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妖劫 - xp1024.com
《丹妖劫》


第一章 若不相遇 怎会初见

呼~呼~

一抹倩影似星辰韶光,旖旎流飞。她纱袖一挥,流光泄出,屏障破解,纵身一跃,脱离天宫,直奔下界……

现在,她终于冲破了同化之劫,融合了万物之灵,修得了不逝真身,若……他见到,可会惊讶?可会欢喜?可……还会记得?

“哎,当然……”她摇摇头,面容尽显失望落寞。

她所经仙嵩层峦叠翠,青葱茂密,繁花参差,仙泽缭绕,美谧非常。她无心观光,四下张望只为找寻那一处心向之所。

许久,料定,落下,环视周遭景致依旧。

“蝶还舞着,花还开着,莺还唱着,我也回来了,唯独……不复见你……”一缕柔风拂过,闻见醉香绻绻,她心窝紧紧,周身刺痛。

“萦儿姐姐!你偏挑这时辰出来!看吧!你这旧疾又发作了吧!”一绿衣少女自空急急中落下,紧张地,扶稳了她瑟缩将倒的身子。

她现在单名萦,原本叫绻萦,只因亲近的人儿都唤她“萦儿”,久而久之,她便刻意忘了萦前的那个字,那个……她想起就心伤的“绻”字。

“无妨……只当偿还我欠的罪孽……”绻萦苦苦一笑,眼中酸涩。

“那……此番……你不是说要找回失去的东西吗,怎么……?”绿衣少女望着她很是不解,平日里那么正直善良的萦儿姐姐,究竟会犯什么错?

“初识一点嗔忧怜——愿化轻尘共此生……”绻萦不再答她,闻着醉香合了双眸。

落一滴泪珠,遣一世痴缠……

八百年前——

云伏嵩《融丹阁》

“你万不可说你的根本……如此……你可都记下了?!此后……你命在你,言已至此,你我之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我还有要事,日后若有机缘……再见……”一熟悉的中年年男子声。

“师父……可否拟个名字给徒儿。”她说。

“我早已说过,你的事都由你……”男子声落,开门声起。“吱吱……”空旷而清脆……

这是师父临行时的嘱托,绻萦在这丹炉中又细细回想着。

初时,她自认无名无姓无父母,生的蹊跷,来的糊涂。后来随着日久年深,渐渐知道了也渐渐慌恐了,她……就是逆天而生亦正亦邪的元灵!

然而她是极幸运的,才修得五识的第二天,便有一位神人每日亲自教导她,认字,发声,德义,术法……这一教就是五百年……

后来,她始知尊恩,不管他认不认,她也拜了他作为师父,暗暗感念,如师如父……

今日是师父嘱托后的第五个月第二个早上,随着清晨第一道柔和的光线照入,她听见了每七日必至的脚步声。

“吱……吱……三日后丹成,启炉,今儿都打扫的比以往更仔细些,切莫要叫灰尘脏污了新药!”随着一熟悉的青年男子声,那些身影又渐渐在“眼前晃了起来。”

“只还有三日……一,二,三……十三?今日……会不会有他?”她叹了口气,那个能救她渡她的少年怎么还不来!

她近日“周身”流光渐强,气味愈重,灵气翻涌,自主凝聚……颇为闹腾……那是该出世了!她紧张又焦急。

感叹卑微之际,一小仙身影晃于“眼前”,现下真元未固,窥物之术只看个大概,细细闻闻他身体散发的仙气很是生疏,她定定地瞧了起来。

说是小仙,无关辈分阶品,只因看他身形像是未到弱冠的稚嫩少年。

此刻他心头欢愉,眉目弯弯,想到好事不禁低吟起来:“愿得机缘法与器,不负今日晴千里……”

“哈哈,左禾师弟,咱们云伏嵩哪天不是阳光明媚,四季如春呢!好好擦拭那琉璃烛台,你头次来丹阁,仔细着些吧!”另一少年摇头出言,他耳朵最尖,离少年最近,自然听得真切,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顺便提醒了下。

“左禾……是左禾!他来了!他终于来了!”绻萦欣喜异常,她听的出说话的是十二弟子元哲。

她也知道这云伏嵩共有十三个弟子,依次是:正善——子辰——峥恤——戊怀——莫容——之圣——诞由——钥远——华南——嵩则——湛德——元哲——左禾。

当下他们的掌嵩师尊云启外出游历,嵩内事宜都嘱托给了大弟子正善,这左禾确实头遭才来,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住他!

“我做活你还不放心?擦拭已毕,你瞎担的什么……”那叫左禾的话音未落,便感知一阵细风刮来,定睛一瞧,隐约彩色煞是好看,愣神之际,彩色入鼻,只听:“啊且!……哐当!!”

“……啊!……”那烛台落地,左禾哀莫大于心死,看着地上那稀碎的琉璃,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左禾!你这是何意?若对我掌职不满,大可言明,何苦来摔了这稀罕物件!若师尊回来……我该如何交代呀!”他大师兄正善闻声而至,立刻蹲下,拿起那些碎片,连连摇头:“完了完了……要是铁器银器还可修复,这七彩琉璃却……这可是天后所赐天宫之物啊!”

“我……大师兄,抱歉!我……很小心的……刚刚明明放好了……”左禾急的冒了汗,都怪那个喷嚏导致的手抖才……

“得了吧,你明明是走神儿了方才我听的清楚,你还哼曲儿来着……”湛德出言,背对着也未回头,仍自顾掸拭着某处。

“说抱歉有何用?!能把这琉璃变回去吗?以我等的仙品谁可以?!你吗?!若你行,复原它,就饶了你,若不行,你就在这好好反思反思吧!没我释令不准出去!”正善直起身清了清嗓,继续说道:“若谁要与他求情,亦同罪同罚!”他眉目沉沉,眼珠一转,环视一周。

话音落地,几位平素与左禾交好的师兄想要辩驳,竟不敢言语。

“嗯……收拾的可以了,咱们走吧,别错过了约定时辰……”他察视一周,负手出门。

正善将行之时面露狡黠,暗暗开心:‘师弟呀师弟,谁让你平日事事都抢在我前头,令我没少挨师尊编排,这次就当小小惩戒,看你还自负不自负……’

绻萦见仍在原地的其他人竟谁也未敢多言,都齐齐施了飞天术法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她叹了口气,方才那股彩风是她作的,心里矛盾的很,觉得很对不起他……

“罚就罚!哎!”左禾并不以此为怨,转念今日大大失了机缘,无精打采暗叹无比惋惜,心情跌落至极,竟至抽泣自责,好不伤心……

绻萦感知阁中再无他人,此时应是求救之机,但他现在情绪这么低落……

“哎……!哎……!哎……!”她怕他心情平复过后会离去,罢了,日后给他赔不是……

左禾仍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未觉异样,嗔怨道:“哎!你叹什么?我叹是我错过了几百年难得的好机缘!明明是放好了的……那股彩风……”

“我叹……是我命不久矣……”绻萦纠结之余,也确实说的是真话。

“命不久也比不过……什么?!命不久……!”左禾才惊觉,竟是个婉转悠扬的少女声,他环顾周遭各角却未发现任何踪影。

他凝神屏气,施以寻灵之术。“你在哪,你出来!”他敏捷地抹了一把眼角,止住了眼中的水气,追随着仙法试探着阁中各个角落。

“仙君……我……呜呜……呜呜……”她的哽咽声音十分婉转,左禾听的恻隐之心骤起,不禁止步:“罢了,生命为大,莫要哭泣,如此这般我如何晓得个中缘由?”

“仙君愿闻“贱躯’一言,虽死无憾……错过这次我真将万劫不复啊……”绻萦从未与他人有过沟通,更无从道出这求生之语,他果真如传闻般心地善良,直感心中柔软,分外感激。

“你且细细地说出来吧……”此时怜悯之念占据了他的心有不甘,为此自理了理心绪,收了仙术。

第二章 若不初见 怎会相知

左禾平日勤奋得紧,习得周天仙法,一得空闲便自钻研,这当口权当听故事,遂将身形定坐于空中,一边运功调息,一边听她陈述。

她依师父嘱托之言意娓娓道来:“我感知万物之源,不知如何得生,神力牵引,聚得丹炉……”

“噗……我还以为是甚稀罕物……枉我提了兴致,却原来是只丹妖……哦不不,你还在炉中必定未得真身,也委实算不得‘丹灵’,实属……‘妖胎’一团……”他噗嗤一笑,想来修仙之物刚要出世时都自恃颇高,不用说她还未知天高地厚啊!

“妖胎……妖胎……不……”绻萦顿了顿,她本意是不想说谎的,但……

“这真火多年未熄,所炼之丹难免个半日久生灵……妖胎始聚有何稀奇?索性三日后此炉重启丹药炼成,我顺便将你‘取出’,置于仙泽之处,如此数年方可成就妖身……还需厉得数劫修得正果才能称得上是‘丹灵’上神呢……”他见她如此“目光短浅”,叹她无知,傲骄泛滥,竟然说教起来……

“仙君所言可算数?!如此……自是感激不尽,日后仙君若有所用,愿效毕生犬马!”方才对话都是师父所嘱所料……来日方长……若他真是可信可托之人……那时再说也不迟。

“那倒不必,收胎助妖乃是我平生乐事,救得一命功德一桩呢!”左禾暗暗生叹:自己院子里那些妖胎,哪个不是这个说法,这会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呢!

“我复出那日,万不能叫他人知晓,仙君须在丹炉将启未启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藏于袖中。”她话锋一转,险些忘了这紧要之事。

“想不到你这妖胎心眼如此之小,我云伏乃正派仙嵩,岂有人会觊觎你这点修为?!”他觉得着实好笑,吸收他人修为是禁术,为仙境最为不耻,她竟然不知……

“此事原也颇为难做,仙君年岁又小……无故置疑仙嵩,对不起仙君,是‘贱躯’肤浅了……”见他不屑绻萦又有些焦急,就使了激将法。

“哼!那算个甚?!莫要小看了我!就依你给你看看!”左禾显然完全着了她的道,气呼呼地不再与她言语。

“仙君莫要生气,都是我……不好,既然您应了,我就完全拜托您了……既是恩公,礼数万不能少的,我须先出会儿先与您相识。”眼下境中无人,又是白日,也确实想看看这个恩公真实容貌,她见左禾并没反对,就给自己施了个敛味术法沿着炉缝,首次倾出。

霎时,丹炉周遭灵气泛滥,炉内真火稍暗,一抹光亮呼之而出:那光,初时一点,继而,影影绰绰飘散,婉婉约约覆广,不消片刻笼尽云伏,胜似霓虹;那光,起始为白,软而透,愈渐斑斓,轻而浅,容尽世间之颜,千霞簇锦;那光,荧荧闪闪,似是万千极细碎晶,流沙灿影;那光,倏而灵动,袅袅婷婷,分外妖娆,如梦如幻……细观其中,若隐若现散发少女之体,因未着寸缕,作臂环膝盖之状,隐蔽娇羞之态……

左禾见状,唏嘘不已,甚感奇异,竟致无以言表,沉醉其中……

她睁开“双眼”,细细“看”清左禾真容:

身如兰树,浩然散之;肤色润白,粉红蕴之;眉若弦月,沉墨融之;丹眼长睫,双辉倚之;鼻端如峰,纤直挺之;唇红齿白,柔洁罩之……犹,未及弱冠稍显稚嫩。

绻萦不禁暗暗赞叹:气质非常,此世间俊杰,无出其右……

约摸一刻,见他未言未动,就又回到了丹炉之中。

荧光一暗,周遭回复如初,平静如常。

“姐姐,你看她藏身那处竟有七彩虹光!”云伏上空一蓝色身影开口说。

“妹妹!神尊遣我们来,可不是为了光看她的风采的!要知道,她可是我寻找了几百年的救命稻草呢!”红色身影对着蓝色身影说。

“我们……怎么混进去?!”

“静观其变……总有法子……”

两个影子言毕瞬隐,丹阁二位各有所思竟都无察觉。

绻萦呢:这个恩公既善且诚好容貌!

左禾呢:这个妖胎既弱且柔最美妙!

不知不觉,已到酉时。

左禾边修行边沉浸在那美妙之中,久久不平,好不容易回过神儿来,仍觉得自己似在做梦。

又过了会儿忽闻云伏一阵喧哗,知是师兄们已经回来了。

《云伏殿》

“我还以为是什么通天本事呢,却原来是没啥用处的困灵术!”子辰横眉竖目,满脸愤懑。

“就是啊。那老头自己都说,自混沌初开至今也未有修得的元灵。那困得什么嘛!简直多此一举!”戊怀表示赞同。

“二师兄,四师兄,我觉得咱们这次虽然没学到有用的仙术,但是得了实用的法宝啊!”之圣倒是欢喜。

“六师兄~六师兄~你说的那袋子虽好,可参者皆有,眼下不值一提。倒是……咱们谁也没与神器结缘,丢不丢云伏境的脸啊?!其它近宫仙境可是都结得一两件的呢!”

华南撇嘴嗔怪,心想,云伏境真是窝囊,亏得还是第二灵境呢,真是徒有虚名!

“我觉得九师兄说的最有道理,早知这样,我们应该带左禾去,以他的资质,定能取得一两件神器,也给我们云伏争争颜面呀。大家说是不是啊?以后,师尊要是回来问起……”

元哲平日最古灵精怪,就想趁这机会为左禾抱个不平。

“是啊,十二师弟……”众人方要开口,忽听仙桌一响,碎为三裂,定睛一看,大师兄怒发冲冠,竟齐齐咽了欲言话术。

“都给我住口!诸位师弟是无事可做了吗?今日外出拖欠之修业,都给我尽数补上,否则休想就寝!”

正善着实愤怒,恨自己无能,也恨神器不长眼,选中的大半偏偏是青年小仙,甚为不平。众师弟又都偏向左禾明指自己处事不智,遂作此举。

元哲瞟了一眼正善,嗤之以鼻:亏得还是大师兄呢,动不动就拿师弟们出气,真真难堪重任,以后要是他接替首席仙尊之职,那我就出境,再不回来!

哪知这一瞟,尽收正善眼底,全当十二师弟是为了那受罚之人:“云哲师弟这是心生埋怨喽!对了,一会记得叫上左禾,修业完毕,我将亲自检查~”

修业!修业!不就是日常打扫吗!即使师尊在时,落一两天也未见嗔怪,自从大师兄主事,日日督查。众师弟多有不服。怎奈现下正善独大,不得不从。眼看酉时将过,遂个个垂头丧气,忙着整理去了……

《融丹阁》

“左禾,左禾,大师兄叫你出来了呢……”元哲兴奋地边跑边喊,身为到,声先至。

原来那一言一瞟,皆是元哲解救师弟之策。同门师兄弟多年,他对正善了解甚深,早料到他会那么说。

元哲想:左禾困在阁中出期未定,倒不如先让他出来,获得自由,才是上策。

他哪知融丹阁中乾坤尽变,左禾心思都在炉内,全然未思释令之期……

第三章 忧思才去 始忧神器

左禾与绻萦都闻得,是元哲之声。

绻萦已解心头忧患,沾沾自喜,心下松软,少女情怀初露,对炉外之世分为期待。

左禾这边方才想到授法之事。元哲师兄与他年岁相当,不拘言笑,平日里很是亲近,左禾常常忘记尊称,他也从不嗔怪。所以,无话不谈,隐私几无……

“元哲~我今早……速将授法之事说与我听……”见元哲已近身侧,左禾欲先将今日之事合盘拖出。又一想此事虽小,可她那么小心翼翼……这边对话她定都听的见,未免她介意,遂,话锋一转。

果不其然,绻萦吓得一哆嗦,那炉火也随着波了一波,闻他终是未说,心情终究平复了下来:‘左禾心思稳妥细腻,甚好。’

“哈哈~我就知道你猴急!你也不问大师兄怎会放你出去!乃是我使得好计策!你还不快快谢我……”

元哲强忍笑意,摆好站姿,双手一背,拟似师尊。

“想不到十二师兄也会取笑我……自师兄们走后我自忧伤许久,好不容易盼得你归,却拿这等小事打趣,上次十二师兄犯错还是我挡了,大上次十二师兄……”

左禾自有治他之法,谁让元哲平日最不老实呢……

“得~得,谁让我欠你那多恩呢?!‘十二师兄’你还是莫叫了吧,生疏许多,还是‘元哲’顺耳些,方才只当与你玩笑,罢了~罢了,我且细细说与你听……”元哲登时怂了。

其实,他拿这个师弟最没辙,年纪最小资质最高,就连其他师兄们都让他三分,自己又是其中最差的一个……怂点,就怂点吧……他平时最会自我安慰,早就认定左禾才是日后正统,最具拥戴之心,故其各种随心之言亦听之任之。

“大师兄他~”左禾知道正善不会轻易放了他方要问及。

“你自不必理会。我方才见他气呼呼奔修仙台束法去了,哪有功夫管我们。不过~他让师兄弟们清理内阁……恰,此地干净无人……别处大概都占了,正好给你讲解授法之事!”元哲打断了左禾。

左禾欣然赞同,就和元哲席地而坐,二人有一搭无已搭聊起天来……

云伏嵩仙境内共含:一殿,三台,六内阁。

一殿为:云伏殿

三台为:授业台,修仙台,占象台。

六内阁为:博弈阁,抚琴阁,书画阁,灵器阁,仙籍阁,融丹阁。

阁台环殿,小筑掺插,皆悬于空,深处为谷,错落有致,气势非常。

正善之令向来甚难不从,其他各弟子自愿分组分工而作,一时忙忙碌碌,皆为早寝,自不必说。

“左禾,今日玄樾仙尊,主授困灵仙器仙法,想必你也知道。仙法也就几句口诀,我日后说给你听。仙尊认为这困灵神器最为紧要,言之最多,分为:锁灵玉,锁灵剑,锁灵琴,锁灵杖,锁灵伞,锁灵扇,锁灵弓,锁灵环,锁灵丝。”

“仙器危力不分薄弱,但最神奇之处莫过于:神器认主而非主择神器。认主依据仙根资质,一经确立,非主灰飞而不弃,着实宝物!各个灵气鼎盛的仙境都寻得一二,只有咱们……真是丢脸啊!哦~对了,险些忘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元哲见左禾听的很是认真,忽然想起怀中之物,遂拿了出来。

左禾观之甚为普通:“且,我当什么稀罕物,原来只是个平常的袋子啊。”

“非也非也,哈哈,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我说与你听吧:这叫乾坤袋,大物遇之缩小,重物遇之至轻,可容世间之实,亦容世间之虚。能容、可容之数全依自身修为不可估量,且轻柔如初!亦有口诀仙法,修成之日可令其融于腰间,附于仙身……号称乾坤墟。真真实用!”

元哲言语之时全神投入,赞叹之余竟不自觉摇起头来,可见此物着实不俗。

“哦?!竟至如此?!快快诉我口诀仙术,与我一试!”左禾见状,兴趣始深,遂要来观试。

元哲闻此,哈哈大笑,便将手中之物交与他:“这物本是参者才有,我领取之时即想到你,遂向玄樾仙尊秉明原委,他向众师兄核实之后,才特许我捎带于你。喏~快~快~”。

因他亦未及试用,脱出仙术仙法之后,欲速观其纳物之心,比左禾更甚。

绻萦细细看着,细细记着,也觉得这术法颇为实用,那袋子,那乾坤墟……也许是最佳容身之所呢!

左禾已将纳物仙法牢记于心,不消片刻竟尽数参透。他先将乾坤袋系于腰间,而后行至蒲团跟前,运功施术口诀默念。

只见那蒲团登时原地缩小继而至微,其速之快霎时不见,并未见得移动轨迹。

左禾双眼轻闭,又施窥物之法,手抚腰间乾坤袋表,得见蒲团已在其中。惊奇之余,又施释物之术,置得蒲团原位,收了神通。而后,面朝元哲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师弟一点即透,聪慧异常!果然好法宝,我亦尽快习之!不过……师弟未至月环授业台简直可惜!以你资质定能结得神器!虽然那神器只能锁灵着实无用,但是他实在彰显各境实力,助长颜面。咱境没有实在抬不起头来……”

元哲惊喜之余又非常介怀道。

“锁灵……锁灵……是锁的什么灵?”

左禾早有疑问,方才得机详询。

“‘元灵’。玄樾仙尊说之甚重,大概因其始铸神器,颇为自傲。但我深不以为然,玄仙尊亦云:‘元灵虽难在,但不保尽无在,是以铸得神器防患未然。’在我来说就是废物嘛!再而,咱们境又未有机缘,未来之数于我等何干,任得神器之士善之吧……再者,也涉及咱们境脸面啊,我觉得师兄们也懒得再提。”

元哲并不以为意。

左禾轻蔑一笑,也不以为意。

绻萦最为恼火,方才元哲之言她一字未落,原来今日云伏弟子参加的授法内容皆为锁她,且神器诸多,暗恐:“为何穹苍诸神皆要灭我!凭什么!我心本善!我不甘!我不愿!”

忽而丹炉内真火呼啸,似是无比悲切……

元哲左禾皆为一震。都停止了打扫。

左禾自知个中缘由:许是那妖胎听了这“稀罕”言语茅塞顿开了吧……

“左禾,左禾,你听见什么没有?”云哲寻声而至丹炉跟前,细细验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也许此时仙风吹来,真火乘动。方才许是咱们谈及深入,并未……觉察……”左禾话术未思即出,语未毕,自觉说谎包庇失了言,然而再而收口难矣,奈何丹阁空旷,声音清脆,回响跌宕,令其中不闻之者难……

幸亏元哲向来十分认同师弟左禾,遂未觉任何不妥。

二人再无个中之话之时已近亥时,归得各自小筑就寝。

元哲奔波一天深感疲累,憨憨入睡暂且不提。

那左禾洗漱完毕,偎于榻上辗转反侧:忽而妖胎呼救,忽而神器齐飞,忽而又现如醉荧光,忽而又现少女曼妙之体……

翌日卯时,日出东方,橘色朦胧,照得伏云境内似是万物初生,生机勃勃,极具温馨……

第四章 终得小名 复字绻绻

钥远冲之圣吐了吐舌头,今早晨修很是顺手,他已经是第三次胜过六师兄了。

原来。他们正在比试练习昨儿新得的纳物之术,一定时间之内看谁收纳的多而重。

云伏境众弟子都比较勤奋用功,早修之业,鲜有不至者。

“哎?左禾小师弟呢?平日里他不都是最早起的吗?!今儿是咋啦?”之圣虽败并不气馁,忽而想到小师弟未习新术,故而寻之。

“昨儿我和他一起修业,那处真是灰尘遍布,甚难打扫,亥时方才入睡,许是太劳累了吧,啊~哈~我亦无精神,你们练吧,我打坐眯会儿。”元哲扯谎编排,只当师弟脸面薄,头次被罚,怕被师兄们嘲笑,许是偷偷自个儿练习去了。

果然众弟子闻言窃窃私语,有的说左禾还在生被罚的气,有的说左禾没习着新术不好意思出来,有的还说赶紧修习未免左禾后来居上……

元哲摇头笑叹:‘世风日下,仙心不古啊!’

一时闹闹哄哄直至大师兄喝止:“众位师弟,好生修行吧!月环之行,着实打脸!都不思进取了,且留意他人之事吗?!”

大师兄虽嫉妒心强,凡遇得大事还是知轻重的,此次月环嵩之行确诛其士,遂将左禾之事尽数抛之,亦暗下恒心,勤勉修行。一时众气高昂,氛围立变。

其实左禾并未贪睡不起,穿衣洗漱亦如常时,现下升于高空俯视云伏半境,心思又全然放在融丹阁内,炉中之影。他并不知自己目前行为易反常,情绪易飘忽,心窝易拨动,面色易潮红……皆为一见钟情,相思初尝,却只认定依旧是自己扶弱心切,忧之助之……

“那‘姑娘’美好如斯,莹莹绻绻……”他打定主意,落将下来,未及辰时,已至炉边。

“仙君~休息可好?昨日休息甚晚,您怎么来了?有何事?”绻萦声线活泼,全然不似昨日惶恐之细语。

闻得妖胎声音清脆婉转悠扬,左禾登时脸颊潮红,心尖微颤,亦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心切,思及方才空中所想,突觉甚为牵强,‘难道我对她……不不,我只是为善折煞,对,为善折煞。’他自言自语,迟疑许久,竟不知如何回答。

“仙君……仙君……”她又唤,见他发愣许久,似是心事重重,又不好过分惊扰,内心突疑:‘难道他要反悔?!师父说他定会不遗余力相助的呀!’

左禾闻言,自知不答太为不妥,遂打破沉寂,脱出思忖许久之事:“昨日匆忙,未及自报名讳,我叫‘左禾’,左右的左,秋禾的禾,敢问‘姑娘’之名?……”

‘呼……原来是来索名。我一早知道你!也等了你那么久……并不稀奇呢……’她才放下悬在半空的心,竟没注意他对她已换了称呼。

“我……没有名字。”无名事物历来最为轻贱,她也不知为自己拟得何名为好,一托再拖至今……她这次的确有些落寞:莫非他要仗着出身高贵专门来取笑我的吗?

“哦~世间修行之物种,始得人形真身且习得仙术之时方有正式名号,或自拟,或师赠,或天下诸杰评之……‘姑娘’身在丹炉之中受得真火淬炼,想必未有修得真身,是以,无名不怪哉……”闻她声音低沉不自信,左禾软言解释了下,不过……她既无名,那最好不过。

“仙君,仙君……‘贱躯’真身未成,‘姑娘’二字实为不敢当,不敢当……”她“浑身”一哆嗦,虽为女儿形,此前从未有人唤过,着实有些羞涩不适应。

“诶~~你莫要轻贱了自己……日后不免常接触,若频言‘贱躯’着实不妥,昨日得见你的……‘真元’,莹莹绻绻,唤你小名‘绻绻’,你可喜欢?”

“绻绻……绻绻……分外新奇好听!呵呵~我有名字啦!我终于有名字啦!多谢仙君赐名!‘绻绻’自然欢喜,多谢仙君!多谢仙君!……”她千恩万谢,蒙他不弃,拟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那心中无比感激甘甜。

左禾见她如此喜欢,心里很是满足。“绻绻,昨日谈及复出你为何怕众人知晓?”

“先谢过仙君昨日未将‘绻绻’之事告知元哲,我为丹妖之胎,丹亦是药,赋益亦赋毒,未免伤及无辜。再者,我之味既重且闻之欲醉,若……吸者不能自持……我将被之……”这真是一句谎言,十句来圆呀。她这心里方才甘甜,纠结无奈又上了来。

“原来如此,你还知之甚多,昨日是我看轻了你,昨日我并未闻得异味,可见你会收敛自身气味,不过……敛味之术时限短暂,如此……衫袖之藏亦非长久之事啊!”左禾闻那动容之言,不觉又陷入沉思,暂未有他法,焦灼之态尽显:时而踱步,时而托腮,时而搔首,时而扶额……

许久之后,单手不意拂至腰间,登时,眼睛放亮,似有所悟。

“哦,对了,我怎忘了它!绻绻!我有一法可试!昨日乾坤袋之事,你可晓得?!这乾坤袋之秘,实是异空,若将你束之其中可使得?”

“大可一试,既是异空,可长久,可精修……只是……我胎源甚广,须先修之为墟……这便劳累了仙君,甚感内疚……”绻萦昨日已深思过,出去以后栖身之所难寻,师父也说他寻得那去处也不是万全之地,还需随机应变……那真墟确是个最好的去处,难不成是好机缘?!

她见他方才倒像真为自己着急,心窍着实动了一动,虽然助他修墟只是举手之劳,但要有个真切关心之人也不是甚坏事,但且先观他所做如何……

“三日修墟……似是不能,难道再已无它法?”左禾深觉乾坤墟修之不易,况自己并未修得仙身,恐难驭之……不过……也不全是为了她,这等挑战他倒乐意一试,万一成了也是颇有好处的!他……决心已定。

绻萦不再答他,感知自身有异话锋急急一转:“待到丹炉启时,仙君务必助我!成与不成,天意为之,我自待之!丹炉重启,时辰不可定,万望仙君留心!我之言尽于此,犹需自修,祝您顺遂!”她此时真气滚动,将近固元,须得全神修炼,不得再言。

她将自己生死之命全数托于左禾,心中坚定,不信之处未有分毫。

左禾这边,认定自己责任重大,速往修仙台,练习乾坤收纳之术。

第五章 为她修墟 全力以赴

不消片刻功夫已至。一众师兄亦修此法,见其奔至或嘲或讽或关切,左禾并不理会,向师兄们微点其头,自顾自修习,一刻不停……

“左禾,你什么时候习得的收纳术法?又是哪位师兄教你的呢?五师兄么?”之圣知道平日里五师兄谦和细谨,与左禾关系甚密。

哪知左禾沉溺练功,不为答复,之圣微怔,后而嗤笑轻蔑,不再与其言语。

“六师兄,是我教他让他勤加练习的,是我故意抢在五师兄前头,谁叫平日里都是左禾教我,这次我也教他扳回一局,哈哈……”

云哲见此尴尬局面,直言不讳道。

“哦~~难怪,我本想着今早告诉他的,既然你已经抢在了前头,那就好!大家都好好修习吧!”

五师兄莫容面带笑意,修习之心甚坚。

众弟子齐心修炼,一片振奋之气。其实大家都知道,此次出行,他们云伏嵩太落后了,再不努力恐怕再也追赶不上其他仙境。底儿一一旦坐实,他们再也也没脸下山……

平日里早修是一个时辰,但今日比往日不同,大家情绪高昂,不知不觉已过午膳。弟子们都未有修得仙身,已是饥肠辘辘,再无体力作法,接二连三奔得后厨,唯剩左禾坚定不移。

“左禾,左禾!这都戌时了!你还在练啊,午膳也未见着你!乖乖别告诉我你一刻未休息过!你拼的是什么?!你有心事吗?!不要与我说吗?!”

元哲起先并未在意左禾的忘食修练,只当他心里还是怀着闷气,就随他去了,没想到晚膳还是没见着他的影子,心里很是纳闷,左禾这次气的太大了吧?又转念一想,不能啊,昨日教他术法后挺开心的呢,难道另有隐情?不会……还在修行台吧?!心里费解,到此一看,果然……

“元哲,你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我身上有干粮,吃过了,着急练功,哪都没去。不必担心……”

左禾收了收术法,觉得再练下去其他师兄也会起疑,不如……

“师弟!你很反常嘛!修行又不在这一时,没得到神器又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平日一身傲骨,咱们境落后你比师兄们更忧虑,但也不是一日之功啊,你那时要是在,咱们境也不至于落后呢!要是咱们师兄们都像你这么有责任感就好喽……师弟,休息去吧,明日再练不迟哈!”

元哲只当他全是为了云伏嵩。

“好吧,我确实有些气过了,以后更加刻苦些!”左禾理了理仪容,慢条斯理走向寝阁。

那步伐看似缓慢,实则布满焦急,辗转走廊,云哲已去,脚下立时加紧,迅速地进入自己休息之所,带紧门栓,又施起法来……

他不是不饿,是没时间饿,三日,不过三十几个时辰,他有些恼怒,自己平日里为何不再勤奋些,这样他的修为就会多一些,修得乾坤墟就会早一些,救她的机会就会大一些……

自从他遇见了她,他觉得自己再也不像是从前的自己了,短短十几个时辰,从起始的同情,再到怜悯,再到深夜辗转反侧,再到现在的……

不,他一直觉自己从来都是悲天悯人的,哪怕让他付出些,折损些,只要那些弱不禁风的生命还活着,被他帮助了健康的跑跳着,他就是开心的,值得的。

他自己曾经也是走投无路之时被师尊拾得,他深有体会绝望的滋味……但是,为什么这次要这么急切,甚至有些不顾一切……他心里矛盾着,强迫着告诉自己这就是普通的怜悯同情,对以往的妖胎也是如此,仅此而已……

又是两日,白天修仙台,晚上至寝阁,他不眠不休,修练施术几乎未停,但乾坤墟进展依然甚微。

“还有一日!”

他不自觉挥拳至寝阁小花园石桌一角,那桌角登时凹陷,碎裂之物落了一地。他眼中脸上尽显失落不甘之色,还有十几个时辰,乾坤墟定是修不成了,她也在关键之际,此时又不能跑去问,究竟是有什么其它放法,万一她我不知道呢?!焦急无措令他坐立不安。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用她的方法!”左禾打定主意,改修敛味之术。他从来都不是慌乱中失去理智的人,发现一条路不通绝不会再走下去。

丹炉中的绻萦“眉头”深锁:愈近固原愈为压抑,直感“五脏六腑”收紧再收紧,她时而呼啸,时而沸腾。那真火忽明忽暗,忽出忽进,似是伺机待发,轻触欲裂。幸好此刻无弟子闯入,幸好穹苍让她得以固元。

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无论如何,她要成正果……什么天道,什么人伦!既生了她,就要留了她……

翌日辰时,众弟子皆早修归来,齐聚云伏殿,等待大师兄结业。这殿议每七日一次,说是殿议不过讨论些修行修业遇到的问题以及今后日程和责任安排。

“大师兄,师父临行前交代的开启丹炉之事,怕是就在这一两天了吧……”

元哲道。平日里一贯好事的秉性,这次当然也不例外,那日打扫融丹阁他就想着丹炉该开启了,大师兄怎么还不提起。眼看就在这一两天,大师兄还是不提他倒急了。

“十二师弟,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呀!这等大事大师兄能忘吗?!”八师兄钥远话中有话。

“你,分明是挑唆……”

“元哲,钥远,你们是太闲了吧?!罚你俩抄袭经卷10遍!我亲自查验!嗯嗯~我早已将启炉之事安排妥当,这炉丹日久年深,药力一定胜过从前。师尊临行之时与我说了,此炉乃是驻容丹,顾名思义服之可保青春长驻,以防我等未及飞升容颜已老,凡人服之,容貌可至二八年华,终生不变。但炼此丹所耗灵气最多,所需时日最久,此炉已是五百余年。我等着实有幸!”

正善正襟危坐,此时倒还真有些掌门风范。

“大师兄,此次启炉,我等师兄师弟都能前往观瞻吗?”

第六章 终于出世 危机始浮

说话的是二师兄子辰,他是师兄弟中最细心沉敛的一个,不争不嘲,不骄不躁。

闻得话音,众弟子立正肃颜,只有左禾心中最为忐忑,眉头微蹙,此次,他是必去的,有什么方法能让大师兄甘愿逼自己去呢?!

“师尊下山就只特意交代了这一件事儿。我们弟子们自当严谨对待,理应全去,但左禾甚少出入丹阁,师尊在时也未许他入得呀,不懂护法之事,那就免了吧……”

正善摆了一摆手,又将双手至于膝上,中坐之姿意欲站起。

“大师兄此言差矣,上次取丹之时左禾还未来咱们云伏呢,你怎么知道师尊不让他入内?莫要落了咱们欺负师弟的口实!”

