二章 高鸡泊的覆灭(二)



第六十三章 高鸡泊的覆灭(三)



第六十四章 高鸡泊的覆灭(四)



第65章 高鸡泊的覆灭(五)



第66章 高鸡泊的覆灭(6)



第67章 窦建德突围



第68章 突起大雾



第69章 高士达授首



第70章 给窦建德放行



第71章 杨广的转变



第72章 楚穆的毒计



第73章 尔虞我诈



第74章 宇文成都的雄厚实力



第75章 宇文成都的新型巨弩



第76章 沙麓山兵工厂



第77章 向裴阀开刀



第78章 雪夜杀戮



第79章 博弈(1)



第80章 博弈(2)



第81章 风雪中的惬意



第82章 杨广死东都乱(1)



第83章 杨广死东都乱(2)



第84章 杨广死东都乱(3)



第85章 杨广死东都乱(4)



第86章 杨广死东都乱(5)



第87章 杨广死东都乱(6)



第88章 裴世矩造反



第89章 改变主意



第90章 像母亲的萧皇后



第91章 迫退裴元庆



第92章 退守武阳



第93章 张须陀加盟



第94章 与河北崔家结盟



第95章 独孤薇兰



第96章 李秀宁破长安(1)



第97章 李秀宁破长安(2)



第98章 独孤薇兰的考验



第99章 宇文成都纳妾



第100章 先抢红拂女再收李靖



第101章 去抓红拂女



第102章 千年古城邯郸



第103章 3买马

一阵车轮滚动声冲身后传来,一批赶着骡车在这绵羊的中年人、老年人,从旁走过,看到宇文CD这些彪行大汉,均是友善的和他们打招呼。

快要天亮了,这些百姓都开始赶集了。

这些人对宇文CD俱是全副武装的彪行大汉,没有半分的惊讶。不管是乱世还是太平年间,自春秋战国至今,一直有着走镖的差事,专门被商贾雇佣押运物资,靠着手上的两把活计,养家活口。这个差事,在乱世之中最赚钱的。商贾们为了货安全到达,大部分从不吝啬。

很显然路过的群众都把宇文CD这些铁血的沙场汉子,当成了走镖护院的趟子手。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百姓们热情的打招呼,宇文CD自然也要热情的回礼,完全是商贾的派头。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找回到了前世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实在让他有种千年之久的感觉。上一次,以前跟着家族的商队去西域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像前世做生意,与熟客或者附近的人打招呼一样。

东方的天际已经出现了一道曙光。

宇文CD这一百人,越接近邯郸城,路上的人就越多了起来。

骡车、单轮木车、驴车、马车,各种车辆载着,大米、小麦、高粱、蜀黍、布匹、牛羊、骏马,等等货物,往邯郸城赶去。在众多人当中,宇文CD这一行,算得上有些鹤立鸡群了。

当然也有身形高大的。北方习武的人基本上都是体形健硕高大。时而走过的趟子手,身形就与宇文CD他们很相近。有了这些趟子手,宇文CD他们也不那么显眼,不容易被众人注意。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邯郸城。

巨大的邯郸城横在众人的眼前,灰色的硕大石砖一块块堆砌起来,高耸雄伟,虽然相隔甚远,但是依然能感到邯郸城的气魄不凡,普天之下,能有如此雄伟的城池,天下也只有长安、洛阳、濮阳、江都能与此城媲美。

宇文CD的商队慢慢的停了下来,因为两扇巨大的城门前已经排上了长长的队伍,人头攒动地往城内涌去。

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影,宇文CD长叹声道:“邯郸城果然千年不衰,这种景象简直只能在洛阳、长安才能看到的昌盛之景。”

旁边的宇文豪健闻言也是不由得一叹,接口道:“如今天下大乱,关中、西北、山西、河南、江淮,都陷入了战火,唯独我们河北之地,尚风平浪静。百姓纷纷逃避到河北,这千年古城邯郸作为河北的重城,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人们的首选之地。”

宇文CD看着城门的官兵收取钱财,才让百姓进城的景象,冷哼了一下:“天下大乱,军阀趁机收敛钱财,这百姓入城的税收,一天足有万两银子入账。看来这赵家也要有所动作了。”

