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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黄衣老人

 

  从柳林镇通往老爷岭,本来是一片荒野,如今却铺上了一条足可容得四辆马车并行的平整黄土大道。在这条大道两旁,搭起了节比相连,好像摊位一排一排的布棚,连绵十数里,每一座布棚里,都摆起几张方桌长凳。好像是盛大的庙会,也好像是办喜庆宴会,但又都有些不像。

  这是只有凤翔才有的一年一度的品酒大会。凤翔的「西凤酒」名闻天下,虽是高梁,饮来却香醉甜美,没有一点呛喉辣味。西凤酒何以会有如此甜美呢?除了高梁品质极佳外,酿酒的水质也大有关系,柳林镇水质清冽,酿出来的酒是凤翔最好的酒。

  品酒会当初原是地方人士利用新春农闲时间,邀集一些懂得酿酒方法的人,讨论和品尝的酒会。凡是酿酒人家,在这一天里,把自酿的美酒带到会场,各自互相品尝,藉以交换制造经验。就这样相沿成习,成为凤翔特有的风俗了。

  品酒会年年都有,但今年特别盛大举行,光是参加的村庄,就有八十多个,每个村为一组。每一组之中,又有十几二十家人家,每一个布棚为一家。今年,不但品酒,据说还有选美,先由各个村子挑选一位美女参加,当日再由大会评定,选出一人,名为「西凤状元」。因此,在附近八十多个村子里,大家既忙着过年,又忙着选美,忙得好不热闹。

  消息传开之后,百里方圆,莫不轰动,尤其家里有年轻小伙子的,谁不想去瞧瞧选美大会?每年的品酒会,本来没有值东的,但今年因为有选美大会,才由几位乡绅出面,每个村子推派一人为评审委员,公推老爷岭许家堡许老爷子为首席。
  
  许老爷子名铁棠,有个外号叫许铁面,他是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平道长的二师弟,为人方正,一向乐善好施,博得乡里的推崇。许铁棠今年五十有八,生得紫脸长髯,腰干笔直,甚是健朗,可惜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叫做兰芬,年方十七,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像花朵一样。
  
  这次选美,获得许老爷子的赞同,多半也想让自己女儿露露脸。男孩子嘛,可以由考试进取功名,所谓一举成名天下知,女孩子呢?整天关在家里,有谁知道?如果选上西凤女状元,百里方圆就无人不知,自然会有很多世家子弟前来提亲了。
  
  品酒会一向是正月初五举行,一天就结束,今年因为有选美的关系,所以就延长为三天,这是比一般庙会还要热闹的集会。到了正月初四,各式各样的摊贩,和三教九流,都赶着在这一大片空畈上,各自陈列起摊位,吃喝玩乐,几乎应有尽有。
  
  初五,是财神日,也是所有人们心目中的好日子,品酒大会从上午辰时就开始了。每一组的布棚前面同时燃放起一串长长的「带子入朝」鞭炮,刹那之间这条足有十四五里长的山街上,登时陷入一片爆竹声中,烟硝弥漫,也洋溢一片升平的喜庆。人潮就从柳林镇蜿蜒向北,进入新铺设的黄泥大道。
  
  每一个布棚里面,都已经堆放了四五个装酒的篓子,门口也站着一、两个人在招呼客人。这条黄泥大路,从柳林镇一直通到老爷岭,全长足有十四五里。涌进来的人潮,在最前面,还有些拥挤,但越到里面,就显得稀稀落落了。
  
  这是午牌时光,一个身穿蓝布棉袍,头戴毡帽的年轻人信步经过一家布棚前面,耳中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少女声音招呼道:“客官,请里面坐。”这声音好甜、好美。
  
  蓝袍少年不由一怔,目光抬处,正好和一双笑盈盈的灵活大眼睛相对,这一刹那,他只觉眼睛一亮,好像铁器碰上磁石,被吸引住了。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一身青紫衣裙,生得眉如新月,眼若秋水,一张吹弹得破的匀红小圆脸,一张薄薄的红菱般小嘴,含着浅浅笑意。两条乌黑的发辫,从双肩垂到鼓腾腾的胸前,左胸别一朵大红缎花,下面缀一条浅红的绸签,写着第十五号四个黑字。
  
  紫衣姑娘也看清了人家不过二十来岁,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剑眉星目。人品如玉,风度翩翩,好一个俊美的少年郎。这一四目相投,姑娘家被他瞧得粉脸一红,腼腆的道:“请喝一碗再走嘛。”
  
  蓝袍少年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所有的布棚里面,都是一个式样,上首堆放的是酒篓子,两边各放两张板桌,围以板凳。紫衣少女引着蓝袍少年在一张板桌旁坐下,然后从上首一个打酒的汉子手中接过一碗酒,端到蓝袍少年面前,放到桌上,娇声道:“客官请用酒。”
  
  蓝袍少年抬头道:“谢谢,不知姑娘尊姓?是那一个村子里的人?”
  
  紫衣少女望着他,嫣然一笑道:“客官不是凤翔人吧?”
  
  蓝袍少年奇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紫衣少女抿抿嘴,笑道:“刚才你问的话,就可证明你不是本地人了。”
  
  蓝袍少年歉然道:“在下问的话,莫非有什么不妥吗?”
  
  紫衣少女微微摇着头道:“没有什么不妥,因为你问的话,是不了解品酒大会的规矩……”她不待蓝袍少年开口,接着道:“这里每一个摊位,代表某一个村的一户人家,但我并不是这个村里的人。”
  
  蓝袍少年捧起酒碗,喝了一口,说道:“在下听不懂。”
  
  紫衣少女轻笑道:“因为这次品酒大会要选西凤女状元,每个村子都要推举一位姑娘出来竞选,为了怕有人情包围,我们八十一个人,除了各有一个号码,不准说出姓名和是那一个村子的人,就连站在摊位门口招呼客人,也是抽签决定的,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现在你懂了吧?”
  
  蓝袍少年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给我解说。”
  
  紫衣少女道:“不用谢。”她话声一落,就翩然往外迎去。
  
  她这一走,蓝袍少年就像失落了什么似的,一口就把一碗酒喝干,站起身往外就走。走到紫衣少女身边,含笑道:“谢谢姑娘,希望能再见到你。”
  
  紫衣少女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点头道:“再见。”
  
  蓝袍少年跨出布棚,缓步朝北行去。他经过一组又一组的摊位,每一组前面,都有一位胸别红花的姑娘在招呼。但在蓝袍少年的心目中,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紫衣少女的,因此心中就愈觉得忽然若有所失。他一面也暗自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如此想着她?
  
  蓦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同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嗨」了一声道:“小伙子,你也来了?”蓝袍少年猛吃一惊,忙转身过去。
  
  只见拍自己肩膀的是一个一头白发,白眉下垂,白髯飘胸,脸色红润的黄衣老人,手里拄一支乌木杖,看上去少说也有八十多了。他眯着双眼,朝自己蔼然微笑,但这一对面,黄衣老人脸上就笑得有些尴尬,敢情他是认错了人。
  
  蓝袍少年朝他拱拱手道:“老人家请了。”
  
  黄衣老人讪讪的道:“哈,小哥,真对不住,老朽认错人了,但不要紧,咱们也许有缘,进去喝一碗,你的意思如何?”
  
  蓝袍少年含笑道:“老人家有兴趣,小可奉陪就是。”
  
  黄衣老人高兴的笑了,说道:“老朽从柳林镇一路喝过来,就因为只有一个人,闷得发慌,方才看到小哥后形,很像老朽故人的徒弟,心里一高兴,认为有了伴儿,才出声招呼你的,其实人生何处不相逢,现在咱们不是一样成了朋友?”蓝袍少年听得暗暗好笑,这位老人家倒真有些老天真,一面只好唯唯应是。
  
  这一路上,布棚连接布棚,都是品酒的摊位,两人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一个娇柔声音叫道:“欢迎二位光临,请里面坐。”两人相偕走入,在一张板桌旁坐下。
  
  立时有一名身穿枣红棉袄绣花裙的姑娘捧着一个茶盘,端上两碗酒来,一面说道:“老人家二位,请多多品尝。”这姑娘胸前也别着一朵大红缎花,下面写首「第五十二号」,生得柳眉凤目,娇柔多姿,婀娜动人。
  
  “谢了,小姑娘。”黄衣老人端起酒碗,咕咕两口,就把一碗酒喝了,咂咂嘴道:“好得很。”他回头看了蓝袍少年一眼,催道:“小哥,快喝,人家小姑娘还等着给咱们添第二碗呢。”
  
  红衣姑娘道:“不要紧,这位公子不妨慢慢的喝,我再给二位端两碗来好了。”说完,转身又去端两碗酒来。
  
  黄衣老人说了声:“多谢。”端起酒碗,又咕咕的喝了下去,一面朝蓝袍少年笑道:“老朽一年只有这么一次,喝得最过瘾,所以不论有多远,老朽一定都会赶来……咦,你还没喝完?怎不快喝?”
  
  蓝袍少年听得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师父要自己来找的醉道人,莫非就是这位老人家?但又不像,这位老人家并不是道人装束,年纪也没这般老。”他听黄衣老人又催自己喝酒,只得把一碗喝干。
  
  黄衣老人把第二碗酒推了过来,又道:“这碗是你的,看,小姑娘又给咱们添酒来了。”
  
  红衣姑娘果然托着木盘,又送来两碗酒,娇声道:“二位酒量很好啊。”
  
  黄衣老人掀髯笑道:“老朽从柳林镇起,每一家都要喝上三碗,一年才一次,老远赶来,不喝个够怎么成?”
  
  蓝袍少年听得吃了一惊,暗想:“从柳林镇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走过十来个村子,一个村子少说也有十来家,每家喝上三碗,他岂不是已经喝了三百碗了?”
  
  红衣姑娘也听得一怔,问道:“老人家,你是从哪里来的?”
  
  “呵呵,那可远着呢。”黄衣老人看着她,问道:“小姑娘听说过黄山吗?老朽是从黄山赶来的。”
  
  红衣姑娘吃惊的道:“安徽黄山?”
  
  “黄山当然是在安徽。”黄衣老人端起酒碗,这回只喝了半碗,就放下酒碗,笑道:“这还不算远,有一年……大概是四年前吧,老朽特地从长白山赶来,那才远呢。”

  红衣姑娘咭的笑道:“你老人家真是雅兴不浅,我再给你老去添酒来。”

  黄衣老人连忙摇手道:“小姑娘不用了,老朽一家只喝三碗,谢谢你,够了。”接着回过头来,朝蓝袍少年道:“小哥,你第二碗还没喝完,快些喝吧。咱们今天傍晚,可以喝到老爷岭,右首这一排就喝完了,明天一早,再从老爷岭回来,就可以喝左边这一排了。”

  蓝袍少年道:“老人家,小可怎么能和你老比?再喝上两家,就会醉倒了。”

  黄衣老人道:“醉不了的,小哥年纪轻轻,体壮力强,怕什么?老朽像你这点年纪,从没把醉字放在心上,来,快喝完了,咱们到隔壁一家去。”
  
 
  
  蓝袍少年陪着黄衣老人喝酒,但只走了三家,就醉倒了,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风吹到身上,觉得有点发冷,急忙睁开眼来,发现天色已经黑了,自己和衣躺在一张木床上。急忙翻身坐起,才看到一灯如豆,对面木床上坐着一个白发、白眉、白髯的老人家,正在低头剥花生吃,边上还放了一个二十斤装的酒篓,边吃边喝。

  当他看到蓝袍少年坐了起来,口里就「嗨」了一声,埋怨道:“小哥真没用,只喝了三家,就醉倒了,这下你知道害得我多惨?今天一年一度喝酒的好机会,但老朽又不能放下你不管,只好先把你暂时寄放在那家布棚里,托那小姑娘照顾。等老朽喝完右首布棚,回头再把你连拖带抱,好不容易才弄到镇上来,你却一直睡到这时候才醒来。”

  蓝袍少年道:“真不好意思,把你老累坏了。”

  “累倒还好。”黄衣老人倒了一碗酒,又道:“小哥,来,快点喝下去。”

  蓝袍少年暗暗自认倒霉,碰上这么一个老酒鬼,自己刚刚醒来,他又要自己喝了,一面忙道:“老人家,小可宿酒还没十分清醒,又要喝了?”

  黄衣老人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喝醉了刚醒过来,再喝一碗,叫做还魂酒,保证你酒量会比从前大得多,不信,你喝了就知道了。”说着,把一碗酒朝蓝袍少年递了过来。

  蓝袍少年心想:“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哪有这样强迫人家喝酒的?”但想归想,又不好意思拒绝不喝,只得接过酒碗,咕咕的一口气喝了下去。

  黄衣老人看着他,笑道:“孺子可教,你比当年我那徒儿还勇敢得多了,当年,小徒喝醉了就不敢再喝,老朽差点把他逐出门墙,一个人所谓三岁至八十,从三岁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八十岁。小徒小时候一喝就醉,到老还是不成材,依然说醉就醉,有人说他也算是个成名人物,但老朽眼里,小徒实在差劲得很,不然,怎么会叫什么醉道人?他应该叫不醉道人才行。”
  
  蓝袍少年惊讶的道:“醉道长是你老人家的徒弟?”
  
  黄衣老人瞪着眼道:“这还有假?师父是喝不醉的酒仙,徒弟却叫醉道人,已经差劲透了。”接着朝蓝袍少年问道:“你认识我那不成材的徒弟?”

  蓝袍少年道:“小可是奉家师之命来找醉道长的。”

  “找他?”黄衣老人忽然笑道:“你本来要找的只是徒弟,如今遇上了徒弟的师父,岂不更好?”

  蓝袍少年道:“那不一样。”

  “怎么会呢?”黄衣老人偏着头问道:“小哥找他究竟有什么事?”

  蓝袍少年道:“家师交代小可,只要找到醉道长,小可不用说,他自然知道。”

  黄衣老人搔搔头皮,说道:“这么说,徒弟的师父当真不知道的了,唔,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蓝袍少年道:“小可谷飞云。”

  黄衣老人好像从他说的名字里想不出什么来,继续问道:“你师父呢?叫什么名字?”

  谷飞云道:“家师道号孤峰上人。”

  “没听说过。”黄衣老人又道:“是和尚?”谷飞云点点头,应了声「是」。

  黄衣老人却摇摇头道:“这个哑谜,老朽猜不出来,哦,你见过我那徒弟没有?”

  谷飞云道:“没见过。”

  黄衣老人忽然笑道:“我那徒弟很好认,他喜欢摆架子,惟恐天下人不认识他,所以腰上系一个大红酒葫芦,肩背宝剑,手持拂尘,终年穿一件蓝布道袍,年纪还没老,颔下就留起一把黑须来了。”

  谷飞云道:“小可听师父说过。”

  “嗨。”黄衣老人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老朽多费了一番辱舌,不过你找到这里来,就找对了,小徒和许铁面是方外之交,今天不到,明天准到。”

  谷飞云道:“就是这样,家师才要小可到这里来找他。”

  黄衣老人道:“好了,那就睡吧。”说完倒头就睡,瞬息之间,就呼声大作。
  
   

  谷飞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索性开门走了出去,长廓尽头,是一个小天井,右首还有一座小假山,和一个小池,池边放着几盆花卉。谷飞云仰首向天,深深吐了口气。看看天色,差不多已快要接近二更,正待回房,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嘶嘶轻响,宛如一群飞鸟,掠过天井上空。那是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当然不是飞鸟,是人。
  
  谷飞云心头觉得好奇,忍不住双臂一划,一道人影朝上冲起,一下跃登屋脊,凝目望去。果见四条人影,疾如流星朝北掠去,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法。”不觉双足一顿,身化长虹,衔尾追了出去。瞬息之间,就已追出柳林镇。

  这一条宽阔平整的黄泥路,正是为了今年的品酒大会而新辟的,日间人潮拥挤,夜晚,除了栉比的布棚,却不见一点灯火。谷飞云心中暗暗怀疑,这四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就在他思忖之际,前面四条人影突然左右两边散开,一闪而没。

  谷飞云正在衔尾疾追的人,突然失去前面四人踪影,急忙刹住身形,目光朝左右两边瞥去,但大路两边是栉比的棚帐,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就在此时,突听四声轻斯,自己身前身后,同时闪出四条人影,把自己围在中间。

  这四人一式青色紧身劲装,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长剑,只要看她们身材娇小苗条,准是四位姑娘家。果然,只听前面左首一个娇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一路跟踪我们,有何目的?老实说来,姑娘还可饶你一命,若有半句虚言,休怪我们心狠手辣。”这人口音娇嫩,年纪一定很轻,但却故意把口气说得冷冰冰的。

  谷飞云耸耸肩,双手一摊,笑道:“四位姑娘,这是误会,在下并不认识四位,怎么会跟踪你们呢?”

  先前那少女道:“你不是跟踪我们,怎会一路跟着我们从柳林镇出来?”

  谷飞云苦笑道:“在下只是……只是一时便急,想找个地方方便……”

  “你胡说。”先前那少女突然欺身上来,长剑朝谷飞云咽喉一指,喝道:“你再不说实话,姑娘可不再和你客气了。”

  她剑尖明明指向谷飞云咽喉,不料谷飞云只轻轻侧了下身,剑尖就落了空,一面笑道:“姑娘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那少女几乎不敢相信师门剑法,会被人轻易躲闪得开,一时不禁怔得一怔,突然娇叱一声:“狂徒找死。”
  
  玉腕抬处,闪电刺出一剑。这一剑当真去势如电,直刺谷飞云胸口。谷飞云身形再次一侧,剑锋贴着谷飞云左胁刺出,又落了空。那少女不觉有气,玉腕迅速一缩,收剑再刺,谷飞云依然身形一侧,这回剑锋贴着他右胁刺出,当然又落了空。
  
  那少女一连三剑都落了空,自然急怒交加,哪还客气,一双凤目之中,充满了杀机,一声不作,长剑挥动,一口气刺出了九剑,这九剑有如电光流动,银蛇乱闪,记记都指向谷飞云要害大穴。但她出剑快速,谷飞云闪动得也不慢,记记都只有毫厘之差,擦身而过,九剑又全落了空。

  那少女又气又急,跺着脚,朝其他三人叫道:“你们还不快上?莫要让这小贼跑了。”她这一嚷,前面右首少女和谷飞云身后的两人立即挥动长剑,扑攻而上。

  她这一嚷,也提醒了谷飞云,心想:“对了,自己和她们认都不认识,干嘛这样莫名其妙的打下去?”一念及此,哪还怠慢,身形连闪几闪,一下从四支长剑一片剑光中脱身而出,叫道:“四位姑娘,在下和你们无冤无仇,这一仗岂不打得莫名其妙?在下失陪了。”说完,飞身掠起,朝柳林镇奔行而去。

  四位姑娘听到他的话声,才知已被他脱出身去,急忙收敛,凝目看去,一条人影业已远去,一时直气得她们跺脚不已。谷飞云回转客店,放轻脚步推门而入,眼看黄衣老人拥被而睡,鼾声呼呼,当下也就和衣躺下,渐渐入梦。

 

  一宵过去,第二天清晨。谷飞云睁开眼睛,就看到黄衣老人蹲在床上。看到自己醒来,急忙招了下手,低声说道:“嗨,小哥,方才老朽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小哥被四条青蛇缠住身子,不住地挣扎,你是不是很怕蛇?”

  谷飞云听得好笑,你做了个梦,却问自己怕不怕蛇,一面却故意说道:“怕极了,小可最怕蛇了。”

  “哈,你小哥这回遇对人了。”黄衣老人高兴的道:“你遇上老朽,以后永远不会怕蛇了。”

  谷飞云道:“你老有克制毒蛇的秘方?”

  “秘方倒没有。”黄衣老人道:“但老朽会一记抓蛇的手法,百试百灵,可以教你,小哥只要学会了,遇上任何毒蛇都不可怕了,来,时间宝贵,老朽这就教你。”

  谷飞云道:“这时候就教?”

  “再不教,就没有时间了。”黄衣老人道:“老朽到柳林是做什么来的,品酒会辰时就要开始,老朽就得赶去。”接着目光一抬,说道:“你看清楚了。”
  
  右手一探,翻腕之间,三个指头朝前抓去,又道:“蛇眼很敏锐,加上它昂起头,左右上下可以十分灵活,你要抓它,手法也非灵活不可,你看,它往左啄来,你这样翻腕,它往右啄来,你这样翻腕。总之,眼要快,手更要快,它快,你比它更快,就十拿九稳了。”他边说边做,手法果然奇快无比。

  谷飞云自然看得出来,这一记抓蛇手法,看去简单,实则奇奥莫测,根本是一记十分奇妙的擒拿手法。他是有意假捉蛇之名,传自己的手法,想到这里,心中不觉对黄衣老人十分感激,自然也用心聆听,对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住。

  黄衣老人做了一遍,偏头问道:“你看懂了吗?”

  谷飞云点点头道:“小可大致记住了。”

  黄衣老人道:“好,你练给老朽瞧瞧。”

  谷飞云答应一声,右手依样葫芦探手翻腕,三个指头朝前抓去。怎知这一记手法,看来极为简单,做起来却不简单,出手之际,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黄衣老人耐心的给他一面讲解,一面纠正,这样足足解说了顿饭光景,谷飞云才算稍中规矩。

  黄衣老人拍拍谷飞云肩膀,说道:“不错,孺子可教,今天,你不用出去了,待在房里好好练习,左右双手要交互练习,一天工夫,只怕还不会很熟练呢。”

  谷飞云道:“老人家,今天小可要去许家堡找醉道长……”

  “你今天不能去,先把抓蛇手法练熟了再说。”黄衣老人接着道:“我那徒儿明天还不会走,你不用急,听老朽的不会错,好了,老朽要走了。”说完,拿起乌木杖匆匆朝外就走。

  谷飞云经黄衣老人的详细解说,更可确定这一记手法奥妙无穷,自己和他相识不过一天,他何以会传授自己这么深奥的武学呢?哦,他说他梦见自己被四条青蛇缠住身子。昨晚自己遇上四个蒙面青衣女子,四条青蛇,难道昨晚之事,他老人家全看到了,以为自己只会躲闪身法,所以今天早晨教自己这招手法。
  
  但不管怎样,这位老人家总是一片好心,自己不可辜负他的好意。想到这里,就依照黄衣老人的解说,仔细练了几遍,才开门出去。店伙替他送来洗脸水,谷飞云吩咐他把早餐送到房里来吃,不多一会,店伙送来早餐,便自退去。

  谷飞云吃过早点,就继续练习这招「抓蛇手法」。他自幼随师父练功、练武,一身武功已极为可观,但练起这记「抓蛇手法」来,却总是无法做得好。那是因为这一记手法出手与发劲必须恰到好处,才算合格,而且几个变化,更须使得十分灵活,只有不断的苦练,练熟了,才会熟能生巧,所以除了用功勤练,别无他法。

  谷飞云从早晨练到中午,左右两手,交换着练习,并不多已经练了两千遍,才算稍稍顺手。吃过午餐,稍事休息,就继续勤练,几个变化,终于渐渐熟练了。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谷飞云一个人关在房中,勤练「抓蛇手法」,已经足足一天,这就举步走出房间,走出客店。在大街上,信步走入一家酒馆,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这时刚是上灯时分,食客差不多已有七八成光景。一名店伙倒了一盅茶,走近身旁问道:“客官要此什么?”

  谷飞云要了两个炒菜,一壶酒,和一碗面。店伙退去,刚伸手端起茶盅,还没就唇,突觉自己背后靠右的「凤眼」、「入洞」、「凤尾」三处穴道被人用手指连点了三点。此人出手快速,这连点三指,几乎是同一时间点下,令人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就已被制住了。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身穿青布棉袍的少年从自己身后转出,就在右首横头坐了下来,侧着面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谷飞云举目看去,这人最多不过二十来岁,瓜子脸,生得眉清目秀,身材瘦小。不,他这一开口说话,谷飞云突然想起昨晚四个青衣蒙面女子中,最先问话的那个少女,和眼前此人,不论身材、口音,都有几分相似,心中暗道:“难道就是她?”一面说道:“在下谷飞云,兄台你呢?”

  青袍少年看他被自己制住穴道,还能如此镇定,反问起自己的姓名来,不觉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怎的不问问我为什么制住你的穴道?”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兄台问我姓名,我已经告诉了你,我不该也问问你的姓名吗?到于兄台何以要点我穴道,等通过姓名之后,兄台也一定会说的了。”

  “说得好。”青袍少年点了下头,才道:“我叫宇文澜,波澜的澜,我点你穴道,是有话问你。”

  谷飞云也点了下头,含笑道:“兄台要问什么?说吧。”

  宇文澜道:“你到柳林来,是做什么来的?”

  谷飞云道:“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宇文澜问道:“找谁?”

  谷飞云道:“在下说出来了你也未必认得。”

  宇文澜道:“你说出来听听。”

  谷飞云信口道:“一个叫酒肉和尚的人。”

  “酒肉和尚?”宇文澜诧异的问道:“你找他作甚?”

  谷飞云故作神秘的道:“这是我的私事。”

  宇文澜轻哼道:“你应该知道你落在我的手里。”谷飞云笑了笑,没有开口。

  这时,正好店伙送来酒菜,一面说道:“客官请先用酒菜,面待会再送来,天气冷,冷了就不好吃了。”接着望望宇文澜问道:“这位客官……”

  谷飞云道:“他是我的朋友,已经用过饭了,是来陪我聊天的。”店伙退下之后,谷飞云抬目笑道:“酒菜凉了不好吃,在下和你边吃边谈吧。”说完,右手取过酒壶,斟了一杯酒,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

  宇文澜忽然想起谷飞云是被自己点了穴道的人,怎么会斟酒、喝酒的?心中一动,刚说了声:“你……”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觉背后右首「凤眼」、「入洞」、「凤尾」三处穴道微微一麻,已被人家制住了穴道,一时不觉怒声道:“原来你有同党?”

  “天大的冤枉。”谷飞云举杯喝了一口,含笑道:“在下哪有什么同党?”

  宇文澜道:“那是什么人在我背后点了穴道?”

  “当然是在下了。”谷飞云笑吟吟的道:“要在你背后点穴,也并非难事。”

  宇文澜道:“我不信。”

  谷飞云道:“你不信也只好信一次了,你不是来找我聊天的吗?现在一样可以谈话,喜欢问在下什么,只管问好了。”他挟起一筷菜,送到口里,慢慢的嚼着,又喝了口酒,又吃了筷菜,脸含微笑的看着宇文澜。

  宇文澜被他制住穴道,心头又气又急,被看得脸都红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谷飞云含笑道:“兄台不用生气,方才在下被你点了穴道,不是和你谈得好好的?几时生过气了?”

  宇文澜看他举止斯文,一颗心渐渐定了下来,闻言哼道:“谁生你的气了?”这句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急忙接着道:“你好像是没有同党,但你怎么点我背后的穴道的?”

  谷飞云道:“这个恕难奉告。”

  “不肯说就算了,谁稀罕?”宇文澜轻哼了一声,又道:“你不是有个同伴吗?那黄衣老人是谁?”

  谷飞云耸耸肩道:“我说不知道他是谁,你相不相信?”

  宇文澜道:“自然不信。”

  谷飞云道:“但你非相信不可,事实上,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那是昨天中午时光,在一家品酒的棚下遇上的,他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要在下作陪,在下陪他喝了三个摊位,九碗酒,就醉倒了,是这位老人家送我到客店里的,在下醒来,天已经黑了,这位老人家已在对面床上蒙头大睡了。今天一早,他说要赶在辰时去赴品酒大会喝酒,连早餐都没吃,就匆匆走了,在下觉得有些头昏,一直没有出门,这时候才出来,你说我知不知道他是谁?”

  宇文澜看他说得不像有假,点点头道:“你好像不是在说谎。”

  谷飞云道:“在下从不说谎,何况在下又并未落在你手里,干嘛还要说谎?”

  宇文澜忽然想到自己被制住穴道,这就问道:“你点了我穴道,要待如何?”

  谷飞云含笑道:“在下和你素昧平生,毫无过节,当然不会为难你的,我方才和店伙说过,你是我朋友,陪我聊天来的,自然要多坐一会儿了。”

  宇文澜无可奈何的道:“那你快点吃吧。”

  谷飞云笑道:“喝酒要慢慢的来,昨天就是因为陪那位老人家一碗又一碗的喝,喝得太快了,才会醉倒,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也算是经验,所以喝酒千万快不得。”他故意慢条斯理的喝酒、吃菜。宇文澜只好坐在他横头,耐着性子看他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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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凤三元

 

  谷飞云的一壶酒,终于喝完了,店伙立即给他送上一碗面来。宇文澜好久没有说话,现在敢情忍不住了,侧脸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找你为什么?或者是哪一门派的人这类话呢?”

  谷飞云朝他笑了笑,才道:“在下不喜欢点了人家穴道,逼问什么,这样问来的答案,就未必是真的,譬如兄台这宇文澜三字,只怕也未必是真姓名吧?”
  
  宇文澜涨红了脸道:“这是我的真实姓名,我并没骗你。”

  “那真多谢。”谷飞云很快把一碗面吃完,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站起身,用手拍了下宇文澜肩膀,含笑道:“兄台,咱们走吧。”

  宇文澜穴道乍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和他一起走出酒馆,忽然脚下一停,压低声音道:“你最好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说完,就急步疾行而去。

  谷飞云怔得一怔,不由望着他后影出神。忽然有人在自己肩头重重拍了一下,说道:“人家已经走远了,你还发什么愣?”一听声音,就知是黄衣老人。

  谷飞云忙道:“老人家,是你?差点吓小可一跳。”

  黄衣老人笑嘻嘻的道:“你才差点吓老朽一跳呢。老朽喝得醺醺然的回去,不见了小哥,还以为小哥给妖精绑了架呢。所以急急忙忙的出来找你,我早就说过,今天不用出来,你偏偏溜出来了。”谷飞云隐约听出他的口气,好像今天自己如果出来,准会有事,这和宇文澜要自己明日一早离开这里,颇为接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衣老人催道:“小哥,走吧。”两人回转客店,黄衣老人连声打着呵欠,连鞋也没脱,就往床上一倒,呼呼的打起鼾来了。

  谷飞云摇着他的身子,叫道:“老人家,你不是有事要和小可说吗?”

  黄衣老人迷迷糊糊的道:“这里的酒真好,不会醉人,却使人飘飘然只想睡觉……”

  谷飞云叫道:“老人家。”黄衣老人没再作声。谷飞云看他已经熟睡,也只好回到自己床上,和衣躺下,却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黄衣老人早已盥洗完毕,催道:“快去洗把脸,咱们得走了。”

  谷飞云道:“老人家要去哪里?”

  黄衣老人「嗨」了一声道:“你到这里做什么来的?老朽带你去找我那徒儿呀。”

  谷飞云喜道:“咱们到老爷岭许家堡去吗?”

  黄衣老人道:“老爷岭今天可热闹呢。许铁面宴请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个村子代表,和参加西凤状元的八十一位姑娘,嘻嘻,衣香鬓影,懿欢盛哉,这一顿自然非叨扰不可了。”

  谷飞云道:“醉道长也要去?”

  “这还用说?”黄衣老人又道:“他昨晚就赶到了,已经当了许家堡的贵宾呢。哦,小哥,你找我徒儿到底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在下已经告诉过老人家了,家师并没有说,只说见到醉道长,他自会知道,你还不信?”

  黄衣老人道:“真这么神秘?你还不快去洗把脸?”谷飞云答应一声,匆匆出去洗了把脸。黄衣老人会过了帐,不迭的催着快走。

  柳林镇北首直通老爷岭的黄土大道上,两边栉比的布棚犹在,但已是空无一人,宽阔的大道上,昨天还挤满了人潮,今天却很少见到人影,就显得倍觉寂寥之感。谷飞云边走边道:“老人家,你昨晚说:今天不用出来,你偏偏溜出来,好像昨天小可出去,就会有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衣老人翻着两眼道:“什么是怎么一回事?老朽怎么知道?”

  谷飞云道:“你老人家一定知道,你老昨天传小可一记「抓蛇手法」,就是有意要小可在店里待上一天的,对不?”

  “嗨。”黄衣老人摇着头,又点点头,笑道:“你小子既然猜到了,老朽就告诉你吧。前晚你不该好奇去追四位姑娘的,结果还和人家动了手,人家自然非要摸清你的底细不可了。这就是麻烦,昨天,她们找了你一天,没有找到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谷飞云问道:“她们是什么人呢?”

  黄衣老道:“她们来头可不小,哈,天下之大,唯妇人为难养也,你不用多问,行走江湖,不需要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谷飞云听他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再问。
  
   

  两人没有说话,脚下自然加快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赶到老爷岭下。但见山麓间一片庄院,覆盖极广,越过一片广场,只见庄门大开,门口还站着四个身穿蓝布棉袍的青年,似是迎宾之人。两人刚走近大门,就有两人迎着拱拱手道:“请问两位是……”

  黄衣老人没待他说完,就截住他话头,含笑道:“老朽是看你们许庄主来的,麻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南山老人来了。”谷飞云直到此时,才知道黄衣老人叫做南山老人。

  其中一个道:“二位请在这里稍候,容在下进去通报。”

  南山老人叫道:“小哥只管请,咱们在这里站一会就好,不要紧。”

  那青年匆匆往里奔行而去,不多一会,只见从里面急步走出两个人来。稍前一个身穿青底团花缎袍,头截黑缎瓜皮帽,正中间镶一块祖母绿翠玉,身材高大,紫脸长髯的老者,不用说也可猜想得到是许家堡庄主许铁面许铁棠了。稍后一个是青袍道人,长眉修目,黑须飘胸,腰间悬一个大红酒葫芦,手持拂尘,正是名闻江湖的醉道人。

  许铁棠跨出大门,就连连拱手道:“许某不知老仙长道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该死,还望老仙长曲宥。”

  醉道长也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弟子叩见师父。”

  “哈哈,许庄主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一年一次,柳林镇的品酒大会,老朽是非来不可。”南山老人接着一指谷飞云道:“这位小友叫谷飞云。”一面朝谷飞云道:“小哥快来见过许庄主。”

  许铁棠连忙还礼,连说:“不敢。”

  南山老人又朝醉道人道:“谷小哥是奉他师父之命来找你的。”

  谷飞云抱拳道:“家师孤峰上人。”

  许铁棠已经连连抬手肃客,说道:“老仙长、谷少侠请到里面奉茶。”说完,陪同三人进入西花厅,分宾主落坐,庄丁送上香茗。

  许铁棠欣然道:“老仙长、谷少侠,难得莅临西陲,真是给寒庄倍增光辉。”

  南山老人大笑道:“许庄主客气话说到这里为止,老朽不会客气,也最怕客气,你再要客气,老朽就只好走了。”

  许铁棠还没开口,醉道人连忙接口道:“家师就是这个脾气,不喜欢人家和他客气,认为真率见性,乃是先天之机……”

  南山老人笑道:“你当了道士,开口就是玄机,老朽哪管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饮,不沾心头半点尘。”

  许铁棠笑道:“所以大家都尊称你老为酒仙,老仙长的胸襟,确实与一般凡夫俗子不同。”

  南山老人指谷飞云,朝醉道人道:“这位小哥是个可造之材,哦,他师父要他来找你,究竟是何事?”

  醉道人道:“弟子也不清楚,因为谷小施主有一包东西寄放在弟子那里,等此间事了,谷小施主可随弟子回望仙观去取。”

  谷飞云奇道:“晚辈有一包东西寄放在道长那里?晚辈怎么会不知道的呢?”

  醉道人含笑道:“那时小施主还在幼年,你看了也许会知道。”

  正说之间,许铁棠的一名徒弟进来抱抱拳道:“启禀师父,大厅酒菜已备,就要开席了。”

  许铁棠颔了下首,就站起身道:“老仙长、醉道兄、谷少侠请。”三人一同跟着站起,由许铁棠陪同,进入大厅。
  
   

  大厅上早已摆好了十一桌筵席,也早已坐满了人,只有上首正中间一席,只坐着两个五十出头的人。许铁棠陪同南山老人三人走出,大家一起站起身来。许铁棠抱抱拳道:“诸位乡长先请坐下,兄弟才好给大家介绍……”他声音洪亮,大家果然依言坐下。

  许铁棠一指南山老人,说道:“这位老仙长,就是五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前辈高人,人称酒仙的南山老人。”他话声甫落,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南山老人慌忙抱抱拳道:“不敢,老朽只是喜欢喝几杯而已,哪里称得上酒仙?许庄主太夸奖了。”

  许铁棠接着一指醉道人,说道:“这位是老仙长的高足,也就是二十年前在涵谷关前一剑诛七丑的醉道人。”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醉道人也朝大家稽首为礼。

  许铁棠一指谷飞云道:“这位是谷飞云谷少侠。”大家也依然鼓掌如仪,谷飞云也抱拳答礼。接着许铁棠一指右首二人说道:“这二位是兄弟好友,一位是华山派人称追风剑客的尹长生,一位是住在析城山的神拳裴通裴师父。”大家又给两人鼓着掌。

  尹长生拱手道:“许老哥当着诸位前辈面前,这不是开玩笑?”

  裴通也道:“谢谢大家,兄弟怎敢当得神拳二字?”

  许铁棠转脸朝上首一席的南山老人等人说道:“这十席上的兄弟们,就是这次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也都是制酒的行家。”南山老人、醉道人、尹长生、裴通、谷飞云等人也一齐鼓掌致敬。

  许铁棠给双方介绍完毕,大家落坐之后,许铁棠的二名弟子手执酒壶,替南山老人等人依次斟上了酒。另有几名庄丁,也穿梭似的端上菜来。许铁棠手持酒杯,站起身道:“兄弟敬以水酒一杯,欢迎老仙长、醉道人、尹老哥、裴老哥、谷少侠等几位莅临寒庄,也欢迎今年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位代表光临,水酒精肴,不成敬意,希望大家多喝几杯,兄弟先干为敬。”说完,一口把酒喝干。

  大家也跟着站起,和他一起干了。接着是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站起来举杯,向主人敬酒,许铁棠和大家干了一杯。接下来他们又向南山老人、醉道人、华山派尹长生、神拳裴通和谷飞云等人,分别敬酒,南山老人等也各自和他们干了一杯。

  就在此时,只见一群嫣红姹紫,衣着各异的妙龄少女,一下涌进大厅,各自手持酒杯,在筵席前面站停。她们十人一排,排成了八排,由胸前挂着「一」号名牌的少女站在最前面,举起酒杯,莺声呖呖的道:“我们敬向许庄主和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们致敬。”说完,一起举杯喝了。

  原来她们就是八十一个村子挑选出来竞选「西凤状元」的候选人。为了公平起见,她们不用姓名,不写代表那一个村子,只有一个号码,要等今天下午,由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投票选出前三名,才揭晓她们的姓名。许铁棠和八十一个村子代表站起身和她们干了一杯。

  许铁棠含笑道:“各位姑娘,老夫给你们引见,这位是武林前辈中极享盛誉的酒仙南山老人,一生从未醉过。你们不妨每人敬他老人家一杯,这位是南山老人的高足醉道人、这位是华山派追风剑客尹长生尹大侠、这位是神拳裴通裴师父、这位是谷飞云谷少侠,都是寒庄的贵宾。”

  八十一位姑娘听许铁棠这么一说,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一窝蜂般朝在上首的南山老人围了上去。只见莺声燕语,争先恐后的嚷着:“老人家,我敬你。”南山老人一时大乐,左一杯、右一杯的喝个不停。

  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谷飞云身旁低低的响起:“谷少侠,我敬你。”

  谷飞云回过头去,看到一双晶莹如水,似曾相识的眼睛,正脉脉含情的望着自己,心头蓦然一动,不觉喜形于色的道:“姑娘是第十五号?在下敬你,祝你当选女状元。”说完,一口把酒喝干。

  紫衣少女春花似的脸上绽起明媚的笑容,幽幽的道:“谢谢你。”两人忽然静了下来,因为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一时之间,谁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来,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

  这时,另一个少女悄然走近,含笑道:“谷少侠,我敬你。”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从怔怔出神中惊觉过来,紫衣少女粉脸一红,慌忙走开。

  谷飞云啊了一声,赶忙举杯道:“在下敬你。”等到酒杯搭上嘴唇,才发现杯中没有酒。

  来敬酒的是一个身穿枣红衣裙的娇丽少女,她纤纤玉手拿起银壶,说道:“我给你斟满了。”

  谷飞云忙道:“多谢姑娘。”

  红衣少女故意用银壶挡住挂在胸前的名牌,目光一抬,嫣然笑道:“谷少侠还记得我几号吗?”她是看到谷飞云刚才一口叫出紫衣少女十五号,才故意问他的。

  谷飞云脸上微微一红,歉然道:“真抱歉,在下忘记姑娘几号了。”

  红衣少女轻轻撇了下红菱般的嘴唇,轻笑道:“那天谷少侠喝得烂醉如泥,还是由我和老人家扶着你在棚下休息的,你整整的躺了大半天,口里嚷着要喝水,也是我喂你喝的,大概是喝醉了的缘故,所以连我是五十二号也忘记了。”

  谷飞云若非她亲口说出来,对那天喝醉后的情形,真的一无所知。闻言更觉心有歉疚,忙道:“真对不住,不是姑娘说起,在下还一点也不知道哩,在下应该敬姑娘一杯,聊表谢意才对。”接着一口把酒喝干了。

  红衣少女又替他斟了一杯,望着他轻嗔道:“你还应该罚一杯才是。”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在是下该罚一杯……”下待举杯。

  红衣少女忽然轻笑道:“我是来向你敬酒的,我们一起喝吧。”她也举起杯子,和他对干了一杯,悄声道:“下午选举完毕,会公布每一个号码的姓名,希望你别忘了看看我的姓名。”说完,很快的走了开去。
  
  这时,一个绿衣少女也走了过来,娇柔地道:“谷少侠,我敬你一杯。”
  
  谷飞云忙举起酒杯道:“多谢姑娘。”他已经看清姑娘的号码是「八十号」。
  
  绿衣少女笑着指指胸前的号码道:“希望少侠不要忘了我的号码。”
  
  谷飞云笑道:“不会的。”绿衣少女含情脉脉地瞟了他一眼,走了开去。谷飞云暗暗留意,觉得刚才这三个给自己敬酒的姑娘,是这八十一位姑娘中的佼佼者,如不出意外,三甲很可能就是这三位姑娘。
  
  这回,南山老人足足喝了八十一杯,不,才不止呢。这些姑娘家也真够刁蛮的,嘴里叫的也真甜、真嗲,一口一声的叫着「老仙长」、「老人家」,一个人敬了又敬,纤纤玉手捧着银壶,一杯又一杯的替老人家斟酒,有些甚至还一连敬了他三杯呢。

  南山老人看到这些花不溜丢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早已眼花缭乱,乐得嘻开了嘴,阖不拢来,自然来者不拒,一杯杯的直灌下去,如果说的准确一点,这回至少也喝了二百杯以上。八十一位姑娘敬酒完毕,又像一阵风般从大厅吹了出去,大厅上除了还留下一片飘渺不散的脂粉幽香,但却突然间清静了下来。

  主人许铁棠大笑一声道:“老仙长果然是酒中之仙,一连喝了这许多杯,依然若无其事。”

  南山老人摸摸胡子,呵呵笑道:“老朽是受了这些小妞的骗,明明说一人敬一杯的,但老朽却认不得她们,被她们来过的又来,一吃足足喝了二百二十八杯,老朽也只好认了,但话又说回来,许庄主窖藏了十五年以上的美酒,纵想不喝也是忍不住的事。”

  许铁棠听得不由一怔,说道:“在下因今天在座来宾,有来自各个村子的制酒专家,故而要他们开上来的,是窖藏十五年陈酒,想请大家品评的,不料老仙长居然一口就尝出来了。”

  “哈哈。”南山老人大笑道:“老朽喝了八九十年的酒了,如果连这点都还尝不出来,那就不用喝了。”这一顿饭,菜肴十分丰盛,但消耗最多的还是酒,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五六分酒意,方始散席,那是因为下午还有事。
  
   

  现在已是未牌时光,许家堡前一片广场的左首,坐东朝西,搭建了一座丈许高的戏台,上面高悬一方红布,缀一行红字:「选举西凤女状元大会」。

  台前,放了五排椅子,每排二十张,除了第一排中间坐的是南山老人、醉道人、华山派追风剑客尹长生、神拳裴通和谷飞云等五位贵宾,其余则是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这五排椅子后面,和戏台左右两边,全都站满了从各地赶来看热闹的人。

  台上,稍后放了三把椅子,这是监督席,正中间坐的是选美会首席监督许家堡主许铁面许铁棠,他左右两人则是由八十一位代表中临时公推出来的。
  
  在三人前面不远,放着三只木箱,木箱上各自贴了一张大红字条,中间一只写的是「状元」二字,左边一只是「榜眼」,右边一只是「探花」。这是投票用的票柜,每一个村子代表,各有三张选票,把两天来在品酒大会上所看到八十一位候选人在心中作了评审,这时写上她的号吗,投入箱中就好。

  这时,上右角有一名身穿蓝布长袍,佩有司仪绸条的中年人高声叫道:“选举开始,请三位监督人检验票箱。”

  他话声甫落,许铁棠和左右二人,立即站起身来,走近三只票箱,各自掀起箱盖,然后又将票箱翻了过来,朝台下展示,表示箱内空无一物,以昭公正,然后再把木箱复原,关上箱盖。三人这才退回椅上落坐。

  司仪又高声喊道:“各村代表请依次上台投票。”于是由坐在第一排左首第一人开始,登台写好号码的三张选票分别投入三只木箱,他退下之际,第二个人相继登台。这样一上一下,络绎不绝,片刻工夫,各村代表投票完毕。

  许铁棠站起身,走近台前,抱抱拳大声道:“各位乡亲,方才投票的代表,一共是七十九位,还有二位是大家推的监督人,但他们二位,也是二个村子的代表,虽被公推为监督人,也应该有投票的权利,所以兄弟要向大家说明原委,现在请二位过来投票。”台下,随着纷纷鼓起掌来。坐在许铁棠左右的人,依言站起身,分别投入了三张票,退回坐下。

  司仪又高声道:“开始计票。”

  只见六名许家堡庄丁立即从台下把三方高约一丈,长约二丈的木牌,抬到台上,品字形放好。这三方木牌上每一方都划成八十一行,一行一人,每行第一格是号码,第二格是姓名,第三格是选票记分。正中间一方是女状元的记分板,左右两方则为榜眼和探花的计分板。

  这时有六名身穿一式蓝布长袍的年轻人,迅即上台,三人分别站到三方大木牌前面,另外三人却走到三只票箱前面站定。许铁棠三位监督人同时分别走到三只票箱前面,伸手掀开了箱盖。
  
  中间是选女状元的票箱,由一名年轻人从箱中取出一张选票,就高声唱出号码,站在女状元记分木牌前的年轻人就用木炭在某一号码上划上一划。左右两边的情形也完全相同,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的计票工作,同时进行。台下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听着台上的唱票。

  谷飞云凝足目力,在木板上找到十五号,下面写着许兰芬三个字,心中暗道:“不知她是不是许家堡的人?”再看五十二号下面,写着荆月姑三个字。再转到八十号下面,写着祝秀珊三个字。

  只听南山老人凑过头来,在耳边轻「嗨」了声,说道:“小哥,你猜谁会当选女状元?”

  谷飞云道:“这个如何猜得到?”

  南山老人嘻的笑道:“老朽是问你心里想的是哪一个?”

  谷飞云不觉脸上一热,说道:“没有。”

  “嗨。”南山老人低声道:“你不用骗老朽了,老朽还会瞧不出来?十五号许兰芬、五十二号荆月姑,还有八十号祝秀珊对你都不错呢。”

  谷飞云红着脸道:“你老说到哪里去了?”

  南山老人嘻的笑道:“老朽这双老眼还雪亮的,这种事还会瞧不出来?”说到这里,忽然拍拍谷飞云的肩膀,说道:“你小子眼光不错,快瞧,十五号许兰芬、五十二号荆月姑,一个当上女状元,一个当上女探花,都没有问题了。”谷飞云闻言,举目瞧去。

  这时台上唱票和记票都快接近尾声,女状元榜上,十五号许兰芬一人遥遥领先,已经有十个「正」字。榜眼榜上是八十号祝秀珊,探花榜上是五十二号荆月姑,也领先其她的人。唱票完毕,得分数也立即计算出来,由首席许铁棠当众宣布。女状元十五号许兰芬共得五十九票。榜眼八十号祝秀珊,共得五十一票。探花五十二号荆月姑共得四十八票,获得当选此次西凤三元。台下顿时响起热烈掌声,历久不绝。

  司仪又在台上高声说道:“现在请新当选的西凤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三位姑娘出场。”他话声甫落,台下又热烈鼓起掌来。

  姑娘家当选了西凤三元,要上台亮相,少不得要美容一番,这回就足足的等了快要半个时辰。只听许家堡大门前响起一串鞭炮,才由许铁棠陪同女儿许兰芬、祝中坚陪同妹子祝秀珊、荆溪生陪同女儿荆月姑,走上台来。另外还有一大群落选的莺莺燕燕,跟着他们来到台下。

  三位当选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的姑娘都打扮得如同新娘一般一身凤冠霞帔,大红绣裙,玉带围腰,更显得古雅庄重,如花似玉。台下的人在此一瞬间掌声如雷,此起彼落,越拍越起劲。还有七十八位姑娘,虽然落了选,但经过三天来的相聚,彼此间有了感情,拍起手来,玉掌发出来的一片掌声也特别清脆悦耳。

  女状元一双盈盈秋水,不时的朝坐在南山老人身旁的谷飞云投来,女榜眼、女探花的两双盈盈秋水,也不时投向谷飞云而来。台上三人当然不知道眼光投向了同一个人,但坐在台下的谷飞云自然看得到,心头禁不住一阵跳动。坐在他边上的南山老人却丝毫不肯放过,一再用手肘轻轻的碰撞谷飞云手肘,使得谷飞云更感到不好意思,甚至不敢再看三人一眼。

  司仪又高声叫道:“请首席监督人许庄主替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插上金花。”

  当下由另二位监督人,首先取过一个朱漆木盘,上铺大红缎子,缎上并排放着两支金花,由许铁棠双手取起,插到女状元许兰芬的凤冠两边,接着,又替女榜眼、女探花在凤冠上插上金花。本来这三位姑娘的服饰大致相同,分不出状元、榜眼、探花来,这回插上金花,就可以分辨得出来了。女状元的两支金花较长,女榜眼的短了寸许,女探花的又短了寸许,台下自然又热烈的鼓起掌来。

  司仪又高声道:“礼成。”接着又高声道:“今天所有在场的诸亲好友,请到右首棚下奉茶,晚上,许庄主特别准备了水酒粗肴,请大家赏光。”他话声一落,大家又报以热烈掌声。

  许铁棠、荆溪生等人陪同女儿下台。南山老人等人也由许铁棠的大弟子孟君杰陪同,到西花厅奉茶。大门前面,右首一片广场上,盖了一座广大的凉棚,棚下早已摆上六七十张桌子,台上礼成之后,来自各地的台下观众,纷纷涌入棚下,这是一般赶来看热闹的人。

  许家堡前厅,筵开十席,上首左边仍以南山老人坐了首席,依次是醉道人、尹长生、裴通、谷飞云,由主人许铁棠作陪。右边一席是女状元许兰芬坐了首席,女榜眼祝秀珊、女探花荆月姑左右相陪,接着是祝秀珊的兄长祝中坚、荆月姑的父亲荆溪生,主人则是在台上担任监督人的二人。

  其余八席则是八十一个村的代表,第二进厅上也有八席,则是七十八位落选的姑娘们。入晚之后,筵席初开,许家堡从广场到后进,灯火通明,人声如潮,好不热闹。
  
  酒中的高潮,莫过于敬酒,敬酒的最高潮,自然是女状元、女榜眼和女探花的敬酒了。每一席上,都引起高声哗笑和一片劝酒之声。这一顿酒,从大门外棚下到大厅上,每一席的每一个人,差不多全已有了八分酒意。
  
   
  
  南山老人和谷飞云被招待在西花厅附近一幢精舍之中。这幢精舍是许铁面许铁棠平日接待贵宾之处,一排五间雕檐明窗的精舍,前面是一大片花圃,十分清幽。五位贵宾南山老人、醉道人、尹长生、裴通和谷飞云,当然全被招待在这里,这一晚,宾主尽欢,莫不酩酊而归。
  
  谷飞云也喝醉了,他耳中一直萦绕着女状元那娇柔的声音,眼前一直浮现起女状元春花般的娇靥。一个晚上几乎一直没有睡好,眼看着窗棂上,由鱼白到大亮,到晨曦渐渐的照上花格子,他才懒洋洋的起床,开门出去。

  庄丁立即送来洗脸水,谷飞云盥洗完毕,走出中间起居室,只见尹长生和裴通二人围着小圆桌而坐,二人看到谷飞云走出,一齐起身招呼。谷飞云连忙抱拳道:“二位前辈早,快请坐下。”

  尹长生道:“谷老弟也请坐下,咱们正好一起进早餐呢。”谷飞云还没答话,醉道人也出来了,大家迎着落坐。庄丁送上四式小菜、两笼蒸饺,又给四人端上粟米稀饭。

  谷飞云道:“老人家怎还不起来?”

  醉道人微笑道:“他老人家早就起来了,此刻还在山顶上呢。师父是从不吃早餐的,咱们不用等了。”就在四人进餐的时候,只见许铁棠气急败坏的急步走了进来。

  醉道人看他神色不对,放下筷子,站起身道:“许庄主有什么事吗?”

  “四位早。”许铁棠朝四人点了下头,就攒着眉接道:“小女和当选的榜眼、探花的二位姑娘都失踪了。”

  “失踪?”醉道人深感意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许铁棠道:“详细时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可能是昨晚出的事。”

  尹长生道:“铁棠兄请镇定一下,坐下来慢慢的说。”

  许铁棠微微点头,说道:“兄弟只此一女,听她无故失踪,不免乱了方寸……”他依言坐下,吁了口气,续道:“事情是这样,从前晚起,八十一位参加选举的姑娘,都住在敝庄,因人数较多,占用了第二进全部房舍,每房住四个人。小女虽住在家里,但因选举尚未开始,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号码,不准吐露姓名的,昨晚选举,小女当选女状元,才请祝姑娘和荆姑娘一起住到她闺房里去……”

  醉道人问道:“令媛闺房不在第二进吗?”

  许铁棠道:“在第三进直到今天早晨,侍候小女的春眉发现小女房门开了,还以为小女起来了,进房去一看,房中三人都不见了,再去第二进询问,也没人见过小女三人,就来向兄弟报告,兄弟赶到小女房中,也查看不到什么情况。”

  裴通道:“铁棠兄可曾派人在附近找过?”

  许铁棠道:“兄弟已经要几个小徒在敝庄附近全找过了,毫无一点线索。”

  “这就奇了。”醉道人道:“以许庄主的威名,当然不会也不敢有人掳人勒索的了,这件事就显得有些不大寻常?”

  许铁棠道:“兄弟也有此感觉,所以特来向道兄和长生兄、裴通兄请教。”

  醉道人沉吟道:“许庄主可否领我们先去看看令媛的闺房再说?”

  许铁棠忙道:“可以,可以,兄弟给道兄带路。”说完,立即转身往外行去。

  谷飞云因许庄主没提到自己,不知该不该跟着去。醉道人回头朝谷飞云含笑道:“你也去瞧瞧,初走江湖,要多历练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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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崆峒金母

 

  四人跟着许铁棠穿行走廊,越过第二进,从腰门进入第三进,由厅后楼梯上楼。只见一名青衣侍女迎着躬身道:“小婢春眉叩见庄主。”

  许铁棠一抬手道:“老夫方才告诉过你,小姐房中东西,都需保持原状,不准移动,要你守在房门外,任何人不准进去,你没进去吧?”

  春眉道:“庄主交代,小婢怎敢有违?”

  “好。”许铁棠点点头道:“你依旧守在这里,不用进去。”春眉躬身道:“是。”

  许铁棠抬手道:“道兄请。”

  醉道人道:“许庄主不用客气,还是你先请。”许铁棠不再客气,当先走入。

  醉道人目光炯炯,从门口进入,就看得很仔细。这间卧室相当宽敞,除了妆台奁镜,锦帐绣被,还有玉轴牙签的书橱,壁上挂着一支终南派的松纹长剑。临窗的一张书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可见姑娘家还是一位女才子呢。

  醉道人仔细察看了一遍,前后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并未开启,这时还是大冷天,当然不会开窗。床上被褥摺叠整齐,显然昨晚不曾有人睡过。房中家具,陈设井然,连小圆桌上放着三盏茗茶,那自然是昨晚许兰芬和祝秀珊、荆月姑三人喝过的。

  许庄主交代丫环,房中东西不准移动,才没有收去,由此可见昨晚三人的失踪,并没和人动过手,因为房中找不出丝毫打斗过的痕迹。醉道人目光落到三盏茗茶上,人也随着走近小圆桌,伸手取过茶碗,揭开碗盖,目光一注,碗中茶汁微黄,茶叶片片可见。举起碗凑近鼻中闻了闻,也闻不出什么来,心中兀自不信,就把茶碗凑近嘴唇,轻轻喝了少许,不觉嘿然哼出声道。

  许铁棠看他拿起茶碗,又闻又喝,如今又轻哼出声,忍不住问道:“道兄是否觉得茶水有什么问题吗?”

  “不错。”醉道人道:“这茶水中被人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所以房中找不出丝毫打斗的痕迹来,人被迷翻了,自然用不着动手了。”

  许铁棠听得一怔道:“会有这种事?”

  醉道人放下茶碗,摆了下手,轻声道:“许庄主暂勿声张,先叫那小丫环进来,贫道有话问她。”

  许铁棠点点头,叫道:“春眉。”

  春眉在房门口答应一声,急步走入,躬身道:“庄主可有什么吩咐?”

  醉道人接口问道:“贫道想问姑娘,昨晚你家小姐和另外二位姑娘一起回来,是你侍候的吗?”

  春眉道:“这里只有小婢一人侍候,昨晚正是小婢一人侍候的。”

  醉道人一指小圆桌上三盏茶碗,又道:“这三盏茶,是你沏的吗?”

  春眉点头道:“是小婢沏的,昨晚小姐三人都有几分醉意,所以特别交代小婢去厨房烧水沏茶。”

  醉道人问道:“这里去厨房远不远?”

  春眉道:“不远,厨房就在第四进。”

  醉道人道:“你仔细想想,沏茶回来,路上可曾遇上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事?贫道是说不论什么小事,你都要说出来。”

  “没有发生什么事呀。”春眉忽然低啊一声道:“小婢在走廊上好像被人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但回过头去,却又没见到什么人影,小婢心里一害怕,就急步赶上楼来,后来,小姐说没有事了,叫小婢回房去好了,小婢就回房了。”

  “唔。”醉道人挥了下手道:“没你的事了。”春眉望望庄主,不敢退去。

  许铁棠道:“你出去吧。”春眉躬身退下。

  醉道人朝许铁棠道:“事情就出在春眉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也许被人制住穴道,从容在三盏茶碗中下了迷药,但此人劫持令媛三人,目的是什么呢?”

  裴通忽然插口道:“咱们是否在房中再仔细搜上一搜,也许会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亦未可知。”

  醉道人道:“裴大侠说得不错,对方劫持三位姑娘,来的绝非一人,可能留下什么,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于是五人就分头在房中搜索起来。

  只听尹长生叫道:“道兄,你来看看,这砚台中还有墨迹未干,这几天兰芬侄女都不住在这里,不可能写什么字,会不会有人留下字条之类……”原来他走近书桌,掀起砚台,发现墨迹犹新,回过头来和醉道人说话。

  裴通也在此时走近床前,伸手翻起枕头,在枕下看到一张摺叠整齐的白纸,急忙取过,叫道:“大家快来,在这里。”大家听他一嚷,立即走了过去。

  裴通已把白纸摊开,看了一眼,就交到许铁棠手中,说道:“果然是对方留的字条。”
  
  许铁棠接到手中,低头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三女平安,希勿挂念」八个字,底下并无具名,但字迹娟秀,显然出于女子之手,而且从笔迹看,这留字的人,年龄也一定不会很大。许铁棠迅快把字条递给醉道人,一面沉吟道:“此人劫持小女等三人,究竟是为什么呢?”

  醉道人看了一眼,才道:“从这张字条看,此人似无恶意,但……”接着抬目道:“咱们出去再作计较吧。”

  谷飞云眼看醉道人、尹长生、裴通等人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观微知著,能够从一点毫不起眼之处,发掘出问题来,这是自己万万想不到的。 
  
   

  回到西花厅,南山老人已经回来,独自坐在椅上喝酒。看到几人从外面进入,不觉「嗨」了一声,问道:“你们去了哪里?有什么事吗?”

  许铁棠道:“小女和祝姑娘、荆姑娘昨晚离奇失踪了。”

  “西凤三元失踪了?”南山老人搔搔头皮,说道:“你们可曾查到什么线索了没有?”

  醉道人把手中那张字条递了过去,说道:“你老人家请看。”

  “三女平安,希勿挂念。”南山老人睁大双目,问道:“这是他们留的字条?这笔迹好像是小女娃写的,这人究竟会是谁?”醉道人就把刚才去许兰芬闺房搜索的事,说了一遍。

  南山老人道:“看她留字的口气,好像并无恶意,这……就奇怪……哦,许庄主,你有没有查过,昨晚住在第二进的的七十八位小姑娘,是否有人外出?”

  许铁棠哦了一声道:“这个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在下立时去查看。”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醉道人道:“你老人家认为……”

  南山老人摸着白胡子,微笑道:“目前还很难说,总之这件事可能不大简单。”

  醉道人疑惑的道:“你老人家似乎已经想到什么了?”

  南山老人回头看了谷飞云一眼,笑道:“谷小哥大概也该想到了吧?”

  “我……”谷飞云惊诧的道:“小可怎么会想得到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你再想想看?”

  谷飞云忽然想起前晚自己追踪四个青衣女子的事来,不觉哦了一声道:“老人家是指前晚小可追踪的那四个青衣女子,可能是劫持许姑娘三位的贼人?”

  南山老人点头道:“大有可能。”

  醉道人目光朝谷飞云投来,问道:“谷小哥可否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听听?”谷飞云就把前晚自己发现夜行人,一时好奇,跟踪下去,遭到四个青衣蒙面少女围攻之事,说了一遍。

  只见许铁棠匆匆走入,说道:“老仙长说得没错,兄弟方才赶去第二进查看,其中有一间卧室房门紧闭,因为她们都是相识未久,并未注意,经在下推门而入,发现四位姑娘被人点了穴道。每人身上的号牌也不见了,在下替她们解开穴道,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她们是在睡梦中被人点了穴道的。”

  醉道人道:“这就和谷小哥说的颇为吻合,劫持许姑娘三人,就是谷小哥遇上的四个蒙面少女,因为她们别上了号牌,出入就没人注意了。”

  许铁棠问道:“谷小哥什么时候遇见四个蒙面少女?”醉道人就把前晚谷飞云遇上四个蒙面少女的事说了一遍。

  许铁棠道:“但这四个蒙面少女毫无线索,又到哪里去找呢?”

  “线索倒也不是没有。”南山老人摸着白胡,笑道:“许庄主不妨想想看,在西陲除了贵派,还有那一位高人,开门立派的?”

  许铁棠听得悚然一惊,失声道:“崆峒金母……”

  “不错。”南山老人颔首道:“只有她的门下,全是女弟子。”

  许铁棠搓着双手,忧形于色的道:“但……但……这……”他虽然只说了两个「但」字,一个「这」字,但在场的人中除了谷飞云,谁都知道他没说出来的意思。因为崆峒金母,并非正派中人,武功又高不可测,各大门派莫不对她闻名变色,退避三舍。如今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如果落入这个女魔头的手中,那就没有希望能够救出来了。

  就在此时,从门外走进荆溪生和祝中坚二人。荆溪生扑的朝南山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说道:“老仙长,可怜晚辈只此一女,如今无故失踪,求求老仙长,救救小女。”

  祝中坚也跟着跪下,说道:“老仙长,先父去世得早,家母年老多病,只剩下晚辈兄妹二人,如今妹子失踪,此事如果让家母得知,定然病势会加重,恳求老仙长援手,救救我妹子。”

  南山老人被两人闹个措手不及,慌忙站起,把两人拉起,一面说道:“快不可如此,咱们正在商量救人之事,二位快请坐下来好说话。”二人依言坐下。

  南山老人转脸朝许铁棠道:“如果令媛三人,确是被崆峒派门下掳去的话,事情还不至于绝望。”

  “什么?”荆溪生吃惊的道:“小女是被崆峒门下掳去的?”他是紫柏山紫柏宫门下,自然听说过崆峒金母的名头。

  许铁棠急急问道:“老仙长认识金母吗?”

  南山老人道:“那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当时金母还是出道江湖未久,在昆仑山一处小山陵上,和昆仑派大弟子岳维峻不知何事动上手,她被岳维峻「天星掌」所伤,岳维峻也中了她一记「透骨指」。两人都是少年气盛,忍不住动上兵刃,其实两人都伤得不轻,已是强驽之末,正好遇上老朽西游昆仑,看到两人重伤倒地,替他们悉心救治,在一处岩穴中住了三天。金母曾说过:「前辈救命大恩,不敢言谢,今后只要前辈吩咐,晚辈一定遵命。」但事隔五十年,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老朽?”

  许铁棠喜形于色,说道:“老仙长有恩于她,她一定不会忘记的,小女三人,就全仗老仙长援手了。”

  南山老人微微颔道道:“人自然要救,且容老朽想想。”

  醉道人道:“弟子认为许姑娘等三人,是否是崆峒弟子劫持去的,咱们并无确证,不好和金母明说,因此最好派一个人,以你老人家的名义,去探探她的口气,不知你老人家以为如何?”

  南山老人道:“这个可以,为师到西陲来了,派人前去问候,所谓行客拜坐客,于礼也说得过去。”他想了想,偏头问道:“但三个小女娃如果在她那里呢?”

  醉道人笑道:“那就最好没有了,你老人家派去的人,金母一定会派一名她门下弟子或管事之类的人接待,只要透个口风给接待的人,暗示师父就是为了许姑娘三人无故失踪,才要他去晋见金母的,希望金母能够把人放了。这话由接待的人传给金母,较为婉转,以弟子想来,金母绝不至于为了三个小女娃,不顾你老人家面子的。”

  南山老人捋须笑道:“这倒也是,咱们就这么办。”

  醉道人道:“只是……师父准备派谁去较为合适呢?”

  南山老人一手拈须,目光斜睨了谷飞云一眼,沉吟道:“这个……老朽正在考虑……”

  谷飞云想起许兰芬娇柔的细语,和脉脉含情的眼神,还有荆月姑、祝秀珊,他不觉毅然道:“老人家如果用得着小可,小可愿意前往崆峒一行。”他话虽说出口,但根本不知道崆峒山在哪里?

  “唔。”南山老人口中唔了一声,颔首笑道:“老朽考虑的人选,也就是你小哥。”

  醉道人听得一怔,他先前还以为师父会派自己前去一行,不禁迟疑的道:“谷小哥去合适吗?”他因谷飞云刚出师门,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所以才有此一问。

  黄山老人微笑道:“谷小哥去是最合适不过了,他即非为师门下,和许庄主也毫无瓜葛,这表示他此行,只是老朽到了这里之后,无人可以派遣,才要他代为师一行的。金母一向刚愎自用,又生性多疑,谷小哥是不相干的人,正好可以减少她的猜忌。”

  醉道人道:“你老人家说得极是。”

  许铁棠拱拱手道:“如此就一切拜托谷少侠了,只不知谷少侠何时动身?”

  荆溪生道:“救人如救火,谷少侠自然越快越好。”

  “不,此事不用急。”南山老人摇摇手道:“许姑娘三位昨晚才被掳去,就算是崆峒门人劫持的,最少也要几天才能回去,谷小哥去得早了,人还未到,她们就可以一口推掉。所以,谷小哥尽可明天早上动身,路上也不用赶得太急,最好让她们先到,这样金母就不好推托了。”

  许铁棠道:“一切都听老仙长安排。”

  祝中坚比谷飞云不过大了四五岁,眼看南山老人派谷飞云前去崆峒,忍不住道:“老仙长,晚辈想和谷兄同去。”

  “不用,不用。”南山老人道:“谷小哥代老朽去问候金母,只是以此作为藉口而已,主要是希望有便乘机暗示接待他的人,请金母放人,给她有落场的面子,人去多了,反而不便。”

  事情就这样决定,午饭后,南山老人把谷飞云叫到房中,和他密谈了一个下午,包括从老爷岭前往崆峒的路径,和何处打尖、何处投宿等等,谷飞云一一记在心里。
  
   

  一晚过去,第二天一早。许铁棠要大弟子孟君杰替谷飞云准备了一匹健马,和荆溪生、祝中坚一直送出大门,才叮咛而别。谷飞云有南山老人的指示,第一天赶到陇县投宿,第二天赶到华亭,第三天赶到平凉,第四天早晨由平凉西行,已是荒凉的山区。

  他记着南山老人的话,从平凉往西,大约中午时分就可赶到崆峒山麓了。他举目西望,只见远处群峰插天,不知哪一座是崆峒山的主峰?金母居处,也许并不在主峰,只是一处奇岩幽谷之中。几十年来,没有人敢去找她,也没有人敢上崆峒一步,因此也没有人能知道金母究竟住在哪里?

  但南山老人说过,金母在崆峒住了五十年,这五十年中,她门下弟子总要出山采购食物,那么纵然是荒无人迹的深山,只要经常有人行过,也一定会留下痕迹,要他仔细观察,必可找到。话虽如此,但谷飞云一路行来,面对这样一个广袤的山区,要找一条经常有人经过的小径,简直有如大海捞针一般。他坐在马上,心头不住的盘算,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

  中午时分,赶到一座峻岭之下。这里应该是崆峒山山麓了,南山老人指点的路径到此为止,从现在起,就要靠自己去找了。他跳下马来,任由马儿去吃青草,自己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取出干粮吃了,然后在附近找到一条山涧。

  山涧水流极清,他俯下身去,用双手掬水,喝了两口,回去把马匹牵来,让它在涧边喝水。忽然发现山涧边上的几块大石,看去极为光滑,好像经常有人践踏一般,心中不禁一动,急忙走了过去。原来这条山涧,大石磊磊,地势一路往上,除了中间涧水潺溪,从石间流出,两边俱是从山上滚下的大小石块,是以两边山势十分陡峭,形成一条相当幽深的山谷。纵目望去,右首大小石堆间,果然有一条十分明显的小径。

  谷飞云看得不觉大喜,心想:“在这里了。”只是山涧旁俱是从山上滚下来互相堆积叠成的大石,忽高忽低,不是平路,自然不能骑马,就是牵着马走,也是十分累赘之事。

  当下就把缰绳圈在马颈上,拍拍马头,说道:“这里左首有森林,也有青草水源,你在这里等我吧。但要小心些。”接着又拍拍马屁股,那匹马似乎听懂他说的话,果然朝林中跑去。

  谷飞云转身就沿着涧边石堆,轻纵低掠,朝山谷中腾跃而上,因为这一路都是往上的斜坡,他足足走了顿饭工夫,差不多已登上山腰。耳中听到洪洪水声,迎面已是山谷尽头,一条银练从百丈高峰直挂而下,注入一个深潭之中。

  这一深潭,面积相当大,四周围以嶙峋巨石,景色清幽之中,另有一种天然的粗犷之美。最奇怪的是这条瀑布水势不小,但倾潭中之后,并没有溢出来,下面这条山涧潺潺流水,只是从潭边石隙间流出的一小股而已,大部份从瀑布注入潭中的水,很可能从潭底流失了。

  他正在面对潭水,看得出神,突觉腰脊间似被剑尖一类尖锐的东西抵住,同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不许动,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谷飞云只觉这声音听来极为熟悉,慌忙转过身去,应道:“在下谷飞云……”

  用剑指着他的是一个青衣少年,看到谷飞云脸上陡现惊喜之色,说道:“会是你……”

  谷飞云也看清楚了对方面貌,心中暗喜自己没找错地方,欣然抱拳道:“原来是宇文兄。”他正是柳林酒馆中遇见过的宇文澜,这时收回长剑,目光注视着谷飞云问道:“谷少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谷飞云笑道:“那么兄台怎么也会到这里来的呢?”

  宇文澜道:“到了这里,你还油嘴滑舌的,难道不想活命了?”

  谷飞云看着他笑道:“有这么严重吗?”

  宇文澜轻哼道:“幸亏遇上的是我,要是遇上别人,你早就没命了。”

  谷飞云笑道:“照兄台的说法,好像我姓谷的一条命很容易被人取去了?”

  宇文澜道:“我没时间和你抬杠,你究竟做什么来的?快说。”

  谷飞云双手一摊,说道:“在下只是路过这里,上来看看的,兄台这样盘根究底,究竟是为了什么?”

  宇文澜道:“谷兄如果真是无心上来的,那么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如果给人看到,我就无法帮你说话了。”

  谷飞云早已听出他的口气,也早已看出他是女扮男装的,一面故意说道:“宇文兄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人……”宇文澜又气又急,跺跺脚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人家一片好意,你还要故意装傻……”

  “好,在下不再装傻了。”谷飞云朝他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也希望宇文姑娘能够坦诚见告才好。”

  他这声「宇文姑娘」叫得宇文澜脸上不禁一红,眨动一双明亮的眼睛,问道:“你要我坦诚见告什么呢?”

  谷飞云道:“在下想请教姑娘,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宇文澜道:“这里是崆峒山,你还明知故问?”

  谷飞云道:“那么宇文姑娘一定是金母门下了?”

  宇文澜听得脸色大变,急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谷飞云笑道:“这下谷飞云,可一点不假。”

  宇文澜又道:“那你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实不相瞒,在下奉南山老人之命,特来晋见金母的。”

  宇文澜迟疑的道:“南山老人?是不是那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江湖上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谷飞云含笑道:“那么你听说过醉道人没有?”

  宇文澜道:“大名鼎鼎的醉道人,我自然听说过了。”

  谷飞云笑道:“那么在下不妨告诉你,南山老人就是醉道人的师父。”

  “啊。”宇文澜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口中啊了一声,道:“醉道人的师父,不是酒仙吗?”

  谷飞云笑道:“就是他老人家。”

  宇文澜问道:“你也是他的门下?”

  “不是。”谷飞云道:“在下只是在品酒大会上认识他老人家的。”

  宇文澜道:“他派你来晋见家师,有什么事呢?”她果然是金母门下。

  谷飞云道:“南山老人难得到西陲来,既然来了,总得向令师问好。”

  宇文澜道:“他不自己来,要你代表前来,家师是不会见你的。”

  谷飞云道:“那可不一定,在下听他老人家的口气,令师一定会接见在下的。”

  宇文澜斜睨着他,说道:“你这么有把握?”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告诉你,老人家从前救过令师,但这话你千万不能告诉其他的人。”

  宇文澜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南山老人要你千里迢迢的赶来,就是为了问候家师?”

  谷飞云沉吟道:“事情是有一件,只是……”

  宇文澜道:“那你就直说咯,干嘛吞吞吐吐的?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谷飞云道:“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柳林镇举行的品酒大会,选举出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不料这三位姑娘一夜之间无故失踪……”

  宇文澜道:“他们怀疑家师把她们掳来了?”

  谷飞云心中暗道:“明明是你率人把许姑娘掳来的。”但口中却道:“事无佐证,谁也不能下断语,但大家推想,这一带只有崆峒有女弟子,所以恳求南山老人,要在下来晋谒令师的,如果人在山上,就希望令师俯允,释放她们回家。”

  宇文澜咬着嘴唇,偏头想了想,才道:“这件事,我不敢说,这样好了,你到了里面,不管家师见不见你,一定会由大师姐或者二师姐接待,你不妨和大师姐说了,她自会禀报家师的,但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

  “谢谢你。”谷飞云又道:“在下临行时,老人家也是这样交代的。”

  “那就好。”宇文澜脸上出现了笑容,欣然道:“那就可以进去了。”

  谷飞云道:“姑娘请。”

  宇文澜走在前面,回头笑道:“你能找到这里,本领也不小了。”她领着谷飞云朝瀑布右首走去,在成堆巨石中间穿行,来至崖下,原来大石崖下隐藏着一个一人高的石窟,望去黑黝黝的好像极为深邃。

  谷飞云问道:“你们就住在这座石窟里?”

  “才不是呢。”宇文澜接着又道:“里面很黑,不熟悉路径的人,准会碰得头破血流,来,你把手伸过来,我牵着你走。”她侧过身,果然把右手朝后面伸来。

  谷飞云依言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纤手。他已经二十岁了,从未和异性有过接触,这回握住了宇文澜的玉手,当真是「人握柔荑软似棉」,但觉柔软如棉,温润似玉,细腻滑嫩,几乎令人心神飘飘然,妙不可言,爱不释手。

  本来他自幼练习上乘内功,目能暗视,这回跟着宇文澜走进石窟,任由她牵着手走,除了心跳得很快,连四周是怎么一个情形都没看得清楚。不多一会儿,前面已经透过亮光,宇文澜脚下一停,要待收回手去,却被谷飞云紧紧握着不肯放手,她脸上不禁一红,轻啐道:“谷少侠,你怎么啦?”

  谷飞云给这一叫,方从梦中惊醒一般,口中「啊」了一声,问道:“宇文姑娘,你说什么?”

  宇文澜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卟哧笑出声来,轻轻甩了下手,挣脱他的手掌,嗔道:“你原来也不老实。”

  谷飞云俊脸通红,赧然道:“对不起,在下不是有心的,姑娘幸勿见怪才好。”

  宇文澜看他的样子,暗暗好笑,一面幽幽的道:“我不会怪你的,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路,我不便和你走在一起,你要一个人上去了。”她目中深含着歉疚之色,望着谷飞云欲言又止。

  谷飞云道:“多谢姑娘,替我引路,在下一个人上去好了。”

  宇文澜含情脉脉的道:“祝你此行成功,你快去吧。”

  谷飞云道:“再见。”正待举步。

  宇文澜叫道:“谷少侠……”

  谷飞云回身道:“姑娘有什么事?”

  宇文澜走上一步,幽幽的道:“家师……”她面有困难神色,但又不得不说,续道:“从前的名讳,上金下凤,西方庚辛金,也有人称她老人家为西凤,如今柳林镇选西凤女状元,岂不是有意触忤她老人家?我……不该说的,谷少侠,你……要原谅我……”

  谷飞云道:“我知道,多谢姑娘……”

  “你快走吧。”宇文澜很快转身,朝来路疾奔而去,迅即投入黑暗之中。
  
   

  谷飞云心头起了一阵惘然之感,举步走出石窟,敢情已经穿过一座山腹,现在看到的是另一个幽深的山谷。石窟外面像是一条长廊,可容两人并肩而行,上面危如石盖,下临千寻深渊,一路盘着山腰向左,转过山腰,长廊已到尽头,沿着山径,登上一处岭口。

  就在他堪堪登上之际,陡觉疾风飒然,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一式青色劲装,手持长剑的青年,一下挡住了去路。左首一个冷峻的喝道:“还不站住?你是什么人?做什么来的?”

  谷飞云眼看两人神态倨傲,出言不逊,心中虽感不快,但依然抱抱拳道:“二位请了,在下谷飞云,奉南山老人之命,晋谒金母前辈来的。”

  右首一个道:“你是哪一门派门下?”

  谷飞云道:“在下没有门派。”

  左首一个问道:“你说奉南山老人之命,南山老人是哪一门派的人?”

  谷飞云道:“在下不知道。”

  左首一个脸色一沉,哼道:“你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怎会不知道他是哪一门派的人?”

  谷飞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阁下教在下怎么说?”

  左首一个叱道:“小子,你是找死。”

  “徒儿不得无礼。”一个苍劲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只见一个浓眉虬髯,身穿蓝布棉褂的老者徐步走来。

  两个青年慌忙躬身叫了声:“师父。”

  虬髯老人目光如炬,注视着谷飞云问道:“小友奉南山老人之命,前来晋见金母,有什么事?”

  谷飞云抱抱拳道:“前辈垂询,在下深感为难。”

  虬髯老者道:“小友有什么为难之处?”

  谷飞云歉然道:“在下奉老人家之命是晋见金母来的,前辈既非金母,在下就不便奉告了。”

  两个青年站在虬髯老者两边,怒喝一声:“你……”

  虬髯老者摆了下手,才道:“小可是南山老人门下?”

  谷飞云道:“不是。”

  虬髯老者又道:“那么小友是何人门下?”

  谷飞云道:“家师道号孤峰上人。”

  虬髯老者似乎没听说过孤峰上人的名号,只得道:“小友既然奉南山老人之命前来,可有老人信物?”

  “有。”谷飞云一个飞旋,落到五丈外的山坡上,低下身去,采了一支蔓草,飞回原处,双手把蔓草呈上,说道:“信物在此,请前辈过目。”

  两个青年叱道:“好小子,你敢戏耍师父?”

  谷飞云目光一凝,正容道:“在下几时戏耍前辈了?”

  虬髯老者双手接过,大笑一声道:“这位小友并未戏耍为师,葛生南山,正是他老人家的信物,维坚,你送这位小友上去。”

  左首一名青年躬身应了声:“是。”

  虬髯老者朝谷飞云颔首道:“小友请吧。”

  “多谢前辈。”谷飞云朝他抱拳为礼,然后又朝左首那个青年说了句:“兄台请。”

  左首青年领着谷飞云朝山岭间的一片平台走去。这片平台,极为宽阔,是山岭间的一片平地,中间有一条平整的山路,两旁树林间盖了七八幢石屋。平地尽头,有一道石级,在参天古木之间,蜿蜒向上。那青年走近石级,就脚下一停,回头说道:“到了上面,自然会有人接待,你自己上去吧。”

  谷飞云说了声:“多谢。”就举步拾级而上,这一条石级,足有三千多级,就算你内功最好,一口气登上山岭,也会感到心跳气喘。

  谷飞云刚刚登上山巅,连景物都还没有看清,突听一声娇叱,两支雪亮的长剑一左一右朝颈边交叉锁来。不觉口中咦了一声,急忙退后一步,才看清那是两个手持长剑的青衣少女,一面叫道:“二位姑娘请住手。”这两个少女不过十八九岁,梳着两条乌黑长辫,垂在鼓腾腾的前胸,面貌娟好。

  其中一人叱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崆峒天池?”

  谷飞云忙道:“在下谷飞云,奉南山老人之命,晋谒金母来的,请二位姑娘给在下通报一声。”

  两人打量了谷飞云一眼,左边一个冷冷的道:“你从哪里来的?要见圣母?”

  谷飞云道:“在下说过,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

  右边一个问道:“南山老人是谁?”

  谷飞云道:“两位姑娘禀报金母,她自会知道。”

  左边一个道:“圣母从不接见外人。”

  谷飞云笑了笑道:“金母如果知道在下是南山老人派来的,一定会接见。”

  左边一个朝右边一个低低说了两句,才目光一抬,说道:“你在这里稍候,我师妹进去请示。”

  谷飞云忙道:“多谢姑娘。”右首一个立即转身走去。

  左首一个道:“你上来吧。”谷飞云跨上最后一级石阶,才看清楚这里已是平顶,群峰悉在脚下,连白云积雪都在山腰之间,可见此峰之高。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白石牌坊,上书「天池」二字,牌坊里面,竟是一个天然湖泊,湖光潋滟,景色极为清幽。那青衣少女手持长剑,目光冷峻的看着谷飞云,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似有监视之意。谷飞云也没和她说话,只是背负着双手,静静的观看山中景色。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看到进去通报的那个少女,一路奔行而来,走到近前,才道:“管事请谷少侠上去。”接着又对谷飞云道:“你随我来。”转身走在前面引路,谷飞云就跟着她身后走去。

  进入牌坊,一路都铺着白石,虽是寒天,两旁种着的奇花异草,依然开得嫣红姹紫,宛如江南三月。天池略呈圆形,足有百倾以上,环湖奇石磊磊,叠成假山状,纯出天成,间以红白梅花,暗香浮动。青衣少女领着谷飞云循着湖边走了里许光景,来至一座小山麓间,一座精致的楼宇前面,回头道:“谷少侠请在这里稍候。”

  她急步走上三级石阶,和门内一名青衣少女说了几句,立即退下,朝谷飞云道:“谷少侠可以上去了,里面自会有人给你带路。”说完,迳自退去。

  谷飞云跨上三步,门内一名青衣女子道:“谷少侠请在这里稍候,我去禀报管事之后,再来相请。”

  谷飞云忙道:“有劳姑娘。”青衣女子往里走去。不多一会儿,她返身走出,抬手道:“管事有请谷少侠,你随我进去。”说完,转身走在前面,把谷飞云领到一间挂着棉帘的门首,就躬身道:“启禀管事,谷少侠来了。”

  房内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道:“请进。”

  青衣女子抬手道:“谷少侠请。”谷飞云举步进入。

  这是一间布置精雅,收拾整洁的小客厅,上首一张高背雕花椅上,坐着一个青衣中年妇人。这人年约四十五六,生得柳眉凤眼,面貌清峻,仍可看出昔年凤韵。这中年妇人,当然就是管事了。谷飞云慌忙抱拳礼,说道:“在下谷飞云见过管事。”

  青衣妇人只点了下头,说道:“谷少侠请坐。”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位管事架子倒是大得很。”一面就在她下首一把椅子上落坐。一名青衣女子端着一盏香茗送上。

  中年妇人侧过身来,目光一抬,问道:“我听说谷少侠是奉酒仙葛老前辈之命,来晋见圣母的,不知有什么事吗?圣母五十年来,从未接见过外人,如果葛老前辈有事的话,谷少侠不妨直说,我好向圣母先禀明,看看圣母有什么指示。”

  谷飞云看她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说得爽快,心想:“这样最好,我就把来意告诉她,让她去转禀金母,自然要比自己去说好得多了。”心念一动,就拱拱手道:“管事见询,在下就直说了,正月初五是柳林镇一年一度的品酒会,今年扩大举行,还选举西凤女状元和女榜眼、女探花,号称西凤三元……”中年妇人听得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圣母昔年姓金名凤,人称西凤,和东海龙王敖九洲,号称东龙西凤,这「西凤三元」岂不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讳?谷飞云续道:“初八那天,选出三位姑娘为西凤三元,怎知当晚就无故失踪……”

  中年妇人冷冷的道:“这和我们崆峒派有关吗?”

  谷飞云道:“事情是这样,因为三位姑娘失踪,找不到线索,当时只有四位落选的姑娘遭人制住穴道,躺在卧房里,连用以识别身分的号牌也被人取走,可见是被四名姑娘掳走的,还冒用别人号牌混出去的,因此大家推断这四名姑娘是唯一的线索,但却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了……”中年妇人没有作声,只是目光紧注着谷飞云。

  谷飞云续道:“正好在下在两天前的晚上,见过四个青衣少女,南山老人认为西陲一带,只有崆峒门有女弟子……”

  中年妇人勃然变色道:“这是什么话?”

  谷飞云正容道:“管事请听在下把话说完了,再说也不迟,葛老人家也只是举例而已,并非肯定之语,管事用不着如此生气。”

  中年妇人被他说得为之一怔,数十年来,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顶撞,不觉问道:“谷少侠是葛老前辈的高足?”

  “是朋友。”谷飞云笑了笑,接道:“在下和葛老人家是在品酒会上认识的,当时在下并不知道葛老人家是大名鼎鼎的酒仙南山老人,他要在下和他作伴,就这样成了朋友。”

  中年妇人道:“那么谷少侠的尊师是哪一位?”

  “家师自号孤峰上人。”谷飞云接着道:“在下此次奉南山老人之命,一来是葛老人家到西陲来,既然来了,总得向金母问个好;二来,也可以说是为了西凤三元失踪之事,命在下前来晋谒金母的。他老人家曾说,在下到了崆峒,金母一定会派人招待,在下就把西凤三元失踪之事告诉接待的人,希望他转告金母。如果三位姑娘在这里的话,就请看他老人家的面子,放她们回家,如果不在这里,就请接待的人不用把话转告金母了。”

  中年妇人点头道:“好,谷少侠代表葛老前辈来的,不论西凤三元是不是咱们崆峒派人去请来的,我总得禀明圣母才行,谷少侠且请宽坐,我去去就来。”

  谷飞云欠身道:“管事只管请。”中年妇人起身往外行去。

  谷飞云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再喝,把一盏茶喝干了,依然不见中年妇人出来,枯坐无聊,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中年妇人匆匆走入,说道:“谷少侠久候了,圣母请你进去。”谷飞云慌忙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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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扑朔迷离

 

  中年妇人道:“谷少侠请随我来。”举步走出客厅,领着谷飞云由长廊一路往后,穿过一座穿堂,迎面就是一道宽阔的登山石级,洁白如玉,光可鉴人。

  这道石级足有三百多级,才登上小山,山顶是一片平整的平台,铺以白玉,四周围着白石栏杆,中间盖了一座碧瓦覆顶,白石为墙的精致楼宇,当真有如人间仙境。精致的楼宇门前,站着两名青衣佩剑少女,风姿嫣然,亭亭如玉。

  中年妇人领着谷飞云走近门前,两名青衣少女立即躬身道:“弟子参见管事。”

  中年妇人只点了一下头,就昂然走入,舍了中间二门,从右侧一道边门进入,再由长廊折入一处小天井。但见花木扶疏,两旁花架上都是盆栽花卉,清香袭人。迎面是三间精舍,正中间一间垂着棉帘,两人堪堪走近,已经有人挑起棉帘,一名青衣少女娇声道:“圣母请谷少侠入见。”

  中年妇人抬抬手,道:“谷少侠请。”

  谷飞云谦让道:“管事请。”

  中年妇人道:“谷少侠远来是客,不有客气,快请吧。”

  谷飞云只好当先跨入,中年妇人也跟着走入,青衣少女就放下了棉帘。这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陈设古雅。上首一张紫檀雕花椅上,坐着一个一头银发,脸色白皙红润,身穿青缎道装的老妇人,目光如电,朝谷飞云投来。中年妇人在谷飞云身后低声道:“上面坐着的就是圣母了。”

  谷飞云慌忙趋前几步,躬身作了个长揖,道:“在下谷飞云奉南山老人之命,晋谒金母,叩请金安而来。”

  金母含笑道:“不敢当,葛前辈可好?”

  谷飞云答道:“葛老人家依然如故,多谢金母关心。”

  “很好。”金母点头道:“谷少侠快请坐下。”一面抬头朝中年妇人道:“碧梧,你也坐下来。”两人依言坐下。

  金母目光一抬,问道:“葛前辈既然来了西陲,怎不请到寒山来盘恒几日,难道怕我没有好酒招待他老吗?”

  “那倒不是。”谷飞云欠身道:“葛老人家曾经说过,他也很想一览崆峒天池之胜,只是他老人家身如闲云野鹤,闲散贯了,最怕受拘束,所以才要在下代他前来的。”

  “说的也是。”金母笑了笑道:“老身听碧梧说,此次柳林镇举办品酒大会选出西凤三元,这三位姑娘一夕之间无故失踪,情形如何?老身想请谷少侠详细说出来听听。”

  谷飞云心中暗道:“听她口气,莫非人不在这里?”一面应了一声,当下就把选举当晚,三位姑娘如何失踪,第二天早晨,自己随同南山老人、醉道人等人前去许兰芬闺房查看,如何在枕下发现字条。后来许铁棠又去查看第二进招待其他七十八位姑娘住处,发现有一间房中房门紧闭,有四位姑娘被人点了穴道,详细地说了一遍。

  金母听得很详细,接着问道:“老身听说谷少侠曾在初五晚上,遇上过四名青衣女子?还和她们动过手,你可曾记得她们是何模样?”

  谷飞云道:“是的,那四位姑娘都以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下没有看清她们的面貌,但四个人身材苗条,年纪似乎不大。”接着又把当晚遇上的事,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金母道:“以后有没有再见过?”

  谷飞云道:“那是第二天傍晚,在下在酒店中又遇上其中的一个,但她却易钗而弁,改穿了男装……”接着又把那天在酒店中遇上宇文澜的事说了出来。

  金母口中「唔」了一声,道:“难怪葛前辈会怀疑到是崆峒门下劫持了西凤三元,这一带,也只有我崆峒门下全是女弟子。”
  
  这话她像是对中年妇人陆碧梧说的,也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的,随着目光又朝谷飞云投来,道:“其实老身这里并没有劫持三位姑娘,崆峒门下也没有宇文澜这个人,老身自会派人去查。”谷飞云听她说出崆峒门下「没有宇文澜这个人」,面上不觉微露愕然神色。

  试想金母是何等人物,目光如炬,那会看不出来?目注谷飞云问道:“谷少侠心里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话但说无妨。”

  谷飞云给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嗫嚅地道:“在下今天上山之时,还见过宇文澜。”

  “谷少侠上山之时还见过她?”金母诧异地道:“那是在什么地方?”

  谷飞云当然相信,像金母这样的人,她说出三位姑娘不是崆峒派的门人劫持的,就不会是崆峒派劫持的了。因此,这个宇文澜就成了关键人物,自然非把自己遇上宇文澜之事说出来不可。想到这里,就把自己中午时分循着山涧,找到峡谷尽头,有一瀑布垂直而下,已无去路,自己对着潭水发怔,宇文澜却在身后出现。以及如何领着自己穿行石窟,并且把宇文澜和自己说的话,也一句不漏的说了出来。

  这下可把金母听得勃然大怒,她的手掌在雕花椅的靠手上重重拍了一下,哼道:“荒唐,真是岂有此理,她居然敢冒充老身门下,老身门下三个弟子最小的也有三十五岁了,哪有她这么年轻的?至于老身徒孙辈,虽然年纪和她差不多,也决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假冒老身的弟子……”

  说到这里,两道寒电似的目光一下转到陆碧梧脸上,沉声道:“碧悟,你立即要令仪、玉音下山,彻查此事,不但要找回许兰芬三人,还要把那个叫宇文澜的人给我擒回山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假冒我崆峒派之名,在江湖上为非作歹?”陆碧梧起身应了声「是」。

  金母回头朝谷飞云道:“谷少侠替老身覆上葛前辈,这件事既然有人假冒我崆峒派,失踪的三位姑娘崆峒派自会尽全力把她们找回来的。”

  谷飞云站起身作了个长揖道:“如此多谢金母,在下告退。”

  “哦。”金母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口中哦了一声,又道:“谷少侠和四个青衣女子动过手,总还记得她们的剑法,老身请你看看崆峒第三代弟子的剑法,和那四个青衣女子的路数是否相同?”谷飞云自然听得出她话中之意,那是要向自己证明那四个青衣女子绝非她崆峒门下了,只好躬身应了声「是」。
  
  金母抬手朝侍立门口的青衣少女吩咐道:“你去再叫三个师妹进来。”

  青衣少女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不一会,只见棉帘掀处,翩然走进四个青衣佩剑少女,看她们年龄都在二十四五光景,入门之后,就在下首一字排开,朝金母躬下身去,莺声地道:“徒孙叩见圣母。”

  然后又朝陆碧梧躬身道:“弟子叩见师父。”原来她们都是陆碧梧的门下。

  金母一抬手道:“你们就在这里演练几招本门剑法给谷少侠瞧瞧。”

  四名青衣少女应了声「是」,才抬眼朝谷飞云看来,这一瞧,才看清这一位「谷少侠」原来这么年轻,不知圣母何以要自己四人演练剑法给他瞧瞧?一时粉脸不禁泛红,慌忙锵然拔剑,齐声道:“请谷少侠多指教。”
  
  剑势乍展,四人连翩起舞,但见四支雪亮的长剑由徐而疾,由疏而密,厅上空地不大,但她们在进退三步之间,挥洒自如,轻灵已极,由此可见她们年纪虽然不大,但剑上造诣却已相当精纯。

  金母看得似是极为满意,脸含笑容,回头问道:“谷少侠,你看清楚了,和你动手的四个青衣女子,使的不会是崆峒剑法吧?”

  谷飞云看了一阵,似觉她们的剑法,和初五晚上遇见的四个蒙面女子使的剑法,极为相似,根本就是「崆峒剑法」,不觉沉吟道:“在下不谙贵派剑法,但觉其中有几招和那天极为相似。”他不好直说四个蒙面女子使的就是「崆峒剑法」,有几招极为相似,也已经够了。

  金母沉哼道:“她们居然会使崆峒剑法?”「崆峒剑法」乃是崆峒派所独创,不是她门下,居然也会使「崆峒剑法」,可见对方劫持西凤三元,处处都冒崆峒门下,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教她如何不气?口中喝了声:“停。”四名青衣女子行动划一,如音斯应,立即长剑一收,往后退下两步。

  金母「哦」了一声,问道:“谷少侠是从她们四人前后合击中脱身而出的,她们一共攻了你几剑?”

  谷飞云道:“好像有五剑。”

  金母道:“老身要她们也攻你五剑,你试给老身看看?”

  谷飞云道:“这……”

  金母含笑道:“谷少侠不用为难,老身只想知道你是如何脱身的而已。”一面朝四个青衣少女吩咐道:“你们四个两个在前两人在后,同时发剑,联手向谷少侠进攻,但以五招为限,点到为止,你们先准备好了,听我口令。”接着又朝谷飞云道:“谷少侠下去吧。”

  谷飞云只得走了过去,抱拳道:“在下不知行不行呢?还请四位姑娘剑下留情。”

  四位青衣少女也迅即分散开来,占了四方方位,两人在前,分为一左一右,两人在后,也分为一左一右。她们是崆峒派第三代的精英,平日一向自以为「崆峒剑法」天下无敌,如今听圣母的口气,要自己四人联手攻谷飞云五招,心中兀是不信,这年轻人能够接得下自己四人联手的五剑?她们以刚才站在门口的青衣少女为首,她看谷飞云手中无剑,不觉问道:“谷少侠不使剑吗?”

  谷飞云朝她潇洒地笑了笑,道:“在下很少使剑,四位姑娘只管出手好了。”很少用剑,不是并不用剑,只是对你们还用不着使剑,他虽没有明说,但口气却极狂妄。

  金母喝道:“谷少侠小心了,一,二,三上。”四名青衣少女不敢怠慢,同时一个箭步,挥剑攻上,四道银虹齐向中间刺到。

  谷飞云早有准备,不慌不忙,身形轻旋,侧身从她们剑光缝隙间闪出。四个青衣少女先前还怕真的伤了谷飞云,等到长剑出手,眼看他从自己剑下一下闪了出去,立即玉腕一转,第二招紧急着攻出。谷飞云虽然空着双手,但他展开身法,一个人就像一缕青烟,如游鱼逆水,东一侧,西一闪,四支长剑明明向他攻去,不过毫发之差,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任你四个青衣少女剑光如织,也休想沾上他一点衣角。

  “停。”金母脸色如铁,沉喝甫出,四名青衣少女立即收剑后退,交织剑光霎时尽敛。

  “剑遁身法。”金母目中射出两道慑人的寒芒,厉声喝道:“你是石头和尚的徒弟?”

  谷飞云只当自己从她四个徒孙剑下闪出,使她有失颜面,但要自己试给她看看也是她说的,心中虽觉金母气量何其狭窄?还是神色恭敬地道:“家师道号孤峰上人,并非石头和尚。”

  “老身不管你师父是什么人。”金母挥挥手厉声道:“你可以走了,记着,从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

  管事陆碧梧忙道:“谷少侠请吧。”

  谷飞云真不懂金母何以说翻脸就翻脸,这人当真是喜怒无常,不近人情,一面朝金母拱了下手道:“在下告退。”转身往外就走。

  金母等他走到门口,冷冷地道:“老身刚才要你转告葛前辈的话,不要忘了。”

  谷飞云连头也没回,应声道:“在下记下了。”

  陆碧梧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才脚下一停,说道:“谷少侠好走,恕我不送了,圣母吩咐三师妹、四师妹下山,分头追查三位姑娘下落,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人的,到时我自会派人通知谷少侠的。”

  谷飞云拱拱手道:“多谢管事,在下只是在老爷岭许家堡作客,适逢其会,由葛老人家指派在下来的,回去覆命之后,可能就离开许家堡了,管事如果有什么消息,可直接送给许家堡庄主许铁棠就好,在下告辞。”说完,举步沿着湖边大路行去。

  陆碧梧目送他远去,心中暗道:“这年轻人个性好生倔强。”

 

  谷飞云出了白石牌坊,一路下山,天色已黑,行经石屋,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小友请留步。”
  
  谷飞云脚下一停,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腰背微弯,手持一支紫红竹杖的老者徐步走来,这人自己并不认识,这就拱拱手道:“老丈可是叫在下吗?”

  竹杖老者微笑道:“这里只有小友一人,老夫不叫你,还有别人吗?”

  谷飞云道:“不知老丈有何见教?”

  竹杖老者道:“你就是上午上山,去晋见金母的那个小伙子了?”

  谷飞云道:“是的,老丈是……”

  竹杖老者呵呵一笑,举了下手中那支色呈紫红的竹杖说:“你师父没和你说过,老夫这支竹杖?”

  谷飞云道:“没有,家师不是江湖中人,老丈一定是很有名的老前辈了。”

  竹杖老者怪笑一声,道:“很有名……还会替人家看山?”

  谷飞云不知他在说什么,但语气之中有着极大的牢骚,不觉愕然道:“老丈不是崆峒派的人吗?”

  竹杖老者哼道:“守山四老,谁是崆峒派的人了?”

  谷飞云道:“守山四老?听老丈的口气,有四位老丈了?”

  “不错。”竹杖老者道:“上午你上山时不是见到一位了?他就是虬髯客尉迟律,双日白天由他负责,双日晚间由老夫负责。”

  谷飞云抱拳道:“在下从没有在江湖中走动,真是孤陋寡闻,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竹杖老者笑了笑道:“老夫竹杖翁竺天佑。”

  谷飞云抱拳道:“原来是竺老丈,在下失敬。”

  竹杖翁道:“老夫听说小友是奉葛老前辈之命来见金母的?”

  谷飞云道:“是的。”

  竹杖翁道:“老夫想奉托小友,你回去见到葛前辈,就说竺天佑向他老人家请安。”

  谷飞云道:“在下记下了,见到葛老人家,在下一定会说的。”

  “多谢小友。”竹杖翁含笑道:“时间不早了,小友请吧。”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告辞。”说完,举步向前行去。来到了谷口,只见两个佩剑青年站在那里,看到自己也没多问,谷飞云朝他们抱了下拳,也就一路下山去。心中一面想道:“守山四老,自己见到了两个,不知还有两个是什么?虬髯客、竹杖翁,大概都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人了,他们既非崆峒派的人,不知为什么会替崆峒派守山的?”

  接着又想起金母先前一直对自己很客气,后来怎会突然变脸,她不可能为了自己一再避开四位姑娘的长剑,有失她的颜面,那是为什么呢?哦,她叫出自己使的是「剑遁身法」,又说自己是石头和尚的徒弟,莫非她和石头和尚有什么过节不成?对了,葛老人家是武林前辈,回去问他,一定会知道的。

  由山腹走出,回到瀑布潭边,再循涧而下,回到山麓,马匹还在林下,看到自己,居然低嘶着奔了过来。谷飞云拢住马头,在它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我们走吧。”跨上马背,马匹不待他鞭策,昂首发出一声长嘶,展开四蹄,奔驰而去。

  三天后,午牌方过,谷飞云已经回到老爷岭,下马之后,马匹自有庄丁接了过去,他一直朝花厅走来。就在走廊上遇到孟君杰从里面走出,欣然道:“谷兄回来了,路上辛苦,快到里面休息。”

  他陪同谷飞云朝里行去,一面说道:“荆月姑和祝秀珊三天前已经回来了,现在只有小师妹还留在崆峒,听说金母已经正式收小师妹为弟子,谷兄此行,大概已经见过小师妹了?”他口中的「小师妹」,自然是西凤女状元许兰芬了。

  谷飞云听得极为惊异,他见到了金母,金母不是一口否认,还要她大弟子陆碧梧立即派人下山,查明此事,如何又会收许兰芬做弟子呢?这中间当真扑朔迷离,令人难以捉摸。一面朝孟君杰微微摇了下头,说道:“在下没见到许姑娘。”

  孟君杰奇道:“那么兄台也没见到金母了?”

  谷飞云道:“见到了,此事说来话长……”刚说到这里,已经来至花厅门口。

  孟君杰道:“那就进去再说了。”花厅中,只有许铁棠陪同南山老人和醉道人师徒两人,坐着喝茶。

  南山老人没待谷飞云走入,就呵呵一笑道:“谷小哥,你来得倒快,老夫推算,你大概要明天午前才能回来哩。”他不知道谷飞云是连夜下山的。

  谷飞云举步走入,朝南山老人、醉道人、许铁棠三人抱拳行礼,道:“老人家、道长、许庄主,在下回来了。”

  许铁棠忙道:“谷少侠路上辛苦,快请坐下。”谷飞云依言,在下首一把椅子上落坐。

  许铁棠又道:“谷少侠此时赶回来,大概还没有用饭吧?”

  谷飞云道:“没有。”

  孟君杰忙道:“兄弟去吩咐厨房给谷兄送到这里来。”

  谷飞云道:“多谢孟兄,简单点就可以了。”孟君杰走出,一名庄丁给谷飞云沏了一壶茶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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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崆峒圣母

 

  许铁棠急着问道:“谷少侠见到金母,一定也见到小女了,她好吗?”

  谷飞云道:“许庄主,在下晋见金母,但没见到令媛。”

  许铁棠一怔,问道:“怎么?金母没让小女和谷少侠见面吗?”

  “不是的。”谷飞云道:“在下此行经过,十分曲折,还是由在下从头说起的好。”

  南山老人颔首道:“不错,你就从头说起好了。”

  谷飞云喝了口茶,就从自己赶到崆峒山下,放开马匹说起,如何循着山涧,寻到山谷尽头,如何遇见宇文澜,她领自己进入石窟,就要自己一人上去。如何见到管事陆碧梧,由她领自己去晋见金母,自己如何把西凤三元失踪之事,向金母详细说了。金母先前只是否认崆峒门下,没有劫持三位姑娘,后来听说宇文澜领自己进入石窟,不禁勃然大怒,如何要陆管事立即派人彻查此事。

  许铁棠听到这里,不禁咦道:“荆月姑、祝秀珊二人回来,明明说兰芬已拜金母为师,对你怎么会这样说呢?”

  南山老人扬了下手道:“许庄主且等谷小哥把话说完了。”谷飞云接着说出,金母要自己看看她门下的剑法,如何命四名青衣女子向自己围攻,自己如何脱出剑阵,金母如何厉色相向,声称「从此不得再上崆峒一步」,详细的说了一遍。

  许铁棠哼道:“她故意和谷少侠翻脸,那就是不承认小女在她山上了。”一面朝南山老人道:“老仙长,小女明明在她山上,她居然不肯承认,这可怎么办呢?”

  南山老人白眉微攒,说道:“金母平时纵然生性乖僻,但终究是一派掌门,一向言出如山,这一情形,不类她平日为人……”

  “在下也有此感。”谷飞云道:“金母当时虽然厉色相向,要在下记住从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但在下走到门口之际她曾说要在下转告葛前辈的话不要忘了。她要在下转告老人家的,就是:失踪的三位姑娘,崆峒派自会尽全力把她们找回来的。这话她说得斩金截铁,似乎不像是敷衍之辞。”

  就在这时,一名庄丁提着食盒走入,在桌上放好碗筷,端出四菜一汤,和一锅米饭,说道:“谷少侠请用饭了。”

  许铁棠道:“谷少侠,我们都吃过了,你快请用啊,只是简单了些,你不介意吧?”

  谷飞云道:“这样已经很好了。”当下也就不再客气,盛了一碗饭,吃喝起来。

  南山老人沉吟着朝许铁棠道:“谷小哥说的不错,老夫总觉得此中似乎另有别情。”

  许铁棠道:“但荆月姑、祝秀珊已经回来了,她们亲身经历,明明说小女已拜金母为师,难道还会假的?”

  醉道人道:“这件事当真令人堕入五里雾中,荆、祝二位姑娘已经回来,说的当然不会有假,但谷小施主面见金母,她何以又不认呢?”

  “就是这样说咯。”许铁棠忧形于色,说道:“如果说小女真的蒙金母青睐,拜在崆峒门下,兄弟自可放心,偏偏谷少侠面见金母,她却又断然否认,那么小女到底去了哪里呢?兄弟担心的也就在此。”

  醉道人望着师父,说道:“听金母的口气,好像有人假冒崆峒之名,江湖上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冒她呢?”

  “江湖上确实没有这样的人,敢去捋崆峒派的虎须。”南山老人道:“但如果不是金母门下劫持去的,那么显然就有吃了豹子胆的人,在假冒崆峒之名了。”接着朝许铁棠道:“但不论令媛是否在崆峒天池,有一点老夫可保证的,那就是令媛决不会有半点危险。”
  
  谷飞云吃了三碗饭,又把一碗汤喝了,抹抹咀,正想说话。只见孟君杰陪同荆溪生走了进来,说道:“师父,荆庄主说有急事求见……”

  许铁棠没待他说完,已经站了起来,拱拱手道:“荆兄来得正好,兄弟正想叫君杰去请你老哥呢。”

  “许老哥,小女又失踪了。”荆溪生个子高大,但声音却带着些沙,急着说道:“这里有一红字条,请老哥过目。”他手中拿着一张信笺大的白纸,随着话声递了过来。

  “令媛又失踪了?”许铁棠听得不觉一怔,抬目道:“她回来才三天,怎么……”他看荆溪生把白纸递过,就随手接过,低头看去,只见信上写着:“请令媛协助侦查许兰芬失踪事宜,本派负责安全,毋念。”下面盖了一颗朱红小钤,是「崆峒天池」四个篆文。

  一面立即把字条朝南山老人递去,口中说道:“令媛是崆峒派请去侦查小女失踪的,那么小女真的不是金母收为徒弟了?”

  南山老人看完字条,说道:“这是金母的天池敕令,错不了……”说到这里,忽然笑道:“女榜眼大概也失踪了。”

  果然,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从长廊传来,接着但见祝中坚从外走入,口中刚叫了声:“许伯父……”

  许铁棠点头道:“祝少兄来得如此匆忙,可是令妹又失踪了?”

  祝中坚一怔,说道:“许伯父原来已经知道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双手呈上,说道:“这是他们留的条子,请许伯父过目。”

  许铁棠看过字条,和荆溪生的一样,这就说道:“两张字条,完全一样,令妹和荆姑娘都是被崆峒派请去,协助调查小女失踪一事,由此看来,令妹和荆姑娘有崆峒派保证,安全可以无虑,最伤脑筋的还是小女,如今不知究是被什么人劫去了。”

  荆溪生惊异的道:“令媛不是拜金母门下了吗?这字条上却说要小女协助侦查令媛失踪之事,兄弟觉得事有蹊跷,才赶来向你老哥报告的。”

  许铁棠轻唉一声,指指谷飞云道:“谷少侠刚从崆峒回来,小女根本不在崆峒……”当下就把谷飞云此行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荆溪生诧异的道:“这么说许姑娘是被假冒崆峒派的人所劫持,这……”

  南山老人道:“许庄主,金母既已派门下弟子下山侦查,必定会有结果,令媛决无危险,你也不用太过着急,至于荆、祝二位姑娘,金母以「天池敕令」担保,安全更无问题,大概是为了只有二位姑娘和假冒崆峒派的人有过接触,需要她们提供线索而已,二位更不用担心了。”

  许铁棠道:“依老仙长的看法,咱们该当怎么办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稍安毋躁,老夫相信金母会有圆满答覆的,大家不如静等她的消息为是。”

  许铁棠经南山老人这么一说,心事放宽了不少,点头道:“老仙长既然这么说,兄弟就放心多了。”

  南山老人转脸朝醉道人道:“谷小哥奉他师父之命,前来找你,这几天正好没事,你不妨带他去望仙观一行。”

  醉道人恭声应「是」,说道:“弟子明天就和谷施主回桐柏山,你老人家……”

  南山老人笑道:“为师难得来一趟,许庄主这里有的是好酒,一时如何舍得走?再说许姑娘失踪这件事,还没下文,为师自然要等几天了。”

  许铁棠忙道:“老仙长说的是,平日里请都请不到,既然来了,自是要在敝庄多盘桓一些时候。”

 

  今天,正月十三,俗称上灯夜。云不多,月色很好,大地好像铺了一层轻霜。现在初更已过,二更还差一点。谷飞云已经睡了,而且还睡得很香。蓦地,在睡梦中,耳边响起细小的声音:“小哥,快醒一醒,快到庄外西首一里外去,迟就来不及了。”

  谷飞云矍然惊觉,蹶然坐起,他听得出来,这是南山老人的声音,以「传音术」在自己耳边说话。老人家决不会捉弄自己,那么真的有事了。心念闪电一动,那还犹豫,立即披上长衫,开门走出,双足一点,长身纵起,登上屋檐,接连几个起落,出了庄院,一路朝西飞掠。一里光景,不过转眼工夫的事,就赶到了。
  
  这里地名叫做景家山,沿着山脚,是一片空旷广大的山地,这时正有两条人影,在互相追逐。不,应该说一个闪避,一个追逐才对,因为闪避的那人,一回向东,一回向南,身法轻快,就像苍蝇钻窗一般,到处碰壁。追逐的那人,身法高过闪避的人甚多,是以任凭你投向那一个方向,他只需轻轻一闪,就可挡住你的去路。这好比猫戏老鼠,欲擒故纵,放开了,也不怕你逃得出去。

  谷飞云在一棵大树后隐住身子,凝足目力探首看去,这两人都是女的。闪避的那个一身青布衣裙,秀发束成一束,垂在背后,生得蛾眉凤目,一副娇而且黠的模样,不是宇文澜还有谁来?再看追逐她的人,则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也是一身青布衣裙,面貌白皙,身材苗条,风韵甚佳,颇像大家闺秀。尤其施展移形换位,身法美妙,轻灵得宛如一缕轻烟,一阵轻风,令人不可捉摸。

  宇文澜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声东击西,乘隙溜走,都被青衣妇人挡住去路,心头自是十分气恼,不由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叱道:“你一再拦我去路,要待怎的?”

  青衣妇人平静道:“我问你要去哪里,你还没告诉我呢。”

  宇文澜道:“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青衣妇人冷声道:“你不肯说,咱们就这样耗下去了。”

  宇文澜自知不是对方敌手,跺跺小蛮靴,无可奈何的道:“我到老爷岭去,总可以去吧?”

  青衣妇人问道:“到老爷岭去作甚?”宇文澜道:“找人。”

  青衣妇人问道:“找谁?”

  宇文澜粉脸微红,说道:“你有完没完?”

  青衣妇人道:“你还没回答我。”

  宇文澜焦急的道:“朋友。”

  青衣妇人道:“朋友总有姓名吧?”

  宇文澜道:“我找朋友为什么要告诉你?”

  青衣妇人道:“你非说不可。”

  宇文澜忽然笑道:“他叫……看剑。”玉腕疾抬,长剑一颤,闪电般朝青衣妇人咽喉刺去,这一剑出其不意,去势极快,令人防不胜防。

  “嗒。”青衣妇人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而且轻而易举的一下压住了宇文澜刺去的剑脊,轻喝道:“说,他叫什么名字?”

  宇文澜赶忙缩手收剑,但剑被对方压住,竟如吸住了一般,挣都挣不脱,一时粉脸娇红,使性的道:“我偏不说。”

  “你不说,我说。”青衣妇人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去找谷飞云的?”

  谷飞云心里「咚」的一跳,她说得不错,宇文澜这里没认识什么人,找人,自然是找自己来的了。青衣妇人和宇文澜显非熟人,她怎会知道的呢?宇文澜的剑仍被青衣妇人压着,兀自收不回,一面急道:“你管我找谁?”

  青衣妇人目光渐渐冷峻,说道:“你找谷飞云有什么事?”

  宇文澜双颊骤然飞起两朵红云,娇羞的道:“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是找他来的呢?”