莫容双眼瞪着正善,那眼神不满之意明显。

“哦……好像是这么回事……”众弟子窃窃私语起来。

“看大师兄的脸,阴沉沉的,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嘘~”不知哪个师兄提醒,果然,一时鸦雀无声。

“谢了五师兄,谢了众位师弟,尤其谢了大师兄,呵呵,融丹阁我本来就没打算去的,一进去那里我就觉得十分羞愧,毕竟是我挨罚之所,明日就有劳众位师兄了,这两天我修行过多,实在乏累,仅我一人又不能修业,干脆我就在寝阁休息半日,啊~甚好甚好。”

左禾双拳一握,满脸含笑,向大师兄作叩谢之姿。

“嗯~左禾师弟……也好那……”

“好什么好!五师弟!云伏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了?!左禾,你打得好算盘啊!你明知启炉取丹事关重大,你还有心情睡觉!万一被境中妖孽偷得一二,那还得了!我等护法之时,我命你守在丹阁门外,直至取丹结束!胆敢放入一只妖魔,定不饶你!”

正善横眉竖目,指着左禾的手气的微微发抖。他这个师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轻重呢?!万一丢了丹药师傅怪罪……左禾休想逃了干系。

正善只当左禾想摆脱丢丹罪责,全然忘了起初是自己不让他入得丹房的。

这边左禾轻蔑一笑,果然,大师兄中计了,心里这么想,却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形容,这大师兄也真是好糊弄。

正善看左禾低眉顺眼,心里很是受用,这小子,终于去除了桀骜之态,便不再与他计较,站起身来。

“明日除却取丹,诸事全免。寅时大家洁身穿戴整齐,都先到融丹阁院中集合,到时我再带领师弟们一同入内。今日修业大家细致些,检查好门户,做好结界以防明日入得妖魔。”

正善见众弟子都揖手领命,各忙各的去了,自己也不能闲着,又细想了想明日之事,有些放心不下,迈步去往境中各出入口敦促加固施法。

左禾这边自出了云伏殿,借着修业由头到仙籍阁查阅仙法古籍,此处书籍甚多,是平日里师兄们最不爱打理的地方,现下自是无人,倒遂了他的心意,一本接一本细细排查起来……

他要找的自然是敛味加固之法,翻阅许久,虽未寻得,却有感悟。仙法皆有相通之处:若将强之术法,必先升之元气。

那么他需要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灵气。他眉头舒展,轻叹了一口气,走出了仙籍阁,快步奔向融丹阁。

左禾片刻已至丹炉旁,全然无视在此修业的两位师兄满脸诧异之色,竟然浮在在炉顶练气打坐起来……“果然……”他收起术法悠然落下……

“左禾,你魔怔了吧~要不要去看大夫,嗯?”元哲见左禾站定,上前伸手就要抚摸左禾额头。

“方才你进门之后那一番动作也着实吓着了我,你能否解释一下你方才……”

莫容也放下手中活计来到左禾身侧,他也深感疑惑,师弟平日里最乖谨,怎么自从被罚……就完全变了一副形容?难道还未走出阴霾?

“二位师兄,你们不要紧张,我方才是……是我正在钻研纳灵术法,有了些灵感,路过这借室内一用……”

左禾躲过元哲伸来的手,一拍脑门,作了一副忘了什么事的形容,转身之际不觉吐了吐舌头,全然不顾站在那面面相觑的两位师兄,又视若无物般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也真可怜了他……”

那二人异口同声,全当师弟近来诸事不顺又不能参加启炉之事伤心过了头。

“哎!五师兄你听没听到丹炉有异声?!我前两日就听得来着,只以为是幻听,方才我又听到了呢。”元哲侧耳贴了一贴炉壁,“哎呦!好烫!”

“噗……看你这傻样!没见识!这有什么,丹要炼得了真火也不稳了,有些异声也平常呢!”莫容嗔怪解释道,他二人相视一笑耸了耸肩,又各忙各的去了。

左禾出了丹阁就越发证明了自己的猜测:那丹炉周遭果然可提升灵气。

原来,他在仙籍阁突然想到被罚那天下午修行练气体内灵气泛滥,心想绝非偶然,就作了方才之举。他暗暗下定决心,今夜再到此处修行一晚,明日之忧解矣……

众弟子忙碌,左禾按计划修行,一日一夜自不必提。

次日寅时,《融丹阁》

众弟子依言而至。大师兄面朝师弟们站至高处台阶之上,已俯视清点完毕。

正善手持乾坤袋,从中取出白玉瓶亲自发放给众位师弟,每人一个,心中犹自暗赞那乾坤袋着实好宝贝,倒省去了不少箱裹。

那玉瓶晶莹剔透,置于掌心不盈一握,甚为小巧,易令人爱不释手。

“大家勿低贱了眼界,丹药瓶子而已。一会儿师弟们入得阁内,环炉一周,静待。时机一到我施法启盖,你等即刻依次各取一粒,放入此瓶,而后出得丹阁将药瓶置于师尊密室之内,期间尽快,不得有误,药丹共计99枚,大家须取瓶取丹往复几次,还望齐心合力!”

正善将其余88枚玉瓶齐齐放置门口石桌之上,挥了一挥手。不消片刻,眼见师弟们已依言陆续排好。只余左禾一人。

“左禾,你已知道你自己要做的事了吗?”

“看守丹阁,发放丹瓶。”

左禾揖手作谦恭状,心里却有自己的盘算:管它丹药不丹药,唯愿救她顺遂。

“嗯~还有,启炉作法须引各方灵气,门窗大开,丹药一出必然药味散广,我虽已遍施结界,但亦恐疏漏,你依然须警醒排视,不可松散!”

正善拍了拍左禾肩头,表情凝重,看得出此事确为紧要,又叹了口气,不等左禾回答,径自行至炉边站定,待得时机。

寅时,卯时,辰时,巳时,眼看午时将至丹炉依然未与平常有异,众弟子脊背僵直,丹炉未启,虽酸隐饥饿,却不能动弹,涣散之心皆有少许。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众弟子皆认为今日时机未熟,方要午膳。

忽~闻得炉内呼啸之音凶猛,说时迟那时快,正善自始至终丝毫未懈,立即作法,征得四方灵气,聚而至上,直引炉盖。

阁外,左禾更是警惕异常,心跳加重,凝周身灵气,灌毕生修为,施双法于手心,依绻绻之言,紧盯炉盖,将启一缝,忽见得荧光一点,他双瞳一缩,施法,入袖,似是白驹过隙,堪称完美。

那炉盖已是半开正善仍在施法,众师兄皆凝神注视,均未觉察到他方才作为。

左禾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拂了拂额头,抹了抹汗珠连连,觉察袖管处温暖沉重,抚了抚,一颗心方才放下大半。

“小女子先谢过仙君救命之恩……”

第七章 来者不善 绝非偶然

左禾心中暗惊,她竟然会心语,现下除了自己别人听不到她说话,担心之事又席卷而来,小声问道:“你且说接下来怎么做?”

“仙君先不必心急,你这敛味之术帮我固得及时,你我二人双重敛味,万无一失,嗯……我看了看你没修成乾坤墟,莫怕,好说。”她觉得这帮手寻得最稳妥,处事果断,遇乱不惊,心生感动。

她从未出过,对着世外之景颇好奇,现下真元扎实,窥物术法运用灵活,无论遮挡多重已可观其内外乾坤。现下藏在左禾袖中自然观得清楚袖外之景。

眼见炉盖已启,众弟子倒弄丹药,井然有序,暗自佩服,此处仙尊云启果然好本事,竟然令这些纨绔妖儿如此服帖……

融丹阁距离云启仙尊寝店稍远,正善启炉完毕已先一步到达等待清点收录,众师兄一一经过左禾身前,需一刻方可折回取瓶装药。

眼见最后一名弟子背影隐去,她清了清嗓音不再用心语:“仙君,您知不知道您这些已修得真身的师兄原来是些什么出处?”

“哦~其是我们出身也都算不得高贵呢,妖、魔、人皆有……”他微微一笑,再不似初时那般看轻她。

“为何独我如此轻贱如此难藏难修炼?……”她说这些是她万不能尽言的……

‘既然妖,魔,人都能修仙练道为何我就是罪大恶极?人人得诛!且不说我修仙耗时甚长,是普通修仙者数倍之久,就说单单这首劫我须躲藏五百年,这五百……”这次她越想越落寞,越想越伤感……

左禾平日里最不善安慰他人,现下听她诉苦,不自觉将左衣袖抬起拢入怀中,右手轻轻抚住鼓起之处。

“莫怕,莫怕,我……我将尽全力保护你……”

左禾自觉心窝跳动重于以往,呼吸不均,脸上灼热,想要把那鼓起之处拢得更紧,眉头深锁,颜面纠结。

她受意,心口稍稍跳动莫名,抬了“双手”欲拂去眉间褶皱,环其一周却穿其而过,暗恼自己未得真身,此间动作他并不能感受得到。

“绻绻……你我相识虽不过几日,初见你时,美好如斯,却那么柔弱。没有什么一出生就邪恶,必杀,我已下定决心护着你,引导你,你最终会成得丹灵正果,相信我。”

左禾把头低了又低,脸颊对着衣袖轻轻一贴,那动作不是轻薄调戏,只是怜惜安慰。

这一下,他感觉那袖中气浪翻腾,隔着纱衬磨磨嗦嗦回回滚滚,温温的,麻麻的。他转正了脸颊,不自觉埋入,闻得淡淡香气,渐渐沉醉……

她对他所求其实不多,藏她亦可。她明白,他也许只是可怜她仿若落难啊猫,待得猫儿康健驱之遥远……

他双眼迷离,唇瓣轻启,俊容就那么贴着,近在咫尺,仅一纱之隔,酷似索吻之姿。

她恒定之心又动摇了:‘那么美好的男子,正值年少,我怎么会骗了他,利用了他……我不忍心,不忍心……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随即心下一横:‘前途修行几率渺茫,我必须冒险一试!’

那袖管倏然一空,几抹流光溢彩呼之而出,直奔左禾七窍……

“绻绻,你怎么出来了,师兄们马上要折回,你不怕……”

话音未落,那流光已浅入,左禾便身感外来灵气松软而庞大,触之即刻溶于自身修为,不消片刻只觉身轻如风,不作法而自升空……

流光中入,左禾通体荧亮,舒适之感不能言表。他抬起手,窥见自己肉身隐约,起始欣喜,暗赞绻绻好能力,后而思之疑惑,绻绻未有停止之意,最终惊恐失色,敛得自身七窍,不再受之……

“仙君,我怕逆天修行,前途渺茫,我这精纯修为迟早恐要沦为他人所用……你是这苍穹之中唯一怜我之人,不可拖累……足矣,实足矣,融你之体伴君一世,灰飞无憾……望君受之……”

她施法显现“妖灵”中丹,向左禾头顶盘旋而去。

“哈哈,天助我等!织玛姐姐,快看,那融丹阁院落只有一个弟子呢!你再看那,哇好多丹哦!赚大了,赚大了!”

一抹蓝色艳影,一抹红色艳影,自半空由远及近,无视左禾绻绻,一前一后直奔丹炉而去。

左禾双眼瞪大,怒视绻绻,待其复归衣袖,才暗暗松了口气。

绻萦自袖中理好心绪,暗暗心动:‘这番试探融修真值得,哎……他果然如传闻般颇正道……日后再不必防着……’她已对左禾放下所有芥蒂。

“你不要再犯傻了!我断不会受你这小妖胎!你太小瞧了我左禾!如果你再如方才作为,我就把你丢在荒野,休想跟我!”

他朝着再次鼓起的衣袖低吼完毕,目光一沉,玉手轻抬,一个收纳术将所有丹药归置乾坤袋中,一个封印术堵住了丹阁出口,说时迟那时快,其灵敏快捷抢了那双妖精一步。

二位小妖精见药丹激动非常,全然忘我,腾飞过度,都摔了个大趔趄。

“我了个嬷嬷!哎呦,只疼死我了,织玛姐姐,你也……哎呦,哎呦……”蓝色妖精揉着小腿,只管喊痛。

“哎呦……呜呜嬷嬷倒大霉了!看看,看看,扎玛!你只顾叫喊着丹,丹没了!那小鬼又把咱们封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咱们怎么出去嘛!我说那丹不是那么好得的,你偏要来!”

那红妖精织玛不顾吃痛,强着站起,正弯腰点顿着蓝妖精扎玛。

她定睛细瞧,不免心下焦灼:‘师父曾言,自来者大都不善,万万勿轻勿信!’不觉提高了警惕。

“呦,左禾师弟,咱们境许久未至小妖精了,啧啧~还是女妖精……看着这阵仗是偷丹被你抓了?哈哈,刚好,留下她们替咱们做杂役吧!”

二妖正吵的火热之时,众师兄们已悉数折回,众观女妖精争吵之景,齐齐觉得新鲜有趣,竟至大半忘记取瓶装丹……

“元哲!众位师兄弟!置丹重要还是女妖重要?!嗯?!看一个个眼珠子瞪的,没见过女人啊!赶明儿你们直接摆个擂台招亲得了!看师尊不好好收拾你们!大师兄可是在那边等着呢!你们再不取瓶装丹,仔细他暴怒!”

莫容指着一众不争气的师兄师弟,直吼得脸红脖子粗。

众弟子闻言登时敛容正姿,到左禾那里领瓶装药,接着置丹去了……

“五师兄……这俩怎么……”

第八章 为她隐瞒 频频触禁

左禾眼见莫容师兄仍定于原位,放下了话束,知道他留下来是为了怕自己束妖守丹分身不暇,他捋了捋发皱的衣袖,垂手而立,未再发一言。

“师弟……可是有难言之隐?”莫容诧异道。若是以前平日里自己帮了左禾,他定面带温馨回以微笑,私下又话语甚多,现下他眉头微蹙,包藏怒气隐隐难发,这是置的哪门子气?难道一次最为稀松的小惩,竟令他心性大变吗?愈发捉摸不透……

左禾闻言并不回答,竟自运气施起法术来,他右手指轻拈,手心翻转,一股淡淡的七彩流沙自指缝盈盈绕绕,那流沙旋入乾坤袋,托起驻颜丹,团而出之,复而原之,齐而散之,最后归之玉瓶,封缄颈口。

“不好!他怎当这‘众目睽睽’施起法来!”她颇为惊恐,暗恼方才之举太过心急,大为纰漏。

这一纳物复原术原本极为平常,运灵施法微感气流涌动,于空气无异,左禾未料此次竟出得如此斑斓闪亮之色,心下澎湃多感,又瞟见莫容正瞠目结舌,遂压制外表强自镇定,仿若理应如此泰然而立。

“师弟,你这灵力好生妖异!师尊有云:咱们正派修仙练道灵力之术皆出于自身真元,纯正洁柔,不参杂色,你这……不对,昨日你明明是这般,怎的现下……”

莫容惊呆之余已忘了左禾还未回答他方才的关切之问,竟直指那些已经装好丹药的玉瓶嗔怒不解,又上前拿起药瓶亲启亲闻,未觉有异,又于原处放下。那力道重了些许,“铛”,敲石之声清脆响亮似是不满。

左禾眼见再不言语恐生纰漏……他心里明白定是因为方才融入了绻绻的那些修为……“五师兄,这也是我苦闷之处,我……昨日修行甚晚,身觉疲乏却不能入睡,就到深灵谷散步,发现一束荧荧光辉七色锦花,近前闻之幽香醉人,便不自主吐纳起来……许是……吸收了那花之妖灵……”

左禾这次心中忐忑,把头低了又低,面对莫容师兄深感内疚,自己先前自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自打妖胎现身,初犯禁忌,颇觉酸楚,甚为自责……

她自然观得真切,松了口气,转而纳罕:‘左禾不是一向持诚的吗?怎的现下撒起谎来……难道……真真全是为了护着我?’很是动容。

“哦~你是说你吸收了花的妖灵?这可是咱们正派修仙练道最为不齿之处,我方才见那灵气已融入了你的真元……”莫容仔细端详了一下左禾周身,愈加肯定。又取出随身帕子,亲手拭去了左禾额头细密欲坠的汗珠。

“哎,师弟,你不必自卑,谁让师尊那么抵触“吸灵术”从未提及呢,如若他一早言明吐纳即是丹田深呼,你今日也不会着了此道……往后你引用仙术变化些,勿要再让他人瞧见恐生事端,若惹师尊知道定认你不洁,驱逐下境也未可知啊……”莫容只当左禾句句属实,所忧之事莫过怕师尊知晓。

“七色锦花?我等在深谷修炼多年也未知晓这境中有此花,这花妖灵得修几百载,我等必会知晓的呀,怎会轻易被左禾仙君寻得,若是我得了,哈哈……能省了好多苦修啊……”

那扎玛显尽嫉妒天真之态,说到妙处竟忘记摔痛,手舞足蹈起来。

姐姐织玛至其背后,将那蠢钝的妹妹狠狠踢倒,媚眼圆睁,瞪着她,见她仍未清醒,又抬起了巴掌。

“我……我真想一嘴巴扇你个明白!糊涂东西!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胡说个甚!闭起你那烂嘴,缩在那别再乱动!”

织玛似是气急,又满脸堆笑,冲莫容这边瑟缩着鞠躬作揖,看似滑稽,实则颇具智慧,以退为进,明哲保身。

“这位仙君,小妖我观您身周灵气鼎盛,自是道行高深,莫不是这境中大师兄?您定识得我姐妹俩这螽斯原形,修炼几百年才到达今日这贱态,实是不值一提小小妖精,境中任意仙君挥挥指即可灭了我等。”

“今日之事……也是贪药心切,我俩修为甚浅再这么耗下去,恐怕青春难在呀……忘仙君饶过我们,即便老死再也不敢了……”织玛假装哭的梨花带雨,作掩面拭泪状,双眼却偷瞄着莫容。

‘螽斯……那不就是蝈蝈吗~嗤……’纵使莫容之内敛,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嘴角抽搐,噗嗤一下出声,随即自知不妥,沉气调息,板起脸来,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左禾,呦~面无任何笑意,暗赞好深沉。

他哪知道眼下左禾五味翻腾,正与袖中之物赌气,毫无心思顾及其它。

“嗯……令姑娘失望了~我不是正善大师兄,我是五弟子莫容,这边是我的十三师弟左禾。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俩事小,修仙练道无可厚非,但不该怀有不劳而获之想,偷道窃取之心……”他厉正色颜,俨然说教之范。

“既然犯错就要受得惩处,日前我师尊不在,一切都有大师兄决断,我等不能越俎啊……烦请静候些许,待得众师兄弟忙完这当口,才能着手你俩之事,莫怕,大师兄必会秉公处理,你二人无需过多恐慌……”

莫容句句在理,那俩妖精便不再言语,瑟缩着抱成一团,等候发落,实则面容冲下对视狡黠,互赞着:‘妹妹(姐姐)好演技!’

莫容对这一双螽斯并无多大敌视,毕竟本家弟子出身大半也都算不得尊贵,同情之心占半。

左禾是信得过莫容的,五师兄一向言出必行,定会为自己保密,不过……这俩妖精……

那小妖妹妹无甚心肝着实好套弄,那大妖精姐姐行为看似合乎常理,实则话中有话,且会巧言观色,确实是个剔透玲珑,棘手的存在……

“十三好本领,依然是众弟子之首啊,早知你这乾坤袋能容得这许多,我等何苦来还费这麻烦?”众弟子已复归,元哲指着那些已经封好摆放整齐的丹药瓶子发问。

“元哲,你这就不懂了,不劳此番怎显得驻颜丹尊贵稀有呢……”

“对对对,钥远所言极是,再者师尊好不容易派遣给大师兄这么一件‘大事’自然要持重持久些……”之圣拍着钥远肩膀,还故意把‘大事’二字说的重了些,脸上写满嘲笑。

“你们这是在质疑大师兄办事不力吗?!快些取丹罢,过会儿大师兄殿审那俩小妖精,有热闹看呢……”湛德匆匆取了一瓶先行离去。

“切~十一实实马屁精……”几位弟子竟是异口同声,楞了楞,又面面相觑了下,皆为此哈哈大笑,后各自拿了药瓶纷纷离去了。

如此反复数遭,可算码完所有药丹,众弟子说说笑笑直奔云伏大殿。

“哎哎……师弟师弟,要我说那俩妖精也怪可怜的,不如咱们替她们求求情,在咱们境一起修行得了……”

第九章 言不达意 双双置气

子辰拦住了几位平素与他交好的师弟,那面上潮红眼中充满柔情……

“二师兄,那俩妖精修得姿色确实不错,不光是留下,我们顺便求情与你做小妾双修吧!啊?哈哈哈……”

“三师兄所言极是……哈哈……”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哈哈……”

被拦的师弟们捧腹大笑,尤见子辰已经脸爆红至脖子根,正咬牙切齿显尽尴尬无奈之态,戊怀竟笑出泪来。

子辰心中恼怒恨恨非常,一路不再言语,蔫头耷脑地跟随在众位师弟之后,至得云伏殿内,垂头丧气佝偻而立。

正善早已坐于大殿中间仙尊正位之旁侧椅之上,见众师弟均已到齐,出于礼节,垂手站起,挥手示意师弟们坐在左右两列座椅之上,他才又坐下,双手置膝,摆正坐姿,庄重立显。

“今日置丹较为顺遂,已承师命。辛苦了众位师弟……”他揖了揖手,速放下,又示意左禾、莫容将两个妖精提至殿中,脸色转而严肃甚于平日。

“左禾,抓获此两妖,是你之功,个中细节想必众位师弟均已晓得,自无需再多言,我见你面色不佳,不如……”

“面色不佳,面色不佳,还不是嫉妒左禾之功,他定是已知晓师弟纳物之能在他之上,怕下不来台面才不容他道出细节,就借口支走他……”

“不光如此,据我所知,要依照各仙境惯例,应是谁抓的妖谁就有最终处置权,或为杂役或为遣散……”

“咱们境从未有抓得妖的弟子,大师兄是怕左禾触及他的权利,嫉妒的吧……可怜了左禾……”

“嘘~嘘~大师兄看过来了……”

一众弟子窃窃私语骤止,大半仍显露鄙视正善之态。

“大师兄所言不虚,接连几日我修行甚重,今日之事又耗费灵气不少,谢师兄体谅。”左禾弯腰揖手,拟疲乏之姿,缓缓步出殿外。

他回了一回首,正见得众师兄皆面带错愕看向自己,随后又闻正善喝止了声。不再顾念师兄们如何,他摇头微微一笑,对自己施了个腾飞术快速奔至寝阁之内,立定,转身又施了个封印术隔离了外界,坐定,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你出来吧,道出原委,我自会决定你之去留……”左禾甚多疑虑,颜面阴郁至极。他抖了抖左袖,甚为急切。

只见七彩流沙如波浪般自袖口倾出,盘旋于空,散发少女轮廓清晰通体半透明,已不复之前似隐似现,又围以斑斓荧光拟作纱衣,散发浅浅醉人香气,美妙之态不能言喻。

左禾又目光不自觉滞了一滞,自认那香气久闻不得,便施术敛息起来。

“观得左禾仙君如此珍视于我,心下甚为感激,想必……仙君已不置我的气啦……嗯……仙君既已受了我些许修为……我毒害之处于您已解……只不要深吸伤了我……”绻萦向左禾这边近了近,看不真切的脸孔低了低,像是专注凝视着他。

“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我下定绝心全力助你,竟助得个自尽之果,莫不白白辜负了……你迫切求生之初衷?!”他险些失言,‘我的真心’四字几欲出口,又暗暗惊叹自己为何会不自觉吐露似男女之情表白话术……

她那“凝视”之态令左禾心跳加重了些,眼神不自然地躲闪起来,脊背也挺得僵直。暗纳:我平日里坐姿是怎么来?这双手是如何摆得?未理清晰,遂一动不动,这当口已然觉得有些许酸乏……

“仙君,对不起!我……自有意识以来从未得他人关怀,一直以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天既生了我,我只能求的不遗余力……直至遇得仙君,始知这世间真情美好,我不但无以回报,日后还定会给恩公徒增繁多困扰,一时有感,妄图将毕生修为送与仙君……实是……”她说的很委屈,其实又是为了圆自己的谎,如果说明那修为其实是自己的三筋之一……那助墟之事,他定不会同意。

左禾听她如此,徐徐站起,想要伸手安抚,抬至半空,想想,突然放下,又搔了搔首,觉得不妥,复又坐下,手足无措之态再不似以往铮铮少年……

“绻绻……若说你之命我救,你之命属我,那非我作为,助你也只是略尽绵力,着实谈不上多大恩情,况且上苍亦有好生之德……其实生死从来只由自己做主,望,珍之重之……”

左禾原本只想安慰她,哪知道话一出口竟成了说教模式,暗恼自己言笨语拙,偷偷拍了下脸颊。

“我……明白,我日后定会学猫儿般识趣,乖巧……”不知怎的,明明是她自己错了,骗了他,但她还是内心酸楚攀升,生了他的气……绻萦将头抬起,身形落至地上,面对左禾深拜了拜,又化作流光沙影潜于左禾袖中。

“诶……这怎么来……我话还没说完……”左禾先是百思不得其解,暗怨女人心,摸不透,后又细细品味前后对答,觉察自己失言令她误以为自己对她贬低,但心性又固执高傲,莫名地又气了一气,转念过了这劲头她自会主动发言,竟不再理会,随她去了。

过了个把时辰,左禾百无聊赖之际,调动灵气,试探修为,无意间触得乾坤袋隐隐有变,心下疑惑,再而观之消失不见,随后发觉右腹部温暖膨胀,抚摸之处未有触感,心惊:乾坤真墟……

“左禾师弟……左禾师弟……咦?青天白日怎得上封了?!左……”元哲方要加大嗓门,突见左禾推门而立。

“你怎么如鬼魅般……你封印得哪门子?大师兄既许了你休息,定不会来的,好生奇怪!切……”元哲故意撞了一下左禾,自己进寝阁坐下,见左禾依旧面无喜怒,真真瞧不得……

“你现在不会连我也……”他看左禾那大叔脸,实在没理由待下去了。

“大师兄怎么说……”左禾见元哲真抬步到了门口,未免他再胡思乱想。

“呦呦,你终究还是有点活气儿么,这就对了,别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我看着太压抑嘛……”元哲又回到座位上,对着茶杯呶呶嘴,左禾会意只得配合,给他斟满。

第十章 无心世事 只顾吃味

“左禾,我就不明白了,大师兄为何不深究那双犯了错的螽斯姐妹,仅仅是罚她们修业五百载,就将之留下了?哼!这当口已换了常服正自大殿打扫呢。”

他将茶水饮尽,放下空杯恨恨一顿,又瞟了瞟左禾,他那面容依旧古水无波。

“你竟不吃味?!他对小妖宽容之心可是大大甚于你呢……”

元哲边说边将身子倾了倾,又伸手指故意点向了左禾肩膀。

“我看偷丹是假,想要留下是真吧,历来妖精修仙都是要有个仙境出处的……光靠自己基本上是修不成的……再说……宽容?!你只知其一忘却其二了吧……”

左禾拂去了元哲将至的手。寻椅坐在他对面,也朝茶壶呶了呶嘴。

“忘却甚?切~小家子气!”

元哲想听故事的紧,自然也斟了杯茶水,递于左禾,撤手之时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大师兄善妒不过是太介意我个人,无非是我资质一直在于他之上。他颇上进,自尊心甚强,又善察言观色,处事机敏果断,使得一众师兄弟听之任之,不敢妄做妄言……”

左禾摩挲着杯边,并未有即饮之意。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处事能力,虽有些针对却又未对自己恶毒,尚称坦荡,况且他觉得处置那俩妖精徒增麻烦,心下竟毫无怨言。

“这倒是事实,虽师兄们私底下易嚼舌根,但细想来即便师尊掌嵩议事之时亦是如此……”

元哲单手托腮,冲左禾点了点头。

“与我院子里的妖胎不同,我的妖胎是师尊特命特殊对待……这俩偷丹妖精,被留下,不尽然是她们作得好局,咱们入境之则皆是仙身半副,显然她们……”

左禾放下茶杯,看向元哲,不再言语。

“你的意思是说,大师兄会让她们斩了妖骨吗?!也对,妖骨不斩肉驱百载即腐,能修得甚术法……唯有半仙之驱方可修得长久些……咱们境许久不来外妖,我竟忘了……哎!糊涂了!”

元哲竖起大指向左禾晃了晃,心下又对他的捷思赞了赞。

“不过……斩妖骨之劫可是凶险异常,稍有含糊即会万劫不复啊……”

他倏而拍桌站起,来回踱着。

“元哲,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那二妖关你何事?莫非……”

左禾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六神无主之态尽显,一时竟忘却与绻绻赌气之事,噗嗤一笑。

“去去去,连你也会调侃我!”

元哲复又坐下,手却不自主地敲起了桌子。

“我平生最见不得他人渡劫遭罪,这你是知道的,若男子也就罢了,偏偏是女妖……对了,师兄们的我还都晓得的,独独你是如何去的妖骨?怎么从未听你提及?”

他又将头转向左禾,似是饶有兴趣。

“不知,我对入境之前身世毫无印象,皆是师尊告知,应是渡劫受了重创伤了记忆吧……”

左禾低下了头,手又不自觉间碰触了下腹部,嘴角扬了扬,隐隐欢喜。

“哦~那女……哦……对了……我本来是见你灰灰而走,又未食午膳,特来看看,既然没甚关系,你就好生歇歇吧……”

元哲本想多探讨下女妖渡劫之事,见左禾无甚兴致,也未再多言,又从袖中取出事先藏好的一个鸡腿放置桌上,摇摇头,直走寝阁之外。

“元哲,你还在用衣袖藏?有替妖精分神那会子功夫,倒不如好好练练纳物术……”

左禾丝毫不客气,抄起鸡腿就是一大口,方才又气又急顾不得,眼下放轻松了许多,又得见吃食,那是真饿了。

“好好啃你的吧!当心噎着!”

元哲面色已难看至极,甩甩袖子,倏忽不见踪影。

食毕,饥饿横扫,又调侃了这小师兄一番,左禾觉得心情舒展了许多,出得寝阁,寻了石凳,坐于院中,单手支头,闭目休整。

“仙君仙君,今日更白皙!玉玉有礼!”一俊俏小花妖出言。

“仙君仙君,今日更俊俏!珠珠有礼!”一灵秀小鹿妖出言。

“仙君仙君,今日更潇洒!环环有礼!”一妩媚小鸟妖出言。

“……”

一时呼呼喝喝,尽是恭维。

绻萦真真震惊不小,一早听闻左禾善助妖胎,没想到……各类实体“妖胎”满满一院,花红柳绿,纷纷杂杂,颇为壮观。难怪他那时会“说教”,确有傲娇资本尔!

遂感叹:哎,在他眼中我竟是茫茫‘妖胎’中之一,无实体,无姿色,无恭维,无见识,着实末等尔!“玉玉”……“珠珠”……“环环”……目测有几百之多,我看他不是助妖狂,而是取名狂吧!什么“绻绻”,一点都没特色!我才不是!不觉心中压抑,倍觉低贱。

绻萦已全然忘了自己初得“绻绻”时的欣喜的不知所以的形容。她索性敛了五识,不闻不看免得心烦。

坐了片刻,左禾甚觉呱噪,绻绻怎么没出声呢?!莫非真生气了?!这些谄媚之词平日里他颇觉受用,怎么今日……遂站起,出得院子,施了术法,围着云伏腾飞起来……

他哪是自己观光,这分明是让袖中之人游览。他已气消,怎奈拉不下脸来先与她说话,遂无法告知心事:眼下全当为她出得黑暗献礼。他心里实是被她填满大半,只是他懵懂倔强不承认强灌输:‘每次助了妖胎,我也都是这么做的’。

“呦~啧啧……姐姐,方才慌乱之时未待看清,现下定睛看来左禾仙君好个潇洒形容!喏~瞧瞧!”

扎玛指着刚好到达正殿上空的左禾,又见他停了停,未有将走之意……

这一声女子尖吼穿透力不小。纵使她遮了五识,亦有微感,不自觉睁了看官,望向下方。

只见,一盈盈女子,款款而至,细观:肤若凝露透粉,笑似半月弯芽儿,身似风拂蒲柳,行似媚影潺潺……虽着常服,气质难遮。

‘修得好个绝色佳人儿!’她见她样貌温柔美丽,直教人想识之交之,不怪元哲忧之,正善留之,真真我见犹怜之态!

“嗯~同是美男,不过……较莫容仙君稚嫩了些……”

织玛看了一看上空,又自清扫起来……

早时复出,她情绪起伏,加之场面稍混乱嘈杂,并未细观那双螽斯,眼下归所已得,心中松散。得见姐妹双形。

那姐姐年龄稍长,囿显风韵。姿稍逊于妹,唯一双碧水双眸闪闪耀出众,智慧难掩。

一个窈窕,一个玲珑,年华尚好,直叫人易生怜悯呵护之心……

她心中如是,何况境中各弟子乎……思及此处,疏开五识,静观其变。

“多谢仙君救命之恩!可否降尊受我姐妹一拜?”

扎玛放下手中扫帚微了微福。

‘谢个鬼……不着他,仙丹早已到手,哪用这么早就遭受妖骨之劫!再则,搭讪也搭得这般俗套……’织玛虽不情愿,毕竟是同巢亲妹妹,不着边际地轻绊了她一下,也低了头同她摆了个福姿。

左禾本不想理会,任她俩姿色再好,但那偷盗本性已折损了自身品德,反而生得许多反感之意。方想离去,转身之际眼角余光撇过织玛,随即收术降下。

那扎玛眼见左禾翩翩落至于已身前不足一丈之地,只觉面上发烫,心头小鹿乱撞。

“织玛?”

左禾抬手示意那双妖精免了福,头又转向年长这边。

“……”

“仙君……她是我姐姐织玛,我是她妹妹扎玛……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扎玛抢先深深拜了一拜,生怕左禾对她印象浅薄,又怕巧言姐姐抢了她风头。

“何时施救?姑娘会错意了吧?我的可是困妖术呢……捉了你等。”

左禾有些不耐烦那扎玛的打断,颜面沉沉。

“织玛,我且问你一事:那七色锦花,还有我这七色锦术……你……可听闻是否有去除之法?”

他声音凝重,垂着的手随之攥紧。

“仙君见谅,织玛从未得见七色锦,更无从知晓破解之法,那时妹妹口无遮拦,多有冒犯,深谷之大,不是我等修为所能尽察……”

织玛弓身,又福了一福。

“姐姐才是胡诌,先前方与我说过谷内无有我俩未知未至者,仙君说的七色锦定不是我们谷里的,仙君当时迷路至于谷内弥障之所也未可知……不过能吸的那妖之灵,真是三生幸事啊……”

扎玛上前拽了拽左禾衣袖,颇有气势地瞪向姐姐织玛。

“弥障?怎么个形容?你且详详道来……”

左禾心生疑惑,对她的动作不及躲闪,又分外在意她那话中之话,就由着她这么拽了许久。

绻萦看的更真切,那螽斯拽的正是自己现下容身之所。只见那手指纤白,轻而拈之,宛若盛兰。又未见左禾躲闪,那心窝似瓢罐打翻,五味混杂。

她又生怕那妖觉出异样,丝毫不敢动弹,唯妒火作祟,愈发鼎盛。

“此处不是说话之所,恐怠慢了您,劳烦仙君请随我来……”

第十一章 怕他受伤 险遭暴露

那扎玛拽着左禾衣袖就要走。

“左禾!放开些!你们要干什么!”