宇文豪健闻言,朝着城门望去,果然,城门数十个大汉,全副武装,在城门处设立关卡,每进一伙人,收取费用。

宇文CD续道:“武安郡与武阳郡接壤,又背靠太行山,如果赵家有什么举动,只有三个方向可选,要么北上取襄国郡,要么南下取魏郡,又或者东到我们的武阳郡。如果是前两者,我宇文CD是大大的欢迎,但如果是后者,那就我只能与赵家死磕到底了。”最好不是对付武阳郡,否则自己会让赵家知道,花儿是怎样的红。

众人随着人群,缓缓的前进。北方人的不分男女,都比南方人高上不少,皮肤也比南方人比较粗糙,少有皮肤细腻之人。就是有也是贵族之人,平日里注重保养。

等宇文CD他们交入城税入城之后,天已经大亮了起来。

城内的建筑很规则的沿着纵横交错的街道,排列延伸开去,一眼望不到边。邯郸城的市场分为东西两市,宇文豪健带着其他人找客栈住下,而宇文CD则带着四个随从随着人群来到了东氏。他虽然没有来过邯郸城,但是却知道东市是专门卖牲口的地方。现在他需要马匹,让人知道他不仅贩卖中原特产,而且还到货马匹。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山西地界。那里正有战事,马匹肯定紧缺,而他带着马匹去,肯定会被人误以为是倒卖马匹与中原的特产的商人。

各种牛羊马匹组成的牲口,挤满了整条长达数里的东市长街。

拥挤的长街上散发着牲畜的特有气味。

宇文CD没有感到难闻,反而有种享受的味道,有时候他自己都感到有些犯贱,真的就这么喜欢战马牛羊吗。

卖马的商贾基本上都是高大的汉子,披头散发,一看就是在杨坚时期,就已经南下在太行山附近的扎根的游牧部落之人。此时这些草原人,还没有被中原人同化,大部分保持这草原的游牧习俗。这马匹就是他们养得。

宇文CD能看的出来,这些马匹膘肥体壮,是经过草原的手法养成的。在这些高大的卖马的汉子中,有一个人形象突出,吸引了宇文CD的目光。

此人是一个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形高挑,差不多快要达到他的额头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披肩,穿着鲜卑族普通的小袖束腰短服,脚下蹬着兽皮马靴,腰身苗条,干净利落。虽然样貌不美,长得一般,但是她身后的一大群马,确实清一色的黑色,毛发浓密,马尾拖地,典型的武川马种。

她的战马前已经有很多人,在那围观,对战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宇文CD带着四名随从,往人群而去,他已经看重了这个女人卖的马匹。这些骏马,一旦买来,只需稍微训练一下,就能成为战马。因为武川马种,性格温顺,容易训练。

如此好马,却不没有人买,这让宇文CD大奇,不知何故,问了问旁边的人,才知这战马卖的太贵,一匹竟然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相当于一家一年花销有余。

不过这些钱,对于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宇文CD直向这个女人走来,自我介绍道:“本人是宇文阀的宇文龙城,专门负责贸易事宜管家之一,姑娘的骏马我都要了。”语气豪气干云。

此言一出,全场大惊,好阔气的手笔,这场中的马匹足有三十匹。不过那句“本人是宇文阀的宇文龙城”顿时让这些人又安静了下来,原来是宇文阀的人,难怪这么阔气。

宇文CD之所以报出宇文阀的负责贸易事宜的之人,是有一定的依仗,对外贸易的管家太多了,少说也有二十个,谁又会在乎他呢。而且说出来,也有一定的身份,提高自身的价值。而且他此时的气势大变,已经找回了前世买东西时的感觉,举止投足就像一个商贾。只是由于在贵族里呆的时间长了,没有前世的流里流气的感觉,反而有一种举止混迹于上层的商贾气度。

他现在改变装成倒卖马匹商贩的主意了,也许此刻他声称宇文阀的外贸管家,反而可以起到掩护的作用。毕竟大家族也要贸易,总是敌对之间也有贸易往来。而且这个时候,李靖、红拂女在天下人眼里什么都不是,谁又能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红拂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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