  “我不管你找谁。”青衣妇人冷声道:“你给我站着别动,待回就可分晓了。”说话之时,左腕乍然一抬,一缕指风,朝宇文澜「华盖穴」上点去。

  隐身树后的谷飞云,听出青衣妇人口气,似乎要出手了,急忙从树后闪身掠出,口中叫道:“宇文澜,我在这里。”他闪出之时,也正是青衣妇人抬手之际,谷飞云眼快手快,左手趁机轻轻一推。

  这一推虽然出手不重,但正好推在青衣妇人肩背上,使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一下把青衣妇人推得身向左转,脚下也跟着朝左首跨出一步。这一下纯是出其不意,把青衣妇人推得向左跨出一步,她压住宇文澜的长剑自然也松开了,左手点出的一缕指风,更落了空。这一瞬间,谷飞云已经抢到了宇文澜的身前。

  宇文澜从没受过人家半点委屈,方才被青衣妇人逼得团团转,心知对方身手高出自己甚多,强忍着一口气,不肯屈服,这回骤然见到谷飞云,好像遇见了亲人一般,口中叫了声:“谷大哥。”一下扑入谷飞云的怀里。

  谷飞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扑到自己怀里来,这真是艳福要来的时侯,连城墙也挡不住,软玉温香抱满怀,这是何等香艳之事,但谷飞云长到二十岁,从未和女孩子有过接触,连女孩子的玉手,也是那天在山腹里,第一次握过。这回宇文澜纵体入怀,可把他给愣住了,何况对面还有一个青衣妇人,一时之间,胀红了脸,双手把她扶住,口中嗫嚅的道:“你……没事吧……”

  宇文澜也只是一时忍不住,很快就发觉自己扑入他怀里,不是太亲昵了吗?一时也羞得浑身发热,经他这一扶,慌忙直起腰,朝边上退开一步,微微摇头道:“没什么……”

  青衣妇人看着谷飞云冷冷的道:“你就是谷飞云?”

  谷飞云朗声道:“如假包换。”

  青衣妇人道:“你为什么要包庇她?”

  谷飞云笑了笑道:“因为她是我朋友,她是来找我的,我自然要替她解围了,请问大婶又为什么要为难她呢?”

  青衣妇人冷声道:“你少管闲事。”一面朝宇文澜喝道:“宇文澜,你跟我走?还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宇文澜冷声道:“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跟你走?擒我回去,凭你配吗?”青衣妇人轻哼一声,身形疾然欺近,快如魅影,探手朝宇文澜肩头抓来。

  “你这是做什么?”谷飞云怕宇文澜被她抓到,急忙一把握住宇文澜玉臂,右足轻旋,带着她娇躯闪了出去。青衣妇人抓了个空,清莹的脸上,不禁飞过一丝怒色,喝道:“谷飞云,我叫你少管闲事,你听到了没有?”

  谷飞云挡在宇文澜身前,朗声道:“你要做什么,总该说说清楚。”

  “让开。”青衣妇人冷声道:“我说过要把她擒回来,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宇文澜气黄了脸,叫道:“谷大哥,你以为我怕了她呢,你站开去,让我领教领教她的高招。”纤腰一拧,从谷飞云身边闪出,抖手一剑刺了过去。不,她恨透了青衣妇人,一剑刺出,迸出一簇剑光,这一剑至少刺了七八剑之多。

  青衣妇人冷笑一声:“果然是妖女。”手中长剑一转,登时响起一串清脆的「叮」、「叮」之声,一下又压住了宇文澜的剑脊,剑尖一昂,抵住了宇文澜的咽喉,冷声道:“你动一动,我就刺穿你的喉咙。”

  宇文澜大声道:“你杀了我好了。”

  谷飞云看得心头大急,身形一侧,左手探处,一把抓住了青衣妇人执剑右腕,说道:“有话好说,别真的伤了人。”

  青衣妇人虽已三十五六岁,但从未和男人接触过,这下被谷飞云抓住右腕,不禁心头发懾,脸上微微发慌,急忙用力一挣,但谷飞云这记手法,乃是南山老人教他的「抓蛇手法」,被他抓住了,整条手臂竟然使不出半点力道来,任你再挣也没用,一急之下,脸色更红,叱道:“你还不放手?”

  谷飞云原是一时情急,才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此时看青衣妇人羞怒神色,急忙五指一松,歉然道:“对不起,在下……”

  话还没有说完,青衣妇人娇叱一声:“小贼看剑,今晚饶你不得。”长剑挥舞,一片错落剑光,宛如孔雀开屏,缨络缤纷,急袭而来。

  谷飞云看得大吃一惊,急忙回头朝宇文澜道:“你快退后些。”一面大声道:“你来真的了?”

  青衣妇人冷喝道:“今晚我要剁下你双手来,方雪我心头之气。”剑光弥漫,愈刺愈快。

  谷飞云展开身法,身如逆水游鱼,就在对方一片绵密的剑光中闪来闪去,不住的游走,任你青衣妇人剑法快得如同闪电,却连他一点衣角也没刺中。宇文澜看得芳心喜不自胜,娇哼道:“这样的剑法,再练上四十年也不管用,还在这里现什么眼……呃……”话声未落,突然呃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就在此时,另外响起一个妇人声音喝道:“四师妹,住手。”正在挥剑如飞的青衣妇人听到声音,立即长剑一收,疾然而后退了数尺。谷飞云听到另一个妇人声音,从宇文澜身边传来,心头不由一惊,这时正好青衣妇人收剑后退,急忙举目看去,果然不知何时宇文澜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瘦高青衣妇人。
  
   

  这青衣妇人同样面貌白皙,但个子较高,脸型狭长,看去大概四十来岁,双目神光炯炯,正朝自己投来,宇文澜就站在她身边,不言不动,业已被她制住了穴道。这时那瘦高青衣妇人开口了:“四师妹,这人是谁?”

  谷飞云朗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宇文姑娘是你把她制住了?”他在发出朗笑声中,右足尖已经轻蹴地面,飞射出一蓬八九颗细碎的石子,袭向青衣妇人背后八九处穴道,这是他师父孤峰上人独创的奇功「蹴石打穴」。

  这门绝技,就是脚尖用劲,先把地面上的石头踩碎,再蹴飞出去,袭取敌人穴道。但同是打穴,分为正取和逆取两种,正取就是打敌人正面穴道,只要把石子蹴得激射出去就好。逆取就要把蹴飞出去的石子,射向敌人身后,再以回力倒打过来,袭取敌人背后穴道,这比正取要难得多,全仗内功火候和十多年的勤练,才能得心应脚,拿捏得准,使敌人防不胜防,可说是武林中别出心栽的奇功。

  那瘦高妇人一身功力却是十分可观,她在谷飞云朗笑声中,突然发觉身后响起几缕极轻的破空尖风,朝自己身后袭来。心头猛地一惊,急忙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凭着一口真气,硬把身子朝横里移开三尺光景。说也真险,就在她堪堪移开之际,八九颗石子挟着劲急轻嘶,从她身后飞掠而过。

  瘦高青衣妇人脸含怒色,回身喝道:“什么人在我后施袭,还不给我出来?”

  谷飞云大笑道:“不用怕,你身后没人。”双足连蹴,又是一蓬十数颗碎石子,激射出去,这回是正取,急袭对方前身。

  瘦高青衣妇人没想到谷飞云双手没有抬动一下,却有一大蓬暗器射了过来,但她岂是省油的灯,口中冷笑一声:“小子,原来偷袭我的是你。”说话声中,左手一把抓起宇文澜,身形再次横闪而出,右手却在闪出之际,迅疾化掌,朝右拍出,同时喝道:“你也接我一掌。”

  原来她算准谷飞云打出这一蓬暗器的目的,是要逼她后退,谷飞云才好乘机抢上来救人,所以在闪出之时,横掌扫出。这一记谷飞云果然没有防到,瘦高青衣妇人闪出之际,他已同时扑身而起,朝宇文澜抢来。两人一退一进,就像打麻将换位一般,等谷飞云扑到之时,瘦高青衣妇人已经闪了出去,但觉一道轻风,迎面吹拂过来,谷飞云还不知厉害,也并不经意。

  突听一个苍老妇人声音在耳边喝道:“年轻人,这是崆峒派的「天池水面风」,接不得。”话声入耳,另有一道掌风,一下撞到身上,把自己一个人往后推出去了四五步之多。心头不觉一怔,不知这说话的是谁?脚下堪堪站停,耳中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好像有人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接着只听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沉喝道:“小丫头,还不把我徒儿放了?”谷飞云抬目望去,敢情方才那声「啪」,是掴在瘦高青衣妇人的脸上,她神情错愕,左手抚着脸颊,还不知道是被谁掴的?

  宇文澜被制的穴道,也在此时解开,她一脸惊喜,纵身飞快的朝谷飞云跑来,口中叫道:“谷大哥,我师父来了。”

  瘦高青衣妇人及时惊觉,急忙喝道:“四师妹,快截住她,别让妖女跑了。”纵身朝宇文澜身后追扑过来,先前的青衣妇人同时纵起,截向宇文澜前面。两人身法均极快速,但就在她们扑起之际,但听接连两声「砰」、「砰」轻震,两个人在半空中好像遇上了什么,同时被震得往后跌出去。

  这时,又响起苍老妇人的声音喝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胆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徒儿,要她们到一里外小山上的五谷神庙来见我。”她把两个四十来岁的青衣妇人,叫作「小丫头」,而且口气极为托大。这不仅看得谷飞云心头暗暗凛骇,这苍老妇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甚至连一点影子也没看到,两个青衣妇人就像草槁人般凭空摔了出去,这分功力,岂不骇人?
  
  就在他沉思之际,大路上又有几条人影,飞奔而来,那是六个苗条少女,前面四个一式青色劲装,肩背长剑,另外两个不穿劲装的轻功较差,是以比前面四人落后了许多。等她们赶到之时,谷飞云已经认出来了,稍后的两人,不就是三天前已经回来,今天又告失踪的女榜祝秀珊和女探花荆月姑。

  现在谷飞云差不多已可明白了,这两个青衣妇人很可能就是金母派出来调查西凤三元失踪的门下弟子,她们要祝秀珊、荆月姑协助,是为了认人。现在失踪的只有许兰芬一人,不用说是被宇文澜的师父收为徒弟了。

  这时他不好跟荆月姑打招呼,正好宇文澜挺挺胸,朝两个青衣妇人哼道:“我师父叫你们到一里外小山上的五谷神庙去见她老人家,你们去不去?”

  瘦高青衣妇人冷哼道:“我们当然要去。”

  宇文澜没有理睬她们,回过头,一脸笑吟吟的叫道:“谷大哥,我们走呀。”谷飞云自然要去,因为这是南山老人要自己来的,总得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同时对方才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苍老妇人声音,更是心存好奇,颇想一见其人,这就和宇文澜一起走在前面。

  先前的青衣妇人望望瘦高青衣妇人,迟疑的道:“三师姐,我们……”

  瘦高青衣妇人不等她说完,挥了下手道:“一起去,大家跟我来。”

  宇文澜走在前面亲昵的偏着脸问道:“谷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被人在半路上截住,赶了来的?”

  谷飞云不好说出南山老人叫自己来的,只好含糊的道:“我晚上睡不熟,出来随便走走的,没想到会遇上你……”

  宇文澜听得咭的轻笑了声,就抿抿嘴,没有说话,心里却甜甜的,很想说:“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咯。”但姑娘家这话如何如何说得出口?何况她知道师父修成了「通天耳」,心里的话,可也不敢说出口来,怕给师父听到了。
  
   

  一会工夫,就已赶到小山脚下,宇文澜和谷飞云依然走在前面,当先登上山腰。宇文澜悄声嘱咐道:“待会见到我师父,要叫圣母。”谷飞云点点头。

  五谷神庙只是一座小庙,坐落在山腰间,并没有堂皇庙貌,也没有庙祝。这时虽有月光,两扇山门敞开着,但里面还是黑漆漆的,也不闻一点人声。宇文澜走到山门口,回头悄声道:“谷大哥,我们进去。”

  谷飞云点点头,跟着她跨过山门,门内是一个小天井,中间有一条路,本来铺着宽阔的石板,现在石缝间都长了没胫青草。两人登上石级,两个青衣妇人也已到了山门前,只听身后响起瘦高青衣妇人冷冷的声音道:“崆峒门下丁令仪、闻玉音求见。”原来她们在山门前停了下来,并没有跟着走入。

  大殿上响起苍老妇人声音的一声沉哼,说道:“老身早就知道你们是崆峒门下,不然,还不会叫你们来见我呢,怎么,不敢进来了吗?”

  丁令仪冷笑道:“崆峒派还没有不敢进去的地方。”她身后的闻玉音和六个少女相继跟着走入。这时,谷飞云已由宇文澜暗中拉着他衣袖走进大殿,悄悄退到边上。

  大殿上适时响起苍老妇人的声音道:“掌灯。”她喝声甫出,登时有四盏纱灯同时亮起,那是由四名身穿青色紧身衣裙的少女手中提着,迅快走到上首神龛前面,分左右站定。神龛前面,放了一把木椅,椅上端坐着一个一头银发,脸色白皙红润,身穿青缎道装,手持乌木拂尘的老妇人。

  谷飞云看得心头蓦地一怔,暗道:“原来就是金母。”端坐在大殿上的老妇人,赫然就是金母,他在崆峒天池见过,当然不会认错人了。

  这时四名手挑纱灯的少女喝道:“崆峒门下见了圣母,还不跪下?”丁令仪、闻玉音两人并肩站在大殿入门处,看到白发老妇,不禁都变了脸色。

  丁令仪冷哼一声道:“假冒崆峒派名义、假冒家师的果然是你。”谷飞云也有此感觉,她是宇文澜的师父,不可能是金母,那么自然是假冒的金母了。
  
  老妇人接着喝道:“兰儿,过去给我掌嘴。”宇文澜唷了一声,立即闪身而出,走到丁令仪面前,叱道:“你目无尊长,就该罚。”右手抬处「啪」的一记耳光,打在她左颊上,反手又是「啪」的一声,打在她的右颊上,才行退下。

  丁令仪在宇文澜走近之际,顿感四肢动弹不得,心知被人在暗中制住了穴道,只好咬紧牙关,把两记耳光承受下来,等宇文澜一退下,身上也立时一松,穴道顿解。心头气恼已极,冷声道:“难道不是你假冒崆峒派名义?假冒家师,劫持老爷岭许铁棠之女许兰芬的?我几时说错了?我奉家师之命,彻查这件事来的,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当然说错了。”白发老妇人冷冷一笑,又道:“你不妨回去问问你师父,老身何用假冒你师父?老身堂堂正正是崆峒派的人,更何用假冒崆峒派名义?”口气微顿,接着又道:“至于老身收许兰芬为徒,与你师父无关,她更无权查我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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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太清心法

 

  丁令仪听出这面貌酷像师父的白发老妇,好像和师父有着极深的渊源,一面接口道:“家师要我们调查此事,是因为南山老人派谷飞云找上天池去,认为许兰芬等三人是家师劫持的,家师总不能替人家背黑锅……”

  “嘿嘿……嘿嘿……”白发老妇一阵嘿嘿笑声,打断了丁令仪说的话,接着道:“当年你师父自号西凤,与东龙、南仙、西怪,号称武林四奇,凭你师父也奇不到哪里去。我之所以要收许兰芬为徒,嘿嘿,西凤女状元,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西凤,我徒弟也是西凤,西凤有什么了不起的?”谷飞云终于明白了,这位白发老妇要收许兰芬为徒,其实只是为了金母昔年叫做「西凤」,气气金母而已。

  丁令仪当然也听出来了,冷冷的道:“原来你和家师有过节,那也不难,有什么事,怎么不去找家师呢?”

  “我去找她?嘿嘿,嘿嘿……”白发老妇怒声道:“有什么事,金凤不会来找我吗?派你们两个丫头出来,能办什么事,回去告诉金凤,我随时随地候教,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丁令仪道:“好,我会把口信带到的。”一面回头道:“四师妹,咱们走。”

  白发老妇叫道:“谷飞云。”谷飞云连忙走出,朝上首拱了拱手道:“在下拜见圣母。”一面问道:“你师父可是石头大师吗?”

  “不是。”谷飞云欠身道:“家师自号孤峰上人。”

  “这就奇了。”白发老妇脸有不信之色,说道:“你使的「剑遁身法」、「蹴石奇功」,都是石头大师的独门绝学,只有「捉云手」乃是南山老人的奇学,怎么会不是石头大师的门下呢?”

  谷飞云:“在下不知道。”

  “好,不知道就算了。”白发老妇接着道:“不过……如果你是石头大师门下,以后遇上金凤,就要小心些,提防她的「天池水面风」。”

  谷飞云想起方才自己朝宇文澜扑去之际,她曾把自己推开数尺,说道「小心天池水面风」,连忙拱手道:“对了,方才幸蒙圣母援手,在下还没有向圣母道谢呢。”

  白发老妇道:“那丫头虽然只有三四成火候,但你不小心撞上了,至少也会伤及内腑,治疗煞费周章。”

  宇文澜问道:“师父,什么叫「天池水面风」,是很厉害的掌功吗?”

  白发老妇道:“这种掌功,不是容易练的,先是每天对着天池水面发掌,用掌风击拍水面,要使水花四溅,渐渐波澜激荡,汹涌起伏,练到后来,发出的掌风要由动而静,水面但作微波荡漾。再进一层,由静生定,表面上看不到一丝动静,而掌力却直透水底,才算成功,其实也只是练无形神掌的初步功夫而已,可以在百步之内,伤人于无形,因为是在天池水边练的,所以叫「天池水面风」。”

  宇文澜道:“那和一般武林中的摧心掌,内家掌法差不多咯。”

  白发老妇点头道:“天下武林,异支同源,武功本来就差不多的,只是纯与不纯而已。”说到这里,又朝谷飞云道:“老身收许兰芬为徒,本来就要气气金凤的,既然有南山老人出面了,这样吧,她父亲因女儿失踪,心里自然十分焦急,老身给她三天假期,要兰芬随你回去,也好让她父亲知道他女儿在我门下,也可放心了。”顿了一顿,回头道:“你们去叫小师妹出来。”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少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一会工夫,只见许兰芬从神龛后面走出,欠身道:“弟子叩见师父。”

  白发老妇一指谷飞云,说道:“去见过谷少侠。”

  许兰芬出来的时候早已看到谷飞云了,闻言不禁粉靥泛红,朝谷飞云施了一礼:“谷少侠好。”

  谷飞云连忙还了一礼,含笑道:“恭喜许姑娘,拜在圣母门下。”

  白发老妇朝许兰芬道:“谷少侠因你失踪,曾奉南山老人之命,远上天池,但你却拜在为师门下,谷少侠自然没见到你。现在为师给你三天假期,回去看看你爹,好让你爹放心,三天之后,为师自会派人前去接你,你随谷少侠回去好了。”

  许兰芬躬身应「是」,说道:“多谢师父。”

  白发老妇道:“你们去吧。”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告辞。”回头又朝宇文澜拱拱手道:“宇文姑娘再见。”

  宇文澜当着师父面前,师父没叫她送,她自然不敢言送,只是看着他说了声:“再见。”

  谷飞云和许兰芬一起走出庙门,许兰芬才低低的道:“谷少侠,谢谢你。”

  谷飞云忙道:“许姑娘不用客气。”两人只说了这样两句话,就没有话好说了。

  许姑娘心里好像有许多话要和他说,但见了面,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谷飞云也是这样,不知和人家姑娘说些什么好?就这样,两人只是默默的走着。下了小山,只见有两条人影伫立在路旁,这时只听一个少女声音说道:“来了、来了,你还不快上去?”说话之际,用手推着另一个人影。

  另一个人影被推得朝前冲出去两步,回头啐道:“你才急着想见他呢。”

  先前一个尖声道:“啊,是你要等他的,现在倒赖在我头上来了。”这两句话的时候,谷飞云和许兰芬已经走到和两人不过一二丈距离,谷飞云目力较强,已可看清两人面貌,那是荆月姑和祝秀珊。这就叫道:“原来是荆姑娘、祝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祝秀珊抢着道:“是荆姐姐要在这里等你的……”

  荆月姑也抢着说:“你真是嚼舌根,方才丁、闻两位使者上山去的时候,叫我们留此在这里的,后来她们下山,说已经不用我们两人作证,要我们回去好了,我们因谷少侠还没下山,就在这里等候的……”

  祝秀珊道:“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荆月姑道:“但等是我们两个人在等呀。”

  许兰芬噗嗤笑出声来说道:“两位姐姐,这有什么好争的呢?”

  荆月姑惊异的道:“咦,会是许姐姐,你怎么来的?”说话之时,迅快的跨出了一步,一把握住许兰芬的纤手。

  祝秀珊也连忙抢了过来道:“许姐姐回来了就好,我们总算没白等哩。”

  许兰芬道:“那就快些走吧。”
  
   

  回转老爷岭,不过二里路程,路上有三位姑娘在一起,谁都不敢单独和谷飞云说话,因此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低头赶路。两里路,当然很快就到了,这时已是快近四更。四人刚奔进庄院,只见孟君杰很快迎了上来,喜道:“谷兄果然把小师妹和祝姑娘、荆姑娘救回来了,师父和荆大叔、祝兄都在厅上,快进去吧。”

  谷飞云奇道:“许庄主已经知道了?”

  孟君杰笑道:“老仙长怕谷兄有失,暗中跟随谷兄的,他老人家早已回来了,通知了家师,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厅上,灯烛辉煌,许铁棠陪同南山老人、醉道人、荆溪生、祝中坚等人坐着喝茶。看到谷飞云和三位姑娘走入,许铁棠赶紧离座,迎着谷飞云连连拱手道:“谷少侠,兄弟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把小女和二位姑娘全救回来了。”

  谷飞云还礼道:“许庄主言重,其实三位姑娘,并不是在下救回来的……”

  “爹。”许兰芬、荆月姑异口同声的叫着「爹」,分别朝许铁棠和荆溪生身边急步走上。

  “大哥……”“妹子。”祝秀珊也急步走到大哥祝中坚的身边。

  许铁棠一把抱住女儿,老泪婆娑的道:“乖女儿,这些天,你吃了不少苦吧?”

  许兰芬娇声道:“爹,你老人家不用担心,师父待女儿很好,就是怕爹不放心,才给女儿三天假期,回来看你老人家的……”

  “三天假期?”许铁棠听得一怔,急急说道:“什么?你还要回去?”

  “是啊,师父是有大本领的人,许多人想拜师父为师还求不至呢。”许兰芬接着道:“师父还说过,以后每隔三个月,就给女儿三天假回来看你老人家,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铁棠问道:“兰儿,你师父叫什么号呢?”

  许兰芬道:“师父曾说,她老人家的名号暂时还不宜公开。”

  许铁棠回头望望南山老人说道:“老仙长一定知道小女的师父是谁了?”

  南山老人摸着白须,笑道:“老夫今晚没看到令媛的师父,所以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她是一位隐名多年的人物,应无可置疑,师徒是要靠缘份的,令媛能够拜她为师,当然也是福缘了。”大家落坐之后,庄丁送上四式点心。

  荆溪生问道:“谷少侠,你是否能把今晚经过,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吗?”谷飞云心知南山老人不会说得很详细,这就从自己在睡梦中,给南山老人叫醒说起,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许铁棠骇异的道:“小女这位师父会和金母长得一模一样?口气又有如此托大,莫非和金母有什么渊源不成?”

  南山老人微笑道:“大概也差不多了,这是他们崆峒派内的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望仙观,在桐柏山胎簪和大腹两峰之间。胎簪和大腹是两座高峰的名称,这两座高峰代表了整座桐柏山。在这两座高峰之间,还有成百成千不知名的山峰,峻崖百重,只是没有这两座峰出名而已。譬如望仙观吧,同样千仞壁立,鸟径难觅,凡夫俗子罕有人登。

  峰顶却有望仙台,一片平台上,有石案、石凳,案上有棋盘,案右有石炉,可以折薪烹茶,是仙人闲来无事,沦茗下棋的地方,但就是没有出名。望仙峰在江湖很出名,那是因为有望仙观之故,望仙观却因醉道人而出名,又因他是酒仙南山老人的徒弟之故。

  望仙观矗立山麓一片松林间,碧瓦黄墙,观舍三进,倒也颇具规模。观内有一百多个道士,观主就是醉道人。他门下有八个弟子,其余都是道友。醉道人是南山老人的唯一传人,南山老人昔年就被江湖上称为「南仙」,但他从不标榜门派,醉道人也就不敢称门派,因此大家就以望仙观称之,望仙观也就等于门派了。

  谷飞云是跟着观主醉道人来的,这时就坐在观主的云房里。醉道人从木橱抽屉中取出一个朱漆小木箱,箱上有锁,他打开铜锁,取出一个花布小包,收了朱漆小箱,手持花布小包,转过身来,说道:“谷小施主,这个小布包,就是你的东西了,你先接过去。”「先接过去」者?他随后还有话说也。谷飞云不知这花布包裹中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心头未免有些紧张,双手微颤从醉道人手中接过。

  醉道人柔声道:“你打开来看看。”谷飞云依言打开花布小包,里面只有三件东西,一支三寸长的亮银小剑,一方玉佩,并放在一块摺叠整齐发了黄的白娟上面。小剑剑刃锋利,依然闪闪发光,好像是暗器。玉佩色泽光润古朴,微带淡青,中间刻的是一片云朵,恰好色呈深紫,飘飘欲飞。谷飞云不知这一剑一佩,有何用处?不觉抬头朝醉道人望去,正待开口。

  醉道人已经先说了:“你再打开这方白绢看看。”谷飞云取起小剑、玉佩,双手把摺成四方的白绢打了开来,这方已经发了黄的白绢,像是从衣衫上撕下来的内襟。绢上血迹斑澜,但仍可看得清那是三行字迹:“小儿取名飞云,务恳送交师祖,素叩托。”

  看到这里,只觉心头一阵激动,看这口气,绢上血书不是自己爹写的,就是娘写的了。莫非二十年前,爹和娘遭遇了什么大敌不成?一念及此,急急问道:“道长,这是我爹还是我娘的血书?”

  “是令堂的手迹。”醉道人道:“令堂生下小施主,就托人把小施主送来此地,再由贫道送给上人扶养的。”

  谷飞云不觉扑的跪了下去,颤声问道:“道长,我娘现在哪里?”

  “小施主快快请起。”醉道人伸手把谷飞云拉了起来,一面说道:“贫道已有二十年不曾听到令堂下落,不知令堂现在何处?”

  谷飞云又道:“那么我爹呢?”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令尊堂伉俪情深,自然在一起了。”谷飞云当然听得出醉道人的语气,含糊其词,其中似有隐情,接着问:“家父名讳,道长可以赐告吗?”

  醉道人指指玉佩,说道:“令尊初生之日,家师曾以此佩为寿,所以取名一个云字,至于这把小剑,乃是令堂的暗器,留给小施主作纪念的。”

  谷飞云心中暗道:“原来南山老人和自己祖父还是朋友。”一面收起小剑、玉佩,仍和白绢一起包好,朝醉道人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多蒙道长指点,就此告辞。”

  醉道人一怔,问道:“小施主要去哪里?”

  谷飞云道:“晚辈二十年来,一直不知身世,现在既已知道父母名讳,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二位老人家的下落……”

  醉道人颔首道:“小施主一片孝心,原也无可厚非,但……要找令尊令堂也不用急在一时,小施主请随贫道来。”他在说话之时,已经站起身来。

  谷飞云只得跟在他身后,走出云房,一直来至最后一进,醉道人走到一间石室门前,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走了进去。谷飞云只觉这间石屋里面十分幽暗,心中觉得奇怪,不知醉道人领着自己来此,有什么事?只好跟着走入。室中地方不大,中间只有一张木榻,四面无窗,如果关起木门,就不见一点天光。

  醉道人道:“这间石室,是贫道闭关清修的地方,小施主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才能出去。”话声甫出,出手如电,已在谷飞云身上点落三指。

  谷飞云根本毫无防备,三处穴道已被封住,但口中尚能说话,骇异的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醉道人双手抱起谷飞云身子,把他放在石榻之上,然后又替他盘好双膝,含笑说道:“这是家师临行时吩咐贫道的,要小施主在这里住上三十六天,才可以出去。”

  说话之时,已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放到谷飞云身边,又道:“小施主从小练的是佛门「金刚禅功」,虽然已有四五成火候,但家师总觉得「金刚禅功」纯走阳刚一路,如果能再练玄门内功,就可刚柔相济,这本是家师手录的「太清心法」,以你现在的功力,概有三十六天时间,可以练会了。”

  谷飞云道:“那么道长为什么要点晚辈穴道呢?”

  醉道人道:“贫道一共要封住小施主三十六处穴道,才可使你在练习「太清心法」时,不受「金刚禅功」的影响,等你稍有领悟,穴道自会逐一解开了。”

  谷飞云道:“老人家和道长如此成全,晚辈十分感激,只是……”

  醉道人不等他说完,就说:“好了,现在不可再开口说话,分道就要封闭你另外的三十六处穴道了,在这三十六天时间之中,希望小施主好自为之,不可辜负家师一片心意。”说完,缓缓伸出食中二指,朝谷飞云身上依次点来。

  他这回出手十分缓慢,谷飞云但觉他每一指点落之处,似有一缕阳和之气,凝注穴道,直待他点完三十六处穴道,周身都似充满了暖气,心中暗自惊异,忖道:“醉道人竟然用他本身真气封穴,这样岂不要消耗他很多真气?”

  醉道人点完穴道,果然已累得满头大汗,徐徐吸了口气,从身边取出一个小葫芦,放到榻上,然后才道:“你从此时起,不可说话,净心凝气,依照手抄本上的运气心法,缓缓行功,葫芦中是辟谷丹,早晚一粒,可以不饥,好了,贫道要出去了。”说完,就举步走出石屋,关上木门,谷飞云依稀听到他在门外还下了锁。

  厚重的木门关上之后,石屋中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因醉道人再三叮嘱不可开口说话,是以不敢开口,此刻醉道人退出之后,他突然想到自己穴道被封,双手如何能动?心念一动,就试着伸手取书,原来双手居然能动,把放在身边的手抄本取了起来。

  但另一个问题又发生了,自己从小练习内功,在黑夜之间,还能看得清楚,这就是一般练功的人所谓目能夜视,夜视,是指夜晚能够看得清东西。因为夜晚虽然黑暗,总是会有星月之光,内功练到相当火候,可以凭藉些许星月之光,就能看清周遭物事;但现在可大大的不同了,木门一经关上,不透一点天光,叫自己如何看手抄本上的字迹呢?

  正在此时,只听自己耳边响起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虚室生白,心能空虚,则纯白自生。”这是醉道人的声音,他以「传音」之术,点度自己。

  谷飞云依着他所话,宁心静志,瞑目调息坐了一会,缓缓睁开眼来,这回果然有了进展,石室虽然黝黑如故,但自己却可看清室内的情形,连自己手里拿着的三页纸张,都可以看到了。一时不觉大喜过望,低头看去,纸上字迹还模糊不清,现在他心里不急了,因为「虚室生白」,已经有了应验,慢慢的自会看得清的。

  谷飞云又阖上眼皮,养足了一会神,再次睁开眼睛,凝足目力,朝纸上看去,但见纸上较大字体,已可看清,只有大字下面的细字注解,依然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第一行写着「太清心法」,第二行是「运气总说」,约有七八行之多,每一句下面都有细字注解,这篇的正文后面,还有十来行细字。

  谷飞云心中暗想:“自己目前既然还看不清细字,且把这篇正文先背熟了再说。”这就不管它懂不懂,先把字体较大的正文,默默念着,读了几遍之后,似乎觉得心有所悟。谷飞云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把这篇约有四百多字的「总说」背得滚瓜烂熟,再读「口决」,不过二百字,每句也都有细字注解,第三页是「行气图说」,除了两幅图,都是细字注解。

  谷飞云知道这些细字注解,乃是这三页心法中的精义所在,但字迹细小,自己一时无法看得清,只好慢慢的来。一天时光,就这样过去,他左手取起葫芦,打开塞子,倾出一粒梧桐子大小的药丸,纳入口中,吞了下去,心想:“平时自己都是在夜晚运功的,如今醉道人封闭了自己三十六处穴道,自然不能再练金刚禅功了,那么不如照着三页太清心法说的运气方法,先试试看。”

  他虽然看不清细字注解,但从小练习禅功,运功行气的方法,释道二门都大同小异,差不多的。他依照心法上的运气篇,再参看两幅行气图,小心翼翼的练了一回,这是基本作法,大致上还差不多,气机运行,觉得也算顺利通畅。
  
   

  这样练了三天,第四天早晨,他吞下一颗辟谷丹之后,再拿起三页心法,凝目看去,这回目光所及,正文后面的细字注解,居然已可清晰的看清楚了。一时大喜过望,急忙低下头去仔细研读起来。这细字注解,乃是「太清心法」的精义所在,文字浅近,解释得极为透澈。

  本来,如果没有细字注解,仅凭「口决」和「行气图」,你也可以一知半解的摸索着行进,但有了细字注解就可以使你豁然贯通,事半功倍。谷飞云研读了两遍,就依照注解所说的行气运功方法,缓缓练习。

  「太清心法」练的是道家「太清真气」,谷飞云虽然从小练习禅功,如果仅就打坐调息而言,各派内功的入门基础,大半多是大同小异,但谷飞云细研读细字注解之后,就要朝着道家「太清心法」的门户进去,那就和他十几年的禅功功夫,完全不同了。

  从道家的入门功夫练起,在他说,等于从头做起。不过,虽是从头做起,但他体内总是多了十几年的功力,和初学的人从头做起,自然不同,因为他体内有十几年功力,练起「太清心法」,进步自然要快得多。不过半个月工夫,他不但已可把真气运行自如,而且被醉道人封闭的三十六处穴道,也一一迎刃而解。

  直到此时,他才体会到醉道人封闭自己三十六处穴道之时,每一处穴道,都贯注了真气。此刻穴道逐一解开,有如水到渠成,这贯注在穴道中的真气,也一一收为己有,呼吸之间,全身真气鼓荡,大有凌空飞去之感。

  “恭喜小施主,终于解开穴道,练成太清真气了。”这是醉道人的声音,他接着又道:“目前小施主虽能运行真气,但仍是你十余年勤修禅功的功力,并非从「太清真气」得来的火候,所以小施主还须继续勤练,务必练完三十六天,才能小有成就。”

  谷飞云感激的道:“多谢道长指点。”此后二十一天,谷飞云努力不懈,加紧勤练,果然在一呼一吸之间,全身真气,悠如流水,飘若云扬,随意流注,无所不适。
  
   

  这一天,正好已届满三十六天,一清早就听到门外开启铁锁之声,接着木门开处,天光刚射进门口,醉道人瘦高人影也随着走入,口中大笑一声道:“哈哈,恭喜小施主大功告成。”

  谷飞云慌忙迎了上去,作了个长揖道:“晚辈能有小成就,都出之于道长的教诲……”

  醉道人一把拉着他的手,笑道:“这些都是家师安排的,贫道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谷飞云取过三页「太清心法」,双手还给醉道人,说道:“这三页心法,晚辈都已研读完毕,理该还给道长了。”

  醉道人接过,纳入大袖中,一面含笑道:“咱们出去吧,贫道是来迎接小施主的。”

  谷飞云道:“晚辈不敢当。”

  两人出了石屋,回到醉道人的云房落坐,一名道童送上早餐,那是稀饭、馒头,和几碟小菜。谷飞云在三十六日当中,每日早晚只服一粒辟谷丹,好像完全断绝人间烟火,此刻吃到稀饭、馒头,都感到特别好吃。

  两人用过早餐,醉道人取出一封密柬,和两封银子,说道:“这是家师交代,交给小施主的。”

  谷飞云打开密柬,只见上面写着:“欲寻父母,须问东风。”只有八个字,前面四个,容易解释,后面四个字,就大是费解,须问东风?为什么问东风?「东风」又是什么呢?是人名?还是地名?

  谷飞云把字柬递给醉道人,说道:“道长请看,老人家要晚辈须问东风,不知指是是什么?”

  醉道人只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笑道:“家师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这样的密柬,和不说一样,有谁看得懂?”

  谷飞云问道:“道长请想一想,武林中有没有外号东风的人?”

  “没有。”醉道人道:“武林中知名人物,沾到一个东字的人,只有东龙门东海龙王敖九洲,还有是形意门掌门人谢东山,除了这两人之外,就没有东字的人了。”

  谷飞云道:“老人家指的会不会是东海龙王呢?”

  “这不大可能。”醉道人还是摇摇头道:“东海龙王是东龙门帮帮主,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乃是侠义中人,而且已有十年不问江湖之事,和令尊令堂根本扯不上干系。”

  他把手中密柬还给谷飞云,续道:“你且把这份密柬收好了,家师虽然故弄玄虚,但他老人家传你「捉云手」在前,又要贫道领你来望仙观,要你练「太清心法」于后,再授你这份密柬,可见家师早已打算插手,就是没有这份密柬,小施主也一定可以找到令堂的了。”

  谷飞云接过密柬,望着醉道人,迟疑的道:“但……”

  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含笑道:“目前小施主练成太清心法,纵然遇上江湖一流高手,也已足可应付,不妨先在江湖上历练历练,机缘一至,自会遇上。”这虽是宽慰之言,但也隐隐若有所指。

  谷飞云点头道:“那也只好这样了。”

  醉道人道:“这两封银子,共为一百两,聊为小施主壮壮行色……”

  谷飞云抬头道:“道长对晚辈所赐已多,这个……晚辈决不能收。”

  醉道人含笑道:“小施主行走江湖,处处需要用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令尊堂,不说贫道和令尊堂原是故交,本观也颇有收入,小施主取不伤廉,只管收下好了。”

  谷飞云想想自己下山之时,师父给了三十两银子,如今已所剩无几,行走江湖,确实到处都要用钱,这就点着头道:“道长厚赐,晚辈只好拜领了。”把两封银子收入包裹中,就起身告辞。醉道人一直送出观门。

  谷飞云回身作了个长揖道:“道长请留步,晚辈拜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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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师奸徒诈

 

  下了桐柏山,午牌时光,来到桐柏县,在城门口打了个尖,就继续上路。他骑的是一匹紫红马,还是他上崆峒山去的那一匹,本是许家庄千中挑一的名驹,许铁棠为了酬谢谷飞云不惮千里,远上崆峒,在他临行时就把这匹马送给了他。

  谷飞云很爱这匹马,还替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紫驹」。紫驹纵然不能日行八百,夜行一千,但也可以算是一匹健行的良驹,在大路上,它不须谷飞云控缰疾驰,路上一般的马匹,都被它一一超越过去。这可并不是谷飞云有心超越他们,而是极自然的本能,同样只是不徐不疾的走着,紫驹就比其他牲口要快。

  现在紫驹又在不徐不疾的情况下,越过原先在前面的一匹黄骠马了。这匹黄马毛色光亮,连颈上的铜铃,都金光闪闪,金蹬雕鞍,备极华丽。马上是个二十七八的青年,身穿紫红夹衫,生得脸型瘦削,目如鹰隼,鞍上挂着一柄长剑,极为顾盼自豪。这匹马的后面,还跟着两匹马,马上是两个身穿兰布劲装的壮汉,像是前面马上紫衣青年的随从。

  就在谷飞云马匹超过黄马一个马头的时候,紫衣青年忽然回头横了谷飞云一眼,冷哼道:“不长眼睛的东西。”双腿一夹马腹,催马朝前驰出,同时挥手一鞭,朝谷飞云的紫驹头上抽来。

  谷飞云听到紫衣青年的冷笑,陡见一支鞭影朝自己马头挥来,心想:“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大概因自己马匹超过他的马匹,就用鞭子抽自己的马头。”心念方动,左手中指业已迎着鞭影朝弹出。

  一缕指风,无形无声的激射出去,看不见,也听不到,但紫衣青年挥出的鞭子却有了反应,鞭头呼的一声,反弹过去,紧接着「啪」的一声,抽在他自己的马颈上。黄骠马痛的发出希聿聿一声长鸣,人立而起,把紫衣青年掀得从鞍上摔了下来,背脊落地,跌了个「元宝翘」。但他身手还算不弱,背脊落地,立即双脚脚跟用劲,上身一挺,站了起来。

  后面两匹的蓝衣壮汉眼看紫衣青年被牲口掀翻,跌堕下马,慌忙跃下马鞍,异口同声的道:“公子没事吧?”

  紫衣青年道:“没事。”忽然手中马鞭朝前一指,喝道:“截住那小子,别让他跑了。”

  两个壮汉抬头看了谷飞云一眼,登时像箭一般咻的一声窜到了谷飞云的马前,喝道:“小子,别跑。”

  谷飞云坐在马上,微笑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左首一个已经一手拢住了马头,喝道:“你下来。”

  谷飞云潇洒的翻身下马,朝左首汉子道:“好,是你叫我下来的,现在我把牲口交给你了,你好好给我看着。”左首汉子一手拢着马头,没有出声。

  其实谷飞云翻身下马之时,早已脚尖轻轻一蹴,飞起一粒石子,打中他的穴道,转身朝右首一个汉子问道:“朋友,你说吧,叫我下马,到底有什么事?”

  紫衣青年冷哼一声道:“没什么,大爷只在你小子身上抽上几鞭而已。”

  “果然是仗势欺人的纨裤子弟。”谷飞云点着头道:“你不妨抽抽看?”

  “抽就抽,大爷还会和你客气?”紫衣青年话声出口,右臂扬处,刷的一鞭朝谷飞云肩头抽来。谷飞云根本没有理他,只是肩头轻轻一侧,鞭势就落了空。

  紫衣青年岂肯甘休,刷刷刷,一支皮鞭挥舞如飞,一连抽出了八九鞭之多,没头没脑的朝谷飞云抽来。这一阵乱抽,鞭势凌厉,倒也出之名师所授,但对谷飞云的「剑遁身法」,却丝毫不起作用。只听鞭声呼呼,似乎记记都可以抽中,却偏偏都只有毫厘之差,擦身而过,连谷飞云的衣角都沾不上。

  谷飞云懒得和这种纨裤子弟纠缠,自然也要给他一个教训,等到对方第九鞭抽来之际,右掌迎着朝前推出。这一掌推出无声无形,但一股内劲迎着抽来的鞭势,顿时把鞭反弹回去,拍的一声,抽到紫衣青年右首肩背之上,虽然没有抽破肩头衣衫,皮破血流,但也痛得他口中发出一声惊啊。

  谷飞云冷冷一笑道:“原来你只会仗势欺人,连一鞭也受不起,以后给我收敛些,别这样跋扈了。”说完,正待上马。

  紫衣青年气得脸色煞白,呛当一声,抽出剑来,剑尖一指,厉声喝道:“上,把这小子给我砍了。”他两个随从壮汉,一个替谷飞云拢着马头,一个呆呆的站在他同伴的边上,根本没理会他说的话。

  紫衣青年怒声喝道:“你们耳边聋了吗?我要你们上,你们听见了没有?”两个壮汉依然没有作声。

  谷飞云轻笑道:“你难道没看见,你的两个跟班,一个替大爷我拉着牲口,一个是我叫他休息的,你有本领,只管使出来,吆喝个什么劲?”

  紫衣青年被激得目射凶光,厉喝一声:“你找死。”身形直欺而上,抬腕一剑,朝谷飞云当胸刺来。

  谷飞云身子一动不动,微晒道:“你也懂得使剑?”直等长剑快要刺到胸口衣衫,才抬起左手用三个指头轻轻一撮,就撮住了剑尖,再轻轻一抖,但听「啪」的一声,紫衣青年一柄精钢长剑,竟然齐柄折断,紫衣青年急刺而来的剑,一时收势不住,朝前冲上一步。

  谷飞云右手疾发,「啪」的一个耳光,掴在他脸颊上。喝道:“滚,凭你这手三脚猫,再练上二十年也不配和大爷动手。”这一记耳光,打得紫衣青年一个人顺着谷飞云的掌势,朝右跌撞出去了三四步之多,才算站住,依然眼冒金星,感到天旋地转,站着不敢稍动。谷飞云再也不理他,飞身上马,一抖绳索,朝大路上驰去。

 

  来至冯家庄,已是日薄西山的傍晚时光,这里只有一条直街,十数家店肆,却找不到一家客店。谷飞云心里暗暗焦急,就牵着牲口,在一家饼店门口,问道:“店家,在下想请问一声,这镇上可有住宿的客店吗?”

  饼店的一名伙计道:“咱们这里没有客店,但过路的客官如果错过宿头,可以到冯家庄院借宿,冯庄主为人四海,一向好客,客官到了冯家庄院就知道了。”

  谷飞云道:“这里不是冯家庄吗?”

  “这里是冯家庄,但冯家庄有上千户人家……”那伙计用手指指北首,接着道:“冯家庄院,从这里去,还有半里光景,客官到了那里,就可以看到字了。”

  谷飞云说了声:“多谢。”就跨上马鞍,依照伙计说的方向找去。不过半里光景,就看到一座巍峨庄院,矗立在一片修篁之间,等到走近,庄院大门上果然用清水砖雕刻着「冯家庄院」四个大字。

  谷飞云还未下马,就有一名青衣庄丁迎了上来,一手拢住马头,躬着身陪笑道:“公子快请里面待茶,牲口交给小的就好。”

  谷飞云随手就把缰绳交给了他,这时另一个身穿青衣的庄丁立即趋了上来,躬躬身,抬手肃客道:“公子请。”

  谷飞云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冯庄主,果然好客,手下庄丁,对客人礼数如此周到。”心中想着,就举步跟着庄丁往里行去。

  那庄丁侧身引路,由大门而二门,而大天井,登上石阶,就在大厅门口站定下来,抬手躬身道:“公子请进。”

  谷飞云现在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了,因为自己只是前来借宿的,自己尚未向管家说明来意,就被一路请了进来。何况冯庄主纵然好客,但不会事先就知道自己前来借宿,就在大厅等着自己。莫非有什么误会不成?但自己已经到了门口,就不能不进去了,这就大大方方的举步跨了进去。

  大厅上早巳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身穿团花香灰色夹袍,国字脸,浓眉略带花白,嘴上蓄着两撇八字胡子,颇有威仪,腰干挺得笔直,掌心还盘着两枚铁胆,笑声爽朗,一看就知是一位久历风尘的老江湖。他,敢情就是庄主冯镇远了。

  客人有三位,一个是头戴瓜皮帽,身穿蓝布袍,商贾人模样的中年汉子。一个是面貌清癯,身穿天青绸袍的老者,看去已有六十出头,颏下一部垂胸黑髯,没有一根花白。第三个谷飞云认识,正是在老爷岭许家庄见过的析城山神拳裴通。

  谷飞云堪堪跨进大厅,主人冯镇远已经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迎着欢然笑道:“欢迎、欢迎,冯某因几位老友在这里闲聊,致失远迎……”说到这里回头朝三位客人抬抬手道:“冯某先给公子引见……”他首先指着清癯老者道:“这位是形意门的谢东山谢掌门人。”

  接着下来指着那个商贾人模样的中年汉子道:“这位是武当派的归存仁归二先生。”接着又指向神拳裴通,正待开口。

  裴通已经含笑道:“镇远兄不用介绍了,我们早就认识了。”

  冯镇远哦了一声,呵呵笑道:“这位……”他刚说了两个字,只见一名庄丁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朝冯镇远躬躬身,结结巴巴的道:“启禀庄主,羊角真人和项公子来了,方才……方才那位……不是的……”

  冯镇远不禁为之一怔,但瞬息平复,脸上又浮起了笑容,挥了下手道:“快请。”

  就在此时,只见另一名庄丁已引着一个瘦道人和一个紫衣青年来至大厅门口,高声叫道:“羊真人和项公子到。”

  冯镇远慌忙迎了出去,连连拱手道:“羊真人莅临,兄弟有失迎迓,还望多多恕罪。”

  谷飞云抬目望去,这位羊角真人,看去只像十二三岁的童子,生得又矮又小,一张瘦削脸颊上,满布着直条皱纹。如论年纪少说已有六十以上,疏朗朗的黄眉,配着一对鼠目,颏下留着一把黄苍苍的山羊胡子,头上也只有一层稀疏的黄发,结了一个道椎,手执一柄拂尘,身上穿一件胸前绣有太极图的蓝布道袍,倒也有些飘然欲仙的模样。他身后一人,赫然就是方才路上遇的紫衣青年。

  谷飞云暗暗攒了下眉,心想:“这倒叫做冤家路窄。”

  这时只听羊角真人呵呵一笑,朝冯镇远稽首道:“贫道已有多年未曾造府,冯庄主依然丰采如昔,多福多寿,善哉善哉。”一面回头朝身后一指,说道:“这就是小徒项中英,西峰山庄项庄主的二公子。”接着吩咐道:“中英,还不上去见过冯庄主?”

  紫衣青年依言朝冯镇远作了个长揖,说道:“小侄项中英见过冯伯父。”

  冯镇远目光打量着项中英,一面连连抬手道:“羊真人、项少侠请坐。”

  羊角道人一眼看到谢东山、归二先生两人,连忙陪着笑稽首道:“原来谢掌门人、归二先生也在这里,真是巧极了,二位都是武林中的福人。”

  谢东山、归二先生也还了一礼,口中说着:“不敢。”

  冯镇远指着神拳裴通,笑道:“这位是析城山神拳裴通裴老哥。”

  羊角道人哦了一声,稽首道:“裴大侠的大名,贫道慕名已久,今晚真是幸会。”

  裴通还礼道:“道长好说。”

  羊角道人目光移到谷飞云的身上,问道:“这位小施主如何称呼?”

  冯镇远望望谷飞云,先前还以为他就是项中英,如今项中英来了,这个青年究竟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了?谷飞云抱抱拳道:“冯庄主,在下谷飞云,只是路经贵庄,错过宿头,借宿来的,在下告辞。”正待举步朝外行去。

  冯镇远忙道:“谷少侠请留步。”

  只听项中英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这两句话,几乎是同时出口的。

  冯镇远听得不期一怔,回头道:“项少侠认识这位谷少侠吗?”

  项中英已转过身去,朝羊角道人道:“师父,这小子就是在路上以石子打穴,制住项勇、项发,折断弟子长剑的狂妄小子。”

  “这倒真是巧得很。”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鼠目溜过在场诸人,问道:“不知在座的各位道长之中,可有人认识这位少施主的吗?”这人果然是个老奸巨滑。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正是为了不愿意开罪冯镇远的朋友。

  神拳裴通抱抱拳道:“兄弟和这位谷少侠,曾在陕南有过数面之雅,如果和项少侠有什么误会的话,江湖同道,总是以和为贵,何况双方又是都在这里作客,所以兄弟希望两位少侠给这里的主人一个面子,能和解是最好不过的事。”他这番话,也是老江湖才能说得出来。

  第一点,表明他和谷飞云虽然认识,但并无深交。第二点,把事情推向主人。第三点是能和解最好,不能和解也与他无关。这几句话,真是说得技巧极了。冯镇远身为主人,正待开口。项中英这回有师父撑腰,更不把谷飞云放在眼里,闻言冷笑一声,抢着道:“这姓谷的小子在路上狂妄发横,就算是一场误会吧,但在下赶到冯家庄门口,才知道有人冒充在下,先来到庄上,诸位前辈请说,这小子如此行径,还能说是误会吗?”

  谷飞云被他说得气红了脸,不觉双目精光暴射,大喝一声:“住口。”他气怒之下,这两个字喝的内力迸发,听到项中英的耳中,宛如春雷骤发,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半晌听不见声音。

  谷飞云接着向大家抱拳道:“在下和姓项的并不认识,也并无过节,下午在途中所引起的争执,本来是一场误会,但项中英说的并非事实,在下实有向大家说明白的必要……”

  当下就把自己无意中超过他一个马头,项中英如何挥鞭抽来,一直说到自己如何错过宿头,承镇上店家指点,前来冯家庄院借宿,被庄丁引来大厅,详细说了出来,一面接着道:“诸位武林前辈,在下几时说过姓项?冒充他项中英了?”

  项中英冷笑道:“家师是替我向冯庄主提亲来的,你在途中阻挠我到冯家庄来,自己却抢先赶了来,分明是想冒充我项某人,来这里招亲了……”

  谷飞云微晒道:“你不但是个纨裤弟子,简直是信口雌黄的无赖,你把我姓谷的看作何等样人?”

  项中英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羊角道人朝项中英摆了下手,制止他再说,一面朝谷飞云问道:“少施主方才曾说你是空手折断小徒长剑,可是事实?”

  谷飞云双手一摊,说道:“在下行走江湖,第一不打诳语,第二不携带兵器,空手折断他长剑,何难之有?”这话说得够狂。

  “哈哈”羊角道人大笑一声问道:“小施主尊师是谁?”

  谷飞云傲然道:“家师孤峰上人。”

  羊角道人微微一楞道:“贫道从未听说过尊师名号。”要知今晚在座的几人,都是当今江湖上的知名人物,他们没有听人说过,就不能算得是成名人物了。

  谷飞云微晒道:“道长有什么好笑的?道长没有听说过家师名号,并不足奇;夏虫不足以语冰,乌雀不足以道鹏鲲,这又何损于家师?”

  羊角道人沉冷的道:“这么说,少施主的尊师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不知是哪一门派的高人?”

  “家师没有门派。”谷飞云笑了笑道:“家师自号孤峰上人,孤峰也者?是指万山之中参天独立的最高峰,家师就是站在这孤峰顶上的人,道长现在明白了吧?”

  羊角道人一怔道:“尊师的意思,他自称天下第一人了?”

  谷飞云微笑颔首道:“一点不错。”

  羊角道人哼道:“尊师好大的口气。”本来形意门掌门谢东山、武当归二先生等人对谷飞云还有好感,但听到这里,不觉都嗤之以鼻。

  只听羊角道人续道:“少施主总听说过,许多门派在弟子出师时,赐予宝剑,常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说,贫道门下,虽然没有这项忌讳,但小徒长剑,乃是贫道所赐,少施主折断小徒的剑,岂不就是折辱小徒师门……”

  谷飞云道:“在下赤手空拳,令徒却在猝出不意,拿剑刺来,照道长的说法,在下不能还手,还手可能会折断他的长剑,那就只能等死,让他在胸口刺个窟窿了?”

  羊角道人怒目瞪了他一眼,嘿然道:“本来贫道之意,少施主尊师可能是贫道旧识,双方师长有交情,折断小徒长剑之事,也就可以算了。”如今少施主的尊师,贫道并不相识,贫道当然也不会难为少施主,只是要委屈少施主,随贫道往西峰山庄一行,请尊师前来把少施主领回去,不知少施主意下如何?”这话就是要把谷飞云擒回去了。

  谷飞云忽然朗笑一声道:“在下跟道长去西峰山庄?道长没说错吧?”

  羊角道人道:“少施主可是不服气吗?贫道自会叫你心服口服。乖乖的随贫道去西峰山庄。”

  谷飞云道:“道长只管请划道,在下接着就是了。”

  “很好。”羊角道人回头道:“徒儿,你再去刺他一剑试试。”

  项中英答应一声,呛的一声掣剑在手,霍地跨上一步,喝道:“姓谷的,你小心了。”

  “且慢。”谷飞云双手往背后一负,说道:“令师要你发剑试试,你先把谷某双手反绑了再试不迟。”

  一个使剑,一个徒手,已经够吃亏了,他还要人家反绑双手再试,轻轻年纪,未免太狂了。厅上众人目光,这一瞬间忍不住全朝谷飞云投去。吹牛人人皆会,但这是性命交关的事,没有把握,是没有人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在场的人,都是武林知名人物,他们看来看去,也只觉谷飞云不过弱冠年纪,除了眼神充足,不见得有何异人之处?但谁都不敢小觑了他。

  羊角道人听了谷飞云的话,也觉得这年轻人不可小觑,这就点点头道:“徒儿,这是他自己说的,你就不妨依话去做。”他口中虽然这么说了,心里也兀自不相信,反绑了双手还能折得断长剑?

  项中英答应一声,他迅速解下束腰的丝条,把谷飞云背负的双手,绑了个结实,然后取起长剑,走到谷飞云面前站定,冷声的道:“我可以出手了吗?”

  谷飞云谈然一笑道:“阁下只管出手好了。”项中英突然一声不作,抬手发剑,刷的一声,精光乍闪,剑尖直射谷飞云胸口。

  他就是在这一招上,被飞云折断长剑的,此次出手,岂会再蹈覆辙?这是经羊角道人指点,看去虽是老样子,实则暗藏杀机。只见他一支剑光直奔谷飞云前胸,快到二尺光景,突然间爆出五六点寒星,快如闪电,取「天突」、双睛。

  这一记中途变招,当真又狠又快,令人目不暇接,而且双方如此接近,身手再高,也极难躲闪得开。但对谷飞云来说,他自幼练的剑遁身法,就是专门躲闪兵刃的身法,对方变用之际,他身形轻轻一侧,已经避了开去。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惊「啊」,啊声极似发自屏后,而且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谷飞云这一侧身,幅度不大,而且身法极快,几乎没有人能看得清楚。不,大家看到的是项中英的几点寒芒似乎取穴未难,从谷飞云耳边飞出,这一剑自然落了空。

  只听谷飞云道:“当着你师父,在下可以让你三剑,绝不还手。”

  其实他不说,项中英一个落空,早就使出第二招来了,他几点寒芒从谷飞云耳边飞出,业已察觉这一剑落了空。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手腕倏地一转,剑光就像扇面般洒开,顺势朝谷飞云头颈横切过去。这一剑本来该收剑再发,如今却顺理成章的横切过去,当然十分快,而且又是在谷飞云说话之际。

  这一下若是被他剑光扫中,谷飞云一颗六阳魁首,就会象切西瓜一般骨碌碌滚出老远的。谷飞云却毫不在意,左肩斜塌,又是一个轻旋,轻易的闪了开去,在他轻轻旋出之际,耳中又听到一声轻「啊」。现在他可以确定是从屏后传出来的,而且也可以确定这声轻「啊」声,是出自一个少女之口,敢情她看到惊险之处,还以为自己躲闪不开了,才忍不住惊呼出声的。

  项中英两剑落空,心头正感气恼,突听师父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速以「玉带围腰」,「旋风扫叶」,两招连续使出,一正一反,扫他中下盘。”话声入耳,项中英哪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剑光乍展,化作一道匹练,横扫而出,心中暗道:“前面两招,都被你轻巧身法闪了出去,这一记看你如何躲闪?”

  剑光如舞龙一般,不但朝谷飞云拦腰扫去,也把数尺方圆都圈入在内,剑势壮阔,极为壮观。这下连旁观的人都认为谷飞云已被剑光网进去了。哪知谷飞云不知何时,早巳站在离剑光圈子三尺外的地方,含笑道:“项朋友,在下让你的三招已经满了。”

  项中英听他的话声,才发觉这一记依然没把对方圈住,他心头怒恼的恨不得一剑穿心,把谷飞云刺上一个大窟窿。因此一言不发,身形一矮,发如旋风,一下欺近过去,剑光匝地横扫,出手之快,劲风嘶然,几乎用上了他吃奶的力气。

  但你出手快,谷飞云比你更快,你身如旋风,欺近过去,谷飞云也身如旋风,闪了开去,等你剑光出手,早已连谷飞云的影子都不见了。等项中英发觉自己这一招又落了空,赶紧收剑,怎知谷飞云又是一个旋身,旋了回来,就在旋回来之际,他出手了,那正是背后旋到项中英收剑之际,右手中指突然弹了出去。但听「铮」的一声,项中英手上长剑,突然间齐柄折断,呛当一声,跌落地上。

  这时谷飞云已回到原来的立身之处,脸含微笑,说道:“在下双手还是绑着。”说着,转过身去,让人家看个清楚。

  项中英手上长剑突然齐柄折断,这一记厅上众人谁都没有看清楚,好像是长剑自己断折的。何况谷飞云还被反绑了双手,如何能折得断项中英的长剑呢?这简直比魔术还要神奇,连两位使剑名家形意门掌门人谢东山,和武当归二先生都看得耸然动容,几乎怀疑谷飞云使的手法,是不是中原武功?

  羊角道人瘦削脸上,更是似怒似笑,沉声道:“徒儿,还不回来?”项中英手持断剑柄,木然没有作声。

  谷飞云却朗笑一声道:“令高徒适才被在下点了他二处穴道,还没解开呢。”双手轻崩,就挣得缚着双手的丝条寸寸断落,才潇洒的走近项中英身边,含笑道:“今天下午,在下曾告诉过你,再去跟你师父练上二十年现在你相信了吧?”摊着左手掌,在项中英胸前连碰了三下,起下三粒黄豆般大的石子。这下看得在座诸人骇异不止,一个双手反剪的人,如何打出二粒石子来的?

  项中英突然大喝一声:“老子和你拼了。”右手五指勾曲,作势朝谷飞云脑门抓去。

  羊角道人喝道:“徒儿,回来。”项中英听到师父喝声,只好硬生生把扑出去的势子刹住。

  冯镇远身为主人,忙道:“好了,好了,不打不成相识,酒席已备,大家请入席了。”

  羊角道人没有理他,他目光深沉的望着谷飞云,点点头道:“少施主果然高明得很,不知敢不敢接贫道一掌?”

  谷飞云微笑道:“在下如果接下了,是不是就不用家师到西峰山庄把在下领回去了呢?”

  羊角道人嘿然道:“贫道正是此意。”

  谷飞云道:“在下就接道长一掌试试。”

  “好,少施主那就接着了。”羊角道人口中说着,右手抬处,朝谷飞云虚飘飘的拍来。

  谷飞云因对方是项中英的师父,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右掌当胸,迎着平推而出,他使出来的是「金刚掌」,一道掌风应手而生,和对方掌势乍接。但觉羊角道人好像毫不使劲,任由自己的掌力一直撞到对方身前,没有一点阻力,心头不禁有点踌躇,急忙收住掌势。

  羊角道人忽然呵呵一笑,也把掌势收了回去,朝谷飞云点点头道:“金刚掌,少施主原来是少林一派。”

  谷飞云道:“在下不是少林派的人。”

  羊角道人没加理会,回头朝项中英道:“徒儿,咱们走。”

  冯镇远听得一怔,忙道:“羊真人和项公子远来,酒菜已备……”

  羊角道人打了个稽首道:“冯庄主盛情,贫道心领了。”他率着项中英朝厅外行去。

  冯镇远心想:“也许他师徒当着众人面前受挫,脸上挂不住,所以急着要走。”自己自是不好再加挽留了,心念一动,但依然跟着他们师徒二人身后送了出去,一面说道:“羊真人、项公子远来是客,如今走得如此匆忙,教兄弟这主人当真深感不安……”他话还没说完,羊角道人师徒已经越过天井,出门而去。

  冯镇远回入大厅,谷飞云跟着拱拱手道:“冯庄主,在下深感抱歉,给庄主惹了这场麻烦,在下告辞了。”

  冯镇远听得又是一怔,忙道:“谷少侠借宿而来,事出误会,如何也急着要走了?”

  谷飞云道:“在下打扰之处,深感不安,告辞。”说完,又朝在座三人抱了抱拳,回身就走。

  冯镇远叫道:“谷少侠……”

  谢东山道:“冯庄主,不用叫了,这位小兄弟年轻意气,他既然要走,你留也留不住的。”

  冯镇远道:“这位谷少侠,不过弱冠之年,能有这份造诣,当真是武林后起之秀。”

  谢东山微嘿道:“狂的也可以。”

  冯镇远心知这位形意门掌门人,看不惯谷飞云的狂妄,一面含笑道:“年青人咯,意气用事,这也是在所难免,哦,裴老哥知不知道他的来历?”

  神拳裴通道:“兄弟两个月前在老爷岭作客,谷少侠是和酒仙南山老人一起来的,至于他的来历,兄弟也不大清楚。”

  归二先生矍然道:“他和南山老人在一起,这么说,此子果然大有来历。唔,那就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了。”

  冯镇远讶异的道:“归道兄本来认为他有问题吗?”

  归二先生徐徐说道:“羊角道人并非正派中人,他方才那一掌,阴柔无力,兄弟虽然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阴功?但显然不怀好意。谷少侠练的如是金刚禅功,应该可以无事,只是他经验不足,中途收掌太快,可能会有点不利,年轻人受点教训,也是好的,但他既和南山老人相识,也许就不会出事。”

  这位武当名宿,从他口气中听得出来,他和谢东山一样,似乎也嫌谷飞云少年气盛,太过狂妄。其实说穿了,还不是因谷飞云年纪既轻,武功又高,每次出手,使他们自以为一派名宿的前辈高手,看都看不清楚,心中自是不无芥蒂。这也是武林中长久以来,一直为人所垢病,而永远无法破除的门户之见了。

  冯镇远听得心头一急,忙道:“这怎么办,他可能还不知道呢。此刻他还未走远,还可以追得上……”一面大步走出厅门,大声喊道:“冯兴、冯勇,你们快些乘牲口,去把刚才走的石公子追回来,就说我有事相商,务必请他回来。”冯兴、冯勇在阶下答应一声,立即骑着马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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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白之冤

 

  谷飞云离开冯家庄,跨上紫驹,走了一段路,觉得腹中有些饥渴,身上也有些寒飕飕的感觉。但此刻夜色已深,这一带,又是荒山僻野,自然没有吃的东西,只好找了一棵大树底下作为休息之所,让马匹去附近吃草,自己就倚着树身坐下。

  天色刚刚黎明,谷飞云就骑上马匹上路,赶到信阳。正好城门口有一个豆浆摊,这就跳下马来,在摊边长凳上坐下,要了一碗甜浆,两个烧饼,正在吃喝这际。只听一阵马蹄声,奔近摊边,一个身穿青衫腰佩长剑的少年,翻身下马,朝自己含笑问道:“在下可以坐下来吗?”

  谷飞云挪了—下身子,点头道:“兄台请坐。”

  那青衫少年说了声:“谢谢。”就在长凳左边坐下,也要了一碗甜浆和两个烧饼,一面转脸朝谷飞云道:“兄台十分面善,好像在那里见过,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谷飞云道:“在下谷飞云。”

  青衫少年喜道:“原来是谷兄,幸会得很,小弟逢自珍。”

  谷飞云只好和他点头含笑道:“逢兄好。”直到此时,才看清楚他不过十八九岁,生得修眉凤目,十分清秀,有着一股斯文气息,不觉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逢自珍只吃了一个烧饼,喝了半碗豆浆,就不吃了,取出碎银,往摊上一放,说道:“老板,这是我和谷兄的,不用找了。”豆浆摊老板做十天半月,也赚不到这锭碎银子,自然千恩万谢的收了过去。

  谷飞云道:“我们萍水相逢,怎好叫逢兄破费?”

  逢自珍回头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谷兄何用挂齿?”站起身,问道:“谷兄要去哪里?”

  谷飞云跟着站起,发现逢自珍竟然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一手牵着马匹,边走边道:“在下刚从桐柏山来,经过这里,还没决定要去哪里?”

  逢自珍偏头问道:“谷兄家在桐柏山吗?”

  “不是。”谷飞云抬头望着天空,茫然的道:“我没有家。”

  “对不起。”逢自珍歉然道:“小弟不该问的?触起谷兄的心事来了。”

  “没关系。”谷飞云淡淡一笑道:“我从小就没有家,已经习惯了。”

  逢自珍关切的道:“那么谷兄在哪里长大的呢?”

  谷飞云道:“是家师扶养我长大的,直到最近,我才知道父母尚在人世,只是不知道两位老人家的下落,在下刚才说的还没决定要去哪里,就是要去找我父母,只不知从何找起……”他从小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交谈的人,这回遇上逢自珍,他关切的问起自己身世,就把自己遭遇说了出来。

  逢自珍宽慰的道:“谷兄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慢慢的自会找到的。”

  谷飞云道:“谢谢逢兄,哦,逢兄要去哪里呢?”

  逢自珍轻哦一声,说道:“小弟是出来游学的,也没有一定去处,今天遇上谷兄,一见如故,谷兄如果不嫌的话,我们不妨结伴同行,不知谷兄意下如何?”

  谷飞云含笑道:“能和逢兄同行,路上有伴,自是好事,只不知会不会耽误逢兄……”

  逢自珍不待他说下去,忙道:“不会,不会,小弟本来也没有一定去所,能和谷兄结伴同行,那是最好不过了。”两人牵着马匹走了一箭来路,忽见十几名手持钢刀的劲装壮汉,迎着自己走来。逢自珍看出情形有些不对,低声的说道:“谷兄,他们这群人,好像是寻衅来的。”

  谷飞云道:“我们又没有惹他们,不可能冲着我们来的。”话声甫落,双方已不到一丈距离,只见对方领头的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冷峻的道:“你们两个谁叫谷飞云?”

  谷飞云道:“在下就是,阁下找在下有事?”

  为首那人哼了一声道:“那好,你随我们走。”

  谷飞云奇道:“阁下找在下有什么事?”

  为首那人道:“你做了什么,心里明白,何用多说?”

  谷飞云怔得一怔道:“在下做了什么事?”

  为首那人沉声道:“你叫谷飞云就好。”一面挥了下手道:“带走。”他喝声出口,立即有两名壮汉走了上来,喝道:“小子,乖乖的跟咱们走。”

  逢自珍道:“你们是官府的人吗?”

  谷飞云没理那两名壮汉,朝为首汉子问道:“阁下要我去哪里?”

  为首汉子冷笑道:“到了你自会知道。”

  谷飞云道:“你最好说清楚,否则在下不会跟你们去的。”

  为首汉子沉声道:“去不去由不得你……”这时两名壮汉不待吩咐,右手抬处,两柄雪亮的钢刀朝谷飞云肩上搁来,喝道:“要命就乖乖的束手就缚……”

  逢自珍一手握住剑柄,气道:“你们讲不讲理?”

  谷飞云朝他笑了笑道:“逢兄,没事的。”他只轻轻侧了下身,两柄钢刀就搁了个空。

  那两个壮汉怒吼一声:“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一个转身,两柄刀再次像交剪般朝谷飞云项颈上搁来。这时另有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欺列了谷飞云的身后。

  逢自珍喝道:“你们想仗着人多?”

  谷飞云依然若无其事的道:“逢兄不用理他们,没事的。”口中说着,人已从两柄钢刀中间举步走出,朝为首那个人面前走去。

  为首那人大声喝道:“你们还不把他拿下?”他手下十几个人恍如不闻,没人理会。

  谷飞云走到他面前,微晒道:“在下不想伤人,但也不想被你们纠缠,现在你可以说了,在下和你们无冤无仇,你率众向在下寻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首那人眼看自己带来的十几个人,像中了邪一般,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心头不由得发了慌,忙道:“谷少侠饶命,这不关小人的事,是庄主派小人来的。”逢自珍听他口气,才知十几个壮汉全被谷飞云制住了,他惊奇的是根本没看见谷飞云动手,不知如何把这些人制住的?

  谷飞云冷冷的道:“你不用怕,在下只是把事情问问清楚罢了,你说,你们庄主到底是谁?”

  为首那人道:“敝庄主叫全耕德,人称开碑手。”

  逢自珍道:“我知道,开碑手全耕德为人正派,怎么会要你们来找谷大哥麻烦的?”

  为首汉子看了谷飞云一眼,迟疑的道:“那是因为……因为谷少侠……他……”

  谷飞云看他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出来,这就说道:“你但说无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首汉子道:“咱们庄主膝下无儿,只有一位小姐,昨晚少侠意图非礼小姐……
  
  “你说什么?”谷飞云身躯猛地一震,急急问道:“这是什么人说的?怎么会误会到在下身上的呢?在下根本不知道贵庄主在那里?”

  为首汉子看他一脸惊讶神色,不像有假,忍不住问道:“少侠叫谷飞云没错吧?”

  “不错。”谷飞云道:“在下就是谷飞云。”

  为首汉子道:“因为少侠意图非礼小姐时被人发现,少侠叫出名号,所以庄主派出几批人,务必找到谷少侠。”

  “这就奇了。”谷飞云道:“在下今天早晨刚经过这里……”

  逢自珍道:“谷大哥,会不会有人假冒你的名字,有意嫁祸给你的呢?”

  谷飞云道:“这也不可能,我刚到这里,与人无冤无仇,怎么会……”说到这里,忽然朝为首汉子道:“好,在下跟你们去见你们庄主。”

  “是啊。”逢自珍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谷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为首汉子听说谷飞云肯跟自己去见庄主,自是高兴,忙道:“谷少侠光明磊落,小的十分钦佩,只是这十几名弟兄,还请……”谷飞云潇洒一笑,走过去在每人身上拍了一掌,替他们解开身上穴道。

  为首汉子神色恭敬的朝谷飞云抱抱拳道:“小的给谷少侠领路。”说完,果然走在前面领路。

  谷飞云和逢自珍依然各自牵着牲口,跟着为首汉子身后,并肩而行,十几名壮汉则跟在两人马后。逢自珍悄声道:“开碑手全耕德出身少林,在信阳一带颇有名气,你要小心些才好。”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他们沿着城墙往南,约莫走了二三里光景,来至一处庄院前面。

  为首汉子脚下一停,说道:“二位少侠请把牲口交给他们好了。”在他说话之时,早有两名壮汉走上来,接过两人的缰绳。

  为首汉子才弯着腰,抬拾手道:“谷少侠二位请。”谷飞云也不和他客气,就和逢自珍大步跨进大门。为首汉子领着二人来到二门,脚下再次一停,回身道:“二位少侠请稍待,容小的进去通报庄主之后,再来相请。”

  谷飞云道:“你只管请便。”为首汉子说了声:“怠慢。”急步朝二门进去。

  逢自珍傍着谷飞云,悄声道:“谷大哥,两边好像有不少人监视着我们呢。”

  谷飞云用手拍怕他的肩膀,含笑道:“不用怕,他们不会无故出手的。”

  逢自珍挺了下胸,说道:“我才不怕呢。”

  不多一会,那为首汉子急步走出,拱拱手道:“庄主请谷少侠二位进去奉茶。”谷飞云、逢自珍进入二门,仍由为首汉子陪同进入大厅。

  厅上,右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神情威严,五十开外的人,不用说就是开碑手全耕德了,他身后伺立着两个三十左右的青年。为首汉子领着两人进入大厅,就朝上首躬躬身,然后指着谷飞云道:“启禀庄主,这位就是谷飞云了。”

  开碑手全耕德炯炯目光朝谷飞云点头道:“谷飞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会跟着田管事前来,这份胆识,倒是值得嘉许。”

  “全庄主大概已听贵庄田管事说过了?”谷飞云淡淡一笑道:“在下谷飞云,但并不是昨晚在贵庄的贼人,在下跟田管事来,是希望了解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人假名嫁祸?并不是被贵庄捉拿来的犯人。”

  全耕德一手拈须,冷声的道:“年轻人,你既然敢做,怎么不敢承认?”

  谷飞云道:“分明有人嫁祸,在下如何承认?”

  逢自珍忍不住道:“全庄主,我大哥是为了澄清这件事而来,你们这样子能谈得出什么名堂来吗?”

  全耕德道:“老夫也是想问问清楚。”

  谷飞云道:“逢兄,咱们走。”

  全耕德霍地站起,洪声的道:“你们想走,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全家庄可不是任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吗?”他这么一喝,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青年,似有立即出手之意。

  谷飞云微晒道:“全庄主,在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在下只是想把真相弄个明白,查出作案贼子,究是何人?不料阁下口气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区区全家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谷某还未必放在眼里,别用这些话唬人了。”

  “反了,反了。”全耕德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个贼子给我拿下。”大厅外早就埋伏了人手,经他一喝,立即有二十几名壮汉手持钢刀,涌了进来。

  谷飞云目光一瞥,背负双手,冷然道:“全庄主,你只有这点阵仗吗?”这时涌进来的人,已把谷飞云、逢自珍两人团围了起来。

  逢自珍手握剑柄,冷笑道:“你们想动手?”

  谷飞云双足微微一顿,回头笑道:“没事的。”

  就在此时,只听屏后响起一个妇人声音喝道:“你们统统给我住手。”随着喝声,急步走出一个五十来岁,身穿蓝布衣裙的老妇人,和两个青衣小丫环。那老妇人一头花白头发,皮肤白皙,看去有大家风范,但行动轻捷,分明也有一身武功。

  她走出屏风,就朝全耕德埋怨道:“庄主也真是的,火爆脾气总是改不了,人家谷少侠既然来了,总是咱们的客人,有话不会好好的说?”一面朝谷飞云、逢自珍二人含笑道:“谷少侠二位快请坐下来再说。”接着又回过头去,朝田管事喝道:“还不叫他们退出去?”

  田管事是知道厉害的,他站在一边,看到围成一圈的庄丁们,手持钢刀,一动不动,心里已经有数,听到夫人的叱声,急忙抬目望望谷飞云,嗫嚅的道:“谷少侠,请……你老……高抬贵手。”听了田管事的话,全耕德也发觉不对了,二十几名庄丁怎会在顷刻之间,不言不动,莫非被人制住了穴道?这姓谷的小子连手也没动,居然一下就制住这许多人的穴道。

  谷飞云只是淡淡一笑道:“田管事,麻烦你在他们每人「肩井穴」拍上一掌,起下石子,就可无事。”

  田管事依言走了上去,在每人「肩井穴」上拍了一掌,果然有一粒黄豆大的石子应手落下,心中更是暗暗惊凛不止,随即喝道:“夫人要你们退下去,还不快走?”二十几名庄丁很快的退出厅去。

  全夫人傍着全耕德坐下,朝谷飞云抬抬手,蔼然笑道:“拙夫生性耿直,方才语言容有冒犯,谷少侠幸勿介意,二位怎么不坐下来呢?有话慢慢的说不好吗?”谷飞云和逢自珍依言落坐。

  全夫人朝田管事吩咐道:“田管事,快叫人给二位少侠端茶上来。”田管事答应一声,含笑退了出去。

  全夫人看了丈夫身后的两个青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也下去吧。”那两名青年也迅即退出厅去。

  全夫人朝谷飞云问道:“谷少侠,这位少侠是……”

  逢自珍没待她说完,就抢着道:“在下逢自珍,是谷大哥的结义兄弟。”谷飞云心中暗暗好笑,自己和他认识不到半天,居然变成为结义兄弟了。

  全夫人颔首道:“原来是逢少侠。”一名庄丁给两人奉上了茶。

  “二位少侠请用茶。”全夫人接着问道:“不知谷少侠是何方人氏?”

  谷飞云道:“在下也不知道,因为在下是家师抚养长大的。”

  全夫人又问道:“谷少侠一身武功,出类拔萃,尊师一定是武林高人了,不知道号如何称呼?”

  谷飞云道:“家师自号孤峰上人。”

  全夫人又道:“谷少侠今年贵庚多少了?”

  谷飞云道:“二十。”全夫人笑意盎然道:“真巧,谷少侠和小女竟是同庚。”

  逢自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道:“这倒似在相亲了。”

  谷飞云道:“全夫人,在下今晨路过信阳,才听田管事说出贵府之事,本来天下之人,同名同姓的人何止千百?只因为贵庄找上了在下,在下能不前来贵庄,说明白了,避免被人假冒姓名,嫁祸在下……”

  全夫人含笑道:“谷少侠说的,老身方才在屏后都听到了。”全夫人蔼然一笑,站起身道:“这里有许多不便之处,谷少侠请随老身到后堂去坐。”谷飞云只好跟着站起,逢自珍也跟着站了起来。

  全夫人含笑回头道:“逢少侠且请在这里稍候。”这话自是表示不欢迎逢自珍到后堂去了。

  全耕德一直没有开门,这时忽然呵呵一笑道:“逢少侠请用茶,咱们就在这里聊聊好了。”

  逢自珍心中暗道:“这全夫人笑得有些暖昧,莫非有什么诡计不成?”
  
   
  
  后堂,陈设颇为精雅。丫环送茶之后,又端上四式精美细点。全夫人简直把谷飞云视同娇客,只是笑意盎然的殷勤劝食。谷飞云喝了口茶,就望着全夫人道:“夫人……”

  全夫人含笑道:“谷少侠别急……”不多一会,只听环佩丁冬,一个面垂轻纱的玫红衣裙少女,一手扶在小丫环肩头,低垂额头,从堂后走了出来。这少女虽然面上蒙着轻纱,但脸型隐约,眉目依稀,都可以显示出美丽的轮廊来,尤其身材苗条,肥瘦适度,十足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

  全夫人脸含慈笑,说道:“依云,来,这位就是谷飞云谷少侠。”接着又指了指玫红衣裙少女,朗谷飞云含笑道:“她就是小女依云。”

  谷飞云为了礼貌,只好站起身拱拱手道:“全小姐好。”

  全依云一双盈盈眼光透过蒙面轻纱,盯着谷飞云看了一眼,说道:“娘,他不是那个贼子……”双手掩面,转身欲走。

  全夫人慌忙一把挽住她手臂,一手拍着她肩膀,柔声安慰着道:“乖女儿,你且坐下来,娘知道他不是那个恶贼,但他却是真的谷飞云……”

  全依云道:“他是真的谷飞云与我何关?女儿要找的是那个贼子,女儿一定要手刃恶贼,把他碎尸万段。”

  全夫人拉着女儿在身旁坐下,一面含笑道:“依云,你干么戴着面纱,快取下来。”

  全依云娇急的道:“娘……”

  全夫人笑了笑道:“谷少侠又不是外人,你……”

  全依云倏地站起,说道:“娘,女儿有些不舒服,要上楼去休息了。”说完,扶着小丫环急步行去。

  全夫人轻轻「唉」了一声,歉然道:“小女任性惯了,谷少侠幸勿介意。”

  谷飞云道:“夫人好说,小姐心情不好,这也怪不得她。”

  全夫人抬眼望着谷飞云,徐徐说道:“谷少侠,老身有一件事奉恳,不知少侠能不能成全。”

  谷飞云道:“夫人言重,有什么事只要在下可以办得到的,自当尽力而为。”

  全夫人喜道:“谷少侠这是答应了?”

  谷飞云问道:“在下先想知道全夫人说的究竟是何事?”

  全夫人含笑道:“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谷少侠只要点个头就成了。”

  谷飞云攒了下眉,正容道:“请全夫人还是明说的好。”

  全夫人点点头,双目望着谷飞云,流露出慈蔼和诚恳的神色,说道:“小女依云,今年二十岁了,尚未字人,多少富家子弟前来求亲,都因她一向眼界高,她爹和老身拗不过她,也就只好随她了……”顿了一顿,接着道:“不料昨晚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清白得保,但传出去毕竟名声不好……”她接着又道:“谷少侠既然肯来,在少侠来说,虽是为了澄清清白,但也可以说是上苍的安排,如果小女昨晚没有这场磨难,少侠也断不会到寒舍来的了……”谷飞云依然没有开口。

  全夫人接下去道:“方才小女脸上虽然蒙着轻纱,但少侠总可以隐约看到一点轮廊,就算不能像古人说的沉鱼落雁,但也足可当得如花似玉这四个字,少侠尚未成亲,如果不嫌弃的话,小女得以奉侍君子,这场事情,也就能够圆满的得到解决了,不知少侠心意如何?”

  谷飞云听得给怔住了。这是他从未想到突如其来的事,一时不觉嗫嚅的道:“夫人……这个……在下……”

  全夫人不待他说下去,就含笑道:“少侠这是同意了,本来嘛,少侠名叫飞云,小女却叫依云,注定小女终身是要靠少侠的了。”她越说越高兴,接着喜孜孜的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老身这就去告诉庄主,让他高兴高兴,拣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给你们两小口子完婚,也可以了却愚夫妇一桩心愿。”

  谷飞云听到这里,忍不住拱拱手,正容道:“承蒙夫人厚爱,只是在下实在恕难从命……”

  “少侠方才不是答应了?”全夫人怔怔的道:“怎么又翻悔了呢?”

  谷飞云道:“在下方才并没答应夫人所提婚事。”

  全夫人目光紧盯着他说道:“这是一件双方都好的事,少侠年纪也不小了,成了亲,咱们只有这个女儿,今后全家庄诺大的产业,等于就是你的了,少侠也就用不着终年流浪江湖……”

  谷飞云道:“夫人原谅,在下并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全夫人又道:“那么少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谷飞云诚恳的道:“不瞒夫人说,在下自小由家师扶养长大,直到最近,才知双亲尚在人世,只是不知下落,在下身为人子,天涯海角,务必找到两位老人家……”

  全夫人笑了,接着道:“少侠一番孝心,甚为难得,这事容易,少侠成亲之后,咱们庄里多派些人手,南七北六,到处去查访,老身保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令尊令堂,那时把他们接到庄上来住,你们两夫妇晨昏定省,不是可以尽你人子的孝心吗?”

  谷飞云站起身,作了个长揖,说道:“夫人盛意,在下心领,在下真是抱歉,告辞……”

  全夫人也站了起来,叫道:“谷少侠。”

  这时,屏后响起了全依云的声音叫道:“娘,随他去吧,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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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耻恶道

 

  谷飞云、逢自珍离开全家庄,已经快近响午,两匹马驰出十来里路,老远就看到路旁柳林间高挑着酒帘。逢自珍扬鞭朝前一指,说道:“谷大哥,咱们到前面打尖去。”两人在柳荫间下马,拴好马匹,走入路边的小酒店,找了一张板桌坐下,一名伙计送上两杯茶,两人要了两碗面,伙计退出之后。

  逢自珍喝了口茶,埋怨着道:“谷大哥,都是你不好,如果你答应了这门亲事,这时候丈母娘早就吩咐厨下,把最好的山珍海味,都搬上桌来招待娇客了,小弟我自然成为陪客,还用得到在这路边小酒店里吃面吗?”

  谷飞云笑道:“逢兄……”

  “唉,慢点。”逢自珍伸出手来,掌心朝谷飞面前摇了摇,说道:“小弟口口声声的叫着你大哥,你还叫我逢兄,这不是见外了吗?”

  “对了。”谷飞云笑着道:“咱们是结义兄弟,我是大哥,就该叫你兄弟才对。”

  逢自珍脸色微红,偏头道:“怎么?可是小弟配不上大哥吗?”

  “配、配。”谷飞云连连点头道:“愚兄有你这么一个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

  逢自珍问道:“只是什么?”

  谷飞云道:“咱们既是结义兄弟,就该真的磕头才成,所谓撮土为香,八拜结盟的。”

  逢自珍笑道:“真的?其实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大哥心里永远有我这个小弟,小弟心里永远有你这个大哥就够了,何用形式?”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来,咱们以茶代酒,结为口盟兄弟,干杯。”两人同时举起茶杯,一口喝干。

  也同时叫了声:“大哥。”

  “贤弟。”逢自珍脸上浮现出不胜欣喜之色,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大哥方才叫我逢兄,好像有话要说,你要说什么呢?”

  谷飞云哦道:“你方才不是埋怨我不答应那门亲事吗?我因为天涯海角,尚不知双亲下落,所以不答应的,其实那全小姐确实长得如花似玉,和贤弟你倒是一对壁人,所以……”

  “好了,好了。”逢自珍玉脸泛红,说道:“大哥,你坏……”正好伙计送上面来,两人也就不再说话。逢自珍却把自己一碗面,朝谷飞云面前推了过去,说道:“大哥,我吃不下这么大一碗,你分一半过去好不好?”

  谷飞云问道:“你怎么了?”

  逢自珍道:“我好像胃口不好。”

  谷飞云道:“好吧。”他果然把面分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碗内,一面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逢自珍道:“你再多分一点去嘛。”

  谷飞云道:“这一点面,你吃得下的,慢慢的吃好了。”逢自珍用筷挑着,吃得很慢,但吃了小半碗,就停筷不吃了。

  谷飞云看着他道:“大概这面不合你口味吧?”

  逢自珍摇摇头道:“不是的,我食量本来就不大,这时候好像不很饿,所以就吃不下了。”

  谷飞云道:“就因为你食量不大,所以身子才会这样单薄。”
  
   

  付过帐,两人跨上马匹,继续上路。逢自珍问道:“大哥,我们去哪里呢?”
  
  谷飞云问道:“贤弟知不知道西峰山庄在哪里?”

  “西峰山庄就在大别山西峰坳。”逢自珍偏过脸来,望着他问道:“大哥要去西峰山庄作甚?”

  谷飞云沉哼一声道:“我从桐柏山下来,根本没有人认识我,更谈不上和人结怨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西峰山庄的项中英,他败在我手下,心有不甘,所以挑选了和少林有渊源的开碑手全耕德的女儿,意图做出天人共愤的采花事件,企图嫁祸于我。还好被人及时发现,没有让他得逞。这个武林败类,我非废了他不可。”

  逢自珍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单人匹马要去闯西峰山庄?”

  谷飞云道:“西峰山庄闯不得吗?”

  “唉,大哥,你不知道呢。”逢自珍急道:“项中英的爹,叫做项继楚,人称白面霸王,在武林中名头不小,项中英是他二儿子,项继楚和黑白两道的人都有交情。西峰山庄卧虎藏龙,他两个儿子,拜在两位异派高人门下,大儿子项中豪的师父是天机子,二儿子项中英的师父是羊角道人,这两人一身武功,都是高不可测……”

  “哈哈。”谷飞云大笑一声道:“天机子我没见过,羊角道人却也不过尔尔……”话声未落,突觉迎面吹来的风,似有一股寒气直袭骨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同时身上也感到一阵寒意,好像衣衫穿的太少的感觉。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如今已是三月初旬,天气不可能如此寒冷,一面回头问道:“兄弟,你是否感觉到天气很冷?”

  逢自珍听得一怔,说道:“天气不冷呀,哦,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谷飞云道:“没什么.刚才风吹来有些冷,没事了。”

  逢自珍道:“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会再走?”

  谷飞云道:“我没事,不用休息。”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坐在马上,迎面吹来的风,一阵又一阵,生似透过衣衫,一直吹入骨髓一般,使人冷得直打颤。先前还能勉强支持,后来愈来愈冷,几乎支持不住,但还是咬紧牙关,一路支撑了下去。

  现在太阳渐渐偏西,但离罗山还有二十来里。谷飞云冷得浑身发抖,在马上几乎坐不稳了,心知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勒住马缰,口中叫道:“兄弟,我……我似乎支持不住了……”

  逢自珍听得吃了一惊,急着问道:“大哥怎么了?你怎不早说?”

  谷飞云道:“我觉得好冷……”

  逢自珍在说话之时,已经抢先一跃下马,过来拢住大哥的马头,眼看大哥嘴唇发紫,身子颤抖得很厉害,心头更是发慌,目光左顾右盼,焦急的道:“这怎么办,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哦,那边松林间,好像有一户人家,大哥,你坐稳了,咱们找他们去打个商量。”他一手拢着大哥的马头,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匹,又不敢走得太快,一步步的朝着右首松林间走去。

  这片松林间有着一条石砌的小路,只是丛草杂生,好像已有很久没有人经过了。小径尽头,果然有一座屋宇。那是一座破庙,上面一方横匾,写着「三官堂」三个大字还可辨认,敞开着两扇破损的大门,一眼望到里面也已破损不堪,显然已经久无香火,但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总比没有好。

  逢自珍牵着两匹马,走入大门,先把自己的马匹放开,然后拢着大哥的马头,越过了天井,走近阶前,说道:“大哥,我扶你下来。”他扶着大哥走上大殿,找到—个破蒲团,用手拍拍灰尘,说道:“大哥,你且坐下来。”

  谷飞云由他扶着坐下,颤声的道:“真邪门,愚兄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摆子来了?”

  逢自珍道:“这该死的妖道,一定是他。”

  谷飞云间道:“你说……谁呀?”

  逢自珍气愤的道:“不是羊角妖道,还会是谁?大哥不是和他对过一掌吗,一定中了他的邪门掌功,大哥,现在怎么办?”

  谷飞云心中不觉一动,想起昨天和羊角道人对过一掌,但他却好像毫不使劲,等自己收回掌势之际,确实感到有一丝丝寒意,看来果然是那妖道使了诡计。同时也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自己练的「金刚禅功」,乃是佛门无上神功,练到十二成可以水火刀剑不伤,诸邪不侵,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自己火候太浅,只不过三成光景。

  最近南山老人要醉道人转交自己练的玄门「太清心法」,则是道家上乘神功,同时可以克制旁门阴功,可能是自己初学乍练,才为妖道所乘。啊,不,自己昨晚只在大树下打了个盹,直到此时,还没运气行功,可能运一回气,就会把渗入体内的阴气,驱出体外,一念至此,正待开口。

  逢自珍双眼紧注着大哥,焦急的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谷飞云道:“我在想,可能运一回功,就会把侵入的阴气逼出体外。”

  逢自珍忙道:“那就快些运功了,我给你护法。”说话之际,迅速抽出长剑,站到大哥身边,催道:“大哥,可以开始了。”

  谷飞云冷得连牙齿都会发颤,盘膝坐好,身子依然稳不下来,索性不去管它,只是摒除杂念,缓缓吸了口气,依照「太清心法」,专心一志,运起功来。说也奇怪,他把一口真气缓缓提升,顿觉从丹田升起一股暖气,由尾闾循督脉直上,刹那之间,布达全身,如汤沃雪,阴寒之气随着消失,心中自是高兴,暗想:“早知如此,自己昨晚运一次功,不是早就没事了?”

  要知他身兼佛道两种神功,不论哪一种神功,都有克制旁门阴功的能力,只是功力尚浅,还不到立生反应,故必须依法运功,才能把阴邪之气化去。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谷飞云运功完毕,觉得体内寒气全已化,就缓缓呼气,睁开眼来,人也跟着胯下蒲团。

  逢自珍咦道:“大哥,你这么快就运好了?”

  谷飞云笑道:“我已经把寒气化去了,自然好了。”

  “不成。”逢自珍道:“既然把寒气化去了,再多运一回气,不是更好吗?方才你抖得那么厉害,真把人吓死了。”接着啊了一声,又道:“天黑的真快,我们晚餐怎么办呢?”

  谷飞云笑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去吃一顿。”

  “大哥真的完全好了?”逢自珍望着他,迟疑的道:“但这时候城门已经关了,附近又没有较大的镇,就算有吃的地方,也没有住宿的地方呀,我看……就在这里住上一晚算了,只要找些吃的东西来就好,你说好不好?”

  而谷飞云看他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宛如闪着星星一般,流露出欢愉之色,这就点头道:“好吧,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

  逢自珍问道:“大哥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含笑道:“我很快就回来的。”说完,就往庙外走去。

  逢自珍想说:“大哥,我也去。”但话声还没出口,谷飞云早已掠出庙门,一闪就不见了。他一个人留在黝黑的破庙里,心中未免有些胆怯,只好在殿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一会工夫,忽然听到庙前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好像到门口停住,只是外面太黑了,连人影都看不清楚,心想:“这人一定不会是大哥,如果是大哥回来了,就会很快进来,那么这人会是谁呢?”心念一动,忍不住伸手摸摸身边长剑,正待站起,忽见庙门外出现了一个矮小人影,缓步跨进庙门,走了进来。

  逢自珍只觉这矮小人影极为眼熟,陡然间想起来了,他,不就是羊角道人?这下心头不禁暗暗感到紧张,大哥正好不在,以自己的武功,决不是他的对手。羊角道人渐渐走近,黑暗之中,他闪着两点寒星般目光,盯住着逢自珍,阴恻恻笑道:“小施主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吗?”

  逢自珍故意问道:“你是什么人?”

  “贫道乃羊角真人也。”羊角道人手中拂尘朝前上甩,眯着眼睛,深沉的道:“小施主不是还有一位同伴吗?他人在哪里?”

  逢自珍故意拿目光偷偷的朝殿后一瞥,说道:“你有什么事?”虽在黑夜,但这偷偷的一瞥,如何能瞒得过羊角道人?这不是等于告诉羊角道人,人躲在殿后吗?

  羊角道人沉笑一声,喝道:“谷小施主,你不用躲躲藏藏了,自己出来吧。”大步朝殿上走去。

  逢自珍锵的一声长剑出鞘,拦着喝道:“你要做什么?”

  羊角道人哪会把他放在眼里?手中拂尘抬处,一下卷住逢自珍的长剑,口中喝了声:“滚开。”拂尘带过,把逢自珍一个人向右摔出去三四步之多,身形闪动,一下掠到神龛后面,目光一凝,那有什么人影?

  但谷飞云中了自己一记「子午阴掌」,今晚子时以前必然发作,没有人能顶得住,他马匹犹留在天井里,人不可能逃走,那么一定躲在附近了。逢自珍被他一记拂尘就摔了出去,心头不大服气,口中怒喝一声:“你这老道士到底想做什么?”一个箭步,直欺过去,长剑挥动,刷刷刷一连三剑,急疾刺出。这三剑,快如电光,倒也使得相当凌厉。

  但羊角道人是何许人?他身子随着转了过来,手中拂尘轻轻一圈,就把逢自珍的长剑压住,霎着小眼,讶异的道:“小施主是桐柏宫门下?贫道和灵风道长乃是素识,你快住手。”

  逢自珍猛力抽回长剑,愤愤说道:“我不是桐柏宫门下,我不认识你。”

  羊角道人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的道:“但你使的明明是桐柏剑法,贫道岂会看不出来?贫道问你,你那同伴躲在哪里?”

  逢自珍道:“你是问我大哥?”

  羊角道人道:“你是谷飞云的兄弟,他人呢?”

  逢自珍眨眨眼,问道:“你找我大哥有什么事?”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今天中午以后,你大哥是不是一直喊冷,全身发抖?”

  “是啊。”逢自珍故意朝他笑了笑道:“大哥说,他中了邪,后来画了一道符,烧灰吞下,就好了。”

  羊角道人沉笑道:“吞一道符就能治好「子午阴掌」,还有人花几十年功夫练武吗?”

  逢自珍披披嘴道:“我大哥说,那是邪法,根本不是什么武功。”

  羊角道人目能夜视,眼看逢自珍说话之时,脸上隐有笑意,心知上当,一面问道:“好了,那你大哥呢?”

  逢自珍咭的笑道:“方才你走进来的时候,大哥还是坐在这里,我只当他躲到神龛后面去了,神龛后面既然没有,那我就不知道了,噢,我大哥会石子打穴,小心你的身后啊……”

  羊角道人虽然不信谷飞云吞了一道符,会治好自己的「子午阴掌」,但谷飞云石子打穴,手法奇妙,却也不敢太意,敌暗我明,不得不防,闻言倏地转过头去。逢自珍左手早已骈指若戟,趁他回头之际,那还怠慢,手腕抬处,闪电朝他左胸「将台穴」上点去。

  羊角道人阴笑一声,左手五指一翻,一把扣住了逢自珍的手腕。逢自珍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右手长剑就朝羊角道人当头劈落。羊角道人拂尘朝上挥起,轻轻一卷,就把逢自珍长剑卷飞出去,口中阴恻恻笑道:“原来是个小丫头,说,谷飞云人呢?”

  逢自珍挣扎着哼道:“我偏不说。”

  羊角道人看着他,沉笑道:“看来你一定是谷飞云的相好了,贫道把你拿下,不怕谷飞云不出来。”

  “你少胡说。”逢自珍尖声叫道:“快放开我,我不知道……”

  就在此时,从山门外鱼贯走进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宏声喝道:“羊角真人,你拿住的是什么人?”

  羊角真人阴笑道:“她是谷飞云的相好……”

  逢自珍听出来是爹的口音,不觉心头一喜,急忙叫道:“爹,快来救我。”原来进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那是冯家庄庄主冯镇远、武当归二先生归存仁、神拳裴通,另外两个一身青布劲装的则是两名庄丁冯兴、冯勇。

  冯镇远听到逢自珍的叫声,不觉一怔,目光暴射,说道:“会是珍儿……”一面朝羊角道人冷声道:“羊真人请高抬贵手,她是小女小珍。”

  羊角道人听说自己拿住的竟会是冯镇远的女儿,一时也傻了眼,口中轻咦了一声,慌忙的松开五指,歉然的道:“贫道方才问过她,唉,冯小姐,你怎不早说?”

  冯小珍(逢自珍)可得理不饶人,羊角道人五指一松,堪堪放开她玉手?她右掌一扬,拍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不偏不欹掴在老道的尊颊上。这要是换在平时,你冯小珍就是扬上一百次,一千次玉掌,也休想掴着羊角道人的脸颊,但今晚可不同,一来羊角道人碍着冯镇远的面子,没加提防。

  二来冯小珍和羊角道人站得极近,你打别人耳光,手掌要朝上扬,被掴的人就站在你面前,自然看得十分清楚,立时可作决定,躲闪或者封格。但羊角道人长得又矮又小,比冯小珍还低了半个头,她要掴他耳光,只要把手掌提到胸前就成,比掴别人要节省一半距离,自然轻而易举,一拍即中。

  羊角道人被掴得楞了一楞,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挨女人的耳光,一手抚着火辣辣的脸颊,阴恻恻说道:“你打得好,贫道先前并不知道你是冯府千金,等到知道你是冯大小姐,就立即放手,几时得罪你了?”

  冯镇远也觉得女儿太过份了,羊角道人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当众掴他耳光,岂不使他难以下台,这就喝道:“珍儿,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怎么可以对羊真人如此无礼,还不快向羊真人赔罪?”

  冯小珍冷冷一笑道:“爹,这妖道方才满口诬蔑女儿,难道不该打他耳光吗?我才不向他去陪礼呢?”

  羊角道人怪笑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冯大小姐千金之躯,和一个采花淫贼,孤男寡女,深夜之间,同处无人荒庙,贫道纵或误会,也属人之常情,岂能全怪贫道呢?”

  冯小珍气道:“你胡说些什么?”

  冯镇远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冯兴、冯勇,你们把小姐送回庄去。”

  冯小珍尖声道:“我不回去。”忽然喜道:“大哥,你回来得正好。”

  众人一齐回头望去,果然看到有一个人从大门外往里走来。这人就是谷飞云,他手中还捧着一大包东西,看到庙中来了这许多人,也不觉微微一怔。羊角道人首先发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说道:“好小子,你在信阳全家庄企图采花,幸被人发现而未能得逞,还敢诱拐良家闺女,如今人脏俱获,你还有保说?”

  归二先生一直紧闭着嘴唇,这时斜着不屑的眼光瞧了谷飞云一眼,哼道:“小小年纪,就敢做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来,再过上十年二十年,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这种败类,武林中当真容不得他。”他是武当名宿,说出来的话,自是极有份量。

  谷飞云听了羊角道人的话,不觉剑眉一剔,喝道:“羊角道人,你说什么?”

  羊角道人阴笑道:“贫道说什么,大家都听到了,你会听不清楚吗?”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今天早晨,曾去过全家庄,昨晚之事,分明有人冒在下之名,意图嫁祸,业经全家大小姐当面指认,证明并非在下,此事在下正在调查之中,只要捉到贼子,即可真相大白……”

  他口气微顿,接着指指冯小珍,又道:“至于这位冯姑娘,在下是在今天早晨在信阳城外,一处豆浆摊上认识的,她身着男装,自称逢自珍,和在下极为谈得来,才结伴同行,在下直到此时,才知她是女儿之身,怎能说在下诱拐良家闺女?你是因为在下昨天胜了你宝贝徒弟,一直怀恨在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身为三清弟子,这种坏人名节无中生有的话,亏你也说得出来?”

  冯小珍抢着道:“大哥到全家庄去,是和我一起去的,他说的话,我可以证明,至于我和大哥结为口盟兄弟,清清白白,这有什么不对?”

  “住口。”冯镇远大声喝道:“冯兴、冯勇,你们还不把她押回庄去?”

  冯小珍负气的道:“我说过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冯镇远一张紫膛脸气得煞白,两道充满怒意的目光一下投注到谷飞云脸上,沉喝道:“小子,老夫今晚非劈了你不可。”随着喝声,右手缓缓举了起来。
  
  冯小珍一下闪到谷飞云身前,急叫道:“爹,你相信女儿。我们是清白的。”

  冯镇远气怒己极,嗔目喝道:“贱婢,你还帮着他。”呼的一掌朝女儿当头劈落。

  归二先生忙道:“冯庄主息怒。”随着话声,右掌朝上推起,他出手看去极缓,正好架住了冯镇远劈落的掌势,等他架住冯镇远手肘,才发现谷飞云早已带着冯小珍闪了开去。

  羊角道人却在谷飞云闪出之际,沉笑—声:“小子还不躺下?”手中拂尘陡地拦腰扫去。

  谷飞云虽然带着冯小珍一同闪出,但他背后好像长着眼睛,你拂尘朝左挥去,他一个轰旋,带着冯小珍朝相反的方向旋出。冯镇远厉喝一声:“小子,你还不把小珍放下?”一面朝冯兴、冯勇喝道:“给我截住他。”冯兴、冯勇一左一右朝谷飞云欺身过去。

  谷飞云放开了冯小珍,冷笑一声道:“冯庄主,在下希望你弄清楚是非曲直。”

  羊角道人沉声道:“小子,你已成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缚?”右手一挥,呼的一声,一蓬拂丝化作千百缕银针,锐利如锥,急袭而至。

  谷飞云听得剑眉挑动,怒声喝道:“好个妖道,你那宝贝徒弟才是真正的淫贼,你却指鹿为马,故意诬蔑在下,还诬蔑冯姑娘。今晚之事,都是你挑拔而起,在下一再忍让,你还以为在下怕了你吗?”

  身形突如逆水游鱼,乘隙欺入,右手一探,一把就扣住了羊角道人执拂右手,左手一下夺过拂尘,人巳回到原处,把夺来的拂尘,朝地上一掷,微晒道:“羊角道人,你还不是谷某的敌手,谷某不想伤你,你可以走了。”

  如论真实功夫,羊角道人数十年修为,谷飞云决不会是他对手,但谷飞云刚才使出来的乃是南山老人传他的「捉云手」,虽然招式简单,却是神妙无方,不仅是羊角道人,连归二先生和神拳裴通、冯镇远等都看得耸然动容,给他唬住了。

  羊角道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也没打挣扎的余地,就被人家夺下拂尘,这对他来说,当真几十年还是是第一次。他是武林中有名头的人,何况还有归二先生、神拳裴通、冯镇远等人在场,纵然心有未甘,也不能耍无赖。只是怔得一怔,就点着头道:“小施主中了我一记子午阴掌,仍能安然无恙,就足见高明,贫道也许真的不是你对手,今晚贫道认栽。”说完,俯身从地上拾起拂尘,往外就走。

  冯镇远一脸怒容,向冯小珍沉喝道:“珍儿,为父和归、裴二位伯父是因你无故失踪,前来找你的,你随为父回去。”

  冯小珍道:“爹,女儿和谷大哥结为兄弟,是清白的,爹幸勿误会,女儿要回去,自己会回去的,不是在爹心存误会之下被逼回去的……”

  谷飞云道:“兄弟,你应该随令尊回去,你我结为兄弟,是因为我并不知你是一位姑娘,结伴同行,自无不可,但如今已经知道你是女的了,路上就诸多不便,你还是回去的好。”

  冯小珍眼中蕴满泪水,哽声道:“好,我回去。”说罢,急步趋出大殿,从天井右首牵着马匹,朝庙外走去。

  冯镇远朝归二先生、神拳裴通二人拱拱手道:“二位道兄请。”归二先生回头看了谷飞云一眼,心中很想规劝这年轻人几句,免他误入歧途,但看了这一眼之后,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是因为他对谷飞云总是有先入之见,觉得这年轻人生性桀傲,不可救药,日后总是武林之患,因此不禁脸露不屑之色.举步就走。裴通、冯镇远和两名庄丁一起退出三官庙大门之时,冯小珍早已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匹发出一声长嘶,洒开四蹄,绝尘而去。

  冯镇远眼看女儿负气而去,气得直是跺脚,怒声道:“这贱婢简直反了。”
  
   
  
  谷飞云目送众人走出山门,才发现冯小珍方才说的是气话,她竟然一个人负气走了,一时不禁又替她担心起来,她一个人不知去了哪里?微微摇了下头,伸手从神桌上取下纸包,里面有馒头、卤牛肉、卤蛋,足够两个人吃上两顿,这是他从二十几里外的镇上买回来的,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了,缓缓走到檐前石阶上坐下,打开纸包,撕着馒头慢慢的吃着。

  方才场面那么热闹,现在就显得孤单冷清了。自己和冯小珍相处不过一天时间,从她走后,自己竟然会不时的想起她来,好像失落了什么似的。接着他又想起宇文澜,和西风女状元许兰芬、女探花荆月姑、女榜眼祝秀珊。一个个笑颜如花的倩影,电光般在面前浮现。

  最后一个是面蒙轻纱的姑娘——全依云,从她面纱之中隐约可以看到的面貌轮廓,清丽之中含有刚毅之气,口气也在娇柔之中,含有斩金截铁的坚决。她虽然侥幸得以保全清白,但说来她的不幸遭遇,实因自己而起。谷飞云双手紧握着拳头,切齿的道:“我就算不杀死他,也誓必废去他的武功。”这一决定,也就决定明日的路程,准备找上西峰山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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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通天宝笈

 

  第二天一早,他牵着马匹走出庙门,行没多远,就遇上一个老农夫,谷飞云跳下马背,迎着拱拱手道:“请问老伯一声,大别山的西峰坳,不知如何走法?”

  那老农夫道:“西峰坳老汉是不知道,但小哥要去大别山,要朝南去才行,约莫六十七十里光景,到了宣化店,再问一声,就差不多了。”

  “多谢老伯。”谷飞云拱拱手,就翻身上马,依照他说的方向,朝南首一条石板路上行去,赶到宣化店,还不到午牌时光。这里倒是一个大城镇,大街上商店林立,行人车马,往来络绎。

  谷飞云在一家茶楼门口下马,一名小厮过来接过马匹,一面抬抬手道:“客官请高升楼上雅座。”谷飞云跨进大门,迎面就有一道宽阔的楼梯,写着「楼上雅座」四个金字。楼上,果然是雅座,每张八仙桌,都有八把雕花太帅椅,显得古色古香,走道宽敞,人声较静。这时茶客不多,不过三成座头,谷飞云找了一张临街的座头坐下。

  伙计过来问道:“客官要喝什么茶?”

  “清茶就好。”谷飞云随口说了,接着问道:“伙计,你知不知道大别山西峰坳离这里远不远?”

  伙计道:“从咱们这里入山,就是大别山的起点,山区可大啦,听说有几百里方圆,西峰坳这名词,小的好像听说过,只不知在哪里,待会小的去跟掌柜问问,他一定知道,回头再来告诉客官。”

  谷飞云道:“多谢你了。”

  伙计道:“不用谢。”转身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着茶碗送上,一面说道:“小的已经问过掌柜了,西峰坳还在东首,客官到了金家寨,再问好了。”

  谷飞云问道:“从这里到金家寨,不知远不远?”

  伙计笑了笑道:“小的没去过金家寨,不知还有多远,但小的料想客官一定会这样问的,所以也问了掌柜,据掌柜说,咱们这里离金家寨还远着哩,大概总有两三百里吧。”

  谷飞云道:“谢谢你。”

  “不谢。”伙计问道:“客官要在这里用饭吧?要些什么酒菜,小的先给你吩咐下去,待会到了吃饭时光,就可以早些给你送来了。”

  “也好。”谷飞云点了酒菜,伙计退去之后,就随后端起茗茶,轻轻喝了一口。

  就在此时,街上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一共有五匹马在斜对面的一家客店门前停住,此时已纷纷翻身下马。第一匹马上是一个身穿灰色香灰绸衫的青年,赫然正是自己要找的项中英,业已朝客店中走入。后面四骑,当然是他的随从了,跟着走入客店。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省得自己长途跋涉找上西峰坳去了。”接着想道:“啊,他这时候就投店,看来在这里有事,那么今天就不会走,自己不如晚上再去找他。”想到这里,不觉又喝了一口茶,才把茶杯放下。

  这一瞬工夫,楼上食客渐渐多了,人多了,谈话的声音也自然吵杂起来。他又回头朝街上看去,瞥见一个苗条人影,朝对面客店中走入,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直觉得这位姑娘的后影十分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快近晌午,伙计果然第一先给自己送来酒菜。

  谷飞云要找的人,就在对面客店中,下午就不用再赶路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就自斟自酌的喝了起来。现在,楼上已经全堂爆满了,两名伙计忙得满头大汗,接应不暇,靠近山区的一个小镇甸,生意居然会有如此兴隆。

  谷飞云目光一瞥,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那全堂食客,几乎全是随身携带兵刃的纠纠武夫,没带兵刃的大概只有三个人,除了自己,只有左首靠中间一张桌上的父女两个人了。一个是身穿一袭青衫的中年人,年约四旬左右,肤色白净,隐隐泛着晶莹光彩,嘴唇上留了八字胡,颔下有一把黑须,看去像个饱读诗书之士,连指甲都留得很长。

  一个是身穿紫色衣裤的小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生成一张苹果脸,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灵活的大眼睛。谷飞云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这里来了这么多的武林朋友,决非无因,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故?”心中想着,也就注意起邻桌上的谈话了。
  
  只听有人走近右首一桌,哈了一声道:“张老哥也在这里,真是巧极。”

  这时右首桌上有人站了起,大笑道:“原来是郭老哥,来,来,快请坐下,兄弟给你介绍。”他介绍了同桌的两人,大家说了些久仰的话,那姓张的问道:“郭老哥远从大洪山赶来,莫非也是到白山关去吗?”

  姓郭的道:“不瞒张老哥三位说,兄弟是奉山主之命,赶来了解情况的,白山关究竟发现了什么古怪事儿,张老哥能否赐告一二?”

  姓张的道:“来,郭老哥先喝一杯,听兄弟慢慢的说。”于是两人对干了一杯。

  姓郭的道:“张老哥现在可以说了?”

  姓张的道:“详细情形,兄弟也说不上来,从白山关进去,约莫二十来里,有一处百丈高的石崖,因为无处可以攀登,大家叫它通天崖。大概在半个月之前,附近居民大睡梦之中,都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通天崖的活佛下凡……”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和武林人物有什么关系呢?”

  只听张姓的续道:“十天前,附近居民在睡梦中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轰然巨响,接着红光满天,大家纷纷赶去,红光渐渐隐去,通天崖山谷崩塌,裂开了一个黑黝黝的石窟。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心中好奇,扎了几枝火把,进入石窟,才发现石窟内相当广大,可容数百人。北首一处石壁上,三丈高处,天生成一个半圆形的座位,底下是一个白石雕刻的莲花座,上面瞑目枯坐着一个白发垂地、白须过腹的黄衣老僧,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言不动……”

  那姓郭的忍不住问道:“这老和尚是活人还是死人?”

  “不知道。”那姓张的道:“那莲花座下,另有一方两尺见方的石碑,写着:「有缘之人,得我通天宝笈,列我门墙。」大家有此发现,纷纷跪下叩拜,当时一传十,十传百,立时传了开去,方圆百里赶来的人不在少数。到了第三天,地底传出隆隆之声,石壁上的莲花座和座上黄衣老僧倏然隐去,石壁上不留丝毫痕迹。三天来不少人找遍了石窟,也找不到「通天宝笈」,大概就是这样了。”

  谷飞云心中暗道:“事倒是新鲜得很,这些人大概都是想去找「通天宝笈」的,自己何不跟他们瞧瞧?”伙计送上面来,谷飞云匆匆吃毕,回头看去,中年人父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子,食客们也只剩下三分之一,纷纷付帐下楼,邻桌四人也已吃毕,正待离去。
  
  谷飞云等他们付帐下楼,跟着会过酒帐,下得楼来,顺手取了十几文钱,交给小厮,告诉他自己马匹暂时存放在这里,就远远跟着前面四人走去。其实他后面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跟着下来,这些人同是往通天崖去的,自然成了同路之人。

  从宣化店到白山关,不过二三十里路程,而且还是一条大路,但从白山关起,已是崎呕逼仄的山径。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地头,一座峻拔的高峰左侧.是一个幽深的山谷,途中有许多大石,一看就知道是从高山上滚下来的,遮断了去路,必须时起时落,越过大石前进,因此没有武功的人,就会走得十分吃力。

  石窟,就在山谷尽头,洞口足有一人多高,可容四五个人并肩走入,里面相当黑暗,差幸进去的人,都备有千里火一类的东西,远远看去,就像萤火般在黑暗中浮动。谷飞云前面四人都带了火摺子,跟在他们后面极为方便。

  石窟内果然极为广大。此刻差不多也有上百个人在四处活动,敲敲打打、寻寻觅觅,但看去还是有疏朗朗的感觉。前面四人进入石窟之后,就一路朝北首石壁行去。这是所有进入石窟的人必须经过的路程,纵然北首石壁上莲座和黄衣老僧早已隐去不见,但初来的人,第一件事,自然要先去瞻仰这座石壁了。

  谷飞云跟在他们身后,走近石壁,那姓张的和姓郭的两人不约而同举起火摺子朝石壁上下,仔细察看着。谷飞云自然也凝足目力看去,但觉这方石壁浑然天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中暗道:“如果真如姓张的所说,石壁上本来有一个半圆形的窟窿,一个白石莲座,座上瞑目跌坐了一个老僧,三日后忽然隐去,这岂不是个奇迹?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呢?”