子辰心念螽斯,大老远跑来窥探,却瞧见他俩正拉拉扯扯不知要去往何处,实是好不亲密的形容,妒火上涌:‘难道师弟也瞧上了那妖妹妹?’

那扎玛本不想理会,但左禾却先抖掉了她固执的手,心下立即恨上了那衰气的子辰,俏容扭曲,又见左禾竟头也不回地腾空渐远,再也留他不得,转身拾起扫帚,狠狠地刷起地面来。

“扎玛妹子~你再用力这些仙草皮都被你揭去了……”

子辰满脸堆笑,也不招呼那左禾,直对扎玛点头哈腰,着实一副猥琐形容。

扎玛也不给他颜面,对着草皮啐了口吐沫,眼也不抬一下,拉了姐姐移至别处打扫。

“扎玛真真好媚态,看那腰儿纤纤,走起路儿扭扭……直教人……啧啧。”

那子辰竟看得心房痒痒,直至那姐妹二妖没了踪影,他才咽了咽口水,清醒过来,一拍额头,迅速腾走忙大师兄交代的正事去了。

左禾本想套套那织玛于妖灵之事了解多少,怎料横生了这些枝节,悻悻离开,想到她也许有所悟,游览之心淡了许多,复归寝阁而去,不再顾及颜面,只想问她个究竟。

“左禾,下来,我有话与你。”

正善正在仙籍阁院落翻书品茶,一抬头恰见左和经过,就向他招了招手。

左禾暗恼今日不宜出行,怎的诸事未果!大师兄招呼又不能驳了去,正了正颜,徐徐遁下。

“可休息好了?你已几日没来仙籍阁术业,这可不是你勤学之风啊,再则,你可怨怪师兄抢了你的妖精?!”

正善明知故问,盯着左禾面无表情的脸看了一眼,心中却有些嘲弄得逞的滋味。

“大师兄说的做的自然都是对的,多谢大师兄提醒,十三自知,明日定准时术业。”

大师兄好大喜功,锱铢必较,左禾眼下些许焦急,自然不能与他背道而驰浪费口舌。

“哦?!师弟今日甚为乖巧,平日里可是主意不小,总能与我辩上一辩呢,怎的……”

他嗤笑出声,低头嘬了口茶水,那动作不紧不慢。

“这时辰尚好,何不与我一起研习一册探讨切磋?”

正善面容肯定不容拒绝,随手拿起一卷仙籍,敲了敲对面桌角,示意他坐下。

左禾这边呼吸压抑,强敛怒气慢慢吞吞接过册子,坐下,打开睇了一眼,瞳孔立即缩了一缩:“大师兄故意整我怎的?!这卷密密麻麻蝇头小楷,何时参完!”

凡人中断还可借由腹痛头痛各种疼痛,这半仙之驱何来疾病?!左禾真是吃了臭虫一般,暗恼:何苦来!

左禾勉勉强强凝神静气一一排视,中途不免受得大师兄个中发问,遂马虎不得,只能悉数对答。末了,已是黄昏,又受他邀请,同用了晚膳,得入寝阁,已是亥时。

又闭门施了封印,燃了烛台,他方才疏了口气。

坐定,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故意拂向衣袖,寻思她若感知定会发言,却觉察那袖管松松,早已空空如也,又换另一只深探,当即瞠目结舌,惊恐万分,竟忆不起何时弄丢了她!

他不相信,又站起来抖落一番,仍未发觉,心里凉了一凉,瘫于地上。

“绻绻……你既已寻得去处,为何不与我招呼一声……日后如你遇险……我该怎么施救……许多话未明,要与你说的……”

左禾形容涣散,握拳而挥。

“说甚?”她自那墟中真如异世一般,观不得,闻不得,索性他周身融合的她的修为之筋波动,方才感知些许异动,想也不想地便出了来。

绻萦像一方温柔的流沙自左禾腰间倾出,托住了他将触地的拳头,轻轻缓缓扶他起来,站定,看着他微张的口不禁失笑,又将流沙泄出几缕合了那讶异之色,寻了坐处,满了杯茶水,“伸手”递向尤自发怔的他。

那水杯似是悬于半空,那“手臂”廓边莹莹,内容闪闪,隐隐攒动,直感柔弱触之欲碎。

左禾眸光迟了迟,缓缓迎接,不免碰触,竟穿其而过,体感几无,得杯之手僵直持之,许久不动。

“恩公,还站着做甚?坐下说话。”

她又倾出流沙几许,环于左禾周身,翻转“手臂”,那流沙立即涌动。

左禾只觉绵绵软软,似是置于云端。又未料她竟出得此举,吃惊之余,并未顾及手中茶水,尽数泼洒,坐定,尴尬之色难掩,将空杯放于桌面之上,全然忘却白日心中所疑,未发一言。

“夜色已深,我散之光甚远,……恩公既无话,我便归得乾坤墟了……窥而不见,言而不出……日后……若要唤我须白日,仙君先吃痛三下……后作丹炉复出之举……”

她方才只顾及左禾情绪,想也不想地现身,怕是已有外出弟子发觉,又见左禾依旧,流沙中团,复归其腹。

寝阁幽暗如初,左禾眼前一黑,立即惊醒,拍桌暗恼:‘怎得每次见她,都……’追悔之际忽听阁外脚步朔朔,连忙收了封印,吹灭烛火,踱至床榻,佯装入睡。

“吱~”阁门被开。

“咦?那光呢?明明是这儿……咻咻……左禾这小子用得什么香?这般醉人……”

这声音,加这时辰,仍未眠者,除却他还能有谁?!想必他色心又起,觊觎螽斯来着,左禾眼皮微抬,见得那黑影四下停留了许久,方才蹑手蹑脚带门出去。

左禾所料不差,此人正是子辰,白日搭讪扎玛不成,心有不甘,是而入夜辗转难眠,相思难解,偷偷摸摸欲至螽斯院中偷窥,方才出门发觉自身置于荧光之中,追光溯源,入得左禾阁中,遂发生此幕。

出得寝阁,荧光早已不见,‘莫不是自己相思过度着了魔了?!’又心道‘不好’,亦不再敢存偷窥之欲,归得自己寝阁,冲了个凉水澡,强而入睡。

“绻绻……你可听得?”

左禾未免他人再入上了门栓,自从知道她已在自己乾坤墟中,虽然为救她有过这个想法但终于成真之后,静静思考下,也深感拘束:宽衣不得……清洗不得……自然,亦是入睡不得……

第十二章 口令有误 窥了春潮

许久,又加重嗓音唤了几唤,未有答因,果然,异世隔绝所致。

左禾之心仍未料定,又过许久心下一横:‘反正日后渊源深长,不能日日复复如此拘谨,不可过于小家子气。怕甚?我乃男儿身,又不吃亏……’

他宽衣洗漱一如常时……

修仙练道做尊神,其劫甚苦,但亦有好多便宜,比如沐浴这厢。

左禾置得浴桶一个,冷水适量,运功施术,探得水温,方好,宽衣解带,步入桶中,身姿半坐,解了束发,散于桶外,满身疲乏瞬觉尽去,好不舒爽。

今日相比往日稍显紧张,情绪波动,不免身子黏腻,泡了好些时候,仍觉用力搓洗,浴巾才方触及皮肤,一下,两下,三……

周遭突亮,尴尬尽显。

他观:绻绻“半坐”面对“面”,她莹莹亮亮,自身不挂一丝,许不是窥了全部?动也不是静也不是,愣了片刻直捂要害。

她观:左禾“半坐”“面”对面,他赤赤条条,颜面瞠目发愣,许不是搓澡误唤?逃也不是避也不是,未滞须臾欲复归坤墟。留下急切嗓音几许:“吃掐痛三下!”

“怎的!怎的……!还愣着做甚?我这纳物术还不够熟练,帮我帮我!”绻萦心急,越急越用不出术法!太尴尬了!

他依言,再也顾不得羞臊,满脸通红地抬了双手,施术作法,令其复归腹部……末了,还不忘自欺欺人:‘她焦急,她甚也没看见!甚也没看见……!’

他哪细思……澡儿未搓,泥垢未落,浴水尚清,瞎子才看不见!

归墟许久绻萦才终于平复:‘原来男人那处是那个样子,与我大有不同……当真丑陋不堪!丑陋不堪……’

次日,晨修完毕,正善召集众弟子聚得云伏殿。

“今日召集众位师弟,是为商议那双妖之劫。”

正善依然正襟危坐,见得那螽斯姐妹自外而内款款而至立得正中,齐齐施了福礼。

他抬了抬手,嘴角微勾,心中很是受用。

底下众人又不免些许嘈杂,那些八卦嘴随时随地开挂他已习以为常,今日之事事不关己,且让他们秃噜一番也乐的观瞻。

他将坐姿选了个舒服随意的出处,轻闭双目先将耳侧向左手边:

“师兄,双妖之劫是什么劫?”

“蠢货!哈哈……”

“师弟师弟,是那螽斯要历的劫……”

“哦~哦~那是什么劫?”

“你入境时历的!你是真……哎!”

他噗嗤一声,丹田抖动,难以自控,再将耳侧向右手边:

“看那姐姐道行还将就,那妹妹~啧啧,再修个几十年也未必……”

“师兄所料不差,想必那妹妹亦有知之明,会自行离境的吧?!”

“不要,不要~这妹妹可爱如斯……”

“那就许你吧,争得个蝈蝈夫人!哈哈……”

“哈哈,他愿意她也未必……”

“哈哈哈……”

一时笑声一片,好不热闹,又听得窸窸窣窣推搡之声,俨然这议事偏了轨道变了性质,他腾的睁眼。

只见子辰被推了个大趔趄,一头扎向扎玛前胸,那扎玛嫌弃躲闪,他落了个狗吃泥……

“咳咳……啪!啪!啪!”

“我云伏悲矣!这是庄重严谨的议事啊!看看你等形容,与那《妖稚园》无异!莫要怪云伏得不来神器!原来是自个儿不成器!”

大殿立时鸦雀无声,子辰捂着口鼻偷偷归座,二妖仪容复整站定如初。

众弟子深觉这次闹腾得过了些:大师兄这次是真发火了,竟拍起了自个儿大腿……都素颜收息不敢再言……

“说吧,都讨论出什么来!一群饭袋……莫容师弟,你最矜持公允,你说……”

正善怒发冲冠,青筋紧绷。

“既然是妖身,自然依例而行,只二位以目前之资,这除妖骨劫恐难……”

莫容立正,揖手直言。

“嗯……师弟所言甚是,我昨日私下已对她姐妹俩言明厉害,奈何她们入境之心甚深,虽死不惧,况,半仙之躯方可修仙……对此,已勿须多言……”

“是,历来各劫不以物种、男女区分强弱。众生平等,天意为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莫容复坐,不再言语。

“那……我等何时准备筑基引煞?”

“子辰,你素来不争不躁,为何这次……既然你对此事如此看重,又是师弟之首,交于你最为合适。众位师弟……可有异议?”

正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况且那引煞之术颇费真元,稍有不慎邪祟伤身,倒不如顺水推舟,静观其变。

那子辰竟是千恩万谢:‘终于可以有机会让扎玛欠着我的情。’

这方得了示下雀跃非常,立即动身前往占象台准备。

众弟子面面相觑:那子辰看样子是豁出去了,没想到他对那螽斯着实是真心一片……

“师弟们,以后莫要取笑子辰太过,毕竟助妖修行也是功德一件,他这准备怎么着也得三两日,你们也一同帮衬帮衬,毕竟举手之劳……”

“是,全听大师兄安排!”众师弟齐齐站起,低头一揖。

“谢正善仙君愿助我姐妹二人!”螽斯姐妹又福了一福。

正善抬了抬手,点了点头,心觉自己修行这许多年,今儿这事儿处理的最漂亮,看着他们如此仰赖自己,无比傲骄满足。

“没想到,正善会真帮咱们啊,我今儿细细看了看他,昨儿怎么没发现他竟这般英俊潇洒……”

出了正殿,扎玛双手合十半握,眼睫上挑,嘴角上扬。

“瞧你这花痴状!竟不担心历劫之事?!我可是紧张的很!”

那姐姐敲了敲扎玛头顶。

“担心恐惧又有何用?!该来的总会来,我们修仙至此已是好运,要知道多少代虫儿早已命丧黄土呢!”

扎玛耸了耸肩,撇了撇嘴。

“话虽如此,可……”

“姐姐~我们顺应天命吧……”

事已至此,扎玛不是不怕,奈何冥冥自有天意。

得练精纯又如何,不过得者比比皆是,灰飞烟灭又如何,开天至此安能永存……

扎玛倏然抱住了织玛,这对数次死里逃生的姐妹,感叹自身卑微如芥,相拥而泣……其实是计谋得逞喜极而泣。

“绻绻……那织玛,你认为如何?”他傻傻的唤了唤,竟未有答音。

倏然想到昨晚之事,忧思羞怯很晚入睡,今晨又起的早,大概是蒙了,不觉重拍了拍头顶,一下,两下……停!面颊红通通,暗恼:自此……洗澡都洗不安生尔。

左禾先于师兄们到达了占象台,环顾四周并未见得二师兄,想必他在它处准备应用之物,就先浮到了空中隐蔽之处,掐了掐右腹,一下,二下,三……

作了敛味的绻萦滞于空中“看”着他:“对不起仙君……昨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她确实觉得羞愧难当,心下埋怨:‘总不能都怪我,我这么稚嫩的女子观了那……如此尴尬也不缓缓再唤。’

“绻绻……那织玛,你认为如何?”确实太过尴尬,左禾索性假装不知不觉,眼下这事紧要,不得不言。

“哦……我深觉她会坏了我的大事……昨日,她盯着仙君袖子我这方向看了许久……”她平了平心绪,他不提醒她险些忘了,窥探却并不出手,不知何为……

“哎,你……为什么不早说,这性命攸关的,能有什么比这事更要紧呢,咱们先作完全之策呀!”左禾听她的声音竟不紧不慢,心下着实怨了怨。

第十三章 为他织灵 为他束发

“她一个蝈蝈精……她……”‘嘶……左禾……左禾你怎么动了嗔念!’不知怎么,他就是不想让她涉险,他素来为善之心初次动了这一闪即逝的念头,自己也着实惊了一把。

“仙君……螽斯气候难成,日后再防不迟……我的妖灵之力你现下已融合完全,运功施法更与往日不同,未免他人怀疑,我先将那灵力集中隐藏……”再怕也是没用的,现在的绻萦不堪一击,只能躲着,防着……只有等到她修成真身才可言其它……再则眼下左禾“全身之感”甚为不便,是为紧要。

左禾瞬觉周身灵力翻滚不能自控,紧张之余,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不多时,他周身溢出了淡淡闪闪的七色流沙。

那流沙细细交织,化作一缕小巧锦带:摇摇荡荡,钩丝钩发钩三股,自缠自绕自成结。隐于左禾发间,俏色立显,浑然天成。

“你确定……不是太女儿了些?”左禾抬手摸了摸那细细垂下的辫子穗儿,五颜六色,皱了皱眉头。

“这颜色也不大好。”

“还有,这灵力我就一定要受吗?!麻烦你拿走,我要修仙练道全凭自己……”

“看不出来,你还挺挑剔嘛!那颜色实无它法!我只能再作得细小些,不那么瞩目就好啦!”

“灵力可取,只是……乾坤袋复原,我的最佳容身之所还需另觅……着实危险麻烦!他人万年难遇的机缘你却不稀罕……”绻萦一气儿回了他。

但她失落,叹了口气,在丹炉之时她想的未免过于简单,其实最难的才刚开始,她环顾了云伏一周竟未发现另一个稳妥的容身之所,能帮她的,除了他,还是他……

“初时我只认定是救了你的善缘恩德,还着实震惊了一把,眼下……乾坤墟果然多半是借得你的灵气才……哎!那日你也闻得纳物术法,又将自己置得其中,却令我丝毫不自知,想必已精通此门,你悟性着实不低啊!”左禾果真是赞赏佩服她,一点即透,好不聪慧!

“呵呵,多谢夸奖!嗯……此灵已化物,非我而不得除,若不刻意崔动,将不再做得提升之法,更干扰不了你的法术……从此唤我只需轻弹此辫三下,就当送你个见面礼,并不妨碍你的自尊自强心!”

她初次得见他这少儿可爱的一面,一时忘记了对自己恩公的言调,也不再对他那么唯唯诺诺……活泼的少女之心泛滥,竟然调侃了……

“好啦,大功告成!正配得左禾好容貌!”她也觉得确实女儿了些,又施法将那穗子悉数隐去。

“哦!对不起,对不起……恩公……”音调骤降,不再言语。

“说了那许多才自知失言!呵呵!你骨子里挺调皮的么,既是你的藏身处,日后若你修行好了,能日久出来之时再收了就得,那……就却之不恭,勉强收了你的礼……不过……那声‘左禾’既然都叫了,那就这么着吧,罚你以后不得加尊称!”

左禾不怒反而心里很是舒服:有这么一个‘女子’一直唤着陪着,修行之途再不清冷单调,也是好事一桩。

她自墟中坏坏一笑:‘左禾你还并不知,此物已融于你发,每月重组,除了削发而不得除……从此,四海九邸,穹苍各角,再也不怕寻你不得……’忽见异动,瞬间入墟。

“左禾!你在那处鬼鬼祟祟,还捂着肚子!这占象台历来煞气颇重,难不成你中了邪了么!”

“哦……哦!元哲师兄……是……是有些眩晕。”左禾与她说话分外投入,竟没发现元哲不知何时已至脚下。

‘这隐蔽处他竟能寻得?!’左禾暗思,对着元哲挠了挠头。

“那还不快下来,也服了你,眩晕不捂脑门却捂肚子!看来这煞气了不得,走,上台子中央,那煞气少,况且二师兄他们已经开始筑基了……”

左禾落将下来,心虚之处步伐不稳,顿了一下。

“你没事吧?!一会儿可还出得了力?!这当口别出岔子,大师兄看似漫不经心,却实实盯得紧呢,装也得装的十分……”

元哲误解,以为他要跌倒,顺手扶了一下。

“你到这块旮旯干嘛来?若不是五师兄让我排查一番,我还寻不到你……”

“嘘……”左禾拉了他的手拂了下右腰,又见他瞠目结舌恐失尖叫,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元哲会意,情绪放平,似是不信,又想用手探探究竟,却被左禾挡了回来。

“此事,你知,我知……如此,耗费我修为十之八九……”他又一次为了她说谎,自然觉得对不住元哲,一直低头不敢直视。

“方才我还纳闷以你深厚修为断不能中邪,这就说的通了,放心吧,若师兄看出端倪,我定会护着你……”

元哲的一脸真挚,越发令左禾内疚,明明灵气体力强的很,却一路被他搀扶……

“元哲师兄……不必了,近了,看,师兄们都在,恐生疑心……”

那隐蔽处距离台中有段不短的距离,走了约摸一刻,他方才借由抽出了手臂。

元哲顺势看了一看台中,子辰及众位师兄正忙忙碌碌,那筑基方才见底,看来没一天半载是完不成的。

他二人顺势,默默参与其中,众弟子聚精会神团结一致,皆未发觉不远处栀子树间浮现一对幽灵碧眼,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姐姐,没想到这些仙人会为咱们如此尽心。”

筑基关己,那双螽斯自是不能空待。她俩简单清理了下各殿院落,就急急现于占象台中。

“是啊,若渡得此劫,他们都是值得做咱们师父的……哎?扎玛,你可觉出什么来?”

织玛用力掰了下扎玛胳膊。

“哦?!能有什么来!我看大家都挺好的,除了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子辰!切,干嘛抢了他大师兄差事!若要让他做我师父,不如不渡这劫!”她翻着白眼,咬牙切齿。

“我打你个憨货!你知足吧傻妹妹!要知道筑基引煞一不小心自毁修为!他大师兄精明狡猾的很!怎会揽这破烂事!”

织玛气极,对着傻妹妹的耳朵可劲儿一扭。

“凝神屏气,再探一探!就你这点修为渡劫时该怎么好!”

“姐姐,哎呦,痛死了!我就做不来嘛……我已破罐子破摔……哎……别卖关子,告诉我嘛!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妹……”

扎玛甩袖跺脚,一副撒娇无赖相,她知姐姐疼她的紧,这招屡试不爽。

“哎……我平日里对你百般呵护,竟导致你这般……以后你若落单……可该怎么办……”

织玛眼中竟隐隐泪花,若这次万一是自己落劫,这唯一的妹妹……她叹了叹,着实无奈。

“妹妹,你试着探探那栀子树间……那气味……怕……是咱们旧相识呢……”

第十四章 被他调戏 春心懵懂

扎玛依言,排除异念,试探了一番。“果然,虽然淡淡的,但我已感觉到,姐姐,你说……她的的目的?”

“我探得那功力大大在你我之上,实难招惹,也探不得究竟是谁,估计她也一早发现了我们……算了,若她胡来,仙君们自会料理,况且,渡劫还未落定,理她干嘛?!此番,只让你多作警惕,莫要被害了都不知!”

织玛用手点了点妹妹,着实心疼她的紧。过了半刻,她俩觉着就这么杵着实不自在,便去帮衬些力所能及的。

那众弟子见得美女在侧,真应了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他们做活不觉更加卖力了些。

目测这些耿直热忱好不忙碌的半仙们,那双幽光的主人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趁乱来个浑水摸鱼也未为不可……

这筑基纵使弟子十几人劳作,却也不是一日之功。先须索得足够至邪魅之物:困仙藤。将其围得五丈,紧之盘之,作搭十层,居中凹陷……如此方才容得一妖之劫。

这云伏仙境困仙藤并不多见,是而不多时已捉襟见肘,方才筑得一基一层之少半,少不得往返邪魅之都的魅盈丘叨扰求取。待得筑基成双,已是时过半月。

这日傍晚终于完工,眼见众弟子作法奔波皆已疲累松软,正善遂命师弟们好生歇息半日,定于明日申时正式开台引煞。

绻萦这些日子在左禾乾坤墟中很是惬意,若他每每去了仙泽深厚之处,她第一时间便会有感知,打坐吸收不亦乐乎,她暗暗开心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许不足三百年就能修真身了呢!

这坤墟确实是个极好的藏身处,虽是异空周遭空洞洞的无有一物,但也会随着白日黑夜颠倒颜色,倒是能分的出大概时辰,免去了很多乏味不安。

朝阳初生那会,周遭灰蒙蒙的一片也会渐渐明亮起来,时至午时,周遭会白白的有些炫目看不见任何,若到傍晚,周遭又渐渐恢复灰蒙蒙的,眼下这时周遭黑黑的,大概夜已深,云伏众弟子也都该睡了吧,绻萦寻思着,也打了个哈欠,索性躺倒就睡。

“呼……”左禾将头自浴桶中探出长吁了一口气,又将头后仰靠至边沿,秀目轻合,墨色长发湿漉漉如瀑披散将将及地,那一缕流光丝锦正于暗中灼灼生辉,搭着他雪白修长的颈项,着实养眼。

“绻绻……”不知是筑基忙碌累着了,还是沐浴那方好的水温,令他舒适地昏昏欲睡,那声无意地呼唤轻轻柔柔,闻之心尖痒痒。

许久,他亦未再言语。擦身,穿衣,掌了烛台,坐于桌旁。

他将手抚于发间丝锦之上,轻轻摩挲,细细观赏,这彩辫煞是扎眼,唯恐引他人询问,平日里束发之时每每遮挡。

不自觉将其置于鼻端,嘴角弯了一弯。

“以前倒未细闻,竟有如此醉人之味,隐约百草百花之香,嗯~甚好……”他又贴近了些,胸口跳动稍重了重。

“哎?……他干嘛?莫不是在……”绻萦才闭目,便觉着了异样,打了个激灵。没事摆弄发辫干嘛?那丝锦和她血脉相连,她怎会不知不觉?

左禾抖了抖手中的斑斓小辫,又顺着拂了整条,翻过来覆过去,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绻萦又忽觉一激灵:“哦!他摆弄发辫呢吧!才晓得细细看看?!只是……不要拂弄了吧……浑身麻麻的,痒痒的……仿若被调戏了的形容……”她“面色”一红,小鹿乱撞般地浮想联翩起来……

左禾自言自语轻笑:“日后与她有这层联系,方便不少呢”。

“这灵力织就的丝,轻弹你就能感应……难不成是你的真身?”拂了许久才想到此处,他放下了小辫,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想想刚刚那行为着实有些暧昧……幸好,她听不见,但……应该感觉到了吧……

左禾吐了吐舌头,不禁尴尬失笑,索性装作没事儿人似的,熄烛,入榻,合衣而眠。

他倒真睡着了,这厢可苦了绻萦,坐也不是,卧也不是,折腾了许久,还在想入非非,懵懂的少女心终究不知所以,许是他不小心所为,拂了她的身子……他定不知,又未看得实体……算了。想到此处,她稳了稳心神,不再多多计较,终于沉沉地也睡了。

次日申时《占象台》

弟子如常守时,无一不至。

左禾早已偷偷将绻萦唤出,掩于袖中。

此等重要之劫,绻萦怎么会错过观看,日后她自己也是要经历的,所以一早就寻着机会和左禾说了,现在她在左禾袖中,自然又施了窥物术,眼见众弟子俯首帖耳的,颇有秩序的形容,也赞了赞正善主事好本事。

“既然筑基已成,大势已定,我观得天象,尚可引煞,织玛,你身为姐姐,你先……”只看那正善挥挥手,示意织玛入基台。

“是……”织玛面容姿态作得无畏如常,其实她心里也是非常忐忑的,做戏是假,这劫却是真……她只得坚定地看看了妹妹,传达给她最大的勇气。

“坐好,护法!”子辰运灵施术招引八方煞气,师弟们受意,敛气屏息,调动周天,霎时,十一束纯净灵力汇聚织玛周遭,环为护盾,缓冲天劫。

绻萦见那织玛落泪,双手交叠,瑟瑟发抖,恐视恐闻的样子,她内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见子辰引得煞气八缕:黑压压,聚如漩涡,呼啸啸,化作乌龙,直杵杵,现得妖周。盘而旋之,复而形之,往而返之,穿而过之,刮其内脏,拐其筋骨,衔其鳞翅,夺其髭须……又盘旋于空,化白爆散……

那蝈蝈真身虽穿得百孔,但孔孔剔透,须臾,缓缓愈合,飘飘升空,仙泽环绕,自成人形,白灵作衣……“她……成了!”她用心语对左禾激动地说。

“嗯,成了半仙,但愿她为善……”左禾答着。

“嗯!”绻萦自然是更希望的,若真如此,那隐隐地不安自是多余!希望是多余!

“姐姐!姐姐!你成功了!成功了!现在,你终于不是妖了!”那扎玛激动非常,泪珠连连。

“实为剧痛无比,犹如万剮!但无可怕!妹妹!到你,万万挺过!”,那织玛白衣飘飘,飞落而下,脚方触地,那筑基台便轰然而裂,已化作万千粉尘……

“那就劳烦仙君快开始吧!”姐姐已得半仙之身,目睹煞龙并不致命,扎玛再无所惧,一个飞身坐定中央,竟欢喜跃跃,甚为期待。

子辰引煞之时甚为卖力细心,虽已耗灵过半,但面对心上之人,竟如同食了灵丹般,精神矍铄。他使弄浑身解数,不消片刻又聚得那乌龙之形……

“就是此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缕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扎玛身上,紧紧拥住。

那扎玛惶恐,方要尖叫,一股强烈臭气钻鼻而入,刺激的她涕泪齐下,张口干呕,未及看清对脸之颜,那乌龙已近在身侧,心中哀嚎:“糟糕!糟糕!”

少倾,雾气散尽,一白衣女子仙炔飘飘,定于空中,未见落下。

“哇……好漂亮的女仙子……”众弟子无不惊艳,齐齐失声。

就连女儿身的绻萦也着实惊艳了一把,扎玛的人形算是很漂亮了,这个抢劫的人形更胜一筹,她是那种温温柔柔仙气缭绕的纯净之美,是扎玛媚态之美所不及。只可惜这作为……居心叵测,大大失了风度啊!

“扎……啊?!是你?!扎玛呢,我的妹妹呢!”那织玛高升打破了一众弟子惊艳美女的沉寂,她扑至粉堆袖风横扫,那速度犹如风驰电掣。

“妹妹!妹妹!啊……!”

众弟子眼见织玛双膝跪地嗷嚎大哭,都回过了神儿,急急上前,团团围住,对着她那手捧之物,一探究竟。

“噗……”人群中不知是谁隐忍失声,随即,笑声参差,嘈杂非常。

“哎?!笑的什么?!”左禾并未上前,隔着那么多半仙,绻萦自然看不真切,看来这种‘热闹’他还是不屑观赏的。

“自然是笑那蝈蝈真形了吧,历劫失败的,好的结果是暴露原本真形从头来过,坏的结果么……那就是归尘了!”左禾叹了叹,绻萦也跟着叹了叹。片刻,便双双感觉浓郁的杀气泛滥起来,不紧将视线移至那姐姐这边。

“我……我要杀了你!”那织玛气极怒吼,放下手中蝈蝈,集周身灵力化得双刃弯刀,对着白衣女子拦腰一斩!

女子轻蔑一笑,轻易躲过,速度之快:不知何时已现于织玛身后。

“哈哈哈~织玛姐姐,别来无恙啊~初来乍到,这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第十五章 天降臭虫 抢劫蝈蝈

那白衣女子对着织玛后脑勺轻轻一推,分明显露出轻蔑鄙视。

“呸!老臭虫!拿命来!”织玛又气又急红了眼,欲使尽毕生修为与她一搏,那阵仗杀气腾腾不死不休。

众弟子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弄的一头雾水。状况未明,她也未呼相助,唯有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只见——那白衣女子灵动妩媚,对方招招夺命却不予还手,簌簌躲闪如流影飞星。正善杏眼闪烁,心尖微动:‘好个机敏俏佳人!好个骄骨真作风!’

许久,那双刃失重落地,织玛瘫软,呼吸凝重,再无出手之力,犹剩歃血双眸撑得眦角欲裂不肯甘休。“藔菬!你我恩怨早已肃清!却为何还要苦苦相逼,设计害死吾妹!”

“凭你那徘月双徊吗?!”她指着了地上那对月牙双刃,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的确,那双徊名震妖界,乃上古仙器,曾经也和她争抢了十几载,明明经得手,奈何这仙器竟自择了论资质仙根都差她很多的织玛,一时令她信念崩塌,至今为耻:“不!那仙器不长眼,我才不稀罕!”

“莫非……你还介意闵容……他已经……已经……”提起他,织玛抬手捂住胸口,为何?这样闷?这样痛!颤抖难忍。“噗……”喉头腥腻,鲜血喷出。

“住嘴!你没有资格再念出这个名字!纵使你成就仙身又如何,成为上神又如何!我若是你,早早随他而去,绝不会苟活至今!不过……看着你这生不如死的形容,活着,是对你最好的惩罚!”她双手翻转聚得双闪灵球,对着织玛就想当头一击。

织玛无力躲闪,只能双目缓合,欲受天命。方才闭紧,便听得“哔哔”作响,自身却并未吃痛,复又睁眼,又惊又喜……

一蓝皮螽斯悬于眼前,正生生替她受着功击,那灵球大它数倍,她暗叫不好,此时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了!

哪知螽斯并不畏惧,破之吸之竟在须臾,事毕,落将下来,翻转肚皮,四只乱抖,“噗……”一个饱嗝,好不惬意。

“扎玛……扎玛……我的好妹妹!你没死!你没死!谢苍穹,谢地宇!”织玛顾不得心痛,捧着那蓝螽斯“身体”的双手激动地颤颤抖抖。

已化作螽斯的扎玛,抬“手”拂去姐姐脸上的泪水,待她情绪平复,掉头一跳,弹至白衣跟前。

“咦?!啊哈哈哈哈~好丑好丑,雄性才长角,而你竟……哈哈哈……”藔菬指着仍手舞足蹈挑衅的扎玛“脑门”中央,捧腹大笑。

扎玛闻言复眼闪烁“手”拨头顶,确确实实一大凸起,又拨了拨“后背”,大致描绘出了自己尊容。侧“身”一躺,四肢纠结,不再动弹,作假死状。

“果然……果然……如羊角状……哈哈……哈哈……”师兄弟们方才了解些始末,也伸长脖子将那螽斯看了个透彻。

体长8寸,多半正蓝。六足无趾,光溜溜直杵杵,似是细筷弯折;身缺鳞翅,秃突突扁圆圆,似是水袋充满;头顶圆锥,白灿灿尖揪揪,似是雄羊之角……世上绝丑之螽斯非她莫属啊!

参差嘈杂的爆笑令绻萦觉得分外刺耳,她是全场唯一一个起了羡慕之心的“人儿”:扎玛还有蝈蝈的血肉之躯,是温的,是实的,有同类,有家人,而她呢,无亲无故,无倾无诉,除了自身中丹的那三根筋络,哪里还有实体证明她是活生生的呢!她自卑感骤生,索性闭了看识敛了听识,蜷缩起来,不再关注。

“笑甚!笑甚!起开!起开!”子辰翻身而至,抄起那可怜兮兮的“扎玛”腾空遁去,其余众人笑犹未尽,正善一喝,方才无声。

“除却莫容,左禾,今日你们都甚为失态!无论如何,扎玛也已是我们云伏境入境弟子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同门的吗?!”

“大师兄,你方才没看到吗?!那螽斯历劫失败了呀!取而代之的是她——”云哲站出,伸出中指直指藔菬。

“对啊对啊,十二师弟说的属实!”

“那藔菬虽生得漂亮但那行事作风如魔如魅——”

“不错!纵使资质再高,这种人实不能入得仙境,即便正果恐亦为恶……”大半弟子斜视这方才成得半仙的藔菬,啧啧摇头否定。

“咳!咳!”正善清了清嗓子,“此地非议事之所,再则,时辰已晚——有劳莫容、左禾二位师弟,先将藔菬封印于正殿,明日再行细审!”他转身回走,恰经过那白衣女子身前,眼角余光不自主地瞥了又瞥,直至盲点。

莫容左禾谨遵正善吩咐,已带着藔菬先行离去,余下弟子们又不免窃窃私语了好一阵才各自散了。

唯剩织玛形容纠结不知何往,她想向子辰要回妹妹,细察究竟,又断他定不会应允,心急如焚。不知不觉已在原处徘徊许久。

“织玛,怎的还不归阁?莫非还在担心扎玛?”莫容由远及近,现于织玛身侧。

“莫……仙君,正是,我想知道妹妹到底如何……”织玛望着他沉稳柔和的双眼,怔了怔,那神态像极了闵容,那名字中同样的“容”字刺痛心窝,着实说不出声。

“莫怕,子辰平日里虽是风流之态,但他骨子里却是自洁专一的,我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如此用心过,况且以扎玛妹子现在这……”莫容对她轻轻一笑,着实不掺嘲讽之意。

织玛会意,无言作答,眉头微蹙,低头深思。

良久,二人并肩仍无话,莫容窥她已不似方才那般急切,出于宽慰,伸出手臂轻拍了拍她肩,又对着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织玛对着那有几分神似的背影泪眼朦胧,喃喃自语:“闵容……若你已转世,万请入梦,万请入梦……”

不知何时,绻萦又回了坤墟之内,她于静谧处身藏了那么久,许是嫌今日这般吵闹烦了歇了?左禾心中又不免些许疑问感叹,明日殿审过后定要和她探讨一番……

仙境众人今夜不免各个各有所思,许久,静谧如常,终究睡去。

不觉已到殿审之时,众仙皆早至,齐立殿中。

“诶,师兄,听说她是臭虫!”

“她劫已渡,臭气尽消,臭虫就臭虫呗,你妖斩之前还不定是啥呢……”

“是了,是了,湛德,你是什么劳什子生的?观你平日不爱嚼舌根的,原来是个闷骚……”元哲斜了斜这小师哥。湛德年岁原比他小,但又比左禾大,只因早他两年入境,行数就排在了他前头,论资质论修行又将胜他一筹,是以最为碍眼。

“去去去……修行不问出处!”

“那你还对人家评头论足!”

“我……那那那……”

“那什么那,你个小结巴……”

“哈哈哈哈……”云伏殿内又来一场嘻哈闹剧。

“咳咳~肃静!众位师弟!成何体统?!”

话音方落,殿中立即安静,偷窥之余竟齐齐定目:

只见门口一盛年男子背手而立:

肩膀宽宽扎细腰,

白衫浅浅垂玉绦,

眉目含情頾须净,

肤白透红男中翘。

见正善步履肃整,腰板儿挺直,颇有几分掌嵩之势,众人哗然,面面相觑,今儿大师兄与平日大不相同,殿审而已,穿成这样为哪般?

“咳咳……”

第十六章 玉玉道破 左禾之心

正善坐定,轻咳示警,他自然能察出众位师弟诧异的眼神,未免尴尬,故作不知,依旧板容正姿,轻挥手掌。“带织玛,扎玛,藔菬……”

须臾,二“半仙”,并一手捧蝈蝈的子辰依次立定殿中。

“藔菬姑娘……昨日……休息可好?”正善眸光闪闪,形容激动,几欲站起。

“大师兄!你这是何意?!放着这将断气的扎玛不理,反倒问候起了心怀叵测的贼人!”子辰胸口起伏,哐哐几步意欲上前。

“谁是贼人?!”藔菬一旋拦住子辰。

‘嘶……啊……好妩媚的跃法’正善无心言语,眼珠竟直勾勾地不离白衣。

“自然是你!偷劫之贼!你偷了扎玛的劫!”子辰闪躲,藔菬过快,险些碰撞,擦身之际,不觉作呕。

“哇……嗷……什么味道,臭死了……”子辰牙冠紧咬,无法辩驳。

“你!哼!修仙法则历来是优胜劣汰,能者生存!她争不过我,自然……”藔菬看他作呕,只稍显尴尬,这许多年了,让人作呕繁了,竟也习惯了,本想着借妖劫除去……

“呸!臭虫精!即便你修得正果又如何,就凭你这卑鄙手段,如何服众?!就你这身臭气,想在云伏跻身,你也配?!还望正善仙君公断!”织玛气急,如此不讲道义之徒,白白浪费唇舌。

“别……别……你瞧瞧,和气生仙,和气生仙嘛~她毕竟是在我云伏渡的劫,于情于理就是我云伏的仙子,若强行赶她出境,以后她该如何自处?!哪个仙境还敢收留?!”正善下台,细瞧了瞧那扎玛,暗道‘确实也太惨了点儿’。

“哎!扎玛啊扎玛,枉你那蕙质兰心,枉你那天人之姿,天妒红颜哪!如今,冤不能申,屈不能报,魔霸将现,邪恶当头,该如何是好……”子辰双膝跪地,望天长叹,拟作嗷嚎。

“子辰!快起来,何必说的这么严重?!此事还需议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正善逼不得已弯腰将他扶起,负手而立,踱步熟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左禾观至这处不发一言,今晨相邀绻绻被拒,不明所以,现下自己观审……甚觉烦琐无趣,还不若陪一院妖胎闲聊……

他打定主意,趁大师兄刚好望过来,只朝他弯腰摆了个手势,就自顾踱出殿来。

正善竟也未睬他,反而冷冷一笑任他去了,目光复又落于那白衣女子之上……

左禾果然归来,方才坐于寝阁院落之中石凳之上,那些妖胎立即蜂蛹而至,一时嘘寒问暖,不亦乐乎。

“想来我已多日未同你们招呼,今儿大师兄殿审三妖,你们竟没去瞧瞧热闹?!罢了,我观观你们修炼的如何了?!”他看着自己多年“成果”倍觉舒畅。

“仙君,仙君,我们修炼之事不打紧,只是为何不引荐引荐新来的妖胎妹妹?”鹿妖珠珠抢先说道。

“对啊对啊,新来的妹妹该很是不同呢,那日院子里光芒一片我等可都是觉得甚为稀奇呢!”树妖烨烨随声附和。

“是了……是了……”妖胎们都觉稀奇,竟欢呼雀跃起来。

“呦呦……看你们这形容……初时还不是害怕的脆弱的跟什么似的……我多次教导你们,你们还是记不得,好奇之心最易伤了自身……”他又得意忘形说教起来。

“仙君怎的独独对她这般不同,入得了寝阁,近得了君身……”珠珠不平,低头轻轻抚鼻作了个着实委屈的形容。

“莫非仙君对她一见钟情了么?!”玉玉本是牡丹花所化的妖胎从前生在凡间皇家的御花园中,皇帝皇子佳丽无数,所以对男女之事司空见惯,个中细情,甚为透彻。再说,她近日第一个修成了妖精真身,以往很受左禾器重,自从他收了这新妖胎,他再也未主动同她说过话……

玉玉成精那日,她怀着激动的心情等了左禾一天,终于在深夜等到了,她兴冲冲地故意在他跟前转了几个圈圈,要在以往,他定会说几句鼓励之语,没想到那日他只淡淡地瞟了一眼就要进寝阁,她不甘心,仍叫住了他,言明希望他给自己拟个正式的名讳,他竟半睬未睬地说了句:“日后再说……”。这一句“日后”她竟等到至今未果……

“胡说!她只是丹妖之胎,我怎的就动了凡念!不与你等引荐是怕她身怀异毒误害你等!都散了吧,莫要再提及此事,若有告密者,就不是我院子里的了!莫怪我无情!”左禾脸红脖子粗一顿怒吼,心里却十分忐忑:若非如此怎的这般紧张,难道……不不不,她是妖胎,未成实形的妖胎,过于怜悯而已……对,过于怜悯而已,其他妖胎也是这般!

他又对自己强灌输了些理念。

妖胎们虽心有不甘,奈何恩公之命不得不从,都打了个激灵,不欢而散。

那玉玉仗着资质高,十分倔强仍旧站在原地未动分毫。‘动情了就是动情了,若非如此脸红个甚?发怒个甚?!明明是被说中了心事尴尬了罢了,看样子没准只是个单相思呢!’她又瞧了他许久,摇摇头,叹叹气,见左禾又瞪了过来,作了个着实委屈无奈的形容,才散了。

现下唯剩了左禾,静坐许久才平复了心绪,想要唤她出来解疑,眼下怕是不能,为了“避嫌”也要好好等上一等。此间无事,只好练功修行。

他午膳也未食,修行完毕去了各个花谷巡视一番,归来之时已是擦黑。

方要推门而入,只听身后话音响起:“左禾,这一整天可惬意忘我啊?!我自这处你竟不察?你可知正殿炸了锅,独你最有幸哉?”左禾听完,轻蔑之笑挂满嘴角,不用看,也知除了元哲,别无他人。

他也不搭话,回身寻了石桌石凳,坐在元哲对面,单手托腮,眼神直勾勾看着他,作懵懂状。

“瞧你这无赖样!说!你今日都去了哪?!为何逃避殿审?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就算准大师兄不会寻你,怪你,责罚你?!”元哲顿了一顿手中空杯,他已忘记这是喝干的第几泡茶水了。

“花谷……与我何干?我不在他不正好完全处置那三妖吗?乐不得的呢,还记着寻我?且,我只图个干净呢!”左禾面不改色,顺手斟了杯茶水一饮而尽,于花谷近一天未食未喝也没觉得怎么,这当口置身此间真是又渴又饿呀。

“花谷?我云伏花谷繁多,灵气都不错……哦~我晓得了,你又借机偷摸练功去了吧?”他直起身,坐到左禾身侧,拍了拍他乾坤墟处,眉毛轻挑,假装神秘。“猜猜看,今儿殿审啥个结局?”

“定是三妖皆驻。”左禾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好精明!真不愧我服你一场!”元哲直立,拜他一拜,随即坐下,替他斟了杯茶水。“来,喝茶!”

左禾毫不客气,执杯饮尽,顿觉甚为舒爽。

“你猜,怎么个安置法?起先……”元哲八卦之心骤起,打算长篇阔论。

“啊~哈,我捡紧要的累了一天,深感困倦,你挑重点说说吧,不然也就回去歇歇吧,我可不想听你那堆芝麻谷子的……”他又打了几个哈欠。

“大伙儿齐齐谴责了大师兄……”

“说重点!”

“哎,师兄弟们都受了责难……”

“现下他一人独大,何苦来……继续说重点……”

“螽斯二妖偷丹之罪豁免日后再不必修业……”

“嗯,臭虫代劳了吧……”

第十七章 绻萦乐观 左禾拒徒

“不错不错,四百年之久啊,呵呵,那三妖入境,咱们师兄弟可算摆脱杂务喽,如此想来,也挺好的么。”元哲言毕站起,算算时辰,也该就寝了,又低头看了看左禾,他依旧是事不关己淡漠依旧。嘴角突然勾了勾,眸光突然闪了闪:“三日后,「授业台」三妖受命拜师你……”

“不去……”左禾站起,向寝阁走去。

“哈哈,我就知道你如此说,但此次你还非去不可……”他并不言尽,拂袖而出,暗暗思忖:有些话,还是等大师兄说于你比较稳妥。

左禾并未理会,心想:去与不去都无甚区别,自从师尊走后大师兄何时将他放在眼里?还不是巴不得他散漫无礼,好彰显他自个儿兢兢业业仁德宽厚?!

云哲走后,左禾便到食阁寻了些干粮回来,吃饱喝足宽衣洗漱,一直睡到次日天明,也不急于起身,半卧半眠松松散散地耗了些时候,待得穿衣束发已是巳时。

方才素整,就听得院中一阵嘈杂,便顺手弹了弹锦辫,一下,二下,三……强了敛味术归于袖中才道:“绻绻,老禾的买卖来了……错过就可惜了哦!”

“哦?甚买卖?!愿观!”绻萦好不容易平复了自轻自贱的情绪,又闻左禾如此说,这档口也提了兴致,细细瞧了起来。

随着推门入院,只见左禾头脸一耷,伸臂打哈,真真一副慵懒之态,颓废之容,睡眼微睁,瞟得大致一众,心道:‘呵,装上样子了!蛮像那么回事的么!”,又见他故作不理,摇摇晃晃寻得石凳,松松散散落得石座。

“左禾,你……哎!织玛,你自己说吧……”正善衫袖一甩,背对左禾而立,显然对他那“尊容”颇为不耻。

“左禾仙君,两日后我与扎玛、藔菬的拜师礼不知您是否已知晓?”织玛微了微福,低眉顺眼的,看着还算实诚。

“嗯~昨晚元哲来过,是晓得些个,只是我深感疲倦,睡的早了些,方才起身……但依旧乏累,不知何故……”他又伸了个懒腰,干脆趴在了石桌之上,脸孔朝下,其他人自然看不出窃笑形容。

“那……多有叨扰了仙君,那我就捡直了说,舍妹扎玛愿拜仙君为师,昨儿仙君不在未有定夺,现下请求,还望仙君成全这……螽斯之请……”织玛心里早已气极,奈何忠妹之托,只能强忍,暗骂妹妹不长眼,偏偏选了这冤家……

“喔……哇……呕……呕……师尊!师尊!你听到了吧!徒儿我也能有今天!哈哈!大师兄,师兄!美人!看我乖不乖啊?!”织玛那话音方落,闻得左禾抢的话,绻萦惊了一惊,伴着这话术,只见他迅速施了个术法,亦作呕诈起,胡言乱语起来……天衣无缝,她这才放心,呵呵偷笑:‘不去做戏角儿真真屈才了!’

“这……这……快快,按住他!”正善听这驴唇不对马嘴之语,也着了个惊,登时回身,待得众人“拿下”了左禾,立即伸手探了探他的脉门,眉头深锁,失叫:“不好。他中了障术!”

“中了障术?!可有性命之忧?!”莫容上前,也探上一探,眉头也深深锁了起来。

“元哲,昨日他去了何处?!为何他昨日不来正殿你们却无一人告知!若是他就此不醒……该当如何啊,我真真愧对师尊……”正善表面悲戚大吼,内心却全是窃笑的:‘左禾呀左禾,你就此疯了也好,免得日后抢我掌嵩之位……’

“大师兄,他只去了花谷,莫非左禾所至花谷幽深生有弥障?!我等皆不会除障之术,不如去求救它境仙尊,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寻……”元哲自然知晓左禾戏法,料定大师兄将说虚伪之言,遂作锦上添花之举。

“且慢!它境掌神亦尊贵繁忙无比,岂会为一小仙屈尊降贵?!再则,障术本就无解,等同天劫,清醒之期全凭个人运道资质,数日,数月,数年……皆未可知……如此你去何用?!”果不其然,正善讲的颇为有理,似是不容置疑。

“如此……我等只能将他圈禁,任其疯癫,静观其变?真真别无它法吗?”莫容自是十分信得,当真可怜着这小师弟。

“如若圈禁也太残忍了些……”元哲道心中暗骂着:‘要是真圈了也活该!叫你胡闹!收个徒弟多光荣,你却不屑!’却也不想让他失了自由,着实为他捏了把汗,遂冲其它要好师兄们努了努嘴。

“是啥,是啊……”几位一同出声。

“是啊,是啊,如此也有损大师兄仁德之风……”不知哪个机灵鬼说中了要处。

“罢了,是怪不忍,先任他胡闹去,咱们迁就些,不可收拾之时再施术制止遣送回来也不迟……”正善实是吃软不吃硬,一听褒奖之语,飘飘乎忘我起来,况且又在藔菬眼底……

“吁……”绻萦也替左禾松了口气,这片刻功夫真是一波三折啊!

是以,众弟子施术“迷”了左禾,将他放置床榻之上,出阁,掩门,复聚于院中。

“如此……舍妹……”织玛算是顺了口气,此番最好不过。

“那就还是原定的子辰师弟吧……本就是子辰帮你俩渡的劫,为师自然最合适不过……”正善言毕,负手而走,头也懒得回。

“谢大师兄成全,谢大师兄成全!”子辰欢呼雀跃,好不高兴的形容,话音还未落地,身已遁出几米开外:‘给她做个更好的窝去’。兴奋地不知所以。

余下一众面面相觑:“何苦来,一只长角丑蝈蝈!”不多时,尽数散了,各修其功去了。

织玛垫后,走的不紧不慢,面容狠戾,若有所思:‘藔菬,算你走运,若不是神尊告知我扎玛有惊无险因祸得福,此刻,你已死无葬身之所!子辰既对她有实意,如此这般也遂了我心,我们以后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不然……’

藔菬似是有所感知,浑身打了个激灵,向后望去,正对上织玛那双愤恨的眼,心虚不已迅速回头:‘此番实为魔尊逼迫不得已而为之……日后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左禾,他们都午膳去了,你还不起呢?!你真当自己不食烟火了啊?!你方才可演的一出好戏呀!任你再出彩,可独独瞒不过我的法眼,哼哼……”元哲方才并未走远,而是故意绕了一圈兜转返回,又警惕有人跟踪,顺手在门口作了个结界遮挡。

“如此心意又心细,诚然谢了,可有吃食?我是当真饿了呢……”左禾在他面前自不必伪装,也早知晓他方才在为自己打掩护,心中又小小感激了下:‘识得元哲三生幸事……’

“且,你我何须客套,反而生分,不过……你怎知晓扎玛要拜你为师的?我昨晚并未说啊,而且还是故意卖的关子,你……莫不是学了禁术会读取他人之心吧……”

第十八章 岁月匆匆 相伴五十

元哲见他已坐起,八卦之心自然泛滥起来。

“且,甚读心术,我只算对了时辰而已……”他自床榻起身,坐到桌边。

“那……你是故意贪睡,伺机而动喽?怪不得织玛说到拜师之事,你才装疯卖傻……”他自拍脑门,恍然大悟。

“不过……收个徒弟有甚不好?还能助长威风,扎玛现下那形容是丑了点,目前也只有她姐姐能识得她言语,既如此安静,只当多个宠物呗……若日后真恢复了半仙之身以她那姿容,你也不亏呢……”元哲所说倒是实话,当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你怎知晓她日后定能恢复半仙?谁说与你的?!这渡劫之果历来是上神之资才能观得透彻,咱们云伏眼下……”左禾面容突然严肃,其他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独独这……

“自然是她姐姐喽,那化作的螽斯不能声言,蝈蝈的状况自然蝈蝈知晓,呵呵,不过……你这‘装疯’要装到何时啊?”元哲倒没觉有何不妥,凑近了些,看着他的瞳仁说道。

“伺机……心情。”左禾自却越来越觉得那织玛绝不是泛泛之辈,背后定有指点之人,只顾坐着发愣。

“呵呵,倒便宜了二师兄啊!那丑东西也真……”

他见元哲尽显嘲笑,心中深不以为然:“世间真情莫过于不厌糟糠之丑,不弃落魄之鸡啊……”费解事由毫无头绪,起身理容,轻抚发辫。

“你小小年岁怎会对男女之事这般感慨,你莫不是动了真情?啊?哈哈……”元哲自己不能体会,倒真真只是打趣而已。

左禾也不睬他,颜面一红,尴尬一笑,施了术法,解了结界,出得院中。

“哎!你去哪!”元哲嗤鼻之余不免羡慕,自言自语道:“从此,你便做了云伏第一闲人哪!”

他敛容调息并不作答,青袖一挥,自顾腾飞:“绻绻,此行带你游览这世间风采,此后……自由,你想去哪我就去哪……”尽去了烦心之事,他乐的自在之余,也该带着绻绻游览游览各大仙境了,什么动情不动情的,眼下快乐,顺遂本心就好!

“好啊!好啊!终于有机会出来喽!哈哈……哈哈……”绻萦呢,观了好戏,乐了始终,开朗之余,也想通了许多,管它危机不危机,管它纠杂不纠杂,当下快乐,能藏一日是一日,随了自己原有的少女心,自自在在欣赏起来。

九州仙境分为三嵩,三泽,三丘。

三嵩为:月环嵩,云伏嵩,辰曦嵩。

三泽为:天池泽,岳蔓泽,府涯泽。

三丘为:魅盈丘,倾凡丘,梦魇丘。

这九州仙境不似凡间那般分四季分明规整交替,所现盛衰景旷源自各境掌神自身福泽。

若掌神泽深,则景繁而翠;若掌神泽浅,则景寡而枯;若掌神归尘,则景如寒冬覆雪难融……

此时各境均正值盛景,群山叠翠,遍地姹紫,花树嫣红……

不知不觉时光荏苒,岁月匆匆,这一双惬意人儿,竟安然度过了五十余载。

经过这些年“亲密”相处,竟发现彼此爱好甚投,鲜有异议,他们之间尴尬尽除,默契增温,左禾对这“妖胎”心思愈浓而自拒不认,每每深夜辗转浅醒,都要抚一抚腰间,每每天明束发梳头,都要捋一捋彩辫……日复日,那习惯延续渐成自然……

绻萦呢,因隔着那些“谎言”,愈渐抗拒,其实则是怕深深爱上不能自拔,遂将爱意层层打铁,故不倾吐。但那自卑之心使然,每每想说“谎言”内幕,脑海便浮现左禾对那扎玛般的不耻之容……一个偷窃未遂就能如此,要是他知她那多谎……一拖再拖终不敢出口。

今日晴阳正好,微风不燥,左禾依旧带着她徜徉山水,置身美景,欢欢笑笑,好不温馨,全然不知,临谷某处暗藏阴谋危机。

“灵鱼,我让你寻的闵容仙体,你还未寻到?!”说话的白衣女子透过岩壁观着绻萦,那目光透着焦急,她……也会窥物术。

“织玛仙上!未得!我已寻了各境各角,均一无所获,毫无线索……”被唤作“灵鱼”的是一紫色衫服的女妖精,此刻她对织玛福着,低着头,未敢起身。

“再去寻!我须谨遵神尊嘱托,好生‘照看’她,你去吧……天上地下,务必一处不落!”织玛急急挥手,目测那女妖离开后,她又盯着绻萦那处看了又看,突然,面色转为狠厉:“若你在寻得闵容仙体之前修了真身,那可怎么好……我定要寻法,滞你一滞……哎?我险些忘了……有了!方好利用一下神尊与左禾……真真天助我也!”

织玛还记得前些日子神尊来过,嘱她务必寻得机会迷晕左禾,说是帮故人了却心愿一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用你那次编谎之法,左禾啊左禾,这就叫自食恶果,哈!哈!哈!哈……”她奸笑连连,放下这处,遁回云伏准备去了。

“绻绻,我有一问始终未明……你……可愿说与我听?”左禾这边停了调息,看着绻萦自顾修练着的未知术法,怔了怔,他一早并未疑惑过,因为那些术法他都晓得,许是她还在丹炉之时就听得师兄们探讨过术法口诀,她悟性极好,修习会了也不稀奇,只是近日她练的从未见过,恐怕整个云伏都无有记载……

“可是……要问我如何修得这术法?我若说是自创的,你可信吗?”绻萦小小心心地胡诌着,这些是师父所授定是不能说的,近来双手交叠之时触感已微显,暗暗欣喜之余,也确该进入下一环节修炼法则了。未免左禾怀疑她又不得不提早编纂好了应对之言。

“信的,只要你说的……我都信的……绻绻聪慧,日后定将成就无量之功……”左禾说的并不是恭维之语,不知怎么,她说什么,他从骨子里都认同,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先例。

“抬举得过了哦!……不过……我爱听……呵呵呵呵……”她尴尬地笑了会儿,观他的眼神有些动摇:‘我该不该说呢,到底该不该,看他神情是真挚的,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她心中摇摆:“若……我说我是魔鬼,你还信的?!”她小小心心地试探道。

“绻绻可爱如斯,怎么可能是魔鬼,若是魔鬼……嗷!我吃了你!”他想着同她玩笑,她一贯是以牙还牙,正要准备洗耳恭听,她却……“哎?!今儿怎么这般配合,哈哈……吓到坤墟了竟!”许是自己这鬼脸拌的过于逼真了?!嗯!下次定要注意,可别令她噩梦吧!

左禾这儿只顾自圆其说,深究了究也确实只认定是自己的错,他哪知道绻萦是躲到坤墟偷哭去了。

“打死我都不说!灰飞我都不说!归尘我都不说!”绻萦瑟缩着,抽泣着,犹如缩头乌龟般,丝毫不认为左禾是在玩笑,她现在开始知晓自己对左禾的感情绝不简单,不然,怎会那么在乎……直到自艾自怜的情绪浅了些,久久……昏昏地睡去了。

左禾独自修炼顿觉索然无味,自责了责,懒懒的躺在了附近粗树枝上,一直眯到傍晚才惺忪地起来归了寝阁。

白日里睡的多了,夜晚当然无眠,他索性站到窗边百无聊赖地观望着院子,那些妖胎们白日里在他院子里沐浴仙泽,夜间呢都会寻了云伏中的低谷做窝休眠,来去规矩,鲜有深夜不归者,现在这时辰院落空空,唯有玉玉还在院中石桌旁坐着,他知道,她又在为他守夜。

“哎!真是够倔的!我说了多少次不必不必的,她怎么就……不然,就用琐事绊住她,省的她清闲……”

左禾回顾了下,那些妖胎成精的已有三位了,是时候教她们自己筑基渡劫之法了,困仙藤为数并不多,不如……他打定主意,走到院中,见着她朝自己福了福,面上很欢喜的形容,他就板了脸说道:“玉玉,自今日起我命你做掌妖,日后妖胎渡劫筑基去妖骨等所有琐事都交于你,我院中妖胎众多,困仙藤须提早备下,赶明儿你亲自去求大师兄修书一封前往魅盈丘恩准种植,若他谈及我,就说依旧疯着,如此必不会推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知晓……可……做的?!”

“做的做的!多谢仙君恩典!必为仙君分忧,实为我之幸事!”玉玉千恩万谢,激动非常,她就知道她毕竟是不同的!

“日后,没有传唤,不得深夜停留,妖胎也要有拟好妖胎的规矩,你既为表率自当以身作则!休息去吧。”左禾不等话音落地,便甩了袖子复归寝阁。

那玉玉自是欢喜,对着左禾背影福了几福,连蹦带跳地出去了。

第十九章 左禾中计 绻萦落难

左禾终是松了口气,这“泥腿子”终于有的忙了,暗暗赞了自己一举两得,他伸了个懒腰,困意才至,宽衣睡了。

次日清晨,绻萦依旧未平复昨日纠杂之心,待在坤墟不想出去,左禾也不勉强她,虽有些失望但还是依着惯例飞升出来漫无目的地瞎逛着。

他已行了半个多时辰,低头俯瞰,下面似有彩光闪闪,好奇心顿起,确定是那处无误,收术顿足,落至周遭高点,不再移动,四下搜寻着。

“看这地貌,该是我云伏最深之谷了吧!哎?那是何花?方才那光就是它散的吧!”左禾细细环视之时,目光扫过一朵大花之上,只见那花重重叠叠似牡丹初开,花瓣娇滴滴的,颜色纷杂杂的,十分扎眼。

“一,二,三……七,竟富七色!莫非……我那胡言之物竟真有?”他激动非常,欲近前细观,用手一拂竟有结界!:“哦?这妖胎不俗,还自保设了结界,小术尔!甚好,带你回去沐了仙泽,又是功德一件……”自绻绻之后,他已许久未“结缘”过妖胎了。

好奇心害死人,他以前频频说教那些妖胎的禁忌,自己竟想也不想地就触犯了,这不……

左禾只顾美滋滋地运灵施术,打算将那七色花置于袖中带走,那术法碰触结界果真瞬解,他方要抬手摘取,突然旋风大作。

那风既狂且毒,吹散左禾束发,迷晕左禾头脑。

他将倒未倒之际,那花之叶托突射晶针,正对颈项,入肤无痕……

“噗……年少就是年少……恭喜神尊心愿达成!”那七色花化作一白衣女子,对着那花叶深深一福。

那花叶闻言,即刻复原:霞衣簇锦,珠翠挽头,美艳圣洁,仙气缭绕,气质非常,竟是一盛龄女上神。

她细观了一观躺在地上的左禾:“啧啧,确是惑女之貌,天妒之颜!怪不得他爹娘……咳咳……织玛,你说那元灵确已藏在左禾坤墟之中?”她清了清嗓,自知险些失言,又敛了敛花痴形容,复了常态。

“不错,我已追观那元灵甚久,是个女形,这坤墟实是异世,本是置物之用,初是乾坤袋,若修为够深厚便自行融于腰间化作坤墟,左禾本修为不足,是那元灵融了自身筋脉给他才得了这墟,喏……现已化作他发间一缕彩锦……”她身子依旧福着,有些酸麻,她不觉顿了一顿。

“起来吧起来吧!看着怪难受的……”那女神竟伸手扶稳了织玛。

“谢神尊!身在其中,观而不得,感而不得,言出不得,那元灵好头脑,设了计谋使左禾着了道……”织玛面容颇为鄙视,那“二人”真真作茧自缚。

“你可知晓唤她复出之法?本尊从未得见元灵,现下若观上一观也新鲜新鲜。”女神好奇心泛滥,竟拿起那锦辫细看了看。

“弟子……弟子从未近前实为不知……”她眼神游移,明显心虚。

那女神却是个七窍玲珑,看出她定是说谎:“织玛,我要你护着她,就是要摒弃了贪嗔痴念,你莫要再害她,你与闵容之事放下吧…本尊成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若灭了她,我便灭了你!此间事已了,本尊须即刻动身授法……以后之事……你可明白如何做了?!”她面色一沉,眼光一戾,威严立起。

“弟子明白,弟子谨记!您已是我师尊,不过我在云伏拜师辈分……”她慌慌跪下。

“哈哈……不妨事!神仙做的久了,从来都是以修为论阶品,无关年岁老幼,久而久之自然乱了辈分,如此算来我与云启的师尊历情劫之时……再则你是我徒儿,你在云伏自可不必当真……”话毕,她再无心听织玛言语,拈了口诀,化作轻雾,径自遁去了……

“紫苡神尊……弟子受教了……”织玛朝那轻雾叩了叩头,远远地再望不见,才缓缓站起,踱至左禾散发旁。

她面色转而一狡,施术招来一双小妖:“依计行事!你俩分别吸得一小半,万不能贪多!可要谨记!先隐了吧……”

吩咐完毕,她俯身拿起发辫轻弹,一下,二下,三……隐身!

“又唤我……”她出得坤墟未及出口一句,便见昏迷倒地的左禾。大惊之下探了探他的脉门:“怎会着了迷雾?”

发愣疑惑片刻,大恐惊叫:“不好!中计!”

即刻想要复归坤墟,然而已迟……

突现双妖一左一右,深吸吐纳,令她受制,她动用由生之力亦进不得,亦退不得……深深埋怨又自责,戚戚哀嚎又无助……

她周身随着二妖吸纳——荧光渐浅,醉味渐淡,修为渐弱,中丹渐小,女形渐幼,五识渐失……求生之欲初强而后亦不减,失声之时犹不甘:“天既生我!何苦难我!我不认!我不认!左禾……醒来!……左禾……醒来!……”

那二妖吸纳甚为舒爽,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早已忘记织玛嘱托,一吸再吸未有停意……

扎玛自然看出端倪,心急如焚:‘再要下去恐坏了大事!’立即泄出解迷清香一缕,心念道:‘哎!你二妖之命恐休矣!’

左禾昏昏沉沉听得似是妖胎之声,如梦不出,想醒而难,闻得最后一声甚为悲戚,挣挣扎扎终究开眼。

面前一幕令他心惊肉跳,胸痛难当,他丹眼充血,眦角欲裂,几欲疯狂,不顾一切骤然跃起,瞬杀二妖施法收灵……

她已唯剩巴掌大小荧光婴孩,简直不忍直视。

左禾将那收得的灵气向那婴孩滚滚注入,奈何,遇之皆散,观之更暗,他瞳孔骤缩,倏然停下,愤怒摔手瘫于地上,那泪……汩汩而落。

“绻绻!绻绻!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想小心地将那婴孩捧起,奈何泪眼婆娑看不真切,双手颤抖拾她不得。

左禾观她愈来愈暗,束手无策,瘫坐许久,悲伤欲昏,始知对她早已情根深种,眼见她去更是万万不能……他耗功倾术,欲渡自身修为解救,奈何晦暗依旧……

方要割破手指,欲施歃血禁术,只听一沙哑男声不知从何处飘来……

“愚夫!愚夫!如此这般救不得她!——仙凡交接所,灵物不生处,触其万花之蕊,辅之晴阳蜜露……快去寻快去寻!……”

“仙凡交接……灵物不生……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也不顾惊疑,不顾言谢,利用毕生之功,穷尽周身之力,即刻狂奔而去……

织玛收术复音,伤感嫉叹:“左禾啊左禾,想不到竟然对她……自此,你煞劫难去,爱而不得孽缘孽缘尔……闵容……闵容……我定……”想到此处,她心痛难当几欲落泪……

第二十章 三百痴情 铁心发芽

自此,左禾日未出时早起,日将落时迟归。藏她于袖,置她密谷,给她花蕊一朵一朵,予她密露一滴一滴,刻刻复时时,时时复日日,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竟一刻不停,从无间断。

一百年尾,她荧光渐深,回忆片段,身形渐长似凡世三岁孩童。左禾欣喜,常逗之。

二百年尾,她中丹复原,回忆渐全,能移动,能发声,身形渐长似凡世六岁孩童。

“我不叫绻绻,绻绻复字,妖胎如是!”

“你本就妖胎!”

“不要不要!”

“修得真身方才有正式尊名!”他解释。

“就不要!就不要!”她无赖。

他却依旧叫她“绻绻”。

她不依,自己拟了单名“萦”。

他却依旧叫她“绻绻”。

她无奈,退了一步正名“绻萦”。

他却依旧叫她“绻绻”。

自此绻萦常常追逐咒骂左禾。他却从不还口,常护之。

三百年尾,她恢复基本良好如初,唯五识还不完全,眼不能观,身未能感,常常絮叨嗔怪毒舌左禾,他从不埋怨,常慰之。

如是,她铁打的芳心终于开缝了缝,发了芽,暗暗依赖而不自知。

又过了五十年,这一日,左禾穿衣洗漱早早完毕,坐至床沿抖腿傻傻发呆,他自坤墟“取”她出来,敛了气味,遮了荧光,归于衣袖,这许多年,他竟寻得了掩她荧光之法。

“你这么早起为何?日日为我行那许多弯弯绕绕,每每夜里又睡的甚晚……不累吗,啊~哈。”待她打完哈欠,他莞尔一笑,终于,她开始在意了呢!

“为你庆祝你眼识始观啊!”随着那尾声落地,左禾已置身寝阁上空,他又一笑,昨晚知晓绻萦已能视物,兴奋了许久……

“哎?你又要去往何处?”

这条路径已行了数不清,可她身感之能亦未恢复完全至今未能识路……他心里酸酸的,敛容调息并不作答,施了腾术,飞升出去。

左禾行了一个多时辰,收术顿足,不再移动。

此时正值昼夜交替之尾端,朦朦胧胧,阴花始合,雾气潮潮,阳花未开。景致虽好,却观不得大概,地域虽广,却收不得灵气。绻萦惋惜,白费体力,少不得嗔怪絮叨。

“嘘~你这一路呱噪个不停,我耳朵都已麻木了,再要言语,错过了这大好奇观,可别怨我……”他重重弹了下过肩彩辫,又甩甩头,捋了捋稍显凌乱的发丝。

“哎呦!”一声顺势而发,绻萦只觉周身痛痒难耐,遂不顾还口,骚抓不暇。

‘嘿,自有治你之法……’左禾窃笑,于无意间发现的这软肋,甚好……

觉那袖中方才平复如初,便见四周之景渐渐清晰:朝霞始现,暖阳初升,灵蝶展翅,彩莺啼鸣,缓风柔浮,花香绻绻……

“不过日出东方照花海,与三百多年前的云伏没什么两样,这有啥稀奇,俗气!这个大早,起的甚为不值……”绻萦打坐未觉灵力增长,看来这地方的确不怎么样,“哼哼”两声拟作矫情。

“那是你身在袖中蒙了尘啊,绻绻,出来……”左禾面露坏笑,抖了抖衣袖,将她“甩”至花丛。

“你!诶?哇~哇~好闪亮的七彩露珠儿,好梦幻的鳞翅凤蝶,好醉人的浓郁花香!好柔的风,好丰的灵……这是什么地方,如此绝妙?”