  正在寻思之际,忽然听到耳边响起极其低沉,细如蚊蚋的苍老声音说道:“小施主远来,正是有缘之人,可于今晚初更再来。”

  谷飞云听得出这人是以「千里传音这术」说的话,心头不觉一楞,自己居然会是「有缘之人」,这许多人中,他居然会选中自己。心中想着,目光瞥处,忽然看到项中英和他四个随从也在人丛之间,心想:“好小子,等你出去,再找你算帐。”一面举步朝石窟外行去。

  走出山谷,只听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问道:“师公,你看这座石窟的出现,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师公是个清朗声音,笑着说道:“天下将乱,必有妖孽,这也并不足奇。”

  谷飞云抬目望去,右首一片松林前的大石上,坐着两个人,正是在茶楼上见过的青衫中年文士和紫衣小女孩。中年文士看到谷飞云,就微笑颔着。谷飞云心中有事,也只和他点着头,就匆匆过去,一直来到白山关附近,地势才渐趋平坦,这就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坐下来休息。

  这样足足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从通天崖退出来的人络绎不绝,终于看到项中英和他四个随从一路走来。谷飞云等他走近,霍地站起身来,喝道:“项中英,你还认得谷某吗?”

  项中英微微却步,冷然道:“你是谷飞云,找本公子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谷某已经在这里等侯多时,就是要向你讨个公道?”

  项中英依然冷峻的道:“本公子和你毫无瓜葛,你要讨什么公道?”两人这一相峙,立时有许多经过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只听有人低声说道:“他是西峰山庄的二少庄主,那个是什么人?”

  另一个道:“不知道,但他敢向西峰山庄项二少庄主寻衅,只怕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呢?”

  “哈哈。”谷飞云仰首朗笑一声,双目精光陡射,沉喝道:“项中英,你在信阳假冒谷某之名,做得好事。”

  项中英身后四名随从中有人冷笑道:“我们二少庄主会冒你的名,你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道:“这小子也不撤泡尿去照照,江湖上有谁知道你尊姓大名?”

  谷飞云冷然道:“项中英,你说,你冒谷某之名,在信阳企图做出天人共愤的采花勾当,你承不承认?”

  “这小子简直胡说八道。”“他是没事找事,活得不耐烦了。”“揍他,上。”四个随从呼喝着,各自亮出单刀,正待一拥而上。

  谷飞云嗔目喝道:“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不给我站住?”口中喝着,右足在地上轻轻蹴了一下,飞起几粒石,打中四人穴道,立即如响斯应,站立不动。

  谷飞云傲然一笑道:“好了,项中英,现在你老实说,自己做得事情,你承不承认呢?”

  项中英色厉内荏,大喝一声:“老子和你拼了。”声出剑发,疾刺谷飞云小腹。他自知不是谷飞云对手,先下手为强,这一剑乃是孤注一掷的拼命招式,急闪如电,倒也十分凌厉。

  围观的人眼看项中英四个随从掣出钢刀,作势欲扑,又忽然停住,正感奇怪?如今又看项中英这一剑说刺就刺,谷飞云手无寸铁,又和他站得如此之近,只怕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古人说得好,棋差一着,缚手缚脚,谷飞云的武功,自然要比项中英高出许多,他没待对方长剑刺到,左手一探,就一把扣住了项中英的执剑右腕,冷笑的道:“说,你承不承认?”

  项中英右腕被他「捉云手」抓住,宛如毒蛇被扣住七寸,全身力道半点也使不出来,心头急怒交迸,切齿的道:“小子有种,你就杀了我。”

  谷飞云道:“我只是问你,冒我之名的是不是你?”

  项中英气得胀红了脸,怒声道:“是我干的,你又奈我何?”

  “那好,你终于承认了。”谷飞云道:“我要把你送到信阳……”

  “啊。”项中英大叫一声,右手急忙掩住右眼,忽的倒纵出去,血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

  谷飞云也突觉手腕一麻,五指无力,松开了手,急忙低头看去,自己「曲池」上,不知何时被打中了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才拿不住项中英的。便急忙用左手两个指头,起下银针,用食指在穴道上按了两下,这一耽搁,再抬目看去,项中英已走得不知去向。
  
  谷飞云心头不禁暗暗纳闷,忖道:“这放针的人,一支射中项中英的右眼,分明是不齿项中英的为人,才会打瞎他一只眼睛,以示惩戒,但为什么又打自己一针?迫使自己放开项中英,任他逃走呢?”接着跨上两步,用手掌在项中英四名随从身上各自拍了一掌,起下石粒,然后转身就走。

  项中英右眼中针,痛彻心肺,他只当是谷飞云下的手,心头虽然怒恨已极,但依然十分清楚,自己一直在告诉自己,决不能落入谷飞云的手里。此时挣脱谷飞云的五指,慌不择路,一路只是提吸真气,奋力奔掠而行,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通天崖下。

  只听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项中英,你右眼中的是盲师太的度厄金针,快停下来,让老僧瞧瞧,若是血流的过多,只怕要永远变成独眼龙了。”

  项中英奔行之中,听到话声,不觉脚步一停,仰脸问:“老师父就是要弟子二更后,到通天洞来的老师父吗?”原来项中英被约在二更后到通天洞来的,由此可见被约到通天洞来的「有缘之人」,不止谷飞云一个,老和尚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呢?

  只听苍老声音笑道:“除了老衲,你说还会有谁?”

  项中英喜道:“果然是老师父。”

  苍老声音道:“你上来吧。”
  
   

  谷飞云因通天崖石窟有人以「千里传音」之术要自己初更再去,年轻人总是有好奇心的,自然想去一觑究竟,因此没有再回宣化店去。傍晚时分,就在白山关附近一家馒头铺里,买了几个馒头充饥,等到天色渐黑,就往通天崖山径行来。

  抵达石窟,离初更还早了半个多时辰,就在窟外一个大石上坐下,因为苍老声音约的是初更,自己来得早,自然要等到初更再进去。哪知刚在大石上坐下,就听到耳边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小施主果然信人,而且向道虔诚,实是可喜,你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谷飞云听得一怔,急忙站起,恭声应了声「是」,就举步往石窟中行去。

  刚跨进石窟,只听见苍老声音又道:“好,小施主站着勿动,现在要记好步数,先朝前走七十二步,再听老纳口令。”谷飞云答应一声,依言朝前走了七十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现在身向右转,再走七十二步。”谷飞云只觉他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分辨不出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依言身向右转,又走了七十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再向左转,走七十二步。”谷飞云依言转身,又走了七十二步。

  苍老声音又道:“再向右转,走七十二步。”谷飞云依言转身,又七十二步,现在已经深入石窟右首。他纵然修习佛道二门内功,已有了相当的火候,至此也感到眼前一片黝黑,无法看清周围景物。

  只听苍老声音又道:“好,你现在站着勿动,在你前面有一个石窟,你先要伸出右手,扶住石壁,弯腰走入,一路都须扶着石壁而行。”

  谷飞云眼睛看不到东西,只好缓缓伸出右手,果然摸到一堵凹凸不平的石壁,左手接着也伸出去向空摸索,然后弯着腰缓慢的跨出步去。走了两步,发觉自己果然已走入一个狭仄的洞窟之中,不,应该说是像一条夹道,两边是粗利的石壁,中间仅容一个人通行。而且极为弯曲,脚下又时高时低,走得稍一不慎,不但会撞得你头破血流,至少也会把你衣衫勾破。

  这一段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光?更不知这样弯弯曲曲的走法,已经走了多少远近?只听苍老声音说道:“好了,你前面不远,再有三步光景,有一块很大的崖石,阻住去路,你要从石上爬过来,不过要注意,这崖石和窟顶相距不到两尺,小心碰破了头。”

  谷飞云口中答应一声,心里暗暗奇怪:他以「千里传音」指点自己路径,这点并不奇怪,但奇怪的他怎知自己已经走到哪里了?好像亲眼目睹一般,甚至连步数都算得如此精确。心中想着,就摸索着朝前走了三步,果然手指已可触摸到粗嶙的崖石,这就手足并用,往石崖上爬去。

  石崖不过两丈来高,就爬到顶端,用手朝上摸去,距窟顶还不到两尺,大概仅容一个人扑卧着爬过去,当下不再思索,头先身后,朝前爬去。爬过石崖顶端,大约三丈左右,崖石开始成为极陡的斜坡。谷飞云慢慢的倒转过去,成为头上脚下,再手脚并用朝下爬去,也不过二三丈光景,就踏到实地了。

  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行。谷飞云依然一手扶着石壁,缓步行去。所经之处,极像一条长廊,约莫走了八九丈远,业已走到尽头处,右手摸到右首石壁间像是一道门户,这就身向右转,举足跨入。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石室,室中已有灯光.虽然一灯如豆,但至少已可使自己看到事物。

  石屋正中间,有一张石榻,边上有一个石几和一个石凳,几上有一盏油灯,整个摆设,仅此而已,因此更显得是地方宽敞。谷飞云心中暗道:“这苍老声音把自己引到这里来,不知有什么用意?”心念方动,只听苍老声音已从石壁间传了过来,说道:“小施主,现在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谷飞云细审苍老声音果然是从正中间石榻上面的壁间传出来的,但整堵石壁毫无半点痕迹,忍不住问道:“老师父,你在哪里呢?”

  苍老声音蔼然笑道:“老衲就在这座石壁中,你相不相信?”

  谷飞云纵然不信,但口中依然说道:“老师父是有大神通的神僧,在下自然相信了。”

  苍老声音呵呵一笑道:“小施主先请坐下来,老衲有话要说。”

  谷飞云依言在石凳上坐下,面对石榻,说道:“老师父请说。”

  苍老声音问道:“小施主姓甚名谁?”

  谷飞云道:“在下谷飞云。”

  苍老声音又道:“小施主何方人氏?”

  谷飞云道:“在下不知道。”

  苍老声音讶异的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人呢?”

  谷飞云道:“在下从小是家师扶养长大的。”

  苍老声音问道:“你师父是谁呢?”

  谷飞云道:“家师法号孤峰上人。”

  苍老声音再问道:“是哪一门派的?”

  谷飞云道:“家师没有门派。”

  “如此甚好。”苍老声音欣然道:“令师既然不属哪一门派,小施主是否愿意改拜老纳为师?”

  谷飞云听得一怔,他没想到苍老声音,会提出要自己拜师的话来,不觉迟疑的道:“这个……老师父请原谅,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在下从小又是恩师抚养长大的,在下岂可见异思迁呢?”

  “好,小施主能够不忘本,不见异思迁,果然是个好青年。”苍老声音又道:“但自古以来,带艺投师多得是,江湖上更有不少人艺成之后,到处访求名师,终成大器,所以转求多师,才能集诸家之长,只要你不叛师背道,违反师训,并不算是忘本。”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何况小施主与老纳有缘学成通天宝笈,不出十年,即可独步武林,傲视天下,此一机缘,小施主若是当面错过,一生追悔莫及,好了,老衲给你一天的时间,小施主仔细考虑考虑。”

  谷飞云叫道:“老师父。”

  苍老声音蔼然笑道:“小施主可是愿意了?”

  谷飞云道:“在下想请问老师父的法号如何称呼?”

  苍老声音呵呵一笑道:“你到时自知。”

  谷飞云已从苍老声音的语气中,听出这老和尚决不会是正派中人。因为正派中人,绝不会山崩窟现,自称活佛下凡,再以「通天宝笈」为饵,吸引武林中人来此造成如此神秘气氛了,但他究竟有何目的呢?像他刚才要收自己为徒这一点看来,那是想以收徒为名,扩展势力了。

  “自己既不想拜他为师,那就不再留在这里了。”心念一动,立即站起身,想从来处退出去。哪知目光一注,方才自己进来之处,明明有一道门户,这时已经变成一堵石壁,哪里还有什么门户?他凝足目力,仔细察看,但因整座石壁凹凸粗糙,即使有门户痕迹,也不易看得出来的。

  “这里会有机关?自己被关在这座石室之中,看来不拜他为师,是不会放自己出去的了。”谷飞云废然回到石凳上坐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从种种迹象看,这苍老声音的老和尚,武功一定很高,自己决不能拜他为师,但不拜他为师,又如何能脱身呢?

  就在他心思起落之际,突听身后右侧发出极为轻微的声响,急忙转身看去,但见右首下方石壁业已裂开了一条大缝,正有一个人探首伸了进来。这间石室略呈长方,如果是朝正南的话,那么石榻是在石室北首,石几和石凳靠近右榻,是在西边上首。谷飞云是从东边下首的一道门进来的,今门户不见了,已成为一堵石壁,这回石壁间裂开一条大缝,是在西边的下首,也是谷飞云进来时那道门户的正对面。

  这是一张颇为清新可喜的苹果脸,还霎着一对灵活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就是在茶楼上见过,叫青衫中年文士「师公」的紫衣女孩,她才探进头来,人也很快闪了进来。谷飞云看着她惊奇的道:“你……”

  他刚说出一个「你」字,紫衣女孩立即伸出了根食指,竖在嘴唇上,轻「嘘」了一声,才压低声音道:“快别作声,我是师公要我来救你的,快跟我出去。”

  谷飞云低声问道:“那老和尚呢?”

  紫衣女孩道:“有十几个人和你一样,被他骗了进来,现在正在逐个谈话,不会注意到你,你才有逃走的机会。”接着催道:“快走了,被他发现,我们就走不了啦。”说完,当先朝右首石壁缝中闪了出去。

  谷飞云知她说得不假,急忙跟着从石缝中闪出,这是一条通道,每隔丈许,壁间都有一盏灯架,是以并不黑暗。紫衣女孩等他闪出,就回头悄声道:“你脚步要尽量放得轻些,别惊动了老魔头。”谷飞云点点头。出紫衣女孩领着他由通道转入一条逼仄小径,就没有灯光了。

  紫衣女孩伸过手来,说道:“喂,你拉着我的手走就好。”

  谷飞云奇道:“你看得见吗?”

  紫衣女孩咭的笑道:“我自然看得见了。”谷飞云心中有些不信,自己从小练功,少说也练了十几年,还看不见,你小小年纪,难道内功会强过自己不成?心中想着,还是伸出手去,牵住了对方小手。

  走没多远,发现紫衣女孩前面依稀有光,不觉笑道:“原来你早就准备了火摺子。”

  “才不是呢。”紫衣女孩转过身来,眨着眼睛笑道:“你看,这是火摺子吗?”原来她胸前挂着一条极细的金练,镶了一颗有葡萄大小的浅紫珠子,闪发出浅紫色的珠光。这条练子本来挂在长衫里面的,到了小径中才取出来的。
  
  谷飞云道:“你这颗珠子,一定很名贵了。”

  紫衣女孩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去,一边道:“还能去毒呢。”

  谷飞云道:“你怎么进来的?”

  紫衣女孩道:“我是跟着人家身后进来的,他们一行一共有四五个人,才不致被老魔头发现,如果只有一个人,我跟在他身后进来。就算脚步再轻,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谷飞云道:“这老和尚有这么厉害?”

  紫衣女孩道:“要不是他正在专心和人谈话,我们经过长廊,就会被他发现了。”

  谷飞云问道:“对了,你师公是什么人?”

  紫衣女孩道:“师公就是师公咯。”

  谷飞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师公姓甚名谁?”

  紫衣女孩甩了下头道:“师公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老人家吧?”

  石缝小径,一路曲折而行,不多一会,就已走到一座高旷的石窟。谷飞云认得出这里就是自己进来时的石窟,只是自己进来时,是在石窟右首,现在是在石窟的左首靠壁处。紫衣女孩一手迅速用手掌掩住胸前珠光,一手拉着谷飞云蹲下身子,低声的道:“不可出声。”

  谷飞云跟着蹲下,紫衣女孩拉着他又道:“快走。”谷飞云任由他拉着,两人紧贴石壁疾行,直等绕到石窟出口,紫衣女孩拉着他点足纵起,朝石窟外飞掠出去。谷飞云但觉她这一掠,竟然带着自己飞纵而起,宛如有一股大力托着自己飞行一般,眨眼就穿出石窟,落在离石窟五丈之外。

  紫衣女孩五指一松,放开谷飞云的手。说道:“好了,现在没事了。”

  谷飞云道:“你发现了什么?”

  紫衣女孩睁大眼睛说道:“刚才你没看到老魔头的徒弟吗,他就站在石壁下,要是给他看到,就麻烦了。”

  谷飞云道:“那我们从石窟纵出来,他没看到吗?”

  紫衣女孩哦了一声,笑道:“他只在石壁下停了一会,就闪身走了,所以我们要走得快些才行。”谷飞云听得暗暗惊奇,她说的这些,自己几乎一无所觉,不禁看着紫衣女孩怔怔的出神。

  紫衣女孩被他看得苹果脸上不由一红,说道:“我们快些走吧,师公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说完甩着发辫,转身朝前掠去。

  谷飞云随着掠起,紧跟在她身后,一面问道:“在下蒙姑娘相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女孩回头道:“我才不告诉你呢,你去问师公吧。”身形突然加快,一路上大石垒垒,她在石上宛如点水蜻蜒,起落如飞。

  谷飞云跟在她身后,不甘落后,立即提吸真气,展开轻功,一路紧追,也只能保持现状,和她相距两丈远近,再也无法拉近距离。心中止不住更是惊讶,此女一身内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她叫青衫中年文士「师公」,那么她该是中年文士妻子的徒弟了。只不知中年文士夫妻是何来历?退出峡谷,紫衣女孩却朝东首一条小径奔去。

  谷飞云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紫衣女孩一面跑,一面回头道:“师公要我带你去见他,你不是也想去见见我师公吗?你怕我把你卖了?”说话之时,前面路上正有一方大石。

  谷飞云急忙叫道:“小心,大石。”

  紫衣女孩依然没有转过头去,门中笑着说道:“放心,它不会碰上我的。”果然在她说话之时,身子已经像一缕轻烟般从大石上飘飞过去。

  谷飞云看得又是一怔,忖道:“她这是什么身法?”思忖之际,紫衣女孩忽然舍了小径,朝一座小山上登去,谷飞云跟着她上去。小山并不高,转眼工夫,便巳登上山顶,背衫文士就坐在几棵高大的松树之下。

  “师公。”紫衣女孩纵身凌空飞扑过去,身在空中,说道:“弟子遵命把他带来了。”话声甫落,人也翩然落到青衫文士身边。

  谷飞云急忙趋了上去,恭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谷飞云见过前辈,多蒙前辈援手……”

  青衫文士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言谢,我和令师多年方外之交,遇上了焉得不管?”

  紫衣女孩奇道:“师公早就认识他了?”

  青衫文士含笑道:“会蹴石打穴的,武林中只有一个人,师公岂会看错?”

  谷飞云道:“前辈和家师既是旧识,请恕晚辈不知之罪,前辈道号不知如何称呼?”

  青衫文士微笑道:“我叫岳维峻。”

  “啊。”谷飞云惊奇的望着青衫文士,说道:“前辈就是昆仑派的岳掌门人?”他心里明知对方是昆仑派掌门人岳维峻,但总是有些不敢相信。岳维峻五十年前就出道江湖,就算他那时候是二十岁,如今也该有七十岁了,但眼前的岳维峻只不过四十五六岁。

  紫衣女孩朝他披披嘴道:“师公不是昆仑派掌门人,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不成?”

  岳维峻含笑道:“小兄弟是听谁说过我的贱名?”

  谷飞云道:“晚辈曾听南山老人说过,五十年前,前辈和金母动过手的故事。”

  “哈,那就对了。”岳维峻朗笑一声道:“无怪小兄弟还会葛前辈的捉云手法。”

  谷飞云望着他,问道:“前辈……”

  岳维峻没待他说下去,指指身边大石说道:“小兄弟心里一定有许多事想问对不?你且坐下来,咱们慢慢的说。”谷飞云依言在他右首一方大石上坐下。

  岳维峻指着紫衣女孩说道:“她叫珠儿,从小拜内子为师,武功还不错,只是调皮了些。”

  “师公。”珠儿叫了起来,说道:“你老不能这样,和人家一见面就说我坏话呀。”

  岳维峻笑道:“谷小兄弟不是外人,以后江湖上有什么事,师公会差你去办,所以要和谷小兄弟介绍清楚才行。”

  珠儿听说师公以后有事会差遣自己,不觉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喜道:“师公,你说了要算数。”

  岳维峻含笑道:“你人小,没人会注意,像这次你潜入通天崖洞窟,没人发现你,就是一例。”

  谷飞云忍不住问道:“前辈,通天崖洞窟中的老和尚,究竟是什么人?”

  岳维峻道:“此人昔年原是一个独行大盗,犯案垒垒,无法在江湖上立足,竟然剃度出家,西去天竺,回来之后,自称阐教教主,开山立派,专门和各大门派为敌,连少林方丈无尘禅师都伤在他掌下……”

  珠儿道:“师公,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十年前。”岳维峻道:“但后来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又失去他的踪影,前几天我经过此地,听说通天崖山崩,露出一个石窟,传言活佛出世,我就怀疑又是他弄的玄虚,因为三十年前,他创立阐教之时,曾在四川演过同样的把戏。”接着问道:“小兄弟是怎么进去的?”

  谷飞云把下午自己因一时好奇,参观石窟,老和尚以「千里传音」约自己初更前来,以及今晚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岳维峻颔首道:“他重出江湖,缺少亲信,所以要吸收武功已有根底的江湖上人,加以训练,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

  珠儿抢着道:“他以「通天宝笈」为饵,所以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一旦发现他是骗人的,还会有谁相信?”

  “通天宝笈,倒是并不骗人。”岳维峻微微一笑道:“他化了三十年时间,把天竺学来的武功,和中原各大门派的功夫,融会贯通写出来的,确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秘笈。”

  珠儿奇道:“师公怎么知道的呢?”岳维峻含笑不言。

  珠儿哦了一声,说道:“师公一定也进去了,你老有没有把它毁了?”

  岳继峻道:“人有邪正,学无邪正,他写的这部「通天宝笈」,化了三十年心血,毁了岂不可惜?”

  珠儿咭的笑道:“师公果然进去过了。”

  岳维峻感慨的道:“此人心术不正,但伪装得很好,二十年后重出江湖,不知又要如何掀起—场大风暴呢,小兄弟今后行走江湖,务必多加注意。”

  谷飞云应着「是」,一面抬口望着岳维峻道:“晚辈有一件事想请教前辈。”

  岳维峻含笑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谷飞云道:“前辈知不知道武林中,可有外号东风的人?”

  “东风?”岳维峻听得一怔?说道:“没有听说过,哦,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问题呢?”

  谷飞云道:“这是南山老人给晚辈的两句指示:「欲寻父母,须问东风」,连醉道长都想不出来。”

  “葛前辈游戏风尘,就喜欢跟人打哑谜。”岳维峻微笑着问道:“小兄弟父母失踪了吗?”

  “不是。”谷飞云就把此次从西陲回来,醉道人交给自己父母存留之物,南山老人要他交给自己一个密柬,柬上就是这两句话,详细说了一遍。

  “晤。”岳维峻一手抚须,微笑道:“照葛前辈的意思,这东风二字,应该并不是作人名解释。”

  珠儿眨动眼睛,问:“师公,那么做什么解释呢?”

  岳维峻笑道:“东风就是东风。”

  珠儿不依道:“师公,人家谷大哥是诚心跟你请教,你老人家怎么也打起哑谜来了?”

  岳维峻道:“师公几时打哑谜了?”

  珠儿道:“那你怎么说东风就是东风?还不是打着哑谜?”

  岳维峻含笑道:“你怎不仔细想想?”

  珠儿道:“这样的哑谜,怎么想得出来?”谷飞云也想不出来,但他没有开口。

  岳维峻含笑道:“你再仔细想想,一定会想出来的。”

  珠儿偏着头想了想,摇头道:“我一点也想不出来,哦,师公,这样吧,你老再提一点提示好不?”

  岳维峻问道:“东风怎么吹的?”

  珠儿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风咯,哦,我知道了,葛老人家的意思,是要谷大哥到东方去找了?”

  岳维峻含笑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那是没错,但要谷小兄弟向东方去找,就不对了。”

  珠儿道:“难道东风会到西方去找?”

  “不错。”岳维峻笑道:“葛老人家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珠儿不服的道:“为什么?”

  岳维峻笑道:“东风是从东方吹来的,但它是往西吹的,譬如东风吹起—片树叶,它飞落的地方,应该是在西方了。”

  珠儿咭的笑道:“听起来好像蛮有道理。”一面回头朝谷飞云道:“谷大哥,师公已经指点你朝西去找寻了。”

  岳维峻正容道:“谷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葛老前辈为什么要和你打哑谜吗?”

  谷飞云道:“晚辈不知道。”

  岳维峻道:“打哑谜的原意,通常只有两种因素,一是对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有所顾忌,不好明言。一是不想让人很快知道,要你慢慢去想,葛前辈这东风二字,显然不是前者,而是希望你不要很快就想到,让你慢慢的历练。”

  珠儿偏着头问道:“这又为什么呢?”

  岳维峻道:“谷小兄弟从小跟尊师练的是佛门金刚禅功,这种禅功至大至刚,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水火不侵,刀剑不伤,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佛门禅功,愈到后来愈难,练上数十寒暑,未必练得成功,如果用在武功上,只要有三成功力,就可使金刚掌了……”

  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所以葛前辈要醉道兄和你回转桐柏山望仙观,转授太清心法,这是玄门正宗,修练的是先天真气,只要勤加修习,容易精进。他所以要和你打哑谜,就因为你功力尚未有相当火候以前,不可贸然找去,务必痛下苦功,方有和令尊堂重聚之日。”

  从他口气中,可以听得出来,好像他隐约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谷飞云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会永远记住的。”

  岳维峻站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谷小兄弟后会有期。”说完,牵着珠儿的手,翩然行去。

  珠儿回头道:“谷大哥再见。”谷飞云目送两人身形在树林间消失,自己也就匆匆下山,一路朝宣化店赶去。
  
   

  回到宣化店,还不到三更时分,离天亮还有两个更次,只好在镇外一棵大槐树下,倚着树身坐下,闭目假寐。正在恍惚入睡之际,耳中忽然听到几声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疾然在自己四周飞落,心头顿生警兆,人也立即清醒过来,睁眼看去,只见四个黑衣动装汉子,围着自己走来。

  正面一个冷然喝道:“谷飞云,你还不站起来,跟咱们回去。”

  谷飞云站了起来,目光环顾,望着正面那个汉子说道:“兄台是什么人?找在下又有何事?”

  正面那人道:“废话少说,快跟咱们走。”

  谷飞云道:“在下和朋友素不相识,朋友要在下跟你们走,要去哪里?究有何事?也总该和在下说个清楚才行。”

  正面那人嘿然道:“谷飞云,你少装腔作势了,你从那里逃出来的?就该回到哪里去,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在下从哪里逃出来的?”谷飞云怔得一怔,忽然轻哦一声道:“朋友说的是通天崖石窟了?四位原来是老师父的门下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正面那人冷笑道:“你既已投入通天教,岂可出尔反尔,教主念你初犯,只要跟咱们回去,自可从轻发落,好了,你现在总明白了吧?”

  谷飞云含笑道:“老师父大概弄错了……”

  正面那人沉喝道:“你敢对教主如此不敬?”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并未如朋友所说投入通天教,只是老神仙约我初更前去会面,要我拜他为师,在下没有答应,就循原路退了出来,怎能说在下逃出来的?还要在下跟你们回去,当真荒谬得可笑……”

  正面汉子大喝一声:“大胆叛徒,还敢狡辩?拿下。”他喝声出口,站在谷飞云左、右、后三方的黑衣汉子陡然欺上,各自挥手攻到。

  这一攻之中,左首一个使的是掌,出手之际,呼然有声,一听就知他练的是开碑手、铁砂掌一类外门功夫。右首一个使的爪功,五指勾曲,宛如钢勾,练的是鹰爪,螳螂门的武学。身后一个使的是拳,捣来的拳风,有如石破天惊,压力奇重。

  谷飞云不期一怔,这三人简直无一不是高手。不,应该是四个。正面那人喝声出门,却并没有立即出手,直等其他三人出手之后,才突然扬手,迎面抓来,使的是大擒拿手。他要等三人出手后才出后,是要其他三人吸引分散谷飞云的注意,他才能有一击奏功。其实在四人之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这出手—抓,虽然比其他三个慢了半拍,但他出手如电,又准又快,几乎和其他三人的掌、爪、拳同时攻到。

  谷飞云怒声道:“朋友,你说什么?”身形一个轻旋,从四人合击的一招中脱身而出。

  但这四人武功极高,反应也极快,谷飞云堪堪从左首那人身边闪出,他已听风辨位,迅疾转过身来右爪闪电横扫而出,不过毫厘之差就可劈上谷飞云肩头。其余三人也因第一招落空,第二招迅疾无比的迫袭而至。正面那人手先人后直欺过来,口中喝道:“难道你不是叛徒?”

  “你们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谷飞云身形疾侧,左手同样扬起五指,一把扣住左首那人横扫过去的右掌,轻轻一带,把他朝正面那人抓来的擒拿手中送去。同时右手也五指一探,扣住右首那人箕张的右手,趁着侧身之际,把他朝身后那人撞去。

  他这一记双手同时施展「捉云手」,当真奇妙无比,那两个人被他扣住手腕,糊里糊涂的带出,还弄不清是如何被人捉住脉腕的?但他们总究是身手不弱,警觉不对,立即收手,拧身跃退,才没自相残杀。四人才一跃退,又快若旋风,一下落到谷飞云左右前后,依然把他围在中间。

  正面那人狞笑道:“小子,你逃不走的。”

  双手齐发,一连三式,招使「缚虎擒龙大擒拿手」,十指箕张,忽上忽下,取的悉是身前大穴。其他三人同时扑攻而上,拳掌爪分从三面攻到。这四人联手围攻,声势着实凌厉,谷飞云展开身法,避招还击,但对方四人身手俐落,你纵然闪避得快,他们反应也不慢,你刚刚闪出,他们也立即变招,追击而至。这样一来,以一敌四,就渐渐感到吃力起来。

  刚打到十四五招左右,瞥见正面那人左手箕张,快要抓到肩头,心头一怒,冷哼一声,右掌突发,迎着击出。正面那人左手忽然一缩,收了回去,右手直立,及时迎出。这十几招中,双方从未正面交击过,这一掌还是第一次硬打硬接,双掌击实,但听「砰」的一声。

  谷飞云使的是一记「金刚掌」,顿时把对方震得往后摔出一丈来远,但他在双掌交击之际,陡觉掌心似被极细的尖锐之物刺了一下,隐隐有些刺痛,不,隐隐有些发麻。

  这时其他三人已急攻而至,一时无暇察看,身形一个轻旋,堪堪闪开攻势,陡觉整条右臂业已麻木不仁,失去知觉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切之间,连使身法,脱出三个包围,纵身掠起,哪知才起落,就感到眼前一黑,砰然跌倒在地。

  三个赤衣汉子因为首一个被谷飞云一掌震出,跌倒在地,没有站起来,自是伤得不轻,分出一人奔了过去。其余两人却长身掠起,朝谷飞云扑来。两人身形堪堪落地,突觉右眼如中流矢,剧痛无比,不约而同大叫一声,以手掩目,往后暴退。

  这时从黑暗中闪出一条纤小人影,俯身抱起业已昏迷不省人事的谷飞云,低头疾奔而去。她是面蒙黑纱,一身青绸劲装,肩头披袭黑色披风的女郎,这一阵奔行,手中又抱着一个大男人,自然使得她胸口起伏,娇喘不已。现在总算奔回宣化店了,她急步朝横街上的兴隆客店大门奔入。一名正在打盹的伙计朦朦胧胧刚叫了声:“姑娘……”

  青衣女子脚下没停,口中说道:“他是我大哥,负了伤……”话未说完,人已冲入后进,一手推开房门,进入房中,把谷飞云放到床上,回身掩上房门,然后打亮火摺子,点起油灯,照着仔细看了一遍,但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嘴唇色呈紫黑,心想:“达情形极似中了剧毒,但怎会找不到伤处的呢?”接着低「哦」一声,忖道:“他曾经和一个贼党对过一掌,莫非对方练的会是毒砂掌一类功夫?”
  
  一念及此,立即伸手取起谷飞云的右手,果见掌心发黑,稍偏有针尖般一点黑血凝结成珠。心中不禁一呆,忖道:“这是什么暗器伤的?自己身边虽有解毒药丸,不知管不管用呢?”当下立即从身边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粒药丸,一手捏开谷飞云牙关,用茶水灌下,另处又倾了三粒药丸,在口中嚼烂,敷在谷飞云掌心,然后就在床前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这一阵折腾,天色已现鱼白,但服药后的谷飞云依然没有醒来,连手掌上的黑色都丝毫未褪,由此可见喂他服下的解毒药丸,并不管用。这下可把青衣女子看得十分焦灼,自己把他救了出来,总不能弃之而去,但他中的毒药暗器,多半是独门练制,没有对方的独门解药,恐亦无济于事,这该怎么办好?
  
  她看着中毒昏迷的谷飞云,当真一筹莫展,想不出办法来,忽然听到房门上响起剥啄叩门之声。只当是店伙,起身拉开房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衣女孩,举步走了进来。青衣女子还来不及问:“你找谁?”

  紫衣女孩已经霎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笑道:“我没打扰你吧?”

  青衣女子被她问得脸上一热,以身拦着她,问道:“小妹妹,你有事吗?”

  紫衣女孩伸手指指躺在床上谷飞云,问道:“他是什么人?”

  青衣女子生气的道:“他是我大哥,有病在身,小妹妹,你没有事就请出去。”

  “咭。”紫衣女孩轻笑一声,才道:“他是你大哥,那么你就是他的妹子了,这就奇了,他明明是谷大哥咯,我怎没见过你呢?哦,姐姐,你把面纱取下来给我瞧瞧可好?”

  青衣女子后退半步,看着紫衣女孩,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给姐姐开玩笑的。”紫衣女孩笑吟吟的从怀中取出一颗核桃大的蜡丸,说道:“我是奉师公之命,给你送这颗药丸来的,谷大哥中的剧毒,除了对方独门解药,只有百草丹能解。”

  青衣女子并未伸手去接,问道:“你师公是谁?”

  紫衣女孩道:“救人要紧,我没时间和你多说,不会是毒药的,你快拿去吧。”迅快伸过手来,把蜡丸塞到青衣女子手中,接着哦了一声道:“我忘了还有一句话,最重要的话要告诉你呢。”话声一落,迅快的跨上一步,用于遮着嘴唇,附在青衣女子耳边,低声的道:“百草丹要你在口中嚼烂了,再哺给你大哥服下,否则药效就差得多,好了,我走了。”说完,轻快的连蹦带跳,走出房去。

  青衣女子看着她出门,一时不禁怔怔出神。因为她方才以身阻拦紫衣女孩,自然对她存有戒心,但紫衣女孩伸手把蜡丸塞到自己手中,然后又附着耳朵低声说话。这些,看去好像十分自然,实则自己几乎毫无戒备,任由她把药丸塞到手中,任由她附着自己耳朵说话,来不及有半点抗拒的时间。由此看来,这紫衣女孩的武功,高过自己不知多少,她说要自己把药丸嚼烂,哺他服下。
  
  直到此时,她才感到耳根一阵燥热,他此刻中毒昏迷,确实无法吞咽,而且除了自己确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救他。想到这里,就举步走去,闩上了房门,然后捏碎蜡丸,鼻中已可闻到一股浓馥的异香,里面是用纸包着的一颗药丸,纸上有朱书「百草丹」三个细字。打开纸包,就把一颗乌黑有光的药丸迅速纳入口中,嚼了好一会儿,才把药丸嚼烂,但觉满口生津,香沁肺腑,心知这颗「百草丹」决非寻常解毒丹药。

  抬头望望床上的谷飞云,心头小鹿止不住一阵乱撞,但到了此时,已经顾不得男女之嫌,急步走近床前,俯下身去,一手迅疾捏开谷飞云牙关,低下头把樱唇紧紧合在他的嘴上,然后缓缓吸了口气,把嚼烂的药丸,连同满口津液,一齐哺了过去,再用真气逼下他的咽喉。

  这件事说来简单,但青衣女子却宛如费了吃奶的力气,不但连自己一颗心都将从口腔里跳出来,还全身颤抖不已,香汗浃背。哺完药,心慌意乱,赶快替他合上牙关,直起身,退回木椅上坐下,一个人好像作贼似的,全身都瘫痪了,只是不住的喘着大气。同时也听到谷飞云肚中咕咕作响,敢情药力已经迅速发散了。心中暗自忖道:“他剧毒一解,很快就会醒来了,自己该早些离开才是。”
  
 
    
  谷飞云醒来,已是午牌时分。他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这间房像是客店的房间。心中想着,人已翻身坐起,一面思索着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人送自己到客店来的呢?一时感到十分困惑,自己几时住进客店来的?

  他从初更进去通天崖想起,老和尚声音要自己拜他为师,后来如何关闭石室门户,如何由紫衣女孩领着自己离开石窟,在小山顶上见到昆仑派掌门人岳维峻。后来自己在一颗大树下休息,来了四个黑衣汉子,硬指自己叛离通天崖要自己跟他们回去,就这样动起手来。

  后来自己和正面那人硬接了一掌,掌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手臂就感到麻木不仁,后来没有了,以后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那么自己一定是中毒昏迷,有人救了自己,送来客店的,这人会是谁呢?谷飞云举起右手,摊开手掌,凝目看去,掌心果然有一点极细针孔,敢情就是受伤之处了,再试一运气,全身气机通畅,毫无负伤的感觉。这就披衣下床,开出门去,口中叫了声:“伙计。”

  店伙听到声音,赶紧答应着赶了过来,陪笑道:“客官贵恙痊愈了,小的给你去舀脸水。”谷飞云道:“伙计,慢点,我有话问你。”

  店伙道:“客官要问什么?”

  谷飞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店伙道:“咱们这里是宣化店。”

  谷飞云又道:“昨晚是什么人送我来住店的?”

  店伙觉得他问得奇怪,答道:“这间房本来是一位女客人住的,昨晚四更光景,她抱着客官回来,说是负了伤,要休养一二天……”

  谷飞云问道:“不知这位女客人是怎样一个人?”

  店伙脸有惊奇之色,说道:“她说客官是她大哥,客官不认识她吗?”

  谷飞云搔搔头皮,笑道:“我有三个妹子,还有两个表妹,都很淘气,不知是哪一个呢?”

  店伙道:“这个女客人可没有说呢。”

  谷飞云含笑道:“不,我是说,她的长相如何?”

  店伙道:“小的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因为这位女客人脸上一直蒙着一方黑纱……”

  谷飞云心中一动,暗道:“会是全依云。”一面急急问道:“她人呢?”

  店伙道:“她今天一早就走了,连房钱都已付清了,临走吩咐转告客官,好好休养。”

  “果然是小表妹。”谷飞云含笑道:“没事了,谢谢你。”
  
  店伙退去之后,谷飞云想起昨天自己在对面茶楼上看到的苗条人影,朝客店中走入,自己当时就觉得十分眼熟,原来就是全依云。哦,还有,昨天傍晚,自己在白山关附近,明明已经拿住项中英,他忽然「啊」了一声,右眼流血,同时自己右腕「曲池穴」上也被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打中,拿不住项中英,才被他逃走,这银针莫非是全依云打出来的?

  全依云分明是追踪项中英下来的,她用银针打瞎项中英右眼,再用银针打自己「曲池穴」,这是告诉自己,她要亲手对付项中英,不要自己插手了。她险些被项中英侮辱,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不能帮她什么忙,她却救了自己性命。

  正在思忖之际,店伙已经端着脸水走入,说道:“客官洗脸了。”放下脸盆,退了出去。谷飞云盥洗完毕,到柜前退了房间,掌柜果然说房钱业已付清,走出了客店一脚来至对面茶楼。
  
   

  小厮看到谷飞云连忙哈着腰陪笑道:“客官昨晚去了哪里?你老的马匹,小的昨晚、今晨都加了料。”

  谷飞云含笑道:“昨晚我去朋友家,喝醉了酒,很晚才到对面客店休息,多谢你了。”

  小厮道:“不用谢,客官请上楼吧。”

  谷飞云走上楼梯,找了一个空桌坐下,放眼看去,偌大一座楼厅,已经有了八成座头,这些食客之中,几乎有半数以上都是纠纠武夫,细听他们所谈的,几乎又全是通天崖出现活佛和「通天宝笈」之事。心中暗想:“每天有这许多江湖上人闻风跟来,老和尚只要稍加挑选,把身手较高的人引入石窟,收为门徒,不需多久,就可形成一股极大势力,称雄江湖了。”

  伙计过来,谷飞云要了一壶清茶,一碗卤面和一盘包子,伙计刚刚退下,瞥见楼梯口走上一个青衫佩剑少年,目光扫视全堂,似在找人模样。这人生得眉清目秀,看去不过十七八岁,哦,这人眉目之间,似曾相识。

  就在此时,那青衫少年也已看到谷飞云了,不觉欣然一笑,急步朝谷飞云走来,喜形于色,说道:“谷大哥,总算找到你了。”

  谷飞云一怔,慌忙站起,含笑道:“兄台……”

  青衫少年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谷大哥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了,我是荆月姑呀。”

  谷飞云看着她,口中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荆……”

  荆月姑怕他说出「姑娘」二字来,连忙接口道:“兄弟。”

  谷飞云又噢了一声,点头道:“是的,荆……荆兄弟,你一个人?来,快坐下来。”

  荆月姑喜孜孜的在他横头坐下,说道:“我是和老仙长一起来的,不然,爹才不肯让我出来呢。”

  谷飞云喜道:“老人家也来了,他人呢?”

  荆月姑粉脸微红,说道:“老仙长还在望仙观,没来。”伙计过来问荆月姑要些什么?

  荆月姑道:“给我来一碗鸡丝面好了。”

  伙计退去,谷飞云望着她,说道:“你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荆月姑轻嗔道:“人家是找你来的,你好像一点也不……”她晕生两颊,没有说下去。

  谷飞云看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幽怨神色,底下的话,想也可以想得出来,那一定是关心人家。她要跟着南山老人到桐柏山来,就是为了要找自己,看她看到自己的一刹那,何等欣喜?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她,这就难怪她要生气了。想到这里,不觉凑过头去,低声道:“对不起,你生气了?”

  荆月姑道:“才没有呢。”

  谷飞云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荆月姑嫣然一笑道:“这一路上,大家都传说着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好多人都赶来看热闹,我想你离开桐柏山,一定也听到了,可能也会赶来,所以就来找你,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上你,谷大哥,吃过饭,我们也去瞧瞧好不?”

  谷飞云低声:“待会儿我再告诉你。”

  荆月姑睁大一双妙目,好奇的问道:“谷大哥,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待会儿再说吧。”

  荆月姑点点头,正好伙计送上两碗面和一盘包子。两人匆匆吃毕,谷飞云付过帐,下楼梯,小厮连忙牵着马匹过来。谷飞云接过缉绳,又赏了他小厮。荆月姑道:“大哥还有马匹.可惜这里买不到马匹,那怎么办呢?”

  谷飞云道:“没关系,我这匹紫驹,善解人意,我们在前面走,它会跟着来的。”说完,就把缰绳圈了几个圈,挂在鞍上,用手拍拍马颊,说道:“我们走吧。”两人并肩走着,紫驹果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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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有女投怀

 

  荆月姑喜道:“啊,这马儿真乖呢。”忽然偏头问道:“大哥,你去过通天崖石窟没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她本来还叫他「谷大哥」,现在连「谷」字都省去了。

  谷飞云就把昨天经过这里,在茶楼上大家争着说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自己也因好奇,赶去瞧瞧,听到一个苍老声音以「传音术」说自已是有缘之人,初更再来。
  
  “好啊。”荆月姑举手掠了下被风吹乱的鬓发,说道:“大哥去了没有?”

  “当然去了。”谷飞云接着把昨晚初更赶去石窟,经苍老声音一路指引,来至一间石室,苍老声音如何要收自己为徒,后来发现石门已闭,幸有昆仑派掌门人岳维峻派珠儿领着自己出来,详细说了一遍。

  荆月姑听得一怔,说道:“这么说,这个老和尚野心极大,可能又要创立什么教了?”

  “正是如此。”谷飞云道:“不然为什么要到处散播谣言,说要把「通天宝笈」赠送有缘,来吸引武林中人?”接着叹了口气道:“看来江湖上又会从此多事,这叫做天下将乱,必有妖孽,我真想不通真会有这许多无知愚民,盲目崇拜,如绳附膻的被人牵着鼻子跑。”

  荆月姑道:“大哥好像很感慨。”

  “我是听珠儿说的,已有几十个江湖人士拜老和尚为师了。”谷飞云接下去道:“这些江湖人士中,多的是地痞流氓,但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就是因为利欲薰心,就抿灭了他们的良知。”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荆月姑偏头道:“大哥现在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沉吟道:“这个……我还没决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荆月姑偏脸问道:“那你本来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道:“我本来要去西峰山庄找项中英算帐,现在已经不用去了。”

  荆月姑看着他,说道:“你好像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的,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谷飞云笑道:“说来话可长着哩。”

  荆月姑道:“你慢慢的说好了,人家爱听嘛。”

  “好,好,我说。”谷飞云拗过不她,只得从随醉道人前往望仙观说起,一直到目前为止,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是没把冯小珍和自己同行的事说出来。

  荆月姑啊了一声道:“原来大哥遇上了许多事。”他们边走边说,只是沿着大路走下去,不知不觉走了二三十里光景,经过定远店,已是未牌时光。

  谷飞云道:“我们要赶到罗山城里,才能买到马匹,这里离罗山大概还有几十里路,荆月姑,你还是骑着马匹先走吧。”

  荆月姑偏头问道:“那你呢?”

  谷飞云含笑道:“不要紧,我赶得上的。”

  荆月姑脚下一停,凝眸望着谷飞云道:“这里没有什么行人,不怕被人听见,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大哥,所以也叫着你大哥,你还叫我姑娘姑娘的,被人听到了怪不好意思的你应该叫我……”

  谷飞云没待她说下去,抢着道:“好、好,你叫我大哥,我以后就叫你妹子好了。”

  荆月姑粉脸骤然红了起来,心里感到一阵甜蜜,口中却「不」了一声,低低的道:“人家现在穿着男装,你怎好叫我……叫我……妹子?我……是你……兄弟咯。”

  “好、好,兄弟就兄弟。”谷飞云连连点头,接着又抬抬手道:“贤弟请上马了。”

  荆月姑朝他嫣然一笑,依言胯上马鞍,回头道:“大哥,还可以坐得下,你也上来吧。”

  谷飞云笑道:“算了,我赶得上的,你只管走好了。”荆月姑只抖了一下缰绳,紫驹立即洒开四蹄,不徐不疾,得得的朝前奔行,谷飞云也立即展开轻功,不即不离的跟在马后,果然没有落后半步。

  荆月姑回过头来,咭的笑道:“大哥,你累不累?”

  谷飞云含笑道:“马跑得并不快,我自然也不会累了。”
  
   

  傍晚时光,赶到罗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叫罗山老栈的客店下榻,两人要了两间上房。饭后,荆月姑赖在谷飞云的屋中,并没有回自己的房中。谷飞云看天色已晚,于是道:“月妹,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房休息了。”
  
  荆月姑闻言并没有站起来,而是满脸娇羞地低下头,低声道:“大哥,我留下来陪你好吗?”
  
  谷飞云浑身一震,不能置信地道:“月妹,你……”
  
  荆月姑娇羞地道:“大哥,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我想把自己交给你。”沉默一会,看谷飞云没有动静,他不知道谷飞云正在天人交战,还以为谷飞云不喜欢她呢?泫然欲泣道:“大哥,你不喜欢我吗?”
  
  “不,月妹,大哥也好喜欢你。”这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荆月姑的大胆示爱,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明白,如果他此时拒绝,将会让荆月姑非常难堪,搞不好的话,荆月姑可能会因此而失去生趣。最主要的是,他也从心底喜欢荆月姑。
  
  一旦解开心防,谷飞云也放开了,这种事情总能「无师自通」,谷飞云低下头,吻住了她的两片红唇。荆月姑伸出丁香舌尖,二人猛吻猛舐起来。於是谷飞云的一双手,也不规矩起来,一手伸进荆月姑的衣襟内,摸着那一双尖挺的乳房,一手伸入亵裤内,插入那长满阴毛的阴阜抚摸起来。谷飞云不需任何人教,手指一弯,插入她的小穴洞中,轻轻的挖扣起来。

  荆月姑叫道:“大哥……嗯……嗯……不要这样嘛……啊……啊……大哥……轻点嘛……哦……哦……难受死了……哎呀……又痒又痛……啊……”她的淫水被谷飞云扣挖得涛涛而出,弄得谷飞云的手和她的亵裤都湿透了。

  “大哥……抱妹妹到床上去……好好爱我吧……”谷飞云知道她已被挑逗得受不了啦,抱起荆月姑,将她放在床上,顺手将她的衣服脱光,再把自己的衣裤脱个精光,半躺半坐在她的旁边,慢慢欣赏这个大胆自荐的小娇娃。

  荆月姑虽然鼓足勇气自荐枕席,但现在被谷飞云脱得浑身一丝不挂,由谷飞云肆无忌惮的欣赏,少女害羞的本性在所难免。她羞红着粉脸,紧闭着一双媚眼,一只手扪着双乳,一只手则按在阴阜上面,不言不语的躺在床上,一副等待「爱的滋味」的模样。

  谷飞云拿开她的手,尖挺的乳房上面,两粒鲜红山樱桃的乳顶。高高隆起像个肉包似的阴阜上,长满一遍阴毛。两片肥厚的大阴唇,紧紧的夹成一条红色的肉缝肉缝下面,微微的风露出一个小洞,真是美艳极了。谷飞云一只手伸入她的三角地带,揉摸她的阴毛和大阴唇,再扣揉她的阴蒂。荆月姑感到阵阵麻酥酥,痒丝丝的,浑身肉一阵颤抖,小穴里的淫水潺潺而流,口中叫道:“大哥……好难受……”

  谷飞云一看她的淫水流了那麽多,想再给她尝尝异味,於是将自己从车夫、走卒等听来的经验搬了出来,他用舌头和嘴唇,吻、吸、吮、咬、舐的玩弄着荆月姑的小穴。

  “哎呀……云哥哥……你舔得我痒死了……呀……轻点咬嘛……好难受……求求你……好哥哥……别再舐了……哦……哦……我被你吮得要……”说着她浑身不停的抖动,急促的喘息声,紧跟着一股滚热的淫水直冲而出。

  “云哥哥……脏……妹妹……尿……出来了……”谷飞云笑道:“傻妹妹,这不是尿,是被得舒服时流出来的淫水。”

  荆月姑道:“你怎麽知道?难怪跟平常小便时的感觉不一样。云哥哥,那接下去再怎麽样呢?”

  谷飞云被她天真的答话听得开口一笑:“傻妹妹,来,先替大哥套套大宝贝,弄得越硬越好,插进你的小穴里,你就越痛快。”荆月姑娇羞的握着谷飞云的大宝贝,轻轻的套弄起来。

  荆月姑叫道:“啊,云哥哥,你的宝贝好粗好长啊,好怕人呀。”谷飞云看她那种没经人道的模样,就已够魂销骨得散了。於是骑到她的身体上面,分开她的粉腿露出红通的小洞。握着粗长硕大的宝贝,对准她的小洞口狠狠一挺。

  只听到荆月姑一阵惨叫:“啊呀……大哥……痛死我了……”她的小肉洞,被谷飞云的大龟头弄得张裂开来。她急忙用手抚在谷飞云的腰肢之间叫道:“大哥……不要……好痛啊……小穴太小了……我真受不了啦……好哥哥……”

  谷飞云说道:“好妹妹,等一会就不痛了。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後会更痛的。”

  “真的吗?”荆月姑天真的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谷飞云道:“大哥怎麽会骗你嘛?”说着笑道:“大哥跟你一样,也是第一次,不过我从一些江湖走卒、镖师口中,听到过不少这方面的经验……”

  荆月姑道:“那麽……大哥要轻点……”谷飞云再用力一挺,粗长的大宝贝,整根塞到荆月姑的紧小肉洞里。荆月姑又是一声惨叫,用手一摸阴阜,摸得了一手红红的鲜血,惊叫道:“大哥……流血了……”

  谷飞云笑道:“月妹妹,那不是流血,是你的处女贞血,过了这一关,以後就不会有痛苦,只有痛快和舒服了……”谷飞云开始轻抽慢送,荆月姑还是痛得惨叫,粉脸发白,浑身颤抖。

  片刻之后,谷飞云柔声问道:“月妹妹。还痛吗?”

  荆月姑道:“稍稍好一点……还有点痛……”

  谷飞云道:“我知道,月妹妹,等一下你就会尝到苦尽甘的滋味了,再忍耐一下吧。”

  谷飞云一面玩著那双肥翘的乳房,再加快宝贝的抽送,渐渐的荆月姑的痛苦表情在改变着,变成一种快感骚媚的淫荡起来了。她浑身一阵冲动,花心里冲出一股淫水,浪声叫道:“云哥哥……妹妹又要尿……尿了……”

  谷飞云道:“傻妹姝,那不是尿,是精,知道吗?”

  荆月姑道:“哦……我知道了……大哥……我的穴心……被你顶得好……好舒服……也好好痒……哥……真痒死了……”谷飞云看她两颊赤红,媚眼如丝,一副淫浪的模样,知道她已进入高潮了,於是使劲猛抽狠插,大龟头次次直捣花心,搞得她骚声浪叫,欲仙欲死。

  荆月姑叫道:“云哥哥……你真要搞死妹妹了……真不知……会有这麽痛快……云哥哥……你再用力一点……使妹妹……更痛快些好吗……云哥哥……”

  谷飞云听她叫着再用力点,於是猛力抽插,口中说道:“月妹妹,你还真浪,大哥要搞得你叫饶不可。”

  荆月姑道:“哎呀……大哥……我被你的大宝贝……搞得快要上天了……你的宝贝顶死我了……好酸呀……我……我又要了……”

  谷飞云听她说又要了,拼命加紧猛抽猛插,说道:“月妹妹……快把屁股挺高一点……大哥要射了……啊……射了……”

  荆月姑道:“哎啊……烫死人了……”两人同时大叫一声,互相死死的搂紧对方身体,四肢酸软无力的躺在床上。
  
  良久之后,两人才回过神来,荆月姑一看,自己赤裸着身体和谷飞云搂着,想起刚才激烈的交欢情形,真是美死了,不觉羞红着脸说道:“大哥,妹妹已把身体给了你,希望你日後要好好爱我,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爱心。大哥,好吗?”

  谷飞云道:“月妹妹,你放心,大哥会好好爱你。”

  荆月姑说道:“云哥哥,我好高兴哦。”她抱紧谷飞云是又亲又吻的,实在难形容她内心的喜悦。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大哥,你会不会嫌我太……太浪……说实在的,如果你刚才不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谷飞云心中暗惊,也为她的情意感动,激动地吻着她道:“好妹妹,大哥爱你还来不及呢?”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大哥还真得感谢你,要不然我是无论如何不敢这样的,我怕唐突了佳人。”
  
  荆月姑低声道:“大哥,我是太爱你了,我知道大哥很招女孩子喜欢,所以我存了一点私心,希望能在大哥心中先占有一席之地,大哥不会笑我吧?”
  
  谷飞云摇摇头道:“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笑你呢?”说着,笑着低声道:“妹子拔了头筹,在大哥心中自然排第一啦。”
  
  荆月姑娇羞地道:“大哥……你坏……”
  
  谷飞云笑着道:“好了,好了,夜已深了,我们睡吧。”
  
  “嗯……”荆月姑娇哼一声,娇羞地搂着谷飞云,两人都有些疲惫,所以很快就堕入了梦乡……
  
   
  
  第二天,因为荆月姑刚破瓜,身子不便,所以两人就一直呆在客栈。闷了一天,傍晚时分,两人盥洗一番,谷飞云在房门口叫道:“兄弟,我们上街去吃饭吧。”

  荆月姑梳洗走出,她虽然男装打扮,却显得满面春风,容光照人,娇柔一笑道:“大哥,走吧。”

  两人相偕走出,刚来至店堂,就看到一名青衣汉子陪着笑迎了上来,连连拱手道:“二位之中,不知哪一位是谷飞云谷少侠?”

  谷飞云看他模样,像是一位管家,但自己并不认识他,这就跨前一步,颔首道:“在下谷飞云,不知有何见教?”

  那青衣汉子连忙拱手道:“在下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奉请谷少侠二位驾临敝庄一叙,门前马车已经备妥,就请二位少侠上车。”

  谷飞云问道:“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青衣汉子为难的道:“这个……公子没有交代,在下就无可奉告,要请谷少侠原谅,其实谷少侠二位到了敝庄,和我家公子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吗?”

  荆月姑看他言词闪烁,连主人是谁都不肯说,不觉轻哼一声道:“你连你们主人是谁都不肯说,我们如何能相信你的话呢?”

  青衣汉子陪笑道:“在下人微言轻,说的话二位少侠自然不会相信,但谷少侠有一位义弟,已在敝庄作客,就可证明在下说的不假了。”

  “我义弟已在你们那里作客?”谷飞云怔得一怔,问道:“你说的是谁?”

  青衣汉子深沉一笑道:“冯少侠冯自珍,他说是谷少侠的义弟,应该不会错吧?”
  
  谷飞云又是一怔,冯自珍,不就是易钗而弁的冯小珍?那天晚上,她不肯跟她爹回去,负气走了,从此不知下落,原来一直没有回去。荆月姑低声问道:“冯自珍是谁呀?”

  谷飞云没有答她的话,就朝青衣汉子道:“好,我们走。”青衣汉子连忙抬手道:“二位少侠请。”

  谷飞云道:“兄弟,你去柜上结帐。”青衣汉子忙道:“谷少侠二位的帐,在下已经结过了。”

  谷飞云道:“这个怎好由管家代付?”青衣汉子道:“这是我家公子吩咐的,谷少侠不用客气。”

  谷飞云和荆月姑走出客店,果然有一辆双辔马车停在客店门口,青衣汉子急步趋上,打开车门,说道:“二位少侠请上车……”

  谷飞云道:“我还有一匹马……”青衣汉子忙道:“谷少侠的马匹,已经系在车后了。”

  谷飞云看他办事周到,点了下头,就和荆月姑一起登上马车,青衣汉子立即关上车门,爬上前座,和驾车的坐在一起,马车就辘轳起程。车内相当宽敞,坐垫又软又厚,极为舒适,车身两边有窗,可以闲眺景物。

  荆月姑想着和大哥一起去作客,总不能说自己叫荆月姑,这样,不就告诉人家自己是个女子吗?这就偏过头去,低声说道:“大哥,你看我叫什么名字好呢?”

  谷飞云轻唔一声道:“你有没有想好?”

  荆月姑道:“就是没有咯,所以才要你替我取一个的。”

  谷飞云想了想道:“有了,你叫月姑,月光最是明亮,你就叫荆飞明好了。”

  “荆飞明这名字取得很好。”荆月姑高兴的道:“你是我大哥,我也是你义弟了。”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口中轻「哦」一声,问道:“大哥,那个叫冯自珍的,是什么人呢?”

  谷飞云昨天虽把此行经过,都告诉了荆月姑,但和冯自珍相识经过,就略过没提,在女孩子面前,提起另一个女孩子,总是敏感问题,能不说,总是不说的好,谁知道这回会碰在一起的?荆月姑这一问,可把谷飞云问得脸上不禁一热,但差幸中间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总算有了准备,这就凑过头去,低声说道:“我没告诉你的原因,是我和她认识不过一天时间,就分手了,说不说无关重要……”

  荆月姑道:“认识只有一天,就和他结为兄弟了?”

  谷飞云赧然的道:“她要这样叫我,又有什么办法?”荆月姑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谷飞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那天早晨,赶到信阳城门口,在豆浆摊上认识的,在路上就遇全家庄十几个庄丁,这样一同去了全家庄。”

  荆月姑又问道:“你们既然结伴同行又怎么会分手的呢?”

  谷飞云道:“当天下午,我中了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全身发冷,找到一处破庙落脚,运功逼出寒气,因天色已晚,我出去找食物……”他把在三官堂一段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荆月姑嗤的轻笑一声道:“原来她是位姑娘,难怪大哥瞒着我不肯说了。”

  谷飞云红着脸道:“我不是有心瞒着你的。”

  荆月姑披披嘴道:“不知道大哥还有几个红粉知己的义弟,没跟我说呢?”

  谷飞云用手轻轻碰了她一下,低声的道:“前面有一座庄院,大概快要到了。”

  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车窗外还可看到道旁两排整齐的参天古柏,像行云流水般往后驰去。迎面矗立着一座覆盖极广的庄院,却越来越近。荆月姑轻咦一声道:“方才我们只顾说话,没看清楚怎么走的,这里已是什么地方了呢?”

  谷飞云淡然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什么地方?”说话之时,马车已经越过一片广场,渐渐缓慢下来,在接近庄院大门前面之际,完全停住。

  先前的青衣汉子迅快下车,替两人打开车门,陪笑道:“到了,二位请下车了。”

  谷飞云、荆月姑相继下车,才看清庄院大门前面,高挑八盏气死风灯,左右两边雁翅般站着八名青布劲装的佩刀汉子,一个个外形健壮,看去身手不弱。就凭这一点,已可推想得到他们的主人,决非寻常之辈了。青衣汉子朝两人抬抬手道:“我家公子已在花厅恭候多时,两位少侠请进。”

  谷飞云摸不透这里庄院主人是友是敌?一面抬手道:“管家不用客,只管请走在前面。”

  青衣汉广道:“在下替二位少侠领路。”话声一落,就走在前面领路。进入大门,就折而向东,经过长廊,来至东花厅。

  刚到厅前,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从里面迎了出来,含笑拱手道:“谷少侠远来,恕兄弟有失远迎,请到里面奉茶。”这青年看去约莫三十来岁,两道剑眉生得极浓,眼神极足,只是鼻尖下钩,是个极具心机的人。

  谷飞云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辱承宠邀,还没请教兄台大名?”

  “此处不是待客之所,二位请。”锦衣青年抬手肃客,把两人延入厅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只见一个青衫少年迅快站起,奔了过来,喜孜孜的道:“大哥果然来了。”他正是那晚独自离去的冯小珍。

  谷飞云含笑道:“贤弟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冯小珍道:“今天中午,是这里公子把我接来的,说大哥也快到了……”

  锦袍青年笑道:“兄弟没骗冯兄吧?”冯小珍不认识荆月姑,何况荆月姑又穿了男装,她总是姑娘家,不便向荆月姑打招呼哩。

  谷飞云指着冯小珍朝荆月姑道:“他就是我义弟冯自珍。”一面又朝冯小珍笑道:“他也是我义弟叫荆飞明。”
  
  冯小珍听说荆月姑也是大哥的义弟,口中寒喧着,一面忍不住朝荆月姑打量起来。这一打量,她发现这位荆飞明身材高矮和自己差不多,面貌长得甚是清秀,还有着一股妩媚之气,心中不禁暗自忖道:“这姓荆的莫非和自己一样,是个女的?”荆月姑已经知道冯小珍是个姑娘了,自然更要看得仔细一些。

  就在两位姑娘互相打量之际,主人锦袍青年含笑道:“三位都是兄弟的贵宾,快请坐下来再说。”四人分宾主落坐,一名庄丁送上香茗。

  谷飞云朝锦袍青年抱拳道:“兄台尊姓大名,还未见告?”

  锦袍青年浅浅一笑道:“兄弟钟豪,钟鼎的钟,豪杰的豪。”

  谷飞云道:“原来是钟兄,不知钟兄把咱们兄弟三人,邀约来此,有何见教?”

  “请用茶。”钟豪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才道:“没有什么,日前兄弟听到江湖传说,谷兄徒手击败羊角道人,兄弟极为钦佩,经多方打听,才知谷兄和另一位少侠正朝敝邑而来,所以特地要下人去半路上迎接,不料谷兄来得较快,已在城中客店落脚了,无端把三位请来,实在不好意思。”

  说话之际,几名庄丁已在厅上摆起酒席,一名庄丁躬身道:“公子可以请贵客入席了呀。”

  钟豪站起身,含笑抬手道:“谷兄三位,难得光临,兄弟命厨下作了几色家常菜,不成敬意,聊可佐酒,藉以闲话家常,三位请随便坐好了。”

  谷飞云连说不敢,四人各自坐下,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手捧银壶,从里首走出,给四人面前斟酒,两名青衣使女就轮流端上菜来。菜肴果然盘盘精致可口,色香味俱佳,酒是陈年女儿红,色如琥珀,醇而且馥。主人钟豪频频向三人敬酒,谷飞云眼看钟豪对自己三人似无恶意,只是想和自己结交而已,先前一点戒心,至此已不复存在。

  尤其三人之中,荆月姑、冯小珍两位姑娘不善饮酒,喝了一两杯酒,就是晕生双颊,主人又酒兴甚豪,只有自己和他还可干上几杯,这一来,不觉高谈阔论,放怀畅饮起来。一席酒下来,钟豪和谷飞云两人差不多都已有了八九成酒意。

  钟豪吩咐两名青衣使女送三人至宾舍休息,他就拱拱手道:“兄弟不胜酒力,恕不奉陪了。”

  谷飞云忙道:“钟兄请便。”钟豪脚步踉跄的朝外行去。

  宾舍就在东花厅左首,花木扶疏之间,一排五间精舍,谷飞云等三人,每人住一间房,青衣使女把他们领到房中,然后又给三人送来三壶茶,一面说道:“三位少侠还需要什么,但请吩咐了。”

  荆月姑道:“不用了,你去休息吧。”那使女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谷飞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觉一股清馨浓馥的茶香,直沁心脾,口中赞许的道:“这茶很香。”随着又喝了一口。荆月姑、冯小珍也各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了酒的人,都喜欢喝浓茶,因为浓茶既可解渴又能解洒。三人现在喝的就是浓茶,茶香虽然浓馥,但也略带苦涩,浓茶嘛,总是会有些苦味的哩。

  谷飞云一指荆月姑,朝冯小珍含笑道:“冯姑娘,她叫荆月姑,是我义妹,你们二位以后多多亲近。”冯小珍没有说话,荆月姑也没答腔。

  谷飞云只当两人多了心,才不说话的,不觉轻笑道:“你们怎么不说话呢?”两人依然没有开口。

  谷飞云这才感到奇怪,仔细瞧去,两人眼皮微阖,竟似在磕睡,这下,心头止不住蓦地一懔。暗暗的道:“她们这一情形,莫非着了人家的道?问题若是出在茶水之中,自己何以一点感觉也没有呢?”这就伸手摇了摇荆月姑的肩膀,叫道:“兄弟,你怎么了?”

  荆月姑本来坐着的人,这一摇,她一个娇躯软绵绵几乎倾跌下来,急忙双手扶住,把她抱到床上躺下,然后又把冯小珍抱起,让她们一起躺下。细看两人都已昏迷不省人事,自己身边既无解迷毒的药物,又不知她们中的是什么迷药?

  一时又急又惊又怒,心想:“这一定是钟豪使的诡计,他把自己引来,主要目的是为了对付自己,怎知自己反而没事,却把她们两个迷翻过去了。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呢?是自己也装作昏迷,看他如何对付自己?一是立即去找钟豪,逼他交出解药来。”
  
  他略为沉吟,决定去找钟豪。当下一口吹熄灯烛,闩上房门,推开后窗,飞身而出,这时东花厅早已没有灯火,他沿着长廊,朝前进掠来。前进,大厅东首,有一座自成院落的屋宇,此时依然灯火通明,还有人在纵声谈笑。

  谷飞云掩到北首窗下,侧身看去,里面是一间极为宽敞的起居室,钟豪正好和两个中年汉子在一张小圆桌上围坐喝茶。这两个中年汉子一个年约四十出头,身穿藏青夹衫,浓眉大眼,个子高大壮健,一看就知是北方人。另一个正好和他相反,生得又瘦又小,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獐头鼠目。

  此人穿一件洗得快发白的竹布长衫,已有四十五六岁,这时摇头晃脑的道:“这个大公子只管放心,兄弟这「迷仙散」只要喝上一口,没有兄弟的独门解药,要三天三夜才能醒来,而且醒来之后,依然四肢无力,无法运行真气,要过七天才解,大公子要把他们押解回庄,保证万无一失。”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倒好,这番话等于他的招供,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不然真不知道找谁要解药呢?”

  浓眉大汉笑道:“师弟办事,一向谨慎,其实有你毒手郎中秦老哥出马,就算十个姓谷的小子,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

  谷飞云暗道:“听他口气,好像是钟豪的师兄。”

  毒手郎中呵呵一笑,连连抱拳道:“孔大侠过奖,兄弟这点雕虫小技,算得什么?”

  钟豪起身道:“秦老哥、大师兄,时间不早,二位也请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要动身了。”

  他们走出起居室就分开了,钟豪就住在书房里,大师兄和毒手郎中,则在书房右首的两间特别客房里。因为他们住得很近,谷飞云不敢跟过去,隐身暗处,等了一会,看到一名青衣使女从走廊退出,立即闪身过去,掩近毒手郎中房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居然应手而启。

  谷飞云举步跨入,看到毒手郎中还没有睡,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没待对方开口,右手已经扬起,打出五粒石子,一下就制住了他五处穴道。谷飞云从容的掩上房门,上了闩,才缓步走到毒手郎中面前,把他推到床沿上坐下。

  目光一转,看到床前小茶几上,放着一把八寸长的小刀,绿鲨为鞘,象牙为柄,看去极为精致,低声道:“你只要一出声,我保证你喉咽立时会被割断。”

  毒手郎中是多年老江湖,心知对方用刀抵住自己喉咽,决不会真的下手,因为要杀自己的话,早就下手了,他翻着两颗鼠目,问道:“朋友是什么人?”

  谷飞云道:“快说,迷仙散解药放在哪里?”

  毒手郎中道:“兄弟双手穴道受制,如何取法?”

  谷飞云道:“你说出放在哪里就好,我会拿的。”

  毒手郎中无可奈何的道:“在药箱里。”

  谷飞云早就看到茶几上有一只朱漆小木箱,一面问道:“放在药箱哪里?”

  毒手郎中道:“你先打开药箱,我再告诉你。”

  谷飞云转过身去,取下铜锁,打开箱盖,正待回头问话,毒手郎中已经说道:“药箱有上下两层,你先把上层端起来。”谷飞云依言把上层端起,放到茶几上。

  毒手郎中又道:“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谷飞云转过身,沉声道:“你还有两处穴道受制,别耍什么花样。”

  毒手郎中两颗鼠目盯着谷飞云直瞧,神色极为古怪,问道:“朋友,双手有没有什么感觉?”

  谷飞云双手一摊,问道:“我双手有什么不对吗?”

  毒手郎中张口结舌道:“你……双手竟会没事,你不畏剧毒?”

  谷飞云叱道:“废话少说,「迷仙散」解药呢?”

  毒手郎中道:“从右边数过去,第二排、第三个小药瓶就是了。”

  药箱下层,排列着二三十个拇指大的药瓶,谷飞云取起第二排第三个小药瓶,瓶上贴着一张小标笺,果然是「专解迷药」四字。这就问道:“如何服法?”

  毒手郎中道:“每服一丸……”谷飞云把小药瓶塞入杯中。

  毒手郎中急道:“朋友,你去救人,只要几颗就够了,这一瓶有一百多颗,你全拿去了也没用处……”

  谷飞云没加理会,把手中小刀返入鞘中,一面偏脸含笑道:“这把小刀,颇合我用,多谢了。”说着把刀也纳入怀中。

  毒手郎中听得为之气结,说道:“你不能……”
  
  谷飞云已经落指如风,一连点了他三处穴道,把他身子放平,附耳说道:“你好好睡一觉吧。”闪到左首窗下,轻轻推启窗户,穿窗而出,然后又轻轻推上,才双足一点,长身掠起,回转宾舍,仍从后窗进去,落到地上,目光一注,不由猛地一惊,因为刚才自己把她们抱到床上躺着的二位姑娘,竟然人去床空。

  她们中了「迷仙散」,当然不会是自己走的,那么一定是被人掳走了。这里的主人钟豪,不可能,他在茶水中暗使「迷仙散」,已把自己三人迷翻,准备明天「押解回庄」,虽然不知他们要「押解」到哪里?但可以断言,他听了毒手郎中的话,心里笃定得很,所以不可能会来把荆月姑和冯小珍掳去。那么另有其人,这人会是谁呢?
  
  蓦一抬头,看到壁上用一支竹筷,钉着一张白纸,写着:「要找人,出南门」六个斗大字。救人如救火,自然要立时赶去不可。谷飞云忽然心中一动,不觉嘴角间有了笑意,立即一个转身,双掌骤发,砰然一声巨响,把两扇窗户震得直飞出一丈多远,落到地上,又发出砰然一声大响,他人也随着射出窗外,隐了起来。

  时在深夜,这两声大响,自可传出老远,惊动屋中人了。首先闻声出来的是住在宾舍里伺候的青衣使女,她睡眼惺忪,堪堪奔出。接着但见两道人影,有如星丸堕地,疾然泻落,那是钟豪和他大师兄。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两人身手相当高明。”

  青衣使女看到钟豪,慌忙躬身道:“小婢见过大公子。”

  钟豪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衣使女道:“小婢听到两声大响,刚赶出来,还……”

  钟豪没待她说下去,回头道:“大师兄,咱们快进去瞧瞧。”

  大师兄目光一注,及时发现其中一间的两扇窗户已被震飞,这就说道:“师弟,咱们从窗户进去吧。”两人飞快的穿窗而入,但没有多少时间,又从窗户退出,他们当然已经发现中了「迷仙散」的三人被人掳去,也看到钉在墙上的那张字条了。

  大师兄道:“师弟,秦老哥一直没有出来,会不会出事,你快去看看。”

  钟豪道:“咱们……”

  大师兄道:“咱们要去南门,也该招呼秦老哥一声,大家一起去才好。”

  钟豪点点头道:“小弟这就去。”他长身朝长廊奔去,过了好一会工夫,才见两人勿匆过来。

  毒手郎中讪讪的道:“让孔大侠久等了,兄弟……咳、咳,居然有人潜入房中,在睡梦中着了人家的道。”

  大师兄惊异的道:“秦老哥看清什么人吗?”

  毒手郎中耸耸肩,嘿然道:“兄弟若是看清他是谁,还会让他逃走吗?”

  钟豪催道:“大师兄,咱们走吧。”

  大师兄微晒道:“此人留条的目的,就是要咱们赶去找他,咱们没去,他是不会走开的。”三人出了庄院,就长身掠起,一路往南掠去。谷飞云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已可认出这座庄院是在城西。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城门上并没有人,前面三人各展轻功,登上城墙,再往下纵落,谷飞云也跟着越城而出。南门外地势辽阔,是一片空田,中间有一条泥路,两边草长过人。前面三人一直奔行了十来里路,才看到前面路旁有一棵覆盖如伞的大镕树,树下负手站着一个人。

  钟豪等三人老远就看到了,奔进大树两三丈远,就停了下来。就在此时,谷飞云也一下隐入草丛之中,远远的绕了过去。树下那人沉声喝道:“来者何人,请报上名来?”

  走在最前面的大师兄道:“天机门下孔必显、项中豪和毒手郎中秦大山,朋友是哪一门派的高人?”

  谷飞云听得暗道:“原来那大师兄叫做孔必显,钟豪却是项中豪,天机门下不知是哪一门下,不知是什么门派?哦,项中豪,莫非是项中英的哥哥?”

  “哈哈。”大镕树上响起一声大笑,一道人影翩然飞落在三人面前,打了个稽首道:“来的怎么会是三位?”

  项中豪同样一怔道:“怎么会是道长?”原来从树上飞下来的,正是羊角道人。谷飞云心里登时明白了,羊角道人掳走二女,乃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听羊角道人道:“贫道掳来谷飞云两个义弟,是要谷飞云前来赴约的,不想却惊动了大公子三位。”

  项中豪奇道:“道长没把谷飞云掳来吗?”

  羊角道人道:“贫道若是擒到了谷飞云,何用再把这两个丫头片子掳来?”

  “会是两个丫头?”项中豪惊奇的道:“不对,谷飞云明明中了秦老哥的「迷仙散」,怎会不见了呢?”

  毒手郎中心中暗道:“难道进入房中,强逼自己交出「迷仙散」解药的会是谷飞云,难道他不畏「迷仙散」,哦,不错,那小子双手明明沾上了涂在药箱上的「沾衣毒」,他居然若无其事,如此看来,那小子果然是谷飞云了。”这对他来说,是脸上无光的事,因此只是在心中想着,并未说出口来。

  大师兄孔必显沉吟道:“莫非谷飞云没中「迷仙散」,给他跑了?”

  羊角道人抬目问道:“大公子此来,就是为了对付谷飞云吗?”这话,也正是谷飞云想知道的。

  项中豪道:“在下是奉家父之命,务必把谷飞云擒回去,因为随舍弟中英出来的四名庄丁赶回去报告,舍弟被谷飞云用暗器打瞎眼睛,不知去向,家父极为震怒,非把谷飞云碎尸万段不可。”谷飞云暗暗哦了一声。

  羊角道人耸然动容道:“中英被他用暗器打瞎双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姓谷的小子,贫道绝不会放过他的。”

  “哦。”他忽然哦了一声,目光四顾,说道:“这么看来,这小子可能也跟来了。”

  孔必显道:“道长说得极是,是他故意震飞窗户,惊动咱们的,由此可见,他已暗中跟随咱们来了。”

  项中豪怒声道:“搜。”

  孔必显摆了下手,然后朝羊角道人问道:“道长把两人藏在何处?”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在五里外江边一艘篷船之中。”两人话声说得极轻,谷飞云隐身之处,相距较远,是以无法听到。

  孔必显道:“走,只要两人在咱们手中,谷飞云就非就范不可。”回头朝毒手郎中道:“秦老哥,咱们一走,这小子自会暗中跟着下来,现在就看你的了。”

  毒手郎中微微摇头道:“没用,这小子好像不畏剧毒,兄弟药箱上涂了沾衣毒,普通人只要沾上少许,就会全身麻庳,这小子似乎并未中毒,还把箱内「迷仙散」解药都取走了哩。”

  “会有这种事?”孔必显道:“那好,反正有两个小妞在咱们手里,等他跟来,凭咱们这些人,还怕捉不住他?那就走吧。”话声一落,几人立即匆匆往北行去。谷飞云看他们一起往北行去,也就远远尾随下去。
  
   

  就在他走了半里光景,两边草丛中同时闪出八个黑衣汉子,这八人身手相当敏捷,一路跟在谷飞云身后,同样朝北首奔行而来。五六里路程,自然不须多时,就已赶到江边。这里已是陆地尽头,面前横着一条大江,江水滔滔,几乎一望无际。岸边,果然停泊着一艘篷船,船上的人,敢情已经睡了,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灯光。

  羊角道人走近船边,叫道:“徒儿,你们出来。”

  船上有人应声道:“你两个徒弟睡着了,还没醒呢?”

  羊角道人听得不由一怔,双目精光暴射,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你问得好生奇怪。”船上那人道:“我是这条船的船老大。”

  羊角道人道:“你不是。”

  船上那人也轻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

  毒手郎中、孔必显、项中豪三人也听出此人口气有异,一起围了过来。这时谷飞云也早就赶到了,他仍隐身在草丛之中,一面暗道:“这人又是谁呢?”

  羊角道人沉声道:“你给本真人上来。”

  船上那人轻笑道:“你是羊角道人,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不过也唬不到人,上来就上来。”随着话声,果然从船尾蓬下钻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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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二女脱困

 

  这个人举止从容,身上穿一件青布长衫,此时一手撩起长衫下摆,缓吞吞的举足跨上江岸,右手拿一把竹柄摺扇,朝毒手郎中、孔必显、项中豪三人指了指,笑道:“原来还有毒手郎中和天机子的两位高徒,当真幸会。”

  羊角道人等四人直到此时才看清这人身材不高,约莫三十出头,生得淡眉细眼,肤色白净,说的是一口苏州话,看去举止斯文,越是如此,就越觉得令人莫测高深。不,像羊角道人、毒手郎中,都算得是老江湖了,竟然不识此人来历,连听也没听说过,但从对方从容不迫的神态看来,又决不是没有来历的人。

  羊角道人目光直注,问道:“朋友眼光不错,不知如何称呼?”

  青衫人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轻轻摇了两摇,含笑道:“说来见笑得很,在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就是说出来了,四位也未必听过。”他不肯说。

  羊角道人嘿然道:“你躲在船中,把贫道两个小徒怎么了?”

  青衫人漫不经意的笑了笑道:“二位令徒只不过是小睡片刻而已。”

  羊角道人再也忍不住,口中尖喝一都:“你敢对本真人如此放肆。”喝声中,右手拂尘已如春云乍展,直拂出去。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道长有话好说,火气何用如此大法?”他口中轻描谈写,身形也极为从容,只是轻轻一侧,就避了开去。羊角道人沉嘿一声,拂交左手,右掌当胸,正待推出。

  “道长且慢。”孔必显急忙一摆子,接着道:“这位朋友连万儿也不敢亮。道长出手,不但胜之不武,也太以抬高了他的身份,不如由在下先会会他。”话声一落,就迎着青衣人走去,说道:“来,阁下身手好像不弱,孔某先来领教领教如何?”

  青衫人手摇摺扇,微笑道:“天机子以剑法驰誉武林,他门下弟子自然精于剑击,阁下只管亮剑好了。”他虽在微笑说话,但口气极为托大,丝毫没把孔必显放在眼里。

  孔必显心里不禁有气,冷然道:“阁下兵刃呢?”

  青衫人摇着摺扇,呵呵一笑道:“在下就以这把摺扇,会会你的高招。”他手中仅是一把极普通的竹骨纸扇,要用来和孔必显的百炼精钢长剑交锋,此人当真够狂。

  孔必显怒哼道:“休敢小觑孔某?”

  青衫人笑道:“那倒不是,在下二三十年来,一直以这把摺扇随身,也会过不少高人,天下之大,人上有人,在下更不敢小觑天下英雄,胜负之事,要交手后才知,阁下既要赐招,那就请出手好了。”

  “好,看剑。”孔必显心头怒极,喝声甫出,右手急抡,身随剑进,洒出一片绵密剑光,仅此一招,已可看出天机子门下首徒剑术果然不同凡响。

  哪知青衫人竟然连正眼也没瞧上一下,直等剑光逼近他身前一尺光景,右手摺扇一收,倏地从剑光中穿入,扇头「啪」的一声敲在孔必显手背指骨之上。这下痛得孔必显整条右臂骤然一麻,五指无力,长剑「当」地堕地,差幸他为人机警,立即往后疾退出去五步之多。

  再看青衫人却依然站立原地,手摇摺扇,面含微笑,并未追击过来,这下直把孔必显羞得满脸通红,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把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二人看得一怔,谁也没想到天机子首徒,竟然会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走不出。

  青衫人举足轻蹴,把地上长剑挑起,朝孔必显飞来,一面含笑道:“阁下接住了,如果不服气的话,尽管使来,咱们不妨再试上几招。”

  孔必显一把抓住长剑,怒声喝道:“你……”

  项中豪忙道:“大师兄不可中他激将之计,还是小弟上去试试。”

  孔必显总究练剑多年,心知盛怒出手,乃是使剑的大忌,这就呛的一声返剑入匣,哼道:“在下不慎失手,自有师弟代我出手。”一面压低声音说道:“师弟小心,此人招式怪异,不可逞强。”

  项中豪道:“小弟知道。”举步走上,随手掣出长剑,抬目道:“在下领教。”

  青衫人依然轻摇摺扇,看着他,点点头道:“西峰山庄的项大公子,很好,你只管发剑好了。”

  项中豪长剑当胸直竖,说道:“有僭。”左足胯进,身形倏地左转,一下旋到对方右首,剑势乍发,一道剑光射向对方右腰。这一记「回马发枪」,身形飞旋,快到无以复加。

  青衫人不慌不忙,跟着他身后右旋,这回连摺扇也并未收起,只是随着转身之势,右手扇面朝下覆下,一下就把项中豪刺去的长剑压住。不,他压住长剑,身形并未停住,依然继续向右旋去。项中豪长剑被他摺扇扇面压住,照说应该立即抽了回去,怎知对方扇面上似有极大吸力,怎么也抽不问来,对方身形继续右旋,你就不得不跟着他向前俯冲过去。
  
  直等青衫人转了一圈,脚下倏然而住,口中喝了一声:“去吧。”摺扇一松,项中豪再也站立不住,往前冲出数步,摔扑下去,跌了个狗吃屎。青衫人依然站在原地,分毫没有移动,脸上也依然含着微笑,目光徐徐从羊角道人毒手郎中面上扫过,说道:“二位大概也想试试了?”

  「豁」,他把摺扇一收,插到束腰带上,空着双手,续道:“在下久闻羊角道人「子午阴掌」,武林中罕有人敢接,毒手郎中左手练成「毒沙掌」,更是剧毒无比,二位如有兴趣,不妨一起下场,好让在下见识见识「子午阴掌」和「毒沙掌」的厉害。”

  这话说得更狂,毒手郎中秦大山虽是以行医走江湖,但擅于用毒,尤其左手练成「毒沙掌」,无人敢和他对掌,武功自是不弱。羊角道人成名数十年,更是一流高手之列,不然,西峰山庄庄主素有白面霸王之称的项继楚,以一方霸主之尊,也不会令次子中英拜羊角道人为师了,他上次败在谷飞云手下,真可以说是阴沟里翻船,冤枉之至。

  如今青衫人居然说出要他和毒手郎中联手同上的话来。这岂不令他无比难堪,一时怒恼已极,尖笑一声道:“不用,施主有此豪情,贫道十分钦佩,至于要贫道和秦道兄联手一节,且等施主胜了贫道一招半式,再说不迟。”

  毒手郎中也觉得对方太以过份,接口道:“道长,还是让在下先向这位朋友领教……”

  “不用。”羊角道人深沉笑退:“道兄不妨暂作旁观,俟贫道接不下来,道兄再出手可也。”他把拂尘插到背后,朝青衫人森然一笑道:“咱们就徒手走上几招,施主请吧。”

  青衫人意态自如,潇洒的道:“这是在下向道长讨教,自该由道长先请。”

  羊角道人已知此人来者不善,既敢口发狂言,自非易与,何况方才他只在一招之间,连败孔必显、项中豪二人,自己竟然会看不出他的奇妙之处,因此丝毫不敢小觑了他,闻言呵呵一笑道:“好,好,贫道那就占先了。”说话声中,左足跨上,右手抬处,五指下垂,用手背轻飘飘的朝前拂出。

  这一拂,看去缓吞吞的,表示了长者的风度,不想占青衫人的便宜,实则中含四五个变化,只要对方一出手,立可变招,成为杀着。青衫人口中虽然说着要见识见识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和毒手郎中的「毒沙掌」,但心中也未尝不知厉害,因此羊角道人反手拂出,他立即身形飞旋,一下向左旋出,拧身发掌,双掌一前一后,相继拍出。

  羊角道人有意试试对方内力,同样一个拧身,不退反进,同样双手疾发,一前一后朝前迎去。这一下双方一来一去势道均急,说什么也会碰上了,但青衫人就在双方掌势要接未接之势,身如轻烟,一下从羊角道人右侧闪出,左手在闪出之际,横拍羊角道人右肩。

  羊角道人反应也不慢,右肩一沉,右手一记「龙尾挥风」,向右后方挥去。两人身形也同时岔了开去。谷飞云隐身草丛,正看得出神,忽然发觉有人欺近,心中警兆慌生,只见一个小巧身形,已经一下钻到自己身边。一时之间几乎连人影都还没有看清,耳中听到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谷大哥,是我。”

  谷飞云定睛看去,原来竟是珠儿,不觉喜道:“珠儿,是你,我正愁一个人应付不了呢,你赶来帮我的?”

  珠儿咭的笑道:“我是奉命救人来的,你的两个结义妹子。”

  谷飞云被她说得脸上一热,还没开口,珠儿已经接着道:“这人姓束,心计武功都很厉害,他是为你来的,所以你最好不露面。”

  谷飞云道:“你一个人应付得了吗?”

  珠儿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道理……”接着哦道:“谷大哥,你把解药交给我。”谷飞云从怀中取出药瓶,交给了她。珠儿塞入身边革囊之中,然后叮咛着道:“还有,你要记住了,明天中午,我们在西首长台关附近的三官庙见。”说完,弯着腰,悄悄的朝右首草丛间钻去。

  这时,毒手郎中也上场了,和羊角道人联手,双战青衫人,三条人影倏忽盘旋,起落如飞,一时很难分出高低来。原来青衫人和羊角道人打过三招之后,双方攻守平衡,保持现状,青衫人忽然使了一记「挪移身法」,一下逼近毒手郎中面前,笑道:“秦老哥也该出手了。”右掌突发,迎面拍去。

  毒手郎中也不是易与之辈,口中大笑一声,喝道:“好哇。”左手迅疾格出,右掌「流星追月」,直向对方胸口按去。青衫人身形一晃,便自闪出,原来羊角道人已从身后追击而至。

  毒手郎中因他正在和羊角道人交手,却乘隙来向自己挑战,分明瞧不起自已,心头这一怒,哪容青衫人轻易闪出?身形闪电右移,口中喝道:“阁下慢点走。”右手未收,左掌紧接着拍出,右掌再接着拍出。

  青衫人大笑道:“难得之至,二位终于联手了。”原来他有意逼毒手郎中出手,好符合他方才说的话,要见识见识「子午阴掌」和「毒沙掌」的厉害。

  “哈哈。”羊角道人不怒反笑,尖声道:“原来施主真人不露相,非要贫道和秦老哥联手,你才肯见真章。”虽说他口中说着,心头动了真怒,双手疾挥,各自攻出了一招。

  青衫人立觉羊角道人出手之际,比方才三招,已经加重加速,显然要和自己硬拼了。毒手郎中有被人戏侮之感,自然要把最厉害的招式使出来。因此三人这一动上手,当真有如兔起鹘落,人影飞闪,掌势漫空,打得好不激烈。不,青衫人好像越遇上人家猛攻,他就越发从容不迫,双掌挥洒,人影飘逸,任你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联手,攻势凌厉,他都漫不在乎。

  就在动手之际,羊角道人耳边响起青衫人「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道长,十招已过,你在十招之中,连使了三记「子午阴掌」,在下都接下了,家师曾交代过在下,道长成名多年,不可使你过份难堪,方才天机子门下二徒,一招不到,就败在手下,在下不敢对道长无礼,还是请道长自己收手的好。”
  
  这话已说得极为明白,你能打出十招,是我手下留的情,你再不收手,那就要自取其辱了。武林中人,头可断,盛名绝不能损,当然没有人肯自取其辱的。羊角道人呵呵一笑,喝道:“秦老哥,咱们不用打了。”

  毒手郎中双手一收,愕然道:“道长,咱们并无败象。”

  羊角道人呵呵一笑道:“凭贫道和秦老哥联手,十招之内,犹未占得上风,何用再比呢?”

  毒手郎中点点头道:“道长说得也是。”

  青衫人微笑抱拳道:“家师对二位久幕大名,有亲笔函在此,要在下面呈,请二位过目。”
  
  伸手从怀中取出四封信函,把上面两封,送给了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然后又朝孔必显、项中豪二人含笑道:“家师也另有两封亲笔函,给孔兄令师和项兄令尊,就烦二位转呈。”说完,又把手中两封信分别送给了孔必显、项中豪。他没待四人开口,忽然转过身来,面向东首草丛间,含笑说道:“兄台作壁上观已有多时,现在该可以请出来了吧?”

  谷飞云听得一惊,心想:“原来他早已发现了自己了。”思念未已,陡听自己左首嘶的一声轻响,一条人影凌空飞起,朝青衫人面前泻落,咭的笑道:“怎么?你师父也有亲笔函要我转呈师父吗?”

  这人竟然是珠儿了,谷飞云暗暗吁了口气,心想:“自己还当珠儿已经走了,原来她隐身附近,是有意替自己解围的。”

  青衫人原以为隐身草丛间的准是谷飞云,想不到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衣小女孩,不禁为之一怔,望着珠儿,讶异的问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也不识珠儿来历,但看她从草丛间凌空飞起的身法,捷如飞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竟有如此高妙的轻功,自是大有来历之人了。珠儿俏皮的道:“我就是你叫兄台的人了。”

  青衫人微笑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珠儿披披嘴道:“天下之大,我一个人哪里不能去,难道还怕什么人不成?”

  青衫人道:“天下坏人比好人多,你小小年纪,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口中说着,右手五指一探,朝珠儿手腕抓去,这一记出手如电,不但十分快速,也出其不意。

  「啪」,珠儿右手一翻,用手背拍在青衫人抓来的手背上,咭的笑道:“你如果是坏人,我如果使的是剑,你这只右手就不属于你的了。”她不但出手奇快,连说话也似连珠一般。

  青衫人不由得一怔,她说得不错,她这一记如果使的是剑,自己这只右掌就没有了,这女娃使的会是什么手法,竟有如此快法。一面却故作镇定,含笑道:“我只是试试你而已,小姑娘身手高明得很,师父是谁?”

  珠儿道:“我不能告诉你。”

  青衫人道:“为什么?”

  珠儿道:“我师父说过,她老人家名号是不能轻易告诉人的,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说。”

  青衫人问道:“什么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呢?”

  珠儿偏着头道:“我师父说,譬如遇上江湖上最难缠的大魔头,他要把我捉去的时候,我只要悄悄告诉他我师父的名号,他就不会为难我了。”

  青衫人道:“在下也要把你捉回去,你还不说吗?”

  珠儿笑着拍手道:“你好赖皮,方才不是已经输给我了?”

  “好。”青衫人又道:“那么,你告诉我,你到这里来作甚?”

  珠儿道:“我是奉命来办事的。”

  青衫人问道:“奉谁之命?”珠儿俯下身去,伸手摘了一片东西,送到青衫人面前,说道:“是他老人家要我来的。”

  青衫人看她手里拿的是一片葛草,心头不觉一震,忖道:“会是酒仙南山老人?”一面问道:“他是不是你师父?”

  珠儿道:“当然不是。”

  青衫人道:“那么他老人家怎么会派你来的呢?”

  珠儿道:“今晚我跟师父路上遇见他老人家,他说要差我办一件事,就这样咯。”

  青衫人问道:“他要你办什么事呢?”

  珠儿道:“他说他老人家到凤翔去喝酒,就住在姓荆的小丫头的家里,那小丫头很巴结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总不能看她被人家绑票,才要我来要人的。”

  青衫人可以从她话中听出来,这小女孩的师父一定是一位非常人物,和酒仙南山老人极熟,而且南山老人可能就在附近,再说,看她说的也不像是假话。自己掳来两个丫头,本来是希望把谷飞云引来,如今谷飞云既然没来,酒仙南山老人却要小女孩来向自己要人,自己如果不放人,岂不得罪了南山老人?

  师父一再交代,江湖上有几个人要自己特别小心,不可得罪了,南山老人就是其中之一,说不定这小女孩的师父,也是其中之一。他方才已试出珠儿的身手,是以更相信珠儿说的不假,这一沉吟,不觉颔首道:“好吧,人就在船上。”

  珠儿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怎不早说,还要我费了这许多唇舌?”话声甫落,人已一个飞旋,就像风飘柳絮,一下飞起,飘落到三丈外的篷船之上,俯身钻进篷去。光是这一式身法,就看得羊角道人等人暗赞不已。接着船篷被推开,珠儿在船舱中叫道:“怎么还有两个臭男人?你们给我上去。”

  呼、呼两团人影从船中飞起,朝岸上摔来。这两人正是羊角道人的门下,羊角道人赶忙一个箭步,纵身而起,一手一个把两人接住。珠儿又在船上尖声叫道:“喂,我来的时候,有八个穿黑衣的人,都被我点了穴道,你回去顺便替他们把穴道解开来,谢谢你啦。”蓬船离岸,缓缓向江面驶去。

  青衫人只有苦笑,他带来的人手,居然全被一个小女孩制住了,一面朝羊角道人等人拱拱手道:“在下先走一步。”大袖一挥,一道人影划空而逝。

  谷飞云因这里已有珠儿应付,自己马匹仍在庄院之中,紫驹善解人意,自己不能舍之而去,这就悄悄后退,直到退出十数丈外,才展开轻功,赶回庄院,找到紫驹,它看到主人,不禁低下头发出轻嘶。

  谷飞云用手掌拍拍它的脸颊,同时看到还有一匹全身如雪的白马,生相极为神骏,心想荆月姑一直嚷着要买一匹马,不如把这匹白马带回去送给她。这就过去牵出白马,然后跨上紫驹,出了马厩,就在马上双掌扬处,砰然一声巨响,震开栅门,两匹马响起一阵急骤蹄声,冲了出去。后面有人大声叫着:“有偷马贼……”但谷飞云早已远去。
  
   

  第二天中午,谷飞云依然骑着紫驹,牵了白马,找到长台关,再往北三里光景,西临大江,果然有一座三官庙。谷飞云堪堪走近,就看到泊在江边的一艘船,探出一个头来,「喂」了一声问道:“客官可是要过江吗?”

  谷飞云看到探出头来的是珠儿,不觉喜道:“珠儿,原来你们已经先到了。”

  珠儿咭的笑道:“两位姐姐,都是急性子,巴不得长出翅膀会飞,一路上帮着划桨,我们很早就到了,晤,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呢。”谷飞云正想问她,荆月姑和冯小珍呢?珠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神秘的笑了笑道:“两位姐姐这时候忙着呢,谷大哥,你想不想去见她们?”

  谷飞云自然急着想见她们,但脸上不好意思流露出来,只是点头道:“好。”

  珠儿从船舱上一跃而出,落到谷飞云身边,娇笑道:“那就走吧。”

  谷飞云问道:“她们在哪里?”

  珠儿道:“我怕他们会暗中跟着来,所以躲在船上守着,现在看来,他们不会来了。”说完,一蹦—跳的朝三官庙中奔去。谷飞云两手牵着两匹马,跟在她身后走去。

  三官庙有两进殿宇,进门是一个大天井,谷飞云把马拴在右廊。珠儿在大殿前石阶上站停,问道:“谷大哥你这两匹马哪里来的?蛮神骏的咯。”

  谷飞云笑道:“一匹本来是我的,另一匹大概是项中豪的,我就是看他蛮骏的,所以顺手牵来了。”

  珠儿咭的笑道:“人家顺手牵羊,你却顺手牵马了。”

  谷飞云道:“谁叫他把我骗去的?”

  珠儿问道:“他们庄上还有没有马匹?”

  谷飞云道:“怎么?你也想顺手牵一匹来?”

  珠儿点着头道:“你猜对了,我正有此意呢,附近找不到马匹,只好到他们庄上去牵了。”

  谷飞云道:“他们马厩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匹马,但没有像这匹白马这样神骏的了。”

  珠儿喜道:“只要有就好了,我们进去吧。”他们绕过大殿,来至第二进,一排五间,除了最右边一间,住了两个道士,其余房舍,本来就是留给附近的施主们借用的,所以都空着,而且已经十分破旧。
  
  珠儿领着谷飞云走到右首一间,进门一间中间放着一张板桌和四把长凳,敢情是道士们平日用膳之所,后面则是厨房。珠儿一下抢到厨房门口,就娇声叫道:“两位姐姐,你们看谁来了?”
  
  厨房里两位姑娘家穿着一身男人服装,一个在切,一个在炒,好像很忙。切菜的是冯小珍,目光一抬,喜孜孜的道:“是谷大哥来了。”

  炒菜的是荆月姑,忙道:“叫他外面坐咯,别到厨房里来。”

  珠儿回过身来,笑道:“谷大哥,她们不欢迎你到厨房里去,还是外面坐吧,我该进去帮忙了。”

  谷飞云道:“好吧。”就在方桌旁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

  珠儿进去没多久,就端着两盘莱走出,接着荆月姑、冯小珍也各自端着莱肴走出,一起放到桌上,居然有竹笋炒肉片,清蒸鱼,和两碗蔬菜,还有一个汤,看来极为丰富。珠儿盛了四碗饭,分给大家,一面咭的笑道:“谷大哥,你尝尝看,莱不错吧?都是我设计的,野兔是我捉来的,这条鱼也是我用竹竿刺来的,但做莱是两位姐姐的事,没我的份了。”

  谷飞云举筷吃了,不觉赞不绝口的道:“好极了,就是著名的菜馆里也吃不到这样美味。”

  冯小珍道:“都是荆姐姐做的,我只会洗洗切切,帮她做个下手而已。”

  荆月姑粉脸微红,说道:“快些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位姑娘都只吃了一碗饭,谷飞云却连吃了三碗才停筷。收过碗盘,冯小珍泡了一杯茶走出,说道:“谷大哥,请用茶。”

  谷飞云奇道:“你们哪来的茶叶?”

  冯小珍笑道:“是庙里的,我们给了一锭银子,他们就把整个厨房都借给我们用了。”

  谷飞云道:“就是为了煮这一顿饭?”

  “晚上还有一顿,还有明天早晨哩。”珠儿接着道:“我们要明天早晨才动身呢,自然要吃得舒服些,再说也可以让两位姐姐试试手艺呀。”

  “明天早晨才动身?”谷飞云奇道:“今天还有什么事呢?”

  “没有事。”珠儿笑嘻嘻的道:“昨晚两位姐姐都受了惊,所以今天要休息一天咯。”

  谷飞云看看荆月姑、冯小珍,问道:“明天你们要去哪里呢?”

  珠儿抢着道:“从现在起,我和你们都在一起了。”

  谷飞云问道:“你师公呢?”

  珠儿道:“师公找葛老人家喝酒去了,要我和你们在一起的。”

  冯小珍道:“珠儿妹子,你怎不和谷大哥说清楚呢?”

  谷飞云唔道:“原来你果然有事。”

  “不是我的事。”珠儿道:“那是你的事。”

  荆月姑道:“珠儿妹子的师公要她留下来,帮你去找东风。”

  谷飞云道:“珠儿,你知道东风是什么人了?他在哪里?”

  “远着哩。”珠儿故作神秘的道:“我会领你们去的,但师公吩咐,这一路上,你要把内功练好了才成。”接着又道:“师公还说,你内功没练好以前,见到了东风也没用。”

  谷飞云道:“真神秘。”

  荆月姑道:“珠儿妹子说,我们三人和大哥一起走,就是为了给大哥护法,大哥可以安心练功了。”

  谷飞云道:“我们就住在这里?”

  “不。”荆月姑道:“我们明天上路,晚上可以练功呀。”

  谷飞云道:“这么说,这趟路程一定很远了。”

  “一点没错。”珠儿笑了笑道:“路还远得很呢。”

  谷飞云道:“小妹子,你不用卖关子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我不能说。”珠儿咭的笑道:“反正我会带你们到目的地的。”

  荆月姑道:“谷大哥,你不用问了,珠儿妹子说过,不到目的地,是不能说的。”

  谷飞云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好、好,我以后不问就是了。”

  珠儿眨眨眼珠,说道:“谷大哥,你不是生我的气吧?”

  谷飞云道:“你不是叫我大哥吗?大哥怎么会生小妹子的气呢?”

  珠儿欣然道:“你不生气就好了,两位姐姐,我们走啦。”

  谷飞云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冯小珍道:“你不用多问,我们马上就会回来的,茶已经给你泡好了,你就坐在这里喝茶好了。”

  谷飞云道:“有这么好的事?”

  珠儿道:“谁要你是我们大哥?”说着三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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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二女联欢

 

  谷飞云知道珠儿武功很高,不虞有失,只得任由她们去了,一个人果然只是坐着喝茶。心中却在忖道:“上次珠儿说过,东风是从东往西吹的,意思就是说要往西去找才是,现在珠儿说要领自己去找东风,那一定是往西去的了。”继而想道:“既然有珠儿领路,自己还猜测什么呢?”

  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已把一杯茶喝完,又去厨房冲了一杯走出。这样来回冲了几次茶水,三个人已去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依然没见她们回来,心想:“这三个女孩儿家,不知到哪里去了?”这样一直等到黄昏时候,才看到三人兴匆匆的走了进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大把青蔬、野菇、竹笋等类的东西,原来她们是到附近山野去掘来的。

  谷飞云笑道:“你们怎么不要我一起去呢?”

  珠儿耸耸肩道:“你去了就不好玩了,两位姐姐一直都在讲你的故事哩。”

  谷飞云道:“讲我的故事?”

  珠儿道:“是呀,你有许多故事,我从没听说过,蛮新鲜的。”接着哦了一声道:“从现在起,不能再叫她们姐姐了,要叫她们二哥、三哥了。”

  谷飞云道:“为什么?”

  珠儿道:“她们都穿着男装,叫她们姐姐,给人家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所以要叫她们二哥、三哥了。”

  谷飞云笑了笑,问道:“她们谁是二哥,谁是三哥?”

  冯小珍从厨房走出,接口道:“你猜呢?”

  谷飞云道:“看样子你一定是三哥了。”

  冯小珍道:“为什么?”

  谷飞云道:“你也蹦蹦跳跳的,和小妹子大不了多少,所以只能作三哥了。”

  冯小珍披披嘴道:“你也大不了多少呀。”

  谷飞云大笑道:“但我总是你们的大哥,这总不假吧?”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珠儿点上了油盏,冯小珍跑到厨房里去帮荆月姑的忙,一会工夫,两人端着饭菜走出,虽然山野素蔬,却也做得极为可口。饭后,四人围坐着聊了一阵,就各自回房就寝。因为两间客房,所以冯小珍问道:“只有两个房间,怎么办?”
  
  荆月姑「噗哧」一笑道:“当然是你和大哥一间,我和珠儿小妹子一间了。”
  
  冯小珍脸涨得通红:“我才不和大哥一间,为什么你不和大哥一间?”
  
  荆月姑笑着道:“跟大哥一间,大哥也不会吃了你呀?”说着冲谷飞云使了个眼色,又低声在冯小珍耳边说了几句,冯小珍螓首低垂,满脸通红,但是没有再分辩。荆月姑笑着对珠儿道:“小妹子,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说着,带着珠儿到隔壁房中休息。
  
  谷飞云看冯小珍低着头不说话,不由笑道:“珍妹,怎么不说话?”
  
  冯小珍娇羞地道:“我怕……”
  
  少女羞态,自然迷人。谷飞云看得心中一荡,一伸手,揽住她的细腰,把嘴贴在她耳边道:“怕什么?”
  
  冯小珍满脸通红,娇羞地道:“怕……怕……你吃了我……”说完,「嗤嗤」娇笑起来。
  
  谷飞云笑道:“好啊,你敢笑话我,我可真的要吃你了。”说着,低头就吻了下去。冯小珍「嘤咛」一声,瘫软在谷飞云的怀中。谷飞云把舌头伸入她的口中,又吸又吻她那丁香的樱桃小口。冯小珍变得温驯、可爱的棉羊一般,软绵绵地,任他宰割。
  
  谷飞云吻得心头火起,将冯小珍抱起,往床边走去。将冯小珍放在床上之后,他一个饿虎扑羊,冯小珍闪避不及,整个人被压在床上。谷飞云采取三路夹攻,他猛力地亲吻,双手紧压着乳房,同时把小腹猛烈地顶着她的阴户。

  虽然是隔衫打虎,但是如此的爱抚,使得冯小珍全身一阵酥、痒、麻,而不知如何形容她的感觉。冯小珍驯服了,像一只绵羊般。相反的,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并把她香舌伸入他的口中。她用力吸、吮、搅、顶着。
  
  谷飞云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于是,他将她上衣钮扣由上而下,一个个地解了开。当他开了她上衣的钮扣后,把她的衣服向两边掀开了。冯小珍马上袒露出她那洁白如玉的肌肤,当他看到她的胴体,欲血翻腾。但是,他抑制了冲动,先把她的肚兜扯了下来,然后再脱去她的下裳。
  
  冯小珍那一身洁白滑嫩的肌肤,两个不大不小的乳房,恰好一手一个。两片滑润的阴唇,高高耸起,柔若无骨,丰厚而有余。在那短而不长,细而不粗的一片片阴毛掩护之下,使得肉缝若隐若现,一切尽在眼前,直看的她羞答答地绻伏着娇躯。

  这一看看得使谷飞云一时失措,而失去知觉,不如到底他是兴奋或是紧张。冯小珍等了片刻,见他毫无动静,就娇滴滴的望着他,说:“大哥,你怎么啦?”她的一声呼唤,使的失魂的谷飞云如同大梦初醒。他挥动双手,三扒两剥之下也把身上的衣物脱了个精光。

  于是,谷飞云把头低了下去,伸出舌头,往她的玉体猛舐着。他由上而下,舐着粉面、酥胸,抵达草原到了百慕达神秘三角洲。冯小珍的玉体根本不曾被男人抚摸过,更谈不上用舌头舐过。因此,她那经得起如此刺激的挑逗。一时之间,她的血脉贲张,柳腰猛摆,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冯小珍嘴里也不停地哼着:“唔……嗯嗯……唔……哎哟……”她双腿打开,使得阴户暴露无遗,她自己也不知道。

  谷飞云便用手把阴唇向两边拨了开,他上半身俯下去,用舌头触她的阴户,猛舐着,饥渴地吸着仙津玉露。处女的她要塞受到攻击,冯小珍哪熬得住,不由自主地把他的头给拉了开,她才获得稍稍喘气的机会。但是此时此刻的谷飞云,正尝到甜头,因此那肯就此罢手。

  他扑在她的身上,挺动屁股,挥动着那只长鞭,朝着小穴顶去。谷飞云也感觉得到龟头已微微陷入,于是他用力一顶。这下只听「噗滋」一声,那根宝贝已进入了半截。他的龟头感觉得出,里头好像有一道坚纫的膜挡住去路。于是,他奋力一击,又是「噗滋」一声,大宝贝已经长驱直入。


  “哎哟喂……痛……痛死了……大哥……你……你好狠……也……也不管人家死活……一下子就那么用力……唔……唔……快……快抽出来……否则小穴会裂开……”冯小珍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同时把双腿挟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
  
  谷飞云低声安慰道:“珍妹,你忍耐一下,这是第一次,总是难免会痛的,稍后就会好了。”说着,他把宝贝给抽了出来,随着而来的阵阵淫水,加上片片地血丝。「吱」、「吱」的流了出来。然后,他一手紧按在她的穴口,轻轻的挑拨。

  冯小珍的欲火又再度上升,那只手又伸出了中指,进入了洞穴中。谷飞云慢慢地抽、插、撩、扣、挖、磨、转,几乎样样都来。冯小珍在他的挑逗下,娇躯不停的颤抖,双肩摇摆,双腿用力挟的紧紧地。她紧紧咬着牙齿,娇躯嘘喘:“唔……大哥……大哥……我的小穴里又麻又痒……快……快干我……快……快……快插进来……那只手指头太小了……一点也不管用……”

  谷飞云见她如此的娇呼,而且他的宝贝一厥一厥地抖着。于是他马上刺了进去,把屁股一挺,腰部力道一下沉。「噗滋」一声,从阴户里发了出来,宝贝全部没入里面。

  “嗯……嗯……”冯小珍呻吟起来。谷飞云的欲火已被焚烧了片刻,一点也不能再等待了。他立即发动一阵猛烈攻击,长驱直入,直达花心。他一下接一下抽送着,冯小珍刚一开始觉得阵阵酥痒遍及全身,但经过他一阵抽送时,那美妙的阴唇一吞一吐,渐渐地裂开了。

  谷飞云一阵抽送了三十多下,使得冯小珍由快乐转变成为痛苦。她极力的抑制了痛苦,咬紧了牙根,但是,还是忍不住地呻吟道:“唔……哎呀……大哥……你轻一点好吗……还是会痛的……”谷飞云心一软,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他马上减少了马力。

  宝贝浅进浅出,反反覆覆地抽动着。他把头埋在她酥胸里,用手把玩那两个富有弹性的乳房,同时,也用双唇紧挟两个乳头,就像婴儿吸母奶一样,又吸又舐。谷飞云柔柔地叫:“珍妹,还会痛吗?”