绻萦兜兜转转婉转花丛之间,所经之处“指尖”轻扫花蕊中央,直感那花之灵气顺延而上,融于中丹,须臾,精神充沛,稳固扎实。

“左禾,我每日便是如此的吧?!”

她于这处浑然天成的“身影”,她于这处爽朗欢快的“笑声”,她于这处万花相融的醉人“香气”……令他心窝满满,再容不下世间一物……

“绻绻,你已许久未唤我‘左禾’了……”他吃味嗔怪,那声口误四百多年,太过久远。

“既是恩公,怎可贸然唐突?不过……此刻,自我有生以来最为开心舒爽,谢了……”她故意抱拳作揖拟作男子,俏皮可人。

“原来……你还只当我恩公……”左禾苦笑,胸闷。

“不,你是我绻萦最……好的朋友!”她想说喜欢,又怕他认为自己轻浮,“身子”却不自觉地向他跑去……

近些年她对他感觉很是特别:喜之喜,忧之忧,近男欢欣,近女吃味。她纳罕:难道说这就是凡人女子的“单思”之状?

‘朋友也好,总比恩公要好……’他拂着她兴奋而投的“拥抱”,并无真实触感,但他直觉暖暖的,醉醉的,唯愿时光定格,留住此刻。

“绻绻……”

“嗯?”

“唤我‘左禾’……”

“嘿,‘左禾’……‘左禾’……‘左禾’……”

那三声“左禾”是中丹求生之能;是元灵心头呐喊;是少女情窦初开……响彻花谷,久久回荡……

“大师兄!大师兄!……哎?哎?哎!”湛德气喘吁吁,急急奔至大殿,确实快了些,收脚时险些跌个趔趄。

“瞧你这个毛躁样!几百年也未有长进!稳稳你那喘息,一会儿再说你的事!”正善正襟危坐,双手置膝,面不改色,动也未动,已然沉敛。“子辰……接着说你的。”

“近百年,众位师弟都美其名曰‘淬炼’我的徒儿扎玛,我原想与她也是好事,三日一应,没想到,他们却以为我好欺,常常趁我不备偷了去……近日扎玛蛹化,他们更是觉着新鲜,都争抢着想要一睹破茧化形之瞬……我苦寻六日而不得……我才是她师父……还望师兄为我主持公道!”子辰弯腰揖手,说到痛处,捶胸顿足,咬牙切齿。

‘那丑东西竟然成了香馍馍!你的徒弟你不出手,这等小事还要指望我!真窝囊!哎!烦!’心里瞧不起,面上嘴上自然不能含糊:“哦~二师弟你切莫要十分忧心,都是自家兄弟们,待我调停之后自然令其亲送之!”

“谢师兄!”子辰窝窝囊囊垂首下了正殿。

这几百年,正殿议事已改了作风,随着“弟子”愈多,杂事愈琐,愈频。不得已,正善置了所需之物直接在这正殿修行,每日巳时至,酉时归,起初觉着尊贵受用,日久深恶嘈杂麻烦!

第二十一章 无名花谷 始有疑窦

奈何无有可托之人,正善又是认真负责之性,久而久之养了仙格双重之症,表里不一之病。这不:

‘到你了,还不说?!哼,看你什么时候开口!’殿中只余他与湛德二人,子辰已走一刻有余,那湛德竟然还不开口,他就闭目养神起来。

那湛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唯唯诺诺,委委屈屈,终是看出端倪,脱口道出“急事”:“哦!大师兄,左禾阁院又有几个妖胎修成了妖身,该是……最后几个了,白日里吵吵闹闹……甚烦……我今日找了他们理论,他们却群起打了我……望师兄主持公道……”

‘该!窝囊,区区几个不成气候的妖精都对付不了!主持你娘娘的!烦!’但他依然面无颜色道:“清清,传掌妖……”

须臾,那“掌妖”婷婷而至,立定福了福礼:“师伯好!”

她竟是那时的牡丹妖胎玉玉,如今出落得虽水灵,但姿色却很一般,小鼻子小眼巴掌脸的,粉裙翩翩,轻轻盈盈,显然已去了妖骨,成了半仙。

“玉玉,详述一下左禾阁院‘妖胎’现状。”正善偷瞟了瞟湛德,‘若不是你,谁愿听这无聊之事!烦!’

“是!至昨日,所有妖胎均已修得真身。”玉玉又福了一福。才道:

“牡丹花妖二十四,二十女,四男,去妖骨者二;

百合花妖二十七,十五女,十二男,去妖骨者四;

栀子花妖二十七,十女,十七男,去妖骨者十;

鹿妖十九,皆男,去妖骨者五;

百灵鸟妖十九,男女各半,去妖骨者十二;

……

算我在内各妖共计三百一十一,女一百六十六,男一百四十五,去妖骨者……七十九,未足三之有一。”

“竟有如此之众?!如今,我云伏各处殿阁无论大小皆有妖身门童,这一众……该当如何?!左禾啊左禾,你做的好事!”正善骤起,竟忘了寻思,当即脱口而出,发觉不妥,复又坐下,勉强敛容正姿。

“不过……这众多妖精,你是如何处理地井井有条,从不违纪?!我着师弟徒弟十几位已觉做不来了,你……”他确实唏嘘玉玉之能,以致忘记替一旁的湛德抱不平,殿审立即失了味道。

“哦……我逐一做了编纂,将他们成长历程登记在册,各司其职从不变动,最主要的,我们都万分感激师父,哦不,云伏之恩……”她又福了福,礼数不敢怠慢,眼角扫了扫湛德,嘴角一耷又道:

“我等白日修行日落安息,能隐则隐,不敢呱噪,昨日十一师伯妄图调戏栀子花妖默默,我等失了分寸打了十一师伯,深感愧悔,自愿承包修业一百载,望大师伯公断!”话音落下玉玉跪下,深深叩拜,尽显虔诚。

“这……好吧,除却左禾,我和我师弟们也从未有恩于妖精们,筑基引煞,乃至去魅盈丘周遭种困仙藤都是你们互助而为……湛德,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正善见着湛德已灰溜溜揖手而走,轻笑了笑:“哎贼喊捉贼……妄图引我做帮凶,有辱正派尔!”他对玉玉点了点头,此事料定,终于可以外出透透气,临行之时经过玉玉身侧,忽而疑问道:“你等成就真身之徒,为何还不更名?”

“等待师父拟得……”

“哦~~~妖精好忠诚,左禾好运道……”

“左禾,此间这般绝妙,到底是仙界还是凡世?”绻萦抚花收灵忙的不亦乐乎,冲着仰卧在花丛中的左禾“微微一笑”。

他也不着急回答,自顾苍穹雪白斑驳的云朵出神。风止云灵动,风和云飘洒,风急云始聚,风劲云压黑……

“你看那云……不知何处又要落雨了呢,雨,是否是云的眼泪?”左禾望着那风云变幻竟觉心中十分亲切,又望那暗黑之处酸楚莫名。

“云?雨?那……此处是凡间喽。”她收灵忘形,方才抬头仰望。

“是,也不全是……”左禾做起,不愿再观那伤怀之景。

“何解?”

“此处是三嵩结界交汇之余圈得的凡间低谷,灵气纷杂大部抵消,仙家不屑吐纳,灵物不得增长,凡夫不能入,异兽不能闯……”

“所以留下了这一处原生的蝶莺花谷?”绻萦豁然,感念苍穹留得一隅栖身之所。“这谷可有名字?”

“历来无人得来自然无有,不如,你拟个如何?”

“不要,无名最好。”她“浅笑”,也与他并肩“坐下”。

“为何?这是你我……”左禾纳罕,侧头相望。

“哪日若有人问起‘左禾你去了何处啊?’到时你方可如此作答‘花谷’。如此,他人必不会晓得是何处花谷,左禾也不必内疚扯谎之责……哈哈……”

“哈哈……机敏!”他赞叹。

“左禾,你何时知晓我吸得凡花之灵?

绻萦终究道出多年所疑,心中忐忑转而不安:‘莫不是已知晓我之出处?若已知晓,我定许之,若不知晓,我……是否伺机诉之……’

“仙凡交接所,灵物不生处,触其万花之蕊,辅之晴阳蜜露……那时,一位神秘男声所述……我至今遍寻古籍而不明因由所以。”左禾所言乃是真心话,自认有神人暗中庇护她,但从始至终都未怀疑她出处分毫。

“哦……”她心绪纠杂,不再言语。

“绻绻……若……你那时未有受创,究竟多久才能修得真身?”左禾侧身,温柔注视,一动不动等她回答。

“大概五百年……我……”绻萦好怕他接下去问,究竟该不该说……

“胡说,你看我满院子的妖胎,最迟的昨日已经修得妖身了,不过三百五十载,你悟性不会那么差吧……”的确,自从那时他再未助过一个……

“你还好意思说呢!那些妖精该如何安置?眼下你已堆了七十九个尊名未命了!且……”她心虚故意岔开话题,‘眼下……还不是言尽时机……’

“哎!索性一位也不理!谁叫你‘一只’就够我忙活了呢!我真真再也顾不得任何喽!”他不觉伸出手指,想弹弹她“脑门”,奈何所至之处依然穿过,形同虚无。

第二十二章 历劫之约 起名之兴

“嗤!我故意逗你的!谁叫你先唤我是论‘只’得呢!”她“笑了笑”,心里却有几分悔意,原也是实话的,然而她打趣他也是过了些。

“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只问你,我若巨丑,你会怎样?”左禾不依不饶,看样子今儿非问个底儿朝天不可。

“左禾,你我,作个约定吧,若我修了真身,去了妖骨,得了仙身之后,你我一同受天雷,入凡尘可好?”绻萦是认真的,她是想了很久的,既然暗暗喜欢,就想默默经历,多多照拂,多多相伴,不求爱我长久,只求爱我当下。

“好!一言为定!我答应!”左禾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只是,你要快一点,努力一点,不要让我久等,不要让我老去。”他付出的有些卑微的心因此升抬了许多,舒缓了许多,也,安定了许多。

“如此,你,还要问吗?”她认为,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不若一个默默地付出,一个稳妥的承诺。

他轻摇头,笑了笑,合了合衣襟,拍了拍坤墟。终于安稳睡下。

次日清晨,暖阳初升,微风不燥。

“藔菬仙子,大师伯又送来了玉脂凝露,这都三百多年了竟一天未落!”阁使琪琪手拿个个小巧的玉瓶,福了一福,递于藔菬。

“也多亏了他,我这浊气终于除尽了,哼!就这么反感我的气味吗?!”她把那容量仅有一口的凝露咽下,使劲嗅了嗅自身各处。

“藔菬仙子!”阁使双双又走了进来,福了一福。

“何事?”她将空瓶小小心心码在了一个大木箱中,眼光停滞,眼神温柔,‘不知不觉,已攒了这么许多。’想想从前,他第一次送这凝露,她没好气地说了狠话直到打了他他才悻悻离开,可他并未就此间断,日复一日。不知何时开始,她不仅受了,还成了每日早起必备的晨饮。

“大师伯又约您仙谷赏花。”双双言毕,起了福身,垂手站立,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

“冥顽不灵,那景千百年不变,有何看头!回了他。”藔菬嘴上怨着,心里却甜苦夹杂:‘越是日日如此痴心不改,日后,我若入魔,终将与他不得善果呀!可是,我的心怎么是喜滋滋的?’她夹杂着这些复杂心绪,前途未明,是实不敢应的。

双双又福了福,不紧不慢地出去了。

目测那妖精背影,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她是想去的,奈何都拒绝了好些年,执拗使然,一时下不来台面罢了。“玉玉*的妖精还真是乖巧的紧呢,哎?琪琪,你们掌妖还未向左禾师叔提起正名之事吗?”她话锋一转,心情似是不错。

“昨儿提了的,师父令玉玉姐姐瞧着办。”琪琪也是木头表情,说完就垂手正姿,不问不言,不笑不语的。

“既是如此,我院里的阁使就我拟了吧,毕竟,照拂了我这许久。”藔菬倒真认真起来,令琪琪拿了纸笔,书写起来“一,二,三——六。好啦,呵呵,你来看看妥不妥?”

“琪丝,双穗,和朔,妙菊,茹蕊,欣怡。哦,藔菬仙子好意,自当从了您。我代众姐妹先谢过。”琪琪深福了福,依旧看不出喜怒。

“去吧,总这么乱着倒显得我们云伏轻视仙子们,如此,也是为了~咳,咳!”当然是为了顾及正善颜面。其实她不说那六妖精们也都晓得。

只是妖精们性格都是如出一辙,比喻为会动的木头桩子,最合适不过,他们从不嚼舌根,从不道机密,不善言笑,不拘小节,就算是过了妖骨劫的,成了半仙的也依然秉承了这自妖胎修习的“天性”。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左禾救的好,玉玉教的好。以至于后来,妖胎们得道后,嫁为人妇的无不三从四德,为了人夫的无不忠贞不二,竟被口口相传奉为佳话。皆是后言,暂且不提。

藔菬这开端起的极好,不消半日功夫,那些复字妖精并半仙们都得了正式名讳,志气一时高昂,唯剩那身为掌妖的玉玉自怨自艾,因她不愿自拟,又无人馈赠。

这当口食了午饭,云伏上下都在午睡,她却落坐阁院之中,自顾望着苍穹发呆。她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左禾亲赐个正名的,自认为左禾认命她做了掌妖,许是在他心中有所不同:即便不是那种男女之情,那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较其他妖精高那么一点点的吧。

她就那么直愣愣地瞅着,仿佛石化了般。许是苍穹也知晓她的情意?她真盼到左禾自远及近终落在了阁院中。

左禾今日在无名花谷打坐修炼之时,动用周天仙术隐觉牵扯,晃晃不稳,初时以为调息口诀出了错处,如此重来,反复数次仍觉不妥,只感头晕晕,心慌慌,手颤颤,脸痒痒,只得收了调息,携了绻萦,早早归来。

他落地之时,气息不稳,重重欲跌,忽觉身子一顿,一条雪白纤细的手臂映入他眼帘,他知道是个女子,不知怎的直觉烦弃,不顾身形未稳,用力推了出去:“放肆!”

“啊!左禾仙君,当心!是我,玉玉!哎?对不起,您还是摔着了!可是,仙体不适?还是,修炼未果?”她被弹出摔倒,不顾自身疼痛,迅速起身,又要去搀扶。

“何时要你多事?这时辰都在休息你在院子里干嘛?算了,莫要打扰我。”左禾躲过了她又伸出的手,自行站起进入内阁。

“仙君,今儿众妖精姐妹都得了正名,独我未得,烦请仙君亲赐个。”她不甘心,难得见着左禾。

“都得了,如何?罢了,既是我为你引煞斩的妖骨,于情于理也该拟个名给你,此后唤你作‘玉卓’如何?”他勉勉强强地坐在了桌旁,单手拂脸,直觉微痒。

“谢仙君,谢仙君!”玉卓深福了福,话未及全脱出口,就见得左禾摆手示意让她退下,她高兴的紧,未有多思,小跑小跳着出去,倏然一回身,对着左禾甜甜笑了笑,并不忘随手关了阁门。

袖中的绻萦观得细细致致,清清楚楚,心里凉凉的,酸酸的,吃味气堵懒得再窥他,出了袖子,打算入墟。

“绻绻,我,没事……”他冲她笑笑,明摆着想要她的安慰。

“还不是这些年积劳所致?!我已恢复如初,饶了你,日后不必再去花谷了。”绻萦郁郁难发的醋意令她冷言,她其实是心疼的紧,他那般,都是为了自己。

“哦~吃醋了?我给玉玉拟得正名?呵呵,如此,我可精神的很呢!好!一会午睡过了,我们来个云伏各殿阁半日游,如何?”一个小小的吃味令他高兴地不知所以,隐隐的不适被抛之脑后,也只当是多年积劳。

午睡毕,左禾弹辫唤出绻绻,依然敛了气味置于袖中,也不施腾飞之术,竟自步行起来。

他们真的有很久没逛过云伏各殿阁了,不是没时间,实是没心情,今儿所经之处,左禾觉得那花,也是笑的,风儿,也是笑的,虫儿呢,自然也是笑的。做了那多努力,他终于得到了她的真心,自此,心窝甚觉圆满。

“师兄,她怎么还不脱壳呢!”远远的听着是元哲之音,他寻声而至,观得果真是,他正与湛德之圣对着那扎玛指手画脚呢。

“时机还是未到呗!”之圣回答,面色明显是期待。

“快快藏起,左禾那疯子来了!”湛德立即收了扎玛入了乾坤袋,还故意对着某处品头论足,似是压根没有扎玛般。

“三位师兄别来无恙啊!为何还不将扎玛还给子辰师兄?”

左禾嗔怪,竟然管起了他人闲事。

“关你何事?哎?你不疯了?!”今儿湛德倒不呆,似是难以置信,还索性围着他转了几圈。

“噗!如此,十一师兄,也把那蝈蝈给左禾师弟瞧瞧,他总是见识最多的,也许知道呢!”元哲心下总算料定了,这个师弟又卖什么关子?!

“不~给~纵使以前资质再玲珑,疯了这几百年也定不如咱们呢!”湛德索性直身大步就走,之圣也紧跟其后。

“这俩,哎,来来,到我寝阁坐坐。”元哲见他俩没了踪影,拉了左禾坐在院中石凳上。“想通了?开始问起世事了?”他朝他故意眨了眨眼。

“还不是为了跟你说说话,我才懒得管他人闲事!”左禾斟了杯茶,嘬了一口,竟觉着,这茶水也是甜的。“就知道你鬼精!哦?今儿心情不错么,你真不想知道扎玛那细情?!”元哲见他粉面含春的,多年未与他互交心事,觉着这师弟很是神秘,不禁八卦之心骤起,打算旁敲侧击地探探他。

“也好,难得清闲。”他吹了吹茶水,有点烫。

“原来那扎玛因祸得福!那角竟是仙角!吃得发怒之功,吸得污浊之气!是以,师兄们常常争她验修为,除污秽。”元哲说到此处,顿了顿,观他是否接言。

“竟有此事?”左禾早就知晓云伏上下为了个蝈蝈闹得鸡犬不宁,奈何为了绻绻,现下放松,自然听了进去,也觉着新鲜。

第二十三章 芳心又敛 沙华穹珠

“这人尽皆知的事,你竟,不知?!你都,做什么来?!再不道出我便与你断了这层关系,日后休要我助你任何!”元哲探出底细,腾然站起,逼他出口。

“哎,疏忽了,我曾暗下决心不要再好奇的。此事重大,内阁去说。”他突觉衫袖凶凶暖流涌动,便拂了一拂,道:“不妨事,我知轻重的!”

绻萦情绪大为波动,因为多一个人知道自然多许多危险,那年之事定是有人算计,至今未明,她暗恼,奈何真身未成,彻查不得,从始至终她就是一个可怜的,脆弱的,任人摆布的一个物件罢了。不,物件还有实体呢,而她,却没有。

‘我有什么资格谈情,我有什么资格说爱?!苟活至今已属不易,至今还被那危险盯着利用着——赤赤的,透透的,比我还晓得我!我不甘不甘!但,我还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她那铁打的芳心碎裂之处合了合,弄明了,看清了,终将抵不过苍穹之意!执着再深,奈何缘浅。

求生的欲念占据了她的本心,反复无常其实皆是为了生还!她已忘却她从未与他道,不,是不敢与他道出所有,但此刻,她并不是埋怨的左禾,她埋怨的从来都是——命!

“原来如此,但我不能理解之处,是你,难不成动情了?!”元哲晓得始末,原又是救了一只妖胎,未觉意外但觉惊奇,这次竟付出了如此之多。

“也许,是的。”左禾不再那么刻意隐藏,层层包裹的自尊,脱了几脱。

“啊?!放着你院子里那多成了真身的,还有那近百的半仙们,你不喜欢,你却偏偏看上了个虚虚无无,奇奇怪怪的妖胎?!她有甚好?我倒觉着你自从遇着她后你就如同换了个人!还有!那日你当真没中什么毒什么障吗?明摆着是有人算计你呀!”

元哲自认这事绝不简单,细想了想,自从参加玄樾授法归来,启炉取丹,螽斯偷丹,臭虫抢劫,一桩桩一件件,一环环一扣扣,细思极恐。

“这多年也未有不适,自然只是迷晕,些许算计,都是冲着绻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日后定会多加留心。”左禾哪能不细思过,但自认那次只是一时疏忽,日后绝不会再着道,之前只顾救绻绻,没时间做其他,现下绻绻终于恢复,此后定当着重细察那三女,不过倒真真没把他们放眼里。

“莫要轻看了他人,既是在暗中,定是不备之时!”元哲那万信左禾之心摇了又摇,师尊说过,处在感情之中的男人女人最易冲动不智。

“此事,机密,你万不能令其他人知晓。”左禾打断道,今日脱出的,并不是一时冲动,他毕竟势单力孤,事有紧急,万一有疵?他确是该有个帮手了,他坚信元哲定会相助,毕竟不过是个妖胎,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煞灵。

“好,那么说还不是都为了你么,对了,今儿午睡完毕,大师兄召集云伏所有人至正殿,有事昭告。你也去露一露吧,她既已恢复如初,你实不必再装疯了。”元哲冲左禾努了努嘴,时辰尚早,下了逐客令。

“好,就依你。”他负手而出。

“绻绻,对不起。”左禾回到寝阁,唤了出绻萦,他未同她商量就将她脱出了,怕她置气。

绻萦知命却不认命,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认认真真活下去,此事早晚败露,左禾之心还未可知,思想种种可能之果,皆是被抛被弃,索性不如过一日是一日,自己身世定是断不能言,心下横了又横。

“无妨,我可没那小气呢!我是,妖胎,他自是不会同我一般见识。原想,你也是为了我。”她语气稍重,无名怒气隐隐难发,她倒想她只是妖胎。

“嗯!”左禾悬着的真心终于松了口气,想着她心情历来反复,也不用细思个中语气端倪,就复置她于坤墟,半躺半卧,闭目休息。

午睡时辰一晃而过,云伏殿周遭一时人影攒动,现下仙口妖口众多,正殿已站立不下,正善不得不在院中置了高台,登台而立,目测眼下一众,颇为感慨:“哎,我云伏自不必担心挨欺负,光是这人数就超出了其他八境之总和呀!”

今儿他竟不嫌烦琐矫情,倒觉尊贵受用,全因来了个天宫仙使。

仙使瞧着这众多的数量不禁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足以令正善飘飘然起来。

那些左禾院中的妖精半仙觉得新鲜,纵使平日不喜八卦,也不禁议论起来,一时场面相当嘈杂。

“咳咳,肃静。”他重咳了咳,因为轻咳压不住那嘈杂啊。

那些妖胎半仙占了几近全部,训练有素的他们自然给力,顿时鸦雀无声,又如往日般做了木头桩子。

“嗯,我来介绍下,这位是天宫袁陌神君座下的智羽仙使,此番他是来宣读神诏的,有请!”正善后退了退,让出主位。

“苍穹已定,四海皆平,奈何仙缘法器皆寡,神职官位空缺,为激发众生修仙练道之心,吴拟障境六重,能破之者可得奖沙华穹珠。此珠不仅能去业消瘴,助长仙缘,还能收污去邪,减缓渡劫之苦。愿能者至——本月末,天宫戊戌境,辰时。”仙使宣读完毕,立即将昭示递于正善,揖了一揖又道:“此番,神上限时短暂,我还要去往下个仙境,就不多滞了!告辞!”他也不再客套,施了腾术急急遁了。

“能者至,看来并无界定,人人自认能者,自然人人能至喽!疑?左禾?!你来了?!”

正善不意间扫到了台下的左禾,心下激动,‘左禾呀左禾,你终于不疯了!哈哈这下我可有救了!’

“是,大师兄。”左禾深揖了揖,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嗯,甚好,甚好!此次授法结缘,你一定要去哦!夺得穹珠,乃是我云伏之光荣啊!”正善笑眯眯地看着他,似料定他一定能得了般。

“大师兄言重了!各境能者都不弱,我何德何能能堪此任?!此等要事,我怕,况且我方才清醒,自察以往之陋态尽是颓废疯癫,落下几百年修行,恐怕,不能前往。”他要这么说,那穹珠方好给她,哪能不去呢?!根据以往经验,怕又是大师兄之计吧。

“诶,莫要谦虚,哎!随你。”他倒也不多作计较,勾心斗角的甚烦!

“尔等妖精的,半仙的,愿意去的,也都可一试!反正,也没有人数限制。得了穹珠的乃是无上光荣哈!”他说完,用温柔的眼神瞅了瞅藔菬,她发觉斜了他一眼,他心下却依然觉得她个性!无双!随后坏笑了笑,径自下了台面。

正善撂了这话走了不要紧,台下这众了炸了锅,无非是这授法谁去得,谁去不得,谁能成,谁白搭。独独一人为了他事牙冠紧咬郁愤难舒,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子辰。

‘正善!你娘娘的!这都过了一天,还未回我,莫不是瞧不起我!搪塞了我!’他面色狠厉,眼神凶凶,一副要吃了谁的样子。

始作俑者之一的湛德不经意看着了那表情,怂包不敢坏的胆子吓得浑身一哆嗦,‘那日偷看他……他马上就要修炼成上仙了,到时可别找我麻烦哪!’越看越害怕,越想越紧张,干脆哆哆嗦嗦,自乾坤袋中“掏”出了蝈蝈,施了敛声术,往子辰脚下一扔,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人堆里逃了出去,临了还不忘捏着鼻子易了声喊:“子辰仙君,你咋那不小心呢,掉了扎玛姐姐了吧?!”

子辰闻言自是迫不及待欣喜若狂地“捡”了向自己腰间施了法,那蝈蝈立即缩小不见,但他腰间并未见着乾坤袋,怪不得湛德怀疑他要成了上仙,原来子辰是修成了乾坤墟呀!

湛德那变了声的嗓音着实不小,众人也都停了议论,纷纷看向子辰腰间,无不露出惊讶赞赏之色。掌妖玉卓唯恐阁院的妖精半仙们大惊小怪,作出没见识的样子说出没见识的话术,唤了他们早早散了。现下就剩了除正善湛德外的云伏原班人马,并那二个女半仙。

“二师兄果然不同凡响,你可是我云伏头个练就坤墟之人啊!莫不是成仙在即?!”元哲抢先说道,想替左禾探探底儿,他就不信那以默默无闻著称的子辰,真能是修成上仙的第一人?!

“对啊对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几个弟子异口同声说道。

“哦,前几日意外修得的,我还有事,先别了各位!”子辰终于平复了情绪,这当口惦记着“检验”扎玛,也不顾众人指指点点,匆匆而去。

“不公,连大师兄都做不来的,他如何能做来?平日里看他不言不语的,现在看他是居高自傲吧!”之圣哲出言,颇鄙视的样子。

“师弟,我看你是嫉妒的紧!没听说过老实人倔脾气么!人家那是勤奋刻苦不屑于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嘴皮子上!看吧,人家是块金子吧!”峥恤实在听不过去,他自己也是勤奋的紧,怎的还不行?位列前茅不禁压力感来袭。

必看导读——神魔说

《丹妖劫》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皆为巧合

天地生万物,万物皆有灵。一草一木皆有意念,有思维,有灵气,有修为,有轮回。

有灵之物皆渴求长生不老,灰飞烟灭亦不愿轮回转世。

长生有违天道,强求必遭天谴,故而灵物若要长存须苦修仙身,经受天劫。幸存者得道飞升,受难者灰飞烟灭。

一劫躲同化,一劫除妖骨,一劫塑仙身,一劫受天雷,一劫下凡尘,一劫斩情根。

若聚而元灵视为无中生有,亦为灵外妖灵,除一劫不能终果。

若修为妖胎已免同化。

若生而凡胎一无同化,二无妖骨,三身凡尘适尝六苦。

若生而仙胎,幸哉,万之一二,既无同化,又去妖骨,生而仙身无需再塑,已然得道情缘难断。

元灵初具已逾千年,先不消说筑灵几率千万之一二,单说元灵始现:

其一具神识,具灵气,具修为:其味淡且惑而散,令闻之者易贪易醉。其形似内丹,周遭萦绕耀眼荧光,极尽唯美旖旎,令观之者易迷易驱,甚难隐匿。

其二跳出三界不纳五行,有违天道,置劫同化。元灵初聚的几百年内最为娇弱,若施吸纳之术与灵物同化,一朝可令凡人升仙,可使蟒蛇化龙,可助妖精去除妖骨羽化飞升。

其三若修得真身,练得终果:为善福泽众生,为恶毁天灭地。

元灵初具已属凤毛麟角,同化之劫又尽数去之。是以,自混沌初开,九州始定,你竟无一例修得终果。

种因得果,约之制之,众生平等,周而复始……此乃天之道。

第二十四章 左禾破境 首次分离

“三师兄说的对,哎!咱们都相当是臭石头呢!咦?左禾,你的乾坤袋呢?不会你也修成了?”之圣眼尖,不禁要去摸左禾腹部一探究竟。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自然引起了注意,都齐刷刷地盯着左禾腹部。

“去去去!憨货,他才明白过来,谁知他那些年丢哪了?莫要打趣他,仔细又犯魔障,赶明儿师尊回来,瞧了傻样,你兜着么!”元哲抢在左禾前边一把拉住之圣的手。

“也是哦,对不住!对不住!我怎没想到!左禾,你万万要放宽心哦,走了,散了吧,散了吧!”之圣果然着了道。

他一句散了,大家就真的都散了,自此左禾遗失乾坤袋的事便坐实了,正善听说之后还好心地派人携着亲笔书信前往月环嵩求取了个,复赠于左禾。

左禾拿了这个多余的袋子不禁啼笑皆非:‘这个元哲,还真鬼精啊!日后送于绻绻时再谢行过吧!’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月底,云伏这日又是热闹非常,日头还没出,所有妖精半仙就都早起准备好了。

“绻绻,我要去天宫一趟,那里不比仙境,那儿上神云集,我定是藏你不得,不如,你去花谷待上一日。”左禾对着袖子说道。

‘花谷也不见得安全,自打出世我从未自己在外独处,如果随他去天宫坤墟也不得藏的,那些上神定会有所察觉。’绻萦暗暗寻思,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敌人在暗,不得不顾虑,神仙在明,怎么藏都难。

“若不是为了穹珠,我断然不会让你独处的,花谷甚少有人知道,况且云伏中的人包括那些妖精们也是都去的,我早早去早早回哈。”左禾见她不发言,知她心中定是忌惮,但他又何尝能安心呢,上次那劫难现在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但那珠子于她来说绝对是个好东西。

“那珠子是做什么的?那日集会都说了什么?也不唤我出来,欺负我在坤墟不知道,真是的,干嘛非要那劳什子珠子?不过,罢了,你若想去,自有你的道理,为我劳碌多年似是禁足一般,我当心着些就好了,去吧。”绻萦“目光”闪了闪,她若死死拦着的确显着太自私了。

“我寻思着你一贯不必爱热闹的,就没唤你。那珠子很有用处呢!那,一言为定,你万不能出谷啊,届时我做个仙障阻隔。”左禾打定主意,洗漱梳发,穿戴整齐,去花谷安置好了绻绻,也早早地前往正殿集合。

“呦,大家这是要唱戏去么!”正善观着穿着花红柳绿,纷纷杂杂的一片,都是自身壳皮化作的原始衣服,着实眩晕了一把。

“想去的都给我回去换上弟子青衫常服!在平日里散漫惯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倒养成了你们脂粉作风啊?!如今这么正式的场合也随随便便吗?那可是天宫!你看看你们个个妖妖艳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云伏是妖精窝呢!哎,这点小事都要我叮嘱么!”正善叹了口气,暗暗恼火了一番。

于是大部都回去更衣了,余下的自然是穿了常服的,正善又目测了测,不过寥寥几位。

“左禾,你还是如最初般,最谨慎细心呢。”他现在观着左禾的的确确是欢喜的,打从心里想让他成材。

“多谢大师兄夸赞。”左禾揖手纳罕,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啥子药?!不禁提高了万分警惕。

正善竟又是未再多言。耗了约摸半个时辰,天已蒙蒙亮,大家方才聚齐,清点了点人数,好家伙,三百二十五,缺的那二位自然是子辰并扎玛。

众人自然晓得是何故,早已见怪不怪,未免迟到,都地施了腾术,陆续飞升登天。

各中自有法术不高的,体力不济的,大家一起助了一助,耽搁了些,到达天界宫门之时离指定时辰只有不足一刻。

众人在宫门外的隔台排队滞留准备受检。

“你们怎么了?”玉卓朝着几个瑟瑟缩缩的妖精说道。

“玉姐姐,我们接近这天宫之时就觉着威严压顶,现下……我们均感心慌意乱,中丹欲裂,我们妖精之身怕是入不得天宫吧。姐姐,我们还是复归境中吧。此番有些自不量力!众位妖兄弟姐妹,意下如何?”一鹿妖言毕,别的妖精们也皆觉如此,再待下去,即使到了地点,恐怕也会失了半条命,哪还有多余体力去闯弥障?遂异口同声选择回归。

“好,天宫自与别处不同,正气太浓,是我们疏忽了,早该料到的,日后大家努力修成半仙,遇着机缘再来不迟。”玉卓只得点头应允。

一时,妖精身的都陆续离开,这就去了大部,所剩的虽不过百,但较其他仙境比较还是太多了些。

那检视的仙官看上去才是个弱冠少年,现下他正在纳罕:“正善,你们云伏这些年发展的不错么,不过,我只一事不明。”

“何事?仙侍但说无妨。”正善面露愉悦,揖手道。

“妖精渡劫定需困仙藤,就是魅盈丘的都给你,也不够这许多啊?”仙侍少年直说道。

“哦,三百年前,我们的掌妖求了魅盈丘的掌丘神尊,得了应许后,他们在丘境周遭自行种植,所以早早地备下了。”正善言毕,见仙侍还不开始检视,有些焦急,眼看,时辰将至。“仙侍,时辰紧迫,先行检视吧。”

“哦,那掌妖还挺聪慧,是个可塑之才,日后要于天宫引荐引荐哦,能当个一官半职的话,也是你云伏得造化。不过,修行了这么久,也做了半个仙身,怎的还是这般急躁!莫不是瞧不起我的办事之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那仙侍慢慢吞吞地,伸出手指轻拈了拈,顷刻便聚了红黄双色雾灵球。

他单手一旋那雾灵便即刻散开多缕,分别落至众人头顶,不多不少刚好每人均受。

须臾,双色散去,仙侍双手合十:“嗯,恭喜恭喜,尔等皆为半仙且无有戾气,可入,请吧!”

正善面上揶揄了下,便速速赶往目的地,心里却已料定:‘我还当多深的修为呢,瞧那术法颜色妖艳的,啧啧,原来也是个半仙,哎!天宫缺人所言不虚啊!’他摇摇头,心里自然窃喜。

木头桩子自然还是木头桩子,对着天宫这琉璃簇锦的辉煌之景也不好奇,依然挂着永辈子不变的表情,排列的规规矩矩地也紧跟着进去了。

“报神尊,云伏境的众弟子也已到齐,可开始了吗?”智羽向袁陌神君深揖了揖。

“嗯,我这戊戌境几千年来今儿最热闹啊,呵呵呵。众位仙家欢迎捧场,欢迎捧场!”袁陌站起身,拂了拂白须,眯着眼,打量台下,甚为欣慰。

“我这戊戌境,共设了障境六道,境境相通,稀珍境,帝权境,怨灵境,嗜血境,百乐境,迷情境。能破六道者,方可获赠一粒沙华穹珠。此珠之效用想必大家都已知晓。入境之后失败者,障境消失,我自会送尔等归去心切心念之所。”袁陌神秘一笑,冲智羽点了点头。

“众半仙请随我来。”智羽带领所有人,来到了障境入口处。“大家请排成一列,陆续进入,不必停顿等待。”

那障境入口,哔哔啵啵,漆漆黑黑,似是个大漩涡,半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未有敢出第一步者。

“月环嵩的理应先入。”智羽轻视一笑,冲月环仙境的弟子们摆了个引导手势。

“哦!我嵩境还有一师弟正在赶来,我们,我们再等上一等。”江枫揖手尴尬一笑,明摆是扯谎。

“既已到此,再要退缩的话,莫不太鼠辈了吗?!既是早早晚晚都要入的,何必?哎!那就,云伏嵩的先。”智羽又朝正善,摆了个请的手势。

“这~好!我们先就我们先!”正善心里也怕,奈何是云伏众半仙之首,自当身先士卒。他装了样子,心里忐忑地进去了。

第二的是三弟子峥恤,第三的是四弟子戊怀,到了湛德这里,他历来胆小,奓着胆子将入之时:“啊!”地一声惨叫,自此以后大部分惨叫连连,令闻之者好不生怜。

“哎!此辈难出!此辈难出啊!”袁陌摇头重叹,也许,此次授法终将成为笑话。

单说左禾,入境之初黑漆漆的不见任何,随之重重一沉,眼前始亮,明明是紧跟着师兄们落下的,落定之后反而空无一人,连声音都闻不见了,疑惑之余,周遭环境突变,自身衣着光纤,环视四周乃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心叹:‘小儿科’。不为所动,障境崩塌。

继续往前,衣着皇袍,走向龙椅,两侧各有一众大臣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叹:‘我无意权利’,穿过龙椅,并未落座,障境崩塌。

继续往前,衣着便服,所经之处,嗔怪,咒骂,埋怨,悲诉。心叹:‘我从不在乎’。直直向前,曾停留,障境崩塌。

继续往前,衣着破烂,肌肤渗血,有些许手执利器之人,齐齐向他砍去,心叹:“先让你砍一下,又能如何!”躲也不躲,利器入体鲜血喷出,痛感异常,眉头稍蹙:‘做的再真也是幻境而已!’障境崩塌。

继续往前,衣着青衫,置于深谷,几只妖胎呼喊救命,心叹:‘吾早已为绻绻摒弃了救赎之心,尔等自生自灭吧!’这次障境竟未消,无奈,只得将那妖胎哭喊之声抛于耳后。

继续往前,上升,有些眩晕,少倾终停,已还原了弟子常服,定睛一瞧,却是那无名花谷,他愣了愣,思绪飞转,不再冷静,心下失落:‘原来自己闯阵失败,竟真的回到了这心念之地,罢了!无能!接了绻绻,回寝阁吧!’

“绻绻!绻绻!”一时没目测到她,他有些焦急地大喊起来。

第二十五章 情迷迷情 三吻定情

“喊的什么?我听到啦,哈哈,左禾,你这么快就回来啦!”她如鬼魅般闪现到他跟前,对着他”微笑“。

“对不起绻绻,我失败了,本想……嗯?”左禾话未说完,他脸上一软,被她啵了个亲吻。

“左禾,我喜欢你~”她意犹未尽,嘟着的诱人小嘴儿又向左和嘴边移去。

左禾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午夜梦回,也曾与她唇齿交缠。

“绻绻,对不起,噗!”

“我多希望这是,真的。”他假意接受之时,手中却执了幻化出的刀子,刺透了她的后背。

霎时,障境崩塌,周遭突变,左禾细瞅了瞅,竟是初时的戊戌境,那,袁陌神尊早已端坐在仙台中央藤椅之上。

原来,这又是障境,迷情障境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他知道绻绻不可能有真实触感,他,真的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袁陌故说玄话,就是为了扰乱弟子心智,真真好套路!

“啪,啪!啪,啪!恭喜破境!敢问弟子名讳?”袁陌欣喜站起,步至左禾跟前,想不到第一个出来的竟是未弱冠的翩翩美少年。

“哦,云伏嵩云启仙尊十三弟子左禾。”他转身,对他拜了拜。

“嗯,不错,云启明明是上神,却偏偏让你们管他叫‘仙’,如此不拘小节的确是难能可贵呀,来来,我亲授你穹珠!”袁陌先对那珠子不知作了个什么法后,竟亲手将那穹珠递于左禾面前。

左禾自然激动万分,弯腰将双手举过头顶,受了那心心念念的珠子。

“谢神尊!还望神尊保守得珠秘密,我不想招摇,我还有事,不知,我可否先一步回去?”已经出来了大半天,眼看午时已过,他确实有些焦急,心思全在花谷那处。

“嗯,也好!你竟不等其他人?再过个把时辰他们再不出来,我就撤了障,他们都自会回到此处。呵呵,那时说了谬言只为增加难度扰乱心智,也许,能出者寡,不过你,甚好,不好大喜功,也是修仙品德,去吧,去吧!”目测左禾匆匆离去的背影,袁陌面带慈善微笑,心下赞赏万分:‘左禾内秀稳重,无欲无求,前途无量’,他是记下了。

左禾急急出了天宫奔了下界,一路胸怀忐忑,心神不宁,辗辗转转终至花谷,未及落地声已出口:“绻绻,绻绻!”

“喊的这么大声?我怎么能听不到呢!哈哈,左禾,你这么快就回了?我只当……”绻萦话未说完,便接了左禾一个瞬息而至的“拥抱。”

“绻绻,我好担心你,对不起,我,方才杀了你!”左禾也不松手,现下拥着她仿若拥着一股气障,不温不冷,隐约虹色。

“杀了我?何解?我不是好好的么!左禾,你可感觉我今日有所不同?”绻萦觉得“脸上”一热,外表却看不见变化。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感觉到了,我能,我能感到你了,可是要成真身吗?!”左禾松开她,细看了看,她五官已清晰,虽如魂魄些许隐约,但再不似以往全透明状,他目光定了定闪了闪露出惊艳之色:‘她真的好美!’

“呵呵,我的感知也都恢复了,这也只是初步,刚才你说,你杀了我,可是那障境?那障境的我可做错了什么?”绻萦担心的,试探道。

“绻绻,你也……”他面色一红,心跳也重了重,想说亲密之语,又怕她嗔怒,遂话锋一转,摸出怀中之物。

“我破了障,得了沙华穹珠,送你!自此,永永远远,你再不必担心异味散远,招引祸端。”他把那炫彩的小珠施术,编了个小巧的脚链,亲自系在她“手腕”处。

她纤细修长的“手腕”搭了这梦幻灵动的穹珠,简直如定如制,浑然天成,他怔怔的看着,心里很是满足。

绻萦心中感动不已,原来他全是为了她,几百年如一日的照拂,全心全意的付出,还那么英俊绝伦,她那铁打的芳心周遭合了处又裂开,越裂越大,尽数破开。

她再也不忍了,再也不顾了,就让她任性一次,就让她爱上一回,哪怕搁浅,哪怕归尘。

慢慢地,她凑上了她颤抖的唇,轻轻地缓缓地落在了他仍在发怔地脸颊,仍在发怔地眉间,仍在发怔地唇畔。

左禾先是意外,倏而惊喜,心跳更重,面色更红,他不失时机的扳住了她的头,用力嘬住了她将要离开的第三吻,生涩地,迫切地,吸吮,辗转,久久。

无名花谷,急吸长吻,紧紧拥抱的一对人,情窦初开,未知世事,终究气竭,双双瘫软倒地,相视傻笑,花谷回荡,久久不散。

她问他:“何时爱我,因何而爱?”

他答她:“也许初见,也许日久。初嗔,后忧,再怜惜——不知所起,许是苍穹之意。”

他问她:“何时爱我,因何而爱?”

她答他:“不是初见,定是日久。初疑,后安,再依赖——亦不知所起,许是前世之缘。”

至此,不渝始定,执恋初启!

二人卿卿我我,一同回归,待到寝阁上空,绻绻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左禾乾坤墟中。

此时已黄昏,左禾在空中顿了顿,深吸了吸气,说道:“啊~这空气竟是甜的”,他抬了抬眼,又说道:“啊,这云伏——什么!那处竟是蓝的?!”

目测蓝雾之处,大概是子辰寝阁,心下生疑:“莫非,是那蝈蝈?罢了,与我何干!”落下,坐到石凳之上,自顾休息,品茶。

左禾所料不差,正是子辰寝阁。

子辰寻回扎玛之后,就把那“蝈蝈”放在了他亲手编制的仙草“床”上,他始终不眠不休,细细检查,哪怕一根毫毛,他都要探个究竟,得知她安好,他才松了神经,吐了口气。

子辰知道今日授法千年难求,但为了看护扎玛,他果断放弃了。午后他又细观了观,伸手探了探,发觉她“心跳”强劲,鳞皮皲裂,终知“破茧”迫在眉睫。

他焦急万分,又束手无策,只得,施了护盾为她护法。

终于,鳞皮尽爆,蓝雾腾腾,一窈窕女子始现,正是扎玛,她竟身着魅蓝锦衣自空中袅袅婷婷转了几转,方才翩翩落地。

“子辰仙君别来无恙啊!”她对着子辰深深一福,尽显端庄,再不似初时那般毛毛躁躁不知礼数。

子辰竟早看呆了,直到听到那温柔之音方才清醒,这一刻,他期盼许久,终于到来,他倒手足无措起来:“啊,那个那个,啊,扎~扎玛,别来,无恙~那个,你还好吧,身体~可还酸痛?”

“不打紧,谢谢仙君多年照拂,我那年因祸得福,已免天雷成就了仙身。近来,天后娘娘曾遣仙使吩咐我,日后,自要去天宫述职,我在云伏已时日不多了。”扎玛微笑甜甜,除了微笑还是微笑,未见丝毫留恋之意。

子辰之心凉了又凉,那脸色由红转黄,由黄转白,沉沉的,酸酸的:“是嘛?!那。就此,别过?”他被过身去,不再言语。

“如此,我要去看姐姐喽”,她施了术法化作蓝雾一团,顷刻散去:‘呵呵,木头,这就被唬住了!’

扎玛坏笑,不知怎的,他觉着子辰再不似原来那般形容窝囊,举止恶心,反而心生暖意,自觉忧怜,打趣他吃味甚是开心:‘且观他日后又会作何蠢萌之举,现下先去看姐姐。’她聚到织玛寝阁,现了仙身,斟茶坐等。

不多久,云伏境内人影晃晃,自是弟子们都回归了,聚了正殿,等待议事。

正善自半仙群中步出,黯然落坐,那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他也不发言,只管垂着头,想着心事。

“大师兄,咱们云伏算不错了,得了穹珠三个,三师兄峥恤,五师兄莫容,和,嘿嘿——我。”说话的是元哲,他当然开心,不枉他这些年潜心修行,后来居上,此番大师兄都未得,他当然有资格骄傲。

“对,毕竟,得了穹珠的统共才六个半仙。咱们云伏就得了三个,此番并没辱没了师尊呢!”之圣附和道。

“哎!左禾竟未得哈,也是,他痴傻了那么多年也无怪了,那迷情,那……”正善有些语无伦次,他想说的,自然是藔菬,她不仅对他笑了,她还对他拥吻,怎知,一切都是假的,本来,想要将那珠子送给她的。

“大师兄,这穹珠于我来说没甚大用处,我自觉修仙练道,若少了污浊煞气,反而会降低了自己的上进之心,所以,就将这珠子转赠给所需之人吧。”莫容上前,将穹珠递于正善。

“是啊是啊,我元哲也不屑。”

“我峥恤也不屑,不如全当云伏殊荣,日后赠与濒危之人亦无不可!”

这下可好这千请万求都得不来的沙华穹珠,一时竟成了三个杰出弟子烫手之物。

“哎,难得三位师弟道骨颇高,也罢,收了,一并放到师尊真珑匣内。”正善起身,冲众人轻挥了挥手,待到他们悉数散去,他才走出正殿,回了寝阁。

第二十六章 阴谋始现 不及出口

织玛这边微怔了怔,看着那个与闵容相似的师父的背影目不转睛,直到远去,她那双灵动的眼泪光闪闪,布满了道不尽的辛酸,吐不出的忧伤。

相处的日子久了,她发现师父与闵容有更多的相似之处,不光是长相,就连说话的语气和行事作风都如出一辙。

每次,织玛与师父莫容独处,她都刻意避免着与他对视,她怕,日子久了就混淆了,自己就会爱上眼前的这个人,他那么持重,他那么和气——绝不可以!

她觉着:这样,对为她送命的闵容不公,这样,对师父也是无比的肮脏和罪恶,她,绝不能轻浮,她,绝不要浪荡。

然而,她总还是情不自禁地悄悄地偷窥着关注着他,唯有如此才得以稍稍慰藉自己迫切思念闵容的痴心。

她慢慢吞吞带着矛盾的心绪回归了寝阁,刚推门,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响起,刷,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接连落下。

“姐姐!”

“妹妹!”

姐妹拥抱,喜极而泣。良久,二人才止住了泪水,平复了情绪。

“扎玛!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呦呦,了不得,你成熟了许多!你——这是皮壳化作上仙的锦衣?你竟真成了仙身,神尊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啊!”

织玛拉着妹妹看了又看,拂了又拂,那锦衣通体蓝色仙气缭绕,触感又轻又滑又柔,万不是这普通的青衫长服和为皮壳初衣所能并论。她赞许着羡慕地看着妹妹,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一半。

“姐姐此后,再不必为妹妹挂心,我已真正成年,不再毛躁,姐姐,我已体会姐姐之真情,助姐姐早日达成所愿!”扎玛说到此处,不觉红了脸。

“哦~是子辰吧。”织玛怎会不晓得妹妹心理历程。

“那个木头,丑不拉几地,还非常不解风情。谁,谁会喜欢他!”扎玛转过头,明明是一脸言不由衷的样子。

“难不成还是左禾么!”姐姐打趣道。

“不,不睬我的虫都不是好虫!”扎玛说到此处,便想到昔日左禾的冷漠,气的坐到了椅子上。

“哈哈,你这比方着实好笑。”织玛打趣着说,竟然将左禾比作虫。

“你莫要取笑!”扎玛的脸更红了。

“本就是嘛,早让你多读些诗词的,你偏就不听,看吧,一句话都形容的甚低俗!”

“都怪姐姐不深督导!”

“呦,这可真怪不得我!若不是我揪着你耳朵看卷轴,这会子恐怕大字都识不得几个吧!那时候不知是谁,恨的牙关疼还要断亲来着!眼下倒埋怨起来,真真没羞!”

“姐姐才没羞!”

她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欢快的形容。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扎玛别了姐姐回了自个儿寝阁。织玛洗漱完毕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今日大喜,不免头脑兴奋睡不着,又想起闵容身影,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施了念术唤出一桃妖。

那桃妖正是灵鱼,经过了三百多年她还未去除妖骨成就半仙,初时的稚嫩,眼下妖身已经成了年,快赶上织玛了。看来资质不高修为也浅。

“织玛仙上,我正要有要事禀告于你!”桃妖灵鱼揖手一拜,见扎玛面色凝重点了头,他才又说:“闵容,闵容仙上的仙体找到了!就在魅盈丘深谷的水松洞中,不过,我细瞧了瞧,那仙体已现腐败之象,您要尽快啊!”

“什么?你我我自各处寻了五百年,他,竟然就在我与他初识的地方。我怎么没想到!哼,恐怕要怪紫苡师尊,定是她阻挠我故意而为!罢了,我尽快抓捕那元灵,救起闵容!”织玛骤起,又惊又怜又喜又忧。她心下一横,那花容般的脸上浮现一抹狠戾。

“您确定要抓捕元灵吗?违了神上的初衷,神上可是要不高兴的呢!”灵鱼撇了撇嘴,若不是织玛答应给她这没寻着出处的野妖筑基除妖骨,她才不要替这心机女办事呢!

“神上的性格一贯乖僻的很,万般惩罚她都不会要了我的命,你知不知道魅盈丘为什么会被称作邪魅之都?”织玛寻着了闵容踪迹,她悬着的心就放下了许多,破天荒地多说了些。

灵鱼露出一脸蒙圈的样子,神仙福泽传播的仙气历来神秘,哪能是一般小妖窥探的出的:“不知,还望仙上指教。”

“告诉你也无妨,那是她有坠魔之征啊!如果她杀了我,手上再增加些戾气——剩下的不用我说,你也会明白了吧?此事重大,千万不要走了嘴!”她朝灵鱼摆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哦!自然明白,自然明白!”灵鱼吓得打了个激灵,赶忙施了个告别礼匆匆遁了。

织玛再次卧倒在睡榻上,还是反反复复地难免,这次,是激动,是狂喜:过了明日她就能如愿以偿地和闵容倾吐衷肠了!

她打定主意理好思绪,合了眼皮缓缓入睡。

翌日一早,左禾还是早早起来到了花谷,他寻思着若绻萦多收收那花朵灵气,就能让她快些修成实体,到时候……他又傻傻笑了一笑,看着她徜徉花海,他心中无比的甘甜。

他打坐,她收灵,近百年来几乎日日如此,今日晴阳高照,没有一丝云朵,那花也还如往日一般,落了的结果,初开的粉粉;那蝶也还如往日一般,成熟的育后,破茧的灿烂;那莺也还如往日一般,老迈的归尘,新飞的啾啾。

绻萦,感叹,生命交替,亘古难长,唯有珍惜当下,爱恋眼前。她打定了主意,肯定了绝心:今日定要脱出身世之密,褪尽她俩最后隔阂。

“左禾,无论我做错过什么,你可都会原谅?”她惴惴不安地坐到他身侧,犹犹疑疑地看着他依旧带着微笑的脸。

“你这弱不禁风的丫头,能做错什么?哈哈,嗯,我原谅你!”他见她的眼神颇凝重,不像是开玩笑,不知怎的,就是看不得她委委屈屈的面容,他心下一揪,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左禾请千万认真听我说,我,不是妖胎,我,我是元……”绻萦刚要开口,便感觉一道凛冽的目光扫视过来,她不自主地打了个激灵,求生本能使然,第一时间想要藏于左禾袖中。

然而为时已晚,她这“身子”随着一声“收!”牢牢地被吸往某处,力道极大她只能挣扎,双手直直地伸向他那稍迟疑之后即刻伸出的手,眼见来不及,入那黑暗之前只急急脱出几个字:“左禾,相信我!万万相信我,我是真的……”

终是将她纳入,周遭黑暗,撞之不得,呼声不出,她后悔,她悲恸:“晚了,晚了!”由生以来,直感此刻最为懊恼,她瑟缩一团,好不悲戚。

“呵!果然啊!果然有异妖,左禾师弟,大师兄请你正殿一叙!”诞由边看着手中一个不起眼的线团,边嘴上说着,话音还未落,左禾不知何时已掐住了他的脖子,速度之快令他瞠目:“你,干什么!”

随后诞由回神,竟躲也不躲,反而冷笑道:“你这蠢货,私藏奸佞,众师兄们可都知道了,还不快去请罪,我也是按吩咐行事,捉着我有何用?有本事跟大师兄说去呀!”

“拿来,把绻绻还我!”左禾焦急,想也不想地又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了术法冲诞由手中之物抢去,哪知那术法才出到半路,却被一缕更快的蓝雾打断。

“哼!手还挺快!可惜我等早有防备。”扎玛突现,吹了吹手,轻蔑地说。“诞由,还我吧。”

她从诞由手中拿回了三色“线团”,哈哈奸笑道:“我这仙器终于派上用场了,左禾!我已成就云伏第一上仙,还不快快过来揖拜行阶品之礼?”

扎玛她收了那线团于自己乾坤墟中,背了手,等着接受左禾之礼。

左禾哪会受她威慑,一个袖风呼啸而至,直逼扎玛腰间。哪知掌落扑空,她已化作蓝雾顷刻隐去。

又闻得尖笑阵阵,分外刺耳:“哈哈,莫要错过争夺这元~妖胎的机会,我自云伏正殿等着你!”她险些说露了嘴,若要让其他人知道元灵现世,定会徒增棘手对头,那可了不得。

左禾急不可耐,根本无心细想扎玛说的话,施了腾术以极快的速度追赶她。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眼见那蓝雾果真入了正殿,他一刻不停地也落了下去。

“大师叔,我方才说的是那妖胎的诡计,左禾师叔偶有疯癫之语也是受了她的蛊毒,莫要全信他,一会儿只叫我言,您也只需观判即可。”

说话的是织玛,此刻她正福着,她见正善点了头,后觉又至脚步声响,知是主角儿来了,她就起了身,正了容,走到一排尾端,排好,握手而立,俨然淑女形容。

殿门大开,一眼望穿,只见众位师兄并那三女全都在场,他们个个横眉嗔目,直感压抑,左禾才感知事态严峻。

他非常疑惑:“一个小小妖胎,知道我装疯藏了养了又怎样,竟然这么劳师动众的,怎么像是罪大恶极了?!”又想了想绻绻未说完的话语,左禾越来越觉得胸口闷闷,隐隐疼痛:‘绻绻,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来得及说给我?’

他故作镇静走入殿中,挺直腰身,朝着横眉立目的正善轻轻揖手:“大师兄,方才进来那二人抢了我之前救的妖胎‘绻绻’,还忘大师兄主持个公道!‘绻绻’是我身藏,只因她胆小从不敢出来面见世人,是而失了入境登册之礼,还望大师兄莫要……”重责二字还未出口,便觉气势压顶,雷音骤至。

“左禾!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故意顾左右而言其他!织玛,你来说!”正善面色极为难看,他摔手示意织玛出言。

第二十七章 众目之下 惨遭诬陷

那织玛不紧不慢,自排列之尾款款走出,于左禾身侧停下,对着正善福了福,又转过身对着左禾福了福:“左禾仙君,不好意思,得罪了!”面上形容十分不平,还作得委委屈屈地,倏而抽泣,令人观之极易恻隐。

左禾不屑,未出一言,心下却颇慌乱:‘早时我就以为她不简单,奈何她三百多年谦卑有礼,早已树个贤德形象,又未有任何异动,我就对她放松了警惕,以为她是蝈蝈又能如何,现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直觉她狡黠,有些悔不当初,真应该早早细细查她一查。

“敢问左禾仙君所救之胎是何胎?何时所识?何时所救?”织玛又福,眼中奸诈隐晦,甚难发觉。

“丹妖之胎,四百年前,丹炉,怎么,我救妖胎自始至终乃常事,云伏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今儿还劳你过问!”左禾斜目,瞪了瞪她。

“既是丹之妖胎,若无邪念,为何怕众人见?为何躲藏得那般隐秘?左禾仙君您恐怕一开始就被她诓骗了的!”织玛假装叹气,为左禾感到同情。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身散异毒,她自己唯恐祸及无辜,才不出来,那般柔柔弱弱,凄凄楚楚,若说她骗我,我绝不相信!”他坚定地反驳,垂着的手指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哎,师叔你被她迷惑的好可怜啊,我也觉得她初时说谎是迫不得的也同情了她,可是后来她冥顽不灵地,我就不这么觉得了。十三师叔,你还记得你在融丹阁拨倒烛台被罚禁足那日吗?”织玛索性转了身形,作了个很后悔的表情,直对着左禾。

“这件事人尽皆知,你不要要卖关子!”左禾心急,眼睛盯着蓝衣,盘算着怎样将那线团夺过来。

“未免你不信,倒不如三头对质吧,扎玛,过来,放她出来!”织玛看出端倪,朝扎玛递了个眼色。

扎玛依言,将那线团作个抢眼的手势,缓缓地走到左禾跟前,另一手指轻拈作施法状,看着左禾果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线团,在他入神之时,趁他不备手指翻转。

只见那原本朝向线团的蓝雾顷刻打了折转了弯,眨眼功夫,左禾便束发飘散,并着一块白生生的头皮露出,分外瞩目。

左禾大惊,下意识地将那要落地的锦辫收于袖中,心中疑惑:‘绻绻不是说,除了她谁也取不下的么?她,是怕我拒收才故意说的吧。’只片刻,他就去了那丝疑虑,仍旧对她坚定不移。

线团中的绻萦冲了几冲,冲不出去,不知是何法器,忐忐忑忑地,也不知外面会发生什么,那扎玛会说什么,左禾会轻信吗?不会的,不会的,那么多年的浓情蜜意,会抹去一切的。可,万一,不是呢,万一他怀疑呢?万一他质问呢?一点点,只一点点就能令她崩溃的!他不耻扎玛的那神情又在她脑海浮现,愈加清晰,仿佛他就是在蔑视着她自己。她颤抖着,矛盾着,紧张着,越来越没底气越来越觉着惶恐。

随后,她感到那筋断落,全身立即阵痛不已!她知道他失了她那锦辫,她的秘密已遭暴露,泪——汩汩流落,最后的侥幸心也华为乌有。

突然而至的强光刺了她的眼,她被“揪”出线团,丢到正殿左禾身侧织玛跟前。

她依旧作着瑟缩之姿,颜面朝地,缓缓抬头,难难侧颈终是看清了身旁那有些炫目的白衣女子——织玛,师父说的那句:‘但凡自来的,大都不善的。’立即回响耳边,嗡嗡头痛。

大殿所有弟子始见绻萦,无一不露出惊艳诧异之色:如此绚烂半透明的妖胎,还是头次见。

左禾看着那昔日如阳光般灿烂热烈的女子,此刻作了这般颓废的形容,内心骤然揪起:“绻绻,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言之隐,就都说出来,我,大师兄,和在场的所有人定会秉公处理,相信我!”

他的心疼,他的提醒,他的迫切,终于点醒了打击了绻萦:‘什么委屈,什么难言,什么秉公,那些都是不明能说的,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要知道,这么着说出来一定会连累你,连累师父,连累整个云伏的!’

许久,她未说一个字,她怎么说,她从哪里说?

大殿显得异常静谧压抑。织玛知道绻萦聪慧,未知状况定不言语,无奈之下,她冲正善不着边际地使了个眼色,这才声响打破沉寂。

“你就是绻萦?你不说,我来说喽,你只需回答是否。”正善见她并不搭话,看来她够倔的。

“绻萦!我知道你根本,自打你初聚以来,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元灵!我为得到你我这局已经作了九百年,你若识趣你就一一应了还能在左禾及这众仙中留个妖胎的始终,若不识趣,我便当即吐出你和你师父的身份,恐怕以你的孝心你不会吧!不过,你我本无冤仇,奈何你能救我情郎复醒,各种结局你终究不能避免同化,你本逆天,我这做法为等同顺应的天道,不会徒业障,你多活了这许多年,你也值了!哈哈哈!”织玛眯眼恶狠狠地,死死盯着绻萦。她——也会用心语。

当她说出“元灵”二字,绻萦便已知晓今日必将大难临头,她已崩溃,哀嚎不已,织玛说的不错,就是灰飞也不能道出他的背景,那个如父亲般真挚待她教导她的恩师!

她有些遗憾,临死之前还不知道师父的名字……

许久,哀嚎完毕,她腾然站起,擦干泪痕,止住抽泣,腰脊挺直,目测无畏:“既然苍穹地泽皆不怜我,我又何必自怜自怨自艾!横竖不过一死,归尘亦无惧!”

绻萦铮铮,再无心念顾及左禾,再不偷看他究竟是什么表情,她终于说了坚守多年的话语:

“众位仙君受我一拜,此中原委应我亲自道出:我得丹炉真火淬炼一千三百余年,方才初聚,为求苟活,于众位仙君参加玄樾神尊授法之日,我设计捣损琉璃烛台嫁祸左禾~仙君,将其留下助我复出,此后,为令仙君一心为我,我,抽出自身筋脉系于仙君发间,令仙君修得乾坤墟作藏身之所,此后遇险险些丧命,又是仙君置我于花谷三百五十载,至此。”完话,低头闭目。

“还有一事,我想当众言明,我之所以知晓绻萦渊源,也是于偶然之中:九百年前,我与扎玛还是妖胎,我们本生在魅盈丘,那里仙气稀薄,不得不外出游历,贪图云伏仙泽每每晚归,一日夜深之时远远瞧见融丹阁处有异彩,觉得稀奇古怪,就偷偷查探了究竟,原来是丹炉生了妖胎,我们怕那妖胎是煞邪,是而以后路经之时每每关注。再则,我与扎玛亦倾慕云伏已久,故设偷丹之局留下。此事我一早私下里对大师伯言明,也受了责罚!”

说到此处,织玛柔柔楚楚地对着正善福了福,见他首肯点头以后,才接着说起:

“到了三百五十年前,左禾师叔不知何故晕倒花谷,见着绻萦不幸遇难,我与妹妹恰巧经过,上苍有好生之德,虽然她曾为栖身说了些小谎,但终未为恶,就先施法令师叔清醒,后易声对他说出了先前游历所得解救妖之法,我们想着,经此一难,她日后定会感恩,迷途知返,可谁知,她一蛊再蛊,以致左禾师叔神志不清,那脱落的锦辫就是绻萦迷惑师叔的罪证!哎,我与妹妹亦有错!”她索性跪地不起,叩头赔罪。

这般正直,这般善良,这般温柔,一时间织玛形象顿时宏伟起来,弟子们无不敬重佩服。

绻萦早已心死:‘罢了,我之将死,任她作得好局演的好戏!’她声已嘶,跪地难起,对着各仙一拜,二拜:一拜,是苍穹之旨;二拜,是地泽之意。

“左禾,仙君,请受我一拜,过去种种皆是为苟活!”绻萦朝左禾重重叩了叩头,她最怕的就是看见他那鄙弃的,嫌恶的双眼,但终究还是吧!她眼中雾气蒙蒙看不清他表情,隐约瞧着: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久久,不言,久久,不移。

“绻绻,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你不得已的,胡说的,我会信的!只是,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是否一直都,一直都未重视过我?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我?都是吗!绻绻,只要你说不,我会信的!我会原谅你的!”左禾心慌了又慌,他不会心语,他认为君子坦荡,除了那句被自尊压制的‘我爱你’,再没什么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他曾是那么不屑学这法术。

但现在他后悔了,他只能这么众目睽睽地问她,他受不了的不是她说谎,他受不了的,是她从未爱过他:‘如果不是,绻绻你为什么不拿心语和我说话!’他焦灼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的手心、额头浸满了汗水!

“左禾仙君,绻萦姑娘,你俩误解以后有的是时间化解,我也相信此番真相大白,姑娘定会痛改前非,实不相瞒,我情郎现下病重性命有危,众所周知姑娘乃丹妖,定会回天之术,我厚着脸皮讨些之前与您的救命之恩,哦,也不要多大的损耗,只需一点点真元即可,不知,绻萦姑娘可允否?!”

第二十八章 初登天宫 初见师父

织玛表面上作了个恭求状,看不见的脸终于露出本来面目:此番十拿九稳,她不应也得应!

“如此,绻萦!你若知错能改,这次也可将功赎罪,日后,若得左禾原谅可留于我们云伏继续修行。”正善见着绻萦只顾伏着地,暗恼好生慢性,他也只好出言提醒,毕竟人命关天呀。

不光是正善,其他弟子一听说“淑女”情郎现下有难,也不自觉揪了心,着了急,按理说有这等下台阶的好事,那犯了大错的妖胎该千恩万谢,可她无动于衷。们都定定地瞧着绻萦,深觉她不近人情。

绻萦终究还是缓缓地直起了身,却依旧朝左禾跪着,把最后的诀别化作翻涌的难以割舍的泪水:“左禾,你说。我是去得,还是去不得?”

其实,她是知道结果的,织玛做的戏太真,真到逼着自己都甘愿信了。但,她还是想听他唤她一声“绻绻”,她就是倔强到只愿意听他的吩咐,只有他有资格让她去死——心甘情愿,无有遗憾!

“绻绻,既是救人,如真不伤根本,那就……我们的事,待你回来再……”他瞧着她止不住的泪,再难说下去,莫名地,心跟着痛了起来,莫名地,想要恨起织玛。

绻萦会心地笑了笑,起码,他并未说恨她,起码,他并未露出鄙弃,她甘愿,她认了!

织玛眼看时机刚好,对着左禾又是巧言令色一番,他虽怒目瞪了瞪她,却也终究拿出了锦辫,刚要接过,忽觉殿外仙气有异,不禁缩回了手,定睛寻察。

“走吧,织玛仙子。”

绻萦瞧着那锦辫心如刀绞,是了,缺了那一筋是渡不得他人的,她不觉拂了拂被“袖子”遮挡的手腕,颤抖着把琼珠摘下依依不舍地放在左禾身旁,也顾不得其他人新增的或惊讶、或怀疑、或唾弃的表情。现在她的心伤透了,凉透了,她知道那珠子对她来说再也无用了,她也不再施那对她来说已毫无意义的敛味之术,就这么着合了目,等着被带走。

“对不住了,先委屈下,扎玛,快!收吧!”闻着了那醉味的织玛稍显急切,怕他人察觉有异,也顾不得那雄厚陌生的仙气,横了横心,抄起发辫收起,先捉了她再说,朝着扎玛点了点头。

绻萦这边已闭目自弃,忽然,身子一轻,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感觉已落入某人某处,她疑惑,睁眼——乾坤墟?!方才隐约感知一丝熟悉仙气,心下一惊:“师父!”

扎玛正要施捉灵术:“收……哎?”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线团”竟不知何时不见了手心,方要四顾,只觉一缕轻雾拂过,随之眼前一黑,瘫软倒地。

与此同时,那织玛倒机灵,隐约窥见一中年男子身影,疑虑之余瞬闪到了一边,定了定神,瞧了真切,霎时,瞳孔骤缩,目瞪口呆,叩拜倒地,暗道:不好!

来人先怒视完了织玛,须臾,翩翩走至正殿后方,直立,转身,面无颜色,低头俯视。

片刻,正善慌慌退下,跪地叩拜,那众弟子也同时缓过神儿来,也紧跟着跪了:“拜见师尊!”