  冯小珍羞答答地道:“大哥……现在不太痛了……”谷飞云这一回,可真蹩得太久了。他深吸一口气,情急之下,挺住上身提了起来。双手紧按住乳房,下身悬空,以双脚尖为支点,然后猛然落下。
  
  宝贝塞得阴道饱饱的,两片大阴唇向外翻了出来,那一张一合,就像会说话的嘴巴,说道:“大宝贝哥哥,你真可爱。”彷佛就和活塞一般,一上一下返覆抽送着。那淫水被宝贝挤出了「噗滋」、「噗滋」的声音,加上谷飞云和冯小珍的小腹对撞清脆的「啪」、「啪」作响。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就跟跳踢踏舞一样的清脆,可分出轻重之音。

  冯小珍呻吟起来:“唔……唔……大哥……怎么这样舒服……嗯嗯……唔……大哥……好……用力……插深一点……用力……”她已魂不附体,钗散发乱,欲死欲仙,全身战抖摇摆着。她的脸、嘴、心口、手脚全身都发烫了。

  冯小珍又再度口乾舌躁,心儿急跳,阴精就如同泉水一般咄咄喷水。她被干乐了,花心开了,也就顾不得什么羞耻了。她娇吟叫着:“唔……哎呀……大哥……我就希望你……你插这么深……太好了……大哥……我可不如道……你这宝贝一进一出……会有这么快乐……大哥……你的宝贝好妙哟……”
  
 
  
  屋里两人纵情合欢,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一个人的眼里。是谁呢?是睡在隔壁的珠儿。她和荆月姑睡一屋,荆月姑早有打算,用棉花塞住了耳朵,很快就沉沉睡去。珠儿却没有睡着,她听了谷飞云的话,先去项中豪的庄上,「顺手牵马」地牵了两匹马回来,正准备回屋睡觉,突然听见从隔壁房中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呻吟。
  
  隔壁房间不是大哥和冯姐姐住的吗?难道有人受伤?珠儿诧异地来到窗前,窗户是虚掩着的,珠儿轻轻地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细缝,眼前的情景让她吃惊不已。冯姐姐一丝不挂地被大哥压在身下,大哥起起伏伏,冯姐姐口中发出不知是欢乐还是痛苦的呻吟声。是大哥在欺负冯姐姐吗?好像不是,他的手温柔地划过冯姐姐的肌肤,冯姐姐的脸上孕满了笑意。

  珠儿感觉浑身发痒,下体好像有点湿了,怎麽会这样?珠儿伸手到蜜穴摸了一下:“哎呀,怎麽会尿了呢?”可是用手摸那个地方的感觉,好舒服呢。

  “讨厌死了,我是不是个坏女孩呢?”虽然这样说,她的手指还是伸到身体最柔软的那一个地方,她忍不住偷偷把手指探了进去,让她下面的小嘴软软的吸吮着。她的脸颊忽然飞起一片艳红,喉咙里发出浅浅的呻吟。粉臀轻快地抖动,纯粹是个清纯顽皮的小姑娘,那模样讨人喜欢。虽然满脸春意,表情淫荡已极,但气息之间却没有一点污邪。
  
  不知过了多久,珠儿突然闻到一种不同的味道,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赫然发现大哥正满面笑意,全身赤裸裸的看着她,他那胯下之物已雄纠纠、气昂昂的耸立在她眼前,并且一颤一颤的。又惊又羞下,她用力加紧的双腿深处忽然涌起一阵热流,第一次高潮的蜜汁喷薄而出。她面如桃花,身体颤抖出一种奇异的韵律,喉咙里发出有生以来最动人的呻吟,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原来屋内,谷飞云和冯小珍正激情大战,他来回抽了二百多下,冯小珍双眼紧闭,精力尽消,渐渐吃不消了。因为每当龟头用力一顶,撞击子宫的反弹之力,震得花心整个发麻。冯小珍仍然面露羞态,虽然没有把眼睛闭上,也不敢正面看谷飞云。
  
  冯小珍双手扶着自己的大腿,摆出任他鱼肉的姿势。谷飞云双手捏住她饱满的乳房,像搓面团似的捏揉着。见到她嫣红的奶头,不禁俯下去用嘴吮弄。冯小珍的乳房被他这麽一吮一吸。底下容纳着他宝贝的肉洞也被触动,一松一紧地缩放着。

  冯小珍侧着脸,扶着双腿的手无力地松开,两条肥嫩的大腿软软地垂了下去。不过这并没有影响谷飞云对她的抽送,谷飞云低头看看两人肉体交合的地方,两人的阴毛都湿了。冯小珍那肥白的阴唇,在谷飞云肉棍儿一抽一的时候,不时露出了嫣红的嫩肉。
  
  冯小珍任由谷飞云搓柔着她酥胸上的两堆肉球。软绵绵的一双小白手轻轻地推着他的胸前的肌肉,这种欲拒还迎的媚态真使人销魂蚀骨。谷飞云摸够了她的乳房,就把她的大腿捧起来,捉住她那对可爱的小脚儿摸玩
捏弄。同时也舞腰摆臀,把粗硬的宝贝往她的肉洞狂抽猛。  
  
  不如道是她的潜力,还是回光反照,冯小珍倏然紧抱着他的脖子,同时高高地坐下。突然地,叫声由低转高,形同哀号:“大哥……我不行了……我会死……你别再插了……求求你……唔……唔……咬哟……咬哟……唔……洞里好热……唔……”她大声叫着,随即整个人瘫痪了,四肢由发抖而打直了,就如同中邪一样。

  几乎与此同时,谷飞云的宝贝一颤,一股浓浓的阳精喷射而出。两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扁扁的,再也提不起力气来。谷飞云也气喘吁吁地伏在冯小珍的胴体之上,一时也舍不得爬起来。
  
  半晌,屋中终于平静下来,冯小珍和谷飞云却听见窗外传来呻吟声,两人凝神一听,竟然是珠儿那小丫头的声音。冯小珍悄声贴着谷飞云的耳边道:“大哥,将小妹子一并吃了吧,她一定很欢喜的。”
  
  谷飞云犹豫道:“小妹子年纪还小……”
  
  冯小珍悄声道:“年纪小一点也没关系的,有些乡下女孩十三、四岁成亲,是常有的事情。”
  
  谷飞云心中一动道:“待我吓她一吓,如果她害怕就算了……”
  
 
  
  谷飞云故意光着身子出现在珠儿面前,如果珠儿吓得跑开,当然谷飞云就会适可而止。不想他看到眼前的清新可爱的小姑娘罗衫半解,雪肤玉肌,那又羞又急的动人神态令他欲火大炙。于是他伸手把她抱到屋内,她尚未回过神来,已被放躺在床上。只见赤裸着娇躯,满含着春意的冯小珍,正笑盈盈的望着她。

  珠儿头脑是清醒的,但意识似乎是模糊的。冯小珍爱怜地抚摩着她的秀发:“珠儿,让大哥好好地疼爱你,好吗?”她回首对谷飞云嫣然一笑道:“大哥,咱们的小珠儿也是第一次呀,你可要温柔点呐。”

  珠儿蓦地清醒过来:“冯姐姐,不要走呀。”

  谷飞云温柔地搂住她的小蛮腰:“有大哥陪你嘛。”

  珠儿看看眼前的大哥,冯小珍的话她不太明白,但他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大哥哥,自己的确很喜欢他。可自己一个小姑娘躺在一个没穿衣服的大男人怀里,这多羞人呀。珠儿不安地用小拳头,捶打着谷飞云的胸膛:“快放我下来。”

  谷飞云微微一笑,他现在已了解女孩子的心理了,似拒还迎,正是怀春少女的心理。他的双臂一紧,低头深深地吻在珠儿艳红的小嘴上,轻轻浅吻了几次,他便将舌头伸进珠儿的嘴里,那种湿润的、温温软软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嗯……”珠儿的鼻尖传出一声轻哼,吻了一阵,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唇来。

  “大哥……你……你欺负……人家……”珠儿撒娇地说。尽管嘴上这麽说,两只手原本捶打着谷飞云的小手,现在却乖乖地绕过他的腰搂着,自己的小蛮腰还左右地轻轻摇摆着,十足讨人疼爱的样子。

  谷飞云强压欲火:“珠儿,把衣服脱了吧。”

  “不嘛……人家会害羞的……”真是典型的娇娇女,撒起娇来真是可爱。谷飞云哪顾得了那麽多,不理珠儿微弱的抗议,一边在她身上大施禄山之抓,一边脱去她多馀的衣物。看着珠儿娇小玲珑的玉体,他的宝贝立刻直立了起来。真的是好美呀,他的眼睛舍不得放开眼前的美景。

  良久,珠儿娇嗔道:“死大哥,在干什麽?你到底来不来啊?”说完满脸羞得通红,连晶莹的小耳朵都红透了。

  “珠儿,我就是喜欢看你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极了,让人真想把你给吃下去。”

  “那你就吃啊,谁还怕你不成。”
  
  谷飞云依旧笑嘻嘻地没动:“珠儿的身体真美,哥哥得好好地欣赏一下。”

  珠儿听了更是羞不可仰:“不准你看。”她扑上前封吻住了他的双唇。赤裸的娇躯,紧紧的贴在他身上。谷飞云感到她的俏面一片通红,微抖的身体火辣辣的。丰满柔软的双峰,压在他的胸前,使他清楚的感到她那胀硬的乳尖。而滴在大腿上的丝丝露珠,他知道这小妮子的蜜穴已经渗满了醉人的花蜜。

  谷飞云轻轻的送出舌头,顶开了微微张开的樱唇,卷缠着她的丁香小舌。比起她不知所措的乱吻,他技巧的亲吻片刻就让她意乱情迷。谷飞云的鼻中充满了浓烈的少女体香,双手不自禁的分别攀上了鲜嫩的处女乳房,揉捏一番後,又沿着迷人玉背上的浅沟,爬上了充满弹力的娇小香臀。

  珠儿口中发出「呵」、「呵」的轻喘声,从花瓣中泄出了炽热的花蜜,将微隆的双股上的柔柔细毛都沾湿了,留下了一颗颗晶莹的小露珠。爱液一滴滴的滴下,落在他的大腿上。谷飞云的手指翻过香臀,从後面爬进了爱液如流的细缝中。在珠儿「嘤咛」的一声惊叫中,手指侵入了她的处女花瓣中。珠儿紧张得两条玉腿紧紧夹着他的手,不让他再越雷池一步。

  谷飞云岂会被这个毫无经验的小姑娘难倒,他低下头,舌头向着香味扑鼻的甜蜜花瓣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刚一接触,已使毫无经验的珠儿,攀上了如醉如痴的高潮中。她的娇躯绷得硬硬的,一动也不动,蜜汁一下一下的像泉水般喷出来。他灵活的舌探索着她娇嫩的蜜穴,灵巧的舌尖引导着她攀上一次又一次的高潮。

  “我死了麽?”珠儿模模糊糊的喘着气。强烈的快感,盖过了她所有意识和感觉,等到她慢慢的回过神来,才感到下体微痛,蜜穴内好像侵入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胀胀的好不自在。这是……?她满面羞红的低头偷看,见到娇嫩的花瓣之中,夹着了他的一根手指,正轻柔地开发着她那孤寂了十四年的阴道。

  看着谷飞云的手指,在自己的蜜穴内进进出出,珠儿不自觉地微微耸动着小蛮腰,晃动着香臀,迎合着他那可恶的手指。直到她的蜜穴中再次涌出花蜜,谷飞云才把手指抽出来,反手把她的爱液,抹在自己又粗又硬的宝贝上。

  珠儿一看之下,登时芳心直跳,心想:“他的这个东西这麽大,要是胡来的话,一定痛死了。”

  谷飞云知她害怕,轻轻吻着她白嫩的耳垂,温柔的道:“我会很轻……很温柔的……”珠儿被他说中了心事,玉脸含羞的嗔道:“谁要你温柔了?我不怕你。”

  这时,珠儿又感到到火烫的硬物慢慢贴近了,这次不是手指了,她心中惊恐地期待着。谷飞云的宝贝缓缓侵入,随着珠儿的呼痛声中,分开了那两片小小的嫩肉,抵在了她处女的标记上。她一头香汗,咬着牙说道:“大哥……痛死人了……你不如爽爽快快的……弄进来吧……”

  谷飞云柔声说道:“珠儿别怕,经历这一阵短暂的痛楚後,就可以跨进快乐中,我一定不会弄痛你的。”

  “呀。”紧贴的花瓣被分开了,少女的城门紧紧的缩起,巨大的龟头已冲进了从未有人到过的禁地,被紧窄的花瓣紧紧的夹着。

  谷飞云看着被撑大得变了形的蜜穴,从珠儿紧锁的美目、皱起的秀眉中,知道她很痛。心中一阵怜惜,便不再继续向里挺进,只是慢慢的左右旋转,微微的轻轻抽动着。胀痛的感觉不一会被美妙的快感所取代,越来越强烈的快感,令她的小穴内更感空虚。珠儿不由自主的扭动着纤腰,希望能得到更深的爱抚。

  “大哥,你究竟插不插进来呀。”终於抵受不住了他慢条斯理的磨人,珠儿羞红着脸的发出了羞人的催促。
  
  谷飞云取笑地说:“插甚麽呢?”
  
  珠儿面如火烧,嗔道:“插……哎呀……”痛得大叫起来。原来谷飞云趁她不注意,宝贝已重新开始了推进。宝贝一路上撕开了紧贴的洞壁,缓缓的开凿出狭窄的通道。薄薄的小膜被粗壮的宝贝轻易地撕开,宝贝一直撞到了她蜜穴的尽头。破瓜的剧痛使得她尖叫起来,眼泪从大眼睛中飞溅而出。

  谷飞云爱怜地搂住她颤抖的娇躯,温柔的舔去了她的泪水。珠儿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肩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谷飞云巨大的宝贝已被齐根地吞掉,在她的处女阴道内一跳一跳的缓缓博动,点燃了珠儿心底深处的情欲爱火。

  谷飞云开始了缓慢的抽动,处女阴道的锁紧感觉,实在是太受用了,龟头磨擦着柔嫩的洞壁,带来了一阵阵的舒爽。珠儿生涩的耸动着丰香臀,迎合着他的每一下冲击。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小嘴里发出摄人的喘叫,火热的娇躯上浮现出一朵朵鲜艳的红霞。

  宝贝飞快的抽出,将嫩红的花瓣整片翻出,跟着再狠狠的重新插下,将翻开的花瓣再塞进去,同时涌出大量的蜜液,不但流满了两人的下腹,还把床单全部打湿了。快感随着每一下的抽插慢慢的堆积,在不知不觉间已到达了两人的极限了。

  谷飞云把宝贝捣在阴道的尽头用力的研磨着,伴随着珠儿的处女阴精,他浓烈的精液灌满了她的处女子宫,带来了接二连三的高潮。她全身抽搐,浑身每一处都绷得紧紧的。接着,娇躯一松,无力地软瘫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四人用过早餐,荆月姑笑着问珠儿道:“小妹子,你怎么跟大哥睡一个房间了?”
  
  珠儿满脸通红,娇羞地扑到荆月姑怀中撒娇道:“荆姐姐,你也欺负我?”
  
  荆月姑笑着道:“好了,好了,现在我们真的成了三个永不分开的姐妹了,你放心,大哥事情一结束,就会去向你师傅、师公求亲,你高兴吧?”珠儿娇羞地瞟了谷飞云一眼,轻嗯一声,将头埋在荆月姑的怀中,不肯起来。
  
  荆月姑笑着将她扶起道:“我们该上路了。”
  
  四人一起走出前殿,谷飞云目光抬处,发现天井右首,多了两匹健马,不觉回头朝珠儿笑道:“小妹子,昨晚你真的去顺手牵马了?”

  珠儿笑孜孜的道:“是呀,我们要走很远的路,没有马匹怎么成?所以……嘻嘻,去牵了两匹来。”

  荆月姑奇道:“小妹子,你到哪里去牵来的?”

  珠儿道:“自然到姓项的庄上去牵来的了,谁要他劫持你们的?”

  冯小珍道:“可惜我的一匹马,还在光山客店里呢?”

  谷飞云道:“现在每人都有一匹,你挑一匹吧。”

  冯小珍道:“我本来是一匹青鬃马,这匹青鬃的给我好了。”荆月姑骑了白马,珠儿骑的一匹比较瘦小,是卷毛的五花骢,看去极为可爱。

  四人一同上马,谷飞云回头道:“小妹子,你走在前面领路吧。”

  珠儿道:“大哥,现在要我领路,未免太早了吧?”

  谷飞云道:“你这话怎说?”

  珠儿道:“师公要我给你领路,是到了没有人烟,无路可找的时候,才领路的,现在有的是大路,还不用我领呢?”

  谷飞云道:“那总该知道去的方向呀。”

  珠儿迟疑的道:“这个……我要看看才知道……”说话之时,从怀中取出一张小纸条,打开来看着念道:“我们从这里朝北走,经确山、郑州再朝西,到孟津渡河……”

  “够了。”谷飞云道:“等我们渡河之后再看吧,不过你别把这张纸丢了。”

  珠儿把纸摺好,依然收入怀中,一面笑道:“丢了也不用怕,路在嘴边,我们不会问吗?”

  冯小珍哦了一声,问道:“谷大哥,你知不知道少林寺在哪里?”

  谷飞云道:“不知道。”

  冯小珍道:“少林寺名闻天下,我们既然到了河南,不去少林寺开开眼界,岂不虚此一行?二哥,你说好不好?”

  荆月姑看了谷飞云一眼,问道:“大哥的意思呢?”

  珠儿道:“自然去了。”

  谷飞云道:“好吧,大家都没有去过,去瞻仰一番也好。”

  珠儿催道:“那就快些上路了。”

  谷飞云笑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少林寺在哪里?怎么走法?先找一处大镇甸,问问清楚才行。”

  珠儿道:“那也该上路了,我们到前面才有人可问呀。”
  
   

  中午赶到李新店,这里是个大集,四人在一家面馆前下马,坐定之后,要了四个馒头,一盘酱肉,和四碗面。谷飞云问道:“伙计,从这里到少林寺怎么走法?”

  伙计看了四人一眼,含笑道:“原来四位客官要去学武的。”

  珠儿道:“才不是呢,我们只是想去逛逛的。”

  伙计道:“只是小的也不大清楚要如何走法,要去问问掌柜也许知道。”

  谷飞云道:“那就麻烦你去问一声。”

  伙计退去,过没多久,就来含笑道:“掌柜说;少林寺在登封县,从这里去,还远着呢,客官先从大路往北,到了郑州、再朝西,如果骑马的话,大概要五天路程,就可以到了的。”

  谷飞云道:“谢谢你。”

  伙计道:“不用谢。”就退了下去。

  珠儿喜道:“这么说,我们正好顺路。”

  一会工夫,伙计送来面食,四人食毕,付帐出门,就欣然上路。他们一路往北,第三天傍晚,果然赶到郑州,这里可是全省的商业中柩,街道宽敞,商店林立,大街上车马往来,行人络绎,十分热闹。四人在横街上找了一家招商客栈下马,小厮接过马匹,一名店伙迎着陪笑道:“四位客官要住店?”

  谷飞云道:“还有没有清静上房?”

  店伙巴结的道:“有、有,客官请随小的进去。”谷飞云等四人跟着他一直来到后院,穿过一个小有花木的院落,一排七间两厢,果然十分清静。店伙领着他们上楼,一面说道:“左厢刚好还有两间客房,不知客官们够不够?”他走在前面,依次推开两间房门。

  谷飞云看过房间,点点头道:“就这两间好了。”店伙连声应是,退了下去,一会工夫,又送脸水,又送茶水,甚是巴结。

  四人盥洗完毕,天色已经暗了,走出客店,此时正好华灯初上,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比之白天还要热闹。冯小珍叫道:“大哥,我们到哪里去吃饭呢?”

  谷飞云抬目望去,大街十字路口,有一家同庆楼,灯火通明,甚是气派,这就伸手一指,说道:“前面那家同庆楼,好像很有名,我们上同庆楼去好不好?”

  冯小珍道:“好呀,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赶路,真该好好的吃一顿了。”

  四人登上楼梯,但见楼上占地极广,可开百席,此时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一名跑堂的立即迎了上来,躬躬身,抬手道:“公子们一共是四位吗?请到这边坐。”他领着四人来至一张空桌旁,等四人落坐之后,立即送上四杯茶,问道:“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谷飞云不知要点什么菜好,抬目道:“我们一共四个人,你要厨下配几个精致可口的就好。”

  跑堂又道:“公子爷要什么酒?”

  谷飞云道:“花雕半斤。”跑堂答应着退了下去。

  荆月姑道:“我们都不会喝酒,你一个人半斤花雕喝得了吗?”

  谷飞云低笑道:“三个大男人,只叫了半斤酒,已经很少了,不然人家会笑我们的,你们只要装个样子就好,半斤,我没问题。”

  荆月姑嗤的笑道:“少吹了,你忘了只喝了三碗,就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我足足守了你一天呢。”

  谷飞云不觉脸上一热,说道:“那是跟着老人家喝过两家了,一共喝了九大碗,也不算少了。”

  冯小珍和珠儿异口同声问道:“二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荆月姑道:“今年正月里的事,柳林镇一年一次的品酒大会上。”

  珠儿眨着眼睛,神秘一笑道:“二哥和大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了?”

  荆月姑粉脸飞红,说道:“是又怎样?”

  珠儿咭的笑道:“这就对了,这叫做惺惶相惜。”

  这时,全楼食客忽然间静了下来,本来正在高谈阔论的人,声音也随着压低了。谷飞云觉得奇怪,忍不住回头看去,原来从楼梯上来了一个人,在两名跑堂的前导之下,大步朝正中间一席走去。他经过之处,一路频频向会客含笑点头,食客中经他点头招呼的人,纷纷站立起来,一路只听他在说着:“坐、坐。”

  这人身材高大,紫脸虬髯,浓眉如帚,穿一件香灰色团花长衫,昂首阔步,气势不小。他身后紧跟着两个彪形大汉,虽然也穿着长衫,但一眼可以看出他们只是两名随从而已。这两人后面还有四五个人,穿着也相当体面,应该属于当地的绅士型人物。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什么人,大庭广众之间,有这许多人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而且神情如此恭敬,自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了。”

  珠儿悄声道:“这人有这么神气。”

  冯小珍披披嘴道:“大概是一方之豪吧。”谷飞云怕她们惹事,连忙朝她们摇了下头,示意不可多事。

  此刻,为首的紫脸虬髯汉子已在中间一席的首位坐下,四五个衣着体面的绅士也相继在两旁落坐。那两个彪形大汉果然是他随从,并未坐下,只是一左一右站立在紫脸虬髯汉子的身后。这回,同庆楼上的几名跑堂可忙碌了,送茶水、送面巾,端小菜,几乎全数都在伺候中间这一席,人人都惟恐不勤快。

  一来,其他全堂食客点的酒菜,自然都被耽搁下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向跑堂的吆喝,嫌酒莱上得慢的,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冯小珍道:“我们已经等了这许多时候,酒菜还没送来,他们刚一坐下,酒菜就跟着上了,真是气人。”

  谷飞云含笑道:“三弟就是急性子,人家酒席可能是早就预订了的,所以上得较快,我们是后来叫的,自然要慢一点了,好在我们又没有什么事,等一会也不要紧。”

  冯小珍道:“但我们可不是吃饱了来的,你难道不饿?”

  谷飞云笑道:“出门在外,凡事总得忍一忍。”

  果然,过了一回,一名跑堂送来酒菜,一面陪笑道:“公子爷,对不起,让四位久等了。”

  “没关系。”谷飞云问道:“伙计,正中间那一桌,坐在首席位上的是什么人?”

  跑堂轻啊一声,笑道:“原来公子爷四位是路过的,所以连段大爷都不认识了。”说着慌忙告歉道:“公子爷原谅,小的正在忙着呢。”说完,匆匆退走,他确实在忙着,好多张桌上,都等着他上菜。

  谷飞云心中暗道:“这姓段的大概是郑州一方之霸,跑堂所以慌慌张张的走开,不敢多说。”
  
   

  这时从楼梯又走上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是身穿土布夹褂的老者,看去五十出头,腰背微弯,手里提一把二胡。后而跟着一个穿青布衣衫的姑娘,约莫十八九岁,生得颇为清秀,额前梳着刘海,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微见隆起的胸前,腰肢纤瘦,底下穿一条裤管狭窄的青布裤,露出三寸金莲,鞋尖上还缀了一个绒球,双手抱着一张琵琶,低垂粉颈、似有羞涩之状。

  这两人不用说是卖唱的了,他们刚上得楼来,就在楼梯口壁下站停,穿土衣褂的老者立即调了两声弦,拉出轻柔的乐声,青衣女子随即展开歌喉,唱了一曲小调。她声音又娇又甜,婉转得有如出谷黄莺,好不动人,整座大厅,不觉爆出一片掌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躬躬身,低声说道:“谢谢。”

  只见站在段大爷身后的一名汉子朝两人走去,大不刺刺的道:“大爷叫你们过去,好好弹唱几曲。”

  穿土布衣褂的老者连忙抱着拳,陪笑道:“是,是,多谢管家关照。”那汉子只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土布衣褂老者慌忙提着二胡跟了过去,青衣女子则跟在老者身后,怀抱琵琶,垂首而行。大厅上食客早已爆满,这时那青衣女子从一排十数席中间走过,每一个食客,每一双眼睛,都直勾勾从前面一直打量到后面。有的人注意她胸前被紧紧束缚,而又隐约浑圆的双峰,有的人紧盯着她因柳腰轻微扭动而摆动的臀部。

  也有一直盯着她只怕连三寸还不到的纤纤莲足,恨不得轻轻捏在手里把玩一阵,有的人更是伸长脖子,好像嗅到了因风传来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酒楼上本来多的就是这些自命风流的登徒子,这回遇上了这般可喜的娘儿,自然要评头论足一番。

  冯小珍看得气道:“这些人贼秃嘻嘻的,好似一辈子都没见过女人。”

  荆月姑压低声音笑道:“所以行走江湖还是穿男装方便多了。”

  土布衣褂的老者和青衣女子走到中间一桌,朝段大爷躬身施了一礼,就弹奏起来。二胡和琵琶,本来都是胡人的乐器,所以一起演奏,声音可以合得很好,更悠扬动听,赏心悦目。不,赏心悦目的不是乐器,是人。
  
  青衣女子虽然布衣荆钗,没有化妆,更没有妆饰,但她歌喉乍展,轻轻的,软软的,脆脆的,娇娇的声音从她樱桃小口,薄薄、红红的两片嘴唇中吐出来的时候,她两条弯如新月的眉毛,似挑似皱,她一双比秋水还明亮的眼睛,也似凝似睇,红馥馥的两颊,也似羞似笑。

  她这一启嘴,两排编贝的牙齿,比羊脂白玉还白,时启时阖,晶莹得发亮。总之,她歌喉已经够迷人了,但她眉毛、眼睛、嘴唇、贝齿,甚至杨柳般的腰肢都随着歌声,随着歌词,把浅喜,深怨,似羞还笑的表情都一一表露出来。

  她这种表情,已经看得全堂食客如醉如痴,但她这种表情几乎有十之六七是朝段大爷投去的。他是出钱的人,应该比别人多享受一些,这也是应该的。天下男人,没有不好色的,段大爷好得更厉害,他有钱,这是玩女人第一个最重要的基本条件。他有本钱,身材魁梧,功夫上乘,这更是玩女人第二个最重要的基本条件。

  男人如果没有第二个条件,任你堆起金山银山,也没有用,试想连皇帝老子的后妃都要送顶绿帽子给万岁陛下戴戴呢。段大爷外号「郑州虎」,女人玩得多,绝色女人也看得多了,但他此刻心里却升起一种念头:“这般可喜娘罕见,如果和她真个消魂,不知该如何消魂……”因此耽耽虎视着青衣女子的一双大环眼,渐渐越眯越细,简直已在想入非非。

  就在大家都被歌声乐声所陶醉的时候,突然间,从青衣女子怀抱的琵琶中,爆出一蓬闪亮得如同火花的银针,朝段大爷面前激射过去。拉二胡的土褂老者得也在此时腰干一挺,双手抬处,左手腕底夺夺轻响,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右手扬起,打出三枚穿心钉。

  暗器甫发,两条人影同时疾扑而起,土褂老者飞身上桌,脚尖堪堪点到桌面,手中二胡已朝段大爷当头砸落,青衣女子则一下抢到段大爷身边,左手一把亮银匕首闪电朝他心窝刺去。这一段活,说来较慢,实则快速无比,全堂食客虽然看到灯光下飞起一蓬闪亮的东西,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两声大喝和一声大笑同时响起。

  两声大喝,发自段大身后的两个随从,这两人如果是保镖,也只第三流的保漂而已。但他们出手十分迅速,站在右首一个右手亮出一支铁尺,只在段大爷面前轻轻一圈,就把一蓬七十二支、细细如牛毛的淬毒琵琶飞针一齐收了过去。

  左首一个右手伸处,向空连捞,居然有如探囊取物般,把五支梅花袖箭和三枚穿心钉一一捞住,手法轻灵已极。也在这同时,两人左手同时推出,呼呼两声,两道掌风一左一右,汇集的焦点,正好是飞身上桌的土褂老者。

  这两道掌风力道本己极强,交汇成一道,力道自然更增强了。土布大褂老者二胡还没砸落,掌风已经涌到,逼得他不得不往后跃退。这声大笑,却是从郑州虎段天发口中发出来的,他端坐不动,看看两个手下替他挡去一蓬飞针和五支梅花袖箭、三枚穿心钉,逼退土褂老者,然后他出手了,右手一抬,五指如钩,一下朝青衣女子执匕右腕抓去。

  直到此时,食客们才发现这两个卖唱的竟会是刺客,行刺的对象会是没人敢惹的郑州虎段大爷。这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食客们立时哄然四散,避之唯恐不及,一时桌翻椅倒,乱成一片,唯一没有站起的食客,桌上酒菜也能够保持原状的。就只有谷飞云的那一桌了。

  两个段大爷的随从保镖合力推出一掌,把土褂老者逼得从桌上一个筋斗翻出去两丈光景,堪堪落到地上,两人也跟踪着飞扑而来,一左一右落到土褂老者面前。这一瞬间,两人手中业已亮出兵刃,左首一个是一条六尺长的黝黑铁炼,右首一个仍是两尺八寸长的铁尺,同样黝黑如墨,举步朝前逼上。食客们早已纷纷让开,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土褂老者也迅速从二胡中抽出一支软剑,左手依然提着二胡,口光炯炯盯注着两人,冷冷的道:“原来是尺炼双杀。”

  尺烁双杀呼延赞、呼延弼兄弟,是出了名的凶煞,一个使尺,一个使炼,精擅合搏,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据说他们从出道江湖,一直没有落败过一次。他们居然当了郑州虎段天发的跟班,不用说,这是段大爷出得起银子,自然会有人来当保镖了。

  段大爷也是会家子,而且身手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跟他当保镖,实在轻松得很。试想在郑州方圆百里,谁敢轻捋虎鬓?郑州虎段天发在郑州府,财势雄厚,最大的靠山,还是他有个堂哥在少林寺出家,据说身份还不低,江湖上谁不卖他一个交情?

  尺炼双杀杀的人不在少数,仇人多了,白道中人更是放不过他们,替段大爷当保锻,既有优厚的待遇,又可躲过白道中人的追缉,岂非一举两得?尺炼双杀果然勇猛绝伦,每一记铁尺,每一记铁炼,都没有花招,记记都是可以把你搏杀的杀着。尤其两人联手,心有默契,尺与炼就像是一个人用左右手使出来的一般,凌厉紧凑,丝丝入扣。

  土褂老者右手挥动一支细长软剑,左手挥舞的是一把铁二胡,功力也相当深厚,本来以他的武功,换了任何两个敌人,他以沉重的铁二胡专磕敌人兵刃,那么他右手软剑就足可发挥威力,乘隙进招,置敌人于死地。但是他遇上的两个敌人是尺炼双杀,尺炼联手,几乎无懈可击,他除了记记和对方两人硬拚,没有一点可乘之隙。

  三人就这样陷入了缠斗,要看谁先露败象,对方才可以占得胜算。郑州虎段天发平日很少出手,平日也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因此郑州虎三个字在郑州虽然妇孺皆知,但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真实本领。郑州人所知道的郑州虎,只是他的好酒量和好女色而已。

  郑州虎今晚出手了,他的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右手这一抓,几乎是百发百中的一记「大擒拿手」,也好像是青衣女子自己送上去的。她原本用匕首刺向他胸膛,自然无从闪避。她确实没有闪避,因为她右手的铁琵琶,已经在段天发使出「大擒拿手」的同时,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他当头砸落。

  段天发如果不及时撒手,纵然可以一把扣住青衣女子的腕脉,但他脑袋岂非也要开花了?他自己的脑袋当然比别人的手腕重要,口中大吼一声,矮身旋步,旋展挪移身法,一下向左旋出,左足飞起,横踢青农女子腰背。

  和他同席的五人早已离席而起,退到两侧。他们能和郑州虎同席,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只要是郑州虎的朋友,当然更了解他的脾气,他喜欢独挡一面,没有他开口,有谁敢上去帮忙?郑州虎要人帮忙,岂非辱了郑州虎的威名?因此这五人只有乖乖的站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份儿。

  段天发吼声甫发,左足横踢,右拳也呼的一声同时击出。这一拳的力道,大有石破天惊之势,右拳甫发,左手又相继击出。青衣女子垂直砸下的一记铁琵琶落了空,她立即顺势追击,右手带转,随着段天发移转的身形拦腰横扫过去。

  她不知道段天发达两记拳风,乃是少林寺的「罗汉拳」,纯走阳刚,击出的拳风,如同有物,但听「砰」「砰」两声,拳风撞上铁琵琶,直把她撞得连退了四五步,铁琵琶几乎脱手而出。段天发双目圆睁,又是一声洪笑,身发如风,双手箕张,朝青衣女子纵身飞扑过去。

  青衣女子铁琵琶已被拳风击得直荡出去,右手竣麻乏力,自然无力还击,她咬紧银牙,左手一抖,匕首脱手飞出,贯胸投去。段天发飞扑而来,岂不知她左手还有一把匕首?右手一抄,就把匕首抄到手中,身形丝毫不停,左手箕张不变,直抓青衣女子右肩。

  青衣女子似已横上了心,一声不作,突然双足飞起,连环踢出,所取部位,正是段天发的胯下。她三寸弓鞋头上,各自缀了一朵红绒球儿,但绒球底下却藏着锐利无比的钢钩,这一记连环腿若是被她踢中,郑州虎的虎鞭就会活生生的被钢钩切断。

  段天发久经大敌,看她奋不顾身,几次形同拼命的打法,心头也为之一懔,左手立即改抓为掌,朝对方肩头推出,飞扑的人也及时刹住,朝横里移开。青衣女子也趁这一丝空隙,身向右移,双手紧握琵琶,又是一记横扫。

  铁琵琶份量沉重,本来就是要双手使的,方才她心切要手仞仇人,左手才使出匕首来,如今双手握住琵琶,才真正发挥了铁琵琶的威力。只见她一记横扫之后,逼退段天发,突然欺身直上,铁琵琶忽左忽右,纵击横扫,挟着呼呼厉风,居然锐不可挡,刹那之间,逼得郑州虎连连后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居然使出如此沉重的兵刃,江湖上实在罕见。

  大厅上只有谷飞云这一桌上,四个人依然安坐如故,没有站起来,离席躲避,那是因为他们这一桌距离中间较远,不虞被波及,但他们左右邻桌的人,却早已离开了。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动手的双方身上,因此他们依然端坐如故,也没人加以注意。

  谷飞云一个浅斟低酌,神色自若,荆月姑等三位姑娘呢,本来就不喝酒,她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落到青衣女子身上。姑娘家总是帮姑娘家的,冯小珍低低的道:“二哥,这位姑娘待会如果落败了,我们要不要帮她呢?”

  荆月姑比较持重,低声道:“我们连他们究竟为了什么都不知道,鲁莽出手,总不大好。”

  珠儿咭的笑道:“不要紧,我先去问问他们。”站起身就走。

  谷飞云急忙叫道:“珠儿……”但珠儿已经轻快的朝斗场中闯去,阻止不及了。

  青衣女子双手舞动铁琵琶,固然声势极壮,但段天发一连后退了四五步之后,也业已缓过手来。他抓起一条板凳,双手分握凳脚,使的是一套板凳招法,防守谨严,不过几招工夫,已把青衣女子铁琵琶的凌厉攻势压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条小巧人影一下钻入铁琵琶和板凳重重幻影之中,一手拍在琵琶上,另一手也同时拍在板凳上,把两人逼退了一步,才大声叫道:“你们给我住手。”

  段天发不由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够一下就从板凳和铁琵琶猛烈攻势交织之中钻了进来,一下把自己两人逼得后退了一步,他虎目炯炯盯注着珠儿,问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珠儿道:“我大哥、二哥、三哥要我来问你们,到底为了什么?”她在说话之时,用小手指了指谷飞云等三人。

  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全座大厅之中,只有这一桌的人,依然端坐着饮酒。现在大家也明白了,能够在郑州虎和人动手之际,依然端坐饮酒的人,自然是非常人了。这一点,人家都可从珠儿一下把激战中的两人逼开,可以得到证实,小女孩一身功力已是如此,她的大哥、二哥、三哥,自然更惊人了。

  段天发放下板凳,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这话问得我难以作答了,段某在这里宴客,这丫头以卖唱为名,向段某行刺,段某总不能平白无故挨人一刀,和她动手,只是为了自卫而巳,为什么?你最好去问问她吧。”

  郑州虎平日决不会有这样好说话,还不是为了珠儿武功极高,不愿得罪人罢了。此刻,郑州虎和青衣女子虽然停下手来,但土布大褂老者和尺炼双杀却还在激战之中,土褂老者左胡右剑,使来宛如有两个联手使着兵刃,因此尺炼双杀纵然凶悍无比,也占不到丝毫上风。一个人能力敌尺炼双杀,江湖上真还不多,但土褂老者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卖唱老头而已。不,这人一定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不然,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身手。

  珠儿喂了一声道:“你可以叫他们住手了。”

  段天发居然颔首叫道:“大家请住手。”尺炼双杀闻言迅即往后跃退。土褂老者也及时收手,随手一拍,只听嗤的一声,一把细长软剑一下没入二胡之中,居然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珠儿望着青衣女子问道:“你肯不肯说呢?”

  土褂老者叫道:“徒儿,咱们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目光比刀还冷,看着段天发,咬开切齿的道:“姓段的,你给我听着,血海深仇,我非报不可,总有一天,会是你恶贯满盈之日。”她虽然没有完全说出来,但也可以说已经告诉了珠儿,第一、她和段天发有血海深仇,第二、郑州虎段天发是个作恶多端的人。

  土褂老者和青衣女子的离去,段天发没有出声阻止,他是碍着珠儿,不,那一桌上,还有谷飞云等三个,他对不明来历的人,从不鲁莽,所以郑州虎三个字,能保持二十年之久。尺炼双杀也没有阻止,那是因为他们主人段天发没有出声之故。他们是段天发重金聘来的保镖,保镖的职司是保护主人的安全,并不是杀手,不用追杀已经要走的人。

  段天发朝珠儿笑了笑,说道:“小姑娘,你看到了,那丫头说她和段某有血海深仇,段某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身在江湖总是会有仇家的,有时真连自己也会糊里糊涂的应战,哈哈,今晚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他目光朝四周一扫,大声道:“现在没事了,大家仍请坐下来喝酒,一切损失,全由段某负担,叫厨房里快上菜。”所有食客眼看已经没事,又纷纷坐了下来。

  几个跑堂早已一起过来,忙着替他这一桌重新摆上杯筷。段天发这才对珠儿含笑道:“小姑娘,三位令兄,段某敬仰之至,萍水相逢,总是有缘,还要请小姑娘替段某引见才是。”他口中说着,人已朝谷飞云这一桌走了过来。

  谷飞云三人随着站起,谷飞云一手拉起珠儿的小手,歉然道:“小妹子多事,请段大爷多多包涵,在下兄弟酒醉饭饱,恕失陪了。”他们桌上早已放好了一锭银子,话声一落,四人转身往楼下走去。

  段天发不禁一呆,二十年来,从没有人这样不赏脸的,当然更没有人敢让他郑州虎碰一鼻子灰的;但他忍了下来,忽然呵呵一笑拱手道:“四位既然要走,段某那就不送了。”谷飞云四人已经走下楼梯,他说的话自然也没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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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初逢敌手

 

  谷飞云四人向客栈走去,珠儿道:“我看这姓段的一定不是好人。”

  荆月姑道:“那还用说?”

  冯小珍道:“那我们方才应该帮青衣女子的。”

  谷飞云道:“那个穿土布大褂的老人武功极高,他只是缠住使铁尺和铁炼的两个汉子,并没有使出杀着来,好让青衣女子亲身动手,对付段天发而已。”

  荆月姑偏头问道:“大哥如何看出来的?”

  谷飞云笑道:“他除了封架对方尺炼的攻势,应攻不攻,不是志在缠斗,还是什么?”
  
  四人回到客栈,冯小珍笑嘻嘻地问道:“谁跟大哥一屋?”荆月姑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
    
  珠儿笑嘻嘻地接口道:“两位姐姐脸皮太薄,那就我和大哥一屋。”
  
  冯小珍笑骂道:“不害臊,厚脸皮。”
  
  珠儿笑嘻嘻地道:“那姐姐就是假正经,明明心里想,却不说出来……”
  
  荆月姑和冯小珍都是满脸通红,荆月姑笑骂道:“你们越说越不象话了,那就小妹子和大哥一屋吧。现在,咱们先去洗浴一番,赶了几天路,身上怪难受的。”
  
 
  
  谷飞云也自去洗浴,回到屋中,发现三女都还没有回来,当然女人的动作肯定会慢一些。谷飞云怔怔地坐在窗边,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真是如梦如幻。不知什么时候,珠儿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她双手捂着他的双眼,俏皮的说道:“大哥,想不想我?”

  “想,想死了。”谷飞云拉开珠儿的手后,转头看着珠儿清纯娇羞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快过来陪大哥吧。”

  珠儿对着谷飞云露出个甜蜜的微笑后,就让谷飞云的手牵着绕过桌子,当她走到谷飞云身旁时,谷飞云猴急的用手抱着她,让珠儿坐在他的大腿上紧紧的抱着她:“大哥爱死你了。”

  “大哥,我也好想你喔。”珠儿将上半身转过去双手环着谷飞云的脖子,她抬起头送上自己的唇。谷飞云也用着自己的嘴唇,在珠儿的唇上轻啄几下后,就将嘴贴在珠儿的唇上,他狂热又饥渴般的吻着珠儿,双手也不停的在珠儿的身躯上抚摸,最后他的手来到珠儿的衣服下,抚摸着珠儿一双白嫩的玉腿。珠儿双手紧紧的抱着谷飞云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她用力的吻着他的唇,轻的咬着他伸进来的舌头。

  两人尽情的深吻,嘴里的舌头紧紧缠绕在一起,相互吸吮着,说不出的快感让他们两人抱的更紧了,直到双方都有点气喘才松开双唇,离开珠儿的唇后,谷飞云开始用心的爱抚着珠儿的乳房,他的手伸进珠儿的衣里,隔着肚兜捏着珠儿的乳房。

  “嗯……大哥……喔……”珠儿坐在谷飞云的腿上,上衣半解,雪白的的乳房隐约的露出来。他脱掉珠儿的裤子,原本抚摸大腿的手也来到珠儿的蜜穴上,隔着亵裤轻轻的在珠儿的蜜穴上抚摸着。接着他将珠儿的亵裤略为拨开后,就将手指头就伸了进去,他用中指在珠儿的蜜穴裂缝上不断的抚着。谷飞云将手指伸上珠儿那突起的小丘上戳按着,然后他的手指按着珠儿裂缝上下的搓揉着。

  “啊……喔……大哥……轻一点……好痛……啊……”珠儿的身子也开始不安份的扭着,蜜穴里的蜜汁也慢慢的流出来,蜜汁沾湿了珠儿的亵裤,谷飞云握着珠儿的双脚往上轻轻拉起来,他把头埋进珠儿的双腿之间,隔着薄纱小亵裤,轻轻的舔着珠儿蜜穴上的裂缝。

  “啊……大哥……好痒喔……喔……珠儿好痒……嗯……”珠儿整个人倒躺在床上,她的双脚被谷飞云高高的拉起,蜜穴也跟抬起来,蜜穴里骚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不断将蜜穴抬向谷飞云的脸。

  “嗯……啊……怎么这么痒……喔……珠儿受不得了……嗯……”谷飞云将珠儿的的双腿架在肩膀上,将珠儿的亵裤给脱掉后,他又扒开珠儿的双腿,看着珠儿已有蜜汁的蜜穴,马上凑上嘴亲吻着珠儿的蜜穴。

  “珠儿,捉着自己的脚。”

  “喔……嗯嗯……痒死我了……大哥……为什么我会这么痒呢……啊……不要停……”珠儿双手捉着自己的脚整个人瘫在床上,但她的蜜穴却高高的撑起,她不断的上下摆弄着腰,希望可以让骚痒的蜜穴得到舒解。

  “大哥……啊……我好痒喔……为什么……啊……受不了了……啊……”谷飞云用舌头顶开珠儿蜜穴上那条裂缝后,不断的舔着珠儿的蜜穴,同时他的手也在脱掉自己的衣服后,也伸到珠儿的蜜穴上,他用手指轻轻捏着珠儿的阴蒂揉着。

  “啊……啊……好啊……大哥……喔喔……好痒喔……嗯……我受不了了……喔……”

  “好珠儿,来吧,大哥也受不了了。”谷飞云站了起来,将还挂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后,拉起躺在床上的珠儿。

  “珠儿,来,坐在大哥的大腿上。”看谷飞云双脚打开顶着自己坚硬的宝贝坐在床边后,珠儿抬脚跨过谷飞云的双脚,乖乖的坐谷飞云的大腿上。

  “然后呢?”谷飞云一手抱着珠儿的腰,然后缓缓褪去珠儿的衣服,解开肚兜后,看着珠儿那青稚但已经显出曲线的身体,少女微微隆起,酥滑的乳房、窈窕的细腰,全身光滑柔嫩的肌肤映着光泽,看得谷飞云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珠儿,握着大哥的宝贝,慢慢的插进你的蜜穴里。”

  珠儿听话的用手握着谷飞云的宝贝时,惊讶的说:“大哥,你的宝贝好粗、好长喔。”

  “喜不喜欢?”

  “嗯……最喜欢大哥的大宝贝了……又硬又烫的……”珠儿手握着谷飞云的宝贝,让肉棒上的龟头顶在自己的蜜穴口上后,慢慢的挺腰,谷飞云一手搂着珠儿,一手握着自己坚硬直挺的大宝贝,在珠儿的引导下,慢慢的将宝贝插进珠儿的嫩穴里。

  “啊……大哥……慢……慢一点……你的宝贝……好大……啊……人家受不了……”蜜穴上一阵痛楚,让珠儿不得不紧闭双眼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到谷飞云坚硬又粗大的宝贝正缓慢的进入她的蜜穴里,虽然有点疼痛,但那种充实的满足感也从蜜穴里传来,就像那晚一般的令她着迷,她缓慢的挺腰,感受自己蜜穴里的嫩肉将谷飞云坚硬、粗长的宝贝包裹住的感觉。

  “嗯……大哥……喔……轻一点……嗯……好涨喔……”谷飞云慢慢的将宝贝插进珠儿那紧凑的蜜穴里,他可以感觉到珠儿蜜穴里的湿热,虽然那天就帮珠儿开了苞,但珠儿的蜜穴还是很紧,尤其是蜜穴里的嫩肉完全把他的宝贝包裹住,那种温暖、紧缩的感觉,是他所梦想的。

  “啊……大哥……喔……你的宝贝好粗喔……嗯……把我撑死了……”

  “还会痛吗?”“不会了。”

  “那大哥要干你了喔。”“嗯。”

  谷飞云双手捉着珠儿的腰,开始慢慢的摆腰,让插在珠儿的蜜穴里的宝贝活动起来。珠儿则双手环抱着谷飞云的脖子,细细的体会谷飞云的宝贝,在自己蜜穴里抽插的挤压感,她注视着谷飞云,感受谷飞云宝贝上的龟头,刮过嫩宝贝的美感。

  “啊……大哥……好舒服……嗯……我好舒服喔……啊……”

  “珠儿……嗯……扭一下你的屁股……哦……这样会更舒服的……”

  珠儿依照着谷飞云的话,开始配合着谷飞云的抽动,扭着她那肥嫩的屁股动了起来。不一会,她就发现蜜穴里的快感果然增加了,她忍不住叫起来:“啊……大哥……这样真的好舒服……啊……珠儿的小穴好痛快……嗯……大哥……快……啊……再用点力……”

  听到珠儿的要求,谷飞云哪有不答应的,他双手紧捉着珠儿的腰,更加用力抽插着珠儿的小蜜穴,一时之间,房间里「噗滋」、「噗滋」的插穴声不断,形成一股有节奏的乐章。

  “哦……我的好珠儿……大哥这样干你爽不爽……嗯……屁股再抬高点……对……啊……啊……”

  “啊……好爽喔……大哥……你干得人家好舒服……用力……啊……珠儿的小穴好喜欢被……喔……大哥的……啊……大宝贝干喔……啊……”珠儿努力的扭动着小屁股,配合着谷飞云宝贝的抽插,蜜穴里的蜜汁也不断的流出,让谷飞云的宝贝更顺畅的抽插着。

  “啊……大哥……你插得我……好舒服喔……啊……小穴舒服死了……啊……怎么会这样……大哥……啊……再用力……我好舒服……啊……”

  看着珠儿表现得比上次还热情,脸上更露出欢愉的满足表情,谷飞云知道珠儿不但了解男女交欢的乐趣,更沉醉在男欢女爱的欢愉里了。他让屁股离开床上半站着,兴奋的用宝贝,狠狠地干着珠儿的蜜穴。

  “喔……啊……好啊……大哥……再用力……啊……大哥……珠儿好美……好舒服……喔……珠儿好爽啊……啊……大哥好棒……”强烈的快感的让珠儿整个人往后仰,但她的双手捉着谷飞云的手,她的腰更不断的挺着,将蜜穴送往谷飞云的坚硬大宝贝上迎合着。

  “珠儿啊……嗯……大哥这么用力干你……喔……爽不爽啊……”

  “啊……爽啊……大哥……啊……怎么这么爽……啊……再用力……啊……舒服死我了……啊……大哥……快……我忍不住了……啊……珠儿要尿了……啊……尿出来了……啊……出来了……”在谷飞云的一阵疯狂抽送之后,珠儿喷出了她的第一道蜜汁,她将整个蜜穴贴在谷飞云的阴毛上,让谷飞云的宝贝深深的插入她的蜜穴里,蜜穴里的嫩肉也不停的一缩一缩的吸吮着谷飞云的宝贝。

  “啊……好舒服喔……尿得好舒服喔……啊……怎么会这么舒服呢……”

  “乖珠儿,那不叫尿,叫泄精。”

  “对……泄精……泄得我好舒服啊……泄得我好爽……”看着珠儿的蜜穴因为插着自己的宝贝而涨满的模样,谷飞云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尤其是珠儿被插得通红的蜜穴,更是让他兴奋莫名,他抱着珠儿在床上躺下来。

  “珠儿,来,这次换你自己动。”

  “嗯……大哥怎么弄……”

  “大哥会帮你的……来……先上下动……”珠儿听话的跨蹲在谷飞云的身上,她双手撑着谷飞云的胸膛,随着谷飞云撑在她的大腿内侧的双手上下动作,而慢慢的抬起屁股让宝贝抽出蜜穴后,再慢慢的将屁股放下,让宝贝再次的插入蜜穴里。

  “啊……大哥……嗯……你插得我……啊……好深……喔……好舒服喔……啊……慢……点……啊……珠儿的心……啊……都被你插透了啦……啊……”谷飞云的宝贝随着自己的上下抬动而插进又抽出的,让珠儿忍不住的呻吟着,这种由自己撑握的插穴速度和方向的主动快感,更让珠儿不停的抬臀扭腰,让宝贝想插那里就插那里。

  “啊……好啊……大哥……这样好爽喔……啊……好棒喔……啊……太舒服了……大哥……珠儿好舒服……喔……珠儿爱死你了……啊……怎会这么美呢……”谷飞云双手托着珠儿的屁股上下抬着,同时抬着头看着珠儿,将自己坚硬直立的大宝贝给插进去蜜穴后,再直直的将大宝贝给抽出来,他更兴奋的抬着手,让珠儿的蜜穴更快的插着他的宝贝。

  “喔……嗯……大哥……人家好舒服喔……对……啊……快一点……啊……再重一点……哦……喔……我的好大哥……啊……大哥……啊……你插得人家……喔……舒服死了……啊……”挡不住强烈快感,更让珠儿不停的加速抬起屁股,好让在蜜穴里的宝贝能更快速的抽动,偶而谷飞云将承托她的双手放掉让她跌坐下来,宝贝完全插入她的蜜穴时,更让她住语无伦次的大叫起来。

  “啊……对……大哥……嗯……快一点……啊……再快一点……用力插……啊……对……舒服死了……喔……好爽……好美喔……啊……啊……大哥……你的大宝贝……插死我了……啊……啊……大哥插死珠儿了……啊……”
  
  看着珠儿随着宝贝的抽插而被撑大的蜜穴,蜜穴里的蜜汁更顺着宝贝而流淌下,沾湿了他的阴毛更沾湿了他的睾丸,谷飞云将手伸到珠儿的蜜穴上,用手指沾些珠儿的蜜汁,拿到鼻子闻。

  “嗯……啊……大哥……喔喔……我最爱的大宝贝哥哥……啊……珠儿真很爽……啊……好棒喔……大哥……啊……珠儿快爽死了……啊……大哥……啊……我……我快要泄出来了……喔……快……快出来了……啊……”

  珠儿爽得整个人趴在谷飞云的身上,她紧紧的搂着谷飞云,粉嫩的翘臀,更是使劲的往下压用力的抵住谷飞云的大宝贝搓呀、磨呀,品味着的强烈高潮。

  “哦……好大哥……嗯……珠儿好爽喔……啊……好舒服……珠儿给你插死了……”听到珠儿这么说后,谷飞云笑着抬起珠儿的脸,用力的亲吻珠儿那鲜红欲滴的双唇,他将舌头伸入珠儿的口中,如蛇般的搅弄珠儿的丁香小舌,一口一口的汲取,自珠儿口中流出的香甜津液。

  “怎么?爽不爽?大哥说会让你多泄几次的吧。”

  “嗯……真的好爽……嗯……大哥……我都全身无力了……”谷飞云坐了起来后,他把珠儿的双脚架在手臂上,然后把珠儿抱起来,他并没有将插在珠儿蜜穴里的宝贝抽出来,反而是一边走、一边在珠儿的蜜穴抽送着肉棒。

  “啊……大哥……你好厉害……嗯……喔……”珠儿双手紧紧的抱住谷飞云的脖子,主动的送上香吻,她将谷飞云的舌头吸嘴里后,不停的吸吮着。谷飞云双手抱着珠儿的脚,腰部前后摆动,让宝贝不停的插着珠儿的蜜穴。

  “啊……大哥……好啊……嗯……用力……快……喔……再用力……啊……大哥……嗯……我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啊……大哥的大宝贝……干得珠儿好爽喔……啊……”

  「啪」、「啪」的声音不断的从他们两人的下体传出。「滋」、「滋」的声音更从珠儿的蜜穴里响起。谷飞云除了摆动抱着珠儿的脚之外,他的腰也跟着用力的向前挺着,不继的将宝贝插进珠儿的蜜穴里。

  “啊……啊……大哥……我飞上天了……啊……大哥……我好舒服喔……啊……再用力点喔……啊……小穴好爽喔……喔……再来……啊……我的好大哥……啊……你的干我好爽喔……”

  珠儿双手抱着谷飞云的脖子,屁股随着谷飞云的手不断的往前挺,蜜穴里的蜜汁,就像山洪爆发似的,从子宫深处流出来,她感觉到自己蜜穴里的嫩肉,就像怕谷飞云的宝贝抽走似的,紧紧的夹住不放,嘴里更不由自主的淫叫着。

  “啊……大哥……你的宝贝好硬啊……喔……干得人家好舒服……啊……好爽啊……啊……大宝贝大哥……插死珠儿了……啊……好舒服喔……啊……好爽喔……喔……爽死珠儿了……啊……”珠儿娇小的身躯并不会让谷飞云感到沉重,相反的他抱着珠儿屁股的双手,却越来越快的前后摆动着,让自己的宝贝,也跟着快速的在珠儿的蜜穴里抽插着。

  “啊……啊……好舒服……啊……大哥……你好会干……啊……干得珠儿好爽……不要停……啊……大宝贝哥哥……啊……太爽……啊……舒服死了……爽死我了……”

  在谷飞云的抽插之下,珠儿已不知道泄了多少次,虽然她还不很清楚什么是高潮,但她却喜欢这种因高潮而暂时失神的感觉,更喜欢自己的蜜穴,紧紧的包住谷飞云粗大的宝贝的美感。

  “啊……大哥……用力……啊……对……就是那里……啊……用力插……喔……插死小穴了……啊……美死了……喔……大宝贝大哥……干得珠儿好舒服……啊……再来……用力……啊……我要……我要死了……啊……”

  看着满脸红潮,媚眼如丝的珠儿,谷飞云知道珠儿又泄了,他把珠儿放倒在床上后,接着举起她的双腿,一面亲吻珠儿的脚指缝,一面用宝贝徐徐的抽送着珠儿的蜜穴。

  “珠儿……嗯……怎么样……小穴爽吗……”谷飞云一边喘着气,一边问。

  “嗯……爽死了……哦……好舒服……啊……大哥……舒服死了……啊……磨……磨得好舒服……啊……大哥你好厉害……啊……”

  谷飞云看珠儿已连续三次高潮了,全身都快虚脱,因此他以较温和的方式,把插入穴中的宝贝顶着珠儿的子宫,藉着腰力旋转的磨着,让珠儿可以喘口气,又可以使她保持兴奋状态。

  “大哥……我好舒服……好美……啊……你快一点……嗯……我好美……好舒服喔……啊……快……快插我啊……啊……大哥……用力的干我小嫩穴……用力的干我……啊……”

  谷飞云先将珠儿的双腿挂在他肩上,并拿颗枕头垫在她的臀部上,然后他慢慢倒向珠儿的身上后,就前后的晃动着屁股,让宝贝在珠儿的穴里来回的抽插起来。

  “啊……大哥……啊……你插得好深……喔……干得珠儿好爽啊……啊……珠儿的小嫩穴又酥……又麻……啊……爽死我了……喔……快……就这样……干吧……快……”

  珠儿双手紧紧的抱着谷飞云的背,不停的在谷飞云的耳边淫叫,她不断的催促着谷飞云,屁股更不断的扭动着,抬起来配合谷飞云宝贝的抽送。

  “喔……大哥……不行了……啊……珠儿快被……你的大宝贝……干死了……啊……大宝贝大哥干死我了……啊……真的爽死了……啊……小嫩穴爽死了……喔……喔……用力……快……”

  听珠儿淫荡的叫声,谷飞云心中的欲火更涨了。他紧压着珠儿的肉体,屁股拼命的左右狂插,宝贝狠狠的干着珠儿的小蜜穴,龟头次次都撞击到珠儿的子宫颈上。

  “啊……大哥……嗯……我爱……爱死你了……啊……大哥……再用力的……干……啊……用力干珠儿……啊……死了……快爽死了……啊……插死我了……啊……珠儿的小嫩穴……爽死了啊……快……再快一点……啊……”

  谷飞云从宝贝,感到珠儿的蜜穴就像活的一样,蜜穴里的嫩肉,包围着宝贝不停的收缩颤抖着,甜美的蜜汁,一波又一波的冲向他的龟头,更让他舒服的垫起脚来,猛力的插起来。

  “啊……珠儿……喔……你的小穴……啊……好紧……好棒喔……大哥干得好爽……嗯……”

  “啊……大哥你也好棒啊……啊……干得我好爽啊……对……就是这样……啊……大哥……用力干……珠儿的小穴……啊……珠儿的小穴快美死了……啊……不行了……喔……我好大哥……啊……珠儿真的爽死了……啊……快……不行……了……啊……”

  珠儿不断的感受到谷飞云那粗长像烧红铁条的宝贝,在自己的蜜穴深处花心上插进抽出的,阵阵的酥爽感觉,让珠儿身子也不停的颤抖着,蜜穴里的蜜汁,更像春潮初涨的从阴唇缝流出来,屁股一次又一次的挺动,使自己的蜜穴和谷飞云的肉棒更密合。

  “啊……大哥……喔……你干得……啊……我好爽……啊……小穴美死了……喔……啊……用力……大哥再用力……珠儿的小穴要爽死了……哦……大宝贝大哥……用力的干……啊……快……珠儿快爽死了……喔……”

  谷飞云从珠儿子宫里强烈的收缩,和一股股浓热的蜜汁,知道珠儿又快高潮了,于是他更疯狂的抽送宝贝,他像是要将自己的宝贝,全塞进珠儿的蜜穴似的狠狠的干着。

  “啊……我快不行了……哦……大哥……珠儿好爽喔……啊……大哥快用力的干我……哦……快……用力一点……喔……对……爽死我了……快……喔……宝贝干得我好爽……喔……小穴快被大哥干死了……啊……小穴忍不住了……啊……小穴爽死了……啊……大哥……我……泄了……”

  “珠儿……快……嗯……大哥也要射了……快顶……哦……屁股快顶上来……啊……”

  珠儿强烈的收缩和浓热的蜜汁,让谷飞云也忍不住地像爆开的水闸,弓着背把浓稠的精液,激射入珠儿的蜜穴深处,他将积了几天的热精,全都喷浇在珠儿的子宫里后,便放下珠儿的脚整个人压在珠儿的身上,感受着珠儿蜜汁,和他的精液混合在一起,温暖的包含着他宝贝。

  激烈的高潮更让珠儿全身热得发烫,她双手紧紧抱着谷飞云急促的娇喘着,美丽的娇脸蛋上,呈现出满足的表情,两片湿润的香唇微微开启,一条香舌不断自己舔着嘴唇。
  
 
  
  而几乎就在同时,在夜色沉沉中,一座深广的大宅院的花厅里,依然灯烛辉煌,阶前站着八名石头人一样的佩刀武士,不但腰干挺得笔直,甚至连眼睛都没霎一下。这里虽然不是龙潭,却是虎穴,郑州虎段天发的府第。

  主人当然是段天发,客人则有三位,坐在首席上的是一个中年文士,身穿一件青纱长衫,个子不高,看去约莫四十出头,生得谈眉细眼,肤色白净,手中摇着珠马竹骨纸扇,貌相斯文。

  第二个是瘦小道人,年在六十以上,疏朗朗的黄眉,鼠目,颔下留有一把黄苍苍的山羊胡子,头上结了一个像羊角般的道髻,手持拂尘,身穿绣着太极图的蓝色道袍,他就是羊角道人。

  第三个也是瘦小个子,已有四十五六岁,穿一件洗得快发白的蓝布长衫,生得獐头鼠目,身旁茶几上放着一个朱红小药箱,则是毒手郎中秦大山。
  
  主人段天发好像刚坐下,因为一名青衣使女刚替他泡了茶送上。使女退下之后,中年文士已含笑问道:“段庄主进行得如何?”他一口苏州白话说得软软的,和他的人一样斯文。

  段天发一脸歉疚之色,说道:“兄弟真是抱歉,今晚酒搂上出了点事,以致这时候才回来,但束先生交办的事,方才已蒙郑州府五位缙绅全力支持,建一座美轮美奂的通天宫,由他们出面,绝无问题。”原来他在同庆楼宴客,那五个客人都是郑州府的缙绅,目的是为了建一座美轮美奂的通天宫。

  被称为束先生的中年文士含笑道:“有段庄主出面,大家自然要卖你金面不可,将来本教郑州分坛主也非段庄主莫属。”

  段天发连忙起立拱手道:“一切都要仰仗束先生栽培。”

  束先生哈哈一笑道:“段庄主太客气了,试问郑州府还有谁能比段庄主更适合,更能担当大任的?”

  羊角道人尖声笑道:“这倒一点不错,在郑州府别说黑白两道,就连官方在内,段庄主一向说一不二,真正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这话听得段天发心里飘飘然的,有着说不出的得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羊真人别捧兄弟了,今晚在酒楼上,差点栽了跟头”

  毒手郎中吃惊的道:“段庄主遇上了什么事儿?”段天发已把束先生当作了最大的靠山,今晚在酒楼上发生的事,自然要全盘说出来,听听三人的意见,这就把酒楼上的情形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束先生摺扇轻摇,两道淡淡的眉毛微攒了下,说道:“段庄主怎么会得罪乐师司徒旷的?”

  羊角道人耸然动容道:“会是乐师司徒旷?”

  束先生笑了笑道:“缠得住尺炼双杀的人,一般江湖上人已是不多,但他只是有意缠住他们而已,并未出手还击,因为他从不杀人,看来他只是为了让他徒儿亲手向段庄主报仇罢了,如若乐师真要出手,只需一剑,就可取了尺炼双杀的性命。”

  段天发听得头上不觉冒出汗来,怵然道:“那青衣女子……兄弟几时和她结了怨,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束先生微笑道:“段庄主不用急,从今晚的情形看来,乐师决不会向段庄主出手,那青衣女子已和段庄主交过手,论武功段庄主已足可自保。因此兄弟推断,在一年之内她不可能再来寻仇,至少她要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取段庄主性命,才会再来,哈哈,她就和段庄主有三江四海之仇,兄弟保证她永远报不成的。”

  段天发听得眼睛发亮,兴奋的道:“束先生说过,兄弟担任了本教郑州分坛主,教主会颁发「通天宝笈」上的武功?”

  束先生含笑道:“担任本教分坛主以前,教主就会颁发三招绝艺,否则如何能担当大任?练成本教三招绝艺,乐师司徒旷又何足惧哉?”段天发听得连声应「是」,心中已在眉飞色舞了。

  毒手郎中道:“段庄主,你说那小女孩不过十二三岁,同桌还有三个年轻人……”

  段天发还没开口,束先生已经面含微笑,说道:“秦老哥,不用问了,兄弟可以答覆你,他们正是谷飞云等四人。”

  羊角道人嘿然道:“这姓谷的小子……”

  束先生微笑着,摆了下手道:“那小女娃假冒南山老人之名,从兄弟手里骗去两个丫头,兄弟非把她一起擒回去不可。”一起擒回去,是说他志在谷飞云,珠儿只不过附带而已。
  
   

  郑州出西门,一直到铁炉,足有十来里光景,除了一条官道,两边都是空畈,只长茅草的荒野。这时晨曦初升,野草上还缀满了珍珠般的露水,城门也刚开不久,进城和出城的车马行旅,络绎不绝。
  
  谷飞去等四人四骑,出得城来,看看周围没有人,荆月姑低笑着对珠儿道:“小妹子,你真厉害……”
  
  冯小珍也是羞红着脸低声道:“是啊,小妹子,我真服了你……”
  
  珠儿羞得满脸通红,娇嗔不依道:“两个坏姐姐,你们都欺负我……”说着向谷飞云撒娇道:“大哥,你也不管一管……”
  
  谷飞云俊脸微红,低声斥道:“这是在大路上,被人听了去,看你们好意思。”三女都是俏脸一红,低头含羞不语。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后面响起一阵急骤的蹄铃之声,一匹骏马疾驰而来,超过四人坐骑,忽然勒住马头,马上人是一个青衣汉子,翻身下马,朝谷飞云四人拱拱手道:“四位之中,不知哪一位是谷飞云谷大侠?”

  谷飞云勒住马头,说道:“在下就是。”

  青衣汉子慌忙从怀中取出一张大红名帖,双手呈上,说道:“敝上听说谷大侠已出西门,特命小的赶来,敝上立时就到,替谷大侠四位饯行,这是敝上的名帖。”谷飞云伸手接过,只见大红名帖上印着「段天发」三个大字,下面一个「拜」字,则是临时写上去的。

  刚看到段天发的名字,一阵急骤而杂沓的蹄声,由远而近,由城门中驰出八九匹马来,当前一骑马上坐的正是郑州虎段天发。他一出城门,老远就看到谷飞云等四人,不觉一抖缰绳,赶了上来。他在马上拱拱手,欣然含笑道:“谷少侠请了,昨晚夜色已深,不好惊扰,今天一早赶去客店,谷少侠四位已经出城而来,兄弟急忙赶来,总算赶上谷少侠了。”

  谷飞云在马上还了一礼,说道:“段大爷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段天发呵呵一笑道:“兄弟一向对江湖同道,路过郑州,惟恐失之交臂,谷少侠大名,又是兄弟久仰之人,经过郑州,不让兄弟稍尽地主之谊,兄弟还能在江湖立足吗?”

  谷飞云道:“段大爷言重,在下……”

  段天发不待他说下去,接着抱抱拳道:“兄弟匆匆赶来,只是为了向谷少侠四位聊表敬意,务请谷少侠赏脸。”

  这时他后面的马匹已陆续赶来,共有十四五骑之多,纷纷下马,就在城门外左首一片草地上,摆好一张桌子,五把椅子。接着,又有人摆起杯筷,有些人从提来的食盒中取出菜盘。不过顷刻之间,已经摆好了一席酒筵,牙筷银杯,二十几盘色香味俱佳的莱肴。

  段天发翻身下马,仰首道:“水酒粗肴不成敬意,谷少侠四位请来喝杯水酒再走不迟。”

  谷云飞颔首道:“二弟、三弟、小妹,段大爷如此客气,咱们却之不恭,下去吧。”说完,就跨下马去,荆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同时一跃下马。

  谷飞云才朝段天发拱拱手道:“段大爷折节下交,如此客气,在下兄弟真是担当不起。”

  “哈哈。”段天发大笑着:“谷少侠当代少年英雄,再说这些客气话,岂不就见外了?”他目光忽然转向荆月姑等三人,又道:“谷少侠还没给在下引见呢?”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他们是我义弟荆飞明、逢自珍、她是小妹珠儿。”荆月姑、冯小珍含笑点头为礼。

  段天发心户暗暗哼道:“果然是两个小妞。”他右手一伸,立即有一名庄丁送上一杯酒来,他举起酒杯,说道:“兄弟敬以水酒,先敬谷少侠四位,请坐。”一口把酒喝干。

  谷飞云道:“段大爷盛意,在下兄弟敬领了,在下兄弟急於赶路,谢了。”伸手从桌上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段天发看着他道:“谷少侠四位还是请稍坐片刻,用些酒菜再走。”

  谷飞云道:“段大爷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

  段天发笑了笑道:“谷少侠果然是聪明人,因为谷少侠有三位朋友,也要赶来替谷少侠饯行,谷少侠如果不等他们,他们来了,岂不失望得很?”

  谷飞云心知郑州虎此来,必有目的,闻言不觉失笑道:“段大爷这么说了,在下兄弟看来只好稍侯了。”说着,果然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坐下来了,荆月姑等三人自然也只好跟着坐下。

  段天发大笑一声道:“谷少侠果然爽快,来,兄弟再敬你一杯。”举杯一口喝干,谷飞云当然也干了一杯,一名壮丁立时给两人杯中斟了酒。

  谷飞云举杯道:“在下敬段大爷。”两人又干了一杯。

  荆月姑看得暗暗焦急,段天发说有三个人要来,这时还没赶来,他藉口敬大哥,分明不怀好意,大哥怎么又回他了?这样下去,大哥非被灌醉不可。

  “哈哈。”段天发大笑道:“兄弟没想到谷少侠喝酒如此豪爽,来,兄弟再敬你。”

  谷飞云又和他干了一杯,脸色已红,爽朗的道:“好酒,这种酒除了段大爷这里,外面很少喝得到,干杯。”荆月姑心里暗暗叫糟,听大哥说话口气,分明已经醉了,这是什么酒,竟有如此历害?

  段天发大笑道:“了不起,谷少侠对酒居然也在行的很,兄弟这缸酒,乃是真正三蒸,而且已经窖藏十年,不是好朋友,是决不会拿出来的,谷少侠真乃酒中知己,佩服,佩服,来,咱们再干一杯。”两人真的又干了一杯。

  荆月姑忍不住了,轻轻道:“大哥,我们还要赶路呢,你喝得已经差不多了。”

  谷飞云大笑道:“不要紧,愚兄还没有醉。”他一面回头朝段天发道:“段大爷说得三位朋友,大概就是那三位了?”城门口,正有三个人飘然行来。

  那正是一袭青衫,手持折扇的中年先生,黄发椎髻,黄眉稀疏的羊角道人,和左手紧捧着朱漆药箱的毒手郎中秦大山。段天发忙道:“正是这三位。”

  谷飞云眯着醉眼,笑道:“只怕段大爷弄错了,这三位之中,只有羊角道人才是在下的好朋友,这位秦大郎中,在下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交谈也不会超过十句话,至於这位朋友,在下好像从未见过。”其实他不但见过他,而且还看过他和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交手的情形,三人中,此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

  段天发刚哦了一声,还来不及开口。束先生已经抢上一步,作了个长揖,含笑道:“兄弟束无忌,对谷少侠英名,久仰得很。”

  谷飞云冷冷的道:“谷某初走江湖,那有什么英名,束先生过奖了。”

  束无忌碰了一个软钉子,但他毫不在意,依然笑吟吟的朝珠儿招呼道:“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珠儿板着脸,皱皱鼻子,哼道:“又见面了,你待怎样?”

  束无忌没去理她,转脸朝谷飞云含笑道:“谷少侠,段庄主赶出城来,在这里替四位饯行,兄弟有幸识荆,正好借花献佛,敬谷少侠一杯。”口中说着,一面朝那执壶的庄丁招了下手,那庄丁立即斟了一杯酒送上。

  束无忌举杯道:“兄弟先干为敬。”一口把酒喝干。

  荆月姑娘暗扯了一下谷飞云的衣袖,悄声道:“大哥,你不能再喝了。”

  “没关系。”谷飞云也举起酒杯一口干了。

  羊角道人阴沉一笑,拿起酒杯,说道:“谷少侠,贫道也敬你一杯。”

  冯小珍虎的站起身道:“我大哥已经喝得不少,你们这样成了车轮战,太不公平了,这一杯,我代大哥喝好了。”正待举杯。

  “三弟,你坐下。”谷飞云伸手掩住了她的手,一面说道:“这点酒力,愚兄还不在乎。”一面伸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朝执壶庄丁晃了下,执壶庄丁慌忙过来替他斟满了酒。

  谷飞云举杯朝毒手郎中秦大山道:“秦大郎中,咱们总要喝的,在下先敬你好了,同时也要当面谢谢你的「迷仙散」解药。”说完,又一饮而尽。

  毒手郎中口中沉嘿一声,但还是和他对干了一杯。谷飞云才目光一凝,盯着段天发,抱抱拳道:“段大爷盛情,谷某兄弟谢了。诸位赶出城来,当然不是真的替谷某饯行来的,究竟有何见教,现在可以直说了。”

  “谷少侠这是误会。”束无忌说着一口软绵绵的苏州话,手中轻摇摺扇,慢条斯理的续道:“段庄主对谷少侠完全是惺惺相惜,并无恶意,兄弟赶来,也只是想和谷少侠交个朋友而已。”

  谷飞云道:“既然如此,在下兄弟就少陪了,告辞。”话声一落,四人正待离去。

  束无忌「嗒」的一声,摺扇一拢,连摇了两摇。说道:“谷少侠且慢。”

  谷飞云住足问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束无忌用摺扇一指珠儿,说道:“兄弟有话想问问这位姑娘。”

  珠儿冷声道:“你要问什么?”

  束无忌手摇招扇,含笑道:“束某生平最不喜欢说谎的人,小姑娘,你是谷少侠的小妹子,要救你二位姐姐,也不妨直说,你却以奉酒仙之命,来欺压束某,这是束某最不高兴的事。”

  珠儿道:“你不高兴又怎样?”

  束无忌斯文的笑了笑道:“所以今天束某就要把你拿下,等酒仙来了,证明你确是奉他差遣,在下立时就可释放。”

  珠儿皱皱鼻子,嗤的笑道:“你要把我拿下?”

  柬无忌凝视着她,笑道:“怎么?束某可是拿你不下吗?”

  谷飞云一拍手道:“束先生明明是冲着谷某来的,何用借题发挥,找小妹子的麻烦?”

  珠儿也用手一拦,抢着道:“谷大哥,他明明冲着我来的,你不用管。”一面朝束无忌招招手道:“你要把我拿下,来呀,我倒要看你拿得下拿不下?”

  束无忌大笑道:“好。”身形疾进,右手摺扇已经交到左手,右手闪电朝珠儿左手抓去。
  
 

  这一下奇快无比,人影一晃而至,五指就已抓落,宛如吹起一阵微风,令人目不暇接哩。珠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在他身形闪近之时,立时侧身右闪,右手轻灵的拍出一掌,击向束无忌右肩。束无忌没想到珠儿身子竟有这般利落,自己一抓落空,她还能乘机反击,当下口中朗笑一声,倏地转身,右手翻起,横向珠儿右腕脉门抓来。

  珠儿右手及时一缩,左手如刀,横切束无忌右肘关节。束无忌一个轻旋,落珠儿身后,左手五指连弹,几缕指风,一齐洒落。珠儿迅即身形一扑,避过指风,双手撑地,身子倒翻过来,双脚猛向束无忌胸口蹬去。这一着倒是出乎束无忌意外,大笑一声,向后疾退了三步,点头道:“好、好、江湖上还没有人接下束某三招的,小姑娘身手果然不凡。”

  珠儿也已一下站起,和他对面而立,一手掠掠鬓发,咭的笑道:“江湖上也没有人和我走出三招的,你也不错呀。”

  束无忌右手衣袖突然在身前挥起,大笑道:“你在束某面前使诈,岂不浪费你的暗器呢?”原来珠儿掠鬓发这际,暗中打出三支细如牛毛的飞针,已被束无忌衣袖拂落。

  “才不呢?”珠儿只说了三个字,左手挥处,突然打出一大蓬紫色飞针,目光之下,看去宛如一蓬紫烟,洒洒飘飞。

  “会是紫云针。”束无忌悚然一惊,这下不敢举袖挥出,急忙吸了口气,身形像流水般往后疾退。

  珠儿双足一点,身如箭射,凌空扑去,人还未到,双手疾发,十道指风,箭一般错落飞击而下。谷飞云本来一直担心珠儿不是束无忌的对手,看在这里,才发觉珠儿年纪虽小,一身武功居然不在束元忌之下,心中也暗暗惊异不止。荆月姑、冯小珍更是看得羡慕不已。

  不止是他们,连自诩是一派宗师的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也目射异光,心中暗自猜测:“这小女孩会是什么来历?”

  就在大家目光都注意到珠儿和束元忌两人身上之时,突听一声清叱:“姓段的恶贼,拿命来。”

  凌空飞起一道青影,接着一张铁琵琶,有如泰山压顶一般,朝郑州虎段天发当头砸落。这人正是在会宾楼上向段天发寻仇的卖唱女子。她身法之快,几乎声到人到,铁琵琶强劲的风声,距段天发头顶已不过数尺。

  这一下来得突兀,段天发猛吃一惊,急切之间,一个仆步,硬把身子往右让出,身形再起,手中已多了一柄四尺长精钢铸制的虎爪,口中怒喝一声:“贼婆娘,昨天容你逃走,今天还敢前来送死。”

  二十年前,他练的原是外门兵器点穴镢,后来「郑州虎」三个字树立了威名,才特地打造了这柄虎爪,以符合他郑州虎的身份,这柄虎爪具有点穴镢和虎尾鞭两者之长。近年来他有尺炼双杀当贴身保镖,已很少使用兵刃,像在会宾楼上,他根本就没有把虎爪带去。

  但有了会宾楼一次经验,使他以为在郑州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的观念,亮起了红灯,所以今天出门就带了随身兵器。尺炼双杀原本和段天发寸步不离的,他们就站在段天发身后。就在青衣女子发动之际,两人突觉一道无形劲力从横里直撞过来,逼得两人不得不后退出一步,他们还不知道这道劲风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他们后退一步之际,青衣女子已经随着清叱凌空扑向段天发,同时两人也发现刚才自己两人站立之际,这时已经多了一个手提一把二胡身穿土褂的老头,含笑看着自己两人,这人正是酒楼上动过手的卖唱老者。

  呼延赞怒声道:“老小子,原来是你。”

  呼延弼喝道:“今天别再让他跑了。”

  土布大褂老者笑道:“老朽为什么要跑……”话声未落,尺炼双杀一柄铁尺?一条铁炼已经出手如电,到了他身前尺许光景。

  土褂老者不慌不忙举起二胡,向左一架,再向右一架,看来他动作并不快,但正好一下砸上铁尺,再一下砸上铁炼。三件兵刃激撞之下,发出两声金铁交鸣,三个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土褂老者微笑道:“二位纵然作恶多端,但老朽一生从未杀过一人,自然不会杀二位的了,不过今天老朽也不会让你们去帮段天发的。”

  呼延赞厉笑道:“你不杀人,咱们兄弟会杀人的。”随声疾欺而上,铁尺骤然一紧,挥起纵横交织的一片尺影,记记都是杀着。

  呼延弼和他老哥心意相通,一个疾欺而上,一个自然也跟着欺了上去,接口道:“没错,咱们送佛上西天,就算你是乐师,咱们一样会让你住进极乐世界。”他双手紧握铁炼,朝土褂老者头颈套去。

  土褂老者嘿然道:“你们凶心未改,老朽真要让你们看些厉害不可了。”右手抬处,嘶的一声,从二胡中抽出一支细长软剑。

  呼延赞大笑道:“你老哥一琴一剑,咱们兄弟早已领教过了,也不见得如何厉害?”

  呼延弼接口道:“岂止不见得厉害,连想和咱们兄弟打个平手,也未必……”就在他说话声中,突然响起两声「嗒」、「嗒」轻响,土褂老者的细长软剑已和尺炼双杀的尺炼有了接触。

  他们昨晚曾和土褂老者打了百招以外,尺炼和对方软剑也不知接触过几十次之多,是以谁也并不在意。哪知这回「嗒」声入耳,两人顿感手中兵刃忽然轻了好些,急忙低头看去,呼延赞的铁尺还好只被削断了三寸长一截。

  呼延弼更糟,他那本来有六尺长的一条铁炼,因为这一招「金刚箍颈」、是双手各执一头,朝前套取敌人头颈,却被土褂老者细长软剑齐中削断,这下变成双手各执了一条三尺长的断炼。

  要知尺炼双杀以尺炼成名,这一尺一炼,自是百炼精钢铸制而成,因为铸制特别,还是江湖上最著名的铸剑师百里冶亲手制成的杰作,就算是江湖上几把有名的刀剑,也未必砍得断它。

  尺炼双杀不禁怔得一怔,呼延弼大喝一声:“老贼,你竟敢削断老子的铁炼,老子非把你脑袋切下来不可。”双手挥动两支断炼,顿足飞扑过去。

  呼延赞已知凭自己兄弟只怕不是乐师司徒旷的对手,但自己多年成名兵器被他削断,心头同样怒气难消,眼看兄弟飞身扑去,也抡尺急扑而上。这两人急怒交迸,扑来之势,宛如两头黑豹,威力之盛,确实不可轻视。

  土褂老者乐师司徒旷软剑早已收起,只是身形轻轻一偏,就让了开去,他好像没把尺炼双杀的攻势放在眼里,但手中二胡也没有施展杀看,随手挥来挥去,就足以把两人的攻势化解无遗。
  
   
  
  青衣女子一张铁琵琶,和郑州虎段天发一柄虎爪,却起了激战。段天发这柄虎爪虽是外门兵器,但夹杂着不少少林武功,使来极为霸道。青衣女子一张铁琵琶更是外门兵器,而且十分沉重,她以双手使出,招式怪异,也极为霸道。

  一个女孩子使这样沉重的兵器,也是江湖上极为少见的,这正是乐师门下与众不同之处。现在双方交手只不过三招,青衣女子似乎巳察觉段天发臂力甚强,自己不宜和他硬挤,因此忽然舍了和他正面对敌,人像走马灯一般围着段天发游走抢攻。

  但这样也不过抢攻了三招,突然从她铁琵琶中飞射出一支细如发丝,肉眼一时之间几乎看不清楚的钢丝,飞旋卷出,一下缠住段天发的项颈。青衣女子游走的身法突然加快,绕了一匝,撮口发出一声清脆的鸟啼之声,身形突然朝上拔起。

  正在和尺练双杀缠斗的土褂老者听到鸟啼声,同时双足一顿,身如大鹏展翅,横飞而来,十分准确的探手抓住青衣女子的玉手,划空飞去。段天发怔立当场,直等土褂老者凌空飞来携着青衣女子的手划空飞逝,尺炼双杀双双赶来,闻声问道:“庄主你没事吧?”

  段天发突然身子摇了两摇,往后倒去,一颗头忽然脱离项颈,骨碌碌的滚出去一丈以外。这一段事情,正好发生在束无忌和珠儿两人交手的中间,而且也很快结束,段天发被杀,珠儿和束无忌还没结束。

  珠儿徒手和他打了十几招,觉得自己渐渐缚手缚脚起来,她为人机伶,心知徒手已无法取胜,立即刷的一声从身边亮出一支银色短剑,剑法展开,一片银光,挥洒而出。
  
  束无忌今天真是阴沟里翻船,二十年来,他一直目空四海,认为当今武林,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下走得出三招,没想到如今连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竟能和他找出十几招,自己只不过稍稍占了一点上风而已。

  现在眼看珠儿亮出剑来,虽然只是一柄尺八短剑,但她使出来的剑法,宛如朵朵飞云,无可捉摸,更看不出她剑法路数,心头更是暗暗骇异不止,急忙取出摺扇,以守为攻,和她耗下去,俟机而动,但外人却丝毫看不出来,只见珠儿短剑指东划西,划到那里,就有一片银光。

  束无忌摺扇开阖,身形飞动,带起他一袭青衫衣角飞动,姿态极为潇洒。这一轮剑扇交锋,差不多打了三十几招,束无忌突然大笑—声,身形一闪,欺入银光之中,一把扣住了珠儿的执剑手腕。珠儿骤觉脉门一麻,银色短剑「当」的一声跌落地上。

  “哈哈。”束无忌大笑一声道:“小姑娘,你不是落到我手里了吗?”

  珠儿一张小脸胀得比苹果还红,右手用力挣扎,依然挣不脱束无忌的三个指头。谷飞云一直盯注着两人的战况,甚至连段天发被青衣女子用钢丝切断头颈,都没注意到。
  
  因为他发现珠儿招式虽奇,但对敌经验不足,内力比人家差得多,时间稍久,决非束无忌的对手。自己也决不能大意,因为稍一疏忽,珠儿就可能会有危险。这回珠儿右脉腕被束无忌扣住,他事前竟然一无所觉,直等到束无忌的笑声,才发现不对,心头一急,双足在地上连蹴,立即飞起一蓬数十颗石子,朝束无忌身上大穴激射过去。

  师父孤峰上人的「蹴石打穴」,万无一失,但射到束无忌身上,竟然洒洒如雨,从他青衫上滑落,洒满一地,一处穴道也没有打中。谷飞云救人心切,就在石子激射出去的同时,人也随着飞扑而起。但你快,人家也不慢,束无忌没待谷飞云扑到,早已带着珠儿后飘疾退出去数尺来远,口中含笑道:“谷少侠怎么忘了投鼠忌器?你难道真的不理会小妹子在束某手中吗?”谷飞云扑去的人,只好硬行刹住,这时荆月姑和冯小珍也双双飞出,和谷飞云站在一起。

  谷飞云嗔目喝道:“姓束的,你待怎的?”

  “也没什么……”束无忌底下的话还没说出,突然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嘿然道:“好小子,这小女娃你莫招惹她,就是你老不死的师父来了,也会叫你立即放手。”

  束无忌方目一怔,心想:“这人以千里传音说话,不知是谁?”心念方动,只听苍老声音又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老人家是谁?你方才不是说要我老人家来了,你立可放手吗?其实我老人家早已在城头上坐了好一会了,你不信闻闻我老人家酒气,就可证明了。”话声入耳,陡觉一道浓重的酒气宛如一道飞虹,凌空直向身前撞来,力道之强,重逾千钧。

  束无忌心头猛吃一惊,正待后退,差幸这道视之无形的酒气,撞到身前不过一尺光景,就停住了。从城头到自己立身之处,少说也有三五十丈距离,此人好像只是随便呵了口气,让自己闻闻他的酒气,这人功力之高,几乎还在师父之上。

  “是酒仙。”束无忌心头暗暗一凛,但脸上丝毫不露,一面含笑说道:“其实兄弟只是为了试试小姑娘的身手而已。”三指一松,立即放开了珠儿的手腕。

  珠儿被他扣住脉门,全身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心头正在焦急,束无忌这一放手,她还是用左手搓着手腕,恨恨的道:“姓束的,我不会认输的,总有一天,我也会扣住你脉腕,要你磕头认输。”

  束无忌面含微笑,说道:“小姑娘何用认真?你真的生气了?”

  珠儿哼了一声,拾起短剑,回身朝谷飞云三人走来。谷飞云作梦也没想到束无忌居然会放了珠儿,一时之间测不透对方用心,急忙问道:“小妹子,你没事吧?”

  珠儿摇摇头道:“没什么。”

  谷飞云道:“那就好,咱们走吧。”四人骑上马匹,疾驰而去。
  
  羊角道人眼睁睁的看着四匹马远去,不禁疑惑的道:“束先生怎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束无忌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咱们回去再说。”

  荆月姑在马上回过头来,朝谷飞云问道:“谷大哥,姓束的怎么会轻易放了小妹呢?”

  谷飞云道:“我也正感奇怪,他拿住小妹子,似乎志在逼我就范,忽然放了小妹子,实在令人猜测不透。”

  冯小珍哼道:“他可能知道不是大哥的对手,才见好就收,自找台阶罢了。”

  谷飞云笑道:“你怎么看不出来,愚兄真要和他动手,只怕连他三五招都接不下来?尤其他一身内功极高,差不多已练成护身真气一类功夫。愚兄踢出去的石子打穴,一向从未失过手,但打到他身上,就全部滑落,可见他一袭青衫上,都布满了真气,愚兄如何是他对手?”

  荆月姑道:“这么说,他忽然放开小妹子,更是有原因的了。”

  珠儿气鼓鼓的道:“他是练成了什么鬼功夫,有两次我手指明明点了他的穴道,就像触到气泡上,一下子滑了开去,哼,总有一天,我会破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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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百口莫辩

 

  西山别墅,在少室西麓,是登封首富张百忍的别业。少室西麓,整片山坡,都用青石围墙围了起来,围墙足有三丈来高,远远望去,气势几乎不下登封县城。

  西山别墅除了正屋,各处林木之间,依照地形,还盖了不少亭台阁楼,经过许多依靠财势的清客文人,以最雅致的字面命名,诸如雨香轩,听泉阁等等.你只要听了这些名字,就有优游林泉的情思。

  二更已过,夜色渐深。淙淙流泉,昼夜不息的听泉阁,南首两扇花格子窗还敞开着,轻风微微,室内烛光荧荧,一张紫檀小圆桌上。放着一盘花生、一壶美酒。现在桌上已经剥了一大堆花生壳,五壶美酒,差不多也只剩下小半壶也。喝酒的人,也已有五六分酒意。

  这人最多二十五六,生得白净无须。穿一件青绸长衫,看去还是相当潇洒,他对面还放着一个酒杯,但并没有人。这一情形,自然是在等人了。等人,本是一件最无聊的事,所以他一面等人,一面自斟自酌的喝着。这一杯,至少已经是第十五、六杯。

  他慢慢剥着花生,慢慢的喝着酒,至少已经喝了快有一个更次。他剥花生的手,修长整洁,姿态也很优美,喝酒也很斯文,由此可见他是一个修养很好的人。现在他刚举起杯子,慢慢就唇,还没有喝,就目光一抬,赶紧把杯子放下,人也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恭敬的叫了声:“大师兄。”微风轻飒,隔着小圆桌,他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手摇摺扇的青衫青年人。

  “二师弟,你等得很久了?”来人一口吴依软语,脸上含着微笑,正是束无忌。

  二师弟依然恭声道:“没多久。”

  束无忌笑道:“你一直是喝慢酒的,桌上剥了这一大堆花生壳,我看最少也有一个更次了吧?坐,坐,咱们是师兄弟,不必如此拘束。”说完,先己坐下。二师弟应了—声「是」,手捧酒壶。给大师兄斟了一杯酒,才行坐下。

  束无忌举杯一尽而尽,说道:“好酒,这是柳林镇的西凤酒。”

  二师弟又站起身给他斟满一杯,才道:“王家老铺原庄十五年陈的西凤酒,小弟特地派人去柳林镇运来的。”

  束无忌剥着花生,一边嚼,一边问道:“二师弟的事情办妥了吗?”

  二师弟道:“差不多了。”

  束无忌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三师弟呢?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形?”

  二师弟道:“三师弟前几天来过,他那边也差不多了。”

  束无忌颔首道:“师父要你两人前来,就是说这两件事对他老人家非常重要,整个武林,只要这两处摆平了,其他就不足道也。”二师弟又应了声「是」。

  束无忌问道:“五师妹呢?”

  二师弟道:“她知道大师兄要来,亲自做了几式莱,要等大师兄到了,才送来,现在该上来了。”

  束无忌大笑道:“唔,愚兄好久没尝五师妹的手艺了,二师弟,你真是有福气。”

  只听一个娇脆声音接口道:“二师哥只要有花生就好了。”一个身穿藕丝衫子的窈窕人影,已从门口姗姗走入。她身后紧跟着两个青衣使女,手提食盒,一起走入。

  束无忌大笑道:“哈哈,五师妹,愚兄一来,让你忙了。”

  五师妹一直走到束无忌面前,才裣衽道:“小妹见过大师兄。”接着就迅速的过去收拾桌子,然后从食盒中取出四盘精致佳肴,放到桌上,排好杯筷。

  束手忌目光一注,含笑道:“五师妹,真辛苦你了,半夜三更,还准备得如此丰盛。”

  五师妹眼波流转,娇笑道:“卤猪耳朵,香酥鸡,还有肴肉和面粉拖黄鱼,都是大师哥最爱吃的。”

  束无忌大笑道:“早知道五师妹手艺有这么好,愚兄就该向师父面前争取二师弟的任务呢。”

  二师弟道:“如果大师兄来了,一定会比小弟办得更好。”

  “哈哈,愚兄只是说笑罢了。”束无忌笑了笑道:“其实,真要派愚兄来,只怕也未必办得好,二师弟是占了地理人和二种方便,愚兄怎么行?”

  五师妹道:“好了,大师哥、二师哥不用说了,先吃菜呢?”

  束无忌举杯道:“来,二师弟、五师妹、愚兄敬你们。”说完,一口喝干。二师弟和五师妹也陪着干了一杯。束无忌举筷吃着每一式菜,一直赞不绝口,也连饮了三杯酒。

  二师弟道:“大师兄,你这样喝法,小弟只怕很快就醉了。”

  束无忌笑道:“好、好,你只管慢慢喝,不用陪愚兄了。”

  二师弟道:“多谢大师兄。”

  束无忌道:“不用谢,愚兄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们两个去办。”

  二师弟道:“大师兄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

  束无忌道:“事情是这样……”他和二师弟、五师妹低低的说了一阵。

  二师弟连连点头道:“这个容易,大师兄只管放心,交给小弟就是了。”
  
   

  谷飞云等四人四骑,赶到登封,住宿一宵,第二天早上就赶着出城,朝少室北麓而来。千余年来领袖武林的少林寺,庄严巍娥,矗立在古木森森的山麓间,令人有高山仰止,肃然起敬之心。四人把马匹拴到一片石砌平台的左首松林前面,然后相偕登上石级。

  山门前闲散的站着两个灰僧衲的年轻和尚,他们不像是守护山门的人,只是随便站在平台上,但实际还是负有护山门之责。因此他们看到谷飞云等四人走上平台,立即双手拿十当胸,走了过来,由左首一个开口问道:“四位施主请留步。”

  谷飞云脚下一停,抱拳问道:“小师父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右首僧人道:“小僧只是想请问四位施主一声,驾临敝寺,不知有何贵干?”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久幕少林寺领袖武林,此次路过嵩山,正好登山瞻仰,拜访方丈大师。”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原谅,敝寺后进,正在装修之中,只开放前面第一进殿宇,后进要请留步了。”

  谷飞云道:“但在下兄弟还想拜见方丈大师。”

  左首僧人道:“敝寺方丈早在一年前,就宣布坐关,要三年后才能启关,只怕四位施主见不到了。”

  荆月姑道:“我们一片诚心前来,不见到方丈大师,那可以见到那一位大师呢?”

  左首僧人答道:“这个……”他沉吟了下,又道:“这样吧,小僧去禀报知客大师一声,看看他能不能接见四位施主?”
  
  谷飞云道:“这样也好,那就有劳小师父了。”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请到里面奉茶,小僧告退。”说完,急急往山门内行去。

  右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请。”

  谷飞云等四人由右首僧人陪同,进入山门,穿过大天井,跨上石阶。即是大雄宝殿,金身如来,法相庄严,四人在佛前上前跪拜完毕。右首僧人领着他们来至大殿右侧一间佛堂休息,小沙弥端着四杯香茗送上。

  右首僧人道:“四位请用茶,在这里坐歇一会,就可到各处随喜一番,但今天开放的只有这前面一进,如果蒙知客大师的同意,那就不在此限了。”

  荆月姑问道:“知客大师在哪里呢?”

  右首僧人道:“方才师兄已经进去禀报了,知客大师如果肯见你们,自会派人来通知的了。”

  冯小珍轻哼道:“少林寺一个知客僧,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架子。”

  谷飞云忙道:“贤弟不可如此说话。”

  冯小珍道:“小弟说的是实话咯,少林寺的和尚,也是出家人咯,出家人四大皆空,他们端的架子,比官府还大,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了?”

  正说之间,只见先前进去通报的左首僧人匆匆走出,朝谷飞云合十道:“知客大师请四位施主到里面相见。”

  冯小珍道:“大哥,我没说错话吧?天下各大丛林,只有知客僧迎接游客的,哪有游客去晋见知客僧的?”

  谷飞云笑了笑道:“这是我们要求见他的,三弟不许再说了。”一面朝左首僧人拱拱手道:“还是请师父走在前面领路。”

  左首僧人合十当胸,说道:“如此小僧有僭了。”举步走在前面领路。四人跟着他从右首一条长廊折入一重院落,门前一方木牌钉着「知客堂」三个字。

  左首僧人行到阶前,躬身合十道:“启禀住持,四位施主来了。”

  只听里面有人洪声道:“快请。”

  左首僧人回过身来,合十道:“住持有请,四位施主请进。”

  谷飞云也不客气,举步走上石阶,跨了进去,荆月姑等三人也跟着走入。左首僧人并未跟着走入,他的任务只是把四人领来知客堂,就回身退下。谷飞云目光抬处,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室,上首香案上,供着一尊数寸高的佛像,小香炉中,燃着一炷线香,香烟袅袅。

  一个肥头大脑,脸色白净,身穿青色布衲的矮胖僧人含着一脸笑容,双手合十当胸,说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光临,贫僧有失迎迓,请坐,请坐。”四人相继落坐,一名小沙弥送上茶水。

  “施主请用茶。”肥胖僧人含笑道:“贫僧还没请教四位施主高姓大名?”

  谷飞云道:“在下谷飞云,这是义弟荆飞明、逢自珍、和小妹子珠儿,大师呢?法号如何称呼?”

  肥胖僧人一把二施礼,然后道:“贫僧道觉,忝主敝寺知客堂,谷施主四位是游历经过,还是专来敞寺进香的?”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久闻少林盛名,一直无缘趋谒,此次路过登封,正好前来宝寺瞻仰。”

  道觉看了四人一眼,才道:“谷施主四位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了?”四人之中,谷飞云和珠儿没带随身兵刃,只有荆月姑和冯小珍带着三尺长的青布剑囊,一看就知是随身兵刃,自然是武林中人了。

  谷飞云欠身道:“在下兄弟,只是粗通拳剑,实在惭愧得很。”

  “哈哈,谷施主太谦了。”道觉洪笑一声,又道:“只不知谷施主四位是哪一门派门下?”

  谷飞云道:“家师方外之人,从没在江湖上走动,我二个义弟和小妹子也都是家传的武功,没有门派,我们求见大师,是因久仰宝刹盛名,难得有此机缘,希望能够拜识方丈一面,才不虚此行,不知大师可否引见?”

  道觉一直笑口常开,闻言连连点头道:“武林同道,前来敝寺,都希望见见方丈,方丈也一向乐与大家结个善缘,只是方丈已于一年前闭关,面壁苦修,预期三年后方能启关,四位施主来得不巧,实在抱歉。”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但谷施主四位远来见不到方丈,岂不有负一片虔诚之心?贫僧可以领四位去见见敝寺监寺,达摩院住持至慧师伯,不知谷施主意下如何?”达摩院是少林寺五院之首,至慧大师还是方丈至善大师的师兄,在少林寺身份极高。

  谷飞云喜道:“能得拜见监寺大师,那是最好也没有了,麻烦大师,在下兄弟感激得很。”

  道觉含笑道:“贫僧职司知客,这是份内之事,谷施主不用客气。”说着,人已从椅上站起,合十道:“谷施主四位,就请随贫僧进去。”

  “多谢大师。”谷飞云向他了抱抱拳,四人就跟着道觉,走出知客堂,穿行长廊,一路往后走去。

  因为少林寺只开放第一进,所以踏入第二进,就没有游客了,到处都显得特别清静。除了走廊或座佛殿前面,可以看到一两个灰衣弟子,似在值岗之外,很少见到人迹。第三进,乃是少林寺的中心,弟子们戒备也严得多了。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怀抱禅杖的僧人,每一个转角,每一条通道,都站着双岗,几乎如临大敌。谷飞云心中暗暗生疑,心想方才那领路的僧人曾说:进后殿宇,正在装修之中,所以只开放第一进,但自己一路行来,各处殿宇并无装修迹象,这第三进又戒备如此严密,究竟有什么事呢?

  不多一会,已经到了一处围着高墙的院落,大门上一方横匾写着「达摩院」三个大字。道觉领着四人刚走进门口,只见一名灰衲合十道:“见过师兄。”

  道觉合十一还礼,说道:“谷施主四位是来晋见监寺师伯的。”

  灰衲僧人道:“监寺正在禅房之中,师兄请吧。”

  道觉点点头回答道:“谷施主四位请随贫僧进去。”这达摩院果然是少林寺的重地,光是大天井上,就有二十几名一身灰衲,手抱禅杖的青衣僧人,这些僧人大都年在三十出头、一个个身体精壮,太阳穴突出,一望而知身手极高。
  
  道觉领着四人走向大殿左首一间厢房门口,脚下一停,神色恭敬的合十躬身道:“弟子知客道觉,启禀监寺师伯,今有谷飞云等四位施主,前来求见。”

  过了半晌,才见一名身穿鹅黄色僧衣的小沙弥从禅房走出,合十道:“监寺大师请师兄把谷施主四位领到大殿待茶,监寺大师立刻就到。”

  道觉合十当胸,应了声「是」,回身道:“四位施主请到殿上奉茶。”他领着四人回出走廊,来至大殴,拾级而上。

  殿前高悬「达摩殿」横匾,大殿正中,悬达摩画像,脚踏一苇,画像栩栩如生,出自名家之手。案上置一古铜小香炉,炉烟如篆,缕缕上升。两旁各有八把紫檀雕花椅几,陈设简单,极为古朴。道觉抬手肃客,说道:“谷施主四位请。”

  谷飞云因监寺至慧大师在少林寺中地位崇高,自己四人只是武林末学,就在下首四把椅子落坐。道觉仍然合十当胸,站在四人下首。小沙弥送上四杯茗茶,便自退去。过没多久,只见从上首一道中门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穿黄色僧衲的老和尚。

  这老僧身材瘦高,面容枯干,一脸俱是皱纹,双目深陷,但目中神光炯炯,宛如寒电一般,一看即知是一位身怀上乘武学的高僧。道觉看到黄衣老僧缓步走出,立即低声道:“敝师伯出来了。”谷飞云等四人慌忙站了起来。

  这黄衣老僧正是达摩院住持至慧大师,他右手拨着十八颗檀木佛球,左手当胸直竖,行了一礼,含笑道:“谷施主四位光临敝寺,老衲代表方丈,深表欢迎。”

  谷飞云抱拳道:“监寺大师好说,在下兄弟末学后进,久仰宝刹瞻仰,蒙老师惠予延见,在下兄弟深感荣幸之至。”

  至慧大师在他说话之时,深邃目光一直钉着谷飞云直瞧,等他说完,才道:“谷施主四位路过登封,要去哪里?”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但这句话却把谷飞云问住了。因为他们一行,是由珠儿领路的,珠儿是奉师公之命,没到目的地,不准她说出来,谷飞云也不便多问。这时老和尚突然问出这句话来,谷飞云不由得一怔,嗫嚅的道:“在下兄弟是找一个人去的。”正因他不知道,说话之时,就显得神色有些犹豫。

  至慧大师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冷哼一声,抬了下左手,说道:“四位请坐。”谷飞云等四人回身坐下。

  至慧大师也在他们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落坐,抬目问道:“老衲还没请教谷施主是哪一门派的高弟?”

  谷飞云欠身道:“在下没有门派。”

  至慧大师又道:“此话怎说?”

  谷飞云道:“家师方外之人,不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

  “噢。”至慧大师问道:“那么尊师道号如何称呼?”

  谷飞云觉得奇怪,他何以一再盘问师门来历?一面依然恭敬的答道:“家师道号孤峰上人。”

  至慧大师徐徐说道:“老衲听说谷施主会「金刚般若禅掌」,不知可有此事?”

  谷飞云道:“老师父垂询,在下确实练过「金刚掌」。”

  至慧大师嘿了一声,神色渐转严肃,说道:“金刚般若禅掌,乃是敝寺列在七十二艺中的不传之秘,少林弟子,学艺在二十年之上,可堪深造,仍须由方丈批准,始得练习,谷施主怎么会此种佛门禅功的呢?”

  谷飞云道:“在下是家师传授的,老师父刚才说的「金刚般若禅掌」,在下会的只是叫「金刚掌」,两者稍有异,也许只是闻名而已,不会是贵寺的不传绝艺。”

  至慧大师道:“谷施主可否把你会的「金刚掌」使出来给老衲瞧瞧?”

  谷飞云为难的道:“这个……”

  至慧大师不待他说下去,就沉声道:“小施主不用推诿,只管使出来。”

  冯小珍道:“大哥,大师要你使出来给他看看,你就使出来给他看看又有何妨?”

  谷飞云道:“在大师面前,愚兄岂不是班门弄斧?”

  至慧大师严肃的道:“老衲认为这是小施主最好的机会,也非使出来让老衲瞧瞧不可的。”

  谷飞云望着他道:“大师总有个理由吧。”

  至慧大师冷然道:“小施主使出来了,老衲自会加以说明。”

  谷飞云眼看老和尚一再要自己展露「金刚掌」,其中必有缘故,这就应声道:“好,大师既然这么说了,在下就只得献丑了。”话声一落,转身朝外,右手缓缓举起,功运右臂,朝前推出,但听呼然有声,一道劲急掌风,朝殿外天井涌出。

  至慧大师枯干的脸上不觉耸然动容,双目精光暴射,沉喝一声:“果然是你。”紧接着目光一抬,喝道:“来人,还不把他拿下?”

  谷飞云骇异的道:“大师……”话声未落,但见从大殿两侧已经迅快的走出八名手持镔铁禅杖的灰衲和尚,朝四人逼近过来,大有立即出手之意。显然这些和尚,早就埋伏在大殿两侧的了。

  “且慢。”荆月姑早就听出至慧大师的口气,似乎和大哥的「金刚掌」有关,此刻听了老和尚这句「果然是你」,心中更是猜测到了几分。

  她这就随着喝声,右手朝前一摆,然后朝至慧大师拱拱手道:“大师方才说过,小施主使出来了,老衲自会加以说明,如今我大哥依了大师的话,使出掌来,大师似乎应该先说明白了,再要他们动手不迟,大师不会因这里是少林达摩院,就倚仗人多势众,不讲理吧?”

  她这几句话听得至慧大师不由得一呆,口中哼了一声,抬了抬右手,示意八名灰衲和尚暂且停住,一面朝谷飞云冷然道:“小施主以金刚禅掌连伤藏经阁弟子,还用得着老衲说明吗?”
  
  谷飞云虽然明知老和尚一再要自己使展「金刚掌」,必有缘故。但却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如此严重,一时不禁蓦然一惊,失声道:“大师说在下用金刚掌连伤宝刹藏经阁弟子?这话从何说起?”

  至慧大师道:“事实俱在,小施主还想抵赖不成?”

  谷飞云渐渐镇定下来,口中朗笑一声道:“大师年高德劭,身为少林寺监寺、达摩院住持,自是有道高僧,此中如果是在下所为,在下何用抵赖?但若非在下所为,大师一口咬定在下,岂不冤枉好人,还请大师三思。”

  冯小珍气鼓鼓的道:“是呀,我们一清早刚从登封来,大哥怎么会伤你们藏经阁弟子的?”

  荆月姑朝至慧大师拱拱手道:“大师有道高僧,此事只怕是场误会。”

  至慧大师也想到眼前四位,个个如光风霁月,不像凶手,何况昨晚伤了藏经阁的弟子,今天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敢再上少林寺来。心中也不由起了一丝犹豫,但想到昨晚来人连以「金刚禅掌」伤人,眼前这年轻人又会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禅掌」,天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他沉哼一声道:“小施主会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禅掌」,已由老衲可以证实,昨晚潜入本寺藏经阁,加续以「金刚禅掌」伤人,尚有多人可以证明,老衲岂会无故冤枉好人?”

  冯小珍道:“大师既有多人可以作证,怎不要他们出来对质,出手伤人的是不是大哥呢?”

  “老衲已经问过他们了。”至慧大师接着颔首道:“好,老衲就要他们出来对质,小施主也就无话可说了。”一面回头道:“了悟,你叫道因他们进来。”

  小沙弥答应一声,急步走出,不多一会,领着三名灰衲和尚走入。三人中走在前面一个合十一礼,神色恭敬的道:“弟子道因,叩见大师伯。”

  至慧大师颔首道:“好,你们三个昨晚是负责巡逻藏经阁一带的人,你们把昨晚遇上的事,再详细的说上一遍。”

  为首的道因应了声「是」,抬头道:“昨晚二更刚过不久,弟子五人,在巡逻到藏经阁右侧墙外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声:「有贼……」接着就响起两声叱喝,和砰砰两声,似是有人从高处摔堕之声,弟子等人急忙赶去,发现有两条人影从藏经阁屋檐飞起,刚好从墙头飞过,道先、道立两位师兄就飞身迎了上去,拦住两人。
  那两条人影前面一个一声不发,举手拍出两掌,道先、道立两位师兄骤不及防,就应掌倒下,后面的那人轻笑一声道:「少林弟子原来都不堪一击。」随着话声,两人已冲霄飞起,弟子三人眼看二位师兄似是身负重伤,踣地不起,贼人又飞身而起,追之不及,只好取出哨子吹了起来……”

  “好了。”至慧大师右手一摆,问道:“那两人曾被道先、道立迎面拦住,你等可曾看清他们面貌?”

  道因躬身答道:“那时天色昏黑,弟子只看到那两人一个身形颀长,一个身形较为矮小,他们穿的都是长衫,身上没带随身兵刃,身形瘦小的那个话声清稚,似是女子所乔装,至于两人面貌,弟子等人并没有看得清楚。”

  至慧大师微微颔首,然后一指谷飞云等四人,说道:“你们虽然没有看清两人面貌,但两人身形和这三位小施主如何?”

  道因看了谷飞云一眼,说道:“前面的一个身形,和这位施主差不多,至于稍后一个身形较小的……”他目光掠过荆月姑、冯小珍二人,续道:“和这二位施主,也颇相似近,只是那人分明系女子乔装……。”

  “那就是了。”至慧大师目光一凝,沉声道:“谷小施主,你们现在还有何说?”

  谷飞云一怔道:“大师认为昨晚伤人的就是在下兄弟了?”

  至慧大师道:“难道不是?”

  谷飞云道:“大师要他们三位进来对质,原是希望他们把昨晚所见到的,和在下兄弟比较,证实在下兄弟是不是昨晚伤人的两人,刚才这位大师父已经说得很明白,他们并没有看清楚两人面貌,既然没有看清面貌.如何能确定就是在下兄弟呢?”

  “小施主问得好。”至慧大师冷笑一声道:“老衲听得很清楚,岂会故入人罪?第一、昨晚两人中,有一个身形和小施主差不多。第二、小施主又会「金刚禅掌」。第三、这二位小施主的身材,也和昨晚两人中的一个极相近似。昨晚两人中,有一个显系女子所乔装,小施主这二位兄弟,岂不正是女子所乔装的?天下之大,未必有如此巧合之事,老衲难道冤枉你们了吗?”谷飞云被说得不觉一呆。

  冯小珍气道:“我们是女子乔装的又怎样?”

  至慧大师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承认了。”

  冯小珍道:“昨晚你们少林寺出了事,你们为什么不把来人当场抓住?任由人家逃走,今天却栽到我们头上来,昨晚闯藏经阁的不是我们,闯了又何用抵赖?”

  至慧大师究是有道高僧,目注冯小珍,心中暗道:“看说话神情,似乎不假,难道真会不是他们?但他们竟会如此凑巧?,别说此人是连施杀手,伤害四名弟子的凶手,就是他身擅少林不传之秘的「金刚掌」,也非把他拿下,发交戒律院追查其武功来源不可。”心念这一转动,立即抬了下手朝道因三人吩咐道:“你们退下去。”道因三人恭声应「是」,合十一礼,回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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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西山别墅

 

  至慧大师目注谷飞云四人,喝道:“小施主四位,最好束手就擒,不可顽抗,老衲可以保证,只要查明不是小施主所为,自可无事。”

  “要我们束手就擒?你可以保证?你保证什么?”冯小珍生气的道:“这件事要查是你们的事,根本与我们无关,我们昨晚还是宿在登封,只因路过宝刹,久仰少林寺盛名,才上山来的。如果昨晚在少林寺闹了事,今天还会自动送上门来吗?你大师是少林寺有道高僧,这道理想想就可以明白,还口口声声要把我们拿下,我倒要请问大师,你们少林寺究竟讲不讲道理?”

  珠儿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也披披嘴哼道:“就赁他们少林寺几个和尚,还拿不下我们呢。”

  至慧大师目注谷飞云沉声道:“小施主,老衲奉劝四位的话,你考虑了没有?”

  谷飞云正容道:“在下已经一再声明,昨晚之事,并非在下兄弟所为,在下如果束手就缚,岂非承认昨晚就是在下兄弟所为了?士不可辱,在下决不会束手就缚的。”

  珠儿眉毛一挑,咭的笑道:“大哥,那我们就走咯,少林寺总算来过了,还和他们噜嗦什么?”

  至慧大师嗔目喝道:“这么说,小施主四位是准备硬闯了?”

  冯小珍扬手掣出剑,哼道:“闯就闯,准怕你们不成?大哥,我们走。”

  至慧大师听得不禁有气,脸色一沉,喝道:“好,小施主那就闯闯看。”右手扬起,喝道:“你们只管出手,把他们拿下。”

  这就等于他下达了攻击命令,八名达摩院护法弟子一齐躬身应「是」,立即举步围了上来,同时把手中禅杖,当胸一横,正好分列成八卦方位,像井栏一般把人圈在中间。至慧大师站在八人外面,高声喝道:“四位小施主此时束手就缚,还来得及。”

  谷飞云剑眉一杨,朗笑一声道:“在下兄弟要走,还没有人拦得住……”他身形一个急旋,双足猛然一顿,从地上飞射起一阵碎雨般的旋风,只听他续道:“咱们走吧。”双手朝前一分,把两支横拦的禅杖朝左右分开,当先举步从两个和尚中间走了出去。

  荆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也迅疾相随走出,朝阶下行去。原来谷飞云方才顿足旋身,施展「蹴石打穴」一阵细碎的石子分袭八个和尚身上大穴。这八名和尚,虽是达摩院护法弟子,平日精练拳棒,在少林寺中,能当选达摩院的弟子,当然个个有一身极高的武功。

  只是他们除了师兄弟相互过招,缺乏对敌经验,你和他们正式较手,也许不是他们的敌手,但像谷飞云这一阵碎石袭击穴道,他们几乎连听也没有听说过。何况谷飞云的「蹴石打穴」是由地面上飞起,又和一般施展暗器不同,是以几乎没有闪避的机会,每一个人身上,少说也被击中四五处穴道,自然一举就被制住了。

  至慧大师站在大殿上首,骤观谷飞云四人举步走出八名弟子所列的阵式,心头方自一楞,再一细看,才发现八名护法弟子已被人家制住穴道,一时无暇替他们解穴,口中沉笑一声道:“小施主果然身手不凡,但要想从达摩院出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人随声起,一下从八名护法弟子头上凌空飞过,飞射而出,落到谷飞云四人面前。

  谷飞云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这老和尚身手果然不同凡响。”一面抱拳道:“在下不想和大师动手,还请大师让路。”

  至慧大师一脸怒容,双目炯炯如电,沉笑道:“小施主此时除了束手就缚,还想离开达摩院吗?”

  谷飞云双眉微蹙,为难的道:“大师这是要和在下动手了?”

  就在至慧大师飞出大殿之际,另有三个黄衣僧人也随着从大殿两旁走。这三个黄衣僧人年龄都在六旬以上,双掌合十当胸,神情肃穆。从左右两院也涌出十几名手持禅杖的灰衲和尚。

  谷飞云话声甫落,站在右首的一名黄衣僧人沉喝道:“凭你也配和监寺动手?”