“我才回来,咱们云伏就唱了这档子好戏,好生热闹啊!”来人云启袍袖一甩,落了座。

“师尊!师尊回来了!禀告师尊,我等抓获一贯会说谎的丹妖妖胎,喏,就是她,哎?她,呢?”正善朝着绻萦原来的地方指了个空。

“织玛,你如此贤良淑德,连本尊都颇动容呢!那本尊就亲自陪你走一趟,人命关天的呢!其余弟子依着往日作息修行,都散了吧!”

云启话落,面色深沉,走到织玛跟前,见她依旧贴地跪着,冷笑了笑:“还不起身,莫要多言耽搁时辰,前面带路!”

“是,是!”织玛终是酿酿跄跄着起来,慢慢吞吞地朝门口蹭去。

“你等怎么还不动作起来?为师的话还不若一只蝈蝈顶用吗?!”云启对着仍愣跪在原处不知所以的一众嗔怒道。

弟子们这才勉勉强强地起身,出门之时,大都还心有不甘地瞥了瞥仍在地上晕着的扎玛,直到云启又喝止了声,方才匆匆离去。

唯剩左禾仍旧跪着直杵杵地,朝着云启转了转,五官紧紧,神情复杂:“师父,她毕竟只是个妖胎,纵有谎言,也只涉及徒儿,她从未祸及他人,望师父酌情从宽,将她留下,我会,亲自——责罚!”

左禾刚才还想,自己一定设法跟着织玛去救人,那样谅她也不敢使什么卑鄙手段,绻绻还可稳稳地回来,正正当当地在云伏栖身。

但师父回来了,他历来正派且爱憎分明,此一去恐怕绻绻再无归来的可能。他握着的那穹珠的手,紧了又紧,现下他思绪虽清明许多,但心神却比之前更紧张了些。

她并未单独对他说,她定是有苦衷的,他必是不信的,那句“万万信我!”清晰回荡在脑海。究竟是什么?这么难言?!四百年,都没机会开口吗?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着轻易地怀疑她,抛下她!

云启叹了口气,给那昏迷的扎玛施了个圈禁结界,而后转身,给走到一半顿住瞧他的织玛一个“请”的手势,临行之时留下几句话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云启全然不顾左禾声嘶般的叫喊:“师父莫杀她,师父!师父!”凄凄荡荡,响彻云伏。

可惜绻萦,身在坤墟全听不见。

绻萦今日心绪大起大落。终究又是躲过一劫,她明白,师父出现了,就说明她与左禾的缘分也就戛然而止了!

师父曾经早已明言,她是无中生有的逆天之灵,于血肉之躯成就的正派仙家相比实为异类,不得与之成就男女情意,否则,必将不得善终。然而,她还是违了教诲动了真情。现在体会起来,她要多失败有多失败,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绻萦胡思乱想了太多,也未测算时辰,现下观着周遭灰蒙蒙的,也就约摸酉时吧。忽然,她被他带出,敛了气味与荧光,置于袖中。

此时她心神已稳定了许多,到目前为止,师父是唯一一个能令她心安的人。用窥物术看了看袖外,正好瞧见云伏各殿,原来,师父正停滞在空中,须臾,并未听见他言语之声,她就随着袖子一起飞升起来。

算了,就随着师父走吧,最起码跟着师父还能活命,他定会为自己找到稳妥的栖身之处,只是她的温热澎湃的少女心已随着云伏的渐行渐远,渐渐逝去。

从此,她变得形同掏空了的皮囊,再无跳动再难波澜:‘昔日弟子的争论声,昔日妖胎的呱噪声,昔日左禾的欢笑声……别了,生我养我的云伏。’

“听说他们叫你绻萦,是你自己拟的吗?”她终是听到师父的声音,她的心揪了揪:“绻绻是左禾……仙君赠的,徒儿嫌朴素了些就给自己换了个萦字。”提起他,不免心生瘢痕。

师父历来言简意赅,惜字如金,这档口不言那是默认了。

他还在上升,绻萦直觉着威严压顶,叫人喘不过起来,方要唤他,他便似读了她的心般,给她施了层仙法护盾,如是,才恢复到了松软之感。她心下暖了暖,不免伤叹:‘师父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无私无怨真心护我之人!’

约摸个把时辰,感知袖风已止,飘荡挺顿,她睁了惺忪的眼——她的劳累过度,刚才竟然迷迷蒙蒙地睡着了。她也不再施术窥探,也不好奇到了何处,就这么着愣愣地发呆,大概是伤心过头了吧。

“全然不似以往那般问这问那的,萦儿。”师父的金口,终是开了开。

“哦。”她答了答,未作细语,听不出情绪,也不在乎师父刻意忽视的那个“绻”字。

“倒不愧是我的徒儿!”他破天荒地调侃,也未再索得她只字片语。以往,若是他肯承认是她师父,她指定乐的什么似的。‘此遭也不怪她,任谁都会如此吧。’他暗想。

他自知缘由,也觉得她确实冤枉凄惨了些,但对比自己昔日那番纠葛,却又不值一提。天道如此,由不得同情不同情,谁心软,谁就受伤害,想到这,他就不再作宽慰之语,回复了平日之肃颜。

“萦儿。”他唤着,又是未有答音,他就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没注意那力道大了些,竟将她“丢”了出去。

骨碌碌地,绻萦滚了出来,她揉了揉干涩微痒的双眼,仍旧不言不语地,慢慢吞吞地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颇有厌世自弃之态。

‘翎栩宫,爱哪哪吧,师父自有师父的打算。’她只稍微环视了下周遭,原来是身在某处宫邸门外。此处琉璃锦簇,气势非常,定是很有阶品的尊贵上神住所。‘与我何干?’索性低了头又闭了目,心思全无。

“喏,他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要收回去就脏污了,再不犹如初时那般纯净,我寻思着这东西对你大有裨益,日后在这天宫藏匿修行可省去不少灵力呢。”

他不等自个儿话音落地,就已将那穹珠作法系在了绻萦脚裸处,也不理睬她愿不愿接受。

第二十九章 初见姑祖 倍感亲切

“系在此处,你那荧荧之光化作的裙角日后要着重覆盖着些,莫叫他人发现横生枝节,我已将这珠子半隐了,免了你那半透之体遮盖不全。”他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她那毫无情绪的脸上。

大殿之上匆匆一瞥,事情紧急,并未观得大概,眼下,他真真切切将她看了个仔细,直觉心口堵的慌,疼惜怜悯之情立时充斥:“虽然血缘少,倒和她生的五分相似,萦儿,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

“师父,他……算了,全由师父做主。”绻萦之心狠狠纠了几纠,脑海里浮出她强加给左禾的颇不耻的脸。

看来,他认为她比污水还要不堪呢!罢了,留下并不是为了方便好活,留下,只是她对他唯一的愧悔和寄托:‘我没有资格说不,毕竟,是我的错,若是他欺骗过我,利用过我,我也会只剩下恨,我也会尽快忘记并撇清与他所有关联吧!’她眼中又泛起了水雾,为防止泪珠落下,她抬头看了看苍穹。

这一看不打紧,她那余光就扫视到了身旁的师父,她怔了怔,目光不自觉地停滞,落在他身上,无法立即离开。

看五官师父只约摸凡间男子三十岁上下,模样出尘,气质极佳,最惹人注目的却是那一头灰白的长发,散散地,只挽了个随意的发髻,除了那掌神的金冠,还能证明他是个上神,除此之外身无长物,甚觉朴素沧桑。

他双瞳炯炯,不怒自威,面色深沉也整专注打量着她,四目相对,绻萦并不觉着尴尬,他看上去冷漠严肃,但不知怎么的,他给她的感觉是从骨子里渗出的说不出的亲切。

绻萦是头遭得见师父天颜,以往隔着丹炉熟悉的只不过是他的声音。她曾依着声音揣摩过他大致应该是什么容貌,却独独没想到是一头灰发。那沙哑,这沧桑,深觉他颇有过往,沙哑更像是声嘶损坏,灰发更像是愁绪煎熬,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自觉地,她的心为他紧了紧。

“拜见师父,首次得见师父真容,还望师父莫怪徒儿这迟来之礼!”绻萦双膝跪下,叩了叩头,她,是时候回报师恩了,不管怎样,这条命是师父给的,就算只为了他,也定不能轻生。

“左右都是为师出的主意,今日变数皆不是你我所能预料,你欠他的万般恩债,日后都由为师偿还,你不必过于自责。我料想着他最易受女子垂青,也早就叮嘱过你了,可,你还是对他动了情念。哎!日后苦楚必少不得,还是早早断了的好!”

他又破天荒地说了这许多话,不光是绻萦,自己也是着实震撼了一把。多久了,除了昔日所爱的她,他从未宽慰过任何人。他看着她依旧跪着的埋着的头,他内心揪着很不是滋味。

“走吧!莫要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如此,怎的在这对你来说危机更甚的天宫生存呢?若要正果,早早除了情念更好!怎么,为师的话对你来说都不中用了么?!”

他亲自弯腰将她扶起,不管她愿是不愿,他都要对她负责。唯恐她落后,他索性提了她的胳膊,唯恐她吃痛,他只缓缓地走入了翎栩宫中。

绻萦知晓师父心意,看他这般细心地谨慎地为着自己,真真被打动,觉着自己未免太矫情了些。她的命都是他救得,还未还恩就如此让他费心,也太辜负了他。

她抬了抬头,拂去了师父牵着的手对他深福了福:“师父,抱歉,初见万不该对您那种态度,此后定当尽心修行,回报师恩!”

“嗯!”他见她终是想通了些,提着的心方才放了一放,点了点头,就又回复了惜字如金的严肃作风。

入门之时,绻萦就觉着这院子的建筑陈设虽气派奢华,但是满满的绿植花草却如深秋前后那般枯黄,毫无生机可言。她心窝不觉沉了沉,看来,他们要拜访的定是位老上神。

师徒一前一后走着,迂迂回回过了花园,绕了长廊,远远地就瞧见一白发老女神孤立在正殿门口。

只见她扶着门框,神情焦急地往这边眺望着,待她终是觉察了他二人,她立即抬了抬脚,却被门槛绊了下,瘫坐到了地上。

“姑母!”师父加紧,先一步狂奔到老妇身侧,急急地扶了她起身,左瞧瞧右看看,生怕她摔坏。

绻萦见状,赶忙跪下,怔怔地瞧着她:那老女神身着陈旧霞衣,还算干净,头发全白,未着任何珠翠,只一木簪牢牢卡住,还算整洁。眉目浅浅皱纹深深,细观她瞳孔浑浊,想必是看识衰退。

绻萦心头生了些许酸楚:院落很大却无有一位当值侍子,用‘空空凄凄’来形容这老神处境最为贴切。不知怎的,只这头一面,她便生了些许要照顾她的心思。总这么瞧着是不礼貌的,她就把头低了低,竖了耳朵细细地听着他们谈话。

“云启,我的启儿,自打你昨日说要带她来,我今儿可是从早等到了晚,这时辰,下届的太阳都落山了,你可算来了,可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姑母可担心的紧呢!那边那姑娘可是那苦命的孩子吗?!”老神也不入殿,拽着云启搀扶的手就要往绻萦这边走。

‘云启?她唤师父云启!师父就是云启,就是云伏的掌嵩神尊?!这……也是,我早该想到的,师父每次出入丹阁都是啥巧无人,师父前脚说走,随后云伏的神尊也不见了,还有,师父来往频繁怎的云伏的神尊毫不知觉?既是同一人,那么那些他的弟子究竟算是我师兄呢,还是算是我师弟呢?’她就那么跪着,心中细思着这许久不得解的迟来的答案。

“姑母,侄儿来迟,些许小事耽搁,让您担心了,您这打把年岁怎的这不注重身子,还站在门口吹风呢?虽都是仙风,但也架不住迟暮之身呢,仔细着了风寒!咦?青烟呢?怎么今日不在身旁伺候?”云启强扶着老神转了个身,小心地,慢慢地将她搀至正殿里处落了坐,才收了手。

“这等要事,我怎可马虎?我一早将她遣到下界去了。日后,有这孩子足矣,你亲手*的,我自可放心,她定是个玲珑妙人儿,喏,自打进来她就跪着,礼数周到,不知——她叫?”老神眯了的眼只留了一条缝,向绻萦这边望着,很是和蔼。

“哦,她单名萦,‘萦儿’过来,快来拜见你姑祖!”云启朝着门外的绻萦招呼道。

绻萦对师父这突如其来的更名生了些许反感,是而,并未立即应答,思索着师父大概是想叫她忘却前尘,可她并不想忘了左禾,也并不想摒弃那个字,那个他为她拟的‘绻’字。

可她又绝不能违背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速速起了身,复跪到大殿中央,直了身子,弯腰深深一叩:

“姑祖,萦儿拜见姑祖!”

那声音诚挚而清脆,她狠了狠心,罢了,就让‘绻绻’深深刻在自己心中吧!她也未觉得师父让她称呼那老神‘姑祖’有何深意,论辈分这么称呼下来也是合理的。

“好好,瞧瞧,多好的孩子,芳华璀璨的年纪,不过可惜了,全然失去了鲜活朝气呀!”

老神拈了拈手指,朝着绻萦头顶方向拂了拂,一刻过后,她倒吸了口凉气:“嘶!启儿,她,她,你可替她推算过?这孩子日后坎坷非常,甚难揣测啊!尤其这情路,羁羁绊绊,生死难断,恐误了终果!”

“是,所以把她提了上来,由姑母亲自隐护督导,许会淡化些个。再则,下界已无她容身之所,先前所托的紫苡神尊照拂,反倒给萦儿增添了磨难。她派遣的两个蝈蝈精心怀异念,设了毒计妄想用萦儿复活昔日情缘,前后两次置她濒危,今日,若我不及时出现,恐怕,她已经强遭同化了呀!”云启怒目,仍旧胆战心惊。

“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定要护她成就真身。半月后天后寿辰,我要为她铺下日后光明正大活在阳光下的第一步。不过,下界的麻烦你可都肃清了?莫要留下隐患。”老神话锋一转,紧盯着云启,显得很紧张。

“姑母,我已不是孩童了,您大可放心,都已肃清,也已命蝈蝈精设法自圆其说,也通知了紫苡她二人阳奉阴违之事。”云启抚了老的手让她安心。

“我叫你带的驻颜丹呢?九十九粒,定要一粒都不能少的!”老神突然变得神色凝重依旧直直瞧着他。

昨儿姑母叮嘱的事云启怎能忘却?今日刚到云伏之时他就率先回了寝阁携带在自身坤墟后方才寻找的绻萦下落……

他知道此事定是紧要,不等老神话音落尽,云启就已将九十九个封着的小玉瓶堆到了殿中一木桌之上,自己又清点了下,确认无误后方才朝着老神点了点头。

绻萦纳罕,那时只顾伤心走神儿,竟未发觉与这许多瓶子共处许久。她抬头瞧了瞧那陪伴自已一千多年的丹药,心中不免感慨波动。

“嗯,萦儿,还跪着干嘛?快起身,快起身,我们白鹭家族历来不吃繁文缛节那一套,做个自自在在的鸟儿顺从本心就好了。”老神竟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叫云启扶了绻萦起身,又把她唤到跟前细细瞧着,啧啧称赞了好一会儿。

第三十章 珠羽合一 天衣无缝

‘原来师父的姑姑原形是只白鹭,那么,师父也是白鹭喽?白鹭一族应该是个很重情很有怜爱之心的鸟族,要不,怎么对毫无血缘的我如此好?’绻萦默默想着,用感激的眼神也瞧着她,莫名地觉着这老神亲切非常。

“萦儿这周身的荧光和气味是怎么遮掩的?”老神转头看向云启说道。

“原本是敛味敛光术,机缘巧合下她得了沙华穹珠,这气味就不用再频频施法了。”云启刻意忽略了穹珠来历。

绻萦又一失落了一下,越来越肯定师父要断了她与左禾的想法。

老神并未接话,眯了眼一哆嗦,随即凭空闪现白羽一片。

“姑母!这,您这般年岁怎么还拔翎羽,失了一片等同……”云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妇嗔怪的声音打断了:

“你猴急个啥!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呢,这般毛毛躁躁的,别吓坏了萦儿!不如此做,她日后在这危机更重的天宫怎么长期生存下去呢??”老神不顾云启阻拦,硬硬生生地强施了术法,将那片翎羽化作锦色纱条,缠了绻萦全身,层层遮盖,不留一缝。

末了,她近观细细凝视了许久,露出些许满意的微笑:“嗯,萦儿,日后再不必施敛光术和敛味术了,翎羽和沙华,真真天衣无缝呀!”

绻萦觉得轻轻盈盈,舒舒缓缓,暖暖洋洋,虽然那纱条也包住了眉眼和嘴巴,但视物呼吸均与之前无异,自己试着除了敛光术,果然,透不出一丝荧光。

她不傻,翎羽于鸟儿来说是多么重要,她是清楚的,师父的未尽之言定是折损修为寿命之类的,她心下又感动又酸楚,感动的是世间温情鲜于她,酸楚的是自身卑微无以报。

“萦儿谢过姑祖恩赐,谢过师父栽培!”唯有跪拜叩首才能聊表寸心,她摒弃了自身的所有矫情和不甘。

唯有好好活下去,唯有勤勤侍身侧,唯有兢兢束修为,才是她对这二位最好的回馈。

“哎呀,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又跪了,快起来快起来!”老神见她起了身,细看那孩子满脸流露着的只有真心感激,她心里很是满足:‘不管日后结果如何,你也定是个知恩图报善良达礼的好姑娘!瞧这半透明的身子,离仙身委实还差的太远,我定要让你在最短时间内成就真身!’

“启儿啊,你竟让她唤你师父,难不成你没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世吗?”老神话中有话,带着嗔怪的语气对云启说。

“我怕是太牵强了些,姑母,您日后慢慢说于她听吧。时辰有些晚了,侄儿还身有要事,就先告辞了!”他对着老神拜完了后直起身子看了眼绻萦。

“萦儿,此后,好生照看你姑祖,纵是修得上神,也终究敌不过无边岁月。迟暮之年也是与凡间老妇没有有太大差异,她也吹不得风,受不得凉。这天宫目前仙者太少,散发的温暖福泽实属稀薄,所以仙气冷淡,你要万万注意你姑祖防寒保暖,日常起居当仔细着些。”

云启对绻萦嘱托完毕,并没有听绻萦答复的意思,他知道,从她的神情举动看,她善良真诚,她一定会悉心照料的,他就直冲门口走了去。

“师父,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您,是要回云伏去吗?您可否带几句话与……”绻萦对着云启的背影福着,神色复杂,也不起身。

“你的事,你自己来做,你在成就真身前,还是先断了与他的联系吧!我只做提醒并不强制,各中机缘,难参难透难割舍,苦情苦恋苦终身哪!”

云启一刻未停,霎时没了踪影,留下的这几句话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飘飘荡荡,环环绕绕,渐散渐浅。

绻萦合目:‘罢了,随了机缘吧,至少,我与他都还安好。’

时辰确实不早了,那白鹭老神只简单的询问了些她的需求后,就把绻萦的寝阁安置在离自己寝阁最近的地方。

许久未有他人住过,那寝阁自然灰尘遍布,还好,日常所需应有尽有,绻萦也不屑施法术偷懒,身体力行打扫了好久才焕然一新。

她坐在桌边环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并不宽慰,反而伤叹:‘左禾,这还是你我相识以来,我的第一夜独寝,原谅我,暂且让我放下你,亏着你的,欠着你的,待我成就真身再一一偿还吧!’

这天宫不分昼夜,但依然按照十二时辰作息,眼前青天白日的,怎么入睡?绻萦服侍完了老神,已是亥时,她在床榻辗辗转转,再加上今日发生的事太过起伏,不免忧思乱想了好久,快到子时方才浅浅睡去。

云启回到了云伏已是子时已过,境中静谧,想是弟子们都已熟睡,他并不急着洗漱就寝,兜兜转转飘至左禾院中,施术解开寝阁门的门闩,轻轻地推开进入,飘至左禾榻前。

阁内黑漆漆的,只有一抹月光顺着敞开的门泄入,柔柔的刚好照清左禾眉目,他就省去了夜视术,细看了看他熟睡的颜面,见他眉头深锁眼皮红肿,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轻声道:

“左禾,为师的,都是为了你的前途,以前种种利用,刚好够抵消你父母欠我的恩情。过几日就是你的弱冠之礼,提前催一催幻颜蛊也无妨。从明日开始,你就用你父母为你命的真名吧,也就依着他们对你的期待好好修行吧。”

云启对着左禾的周身施了些术法后,将他抱起回归了自己寝阁,将他放在自己榻上理好睡姿盖好薄被。

云启宽衣洗漱之后,就地打坐闭目修行,一夜无话。

天明的云伏依着几千年不变的规律做着今日的晨阳和风。随着三声紧急的钟鸣之声,那些散乱窸窣的身影都朝着正殿迅速地攒动起来。只一刻,殿中,院中就堆满了人儿,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

“咱们这集合钟已经千年未敲过了,此番必是有要事吧?”元哲言毕,搜寻了一圈也未见着左禾,心下有些忐忑:‘那小子昨日受得打击不小,他用情至深,不会去寻找那妖胎的去向了吧?连师父专属的钟鸣集合都不来了?’

“要事不要事一会儿就知道了,左禾呢?他清醒了没?你们整日整日地不都是捆在一块儿的吗?”湛德打趣着说,他倒想看看以前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左禾,现下被妖胎蛊惑后落魄的样子。

“呦,平日里你不是最不屑与他照面的吗,怎么今天改了风水了?莫要失了身份!”元哲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恐怕,是寻那被师父驱逐的妖胎去了吧?!哈哈,小小年纪和虚体谈情说爱,要多低贱有多低贱!”湛德得意地奸笑连连,还不忘作了个鄙视的干呕。

“哈哈哈!”周遭的几个师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

元哲气的颜面通红,不再言语。纵使他这般的如簧巧舌,这次却也生生辩驳不来,缘因左禾这次做的确实不堪了些。

木头桩子们这次也都沉不住气了,个个做着垂头丧气的形容,毕竟,左禾是他们的首领,他着了魅惑的道于他们来说也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他们对左禾依旧一心依旧感恩,所以积的满腔的怨恨都只落在了那来历不明的妖胎处。

这全场气氛立时压抑起来,叹气跺脚声盖过了小人嘲笑声。

“都给我肃静!尔等按入境先后左右排列整齐,中间留通道!”

敲钟归来的云启在空中俯瞰着下面杂乱无章的弟子们,他稍稍有些动怒。直到他们都依言排好,也都静谧了,他才缓和了情绪,落到了通道尽头的台阶高处。

“今日我要宣布一昭,说完之后尔等勿要像方才那般嘈杂,若要发表异议,就一个一个站到通道来说。”他清了清嗓,环视两边都在正姿听宣,他满意地背了手,脱口宣昭:

“吾近些年游历之余有幸遇着天生仙胎一位,并收为关门弟子。吾亲传了几百年术法后,发现他天赋异禀,福泽深长,谦和廉孝,智勇无双。吾私事繁杂,闲暇甚少,年岁中落,余力不足,遂欲亲授衣钵,传给吾十四弟子——南宫越泽!”

随着最后四个字的高声呼唤,早在院门口准备好的南宫越泽,在双排均面露惊异之色的人群注视下,于通道中央做着气宇不凡地走姿,末了,停了,跪在云启脚下,叩了叩头:“参见师父!”

“嗯,起来吧,这就是你们的师弟南宫越泽。”云启朝着自己的十几个徒弟说完亲还手扶了他起来:“越泽,来来,认识认识你的十几位师兄吧!”

云启一一为南宫越泽做了引荐,见自己的徒儿们虽有些不情愿,但终究还是都认了,没有一个出言顶撞的,他的心就着实宽了一宽。

但南宫越泽并未施揖手全礼,也未露出温和的面色,他只沉了脸,分别微微点了头就完了事。

这不免引起师兄们的反感,大都默怨着:‘这个师弟与他们相比长相么,黑了些,还有些丑;身板么,胖了些,还有些驼背;气质么,也就一般般。他能有多高福泽?师父太夸大了吧?他又如此高傲,哪里彰显谦和了?师父看走眼了吧!’

第三十一章 云启宣退 卸冠风波

“师父,不是十三位师兄吗?怎么眼前缺了一位?”南宫越泽并不理会师兄们显露的不称心的表情,反而细细地数了数人数。

“哦,你十三师兄是左禾,昨儿白天你不在你不知道,他受了妖胎之蛊整整四百年,清醒以后懊悔不已,发誓苦修,我就随了他,今日天还未明他就自请下境历练去了,待他日后归来再与你引荐相识也不迟啊!”

南宫越泽对师父这极自然的话术,不着边际地露出一丝冷笑,垂了手,不再言语。

云启也不顾其他徒弟们不怎满意的表情,他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拉了爱徒一并在高处站好,肃了肃颜又说道:

“三日之后,吾卸冠归隐,授冠越泽,尔等可有异议吗?”他说完话,就开始逐个观察弟子们的反应。

立时,大部分弟子都向正善投去了或同情的、或失望、的或期待的目光,他们先不发言那是寻思着他必会反驳。

正善呢,猜想到身后定有乾坤,他回了回头,果不其然瞧见了师弟们那不同以往的注视他的表情,但他毫不理会,只直直地目不转睛地瞅着藔菬,心里美滋滋的:

‘左禾遭此重创,怕是再也指望不上了,这空降的南宫师弟能掌嵩最好,可解救了我,如此,卸了所有琐事我就可以一心一意追求她了!’

那些目光的主人见他洋洋得意,粉面含春的形容,也都向他专注的方向看了看,完毕,都摇头叹了叹:“哎!红颜丧志,红颜丧志啊!”

师尊平素的仁慈,导致他的勒令历来都不怎么顶用,这不,他才发话禁止私下议论,这边就已经默默叨叨地乱哄哄了。

“自混沌初开以来,第一个修炼成神的是个凡人复姓欧阳,便是后来的祖神——欧阳旌邈,这南宫越泽复姓南宫,师尊说他是仙胎,难不成是天生的人身仙胎?”

之圣捅了捅身前的莫容,但五师兄并不睬他,他就嗟了声捅了捅身后的诞由。

“名字像是凡人,可他这皮壳化作的锦衣却又像不是。凡人成仙的皮壳锦衣不是简简单单的白色么?可他的这身锦衣,外貌重重叠叠,颜色半透不透,这点就不像。”诞由偷瞄了瞄师尊,等他的目光扫视到了别的弟子,他才低低地开了口。

“嗯,也是,不过他要真是人身仙胎那可了不得,前途无限,超越祖神也未可知啊!”之圣嘴上虽然说的这样崇拜,但他心里却是犯着着嗤笑:‘哈哈,真的又怎样?!正果又如何?未来的超神这副尊容,也着实惨了点!’

“喂,二位师弟,我看也够呛。”

“喂,二位师兄,复姓也不见得非是凡人吧,妖精若和凡人有些渊源的话,也可受赠个姓氏,偏巧他就是,偏巧是个复姓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喂,二位师兄,我觉着八师兄说的最贴切,他定不是人身!”

戊怀,钥远,华南都将将听的清他俩的谈话,这几人便都躲着师父的目光偷偷团论起来。

“师父,弟子们定会谨遵师父之命,那此番是否壳还依着惯例行事?历届掌神传冠换届之时,新一代掌神须受验福泽,得了境中大部人的肯定之后才能正式接冠。南宫越泽师弟还未成就神身这并不打紧,毕竟,仙境最高掌神的挑选只较福泽,这‘掌神’的称号乃尊称泛称,并未强制只能是神阶,只要他眼下是正仙之身,只要他福泽够深厚也还是可以提前接任的。”

莫容站出,故意打断师兄弟们,他的秉公直言详述因由,总好过几位师弟胡言乱语的窃窃之音。

他这一语可惊醒了其他想要看新师弟笑话的人,他们大都瞧着南宫越泽那年轻的脸庞,怎么看也不像是福泽深厚的样子,再看他颇冰冷的神态,不免都又心生反感:天生仙胎已属稀有,可别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

‘哎,议论就议论吧。闹大了也好为越泽顺势铺路,为他以后拟个严谨作风,再不要像我这般——慈师多败徒啊!’云启默想着。

上神的耳力自然是极好的,云启听见只还是装作听不见。他也不着急回复莫容,就让他那么直杵杵地先站着,还将头转向了别处故意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认真听着某处极小的说话声:

“哎,扎玛,我们半仙能力不足,你乃上仙,你来窥窥试试,看能不能识破台上那位的底细?”终是有压不住好奇心的拉了拉身后蓝色锦衣,也不顾中间隔着的元哲师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素来没什么心肝的湛德。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哪十一师叔!”扎玛没好气地回着他。此刻她可没什么心情看什么宣昭,她只为姐姐抱不平,煮熟的鸭子眼看到口了,却莫名其妙地飞走了。

扎玛不够机敏但也不傻,她才不信姐姐昨日当众说的:什么闵容复活,顿悟,自断情缘一心修仙的话术,还说什么掌嵩神上仁德,亲自遣送了绻萦。

笑话!复活了闵容那元灵怎么还会存在?可恨,姐姐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忘却此事,只佯装不知,姐姐她定是有难言之隐,云启定是威胁了她!她心中一直恨恨的:‘云启啊云启,你扰乱我,我就扰乱你!’

“我让你窥窥台上的底细!”湛德真以为她听不清,加大了些嗓音。

“还是听不清,师叔你再大声些!”扎玛狠狠瞪了湛德一眼心想:‘你称呼我这正仙阶品的,都不带尊称,真没礼貌,知道也不告诉你!等着受罚吧,蠢货!’

“窥一窥台上的底细!”

湛德这实实高高的一嗓子,着实令昔日师兄及师弟元哲为他捏了把汗:这下好了,这么大的音量大概在场的都听得清了。

云启若再装作不理也显得太没章法了些。

“湛德!别在队伍里说呀,来来来站到这里说!莫容,你先归位。”云启骤然升起了些无名之火,他嘲讽着对他说,指了指通道中央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说吧,你要窥谁的什么底细?为师乃白鹭,众所周知啊,难不成你要窥你十四师弟未来掌嵩的?!”

湛德早已战战兢兢,他不敢抬头,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也不知怎么回答师父的问话才能逃过他的惩罚,这会儿他已回过味儿来:原来扎玛是故意要算计他!

“说呀,你的好奇心不是挺重的吗?重到把为师都不放在眼里了!如此心猿意马,心思全不在修行上头,那还修行个什么?那你——下境去吧,再不要说你是我云伏嵩的人!”

云启大吼,他积攒许久的不良情绪,借着这由头一股脑的都朝着这个愚蠢至极的徒儿发了出来,他对螽斯的作为知道的透彻,她无非是想搅乱他的局:‘扎玛啊扎玛,留下你姐妹二人是更方便监督你俩,若做的太过,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湛德惊慌失措,他敢忙跪地不起,叩拜连连:“师父,徒儿错了,师父,徒儿错了!是徒儿错了!徒儿不该怀疑师父能力,徒儿不该扰乱师父昭示!还望师父再给十一一个修仙练道从正的机会,湛德一定痛改前非!”

这是他入境以来瞧见的师父发的第一次怒,恐怕他也是第一个惹师父发怒的人,这次,他是真的怕了。

师父平日里格外谦卑和善,从不以上神自居,他朴素,他低调,他勤勉。弟子们不小心犯了错或懒散或呱噪他从不处罚,他只说徒有疵师之惰,他责备的总是他自己。唯一点,他爱憎分明,视正道为宗旨,视煞邪为不耻——他眼里揉不得沙子。

今儿他为他破了头例,湛德胸如刀绞,终伏地哽咽露出心声:“如果师父强要徒儿出境,徒儿无有可去之处,修行无期无果,恐怕会中邪坠魔呀,师父,求求您别放弃徒儿,求求您救救徒儿吧!”

他这下倒不糊涂,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性命攸关之时,再愚笨也会拿捏下师父最在意的事儿,也晓得说几句救命话吧。

“恐怕,不光是湛德吧,你们也想看看十四的笑话?!你看你们一个个拉长的脸,都摆着是给谁看的?看来,安逸日子过久了就都忘了自己初时是怎么入的境吧!”

云启心软下来,思绪飞转着,寒心地望着底下的弟子们,他本想来个杀一儆百,但又想到若是湛德真入了魔,于他来说等同失职,当然也等同违背了掌嵩始祖建境渡灵的初衷。倒不如……

“来来,湛德,由你开始,自爆下家门,实话跟你们说,即便是成了神身,若没把窥探术修精的话,也不能看穿他人根本!恰好,为师的,可以,而且精通的很,我知底细的不知底细的,一个个的都别想胡诌,一个个的都别想逃脱今儿这个大揭底!”

云启的这些话明摆着只是对底下十二个弟子说的,那十二个弟子也都晓得的:织玛,扎玛,藔菬,和那些原生的妖胎成就的半仙们没有不互知底细的,只有师父亲收的徒弟都是由他单独除的妖骨,也只有他们并不知晓彼此的原形。

普通仙家为妖精渡劫需要困仙藤,这困仙顾名思义就是沾着灵物便牢牢锁住的意思。

妖精斩妖骨时,难免心生恐惧,中途逃脱,只有牢牢地锁住它才不让它有后悔的机会——从来,天劫都极苛刻,万一中途逃了,那引来的煞气便会转移给渡它的人,不用说,帮它渡劫的人很可能就坠魔。

第三十二章 九邸危机 授冠敲定

如果引煞的人是上神,那这渡劫就相对简单多了。

第一,并不需要困仙藤,只需施个神法将妖固定或迷晕,这术法虽普遍,但固得牢固却不易,是仙身的修为做不到的,更别提半仙。

第二,不必担心妖精逃脱,煞气入体。神的正气和定力都很高,大都可以抵挡外来的煞邪入侵。

九邸仙境初时没有上神留驻很是荒蛮,正气和邪气互相抵消,也没有那么多依赖邪煞之气才能茂盛生长的困仙藤。这就给第一批修仙者带来了重重困难。幸好,随着凡人欧阳旌邈的出现,这一切都有了转机,他第一个修成了上神,第一次开始收徒渡灵。

这祖神共收了九个徒弟,他教导徒弟严谨有方,徒弟们个个成神。

徒弟们也秉承了师父从正,渡灵的宗旨,纷纷驻扎在各处落脚收徒,自此,九邸荒蛮之地便都有掌神施恩福泽,散发仙气。

随着收徒渡灵的开展,这些掌神便发现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们,所施放的任何神法都会消耗修为,尤其是帮妖精去妖骨,自成神之日起,耗费的修为不可逆,若无节制地耗费会大大影响神寿。

渡灵进展停就此顿,九位掌神不得已经商榷,把散乱的煞气应全部集中在一起以方便困仙藤的生长。

长久驻煞和一刻受煞大不相同,若无绵长深厚的正气定力支撑无异于引火烧身。大师兄以身作则,义无反顾地让师弟们驻煞之地选在了自己仙境——魅盈丘周边。此后魅盈丘又叫作邪魅之都。

随着九代的掌神更替,九邸仙境也在基本地同步着,慢慢地变化着,神仙多了,矛盾就多了,邪气自然生的也多了。

然而,各个代掌神都将这邪煞集结地视为小疮,不以为意,一点都不自察自修,还误导弟子说,些许邪气更优渡灵,不必惶恐。他们都不甘盛年卸冠让贤放弃神位,顽固坚持直至年老方才传承。这无疑自欺欺人,代代堆积,难除难去的煞气自然越来越重。

尤其是到了现今的第九代,魅盈丘周边的邪煞已侵近中心,各个仙境也都或多或少地有一处或两处邪煞的集结之所。

经过这九代的更替,困仙藤逐渐繁茂起来,掌神们却推翻了自己的初衷,他们坚决利用修为渡灵收徒,其意义便竟心照不宣的较量:而立之年为止,谁收徒繁多,证明谁福泽深长。

云启回想着他接冠之时师父私下对他说的这些“煞气”由头,他还清晰的记着师父归尘之时愧悔凝重告诫:“我们错了,大错特错,身在危机却不自知,若再这样下去,九邸定会生魔,日后,仙魔大战生灵涂炭将避无可避呀!我穷极一生方才领悟更正法门:当于盛年退位让贤,让鲜活的有能的持境,长长久久朝气不减,才能完全压制根除隐患!