  也在谷飞云话声甫落之际,珠儿一下抢了出去,越过谷飞云,一面说道:“大哥,让我来。”接着喂道:“老和尚,接招。”左手忽然朝前挥了出去。

  这一记手法轻灵无比,宛如一片浮云,一朵昙花,冉冉朝老和尚面前飞去。至慧大师身为少林寺监寺,达摩院住持,一生勤练武功,竟然识不透这记掌法,出之哪一门派?凭他数十年练武经验,也只能看出这记掌法奥妙深邃,其中似有无数变化,心头不觉一怔,脚下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珠儿可得势不让人,一招出手,第二、第三招源源出手,直逼而上,一双小手顿时化作朵朵云彩,随势流动,几乎令人如入一片云海之中,四顾茫然,无所适从。原来珠儿使出来的这套掌法,名为「紫云掌法」,乃是她师父师公曾在玉门关附近一处石窟中,得到一册手抄古笈,所载乃是道家旷世绝学——「紫府真传」、「紫云掌」就是其中之一。

  至慧大师纵然精通拳艺,如何识得道家无上神功?但觉这小女孩使出来的掌法,不但精妙无方,而且几乎无迹可寻,一时之间又被逼得连退了两步。老和尚活了七十多岁,身为少林寺监寺,如今竟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逼得连连后退,纵然修得再好,也不禁心生嗔念,口中大喝一声,右臂一振,一掌凌空拍出。这一掌使出来的是「金刚禅掌」,掌势甫发,一道令人窒息的无形劲气,宛如浪潮般涌出。

  谷飞云观状大惊,急忙喝道:“珠儿快退。”身形一晃而上,挥手发掌,迎着拍出。珠儿也在此时忽然身形一偏,腾空飞起,划着弧形飞了开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谷飞云和至慧大师两道掌力,在两人之间乍然遭遇,就发出波的一声轻响,谷飞云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至慧大师虽然站立未动,但一身黄色僧袍,也被强烈劲风吹得拂拂飘动。

  这对老和尚来说,心头止不住深感骇异,他不知道谷飞云除了「金刚禅功」,另外还练成了「太清真气」,掌风之中,含蕴了佛道两门神功,只道自己勤练了一甲子佛门禅功,居然只比一个弱冠年纪的小伙子稍胜一筹,自然大大的不服气了,口中大喝一声:“小施主再接老衲一掌。”右手抬处,又拍出一掌,要知道这一掌老和尚动了真怒,自然要全力击出。

  珠儿画着弧形腾空飞出,她练的昆仑心法,能在空中换气,回旋飞行,眼看至慧大师又举手发掌,口中哼道:“老和尚你有什么了不起?”嘶的一声又飞了回来,就在至慧大师头顶上空,双足绞动,凌空踢出八腿。她施展的正是昆仑派的「云里腿法」。

  谷飞云听老和尚喝出「再接一掌」,少年盛气,岂肯不接,口中应了声:“好。”右掌直竖正待推出。

  至慧大师第二掌使出全力,堪堪拍出,陡觉体内真力忽然不继,就在此时,珠儿飞回来的人,凌空发腿,飞踢而来,老和尚口中惊咦一声:“昆仑云里腿。”人已随着往地上跌坐下去。谷飞云右掌正待朝前推出,自然也不发了,怔怔的看着老和尚,心中也自惊疑不止。

  这下直看得三个黄衣老僧大吃一惊,其中一个慌忙掠身过去,双手扶住至慧大师,急急问道:“监寺怎么了?”

  其余两个黄衣老僧直向谷飞云逼了上去,一个厉声喝道:“小子,是你暗算监寺。”右掌疾抡,朝谷飞云迎面拍来。

  谷飞云侧身让过,怒声道:“在下几时暗算你们监寺了?”

  另一个黄衣僧人攘臂喝道:“你们还不把两个妖女拿下了?”喝声中,眼看谷飞云向左闪出,一时那还答话,挥手一掌,截着拍出。

  谷飞云堪堪闪出,对方掌势业已逼近面前,心头暗哼一声,也不打话,右手翻处,五指朝前一拢,一把就抓住了黄衣老僧挡来的右腕,再一抬手,把他一个筋斗平空摔了出去。这黄衣老僧乃是达摩院长老,至慧大师的师弟至通。

  能够担任达摩院长老的,武功必然极为精纯,但他被谷飞云一把抓住脉门,竟然使不出半点力道,任由人家一拾手,直摔出去一丈开外。至济劈出的一掌,被谷飞云避开,谷飞云闪出去的人,不知何故,居然把师弟至通摔了出去,心头不禁大怒,口中嘿的一声,右手挥动,第二掌相继劈出。

  谷飞云因至通挥手要达摩院护法弟子去把荆月姑、冯小珍二人拿下,怕二女不是这些护法弟子的对手,心头甚是焦急,眼看自己刚把至通摔出,至济又挥掌拍来,一时无暇和他周旋,右手突发,又是一记「捉云手」,抓住至济右手,往前就摔。

  他这记「捉云手」,出自酒仙南山老人,手法奇奥,一被抓住,全身气血就像悉被封死一般,武功再高,也使不出来,至济自然也像稻槁人一般应手飞了出去。谷飞云右手挥出,人已双足一顿,纵身朝荆月姑、冯小珍两人身边掠去。

  至通喝道:“你们还不去把两个妖女拿下?”那十几名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中立即有四名弟子朝荆月姑、冯小珍两人欺去。

  冯小珍怒声道:“臭和尚,谁是妖女?你叫他们只管上来。”

  荆月姑也一下撤出长剑,喝道:“少林寺真的欺人太甚了。”

  两人刚刚背贴背站好,四名灰衲和尚已经欺到面前,挥运镔铁禅杖攻了过来,两人用不着和他们打话,长剑展开,就和他们接触上去。珠儿施展「云里腿」,还没踢中老和尚,对方就已跌坐下去,心中暗道:“这老和尚使什么狡计?”心念一动,人就斜飞开去,一下跃上檐角,蹲了下来。

  这时骤睹四名灰衲和尚朝荆月姑、冯小珍展开攻势,不觉气道:“还有我呢。”锵的一声,短剑出匣,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虹,朝四名灰衲和尚头上飞去。

  荆月姑、冯小珍武功虽然还算不错,但和这些灰衲和尚——少林寺达摩院的护法弟子比起来,那就差了一大截。要知少林寺达摩院五院之中,以达摩院为首,达摩院住持,也就是少林寺的监寺。达摩院有三位长老,二十四名护法弟子,能当上达摩院护法弟子的,都是百中挑一,精选出来的,在少林寺来说,除了戒律院的执法弟子之外,是最精锐的了。

  荆月妨、冯小珍一对一,还和人家差得很多,何况对方出了四个灰衲和尚,以两个来对付自己一个,因此才一动上手,就立时感到缚手缚脚的,施展不开手脚来了。

  差幸就在此时,珠儿从大殿屋檐角间飞扑而下,精擅昆仑「云龙身法」、这回展开「云龙大八式」,一个人在空中飞翔翻腾,忽而「云龙三折」,忽而「怒龙推云」,忽而「挂龙取水」,忽而「神龙摆尾」。
  
  专找四个灰衲和尚的晦气,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剑光如炼,指东划西的乘隙下击,等你禅杖朝上撩起,她已翩然飞了开去,袭向另外一个和尚了。有她这样来回搅局,四个灰衲和尚才无法专心对付荆、冯二女,两位姑娘家才可能稍稍透一口气,但还是打得相当吃力。
  
   

  这时候谷飞云摔飞了两个黄衣老僧,飞身疾掠而来,他人刚掠到,右手疾发,一把抓住一个灰衲和尚的手腕,凭空挥出,再抓,再摔,不过眨眼工夫,已把四个灰衲和尚连人带杖都摔了出去。谷飞云身形迅疾一转,脚下暗暗用劲,飞射起一篷碎石,分向四个被摔出去的灰衲和尚激射过去。

  那四个灰衲和尚莫名其妙的被谷飞云凌空摔了出来,心头自然骇异无比,他们都有一身极好的武功,虽被摔出,却在摔下之际,一跃而起,但就在他们跃起之时,又砰然一声,摔到地上,这回再也跃不起来了。

  再说至济、至通两人,也是被谷飞云一记怪异手法摔出来的,两人一跃而起的同时,至能也扶着至慧大师站了起来另外知客道觉也从殿上八名灰衲僧人身上,起下数处碎石,拍开了他们穴道,一起从阶下走出。

  至能低声问道:“师兄没什么吧?”

  至慧大师微微攒了下眉,说道:“事情极今奇怪,愚兄方才突然之间。感到体内真力不继。现在又不觉得什么了,唉,这四个年轻人,大有古怪,今日如果不把他们拿下,少林寺只怕从此多事矣。”

  至能点点头道:“师兄说得是,今天非把他们拿下不可,师兄如果没事了,待小弟去会会他们。”

  道觉手中拿着一把碎石子,躬身摊掌道:“启禀师叔,那姓谷的还会石子打穴。”

  至能颔首道:“我也看到了。”至济、至通飞回谷飞云对面,堪堪站定,至能也飞身过来,落到两人中间,道觉过去替四名灰衲和尚拍开穴道。现在二十四名灰衲僧人早已远远的围成一圈,把谷飞云四人围在中间,

  至能目注谷飞云沉喝道:“小施主老衲要出手了。”抬手一掌,直劈过来。

  谷飞云凝立不动,冷然道:“大师请。”「请」字出口,手掌直竖,迎击而出。

  至能练的同样是「金刚禅掌」,他和至慧大师同门学艺,虽然年纪比至慧小了几岁,但至慧大师几十年来,一直在寺中担任公职,对练功方面,自然不免有所耽误,至能一直没有担任寺中职务,故能勤练不懈。因此他在「金刚禅掌」上,论功力应该还在至慧大师之上。

  这一掌出手,不闻丝毫风声,但令人窒息的气压,却应掌而生,确实要比至慧大师更见精纯。谷飞云方才和至慧大师对过一掌,自知在「金刚掌」功力上,不如对方远甚,但自己运起「太清真气」,则可以勉强把对方掌力挡住,因此这一记使出来的却是「金刚掌」,但默默运起的却是「太清真气」。

  双方掌势,很快就交接上了,依然响起「波」的一声轻响,一切和方才一样,谷飞云被强大压力所震,往后退了一步。至能一袭黄色僧袍,宛如被强大风吹袭,吹得猎猎飞舞,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无比惊讶和不信之色。

  他当然不相信凭自己数十年修为的掌力,只把谷飞云震退了一步,口中沉嘿一声,右手再次缓缓提到胸前,突然举足跨上,右掌闪电般随着朝前击出。这一掌,老和尚运起了十二成功力,非要和谷飞云在掌上分个上下不可,哪知掌力甫发,突然感到体内真力不继,口中惊咦一声,一个人双足一软,朝前仆扑下去。

  站在他右首的至通,赶忙伸手把他扶起,急急问道:“师兄怎么了?”

  至能喘息着道:“愚兄……一身功力……突然间……好像……全消失了……”

  至通惊异的道:“怎么会这样的呢?”

  至能道:“方才监寺师兄也是这样,其中……必有古怪……”

  至济嗔目喝道:“一定是这小子使的花样,贫衲要把他劈了。”一手提起禅杖,正待朝谷飞云扑去。

  且听至慧大师喝道:“师弟且慢。”

  至济抬目道:“监寺……”

  至慧大师摆了下手,才朝至能问道:“师弟怎么了?”

  至能吁了口气道:“小弟好多了。”

  至慧大师道:“师弟再运气试试?”

  至能默默运了一回气,才道:“小弟感到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错。”至慧大师道:“但咱们如果再全力发掌的话,体内真气,势必又要不继了。”

  至能惊异的道:“师兄……”

  至慧大师凝重的道:“咱们极可能中了慢性的散功之毒……”

  至能够怒的道:“是他们……”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也许和他们无关……”

  正说之间,只见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前面一个面貌清癯,身穿天青绸袍的老者,正是武当名宿归存仁归二先生。他身后一个则是一身锦衣的青年,看去三十五六,生得剑眉朗目,白净无须,手中拿着一把檀香木为骨的摺扇,在行走之际,当胸轻轻拂着,越发显得他俊逸潇洒。

  这人乃是西山别墅的少主张少轩,登封首富,出名的大善人张百忍的二公子,也是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的记名弟子。因为张百忍乃是少林寺的大护法,和至善大师又是方外至交。他二公子小时候时常随父亲上少林寺来,自小拜在至善大师门下,所以经常在寺里走动,少林寺八百僧侣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张家二公子的。

  归二先生走有关面,跨进达摩院大门,目光一注,不觉嘿然道:“果然又是此子,居然敢在少林寺闹事。”

  至慧大师看到归二先生,连忙合十施礼道:“贫衲不知归老施主驾莅,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归二先生抱抱拳道:“兄弟昨日在西山别业作客,今日是由张二少兄陪同,特地来走访大师的,不料却遇上这姓谷的居然敢到宝刹来闹事。”

  至慧大师道:“归老施主认识这位谷小施主吗?”

  归二先生面露不屑,微晒道:“兄弟在桐柏冯家庄作客,见过此子,他假冒西蜂山庄项二少兄,前去相亲,后来听说又在全家庄闹事,乃是武林年轻人中的败类……”

  冯小珍大声道:“归伯伯,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谷大哥……”

  归二先生目光一注,喝道:“你是冯小珍,老夫和尔父相识多年,尔父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赶快回家去,不可再和姓谷的匪类在一起,有损尔父威名……”

  「啪」,一条小巧人影疾如鹰隼,一下从归二先生身前飞掠而过,迅若闪电在他面颊上清脆的掴了一个耳光,再凌空飞翔出去,接着响起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叱道:“你敢口不择言,侮辱我大哥。”这一下连至慧大师和至能、至济、至通四个老和尚都没有看清楚。

  归二先生正在说话的人,自然更没防备,被人在他老脸上掴了一记巴掌,还不知道是谁?但当着少林寺四位高僧和达摩院二十四名弟子,还有张二公子等众人面前,以他武当名宿归二先生居然被人掴了一记耳光,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堪!一时气得他胀红了脸,双目乍瞪,厉喝道:“无知鼠辈,什么人敢偷袭老夫?”话声出口又觉得不对,凭他归二先生被人掴了耳光,还没看清楚这人是谁,岂不更是丢脸?

  珠儿早已骑坐在东首檐角上,披披嘴道:“我就是我,我看不惯你老气横秋的说话,更不准你是非不分,乱嚼舌根,侮辱我大哥,所以要给你一个警告。”掴了他一个耳光,只是警告而已。

  归二先生目光一抬,才看清楚掴自己耳光的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小妖女,老夫劈了你。”抬手发出一记劈空掌,朝珠儿劈击过去。

  这一掌因他怒恼已极,出手自是十分沉重,但听呼的一声,一道无形劲气直向空中卷撞过去,紧接着但听哗啦啦一阵巨响,檐角屋瓦被他掌风扫撞,纷堕如雨。珠儿一条小巧的人影划着觚形,凌空朝归二先生头上扑来,口中喝道:“凭你这个糟老头,再回去跟你师娘练上十年,也休想劈得着我,怎么劈不到我拿少林寺的檐瓦出气?”

  她说话像连珠炮一般,又急又快,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楚。归二先生一掌出手,不但没有劈上人家一点衣角,反而把达摩院大殿上的檐瓦劈坏了,自然更觉得怒由心生,眼看珠儿飞扑过来,双足骤顿,一个人像青鹤一般凌空直升而起,挥手一掌朝珠儿人影急拍过去。

  哪知你快,人家比你更快,身形一折,屈折如龙,一下就飞翔开去。就在此时,张少轩手中用扇忽然朝空点了一点。珠儿堪堪飞出的人,陡觉腰眼上被人点了一下,口中惊啊一声,一个人平空垂直摔了下来,但她就在快要堕地之时,腰骨一挺,足尖落地,总算站稳住了,回头过去,朝张少轩喝道:“是你暗算我。”

  谷飞云忙道:“小妹子,你没事吧?”

  珠儿眨眨眼睛道:“没什么。”

  归二先生看她落到地上,正在和谷飞云说话,哪还顾得身份,右手疾举,一掌朝珠儿背后拍去,掌势出手,才厉喝一声:“小妖女,你给我躺下。”喝声入耳,一道无声无息的掌风早已涌到珠儿背后。

  谷飞云突然转过身去,喝道:“归二先生,你还要不要脸?”右手随着喝声,朝珠儿身后横臂挥出。双方出手虽然无声无息,但两股劲气乍然一接,却发出蓬然一声大响,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就在此时,大天井上微风一飒,多出一个人来,口中叫道:“归老施主快请住手。”这人宛如自天而降,听到他的话声,才发现他的人,那是一个身穿蓝道袍,肩背长剑,手持拂尘,腰悬大红酒葫芦,黑须垂胸的道人。他正是大名鼎鼎的醉道人,桐柏山望仙观观主。

  至慧大师连忙合掌道:“原来是醉道友仙驾光临。”话声甫出,突听耳边响起醉道人以「传音入密」的话声:“贫道匆匆赶来,今晚二更,再和大师详谈,此时不可露出半点形迹。”

  归二先生看清来的是醉道人,他要自己住手,自然和这小妖女有关了,不觉沉着脸,不悦的道:“道兄要兄弟住手,不知有何见教?”

  醉道人打了个稽首,含笑道:“贫道就是为他们四个来的,这几个小兄弟如有开罪之处,务请看贫道薄面,多多海涵。”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这位小姑娘是紫云夫人门下,岳前辈和贵派渊源极深,老施主幸勿和她一般见识。”

  二十年前武当上代掌教紫阳真人,在九华绝顶,几乎伤在天道教主干天辰的「九阴掌」下,差幸岳维峻适时经过,以一记「紫灵掌」惊走干天辰,救了紫阳真人一命。紫阳真人就是归二先生的师尊。紫云夫人是岳维峻的妻子,一生嫉恶如仇,昔年在江湖上有辣手观音之称,是江湖上最难惹的人物。

  醉道人这话,点出了武当派和岳维峻这段渊源,也指出珠儿是紫云夫人的门下,劝他不可开罪了这小姑娘的师父。归二先生当然听得出来,难怪这小妖女如此蛮横,这样说,自己这记耳光不是白挨了吗?唉,就算是掌门师兄挨了耳光,也一样白挨,相到这里不觉颔首道:“道兄既然这么说了,兄弟怎会和年轻人一般见识?”

  醉道人稽首道:“多谢归老施主。”一面转身又朝至慧大师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奉家师之命,一路护送谷小施主四人而来,如有误会,务请大师多多担待。”
  
  有醉道人出面,已可证明谷飞云四人决非昨晚藏经阁伤人的两个匪徒,何况听醉道人的口气,还是奉他师父南山老人之命,护送这四人的,这姓谷的小伙子究竟是何来历,连南山老人还要派徒弟醉道人一路保护他们?心中想着,一面连忙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这是一场误会,有醉道友一句话,就够了,道友何须客气?”

  醉道人打了个哈哈,说道:“那就多谢了,谷小施主咱们走吧。”

  谷飞云抱抱拳歉然道:“为了在下之事,又要劳烦道长,在下真是过意不去。”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是奉家师之命,暗中护送小施主的,小施主用不着过意不去的。”他回过身去,朝张少轩笑了笑道:“贫道和令尊张大施主也是很熟的人,二公子也一定认识贫道了?西山别墅窖藏了不少美酒,贫道真想去作几天客呢。”

  张少轩右手摺扇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敲,豁然大笑道:“道长既然来了,自该到敝庄盘桓几天再走,这四位年轻朋友,更是难得到登封来,何不就请一起去敝庄一叙。”

  醉道人大笑道:“好、好、谷小施主,咱们就一起去打扰他几天。”
  
   

  西山别墅在少室峰的西麓,四周墙高三丈,依山而起,俨如城廓。进入城楼似的古堡大门,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两旁俱是参天古柏,行约半里光景,直达一座巍峨建筑,才是别墅的正屋,迎面九级石阶,阶上两扇朱红大门早已敞开着,四名身穿青布长衫的庄丁,疾趋而下,恭敬有礼的接过谷飞云等四人的马匹。

  张少轩面含微笑,引着醉道人等人拾级而上,进入大门,越过一座大天井,肃客入厅。这座大厅不但高广宽敞,也极为富丽堂皇,画栋雕梁,无一不显示富贵气象,即使是京师公侯府第,也不过如此。张少轩连连肃客,一面含笑道:“醉道长多年不曾莅临,快请上座,谷兄四位也请随便坐。”

  醉道人呵呵一笑道:“贫道确实也有七八年没有上西山别业来了,尊翁还住在这里吧?”

  张少轩躬身道:“多谢道长关注,家父近年身体较弱,常有不适,这里较为僻远,有时延医抓方都不方便,所以搬回城里去了。”说话之时,一名庄丁送上茶来。

  张少轩吩咐道:“你去通知厨房,整理一席荤素兼备的菜肴,摆到西花厅。”那庄丁应了声「是」。

  醉道人道:“二公子不用太客气,从前贫道是西山别墅的常客,谷小施主他们也不是外人,咱们能脱俗最好。”说到这里,忽然哦道:“二公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张少轩道:“晚辈和拙荆住在这里。”

  醉道人双目乍睁,呵呵大笑道:“二公子几时大喜的?怎么连喜酒也不请贫道喝一杯呢?”

  “已经快两年了。”张少轩含笑道:“家父不想惊动太多亲友,只有近房亲戚摆了几席酒,连近在咫尺的少林寺,也只请了方丈和监寺大师二位,道长万勿见责才好。”

  “恭喜二公子。”醉道人打了个稽首道:“贫道也算是看你们兄弟两个一起长大的,待会倒要请二少夫人出来,好让贫道见见。”

  张少轩含笑道:“道长名动天下,仙驾莅临敝庄,拙荆自然要拜见了。”
  
  谷飞云方才眼看张少轩用摺扇袭击珠儿,只当他是武当派的人,心中不无敌意,如今醉道人和他娓娓话旧,才知他和醉道人还是世交,观感自然也改变了。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二公子,酒席已经摆好了,请贵客可以入席了。”

  张少轩颔了下首,站起身,朝醉道人恭敬的道:“道长、谷兄四位,请到西花厅入席。”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西花厅果然是名符其实的花厅,三面都有落地长窗,窗外栽以各色繁花,清风徐来,花香微薰,已足使人心胸为之一爽。中间一张红木八仙桌,已经摆好酒杯、筷、和六式冷盘,两名青衣使女分别伺立左右,看到张少轩陪同醉道人等人走入,立即躬下身去,口中娇声的道:“婢子叩见二公子,叩见各位贵宾。”

  张少轩只抬了下手,一面拱手道:“道长请上坐。”醉道人也不客气,坐了首席,谷飞云等四人也依次入席,张少轩在下首主人位子坐下,两名使女立即手捧银壶给各人面前斟满了酒。

  张少轩站起身,举杯道:“道长已有多年没有来寒庄了,晚辈本来不会喝酒的,今天也一定要敬道长一杯了。”说完一口喝干。

  醉道人也干了一杯,含笑道:“二公子不会喝酒,何用喝得如此快法?”

  张少轩笑道:“这表示晚辈对道长的敬意咯。”

  醉道人道:“快吃些菜。”

  张少轩挟了一筷菜,又站起身来,朝谷飞云四人举杯道:“谷兄四位,兄弟不会喝酒,但四位是第一次到寒庄来,兄弟一定要表示欢迎之意,这一杯敬四位。”说完,又一口干了。
  
  谷飞云等四人一齐站起,谷飞云还没开口,珠儿咭的笑道:“你是主人咯,你一杯换我们四杯,这不公平。”

  张少轩道:“兄弟真的不善饮酒,四位不妨随意好了。”

  谷飞云一口把酒喝干,说道:“多谢主人。”

  冯小珍道:“大哥干了,我们自然也要干杯。”一口喝了下去,荆月姑和珠儿也各自干了。

  张少轩道:“谢谢四位,以后咱们就随意好了。”他果然不会饮酒,只干了两杯,白暂的脸上,已经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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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假凤虚凰

 

  庄丁陆续送上莱肴,这一席酒菜,虽是临时吩咐厨房办的,却依然十分丰盛精臻,可见西山别墅饮食之考究了。席上只有醉道人一个人一面吃菜,一面酒到杯干,一口一杯的喝着,谷飞云有时还可以陪一二杯,张少轩却只能低斟慢酌,来个「随意」,也由此可见他是喝慢酒的人。

  酒过三巡,菜也上到快一半了。张少轩回过头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荷花,你去请少夫人出来,就说桐柏山望仙观观主醉道人来了,要她出来拜见。”那使女答应一声,转身往后面走去。

  不多一会,只听环佩叮咚,从屏后走出来一个身穿淡青色藕丝衫裙的丽人,一手扶着小环,款步走出。这丽人年纪在二十左右,生得一张白里透红的芙蓉粉脸,甜甜的笑靥,当真眉如远山青,眼似春波碧,纤纤腰身,婀娜多姿。

  张少轩立即站了起来,等丽人走到席前,才含笑朝上首指了指道:“这位就是我时常和你提起的望仙观主醉道长,你快来拜见过了。”一面朝醉道人道:“她就是拙荆。”

  丽人听了张少轩的话,就盈盈福了下去,说道:“贱妾拜见道长。”

  “不敢,不敢。”醉道人慌忙打着稽首道:“二少夫人快不可多礼。”

  张少轩和二夫人同声说道:“谢谢道长。”接着张少轩又给妻子引见了谷飞云等四人。

  二少夫人听说荆月姑、冯小珍二人竟是女的,自然倍感亲切,一一寒喧。然后从一名青衣使女手中接过银壶,款步走到上首,樱唇轻启,娇声道:“贱妾给道长敬酒。”亲手给醉道人斟了一杯酒,再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及唇,一口干了。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应该敬贤伉俪一杯才行。”也举杯干了。说话之时,无意间目光抬处,心头不觉暗暗称奇,忖道:“二公子和她结婚已有二年,如何还是处子之身?”

  二少夫人又给醉道人和自己杯中斟满了酒,娇声道:“道长,贱妾要敬你老三杯,这是第二杯。”又举杯一口喝干。

  醉道人颔首笑道:“二少夫人太客气了,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也一口干了。

  二少夫人眼波瞟动,甜笑道:“道长的道号叫做醉道人,不知有没有醉过?”一面捧起银壶给醉道人和自己杯中斟满了第三杯,举杯一饮而尽。

  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既称醉道人,自然是时常喝醉的了。”就在说话之际,看到二少夫人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的时候,故意斟得太满,让酒从杯中溢出,然后左手装作拭酒,涂着凤仙花汁的小指,指甲轻轻在酒中沾了一下。

  她动作虽然极为快速,但如何能瞒得过醉道人的眼睛,但却故作不知,一手拿起酒杯,一口喝干,掀须笑道:“二少夫人难得之至,酒量还胜过二公子呢。”

  二少夫人一连喝下三杯,粉脸上增添了一片红晕,更见妩媚动人,娇笑道:“道长夸奖,贱妾喝的是急酒,容易醉,他是喝慢酒的,要慢慢品尝,就不容易喝醉。”

  她转过身,给谷飞云面前杯中斟满了酒,举起酒杯,娇声道:“谷公子,我敬你。”

  谷飞云慌忙站起,举杯道:“在下敬二少夫人。”一口喝干,这一抬目,顿感四目相投,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脉脉含情,凝眸相视,红菱般小嘴,也夸犀微露,含着甜甜的微笑,心头蓦然一凛,急忙移开目光。只听她幽幽的道:“多谢谷公子。”接着她又和荆月姑、冯小珍、珠儿各自喝了一杯。

  醉道人一直留心着她和谷飞云、荆月姑等人敬酒之时,却没有再用小指指甲下毒,显然她下毒的对象只是自己一人而已,心中暗暗冷笑,一面依然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口中直呼:“好酒。”

  二少夫人敬完酒之后,就裣衽着道:“道长,谷公子四位,多喝几杯,贱妾告退了。”

  醉道人喝得醉态毕露,连连颔首道:“好、好,二少夫人只管请便。”谷飞云四人一齐站起身来。

  二少夫人粉脸红晕,星眸荡漾,娇声道:“谷公子请坐。”她依然一手扶着小环肩头,款款朝屏后行去。

  醉道人等她走后,呵呵大笑道:“二公子真好福气,这位二少夫人贤淑大方,真是二公子的贤内助。”

  张少轩温文一笑道:“道长太夸奖了。”庄丁还在继续端上菜来,大家已经酒醉菜饱了。
  
   

  这一席酒筵,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行散席,庄丁们撤去杯盘,使女就泡了香茗送上。醉道人醉眼迷离的道:“二公子,贫道有个习惯,喝了酒就要小睡片刻,贫道还记得宝庄有几间客舍,离这里并不太远……”

  张少轩忙道:“道长说的是,宾舍就在后面不远,谷兄几位大概也需要休息休息,晚辈送道长谷兄四位到宾舍去。”他陪同醉道人等五人,出了花厅,从一条花径转入回廊,再出西角门,一路往北行去。

  不多一会,已行近山麓,张少轩走在前面,首先登上山麓间的石级,一面回头道:“芝苑和兰苑就在上面了。”

  醉道人道:“贫道几年没来,这里好像已有不少改变了。”

  张少轩道:“道长说得是,这里的芝苑和兰苑是新盖的,道长没有来过。”

  走了约莫百级石阶,木古林间,就出现了一片石驳平台,一座五间楼房,围以翠栏干,入门处有一用木架搭建的牌楼,上书「芝苑」二字,颇为雅趣。张少轩脚下一停,说道:“这里就是芝苑了,是接待男宾的地方,兰苑接待女宾,还要上去一点,道长和谷兄就在这里休息,我们先送道长进去。”

  “不用。”醉道人道:“谷小施主,你送三位姑娘到兰苑去好了。”他们刚在平台入口处停步,里面已经急步迎出两名青衣使女,一齐躬下身去,说道:“小婢叩见二公子,欢迎贵宾光临。”

  张少轩一抬手道:“你们快去见过道长和谷公子。”

  二名使女又朝醉道人、谷飞云一齐躬身道:“小婢明珠、明月叩见道长、谷公子。”

  醉道人眯着醉眼,挥挥手道:“贫道酒醉欲眠,房间在哪里,你们快领路吧。”一面朝谷飞云道:“你陪她们去吧。”

  谷飞云口中应了声「是」,陡听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细如蚊子,说道:“你告诉她们,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轻举妄动。”

  在他说话之时,两名青衣使女已经躬躬身道:“小婢给道长带路。”领着醉道人往里行去。

  张少轩抬抬手道:“谷兄请。”他领着大家继续朝石级而登,又走了三十来级,另有一条岔道,朝右弯去。张少轩就是朝这条岔道行去,林木苍郁,道路十分平整,走了不多远,尽头处也是一片石驳平台,也有一座木架的牌坊,写着「兰苑」二字,同是一幢五间楼房,倚山而起。

  张少轩含笑道:“到了,我们进去。”他们刚走近牌坊,两名青衣使女急步趋出。

  张少轩道:“春兰、香兰,你们先来见过三位姑娘,这位是荆姑娘,这位是冯姑娘,这位是珠儿姑娘。”

  春兰、香兰听说这两位少年公子,原来还是姑娘,慌忙躬身道:“小婢春兰、香兰见过荆姑娘、冯姑娘、珠儿姑娘。”

  张少轩又道:“这三位姑娘是本庄的贵宾,你们要好生伺侯。”两名使女躬身应是。谷飞云也在张少轩说话之时,把醉道人交代的话,以「传音入密」告诉了荆月姑,要她转告冯小珍、珠儿二人。

  张少轩话声一落,又朝谷飞云含笑道:“兰苑是接待女宾之处,男宾只能到牌坊为止,咱们该回下去了。”

  谷飞云眼看两名青衣使女领着荆月姑三人进入屋去,就抬手道:“二公子请。”两人回到芝苑,一名青衣女子立即迎了出来。

  张少轩问道:“道长睡了吗?”

  青衣使女答道:“早已睡熟了,方才一进房,就吩咐小婢,如果他没有醒来,不准打扰。”

  张少轩点点头,朝谷飞云供手道:“谷兄请去休息,她叫明月,如果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她好了,兄弟失陪,此处山林景颇佳,谷兄也可以随便浏览,晚餐时光,兄弟自会着人前来相请。”

  谷飞云忙道:“二公子只管请便。”

  张少轩拱手道:“兄弟告辞。”
  
   

  张少轩走后,明月躬身道:“谷公子请随小婢来。”

  谷飞云随着她走入大门,里面有一个小天井,花架上放了几十盆花卉,幽香袭人,迎面一排五间,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布置精雅。屏后有一道宽敞的楼梯,登上二楼,则是一条宽敞的走道,房间门户相对。明月走到右首一间房门口,伸手推起房门,躬身道:“谷公子请,这间房三面有窗,可以观赏景色,不知谷公子认为如何?”

  谷飞云举步走入,只见房中除了一张木床,临窗还有一张书桌,和三把椅几,都是紫檀雕花,甚是精致。南首是落地长窗,右后两面也各有一道窗户,垂着轻纱。明月走过去把窗纱拉开,打开窗户,外面林木苍翠,就像一幅图画一般。

  谷飞云颔首道:“太好了,就是这一间好了。”

  明月道:“小婢给公子去打脸水。”

  谷飞云问道:“老道长是在哪一间?”

  明月道:“在东首第一间。”说完,俏生生的退了出去,不多一会,端着一个银盆走入,说道:“谷公子请洗把脸。”

  谷飞云道:“多谢。”

  明月垂首道:“公子不可客气。”转身退出。

  谷飞云洗了把脸,明月又端着一杯茶走入,放到几上,说道:“公子请用茶。”

  谷飞云问道:“这座宾舍,布置得如此富丽豪华,是不是经常有客人来住?”

  明月道:“二公子生性好客,大家都叫他小孟尝,但芝苑乃是招待贵宾的地方,不是一般客人都能住进来的,所以住到这里来的人并不多,一月之中,也不过一两个人而已。”谷飞云虽想多了解一些西山别墅和张少轩的为人,但一时不知问些什么?是以只是怔怔的望着明月,说不出话来。

  明月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由晕生双颊,低下头道:“谷公子如果没有什么吩咐了,小婢告退。”

  谷飞云口中哦了一声,忙道:“姑娘请便。”明月返身退出,回手带上了房门。

  谷飞云随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心中只是想着醉道人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的话,好像这西山别墅的二公子张少轩有什么问题似的,但又想不出他会有什么问题?心中想着,不觉又喝了口茶,忽听耳边响起醉道人极细的声音说道:“小施主这时候好好休息一会,今晚有件事要你去办,只怕没有时间休息了。”

  谷飞云要想问他今晚有什么事?但自己没有醉道人的功力,只能对面施展「传音入密」,像这样间隔得较远,就无法把音传到了。心想:既然醉道人要自己这时候好好休息一会,自己就休息好了,反正今晚有什么事,要自己去办,醉道长一定会来找自己的。这么一想,顿觉把心事放宽了,也就脱鞋上床,盘膝坐定,缓缓运起功来。
  
   

  直到黄昏时候,听到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房门,响起明月的声音叫道:“谷公子,醒来了吗?”

  谷飞云跨下床,披上长衫,出了房门,只见明月端着银盆,送来脸水,一面说道:“谷公子洗把脸吧,二公子已经在楼下恭候,快用晚餐了呢。”

  谷飞云点点头,说道:“多谢姑娘。”

  明月道:“不用谢。”说完退了出去。

  谷飞云洗把脸,举步走出,只见明月站在走道上,迎着自己,躬躬身,低声说道:“谷公子,那位老道长还没起来,方才小婢叩了两下房门,也没声音,怎么办呢?”

  谷飞云还没回答,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告诉她,贫道经常一睡两三天不醒,不用理我,你只管去好了,有事等你回来再说。”

  谷飞云朝明月笑了笑道:“醉道长大概中午多喝了几杯,他经常喝醉了两三天不醒,不用去叫醒他。”

  明月凝眸含笑道:“真的?”

  谷飞云笑道:“不然怎么会叫醉道人?”他因张少轩已在楼下等着,就匆匆下楼,跨进起居室。

  张少轩就站了起来,抱拳道:“兄弟没惊扰谷兄吧?”

  谷飞云也连忙抱拳道:“在下已经起来了,麻烦二公子亲自前来,真是不好意思。”

  张少轩道:“老道长还没起来吗?”

  谷飞云道:“明月姑娘方才叩了两下房门,醉道长没有答应,大概喝醉了还没有醒呢,他经常一醉两三天不醒,不用惊动他了。”

  张少轩颔首笑道:“对了,兄弟记得有一次道长和家父几位朋友一起喝酒,他喝得酩酊大醉,就整整睡了三天。家父笑他师父是酒仙,他却是醉仙,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谷飞云道:“醉道长怎么说呢?”

  张少轩道:“他说,就是因为师父是酒仙,徒弟就非醉不可,不然,徒弟的名声岂不是盖过师父了?”

  说到这里,抬抬手道:“谷兄请坐,咱们还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兄弟已要明珠去请三位姑娘了。”两人落坐之后,明月送上两杯茶来。

  张少轩喝了口茶,抬目问道:“谷兄四位,不远千里而来,不知要去哪里?”他还是不放心谷飞云一行四人的行踪,有机会都不肯放过,要试探谷飞云的口气。

  谷飞云道:“不满张兄说,在下也说不上来,我们一行,是由珠儿妹子领路的。”

  张少轩微微一笑道:“听来好像很神秘,哦,珠儿姑娘小小年纪,一身所学相当高明,她在少林寺施展的好像是「云龙身法」,难道会是昆仑传人?”

  谷飞云道:“珠儿妹子从没说过她师门的事,在下也不清楚。”他现在经历多了,深谙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道理,醉道长既然一再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分明对张少轩有了某种怀疑,怎肯和他多说?

  张少轩心中暗暗冷笑,但脸上丝毫不露,只是微笑着道:“兄弟只是随便问问,谷兄不用放在心上。”

  只听明月在阶下叫道:“启禀二公子,三位姑娘来了。”接着响起珠儿的声音道:“谷大哥在里面,我们就进去咯。”张少轩、谷飞云刚站起身,珠儿、冯小珍在前,荆月姑稍后,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张少轩含笑道:“三位姑娘来了,谷兄,我们可以走了。”

  谷飞云道:“二公子请。”

  张少轩道:“兄弟给大家领路。”他走在前面,一直回到西花厅,已是上灯时候,四盏琉璃灯照得如同白昼,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早已摆好杯筷,放着四个冷盘。张少轩抬手道:“谷兄,三位姑娘请入席了。”几人依次入席,一名使女捧着银壶给大家斟上了酒。

  荆月姑道:“愚姐妹都不会喝酒,请二公子见谅。”

  张少轩温文一笑道:“兄弟也不喜于喝急酒,大家一边吃莱,一边喝酒,各人随量好了。”这一席筵,莱肴精美,大家边谈边吃。

  张少轩为人温文尔雅,谈吐举止斯文有礼,他从小时常跟乃父上少林寺去,缠着一些老和尚讲故事,一讲就说不完,他口才流利,娓娓道来,讲得极为生动,也都是谷飞云等四人闻所未闻的掌故,自然听得津津有味。这一席酒,就这样喝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行散席。

  张少轩还要亲自送他们上芝苑、兰苑,谷飞云等人同说自己认识路,不用再劳二公子了。张少轩执意不肯,谷飞云也再三推辞,张少轩才勉强吩咐一名青衣使女提着灯笼送四人回转宾舍。

  路上,荆月姑悄声问道:“大哥,今晚可是有什么事吗?”

  谷飞云道:“醉道长要你们不可惹事,你们就不用管了。”一会工夫,已经来至芝苑。

  荆月姑道:“大哥,明天见。”

  谷飞云道:“我送你们回去。”

  荆月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会回去的。”

  冯小珍道:“是啊,这里只有一条路,还会怕迷失吗?”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不送你们了。”

  珠儿道:“大哥明天见。”

  “明天见。”谷飞云目送她们走远,才回身跨进芝苑大门,明月已迎了出来,躬身道:“谷公子回来了。”

  谷飞云问道:“醉道长还没醒吗?”

  明月道:“没有,明珠姐姐会伺侯的,公子只管放心好了。”

  谷飞云推门进入房中,明月已经捧着脸水走入,说道:“谷公子请洗把脸,小婢泡茶去。”

  谷飞云道:“多谢姑娘。”

  明月退出之后,谷飞云洗了把脸,心中暗道:“醉道长曾说今晚有事要交代自己的,不知是什么事情?”心中想着,明月已泡了一杯茶走入,放到几上,说道:“谷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谷飞云含笑道:“没有了,姑娘只管去休息好了。”

  明月欠身道:“公子晚安,小婢那就告退了。”说完,就退出房去,随手拉上了房门。
  
   

  谷飞云在椅上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心想:“醉道长怎么还没消息呢?”

  正在思索之际,耳边就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还早一点,等你喝完茶,像平日一样,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吹熄灯后,从后窗出来,到贫道房间的后窗,贫道再告诉你。”

  谷飞云不知他要自己去做什么?从容喝完了茶,站起身来,一口吹熄灯火走进后窗,轻轻推开窗户,穿窗而出,回身把两扇窗关好,足尖轻点,在屋瓦上行走。
  
  还没走近醉道人住的后窗,就听他以「传音入密」说道:“小施主真是急性子,贫道要你慢慢的来,现在还早了些,但既然出来了,就到下面去等一会吧,你从这里跃下去,往右首走五十步。”谷飞云依言纵身跃落屋面,心中默数着,往右走了五十步。

  醉道人又道:“好了,就在这里,你后面不是有一处花丛吗,你就隐身到花丛后面去,贫道没有出声,你千万不可有任何举动。”

  谷飞云点点头,依言退到一丛花影后面,蹲下身来,心中暗道:“醉道长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他要自己躲在这里,究竟做什么呢?如果有人企图暗算他,以他的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也用不着自己帮忙呀。”

  时间渐渐过去,谷飞云在花丛后面蹲了将近一刻之久,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注意,有人来了。”

  谷飞云抬目看去,果见一条人影从左首一条小径掩掩藏藏的走到屋后,目光迅速一转,嘶一声腾空跃起,一下落到醉道人住的后窗之下,就蹲下身来。谷飞云目能夜视,看到此人一身黑衣,连大半个脸上也蒙着黑巾,但从他腾身跃起,飘伏窗下,身法之快,足见武功极为高明。啊,这人身材瘦小婀娜,竟然还是女子,这会是谁?

  就在这一瞬间,但见黑衣女子刚刚在窗下蹲身子,忽然原式不变,一下像风吹落叶,她一个人滴溜溜的飘了起来。朝左首小径上飘飞过去。等她落到地上,离醉道人住的后窗已有十来丈远近。黑衣女子站停下来,才如梦初醒,惊愕的不知所云,急忙一个转身,纵身急掠而去。

  就在此时,醉道人的声音才道:“咳,小施主快跟她下去,看她究竟有何阴谋?但你切记不可露了痕迹。”谷飞云听得点点头,立即身形一晃,从花丛间掠出,远远尾随着黑衣女子身后,跟了下去。

  黑衣女子似是被刚才这一下哧破了胆,走得急为匆忙,根本没再注意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折入长廊,就只顾往前进奔行,到得第二进,才翩若惊鸿朝中间一间后窗闪入。谷飞云悄悄跟到后窗,贴身站定,缓缓偏着脸朝房中看去。

  黑衣女子进入房中,迅速的脱去一身黑衣,换上衣裙,又翩然朝外行去。谷飞云因她在房中换衣,自是不便偷看,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西山别墅的人。”

  此刻听到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凝目看去,看到的已经只是一个苗条背影。心中不禁暗暗后悔,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看看清楚她是谁了。心中想着,急忙身形移动,闪到另一个窗下,只见苗条人影迅快的从楼梯下去。

  楼下左厢,是一间布置精雅的书房,此刻还有灯光,前后四扇明窗也敞开着,只是下了一层轻纱窗帘,身穿青绸短衫裤的二公子张少轩,正坐在临前窗一张太师椅上,椅上放一壶香茗,敢情还没上楼去睡。不,书房左首,还有一间精致的寝室,牙床枕席,一应俱全,二公子何以忍令娇妻独守空闺,他一个人却要睡到书房里来呢?这时,书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迅快的闪进一个苗条人影。

  张少轩身子微侧,叫道:“是五师妹吗?”原来那苗条人影赫然是他娇妻二少夫人。

  谷飞云也在此时悄悄掩近后窗,目光一注,心头也大为惊愕,暗道:“去觑探醉道长的竟然会是二少夫人,他们居然会是师兄妹。”他有了这一发现,自是越发不敢丝毫大意,以背贴墙,宁神听去。

  只听张少轩问道:“情形如何?”这话自然是问她去觑探醉道人的事了。

  二少夫人悄生生走近张少轩身边,在椅上坐下,一面压低声音说道:“二师哥幸亏没去,去了只怕麻烦大了。”

  张少轩矍然道:“怎么你被他发现了?”

  二少夫人道:“我蒙着脸去的,他不一定会想到是小妹,但他已经知道我是女的了。”

  张少轩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急道:“他会不会跟踪着你来?”

  二少夫人咭的一声轻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方才他要拿下我易如反掌,何用把我送出十丈以外?这是他分明不愿多事,你说他会跟踪我来吗?”

  张少轩重又回身坐下,望着他五师妹,说道:“你把经过如何,快说给我听听。”

  二少夫人道:“刚才我一路都很小心,就是飞上他住的那间后窗,自信不会弄出什么声音来……”

  张少轩低声道:“五师妹轻功一向很好,所以才有黑燕子的外号。”

  二少夫人娇嗔道:“你又笑我了。”

  张少轩道:“我的五妹,愚兄怎么敢笑你呢?”

  二少夫人答道:“你快坐好,正经些好吗?”

  张少轩道:“五师妹……”

  二少夫人倏地站起身,冷声道:“二师哥,你再这样,小妹就走了。”

  张少轩手足无措,尴尬的道:“五师妹,你……请坐,快说下去咯。”

  房内这一情形,谷飞云虽没看到,但他全听到了,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原来他们只是假凤虚凰,并非真的夫妻,那么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了。”

  二夫人道:“但就在小妹刚刚闪近他后窗,耳边就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贫道方外之人,酣卧之处,不喜有人觑伺,女施主请回。」话声入耳,陡觉一阵无形力道把我一个人裹着飞起,几乎连一丝抗力都来不及使展,就被一下送出十丈以外,等落到地上,才觉身上一松,丝毫也没有受伤……”
  
  张少轩吃惊的道:“他有这么大的本领。”

  “奇怪。”二夫人道:“小妹明明在他酒中下了「消功丹」,怎会……”谷飞云听得一惊,她居然在醉道长的酒中下了毒。

  张少轩道:“醉道人内功已臻上乘,今天下午,他整整睡了一个下午,也许是把「消功丹」逼出去了。”

  二少夫人娇笑一声道:“二师哥怎么忘了,仙子炼制的「消功丹」,任你内功再好,也无法逼出体外,因为它一入体内,就无迹可求,丝毫不会有异样感觉,怎么能逼得出来?少林掌门至善不是坐了一年关,他能逼得出来吗?”

  谷飞云听得不期一楞,暗道:“原来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闭关,是发现自己中了某种奇毒,希冀以禅功逼毒了,但坐关一年,依然没有把「消功丹」逼出来,足见此丹十分的厉害。”

  张少轩道:“希望醉道人不知是你下的才好,不然,他岂会轻易放过我们?”

  二少夫人嗤的笑道:“你只管放心吧,没凭没据,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我下的毒,只是大师哥交代的事儿,我们却交了白卷。”

  张少轩道:“我们要道觉布置的,道觉也做到了,谁会料到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来?现在我担心的少林寺的事,别让他发现才好,不然我们两年来的努力,都会被破坏了。”

  谷飞云听得又是一楞,忖道:“道觉?不就是知客堂的住持吗,他们要道觉布置什么呢?是藏经阁伤人之事?”

  二少夫人凝视着他,笑道:“二师哥,你好像很会杞人忧天。”

  张少轩笑道:“那倒不是,愚兄亲手策划之事,极不允许有人破坏。”

  “好啦。”二少夫人娇躯一个轻旋,说道:“我要回房去了。”

  张少轩望着她,轻轻叫道:“五师妹。”

  二少夫人眨着眼睛,问道:“二师哥还有什么事吗?”

  张少轩走上一步,说道:“五师妹,这两年来,愚兄对你的情莆,你难道一点也不了解吗?”

  二少夫人后退一步,挽首道:“二师哥,小妹奉师父他老人家之命,来扮演这个二少夫人,小妹不得不来,二师哥对小妹的情意,小妹十分感激,二师哥不要逼我好吗?”
  
   

  谷飞云眼看没有什么好听的了,就悄悄退下,然后拧身纵起,一路疾行,赶回芝苑,刚越墙而入。就听到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小施主回来了,快到贫道房里来,这里两个使女,都已入了睡乡,再也没人敢来觑伺了,你只管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好了。”谷飞云登上楼梯,走到左首一间房门口,推门而入。

  醉道人盘膝坐在床上,含笑道:“辛苦小施主了,请坐。”谷飞云在床前一把椅子坐下。

  醉道人问道:“小施主看到了些什么?”谷飞云就把方才见到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醉道人听得只是点头。

  谷飞云问道:“道长是否中了二少夫人的「消功丹」呢?”

  醉道人微笑道:“贫道如果中了毒,还能去救少林寺的和尚?”

  谷飞云道:“听他们口气,少林方丈闭关一年,还是没把「消功丹」逼出体外。”

  醉道人笑道:“岂止少林方丈一人?你不是和至慧大师对过一掌吗?你纵然练成太清心法,但总究功夫尚浅,以老和尚数十年修为,怎么会发不出第二掌来?”

  谷飞云矍然道:“这么说,至慧大师也中了他们的「消功丹」。”

  “岂止至慧大师?”醉道人喟然叹道:“这是武林中另一场劫运,差幸师父他老人家洞烛先机,找百草前辈要来了解药,否则贫道此刻只怕也和至慧大师一样,自顾不暇了呢。”

  谷飞云惊异的道:“他们究是什么人门下呢,连少林寺也敢下毒?”

  醉道人笑了笑道:“就因为有这批魔头出世,才造化了小施主。”

  谷飞云听他语含玄机,忍不住抬目问道:“道长……”

  “小施主不用多问,日后自知。”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摇了下手,笑道:“贫道和至慧大师有约,还得到少林寺一行,小施主只管回房休息,今晚不会有什么事了。”

  谷飞云道:“在下和道长一起去。”

  “不用。”醉道人跨下木床,含笑道:“贫道一个人去,比较方便,因为此行不宜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极端机密之事。”
  
   

  至慧大师因醉道人曾以「传音入密」说过,今晚二更有事要和自己详谈。醉道人说得如此郑重,可见必然是很重要的事了,老和尚自然要等。现在快接近二更了,禅房窗前似有一阵微风吹过,至慧大师暝目趺坐的人目光微抬,蔼然笑道:“道友来了?”随着话声,一脚跨下禅榻,站起身来。

  醉道人已经跨入禅房,稽首道:“有扰大师清修。”

  至慧大师台十道:“道友深夜光降,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

  “善哉,善哉。”醉道人单掌当胸,说道:“大师说得是,贫道正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奉告。”他在禅榻旁一张木椅上坐下。

  至慧大师就在禅床上坐下,道:“道友请说。”

  醉道人问道:“贫道想问大师,贵寺知客堂道觉为人如何?”

  至慧大师一怔问道:“不知道觉有什么不对吗?”

  醉道人道:“大师先请回答贫道的话。”

  至慧大师平静的道:“道觉中年出家,在敝寺已有十几年了,为人颇善交际,所以方丈要他担任知客……”

  醉道人道:“在未出家以前呢?大师可知他的出身?”至慧大师道:“他俗家姓段,好像是郑州人。”

  醉道人又道:“那张少轩呢?”

  至慧大师含笑道:“少轩是大师兄的记名弟子,他尊翁是敝寺的大护法,和道友也是素识,道友怎么会问起他来的呢?”

  “问得好。”醉道人笑了笑道:“那么大师可知张少轩两年前结了婚,这位二少夫人是哪一家的千金?”

  至慧大师心想:“这醉道人今晚怎么了?”一面答道:“少轩结婚之日,大师兄和老衲都去了,二少夫人好像是他们的远戚,渑池陈家来的。”

  醉道人笑道:“大师可知昨晚藏经阁这件事,是什么人安排的吗?”

  “安排?”至慧大师听得不期一怔,他自然听得出来,安排者?不是单纯的夜闯藏经阁,而是有人预谋的。他两道花白眉毛微微一摆,问道:“什么人?”

  醉道人不待他说下去,立即接着道:“大师还是听贫道说吧,安排这件事的人,就是贵寺的知客僧道觉……”

  至慧大师身躯一震,骇异的道:“怎么会是道觉?藏经阁两名弟子身负重伤……”

  醉道人没有理他,接着道:“至于那一男一女,正是张少轩和他妻子了。”

  至慧大师似有不信之色,望着醉道人迟疑的道:“道友……他们……”

  老和尚一代高僧,但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少林寺大门,江湖险恶,他还是不大清楚,因此听了醉道人的话,一时之间几乎难以置信,也难以措词。他这句「道友」、「他们」,很想说:“道友会不会弄错?他们这样做有何目的呢?”但他都只说了半句。

  醉道人朝他笑了笑道:“大师也许不相信,道觉可能是受张少轩的主使,为的就是嫁祸给谷小施主,好这件事暂且不谈,贫道今晚来此,主要是为了少林寺的安危。”

  至慧大师又是一怔,问道:“道友之意,是说少林寺有什么危机了?”

  醉道人讶然道:“大师难道还没有察觉吗?”

  “阿弥陀佛。”至慧大师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才道:“道友所言,必有所据,但老衲却并无所觉。”

  “唉。”醉道人微微摇头道:“大师有道高僧,不知江湖人心险恶,难道方丈大师坐关之前,没和大师说什么吗?”

  至慧大师瞠目道:“方丈没和老衲说过什么?不知道友知道了些什么?”

  醉道人道:“那么就说大师吧,难道大师和谷小施主对过一掌之后,忽然真气不继,也一点不觉得可疑吗?”

  至慧大师耸然动容,说道:“今日上午,老衲和谷小施主硬对一掌第二掌出手,就立觉体内真力不继,这一情形,确是从未有过,但后来渐渐恢复,老衲也曾运气检查,又并无异处,老衲只当年事已高,体力衰退了,听道友之言,莫非另有原因?”

  “不错。”醉道人颔首道:“大师第二掌忽然体力不继,是中了「消功丹」之故,方丈大师一年前忽然要闭关静修,也是因为发现体内时有不继之象,只当运功出了岔,才闭关的,不仅二位大师中人暗算,只怕少林僧侣,全已被人下了「消功丹」,一旦有事,就不堪一击了。”

  至慧大师惊出一身冷汗,急急问道:“道友如何知道的?”

  醉道人人道:“大师还记得三十年前的阐教教主吗?”

  至慧大师矍然道:“老衲记得,他勾结白莲教、红灯教,号称三教合一,倡乱江湖……”

  醉道人接口道:“那场乱局,是少林寺联合武当派把他们剿平的。”

  至慧大师道:“莫非他们的门人弟子,又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了?”

  “岂止是他门人弟子?”醉道人道:“这老魔头销声匿迹了三十年,最近又有死灰复燃之势,家师料到这老魔头一旦重出江湖,首当其冲的该是少林、武当两派了,所以要贫道赶来面见方丈大师。这老魔头昔年从西域带来用「迷迭香」练制的慢性毒药,能使人功力渐渐散失,只有百草前辈的「百草丹」能解,贫道也带来了。”

  至慧大师感激的道:“老神仙真是武林万家生佛,不是老神仙洞瞩先机,敝寺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呢?”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莫非是道觉这孽障?”

  醉道人道:“据贫道所知,那张少轩夫妇二人,都是老魔头的门下。”

  “这怎么可能呢?”至慧大师惊诧的道:“少轩是大师兄的记名弟子,怎么会投到老魔头门下去的呢?”

  醉道人攒攒眉道:“张少轩是二师兄,他妻子是五师妹,从这一称呼看来,他投入老魔头门下,应该不是近年的事了。”

  至慧大师沉声道:“这孽障如此胡作非为,敝寺戒律堂决不会轻易就放过他的。”

  醉道人笑道:“你们少林寺的事,贫道就管不了了。”一面伸手从身边取出一个青瓷药瓶,交到至慧大师手中,郑重的道:“这是「消功丹」的药,每人只需一粒,大师收好了。”

  “阿弥陀佛。”至慧大师双手接过,口中连诵佛号,合十道:“老衲代表少林寺,敬向老神仙致谢。”

  “大师不可多礼,好了。”醉道人打着稽首还礼,一面说道:“贫道要办的事已经办好,该告辞了。”接着嘴皮微动,又以「传音入密」和至慧大师说了几句,才举步往外行去。

  至慧大师连连点头,送到禅房门口,合十道:“道友好走,恕老衲不送了。”话未说完,只见醉道人大袖一挥,一道人影已凌空飞射而去,快若闪电,只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老和尚看得暗暗点头,这位醉道友和他师父一样,游戏风尘,光是这份轻功,自己就望尘莫及。
  
  醉道人回转西山别墅宾舍,就替明珠、明月解开睡穴。张少轩敢情因五师妹夜探宾舍,被醉道人隔着窗户,以内力把她送出十丈以外,被镇慑住了,这一晚果然没敢再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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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袭无功

 

  第二天一早,谷飞云盥洗完毕,走过回廊,只见醉道人一手扶着栏杆正在望着远处,口中笑道:“小施主起来了?”

  谷飞云忙道:“道长早。”

  醉道人没有回头,却以「传音入密」说道:“今天咱们还要在这里留一天,但你不妨告诉张少轩,急于赶路,向他告辞,他一定会留你的,这样再留一天,就可以使他不会起疑了。”

  谷飞云看他无缘无故忽然以「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道:“莫非有人偷听我们说话不成?”一面也以「传音入密」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再留一天?”

  “没错。”醉道人仍以「传音」说道:“小施主到时候就会知道。”谷飞云是一面说话,一面朝醉道人走去,是以即使有人觑伺,也不易发现,这时正好走到醉道人身旁。

  醉道人才转过身来,含笑道:“小施主,咱们出去走走,三位小姑娘也快来了。”

  谷飞云应了声「是」,转身之际,眼角飘动,果见走廊转角处青影一闪而没,心中暗道:“这两个丫头果然是张少轩的眼线。”两人走下楼梯,出了芝苑,就在牌坊前面站定。

  醉道人轻微的叹息一声道:“在这里安置了一批实力,少林寺近在咫尺,还一无所觉,光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张少轩夫妇极非易与之辈。”

  谷飞云惊异的道:“他们在这里安置了一批实力?”

  醉道人道:“你没看出来吗?庄上的庄丁仆佣和丫环使女们,无一不身手敏捷,个个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依贫道看,人数至少也在一百人以上,一旦有什么行动,这批人手,就不可忽视。”

  谷飞云哦道:“少林寺怎么会被蒙在鼓里,视而不见呢?”

  醉道人笑道:“少林寺知客堂住持道觉,是郑州虎段天发的远房堂叔,可能早就和张少轩有了勾结。”

  谷飞云哦道:“这就对了,道觉还以为段天发的死,和在下有关,所以要设计嫁祸于我们了。”

  醉道人微微摇摇头道:“只怕另有原因……”话声未落,只见荆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一起走来。珠儿首先叫道:“醉道长,谷大哥早。”

  谷飞云道:“你们都起得早啊。”

  冯小珍抢着道:“我们本来早就来了,是二姐说的,怕醉道长还没有醒,所以这时候才来呢。”

  醉道人笑道:“贫道醉得最厉害,听到你们三个人的脚步声,也会被吵醒过来。”

  珠儿道:“我听师公说,你老已经修成天耳通,一里外有人说话,都可以听得到。”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你师公把贫道说得太高了,有这样修为的人,除了你师父、师公,和家师之外,就没有几个人了,贫道还差得远哩。”

  谷飞云问道:“你们吃了早餐没有?”

  冯小珍道:“还没有,我们要到这里来找你们,春兰说把我们的早点送到这里来好了。”

  只见明月俏步走出,躬身道:“道长、谷公子、三位姑娘,请进来用早点了。”

  醉道人道:“大家进去吧。”进入起居室,两名使女早已在八仙桌上摆好五副碗筷,装好了稀饭,四式小菜和两笼蒸饺,一笼是素的。

  冯小珍道:“这里的人办事真快捷,我们刚来,早餐就准备好了。”

  明珠欠身道:“芝苑、兰苑,一切饮食,都是一个厨房办的,春兰姐姐去交代厨房里,把三位姑娘的早点开到这里来,厨房的人就送到这里来了。”

  冯小珍道:“原来如此。”五人坐下,就各自吃了起来。

  荆月姑问道:“大哥,我们早餐之后,是不是该起程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二妹说得极是,我们已经打扰了张二公子一天,今天正该告辞了。”

  只听门外有人朗笑一声道:“谷兄怎么就要走了,是不是嫌兄弟招待不周?”随着话声,张少轩手摇摺扇,缓步走了进来。

  谷飞云看他一脸笑容,举止潇洒温文,真想不到他竟会是老魔头门下二弟子,一面慌忙站起身,拱手道:“二公子早,在下兄弟实因有事在身,昨天已经打扰……”

  张少轩没待他说完,摆着摺扇,口中「唉」了一声,才道:“昨天兄弟已经和醉道长说好了,诸位难得到少室山来,要在敝庄多盘桓几天,怎好马上就要走呢?除非是嫌兄弟这主人招待不周了。”

  “二公子言重。”谷飞云道:“在下急于要找家父家母下落,所以不便久留,还请二公子原谅。”

  醉道人含笑道:“谷小施主说的也是实情,但二公子生性好客,想挽留你们多住几天,可以稍尽地主之谊,也是一片诚意,这样吧,咱们就再留一天,明天再走不迟。”

  珠儿咭的笑道:“醉道长是舍不得十五年的窖藏花雕吧?”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珠儿姑娘说得一点不错,从前贫道到西山别墅来,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没有好酒的地方,如何留得住贫道?”
  
   

  早餐之后,张少轩吩咐庄丁送来了两缸十五年陈的花雕,就这样,醉道人就不参加年轻人的行列。由张少轩陪同谷飞云等四人畅游少室山附近的几处名胜,他也乘机探听珠儿的来历,这也是大师兄交代的。他要探问珠儿来历,自然要在最恰当的机会,以最技巧的口气加以试探,但珠儿人小鬼大,只要你问到她师门的情形,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晌午时光,回到西山别墅,两名使女早已摆好杯筷,由张少轩和二少夫人作陪,但醉道人却在大家回来之前,一个人喝了半缸好酒,又醉倒了。因此这顿午餐,只有谷飞云等四位客人,和身为主人的张少轩夫妇一共六人。

  二少夫人最多二十二三,和荆月姑、冯小珍大了不过四五岁,昨天中午,因为有醉道人在座,大家又是初次见面,未免拘束,今天全是年轻人,没有拘束,自然就谈得比较投机。她不但学着谷飞云的口气,叫她们二妹(荆月姑),三妹(冯小珍),小妹子(珠儿)对谷飞云也熟不拘礼,俏眼横波,娇笑如铃,不时的给「谷公子」夹菜、劝酒,显得亲切而殷勤。

  张少轩虽然不善喝酒,但温文有礼,谦恭好客,如果谷飞云不是昨晚亲耳听到,他是在少林寺僧侣身上下「消功丹」的主谋,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通天教主门下的二弟子。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启禀二公子,秦公子和他少夫人来了。”

  张少轩口中惊喜的啊了一声,慌忙站起来,目光朝二少夫人看了一眼,才道:“秦兄夫妇难得到我们庄上来,你在这里招呼谷兄四位,我出去接待他们。”

  二少夫人含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招待的,哦,他们这时候来,自然还没有用饭,你要人吩咐厨下,把筵席放到东阁去。”张少轩点点头,朝谷飞云抱抱拳,还没开口。

  谷飞云已经站了起来,抱拳道:“二公子既然有贵客来了,而且还有女眷,贤伉俪自然应该一起出去,在下兄妹酒醉菜饱,不用二少夫人招待,也该告退了。”

  张少轩道:“菜还没有上完,谷兄四位……”

  谷飞云道:“在下真的吃饱了,二公子千万不用客气,我们先回芝苑去,贤伉俪只管请便。”

  张少轩连连拱手道:“真不好意思。”

  二少夫人瞟着眼波娇笑道:“谷公子即然这么说了,就不用客气了,秦公子夫妇已在客厅等着,我们快出去吧。”

  谷飞云等四人一起离开西花厅,走到山坡间,谷飞云四顾无人,说道:“他们口中的秦公子,不知是什么人?”

  冯小珍道:“人家来的客人,管他们是谁呢?”

  谷飞云道:“你还不知道,张少轩和二少夫人,乃是师兄妹,根本不是夫妻。”

  荆月姑奇道:“大哥怎么知道的?”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他们是通天教主门下。”

  珠儿啊道:“大哥,这么说来,他们是束无忌的师弟、师妹了。”

  冯小珍低哦一声道:“对了,昨晚醉道长要我们不可出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谷飞云笑道:“三妹果然聪明,一下就猜着了。”

  冯小珍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头也喜不自胜,一面急着问道:“大哥快说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事情多着呢。”谷飞就从昨晚醉道人要自己隐伏他后窗下的花丛说起,详细说了一遍。

  冯小珍道:“还有呢?醉道长去少林寺的事,你还没说呢。”

  谷飞云道:“我不知道醉道长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珠儿道:“早上大哥要走,醉道长还答应他要我们多住一天,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留的?”

  荆月姑道:“醉道长要我们多留一天,自然有他的道理。”

  冯小珍睁大眼睛,轻啊道:“对了,说不定今晚会有事呢。”

  珠儿咭的笑道:“有事最好,今晚我们就可以瞧热闹了。”

  突然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瞧热闹可以,但绝不可以出手。”

  珠儿喜的叫道:“醉道长。”

  谷飞云道:“醉道长喝醉了,还没有醒呢,你嚷什么?”

  珠儿道:“刚才就是醉道长在我耳边说话咯。”

  冯小珍急着问道:“他和你说什么呢?”

  珠儿道:“他说:「瞧热闹可以,但绝不可以出手」,有热闹瞧,不出手就不出手咯。”

  荆月姑道:“这么说,刚才来的秦公子夫妇,说不定也是他们的同党了。”

  珠儿道:“要不,我去瞧瞧。”

  荆月姑忙道:“你别乱闯,不要说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是夜晚,张少轩如果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武功决不会差,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打草惊蛇?”

  谷飞云道:“二妹说得不错,你不可鲁莽。”

  珠儿道:“好嘛,不去就不去嘛。”

  大家边说边走,眼看快要走近芝苑,荆月姑脚下一停,望着谷飞云问道:“谷大哥,待会也许说话不方便,不如先商量好了,我们晚上什么时候,在哪里集合?”

  谷飞云低声道:“我们初更时分,就在芝苑牌坊前面见面好了。”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又道:“你们出来前,务必先点了两个使女的睡穴,别让他们发现了,这里的使女,就是张少轩的眼线,窥视着我们的举动言行,所以要特别小心。”

  冯小珍抢着道:“我们早就看出来了,要收拾她们还不容易?”

  谷飞云道:“派在芝苑和兰苑的使女,一身武功极不寻常,你们可得小心。”

  荆月姑笑道:“有珠儿妹子出手,还怕她们不乖乖的躺下去?”

  珠儿高兴得眨着眼睛,咭的笑道:“谷大哥放心好了。”
  
   

  张少轩、二少夫人双双走出西花厅,进来通报的庄丁垂着手道:“启禀二公子、二少夫人,秦公子伉俪已由田管事陪同,在公子书房里待茶。”

  张少轩点点头道:“你快吩咐厨房,整治一席酒菜,送到东阁里去好了。”那庄丁恭身领命,急步退去。

  张少轩赶到书房,掀廉走入,目光转动,不禁一怔。方才庄丁来报,说是秦公子夫妇来访,所谓秦公子夫妇,原是三师弟秦剑秋和六师妹白素素。哪知目光这一转,发现坐在书房里的,除了三师弟秦剑秋,六师妹白素素,连大师兄束无忌也来了,还有武当名宿归二先生,另外还有四个人,自已并不认识。

  张少轩夫妇慌忙趋了过去,恭敬的一起叫了声:“大师兄。”

  束无忌豁然笑道:“二师弟、五师妹,没想到愚兄也来了吧?方才是愚兄故意要庄丁只说三师弟、六师妹来了,这样才不至使醉道人和谷飞云起疑罢了。”

  张少轩恭敬的道:“大师兄想得周到。”接着朝归二先生抱拳道:“归老莅临,在下欢迎得很。”然后才向秦剑秋、白素素二人含笑道:“三师弟、六师妹请坐。”

  束无忌道:“来,二师弟、五师妹,愚兄给你们引见……这位是名重一时的羊角道长,这位是用毒能手人称毒手郎中的秦大山秦老哥,这二位是尺炼双杀呼延赞、呼延弼兄弟……”接着又向四人道:“他就是在下二师弟张少轩、五师妹祝纤纤。”

  张少轩一一拱手,连说着「久仰」、「幸会」和「欢迎光临」等话,大家重又落坐。束无忌朝张少轩询问了醉道人和谷飞云等人的情形,张少轩、祝纤纤二人一一答了。

  束无忌摺扇轻摇,郑重的道:“谷飞云一身所学,很有可观,当日师父他老人家曾有收归门下之心,不想他居然潜逃出谷,师父对此事极为震怒,此子不除,终必为本门后患。”

  秦剑秋道:“既然如此,就把他除去好了,难道有什么顾虑不成?”

  束无忌朝他笑了笑道:“要除去谷飞云原非难事,但他后面有南山老人撑腰,譬如这次西来,居然还有醉道人暗中保护。”

  秦剑秋道:“这个容易,二师兄不是和醉道人很熟吗,他从前不是也经常到西山别墅来的吗?明天谷飞云等人向二师兄辞别,二师兄只要把醉道人多留几日,事情不就摆平了吗?”

  束无忌白皙的脸上不禁飞起一丝笑意,颔首道:“三师弟这一计策,倒可一试。二师弟,明天你有把握留得住醉道人吗?”

  张少轩道:“这个……小弟也没有十分把握,但醉道人从前到西山别墅来,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最近有十年没来,是因为他去云游天下名山,但他嗜酒如命的脾气,却丝毫也没改,明天由小弟和五师妹坚决挽留,我想也许可以留得住他。”

  束无忌摺扇在手掌心敲了一下,含笑道:“这样就好。”

  一名庄丁走了进来,垂手道:“启禀二公子,酒筵摆在东阁,可以请贵客入席了。”

  张少轩站起身,拱拱手道:“各位道长、大师兄、三师弟、六师妹,一起请到东阁入席了。”束元忌算得也没有错,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做梦也想不到当天晚上,西山别墅竟会出事。
  
   

  晚餐前,醉道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里休息。现在大家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醉道人的了,好像不喝醉,就名不符实似的。嗜酒如命,每喝必醉,这也是醉道人的可爱之处。现在快接近初更了,谷飞云悄悄跨下床来,悄悄推开右首窗户,穿窗而出,落到地上,依然十分小心的朝芝苑正面绕去。

  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两个小丫环已被贫道点了睡穴,小施主只管大大方方走出去好了,你们会合之后,从芝苑下去,离山麓还有一二十丈光景,左首有一条小径,可以攀登一处石崖,那里正好居高临下,面对整座庄院,你和他们到崖上去,就可一目了然,也不虞她们惹事了。”

  谷飞云应道:“在下知道。”举步走出,来至牌坊前面,过没多久,只见荆月姑、冯小珍、珠儿三人,也迅快的走来,人还未到,就听冯小珍压低着声音娇笑道:“大哥,今晚很刺激咯。”

  珠儿道:“刺激的还在后头呢。”

  谷飞云问道:“你们把两个使女都制住了吗?”

  珠儿得意的笑道:“这还会有问题吗?”

  谷飞云道:“那好,你们随我来。”说完,举步朝外就走。他们下了平台,一路寻着石级往下,行到快近山麓,果见左首依稀似有一条小径,这条小径十分逼仄,若非谷飞云目能夜视,几乎无法辨认。

  三位姑娘跟着谷大哥折入小径,冯小珍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谷飞云回头笑道:“这是醉道长指示,要我领你们到这里来的。”

  四人一路疾行,不一会,前面果然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石崖,谷飞云领先从石崖侧面攀登上去,三位姑娘也依次攀登而上,崖上还算平正,约有四五丈见方。谷飞云俯下身子,吹去灰沙,就坐了下来。荆月姑也傍着他坐下,一面说道:“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庄院,任何一处有什么动静,都可以一目了然。”

  冯小珍问道:“今晚不用我们出手吗?”

  谷飞云含笑道:“醉道长就是这个意思,要我们坐山观虎斗,不准我们多管闲事。

  珠儿甩下了辫子,目注庄院,凝惑的道:“不知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人会找上西山别墅来呢?”

  谷飞云道:“小妹子,你先坐下来,待会不是就知道了吗?”

  荆月姑悄声道:“你们说得小声一点,夜深人静,我们身在高处,话声容易传出老远的。”

  谷飞云点头道:“二妹说得是。”

  荆月姑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大哥要叫我二弟才是,万一在路上顺口叫了出来,不就让人笑话吗?”

  谷飞云道:“好,好,我以后一定注意就是了。”

  冯小珍是个生性好动的人,坐了一会,眼看庄院中一片黝黑黑的,不见丝毫动静,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好沉闷咯,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谷飞云也觉得有些奇怪,西山别墅有不少庄丁,从自己观察所得,每个人都步履轻捷,分明都有一身武功,他们纵然在自己等人面前,尽量掩饰,也无法掩饰得住。依照常理,偌大一座城堡,夜晚至少也有巡逻的庄丁,但今晚不仅四处一片漆黑,连巡更的人也没有一个,沉寂得几乎像是一座空城,这情形岂非有反常情?

  就在此时,忽见城墙外西北两侧似有不少人影,俯身疾行,渐渐接近围墙,又迅快的隐伏下去。两边人数,少说也各有数十人之多。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这些人会是什么路数呢?”一面低声道:“你们快瞧,围墙外西、北两首,各有几十个人已经掩近围墙了。”

  冯小珍凝足目力,依然看不到什么,问道:“人在哪里?”

  谷飞云道:“他们都是俯着身子疾行,现在已在墙外隐伏下去。”刚说到这里,接着低哦一声,又道:“南首也有人来了,也有几十个人,这一批人好像没有掩饰行藏,是朝大门来的。”

  珠儿问道:“谷大哥,你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吗?”

  谷飞云笑道:“我只能看到幢幢人影,哪里分得清是什么人?”

  荆月姑道:“这就奇了,三处合起来,岂不有一百五六十人,这会是哪一路的人呢?”

  冯小珍道:“来的当然是西山别墅的敌人了。”

  “对了。”荆月姑道:“庄院中一片漆黑,可能是张少轩早就得到消息,有了戒备。”

  “不错。”谷飞云道:“他早已知道今晚有强敌压境,所以事前就有了布置,不然不会如此沉寂的。”

  珠儿道:“醉道长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不然,他怎么会说瞧热闹可以,要我们绝不可以出手呢。”

  荆月姑道:“对呀,西山别墅今晚有强敌压境,醉道长怎么会知道的呢?”
  
   

  正说之间,南首的一行人已经到了城堡大门之前,他们既未掩饰行藏,就在门前站停下来。接着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西山别墅守门的庄丁听着,你们快即进去通报,就说少林寺监寺大师来了,速请二公子出来迎接。”此人声音铿锵,是以「千里传音」送出,因此连隐身在庄后石崖上的四人都可以听得到。

  谷飞云不禁一怔道:“来的会是少林寺的监寺至慧大师。”

  荆月姑道:“少林寺出动了这许多人。”

  冯小珍道:“庄院里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过了一会,只听那苍劲声音又道:“西山别墅的庄丁们,你们听到没有?少林寺监寺大师来了,快叫你们二公子出来迎接。”话声足可传遍庄院每一角落,但庄院中还是没有半点声息,也没人答话。

  谷飞云道:“看来张少轩准备和少林寺放手一搏了,不然不会不加理会的。”

  荆月姑道:“他无缘无故怎么会和少林寺反目的呢?”

  谷飞云道:“我看一定是有原因的……”

  话声未落,突听一个苍老声音沉喝道:“这孽障既然拒不开门,至通师弟,你给我破门而入。”这说话的是监寺至慧大师的声音,方才那苍劲声音,则是达摩院长老至通了。

  接着但听至通大喝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砰」然巨响,敢情他以「金刚掌」劈开大门,口中发出一声大笑,说道:“大门已启,监寺、院主请。”

  原来今晚除了达摩院住持至慧大师和长老至能、至济、至通,及十八名护法弟子外,还有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师、长老至中率同十八名护法弟子同来。至通口中的「监寺」自然是至慧大师,「院主」则是至清大师了。

  至清大师合十躬身道:“师兄请。”至慧大师合十答礼,当先举步跨入大门,他身后则是至清大师,然后是四位长老至能、至济、至通、至中,然后是达摩、戒律二院的三十六名护法弟子,分作两行鱼贯走入。

  至慧大师手持镔铁禅杖,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间,面对大厅,停下步来,沉声道:“张少轩,老衲和戒律院至清师弟来了,你还不出来迎接?还有,本寺叛徒知客堂道觉,畏罪潜逃,来至西山别墅,你若是不想担负窝藏叛徒的罪名,速把道觉捆绑送出,万勿自误。”他这番话自是以上乘内力说出,整座西山别墅的任何角落,均可清晰听到。

  隐身石崖上的荆月姑轻哦一声,低低的道:“大哥,这就对了,少林寺知客僧道觉,一定和张少轩早有勾,结昨晚醉道长去了少林,跟至慧大师说出道觉的事,道觉在寺内一定有很多同党,也广布了眼线,眼看东窗事发,就潜逃到西山别墅来了,至慧大师也就假追捕道觉为名,找上西山别墅来了。”

  谷飞云颔首道:“可能就是这样。”

  至慧大师喝声完毕,西山别墅大厅上依然一片沉寂,就是其他地方,也都黝黑沉寂,不见一丝灯光,不闻一点人声,好像整座庄院,久已无人居住一般,自然也没有人答话了。至清大师合十道:“师兄,这两个孽徒沆瀣一气,不肯出来,依小弟之见,只好派人进去缉拿了。”

  至慧大师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接着朝至能、至济二人吩咐道:“至能、至济师弟,你们率同护法弟子由左首进去搜索,如果有人顽抗,一律给我拿下好了。”

  至能、至济二人躬身道:“小弟领命。”

  至慧大师又道:“至通师弟,你和至中师弟,率同戒律院弟子从右首进去搜索,如有顽抗,也给我一起拿下。”

  至通、至中二人同时躬身道:“小弟领命。”

  至通抬目道:“两位师兄只有两个人留在这里吗?”

  至慧大师微微一笑道:“凭愚兄和至清师弟二人,还怕孽徒不成,你们快去吧。”至能、至济、至通、至中四人各自手持禅杖,率同达摩、戒律二院弟子,分作两路,一左一右,迅即往里走去。
  
   

  崖上冯小珍看得奇怪,低声说道:“大哥,张少轩勾结道觉,现在少林寺的人已经破门而入,怎么还不出手呢?”

  荆月姑道:“这事情确实有些奇怪,张少轩夫妇既是通天教主门下,武功自是极为高明,何况庄中还有一百多名庄丁,也个个身手敏捷,武功不弱,少林寺僧人已经破门而入,怎么会没有一个人抵抗的呢?”

  谷飞云目注庄院,一面笑道:“二妹,你这话说错了,如果他全庄的人已被拿下,才能说没有一个人抵抗,现在既没有人被擒,只能说双方没有遭遇罢了。”

  珠儿道:“那他们庄上这些人呢?”

  少林寺达摩、戒律两院的人,进入庄院内宅,差不多有一刻工夫之外,但整座庄院依然静寂如故,不闻一点打斗之声。这是说,他们一直没有遇上庄院里的人了,这是不可能的事。谷飞云也深感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双眉微蹙,迟疑的道:“莫非张少轩另有什么阴谋不成?”

  荆月姑道:“大哥认为他有什么阴谋?”

  谷飞云道:“这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总之,偌大一座西山别墅,不可能会一个人也没有。”就在他们说话之时,已可看到少林寺左右两队僧人,已从内宅搜索到后院,现在他们又从后院分头搜索到山麓,已有一队人循着石级前去芝苑、兰苑。

  珠儿小声道:“庄院里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哦,大哥,芝苑里的明珠、明月,和兰苑的春兰、香兰,都被点了穴道,这回要落到少林寺和尚的手里了。”

  谷飞云道:“我们现在也不能赶去给她们解穴呀。”

  冯小珍道:“对了,这四个丫头一定知道张少轩躲在哪里的了。”过不多久,只见那些和尚依然循着石阶退了下去。

  珠儿奇道:“谷大哥,他们好像没逮到人呢。”谷飞云早已看清楚了,他们并没有押着人下去,心中也暗自奇怪:

  荆月姑俏声道:“醉道长不是留在芝苑,醉卧未醒吗?”

  谷飞云笑道:“你以为醉道长真的一醉不醒吗?他可能下去了也说不定。”

  两队少林僧人搜遍了整座西山别墅,现在已从原路退了出去。至慧、至清两位大师此刻已经在大厅上枯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两队少林僧人也正好从左右长廊退出,相继走上大厅。左首一队是达摩院的护法弟子,由至能、至济二位长老率领。右首一队是戒律院护法弟子,由至通、至中二位长老率领。

  他们一个个右手持杖,左首单掌当胸,在石阶前停步,然后相对站定,只有四位长老举步走入大厅,由至能为首,朝监寺至慧、戒律院住持至清两人行了一礼,说道:“启禀监寺、院主,小弟等四人分率达摩、戒律二院弟子,搜遍整座西山别墅,不但不见张少轩夫妇及道觉三人,就是院中庄丁佣人,也一个不见,这座庄院,业已空无一人。”

  至慧大师听得不期一怔,说道:“会有这等事,他们撤走得竟会如此快法?”

  至清大师脸上微有愠色,沉声道:“全是道觉这孽障走漏了消息。”

  至慧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咱们寺中尚潜伏有张少轩的同党,不然道觉已被拿下,如何会被他脱逃,而且他脱逃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已出发,整个西山别墅的人,为数不少,要全部撤退,也不是半个时辰所能办得到……”

  至清大师矍然道:“师兄之意,是说张少轩早已得到道觉行藏败露的消息了?”

  “不错。”至慧大师颔首道:“照这情行看,他们很可能在上灯时分,已经全部撤走了,不然至远师弟率同两个罗汉阵的僧侣,分由北、东两路包抄过来,岂会毫无发现?”

  他口中的至远师弟,乃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率同两个「罗汉阵僧侣」,少林寺一个「罗汉阵」为一百零八人,两个「罗汉阵」,岂非来了两百一十六名僧侣?少林寺今晚精锐尽出,不仅出动了达摩、戒律两院的人手,还有两个「罗汉阵」由罗汉堂住持至远大师亲自率领,包围了西山别墅,但结果还是让张少轩夫妇和所有庄丁全都跑了。

  老和尚们还不知道今晚在西山别墅的,除了张少轩夫妇,还有束无忌、秦剑秋夫妇,以及武当名宿归二先生,羊角道人,毒手郎中,尺炼双杀等人。尤其这次全庄撤退,也是由束无忌所策划的。他不但是通天教主座下首徒,教中事务多半由他住持,因此也博得小诸葛之称。通天教主门下八大弟子,师弟妹们见到这位大师兄,无不十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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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方丈失踪

 

  却说至慧大师话声甫落,大厅门口,忽然微风一飒,酒气薰人,醉道人一手提着大红酒葫芦,急步抢入,大声道:“你们几位大师还在这里聊天,张少轩这小子只怕没安着好心,很可能去偷袭少林寺了。”

  「偷袭少林寺」这五个字钻进至慧大师耳中,心头不禁为之一震,要知少林寺虽然号称有八百僧侣,但达摩、戒律二院和罗汉堂乃是全寺的精锐,今晚几乎全出动了,留在寺中的除了方丈,只不过是几位长老和一些徒子徒孙而已。
  
  张少轩在西山别墅,有久经训练的百数十名庄丁,再有道觉领头,配合寺中和他们一伙的奸细,真要乘虚而入,偷袭少林,留在寺里的僧侣,又散居各处,实在难以和他们抗衡。少林寺不毁于一夕之间者,几希。

  “我们中了他的空城计。”至慧大师气得连话声也带着颤抖,急急挥手道:“速退。”接着又朝至通吩咐道:“至通师弟,你快去通知至远师弟,立即赶回寺去。”至通答应一声,举步朝外奔去。

  至慧大师才朝醉道人合十一礼道:“多蒙道友及时提醒,敝寺可能有事,老衲急于赶回寺去,希望道友也能去敝寺盘桓几天。”

  醉道人笑了笑道:“贫道还有几位朋友留在崖上,大师只管先走好了,贫道一定会赶去的。”

  至慧大师合十道:“如此,老衲就先走一步了。”老和尚话声一落,就和至清大师等人匆匆离去。

  醉道人走到大天井,仰首朝北,含笑道:“谷小施主,你们也可以下来了。”谷飞云等四人听到醉道人的声音,一起从石崖下来,绕到前进,醉道人还站在那里等候。

  谷飞云急忙迎了上去,说道:“道长可是有什么指示吗?”

  醉道人含笑道:“不错,贫道确实有一件事,要请珠儿姑娘帮忙。”

  珠儿忙道:“道长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醉道人嘴皮微动,说了一阵。

  珠儿喜形于色,连连点头道:“我会的。”

  “那好。”醉道人朝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三人道:“谷小施主、荆姑娘、冯姑娘三位可随贫道到少林寺去。”

  谷飞云心知醉道人刚才和珠儿以「传音入密」一阵,必然另有差遣,但不放心珠儿,依然问道:“道长,小妹子……”

  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就含笑道:“贫道有一件事要她去办,咱们只管先走好了。”说完,就飘然往外行去。谷飞云三人只好跟着他身后走去。
  
   

  西山别墅,在少室山西麓,少林寺就在北麓,相距并不太远,醉道人率同三人刚走进山门,就看到两个身穿灰衲的中年和尚站在阶前,急步趋上,由左首一个拿掌躬身道:“小僧奉监寺大师之命,在此恭候道长,道长和三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醉道人颔首道:“二位小师父请。”那两个灰衲僧人同时转身,双手合十当胸,迅即往里行去,进入山门,一路走向后进去。谷飞云自然看得出来,少林寺今晚几乎如临大敌,长廊、殿角到处人影幢幢,戒备极为森严。

  两名灰衲僧人一直把醉道人等四人领到达摩院门前,才脚下一停,朝里合十道:“启禀监寺,醉道长和谷施主四位来了。”

  里面传出至慧大师的声音说道:“快请。”随着话声,只见至慧大师和至清大师已经迅快的迎了出来,连连合十道:“道长,谷小施主三位请到里面奉茶。”

  进入达摩殿,烛光明亮,但殿上并无其他的人,敢情只有监寺至慧大师和戒律院主至清大师二个人。醉道人眼看至字辈高僧,除了至慧、至清,其余的一个不见,显然全部派了职司出去了,可见少林寺果然出了事,这就打了个稽首问道:“宝刹没有发生事吧?”

  至慧大师脸色凝重,合十道:“道友和三位施主且请坐下来再说。”醉道人也不客气,示意谷飞云等三人一齐落坐,一名小沙弥立即送上香茗就退了下去。

  至慧大师没待醉道人开口,就道:“老衲承道长指点,赶返敝寺,总算没有发现逆徒踪影,当即偕同至清、至远二位师弟,同往方丈室,向方丈报告此行结果,不料在方丈前面发现两名护法弟子,遭人点了死穴,仆卧阶下……”

  醉道人吃惊道:“张少轩胆敢潜入方丈室行凶……”

  至慧大师续道:“老衲和二位师弟急忙赶入寺中,又发现伺候方丈的小沙弥也被人点了死穴,倒卧在门内……”

  醉道人听得更是惊异,急急问道:“贵寺方丈呢?”

  至慧大师道:“方丈不在禅房之中,老衲和二师弟找遍方丈室,都没有找到方丈师兄。”没找到方丈,方丈岂不失踪了?他不好说「失踪」二字,所以只好以「没找到」作为代替。

  醉道人不期一怔,问道:“大师可曾发现方丈室内是否有动手的迹象?”

  至慧大师道:“没有。”

  醉道人又道:“贵寺方丈室,地处全中枢,那么是否有人看到方丈大师出去?”出去,就是被人劫持,但不好说劫持而已。

  至慧大师道:“也没有。”他接着又道:“今晚因老衲会同戒律院、罗汉堂几位师弟前去西山别墅,出动不少人手,所以特别叮嘱至成、至全二位师弟负责全寺戒备,各处殿宇也加强了守护工作,直待老衲赶回寺来,据各处守护弟子报告,均无丝毫动静。”

  “这就奇了。”醉道人攒攒眉道:“方丈大师这会去了哪里呢?据大师所说,守护方丈室的二名弟子和伺候方丈大师的小沙弥,全是被人点了死穴,显然有人潜入方丈室,但方丈室又并无动手迹象……”他沉吟续道:“这只有一种可能……”

  荆月姑接口道:“除非进去的是熟人。”

  醉道人道:“不错,此人可能就是张少轩。”

  至清大师怒声道:“这孽障胆敢叛师犯上……”

  “这也不大可能……”醉道人微微摇头道:“方丈大师一身禅功,已达上乘境界,就算张少轩已得老魔的真传,也不可能一招之间就制得住方丈大师,何况方丈大师已知张少轩勾结道觉,在僧侣们身上下毒之事,张少轩夤夜闯入方丈室,方丈大师岂会毫无戒备之心?”

  至慧大师道:“这就是老衲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醉道人又道:“再说,方丈大师纵然骤不及防,受制于人,但方丈室四周警卫森严,也无法把方丈大师运出去。”说到这里,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又道:“除非……”忽然停口不语。

  至慧大师道:“道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冯小珍抢着道:“除非寺内有人接应了。”

  至清大师脸色微变,哼道:“本寺弟子胆敢伙同外人,劫持方丈?”

  冯小珍道:“如果有人接应,那就是卧底来的人了,他们原是通天教的人,有什么敢不敢的?”

  谷飞云眼看至清大师面有愠色,急忙拦到:“二弟……”

  冯小珍道:“我说的是实话咯。”

  醉道人望着至慧、至清二位大师问道:“方丈大师失踪之事,不知寺中僧侣,是否全已知道?”

  至慧大师道:“老衲因此事关系重大,不宜宣扬,是以除了老衲等人知道以外,别无人知。”

  醉道人颔首道:“如此就好。”接着又哦了一声道:“贫道想去方丈室瞧瞧,不知方不方便?”

  至慧大师道:“道友大概想去查勘一番了,由老衲陪同前去,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醉道人站起身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吧。”一面回头朝谷飞云道:“谷小施主三位就在这里稍候。还有,珠儿姑娘也许很快就会赶来,叫她在这里等候好了。”

  至慧大师也朝至清大师道:“师弟就留在这里,陪陪谷小施主三位吧。”说完,就举步朝外行去,一面说道:“老衲替道友引路。”
  
   

  方丈室就在一进,居全寺中心,在第二进左首,是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前面有一个小花甫,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大客厅,布置古雅高贵,是专门接待官府贵人之用,平日很少开启,左首另有一个小客厅,则是方丈平日会客之所。

  再左则是方丈的禅房,分前后两间,前面一间是起居室,后面才是真正的禅房,方丈坐禅之室。至慧大师领着醉道人走进起居室门口,指着卫生阶,说明两名弟子就在这里被人点了死穴,进入起居室,又指着离门口地上,说伺侯方丈的小沙弥是在此处被人点了穴道的。

  醉道人沉吟道:“照大师的说法,方丈大师是在起居室失踪的了。”

  至慧大师道:“可能是,因为方丈大师兄要等候老衲的消息,所以并未进入禅房去,他平日也习惯在起居室处理事情的。”

  醉道人走近一张高背椅前,发现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烛座,还剩有半支蜡烛。烛座前有一盏白瓷茗碗,可见方丈大师就坐在高背椅上喝茶,室中果然不见一点和人动过手的迹象。

  醉道人目光凝注,忽然发现高背椅右手扶手上,依稀似有几点极细的淡黄粉末,这要是换在平时,也决不会去注意及此,但此时他是为了勘察至善大师失踪而来,必须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可疑之处,因此目光所注,人也立即俯下身去,用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抹了一下,就凑近鼻子仔细闻着。

  至慧大师在旁问道:“道友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醉道人突然冷笑道:“果然不出贫道所料。”

  至慧大师闻言喜道:“道友……”

  醉道人指着椅子右首靠手,说道:“这上面沾有几点淡黄粉末,正是迷失散遗留的痕迹,任何人只要闻上少许,都会立即昏迷不醒人事,但必须相距极近,要弹到对方口鼻之间,才能有效。”

  至慧大师沉吟道:“什么人能在方丈前面施展迷药呢?莫非真是张少轩?”

  醉道人道:“不错,只有他才能接近方丈大师。”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但方丈师兄已知张少轩是通天老魔头的二弟子,怎会……”

  醉道人嘿然笑道:“这叫做君子可欺其方,方丈大师已知张少轩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策划颠覆少林寺的负责人,今晚已由大师会同戒律院、罗汉堂前去缉拿,但张少轩却在此时,闯入起居室,如果跪在方丈大师面前,痛哭流涕,说他是冤枉的,叩请师父作主,方丈大师会对他骤然出手吗?但他却在方丈大师冷不防的时候,弹出迷失散,又有谁能预防呢?”

  至慧大师愤怒的顿足道:“道友推测得极为合理,这孽障当真丧心病狂,泯灭人性。”

  醉道人道:“好了,现在总算找到了证据,可以证实方丈大师确是被张少轩劫持的了,现在,咱们不妨研究研究他们是如何把方丈大师运出去的了?”

  至慧大师道:“道友经验丰富,要如何研究,还是要请道友指点。”

  醉道人道:“贫道想知道,就是今晚在方丈室四周布置守护的情形,而且还想请大师陪同贫道一起去走一趟,藉作实地勘察,不知是否方便?”

  至慧大师忙道:“道友经验丰硕,老衲为了方丈大师兄失踪,正要仰仗大力,怎会有不方便呢?老衲这就陪同道友四处看看。”
  
   

  两人退出方丈室,由至慧大师领路,在方丈室四周由置有明哨暗岗之处,走了一遍。每一岗哨,均由一名道字辈的僧人负责,每组均有八名僧人,腰备戒刀,手持禅杖,看去都有一身极好的武功,而且每一组和另一组之间,可以互相联络,只要稍有动静,即可互相支援,也立可传递消息,组织极为严密,就是飞鸟也恐怕难以飞渡,何况要想从这种情况之下,把人运出去,更极非易事。

  但少林寺方丈,就是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无故失踪,而且没有一人发觉,宁非怪事?醉道人心中暗暗嘀咕,但一直都没有开口。这些僧侣们一看到监寺深更半夜和一个酒气薰人的道人一起走来,心中也暗自纳闷不已,一一合十躬身。

  至慧大师早经醉道人叮嘱,不用跟岗哨的人引见,因此除了从每一岗哨经过之外,没有跟值岗的人员交谈,好像只是从他们面前经过而已。这样绕了一周,也差不多化了快近一顿饭工夫,才回转达摩院。

  这时已经将近四更,谷飞云和荆月姑、冯小珍已经足足枯坐了半个多时辰,虽然三人由至清大师陪着,至清大师乃是戒律院的住持,负责少林寺清规的人,平日为了维持尊严,不喜多言,已经成了习惯,这对谷飞云三人来说,实在感到乏味之至。这时看到至慧大师和醉道人一起走入,不觉全都站了起来。

  冯小珍首先抢着问道:“道长,是不是查出一点眉目来了。”

  醉道人拔开葫芦塞子,喝了口酒,笑道:“贫道又不是神仙,只是看了一遍,哪会马上就查得出眉目来?”

  冯小珍道:“不管贼人手脚做得如何干净,也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来的,只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如何瞒得过道长的神目呢?”

  醉道人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姑娘果然不愧冯镇远之女,所谓虎父无犬子,着实有些江湖经验。”

  谷飞云忙道:“三弟,有话等大师和道长坐下来再说不迟。”至慧大师和醉道人落坐之后。

  至清大师也忍不住问道:“师兄和醉道友同去,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至慧大师道:“方丈师兄可能是张少轩这孽障劫走的。”

  至清大师愤然道:“果然是这逆徒,他叛师欺祖,劫持方丈,这还得了?”

  至慧大师道:“目前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他把醉道人在方丈坐椅靠手上发现了几点淡黄粉末,认系「迷失散」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至清大师道:“张少轩纵或用迷失散把方丈师兄迷倒,但四周均有守护值岗弟子,要把方丈运出寺去,也极非易事。”

  至慧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通天教处心积虑,企图颠覆本寺,已非一朝一夕之事,试想道觉入寺已有十余年之久,由此推断,寺中难保不有第二个道觉,还没有被发现?”

  至清大师听得一呆,忍不住双拳紧握,愤怒的道:“只要被小弟发现这叛师逆徒是谁,小弟非要按清规把他处死不可。”老和尚敢情动了真火,说出来的话,不像是有数十年清修的有道高僧了。

  醉道人朝至慧大师问道:“大师这里,可有客房,让咱们休息,贫道和谷小施主三位,今晚来到贵寺之事,最好不可张扬出去。”

  至慧大师面有难色,合十道:“敝院只有禅房,只是二位女施主只怕不大方便了?敝寺规矩,原本不准妇女进入禅院之内,二位女施主怎好在禅房休息……”

  “这有什么不方便?”冯小珍抢着道:“规矩又不是一成不可变的,我们只是休息一会咯,何况我们又都穿了男装,大师只要把我们当作男人就好了。”

  醉道人笑道:“冯小施说得是,我佛在舍卫国说经,不是有比丘、比丘尼吗?他们若是不住在孤独园里,又住到哪里去?大师也太执着了,何况这二位女施主都穿着男装,事有权宜,我佛是决不会嗔怪大师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至慧大师口中连诵佛号,一面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敝院左首正好有两间单独的禅房,平日无人住宿,可供二位女施主休息,右首三间禅房,与老衲禅室为邻,道友与谷小施主可住右首三间。”

  “就这样。”醉道人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道:“二位就住左首两间,现在时候不早,快去休息了。”

  荆月姑问道:“道长,珠儿妹子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醉道人哦了一声,笑道:“她这时候还没有回来,说不定贫道这一着棋,就下对了,不过你们不用替她担心,珠儿机伶得很,不会有事的,大概天亮前后,一定可以赶回来的。”

  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哦了一声,朝至慧大师道:“贫道差点忘了,还要大师派一个人到山门前等候,珠儿姑娘一到,马上把她接到达摩院来。还有一件事,也要大师立即吩咐下去,昨晚值班的人,天一亮,就立即派人接替,今晚仍要他们依各人负责地区值岗,定点十分重要。”

  至慧大师虽然不知醉道人用意何在,但猜想此举必有原因,连忙点头道:“本来敝寺弟子,分为数班轮值,但道友既然吩咐,老衲自可办到。”一面朝至清大师合十道:“师弟,这件事就由你去调配,随便找个理由,把其他值班弟子另派任务,那么昨晚值班的人就可原班再值晚班了。”

  至清大师合十还礼道:“小弟遵命。”说完,迅速退了出去。
  
   

  珠儿果然在天色未明之前赶了回来,至慧大师早已派人在山门前等候,所以珠儿一到,那僧人立即把她领到达摩院来,并没惊动寺中弟子。醉道人没等她跨入大殿,已从禅房中走了出来,含笑道:“珠儿姑娘,辛苦你了。”

  珠儿喜孜孜的道:“辛苦倒还好,值得向道长报告的,是不负道长交办,总算有点眉目了。”

  醉道人眼睛为之一亮,忙道:“你先坐下来再说。”

  珠儿眼睛一转,问道:“谷大哥他们呢?”

  醉道人道:“天快亮了,他们都去休息了,只有贫道是酒徒,有酒喝可以通宵不睡。”

  珠儿在椅上坐下,举手掠掠鬃发,才道:“道长叫我隐伏屋脊,大概就在道长等人走后不久,果见四条人影从山径上飞掠而出,她们正是芝苑和兰苑的四名使女……”

  醉道人微笑道:“贫道早就料到张少轩撤走之前,必会留下记号,她们一定会赶去会合的。”

  珠儿道:“她们没有停留,出了西山别墅,一路往南奔行,这四个丫头狡猾得很,一会分开,两个先行,两个落后,一会又由两个落后的两个先行,本来两个先行的又隐伏起来,而且还不时的朝后打量,深怕被人跟踪,其实她们这点技俩,我早就猜透了,所以只远远的跟踪她们最后两人。”

  醉道人拔开葫芦塞子,喝了口酒,问道:“她们去了哪里?”

  珠儿道:“她们一路往南,进入快到汝州的一处大宅那里……”她咭的笑了起来,续道:“宅院里守卫好像很严,其实也没什么,我看她们飞上墙头,每人左手指了指天,就进去了,我也依样葫芦,用左手朝天指了指,就这样进去了。”

  醉道人口中「唔」了声道:“这大概是通天教的记号了,唔,这就对了。”

  珠儿问道:“什么这就对了?”

  “没什么。”醉道人道:“你再说下去。”

  珠儿道:“我跟到第二进……哦,道长,你猜里面是些什么人?”

  醉道人笑道:“你不说,贫道如何会知道?”

  珠儿道:“那是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坐着的那些人,我都见过,有武当那个姓归的老家伙,还有毒手郎中,和郑州虎的两个保镖尺练双杀,却没见过张少轩夫妇。”

  醉道人矍然道:“归二先生也加入了通天教,哦,你听他说了些什么?”

  珠儿道:“我躲在后窗下,差幸他们没关上窗户,还可以听到一些,好像说张少轩和秦三公子已经先走了……”

  醉道人问道:“他们有没有说张少轩去了哪里?”

  珠儿想了想道:“我听不大清楚,好像听他们提到青峰镇,不知对不对?”

  “青峰镇。”醉道人心头暗暗一震,青峰镇是在武当山下,镇上住户,几乎全是武当派的人。加之张少轩一行人一路南行,再加他们之中居然有归二先生沆瀣一气,可见确是往青峰镇去的了,也由此可见少林方丈至善大师,也一定被他们劫持到青峰镇去了。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如果没有确实证据,青峰镇在武当山脚下,有武当派卵翼,少林寺的人就不好轻举妄动,否则立可挑起两派之间的干戈来。

  珠儿眼看醉道人忽然双眉紧蹙,忍不住问道:“道长,你知道青峰镇在哪里吗?”

  醉道人问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没有了,姓归的老家伙要她们立即动身,四个丫头就告退出来。”珠儿哦道:“那老家伙说过要她们到秦家庄去报到,我看没有事了,就赶回来了。”

  醉道人点点头,抬目道:“天色已经亮了,你可去左边禅房休息,荆姑娘、冯姑娘都在里面,哦,你去好好睡一觉,白天没有事了。”

  珠儿眨着眼睛问道:“道长说白天没有事,就是说晚上有事了?”

  醉道人笑道:“你真是鬼灵精,快去休息吧,有事还会少得了你吗?”

  珠儿道:“道长,那我进去啦。”
  
   

  少林寺除了各处加强戒备,一切安闷如恒。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无故失踪的事,消息被封锁了,因此寺中的僧侣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知道的只有「至」字辈的十二位长老。现在全寺的重心全在达摩院了,本来,方丈闭关期间,就是由监寺至慧大师全权代理的,因此在全寺僧侣心中,也并未感觉到有何不同。

  达摩院是未奉召唤,不准擅入的,所以院中多了醉道人和谷飞云等四人,寺中僧侣也并没有人知道。今天达摩院更森严了,除了「至」字辈长老,谁都不准进出。一年之中,达摩院总要召开一次长老会议,情形也是如此,是以寺中僧侣也并不感到希奇。

  长老会议向来只有「至」字辈的长老参与,但今天的长老会议,却多了一位酒气薰人的醉道人。他在会中向在座长老报告了昨晚查勘方丈室的经过,并说出至善大师的被人劫持,是中了贼人的迷药所致,同时也说出自己要珠儿尾随芝苑和兰苑四名使女到一处大宅的事。
  
  这可把在座的长老听得莫不悚然动容,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少林、武当,号称领袖武林的两大门派,并峙江湖,如今少林方丈竟然会被劫持到武当派辖下的青峰镇去,此事只要一个处理不当,两派立可引发一场火拚。

  罗汉堂至远大师道:“归存仁勾结通天教,参与劫持方丈,咱们应该先找武当掌教,说明原委,看他如何处理?”

  至清大师道:“不可,归存仁勾结通天教,劫持方丈,咱们并没有证据,他自可推得一干二净。再说咱们如果没有醉道友送来解药,连方丈师兄都被人下了慢性消功毒药,如果武当派也和咱们一样,早已被人下了毒,就说归存仁吧,也许是受了通天教的胁迫,不得不听从通天教的摆布,设若武当掌教也受到了对方的胁迫,那么咱们去找他,也于事无补的了。”

  至远大师道:“那该怎么办呢?”

  至慧大师道:“咱们若非醉道友及时赶来,谁也不知道已被张少轩这孽障向全寺僧侣,下了消功散,更不知道觉这逆徒,居然会是通天教卧底的人。昨晚也不会发现方丈是被迷翻了劫持出去的,也无法查得到张少轩等人去了青峰镇,凡此种种,都蒙醉道友所赐助。现在既已知道张少轩的下落,醉道友和本寺渊源颇深,因此老衲之意,不妨先听听醉道友有何高见?不知诸师弟意下如何?”

  至清大师合十道:“师兄说得极是,醉道友游戏风尘,江湖阅历丰富,咱们自该先听听醉道友的高见。”大家听得纷纷附和。

  醉道人站起身,打了个稽首道:“诸位大师,贫道觉得咱们虽然已经查出眉目,但事无佐证,不可和武当派公开冲突,因为通天教主昔年失败在少林、武当两派联手之下。三十年来,对少林、武当一直恨之入骨,他既可派张少轩渗透少林寺,自然也可能派另一弟子去渗透武当派,目的就是为了颠覆这两大门派……”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如果少林寺公开向武当派指控归二先生,他们说不定会杀了方丈大师,弃尸武当山,使你们拚个生死存亡,而他们却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人之利……”这话更听得至慧大师等人汗流浃背,却没有一个人作声,静聆下文。

  醉道人接着道:“为今之计,方丈大师失踪一事,暂时不宜公开宣布,只宜在暗中进行。”

  至远大师道:“道友之意,要如何暗中进行呢?”

  醉道人笑了笑道:“此事又可分作两点进行,第一、先要查明通天教门下,派去渗透武当派的是什么人,他以什么方法控制归二先生?能够查到这一点,就可知道他如何控制武当派了。第二、咱们也要暗中进行,查明方丈大师究竟被他们运到哪里去了?就算青峰镇吧,也要查明确切地点,才能暗中救人。”

  至慧大师点点头道:“道友说得极是,敝寺达摩、戒律二院,和罗汉堂弟子,悉听道友差遣。”

  醉道人连忙摇手道:“这个贫道不敢……”

  至慧大师道:“道友……”

  醉道人笑道:“贵寺僧人一旦被人发现,诸多不便,贫道有谷小施主四位相助,已经足够了。”接着低声道:“攘外必先安内,现在第一步,就是要如何清除内奸,才是当务之事。”

  至清大师一怔道:“道友认为敝寺真有内奸吗?”他是戒律院住持,少林寺有内奸,自然使他感到是十分难堪之事。

  醉道人笑道:“大师原谅,也许贫道说得太率直了,但昨晚方丈大师纵或遭人下了迷药,少林寺的严密戒备,若无内奸,插翅也飞不出去,所以……”

  至清大师没待他说完,就虎的站了起来,说道:“贫衲去把昨晚值岗的人一齐叫来,严加询问。”

  醉道人慌忙摇手道:“大师请坐,此事不宜张扬,贫道已经有了安排。”

  至清大师又是一怔,问道:“道友可否……”

  醉道人微笑道:“此时为时尚早,大师到时自会知道。”
  
   

  今天是谷飞云和三位姑娘感觉到最无聊的一天了,他们就住在达摩院的后进,饮食都是由小沙弥送进来的。这是醉道人吩咐的,他们四个不可在少林寺僧侣面前露面,务必忍耐过这一天。

  这对谷飞云来说,还没什么,荆月姑生性柔顺,陪着谷大哥在一起,自然也可安之若素。冯小珍和珠儿生性好动,只有这么一块小天地供她们活动,就感到索然无味,无聊之至。但这是醉道人叮嘱的,最无聊也要忍耐。

  院中唯一可供他们消遣的,只有一盘象棋。先前由谷飞云和荆月姑对弈,冯小珍、珠儿站在一旁给荆月姑出主意,两人七嘴八舌的反而使荆月姑连输了三盘。后来珠儿说下棋不好玩,要三人一起玩「捉车马炮」,但玩了几盘,又玩腻了,埋怨醉道长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

  只听醉道人呵呵笑道:“贫道葫芦里装的是酒,可不是药。”随着话声,朝后进走来。

  珠儿跳了起来,迎着问道:“醉道长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派给我们了?”

  醉道人笑道:“你真是淘气得很,半天时间都耐不住了。”

  冯小珍道:“道长,你不是说今晚有任务要我们去办吗,早些说也是一样。”

  醉道人仰首望望天色,说道:“这时还不到申牌时光,你们的任务,是在二更以后,还早得很哩。”

  珠儿拉着他的道袍袖子,撒娇道:“我不管,道长快告诉我们嘛。”

  “好,好。”醉道人摇着头道:“你快放手,贫道这件道袍已穿了十多年,别把衣袖给扯下来了。”

  珠儿放开手,说道:“道长还是坐下来说咯。”

  醉道人走到上首一张木椅上坐下,面色郑重地道:“今晚这事,没有人支援你们,完全要你们自己去随机应变。”

  珠儿道:“这个没有问题。”

  醉道人道:“这可不是去玩,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这次行动,关系重大,稍一疏忽,就会让对方警觉,徒劳无功。”

  冯小珍低声问道:“道长是不是要我们去救少林方丈?”

  醉道人道:“哪有这么容易?今晚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珠儿咭咭笑道:“我们是四颗石子。”

  “不错。”醉道人颔首道:“你们四个,正是四颗问路的石子,问对了,就有路可循,问不对,就没有路了。”

  “好嘛。”珠儿催道:“道长要我们怎么去投呢?”

  醉道人看了四人一眼,说道:“你们四个要分为两组,谷小施主和冯姑娘一组,你们这一组,贫道不用担心,冯姑娘自然会听你大哥的话。”

  冯小珍脸上一红,说道:“他是我大哥咯,我自然要听他的。”

  醉道人续道:“另一组是荆姑娘和珠儿姑娘,荆姑娘为人持重,珠儿姑娘一切要听她的才好。”

  珠儿道:“她是我二姐,我自然听她的了,哦,道长好像不放心我似的,像昨晚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去,还不是把消息探回来了?”

  醉道人笑道:“你机灵有余,但不够沉着,这是你师公说的,贫道没说错吧?”珠儿当然不敢批评师公,就没有说话。

  醉道人道:“好了,现在你们四个一起过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摺叠好的纸来,就蹲下身子,把那张纸在地上摊开。原来,纸上画的是少林寺的平面图,他等四个人围着蹲下,就用手指点着图上,和四人低低的说了一阵。谷飞云等四人听他说完,各自点着头,表示记住了。

  醉道人把图收起,就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待会晚餐之后,自会有人领你们出去,贫道要先走了。”说完,飘然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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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骇人听闻

 

  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了,谷飞云等四人由长老至通领路,送出少林寺,至通就返回寺去。谷飞云等四人走下山径,差不多已有里许光景,才各自分开,谷飞云和冯小珍一路,迅快朝东首小径上走去,荆月姑和珠儿也迅快的朝西首小径走去。

  这两条小径,都有着浓密的参天古松,四条人影走上小径,立即被黝黑的夜色所淹没了。谷飞云和冯小珍闪入松林小径,就悄悄朝东南首绕去。此刻,正当初更稍过,高大的松林间,枝柯交结,就是大白天也很少天光,黝黑黑的夜晚,就更为黝黑了。

  谷飞云内功精深,自可目能暗视,冯小珍没练过内功,一般夜色之下,还差可看到一些,但进入这样浓密的松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叫她如何看得到路径?忍不住叫道:“大哥,这林里这么黑,我……连路也看不见……”

  谷飞云笑道:“不要紧,来,你把手伸过来,我牵着你走好了,待会出了松林,你就可以看见了。”

  冯小珍依言把手朝前伸去,谷飞云握住她软软的玉手,心头不禁微微一动,赶忙牵着她的手朝前走去。冯小珍走了几步,忽然轻嗯了一声,叫道:“大哥……你走得慢点嘛。”

  谷飞云不觉脚下一停,回过身去问道:“你怎么了?”话声未落,冯小珍脚下一个踉跄,低嘤一声,一下扑入他的怀里。

  谷飞云慌忙把抱住,低头问道:“你没什么吧?”他目能暗视,自可看得见她星目微阖,粉脸红红的,一双玉臂紧紧环抱住自己,一颗头也偎到了自己怀里,口中叫道:“大哥……”

  谷飞云心头一荡,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吻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你真像是小孩子,怕黑是不是?”

  冯小珍把整个娇躯贴着大哥,缓缓抬起头来,眨眨一双朦胧的星目,幽幽说道:“有大哥和我在一起,我才不怕呢。”

  谷飞云抱着她柔软而丰满的身子,感觉到一颗心几乎要塞上喉咙来了,两颊也似火烧一般热烘烘的,低头问道:“你还说不怕哩。”

  冯小珍仰起头,梦呓般说道:“大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但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很少,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就像现在一样,永远不要分开。”她这几句话说完,一张脸就已羞得像大红缎子一般,赶快低下头去,把脸埋在大哥的怀里。

  谷飞云附着她的耳朵,轻轻地道:“三妹,你这番心意,我知道,我很感激你……”他把她一颗头轻轻抬起,看到她充满喜悦的星眸,和红馥馥的粉颊,娇羞欲滴的模样,他一颗头渐渐地低了下去,轻轻地吻着她的眼睛、鼻子,最后找到了两片薄薄、半启轻喘的樱唇,才停了下来,于是四片炽热的唇,就胶合在一起了。两人谁也舍不得分开,四条手臂越环越紧,两个身子也几乎溶化成为一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奇妙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他凝视着她,还依恋着想再寻找那两片温润樱唇,她和他甫一接触,忙轻轻的推着他,说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别误了正事。”

  谷飞云悚然一惊,忙道:“应该还早……”

  冯小珍娇羞地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吧。”他依然牵着她的手,两人心情显得满足愉快,脚步也轻松了许多,一路穿林而行,片刻工夫,已绕到了少林寺的左后方。

  夜色中这座庄严古刹,黑压压的矗峙在面前,看去不见一点灯火,两人就在松林下站定下来。冯小珍从怀中取出一方黑布,低声道:“大哥,我们可以蒙起来了。”

  谷飞云哦了一声,笑道:“不是你说,我倒忘了。”说着赶紧取出一方黑布,蒙在脸上,只留两个眼睛。

  冯小珍紧张地道:“我们就要进去吗?”

  谷飞云道:“时间还早,这时还不到二更,我们要二更才行动。”他退后了些,身子靠在一棵大树站停,她跟了过来,缓缓地偎在他怀里。现在面对着少林寺,他们可不敢有丝毫的疏忽,他用双手揽着她的纤腰,低低地道:“三妹,时间还早,你这样休息一会儿好了。”

  冯小珍一颗头靠在他的肩上,侧着脸悄声道:“你这样……我……怎么能休息呢?”两情缱绻,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晃眼就快接近二更了。

  谷飞云松开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低低地道:“三妹,是时候了。”

  冯小珍奇道:“这么快就二更了?”

  “差不多了。”谷飞云道:“走,你跟在我后面,一切看我举动行事。”

  冯小珍道:“我知道。”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掠出松林,只几个起落,就已掠近围墙。谷飞云吸了口气,一个人就直拔而起,一下登上了墙头。冯小珍跟着双足一点,也跃上了墙头。就在两人飞上墙头之际,左首墙角间已迅快的出现了两个手持禅杖的僧人。

  谷飞云没待他们出声,赶紧左臂朝上直伸,指了指天。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两个僧人看到谷飞云打出暗号,本来正朝两个拦截过来,忽然间,好像没有看到两人似的,依然朝墙角退了回去。
  
  谷飞云心中暗道:“原来醉道长早已看出少林寺卧底的奸细是谁了,他派自己两人前来,只是要证实一下而已。”心念闪电一动,立即双臂一划,凌空朝附近一座殿宇屋檐飞扑过去。
  
  冯小珍紧跟着大哥身后,从墙头点足纵起,跃上屋檐。这座殿宇屋脊暗陬,也隐伏着两个僧人,他们早已看出谷飞云打出的暗号,是以并未现身,依然隐伏不动。但谷飞云目能夜视,早已看到屋脊阴暗处隐伏的两人,他也只作不知,依照醉道人的指示,领着冯小珍一路朝里行去。

  他们走的这条路径,正是从左侧通往少林寺中枢——方丈室的捷径,中间要穿越过三座殿脊。但是,只要发现前面有僧人出现,谷飞云只需举起左手朝天一指,他们就默默退去。这下把谷飞云看得心头暗暗震惊不已,忖道:“这一路少说也有二三十名值岗僧人,难道都给张少轩买通了?这就难怪少林方丈会在人不知、鬼不觉的轻易被人劫持出了。”

  现在离方丈室差不多只隔了一重殿宇了,就在谷飞云思忖之际,瞥见自己来路,又有两条人影飞掠而来。当他们飞越过后面一重屋脊之时,敢情发现了值岗的人,其中一人举起左手,朝天指了指,就毫无阻拦的飞掠而来。

  谷飞云先前还当是荆月姑和珠儿两人,她们走的是西南方,不应该从这里来的,再凝目一瞧,才发现两人同样以黑布蒙面,但并不是荆月姑和珠儿。心中暗道:“这回居然遇上真的了。”忽然心中一动,急忙低声道:“三妹,快随我来。”话声出口,人已迎着对面飞掠而来的两人飞掠过去。

  双方一来一往,自然极快,转眼之间,就在屋檐间碰上了。对方两人看到谷飞云两人,不禁为之一怔。谷飞云迅即举起左手,指了指天,然后急促地道:“快走,今晚他们布下了陷井。”说完,不待对方发问,和冯小珍两人急匆匆起落如飞,循着原路,朝寺外飞掠出去。

  那两人眼看谷飞云和自己打着暗号,只说了句:“今晚少林布下了陷井。”就匆匆退走,自然不得不信,这就一起转身紧跟着谷飞云两人身后追了出来。谷飞云在飞掠之际,当然也往后回顾,看到两人果然中计,跟着自己而来,就放开身手,一路急掠。

  片刻工夫,就已飞出少林寺围墙。他稍稍放缓脚步,却依然没有停下来,一面以「传音入密」朝冯小珍道:“三妹,我们可得把这两个人带回去。”

  冯小珍不会「传音入密」,只是点点头道:“好极了。”

  这两句话的工夫,后面的两人已经追了上来,左首一个低声喊:“喂,前面两位兄台是什么字号?”

  谷飞云就在松林前面站定,转过身来,冷冷问道:“二位呢?”

  左首一个抱抱拳,道:“在下三字五号和十七号。”

  谷飞云依然冷声道:“你们做什么来的?”

  左首那人望望谷飞云,疑惑地道:“二位究竟是……”

  谷飞云道:“我是一字一号。”

  左首那人赶紧抱拳道:“大公子就在青峰镇,在下二人奉大公子之命来的。”

  谷飞云道:“大公子要你们做什么来的?”

  左首那人忽然退后一步,问道:“难道二位不是奉公子之命来的?”

  谷飞云看他身往后退,显然对自己起了疑心,但依然托大地道:“是我在问你,你该先回答我的问话。”

  右首那人道:“二位既是大公子的的手下,何用再问?”

  现在谷飞云明白了,他们口中的「大公子」,敢情就是束无忌了,闻言不觉笑道:“你们说的是束无忌了,我们是向束无忌传达命令来的。”

  左首那人忽然阴森一笑,道:“你们既然不是大公子手下,就不会是一字一号了。”

  左首一个道:“这两个人分明就是奸细,把他们拿回去就好,还和他们多说什么活?”说话声中,锵锵两声,各自撤下剑来。

  冯小珍哼道:“你们才是奸细。”

  谷飞云望着他们,微微笑道:“在下也正有这个意思,要把你们擒回去呢。”

  左首一个怒喝一声:“小子,看剑。”「嘶」地一声,长剑划起了一道弧形剑光,朝谷飞云头颈圈来,出手倒也迅捷。右首一个因他同伴业已对谷飞云出手,他就手腕一振,刷地一个箭步,朝冯小珍欺了过去,剑势也随着递出。

  谷飞云叫道:“你们两个一起还差不多,分开动手,岂不人单势孤了?”他身形轻侧,就让开左首那人一剑,左手一伸,施展「捉云手法」,一下抓住右首那人的剑尖,把他连剑带人一下拉了过去。

  冯小珍叫道:“大哥,留一个给我。”

  谷飞云笑道:“这两个人十分重要,还是由我来对付的好,你只管站着给我押阵,别让他们跑了。”

  右首那人给谷飞云三个手指撮住长剑,拉了过去,心头虽然猛吃一惊,但他临危不乱,趁机左掌直竖,尽力发出一掌,对准谷飞云胸口击来。左首那人第一剑被谷飞云避开,第二剑也快捷如风再次攻到。谷飞云展开「剑遁」身法,一个发掌,一个发剑,看去都极其准确,眼看就要击中,但就是毫厘之差,一下子偏了过去。

  这是谷飞云在和冯小珍说话之时,他话声甫落,冯小珍已掣剑在手,咭的笑道:“我不会让他们逃走的。”

  这可真把两个蒙面人激怒了,同时发出一声怒吼,两柄长剑陡然一紧,联手朝谷飞云展开猛攻。这两人虽非同门师兄弟,但每人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否则也不会派他们来夜探少林寺了。两人发现谷飞云极为扎手,就各自拿出最拿手的招术来,希望合二人之力,先把谷飞云制服了再说,因此这一轮攻势,当真非同小可。

  但见剑光来去,快若闪电。一个在谷飞云左右前后,划出一圈又一圈的银圈,铺展如云,一个却对准谷飞云正面,飞刺出一簇又一簇的流动银芒,密集似雨,简直把谷飞云一个人影淹没在云雨之中。冯小珍站在一棵大树下,看得也不禁为之胆颤心惊,明知道大哥不会有事,还是替他暗暗担心。

  她心里暗忖:“这两个贼人一手剑法竟有这般厉害,自己方才幸亏没有抢着出手,不然还真接不下来,要大哥支援呢。”

  “唉,大哥也真是的,还和他们客气什么?”就在她忖思之际,突然响起谷飞云的一声大笑,说道:“你们两个当真不知进退,在下可要不客气了。”话声中,突然左手疾伸,一把抓住左首那人的握剑右腕,同时锵的一声,用他长剑一下磕飞右手那人刺来的长剑,这一招他不但使出「捉云手」,还使出了「太清真气」。

  但听「嘶」地一声轻响,把震飞的长剑刺空飞射出去两丈开外。右首那人眼看同伴被擒,自己长剑又被震脱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心念一动,立即双脚一顿,从侧面窜出,再一顿脚,像箭一般飞掠出去。

  冯小珍喝道:“你往哪里走?”身形急掠而起,往前追去。

  谷飞云笑道:“三妹不用追了,他跑不了的。”原来他伸手抓住左首那人手腕之后,看到右首那人窜了出去,立即足尖轻蹴,飞射出几粒石子,打中对方身后穴道,已被制住了。

  冯小珍刚掠出一步,就刹住身形,喜得跳了起来,亲蜜地道:“大哥,你好棒啊。”

  谷飞云笑了笑,从脸上放下蒙面黑布,然后也把两个蒙面人蒙面的黑布撕下,朝冯小珍道:“好了,我们可以回去覆命了。”

  两人押着穴道受制的两人,退出小径,还没走近少林寺山门,只见至通已经站在那里,双手合十说道:“贫衲奉醉道友之命,已在这里等候二位多时了。”说到这里,目光一掠另外两人,忍不住问道:“谷施主,这二位是……”

  谷飞云含笑道:“大师,还是到里面再说吧。”至通身为少林寺长老,功力精深,自然看得出这两人身上穴道受制,是以不再多问。

  冯小珍问道:“大师,二姐和珠儿回来了没有?”

  至通合十道:“二位女施主刚回来不久。”

  冯小珍道:“大哥,我们快走咯。”

  至通道:“谷施主两位请随贫僧来。”

  谷飞云、冯小珍押着两人跟随至通进入山门,再折入长廊,回到达摩院。达摩院的护法弟子几乎全出动了,在院内院外四周严密戒备,如临大敌。至通领着四人一直来到后院,只见中间一间大客厅上,灯烛通明,至慧大师、至清大师、醉道人、荆月姑、珠儿都坐在椅上。

  珠儿看到谷飞云进来,忙道:“谷大哥回来了,咦,这两人是谁?”至通把四人领到厅上,便自退了出去。

  醉道人含笑道:“谷小施主两位辛苦了,你们还带来了这两个人,可见此行的收获不少。”谷飞云站着把方才经过的情形,详细报告了一遍。

  这话听得至清大师脸色剧变,愤怒地道:“这还得了?本寺设置的岗位,就该严密无间,如今荆姑娘二位从西南方进入中枢地带,只举手打了个暗号,就通行无阻,谷施主二位从东南方进入,同样通行无阻,由此可见本寺这些警戒,业已形同虚设,这些逆徒难道全和通天教勾结了?”从他的话中,可听出荆月姑、珠儿二人的行动,也是和谷飞云一样通行无阻。

  醉道人呵呵一笑,道:“大师不用激动,张少轩自幼在少林寺出入,买通也好,胁迫也好,只要他存心拉拢,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口气微顿,续道:“昨晚贫道请至慧大师一起去巡视一遍,他们这些心怀鬼胎的人,看到监守大师陪同一个素不相识的道士同去,脸上自会露出疑惧神色,即此一点,也就够了,所以贫道要至慧大师把昨晚原班人马,今晚再派他们去值夜,主要就是为了要证实一下,看看这些人是否有毛病?现在既然试出来了,方丈大师的失踪,也就有了答案,此事就交给大师去处理了,不过有一点,大师务必注意,就是必须取得他们真实的口供。”

  至清大师倏地站起,点头道:“老衲会叫他们从实招供的。”

  “大师且慢。”醉道人摇了摇手,续道:“两处值岗的人不在少数,大师如在此时加以询问,只怕会有人脱逃,因此现在最好不动声色,以免打草惊蛇,等天亮之后,他们交班回转禅房,就容易一网成擒。”

  至清大师合掌道:“道友顾虑极是,老衲承教了。”

  醉道人稽首道:“不敢,唔,我们现在不妨先问问这两个人,最好把其中一人押到后进去,就不怕他们串供了。”

  谷飞云道:“不要紧,在下点了他们昏穴,只要先解开一人的穴道就好。”

  “如此就好。”醉道人点点头,目光朝至善、至清二位大师看去,续说道:“谁问他们?”

  至清大师道:“贫衲之意,还是叫至中师弟来问的好。”

  至慧大师颔首道:“至中师弟执法严峻,本寺僧侣偶有触犯清规,都是由他审理的,这两个人就交他问话好了。”

  至清大师合十道:“小弟遵命。”一面抬头喝道:“请至中师弟进来。”
  
   

  一会工夫,但见五短身材的至中急步走入,合十道:“院主召见,不知有何差遣?”

  至清大师一指左首两人,说道:“这二人夜闯本寺,如入无人之境,显与本寺不肖僧徒暗中勾结,师弟可得仔细问问他们。”

  至中合十道:“小弟遵命。”接着又请示道:“院主之意,是要小弟把他们二人带回院去问话吗?”

  至清大师一摆手,道:“这是十分机密之事,不宜让多人看到,你就在这里问好了。”「是」,至中答应一声,立即走了过去。

  只见他一手把左首一人提了出来,然后在他身上连续拍了三掌,解开他三处受制穴道,却又迅快的点了他下盘两处穴道,防他趁机逃走,手法俐落,可说出手如电,不愧为刑堂老手。那人身子机伶一颤,刚睁开眼来,至中就沉喝道:“说,你叫什么名字,那一门派的弟子?”

  那人桀傲地望了众人一眼,大声道:“老子就是释迦弁尼。”至慧、至清口中低诵佛号。

  至中脸色一沉,喝道:“你敢亵辱我佛如来。”口中说着,右手挥起重重的掴了他一个耳光,直打得左首那人口齿间沁出一丝丝的血来。

  至中沉喝道:“快说,你叫什么名字,哪一门派的人?”

  那人冷漠地道:“你打得好,老子没有姓名,没有门派……”

  至中哼道:“你不肯说,咱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一直等你说出实话为止……”

  珠儿看他光说不练,没使一点手段,对方如何肯说,忍不住插口道:“大师父,这贼人狡猾得很,不给他一点厉害,是不会招供的,我帮你点他五阴绝脉,看他还敢不敢强?”话声甫出,人已闪到那人身前,抬腕之间,一连点了他五处经穴。

  那青衣人身躯微微一震,脸色随之大变,满包着红丝的双目怒瞪了珠儿一眼,立即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一语不发。至中看珠儿出手如飞,她口中说要点他五阴绝脉,但所点穴道,连自己也说不出穴道名称来,心中不禁大感惊异,暗道:“这会是什么穴道?”

  就在这一瞬间,那青衣人身上已经起了一阵颤抖,双颊赤红,额上同时绽出一粒粒的汗珠来,他似乎在强自忍耐,但他越想忍耐,身子越抖得厉害,双手五指紧握,脸上也绽露出一根根紫筋来。这一情形,显然是逆血倒行之象。只听他发出连声闷哼之后,忽然双目乍睁,张大了口,喘息着道:“我说了……快解开……我穴道。”

  珠儿撇撇嘴,道:“还早得很,这时替你解开穴道,你不肯完完全全说出来呢。”

  青衣人身躯颤抖得无法自己双目赤红,神情犹厉,嘶声道:“我说……我一定全说出来,求求你……快快解开……我穴道……求求你……”

  至慧大师究是有道高僧,慈悲为怀,看得不忍於心,忙说道:“女施主就替他解开穴道吧。”

  醉道人道:“珠儿,大师既然这么说了,你就替他解开穴道吧。”

  珠儿冷笑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连这点点都受不住,还想充什么硬汉。”手掌一翻,朝那青衣人胸头反拂过去。那青衣人口中大叫一声,往后跌坐下去。

  珠儿朝至中笑了笑,道:“大师父现在可以问他了。”

  至中身为戒律院长老,专管少林寺犯规僧侣口供,但也从没有动过像珠儿这样严厉的手法,看得他怵目惊心,连忙双手合十道:“多谢女施主。”一面跨上一步,朝着青衣汉子喝道:“施主现在该老老实实的说了吧。”

  青衣汉子坐在地上直喘息,经过这番折磨,那里还敢半个「不」字,闻言嘶声道:“你要问什么,只管问吧。”

  至中道:“贫衲还是一句老话,你先说说叫什么名字,那一门派的……”

  青衣汉子道:“在下吕子春,是归二先生门下。”

  至慧大师身躯一震,失声道:“会是归老施主门下?”

  谷飞云道:“大师父,你问他是何人手下?”

  吕子春道:“在下是三公子手下第五号。”

  至中问道:“三公子是什么人?”吕子春道:“三公子就是秦剑秋。”

  至中又道:“秦剑秋是什么人?”

  吕子春道:“在下是奉家师之命,听候三公子差遣,并不知道他的来历。”

  至中问道:“你们昨晚劫持本寺方丈,藏地何处?”

  吕子春愕然道:“在下不知道,在下并没有劫持贵寺方丈。”

  至中怒哼道:“你还说没有,方丈不是你们劫持的,还有什么人?”

  吕子春道:“贵寺方丈,真的不是在下劫持的,在下昨晚并未派到什么任务,今晚是奉大公子之命来觑探贵寺动静的。”

  至中问道:“大公子又是什么人?”

  吕子春道:“大公子就是束无忌。”

  至中不知束无忌是谁?正待再问,谷飞云接口道:“束无忌是通天教主门下大弟子。”一面朝吕子春问道:“那么,你们二公子一定是张少轩了。”

  吕子春应道:“是的。”

  谷飞云又道:“你是归二先生门下,不知武当派已有多少人成为二公子秦剑秋的手下了?”
  
  吕子春道:“三公子是来指导我武当派的,凡同武当弟子,都是三公子的手下,这和二公子来指导少林寺一样。”

  至清大师怒哼一声,道:“张少轩不过是本寺一名孽徒而已,他配来指导少林寺?”

  至中抬目问道:“院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至清大师道:“问他,张少轩、秦剑秋现在那里?”

  吕子春道:“大公子、二公子目前都在三公子府上做客。”

  至中问道:“秦剑秋住在那里?”

  吕子春道:“青峰镇秦家堡。”

  至中听得不禁一怔,说道:“青峰镇秦家堡?那不是双环无敌秦大钧秦老施主的家里吗?”双环无敌秦大钧今年已经七十有五,还是归二先生的师兄,他外号双环无故,使的可不是双环,而是以「双环手」出名,在武当派中辈份极尊。

  吕子春应道:“正是。”

  至中问道:“不知秦剑秋是秦老施主的什么人?”

  吕子春道:“三公子就是秦老爷的哲嗣。”

  至慧大师喟然道:“真想不到秦老施主的哲嗣,竟会是老魔头的门下。”

  醉道人笑道:“通天教主一意要颠覆少林、武当二派,处心积虑已久,要把秦大钧的儿子收为门下,也并不足奇。”

  至中眼看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就抬手点了吕子春的穴道,把另一个青衣汉子提了过来,随手拍开他被制的穴道,一面喝道:“施主听着,吕子春已经全部招供了,你若有半句虚言,就要你尝尝五阴绝脉逆血倒行的滋味,施主你自己,衡量吧。”

  那汉子听说吕子春已经全部招供了,自己就犯不着再吃苦头,忙道:“在下知无不言,大师要问什么,在下一定实话实说。”

  他果然十分合作,有问必答,他叫刘子明,是泰大钧门下七弟子,武当派俗家弟子,这一代的排行是「子」字。问到劫持少林方丈,他也回说一点都不知道,看情形他和吕子春真的是没有参与这件事了。至清大师朝至中摆了一下手,至中就点了刘子明的穴道,一面合十请示道:“这两个人院主准备如何处置?”

  醉道人没待至清大师开口,就含笑说道:“你们不好处理,不如就交给贫道来处置好了。”至清望望至慧大师,双眉微攒,说道:“师兄,方丈失踪之事,你看该怎么辩呢?”

  至慧大师道:“据这两人的口供,方丈是否被劫持到青峰镇,还不能确定,只好慢慢的查证,一步一步的来,至於寺内潜伏的奸细,师弟只管全权处理好了。”

  至清大师站起身,合十一礼道:“小弟遵命。”说完,迅速退了出去。
  
   

  至慧大师朝醉道人合十道:“对敝寺方丈失踪一事,不知道友的看法如何?”

  醉道人然须笑道:“方丈大师被张少轩所劫持,应该毫无疑问,但他避入秦家堡,这事就十分复杂棘手了。”

  至慧大师颔首道:“道友说得不错,秦老施主在武当派声望极隆,几乎已是武当派俗家中的领袖人物,如果张少轩把方丈藏匿在秦家堡中,当真是十分棘手之事。”

  珠儿道:“今晚我去秦家堡看看。”

  醉道人忙道:“不可,查当然要查,但不是你一个人去。”

  珠儿喜孜孜地道:“道长,我和什么人一同去呢?”

  醉道人道:“咱们一起去。”

  至慧大师道:“老衲呢,道友又如何差遣?”

  至慧大师道:“敝寺为了搜救方丈,只要有利於搜救,任何一个僧侣,均悉听调度,包括老衲在内,道友毋须客气。”

  “大师言重了。”醉道人续道:“贫道确实要有贵寺的人相助,但贵寺一向由罗汉堂负责,因此贫道想请至远大师协助也就够了。”

  至慧大师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一面又回头吩咐道:“了得,去请至远师弟来一趟。”一名鹅黄僧衣的小沙弥合十应「是」,迅即往外行去。
  
   

  第二天一早,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珠儿四人悄悄离开了少林寺,回到登封客店,会了店帐,就跨上牲口,出南门而去。罗汉堂住持至远大师也在天色大亮之后,率同师弟至光和八名弟子离开少林寺,一路上朝南首奔行而去。

  谷飞云等四骑还没驰近金店,荆月姑回头和珠儿低低的说了两句,珠儿点了点头,突然,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上飞落地面,再一个旋身,窜入路旁草丛,瞬间不见。荆月姑也在珠儿飞身落地之际,一把抓过僵绳,让珠儿的那匹马和自己的马同行。

  四骑过去之后,稍后又有一头骡子驮着一个布贩朝金店而来。这布贩约莫三十出头,戴着一顶斗笠,身边放着两三匹花布,不徐不疾的跟在谷飞云四骑后面,进入小镇,他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买了四个馒头,继续上路。珠儿跟在他后面,暗暗冷笑,果然,那卖馒头的背起木箱,又急匆匆的跟了下去。

  傍晚,赶到临汝,布贩好像没有盯着谷飞云四骑,自顾自策骡进城。卖馒头的落后甚多,但到了城门口,就有一个灰衣人跟他卖馒头,等卖馒头的一走,他就远远跟着过去。卖馒头去的方向,正是谷飞云四人落脚的那条横街,他站定下来,眼梢看到灰衣人跟了过来,故意走近客店门首,高声叫道:“卖馒头。”珠儿现在明白了。

  布贩、卖馒头的、灰衣人,都是对方的眼线,他们有三个,甚至於四、五个之多,前后参差,一个告诉一个,万一有人被识破行藏,少了一个,还有几个可以传递消息。

  “哼,我一个也不会让你们递到消息的。”卖馒头的在客店门前高声喊了几声之后,就扬长走去。

  那灰衣汉子则在对面一家杂货铺门口停了下来,也不时地在凉棚下走动,但走来走去,都是在这几个铺子面前,一看就知他是在等人,不,他是奉命临视谷飞云四骑来的。现在珠儿悄悄朝他走了过去,还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灰衣汉子赫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面前,不觉脸色一沉,哼道:“你做什么?”

  “没做什么。”珠儿摇摇头,又道:“我大哥要我来的,说你辛苦了。”

  灰衣汉子问道:“你大哥是谁?”

  珠儿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又说:“我大哥说,你卖了馒头还没来得及吃,所以要我来帮你个忙,让你坐下来安心地吃馒头,等你吃完了,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灰衣汉子盯着她,问道:“你大哥有没有告诉你口号?”

  “口号?什么口号?”珠儿眨眨眼睛,问道:“你先说出来听听?”

  灰衣汉子道:“你大哥既然没和你说,那就算了。”

  “不。”珠儿扭着身子,不依地说道:“也许我听说过呢,你快说出来听听嘛。”

  “好吧。”灰衣汉子道:“这和对对子一样,你对得上就好。”

  珠儿喜孜孜地道:“好嘛。”

  灰衣汉子道:“上联是青虹贯日月。”

  珠儿问道:“下联呢?”

  灰衣汉子道:“下联要你说了。”

  珠儿道:“我偏要你说。”

  灰衣汉子道:“你大哥没告诉过你?你还是回去问你大哥好了。”

  珠儿道:“我大哥要我来替你的,你们见了面有口号,自然要告诉我了。”

  灰衣汉子道:“你说不出下句,我还疑心你是不是你大哥要你来的呢?我怎么可以告诉你呢?”

  珠儿顿顿脚,唉道:“时间宝贵,我还没吃饭呢,你快点说出来才好。”

  灰衣汉子看着她,怀疑地道:“你大哥在那里?”

  珠儿不耐地道:“你真罗嗦。”小手一下搭在灰衣汉子的肩头,五指一拢,喝道:“你还不快说?”

  灰衣汉子突觉珠儿五根手指有如铁箝一般,抓得愈来愈紧,口中「啊」了一声,怒声道:“小丫头……”

  珠儿哼道:“你说不说?看你能熬到几时去。”手指又加了几分力道,灰衣汉子连哼也没哼一声。珠儿气道:“你还逞强?”手上又加了两成力道,灰衣汉子依然没有作声。

  珠儿不觉奇道:“你真……”话未说完,瞥见灰衣汉子的脸色由白而灰,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来,这下可把珠儿赫了一跳,咦道:“你居然服毒自杀了。”慌忙放手,灰衣汉子砰然跌倒下去,珠儿赶紧闪身溜走。

  只听路边有人叫道:“不好了,这人中暑啦。”

  珠儿已经溜进客店,把经过告诉了荆月姑,一面说道:“可惜他只说了上面一句。”

  冯小珍道:“不要紧,还有两个,明天我去问他们。”

  荆月姑笑道:“不用问,问他们也是不会说的。”

  冯小珍道:“不问,他们会说吗?”

  荆月姑道:“这件事还是要小妹去,问不出来,不会套吗?”

  珠儿眨动眼睛问道:“怎么套法?”

  荆月姑道:“你附耳过来。”珠儿依言附耳过去,荆月姑附着她的耳朵,低低的说了两句。

  珠儿咭的笑出声来,说道:“二姐,你这办法好极了。”

  冯小珍道:“看你们好像很神秘,难道我不能听吗?”

  荆月姑道:“三妹又多心了,这里是客店,我只是防隔墙有耳而已。”说着,又附着冯小珍耳朵,低低的说了一阵。

  冯小珍道:“我为什么不能去呢?”

  荆月姑道:“小妹的轻功比咱们两人高明得多,她去才不露形迹。”

  冯小珍道:“好嘛。”

  只听谷飞云在门口说道:“你们三姐妹又在商量什么了?”随着话声,走了进来。

  荆月姑悄声道:“我们离开登封,我想束无忌很可能会派人跟踪我们下来,所以要小妹中途离开,觑探有没有人跟下来,结果果然有人缀了下来,而且还不止一个。”

  谷飞云道:“一共有几个?”

  荆月姑又道:“一个被小妹发现,已经服毒自杀了。”接着,把珠儿所遇过说了一遍。

  谷飞云道:“明天遇上了,把他们制住穴道就好了。”

  “不。”荆月姑道:“就算制任他们穴道.最多也不过六个时辰,他们醒来了,还是会说出我们行踪的。”

  谷飞云道:“难不成杀了他们?”

  “不用杀他们。”荆月姑含笑道:“我们只要略施小计,包管他们不会再盯着我们来了。”

  谷飞云道:“你有什么好计?”

  冯小珍道:“法不传六耳,大哥,你不用多问,到时自知。”

  谷飞云笑着道:“好,好,我不问就是了。”
  
 
  
  是夜,是冯小珍来陪谷飞云,两人都有些迫不及待地脱光了衣服,互相拥抱,热吻着,热情如火的燃烧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冯小珍肌肤光滑而极富弹性,谷飞云在她身上不停地抚摸、亲吻着。
  
  “啊……啊……唔……唔……噢……噢……啊……啊……云哥哥……唔……唔……噢……好美……好……好……美……哎哟……嗯……嗯哼……云哥……啊……啊……”

  冯小珍兴奋使谷飞云全身的热血沸腾,他用力的搓揉着玉乳,玉乳便不规则的摇摆。冯小珍的胴体不停的扭摆,香汗涔涔而下。她迷人的媚眼微闭,舌尖不时往外伸并围绕在双唇上下左右打转,更是迷人至极。

  “啊……要……死了……噢……嗯……大哥……啊……唔……唔……我……我……啊……要……你……你……唔……哎……哎……”谷飞云把冯小珍的大腿分开,那迷人的桃花洞便出现在她的两条粉腿顶间,淫水已流了一大片,他伸手一探。

  “啊……唔……唔……唔……哼……用……力……用力……唔……不……要停……不要……啊……要……要死……死……是……是……唔……唔……啊……用尹……插……抽……啊……妹妹……好乐……唔……不要……停……”

  冯小珍的桃花洞相当狭小,这令谷飞云更加满意。谷飞云再也忍耐不住,立刻起身将冯小珍的两条美腿放在自己肩上,随手抓一个枕头垫在她的嫩臀上,这样可以插得得深入些。

  “快快……快等不……啊……好人儿……给我……唔……唔……”冯小珍急着想他的宝贝,催促着。

  “噢……噢……啊……对……对……用力……用力……顶住……顶住……啊……天啊……唔……好样……啊……好大的宝贝……啊……塞得……好满……唔……妹妹……好胀……好爽……唔……我要……咬住它……唔……嗯嗯……哎哟……抓抓我……我的奶……奶子……啊……对……用力……干……干死……我……干……顶……嘘……嘘……快……快……啊……呀……我……升天……升……天了……”

  冯小珍被谷飞云干的死去活来,昏昏沈沈,娇喘着,口中一阵狂叫,双手在他身上猛抓,他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身上交织着一片美女出浴图,因为她的香汗也早已漓淋而出。「滋」、「滋」,「噗」、「噗」、「噗」、「啾啾」、「啾啾」、「滋滋」。宝贝在她的阴户内进进出,出使她更疯狂了。

  谷飞云抽了一阵之后,觉得宝贝奇痒难耐,龟头的地方更是赤热无比,他意识到快射精了。于是他暂停下来,并借由更换姿势而获得暂时休息的机会,使他的阳精也暂时的忍住。

  “珍妹,你趴下来,屁股要抬高。”

  “唔……大哥……你好厉害……妹妹……都依你的……”

  冯小珍的身材真是绝伦无比,这样的姿势使她的曲线更表现得完美动人。此时,谷飞云从后面可以清楚的看清,冯小珍那醉人的桃花源洞,彷佛在向他不断的召唤,阴户的周围,尽是方才寻乐所留下的战果,像是沼泽地带的生态环境。谷飞云爬上去,大手就抓着她的两片嫩臀,宝贝便对准着她的阴户。

  “哎……哟……”宝贝进去了,她舒畅的叫了起来。又是一阵猛抽,冯小珍的那对奶子便不停的摇动,谷飞云的手也不停的去抓它们。她丰腴的双乳经过他的抓拉,使冯小珍更加的兴奋,阴户内被宝贝猛戮,淫水更不停的外泄。而谷飞云则像一头猛狮,一发不可收拾。

  “唔……唔……唔……嗯……好哥哥……好好……美……好大……大的……唔……宝贝……唔……用力……用力……啊……我……来……来……啊……妹妹……快……来……了……”

  “唔……妹妹……妹……等哥哥……等……啊……宝贝被……妹……妹……妹咬得好……舒服……妹妹……的洞……好美……噢……等我……哥哥……快射……射……唔……”

  谷飞云此时自知再也忍不住了,于是用力一阵狂插猛抽,把冯小珍的阴户搅得啾啾叫响。不一会,谷飞云的全身一阵抽搐,宝贝一阵抖动,便将他的阳精射向冯小珍的体内。

  此时欲仙欲死的冯小珍被阳精一射,更是兴奋无比。身体一阵哆嗦,口中喃喃自语,火蛇吐珠似的,朱唇微开:“唔……唔……啊……我……我……来啦……唔……”冯小珍终于达到了高潮,倦伏在床上,被单都沾满了她的淫水。两人经过一段缠绵后,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用过早点,会帐走出店门。四匹马出了城门,突然加快速度,奔行之中,珠儿又轻盈的离鞍飞开,一下闪入路旁草丛之中。过没多久,那布贩果然骑着骡得得的跟了下来。

  珠儿喝道:“不准回头,青虹贯日月。”

  “是,是。”布贩连声应「是」,一边答道:“阐教行天壤。”

  “对了。”珠儿依然沉声道:“你有什么报告?”

  布贩道:“小的奉命跟踪谷飞云,他们一路南行,好像是去青峰镇的。”

  “哼,他们到不了青峰镇。”珠儿续说道:“现在大公子另有安排,你们不用再跟下去了,听着,你们的新任务,速回登封,觑伺少林寺动静,如果少林和尚大批出动,你们可暗中尾随,沿途留下记号,不得误事。”

  布贩连应了两声「是」,接着道:“昨晚丁小七守在招商客栈对面,似已被对方发觉,服毒自杀……”

  珠儿道:“我已经知道了。”

  “是,是。”布贩又道:“请问小的如何和你老联络?”

  珠儿道:“不用。”

  布贩因自己已有新任务,急忙掉转骡头,发现身后那人早已走了,心中暗暗道:“大公子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他为了要赶去通知卖馒头的,急急策骡循着原路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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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找上门来

 

  谷飞云等四人也就继续赶路,这天晚上换了荆月姑跟谷飞云住一屋。她们三个好像是商量好的,轮换着来陪谷飞云。相对来说,珠儿陪谷飞云的机会更多些,她是小妹子,两个姐姐自然要照顾些。
  
  灯下看美人,自然别有一番滋味。谷飞云伸出了强而有力的双手,将荆月姑搂抱在怀里,炽热的嘴唇吻着她那桃红的小口。一股强烈的亲吻,使她快要窒息,心脏拼命的跳动着。他那疯狂地亲吻着她的脸和颈子,又用舌头舐她,又酥又痒。荆月姑情不自禁地紧紧反抱着他,深怕失去了他。

  荆月姑的心跳一直在加速跳动着,轻听他那急促的呼吸声,一缓一快地跳动着。她终于失去了感觉,她的肉体似乎已不存在了,消失了。她全心陶醉在这热情的亲吻中,不停地旋转。
  
  “月妹妹,怨恨大哥吗?有没有感到委屈?”谷飞云柔声问道。
  
  荆月姑甜甜笑道:“大哥,你有多心了。虽然不能天天陪着大哥,但是能多几个知心姐妹,也是很不错的事情。这样大哥就不会那么快就厌烦了,是不是?”
  
  “月妹妹……你真好……”谷飞云吻着荆月姑,荆月姑那火花似的感情愈来愈烈,就像山洪,就像火山一样,快爆发了。她紧紧搂抱着他,火山爆发了,再也不能收拾了。

  谷飞云他轻轻地将她按在床上,紧紧地拥抱着她,围绕着她。那对湿热的嘴唇,又再度的亲吻在她的饥饿的香唇上。他用劲吸吮着,不停地把舌头伸入她的口中探索着,搅动着。他又以右手拨开她的衣服,那坚挺的乳房在背心之下,隐隐约约地看出其形状,鼓鼓地。

  他扯去她的肚兜,乳房呈现在眼前,一个比一个涨的大、挺。他用手来回不停地揉捏着,忽然把乳头握住,轻轻往上拉,使整个乳房高高突起,然喉骤然放下,乳头往下一弹,一上一下往上垃,向下挤压,使得乳房一凸一凹,忽高忽低。

  谷飞云就在乳房上大作文章,尽挑逗之能事,揉、捏、拉、压着。荆月姑的呼吸渐渐地紧促,由慢而快,全身发酥,不时头动着。谷飞云见她呼吸加快,全身战抖,晓得她芳心大动,欲念已起。他俯下了身子,往下挪了一点,把头放在乳头,用额头磨擦着,接着右手由乳边向身躯的下方摸去。

  那玲珑的曲线,使得胴体的大小分明,腰部的纤细,臀部的丰圆,真是上帝所创造的尤物,实在是一件非常精美的作品。当他右手触摸到高凸丰满的阴户,凹陷的谷底,太棒了。谷飞云轻轻地磨搓着阴户、谷底,他不停的搓着,荆月姑浑身开始打哆嗦了,一切都抛弃不顾了。

  骤然地,全身强烈地战抖起来,也不再害羞了,因为她开始觉得需要它了。然后她开始伸出手,往他的下面探了过去,把他的裤子往下拉。她成功地把裤子拉了下去,像一根钢条一样的坚硬宝贝,被掏了出来。当她接触到那根发热的大宝贝时候,内心不禁暗赞一声:“哦……好大哟……”

  荆月姑一手抓住宝贝一上一下地,用手套弄一番。为了看看龟头的真面目,她奋力一挣,愈套愈重,欲罢不能。谷飞云的宝贝实在够惊人的,涨得大大的,龟头上布满青筋及微血管,红的发亮,像一颗鹅蛋一般大,棱沟下陷,不停战抖,就如同跟她打招呼一样。她看得心里一直发痒,淫水泊泊流了出来。

  谷飞云伸手脱下了上衣,全身赤裸站在她面前,他又帮她脱下了所有的衣物。他们俩人赤条条地躺在床上,他那毛茸茸地阴毛和大宝贝,在毫无衣服的情形下,展露她眼前。于是她用手接了过来,一下接一下帮他套弄,欲念渐渐地强烈的燃烧。荆月姑对谷飞云的宝贝爱不释手,直到套弄得手感到麻木为止。

  谷飞云把她的双腿拨得开开的,一头埋在阴户上,如久未吃肉一般,野兽般地吸舐那个鲜红色的大阴户,舐得由红转紫黑。荆月姑感觉到小穴尤如火烧一般地灼热,他双手配合得恰到好处,一边拨一边拉,还拧着小阴核。她全身酥麻,如快碎了一般,疯狂似地颤抖,天地在旋转。她双手抓着床单,声声作响,震动了天地,简直要了她的命。

  “咬呀……大哥……别舔了……我受不了了……”谷飞云尚未尽兴,把舌头伸长往小洞穴内猛伸,并且转动着。由于谷飞云的热情,使得荆月姑无比兴奋,她不自禁地泪水也流了出来,突然猛抱谷飞云的双肩仰了起来。

  谷飞云如道了,于是他立刻转头过来,先俯在她的身体上,把宝贝对准洞口,插了进去。他双手把身体撑了起来,如俯地挺身一样,双腿用脚尖顶在地上。他屁股一用劲,「咕滋」一声,那根宝贝进了四分之三。他开始作俯地挺身,一起一落,一波一波往前推进,后浪推前浪涌进。

  荆月姑觉得体内有一只铁棒触入,当时觉得难受不已,柳腰不停地抖着,以便能适应。宝贝把阴道顶得凸凸地,好像刺□一般,竖起了阴毛。整个阴道壁被进入的宝贝绷得紧紧地,一阵阵地温暖涌上了心头:“唔……好……好……唔……不要停……好痒……好痒……再……再插……我……我……”

  荆月姑还没说完话,谷飞云就急速地抽送着,似乎有心电感应一般。他双手由她的腋下穿过,抓紧她的双臂,屁股奋力地抽上插下。每当他把宝贝抽出,内心一片空虚。当宝贝在洞口轻轻地磨擦,爱意立刻又涌上心头,希望实足。当宝贝重重插入,马眼抵达花心时,她觉得既饱满又充实,希望也成现实了。她不禁浑身颤抖,哆嗦一番。

  荆月姑浪叫起来:“哎……哎……大哥……你好棒……好美……好美……咬哟……咬哟……我快……快酥了……碎了……”谷飞云听到她的声,不仅觉得满意,也就不再停止下来。宝贝来个直入直出,重重地插入,狠狠地拔起,返覆如此。宝贝直插直入干得她全身无一处不爽歪歪,全身剧烈地战抖了起来。

  荆月姑一面浪叫不已,一面肥大的屁股随着插抽的节奏,上下晃动着。在这深夜里,万籁无声,只听见淫水、精水与宝贝磨擦的「咕滋」、「咕滋」的作响声。因身体起伏,肉体身肉体之间,互相碰撞的「啪」、「啪」之声音。再加上就只有俩人喘气息的急促声音,似乎再也找不出其他声响。

  谷飞云收回双手,双脚高跪在床上,搂起她的屁股,下半身悬在空中,双脚挟紧他的腰部,两只大腿向外开着,只剩头与□肩着在榻榻米上。谷飞云就这样地猛抽狠送,又插又搅,每次到底,次次撞花心。荆月姑被他那狂野的动作和奇怪的姿势,刺激得浑身发烫,子宫发麻,只有靠全身的摇摆屁股,来增加快感。

  返覆如此地插送了两、二百下后,突然谷飞云狠命地往里一插,宝贝没入,龟头狠猛地顶住花心,使劲地磨擦。每当屁股一摇一转地搓磨着她那最敏感的地带,一摇一摆都深刻在她的心灵里。荆月姑被磨搓着直打哆嗦和冷颤,狂叫:“咬呀……云哥哥……好……太棒了……用力顶……使劲……顶……用力磨……哎呀……嗯……嗯……嗯……喔……喔……唔……”

  荆月姑的窘态、浪态、淫态、骚态,刺激得谷飞云疯狂了,双手紧抱着她的腰死也不放,臀部加足力气,一根粗壮的大宝贝,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在她洞穴里、花心上,磨呀磨,转呀转地纠缠在一起。直转得她两眼发晕,双腿发软,全身乱晃,香汗直下。

  突然,荆月姑感觉一阵尿意涌上心头,子宫内一阵阵收缩。她自知不行了,赶忙叫道:“大哥……快……快用力顶……快……用劲摇……太美了……太棒了……我……不行了……要泄了……快使劲顶着……啊……啊……嗯……嗯……”

  谷飞云一听到荆月姑说要泄了,连忙伏下身子,双手抱紧她的屁股,拼命地狠插急抽,插插了有三、四十下。荆月姑叫道:“哎呀……哦……大哥……我好爽哟……我……哦……太棒了……我受不了啦……哎哟……我……我……泄了……嗯……唔……”

  荆月姑的子宫里一阵阵强而有力地收缩,阵阵莫名地快感传遍全身,一股股浓浓地热的精液,「滋滋」地向外冲了出来,随着他的抽插,溢出洞口,把床单给沾湿了。
  
  谷飞云受到阴液的刺激,龟头一阵阵酥麻,背脊骨有一点酸痛,一阵阵黏黏地、热滚滚地精液,猛力射出,直浇在花心的上面,浇得荆月姑浑身麻麻地,如酥如痒,几乎快跳了起来了。俩人俱感体力疲乏,四肢软弱无力,连动也懒得动一下,就这样赤裸裸地相拥而眠,沉沉地进入美梦中。
  
   
  
  第三天中午,他们就抵达光化,渡江之后,再赶去三官殿,这是醉道人指定他们落脚之处,要他们在三官殿待命的。二天行程,他们把奉命跟踪的布贩等人,巧妙地支使开去了因此,他们的行踪,对方就没有人知道了。

  青峰镇和石花街,是武当山下的两大重镇,住的都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石花街陈家,是武当派太极门,以「太极拳」为主。青峰镇在武当山南首,有归、秦二姓,归家村在镇南,秦家堡在镇西,都有一两百户人家.也都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

  秦家堡前面,有一条山涧,形成天然的护庄河,可说是形势天成。堡主秦大钧以「双环手」博得双环无敌的美号,在江湖上,声名极盛,也是武当派俗家弟子的领袖人物。秦大钧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秦剑秋,今年二十五岁,生得秀朗英俊,是武当派掌教无为道长门下首徒,谁也没想到他竟会是通天教主座下的三弟子,有着双重身份的人。

  这是下午申牌时光,秦家堡前来了十个身穿灰布僧衲、头戴竹笠的和尚,由一个身躯肥硕的大和尚领头,一个个双手合十,排成了一行,好像在街头常见的化缘一般。

  他们走近秦家堡吊桥,就由身躯肥硕的大和尚朝守在桥头的两名秦家堡庄丁施礼道:“二位施主请了,请代为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少林寺罗汉堂住持至远大师,特来拜会秦家堡主。”
  
  那两名庄丁听说来的竟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自是肃然起敬,连忙还礼道:“大师请稍候,在下立即去禀报。”话声一落,立即分出一人匆匆进去禀报了。

  一会工夫,只见过去通报的庄丁领着一个蓝袍青年急步朝桥头行来。这蓝袍青年约莫二十四五岁,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个子颀长,温文潇洒,一看就知是世家门第的佳子弟。那蓝袍青年一直趋前到桥头,作了个长揖朗声说道:“大师远莅敝堡,在下秦剑秋,因家父不良於行,特命在下趋迎,恭请大师一行入内奉茶。”

  身躯肥硕的大和尚至光此时已退后了一步,由至远大师迎着秦剑秋,心中不暗暗叹息一声:“秦大钧武当耆宿,一世英名,有此佳儿,人品貌相,无不出众,本该是值得庆贺之事,奈何竟会投入通天教主门下,成为武当派罪人,武林败类,岂不可惜?”

  心中想着,一面连忙合掌当胸,施了一礼,才道:“原来是秦少堡主,多多失敬,老衲一行,途经贵地,因和秦老施主已有多年不见,特来拜候,少堡主不嫌老衲打扰才好。”

  秦剑秋朗声笑道:“大师好说,大师当代高僧,平日时里请都请不到,今天佛驾惠然光降,乃是敝堡的福祉,怎么能说打扰呢?大师快请。”他恭敬的抬手肃客,引着至远大师一行人进入秦家堡大门,在大厅上分宾主落坐。一名庄丁送上三盏香茗,即行退下。

  至远大师指着至光说道:“秦少堡主,他是敝师弟至光。”

  秦剑秋慌忙站起,作揖道:“原来是长老大师,在下幸会。”

  至光还了一礼说道:“少堡主好说,贫僧不敢。”

  秦剑秋欠身道:“不瞒大师说,家父自从双足不良於行,就不再接见宾客,还望大师多多见谅。”

  至远大师不觉心中一动,暗道:“张少轩也是他老子称病之后,才出面当家,住持西山别墅的,如今秦剑秋也称他父亲不良於行,把持了秦家堡,两人几乎如出一辙,何其如此巧合,莫非这两个孽子在他们父亲身上做了手脚不成,真要如此,真是禽兽不如了。”心中想着,脸色也不觉渐渐沉了下来,口中哼了一声。

  秦剑秋拱拱手道:“大师无莅,必有见教,不知可否明示?”

  至远大师目光一注,问道:“老衲正有一事想请教秦少堡主。”

  秦剑秋忙道:“大师有什么话,但请明说。”

  至远大师道:“秦老施主领袖武当俗家,不知门下几位高足?”

  秦剑秋道:“家父门下共有九位师兄弟,连同在下,正好十人。”

  至远大师问道:“可有一个叫刘子明的人?”

  秦剑秋一怔,问道:“大师究有何事,务请明白见告。”

  至远大师道:“少堡主先回答了老衲所问,老衲自会奉告。”

  秦剑秋点头道:“刘子明乃是在下七师兄,不知……”

  至远大师不待他下去,又道:“那么吕子春呢,可是秦老施主门下?”

  秦剑秋双眉微皱,说道:“吕师兄乃是归二叔门下,大师问起他们二人,必有缘故,不知大师可否赐告?”

  至远大师凝重地道:“他们於三日前夜晚,潜入敝寺被擒,老衲问他们姓名来历,就不肯多说……”他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秦剑秋急急说道:“他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师后来如何处置的呢?”

  至远大师合掌当胸徐徐说道:“敝寺和武当派,一直谊如一家,他们二人不知受何人支使,既然坚不吐实,敝寺也不好处置,老衲想到秦老施主是责派俗家领袖,和老衲也是多年相识,因此把二人带来,原想请秦老施主问问他们,总比直接交给贵派要好得多,但秦老施主既然久已不问外事,老衲明日只好上武当山去,交贵派处理了。”

  秦剑秋慌忙拱手道:“承蒙大师见告,在下无限感激,但刘子明是家父门下,吕子春是归二叔门下,都是敝派俗家弟子,即使大师送上山去,敝派也仍会发交家父和归二叔厉加侦讯的。”

  稍顿了顿,续道:“家父虽已不问俗务已久?但他门下弟子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自然也非问不可,因此在下之意,大师如能信得过在下,就把他二人交与在下,在下自当禀明家父和归二叔,问清楚了,自会给大师一个交代,庶不可伤两家和气,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至远大师颔首道:“少堡主说的也是实情,少林、武当谊如一家,如果老衲把他们送上山去,未免小题大作,老衲此来,原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秦少堡主既然肯负全责,老衲是求之不得之事。”说到这里,回头朝至光道:“师弟,你去把吕子春、刘子明二人领进来。”

  至光站起身,合十道:“小弟领命。”举步走出大厅,朝肃立在阶前的十名灰衣和尚打了个手势。

  立即有为首的一名灰衣和尚朝他身后两人身上各自拍了一掌,喝道:“还不上去?”那两名灰衣和尚依言朝阶上走来,由至光领着走入大厅。

  至远大师道:“秦少堡主,老衲把他们交给你了。”

  那两个灰衣和尚迅速从头上摘下斗笠,同时也脱下身上的灰衣,齐声叫了句:“秦师弟。”原来这两人正是吕子春和刘子明,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要他们头戴斗笠,身穿灰衲,扮作和尚模样。

  秦剑秋眼看两人狼狈样子,微微攒了一下眉,说道:“你们快进去休息。”吕子春、刘子明如遇大赦,口中答应一声,急急往屏后奔入。

  秦剑秋朝至远、至光二人拱手作了个长揖,一脸诚恳的道:“多蒙二位大师慈悲,释放二个敝师兄,在下谨代表家父和归二叔向二位大师敬致谢忱。”

  至远大师微哂道:“少林、武当千百年来谊如一家,少堡主要他们记着,好自为之。”说到这里,合十礼道:“老衲告辞。”

  秦剑秋看看天色,已经快近傍晚,不觉说道:“此刻天色已晚,二位大师不嫌怠慢,就请在敝堡下榻,不知二位大师意下如何?”

  至远大师合十道:“秦少堡主不用客气,一切心领,老衲等人还得连夜动身赶回寺去。”说完当先举步朝厅外行去,至光紧跟着身后走出,八名灰衲和尚跟在至光身后而行,鱼贯走出。

  秦剑秋只好一路跟了出去,一直走到吊桥,至远大师才回过身来,双手合十,说道:“秦少堡主请留步了,并请代向秦老施主致意,老衲告辞。”说完,再合十一礼,就率同至光,一路行去。
  
   

  秦剑秋目送至远大师一行远去,心中却感到十分复杂,剑眉微扬,转身回入堡中,一面朝一庄丁吩咐道:“你去叫吕师兄、刘师兄到书房里来。”那庄丁答应一声,迅快往外就走。

  秦剑秋独自步入书房,在一把紫檀太师椅上坐下,庄丁很快的送上一盏茶来。秦剑秋端在手中,轻轻喝一口,一面回头道:“你出去。”那庄丁应声「是」,立即退了出去,随手掩上了门户。

  一会工夫,门口响起了庄丁的声音:“启禀少堡主,吕少爷、刘少爷来了。”

  秦剑秋道:“叫他们进来。”书房门开处,吕子春和刘子明两人相偕走入。

  秦剑秋站起身道:“二位师兄请坐。”

  吕子春道:“我们也不知道,一进去就遭到围攻,就这样被擒住了。”

  刘子明道:“我们什么也没说。”

  “唉。”秦剑秋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我们这样做法,不知是对是错?”吕子春、刘子明不知他说些什么,也就不便开口。

  秦剑秋接着又道:“你们既然回来,应速向大公子报告才是。”刚说到这里,只听门上起了弹指之声。秦剑秋走了过去,开启房门,走进来的是大师兄周子厚。

  秦剑秋刚叫了声:“大师兄。”

  周子厚就摇手制止,压低声音道:“少林和尚似未离去,刚才有人发现镇口有人在徘徊。”秦剑秋听得一怔,急忙回头道:“吕师兄、刘师兄暂时还是留下来的好,不用去归家村了。
  
   

  夜色渐浓,这时初更刚过。秦家堡外,隔着一道溪流,突然飞起一条小巧的人影,凌空越过护庄河,一下飞上右侧高墙,一闪而没,简直快得有如宿鸟投林,好俊轻功,好快的身法。就在小巧人影忽然一闪而没,紧接着就有两道人影划空追扑而至,一下落到刚才小巧人影闪没之处。

  其中一个道:“这人明明落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另一个道:“咱们搜。”左手一挥,两人倏地转身分向左右扑去。

  从他们追踪掠来,到分头扑起,前后也不过两句话的工夫,身手之俐落,足见武功相当高明。就在秦家堡右侧飞起小巧人影的同时,秦家堡前进也有一道人影越过围墙,掠上了屋檐。就在此时,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下去。”一道掌风,朝来人迎面袭到。

  “哼。”掠上来的那人口中哼了一声,右手翻起,朝前硬接。要知他堪堪掠上屋檐,立足未稳,人家可是隐伏檐后,以逸待劳主客形势有异,不用说自是掠上来的人吃亏了。那知两道掌风甫接,但听砰然一声轻响,隐伏檐后的那人忽然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再也站立不稳。连退了数步,也踏碎了十数块屋瓦?才算站住。
  
  他正是秦家堡老堡主双环无敌门下首徒周子厚,一掌交接,他怎么也想不到来人身手竟有这般高法。一时间,不禁微微一怔,目注对方,喝道:“阁下有胆夜闯秦家堡,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原来刚才和他对了一掌的,竟然是个矮胖的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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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暗夜奇袭

 

  就在他话声未落,从秦家堡南首,相继飞起三四道人影,越过环堡小河,扑上围墙。秦家堡内也立即有几条人影迎着截住,双方不发一言,就动上了手。周子厚是秦家堡掌门大弟子,他眼看今晚强敌压境,来人身手之高,几乎无一不是高手,心中一动就有了谱儿。他暗道:“这些人莫非会是少林寺的人?他们白天藉送还二位师弟为名,觑伺堡中虚实,今晚再次入堡,那是认为他们的方丈被困在这里了。”

  对面矮胖蒙面人低沉的喝道:“秦家堡闯不得吗?”呼地一掌直劈过来。

  周子厚喝了声:“来得好。”右掌划着弧形,朝前推出。

  这一记他因对方第一掌上掌力极强,因此出手就使了九成功力,但等到双方掌势交接居然平分秋色,各不相让。矮胖蒙面人右掌未收,左手突然化拳,再次直捣过来。周子厚试出对方功力几乎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心头为之一宽,,口中嘿了一声,左手一圈,紧接着朝前推出。

  双方这回同时以快打快,互相抢攻,瞬息之间,就打了十几个照面。周子厚是双环无敌秦大钧的首徒,从师二十几年,对武当派武功,已有七八成火候,尤其乃师独门功夫双环手,更练得十分纯熟。他平日为人稳健,这回连番抢攻,把师门最得意的「双环手」绝艺,接二连三的施展出来,但对方尽以散手应敌,从头到尾,没见他使出成套的拳掌来,因此连对方究竟是何来历,也看不出来。

  不,对方虽在和自己连番抢攻,对自己凌厉攻势,都从容消解,似是毫不费力,可是攻出来的拳掌,却又正好和自己功力相仿佛,有时掌势稍重,等自己出手对架之时,好像又忽然减轻了许多。周子厚有此发现,心中不禁暗暗奇怪,接着暗中留心,连试了几次,果然如此,对方功力明明高过自己甚多,却偏要装出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这到底为了什么?

  “缠斗?他为什么要缠住自己呢?”再看南首屋面上,闯入堡来的共是四个蒙面人,分别由四个师弟截着动手,双方正在激斗之中,但情形也和自己差不多,只是互相攻拒,分不出什么胜负来。

  从右侧飞入秦家堡的那条小巧人影,其实就是珠儿,她仗着高超的轻功和娇小的身躯,人又机警,是以秦家堡虽然到处都有岗哨,她依然如入无人之境,就算她从你身旁闪过,你也只当是眼花而已。何况这时她已从屋面落至地面,躲躲闪闪地走在回廊曲折、复道阴暗之中,更加难以发现她了。

  她一路凭着记忆,走近后进转角,口中发出地鼠吱吱的叫声。接着只听一排花丛间响起一声「妙呜」猫叫。珠儿心头一喜,急忙纵身跳过去,压低声音叫道:“大哥,你在那里?”

  暗影中有人应声道:“小妹,快过来,我在这里。”这人居然是刘子明。原来这是醉道人设计的,他要谷飞云乔装刘子明,要至远大师门下徒弟了得乔装吕子春,混入秦家堡来,目的是在侦查少林方丈究竟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谷飞云站起的人,等珠儿掠到迅即蹲了下去,低声道:“除了秦剑秋的书房,所有地方,我和了得师兄全搜遍了,没找到方丈大师的踪影。”

  珠儿道:“这怎么会呢?哦,二姐说,人可能藏在地下密室里,你们有没有找到什么地下密室?”

  “没有。”谷飞云微微摇头,续道:“秦家堡好像没有地下密室,只有厨房里有一座地窖,是堆放酒缸和杂物之处,并没有人。”

  珠儿偏头想了想,说道:“大哥,你说只有秦剑秋的书房没有去搜过,说不定方丈大师就被他囚禁在书房里,我们快走。”

  “不,我看不像。”谷飞云道:“如果方丈被囚在这里,束无忌、张少轩等人一定也会在这里,对不?现在,我们搜遍整个秦家堡,竟然不见束无忌、张少轩等人踪影,所以据我推测,方丈大师极有可能不会在这里的。”

  珠儿道:“不管他书房里有没有囚禁着方丈大师,我们总要去看上一看的,大哥,我说的对吗?”

  “你说得对。”谷飞云点点头道:“我们走。”他领着珠儿穿行长廊,来至书房,一路上也曾遇上几处值岗的人,谷飞云手上早已握着一把碎石子,随手弹出,就不动声色的制住了他们的穴道。

  书房中还有灯火,却不见秦剑秋的踪影,显然他刚出去。谷飞云艺高胆大,当先推门而入,珠儿也紧跟着走入,两人目光转动,若大一座书房,可以一目了然,没有人在。左首一间垂着紫红绒帘,里面放一张花梨木大圆桌和十把椅子,乃是宴请好友们的餐厅。右首另有一道雕花门户,并未开启。

  珠儿走到门中,回头叫道:“大哥,里面好像还有一间房呢。”谷飞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推开门户,走了进去。这是一间相当宽敞卧室,陈设精雅,靠壁处放一张雕花木床,床前一张雕花几上,放一盏白瓷灯罩的油灯,灯光照得十分柔和。

  床上盘膝坐着一个须眉花白的老者,生得方面大耳,皮肤白皙,貌相慈祥之中颇有威仪。此时听到房门推启之声,不觉缓缓睁开眼来,看到走进来的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孩,脸上微露诧异之色,问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珠儿也怔了一怔,脚下趑趄,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呢?”

  “你问老夫是谁?”老者呵呵一笑,道:“你不知道老夫是谁……”他话声未落,忽然看到珠儿身后跟着走入的谷飞云,就接着问道:“子明,这小姑娘是什么人?”

  谷飞云并不认识这老者是谁,自然也怔了一怔,连忙抱拳道:“她是在下小妹。”

  老者双目突然射出两道慑人的精芒,沉笑一声,道:“你不是刘子明,说,尔等究是何人,到书房里来作甚?”

  谷飞云抱拳道:“你老误会,在下正是刘子明……”

  “哈哈。”老者没待他说下去,就洪笑一声,截着怒声道:“你知道老夫是谁?刘子明会连师父都不认识吗?快说,你究竟是谁,冒充刘子明混进秦家堡来,有何图谋?”他这句「刘子明会连他师父都不认识吗」听得谷飞云蓦然一惊心中暗暗叫了声「糟糕」,自己怎会忘了秦剑秋还有一个父亲——双环无敌秦大钧?一时之间,他竟然接不上口去。

  秦大钧双眉陡竖,喝道:“小辈,你怎么不回答老夫?”

  珠儿披披嘴哼道:“你问我们是谁?怎么不去问你的儿子?大哥,我们走。”说完,转身欲走。

  秦大钧怒笑道:“你们走得出去吗?”左手扬处,一道掌风突然从左首迥绕而来,一下抄到两人身后,封住了去路。

  珠儿看他掌风居然会转弯,但内力似乎并不强,没有凌厉逼人的劲气,右手一抬,就朝前推出。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秦大钧劈出的那一掌本来无声无息,但经珠儿掌力一推,顿觉柔韧无比,珠儿身上宛如被人推了一把,震得脚下浮动,身不由己被逼得连退了两步。

  谷飞云吃了一惊,急急问道:“小妹,你没事吧?”

  珠儿从没吃过亏,一张小脸都胀红了,甩甩头道:“我没什么。”身形倏然飞起,口中哼道:“你也接我一招。”话声未落,人已飞到秦大钧头顶,使了一记「云里探爪」,身子还横浮上空,伸出手掌朝下拍去。

  秦大钧想不到这女娃儿身子有这般快法,口中沉嘿一声,右手朝上撩起,喝道:“去吧。”珠儿手掌堪堪拍下,陡觉一道柔韧掌风朝上涌来,她刚吃过这种柔韧掌风,却带着极强震力的亏,不敢和他掌风接触,身子一偏,就翩然飞了开去。

  秦大钧目光一注,口中轻咦道:“云龙三折。”珠儿避开掌风,身子在空中打了个转,双掌疾发,又朝秦大钧当头飞袭而至。

  谷飞云看出秦大钧一直坐着没有站起来,心想他可能双足不能动弹,自己此行,只是寻找少林方丈被囚禁在那里,秦大钧在武当派俗家弟子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犯不着得罪他。心念这一动,就朝珠儿叫道:“小妹,不可得罪秦老堡主,快走吧。”说完,正待退出。

  秦大钧端坐床上,冷嘿一声,道:“老夫没有点头,你们休想出我房门一步。”右手上挥,再次把珠儿逼退。左手一挥,立有一道掌风朝门口涌到。

  珠儿不敢和他硬接,翩然飞落谷大哥身边。谷飞云还没举步跨出,暗觉一道柔韧暗劲横互身前,挡住门口,一时也激发了少年英气,朗笑道:“那也未必。”右手化掌,朝前推去。           

  掌势甫出,但感秦大钧的掌风立起反应,本来只是一股柔韧之气,这已因有外力干扰,立即化作一道极强震力,反震过来。但谷飞云这一掌使的乃是玄门护身真气的「太清真气」,原也具有反震之力,对方把真气反震过来,自然也会再把掌力反震回去。           

  两股力道一再往返,就发出一阵阵轻响,谷飞云只是被逼退了一步。这下可把秦大钧看得暗暗惊异,这年轻人练的会是什么内功,居然可以和自己发出的「太极玄功」真气抗手,一再往来反震!心中想着,大喝一声:“小辈,你再接老夫一掌。”右手划了个弧形,朝前推来。

  谷飞云方才转身欲走,是面向门口挥出的一掌,也就是背向着秦大钧,现在听到秦大钧的喝声,不觉倏地转过身去,但他看到秦大钧依然盘膝坐在床上,虽然面有怒容,却是一脸正气,不似坏人。本来,谷飞云准备盛气相向,想到他也许并不知道秦剑秋的所做所为,心气不觉平和下来,急忙右手疾举,口中叫道:“秦老堡主且慢。”

  秦大钧一掌甫发,耳中听到谷飞云的喊声,再看眼前此人脸上虽然易容而来,但眼中神光湛然,正而不邪,心中方一犹豫,手掌去势不由稍缓,同时也感觉到对方年事虽轻,但手掌这一竖立,已把自己掌锋阻遏住了。唔,他似乎有话要说,这就一招手,收回掌力,沉声道:“小辈,你有何话说?”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固是易容而来,但详细内情,此时实无法奉告,在下也不想和老堡主动手,增加双方误会,务请老堡主原谅。”

  秦大钧成名多年,谷飞云的口气焉会听不出来,心中不由一动,依然沉笑道:“好,你有难言之隐,老夫就不问你来历如何,既入老夫室内,你只要接得住老夫一掌,就可任你自去。”

  谷飞云道:“如此多谢老堡主,老堡主请出手吧。”

  秦大钧沉喝一声:“你接着了。”挥手一圈朝前拍来。

  他外号双环无故,这一掌存心掂谷飞云斤两,一掌出手,就有一道嘶然风声,极柔的掌力直涌过来。谷飞云不敢怠慢,同时运起功力,右掌直竖,迎着劈出。他从小练的是佛门「金刚禅功」,这一掌劈出来的是「金刚掌」,但他又由酒仙南山老人传他玄门「太清心法」,使出来的虽是「金刚掌」,却揉和了玄门「太清真气」。

  「金刚掌」是纯阳至刚之气,「太清真气」却是先天轻清之气,因此这一记「金刚掌」含蕴了刚中有柔的佛道两门神功。双方掌势乍接,发出波的一声轻响,谷飞云上身微晃,后退一步。秦大钧端坐床上,虽然纹风不动,但心头也感到轻震,暗道:“金刚掌,他果然是少林弟子。”接着,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谷飞云听得深感意外,急忙低喝一声:“小妹,快走。”两人匆匆退出书房。

  珠儿轻声地道:“谷大哥,我们找不到方丈大师,怎么办呢?”

  谷飞云道:“那么一定是在归家村了。”谷飞云轻轻地点点头。
  
   
  
  这时,前进屋面上,双方激战正殷。秦老堡主门下首徒周子厚和四个师弟,截住五个蒙面人,各展所学,刀光剑影,打得难分难解。
  
  蓦地一声朗笑,从屋檐下飞起一道颀长人影这人身穿一袭长衫,手摇折扇,踏上屋面,神态从容。他一双亮得像星星一般的目光,朝四周一瞥,朗声道:“大家请住手,这五位朋友,夜闯秦家堡还蒙面而来,不知是那一条道上的,和敝堡究竟有何过节,不妨和秦某直说……”

  那知他话还未说完,又有一道人影朝他直掠过来,低沉喝道:“有什么好说的?”挥手一掌迎面劈了过去。那青衫人正是秦家堡的少堡主秦剑秋,他话声未落,就被人家一道掌风迎面劈来,心头不由一怔,双肩微侧,就让过掌风,凝目看去,这发掌的竟然又是一个黑布蒙面的汉子。

  秦剑秋剑眉微扬,喝道:“阁下何人……”那蒙面人一掌落空,一言不发,挥手又是一掌直劈过来。

  秦剑秋双眉陡轩,朗笑一声,道:“秦某礼数已尽,阁下当真不知好歹。”左脚倏地朝前跨进,身形微侧,正好避开对方劈来的掌势,右手折扇轻举,朝对方右腕点去。他这下避招进招,身法奇快无比,一下就闪到了蒙面人身右,蒙面人反应也不慢,身形随着右转,左手化掌,朝秦剑秋右肩拍到。

  秦剑秋不觉一楞,心想:“此人出手好快。”折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随手挥起,朝上迎去,他这一记好像并没有什么招式,但姿势优美,显得十分从容潇洒。

  双方出手均快,掌扇相击,发出了「啪」地一声,蒙面人只觉自己手掌宛如击在铁板上一般,心中也暗暗凛异:“此人一身功力,果然不错,投入邪门外道,实在可惜。”一面嘿然道:“秦少堡主果然不愧是通天教主门下。”口中说着,左掌已闪电推出,左掌未收,右掌又紧接着劈出,倏忽间,一连拍出了五掌,五道掌力,记记如同开山巨斧,势道劲疾,凌厉无匹。

  秦剑秋听他说出自己不愧是通天教主门下,心中就已经明白,朗笑道:“朋友一身功力,也不错呀,不知又是何人门下?”折扇连翻几翻,但听五声「啪」「啪」轻响,接下对方五掌,人却被震得连连退了两步。
  
  秦剑秋心中暗暗冷笑:“果然是少林僧人,他使的明明是「伏虎掌」,却偏要藏头露尾,少林僧人中,有这般功力的至少也是长老级的人了。”他不好说穿,更不好击败对方,伤了两家和气,那就只好拳来掌往,和对方打了个平手。

  方才,和周子厚动手矮胖蒙面人,功力分明胜过周子厚甚多,但他只是保持着不胜不败,志在缠斗,那是因为谷飞云、珠儿、了得三人,正在到处找寻方丈被囚禁之处,能把秦家堡的高手缠住在面前,时间自然越长越好。

  秦剑秋已经猜到今晚来人是少林寺的人,既不好胜也不甘败,自然也志在缠斗,对方久战不下,徒劳无功,就会自动退去。双方缠斗的目的虽然不同,但都要把对方缠住,打个不败不胜,则是相同的了。
  
   

  谷飞云、珠儿两人悄悄退出长廊,就遇上了得。珠儿打了个手势,压低声音叫道:“小师父。”

  了得一闪而至,问道:“谷施主二位去了那里,把小僧找得急坏了。”

  珠儿咭的笑道:“你在找我们,我们去了书房。”

  了得急急问道:“情形如何?”就凭他这句话,他在前进楼上也没找到什么了。

  谷飞云微微摇头道:“没有,小师父呢?”

  了得又手一摊,摇头道:“前进楼上一点影子也没有。”

  珠儿道;“方丈大师不在这里,一定在归家村了,我们快退出去,点燃信号,好让他们一起退走,时光还早,还可以赶去归家村呢。”

  了得道:“方丈既然不在这里,我们确是早些退出去的好。”

  就在此时,突然,从远处划空飞起来一道人影,快若流星,一下落到中间屋脊上,接着响起一声清朗的大笑,喝道:“三师弟,今晚来的这些少林贼秃,一个也不用想回去了。”人随声发,凌空朝秦剑秋飞去。

  谷飞云听出来人声音,正是束无忌,急忙低声道:“是束无忌,我们快去。”

  这时,另有五六条人影随着飞登屋面,纷纷朝几处正在激战中的战圈扑去。这些人有张少轩夫妇、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以及尺炼双杀。但这些人刚一登场,墙外也及时飞起七道人影,各自迎着一人,截住了动起手来。

  原来,少林寺此次行动,除了罗汉堂至远大师、长老至光率同十八弟子以外,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师和长老至中,率领八名弟子也随后跟来。今晚由轻功较好、身材较小的珠儿首先进入秦家堡,会合假扮刘子明的谷飞云,假扮吕子春的了得,搜索少林方丈被囚禁之处。

  再由至光率领四名罗汉堂弟子分别从秦家堡前进闯入堡中,这是「打草惊蛇」之法,目的在於吸引堡中人的拦截,藉以掩护谷飞云三人的搜索行动。其余的人,隐伏四周,可以随时机动支援。

  至光接战周子厚,四名弟子接战周子厚四个师弟,实施缠斗.后来秦剑秋出现,由至中接任,交战的人,都在拖延时间,好让谷飞云三人救出方丈,这是束无忌等有人未出现之前的情形。但束无忌等人,自然也早在预估之内,因此束无忌等人一出现,罗汉堂住持至远大师、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师,和五名戒律院弟子也及时飞身而上,截住了对方七人。

  至远大师手仗长剑一下拦在束无忌面前,沉声道:“你就是通天教主门下首徒束无忌了?”

  束无忌虽感到来人身法快捷沉稳,是个劲敌,但依然神态从容,手摇折扇,目光犀利盯着至远大师,微哂道:“看来今晚少林寺倒来了不少人,不错,在下正是束无忌,大师父谅来不是少林寺普通僧侣,何用以黑布蒙脸?”

  至远大师沉喝道:“束无忌,你妄图策划颠覆少林、武当,乃是罪魁祸首,自然不甘心束手就缚,那就和我放手一搏,何用多说?”

  束无忌朗如明星的双目,棱芒飞射,朗笑一声,道:“好,好,大师父只要胜得束某手中折扇,束某就束手就缚。”说话之时,折扇在胸前轻轻扇了两扇,看去从容萧洒,丝毫不把眼前敌人放在眼里。

  “好狂的口气。”至远大师沉哼一声手中长剑直竖当胸,喝道:“你可以发招了。”
  
  束无忌大笑道:“那你就接着了。”折扇倏地一合朝前点来,一点扇影快如流星,进取至远大师前胸,闪电之间,三缕劲气,袭取「锁心」、「幽门」、「血阻」三处穴道,飘忽快速,不可捉摸。至远大师没想到对方出手竟有如此神速,不觉被逼得后退了一步,才嘶然有声推出当胸长剑,一道剑光像匹练般劈到。

  束无忌点头道:“达摩剑法朴拙无华,能练到阁下这样,少说也有四五十年功力了,看来阁下至少该是少林寺至字辈的长老了。”他口中说着,右脚向左跨出,身形轻轻一转,避开至远大师剑势,右手豁的一声,打开扇面,就有半轮形一道白光,朝至远大师拦腰扫来。

  他手中虽然只是一柄白纸折扇,但这一招使得有如开山巨斧,势道沉急,锐不可当。至远大师急忙飘身后退,还没来得及发剑,轻风微飒,束无忌已身如流云,跟踪而上,摆扇一收,扇头指处,又有几缕劲气相继袭到。至远大师真没想到束无忌轻轻年纪,一身武功竟有如此高超,口中沉喝一声,左掌疾推而出。

  束无忌身形一偏,让开掌风,这下两人都已错了开去,他摆扇轻摇,微哂道:“你终於使出「金刚禅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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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番混战

 

  再说至清大师截住的是张少轩,一时目射凌光,沉喝道:“孽障,你来得正好,还不束手就缚,随老朽回少林寺去,听候发落?”老和尚看到张少轩,忍不住气往上冲,忘了自己蒙面而来。

  张少轩手上也摇把折扇,闻言朗笑一声,道:“原来老师父是少林寺来的,少林寺素称名门正派,老师父这样蒙面而来,夜闯民宅,形同盗匪。岂不辱没了少林名头?”

  至清大师怒喝一声:“孽障,你敢逞口舌之利,老衲劈了你。”挥手一掌劈了过去。

  张少轩神光暴射,喝道:“至清,你以为本公子怕了你吗?”折扇扬起,迎着至清大师掌势推来。

  这一记是硬打硬接,但听拍的一声,双方掌折扇交接,张少轩不觉双脚浮动,后退了一步。至清大师虽没后退,但手掌击上扇面,发现对方在扇面上凝聚的一层阴寒之气,极为强烈,几乎有渗入掌心劳宫穴之感,心头也暗暗惊懔,对方练的似是一种旁门阴功。

  张少轩后退一步,大笑道:“堂堂少林寺戒律院住持,原来也不过如此。”

  至清大师怒喝一声:“孽障,你再接老衲一掌试试。”右手抬处,又是呼的一掌直劈过去。

  张少轩当然知道少林寺戒律院,执行清规,专门对付叛徒,是以住持戒律院的长老,必须身兼少林七十二艺中七种以上降魔绝艺,就是戒律院护法弟子,也是百中挑一的高手,再以加以训练,都会三种以上绝艺才能充任。至清大师身为戒律院住持,当然技不止此。

  方才只是想激怒而已,此时眼看对方再次举掌劈来。那会再和他硬拚,身形倏然飘开,一个轻旋,飞快的转到至清大师身后,朗声喝道:“老师父,还是你来接我几招吧。”话声未落,折扇卷起一片扇影,几乎令人分不清招式,凌厉已极。

  至清大师是动了真怒,口中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双手一振,大袖褪到了手肘,右掌接连劈出三掌,左手同时屈指连弹。他右手使的是「金刚禅掌」,左手使的是「弹指神通」,两种佛门绝学,同时施展开来。张少轩那肯和他硬接,他折扇舞起一片风涛,身形也随飘忽无定,似右似左似前忽后,至清大师打得兴起,右掌左指,跟着他人影左右前后追击,但却没有一掌、一指击得中他。
  
   

  另外是戒律院五名弟子,分别截住了祝纤纤(名义上是张少轩妻子,实则是五师妹而已)、羊角道人、毒手郎中秦大山、尺练双杀呼延赞、呼延弼。这五人没有一个不是高手,但少林寺戒律院的护法弟子,也没有一个是弱手。

  他们虽是少林寺的三代弟子,但能够当上戒律院护法弟子,都是百中挑一的能手,再经三年苦练,每个人必须精通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绝艺,才算合格,而这三种上绝艺,也都是少林寺最高的武学。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执行少林寺清规,试想如果有少林弟子背叛少林寺,投入了旁的门派,练成一身武功,你没有比他更强的武功,如何能执行任务?因此,戒律院可以说是少林寺最精锐的劲旅了。

  对方五人中,当然以羊角道人武功最高,祝纤纤是通天教主女徒中的首徒,一支长剑施展开来,和三位师兄折扇也并无多让。尺练双杀呼延赞、呼延弼兄弟的尺练联手,也是一绝,狠辣无匹。
  
  五人中武功就要算毒手郎中秦大山较差,但他练成毒沙掌,一只乌黑有光的右手,挥动之际,就会发出含有剧毒的掌风,毒沙掌击中人身,就会剧毒攻心。但是,只要不被他击中,掌风所含的毒自然不会很重,然而在动手之际,时间稍久,也足可使你头昏脑胀的了。这就是说,这五个人没有一个不是高手。

  五名戒律院弟子虽然都是少林寺百中挑一的精锐,但面对这样五位高手,未免相形见拙,二三十招之后,就渐渐被逼落下风,差幸他们每人都练成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的降魔特殊功力,感到难以应付之际,就怪招突出,逼得对方后退不迭,就这样勉强支撑着。

  就在此时,忽然从长廊窜上三条人影,了得一下移近至光身边,低低说了句:“师叔快去接应了无师弟,截住羊角道人,这人由弟子来应付好了。”话声出口,双掌连环劈出,一下截住了周子厚,动起手来。

  至光目光一凝,果见自己右首不远,羊角道人手中拂尘挥舞之间,宛如一片流云,把他对方逼得步步后退,长剑在他拂纲之下,已经施展不开。至光虽然不知这蒙面人是那一个,但从他出手招式,可以看出乃是戒律院的护法弟子,急忙双肩一晃,飞掠到羊角道人面前,朝戒律院弟子低声道:“你且退下去,此人由师叔来应付他。”

  一面抬目喝道:“羊角道友,你一向独善其身,从不和江湖黑道勾结,怎么会改变初衷,和昔年危害武林,匿居已久的通天教沆瀣一气了?”

  羊角道人眼看就要得手,被另一个蒙面人拦住,不觉怒声道:“道爷的事儿,你管得着吗?”拂尘蓦地朝至光当头拂下。

  至光锵的一声掣剑在手,使了一招「春云乍展」,剑光盘空而起,逼住下落的拂势,左手趁机劈出,一道掌风朝羊角道人当胸按去。羊角道人岂肯示弱,口中狂笑一声,同样左手一抬,迎着硬接。双方剑拂甫接,两道掌风也同时交接,但听砰的一声轻响,两人被震得脚下站立不稳,屋瓦碎裂,各自往后退下了一步。

  羊角道人发现来人身手不在自己之下,更不打话,手中拂尘疾挥,一退即上,抢攻过去。至光振腕发剑,以攻还攻,刹那间,拂影漫天,剑光流动,几乎功力悉敌,难分轩至。
  
   

  和了得同时窜上屋檐来的是谷飞云、珠儿两人。珠儿目光一溜,低声道:“谷大哥,你去帮忙对付尺练双杀,我要斗斗通天教主门下的女弟子。”话声一落,一条小巧人影已凌空飞起,朝祝纤纤激射过去。

  谷飞云眼看两个少林弟子力战尺练双杀,确已渐落下风,也就纵身朝尺练双杀战圈投去。祝纤纤是通天教主门下五弟子,也是四个女弟子之首,一身武功确实非同凡响。否则凭少林寺戒律院出来的护法弟子,岂会在她剑下,落尽下风?

  就在她剑光如幕,把一名戒律院弟子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已无法还手之能的时候,忽听有人娇喝一声:“你是通天教主的女弟子,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剑法。”声到人到,珠儿一下落到祝纤纤身侧,一支雪亮的短剑已如银蛇乱闪,一下格开祝纤纤攻向戒律院弟子的剑势,藉机攻了过去。那戒律院弟子眼看珠儿把祝纤纤攻势接了过去,只好往后退了。

  祝纤纤连来人还没看清楚,对方奇幻剑势业已攻到,她身形轻侧,向左飘退三尺,目光注处,看到替下少林寺和尚的竟是个蒙面小女孩,立时想到她是和谷飞云一起的珠儿了,但她故作不识,娇笑一声道:“原来少林寺里还有小尼姑。”

  口中虽然娇笑着说话,手中长剑却毫不放松,轻轻一转,就漾起三道剑光,分向珠儿袭来。珠儿轻哼一声,道:“你不想当张家的二少夫人,想做尼姑,那方便得很,我替你落发好了。”身形倏然拔起,居然在空中翻了个斤斗,剑光纷披,朝祝纤纤当头罩落。

  祝纤纤那会把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放在眼里,心中暗暗冷笑:你这样凌空飞击,当真是自讨苦吃,手腕轻轻一转,圈动长剑,但见一片剑光,像银盘似的飞旋上升,显然这是一记凌厉奇招。珠儿不肯和她硬接,轻轻扭了一下腰,一个人像飞燕一般轻巧的斜飞开去。

  祝纤纤一招落空,对方已经飞开,自然要收回剑势,那知珠儿身在空中,划了个弧形,又飞了回来,还是刚才那一招,凌空发剑,剑光纷披,朝下袭来。祝纤纤心中暗暗一凛,忖道:“她这是什么身法,身形不用落地,能够在空中转上一折?”心中想着,手中急忙举剑上劈,一道银虹,匹练般飞起。

  珠儿咭的笑道:“除非你的剑会飞,不然休想劈得到我。”她果然又翩然飞了开去,打了个转,又迅快的飞到祝纤纤上空,依然是那一式剑招,剑光纷披,往下直落。

  祝纤纤粉脸上微有怒意,喝道:“你师父只教了你这一式剑法?”玉手向空连挥。这回剑势突变,宛如十数尖锥,奇快无比,往上冲起。

  珠儿却也不慢,剑势未收,双足一蹬,带一溜剑光,打横里飞出,划了个弧形,嘶的一声落到原来的地方,口中娇笑着道:“二少夫人不是想落发当尼姑吗?只有这招剑法,可以削落你三千烦恼丝,而不会割到耳朵。”

  祝纤纤怒声道:“小丫头,你敢戏弄姑娘。”身形闪电般欺到,长剑左右挥动,洒出无数支剑影,一瞬间,就把珠儿一个人圈入在剑光之中。

  珠儿哼道:“羞、羞、羞,你明明是二少夫人,还自称姑娘?”一道剑光突然冲霄飞起,脱出祝纤纤包围,直上三丈,再一斤斗,倒转过来,剑使「天龙抖甲」。但见一道剑光盘空飞舞,宛如一条神龙,在空中摆尾舞爪般,还有四五支亮银剑影,从一道剑光中忽左忽右突射出来。

  她这一上一下,神速已极,只听一阵铮铮轻响,双方剑势一接即收,剑光倏敛,珠儿已经回落原处,披披嘴道:“通天教主门下,也不过如此。”

  祝纤纤玉面凝霜,叱道:“小丫头,你敢对我师尊不敬,今晚当真饶你不得,你敢和我在剑下分个高下吗?”

  珠儿轻哼道:“有何不敢?”

  祝纤纤道:“好,你小心了。”抬手一剑疾刺过来。她这一剑使得毫无花俏,但剑到中途,忽然轻轻一震,立即幻起四五道剑影,一齐戳到。

  珠儿暗暗冷笑一声:“你不过使的快而已,我难道就不会?”短剑疾发,同样一下幻起四五道剑影朝前推出。只听「当」地一声,四五道剑影中,只有一支接实了。珠儿立即发觉不对,因为自己这一招虽有五道剑影,却是四虚一实,但对方五支剑影,却全是实剑。

  自己只接住了她一支剑影,还有四支剑影没有接住,此时凌厉剑锋离身前只不过尺许光景,心头猛吃一惊,急急往后疾退,这要是换了旁人,是万万来不及的的。但珠儿从小就练成「紫府迷踪身法」,轻轻一闪就后退出去五尺以外,冷哼道:“你别臭美,有什么了不起。”

  不待对方追袭,随着话声,直欺过去,短剑一挥,洒出一片云彩般的剑光,抢先发动攻势,同时左手化掌,也使出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掌法来,剑掌同施,攻势绵密,小姑娘动了真气,把一身本领全施出来了。

  祝纤纤真没想到珠儿一身武功会有这般了得,骤不及防,一时失去了先机,竟然连发剑封架都嫌不及,被逼得连退了三步,才一连劈出三剑,稍稍稳住,但还是在对方威胁之下,渐渐打成平手,这还是珠儿年纪较小,功力不如人家之故。
  
   

  尺练双杀呼延兄弟尺练联手,在江湖上很少遇上对手。和他们动手的两名戒律院弟子纵有一身绝艺,但遇上这两个凶人,也就展不开手脚,时间一久,渐渐被逼落了下风。要知凡是一旦被敌人逼落下风,大都是互有消长,一个被逼落下风,另一个定越发占尽上风。

  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两名戒律院弟子落了下风,尺练双杀自是越发占尽优势。谷飞云就在这时候施展「剑遁」身法,一闪而入,左手五指一撮,一把就抓住呼延赞的铁尺,右手竖立如刀,朝他前胸直劈出去。

  呼延赞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骤觉铁尺好像被人抓住,心头方自一怔,一道重迂干钧的掌风已经压上身来,一时情急,只好放弃铁尺,朝向左闪出。他久经大敌,反应不可说不快,但是还是被谷飞云的「金刚掌」掌风扫中,一个人凌空朝屋下摔去。呼延弼但见一条人影闪入战圈,他大哥已被人家的掌风震飞出去,自然大吃一惊,急忙凝目看去。

  谷飞云左手抓着呼延赞的铁尺,朝两个戒律院弟子挥挥手,道:“这人由在下来应付,二位退下休息好了。两名戒律院弟子看他一上场就夺下呼延赞的铁尺,把人震飞出去,又招呼自己二人只管退下,自然依言收剑,退了下去。

  呼延弼看得心头大怒,凶睛凸出,口中大喝一声:“小子,我劈了你。”双手抡动铁练,正待扑起。

  “且慢。”谷飞云右手直坚,朝前挡了挡,说道:“阁下要动手,也该等在下站稳了再交手不迟呀。”他脚下踩在屋瓦上,果然发出碎裂之声。

  呼延弼心想:“这小子原来轻功蹩脚得很。”心念方动,陡觉身上一紧,少说也有十几处穴道,被人一下制住,再也动弹不得,门中厉声喝道:“好小子,你敢暗算老子。”

  谷飞云大笑道:“兵不厌诈,对付你们这些凶人.何用多费手脚?”一面回头,朝站在身后的两名戒律院弟子笑了笑,道:“有劳两位师父,把他押下去了,还有那呼延赞也被在下制住了穴道,一并去拿下了。”

  两名戒律院弟子看得目瞪口呆,连忙一齐合十道:“谷施主神功盖世,小僧算大开眼界。”

  谷飞云大笑道:“二位师父好说,在下只是趁他们不备,才能得手。”话声一落,飞身朝毒手郎中欺去。

  毒手郎中秦大山在江湖上原是专医跌拓损伤为业,很少和人动手,又因左手练成「毒沙掌」,也没有人敢和他动手。就因为他练成了「毒沙掌」,利於近身相搏,右手练的也是近身相搏的「破门十三式」匕法。后来无意中给他得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连柄只有一尺二丈长,正好合他所用,更视同瑰宝,连睡觉都不离身子,没想到却被谷飞云搜了去,因此他对谷飞云当真恨之入骨。

  但人家谷云飞武功比他高出甚多,要想追回宝刃,自知无望,只好临时找铁匠用百炼精钢铸造了一柄一尺二寸长的短刀,作为随身兵器,取名「破门刀」,现在就用这柄刀和一名戒律院弟子在动手。

  论武功,他不可能比戒律院护法弟子高,但他左手乌黑有光的毒沙掌,不时劈出带有浓重腥膻气味的掌风,使得那个戒律院弟子心中不无顾忌,因此,每逢毒手郎中掌风出手,就不得不闪避退去,这正是毒手郎中占便宜的地方。时间一久,一丈以内难免毒气弥漫,这种毒气虽然不至於使人中毒昏迷,但吸多了,也足以使人头昏脑胀。

  现在那个戒律院弟子久战无功,就感到有些头昏脑胀,一个人只要感到头昏脑胀,精神就会无法集中。你精神无法集中,剑法渐呈散漫之际,也正是毒手郎中精神抖搂之际,所以他十三式「破门刀法」配合左手「毒沙掌」,也使得比方才更见凌厉。

  这时,忽有一条人影闪了进来,「当」的一声,架开毒手郎中的破门刀,接着又是「啪」的一声,接往他的毒沙掌。毒手郎中只看到人影闪入,还没看清闪进来的是什么人,已被人家震得脚下浮动,连退了两步,才看清来人是个手持铁尺的蒙面人,心下更是狐疑不止。这小子竟敢硬接自己一记「毒沙掌」,难道不怕中毒?一面沉声喝道:“小子,你也是少林寺和尚?”

  谷飞云笑着问道:“你可是通天教主门下?”

  毒手朗中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人称毒手朗中的秦大山是也,你小子中了我毒沙掌,赶快去料理后事,再迟就来不及了。”

  谷飞云微笑道:“不错,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乃降毒尊者是也,你区区毒沙掌,又能奈我何?”

  毒手朗中现在听出来了,双目凶光暴射,喝道:“你是谷飞云?”

  谷飞云好整以暇,笑道:“你既已知道,何用多问?”

  毒手朗中对这位年轻高手,心中也不无怯意,冷然喝道:“果然是你,老夫正要找你呢。”
  
  谷飞云淡淡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毒手朗中暗暗切齿道:“你取走老夫宝刀,老夫自然要向你讨回。”

  谷飞云哦了一声,道:“不错,你那把刀是在我这里,当时是你心甘情愿送给我削水果的,我看在你一片诚意,却之不恭,才勉强收下……”

  毒手朗中越听越气,乘他说话之际,口中暴喝一声:“小子,我毙了你。”就在谷飞云说到中途,猛地跨上一步,左手一探,当胸印到,毒沙掌递到谷飞云胸前,快要接触到衣衫,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离他前胸衣衫还有寸许光景,就再也印不上去,被一层无形气体给挡住了。

  谷飞云理也没有理他,还是一直把话说下去:“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送给人了,还要讨回去。”直等把话说完,才望着毒手朗中讶然道:“你这是做什么?毒手朗中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竟然乘人不备偷袭?”毒手朗中做梦也想不到谷飞云轻轻年纪,居然练成玄门护身真气,掌力按不着实,心知不对,慌忙身向后退。

  谷飞云大笑道:“偷袭在下也会。”毒手朗中没退出三步,突觉身上被一阵密如连珠的暗器打中十几处穴道,就再也不能动弹了。谷飞云朝边上戒律院弟子笑了笑,道:“此人就交给师父了。”
  
   

  这时有三处战况起了变化,那是和束无忌动手的至远大师,和秦剑秋动手的至中,和羊角道人动手的至光,都已明显的落了下风。束无忌不愧是通天教主门下首徒,此时依然青衫飘忽,人影轻灵,一把白色折扇使得潇洒从容,脸上也依然含着微笑,只是笑得有点冷而已。

  至远大师就不同了,他身为少林寺罗汉堂住持,竟然连通天教主门下一个弟子也久战不下,老和尚不禁嗔念大生,左手连使「金刚禅掌」、「无相指」,和右手「达摩剑法」互相呼应。佛门神功,虽具有降魔威力,但对束无忌飘忽无常的怪异身法似乎并无多大功效,难以发挥。

  束无忌却避重就轻,折扇攻势愈见奇幻,直逼得老和尚只有招架之功,只好仗着「无相指」和「金刚禅掌」和他记记硬拚。要知这两种神功,最为损耗内力,但此时已经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若是不施展这两种神功,就会伤在对方扇招之下,明知这样下去,也难以持久,也不得不拚。

  和秦剑秋动手的至中,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只是秦剑秋好像没有束无忌那样逼得紧而已,有几次几乎被扇招击中要害,秦剑秋似有意又似无意的中途变招,放了过去。这一点,至中也发觉了,但双方既已成仇,自然并不领情。

  不领情,就是你越手下留情,老和尚心头就越冒火,手上也越发记记用上全力,形同拼命。秦剑秋有苦难言,只好展开扇招,把老和尚困住了再说。
  
   

  至光的对手是羊角道人,论功力双方也只在伯仲之间,不过时间一长,就显出羊角道人要稍胜一筹,他一柄拂尘上发出嘶嘶细响,每一根拂丝上,都布满了阴寒之气。尤其是左手的「子午阴掌」,出手无声无息,但和你掌风一接,阴寒之气就如一道狂澜,连「金刚禅掌」都挡不住。因此三人中最狼狈的就要算至光了,这一阵工夫,几乎落尽了下风。

  谷飞云就在这时闪到了至光身边,以「传音入密」说:“老师父请退下,让在下来接他几招。”话声未已,人影倏地朝羊角道人身边欺去,口中低声道:“道长,你拂尘借在下用一用。”左手一探,就朝羊角道人右手拂尘抓去。

  羊角道人是何等人物,一条人影欺近过来,他岂会毫不察觉?尤其谷飞云口中还在说着要借他拂尘一用,立即身形一侧.喝道:“尔是何人?”

  他身形这一侧,明明已经让开,那知对方伸过来的手轻轻一撮,三个指头一下就抓住了拂柄,不觉怒嘿一声,左手一掌直劈而出。谷飞云虽然抓住拂柄,但因对方紧抓不放,没有能够一下夺得下来,羊角道人的一记掌风却当胸劈到。

  现在的谷飞云经验多了,知道自己练的「太清心法」足可挡得住任何掌风,急忙右手当胸一竖,说道:“在下说过,只是暂时借用一下,道长就是不肯,也用不着出手伤人。”他在说话之际,左手抓着拂柄,不但不放,反而用力扯来。羊角道人劈来的一记「子午阴掌」,同时也被他直坚的右手挡在身前一尺光景,再也无法逼近。

  羊角道人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拂尘,眼看「子午阴掌」竟然被对方直坚的右手挡住,目光直注,怒声道:“你是谷飞云?”他因谷飞云小小年纪不可能有此功力,而且又面蒙黑布,一时还未能确定。

  谷飞云闻言笑道:“对了,在下和道长见过几次面,算来还是熟人,道长是不是肯借了?”

  羊角道人一听他果然是谷飞云,心头也不禁暗暗惊懔,忖道:“这小子武功又精进了,居然挡得住自己的「子午阴掌」。”但他口中却沉嘿一声,喝道:“小子,果然是你,你再接老道一掌。”呼的又是一掌,迎面劈出。他这一掌自然使出了十成功力。

  谷飞云眼看自己使出「太清真气」,果然挡得住「子午阴掌」,心头笃定,直竖右掌,也加强了掌心凝聚的「太清真气」,左手更是用力去夺拂尘。两人几乎不像是在动手过招,而是拉来拉去抢一柄拂尘。这可真把站在一旁的少林寺罗汉堂长老至光看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自己勤奋苦练了几十年,竟然不如一个年甫弱冠的少年。

  就在此时。突听谷飞云「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老师父,不用管我,还不快去,至远大师只怕不是束无忌的对手。”

  其实至光早已看到院主在束无忌扇招之下,业已落尽下风,只是谷飞云接替自己和羊角道人交上手,自己不好走开,心中也在暗暗焦急。

  此时经谷飞云这么一说,急忙纵身掠去,也就在此时,突听束无忌发出一声敞笑,接着,但听「啪」的一声,折扇扇面一下拍中至远大师肩头,至远大师闷哼一声,一个人从屋瓦上仰跌下去,屋下立时有四五条人影飞掠出去抢救,不用看,就是隐身暗处的罗汉堂弟子了。

  至光也正好在此掠到,束无忌手中摇着折扇,寒电般目光一瞥,忽然朗笑道:“少林寺果然来了不少人,哈哈,今晚束某就要你们来得去不得。”

  至光怒声喝道:“束……”他刚说了一个字,突听一声苍劲的佛号传了过来:“阿弥陀佛。”至光心头猛地一跳,连底下的话都没有再往下说,心中暗想:“会是方丈大师兄来到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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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拼死逃脱

 

  刹那间,但见——北首屋脊上同时出现了五六条人影,居中两人,一个是身穿黄色僧衣的老和尚,另一个是头簪道髻身穿天蓝道袍的老道人。其余三人,有两个也是身穿蓝袍的道人和一个俗家打扮手持旱烟管的老头。

  谷飞云一连接下羊角道人三记「子午阴掌」,左手依然抓着拂尘没放,听到那声佛号入耳甚沉,忍不住回头看,但他只认识那个手持旱烟管的老头是归二先生。但听归二先生大声喝道:“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在此,诸位还不快快住手?”

  原来站在中间的黄衣老僧正是无故失踪的少林方丈至善大师,穿天蓝道袍的老道乃是武当派掌教青云道长,另外两个蓝袍道人则是他师弟凌云子和寒云子。也就在此时,五人身后,又出现了八名手持长剑的青袍道人,不,同时从右首屋脊也掠起六七道人影,他们是归二先生带来的门下弟子。

  左首屋脊也掠起十数名手持禅杖的灰衣和尚,和两名青衣女子,他们则是少林寺罗汉堂和戒律院的弟子,两个青衣女子则是荆月姑和冯小珍。

  她们和谷飞云一行,是奉醉道人之命,在三宫殿会合少林寺僧人一起来的。谷飞云和了得假扮吕子春、刘子明混入秦家堡,入晚之后,因珠儿擅长轻功,入堡去找谷飞云和了得,因此行关系重大,所以先由至光率同戒律院四名弟子打头阵。后来束无忌等人突然出现,因来人武功极高,才由至清大师和至远大师等人上场,其余的人留作后援。

  依冯小珍的性子,早就跃跃欲试,都被荆月姑拦着,不敢冒失,直到此时少林方丈现身,两位姑娘才跟着少林寺弟子一起跃上屋面,少林方丈和武当掌教突然现身自然使束无忌感到无比惊诧,再经归二先生这么一喝,双方动手的人,自然立即住手。这一瞬间,秦家堡前进屋面上,虽然站着不少人,但却立时肃静下来。

  青云道长首先打了个稽首,朗声说道:“不知那一位是通天教主座下的束无忌束施主?”

  束无忌潇洒一笑,抱抱拳道:“在下正是束某。”他因不明了今晚此一变局的前后因果,就不便多说,也要听听对方说些什么?

  青云道长微微颔首道:“束施主果然是人中龙凤,通天教主座下的杰出人才。”

  束无忌朗声一笑,道:“道长夸奖,不知道长有何教言,何妨直说?”

  青云道长神色一正,缓缓说道:“束施主衔尊师之命,率同贵同门多人,潜伏中原,策划颠覆少林、武当,暗下慢性毒药,事为少林达摩院至慧大师查觉,竟然使用江湖下五门迷药,劫持少林方丈送来青峰镇,企图挑起两派自相残杀,差幸少林道友送来解药,贫道始知真相始末,张少轩、秦剑秋居然会是束施主的同门师弟,而且还是住持少林、武当两派颠覆事宜的主脑,如今一切真相均已大白,束施主还有何话说?”

  束无忌真没想到师父数年心血,毁於一旦,如今只剩下自己和二师弟张少轩、三师弟秦剑秋、五师妹祝纤纤及羊角道人五人,六师妹白素素一直没有露面,吉凶未卜,四周俱在敌方包围之中,自己纵或还可脱身,三位师弟妹只怕很难说了。

  心中略为沉思,傲然道:“家师和少林、武当夙怨极深,束某身为弟子,只知奉命行事,不计成败,不问是非,束某不想做任何解说,道长和至善大师若要了断过节,大可向家师提出,如今贵派和少林寺高手尽在这里,若要倚多为胜,束某纵或不敌,也当放手一搏,决不会束手就缚,在下要说的都说完了,惟二位掌教定夺。”

  寒云子叱道:“束元忌,尔等已是瓮中之鳖,还想掌教网开一面,放了你们吗?”

  束无忌大笑道:“寒云子,你只会站在武当派屋檐下说大话,在束某扇下,只怕未必走得出十招。”

  寒云子身为武当三子,被他当着这许多人,说自己在他扇下走不出十招,不觉气往上冲,怒喝一声:“束无忌,贫道就领教领教你的高招。”正要伸手拔剑。

  青云道长却叫道:“三师弟,稍安勿躁。”

  “阿弥陀佛。”至善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徐徐说道:“束施主说得不错,他奉命行事,不问是非,不计成败,武当、少林和尊师其实也无所谓夙怨,尊师当年所做所为,他自己清楚,经过这数十年也应该大彻大悟了,如果依然不知悔悟,他日到头来还是会悔悟的,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束施主不妨代老衲转告尊师,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成佛成魔,在乎一念之间,束施主可以走了。”

  束无忌拱手道:“束某会把大师说的转禀家师。”回头朝张少轩、秦剑秋等人道:“二师弟、三师弟、五师妹、羊角道兄,咱们走。”

  “且慢。”至清大师沉声道:“束无忌,你可以走,张少轩乃是少林叛徒,必须留下。”

  凌云子也沉喝道:“秦剑秋,你还不过来,束手就缚?”

  羊角道人一看苗头不对,急忙抱抱拳道:“贫道告辞。”双脚一顿,纵身凌空朝外飞去,也没有人阻拦他。

  束无忌双目精光陡射,大笑一声道:“束某不相信你们能够留下我师兄弟。”在他说话之时,张少轩、秦剑秋、祝纤纤三人迅即在大师兄身后,布成了四方阵势。少林至清大师率同至中、至光和八名戒律院、八名罗汉堂弟子,武当派寒云子,归二先生也率同八名青袍道人从左右包围上去。
  
   

  珠儿低声道:“谷大哥,我们呢,要不要上去?”

  谷飞云道:“他们擒拿叛徒,我们上去并不相宜。”

  冯小珍道:“但我们可以帮他们拦住束无忌呀。”

  荆月姑道:“三妹这话不错.方丈大师说过让束无忌走的,他不走硬要给张少轩、秦剑秋撑腰,我们去缠住他,就是帮少林、武当的忙了。”

  谷飞云道:“好,我们上去。”当先朝束无忌掠去,三位女将也立即跟了上去。谷飞云一下抢到束无忌面前,喝道:“束无忌,人家网开一面,放你走,你怎么还不走?”

  “谷飞云,果然又是你们几个捣的蛋。”谷飞云还没开口,冯小珍抢着道:“束无忌,我们是好心护送你出秦家堡去的。”

  珠儿探手推去,叫道:“束无忌,走呀。”她这一推,使的乃是「紫云掌法」中的一招「云气迎人」,手法灵妙,几乎把束无忌左右两方都堵住了,你只有后退的份。束无忌认不透她的招数,只觉一片劲风迎面拂来,轻柔之中,似乎另有奇招,手中折扇一接,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

  冯小珍咭的笑道:“他后退了,喂,你再退呀。”长剑刷的一声,朝他胸前「华盖穴」上点去。他怎知珠儿方才的伸手一推,使的「紫云掌法」出自玄门正宗的紫府一派,束无忌虽然不识奥秘,但得出这记掌法,他无法破解才后退的。

  冯小珍使的这一剑,确也快捷轻灵,但她这手剑法,传自桐柏宫灵风道长,桐柏宫剑法源出华山,区区一招从华山剑法变化出来的剑法,那能逼得退像束无忌这样的高手?

  束无忌根本连看也没看,手中折扇一举,就朝剑尖上敲来,这下当真快得像电光石火一般。但听「当」的一声,冯小珍陡觉长剑受一剧震,手腕骤麻,虎口剧痛,几乎握不住长剑,口中惊啊一声,忙不迭往后跃退。谷飞云急忙闪身挡在前面,左手一探,三个指头朝束无忌折扇抓去。

  束无忌明明看到他手抓来,竟然无法回避,一下被谷飞云抓个正着,这下不禁看得束无忌又是一怔,急切之间左手一挥朝前拍出。谷飞云左手抓住他的扇,右手早已当胸直竖,看他挥掌劈来,不觉大笑道:“在下早就等着你了。”「啪」的一声,双掌接实,两人都被震得脚下浮动,后退了半步,但两人紧握着折扇的手,却谁也不肯放松。

  珠儿拍手笑道:“二姐、三姐、快刺啊,束无忌这时候可没工夫还手呢。”荆月姑、冯小珍眼看机不可失,果然各自挥剑刺去。

  束无忌真也了得,他因谷飞云抓着扇头不放,折扇是他随身兵刃,岂肯松手,这一瞬间,就接二连三劈出三掌。谷飞云同样挥动右手,硬接了他三掌。就在他和谷飞云动手之际,荆月姑和冯小珍两支长剑也同时刺到,只见他双肩轻轻左右侧转,就轻易的避开剑招。

  谷飞云看得暗暗惊异,心想:“他这避身法,和自己的剑遁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荆月姑、冯小珍第一剑落空,自是不肯罢休,第二剑、第三剑相继刺出。束无忌依然连看也没看,只是双肩随意转侧,两支长剑好像是觑准了他的空际刺去的,都只有毫厘之差,全落了空。谷飞云双目一霎不霎的注视着束无双肩转侧的变化,他熟悉剑遁身法,因此看得入神。

  束无忌一连避开两位姑娘六剑,心头已是不耐,口中大喝一声,双足骤然连环踢出。但听大喝之后,接连又响起两声尖啊,荆月姑、冯小珍两柄长剑被他一举踢飞出去,化作两道白光,飞射出三丈多远。

  谷飞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列荆月姑、冯小珍同时发出两声惊啊,心头不由吃了一惊,这一分神,抓着不放的扇头,被束无忌一下夺了过去。

  好个束无忌,照说夺回折扇,应该往自己怀里带,但他不但没有收回,反而扇头一昂,朝谷飞云咽喉点来,双方距离既近,这下当真快若流星一闪即至。等谷飞云发现,扇头离咽喉已不过数寸,无论你如何闪避。都已嫌不及,突然灵机一动,双肩轻轻一侧,正好把扇头让开。

  他这一记可是刚才束无忌那里看来的,现学现使,倒是十分管用。站在一旁的珠儿看到束无忌夺回折扇,心头一惊,急忙身形凌空飞起,身在半空,双足接着连环踢出,取的是束无忌右手「斤缩穴」。她这一着使的也同样神速绝伦,束无忌一扇点空,方自一怔,就看到珠儿身子凌空,连环踢来,自己几乎来不及收回点出的扇招,被逼往后斜退一步。

  珠儿翩然飞落,说道:“你会用连环腿,我使得不会比你差吧。”

  束无忌这几招下来,已感到谷飞云、珠儿两人实在不易对付,闻言点点头,道:“你使的很好。”一面目注谷飞云,又道:“谷兄住手,束某有一事请教。”

  谷飞云听他口气相当客气,问道:“阁下要问什么?”

  束无忌道:“方才束某举扇点出,自以为谷兄应该无法闪避,但谷兄却轻易闪开,不知谷兄使的是什么身法?”要知他这避剑身法,出自师门「通天宝笈」,谷飞云居然也会,自然使他感到惊异万分了。

  谷飞云微哂道:“武功一道,万流同源,难道只有阁下一人会使避剑身法?”

  珠儿笑了笑接口道:“对了,你这避剑身法,说不定是你师父从谷大哥师父那里偷学来的呢。”说完,不觉咭的笑出声来。

  荆月姑、冯小珍两人拾了长剑回来,看到珠儿笑得开心,冯小珍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打了?”

  珠儿笑着道:“我们现在是比说笑话呢。”

  束无忌本待发作,但见珠儿天真浪漫,倒也不好发作,看了谷飞云一眼,叹道:“谷兄在短短数月之间,武功大进,师尊曾说你是练武的奇才果然没有看错,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谷兄却处处和敝门作对,在下实在感到遗憾。”

  谷飞云道:“这是尊师要和武林为敌,并不是在下和贵门作对。”

  束无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好,我们不谈这些,不过在下要告诉谷兄一句,今晚之事,咱们最好到此为止,我两个师弟束某非救出去不可,希望谷兄不要插手才好。”话声甫落,人已闪电般凌空飞射而起。
  
   

  这时,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已由武当派掌教青云道长和凌云子二人陪同,至大厅休息。罗汉堂住持至远大师伤了右肩,也随同进入了大厅,由双环无敌秦大钧亲自接待,并由他门下八名弟子,侍立阶下担任警戒。武当派由寒云子、归二先生二人率同八名青袍弟子围拿叛徒秦剑秋。

  少林寺方面则由戒律院至清大师为首,率同长老至中、罗汉堂长老至光、以及八名戒律院弟子,八名罗汉堂弟子,拦缉叛徒张少轩。另外,十名罗汉堂弟子押着毒手郎中秦大山和尺练双杀,站在廊下。

  束无忌被谷飞云等四人截着动手之际,寒云子也截住了秦剑秋,大声喝道:“剑秋,你还不束手就缚,要往那里走?”

  秦剑秋道:“师叔原谅,弟子非走不可。”

  寒云子怒喝道:“你随我下去,还可保得住小命,若是再执迷不悟,还要去跟通天老魔和武林为敌,就是你爹的千古罪人。”

  秦剑秋为难地道:“师叔……”

  “不要叫我师叔。”寒云子叱道:“你不肯束手就缚,莫怪我不顾念和你爹的交情……”

  归二先生喝道:“这小子鬼迷心窍,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右手一抬,旱烟管动作如电,朝秦剑秋后腰敲来。寒云子也长剑一振,幻起数点寒星,分洒而出。

  秦剑秋高声道:“二位师叔,恕弟子无礼了。”折扇豁然打开,身如陀螺,扇光绕身而起,立时响起拍拍二声轻响,一下就把两人攻势逼退。

  正待飞身而出,只见八个青袍道人早已在三人战圈之外,布下了「两仪剑阵」,他身为武当弟子,当然识得「两仪剑阵」的厉害,尤其这八名青袍道人,乃是掌教座前的八名护法侍者,武功十分了得,由这八人布的阵,比观中一般布的剑阵不知要厉害多少,自己能否闯得出去,还很难说。他正在犹豫之际,寒云子和归二先生业已相继攻到,只好挥起折扇,先挡一阵再说。
  
   

  至清大师对张少轩可说痛心疾首已极,截着他们夫妇,就大喝一声:“孽障,今晚是你授首之期了。”左手呼的一声,拍出一道劲急掌风,右手长剑也及时刺到。张少轩心知今晚不硬挤只怕无法突围,是以一言不发,挥扇抢攻。

  至中一下闪到祝纤纤面前,喝道:“张少轩少林叛徒,必须押解回寺,依门规处置,女施主可以走了。”

  祝纤纤微笑道:“大师可知张少轩是我什么人吗?”

  至中被他问得一呆,说道:“他不是你丈夫吗?”

  祝纤纤嫣然笑道:“这就对了。”寒光一闪,剑尖已指着至中咽喉,又道:“那么大师为什么还要拦着我呢?”至中急忙后退,但祝纤纤只跨上了一步,长剑依然指着他咽喉。

  至中连退了三步,仍然无法闪避得开。就在此时,但见剑光连闪,罗汉堂八名弟子已经把祝纤纤围在中间,罗汉阵势也随着发动。祝纤纤披了下樱唇,冷冷地道:“你们谁敢动一动,我就要你们至中长老的命。”那八个罗汉堂弟子眼看祝纤纤雪亮的剑尖指着长老咽喉,只好收回剑去,但依然围在四周没有退后。

  祝纤纤手举长剑,低喝一声:“至中,你再往右后退三步,我就放你。”至中空有一身武学,要想摆脱她剑尖,却一式也用不上,只好依言往右首后退了三步。围在他们身后的罗汉堂弟子,也只好往两边让开。要知祝纤纤和张少轩原本只有两三步距离,因至清大师拦住张少轩,两人才被分隔开了,至中往右后退了三步,就已退到张少轩那边。

  祝纤纤朝至中嫣然一笑,道:“大师,多谢你了。”身形倏地腾空飞起,在半空中轻巧的翻了一个斤斗,越过八名戒律院弟子组成的「罗汉阵」,翩然落到阵中,口中娇喝道:“二公子,我来啦。”

  至光负责指挥戒律院罗汉堂弟子布成的「罗汉阵」,看到至中被祝纤纤剑尖指着咽喉,投鼠忌器,不敢出手,只好任由她冲进戒律院弟子的「罗汉阵」去。

  至清大师面对张少轩,早已动了杀机,但老和尚连施佛门禅功,都被张少轩神奇的身法避让开去,张少轩一柄折扇也只能刚刚抵挡住老和尚凝重古拙的「达摩剑法」,这一阵工夫,早已打得汗流浃背,心头暗暗焦急。就在此时,听到五师妹的喊声,但见一片银光从天而降,朝至清大师当头罩落,逼得至清大师后退了了一步。

  张少轩眼看机不可失,急忙叫道:“五师妹,我们走。”那知身形方动,瞥见一片剑光从四面八方涌到,那是围在四周的「罗汉阵」,随着发动,八支长剑宛如流水般袭来。祝纤纤及时落到张少轩身边,两人背贴背站定,剑扇齐施,才把八支长剑挡开。

  至清大师大喝道:“张少轩,今晚你除了束手就缚,别无生路,还不叫你妻子出去,难道要她和你同归於尽吗?”

  祝纤纤冷笑道:“至清,凭你未必胜得过我们两人联手,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长剑倏然飞起一片精光,疾卷过去,张少轩也立即发动,折扇一抡,漾起一道半月形的巨轮,飞快横扫而出。两人联手,果然声势极壮,凌厉无匹。

  至清大师原也只是一心要把张少轩拿下,绳之於法,此刻怒气已经到了极点,就是连祝纤纤在内,也一样要格杀勿论。心头存了杀机,手中长剑就一记比一记凝重,同时左手也使出配合剑法,数十年来从未轻易使过的佛门最高降魔法藏,居少林七十二艺之首的两种神功——光明拳和般若刀来。

  这两种神功果然威力强大,只要使出一种来,就立可把张少轩和祝纤纤的攻势压制下去,逼得二人身形连闪,躲避不迭。但这两种神功却不能连续施展,那是因为:一来每一记必须全力击出,太过消耗内力,二来必须配合右手剑势,才能出手。

  张少轩、祝纤纤剑扇联手,对付至清大师数十年修为的「达摩剑法」,犹嫌吃亏在功力不如对方,如今至清大师使出少林寺镇山绝学的「光明拳」,「般若刀」来,威力之强,无与伦比。张少轩两人自然不敢撄其锋,只是仗着师门神奇身法,不时闪动游走,才能避得开去,因此两人打得倍感吃力。

  就在这时候,束无忌一道人影从半空直泻而下,就在三四丈高空,人还未下,扇交左手,右手呛然拔剑,嗡然发剑,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爆出漫天剑影,耀目飞虹,迸射出一大片流动的银芒,疾罩而下。张少轩、祝纤纤耳边同时响起大师兄的喝声:“二师弟、五师妹,还不快走?”喝声入耳,两人立即双双纵身飞起。

  突听至清大师大喝一声:“你们往那里走?”手掌扬起,嘶然有声,好像连天空都要被「般若刀」划破了,漫天剑影霎时尽敛,张少轩、祝纤纤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束无忌为了掩护两人,以长剑硬接了至清大师一记「般若刀」,剑光敛处,可以看到他胸口起伏不停,显然这招硬接,耗了不少真力。至清大师可也没占到便宜,左手大袖破碎如同挂着布条一般,露出了手肘,大概是刚才被剑光绞碎的。

  老和尚怔立当场,像是呆住了,千百年来被认为无人能挡的少林七十二艺中列名第三的「般若刀」,竟然被入破解了,这人居然只是通天教主门下的一个徒弟,这叫老和尚如何不怔住?

  环列四周的八名戒律院护法弟子眼看院主怔立不动,只当院主负了伤,不约而同长剑一挥?列下的「罗汉阵」立时发动,八支长剑划起一片绵密剑网,迅疾朝束无忌攻来。至清大师心知不妙,要待喝阻,已是不及,急忙拍出一掌。

  这不过是漫天剑光消失后眨眼之间的事,束无忌口中发出一声清朗的敞笑,身形像陀螺般飞旋,左手折扇挥处,但见一道白光绕身而起,八支长剑和它骤然接触,一个个被震得虎口剧痛,有的抱着手腕疾退,有的踉跄摔倒,束无忌全身白光缭绕,有如龙卷风一般,越旋越高,横空飞射而去。

  这时,秦剑秋以一柄折扇和寒云子、归二先生力战了将近四五十招,依然未能占得一点上风,突围自然更无希望。就在此时,瞥见归二先生旱烟管缓缓朝胸前点来,耳边同时听到他的声音喝道:“还不快走。”

  秦剑秋突然灵机一动,急忙纵身朝上跃起,足尖轻轻点在他旱烟管上,归二先生果然急如星火往上挑起,秦剑秋乘机长身而起,一下飞起丈多高,往堡外激射出去。

  寒云子怒喝一声:“孽畜,你在往那里逃?”说着,作势欲追。

  归二先生摇摇头道:“他已经去远,师弟只怕追不上他了。”
  
   

  谷飞云目送束无忌掠空射去,心中一直思索着他说过的话。老实说,自己对束无忌确实也有着一份好感,那是他有一股潇洒倜党的气质,和相当高深的武功造诣,使自己对他十分心折,但他为虎作伥、为祸武林,也使自己对他有极大的反感。唉,他说的不错,看来我们永远会敌对下去,不可能成为朋友。

  只听冯小珍轻咦一声,道:“束无忌果然了得,把张少轩夫妇救出去了,哦,秦剑秋也逃走了,今晚怎么一直没见到他的妻子呢?”