云启回了回神,瞧了眼身侧依旧面无表情的南宫越泽,那鲜活的有能力的,说的不就是他么。今日,他为的是师父的遗愿,今日,他为的也是南宫越泽父母的遗愿,今日,他为的更是解脱他自己!

云启抓起了一缕自己的灰发,瞧着,拂着,脸上浮现着的,满满的都是苦涩和无奈:

身在高位有什么好?口口声声宣扬着为了天下苍生,到最后呢,还不是干耗着归尘?徒留些虚名罢了。

修成上神有什么好?修成之日便绝情弃爱抛妻弃子,到最后呢,不也是干耗着归尘?徒留些遗憾罢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于情于理于私:‘越泽,为师的对不住你了!’

云启利用修为收了十四个弟子,已超过其他各境掌神不说,已超过祖神也不说,他竟然还是而立之年的样貌,在外人眼中再收几个其实也无伤大雅,可他偏要在这个时候卸冠归隐早早传承到第十代,还不叫其他仙境嗤笑?

此刻徒弟们表现出得种种,不过就是他们心里的不解,不甘,和不愿。

其实对普通人来说打探他人隐私本无可厚非,顶多算是不道德,但是对于修仙练道的人来说应该摒除任何杂,这窥探那可就是犯了贪念,是大忌。

若起始他人不知自己底细,后来的修仙途中是不会轻易吐露自己原形的,有这想法的一般都是出身不怎么高贵的低等小妖。其他人往往也是不会深追究个没完,不愿说也就没必要再问。

也有个别不介意出处的,才见面就吐露本质,好与不好,都会让人贻笑大方。好了,是笑他高傲,不好,是笑他低贱。久而久之不介意的也介意起来。

本家一同长大都互知底细的自不必说,他们一旦外出,摘除姓氏,永不脱出自己原形出身。

如是,不当面强问,不公众吐露便成了一条潜在规矩。

这南宫越泽,居然带着姓氏入境,显然,他还未经世事,乳臭未干。

总结开来,此刻云启下达的这个命令在在场的所有人看来他做的自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他是师父,不得不从。

云启放眼瞧着这众多的脸孔表情,一个个的似乎都在反对着,他收敛了万般回顾和感慨,心思澄明起来,必不能让他不知底细的“外人”看笑话,他先打住了湛德刚要唯唯诺诺的开口,喝令道:

“此乃本尊下辈要事,除我亲传弟子,其他人等无有发言权,暂且退下,授冠礼时尔等才须一同观瞻,即刻散去!”

这声喝令,带怒带威,不容迟疑,随着木头桩子们依着良好的自律一刻不停地散了出去,那势单力孤的三女,纵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做着人流的尾巴,慢吞吞地一步一回头地也终究再也瞧不见了。

余下的云伏的原弟子,在云启的吩咐下,都在正殿落脚,南宫越泽也不客套,依着师父指示自然地站到了他的身侧——殿中里处台阶之上。

“嗯,这就肃静多了,徒儿们,此番,我要除了你们的异心,只有互知底细才能团结一致,不要谎报,湛德,开始吧!”云启授意,湛德站出。

“是!师父,各位师兄师弟我的原形乃是黑灰豚鼠。”他语气坚定,怯懦渐退。

“嗯,我知晓你是受了那螽斯挑拨,可知了?方才种种,都是说与那些外人听得,左右你是我亲传的徒儿,如此不智为师怎能不动怒?”云启示意他归位,授意正善接下去。

湛德感激师父恩德,朝着云启叩了几叩:“师父,日后徒儿必不再受他人挑唆,定当一心修仙别无旁骛!”完毕,擦了擦眼中的水气,正姿肃言归了位,完全褪去了往日那般随意松散的形容。

“师父,各位师弟,我的原形乃是灰褐臭虫。”

正善这不加犹疑的脱口开端起的不错,一时,余下的十位也都一一作了如实的自揭。

子辰原形正绿螽斯;

峥恤原形青绿翠鸟;

戊怀原形蓝绿孔雀;

莫容原形黄白凡人;

之圣原形黄斑蟾蜍;

诞由原形黑条蟒蛇;

钥远原形灰褐松鼠;

华南原形雪白野兔;

嵩则原形青葱杉树;

元哲原形红棕狐狸。

随着历史遗留的不良潜规则的解除,他们之中再无不可说的压抑,这气氛也由起始的惶恐沉闷,一点点的松软活跃起来。

原来,隐私除却,坦荡之感充盈,竟是这般的舒服。

“多谢师父!”

云启瞧着底下跪倒的一片。他们终是体会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他心里也跟着着实宽慰了许多:

“嗯,出身嘛,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为师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毫不避讳。你们只需记得依着正途修行,直至正果才是对自身最好的回馈与证明!从此,再不要故意隐晦,也不必过于顾及他人想法喽!”

“是,谨遵师父教诲!”弟子们站起归位,不再多言。

“越泽,为表诚意,你也亲以说下你自己的原形吧。”云启按忖时机成熟,他朝着身侧说着,那话音也透着不可抗拒。

“是,师父,众位师兄,我的原形乃是透白冰雹。”

南宫越泽话落,底下再无窃窃之音,他暗叹师父好手段,看来,授冠之礼已敲定,他的掌嵩之位也是十拿九稳了。

“越泽,去下面正中盘坐好,真金不怕火炼,你就让你师兄们都探探你的骨龄吧。”

南宫越泽按着师父的意思坐好后,他的师兄们逐一开始了触灵测骨。

他们对他测验完成后,无不是瞠目、惊诧、赞赏的表情:‘了不得,他已两万岁,只比师父小了五千岁,刚刚弱冠之容,果真福泽深长,前途无量啊!’

以正善为首的弟子们齐齐地跪下对着十四师弟叩首:“掌嵩师弟,请受我等一拜!”

南宫越泽从始至终并未展露一丝欣喜快慰之情,相反的,没来由地他心里疼痛着,压抑着:掌嵩——他不情愿,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为了日后,为了她……

师父又朝他看过来了那眼中分明充斥着些许讶异之色,他突然惊醒,打了个激灵,急急地收敛了不不该有的心绪。

南宫越泽朝各位笑了笑,逐个扶了师兄们起来,又朝师父笑了笑叩头谢恩——未免师父瞧出端倪他只能装着情愿地受着,他,只能稍稍挤出些许得意的微笑,因为云启,不是那么好骗的!

这个做法机智而奏效,云启只当他的迟疑是惊喜过了头,历来,他的神法万无一失,他绝不可能会存有只字片段的!他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

“呵呵,这就对了,既无异议,便都散去吧,三日后的辰时,正善,召集境中所有在修人员齐聚授法台,行正式的授冠礼!”

第三十三章 南宫受冠 初掌脱责

一场宣诏风波过去的三日后,南宫越泽顺利地当上了掌嵩之位,这大概是九邸开荒以来首位年龄最大,面容最轻,阶品最低的继任掌神吧。

他坐稳掌嵩的这一刻,他头顶的介质金冠便更替了仙境前任掌神的福泽,一时,云伏被新的仙气浓浓笼罩,那境中的景色也发生了实质性的,颇乐观的变化:比先前种类更繁多了,比先前颜色更浓郁了,也比先前生长更茂盛了。

“恭喜掌嵩,贺喜掌嵩!”响亮的道贺声此起彼伏,响彻苍穹。

卸去金冠的云启,满意地不断地点着头,是时候了,该抽身了。

“越泽,此后,云伏就交给你了,历代掌嵩的忠告我都已嘱你,望你谨记,还有,务必尽快下凡历劫,修成神身,还要在盛年之前寻得下任福泽深厚的接任人选接任,切不可贪恋权势不舍弃冠,万万以我云伏永不出坠魔之徒为宗旨!”

他目光炯炯,拍了拍天才少年新任掌嵩的肩膀。听他作了个中肯保证后,他就腾了云,隐了身,远去了。

余下的一众,未知新任掌嵩心性,自然不敢胡乱造次,再加上云启那天做的至关重要的最后“教导”,也给南宫越泽带来了不容小觑的起始威严。

他不说话,他们就低首敛容地就那么被晾着,不敢动弹,且无一丝杂音。

师父走了,那熟悉的仙气也闻不到了,仍在俯瞰他们的南宫越泽,终于松了口气,沉了脸,不再作有一丝违心的表情。

“众位还如以前那般,不必事事拘谨,也不必事事禀报,正善大师兄也如以前那般做掌事师兄,我这个掌嵩,并无实才,只空有福泽而已,我还是愿做你们的十三——哦不,是十四师弟啊!”

“掌嵩师弟,这可使不得,掌嵩师弟莫非要如师尊那般,受不得约束,以自由闲散为终身志向呀?不会吧?”

正善故意反问了问南宫师弟,他那才松散没多久的心又紧跟着收了上来,他,再也不想主事了,他,又何尝不想褪去一身琐碎呢!

出奇地,底下再无往日那般窃窃私语声,莫不是云伏那喜闻乐事,爱评头论足的门风真要改了?

南宫越泽本想多听些反对自己发声音,好顺势推诿些职权,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他总不能叫正善一直那么揖手半姿地僵着,也总不能强任他的职,无奈,他朝他轻点了下头缓抬了手。

正善忖度着自己方才的话术应该奏效,直到授掌嵩师弟的意归队站好,那悬着的心才肯定了,实实地落了下来。

“既如此,那我就勉强为之吧,听师父说,之前左禾师兄收的妖胎徒弟们自有掌事,并且井井有条,是谁?烦请站出来与我过话。”

他话音方落,那掌妖玉卓,便由队伍前排走了出来。

“是我玉卓,掌嵩师叔。”她袅袅婷婷地福了福,尽显恭顺。如今左禾师父不在了,等同没了主心骨,他们这些软弱低等的妖精半仙们更应该勤勤勉勉,小小心心些。

“嗯,果然如传闻般机敏,丝毫不拖沓,很好,以后你手下的任何琐事还都由你管,此外,你各位师叔师伯的日常起居,膳食调配,术业进程等等,也都交于你,各处分派的妖精门使院使,也都要处理得当,日常小事勿要悉数向我请教禀告,若觉得力不从心,你也有权提拔些个掌妖助手,不知,加上这些你可还做的来?”

南宫越泽这招,明摆着是扩大了玉卓的管辖范围,也明摆着是推出了大半自己该尽有的责任。

他细细地观察着众位师兄的表情变化:有的没变化,有的怔了,有的窃笑了,有的嘴角耷了,有的摇头了,有的干脆合目了。

‘这帮还是原来的这帮,哪能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他这么想着,心里已打定了主意,默不作声等着看吧。

“这~做的来是做的来,我乃小辈,如此是不是太过越矩了?就怕各位师叔师伯有异议。”

以玉卓的精明程度,她可不怕权利大,权利越大,对他们妖精发展越有益处,但她哪能想也不想的一口应下?虽说平日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纠纷小事,若无那些“元老”首肯,她这小辈怎么可能敢插嘴调停?

“玉卓,说什么小辈,修仙历来不论辈分,论的只是阶品,你也已是半仙,就此来说也算不得越矩,放手做你的吧,我认同你办事手段,细致又公允,谦虚又勤勉,师弟们说,是不是啊?”正善的首肯,也就等同了其他“元老”认同。

方才窃笑的就是正善。任她是谁,只要接了这些麻烦事,那就万万轮不到他了!再者,玉卓确有掌事之才,如此完美,何乐而不为啊!

“掌嵩师叔,这不妥吧,瞧着这意思,从此我们云伏就是个方才半仙的女人当家,日后若传出去,还不被其他仙境笑掉大牙吗?是不是啊,姐姐,是不是啊,藔菬!”

扎玛深觉着不公平:这稀里糊涂就当了掌嵩的神秘灵物,分明是没把她这个绝无仅有的正仙放在眼里,没个正职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想叫她任由一个低贱的半仙的摆布。

藔菬这边并不答言,仿若没听见般,还偷偷白了蓝锦衣一眼,看样子她是瞧不起胸无点墨的扎玛。

“扎玛,不得无礼!掌嵩师叔,织玛在这里替妹妹赔罪了!还望原谅舍妹的无礼顶撞。玉卓确有掌事之才,掌嵩师叔知人善任,织玛心服口服,若把这职位给了舍妹,云伏定会一团糟啊!”

出奇的,织玛头遭不向着妹妹说话,她滴溜乱转的大眼和未知含意的表情,不知她心里究竟盘算着什么九九。

扎玛再觉着窝囊,也终究听了姐姐的话,对着台上的掌嵩低眉顺眼地福了福悻悻地归了队后,便开始蔫头耷脑地寻思心事:

‘姐姐这是怎么了,殿审元灵那日我稀里糊涂地就失去了知觉,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她也不将详细缘由说与我听,只嘱我闵容之事败露,无论她说什么,都要我佯装不知。次日我挑唆湛德过后她就大骂我一场,再不叫我随意挑起任何事端,这两日我寻着机会一再追问她也未果,她也再不要我再提及元灵之事。难道,她连心性都变了?再与我说不得私密之语了,再与我吐不出难言之隐了?’

织玛怎会不知道妹妹的心事,她将她的委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太清楚妹妹了。她不是不说,她是不能说,妹妹不知道,妹妹便不会担忧,也不会意气用事,走上帮她复仇的道路一去不复返!日后万一败露,那罪责,那业障也都只由她一人承担,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的,她当然只想让妹妹修成正果!

南宫越泽瞧着那三女终是恭顺地归了队,再看向他人也再无异言,他就朝玉卓点了下头。

“如此,掌嵩师叔,师叔师伯们,谢谢您们抬爱,玉卓此后定当全力以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她福了又福,感激地深望了望南宫越泽,激动地也归了队。

混在队列中的玉卓,偷偷地细瞧着新掌嵩,莫名地,心突突地跳着,她渐渐地握紧了手指。她渐渐地飞转着思绪:

‘这声调,这语气,这行事作风,这一举一动等等。别人不晓得我晓得,别人察不出,我却察得出——师父,遭了什么变故?师父,可有难言之隐?师父,我必助你,心甘情愿,虽身死而不悔!’

南宫越泽直觉出了某处有异样的目光睇着他,他巡视了玉卓这处,并未对着那窥探的眼神,他就合了合目:许是这几日太过波动感官出了岔子。

底下那众多的人头晃得南宫越泽心生烦闷,他胸口痛痛的空空的,他于这处再也待不下去了,就早早地遣了他们,急急的遁往那唯一的一处心念之所……

“萦儿,你已忙了一上午,快午时将至,你也该用午膳了,歇歇吧,瞧瞧多勤奋的孩子!过来,姑祖有事儿拜托你。”翎栩宫的老女神朝着院中忙碌的身影挥了挥手。

“姑祖,当心脚下!您怎么不待在屋内?横竖我每半个时辰都与您照面的,等着就是了,何苦非要亲自出来寻我说话?”绻萦赶忙放下手中的剪刃,用脚把地上枯萎的藤蔓划到一边,扶稳了老神险些被绊倒的身子。

“呵呵,我担心累着你!呦,这院子好生利落,去掉了枯萎留下了嫩芽,你做的很好,哎,随着我这身子骨越来越弱,我若说将养这些仙植复翠开花那是我痴人说梦,我若说以后少操心瞎心少散些修为,维持它们长久不死,我这还是可行的。待你日后修成了仙身,我把我的介质金簪传于你,那时再复原满园的生机,了却我迟暮观景的心愿,如何?”她注视绻萦的眼神深邃而慈爱,肯定而期待。

“姑祖,萦儿真有修成仙身的那一天吗?”不知怎么,绻萦心里酸酸的,仿佛这个约定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安慰。

“哪来的丧气的话。住口住口!我这老婆子都还活的津津有味,怎么容许你这般自暴自弃?走吧,扶我回屋,让你见识见识个好东西,也让你瞧瞧本上神昔日的风采!”

老女伸用手指戳了戳绻萦胸口处,那动作显示着些许嗔怪。她目光闪烁欣喜充盈,强拉了拉僵在原处走神儿的绻萦。

绻萦自醒,深觉对不住姑祖,她理平了伤感的心绪,并不好奇姑祖口中的那个“好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依着她的意思木偶般地搀扶着她进了内阁。

第三十四章 失血织衣 纤辰锦缕

老女神的内阁也早不是初时拥挤潦乱的模样,现下陈设有条,洁净璀璨,被收拾得很好,原来竟是十分的宽敞。

绻萦扶着老女神于檀木桌边寻座坐稳后,她也不乱看,不出言,只定定的低着头,瞅着地面,垂手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等候着她发话。

“我这屋子哪一样不是你收拾的,哪里都有什么你最清楚,定有些个你没见过的,你不好奇,不追问也就罢了,到现在了怎么还如此放不开?就是平常的使唤仙侍,在同一处府邸呆了这几天也该十分熟稔了,定不会像你这般还如初来时那般拘谨,更何况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使唤仙侍啊?莫不是你闲姑祖这里冷清?或者你本就瞧不上我,觉得委屈了?”

“啪,啪,啪!”老女神用力敲了敲桌子,满脸的不悦之色毫不掩饰地纠结起来。

“不不不,姑祖,萦儿万万没有嫌弃您的那个意思,姑祖对萦儿如亲祖母般,呵护地结结实实的,关怀地殷殷切切的。我自问何德何能承蒙您如此,愧对着您,敬重着您还来不及!只是我身无长物,唯有时时殚精侍奉上,日日勤勉极力行。姑祖,萦儿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您了啊!”

绻萦赶忙脱出肺腑之言,深深地对着老神叩了叩头,此番,恐怕是姑祖误解了。

“既如此,干嘛整日整日的拉长着脸子,这翎栩宫就你我二人,不摆是给我看难不成是摆给这些死物件儿看的吗?姑祖年岁大了,若常见你这丧气的形容恐怕会老的更快,归尘更早吧!若说报答,给我些许微笑,让我觉得你在我这处是快乐的,就够了,如此,也可让我沾染些年轻人的朝气,我活着才有劲头呀!”

在老神的训诫和点拨下,绻萦终是勉强“挤”出些许笑意,这笑意分明含着隐忍的泪水,这笑意只为温暖那个迟暮老神的真心。

“好了好了,这笑并不显得真心,姑祖是想告诉你,万般心事都不要全挂脸上,若如此,你日后怎的在那勾心斗角的世事之间周旋呢?也别动不动就向我跪拜,记着,你不是我的仙侍,你是我的孙女儿,也记着,你是我族的继承者,你是高贵地赛过任何血统的白鹭!”

老女神苦口婆心的教导,只为削弱绻萦的自卑自弃心,虽然云启并未细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这个过来人自然观的透彻,猜的明白,加上初见她时为她的占卜——这个可怜的孩子已是受了感情的羁绊!

老女神俯身近拉了拉她,叫她起来,见绻萦终于肯目视前方不再敛首俯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伸手取了早在桌上放置的一件衣衫,也不打算再理会绻萦依旧沉沉的面色:‘慢慢来吧,会好起来的,情债难择难疏,恩恩怨怨,痴痴缠缠,唯有苍穹能了解,唯有时间能淡化……’

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衣衫展开,抖落于绻萦眼前。

“姑祖,这衣服好生奇特,衫是敞衫,像斗篷却有广袖,料子亮晶晶、轻柔柔、裸肤色,质地不明,用途未知。这,是皮壳化作的吗?”

绻萦细细品评了下这件不同寻常的衣衫,她这么说并不是对这衣衫真上了心,她这么说都是为了姑祖,她再不能作终日惶惶的形容,她再不能让亲近的人儿为她忧心了。

“嗯,这就对了嘛!我的孙女儿才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儿呢!”老女神满意地笑笑,才将话头转到了正题:

“这是我花了半辈子的时间织就的霞衣,名叫‘纤辰锦缕’,一会儿我试穿它你就知道它的用途了!你初来那日,我命你师父拿来了和你一同出世的那九十九枚驻颜丹,今晨已被我化作缕丝织入了这霞衣之中,现下还缺一样,就可完全收工。那,就是你的小半筋血,你可愿忍些疼痛送于我?”

‘小半筋血?现在小半筋于我现在而言就是一多半!罢了,不能叫姑祖瞧出端倪,断不能让她知道我丢失灵筋的事!’绻萦打定主意狠了狠心,运灵施术朝着霞衣倾出浓浓流沙色。

良久,那“一小半”筋血深深地融入了霞衣之中,她强撑着几欲倒地的虚弱的身子,强睁着眼瞧着那流光簇锦的绚烂的“成品”,她攥紧了拳头,不吭一声。

老女神终是等到了霞衣成就的时刻,她颤抖地将它披裹了周身,须臾,少女悦耳的声音自她口中响起:“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老女神完全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中,她“连蹦带跳”地挪到琉璃镜前,左看右看,好不雀跃的形容。

“嘶,嘶……”绻萦突觉全身刺痛非常,隐忍着,低低地发出了声响,那刺痛极不寻常,她忍受不得,拂抓不得,她只能闭紧双眼,咬紧牙关,凝神调息,探筋寻源。

她感受到的仍是左禾那熟悉的仙气,她再也经受不住了,她再也强忍不得了,对他坚守的心念崩塌,对他强加的希冀松垮:‘左禾,原来,你留着我的筋就是想要折磨我,你恨我,竟恨得这般深!’

‘这几日我于闲暇之时探究我之前融于你发间的那一筋,感受到的仍是你的仙气气味,看来,那日织玛并未来得及取走那筋师父就到了的……’

‘一筋于来说是我多么重要师父是知道的,若他知道他定会向你索要回来。我冷静下来细想,你送我的穹珠不要了,可你为什么不主动把我送你的这筋交由师父还给我?时至方才我还在欺欺人地认为你也许是想要留着作念想,你对师父说的那些狠话也都只是气话,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我大大高估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刷的,她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汩汩落下,她心痛身痛,加之失血过多,她再也撑不住的身子徐徐倒下失去了知觉。

老女神仍沉浸在自己的容貌中难以自拔:“萦儿,看姑母年不年轻?看姑母漂不漂亮?萦儿,怎么,你看呆了么?萦儿,这就是这霞衣的精妙之处啊,呵呵,你怎还不搭话?”

“萦儿?哎?萦~萦儿!你怎么了?哦,天哪,萦儿你醒醒!“

“萦儿,萦儿!”

老女神急切的呼喊声也未将身心交瘁的绻萦立时叫醒。

“织玛拜见掌嵩师叔,我已如约等候多时还不闻您呼叫,就自己出了来,多有打扰了!”织玛朝着身前的背影福了福。

“哦,寻思了些事,一时忘却了。”南宫越泽置身花谷出了神儿,织玛什么时候来的他竟不知道。

“我要的东西可带来了?”他回过身叫她免了礼。

织玛领会,幻出一小巧透明的盒子于掌心,轻轻地递给了南宫越泽,瞧着他略带疑惑的神情,她微微笑了笑。

“南宫越泽师叔,这下可算全信了我?我说与您的偷识换忆之术可还顶用?”她先故意不提盒子的奥妙,又定定得细瞧着南宫越泽的脸庞继续说:

“云启神上好手段,他那易容晶针的局早在三百多年前就为你设下了,你这天妒之颜被改动的天壤之别,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闻过她这惊天的几句话,南宫越泽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他就是被师父除忆未遂但却遭了他易容的左禾!

那日师父随织玛走后他忧心万分,跪在正殿寸步难移,直到看到织玛一人复归,他登时急了,想到若不是她绻绻怎会落得下落不明?!他朝她愤愤发怒,欲打欲诛,她却委委屈屈怯怯懦懦地吐出一串话:

“师叔,我以性命担保绻萦定会安好如初。犹你自危而不知啊!我方才冒死偷听了云启神尊与绻萦姑娘的谈话,云启神尊说会叫你尽快忘了她!时间紧迫,我将偷识换忆术说与你,且观你师父究竟对你如何!日后,我再给你赔不是!”

他一听说她安好,他的心就松软了大半,以他对师父的了解,她说的确是师父可能做的,他就收了手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邪禁之术,信了她的可疑之言,遵了她的荒唐之计,临了放了句狠话:“若有半路假话,即刻杀了你!”

果然,只当夜他便等来了偷偷潜入的师父——她说的竟都是真的。

南宫越泽(也是左禾)收敛了思绪,苦笑了笑,那局竟是师父所为:“绻绻的那次劫难,竟是因为我!织玛,我不明白,既是为了救人,你为何不私下同我们商议,你为什么要害她?”

“我从未想过要害她,也从未想过要害您。我是真的认为是她迷惑了您对您不利,所以作了大殿之上的揭露。自我知道您们是真心相爱,我也是爱过的人儿,深体会得到天人分离的痛处,我已追悔莫及,唯有而后这殷殷弥补,左禾师叔,原谅我的武断,之前种种对不住了!”织玛“扑通”一声跪下,埋头作了抽泣的形容。

“罢了,你又何尝不是重情之人,记住,此后我只是按照他的意愿‘精心’安排的南宫越泽,再莫叫我左禾,起来吧,你且与我细说你把绻绻的灵筋放入这盒子是何寓意?”

第三十五章 织玛心机 南宫中计

‘他都不屑对云启称作师父了,看来对云启生了成见。’织玛暗想着,徐徐起了身,一丝寓意不明的表情显露在她憔悴的脸上,不过,那表情一闪即逝,便被温温柔柔取代:

“这盒子其实是个结仙气为晶针的奇门神器。是我早年巡游时于机缘巧合之下一位神尊赠予所得,名叫‘子午驱邪盒’。这盒子的妙处在于凝结携带者的仙气于每日正午发射细微晶针一枚。将妖胎的筋络置于其中,日日受得晶针,日久可褪去其间异色,帮助妖胎去除浊气,提升精气,早日成就真身。”

“子午驱邪盒?晶针穿筋?”南宫越泽细瞧了瞧盒内的那根彩色筋络,透过阳光发现有一个极细小的小洞,确是被尖锐之物穿过的痕迹,那小洞周边微微泛白,他瞳孔缩了缩。

“晶针穿筋,莫不是很痛楚?实不相瞒,绻绻已身携我破镜所得的沙华穹珠,这盒子还是还给你吧!”他绝对不容许绻绻经受任何的苦楚。

“掌嵩不可!”织玛眼疾手快,高声喝止住了南宫越泽将要开启晶盒的动作。

“啊,对不起掌嵩,我,我失态了,不过您且先听我说。”织玛情急,为表诚意干脆又跪了。

“我万不是要折磨绻萦姑娘的意思。那日她被云启神尊困着,自身安危难定生死未卜,可她依然心甘情愿救我情郎,那一幕深深触动了我,方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子,是我错了!就苦苦哀求神尊他终于答应将姑娘遣送别处仙境。是我造成了您们分离!我发誓定要为她您们做些弥补。我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了这个本来要给妹妹用的这个晶盒。晶盒虽微不足道但全全表达的是我忏悔的真心啊掌嵩!您不接受,我会永世难安的!”

她朝着南宫越泽重重叩了个头,为让他稳稳接受这个晶盒,她极速转了转心眼,圈了些泪花,又接着说道:

“再有,掌嵩就那么肯定云启神尊真会把穹珠交于绻萦姑娘吗?神尊拆散您二位的想法已明,怎么可能会替您向她传递您的原意呢?恐怕,会故意丢了那珠子吧?绻萦姑娘若没了珠子会怎样我真不敢想象,三百多年前……”

她言情真挚句句在理,南宫越泽也不禁回想到绻绻的劫难,直感心中酸楚,怨恨织玛的心终于狠狠动摇了:“我姑且信了,起来,施术崔动这盒子,速结晶针,我要穿体亲试。”

这倒完全出乎了织玛的预料,想不到他对她如此呵护!不过,叫他试试也无妨,哼哼,晶针术本就是魅盈丘擅长的术法,各中奥妙他哪能具悉。

她依着南宫越泽的吩咐对着他手心的晶盒作了作法,不一会儿便结出了发丝般纤细的晶针一枚。未免那针朝着绻萦的筋自主发射,她迅速地将盒子启了开来,用手遮筋,又施法巧妙引导那针穿透了南宫越泽胸口。

她启盖,遮筋,导针,合盖的动作十分娴熟,只眨眼功夫便完成了。复看那晶盒依然停于南宫越泽手心,丝毫没有移动的痕迹。

她收了手,细瞧了瞧他的表情变化:眉头未蹙,一声未吭。她便放了心,作了低眉顺眼的形容:“掌嵩可觉异样?”

“嗯,非但无任何不适,反倒觉得身心舒爽。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南宫越泽小心收了晶盒于自己坤墟内,他终于可以稍松了口气。

“掌嵩,您借助观筋亦可知晓绻萦姑娘安危,她康健灵筋便扎实,她濒危灵筋便隐约,她归尘灵筋便消散。现下她的灵筋扎实,可见她依然安好,您大可不必过于忧心了呢。”织玛作了试探之语,料想他定不知灵筋细情。

“哦,是吗,竟有此解?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难不成也是游历所得?除此之外你若还知道关于绻绻的什么,也都一并说了吧”他面露惊诧和怀疑,但细瞧着她唯唯诺诺的脸孔实在看不出什么可疑和不妥。

“正是,您和师叔师伯们福泽和仙缘皆佳,早早被上神发现收做徒弟庇护着,自然体会不到如我这般低等小野妖的艰辛,我若不多探、多知、多得,恐怕早已命丧荒野呀。”织玛落寞地将头别到了一边,“偷偷”抹了一把眼角。

她说的确也不错,师兄们和他都是翘楚中的翘楚,幸运中的幸运,南宫越泽瞧她这样,同情又无奈,然而他更在意的只是关于绻绻的,也不好催促她赶快说起她的事,只锁了眉头暗暗心急了起来。

‘左禾啊左禾,你这就叫贪情不智,煞邪之征!’她用广袖遮挡了眼面得意之色骤起,片刻,垂了手,复原了柔态。

“绻萦姑娘还能借着灵筋分辨携带者的仙气气味,我怕她会对这灵筋落我手中产生恐慌,就收集了些您之前于寝阁散发的仙气团着她的筋,方才正午绻萦姑娘已受了首次晶针,如此她定知晓是您一直暗中助着她。”

“多亏你心细,绻绻确如你所料,多思多惧的,可我目前的仙气气味也再不是原来那般,我院中所散的原来的也十分有限,维持不了多久,这可怎么好?”他想要绻萦知道,他还如原来那般呵护着她不曾变过,他更想让她安心。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此刻,就算是绻萦姑娘就站在您面前也定认不出您的,若是仙气没篡改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您这仙气被神尊改的与之前大不相同……”她故意将这件事说的极重,偷眼观瞧着他,他有些慌乱,她在心中又哼了几哼,料定他已完全中计。

“不过还是有个法子能维持,可就是麻烦了些,您以前的仙气气味潮腥而浅淡,现在的仙气气味芬芳而浓郁,气味归类倒还是新降的雨水之味。若采集凡间污土壤表层的雨水气味与现下的芬芳气味融合,就十分接近您以前的气味了。还需如我这般施术将这混合的气味包裹住晶盒,如此仙气就少了,只可够一日驱邪之用,还需于次日正午驱邪之后还再作此举呀,如此反复方可长久维持。期间调配的气味定不会完全相同,些许小的气味差异不打紧,不用担心,纵使灵筋能传味可终究不若鼻识,些许变动是很难分辨的清楚的。只是,越日久越易觉烦琐,若绻萦姑娘迟迟不来取筋,您不是太辛苦了些?”

“无妨,为着她的,再苦再难我都是愿意的,况且这于我来说太过容易。你说,她会寻我取筋?你可知她大概什么时候会来取筋?”南宫越泽眼前一亮,分外注重绻萦取筋一事。

“妖骨劫前。纵使她答应了神尊什么,她也定会偷偷前来寻筋,因为绻萦姑娘若不融合这一筋,她的妖骨劫便过不得!”织玛肯定地说。

“掌嵩可知神尊为何遗留了这筋?要知道,他是要完全断了您们,您的头发还是他亲自修复的,这您就不觉得奇怪吗?”她看着了南宫越泽完美的墨发,突转了话锋。

“本来是要问的,你解释了这么许多,发觉你是个玲珑剔透细致入微的人儿,我便知道定又是你从中斡旋,若日后,我与绻绻真能相见,若她还依旧康健,我定会好好记着你的恩,还报你的情!”

南宫越泽终是于自责自怨中得到了些许解脱,绻绻事已具悉,他朝织玛摆了摆手,待她福礼远去,他脑海里浮现了师父昔日慈善的脸孔,两行倔强的泪水夺眶而出:

“师父,此番我苏醒之时您对我说的,竟然与我入境苏醒之时你对我说的好生相似,您可是抹了我儿时的记忆!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可是我并不想依着别人的心思空空地苟活,我只想依着我自己的心热烈地追求!师父,徒儿,终是负了你!”

他瘫坐在他与绻萦的花谷之中,良久突起,似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奔向了乌云密布的某处凡间。

“哈哈哈,元灵,灵筋变白之前你定会回来,好期待你们的互相折磨,相爱相杀啊!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云启啊云启,你逼着我亲手毁了闵容的仙体!还为了她对我施了禁术,我恨你,我恨你!我迟早会让你爱徒心甘情愿为我解了!我迟早让你尝到比我更痛的滋味!哈哈哈……”

远处,腾飞的织玛疯了一般又哭又笑,突然她周身始现黑气浓浓,她被吓了一跳:‘不好,坠魔了!’她连忙施术敛了,带着更浓的恨意幽惊又怕地遁走了。

“萦儿,萦儿,醒醒,醒醒!”翎羽宫的老女神使劲摇着绻萦,那本就布满皱纹的面孔纠结的更褶皱了。

两个时辰已过,绻萦还未苏醒。但她是有知觉的,只是她的头深深地昏着,她的身切切地痛着,一直未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罢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她终于复苏了些,艰难的抬了手抚摸了下老女神愁苦的脸:“姑祖,对不起,萦儿又害您担忧了!”

“萦儿,我可怜的孩子,你老实告诉我,你何时弄丢了一支筋脉?!我问你要筋血时你为何苦苦支撑故意隐瞒?!”

老女神双目含泪,心疼地定定地瞅着她的瞳仁,唯恐她巧言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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