  荆月姑道:“是呀,今晚一直没看到白素素的影子。”

  珠儿咭笑道:“秦家少夫人被我点了睡穴,还在她闺房里大做芳梦哩。”珠儿和谷飞云、了得三人分头搜索,珠儿负责内宅,遇上少夫人白素素,自然不肯放过,在黑暗中出其不意,自可一举把她制住,否则白素素身为通天教主座下第二女徒,一身武功,决不会比珠儿差,珠儿那能制得住她?

  冯小珍道:“那就该把她押下来。”

  珠儿道:“少林方丈连束无忌都放了,我把她押下来还不是放了?白素素记的是我的仇,她反正是这里的少夫人,让她睡到天亮,穴道自解,不用去理她了。”

  荆月姑道:“少林、武当的人都进大厅去了,我们也快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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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远赴紫云

 

  谷飞云等人跨进大厅,只见右上首坐着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和至清、至远、至中、至光等五人,左上首是武当掌教青云道长,依序为凌云子、寒云子、双环无敌秦大钧、归二先生,正好也是五人。右首侍立戒律院八名弟子,左首侍立八名青袍道人。

  至清大师看到四人走入,忙道:“谷施主四位,快过来见过武当掌教和敝寺方丈。”

  谷飞云闻言就和荆月姑三人一起走了上去,拱手道:“晚辈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珠儿,拜见道长及大师。”青云道长含笑还了一礼。

  至善大师也合十还礼,一面说道:“此次若非醉道友和谷小施主等四位协助,揭发阴谋,敝寺和武当派被人颠覆,还一无所知呢。咱们两派对四位小施主的大德,至为感谢,待会青云道长另有话说,至於老衲抢先发言,却是另有一段因果,必须和小施主说明白才行。”

  稍顿了顿,续道:“醉道友见告,谷小施主尊师自号孤峰上人,实则即是敝师叔顽石大师,他老人家喜欢人家叫他石头和尚,故而很少人知道他老人家的法号,五十年前他老人家离开敝寺,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小施主是他老人家衣钵传人,算来还是老钠的小师弟。”

  他此话一出,听得至清大师等中人无不暗暗称奇,原来五十年前被人称为佛门怪杰的顽石师叔还在人间,谷小施主还是他老人家的传人。谷飞云听得也是一怔,既是醉道长说的,自然错不了,这就慌忙恭敬地作了一揖,说道:“小弟拜见方丈大师兄。”

  至善大师蔼然笑道:“来,小师弟,你快去见过四位师兄。”谷飞云依言又朝至清大师等四位至字辈高僧一一见礼。至清大师等四人也口称「小师弟」,还了一礼。

  至善大师接着又道:“第二,珠儿姑娘是昆仑山前辈紫云夫人的高足,方才姑娘自称晚辈,青云道长和老衲都担当不起,以后姑娘行走江湖,切不可再以晚辈自居了。”

  珠儿道:“多谢大师指点,我……会记住的。”

  至善大师望望青云道长,合十道:“掌教恕老衲抢先说话,请掌教说了。”

  “哈哈。”青云道长大笑一声,道:“这里是武当山下,贫道身为地主,自该由方丈先说才是,贫道先要代表武当派,向大师致贺,认了这样一位杰出的小师弟。”

  青云道长又向谷飞云含笑道:“谷小施主和三位姑娘赶来赐助,不但消除了少林、武当一场误会,也揭发了通天教颠覆我们两派的阴谋,敝派至表纫佩,大德无以为报……”他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面紫金牌来,摊在手上,接着说道:“这是敝派紫金信符,贫道举以奉赠,日后小施主只要用得着敝派,敝派无不悉力以赴,小施主请收下了。”

  谷飞云迟疑道:“道长……这个在下如何能收……”

  至善大师含笑道:“掌教既然拿出来了,小师弟就拜领了。”青云道长接着又替四人一一引见了凌云子、寒云子和秦大钧、归二先生,谷飞云等四人也一一拱手为礼。

  秦大钧笑道:“方才书房里乔装刘子明的就是谷老弟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好功夫。”

  归二先生奇道:“秦师兄见过谷少侠吗?”

  秦大钧笑道:“三十年来,举手当胸就能挡住愚兄双环手的,谷老弟还是第一个呢,还有这位珠儿姑娘,施展云龙三折身法,愚兄早就认出她是昆仑派传人了。”接着,抬手又道:“谷老弟四位,快请坐吧。”谷飞云不禁感到有些趑趄,不知自己该坐在那里?

  至光朝他们招招手道:“小师弟,坐到这边来吧。”谷飞云四人依言走过去,坐在至光下首。

  归二先生站起身,说道:“在下在敝村拿下少林寺在逃叛徒道觉,现在可以移交至清大师收押了。”说完,举手拍了两掌,大声道:“把人押上来。”当下就由两个归二先生的门人,押着道觉走上。

  至清大师站起身,朝归二先生合十道:“归老施主替敝寺擒下叛徒,贫衲谨此致谢。”说完,朝身后侍立的戒律院弟子点了下头。当下由两名戒律院弟子走了出去,从归二先生两个门人手中把道觉押着走回。

  接着至光也站起身,合十道:“方才由谷小师弟拿下束无忌同党毒手郎中秦大山,及尺炼双杀呼延兄弟等三人,该如何处置,请掌教、方丈定夺。”

  至善大师道:“叫他们押进来。”

  至光朝站在厅前的十八名罗汉堂弟子喝道:“把人带进来。”当下由六名弟子分别押着毒手郎中秦大山和尺炼双杀呼延赞、呼延弼三人走入大厅。

  毒手郎中秦大山看到双环无敌秦大钧坐在上首,就大声叫道:“大哥,咱们是嫡堂的兄弟,你向两位掌门人求求情,放了兄弟吧。”

  秦大钧冷然道:“行医江湖,应该有济世之心,但你却以练成毒功自喜,遂有毒手郎中的外号,可见你为人如何了。我曾几次相劝,你都不肯改过,这也罢了,你居然勾结通天教的人,和武当派为敌,在你眼中还有我这堂兄吗?今晚之事,有掌门人和方丈大师在此,我也作不了主,你求我也没用。”

  秦大山急道:“大哥,我今后一定痛改前非,你要相信我。”

  青云道长微微摇头,转脸朝至善大帅道:“方丈之意如何?”他知道佛家慈悲为怀,征求至善大师的意见,已有网开一面之心。

  “阿弥陀佛。”至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徐徐说道:“我佛慈悲,一向主张与人为善,故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言,方才连束无忌都已放了,这三人既非贵我二派门下,自是不能以贵我二派的门规处置,何况他们只不过一时盲从,只要他们能痛改前非,就放他们去吧,不知掌教意下如何?”

  青云道长道:“方丈有与人为善之心,那就放了他们吧。”

  秦大钧喝道:“你们都听到了,二位掌门答应释放你们了,以后要好好做人,不可再入歧途,你们去吧。”六名罗汉堂弟子立即替他们拍开了受制的穴道。

  秦大山连连拱手道:“多谢二位掌门人宽宏大量,在下告辞。”说完,匆匆往外走去。尺练双杀却没有跟着出去,只是逡巡不走。

  至光喝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

  尺练双杀却忽然走到中间,朝至善大师扑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方丈大师方才说的话,有如给弟子两人一记当头棒喝,顿时醒悟过来,弟子二人外号双杀,双手沾满了血腥,纵然是有心改过,不但白道中人不会放过我们,就是黑道上也有不少的仇人,就因为这样,才去投奔郑州虎段天发,当他的护院,因他堂叔是少林寺的知客大师,黑白两道不会再找我们兄弟,自从段天发被仇家所杀,弟子走投无路,只好跟着束无忌,但方丈大师方才说过我佛劝人为善,只要是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弟子二人不敢妄想成佛,只想皈依佛门,给我们一个忏悔的机会,请求方丈大师大发慈悲,收容弟子二人。”说罢,又一连的在地上磕起头来。

  至善大师问道:“你们真有悔改之心,要想出家为僧吗?须知少林寺清规素严,你们吃得了苦吗?”

  尺练双杀齐声道:“弟子久有改过向善之心,苦於无门可投,弟子二人不怕任何苦难,只求心之所安,此心已决,我佛可鉴,倘有违反清规,永世不得超生,伏望方丈成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至善大师双手合十,徐徐说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们既然有此决心,至远师弟,可由你罗汉堂暂时收录他们二人,回寺再与剃度,能够度化两个凶人,回心向善,也未尝不是好事。”

  至远大师连忙合十躬身道:“敬遵方丈法论。”

  尺练双杀听得喜出望外,连忙叩头道:“多谢方丈成全。”一面又朝至远大师跪了下去,磕头道:“弟子叩拜师父。”

  至远大师道:“你们两个先起来,这是方丈成全你们,今后务必革心洗面,好好做一个佛门弟子。”

  尺练双杀依言站起,恭声道:“弟子会的,弟子一定铭记在心。”

  青云道长稽首道:“方丈大师以我佛慈悲,感化两个凶人,从此向善,化戾气为祥和,这是一件莫大的功德,可喜可贺。”

  至善大师合十还礼道:“掌教早有与人向善之心,贫衲只是引渡他们而已。”

  秦大钧起身道:“时间不早在下已经吩咐厨下准备素菜,恭请二位掌门人和诸位大师消夜,现在可以入席了。”一面朝周子厚吩咐道:“子厚,客房可曾准备好了?”

  周子厚躬身道:“弟子都已准备好了。”

  至善大师合十道:“打扰秦老施主,真是不好意思。”

  秦大钧笑道:“方丈大师和诸位大师难得光临寒舍,掌门人和两位师弟也多年不曾下山,还有谷老弟四位也是稀客,今晚可说是难得的盛大,兄弟荣幸还来不及呢,来,请,请。”谷飞云看他们都不提秦剑秋之事,颇感意外。

  这在武当三子来说,也许是碍着秦大钧的面子,但对秦大钧来说,他儿子勾结外人,企图颠覆武当派,他对掌门人应有教子不严,引咎自责的表示,他竟然也若无其事一般,所以谷飞云心中暗觉奇怪。还有,就是自己和珠儿进入书房卧室之时,他似乎双腿失灵,连站都站不起来,何以一会工夫就像没事了?心中想着,一面走近至善大师面前,垂手问道:“小弟想请问方丈师兄,不如醉道长去了那里?”

  至善大师忽然哦了一声,歉然道:“老衲差点忘了醉道友已经回山去了,他要老衲转告小师弟,东风已有人接引,不用他送了,要小师弟好自为之。”

  谷飞云道:“东风已有人接引?”

  至善大师含笑道:“他说的也许是隐语,小师弟日后自会明白。”
  
   
    
  谷飞云等一行四骑,现在已在路上,谷飞云手控僵绳,一面沉吟道:“醉道长的东风已有人接应,这人会是谁呢?”

  珠儿咭笑道:“这人自然就是我了。”

  谷飞云矍道:“小妹子,快告诉我,东风究竟是什么?”

  珠儿道:“我也不清楚,大哥也真是的,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谷飞云问道:“那么你究竟要领我们去那里呢?”

  珠儿道:“是去华山咯,这是师公交代的,叫我不要告诉你的。”

  谷飞云含笑道:“好,好,那我就不问了。”

  荆月姑道:“本来大哥就不该问的,由小妹子带路,难道还会把你卖了不成?”

  他们由洛阳、渑池、灵宝,经函谷,出潼关,抵达华阴,这叫做有话即长,无话即短,到了华阴,也就到了华山。南望五峰,高插云表,就是西狱华山的主峰。四人在城中住了一晚,珠儿和冯小珍到街上买了一大包卤味和大饼、馒头,第二天一早就往南进发。

  谷飞云看珠儿的马上放着一大包食物,忍不住问道:“小妹子,你准备了这许多吃的,我们今天还赶不到吗?”

  冯小珍接口道:“我知道,我们从这时去还有两天路程,走的全是深山重岭,没有人迹之处,路上买不到吃的东西,所以要准备一些。”

  谷飞云笑道:“你知道的好像比我还多。”

  冯小珍浅浅笑道:“那有什么稀奇?”

  谷飞云道:“好,那我考考你看,我们去的地方叫什么名称?”

  冯小珍道:“我自然知道,那叫东风谷咯。”说完,咭的笑了出来,急忙用手掩着,还是吃吃笑个不停。

  谷飞云含笑道:“你如果不笑,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四匹马一路循着山径行去,下午已进入崇山峻岭之间,但见重重山岭,起伏绵绵,丛林杂草,人迹已渺。荆月姑在马上问道:“这里是不是华山?”

  “是呀。”珠儿道:“华山周围有三百里方圆,一般游客就是玩上一个月,也未必游得完,我们要去的地方,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到的,就算华山派的人,也从未到过。”

  冯小珍道:“有这么神秘的地方?”

  谷飞云笑道:“不神秘,那能叫东风谷?”

  冯小珍道:“人家说正经嘛。”

  珠儿道:“你们到了一定会喜欢?”
  
  这天晚上,大家就找了一处岩洞过夜。干草上铺上衣服,就是他们的床了。谷飞云坐在床上,看见面前的珠儿和冯小珍二女,娇羞得各自低下了头,谷飞云伸手将二人揽入怀中,二女也放弃了儿女羞态,自然的将臻首埋入谷飞云怀中。而荆月姑,却坐得远远的,笑嘻嘻地看着,她是怕惹火烧身。
  
  谷飞云抚摸着二人的酥肩,心中感慨,双手灵活的解开二人颈後的绳结,二女同时觉胸前一凉,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娇呼,两对不同风格的「圣母峰」,挣脱肚兜的约束弹跳出来。珠儿发现谷飞云的双手,已经全部移到自己身上,在自己的酥胸上肆意爱抚。麻酥酥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自己娇小玲珑的双乳,在谷飞云手中有如面团一样,揉来揉去,说不出的舒服,真希望就此不停的揉下去,喉咙中禁不住发出了快意的哼叫。

  谷飞云的手带有说不出的热力,摸到哪里,哪里就一阵电流涌过,电得珠儿心跳加速,谷飞云很快熟门熟路的摸到珠儿的桃花源地,珠儿的小穴中早已春潮泛滥,少女微微分开的浅沟中,两片嫩嫩的赤贝肉,微微颤抖着。

  谷飞云的衣服早让冯小珍几下便脱掉,此时玉杵已经胀大,谷飞云一手扶着肉棒,另一手轻轻分开珠儿的宝蛤,让爱液滋润一下饥渴的大龟头,腰部一用力,「滋」的一声全根没入,珠儿给涨得娇呼一声∶“哎呦……好……哥哥……轻点……珠儿的小穴……会受不了的……”话语中充满了满足。

  珠儿的小穴毕竟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碰到谷飞云这根特殊炼制的宝贝,肯定会吃不消,谷飞云只是前後运动了几下,珠儿就已经开始发出控制不住的叫声了。尤其是谷飞云的宝贝刺入花心时,更是引起珠儿身体的剧颤,加上谷飞云宝贝的特殊热力,抽插了不到一百下,珠儿就在一阵颤抖中达到高潮,全身绷紧,「啊」的一声,花心里流出大量的阴精,开始享受人生极乐了。

  谷飞云感觉宝贝被夹的紧紧的,很是享受,但从珠儿半昏迷的状态看,再不能承受自己的冲击了,只好恋恋不舍的将宝贝拔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转身对冯小珍调笑说∶“珍妹妹,轮到你了。”

  冯小珍在谷飞云二人大战时,早已浑身发热,此时春情荡漾,杏眼含春,含情脉脉的看着谷飞云。谷飞云一个大鹏展翅,扑上冯小珍的娇躯,首先抢占圣女峰。冯小珍的酥胸非常的雪白挺拔,在谷飞云的抓捏下,充满了弹性,谷飞云感到几乎要脱手而出了。

  冯小珍的酥胸在爱抚下渐渐膨胀,谷飞云感到手中的绵软滑腻的双峰,各有一小颗粒变硬,俯首在冯小珍俏丽的耳畔说∶“珍妹妹的乳房是天下第一。”

  冯小珍羞的红晕满面,“不许你瞎说……才不是呢……”谷飞云也不反驳,只是加紧爱抚那充满渴望的胸乳,带给冯小珍直透心房的快意。冯小珍心中大感甜蜜,身体更加迎合谷飞云。
  
  冯小珍感到谷飞云的手开始向下探索,不知为什麽,冯小珍再次有了新婚的感觉,羞怯的推拒:“大哥……别……”可当谷飞云以为她不愿意而将手向外抽时,冯小珍又将谷飞云手按住。

  女人的心理真是难以琢磨,心里想要时嘴上却拼命说不要,谷飞云明白了,再次将手越过平原、森林,到达迷人的禁地,用手覆在冯小珍肥厚的宝蛤上,感受那无限的爱意。冯小珍的浅沟中已经流出潺潺流水,所以当谷飞云宝贝和她的小仙女亲热时,无丝毫阻碍。冯小珍苗条的身体充满了激情,每一次龟头和小仙女的摩擦,都引起冯小珍的一阵不由自主的颤抖。

  “来吧……大哥……占有你的女人吧……”冯小珍央求道。

  谷飞云真是非常喜欢,冯小珍的纤纤素手将宝贝握住,拨开小阴唇的阻挡,插入蜜壶,插入的一霎那,冯小珍满足的一声长叹,彷佛感叹自己又一次属於自己心爱的人了。冯小珍的叫声又开始了,随着谷飞云又硬又热又长的铁杵插入,冯小珍不由自主的叫开了:“啊……啊……快……不要停…………插死妹妹吧……”

  随着一次次的插入,谷飞云感到冯小珍紧紧的肉壁不停夹紧,宝贝每次进出都受到强力摩擦,快乐无比。要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冯小珍感受到的刺激更加强烈,只觉从胸乳上、从小仙女上、从花心深处,无处不传来畅快淋漓的电流,这些电流汇集到一起,让冯小珍的脑海中产生了一种麻痹的快意,哪怕就此死去,也心甘情愿。

  “哎呦……别那麽使劲嘛……好美呀……妹妹爽歪了……可恶的大哥……你怎麽会那麽强嘛……”

  尽管冯小珍拼命压抑那一浪一浪的快感,但最终终於控制不住了,在一声大叫中,“大哥……啊啊……不行了……啊……啊……”终于攀上了人生的高峰,痉挛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口中像抽泣一样的吸气。

  冯小珍用双臂抱住谷飞云的臀部,口中求饶道:“大哥,妹妹实在受不了了,饶了妹妹吧。”谷飞云只得再次转移目标,他的目标当然是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荆月姑。
  
  而此时荆月姑看到紧要处,早已全身发热,下身早已湿透,禁不住将手伸进衣襟,抚摸自己的双乳,向下抚摸自己的「小仙女」,发出轻轻的呻唤。谷飞云看得欲火更炽,轻舒猿臂将荆月姑拉过来,荆月姑当然曲意逢迎了。

  谷飞云一把扯下肚兜,不停吸吮雪白双峰,下面来了个跑马射箭,「噗滋」一声刺入小穴。荆月姑没想到直接受到如此刺激,「啊」的叫了一声,立即进入了状态。乳波臀浪,腰部不停的筛动,就像磨盘一样以谷飞云的宝贝为圆心磨动,同时嘴里不停浪叫:“大哥……太棒了……你要插死我了……真爽啊……别停……快快快……”

  谷飞云听到这麽浪的叫床声,男人的雄心更加被激发出来了,先是九浅一深,之後是次次见底,同时双手蹂躏高耸的双峰,嘴唇拼命吸吮荆月姑的红唇。经此三管齐下,荆月姑也很快要达到高潮了,她看谷飞云还未泄身,眯起满含春情的双眼,说:“大哥,我敏快不行了,你还没够啊?”

  谷飞云满含笑意的说道:“不喂饱你这只馋猫,我怎麽能休息呢?”话虽这麽说,他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再用最後的力量将荆月姑送上高峰之後,自己终於忍不住了,滚烫的阳精,强有力地冲向荆月姑的花心深处。

  荆月姑被烫的畅快的大叫:“大哥……烫死我了……喔……喔……喔……”

  谷飞云也大叫:“月妹妹……给你……我的……热精……喔……”终於,四人都沉浸在欢乐高潮後的馀韵中,沉沉睡去。
  
   

  次日,谷飞云首先醒了,发现自己头枕着荆月姑的酥胸,手握着冯小珍的玉峰,而冯小珍则双手紧握自己的宝贝,一幅活春宫图,胯下的宝贝立刻直立起来。他将三女一字排开,扶起宝贝,对准三个小穴,来了个百米冲刺,每人深深的捣入一下。这下,三人全醒了,却发现四人赤裸,而且自己小穴好像刚被插过一样,还留有一些快感,三女均大羞。

  珠儿忙要下床,嘴上说:“我要起来……”
  
  谷飞云哪容她溜走,一把拉住,不由分说地将宝贝再次刺入小穴,并且说道:“我下面的嘴早就饿了,先给他吃吧。”
  
  结果一个早餐显然不够,另外两个谁也未能幸免,全被通吃。温香软玉抱满怀,真实幸福啊。胡闹了一会儿,四人起床,梳洗过後,用过干粮,就继续上路。想起昨夜的荒唐,三女都有些脸红心热。这一路早就没有山径,山势也愈来愈险,马匹走在陡峭的山岭间,当真是惊险莫名。

  冯小珍道:“小妹子,我们还是走路的好,这样太危险了。”

  珠儿咭笑道:“我们要吃过午饭,才真的不能骑马了,这段路,还可以在马上养神呢。”

  冯小珍道:“你说下午的路,还要峻险了?”珠儿道:“这还用说?”

  冯小珍道:“这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峻险的地方呢?”

  珠儿笑道:“一路都有这样峻险,才没有人打扰呀。”
  
   

  中午,他们一起在溪边休息,吃过干粮,前面就是一座陡峭的峻岭。珠儿当先牵着马匹往岭上走去,大家自然是跟着她上去。这座峻岭当真陡峭无比,根本就没有路径可上。珠儿好像极为熟悉,她一会往右首走,一会往左首走,也只有她走的地方,才有落脚之处。爬山这两个字,平常你是无法体会的,只有走在这样陡峭的山岭上,每个人每一步路,都像伏在地上爬一样。

  谷飞云、珠儿还没什么感觉,荆月姑和冯小珍两人内功较差,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就已香汗淋漓,只是喘息。冯小珍道:“小妹子,这样的山路还有多少?一个人走已经够累了,还要牵着马匹,更累人了,一个不巧,马匹摔下去,岂不把人也拖下去了?”

  珠儿道:“好姐姐,你就忍耐一点吧,过了这座山就好了。”这座峻岭,足足爬了一顿饭光景,才算爬登岭顶上。珠儿伸手往下指了指,说道:“我们下山之后,就不用牵着马走了。”

  下山,当然还是极为峻险,依然由珠儿领先,三人牵着马匹,紧跟着她而行。走下山岭,但见四周都是壁立千仞的插天高峰,中间一片平地,绿草如茵,少说也有半里方圆,左首是一个湖泊,水清见鱼,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浓林,树龄都在数百年以上。景色宜人,清静如画,好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冯小珍叫道:“小妹子,就是这里了?”

  珠儿道:“不,这里只是我们的马厩。”

  冯小珍道疑惑道:“马厩?”

  “是呀。”珠儿道:“我们这四匹马,都是好马,尤其是大哥的这匹紫驹,更是千中挑一的名驹,要把它们弃了实在可惜,我们如果出去,没有马匹代步,也很累人的,所以我想把它们放在这里,四面都是峭壁,没有人牵着它们走是上不去的,有水有草也饿不死的,不是天然马厩吗?”
  
  冯小珍道:“这些马鞍,放到那去呢?”
  
  珠儿笑道:“自然有地方放咯,大家快把马鞍拿下来,放好了还要上山呢?”四人取下马鞍,珠儿拍拍马头,说道:“我们到家了,你们就住在这里了。”说完,抱着马鞍就走。谷飞云等三人了抱起马鞍,跟着她走去。

  冯小珍问道:“还要上山?我们不是到了吗?”

  珠儿道:“三姐,你别性急好不好?”

  一会工夫,走近北首山麓,就发现一个一人高的石窟。珠儿当先走了进去。这石窟相当宽敞,里首还有一张石床,珠儿把马鞍放到石床上,回头咭的笑道:“马鞍放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荆月姑道:“这里住人也挺好的。”

  珠儿笑道:“这里只是马厩而已,到了紫云岩你就知道啦。”

  荆月姑问道:“紫云岩就在山上吗?”

  珠儿拍拍手,说道:“我们这不是去了吗?”说着,领先走出石窟,看到四匹马也跟着来了,不觉笑道:“它们还真通人性呢,跟着我们来了,这样就好,它们知道这里有座石窟,下雨的时候就知道去里面躲雨了。”

  大家走出石窟,珠儿指指石窟上面,说道:“我们就是从这里上去。”

  冯小珍仰头看去,这座高峰几乎陡峭如削,不禁失声道:“这样的山势我们如何上得去?”

  荆月姑也道:“大哥,看来我和三妹是上不去的。”

  谷飞云还没开口,珠儿接口说道:“你们还没有上去,怎么知道上不去呢?这样好了,我领路,二姐跟在我后面,上不去的时候我可以拉你,最后是谷大哥,三姐跟着二姐,由大哥在后面照顾二姐,就可没事了。”

  冯小珍还是摇头道:“山势这样陡,我只怕一步也爬不上去。”

  珠儿笑道:“不要紧,我和玉儿从小就在这里练轻功的,师公和陆伯伯怕我们看不准,一脚落空,就在石壁上每一步都嵌了一块紫色石头,只要放大胆子,每一步都踩着紫石,就可安然上去了,不过紫石要在五丈以上才有,这下面五丈只要施展轻功,二姐、三姐一定可以上得去的。”

  谷飞云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说道:“小妹说得不错,五丈高,只要中途在石崖上点一下足,就可以上去,你们不用害怕。”

  荆月姑点点头道:“到了这里,也只有试试了。”

  珠儿道:“二姐,你跟着我,我先上去,你要看清我落脚的地方。”说完,当先双足一点,凌空跃起两丈多高,一面叫道:“看清楚了。”她果然站在石崖上略一停住,再点足上跃,飞上五丈高处,招手道:“二姐,可以上来了。”

  荆月姑看准了她中途立足之处,鼓着勇气,吸了口气,双足一顿,身形直飞而上,到了两丈五六果见有一方凸出的石块,足可以立足,这就换了口气,点足一跃,一下跃登五丈高处。这里正好有一条容人站立的石梗,珠儿早已伸过手去,拉住她的手,让她站稳,然后向左移开两步,让出空间,一面叫道:“三姐,该你上了。”冯小珍心中虽怕,也只好吸着气往上跃去。

  谷飞云也跟在她身后凌空飞起,冯小珍在中途再次点足,跃上石梗,谷飞云也落到她身边,一手握住了她手臂,让她站稳住身子。现在四人已经一排站在仅可容足的石梗之上。

  珠儿叫道:“二姐,我上去了,你跟着我来,脚步不可弄错,先左脚,再右脚,身子才不会向外倾,每一步都要踩在紫石上。”说着腾身而起,左足跨上,再跨右足,荆月姑跟着她一步又一步往上走去。

  果然每跨出一步,就有一块手掌大的紫色石头嵌在石壁之上,山势虽陡,总有些斜度,只要你不回头往下看,也就不会头晕目眩了。荆月姑跨上一步,冯小珍也跟着跨上,谷飞云也就跟着上来,这样一直走到半山腰,珠儿口中说道:“二姐注意,我们现在要沿着一条石梗上去,这一段没有紫石了。”

  石梗横着山腰斜斜上去,仅可容得半个脚印,人也要紧贴着石壁而行,差幸有些地方有石缝可以用手指攀着,只要放大胆子,倒也没什么惊险。盘过山腰,又要往上爬了,石壁间又有嵌着的紫石可踩,这样爬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登上峻岭。荆月姑和冯小珍二人,早已汗水湿透了衣衫。

  冯小珍用手抹了把汗,说道:“我们上是上来了,但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下去呢?”

  谷飞云笑道:“上得来就下得去,你怕什么?”

  冯小珍道:“大哥说得倒是容易,上来,你没看到下面,下去,看看山势这么惊险,只怕一步也跨不下去了。”

  珠儿催道:“我们快点走啦。”她依然走在前面领路,现在是走在岭脊上,虽是下坡,但相当平坦,再下去已经出现了一条小径,两旁都是千年古松,但觉松风如涛,吹到身上有些寒飕飕的。

   

  行约三里光景,穿出松林,尽头处出现了一座紫色的石崖,崖下有一个两人高的大窟窿,有如圆洞门一般,洞门上有「紫云岩」三个大字。珠儿回头笑道:“现在真的到了。”

  冯小珍道:“你师公住在这石洞里吗?”

  珠儿走在前面,回头道:“才不是呢。”

  石窟像甬道一般,前面隐隐有光透进,并不太暗,走了不过二三十丈远近,已经走出了石窟。原来,这座石窟外两山夹峙,中间的是一条可以两人并肩而行的石路,路旁有一条小涧,流水涓涓。山势渐渐宽敞,不过走了一里来路,就豁然开朗。
  
  但见四面高峰插天,形成一个天然的山谷,最奇怪的是四面的山石,全都呈现出紫色来。中间有一片盆地,有天然湖泊,也有几座小山,整座谷中,花团绵簇,到处都是不知名的奇花异卉,清风徐来,花气袭人。靠北首一座小山麓间,盖着一幢紫色为墙的房屋,使人几疑仙境。

  冯小珍轻啊道:“想不到这样的深山里面,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珠儿道:“说来你们不信,这里没有酷暑,也没有严冬,一年四季如春,所以也叫长春谷。”

  谷飞云不由赞道:“真是人间仙境。”

  话声未落,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大笑道:“珠儿,你们怎么今天才来?”这声音谷飞云听来很熟,正是珠儿的师公岳维峻在说话,心中暗暗忖道:“从这里到那座紫屋,少说还有半里路,他居然和对面说话一样。”

  冯小珍低问道:“这人是谁?”

  珠儿低声回答:“是我师公咯。”一面抬起头叫道:“师公,我们是在路上耽搁了几天。”
  
  岳维峻的声音笑道:“何止几天,你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珠儿道:“反正是好事咯,说来话可长呢。”

  岳维峻道:“好,好,你们回来再说。”

  冯小珍四顾无人,忍不住问道:“他人在那里?”

  珠儿道:“在屋里。”

  冯小珍咋舌道:“那座紫屋,还在半里外哩,他就像对面和你说话一样。”

  珠儿道:“师公就算在一里以外,也和对面一样。”

  谷飞云道:“我们快些走吧。”

  他们走下山坡,那是一条铺着紫色石块的小径,迎面有一座用竹子编成的花架,长圆形门户,长满了藤蔓紫花。进入花架门户,就像进入了一座大花园,到处都是用紫石围成的花圃、有圆形的、扇形的、半月形的,因地制宜,花圃中种着各种不同颜色,不知名的花卉。

  有些较大的花圃中间还安放着一些比人还高的紫色大石,有的剔透玲珑,有的形状古拙,点缀其间,更觉倍增古趣,只不知这些大石是如何搬运来的?紫石小径从花团锦簇的花圃中穿行,有如迷宫一般,匠心独运,使人感觉无不布置得恰到好处。

  荆月姑低声道:“若大一座山谷,布置成这样一座大花园,不知要花多大的心力。”

  珠儿道:“这是师公和陆伯伯两人布置的,足足花了五年工夫才完成,你别看这些花圃,师公是按先后天八卦排成的,师公说,就是诸葛亮的八阵图也没有这样精微呢,没人带路,就是上来一千人,也休想走到紫屋,转来转去,又退出花架门外了。”谷飞云听她说得这般神奇,留神去,却又看不出有何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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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拜师紫云

 

  不一会,走近紫屋。但见四周围着紫竹编成的篱笆,极为典雅美观。这幢紫色屋宇,共有两进。前面一进是平房,后进则是楼房,全都是紫石砌的墙,就连屋瓦也都是用紫石削薄而成,更显得古色古香了。珠儿领着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三人走入篱笆。

  只见——两扇漆成紫色的大门间,迎出一个身穿紫色方裤的小女孩来,叫道:“珠儿,师公、师父都在客堂上等着,你们快进去了。”这女孩和珠儿差不多年纪,生得眉目清秀,梳着两条辫子,一副秀外慧中的模样,看到谷飞云等三人,微有羞涩之意,但没有珠儿的老练。

  珠儿忙道:“她叫玉儿,是我师妹,我们同年的,她只比我小了三个月。”一面又朝玉儿道:“他是谷大哥、二姐、三姐。”

  玉儿脸上有些飞红,叫了声:“谷大哥、二姐、三姐。”

  大家跨进大门,穿过小天井,走上三级石阶,迎面就是客堂,堂上陈设古朴,所有几椅,几乎全是紫竹编成的。但见上首坐着一男一女,这时含笑站了起来。男的身穿紫色长衫、修眉朗目,皮肤白皙中透出莹光,颔下留着飘胸黑须,丰神冲夷,谷飞云见过他两次,正是昆仑派掌门人岳维峻。

  女的身穿紫色衣裙,生得蛾眉凤目,冰肌玉骨,发梳宫髻,中间簪一颗葡萄大的紫色珍珠,宝光氤氲,看去不过三十许人,另有一种高华的气质,令人不敢仰视。她——自然是五十年前令黑白两道无不肃然起敬的紫衣女侠——紫云夫人了。这一对看去像中年夫妻,实则年已逾百,当真是一对神川眷属。

  谷飞云见到岳维峻夫妇,慌忙趋上几步,拜了下去,口中说道:“晚辈谷飞云和义妹荆月姑、冯小珍拜见前辈、夫人。”荆月姑和冯小珍也一齐跟着下拜。

  岳维峻含笑道:“小兄弟和二位姑娘长途跋涉,快不可多礼。”随着话声,也不见他抬手作势,谷飞云三人才拜下去,就被一阵无形气体托住身子,再也拜不下去了,只好站起身子。

  珠儿咭的笑道:“谷大哥,你忘了师公不喜俗礼。”

  紫云夫人也含笑道:“谷少侠三位快请坐下来。”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依言退到下首椅上坐下。

  玉儿已经端着三盏茶送上,叫道,“谷大哥,两位姐姐请用茶。”谷飞云三人说了声「谢谢」。

  岳维峻道:“老夫推算你们应该在半个月前就到了,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冯小珍平日总爱抢着说话,这回却也不敢多说。

  珠儿接口道:“师公,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呢,我们帮少林、武当敉平了一场纷争,所以才耽搁了。”

  岳维峻看了她一眼,笑道:“就凭你们四个,能够替少林、武当两派敉平一场纷争?”

  “是真的咯。”珠儿眨了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笑道:“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头儿,是醉道长。”

  岳维峻笑道:“醉道友是怕你们路上招惹麻烦,才暗中护送你们的,怎么会和你们一起上少林、武当去的?”

  珠儿道:“事情起先引出少林寺,后来又牵连到武当派了……”

  岳维峻道:“你详细说给师公听听。”珠儿就从自己等人途经少林寺,一直说到束无忌等人败走为止。

  岳维峻修眉微拢,说道:“我早就料到这老魔头复出没有好事的,却想不到他早在十年前就已布置下两处暗棋了,这次若没有醉道友在场,你们四个也未必是束无忌几个师兄弟的对手。唉,江湖上永远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有平静的一天。”

  说到这里,朝谷飞云道:“老夫要小兄弟到紫云岩来,原是南山老人的意思,你们三人连日跋涉,今天时间不早,先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晚再说。”一面朝珠儿吩咐道:“你领谷大哥到客房去,玉儿领两位姐姐到后进去,先熟悉一下环境。”珠儿、玉儿同声应是。

  玉儿领着荆月姑、冯小珍往后进走去,珠儿领着谷飞云退出客堂,从回廊折而向右,是一排三间自成院落的房舍。珠儿道:“这三间名叫客房,其实从来也没有客人来过,一间住的是陆伯伯,另外两间一直就空着。”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珠儿,可是谷小兄弟来了?”

  随着话声,从最右首一间,走出一个身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个子瘦小的老头,头上盘着一条老白小辫,颌下留一把花白胡子。他脸上虽然满布皱纹,但双目开阖,却隐隐闪露着金光,手中拿着一支紫竹根做的旱烟管,笑容可掬,打量着谷飞云。

  珠儿忙道:“谷大哥,这位就是陆伯伯咯。”

  谷飞云连忙抱拳道:“晚辈谷飞云,见过陆前辈。”

  陆伯伯呵呵一笑,说道:“谷小兄弟不用客气,咱们这里不拘俗礼,以后不可再称什么前辈的。”

  珠儿笑道:“谷大哥,我和玉儿都叫他陆伯伯,你也叫他陆伯伯好了。”

  谷飞云道:“晚辈叫你陆伯伯好了。”

  陆伯伯笑着道:“这个老朽如何敢当?”

  珠儿道:“师公要我领谷大哥来的,谷大哥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陆伯伯笑道:“陆伯伯早就知道了,玉儿半个月前,就把中间一间收拾好了。”接着朝谷飞云笑道:“小兄弟,你的福缘不错,少主人几十年来从未收过门徒,你谷兄弟却蒙南山老人特别推荐,说什么也非要少主人把你收录门下不可,今天见到谷兄弟,就是老朽也会劝少主人把你收列门墙的。”

  珠儿偏头问道:“为什么呢?”

  陆伯伯笑道:“谷小兄弟骨格清奇,是练武的上好之材,这样的奇才,谁见到了都会想收他做徒弟。”

  谷飞云道:“陆伯伯夸奖了。”心中想道:“原来是南山老人介绍自己给岳前辈的,但自己已经拜师父,怎好见异思迁,另投岳前辈门下呢?”

  珠儿走上前去,打开了中间的房门,说道:“谷大哥,你看这一间好不?”

  谷飞云跟着走入,但见房间相当宽敞,前后有窗,除了一张木床,靠边还有一张茶几,两把椅子,收拾得丝尘不染,忙道:“很好。”

  陆伯伯提着旱烟管,含笑走入,说道:“老朽一个人住了三十年啦,谷兄弟住到这里来,老朽就有伴了。”

  珠儿道:“好了,谷大哥,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和陆伯伯聊聊,我去看看两位姐姐,待会吃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的。”

  谷飞云含笑道:“你只管去好了。”

  珠儿道:“那我走了。”退出房门,就连颠带跳的朝回廊奔行而去。
  
 

  陆伯伯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问道:“谷兄弟,目前江湖上可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吗?”

  谷飞云道:“目前只有通天教阴谋颠覆少林、武当,这件事现在已成过去……”

  “通天教?”陆伯伯听得一怔,说道:“你说的就是三十年前的阐教教主?这魔头又在江湖出现了,唔,小兄弟,他如何阴谋颠覆少林、武当?”谷飞云就把通天教主门下二弟子张少轩、三弟子秦剑秋以少林、武当弟子身份,从事颠覆工作,并在少林方丈、掌教等人身上暗下散功毒药,差幸被醉道人识破,束无忌如何劫持少林方丈,大概说了一遍。

  陆伯伯点头哼了一声,道:“这只是他门下弟子受了点小挫折而已,这魔头既已重出江湖,岂肯就此甘休,看来各大门派又不得宁日了。”

  接着又问道:“小兄弟从小由顽石大师扶养长大的,也学了不少少林的功夫吧?”

  谷飞云道:“在下就是跟家师学的武功。”陆伯伯道:“你叫他师父?”

  谷飞云道:“他老人家本来就是在下师父。”

  陆伯伯笑着问道:“你只是口头叫他师父,没有正式磕头拜顽石大师为师吧?”

  谷飞云奇道:“这有什么分别?”

  陆伯伯笑道:“自然有分别,正式磕头拜师,才是大师的衣钵传人,小兄弟只是大师从小扶养长大,口头叫叫师父而已。”

  谷飞云道:“但家师门下只有在下一个弟子。”

  陆伯伯笑道:“小兄弟原来不知道顽石大师已有正式传人?”

  谷飞云奇道:“在下怎么从没有听家师说过呢?”

  陆伯伯道:“那是因为还不到时机,尊师就没有说了。”

  谷飞云越听越奇,忍不住问道:“你老知道家师的传人是谁?”

  陆伯伯笑了笑,道:“小兄弟到了这里,少主人自然会告诉你的。”刚说到这里,只听珠儿叫道:“谷大哥,快去吃饭了。”

  谷飞云道:“陆伯伯,珠儿叫我们去吃饭了。”

  陆伯伯道:“你快去吧,老朽是在厨房里吃的。”

  谷飞云跨出房间,珠儿已经走到门口,催道:“谷大哥快些走咯。”

  两人走入长廊,谷飞云问道:“这位陆伯伯是什么人?”

  珠儿道:“陆伯伯名字叫福葆,从小就跟师公的,你别小看了他,他的本领可大着呢。”
  
  餐厅在客堂里首一间,地方不大,正好摆下一张八仙桌,这时桌上已经放好五盘菜肴,也装好了五碗饭。荆月姑、冯小珍和玉儿已经坐在那儿等侯了。珠儿道:“谷大哥快坐下来。”

  谷飞云问道:“岳前辈和夫人呢?”

  珠儿道:“师公、师父只有中午才进餐,此刻正是两位老人家运功的时候,我们快吃吧。”晚餐之后,天色已经全黑,大家坐了一会,就各自回房。
  
   

  第二天一早,谷飞云五人用过早餐,岳维峻和紫云夫人一起走出。谷飞云几人慌忙站起身来,说退:“前辈、夫人早。”

  岳维峻含笑道:“你们住得习惯吧?”谷飞云道:“住得习惯。”

  “很好。”岳维峻道:“飞云随老夫到书房里来。”说完转身领着谷飞云往左首行去。

  书房,略呈长方,当真四壁图书,陈设古雅,更是纤尘不染。岳维峻已在一张滕编的椅上坐下,指指对面一把椅子,说道:“你也坐下来。”谷飞云依言在他对面落坐。岳维峻面含笑容,道:“飞云,你可知道老夫叫珠儿把你接来,有什么事吗?”

  谷飞云欠身道:“晚辈不知道。”

  岳维峻徐徐说道:“醉道友已经告诉过你,你生下来不久,是醉道友把你送去顽石大师扶养的,你虽由大师扶养长大的,但顽石大师并没有正式收你为徒,你知道为什么吗?”

  谷飞云隐隐听出其中一定有缘故,一面回道:“晚辈不知道,但晚辈叫他老人家师父的。”
  
  “那只是口头叫叫而己,并非正式列入大师门墙。”岳维峻接着又道:“因为顽石大师乃是你的师祖。”

  谷飞云惊奇道:“他老人家会是晚辈师祖?”

  “是的。”岳维峻道:“你父亲就是他唯一的徒弟。”

  谷飞云道:“家父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不错。”岳维峻续道:“当年要醉道友把你送给顽石大师,就是奉了南山老人之命,南山老人早就有意要你投入昆仑门下,所以跟老夫要去三页太清心法口决,让你先把玄门内功基础打好了,再投到老夫门下,就可事半功倍。”

  谷飞云现在明白了。一面说道:“他老人家曾留了一份密柬,上面写着「欲寻父母,须问东风」,前辈和南山老人是朋友,一定知道晚辈父母在那里了?”

  岳维峻含笑道:“南山老人游戏风尘,喜欢和人打哑谜,昔年他曾和老夫提起过令尊,当时是在凤翔酒会上认识的,一见如故,遂订下忘年之交,就叫令尊为小兄弟……”

  谷飞云心想:“这不是和自己认识南山老人一样吗?哦,不,自己是奉师父之命到凤翔酒会去的,自己曾问师父去做什么?师父只说:“你去了就会知道,原来南山老人早就知道自已是谁了。”

  只听岳维峻接道又道:“你是他小兄弟的后人,他自然要照顾你了,所以你一出生,他一面要醉道友把你送给顽石大师,一面又和老夫早就讲定,等你二十岁再投到我门下来。至于密柬上说的要寻父母,必须先练成昆仑武学,才能前去,这也是南山老人的意思。”

  谷飞云心头一惊,望着岳维峻道:“难道晚辈父母有什么意外,要晚辈练成武功,才能救得出来吗?”

  岳维峻一手抚须,沉吟道:“你父母在那里,老夫也并不清楚。只要你练成本门武功。相见之期,应该不会太远了。”说到这里,含笑着又道:“为师已经和你说明了,你还不拜师吗?”

  谷飞云几乎忘了拜师之事,闻言不由「啊」了一声,慌忙翻身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弟子谷飞云给师父磕头。”说完,恭恭敬敬的拜了八拜。

  岳维峻端坐着等他拜完,站起身来,才道:“很好,你现在是我昆仑派的人了,本门没有什么严格规定,你是南山老人推介的,老人家从你出生到现在,已经操了二十年的心了,你不可辜负他的期望才好。”

  谷飞云点点头道:“弟子会的。”刚说到这里,只见紫云夫人和荆月姑、冯小珍、珠儿、玉儿一起走了进来。

  紫云夫人含笑道:“恭喜相公,收到一个得意门人了。”一面又朝谷飞云道:“飞云,恭喜你成为昆仑派的传人了。”
  
  谷飞云慌忙拜了下去道:“弟子谷飞云叩见师母。”

  紫云夫人道:“你快起来。”

  谷飞云站起身来,荆月姑和冯小珍齐声道:“恭喜大哥。”

  珠儿眨眨眼,问道:“师父,我们应该叫谷大哥师兄呢?还是师弟呢?”

  岳维峻含笑道:“自然叫他师兄了。”

  珠儿道:“师公偏心,从来都是先进山门为大。”

  紫云夫人笑:“小丫头真是人小鬼大,你不是一路都称他谷大哥的吗,谷大哥年纪比你们大,自然是你们的师兄了,我看你们仍旧叫他谷大哥好了。”

  “好嘛,师哥就师哥咯。”珠儿朝玉儿道:“我们也要恭喜师哥才是。”接着两人齐声说道:“恭喜谷大哥。”

  紫云夫人柔声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相公呢,贱妾已经把荆月姑和冯小珍二人收为记名弟子了。”

  岳维峻含笑道:“好极了,这二位姑娘资质都不错,能得夫人传她们几手,可以成为飞云的好帮手。”

  紫云夫人微笑道:“你要珠儿把她们一起邀来,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哈哈,知我者夫人。”岳维峻含笑着道:“这也是南山老人的意思,他就是因她们两个资质不错,才要珠儿带她们来给你瞧瞧的,老夫本来想等飞云拜师之后再和你说的,没想到夫人却已经先收了她们了。”

  紫云夫人道:“我听珠儿说,是醉道友要她把他们一起带来的,我们紫云岩一向从没有外人来过,飞云是南山老人二十年前就和相公说好的,醉道友要珠儿把她们二人一起带来,可说已思过半矣,我看两人资质确实不错,我不喜欢别人替我作主,所以先作决定,就把她们收为记名弟子。”

  岳维峻含笑道:“这还不是一样?”

  谷飞云听说两个妹子都被紫云夫人收为记名弟子,心中自是替她们高兴,就走到二女面前,欣喜道:“恭喜二位妹子,蒙师母垂青,现在我们是同门师兄妹了。”

  紫云夫人含笑道:“好了,我们是道贺来的,现在该出去了。”说完,率同荆月姑等四人,一起退了出去。
  
   

  岳维峻又回到滕椅上坐下,一面从袖中取了一页发了黄的绢纸,说道:“本门内功,昔年原以太清心法为最高,也就是道家的护身真气,自从你师祖无意在昆仑一处绝壁石窟中,发现一部道书,最后一卷是紫府神功,是道家练气防身之术,所载「紫气」练成后,可以横弥六匐,所向无敌,实为玄门内功中至高无上神功,但练习紫气,必须先经太清心法为基础,你已经练过太清心法,所以为师今天就传你紫气神功口诀,你先把这页口诀拿去背熟了明天为师再传你行功练气法,练成神功之后,本门武功均可触类旁通,你可以出去了,明天早晨再来。”

  谷飞云双手接过,就行了一个礼,退出书房,回到房中,仔细研读。这页紫气神功口诀,不过一千多字,但文句古奥,读来似懂非懂,简直令人不知所云。谷飞云听师父说过,这种神功非同小可,自然不敢等闲视之纵然莫名其妙,也要认真诵读,一天很快的过去,他已把这篇口诀背诵得滚瓜烂熟。

  这天晚上,他想起师父说过,自己要寻父母,必须先练成昆仑武功,才能前去。从这句话中,可知爹娘一定落在一个武功极高的仇人手中,要自己练成武功才能去把两位老人家救出来。这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通天教主?

  不错,准是这样的,不然南山老人不会从自己一出生,就早已安排好,等自己到了二十岁,投到昆仑门下来。而且这件事,从前的师父、醉道人、到现在的师父,好像都知道,只是不肯说而已。他们不肯说的理由,不外乎怕自己练武分心,和没有练到他们认可的阶段,贸然找去,这样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把事情弄砸了。想到这里,就下定决心,要把师父传给自己的昆仑派武功练好,才不负南山老人的一片苦心。

  翌日早晨,吃过早餐,就跟着师父走入书房,双手把一页口诀呈上,说道:“师父,弟子已经把口诀背熟了。”

  岳维峻接过口诀,随手收入袖中,接着道:“很好,你随我来。”起身朝里首一间走去。

  谷飞云跟着走入,里首一间,地方不大,只放着一张木榻,别无他物,敢情是师父平日休息运功之处。岳维峻指着木榻说道:“你上去盘膝坐好,为师指点你运气之法。”谷飞云依言脱下鞋子,在榻上盘膝坐好。

  岳维峻也在榻上坐下,先给他讲解紫气神功每一句口诀,然后指点他如何运气,如何行功。谷飞云练成「太清心法」,对师父讲解的口诀,自能心领神悟,牢记在心,此时再经师父指点行功之法,但觉和太清心法似乎有许多相同之处,但又有许多地方似同实异,他不敢丝毫分心,依照师父指点,逐一做去。好在口诀背熟了,又经师父讲解得十分清楚,等于有了蓝本,你只要逐一去体验实行就好。这样一直练到中午时分,差不多已可完全做到。

  岳维峻看得极为赞许,说道:“你做得很好,这是你的天资过人,才能一学即会;但会并不表示练成,还得痛下功夫,才能稍有火候,你练的太清心法只不过三四成火候而已,照说应该练到五六成火候,才能练紫气神功,因此,你每日清晨仍要勤练太清心法,基础稳固了,紫气神功也会随着增进火候,好了,我们出去吃饭了,饭后,你可以回房去练,明日早上再到书房里来练给我看。”

  岳维峻夫妇只有中午和大家一起进餐,桌上有他们夫妇在座,大家自然不敢多说,饭后,岳维峻夫妇起身走了,才是师兄妹谈话的时间。冯小珍喜孜孜的叫道:“大哥,师公教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谷飞云道:“师父叫我练内功,你们呢?”

  冯小珍道:“我和二姐跟珠儿妹子练的是一种步法,师父说,要等步法练会了才能练剑法,晚上也练内功,整晚都不准睡觉。”

  玉儿道:“我们晚上都不睡觉的,习惯了就好。”

  珠儿「嗤」的笑道:“你有时候还偷偷打盹呢。”

  玉儿小脸飞红:“你不是有时也会打盹?”

  荆月姑笑道:“你们两个,时常会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争个不休,给师父听到了,不责怪你们才怪。”

  珠儿咭的笑道:“师父因为懒得管我们,才要你大师姐管的咯,你管得我们太多了,我就少教你一手。”

  荆月姑笑道:“你敢。”

  谷飞云道:“原来二妹当了大师姐了。”

  珠儿轻笑道:“师公、师父门下合起来,你是我们大师兄,光是师父门下来说,她就是我们的大师姐了。”

  冯小珍催道:“大师姐,我们该进去啦,师父规定今天练的五步身法,我还不熟呢,早些去练才好。”

  荆月姑望着谷飞云幽幽地道:“大哥,我们进去啦。”

  谷飞云道:“我也该回房去练功了。”
  
   

  山中无岁月,谷飞云到紫云岩来,已经快三个月了。他和荆月姑、冯小珍二人,只有每天三餐吃饭的时候才见面,说话的机会不太多,只知道她们两人正跟珠儿、玉儿一起练剑。

  因为这三个月中间,自己也正在忙着练功,除了早晨练习「太清心法」,整天整晚都在专心一志的练「紫气神功」现在,他渐渐可以感觉到「紫气神功」和「太清心法」似二实一。太清心法已是道家无上神功的先天轻清之气,而紫气却是混沌未鉴,就已形成的一种至大至刚之气,所以太清真气虽是先天之气,但紫气却是先天之气中最精纯的先天之气。

  当时练太清心法之初,一呼一吸.体内宛如风雷鼓动。练到后来,才渐趋平静,如今练习紫气神功,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好像做到了返璞还真,心情空灵,无所思也无所觉的境界。最早的一个月,师父还时加指点,后来师父就让自己练了,这两个月,几乎连问也没问,谷飞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了?师父没说,自己当然也不敢多问。

  这天,谷飞云刚用过早餐,只听师父的声音说道:“飞云,你到为师书房里来。”

  谷飞云答应一声,急步跨进书房,看到岳维峻,恭敬的叫了声:“师父。”

  岳维峻嘉许的点头道:“飞云,这三个月你进步得很快,不但太清心法已有五成火候,就是紫气神功也已有三成火候了,此后只要勤加练习,不难达到五成火候,那就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口气微顿,续道:“本门武功,有龙飞九渊、纵鹤擒龙也是一样,所以为师把这两种功夫放到最后再传给你,目前先传你「乾坤八剑」,你可白天练剑,晚上练功。”谷飞云应了声「是」。

  岳维峻又道:“乾坤八剑一共只有八招剑法,但可以演为六十四招,也可以精简为四招,你现在先练基本的八剑,这是第一个阶段,以十天为期,务必练到纯熟为止,第二个阶段,也以十天为期,再练六十四剑,第三阶段也是十天,那是最难的四剑,前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你必须把它完全练成。”谷飞云又应了声「是」。

  岳维峻伸手从壁间摘下一柄古剑,说道:“为师先传你八句口诀,你用心听着。”当下就把八句口诀,逐句解释了一遍,问道:“你记住了吗?”

  谷飞云道:“弟子记住了。”

  “很好。”岳维峻说道:“现在为师先传你第一招「干字剑」,要仔细看着。”说完,缓缓抽出长剑,剑尖指天,缓慢的向空划了一个「之」字,一面口中解说着如何发剑,以及这一剑的诀要所在。谷飞云自然一一牢记在心。岳维峻解说完了。就把长剑递了过来,说道:“现在你练给为师的看看。”

  谷飞云从没有使过剑,但他自小练武,目前武功已有相当根基,自然一看就会,何况方才师父又解说得很详细,那知接过长剑,依照师父示范的动作,试演了一遍,就感到看来容易,实则毫厘之差,就失之千里。岳维峻知他没有练过剑,不嫌其烦的一一加以指正,光是这一招剑法,就足足练了半天时间,才差可中式。

  岳维峻道:“好了,休息一回,该出去吃饭了,饭后去好好练习,一天一招,八天就可以练完,剩下两天时间,作为复习,就可把八剑练纯熟了。”谷飞云又应了声「是」。

  岳维峻含笑道:“你把剑带去,我们出去吧。”从这天起,谷飞云就改在晚上练紫气神功,白天除了吃饭就是练剑。

  十天时间,已把「乾坤八剑」练的十分纯熟,从第十一天起,岳维峻又每天传他六十四招中的八招剑法,限他当天必须把八招练熟,八天学会六十四招,余下的两天,作为综合复习。最后十天,岳维峻传他由「乾坤八剑」精简浓缩而成的「乾坤四剑」,那是「乾坤一剑」、「震兑一剑」、「坎离一剑」、「艮巽一剑」。这四剑以两日练会一剑,八天练成,最后两天作为复习。
  
   

  岳维峻也郑重告诫地道:“这四招剑法,是昔年本派祖师昆仑老人晚年精研剑术而创,威力之强,夺天地造化,你行走汀湖,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施展。”

  一个月过去,谷飞云已把剑法都学会了,早餐之后,他拿着师父的长剑,走入书房,一直走到师父面前,双手呈上长剑,说道:“弟子不负师父教诲,已把剑法都练会了,这柄剑请师父收回了。”

  岳维峻伸手接过,含笑问道:“你知道这柄剑叫什么名称吗?”谷飞云道:“弟子不知道。”

  岳维峻道:“那么你对这柄剑和普通长剑,感到有何不同之处吗?”

  谷飞云道:“弟子愚鲁,真的不知道。”

  岳维峻道:“不要紧,你随便说好了。”

  谷飞云想了想,道:“弟子觉得这柄剑形式较古,入手甚轻,本来以为只是一柄生锈的古剑,那天不慎剑尖划过地上铺着的坚硬紫石,竟然无声无息的就把石块划开了,弟子才知道这是一柄极为锋利的宝剑。”

  岳维峻点着头,又道:“还有呢?”

  谷飞云道:“这柄剑好像入手有点冷,但用惯了也就不觉得了,不知弟子说得对还是不对?”

  岳维峻笑道:“你都说对了,此剑原是万载寒铁所铸,所以其色黝黑,入手甚寒,因你练成紫气,才不觉甚冷,你不妨抽出来看看,其实剑身并非黑色,而是深紫,故而名为紫文……”谷飞云练了一个月的剑,却不曾仔细地看过,依言便抽出剑来,凝目细看,才辫认出剑身果然色呈深紫。

  岳维峻又道:“此剑因是万载寒铁,久浸寒潭,精气内敛,外表看不出一点锋芒,但只要把真气贯注剑身,尤其是紫气神功,就可发出紫色光芒,不但百练精钢,就是削铁如泥的名剑,也一挥即断,不闻一点声息,这柄剑乃是本派镇山宝,传到为师,已有八百年了,现在为师把它传给你,你还不跪下接剑,此后仗剑江湖,要为本派增光,更不可杖着利剑,妄开杀戒。”

  谷飞云慌忙跪下,双手高举,接过长剑,佩在身边,道:“弟子谨遵师训,自当永远铭记在心。”“好了,你起来。”

  岳维峻续说道:“你上紫云岩来,已经四个月了,再有一个月,就可以下山了,从今天起,一月之内,务必把「龙飞九渊」和「纵鹤擒龙」两各神功练熟,这两种神功,全以内功为基础懂得诀要,并不难练,你上午练功,下午仍须练剑,为师今天先传你「龙飞九渊」身法。”说完,领着谷飞云来至客堂前面的天井中间,一面说道:“你看清楚了。”

  随着话声,只见他一个人缓缓升起,到了三丈上空,身形一折,转而向东,再一侧身,折而向西,在空中不断的迥翔飞舞,倏而上冲,倏而低回,转折自如,宛如一头紫鹤,在空庭飞舞。这样足足延续了一盏茶工夫,而且每次变换一种身法,口中都在一边解说,直等九式身法一齐使完,才缓缓落到原来之处。

  要知凌空飞翔,全凭一口真气,但既要逐一解说,而又飞翔得如此缓慢,武林中简直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得到。谷飞云屏息凝神,对师父的每一个转折身法,都牢牢记住,同时也看得目瞪口呆,心头暗暗高兴。

  岳维峻含笑问道:“你都看清楚了?”

  谷飞云道:“弟子看清楚了。”

  岳维峻道:“龙渊九式一共是九式身法,所以也叫云龙九式,是昆仑派的独门轻功。当年衡山派掌教摹仿本派龙飞九渊身怯,禅心竭虑,数十年之久,才把飞腾身法加入剑法之中,还是要藉对方兵刃相接之力,才能迥翔飞刺,在各大门派中别树一帜,就以珠儿来说,她年纪还小,内力不足,所以才学了「云龙三折」,就无法再学上去了,以你目前的内功火候,已经可以学全了,今天先练三折,等练熟了再练三折,半个月时间应该可以学会。”

  当下就把口诀传给了谷飞云,并要谷飞云当场练习,自己也一直在旁加以指点,好在谷飞云内功已相当火候,又有师父在旁不时加以纠正,自然领悟得很快。
  
   

  经过一个月的苦练,对「龙飞九渊」身法和「纵鹤擒龙」两种昆仑派的绝艺,也都练熟了。这天早晨,岳维峻把谷飞云叫到书房中,说道:“徒儿,你还记得五个月前,刚来紫云岩的第二天,你曾问为师,知不知道你父母下落?为师当时没和你说的原因,是怕你惦念父母,练武分心,现在你已尽得为师传授,纵或还不是对方敌手,但只要不和对方正面冲突,能够在暗中进行,救出你父母应该不成问题……”

  谷飞云听说自己父母果然被敌人囚禁,不禁心中大恸,扑的跪到地上,流泪道:“师父,不知弟子父母被什么人囚禁,现在那里?”

  岳维峻含笑道:“你起来,为师不是正在告诉你吗?”谷飞云擦着泪,站起身子。

  岳维俊续道:“你知道令尊叫什么名字吗?”

  谷飞云道:“从没有人和弟子说过。”

  “他叫谷清辉。”岳维峻笑了笑续道:“南山老人只要遇上武林中他看得上眼的年轻人,就会叫一声小兄弟,他第一次见到为师,也称我小兄弟,后来知道为师年纪和他也小不到那里去,才改为老弟……”谷飞云眼看师父岔开去,又不敢多问,但一双眼睛直是望着师父。

  岳维峻知他心意,笑道:“为师把话题扯远了,南山老人虽称你父做小兄弟,但你父亲却和醉道友成了真正的方外之交,后来你父在江湖上认识了一位红颜知己,双方情投意合,只是这位女侠因师门有不准婚嫁这一条规定,使两人都感到十分痛苦。你父在这段时间,时常以酒浇愁,事为醉道友所悉,认为男婚女嫁事属人伦之常,师门规矩,岂能剥夺一个人一生幸福,力劝你父和那位女侠结合,还自充冰人,这位女侠就是你母亲席素仪,只可惜当时南山老人远去关外,不然也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了……”

  谷飞云忍不住插口问道:“师父,是不是我娘的师父不答应?”

  岳维峻道:“你母亲师父得知此事,就派门下大弟子向醉道友追问你母下落,当时醉道友原想把事情搅在他一人身上,不料和你母亲的大师姐在语言上发生了冲突,你母亲的大师姐一向目空四海,没把醉道友放在眼里,双方终于交上了手,醉道友一时气愤,竟然使出「太乙翻天掌」把对方击伤,你母亲的师父本是刚愎自用之人,这下自然更把她激怒了,派出门下弟子,务必把你母亲擒回去……”

  谷飞云紧张地问道:“后来呢?”

  岳维峻道:“你母亲自然不敢反抗,终于被他们擒回去了。”

  谷飞云道:“那我爹呢?”

  岳维峻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父伉丽情深,一直找上你母亲师父那里,跪求了三天三夜,终于获得你母亲师父的允许,让他和你母亲见上一面,你父亲眼看你母亲被囚禁在石室里,甘愿陪着你母亲,不愿下山。你母亲师父当时已经心软,但她大弟子因被醉道友翻天掌击伤内腑,怀恨在心,在师父面前进了谗言,一怒之下,就把你父囚禁在你母对面石室之中,扬言只要接得住她一掌,就可以把两人放了,但普天之下,能够接得下她一掌的人,大概除了南山老人,也只有练成本门紫气神功,才能胜任。”

  谷飞云听到父母被囚禁在对面石室之中,心头十分激动,忍不住泪流满面,问道:“师父,我娘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呢?”

  岳维峻沉吟道:“你虽然练成紫气神功,但火候尚浅,以你目前的功力断难接得下她一掌,因此要救你父母,也只能暗中进行,以为师推想,你父母被囚禁已有二十年之久,囚禁之处,看守不会很严,南山老人不便出面,二十年前曾要醉道友偷偷进去探望过你父母,曾口授内功口诀,这二十年你父母也应该功力大增,只要把他们救出来了,即可顺利离开那里。因为你母亲的师父在二十年前,你母生下你的时候,是醉道友去抱来的,她说过二十年后只要这孩子学成武功,能把他父母救出去,她可以任他们离去,只要不是硬闯,救出你父母之后,她说过的话就不能不承认。”

  谷飞云看师父说了许多话,还没有说出娘的师父是谁?急着问道:“师父,他到底是谁呢?”

  岳维峻脸带微笑,缓缓地说道:“南山老人用心良苦,不是早就要你去探看过虚实了吗?”
  
  谷飞云身躯陡然一震,张目道:“会是金母?”

  “不错。”岳维峻道:“欲寻父母,须问东风,东风是朝西吹的,金母号称西凤,以整个武林来说,她是住在最西边的一个,也是武林中最难惹的一个人,她练成「天池水面风」,是一种阴柔劲力,就是紫气神功能够化解,但以她的功力,你没练到五成以上火候,仍然无法与之抗衡,你必须谨记为师之言,以你所学,潜往天池,把你父母救出石室,应该可以办得到,不可和她正面冲突,这是十分重要的事,千万鲁莽不得。”

  谷飞云道:“弟子记住了。”

  岳维峻道:“你现在就可以下山去了。”说到这里,口中又「哦」了一声,叮嘱道:“荆月姑、冯小珍虽得你师母传授,学会了一套剑掌,应付一般江湖高手,已经绰有余裕,但和金母门下相较,仍非其敌,要去救你父母,最好你一人前往,相机行事,反而较少危险,切不可让她们知道,行前最好先去找醉道友,他去过天池,知道你父母被囚禁在何处,自会指点于你,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荆月姑、冯小珍大概已经在客堂等你了。”

  谷飞云扑的跪了下去,流泪道:“弟子多蒙师父成全,若能救出父母,都出师父所赐,师父大德,弟子万难报答,弟子只有给你老人家多磕几个响头了。”

  岳维峻微笑道:“你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就是报答师父了,你快去吧。”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谷飞云讶然道:“什么事情?”
  
  岳维峻微微一笑道:“你和珠儿的事,我和你师母已经尽知,珠儿和玉儿从小就住在紫云岩,少与外界接触,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我和你师母还发现,玉儿那孩子也挺喜欢你,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将珠儿和玉儿,一块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谷飞云满脸羞红,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头道:“但凭师傅做主,弟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岳维峻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好吧,你也该走了。”
  
  谷飞云道:“师父,弟子告辞了,弟子还想去拜别师母。”
  
  “不用了。”岳维峻含笑道:“你师母这时候还在运功呢,你们只管走好了。”

  谷飞云含着泪水,再次恭敬的朝师父躬身一礼,才低着头走出书房,从回廊走出客堂。只见荆月姑、冯小珍、珠儿、玉儿都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候自己,只要看她们眼圈红红的,一定是师姐妹惜别情深,哭过一场了。

  冯小珍一眼看到谷大哥,就急着叫道:“大哥,师父正在运功,不出来了,她老人家有一件东西送给你,就在大师姐那里。”

  荆月姑已经拿着一个网线丝囊,走到谷飞云面前,说道:“这是师父要我交给大哥的,师父说,这是一颗骊龙珠,善解百毒,佩在身边,诸毒不侵,中了剧毒,只要手握此珠,运一会功,就可解毒。被任何毒物咬伤,或是中了淬毒暗器,只要把此珠放在伤口上,一盏茶的功夫,即可把剧毒化去。行走江湖,既可辟毒,又可救人,我给你佩上了。”说着,就把丝囊挂到谷大哥的胸前。

  谷飞云低声道:“谢谢二妹。”一面恭恭敬敬的朝堂上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师母厚赐,弟子拜别了。”接着又朝珠儿、玉儿道:“二位小妹子,请代向师母请安。”然后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道:“二妹、三妹,我们走吧。”当先举步走出客堂,越过天井,跨出大门。荆月姑、冯小珍紧跟着他身后走出。
  
  珠儿、玉儿也跟着走出篱笆,一路送了出来,一直来至花架月洞门外。谷飞云含笑道:“二位小妹子,你们到此为止,不用送了。”

  珠儿道:“我和玉儿闲着也没有事,你们这一走,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见面呢,自然要多送一程了。”说着,又盈盈欲涕。

  谷飞云忙道:“也好,那就一起走吧。”大家一路默默的走着,出了洞窟通道。

  谷飞云道:“二位小妹子,现在真的可以回去了。”

  玉儿道:“我和珠儿说好了,要送你们到马厩去呢。”

  谷飞云道:“这样太远了吧。”

  玉儿道:“不要紧,我们经常上下山练轻功的。”

  冯小珍道:“到马厩去的那座峻岭,我和大师姐上来的时候走得提心吊胆,汗流浃背,还担心下山时寸步难行呢,现在我们学会了云龙三折,应该不会害怕了。”接着哦道:“大哥,师公也教你云龙三折了?”

  珠儿嗤的笑道:“大师兄已经练会龙飞九渊了呢。”

  “啊。”冯小珍惊喜的道:“大哥,你真棒,师父说大师姐和我限于内功根基不足,练云龙三折还是很勉强的。”

  不多一会,大家已经走到岭上。往下望去,峭壁陡削,还是令人目为之眩。谷飞云道:“二妹、三妹你们虽已练会云龙三折,总是初学乍练,我看还是我走第一个,二妹跟着我,珠儿跟着二妹,然后是三妹,玉儿,这样个照应的好。”

  荆月姑、冯小珍二人确也有些胆怯,就依照大哥说的,依次下去。峭壁虽陡,每一步都有一块紫石可以立足,看去惊险,其实她们两人这几个月练成的轻功,已经并不惊险。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就纷纷跃落谷底。那几匹马几个月没见到主人,这一看到主人,纷纷奔跃前来,口中发出轻嘶,显出十分愉快之状。

  珠儿摸着那匹卷毛五花聪,说道:“可惜你的朋友今天要跟它们主人走了,只留下你住在这里了。”五花聪好像听得懂她说的话,用头挨着珠儿的身子。珠儿又喜又爱,轻轻抚着宛鬃毛,叫道:“阿花,你真乖。”

  玉儿羡慕的道:“几时我也去弄一匹来养养。”

  珠儿道:“有阿花一匹就够了,你我两人,又不是一起出山去的,还有陆伯伯,下山去采购东西,也可以用得上。”

  玉儿喜道:“真的。”她也走到五花聪身边,用手摸着它。

  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三人已从石窟中抱着马鞍走出,各自放上马背。荆月姑、冯小珍、珠儿、玉儿她们四个,分别在即,啷啷浓浓的说个没完。谷飞云等了一回,催道:“二妹、三妹,我们该走啦。”四个女孩儿拭着眼泪,还是依依不舍的。

  荆月姑道:“三妹,我们走吧,二位小师妹珍重。”三人因这段路,须牵着马匹登上山顶,再从山顶下去,因此仍由谷飞云领头。

  谷飞云回头道:“二位小师妹,再见了。”

  荆月姑、冯小珍各自牵着马匹,回头叫道:“小师妹,再见了。”

  珠儿、玉儿挥着手帕,也高声叫道:“大师哥、大师姐、二师姐再见,保重。”
  
 

  这座山顶依然十分险陡,没有山径,但比起方才那一重山顶,已经好得多了,不过上山之际,尤其是牵了马匹,还是要走「之」字形,才能上得去,下山也是一样,你要步步为营,只能横着走才行,翻过这重山顶,谷飞云三人为了要照顾马匹,还是沁出了一身大汗。

  冯小珍吁了口气,才道:“总算下来了,真把人累死了,我们歇歇脚再走吧。”

  谷飞云含笑道:“三弟累了,就歇一回再走吧。”

  “对了。”冯小珍道:“我们如果排师兄弟,那么你是大师兄、二姐是大师姐,我是二师姐,但到了山外,你依然是大哥,大师姐是二哥,我是三弟了。”

  谷飞云道:“对了,你们穿着男装,还是仍叫荆飞明、逢自珍的好。”

  冯小珍道:“二哥名字有个飞字,我也要加上一个「飞」字才是结义兄弟咯。”

  荆月姑道:“那就叫冯飞珍咯。”

  “不好。”冯小珍摇着头道:“珍字一听就是女的。”

  谷飞云道:“你要把珍字换掉,哦,有了,飞文好不?是文章的文,听起来蛮文雅的。”

  冯小珍喜道:“飞文,好,就飞文好了,哼江湖上从今天起,就多了一位冯飞文三侠呢。”
  
  荆月姑突然转头问道:“大哥,师公有没有跟你谈起过珠儿和玉儿的事?”谷飞云红着脸点点头。
  
  冯小珍笑着道:“只是玉儿还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荆月姑笑道:“大哥,师傅和师公对你还真好,不能传授你绝学,还将两个宝贝女弟子送给你做老婆。”
  
  谷飞云笑道:“二弟,你这话可说错了。”
  
  荆月姑讶然道:“哪里错了?”
  
  谷飞云道:“不是两个,是四个?难道你们不是……”
  
  荆月姑和冯小珍恍然大悟,俱都满脸娇羞,冯小珍娇嗔道:“大哥,你坏……”
  
  谷飞云哈哈一笑,将二女揽入怀中,吻了个饱,三人温存半晌,才起身上马。这一带依然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顶,到处都是没胫荒草和浓密森林,根本没有路径可走。中午时光,他们就在溪边吃过携带的干粮,继续上路。

  现在已是未没申初,冯小珍在马上叫道:“喂,大哥,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好像不对了。”
  
  谷飞云道:“我们来的时候,我记得先往南,又往西,出来应该先往东,再往北,不会走错的。”

  冯小珍道:“这一路上的山势,我们好像没有走过。”

  谷飞云疑惑的朝四周看探了一回,才道:“山势起伏,山顶重叠,看起来都差不多,当时我只有注意方向,没有注意到山势,现在我们如果走错了,也没有办法改了,认定方向总会走出山区去的。”
  
 

  这天晚上,他们只好找了一处山洞。好在山洞甚为干净,找些干草一铺,再铺上衣服,也是满不错的床。三人这些天都忙于练功,没日没夜,自然没有机会亲热。熬了好几个月,自然都觉得十分需要。不到片刻,三人都已脱得精光,甜言蜜语,恩爱缠绵,拥抱紧贴,细心爱抚,热烈温存,沈醉在香艳的热爱中。

  他们相互偎依倚着,两人各握宝贝一节玩弄,撒娇地打情兼骂俏,互相调剂。那粗壮宝贝,在两人手中壮大、坚强,急急地跳动,惊恐的有寻人决斗之势。荆月姑道:“好哥哥,如何啊?”

  冯小珍紧握着大宝贝答道:“大概忍不住了。”说着一推荆月姑道:“姐姐先来吧。”
  
  荆月姑于是将他上身搂抱胸前,手引大宝贝,抵住自己穴儿,玉腿自然大张。「咕唧」一声,大宝贝顾着淫液润滑,全根尽入。谷飞云的大宝贝火热的,现在插在温暖的小穴里,被其紧压着,一阵酥麻感觉,舒服待全身汗毛齐开。以温柔地轻抱,轻揉慢挺。,享受这捣穴的妙趣。

  荆月姑娇媚骚浪的,曲意承欢,以女人天性,温柔热情,按其所需,柔顺献他。谷飞云温情地轻抽慢插,展尽柔惜蜜语,小心捣这令人销魂的妙趣,使宝贝发挥无比威力。荆月姑问道:“大哥,舒服吗?”

  谷飞云道:“嗯……月妹妹……好痛快……你夹得好……夹得妙……你真可爱……”

  荆月姑道:“大哥……你用力吧……快……快……快……我酸痒……痒死了…………”

  谷飞云轻驰凝视着,享受十八夹、吻、吸、吮的滋味,一面欣赏其姿态,那美艳迷人的玉容,江云布满,红白互辉,娇润如水,媚波横飞。荆月姑一颦一笑,勾魂夺魄,柳眉时展时皱,暗含无美春色,鼻子微翁,发出迷人的声音。微翘小巧红唇,微张小口,吐气芳香。
  
  娇躯微屈,如波浪拭扭转,姿势之美,荡人心魂。尤其是那对高挺乳尖,乳尖上翘,整着优美的旋律旋转,颤抖悦动,使人陶醉。荆月姑的美艳之色,丰满、滑润、白嫩的玉体,尽情舒展,给谷飞云一种舒适、美丽、柔媚、心怡的感觉。

  五光六色,骚浪狐媚,使谷飞云兴起如河,双手按住玉乳,摸、揉,捏,提劲地运用宝贝,使用九浅一深的插法,勇猛的捣,死命地插,动作由温柔细心到满脸马急粗野,暴发出满手的热爱,热情如火啊啊。谷飞云温柔地抽插已不能满足她了,虽然渐渐加重的干,还难克制,所以她迫不及待加速摆玉臀,口中自然地呻吟,疯狂地叫道。

  “大哥……我……好……难……过……啊……请……加重……地……吧……哼……嗯……嗯……不要……不要……再……逗……我……了……快……给……我……啊……嗯……快……唔……”荆月姑骚浪到了最高潮,急需异性给予猛干,才能解决内心的火热,满足欲火。她经不起忍耐,动作已近疯狂,两手紧抱可爱郎君,身子飞速的狂扭,呼吸急促。

  “啊……啊……好……哥哥……啊………我……难……过……死……了………受不了……啦……给……我……吧……快……啊……唔……唔……嗯……快……啊……唔……”

  谷飞云原来就被其娇媚迷乱,陶醉在娇媚骚浪中,见其婉转娇喘,大力的动作已忍受不住了,发狠的狂命捣。这对人儿,欲火烧得控制不住自己了,如两匹野马在原野中尽情奔跑。天地问已无东西存在了,只知道尽情地作乐,发泄欲火,短兵相接,狂呼浪叫,昏天暗地。

  汗水满身,淫液四溅,娇喘嘘嘘都阻止不了这狂野的一对,尽力玩乐,到疲乏才休止。冯小珍对他们火热的玩乐,感到惊异,也觉得可爱的魅力,多么惑人。欲火,足以焚身。冯小珍见两小狂欢,死命抽送,累得精疲力尽,进入登仙之境。
  
   

  冯小珍又怜又惜,用毛巾擦他们的汗水,荆月姑气喘吁吁地道:“大哥,我受不了了,你找三妹去吧。”
    
  谷飞云道:“我知道。”说着离开荆月姑,来到冯小珍面前,欲翻身上马,为冯小珍所拒。她反而覆在上面,热情吻着他,拉着宝贝道:“大哥,你体力消磨太多,让我们来玩玩「倒插蜡烛」。”

  冯小珍送上小舌,给他亲吻丰满的玉体,在他的上面,死命地揉了几下,找寻龟头,急着合住大龟头,急速摇摆,阴唇被大龟头磨着,又舒服、又酸痒,忍不住挺胸坐正,将宝贝全部吃入,直抵花心,芳心有甜蜜充实之感。于是自动含情,扭摆柳腰,兴奋不已,以自己的酸痒处猛擦,控制自如地找寻乐趣。一面抓首弄姿,骚形更浪,更加其爱的兴趣,任意作乐,不停摆动。

  啊……大哥……你……的……东……西……又……粗……又……长…弄……得……小……穴……满……满……的……啊……啦……唔……”

  冯小珍喘着气,停了一下又道:“我……的……好哥哥……唔……唔……我……是……不……能……没有……你的……你……那……可……爱……的……家……伙……捣……得……我……好……快……活……啊……嗯……啊……啊……”

  谷飞云仰卧着,托住乳房,揉摸紧握,自享其乐,娇声娇气地,万种风情,像蛇般提舞盘坐,以尽骚媚之功,宝贝被夹得好舒服,心情兴奋,激得兴起,如劲捣挺宝贝,向上猛迎。冯小珍的玉乳被逗得全身麻痒,淫浪发狂,大宝贝顶住花心乱抖,死命地下沈,使龟头直抵子宫。

  捣得子宫紧缩,高抬玉腿,急速飞舞盘旋,正在欢乐时,被一股热精烫得心神皆颤,阴液直流,娇躯散软,伏在其身上,张口直喘气。谷飞云被冯小珍狂揉猛夹,龟头酥痒穿心,忍不住阳精直喷,大宝贝狂颤,也感到一股热热的淫液,喷得心神皆酥。快乐异常,捧其娇首,一阵急吻,靠其额,温存藉慰,默默享受。

  冯小珍道:“好哥哥,我乐死了,你呢?”

  谷飞云道:“我当然也快乐。”三人恩爱异常,亲热的相依,甜蜜的吻,相拥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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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不打不识

 

  第二天早,三人醒来,都不禁有些脸红心热。找到一条小溪,清洗干净,冯小珍抬头之际,忽见对面山坳间,一片树林中隐隐出现一角碧瓦,不觉喜道:“大哥,快看,对面山坳中,好像有一座庙宇,我们找去就可以问路了。”

  谷飞云道:“那就快走。”三骑一路朝着对面山坳驰去。

  不过片刻工夫,就已弛近山麓,只见关面矗立着一座白石牌坊,上书「华岳精灵」四个大字,从牌坊再上去,就是数丈宽的白石阶级,一直通向那座庙宇。谷飞云三人翻身下马,牵着马匹,朝石阶上走去。这石阶,少说也有数百级,平正光滑,全是白石铺成,极为气派。

  三人足足走了一刻多时光,才登上一片白石平台。迎面一座黄墙碧瓦的庙宇,肃穆壮观,大门左右,一对比人还高的白石狮子,雕刻精细。大门横额,写着「祖师堂」三字,两扇朱红大门紧闭着,并未开启。

  冯小珍举手掠一下髻发,说道:“祖师堂,那正是华山老祖陈搏庙了,我过去敲门。”说完,走上几步,举手敲着大门,提高声音叫道:“里面有人吗?”

  她把山门敲得擂鼓似的,不多一会,两扇大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青袍道人,看了冯小珍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冯小珍看他说话一点礼貌都没有,心头不觉有气,说道:“你们这里既是通观,咱们游山经过,上来瞻仰,你说话怎好这样没有礼貌?”

  “没有礼貌。”青衣道人沉哼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瞎了眼睛?”话声一落,正待关上大门。

  冯小珍看他居然骂自己瞎了眼睛,还要关上大门,她那容得他关上大门,左手把门推住,叱道:“你说谁瞎了眼睛?出家人居然出口就伤人?”

  右手挥处,拍的一声,掴在青袍道人脸颊上,把青袍道人打得身不由己的朝左连退了两步。这下可把青袍道人激怒了,沉喝道:“好,你小子有种,敢找上祖师堂来闹事。”一面大声叫道:“师兄们快来,有人寻衅来了。”他这一喊,立时有四个人从里面赶了出来。

  谷飞云和荆月姑原先只是牵着马匹站在平台中间,此时看到冯小珍好端端的忽然举手掴了青袍道人。他们两人闻声,立即走了上来,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赶出来的一共是四个青袍道人。先前的青袍道人已经掣出剑来,朝冯小珍一指,厉声喝道:“就是这小子,他要硬闯进来。”

  那四个青袍道人不问青红皂白,同时一阵锵锵拔剑之声,一齐掣出了长剑。其中一人喝道:“他敢擅闯祖师堂,一定是奸细,先把他拿下了再说。”

  冯小珍今非昔比,就是从前,她也不是怕事的人,闻言怒声道:“你们这般臭道士,还讲不讲理?”

  谷飞云走上前几步,大声道:“诸位道长,这是误会……”

  那方才说要把人拿下的青袍道人,似是四人之首,目光一掠谷飞云、荆月姑,冷然道:“原来有三个人,那就一起拿下。”

  冯小珍怒声道:“你们来试试看,就算本公子闯你们祖师堂,又待怎的?大哥,你不用管,我倒要瞧瞧这些臭道士有多大能耐,敢口出狂言。”抬手之间,她也已掣出剑来,同样朝先前那个青袍道人一指,喝道:“该死的东西,你以为仗着人多,就没事了,我第一个先教你认得厉害。”话声未落,人已一下闪到先前那个青袍道人面前,剑尖一颤,就点了他胸前「玄机穴」。

  这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那青袍道人早已手持长剑,也明明听到她说要第一个向自己下手,就是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已被冯小珍的剑尖一下制住了穴道。冯小珍气他出言无状,点了他穴道之后,剑尖一偏,剑锋从他左肩轻轻划过,不但划破了肩头道袍,也划破了他的皮肉,一缕殷红鲜血,立时从肩头渗了出来。

  冯小珍没有再去理会,长剑却朝为首的青袍道人一指,叱道:“臭道士,不把事情问问清楚,就说要把本公子拿下。”人影一晃,雪亮的剑尖已经点上他「玄机穴」,同时剑尖一带,划过肩头,划破了他皮肉,立时渗出一缕鲜血。

  只不过两句话的工夫,其余三个青袍道人,简直连看都没看的清楚,一下就有两个人被人家制住了,这可把他们看得怔住了,这时三人中有人喝了声:“大家上。”三人同时长剑一圈,正待发剑。

  冯小珍冷笑道:“好哇,你们三个就一起上好了。”

  谷飞云低喝一声:“三弟,不可伤人。”也在同时,突听一个苍劲声音喝道:“你们退下。”三个青袍道人听到喝声,立即收剑后退。

  这时从大门内徐步走出一个身穿灰布道袍的道人,此人年约五旬左有.留着一部灰黑长须.一张狭长脸上,脸色极为难看,手持拂尘,腰系长剑,敢情就是这座「祖师堂」的观主了。身后还随着三名手持长剑的青袍道人,只是长剑尚未出鞘而已。灰袍道人一抬手,就有两名青袍道人走上前去,给被制住的两人解开穴道。

  灰袍道人目光凌厉的扫过冯小珍等三人,冷然道:“擅闯狙师堂,还出手伤人的,就是你们三个了?”口气相当不善。

  谷飞云忙抱拳道:“道长请了,这是误会……”

  灰袍道人没待他说完,就冷嘿一声道:“擅闯祖师堂,又出手伤人,事实在眼前,还有什么误会?”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在山中迷路,远望这里有一座观宇,才赶来问路的,不……”

  灰袍道人依然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们看到祖师堂,还敢出手伤人,难道还不够吗?”
  
  冯小珍气道:“你倒真是会护犊,怎不先问问门下弟子,是什么态度?是谁先拔剑的?他们有五个人,我不先制住他们两个,难道任由你门下弟子在我身上刺上五剑吗?”

  “哈哈。”灰袍道人仰天大笑一声,才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冯小珍冷哼道:“这里是祖师堂,又有什么了不起?”

  灰袍道人目光暴射,厉声道:“凭你这句话,就该格杀勿论。”

  冯小珍怒声道:“臭道士,听你口气,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来……”

  谷飞云连忙一摆手,拦着道:“三弟,你不许多说。”一面朝灰袍道人抱拳道:“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在下兄弟是山中迷路,才找上贵观来问路的,也许贵观有什么忌讳,但在下兄弟并不知道……”

  灰袍道人哼道:“你们是那一门派门下?难道你们师长没有和你们说过?”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只是家传的几手庄稼把式,并不是那一门派门下。”

  灰袍道人目光注视着谷飞云,只觉这年轻人目若朗星,眉宇之间隐现紫气,分明是内家高手,但他却只有弱冠年纪,那会有如此高深的造诣?一面嘿然干笑道:“你们到华山来作什么?”
  
  冯小珍抢着道:“我们游山来的,不可以吗?”荆月姑连忙拉着冯小珍的手,说道:“三弟,你不要再说了,就让大哥去和他说好了。”

  灰袍道人沉笑一声道:“三位只怕是言不由衷吧?贫道也不想难为你们,只要坦诚说出来意,贫道还可以放你们下山。”

  谷飞云剑眉微皱,望着他道:“在下兄弟确是游山迷路,道长何以不肯相信?”

  灰袍道人深沉的道:“三位明明是武林中人,却又不肯说出师门来历,也不肯说出来意,擅闯祖师堂,显然是另有意图来的了,贫道岂能轻易放过你们?”

  冯小珍大声道:“臭道士,你不轻易放过我们,又待怎样?”

  灰袍道人沉笑道:“只要你们接得下贫道十招,就可让你们走了。”打过十招,就可以看出三人师门来历了。

  冯小珍冷笑道:“十招,你的口气可还真大,你能在本公子手下走得出三招,已经不错了。”

  灰袍道人真没想到冯小珍会如此狂法,闻言不觉狂笑一声,道:“好,贫道就领教领教你的高招,你拔剑。”

  谷飞云叫道:“三弟,你退下。”他看出灰袍道人一身修为颇为不弱,怕冯小珍吃了亏。
  
  冯小珍一侧身抢了上去,抬手掣剑,一面回头说道:“大哥,割鸡焉用牛刀,对付这些三四流的臭道士,我只要两三招就足够打发他了。”

  灰袍道人听得大怒,喝道:“你说完了没有?”

  冯小珍面露不屑,道:“你随时都可以发剑,本公子还会在乎你吗?”

  灰袍道人怒极,厉喝一声道:“小子看剑。”起手一剑,刷然有声,宛如一道匹练,直射过来,这一剑是他怒极而发,势道极强,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在他想像中,冯小珍年纪不到二十,决难和他抗手,也一定会闪身躲避,因此剑势才到中途,就突然变相,剑光化作横澜千里,横扫而出。

  冯小珍手持长剑就站在他对面,口中叫道:“这是第一招。”话声甫出,人影忽然不见,不,她一下闪到了灰袍道人右首,长剑也紧跟着挥出。

  灰袍道人剑势已发,忽然不见对方人影,方自一怔,不料冯小珍这一剑却随着他横扫剑势的后面顺势挥出,追击过去,但听「叮」的一声,冯小珍的长剑一下击在灰袍道人的剑上。灰袍道人向右扫出的长剑,本已用上八成力道,再经冯小珍长剑这一顺势撞击,有如四两拨千斤。

  灰袍道人陡觉一股大力撞上长剑,一时那还收势得住,人随剑势向右冲出去了两步,才行煞住,急忙长剑护胸,迅快的转过身来,他是防冯小珍在自己冲出去的时候,乘机朝身后袭来。冯小珍却悠闲的站立原地,只是用不屑的眼光望着他,冷冷地道:“放心,正面交手,谅你在本公子剑下也走不出三招,本公子岂会偷袭于你?”

  灰袍道人被她当着八个门人面前,如此奚落,真是气疯了心,口中大喝一声:“小子,贫道劈了你。”声到、人到、剑到,一道剑光连连闪动,电光石火之间,已化作七八道银蛇,从四面八方朝冯小珍身上刺到。

  他这一式剑法,绵密无间,照说任你冯小珍如何躲闪,也万难闪得开;但冯小珍这五个月来,不但练成紫云夫人的「紫云剑法」、掌法和独步武林的「紫府迷踪身法」,你区区七八道剑光又如何伤得了她?口中喝道:“这是你第二剑了。”

  她丝毫没有把这七八支剑影放在眼里,话声出口,才振腕发剑,这一振腕,剑尖登时漾起九朵银花,每朵银花只有铜钱大小,但恰好迎向灰袍道人八支剑影,响起一阵叮叮轻震,八朵银花和八道剑光,同样隐去,两人也各自震退了一步。但另一朵银花并没有随着消失,依然朝前冉冉飞去,跟着灰袍道人后退的人当胸飞来。

  灰袍道人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这小子使的是什么剑法?”急忙举剑朝前撩起,发出扇面般一排剑光。

  那朵银花,正是冯小珍的剑尖,本来冉冉飞去,势道并不快,但灰袍道人扇面般剑光才一划起,那朵银花却突然朝上飞起,去势同时加快,一下越过扇面,银花暴涨,化作一片清光,一闪而没。灰袍道人并不知道自己扇面的剑光并没有截住银花,只觉头顶骤然一凉,举手摸去,自己绾发道髻和盘着的长发,就如佛门剃度一样,已被剑光削去了。

  冯小珍早已收起了长剑,冷冷地道:“本公子不想伤人,这不过是给你一个警告而已。”灰袍道人被人削下长发,这是莫大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言不发,手挥长剑朝冯小珍当胸急刺过去。冯小珍怒声道:“你找死。”她连剑也没拔,剑鞘「答」的一声,就压住了灰袍道人的长剑,身形微侧,左手竖立如刀,猛的朝前推去。

  这一掌是气不过灰抱道人的突袭而发,自然不会轻到那里去,只听砰然一声,一掌端端正正切上灰袍道人胸口,把他一个人推出三步之多。灰袍道人闷哼一声,一手掩胸,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他身后八个弟子睹状大惊,两人急忙伸手扶住,其余六个各自挺剑欲上。

  冯小珍轻哼一声,长剑横胸,喝道:“你们都想找死?”

  谷飞云连忙摇手道:“三弟不可伤人。”一面又大声说道:“诸位道兄,此事全出误会,我义弟不过一时气愤,但这位道长也有不是之处,双方不可再意气用事了,在下兄弟告辞。”那六名青袍道人眼看师父都不是人家对手,自是不敢出手.扶着灰袍道人往观中退入。
  
   

  谷飞云道:“二弟、三弟,我们走吧。”

  冯小珍气道:“真气人。我们只是问路来的,这些臭道士这样蛮不讲理。”

  谷飞云道:“三弟,方才是你削断他发髻,才激怒他的,后来那一掌出手也未免重了些。”

  冯小珍哼道:“活该,谁叫他打败了老羞成怒,出手突袭的?”
  
  三人牵着马匹走了不过几级,就听到身后祖师堂忽然响起急骤的钟声。荆月姑道:“大哥,这钟声可能是他们求援的讯号呢。”

  冯小珍道:“那臭道士分明不是好人,方才我还是手下留情,便宜了他,再要找我们寻事,不把他们一个个废了武功才怪。”

  谷飞云道:“三弟不可惹事,他们真要援手赶来还是由我跟他们说。”三人刚走下石级,就看到南首远处已有十几条人影飞掠而来。

  冯小珍目光一抬,哼道:“果然有人赶来了。”

  谷飞云道:“三弟,待会遇上来人,一切由我应付,你不可再和人家争吵了。”

  冯小珍道:“好嘛,我不说就是了。”几句话的工夫,迎面而来的十几个人,已经渐渐接近,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身穿灰布道袍的道人,中间一个年约六旬以外,胸飘花白长髯,生得道貌岸然,一望而知是位正派的有道之士。

  他左首—个年约五旬,右首一个不过四旬出头,面貌白皙,手中拿的是一柄铁骨折扇,三人后面,跟着十二名年轻青袍道人。只要看他们打扮,和祖师堂的道人完全一样,就可知道他们是同一个门派的了。

  中间花白长髯老道看到迎面站着的三人三骑,年事极轻,不觉朝持扇的道人低声说道:“七师弟,你去问问他们,是那一门派的,擅闯祖师堂的可是他们?”他话声虽轻,谷飞云却全听到了。

  只见手持折扇的灰袍道人躬身领命,朝前走来,手中折扇一指,傲然道:“擅闯华山派祖师堂的就是你们三个了?是那一门派的人?”

  “华山派祖师堂。”这几个字钻进谷飞云耳里,不禁为之一怔,暗想:“原来这里不是什么道观,而是华山派的祖师堂,那灰袍道人敢情是守护祖师堂的人,三弟逞一时之快,一掌击伤了他,看来颇难善了呢。”一面故作吃惊,抱抱拳道:“这里是华山派的祖师堂,那么诸位道长一定是华山派的人了?”

  持扇道人表情冷漠,说道:“贫道是问你们三个可是擅闯华山派重地祖师堂的人?”

  谷飞云道:“不错,在下兄弟因在山中迷路,看到此处碧瓦黄墙,定是庙宇无疑,才赶来问路的,不想引起几位道长的误会……”

  话还没有说完,从石级上奔下两个青袍道人,一面高声叫道:“七师叔,就是他们擅闯祖师堂,还把师父击成重伤,不能放过他们。”

  持扇人目中冷星飞闪,嘿然道:“你们三个好大的胆子。”

  冯小珍也嘿了一声,大声道:“你们华山派还讲不讲道理?”

  这时从山上下来的两个青袍道人,已走至花白长髯道人面前,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弟子叩见二师伯、三师伯、七师叔。”

  花白长髯道人摆了一下手,道:“你们起来。”两名青袍道人站起身。

  花白长髯道人才目光一抬,朝谷飞云三人投来,一面说道:“华山派如何不讲道理?”

  冯小珍朝谷飞云道:“大哥,这该由我来和他说了吧?”

  谷飞云道:“他们既是华山派的人,你言词之间不可无礼。”

  冯小珍点头道:“我知道。”说着,举步上前,拱手作了一揖,道:“道长垂询,可否先赐示道号?”
  
  花白长髯道人徐徐说道:“贫道清真。”然后一指他左首五旬出头道人和手持折扇道人,又道:“他是贫道三师弟成真和七师弟长真,守护祖师堂的是五师弟超真,三位呢?如何称呼?”

  冯小珍指着谷飞云、荆月姑二人道:“他是我大哥谷飞云、二哥荆飞明、在下叫冯飞文。”那持扇道人长真子听她说出「谷飞云」三字,不觉目芒飞闪,飞快的看了谷飞云一眼。

  清真子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谷少侠驾临华山,贫道失敬得很。”

  谷飞云听得不觉一怔,连忙抱拳道:“道长好说,在下愧不敢当,不知道长如何知道贱名的?”
  
  清真子呵呵笑道:“谷少侠乃是顽石大师唯一传人,数月前协助少林、武当两派,清除通天教卧底叛徒,才使两派转危为安,此事不仅江湖尽知,敝派也已接获少林、武当的正式通知,藉以防范奸宄阴谋,谷少侠的大名,贫道自然久仰了。”谷飞云谦恭地连声说着「不敢」。

  清真子疑惑地道:“谷少侠三位不知如何会找上敝派祖师堂去的?”

  “这是一场误会。”谷飞云就把自己三人在山中迷路,如何找上祖师堂,当时大门开启,一名青袍道人如何骂三弟瞎了眼睛,三弟少年气盛,引起口角,当时门中冲出四个持剑道人硬指着自己三人擅闯祖师堂,分明是奸细,三弟制住了两人,后来走出一个灰袍道人,一味护短,不听自己解说,还说要格杀勿论。

  最后,灰袍道人说出,接得下他十招才能放自己三人下山,三弟气不过他,说他走不出三招,两人交手到第三招,他被三弟长剑削断发髻,三弟说胜负已分,不用再比,已经还剑入鞘,那灰袍道人老羞成怒,一言不发挥剑直剌三弟胸膛,反被三弟一掌击中胸口,而且自始至终,自己三人并不知道祖师堂是华山派的祖师堂,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清真子自然知道五师弟生性刚愎,平日极为护短,不觉微微皱了下眉,问道:“这么说,谷少侠三位没有进入祖师堂了。”

  谷飞云笑道:“在下和二弟,手中牵着马匹,站在离祖师堂大门还有十数步远近,只有三弟一人上去叩门,真正到大门口的也只有三弟一人,怎么会进入祖师堂去呢?”

  清真子回过头去,朝山上下来的青袍道人问道:“方才谷少侠说的经过,你们都听到了,是不是这样的?”
  
  两名青袍道人在二师伯面前,那敢有半句谎言,同时躬身说道:“就是这样。”

  清真子重重哼了一声,道:“那第一个开门的是谁?人家只是问路么的,怎好出口伤人,态度竟然如此坏法?五师弟一味护犊,既已落败又出剑突袭,都有不对之处,唔,他的伤势如何了?”

  两人中一个答道:“师父只是内腑受震,已经服下太极丹了。”

  清真子道:“你上去吧,要他好好静养。”两个青袍道人连声应「是」,行了一礼,就往山上行去。

  清真子打了个稽首道:“谷少侠,贫道深感抱歉。”

  谷飞云连忙还礼道:“道长好说,这是一场误会,在下三弟年轻好强,伤了祖师堂的道长,在下也深感歉疚。”

  清真子道:“三位少侠,难得到华山来,请至敝派奉茶,掌门人前几天还曾谈起过谷少侠,谷少侠来了,掌门人一定会非常欢迎。”

  谷飞云看他说得诚恳,也就欣然道:“在下久仰贵派盛名和贵派掌门人的隆誉,只是无缘晋见,蒙道长宠邀,有幸拜见贵派掌门,固所愿也。”

  清真子听得大喜,抬手道:“敝派下院,就在前面山麓,相去不远,谷少侠三位那就请吧。”

  谷飞云抬手道:“三位道长请先。”

  长真子笑道:“二师兄、三师兄,谷少侠尊敬你们二位年长,大概是不肯走在前面了,这样吧,二位师兄只管走在前面,算是领路好了,谷少侠三位由小弟作陪就是了。”事情就这样决定,由清真子、成真子二人走在前面,然后是谷飞云三人牵着马匹,和长真子同行。
  
   

  长真子不过四十出头,生得貌相清俊,颇为洒脱,此时更是春风满面,边走边道:“谷少侠三位,怎么会在山中迷路的?”

  谷飞云早在清真子邀约自己三人前去华山派下院之时,早已想到人家可能会问此事,心中已有了底子。因此,他不假思索地道:“在下从小由家师扶养长大,下山之时,家师命在下去找南山老人,后来遇上醉道长,才知在下父母尚在人世,只是隐居在一处深山之中,南山老人要醉道长转交密函一封,中间只有两句话,要寻父母,须问东风,在下不知东风在那里?也猜不出东风的含意……”

  长真子听得好奇,忍不住笑道:“南山老仙长也真是的,他既然知道谷少侠令尊堂隐居之处,何不直接了当的告诉谷少侠呢?”

  谷飞云道:“据醉道长推测,南山老人家也许不好直说,要在下自己慢慢的去寻找,也存有鼓励在下多磨练之意。”

  长真子道:“那么谷少侠怎么会找上华山来的呢?”

  谷飞云道:“几个月前,在下在一处酒楼上,无意中遇上一位前辈高人,他口中吟着:「东来紫气满函关」,又自言自语地说:「函关明明在西,他却偏偏说东来,这明明就是由东而西了。」在下当时也并不在意,等这位老前辈会帐下楼之时,在下耳边忽然响起极细的声音说道:「傻小子,东风是向西吹的。」”

  长真子矍然道:“他要你朝西来,这位前辈又是谁呢?”

  谷飞云道:“在下只记得他好像是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文士,后来据醉道长推测,他老人家可能是昆仑岳大先生。”

  “昆仑岳大先生?”长真子似有怔容,但瞬即平复,又道:“谷少侠就出函谷来找了?”

  谷飞云道:“在下和两个义弟商量,从崤山开始,上个月已经找遍了崤山山脉及每一山谷,第二步是华山山脉,然后是秦岭、华山、陇山山脉,因为要找的都是人迹比较少的幽静山谷,明明看准了方向,也会迷失原来的路径……”

  长真子道:“谷少侠这样茫无头绪的找寻,如何找得着呢?”

  谷飞云黯然道:“在下身为人子,直到如今连身世也不知道,只有慢慢的找下去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倒也听得长真子深信不疑,转脸朝冯小珍道:“冯少侠年事不大,却能在三招之间胜了五师兄,身手的确不凡,不知是那一位高人门下?”

  冯小珍脸上一红,道:“在下桐柏门下。”她因自己父亲是桐柏宫灵风道长门下,只好含糊其词,说是桐柏门下了。

  那知长真子听了大笑一声,道:“桐柏宫灵风道长系出华山,他门下弟子居然在三招之间能够击败五师兄,倒令贫道难以置信。”

  冯小珍道:“如论真实功力,在下实在不是那位道长的对手,在下也不过胜得侥幸而已。”

  长真子道:“武功一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丝毫没有取巧的可能,那会有侥幸二字?”
  
  冯小珍急红了脸,嗫嚅的道:“那是在下仗着大哥教我的身法,使那位道长看不清楚才得手的。”

  长真子看他说得不像有假,不由豁然笑道:“这么说来,谷少侠的身法,一定是旷绝古今的奇学了,如有机会,贫道颇想开开眼界,不知谷少侠肯不肯赐教?”

  谷飞云忙道:“道长……”

  长真子笑道:“谷少侠不用介意,贫道只是想开开眼界而已,并无他意,还有一点,贫道和谷少侠一见如故,千万不可再以道长称呼,华山七真只有贫道使的是一柄铁扇,所以许多人都叫贫道铁扇子,谷少侠如不嫌弃,就称贫道一声铁扇道兄好了。”

  谷飞云爽朗的道:“道兄吩咐,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长真子笑道:“谷少侠果然爽快,贫道若非玄门中人,一定要和谷少侠兄弟论交,现在咱们这方外之交是结定了。”

   
  
  一会工夫,已经走近南首山麓,但见古木参天,一道宽阔的石级,穿行在古木森林之中。长真子道:“方才那里叫做三峰口,是很容易迷路的,这里是中峰,敞派的镇狱宫还在峰顶,为道家第一圣地……”

  冯小珍仰首望不到峰顶,问道:“铁扇兄,我们要上峰顶去吗?”

  长真子含笑道:“不用上山去,敝派下院在山麓间,掌门人和派中长老,差不多也都住在山下,山上道观,由四师兄住持。”一行人穿行古木森林。片刻工夫就穿林而出。

  但见一处清幽的山谷间,矗立着一座碧瓦黄墙的道观,院落重重,覆盖之广,差不多有近百间房舍。正面一片用白石铺成的广场,足有五六亩大小,大门横额上写着「镇狱宫下院」五个金字。门前站着四名身穿青袍、手持拂尘的道人,看到清真子、成真子等一行人走近,立即躬身行礼。

  长真子道:“谷少侠三位把马匹交给他们照料好了。”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各把手中马鞭交给了三名青袍道人。清真子和成真子已经站在观门前抬手肃客道:“谷少侠三位请。”

  谷飞云连忙抱拳道:“二位道长不可客气,在下兄弟武林末学,还是仍请两位道长请先的好。”

  长真子含笑道:“谷少侠既然这么说了,二位师兄就不用客气了,谷少侠三位由小弟陪同好了。”

  清真子对这位少年英雄如此的谦虚,心头也颇为赞赏嘉许,含笑稽首道:“如此贫道有僭。”他仍和成真子走在前面,进入大门,经过大天井,就折而向东,进入左首一重院落,那是镇狱宫下院接待宾客之所,中间是一座大厅,左首一间是较小的客厅,布置清雅。

  清真子请谷飞云三人落坐之后,就朝长真子道:“七师弟,你进去请掌门人出来。”

  长真子答应一声,站起身来:谷飞云慌忙站起,拱手道:“道长,在下兄弟久仰贵派一直名重武林,慕名已久,既然来了,理该在下兄弟拜谒掌门道长才是,怎好劳动掌门道长出来见客?”

  清真子含笑道:“谷少侠只管请坐,三位远来是客,何况这里平日就是掌门人接见嘉宾之所,三位不用客气了。”这时,长真子早已走了出去,两名青袍道人端着茗碗送上香茗。

  成真子道:“谷少侠和醉道友协助少林、武当二派,揭发潜伏通天教奸细之事,敝派虽有所闻,但略而不详,谷少侠如何发现通天教门徒的,可否把此事的经过,说得更为详细一点?”

  谷飞云就把自己当日曾见通天教主,也会过他首徒小诸葛束无忌。通天教主派二弟子张少轩、五弟子祝纤纤主持颠覆少林活动,三弟子秦剑秋、六弟子白素素主持颠覆武当派活动。以及自己兄弟途经少林和赶去武当的青峰镇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成真子矍然道:“通天教居然在十年前就收了张少轩、秦剑秋二人为徒,利用这两人和少林、武当的深厚关系作掩护,当真处心积虑已久,若非醉道友和谷少侠一举揭发阴谋,两派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清真子沉吟道:“当年围剿通天教,虽以少林、武当两派为主,但咱们华山派也曾参与其事,这老魔头对少林、武当结下仇恨,对咱们自然也会记上一笔,他重出江湖,咱们倒不可不防。”

  成真子道:“二师兄说得不错,只是咱们除了师兄弟七人外,所有第二代弟子,都是从小收领的山下孤儿,除了正面和咱们为敌,他门下弟子是混不进来的。”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屏后有了脚步声,急忙说道:“是掌门人出来了。”清真子、成真子都站了起来,谷飞云三人也连忙跟着站起。

  就在这时,屏后已经缓步走出两人。前面一个是白发绾一支白玉如意,白髯飘胸,貌相清癯的灰袍老道人,手持白玉拂尘,年纪当在七旬以上,一看就知是一位有道之士。他——正是华山派掌门人,华山七真之首的元真子,他身后跟着走出的是方才去请他的长真子。

  元真子走出屏风,目光掠过谷飞云等三人,面含微笑,打了个稽首道:“谷少侠三位宠临华山,贫道有失远迎。”

  谷飞云慌忙作了个长揖,道:“在下谷飞云、义弟荆飞明、冯飞文,得能谒见掌门道长,深感荣幸。”荆月姑、冯小珍也随着大哥作了个长揖。

  元真子抬手道:“谷少侠三位请坐。”他在上首一张椅子坐下,大家也跟着落坐。

  元真子目光盯着谷飞云,含笑道:“谷少侠少年英发,不但人品出众,而且英华内敛,眉宇间紫气氤氲,足见内功修为,已臻上乘,实在难得,就是二位令义弟也是秀外慧中,英气逼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武林新秀,前途不可限量。”

  长真子低声道:“掌风人素精风监,很少对人如此称许。”

  谷飞云连忙抱拳道:“在下武林末学,蒙掌门道长谬许,实在愧不敢当。”

  元真子哈哈一笑,道:“贫道听说谷少侠是顽石大师的门下,但是据贫道的观察,谷少侠练的似乎是道家玄门功夫,是否另有名师?”

  谷飞云方才听他说,自己眉宇间紫气氤氲,又说两个妹子秀外慧中,好像已经看出她们是女子了,心中已感到十分惊奇。此时,他又说自己练的是道家玄门功夫,更是暗暗惊奇,心想:“难道练的是什么功夫,面上也可以看得出来?”

  一面又恭敬的欠身答道:“掌门道长果然神目如电,在下小的时候跟家师练的是「金刚神功」,后来又蒙南山老人赐了两页的内功心法,是属于玄门功夫。”他因师父曾叮咛过自己,学昆仑武学之事,暂时不可泄漏,所以才说是南山老人赐的内功心法。

  长真子听得目芒一闪,元真子哈哈笑道:“谷少侠得蒙南山老人垂青,他老人家拿出来的东西,自是非同凡品,无怪少侠年事不大,已有如此造诣了。”谷飞云连连逊谢。

  清真子站起身来,把谷飞云三人山中迷路,看到祖师堂,前去问路,致引起误会,向掌门人作了报告。元真子白眉微拢,说道:“五师弟年纪也不小了,就是刚愎自用,得罪了不少人,愚兄才要他去守护祖师堂的,一来可以修心养性,二来也是为了少和外界接触之故,他还是本性不改,贫道真要向谷少快三位深致歉意。”

  谷飞云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掌门道长千万不可如此说法,此事在下兄弟也有不是之处。”

  “谷少侠请坐。”元真子含笑道:“三位少侠山间迷路,根本不知道祖师堂是敝派重地,所谓不知者不罪,何况又未曾闯进去,这是五师弟门下平日倚仗敝派一点声誉,才会盛气凌人,自取其辱,与三位少侠无关,二师弟,你要五师弟以后好好管束门下。”

  清真子站起身,恭声道:“小弟遵命。”这时一名青衣道人匆匆走入,在长真子身边低低说了两句,就迅即退出。

  长真子起身道:“启禀掌门人,素斋已备,可以入席了。”

  元真子颔了下首,才起身道:“谷少侠三位远来,贫道要厨下整治了一席素斋,替三位少侠接风,也聊表地主之谊,现在就请入席了。”

  谷飞云道:“多谢掌门道长,真不好意思。”当下就由元真子领先,大家一起进入大厅右首一间专门接待宾客的斋堂。
  
 
    
  斋堂中已有两个灰袍道人和两个小道童伺立着。元真子向谷飞云引见了两个灰袍道人,那是三师弟洞真子和六师弟求真子,他们刚从山上赶下来的。谷飞云三人和两人拱手为礼,然后由元真子坐了首席,他左首是谷飞云等三人,右首是清真、成真、洞真三子,求真子和长真子坐了下首。谷飞云再三谦让,才行坐下。

  元真子举起了面前的茶盅说道:“敝观一向都不备酒的,贫道只好以茶代酒,敬三位少侠了。”

  谷飞云三人一齐站起来,由谷飞云道:“在下兄弟都不会喝酒,这盅应该由在下兄弟敬掌门道长才是。”说完,恭敬的喝了口茶。接下来大家也以茶代酒,互相敬了。两名青袍道人陆陆续续上菜,这一餐虽然是素肴,却十分丰盛。

  饭后,元真子要谷飞云三人在华山多盘桓几天,并且指定由长真子作陪,才行回去。长真子陪同谷飞云三人,来至西首一座别院,这是镇狱宫下院接待宾客之所。庭院前有假山、鱼池及许多盆栽花木,回廊雕栏间,一排九间精舍,窗明几净,十分清幽。

  一名青袍道人看到长真子领着三人进来,立即迎着躬身道:“弟子参见七师叔。”

  长真子吩咐道:“这三位少侠是观里的贵宾,你快去打开三间房门,准备洗脸水、茶水。”

  那青袍道人连声应「是」,过去打开三间房门,躬身道:“请三位少侠入内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长真子抬抬手,说了声:“请。”谷飞云三人走入房中,但觉每一间客房都布置得精致典雅,比之大城市中大客店的上房还要讲究。长真子问道:“三位少侠,这房间还可以吧?”

  谷飞云忙道:“太好了,在下兄弟真是太打扰了。”

  长真子笑道:“三位少侠难得到华山来,掌门人要三位多盘桓几日,住在这里,就像自己家里一样,不用客气。”

  谷飞云道:“多蒙掌门道长爱护,只是在下有事在身,不克久留,明天一早,就要告辞。”

  长真子一怔,道:“谷少侠明天就要走?”

  谷飞云道:“在下已和道长说过了,在下是寻找父母来的,一日没有找到家父家母,在下就一日安不下心来。”

  长真子道:“谷少侠说的也是实话,但既然来了,总得小住几日才行,贫道真希望谷少侠能多住几天,好向谷少侠讨教呢。”

  谷飞云道:“道兄这话又客气,应该是在下兄弟向道兄多多请教才是。”

  长真子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什么,接着淡淡一笑道:“谷少侠三位先稍事休息,贫道暂且告退。”说完,打了个稽首,就退出房去。那青袍道人给三人送来洗脸水,又送了一壶茶来,就退出房门而去。

  荆月姑、冯小珍盥洗后,相偕来至谷飞云房中。谷飞云道:“茶刚送来,二位贤弟,坐下来喝盅茶吧。”

  荆月姑站在边上一把椅子坐下,拿起茶壶斟了三盅茶,一面说道:“大哥,华山派名列武林四大剑派,掌门道长看去仙风道骨,人却挺随和的。”

  谷飞云喝了口茶,笑道:“这是真正的有道之士。”

  冯小珍道:“他相也看得很准,我真想请他给我们看看呢。”

  谷飞云笑道:“掌门道长不是也给你们看了吗?”

  冯小珍道:“那是随口说说而已。”

  谷飞云看着她,笑道:“老道长说了一句话,你没有听出来吗?”

  冯小珍睁大眼道:“他说的哪一句?”

  谷飞云道:“秀外慧中。”

  荆月姑脸上飞红,轻啊道:“莫非老道长已经看出我们是女扮男装的了?”

  谷飞云道:“他连我练的是玄门内功都看得出来,你们脸上又没易容,只是穿了男装而已,如何瞒得过老道长的法眼?我想他一定看出来了。”

  冯小珍的脸蛋儿骤然红了起来,羞急地道:“这怎么办?多难为情?”
  
  谷飞云笑道:“这有什么关系?自古以来,许多侠女行走江湖,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大都易钗而弁,改穿男装,老道长又没说明,三弟用不着放在心上。”

  冯小珍道:“话是不错,老道长看出来了,就是不说,见了面,多不好意思?”

  荆月姑笑道:“冯三侠不是说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吗?这样脸嫩怎么行?”

  冯小珍挺了挺胸,说道:“荆二侠这话说对了,咱们兄弟要跟大哥扬名江湖,自然不在乎这些了。”说着,不觉笑了起来。
  
   

  只听长真子的声音在门口叫道:“谷少侠,贫道来了,没打扰三位吧?”

  谷飞云连忙站起身道:“道兄请进。”

  长真子含笑走入,说道:“三位少侠难得到华山来,贫道奉命担任招待,想请三位少侠出去走走,以尽向导之职。”

  冯小珍喜道:“好啊,我们就因为不认识路,才会迷路的,有道兄作向导,就可以一览华山之胜了。”

  长真子笑道:“三位如能盘桓上十天半个月,也只能走马看花,未尽其胜,今天只有半天工夫,只能在附近走走了。”

  冯小珍催道:“大哥,那就快些走了。”

  谷飞云三人由长真子领路,登上峰顶,来至玉女宫前,长真子指着周围二百尺的池水,说道:“这玉井也叫玉女面盆,池中生千叶白莲,服食了可以成仙。”

  冯小珍问道:“真有这种事吗?”

  长真子笑道:“仙缘可遇而不可求,但这是古老的传说,也许确有此事。”

  冯小珍道:“连你们住在山上的人都没有遇上过,我们就更难遇上了。”

  长真子大笑道:“我们之中如果有人遇上了,就已成了真仙,还会留在观里当道士吗?”

  一行四人由玉井楼、玉女祠、莲花坪、到辛夷坪、上二仙庵、紫气石,越过鸡口,到北崖水帘洞。长真子领着三人由栈道钻入瀑布下面,洞口白云缭绕,香草丛生,白蒙蒙的细雾中,现出仙人的石像来。

  荆月姑道:“这洞真是鬼斧神工,何等壮观,真是伟大极了。

  长真子笑道:“这座石洞和西元、正阳、昭阳,并称华山四大著名洞府。”
  
  回到镇狱宫,长真子领他们参观了陈列历代掌门画像的祖师殿,和华山派弟子练剑的观剑台。此刻已是申时稍偏,没有人练剑,但台下一片黄沙铺成的广场,足可容得一百多人挥舞长剑,足见华山派门人,不在少数了。最后回到前厅客厅休息,桌上早已替四人沏好了茶。

  谷飞云道:“参观了贵派,才令人知道领袖武林的名门正派,果然是名不虚传了。”

  长真子看了他一眼,笑道:“谷少侠出身少林,还是方丈大师的师弟,少林寺有八百僧侣,俗家弟子遍天下,规模要比敝派要大得多了。”

  谷飞云不好说少林方丈的师弟其实是自己父亲,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师父是孤峰上人,他老人家从没和在下说是少林寺出身,在下其实并不能算是少林门下。”话声出口,突然想到师父明明是顽石大师,但他老人家却对自己说叫孤峰上人,原来因为他老人家乃是父亲的师父,所以才化名孤峰上人的。

  长真子听得奇怪,道:“谷少侠尊师不就是顽石大师吗?”

  谷飞云道:“他老人家从没有和在下说过他是顽石大师,在下就不知道了。”

  长真子道:“顽石大师离开少林寺之后,就自号石头和尚,武林中人都把他视为佛门怪杰,贫道小时候常听大师兄说起,对尊师好像十分推崇。”

  谷飞云道:“对了,道兄和掌门道长年龄差得很多。”

  长真子道:“贫道是先师关门弟子,从小由大师兄代师传艺,所以名虽师兄,实同师徒。”说到这里,站起身道:“时间不早,咱们该下山了。”

  经过这半天时间,谷飞云觉得长真子为人爽直,和自己三人极为谈得来,自己出道江湖,自然要多结交一些名门正派中人才好,因此在下山的路上,和长真子交谈较多。
  
   

  回转下院,已是傍晚时光,长真子把三人送回客舍,说道:“谷少侠三位请回房去洗把脸,住在这里的宾客,晚餐会由厨房送来的,恕贫道告辞了。”

  谷飞云道:“道兄何用这么费事,在下兄弟和大家一起到斋堂进膳就好了。”

  长真子笑道:“这是敝观的的规定,有人住进宾舍,就已通知了厨房,三位是敝观贵宾,怎好和观中弟子一起用膳呢?好了,恕贫道失陪了。”朝三人打了个稽首,转身往外行去。

  一名青袍道人果然给三人送来洗脸水,等三人洗过脸,打着稽首道:“三位少侠请到膳厅用餐,贫道替三位带路。”

  三人随着他由回廊走入中间一间,此时已经张上了灯,膳厅相当宽敞,中间只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早已放好八盘茶肴,却只有三副碗筷。

  谷飞云问道:“道兄,这里没有别的客人吗?”

  青袍道人躬身道:“一般游客,都是住在前面客舍的,这里是敝派接待贵宾之所,所以平日难得有人住到这里来,三位请用膳吧。”说完,青袍道人便退了出去。

  谷飞云道:“华山派把我们当作贵宾,真是不好意思。”

  荆月姑道:“既然来了,那就不用客气了。”

  三人各自占了一方,虽是素斋,每一盘都做得十分可口,三人用过饭,回到房中,青袍道人又给三人沏了茶送来。荆月姑、冯小珍因时间尚早,就在大哥房中坐下来喝茶聊天。冯小珍道:“大哥,铁扇子这人蛮不错的。”

  谷飞云点头道:“他不但谈吐不俗,读过不少书,就是一身所学也相当高明呢。”

  冯小珍问道:“大哥怎么看出来的?”

  谷飞云笑道:“他陪我上下峻岭,一直和我并肩而行,走得不疾不徐,也不见他有半点喘息,这一路和我交谈着,如果内功较差能办得到吗?”

  冯小珍道:“但我和二哥也没喘气啊。”

  谷飞云笑道:“你们在紫云岩练了五个月的功,已经今非昔比,哪能和一般练武的人相提并论?”

  冯小珍道:“他是七师弟,难道会比他五师兄还高明?”

  谷飞云道:“三弟,你真是小看了华山派,人家屹立武林,号称四大剑派,灵敏百年来,历久不衰,自然有他们的长处。你在第二招就胜了那位道长,并不是他剑法不济,老实说他在功力方面胜你甚多,只是你使的剑法身法,出自师母,使他无所适应,如果你使的是从前的剑法,十招之内必败无疑,所以他才会说接得下他十招,就放我们下山,他原本是有必胜把握的。”

  荆月姑道:“大哥说的不错,师父也说,我们内力尚浅,下山之后还要勤加练习,不然,遇上真正高手,还会吃亏的。”

  冯小珍道:“好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练功了。”

  荆月姑跟着站起,说道:“大哥,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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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华山之变

 

  两人退出房去,谷飞云起身闩上房门,脱下长衫,一口吹熄灯火,就在床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谷飞云自从在桐柏山望仙观练成「太清心法」,每天晚上都是坐着练功,从不躺下睡觉,现在练成了「紫气神功」,自然更上层楼,一经跌坐,就能进入浑然忘我之境。
  
  时间渐渐接近二更,突然,南首窗下,响起极轻的弹指之声。谷飞云缓缓睁开眼,只听窗外有人轻声叫道:“谷飞云,你出来。”

  谷飞云迅速跨下床,披上长衫,一手拿起长剑,轻轻开启房门,走出长廊,瞥见南首墙头似有人影一闪而没,这就长身掠起,一下纵身飞上墙头,凝目看去,果见一条人影已在十数丈外,凌空飞跃,朝西掠去,也就施展轻功,一路跟踪下去。

  不过一会工夫,就已飞出下院围墙,那人影依然一路飞掠,去势极快,以目前谷飞云的轻功来说,要想追上他也并非难事,但为了要看看此人把自己引出来究竟有何目的?是以只使出五六成功力,和对方保持了十来丈距离,一直跟在那人身后,并没有迫近上去。

  现在一前一后两条人影穿出松林,前面那条人影依然没有稍停,循着一条山径奔掠如飞。谷飞云也不即不离的跟了下去,依然和他保持了十来丈的距离。

  片刻工夫,已来到一处荒僻山坳间,前面那条人影奔到一棵大树下,忽然刹住身,转过身来,这自然是要在这里和谷飞云见面了。谷飞云和他只差了十来丈距离,自然来得很快,就在那人转过身来之际,也已到了他面前,停住身形。

  那人朝谷飞云笑了笑道:“少侠想不到会是贫道吧?”原来他正是华山七真的长真子。

  黑夜之中,谷飞云目若明星,含笑道:“在下早已看到是道兄了。”

  长真子微微一怔,又道:“那么谷少侠可知贫道约你到这里来,是什么事呢?”

  谷飞云看着他,问道:“在下正想请教?”

  长真子被他看得微感不安,勉强笑道:“贫道不是说过,有机会想见识见识谷少侠的身手,此处即是白天,也很少有人会来,正好让贫道开开眼界。”

  谷飞云笑道:“原来道兄还一直记着三弟那句话,其实……”

  长真子不待他说下去,连忙摇手,笑道:“贫道和谷少侠一见如故,才约谷少侠出来的,谷少侠不用再推辞了,贫道只是为了开开眼界而已。”他不待谷飞云开口,举了举手中铁扇,又道:“谷少侠长剑不是带来了吗,贫道想以手中铁扇讨教几招,我们只是友谊赛,大家点到为止,谷少侠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谷飞云看他说的坦诚,自是不好再推辞了,这就爽朗地道:“道兄既然一定要在下献丑,在下只有奉陪了。”

  长真子轻笑道:“多谢谷少侠,那就请亮剑吧。”他虽已四十出头,但皮肤白皙,身材较瘦,看去依然英俊潇洒,尤其打开折扇,轻轻扇着,这份模样倒有几分像王孙公子一般。

  谷飞云看得心头突然一动,他和束无忌动过几次手,还有张少轩、秦剑秋在和人动手之前,不是也和他一样,使人有一种洒脱悠闲之感?他莫非?长真子看他望着自己出神,心头也不期暗暗一跳,眨动目光,轻声叫道:“谷少侠,你怎么还不亮剑呢?”

  谷飞云缓缓抽出长剑,抱胸而立,抬目笑道:“道兄请赐教了。”

  长真子折扇随手划起,左足倏地跨上,口中说道:“贫道有僭了。”一道半月形的扇光直划过来,身形轻轻一闪,忽然闪到了谷飞云右首,手腕一翻,迅速带转扇势,变成了横扫,内劲嘶然,从扇面涌出。

  谷飞云在他欺到右首之时,身子跟着斜转过去,直竖的长剑用剑脊朝他横扫而来的扇面上压下。这一招并无招式,只因自己此剑削铁如泥,怕削毁了对方的扇子,才改用剑脊的。哪知人影一闪,长真子忽然不见,不,一缕劲风朝自己身后右肩射来。

  谷飞云心头一怔,急忙施展「剑遁身法」身形轻旋,避敌还击,刷的一剑斜划出去,这旋过身去,剑光也正好朝长真子追击过去。长真子肩头轻轻一摆,就让过剑势,铁扇早已收拢乘势点了过去。谷飞云看他施展的身法,果然和束无忌一般无二,心中更加明白过来。

  老实说,方才还未交手之际,长真子折扇轻摇的神态,早已使谷飞云生了疑,所以一直没有展露自己所学,只是随手肆应,要看看你究竟有些什么花样?

  长真子展开身法,谷飞云也展开了身法,这一来,两人身形交互闪动游走,两件兵刃却成了互相追逐的点缀品,好像只是虚相指点,根本谁也攻不到谁?长真子心头暗暗称奇,忖道:“师父「灵飞步法」乃是师门独一无二的身法,谷飞云使的又是什么身法呢?居然和师门绝技异曲同工,难分上下?”

  谷飞云那天和束无忌交手,时间不多,只看到他几个动作,今晚和长真子交手,是存心要看看他有何伎俩?何况当日和束无忌交手之时,和今晚的谷飞云,在武学造诣上已有不可同日而语。

  今晚他和长真子交手,等于是猫戏老鼠,毫不费力就能应付裕如,所以有时间默默的看清楚长真子每一个动作,心头却也暗暗惊异:“通天教门下光是这一套身法,用来对付各大门派的高手,就可立于不败的地位了。”

  不过盏茶工夫,两人已经交手了五十几个回台了。不,其实不过是你使出的一招落了空,而我使出的一招也同样落了空,没有一个回合真正的交过手。两条人影交织之中,响起长真子的声音:“谷少侠请住手。”

  谷飞云立即站停下来,含笑道:“道兄身法精妙,今晚开眼界的该是在下才对。”

  长真子目光如星,摇摇头,笑道:“我们一见如故,谷少侠怎么又和贫道客气起来了呢?”他不待谷飞云开口,接着又道:“方才这一场,只是互相施展特殊身法,没有真正交手,现在贫道想和谷少侠约定,双方不准施展特殊身法,再较量一场,不知谷少侠意下如何呢?”

  谷飞云心中暗道:“不知他又要使什么花样了?”一面含笑地道:“道兄既然说出来了,在下也只好奉陪了。”

  “谢谢你。”长真子笑了笑,又道:“不过贫道要换一件兵器了。”他把铁骨折扇往腰间一插,回身走到大树根旁,俯身拾起一柄长剑,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朝谷飞云走来,说道:“贫道要使剑了,但仍是点到为止。”
  
  谷飞云登时想到这位长真子,不知是不是他本人?因为他外号铁扇子,应该擅长使扇,如今却舍扇使剑,这就证明了一件事,他使剑较使扇更有把握,如果以此推测,那么他就不是真的长真子了。长真子看他又望着自己怔怔出神,不觉微微垂下了头,一面轻声叫道:“谷少侠,你怎么了?”

  谷飞云口中「哦」了一声,歉然道:“没……没什么?”

  长真子目光中流露出异样神采,微笑道:“谷少侠是不是想起了意中人?”

  谷飞云道:“道兄说笑了。”

  “那为什么谷少侠突然之间想出了神?”长真子目光斜睨,笑了笑,又道:“我们不谈这些,开始吧。”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开始,就请道兄先发招了。”

  长真子长剑一领,口中喝了声:“谷少侠请。”剑光飞闪,人随剑走,一下直欺而上,一片寒芒迎面飞洒而来。虽然只是第一剑,但他在剑招上的功力,果然要比铁扇要强得多了。

  谷飞云存心要看他今晚约自己出来,到底有什么预谋,自然不肯显露自己的武功,看他挥剑攻来,也随手挥起长剑和他抢攻,只是并未使出什么剑法来。

  以他目前的功力,纵然没有使出什么招式,依然可以随意施为,化解对方的招式,有时也发剑还击,只是在运剑之时,也只用上了四五成力道,这样,正好和长真子打得旗鼓相当,互有攻守,有时也会被长真子剑势逼退,有时也把长真子逼得后退不迭。

  如果有人观战的话,定会被两人的剑光人影,看得目不暇接,认为两人棋逢敌手,相持不下,一时很难分得出高下来。转眼工夫,两人又已打了三十几招,不闻一点兵刃交接之声!这才是高手比剑,进退攻拒,剑不相交,其实这是谷飞云尽是避免和对方兵刃接触,为的是不愿削断对方长剑而已。

  长真子这套剑法,分明已不是华山派的剑法了,快捷轻灵之中,含蕴了浓重的杀气,几乎每一招都是狠辣无比的杀着,但都被谷飞云轻易化解开去,只是剑招虽被化解,要想求胜也并不容易。

  长真子心中暗暗忖道:“方才双方施展身法,他并不比自己高明,现在自己和他已经打出五十招,自己虽然看不出他的剑法路数,但也不见得强过自己多少,何以本教要把他列为头号敌人呢?”心中想着,飞快的击出三剑,果然又把谷飞运逼退了两步,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往后纵出三步,口中叫道:“谷少侠请住手。”

  谷飞云依言住手,站在原地,含笑问道:“道兄可是不想比了?”

  长真子轻笑道:“因为……”就在长真子倒纵出去之际,从大树上突然疾如飞鸟泻落两道人影,这两人一左一右相距足有一丈光景。同时,正有一张巨网,快速的朝谷飞云当头罩落。

  原来这两人是两名青袍道人,双手各持着巨网的一头,巨网罩落,两人手中握着的绳子也立时收紧。谷飞云依然站在原处,好像来不及躲闪,一下就被巨网网个正着。他艺高人胆大,本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挥剑斩断巨网的,但他没有这么做,就是要看看长真子如何处置自己?不,也正好趁机探探长真子的口风。直到此时,他才大声道:“道兄,你这是做什么?”

  长真子笑吟吟的走了过来,说道:“贫道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要请谷少侠多多的原谅。”
  
  谷飞云全身已被柔韧的巨网困住了,但他依然屹立不动,问道:“道兄奉命行事,究竟是奉谁的命令?以在下想来,决不会是华山派掌门道长的。”

  长真子一直看着他,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你不用多问,总之,你出道江湖不久,就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谷飞云故意一怔,矍然道:“在下懂了,道兄原来是通天教的人。唉,在下还以为和道兄真的一见如故,想不到……”

  “想不到被我骗了?”长真子脸有痛苦之色,抢着又道:“我……我没有骗你,我们本来可以做好朋友的,只可惜你坏了本教在少林、武当的两处大事,本教非把你缉拿回去不可,我……我……真的无能为力……”说话之时,他双目中竟然起了一阵雾水。这一情形,应该可以相信他说的不是假话了。

  谷飞云笑了笑,道:“好,在下相信道兄就是了。”

  长真子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脸上忽然有了坚毅之色,目光朝左右两名青袍道人看了一眼,突然长剑疾挥,一下从两人咽喉划过,出剑快得如同闪电一般,两个青袍道人连哼也没有哼出声,往后就倒。这下连谷飞云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不由惊地道:“道兄,你这又是做什么?”

  长真子已经俯下身去,低声道:“待我解开绳结,放你出来。”

  谷飞云大笑道:“哈哈,道兄真以为区区一张网困得住在下吗?”

  长真子急道:“这是人发、钢丝和桐油浸的麻绳混合结成的,你……”

  谷飞云道:“道兄不信,且请退后三尺。”

  长真子还没有解开绳结,闻言不信的直起身来,望着谷飞云道:“不信,你就试试,这绳网连最锋利的刀剑也未必削得动它。”说着,果然后退了三步。

  谷飞云连剑也没使,双手突然向左右一张,紫气神功立时暴涨,但听一阵绷绷断裂之声,困住他周身的巨网,在这刹那间,已经寸寸断落,谷飞云脸含微笑,举步跨出。

  长真子失色道:“谷飞云,原来你方才是故意深藏不露的,算我救错了你。”

  谷飞云拱拱手道:“道兄出手相救之情,在下会永远记在心里的,其实你这两个手下,早已被在下制住穴道了,不杀他们也并不碍事。”

  长真子冷冷地道:“好,你可以走了。”

  谷飞云关切地问道:“那么道兄呢?”

  长真子道:“你不用管我。”

  谷飞云道:“在下猜想,你并不是长真子,如今杀了这两个人,你已经不能回去了,不如……”

  “不成。”长真子坚决地又道:“我非回去不可。”

  谷飞云一把握住长真子的臂膀,说道:“你应该知道……”

  长真子急道:“你快放手。”他在一急之下,这句话竟然变成少女清脆的口音,而且声音之中还带着些颤抖。

  谷飞云不由得一怔,急忙放开手,望着他道:“你是姑娘?”

  长真子点点头,低下头去,幽幽地道:“我叫辛七姑,是教主座下七弟子,今晚我虽然想救你,但却是你自己破网而出,也可以说我并没有救你,对吗?”

  谷飞云道:“但姑娘总是为了救我才杀人的,姑娘兰心惠质,不用我说也应该明白,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我希望姑娘既有方才救我的勇气,就应该更有勇气弃邪归正……”

  “不用说了。”辛七姑眨眨眼睛,又说道:“少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不能背叛教主,第一,我是教主从小扶养长大的;第二,我和教主为敌,天下虽大,永无藏身之地。唉,谷少侠,你听我一句话好不好?江湖险恶,于今为甚,你不可再和本教作对了,我……真替少侠担心,在江湖行走,你不认识人家,毫无防备之心,但本教的人却决不会放过你的,像今晚这样的事还会不断的发生,你纵然武功高强,也防不胜防……”

  “谢谢你。”谷飞云看了看她,又道:“姑娘不用替在下担心,倒是姑娘……”

  “不要紧。”辛七姑凄然一笑,又道:“今晚之事,我只要说被华山派的人识破了,教主最多也只是责怪我任务没有完成罢了。”
  
  说到这里,忽然举起双手,从头颈以下缓缓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然后抽出木簪,放下一头秀发,只见她略带羞涩的道:“在我离去之前,让你瞧瞧我的真面目,日后如果还有机缘见面?你或许可以认得出我来;二来,我走了以后,你可以拿这张面具去告诉华山派的人作为证物。”

  她这一揭下面具,站在谷飞云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十八九岁清丽绝俗的少女,这时飞红着脸,螓首微垂,若不胜情。谷飞云几乎看得傻了,辛七姑被他看得更不好意思,娇急的道:“你快拿去呀。”

  谷飞云从她手中接过面具,问道:“你真的要走?”

  辛七姑眼中又有了雾水,点着头,幽幽的道:“我非回去不可,谷少侠,我……很感激你,把我当作朋友,但……但你忘了今晚的事吧。”

  谷飞云跨上一步,一手握住辛七姑的手,诚恳地道:“辛姑娘,在下不会忘记你的,我希望你考虑考虑我说过的话……”

  辛七姑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忽然流下两行清泪,咽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决不会背叛教主的,我……不能……你……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朋友就好了……”说到这里,忽然轻哦一声,低低的道:“华山派超真子、长真子都被押在祖师堂石窟里,四师兄孟时贤也在那里,最好你回去通知清真子就好,救人之事,你千万不要去,否则这笔帐又记在你头上了。”

  谷飞云道:“这么说,现在祖师堂的超真子,也是假的了?”

  辛七姑道:“他是四师兄的手下,他们还不知道今晚这里发生的事,只要说是华山派发现我的,就不关你的事了。”

  她缩回手去,走近两个青袍道人尸体,蹲下身去,从他们怀中取出两管黝黑的针筒,一起交给谷飞云,接着又道:“这两人是四师兄的手下,这两管是黄蜂针,我如果不杀死他们,只要一按机簧,可以射出一蓬七十二支毒针来,这种针霸道歹毒,你说我能不先下手吗?”

  她不待谷飞云开口,又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多保重……”说完,掉头疾奔而去。

  “辛姑娘……”谷飞云只叫了一声,但辛七姑已经飞掠远去了。

  谷飞云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感到一阵惘然若失,只好把一张面具和两管黄蜂针一起收入怀里,心中只是盘算着回去如何说法?至少不能说出辛七姑的名字,更不能说她是女的。
  
 

  谷飞云回到下院.从大门越墙进去。这时已经快三更了,华山派晚上自然派有值夜弟子。他刚刚飞落中庭,就有两名青袍道人持剑跃出,口中喝道:“什么人夜闯华山派?”

  谷飞云忙道:“二位道兄,在下是住在宾舍的谷飞云,不知贵派今晚是哪一位道长值夜。烦请赶快通报一声,说在下有紧急之事求见。”

  那两名青袍道人白天早已听说过今天来了三位贵宾之事,其中一人赶忙打了个稽首道:“原来是谷施主.今晚值夜的是六师叔.谷施主请随贫道来。”

  谷飞云说了声:“请。”

  青袍道人便领路,一直来到西首偏殿,脚下一停。躬身道:“启禀六师叔,谷飞云谷施主说有要事求见。”

  只听偏殿中有人说了声:“快请。”求真子已经随着话声迎了出来,一面打着稽首道:“谷少侠此时前来.必有见教,快请里面坐。”

  谷飞云也不客气,随着走入,还没坐下,就道:“道长,此事十分急迫,能否立即去请清真、成真二位道长前来?”

  求真子看他手握长剑,神色匆忙,自可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故,一面说道:“谷少侠能否先为贫道略作说明,贫道才好派人去请二师兄、三师兄前来。

  谷飞云道:“自然可以,在下今晚发现有人劫持贵派超真、长真二位道长,特地赶来报讯的。”

  求真子身躯微微一震,吃惊地道:“会有这种事,不知是什么人将五师兄和七师弟劫持了?”

  谷飞云看他问个不休,心头已感到不耐,说道:“是通天教的人,救人如救火。再迟就来不及了,道长快派人去请清真、成真二位道长才好。”

  求真子也知道事关重大,连忙点头道:“谷少侠说得是。”接着又说道:“那就请谷少侠稍坐一会儿,此事还是由贫道面报二师兄的好。”说完,往外就走。

  谷飞云就在椅上坐下,一名青袍道人端着木盘送上一盏茶来。这回倒是不慢,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求真子陪同清真子、成真子匆匆赶来。跨进门,清真子刚叫了声:“谷少侠……”

  谷飞云已经站了起来,说道:“三位道长,此事十分机密.外面……”

  求真子道:“谷少侠放心,这里是敝兄弟值班之所,门下弟子未奉召唤,不准入内。”

  “那就好。”谷飞云抬抬手,请三人坐下,就把今晚二更不到,长真子约自己前去一处荒僻山坳,如何要以铁扇跟自己比试,自己看他在未交手前,摺扇当胸轻摇的姿态,已经起了疑窦.

  求真子问道:“七师弟摺扇轻摇,如何不对呢?”

  谷飞云笑了笑道:“在下和通天教门下首徒束无忌交过二次手,也看到张少轩、秦剑秋他们的都是铁骨摺扇,在未动手之前,也都是摺扇当胸轻摇,故示潇洒。”这话听得三位道长都不禁脸为之一变。

  清真子道:“谷少侠请说下去。”

  谷飞云就把自己如何和他比试之中,故意施展避剑身法?长真子也使出极为精妙的身法,打到五十来招,长真子要求使剑,而且双方不准再使特殊身法。
  
  但比试剑法依旧相持不下.他如何倒纵出去。此时从大树上忽然泻落两个青袍道人。张开巨网。把自己网住.自己如何故意不动,要套问他这是做什么?

  长真子认为自己落入他手中,得意的说出自己不该一出江湖,就和通天教作对,破坏他们在少林、武当两处的大事,他奉命行事,要把自己押去通天教发落.

  清真子身躯震动,骇然:“七师弟他会是通天教的奸细?哦,谷少侠后来如何呢?”

  谷飞云笑道:“在下早已从他施展的身法上,看出是通天教的武功,任由他们网住,只是要他亲自说出来而已,此时长剑已无法施展。但在下身边另有一支短剑,他话声甫落,在下已经挥动短剑破网而出。长真子骤睹在下破网而出,就大声喝道:「放针,此人格杀勿论。」同时也立即挥剑攻来。在下目光一瞥,发现两个青袍道人已经迅速从怀中取出两管黑黝黝的针筒,一时哪还容他们发射,迅即把短剑交到左手,右手长剑出鞘,双剑同发,先解决了两个手持针筒的道人……”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取出两管针筒,放到桌上。

  成真子目光一注,不觉悚然动容,失声地叫道:“这是黑、白两道列为禁止使用的黄蜂针。”

  清真子问道:“谷少侠,七师弟后来怎样呢?”

  谷飞云笑道:“方才比剑,在下是有意要看看他到底有何花样,才和他打了二三十招这回便不再和他客气了,很快就被在下用剑尖点了他两处穴道。在下和通天教门下,交过几次手,深知他们渗透卧底的伎俩。一是像少林张少轩、武当秦剑秋,甘心为虎作伥;一是冒名顶替,由他们的人假冒。长真道长外号铁扇子,但他和在下动手之际扇招并不高明、和通天教主门下四大弟子差得很远,但他使出来的长剑却反而较为纯熟,因此在下判断此人决不是长真道长,终于在他项颈下揭起了一张人皮面具……”说到这里,又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来,交到清真子手上。

  清真子仔细的看了一阵,愤怒的道:“他们果然处心积虑已久,这张面具做得如此精细,无怪咱们都没有瞧出破绽来。”

  说着,又把面具递给了成真子,接着问道:“后来呢?”

  谷飞云道:“在下揭下他面具,就用剑尖指着他问道:「长真子是不是你杀的?」他心中一害怕,就说出长真子并没有死,在下就问他长真子现在哪里?他只好说出囚禁在祖师堂。在下又问他超真子也是你们的人假扮的了?他点点头。原来,他一直在运功解穴,就在此时。趁在下不备,突然一个倒纵,拔腿就跑,已经掠出十数丈外,在下估计追之不及。而且救人要紧。才拾取了两管针筒。匆匆赶回来报讯。”他这番话,虽然略过辛七姑之事,但也说得毫无破绽。

  清真子道:“事不宜迟,万一此人赶去报讯,贼党眼看行藏败露,势难再留,说不定会对五师弟、七师弟不利,六师弟,你快去调集二十名弟子。每人预备白色鹅毛一支,收在怀中,由愚兄和三师弟率领,前去祖师堂救人,这里由你留守。”求真子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清真子朝谷飞云打了个稽首道:“今晚若非谷少侠智勇兼备,揭穿他们的阴谋,假以时日,敝派不堪设想了,少侠这份大德,敝派会一直记住的。”

  谷飞云道:“道长不用客气,现在前去救人要紧。”

  清真子看了他一眼,才道:“救人之事,本来是敝派的事情,不好再烦劳谷少侠,只是今晚之事,是谷少侠揭发的,不知可否和贫道一行?也好作个见证。”

  谷飞云笑道:“在下自当随同二位道长前往。”清真子抬手道:“那就请吧。”

  谷飞云道:“还是道长请先。”
  
   
  
  清真子、成真子和谷飞云走出前进,求真子已召集二十名青袍道人。排成两行,站在殿前,肃静无声。清真子走下台阶,颔首道:“你们都带了白鹅毛?”二十名弟子应了声「是」。

  清真子道:“很好,你们随我前去,一切须听我号令行事,立即出发。”说完,就和成真子、谷飞云三人走在前面。

  二十名青袍道人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分成两行,跟着三人鱼贯而行。清真子因路上不便多言,而且救人如救火,自然越快越好,因此出了下院大门,就一路疾行,一行人也各自加快脚步,往后山赶去。现在二十名弟子已可猜得到,一定是祖师堂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片刻工夫,已经赶到山下白石牌坊前面。清真子脚下一停,朝二十名弟子低声说道:“你们听着,待回听我号令,一旦动手,就要把白鹅毛插在道髻上,不可忘了。”二十名弟子一齐应了声「是」。

  清真子道:“好,我们上去。”他和成真于依然走在前面,一面以「传音入密」朝谷飞云道:“谷少侠,贫道有个不情之请,待会到了祖师堂,想请少侠先隐藏起来,最好是隐身树上,居高临下,可以替贫道等人监视行动,以防贼党乘机逃脱。”

  谷飞云点点头道:“道长吩咐,在下自当遵命,那么在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凌空射起,宛如离弦之箭,眨眼就失去了影子。

  清真子轻叹息一声道:“三师弟,咱们空自勤修苦练了几十年。比起谷少侠来,当真望尘莫及。”

  成真子诧异地道:“谷少侠轻轻年纪,哪来如此高超的轻功?”

  清真子道:“愚兄看他轻功身法,极似昆仑一派,只是听说岳大先生从未收过门徒。”

  他们虽是拾级而上,但一路石级极为平坦,是以走得极快,现在离祖师堂已不过一箭来路,就不便再交谈了。快到前门,清真子脚下一停,回头吩咐道:“你们上去一个人,前去叩门。”一名青袍道人越众而出,跨上几步?举手在门上叩了三下铜环。 

  只听里面有人说道:“深更半夜,又是什么人?”

  两扇大门讶然开启,并肩走出两名青袍道人,其中一人连影儿都还没看清,就大声喝道:“什么人敲得这么急,是不是想赶着去投胎?”

  上去敲门的青袍道人喝道:“大胆,在二观主、三观主面前,你竟敢如此胡说八道?”

  那两个青袍道人听说二观主、三观主来了,不由得大吃一惊,慌忙双双迎了出来,一齐躬下身来说道:“弟子该死,不知二观主、三观主驾到……”

  清真子已经知道他们早已全是贼党,并非华山门下,也用不着责怪他们了,口中哼了一声,道:“你们还不快去通报五师弟,到大殿上来见我。”

  其中一个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往里奔去。留下的一个连忙躬身道:“二观主、三观主请。”清真子和成真子也没理睬他,大步跨入大门,身后二十名弟子也跟着走入。

  越过大天井,迎面就是祖师堂大殿了,殿中供奉着华山派历代祖师的神位。清真子和成真子走上石阶,跨入大殿,先向祖师神位行了一礼,二十名弟子则列成两行,站在阶下。方才开门的那个青袍道人跟着走入大殿,不待吩咐,点起了两支儿臂粗的红烛,烛光荧荧,登时照亮了整个大殿。

  只听一阵橐橐步履之声从回廊传来。接着从殿门走进一黑长须的灰布道袍老道,他左手执一支拂尘,右手打着稽首,躬身道:“二师兄、三师兄请了,这么晚了,二位师兄夤夜赶来,想必有什么事了?”他——正是华山七真的老五,祖师堂住持超真子。

  清真子注意看他神情面貌,并无稍异,只是细听声音就嫌粗了些。江湖上原有一种变音术.就是摹仿人家声音的,但此人至少也花了不少工夫.才把五师兄摹仿到没有被谷少侠揭发,自己和他几十年同门师兄弟都没有看出来。一面表情凝重的道:“五师弟,愚兄得到密报,有通天教党徒,藏匿在祖师堂,石窟之中,不知五师弟可曾发觉?”

  超真子听得一呆,说道:“会有这种事?要是真有外人潜伏.小弟怎么会一无所知?这种密报,多半是捏造故事,古人所谓谣言止于智者,二师兄怎么会去轻信这些无稽之谈?”

  清真子脸色凝重说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五师弟,咱们进去瞧瞧。”

  超真子嘿嘿干笑道:“小弟奉掌门人令谕,住持祖师堂,师兄这话可是不相信小弟?还是说小弟和通天教勾结了?”

  清真子怫然道:“五师弟,你怎可这样说话?难道愚兄和三师弟不是奉掌门人之命来的吗?”他口气稍顿,也稍稍缓和了些,又道:“掌门人因祖师堂石窟地方辽阔,如果真要有人潜伏,五师弟和你八个门下人手不足,一时也无法搜索得到,才要愚兄和三师弟同来,好逐一搜查,庶不致有误。”

  “好吧。”超真子一手摸着垂胸灰黑长髯,嘿然道:“二师兄要搜,就请进去搜好了。”

  清真子严肃地道:“五师弟带路。”超真子一声不作,走在前面领路,清真子紧跟在他身后走去。

  成真子跟在二师兄身后,朝阶下两排二十名弟子挥了下手,二十名弟子立即跟在成真子身后,列队而行。祖师堂一共有三进屋宇,第一进中间是祖师殿,第二进中间是膳厅,左右为云房,第三进左首是厨房,右首两间也是卧室,中间却是一个宽大的穿堂。

  超真子走到穿堂前面,脚下一停,立即有他门下两个驻守穿堂的青袍道人迎了出来,躬身道:“弟子叩见师父。”

  超真子也没叫他们去叩见二位师伯,只是挥了挥右手,说道:“去打开屏风门。”

  那两名青袍道人奉命退下,走到穿堂里首,打开两扇高大木门,原来这里竟是一座洞府的入口,露出一个比人略高,宽约三人并肩可行的黝黝黑的石窟。这里,就是华山派历代祖师骨灰存放之处。这时随同清真子来的二十名弟子,已经迅速点燃起气死风灯。

  清真子喝道:“大家跟我进去。”

  正待举步,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洞窟中传了出来,道:“不用进来了。”

  清真子一怔,喝道:“是什么人?”这时,已从洞窟中潇洒的走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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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独破贼窝

 

  这人身穿一袭天蓝长衫,看去不过二十六七岁,生得修眉朗目,十分英俊,脸含微笑,只是笑得有些冷傲,他手拿着一把打开的摺扇,在胸前轻轻摇着,更显得是洒脱斯文。

  清真子、成真子曾听谷飞云说过,通天空教主门下使的都是摺扇,在未动手之前,也都是摺扇当胸轻摇,故示潇洒,言犹在耳,证之当前这个青衫人,果然一点不错,两人不觉互视了一眼。清真子故作不知,朝身边超真子问道:“五师弟,此人是谁?”

  青衫人摇着摺扇,含笑道:“在下孟时贤。”他只说了五个字,就目光一抬,朝超真子道:“超真,你退到后面去,今晚进来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超真子奉命唯谨,答应一声,正待后退。

  清真子陡然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成真子更不怠慢,喝道:“二师兄叫你站住,你还不站住?”喝声出口,右手闪电般朝超真子肩头抓去。超真子早就料到成真子会出手,双肩一晃,飞快的从两人身边闪过。

  青衫人孟时贤唉了一声,笑道:“你们要动手,还怕没有动手的机会吗?”

  清真子目光直注孟时贤,冷然道:“你是通天教主门下?”

  孟时贤冷峻的笑了笑,道:“这还用问吗?”

  清真子道:“贫道已经来了,你还是束手就缚的好。”

  孟时贤朗笑道:“这话应该由在下说才是,因为你们到了这里,已经无路可以走了。”原来超真子掠出大天井,左手向空一挥,他门下八个青袍道人立即手持长剑,从前面分左右闪出,一字排开,拦在华山派二十名弟子的后面,截住了清真子等人的退路。

  清真子怒笑道:“那好,你试试谁把谁拿下了。”锵然拔剑,一面朝成真子喝道:“三师弟,你去把勾结外人的叛徒——超真,给我拿下。”

  成真子也在此时拔剑出来,躬身道:“小弟遵命。”长剑朝前一指,他带来的二十名弟子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十人由成真子率领,转过身面对超真子师徒九人。另一队的十人,仍然站在清真子身后。

  孟时贤摺扇一摇,朗声道:“且慢。”他这声「且慢」,成真子只好暂时停住。

  清真子道:“你还有何话说。”

  孟时贤道:“要动手也不急在一时,总应该等在下把话说清楚了。”

  清真子道:“你说。”

  孟时贤摺扇一指,指指超真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他已经不是你五师弟超真子了。”

  清真子沉哼一声,道:“贫道早已知道,你们的一贯伎俩,就是以假乱真.仅凭区区一张人皮面具,能够瞒得多久?”

  “不错,仅凭一张人皮面具,是瞒不住多久的。”孟时贤依然摺扇当胸,轻轻摇着,笑了笑道:“但只要能瞒过一时,也就够了。”他不待清真子开口,接着又道:“譬如贵派吧,现在没有改换的已经只有你们两位了,过了今晚,连两位也变换成我们的人了,天下还有谁说华山七真是假的呢?”

  清真子怒声道:“你胡说。”

  孟时贤笑道:“在下一点儿也不胡说,难道你们现在的掌门人不是假的吗?你们不相信,那也无妨,反正过了今晚,华山派的清真子、成真子已经不是二位了。”

  清真子怒极,大喝一声道:“三师弟,上吧,咱们把这些贼党一一的全给拿下来。”

  “慢点。”孟时贤喝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可是不相信吗?在下可以给你们引见两个人,你们就知道了。”清真子、成真子看他说得如此的神秘,倒也想看一看他究竟在玩些什么花样?变什么把戏? 

  孟时贤话声一落,把摺扇往束腰带上一插,然后轻轻拍子两下手掌,笑道:“二位道兄可以出来了。”就在此时,果然从石窟中缓步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一身灰布道袍,头簪道髻,前面一个须眉花白,年约六旬以外,赫然是华山七真的老二清真子。第二个年约在五旬以上,则是老三成真子。清真子、成真子二人看得不禁怔了一怔。这两人无论是面貌、举动、身材高矮,居然和自己二人一模一样,面对面站着,就像是照镜子一般。如果他们不开口说话,连自己也看不出他们的破绽来,更何况是外人,当然更分不出真假来了。

  清真子怒极而笑,点头道:“你们用心果然狠毒无比。”

  孟时贤没有答话,但见他摺扇一指清真子、成真子二人,朝假清真子、假成真子说道:“这二人假冒两位道兄,实在可恶,两位道兄应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也好让他们知道华山七真是不好惹的。”此人当真颠倒黑白,把清真子和成真子说成假的。

  假清真子稽首道:“孟令主说的极是,这两个妖道胆敢假冒贫道师兄弟.正该教训教训他们。”说话之时,已从肩头撤下长剑。朝清真子逼来,口中喝道:“好个妖道,你假冒贫道,还有何说?”

  清真子当真被他气破了胸膛,长剑一指,大喝了一声:“谁是妖道,你自己心中明白,看剑。”刷的一剑,振腕就刺。

  假清真子大笑道:“来得好。”长剑乍展,以攻还攻,两人立时动上了手。

  另外那个假成真子也在同时仗剑朝成真子走来。厉笑道:“你假冒贫道,是自己受缚呢?还是要贫道动手?”

  成真子本来的任务,等二师兄和孟时贤交上手,自己就去对付假冒超真子的贼人,一举把人拿下,哪知半路里冒出二师兄和自己的贼党来了。而对方最厉害的一着,是要这两个贼党来对付自己两人,这一来,那孟时贤和假冒五师弟的贼人反而空了出来。

  今晚之局,对方已经占了人数上的便宜,虽然自己这边有二十名弟子,但要对付孟时贤和假冒五师弟的贼人,只怕也不是对方的对手。现在只有寄望谷飞云了,他如能及时赶回下院去,只有掌门人和六师弟赶来,方有胜算。

  心中正在盘算之时,那假成真子已经仗剑逼来,只好朝身边弟子叮嘱道:“你们坚守这里,对方不冲过来,不可出手。”

  那弟子点点头,道:“弟子省得。”

  成真子则迅快的盘算了一下,这一战,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拖延时光,希望隐身暗处的谷飞云,看清形势,然后赶紧返回下院去,搬一些救兵来。二是速战速决,首先将这个假冒自己的贼人解决掉,也可把所处的劣势扳回来,然后再做打算。

  这因眼看假成真子一副狐假虎威的得意模样,哪里还忍得住?迅即决定先解决了这个贼人再说。一念及此,立时飞身而起,口中大喝了一声,说道:“大胆妖道,你就来试一试我这剑利不利吧。”一道剑光随着飞起的身子横扫过去。

  这一剑,本是华山剑法中的一记杀着,叫做「飞云出狱」,再加上他含愤出手,势道之盛,当真罕有甚匹。假成真子却也不是弱手,看他飞身发剑,急忙后退半步,身形右旋,长剑随着挥出,使了一招「排风荡云」,从侧拦击。但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成真子心头不禁猛然一震,因为对方使的这一招「排风荡云」,正是华山剑法,而且对方功力之深,几乎不在自己之下。

  “好,你再接我一剑。”成真子相信自己对华山剑法浸淫了数十年,会胜不了你一个假冒的贼党,喝声出口,剑势乍展。但见一支长剑指东划西。带起一片嘶嘶剑风,一连劈出了八剑。

  假成真子居然丝毫不让,同样挥起长剑,以快截快,以攻还攻,同样也攻出了八剑,双方剑光如闪电般流动,同样也连珠般响起了八声金铁狂鸣。成真子发现对方每一记剑招,使的都是华山剑法,不但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就是剑法也十分老到,不输自己。

  这下把成真子激怒得恨不得一剑就把对方刺倒,紧接着八剑之后,一口气又攻出了九剑。华山剑法本以轻灵著称,但每一个练剑的人,都有每一个人的个性和体质上的差别,有的适合轻灵,有的适合刚劲。几十年下来,就是练同一套剑法,也各有所悟,各有心得。譬如同样写一个字,有的人写得气势磅礴,有的人写得妩媚透逸。

  成真子就是属于刚劲这一路的,经过这一阵硬拼之后,一柄长剑越打越快,也越打越重,记记都运上了真力,大有非把对方一剑劈成两片不可。假成真子又岂肯示弱,同样和他记记硬打硬砸,因此这两人简直就是拚上了老命,非将对方撕碎不可。

  人影交叉,剑光交击,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列阵坚守的每一个华山弟子心头也跟着狂震.根本已经分不出谁真谁假来了。再看,真假清真子哪一对?情形也不相上下,这时已经打出了二三十招,不过清真子总究是华山七真的老二,数十年修为,剑法已经脱尽火气,轻灵中占了一个稳字。

  对手假清真子使的同样是一手华山剑法,而且也相当精熟。但时间稍长.就显出清真子剑上的功力来了,同样的一套剑法,渐渐的把假清真子的剑势压制了下去。武功一道,差不得这么一点点,所谓棋差一着,缚手缚脚,现在假清真子的剑势,就是有点缚手缚脚之感,清真子的剑势,反而愈来愈见轻稳了。

  本来真假清真子、真假成真子四人动上了手之后,孟时贤就摺扇轻摇,悠闲的站在穿堂石阶上作壁上观。对面的超真子率领八名弟子一字排开,截住了华山派人的退路,好像这一场争战,已经稳操胜算一般。
  
  最感到忐忑不安的却是华山派的二十名弟子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两处战圈,打得如火如,但不论谁胜谁负,没有一个人分得出胜的究竟是真的?还是败的是真的?到时候,叫他们如何取舍?如何接应呢?现在这四个人已经打出百招以外,清真子剑势愈来愈见轻灵,已把假清真子圈入在一圈剑光之中,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大概不出二三十招,就会落败。

  真假成真子那边,经过这一阵拚搏,也可看出端倪来了。成真子功力深厚,剑法专走刚劲一路,是以一连串的硬拚,并十见他有何衰退败象,但假成真子功力毕竟稍逊,现在已显得有些后力不继,气息渐粗。再有五十招,大概也会落败了。

  这可看得袖手站在阶上的孟时贤一张白皙清瘦的脸上,渐有不耐之色,口中哼了声:“没有用的东西。”突然长身而起,右手化掌,朝清真子当头击落。
  
   

  就在此时,忽然从南首飞起一条人影,疾逾闪电,激射而来,「砰」的一声,凌空接住了孟时贤的一掌。孟时贤一个人被震得飞退回去,急急施展「千斤坠」身法,这才落到石阶上,站停下来。那飞射而来的人影,也同样被震飞出去。但却朝真假清真子的斗场落去,无巧不巧双脚蹬上假清真子双肩之上。假清真子骤不及防,一个人登时被压得往下蹲去,那人却藉着这一蹬之力,又飞了回去,落到了阶上。

  就在假清真子被压得蹲下去的时候,清真子听到有人在耳边细声说了句:“此人已被在下制住穴道了。”

  清真子蓦地怔了一怔,暗道:“这和自己说话的会是谷少侠。”他急急抬目望去,那不是谷飞云还会是谁,只见他笑吟吟的就站在孟时贤面前。

  孟时贤刚刚站定,瞥见那人也随着飞来,落到自己的面前。他并不认识谷飞云。只觉这青衫少年一身武功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这就沉笑一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你问我是谁?”谷飞云仰首大笑一声,又道:“在下就是你假冒的孟时贤,孟某还真有点奇怪,以阁下这一身武功,投到本教门下,教主也一定会重用你的,何用假冒通天教门下。假冒我孟某人呢?”他指孟时贤假冒他的名,而且说得相当认真,这可看得清真子几乎就要笑出来了。

  孟时贤却听得勃然大怒,摺扇一指,厉笑道:“好小子,你假冒孟某,想是活得不耐烦了?”手中摺扇突然朝前敲来,直取谷飞云咽喉,这一下急如星火,快速已极。

  谷飞云冷哼一声,道:“对了,阁下偷我一柄摺扇,就在江湖上假冒孟某之名,现在该把摺扇还给我了。”他话说得较慢,但对方摺扇来势较快,因此在说话之际,早已伸出右手,三个指头朝前一撮。一下就抓住了扇头不放,直等把话说完,才用力夺去。

  孟世贤眼看摺扇被对方抓住不放,心头大怒,左手突出,朝谷飞云当胸劈来,口中喝道:“小子,去吧。”谷飞云敢情只顾和他争夺摺扇,闪避不及,只听「砰」的一声,这一掌结结实实、不偏不倚劈在谷飞云胸膛之上。

  清真子看得心头猛震,暗暗叫了声:“糟糕,这年轻人总究年纪太轻,经验不够,这回可惨啦。”谷飞云被这一掌打得直飞出去,但他右手抓住扇头,死不放手,人被震飞出去了,但孟时贤的一柄摺扇,却到了他手里。

  这回他被震得较远,一下落到大天井中间,不,他无巧不巧就落到真假成真子的斗场之中,也无巧不巧的双脚落到假成真子的双肩之上。这一下和方才简直如出一辙,他猛力一蹬,一个人跟着飞起,假成真子却被他蹬得双腿一弯,蹲下身去。

  正在和假成真子交手的成真子也听到耳边有人细声说道:“他已被在下制住穴道了。”

  谷飞云再次飞了回去,落到了孟时贤的面前,「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轻轻摇了两摇,然后潇洒的说道:“阁下要假冒孟某,也应该学得像一点,就像刚才这一记那是什么通天掌,打在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真叫人笑掉了大牙,现在阁下还有何说?依孟某相劝,还是乖乖的束手就缚,随我去听候教主发落,教主认为你还堪造就,或许可以饶你不死,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清真子看到谷飞云又飞了回来,而且这番话,可着实把孟时贤戏耍了一番,心中暗道:“谷少侠一身内功,竟有如此高明,方才孟时贤这一掌就算没有用全力,也用上了八成力道,除非谷少侠练成玄门护身真气,即以自己来说.练了数十年内功。也没练成护身真气。”

  孟时贤看谷飞云信口胡说,越是听就越是怒,大喝一声:“狂徒找死。”「锵」一声,掣剑在手,当胸就刺。

  谷飞云正在当胸摇着摺扇,看到孟时贤突然举剑刺来,急忙把摺扇挡在胸前,说道:“阁下想和在下较量兵刃,也该早些说清楚才行。这样突下杀手,使人措手不及,难道会是你们教主教的?”

  对方这一剑,直刺而来,剑刃何等锋利,仅凭一把白纸扇面,如何能挡得住?但孟时贤长剑刺到白纸扇面上,宛如刺在钢板上一般,再也刺不进去。孟时贤心头不由大骇,急忙收剑,目注谷飞云,喝道:“朋友究是何人,请亮个万儿,在下认栽,咱们后会有期。”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亮不亮万儿都是一样,阁下要找在下,江湖上随时都可以找得到,在下也随时可以候教,阁下请吧。”

  孟时贤目光一转,掠过假清真子和假成真子两人身上,说道:“阁下能否请华山派放了他们两个?”

  谷飞云双手一摊,道:“人是两位道长拿下的,他们假冒华山七真,该由华山派掌门人发落,在下不是华山派的人,岂能置喙,阁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孟世贤为之语塞,沉哼一声:“好。”然后转脸朝假超真子又喝了声:“咱们走。”假超真子好像没有听到,身子一动也不动。

  谷飞云大笑道:“大丈夫要承认失败,看来只有阁下一个人走了。”

  孟时贤自然看得出来,假超真子是被制住了穴道,心头这份愤怒,简直不可言喻,怒嘿一声道:“朋友记着,和通天教为敌,你会后悔的。”

  谷飞云冷然道:“今晚本该连你一起留下,放你走,已经是在下手下留情了,阁下何用再说这些狠话?”孟时贤双脚一顿,人化长虹,腾空朝墙外射去。
  
   

  清真子稽首道:“今晚幸蒙谷少侠赐助,贫道谨代表敝派,向谷少侠致最诚敬的谢忱。”

  谷飞云笑道:“道长千万不可如此说法。”

  成真子也走了过来,说道:“那假冒五师弟的贼人,也是谷少侠制住的吗?贫道怎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谷飞云道:“那是方才两位道长正在交手之际,在下怕他率同门徒冲上来,所以才把他们一起制住。”

  成真子由衷地道:“谷少侠真是神乎其技.令贫道好生佩服。”

  谷飞云笑道:“道长太夸奖了,在下只是出其不意而已。”

  清真子道:“三师弟,你陪谷少侠在此稍候,愚兄进去救人。”

  成真子躬身道:“二师兄请。”

  清真子挑了四名弟子随行,一起往石窟中行去。成真子命弟子们把假清真子、假成真子二人以及假超真子师徒九人,全都放在一起,由十名弟子看管。谷飞云道:“道长,最好请两位道兄先搜搜他们身上,是否藏有黄蜂针?”

  成真子矍然道:“不是谷少侠提醒,贫道差点忘了。”一面朝两名青袍道人吩咐道:“你们两个过去仔细搜搜他们身上,是否有针筒或其他歹毒暗器?”两名青袍道人奉命过去,仔细的搜索了一遍,果然在假超真子两个门人身上,搜出两管针筒,双手送到成真子面前。

  成真子道:“你们先收着,待会回去再呈报好了。”两名青袍道人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成真子道:“谷少侠,咱们就在石阶上坐一会吧。”两人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成真子道:“差幸谷少侠先把这些人制住了,否则贼子一声令下,就凭这两管黄蜂针,就可以把咱们这些人一起解决了。”这位老道长,上来之初,还不相信谷飞云轻轻年纪,能有多大的能耐?但现在对这位年轻高手打心眼里生出钦佩来。

  不多一会,清真子已和超真子、长真子等人一起从石窟中走出。清真子首先给谷飞云引见了两人,超真子、长真子已在洞窟中听二师兄叙说过今晚之事,自然对谷飞云再三道谢,然后又见过了三师兄。成真子也把从贼党身上搜到两管黄蜂针之事,向清真子报告了。

  清真子叹了口气道:“通天教处心叵测,不但派人乔装咱们师兄弟,居然连掌门人的面具都做好了。大概就是准备由姓孟的假冒掌门人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给大家传阅,一面朝超真子说道:“五师弟,你门下八名弟子,如今都被制住穴道,你去问一问他们。”

  超真子怒声地道:“这八个孽畜,背师叛徒。一律按本派的家规,全都处死好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清真子含笑道:“五师弟,你也许错怪他们了,一般背叛师门,是真的心生背叛,但这件事不同,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有人假冒了你,不信,你过去看看,咱们三个人都有假冒之人.如果不是穴道受制,咱们和他们站在一起,你能分得出真假来吗?何况师父要他们做什么,他们自然不敢违拗,再说他们又不曾离开祖师堂.只是被贼人利用而不自知罢了,自然可以原谅,所以你要问清楚了,才能发落。”

  成真子也道:“二师兄说得极是,也许他们是无辜的。”

  超真子点点头道:“好吧,小弟这就去问他们。”

  谷飞云忙道:“道长,八位令徒只要起下璇玑穴上一粒石子,即可醒来。”

  超真子说了声:“多谢。”然后迅疾走到八个门人面前,目光一法,果然看到每人璇玑穴上嵌着一粒黄豆大的石子,连同衣衫一起陷了下去。

  他心中暗暗惊异,忖道:“米粒打穴,谷少侠弱冠年纪,居然练成了佛门上乘神功。”一面随手起下他们璇玑穴上的石子。

  八名弟子看到超真子同声叫道:“师父。”

  超真子伸手一指被制住穴道的超假真子,说道:“你们去看看,此人是谁?”八名弟子依言看去,只看得他们个个都惊异得怔住了。

  八名弟子望了望师父,又望了望假超真子,一脸惊奇地道:“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竟敢假冒师父?”

  超真子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来历?”

  八名弟子同声道:“不知道,请师父说咯。”

  超真子心中想道:“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内情了。”一面又问道:“你们谁身上有黄蜂针筒?”

  其中两人忽然惊咦道:“弟子身上的针筒不见了?”

  超真子问道:“针筒是谁给你们的?” 

  其中一人道:“是师父交给弟子二人的,因为弟子二人武功较差,所以师父给了弟子二人一份任务,就是一旦有事,师父只要说一个射字,弟子二人就立即按下机簧。”

  “很好。”超真子接着又道:“为师告诉你们,此人是通天教派来的贼人,假冒为师,企图先占据祖师堂,然后颠覆本派,现在已全被拿下,就没事了。”

  八名弟子中有人道:“这里还有两人,一个假冒二师伯,一个假冒三师伯的。”

  超真子点点头道:“不错。通天教一贯伎俩,就是以假代真,他们派来的人已全被拿住,今后你们要特别小心。才能防患于未然。”八名弟子同应一声「是」。

  超真子走到清真子面前,稽首道:“方才多蒙二师兄提示,他们果然是不知情的。”

  清真子道:“不过五师弟,你要好好管教他们,尤须注意每一个人的言行?他们跟了假冒你的贼子一段日子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内情,但好习惯学不到。坏习惯却是一学即会,因此最近几个月,你要特别严加管束。”

  超真子躬身道:“小弟遵照二师兄指点。”

  清真子又道:“经过今晚的失败,通天教匪徒可能心存报复?五师弟要特别注意,大意不得。”

  超真子道:“小弟会留意的。”

  清真子颔道:“好,那我们就回去了。”
  
 

  镇狱宫下院,此时灯火辉煌,每一进屋宇,都照得如同白昼。求真子从二师兄、三师兄率领二十名弟子出发之后,想到滋事体大,自己的责任重大,因此一面派人赶上山去,通知住持镇狱宫的四师兄洞真子,一面入内晋见谒掌门人,报告今晚发生的事情经过。

  原来元真子因自己年岁已高,三年前就把观中大小事情全交给二师弟清真子处理,但这样重大的事,自然要禀报掌门人。方才清真子因救人要紧,迟恐生变,来不及禀告掌门人,才要求真子代为禀报的。等清真子、成真子一行人押着三名通天教党,回转下院之时,掌门人元真子早已坐镇在第一进大殿上等候消息。洞真子也率领了二十四名弟子从山上赶来,随时准备支援。

  元真子看到清真子等人走上大殿,不觉站起身来,含笑道:“二师弟、三师弟,你们辛苦了。”清真子上前拜见了大师兄。

  元真子又道:“五师弟没来?”

  清真子道:“小弟因通天教贼人失败之后,未必甘心,所以叮嘱五师弟小心防范,不用来了。”

  元真子道:“愚兄已听过六师弟报告,你们能够一去就把五师弟、七师弟救出来,还拿获了三名贼党,一定经过一场很惨烈的搏斗无疑,二师弟,你把经过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清真子笑道:“其实这场搏斗,并不惨,只有小弟和三师弟两人,和两名假冒我们的人,交手了近百招而已,今晚要不是谷少侠及时出手,咱们只怕全军履没了。”接着,就把今晚的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随后双手呈上一张人皮面具,说道:“这张面具,是他们准备假冒大师兄的,幸亏咱们及时发觉,贼人还来不及假冒。”

  元真子接过面具,仔细看了一阵,笑道:“贼人如果假冒愚兄,你们真不知道何所适从呢。”成真子也把两管针筒呈了上去。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元真子站起身,向空稽首,然后接着道:“天佑华山派,列祖列宗有灵,今天幸有谷少侠光降,才能及早发现通天教阴谋,如果等他们把二师弟、三师弟,逐个换成假的,就算他们不假冒愚兄,我这掌门人也无能为力了、华山派也就沦入摩掌,万劫不复了,今天能够保住华山派五百年基业,实出谷少侠之赐。”

  说到这里,举步走到谷飞云面前,说道:“谷少侠救敝派于危亡,这份大德,华山派代代弟子,都会永记不忘,贫道谨以至诚,代表派扔,请谷少侠受贫道一拜。”说罢,果然跪拜了下去。

  这下真把谷飞云闹得手足无措,连想扶住都来不及,慌忙也跪了下去,扶住元真子,说道:“掌门道长快快请起,谷飞云当不起道长的大礼。”两人对拜了一拜才把元真子扶起。

  元真子含笑道:“没有谷少侠,华山派就会万劫不夏,受贫道一拜,谷少侠是绝对受得起的。”

  谷飞云道:“道长千万不可如此说法。”

  元真子:“好,那么贫道今晚当众宣布,谷少侠永远是华山派之友,见谷少侠如见贫道,少侠如若有何差遣,凡是华山派门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家立即纷纷鼓起掌来。

  谷飞云连连拱手道:“掌门道长如此抬举,在下如何敢当?”

  清真子笑道:“掌门人说得好,谷少侠是咱们华山派之友。真是太好了,谷少侠何用太谦?”

  成真子道:“不错,谷少侠不用客气了,咱们师兄弟对谷少侠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和谷少侠为友,实在是荣幸之至。”

  谷飞云还想再说,元真子笑道:“谷少侠不用说了,大家辛苦了大半夜,贫道已吩咐厨下,准备了几式素点,给大家消夜,大家走吧。”

  长真子道:“二师兄,那三个贼子该如何发落呢?”

  清真子道:“就先把他们收押起来,明天再说吧。”

  元真子哦了一声,道:“愚兄忘了还有三个人,这样吧。叫他们进来。”一名青袍道人领命走出,立即有六名青袍道人,两人一个押着三个假冒的贼人走入。这三人全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有双脚可以走路。他们连脸上的人皮面具都没有揭下,为的是好让掌门人瞧瞧。

  长真子朝元真子躬身道:“启禀大师兄,这三个贼人,假冒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不但精通本派剑法,而且对本派情形也十分熟谙,按律应该处死,请掌门人定夺。

  “善哉、善哉。”元真子蔼然道:“本派律法,是处置本派叛徒用的,入派之初,就立下重誓,背师叛谊,愿受律法制裁,所以即使处以重刑,也是他心甘情愿的,这三人并非本派弟子,人命关天,我们无权去决定一个人的生命。”

  长真子应了声「是」,问道:“那么掌门人的意思呢?”

  元真子道:“放了他们。”长真子又应了声「是」,就朝三人走去。

  元真子道:“七师弟,你做什么?”

  长真子道:“废去他们武功,放他们下山。”

  “不。”元真子含笑道:“他们每个人都花了几十寒暑的苦练,才有今天这一身武功,一个练武之人,废去武功,生不如死,何况他们身落黑道,难免和人结仇,失去武功,岂不任人宰割,这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长身子望着掌门人,迟疑的道:“那么……掌门人……”

  元真子不待他说下去,呵呵一笑道:“华山派立派至今,已有五百年,纵或有几次面临存亡绝续,那一次不是安然无恙,依旧屹立在江湖上?咱们连这次的主谋孟时贤都任由他离去,又何在乎他们三个?今后是友是敌,就让他们的良知去决定好了。”

  长真子躬身道:“掌门人说得是。”这回他依然举步走到三人面前,说道:“掌门人的话,你们三个都听见了,今晚便宜了你们,贫道替你们解开穴道之后,留下面具,就可以走了,今后是友是敌,悉听尊便。”说着举手拍开三人穴道。

  那假扮清真子、成真子、超真子的三人,活动了一下手 -脚,各自从肩头揭起一张人皮面具,交给了长真子,三人不约而同的朝元真子走去。

  长真子喝道:“你们想做什么。”

  三人一齐扑的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多谢掌门人不杀之恩,你老的大仁大义,小的三人没齿不忘,咱们并不是通天教门下,只是由通天教吸收,拨归孟时贤手下,小的三人直到此刻,才明白名门正派和黑道大不相同。只恨当年误入歧途,小的三人自知不配投入华山派门下,但求掌门道长开恩收留,在观中做个打杂的道人,也胜过再到江湖上去为非作歹,如有二心,天神共鉴,不得善终,但求掌门道长俯允所请,就是做牛做马,也决无怨言。”说完,又连连叩头不止。

  长真子望清真子、清真子也不好作任何表示,朝元真子望去。元真子为难的一手摸着垂胸银髯,微微颔道:“三位请起来。”

  三人中方才假冒清真子的年纪较大,抬起头道:“掌门道长答应了,我们才起来,小的三人,出於一片至诚,决无两心。”

  元真子道:“好吧,你们有心向善,知昨非而今是,即是有善根的人,贫道答应你们,本观所有香火道人,均归七师弟掌管,你们叫什么名字?”

  三人听得大喜过望,连连叩头道:“多谢掌门道长成全。”接着仍由假冒清真子的那人说道:“小的从现在起,想取名华仁,藉以感念华山派的仁慈。”接着是假冒成真子的那人道:“你叫华仁,在下就叫华德好了。”

  假冒超真子的想了想道:“那么在下就叫华新,以示在华山派重新做人的。”

  “很好。”元真子道:“你们取这三个名字,正是表示你们有改过向善的决心,七师弟,这三位道友,今后就归你管理。”

  长真子躬身道:“小弟敬领法旨。”随即朝一名道人朝三人招招手道:“你们随我来。”三人神色恭敬的朝元真子、清真子等人行了一礼,随着青袍道人出去。

  谷飞云拱拱手道:“掌门道长果然是有道长者,以德服人,感化了三个黑道凶人,真是功德无量。”

  元真子呵呵一笑道:“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一个人,不如救一个人,谷少侠少年英雄,前途无可限量,如能随时随地,上替天心,与人为善,自然福泽绵远。”

  谷飞云听得心中一懔,忙道:“道长教诲,在下自当谨记在心。”

  元真子大笑道:“哈哈,谷少侠切莫怪贫道又在说教了,时间不早,谷少侠请,咱们去用点宵夜,也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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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故地重游

 

  第二天一早,谷飞云盥洗完毕,荆月姑、冯小珍一起走了进来,同声说道:“大哥早。”

  “二位贤弟早。”谷飞云笑着朝冯小珍道:“有一件事,愚兄说出来了,三弟就会叫嚷起来。”

  冯小珍问道:“是什么事呢?”

  谷飞云道:“是一场很大的热闹。”

  冯小珍不信的道:“会有这样的事?是什么时发生呢?”

  谷飞云笑道:“是昨晚。”

  冯小珍看看荆月姑,奇道:“昨晚我们三个人一起回来的,有什么事呢?”

  谷飞云道:“事情发生在二更不到一点,愚兄正在运功之际,听到窗前有人叫我出去……”

  冯小珍道:“大哥为什么不叫醒我们呢?”

  谷飞云道:“我追出去,那人已在十丈之外,哪有时间叫醒你们?”

  冯小珍急着问道:“后来呢?”

  谷飞云就把自己追到一处山坳,那人转过身来,说要和自己较量,一面问道:“你们猜猜看,这人是谁?而且还从他身上,引发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们现在不妨猜上一猜。”

  冯小珍道:“这会是谁呢?大哥,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出来嘛。”

  荆月姑沉吟着道:“这里是华山派的重地,不会有外人进来。所以我想只有两个人有可能,一个是住持祖师堂的超真子,他也许对大哥不服气,另一个是长真子,他和大哥很谈得来,但也很想瞧瞧大哥的身手。大哥,我说得对不对?至于从他身上,怎么会引发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就想不出来了。”

  “哈哈。”谷飞云大笑一声道:“二弟果然聪明,完全说对了,至于引发的那件大事,那是什么人也预料所不及的。”

  冯小珍催道:“大哥,快些说嘛。”

  谷飞云道:“我们边走边说,说不完,可以在早餐桌上边吃边说好了。”

  三人相偕走出房间,一名青袍道人躬身道:“三位少侠请用早餐了。”谷飞云朝他点点头,一面就把昨晚长真子约自己出去比试,如何从大树上飞落两人,张开大网,就把自己网住。

  冯小珍道:“他这是做什么呢?难道他另有什么阴谋不成?”

  “三弟说对了。”谷飞云接着把自己如何套出他口风,如何破网而出,一举制住他穴道,从他脸上揭下一张面具。如何逼他说出长真子和超真子被囚在祖师洞石窟中,哪知他在说话之时,竟然运气解开穴道逃走。

  三人坐下之后,谷飞云一直说到这里,荆月姑道:“大哥,吃了再说吧,稀饭快凉了呢。”用过早点,谷飞云继续从自己赶返下院,通知清真子,一直说到回转下院为止。
  
  冯小珍唉了一声道:“大哥回转下院,就应该通知我们一声了,我们人在这里,却错过了这场热闹岂不可惜?”

  荆月姑道:“救人是华山派的事,许多门派遇上这种事,都不愿外人插手,人家只邀请大哥去作证,怎好通知我们?”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大哥,我们是不是今天走?”

  谷飞云点点头,站起身道:“不错,我们应该去向掌门道长、清真道长告辞了。”

  冯小珍问道:“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谷飞云攒攒眉,沉吟着道:“一时我也说不出来,且等到了华阴再作打算。”

  荆月姑侧脸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哥,你好像有心事?”

  谷飞云笑道:“我有什么心事?”

  荆月姑柔声道:“我看得出来,自从离开紫云岩,大哥一直好像有心事似的。大哥,你还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肯告诉我们?”

  冯小珍道:“是咯,大哥,快告诉我们嘛。”

  谷飞云道:“我真的没有事。”

  荆月姑道:“是不是为找寻伯父、伯母的事?”

  冯小珍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当时南山老人和大哥说的,要找父母,须问东风,后来我们上紫云岩去,就是找东风去的,一定是师公和大哥说了什么?对不?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咯,大哥,你快说呀。”

  谷飞云想起师父说过,绝不能让二女同去,只得微微摇摇头道:“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们是我好兄弟,有事,我还会不告诉你们吗?好了,我们走吧。”

  三人来至前殿,就遇上长真子刚从大殿走出,急忙打着稽首道:“谷少侠三位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谷飞云拱手说了声「早」问道:“不知清真道长起来了没有?”

  长真子笑道:“二师兄早就起来了,谷少侠有事吗?”

  谷飞云道:“在下兄弟,有事在身,想和清真道长说一声,向掌门道长告辞。”

  长真子听得一怔道:“谷少侠三位怎么不多住几天,急着要走了?”

  谷飞云道:“贵派盛意,在下非常感激,只是在下实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正说之间,清真子和成真子也一起走出。

  清真子稽首道:“谷少侠三位怎不多休息一会?”

  长真子稽首道:“二师兄、三师兄出来得正好,爷少侠三位说有事在身,要向掌门人告辞呢。”

  成真子抢着道:“谷少侠,这怎么成呢?昨晚为了敝派之事,让你差不多大半夜没有好好休息,三位到了敝观,少说也要盘桓上十天半个月,一览华山之胜,也好让咱们稍尽地主之谊,这么急着走,岂不让江湖上人说敝派招待不周吗?”

  谷飞云道:“三位观主千万不可如此说法,在下真的有事待办。”

  清真子问道:“谷少侠到底有何事,非今天走不行,真的不能多住几天吗?”

  谷飞云道:“诸位道长对在下兄弟这份盛情,弥足可贵,实不相瞒,在下自小由孤峰上人扶养长大,此次下山,实是奉家师之命,远去凤翔,找南山老人家的,后来遇上醉道长,传他老人家口谕,说在下父母尚在人间,只是隐居在一处深山之中,叮嘱在下,机缘到时,自可相见,最近遇上昆仑岳大先生,也指示在下,曾有西出函关之言,在下实是寻找父母而来,才会迷路的。”

  这话听得成真子暗暗点头,忖道:“像南山老人、昆仑岳大先生,武林中无不久慕其名,都难得一见。听谷少侠口气,这二位武林奇人对他都好像极为关心,试想得这二大奇人的垂青,谷少侠的武功那得不远超过常人呢?”

  清真子连连点头,却又攒攒眉道:“谷少侠一片孝心,自会和令尊令堂团聚的,只是南山老仙长和岳大先生都没有指点令尊令堂隐居之所。只是要谷少侠西出函关,关外地域辽阔,深山大谷,何止千万?谷少侠茫无头绪,又到哪里去找呢?”

  谷飞云道:“这点在下也曾想过。既然岳大先生指示在下西出函关,必有深意,也许是有意让在卞磨练磨练,试试在下有没有毅力?所以在下必须遵照他老人家的指示去做。”

  清真子自然听得出昆仑岳大先生一定另有指示,因此点头道:“谷少侠既然这般说了,贫道也就不好挽留了。只是贫道还得禀明掌门大师兄,怎么说敝派也总得替谷少侠三位饯了行再走。”

  谷飞云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成真子道:“这是应该的。”

  清真子道:“贫道这就陪少侠三位进去。”谷飞云道:“有劳道长了。”

  清真子笑道:“谷少侠和贫道还说什么客气话来?”说着,领了三人一直来至第三进掌门人的静室。一名青衣道童见到清真子,立即躬身行礼。

  清真子也不用他通报,就抬手肃客,进入一间布置清雅的客室,说道:“三位少侠请坐,贫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元真子适时从里间走出,笑道:“愚兄听到二师弟伪声音,原来是谷少侠三位来了,快快请坐。”

  谷飞云拱手道:“掌门道长,在下兄弟是来向道长辞行的。”

  元真子听得一怔,道:“从少侠这么快就要走了?这怎么成?”小道童端上茶来。

  清真子就把谷飞云找寻父母之事,向掌门人详细说了遍。元真子颔首道:“原来如此,谷少侠孝思不匮,贫道那就不好再挽留了,二师弟,你没有吩咐七师弟,要厨房整治一席素斋,好给三位少侠饯行。”

  清真子躬身道:“七师弟已经知道了。”

  元真子含笑道:“那就好,但愿上苍保佑,谷少侠早日找到令尊、令堂。”

  谷飞云拱手道:“多谢掌门道长金口。”

 

  午间这顿素斋,自然十分丰盛。元真子还派人把山上的成真子也叫来了,只有住持祖师堂的超真子因距离较远,也不便离开。华山七真,有六真作陪,宾主谈笑融洽,不必细表。

  饭后,元真子取出三个白瓷小葫芦,说道:“贫道无以为赠,这是敝派精炼的玉枢丹,专治各种内伤,颇有起死回生之效。江湖上人誉为武林第一救伤灵丹,轻症三粒即可无事,最重的伤,一日七粒,七天也可以复原,三位少侠行走江湖,可备不时之用,也可以救人,请三位少侠笑纳了。”

  谷飞云道:“道长所赐,在下兄弟那就拜领了。”三人各自双手接过。

  谷飞云拱手道:“六位道长,在下兄弟那就告辞了。”

  元真子站起身,道:“贫道恭祝谷少侠早日和令尊令堂团聚,他日经过华山,务望再来敝观多住几天。”

  谷飞云道:“在下会来看诸位道长的。”元真子率同五个师弟一直送出下院山门,谷飞云再三「请回」。

  清真子道:“谷少侠只管请行,不用管咱们师兄弟。”

  成真子大声道:“谷少侠保重,有暇一定要来。”

  三名青袍道人牵着马匹送上,谷飞云三人接过马缰,跨上马鞍,拱拱手道:“谢谢掌门道长,现在请回吧。在下兄弟告辞了。”一领缰绳,三匹马掉转马头,得得而去。
  
   

  谷飞云三人赶到华阴,还只是傍晚时光,就在上次住过的兴安大客栈落店。这家客店规模不小,专门接待来华山的游客,因此房间雅洁,住的客人也比较高尚,三人要了两间上房。盟洗完毕,冯小珍因时间还早,拉着荆月姑上街。

  谷飞云因两个姑娘家也许要买些女孩儿家的用品,不好同去。一个人坐在房内喝茶,只见店伙探头进来,叫了声:“公子爷。”

  谷飞云问道:“有什么事吗?” 

  店伙手中拿着一张摺好的白纸走了进来,陪笑道:“这是一位道爷要小的送给公子爷的。”说着把手中摺纸递了过来。

  谷飞云伸手接过,没有打开来瞧,先向店伙问道:“是怎样一位道爷?”

  店伙道:“那位道长生得红光满面,黑须垂胸,身穿一件蓝布道袍,腰间挂一个大红葫芦,手持拂尘,看去很有几分仙气呢。”

  “会是醉道长。”谷飞云心中想着,急急问道:“他人呢?”

  店伙道:“已经走了,他把这张纸条交给小的,就飘然走了。”

  谷飞云挥挥手,道:“好,没你的事。”

  店伙退出房去,谷飞云急忙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潦草草的字体,那是:“今晚初更,在东门外华狱庙前相候,勿让两个女娃儿跟来。”谷飞云看完,随手一搓,把纸条搓成了碎屑。

  他心中更是高兴,师父临行前就要自己先去找醉道长、因为只有醉道长知道爹娘被囚禁的石窟,免得打草惊蛇。但是要找醉道长,必须先回桐柏山去,这一去一来,岂不是往返费时,而且两位姑娘家也无法安置,如今在这里遇上醉道长,就可以节省往返跋涉了。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店伙掌灯送来,一面问道:“公子爷要上街用饭,还是吩咐厨下给你老准备?”

  谷飞云道:“我两个兄弟上街去买东西,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了再说。”店伙应着「是」退了出去。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到荆月姑、冯小珍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谷飞云道:“你们去丁这么久,买了些什么东西?”

  冯小珍道:“我们每人买了一件长衫,也给大哥买了一件,另外还有一件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谷飞云笑道:“你们买的东西,我怎么猜得到?”

  冯小珍咭的笑道:“大哥,你看。”原来她把手藏在身后,这时豁的一声,打了开来,却是一柄一尺多长朱红洒金扇骨的白纸摺扇。

  纸上还画了一朵紫红的牡丹花,在她胸前摺了两扇,说道:“大哥,你看好不好?”

  谷飞云笑道:“你怎么想到买摺扇的?”

  冯小珍道:“二哥也有一把,你仔细看看,这扇骨是精钢做的,但漆上了漆,一点也看不出是铁骨的。”

  荆月姑道:“可惜只有两把,不然我们也会给大哥买一把回来。”说着,也把她的一把打了开来,白纸上画的是一株梅花,另一面写的是一首唐诗,书法倒也颇为苍劲。

  谷飞云问道:“你们在哪里买的?”

  荆月姑道:“是卖摺扇的摊上,三弟想买一把扇,才过去看的,其他摺扇只有几分钱一把,只有这两把,他标了三两银子一把。三弟问他怎么这样贵,他说这扇骨是百炼精钢制成的,最好的刀剑也砍不断它,三弟听得大喜过望,她正想买一把铁骨扇,没地方买得到。就要我也买一把,问他还有没有?卖扇的说,这种扇子,因为很少有人买,所以一年才做一两把?这两把已经存放了好久了,大哥,你要,我这把给你好了。”

  谷飞云笑道:“你们喜欢,就留着,自己用吧。我不习惯用扇子,哦,对了,你们可以把剑法作扇招,只要多练几天,就可以使用了。”

  冯小珍喜道:“我们就是这么想咯,哼,也让通天教门下瞧瞧,不光是他们会使扇子。”

  谷飞云道:“好了,你们刚回来,大概不想到外面吃饭了?”

  冯小珍道:“跑得累都累死了,谁还要出去吃呢?”

  谷飞云道:“那就关照店伙,要厨房做几个可口的菜送来好了。”

  荆月姑开门出去,吩咐了店伙,不多一会,店伙送来酒菜,就在房中一张小方桌上,摆好杯筷,一面陪笑说道:“三位公子爷,这几式莱肴,是小的特关照厨下做的拿手菜,公子爷方才没有叫酒,这壶酒可是本城最有名的华丰酒坊精酿的太白酒,入口香醇,喝醉了也不会冲头,小的特地拿来给三位公子爷尝尝的。”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吧。你放着好了。”店伙退出之后,三人就品字形坐下。

  谷飞云拿起酒壶,给两位妹子和自己面前各斟了一杯,含笑道:“他既然拿来了,两侠贤弟也不妨小饮一杯,尝尝看。”每一式菜肴,果然做得极为可口,酒也香醇不烈,三人边谈边吃,两位姑娘不知不觉把一盏酒喝完了。

  用过饭,两位姑娘玉颊添红,星眸如水,几乎已有三分酒意。店伙进来收拾过杯盘,又送来了一壶香茗。冯小珍只喝了一口,就娇慵的道:“这酒后劲很厉害,我只喝了一杯,就有些飘飘欲仙了。”

  谷飞云笑道:“那就早些去休息吧。”

  荆月姑站起身道:“大哥也该早些休息了。”两人一起回房而去。
  
 

  谷飞云心中暗暗高兴,总算店伙帮了自己的忙,过去闩上房门,又坐了一回。喝完一盅茶,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才悄悄推开后窗,飞身而出,再掩上窗户,飘落地面,往外行去。

  出了店门,这时大街上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商店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往来,不好施展轻功,只是稍稍加快脚步,直奔东门,再越城而出,不过盏茶工夫,已经赶到华狱庙。只见醉道人已经先到,坐在右首一棵大树下的石条上,正在喝酒,急忙走了过去,叫道:“醉道长。”

  醉道人笑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贫道已经等了好一会了。”他不让谷飞云多说,站起身来:“走,咱们进去再说。”

  谷飞云跟着醉道人走近围墙,越墙而入,又穿过二重殴宇,才落到一处院落之中,但见院中花木扶疏,曲廊雕栏,甚是气派。醉道人从右侧进去,来至后面一排房屋,推门而入,一面笑道:“这里是庙中住持招待到华狱拈香和过境大员住的地方。长年很少有人居住,最是清静不过,最妙的厨下还有酒窖,存放着几十缸陈年老酒,喝之不尽,来,坐,坐。”

  谷飞云依言坐下,细看房中陈设,并不考究,只有一床一几一椅,正感奇怪,接待贵宾住的地方,哪有如此简陋?醉道人望着他笑了笑道:“这里是过境大员厨司住的地方,身为大员,自有厨司随行,贫道因这里离酒窖较近,装酒方便一些。”

  谷飞云笑道:“原来不是这里住持招待你住的。”

  醉道人瞪了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和尚吃十方,道士也吃十方,吃他们几缸酒,和吃自己的不是一样吗?从前这里的老当家和贫道极熟,现在是他徒孙当家了,贫道怎好意思打扰他们,还是这样自由自在的好。”说到这里,忽然问道:“岳大先生把看家本领都传给你了?你练得如何了呢?”谷飞云就把五个月来练功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醉道人点着头道:“他说过要学会他昆仑派的武功,有五个月时间也足够了,要练到上乘境界,五十年也未必练得成功,以你现在的程度来说,只不过三四成火候而已,唉,还差得远。”

  谷飞云问道:“道长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醉道人笑道:“岳大先生说你五个月就可练会,贫道自然要在这里等你了。”

  谷飞云扑的跪拜下去,说道:“道长这份高谊,晚辈一辈子感激不尽。”

  “你这是做什么?”醉道人一把把他拉起,一面问道:“关于你爹娘的事。岳大先生都告诉你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师父原是要晚辈去找道长,请道长指点家父、家母被困禁的地方,现在就在这里遇上道长,就请道长把天池情形示知。”

  醉道人微微摇头道:“仅凭你目前的三四成功力,也只能和西凤门下的丫头们动动手,真要遇上那个老道婆,就会吃不完兜着走,所以贫道会和你一起去。”

  谷飞云颇感意外的道:“道长也要去?”

  醉道人笑道:“贫道不去,你一个人去,没有帮手怎么成?”

  谷飞云为难的道:“但道长……”

  西凤护犊,二十年前醉道人一记太乙翻天掌击伤她门下大弟子陆碧梧,虽然碍着南山老人,不好去桐柏望仙观闹事,总是耿耿于怀。这就是岳维峻只要谷飞云一个人去的原因。万一惊动了崆峒派的人,儿子救父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金母也不好翻脸。

  但如果醉道人去了,她就会说第一次你偷上天池。击伤我徒弟,我没和你计较,但你这是第二次偷上天池,我再不计较的话,人家岂不是会笑我怕了南山老人?这就是醉道人不能上天池的原因。

  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笑道:“贫道和令尊是方外至交,你去救的是父母,贫道去救的是朋友夫妇,这有什么不对?何况贫道无门无派,还怕得罪谁了?”

  谷飞云心头一阵感激,再次跪拜下去,说道:“道长义薄云天,这份大恩晚辈没齿不忘。”

  “小施主快请起来。”醉道人道:“不过那两个女娃儿确实不能叫她们一起去。”

  谷飞云站起身,回到椅上坐下,说道:“晚辈临行时,师父也这样说的。”

  醉道人笑道:“这个简单,咱们路经凤翔,到荆村去叨扰他一两天,把两个女娃儿留下来就好。”

  谷飞云道:“荆月姑、冯小珍已经拜在师母门下,她们肯留下来吗?”

  “啊,这两个女娃儿福缘倒是不浅。”醉道人接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只要留个字条,要她们在荆村住上几天,咱们悄悄的走了,她们到哪里去找?”

  谷飞云道:“道长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吗?”

  醉道人道:“不.贫道在凤翔和你们会合,只当是偶然遇上的好。”

  “这样也好。”谷飞云站起身,问道:“道长如果没有指示,晚辈就告辞了。”
  
  醉道人笑道:“没有了,小施主回去吧。”谷飞云回转客店,悄悄从后窗进入房中。

 

  第二天一早,开门出去,只听冯小珍喜道:“大哥起来了,我们快去问问他。”

  店伙送来洗脸水,荆月姑和冯小珍也跟着走入,冯小珍问道:“大哥,我们今天离开这里,要去哪里呢?”

  谷飞云盥洗完毕,笑了笑道:“自然去找东风了。”

  冯小珍听得一怔,问道:“大哥知道东风是什么了?”

  “不知道。”谷飞云道:“但总要找到它才是。”

  荆月姑道:“但这样茫无头绪的找,能找得到吗?”

  店伙替三人送来早点,谷飞云在椅上坐下,道:“所以愚兄想先去找一个人。”

  两位姑娘也跟着落坐,冯小珍问道:“大哥先要去找谁呢?”

  谷飞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两句话是南山老人家说的,连醉道长也解释不出来,自然只有去找南山老人家问问清楚了。”

  冯小珍道:“早就该去找他问问了。”

  荆月姑道:“南山老人家仙踪无定,大哥要去哪里去找他老人家呢?”

  谷飞云笑道:“有一个地方,大概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

  荆月姑道:“大哥说哪里呢?”

  谷飞云笑着问道:“大家都称他老人家什么仙?”

  “酒仙。”冯小珍抢着道:“对了,只要到产酒有名的地方去找,一定会找得到的。”说到这里,忽然泄了气,双手一摊,说道:“天下产酒有名的地方多着呢。我们就算跑上一年,也跑不完。”

  谷飞云道:“师父不是要珠儿告诉我们,东风向西吹的吗?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柳林镇,正在西首,而且也合了东风西吹的意思……”

  冯小珍喜道:“二哥家不是就在柳林镇附近吗?”

  荆月姑点点头,一面说道:“大哥话好像还没说完呢。”

  谷飞云续道:“我从前的师父,在我下山之时,就是要我到柳林镇去的,我也在柳林镇,遇上南山老人家的,如今想起来,从前的师父虽没明说,其实就是要我找南山老人家去的了。”这番话,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那就对了,我们这就上柳林镇去。”冯小珍接着道:“哦,大哥,师公在你临走时也没说吗?”

  谷飞云道:“没有。”

  冯小珍道:“我真想不通,这些前辈高人有话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说,要这样九拐十八弯的打着哑谜,叫人家往返跋涉。”

  荆月姑道:“南山老人家也许另有深意。”

  冯小珍站起身道:“好了,我们走吧。到了柳林镇.我们就住到二哥家去。”

  荆月姑柔笑道:“这还用说?”

  冯小珍回头朝谷飞云问道:“大哥,上次你去柳林镇,是不是也住在二哥家里?”

  谷飞云笑道:“我和二弟是在品酒会上认识的,一共只见过一次面,怎么会住到她家去呢?”

  冯小珍问道:“那你住在哪里?”

  荆月姑抿抿嘴,笑道:“大哥是住在女状元家里。”

  谷飞云脸上一红,说道:“那是跟南山老人家一起去的。”

  “品酒会……”冯小珍还想再问。

  谷飞云道:“我们走吧,品酒会的事,你问二哥好了。”三人走出店堂,会帐出门,小厮早已牵着马匹在门口等候。谷飞云接过缰绳,取出一锭碎银子赏了小厮,就跨上马鞍。
  
 
  
  三匹马循着大路,直奔西门。由华阴到凤翔,一路西行,经渭南、长安、咸阳、岐山,都是官道大路。这天午牌时光,就已赶到凤翔。进入东门,大街上就有一家新凤翔大酒楼,五间门面,黑底金字大招牌,看上去十分气派。

  谷飞云因醉道人说过在凤翔会面的,这家酒楼正好在东门头上,进入城来的第一家,这就朝后面两人说道:“二位贤弟,我们就在这一家打尖吧。”三匹马刚到门口,就有伙计上来拉住了马头。

  谷飞云关照他好好上料,那伙计看是三位年轻公子,连声应着「是」,一面欠身道:“三位公子请高升,牲口自有小的照料。”

  谷飞云三人跨进了大门,登上楼梯,只见偌大一座楼厅,几乎已有九成座头,这时一名伙计迎了上来,陪笑道:“公子爷是三位吗?”

  谷飞云目光一转,早已看到临街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头簪道髻的蓝袍道人,那不是醉道人还有谁来。心中一喜,指指窗口,说道:“二位贤弟,那不是醉道长吗?”

  荆月姑喜道:“果然是醉道长,我们快过去。”伙计正嫌那老道人叫了一盘卤水花生,独个儿喝酒,就占了一张桌子,如今听三位公子的口气,好像认识他,连忙跟了过去。

  谷飞云先走在前面,走近窗口,就拱着手道:“道长也在这里,真是巧极了。”

  醉道人抬头看到三人.不觉呵呵笑道:“三位小施主也来了,快快请坐。”

  三人落坐之后,冯小珍道:“道长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醉道人眯着醉眼笑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伙计端上三盅茶,放好杯筷,一面伺候着道:“三位公子要些什么酒莱?”

  冯小珍道:“你去叫厨房把拿手菜拣好的送来就是了。”

  伙计连声应着,又道:“不知三位公子要喝什么酒?”

  醉道人挥挥手道:“到这里来,自然喝西凤酒了,要十年陈的。”伙计这回没命的应是,匆匆退下。

  醉道人喝了口酒,朝谷飞云问道:“小施主到凤翔来,究竟有什么事吗?”这是故意问的。

  谷飞云道:“晚辈是找南山老人家来的。”

  “这倒巧。”醉道人笑道:“贫道此行,也是找他老人家来的。”

  冯小珍道:“道长来得正好,最近大哥,一直有着心事,道长就帮帮大哥,能把东风找到了才好。”

  醉道人点点头道:“这事要找到家师才行。”

  冯小珍道:“道长是他门人,知师莫若徒,你找他自然比我们找他容易多了。”

  醉道人呵呵笑道:“冯小施主口才便给,贫道真是说不过你。”

  冯小珍道:“道长这是答应了?”

  醉道人道:“谷小施主的事,贫道推得了吗?”

  冯小珍喜孜孜的道:“大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醉道长答应帮你找到东风呢。”

  醉道人忽然低声道:“恭喜两位小施主,蒙紫云夫人垂青,福缘真是不浅。”

  荆月姑奇道:“道长怎么知道的?”

  醉道人笑道:“你们三个,是贫道一路护送来的,贫道怎么会不知道?”

  接着正容道:“紫云夫人一身所学,大半出自紫府真解,为道家最上乘的功夫,二位小施主有此不世奇缘,还得痛下功夫,才有成就,并不是学会了就可以了。”

  荆月姑、冯小珍被说得脸上一红,同声说道:“道长说得是。”
  
  伙计陆续送上酒菜,四人也就吃喝起来。饭后,荆月姑问道:“不知道长下榻何处?”

  醉道人一手摸着飘胸黑须,笑道:“贫道刚从青城回来,就在这里遇上你们了,还没决定去哪里。”

  “那就好了。”荆月姑喜道:“寒舍住在柳林镇,道长也见过家父,到了这里,自然就到寒舍去住了。”

  醉道人道:“不错,令尊好像和紫柏宫的玄修是师兄弟。”

  荆月姑道:“道长认识玄修师伯?”

  醉道人笑了笑道:“陕西境内所有道院,差不多全属终南一系,贫道自然认识了。”说话之时,谷飞云也叫伙计过来,会了帐,大家相继走出酒楼,一名店伙已经牵着马匹伺候。

  荆月姑道:“道长,你坐我的马匹好了,我和三弟共乘一骑就好。”

  醉道人大笑道:“你们几时看到和尚、道士骑马的?那就因为和尚、道土天生就是苦行者,得了道,就可以骑狮子、老虎或者白鹤了。贫道还没得道,只可以用脚走路,好在贫道已经走惯了,你们只管骑着牲口先走,贫道决不会落后多少的。”

  谷飞云从伙诗手中接过牲口,说道:“道长既然不肯骑坐,在下兄弟陪同道长一起走好了。”

  醉道人道:“有着牲口不坐,这又何必呢?贫道说过你们只管骑着走,贫道赶得上的,你们就不用管贫道,否则岂不是虚伪了?”

  冯小珍道:“好嘛,大哥,我们那就不客气了。”

  “这就对了。”醉道人笑了笑道:“贫道就喜欢这样。”谷飞云三人只得相继上马。

  冯小珍道:“道长,我们先走啦,大哥,快走咯。”
  
   

  出了北门,冯小珍一路催马疾行,又催着大哥、二哥快走,一面回过头去,咭的笑道:“大哥、二哥,你们瞧,醉道长还没跟上来呢?这时候连人影都没看到,还说决不会落后的。”

  荆月姑道:“大哥,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谷飞云道:“我看不用,醉道长并没有说要我们等他,那就不用等了。”

  冯小珍咭的笑道:“他说他赶得上我们的,这回我看他输定了。”

  谷飞云道:“我们走吧,二弟,荆村我不熟,还是你带路的好。”

  于是由荆月姑一马领先,谷飞云和冯小珍跟着上路。谷飞云在马上回头望去,依然不见醉道人的踪影,也只好由他了。这样奔行了一顿饭的工夫,刑村已在眼前。荆月姑把马鞭朝前一指,说道:“大哥,我们就快到了。”

  三匹马刚到村口,只听一声敞笑,一道蓝影疾如飞鸟,一下落在三人马前,说道:“贫道没有迟到吧。”

  那不是醉道人还有谁来?他眯着醉眼,朝冯小珍笑道:“小施主一路催马快行,贫道总算没有输给你了。”

  荆月姑奇道:“道长来得好快。”

  冯小珍脸上一红,说道:“道长怎么会知道的?”

  谷飞云笑道:“一定是道长跟在三弟的马后了。”

  冯小珍哦道:“是了,难怪我的话道长都听到了,我不来啦。”

  醉道人笑道:“贫道不跟在你们后面,怎知道荆村如何走法?那真的输定了。”

 

  荆村也有几十户人家,一条小街,十分整洁。荆月姑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近一幢庄院。一排五间门楼,虽非华丽,却也相当气派。门前还有广阔的一片草地。荆月姑将缰绳圈关挂到马鞍上,跨上五级石阶,她举手在黑漆大门上叩了几下大铁环。

  没多一会,只见大门开启,走出一个身穿青布短衫裤的年轻汉子,看到荆月姑等四人,不觉问道:“这位相公,你们找谁?”

  荆月姑含笑道:“请问荆庄主在家吗?”

  那年轻汉子啊了一声道:“在,在,请问相公高姓大名,哪里来的?在下好进去通报。”

  荆月姑嗤的笑出声来,说道:“福哥,你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那叫福哥的汉子又啊了一声,说道:“相公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在下真有些想不起来了。”

  荆月姑道:“你也真是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是月姑呀。”

  那叫福哥的汉子忽然用手敲敲脑袋,连忙躬着身道:“你是大小姐,小的看你穿着男装,一时认不出来,大小姐快请进去,哦,还有大小姐的朋友,马匹小的会照料的。”

  荆月姑道:“不忙,你快去通知爹一声,说醉道长来了。”福哥答应一声,转身往里奔了进去。

  荆月姑抬手道:“醉道长、大哥、三弟请。”

  三匹马就放在大门前,荆月姑陪着三人刚走入大门,主人荆溪生已经急匆匆的从里面迎了出来,一眼看到醉道人,连连拱手道:“道长仙驾光降,荆某有失远迎,多多恕罪。”

  醉道人积首答礼,呵呵笑道:“荆大侠好说,贫道打扰了。”荆溪生把大家让入大厅,分宾主落坐。

  荆月姑道:“爹,女儿给你引见两位客人,这是女儿的结义大哥谷飞云,爹总记得品酒大会上,和南山老人家坐在一起的……”

  “记得,记得。”荆溪生沙着喉咙大笑道:“谷少侠,为父见过,哈哈,欢迎,欢迎……”

  谷飞云拱手行礼,叫了声:“荆老伯。”

  荆月姑又指指冯小珍道:“她是女儿三妹冯小珍,行走江湖,改穿男装,就叫她三弟。”

  冯小珍因自己穿着男装,只好拱拱手,也叫了声:“荆老伯好。”

  荆溪生连连点头道:“请坐,请坐。”福哥端上茶来。

  荆溪生含笑道:“醉道长、谷少侠、冯姑娘同时光临寒舍,荆某无任荣宠,小女少不更事,以后还要醉道长多多指点才好。”

  醉道人呵呵笑道:“荆大侠太客气了,令媛福缘不浅,如今已是紫云夫人的寄名高足,贫道哪有资格指点她?”

  “什么?”荆溪生听得不禁睁大双目,为之一呆,继而喜形于色,急急问道:“月姑,这是真的?你拜在紫云夫人门下?是昆仑双侠紫云夫人?”

  荆月姑道:“是呀,女儿和三妹同时拜师的。”

  荆溪生道:“醉道长说得不差,你们两个当真福缘不浅,几十年前,咳,咳,记得为父小时候,就听江南传说着昆仑双侠的故事。但那时候就已经没人见过昆仑双侠了,据说早已归隐名山,如今算起来,只怕已是百岁以外的人了。”

  冯小珍道:“谁说的,师父看去不过三十许人。”

  荆溪生迟疑的道:“那恐怕不是从前的紫云夫人了。”

  醉道人大笑道:“天底下哪有第二个紫云夫人?昆仑双侠人间仙侣,岂能以世俗的年岁来论?”

  荆溪生连连点头道:“道长说得是。”

  荆月姑站起身道:“爹,你陪醉道长、谷大哥谈谈,女儿进去要何妈整理客房,醉道长和谷大哥要在我们这里住几天呢。”

  荆溪生笑道:“醉道长和谷少侠能够在寒舍盘恒几天,真是求之不得的事,你就快去吧。”

  冯小珍站起身道:“二姐,我帮你去。”

  两位姑娘走后,荆溪生和醉道人、谷飞云谈得极为投契。尤其对谷飞云,他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自己女儿对这位义结大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老实说,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对这位未来的女婿,他自然要多了解些。

  谷飞云因他是荆月姑的老爸,自然不好隐瞒,只有关父母之事,因事关机密,不便说出以外,无不有问必答。中间还有醉道人的补充说明,这一问,可把荆溪生听得心花怒放。谷飞云第一个师父是号称佛门怪杰的石头和尚——顽石大师,当今少林方丈至善大师的师叔。

  第二个师父是昆仑岳大先生,听醉道人的口气,荆月姑和冯小珍能够得蒙紫云夫人青睐,收为记名弟子,还是沾了谷飞云的光。这对平日仰慕权势的荆溪生来说,当真是天大的收获,父凭女贵,想不到自己在武林中终于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但却没想到这席话,反而几乎使荆溪生身败名裂,此是后话。

  不多一回,荆月姑已经收拾好客房,陪同醉道人、谷飞云前去看了。两间客房是大厅东首,帐房的左边,一排三间,自成院落,倒也十分清幽。冯小珍和荆月姑一起,住在楼上。荆家人口简单,荆溪生中年丧妻,一直没有续弦,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月姑。家中有一个烧饭的女佣何妈,还是月姑奶娘,另外是老管家荆福和儿子福哥。

  荆溪生是个大而化之的人,家里一切都由荆福掌管,荆福在荆家已经有三代了,忠心耿耿,把荆家当作了自己的家一样。福哥他娘,在福哥三四岁的肘候,跟人跑了。荆福虽然很气愤,恨不得逮住奸夫淫妇,一刀四个窟窿,但时间久了,也就淡然忘之了。所以留下福哥,自己有后代,也足以自慰了。

  一个下午,何妈有荆月姑、冯小珍两位姑娘在厨房里帮忙,到了上灯时分,荤素菜肴,差不多全做好了。荆福捧出一篓陈年西凤酒,装在一大锡壶里,也已烫热。福哥则在东阁忙着抹桌子、排碗筷。现在荆溪生陪同醉道人、谷飞云进入东阁。朝福哥问道:“冯姑娘和大小姐呢?”

  福哥答道:“冯姑娘和大小姐在厨房里帮忙。”

  荆溪生抬手道:“醉道长、谷少侠先请入座好了。”一面朝福哥道:“你快请冯姑娘和大小姐来,厨房里由何妈一个人料理就好。”

  福哥领命而去,不多一回端着二盘菜肴走出,说道:“回庄主,大小姐说了就来,请道长和谷少侠先用好了。”

  荆福也送上酒莱,荆溪生接过酒壶,给两人杯中斟满了酒,然后在自己杯中也斟满了,说道:“道长请尝尝,这是敝村酿制的,足足有十年陈了,在下敬二位一杯。”

  醉道人喝了一口,砸砸舌头,点头笑道:“果然好酒,贫道以醉为号,看来应该搬到凤翔来才是。”

  荆溪生忙道:“道长能够搬到凤翔,那真是太好了。”福哥陆续端上菜来。

  荆溪生道:“今晚太仓促了,荒村市远,没有什么好招待的,道长和谷少侠多多担待,请随意用吧。”

  醉道人呵呵笑道:“荆大侠太客气了,这许多菜做得色香味俱全,还说没菜,贫道以醉为号,好酒也喝,最差的酒也喝,平常只要一盘卤水花生就足够下酒了。”

  谷飞云站起身,举杯道:“在借花献佛,这杯敬荆伯父的。”说完一口喝干。

  荆溪生连说:“不敢。”也喝了一杯,道:“谷少侠,请坐。”
  
  这时荆月姑、冯小珍相偕走出,醉道人笑道:“二位姑娘辛苦了,快请坐下。”

  冯小珍道:“我才不忙呢,只是帮二姐做下手罢了。”

  荆月姑站起身敬了醉道人、谷大哥,冯小珍也敬了荆溪生、醉道人,自然也要敬谷大哥。这一席酒,自是喝得宾主尽欢。谷飞云喝上几杯,还不在乎,两位姑娘可就喝得玉颊生春,红如胭脂,三人装了饭,先行吃毕。只有主人荆溪生还在和醉道人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最后主人喝醉了,醉道人本来逢喝必醉,自然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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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易容奇术

 

  一宵过去,第二天早晨,大家因昨晚多喝了几杯,自然起来得也迟了。两位姑娘家起得虽也迟了,但一个早晨,客房门前已经来过两趟,因醉道人和大哥都没有起床,也就不敢惊动。现在已经日上三竿,这是第三趟来了,两人房门依然关着,听不到一点动静。

  两位姑娘未免心里有点嘀咕,她们知道醉道人的脾气,喝醉了可以睡上三天三夜,但大哥决不会酣睡不醒。冯小珍可是急性子,早就走近房门,举手叩了两下,娇声叫道:“大哥,你还没醒吗?”她叩得虽轻,房门却应手而启。

  冯小珍回头笑道:“你看,大哥不是起来了吗?”一面叫道:“大哥,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我和二姐这一趟已经是第三趟了。”随着话声,脚跨进房去,目光一注,发现床上被褥叠得好好的,却不见大哥的踪影了,心头微微一怔,回头叫道:“二姐,大哥人呢?”

  荆月姑跟在她身后进来,自然也看到了,心中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道:“大哥不在房里,可能出去了。”

  “啊。”冯小珍忽然轻啊一声,说道:“二姐,快来,大哥的枕头下面好像压着一张纸呢。”急步朝床前走去,果然从枕下抽出了一张纸来,低头看去,不禁失声道:“大哥他走了。”

  荆月姑深感意外,急急问道:“这纸条是他留的,说些什么呢?”

  冯小珍随手把纸条递了过来,说道:“大哥也真是的,要去找南山老人,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荆月姑接过纸条,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愚兄和醉道长去找南山老人家,最迟不出十天,即可回来,二弟、三弟可在荆府等候,勿念,愚兄谷飞云留字。”

  荆月姑道:“原来大哥和醉道长一起走的。”

  冯小珍道:“我看醉道长是和大哥约好了的,不然哪有这么凑巧,去找南山老人,也用不着瞒我们呀。”

  荆月姑道:“我想南山老人家可能住在一处深山里,不欲人知,否则大哥不会不告诉我们的。”

  冯小珍道:“就是嘛,连紫云岩我们也去了,南山老人住的地方,有什么好故作神秘的?这都是醉道长在故作神秘,当道士的,都喜欢故作神秘。”

  荆月姑道:“三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醉道长呢?”

  冯小珍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昨天我们来的时候,他不是也故作神秘,还和我赌脚程呢。”  
  
 

  醉道人和谷飞云夤夜离开了荆家庄院,黑夜之中,谷飞云只是跟着醉道人走,两人展开身法,一路奔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醉道人忽然舍了大路,转入一条小径,这样又走了两三里。这才来至一座小庙前,谷飞云抬眼看去,那被风雨剥蚀的横额上,依稀可以辨认是「三官堂」三个大字。

  醉道人已经推门而入,谷飞云只好跟着进去,心中暗想:“醉道长带自己到这里来,不知有什么事?”

  醉道人却像回到家里一样,甚是熟悉,领着谷飞云经过久已没有香火的大殿,一直走入后进。后面一进更是荒凉,墙垣有一半已经倒坍,连几间小屋,也都相当破烂。醉道人走近东首一间小屋,推开一扇木板门,走了进去。

  谷飞云也只好跟着走入,目光一瞥,只见屋内除了有两张木板床,一张破桌子,别无他物,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道长……”

  醉道人已在木床上坐下,没待他说下去,就含笑道:“你是不是想问贫道带你到这里做什么?咱们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五天。小施主也许又要问,在这里住上五天做什么呢?哈,事情可多着呢。不过今天时间不早了,咱们歇一晚再说。”他脱下鞋子,就在木床上盘膝坐定,瞑目垂帘,不言不动的调息起来。

  谷飞云真拿他没有办法,心里纵然想问,但他已如老僧入定,问也问不出来,只好在他对面的木床上坐下,也调息行功了。
  
   

  第二天清晨,谷飞云听到一个苍老声音说道:“道友已经来了?”

  醉道人笑道:“贫道打扰道长了。”

  那苍老声音道:“不要紧,这里最是清静不过,道友和这位小施主要住几天,就住几天好了。”

  醉道人道:“多谢道长。”

  这两人似是天井中说话,急忙睁开眼来,跨下木床,走出门去。却只见到醉道人一个人站在小天井里,看到谷飞云,含笑道:“小施主起来了,快去洗一把脸,咱们吃过早点,就得上课了。”

  谷飞云心想:“醉道长带自己到这里来,是来上课的,不知要上什么课?”心中想着,只见醉道人指指天井右首一口石井,说道:“小施主,井水清凉得很,你自己去打吧。”

  谷飞云依言走近井边,果然有一条铁炼,和一个水桶,才发现竟是铁的,如果装满一桶水,少说也有一两百斤,以自己的功力,当然并不在乎。但方才说话的苍老声音,至少已有七八十岁了,每天要用铁桶提水,这份臂力就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胜任,由此可见这位老道人,也决非寻常人了。他提起一桶水来,用手掬着洗了把脸,入屋中,破桌上早已放了一包十几个馒头,和一包切好的卤菜。

  醉道人却用葫芦对着嘴喝酒,一面笑道:“这份早餐是给小施主准备的,今天的午餐、晚餐也在这里了,小施主吃过之后,就把它包起来好了。”

  谷飞云问道:“道长呢?”

  醉道人笑道:“贫道通常都不吃饭的,只要有酒就好,你快吃吧,吃饱了,就得去上课了。”

  谷飞云不再多问,他知道问也没用,这就撕着馒头,吃了个饱,就把卤莱和馒头包好,问道:“道长,晚辈要上什么课呢?”

  醉道人站起身道:“小施主随我来。”
  
  谷飞云跟着他走出小屋,顺手拉上板门,越过小天井,来至对面一排小屋。醉道人在左首一间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只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道友请进。”

  醉道人推门而入,谷飞云跟着走入,只见这间屋和自己两人住的差不多,靠壁处放一张木床。床上也没有被褥,床前中有一张木桌和一把木椅,除此之外,别无一物。木床上坐着一个白发椎髻,白眉下垂,白须拂胸的老道人,身上一件青布道袍,也洗得快发白了。

  白眉老道含笑招呼道:“道友请坐。”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打量着谷飞云,颔首道:“岳大先生真是好福气,他等了几十年,总算找到传人了,好资质的人,好像都被昆仑派捷足先得。”

  醉道人并没坐下,朝谷飞云道:“小施主快去见过老道长。”他没有说这白眉道长是什么人。

  谷飞云慌忙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谷飞云见过老道长。”

  白眉老道呵呵笑道:“小施主不可多礼。”

  醉道人打着稽首道:“多谢道长成全,贫道告退了。”一面朝谷飞云叮嘱道:“小施主好好跟老道长学习,贫道出去了。”说完,回身走了出去。

  谷飞云心中暗道:“醉道长带自己来,原来是要自己跟这位老道长学功夫来的,难道自己学的昆仑派武功还不够应付吗?”

  白眉老道看他站着,含笑道:“小施主请坐。”谷飞云依言在木椅上坐下。

  白眉老道又道:“小施主可知醉道友把你带来三官堂,你要跟老道学什么吗?”

  谷飞云道:“醉道长没和晚辈说过,晚辈不知道。”

  “易容术。”白眉老道微微一笑道:“易容一道,江湖上会的人很多,也并不稀奇,但真正精通此道的,千万人中也找不出一个人来,这并不是易容术难学,而是不得其法,尤其一般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小施主资质过人,有五天时间,大概也可以学得一点皮毛了,如果要精益求精,那就要看你以后能不能深入研究了,哈哈,小施主纵然只学得一点皮毛,但行走江湖,已经胜过一般人多多了。”

  谷飞云没有说话,心中暗道:“这位老道长口气大得很。”

  白眉老道忽然呵呵笑道:“小施主可是不相信吗?好,你看着。”

  左手袍袖陡地一挥,朗笑道:“你再看看,贫道如何?”谷飞云听他要仔细看着,自然目不转睛的看着。

  哪知他宽大袍袖这一挥之间,就像变魔术一般,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道人,在这一瞬间,坐在自己面前的竟然变成一个头绾白玉簪、修眉、朗目、肤色玉润,胸飘黑须,丰神的中年道人,连他本来苍老口音,也突然变成了年轻人的口音。如非已知他使的是易容术,几乎会把他当作活神仙。

  谷飞云这回当真看得目瞪口呆,慌忙拱手道:“老道长果然神乎其技,晚辈自信眼力比一般人要强,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白眉老道大笑道:“小施主玄门神功已有三四成火候,老道相信你目力不差,但行走江湖,难保不遇上功力深厚,目光敏锐的人,你要在他面前,施展易容术,自然不能让他看出来才行。”说话之时,左手大袖再次一展,又已恢复了原来样子,接着含笑道:“现在小施主对老道已有了信心,咱们可以开始了。”说着从身边摸出一个革囊,囊中是一只古铜扁盒,随手打开,放在板桌上。

  这只古铜扁盒,分为盒盖和盒底两面,盒盖上排列着七八支极细的毛笔,和小剪刀、小玉片、小玉匙、小刷子等,都是十分精巧之物。盒底的是八九个小瓶,和一个小巧调色盘。

  一面说道:“易容一道,分为两种,一种是易容药物,直接涂到脸上,易好容之后,大概半年之内,不易洗去,如果要把易容药物洗去,就得用洗容剂才能洗清。”
  
  口气略为一顿,又道:“至于另一种则是使用面具,面具本是空白的,只要画上易容药物,往脸上一覆,就可以改变容貌。也有先行画好,随时可以取用,也可以随时取下,比前者要方便得多。但脸上覆了一张面具,不论多精巧,也只可骗得过一时,尤其遇上了老江湖,就极难瞒得过去。所以,要讲真正易容,还是直接用药物敷在脸上,不易使人瞧得出来。”谷飞云听得只是点头。

  白眉老道首先详细解说了扁盒上面每一件小工具的用法。然后又把盒底那一个小玉瓶贮放的是珍珠粉、青黛、胭脂、松烟、胶粉等等,一一加以说明。最后,他用双手拇指拨开装在盒盖两旁的蝴蝶翅,掀起盒盖,原来里面还有一层,取出比蝉翼还薄,摺叠整齐的三张面具,打开来最多也只有手掌般大小。

  一面说道:“这就是人皮面具,用时只要放在双手掌心,用口呵气,让它稍稍温软,再用手轻拉,即可覆到脸上了。”

  谷飞云道:“老道长方才说使用面具,容易被人看出,那么面具,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白眉老道笑了笑道:“那也不然,使用面具,虽是临时性的,但却极为方便,何况使用面具,具有两种效用。”一种是临时给自己改变面貌,不让别人看出来。一种是临时给别人易容,使对方在你举手之间,就被你易了容。对方依然一无所觉,而且也藉此可以混淆第三者的视觉。

  谷飞云道:“给别人易容,对方依然一无所觉,听起来好像很玄。”

  “哈哈,小施主不信吗?”白眉老道大笑声中,左手大袖随着迎面拂来。

  谷飞云目光盯注,赶紧肩头一侧,避了开去。只觉一阵轻风拂面而过,并无异样感觉,心想:“莫非老道已经给自己易了容了?”心中想着,但却没有问出口来。

  白眉老道含笑问道:“小施主可有什么感觉吗?”

  谷飞云忍不住伸手朝脸上摸去,也没有什么不同,口中说道:“没有。”

  “呵呵。”白眉老道从大袖中取出一面圆形的铜镜,递了过来,说道:“小施主拿去瞧瞧你自己。”

  谷飞云心头兀是有些不信,伸手接过铜镜,照到自己面貌,不由得惊叫出声,原来这一瞬间,自己竟然变成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这自然是刚才那一阵轻风拂面之际,被换了一面面貌,心头更是对这位白眉老道长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老道长神技,真使晚辈大开眼界了。”

  白眉老道道:“这也并不难,小施主玄门内功已有相当火候,只须学会手法诀要,练纯熟了即可使用。你现在用双手手掌,紧贴耳根,朝前轻轻搓转,等五指转到耳根时,可用大拇指,食指把它揭下来。”

  谷飞云依言用手掌抱颈,轻轻搓转,果然感到耳根边上有一层极薄的东西随着手法搓转被搓了起来,再用大拇指、食指缓缓揭下一张面具,一面问道:“老道长,方才说给人易容,为了混淆第三者的视觉,这话晚辈还不大懂。”

  白眉老道笑了笑道:“譬如你被三个敌人围攻,你只要先准备好一张你自己面貌的面具,这可以平日做好的,再用一张普通面具,选择其中一人,只要在袖内加强他脸上几处特征,有几分像即可,但这就非平时练纯熟不可,然后先用左手把你的那一张覆到他脸上去,再把易成他的一张迅速覆到自己脸上。这一来,你和他身份互易,形势也就立时改变,但你至少也要学着他的声音说话才行。”接着就给谷飞云讲解,如何观察每一个人的脸部特征,如何使用易容药物,谷飞云一一牢记在心。

  白眉老道接着取过一张空白面具,放在掌心。双掌合拢,呵了几口气,然后用手四面拉了一阵,把面具用膝盖顶着崩开来,一面又抬目道:“小施主,你坐到老道右边来。”谷飞云依言走近木床,坐到他身右。

  白眉老道道:“现在你要看仔细了。”

  他拿起一个小玉瓶,倾出一点胶粉,用水调匀,再用小钳子钳起极细眉毛,一根根沾着胶水黏好,然后用小笔蘸着调好的药粉,加深鼻梁和脸颊等处的阴影,再画嘴唇棱角,每画一处都逐一详加解说,直到全部画好。用嘴轻轻吹干,说道:“好了,现在全部画好了,老道戴好了给你瞧,看你能不能找出破绽来?”说完,双手把面具覆到脸上,再用手掌轻轻在四周压匀。

  谷飞云看他瞬息之间,就变成一个四十来岁的白面文士,除了下颏还露出一段白须,当真和天生成的一般。谷飞云忙道:“老道长制作的面具,晚辈如何看得出破绽来?”

  白眉老道揭下面具,又从盒底取出一个小玉瓶,滴了三滴,说道:“这是洗容剂,老道配制的易容药物,都加了胶粉,涂到脸上,就是用热水洗脸,也不会洗去,必须用洗容剂,用水调稀了,再用棉花轻拭才能洗去。”

  说话之时,加了十几滴水,用棉花在面具上轻轻拭去易容药物,才把古铜扁盒合起,交给谷飞云,说道:“小施主把这个拿去,里面有三张空白面具,下午去勤加练习,洗去了再画,画了再洗,明天早晨,把画好的三张面具,拿来给老道看。”

  谷飞云双手接过铜盒,退了出来,看看天色,果然已近晌午,回到屋中,不见醉道人的踪影,不知他去了哪里,打开油纸包,吃了三个馒头和一些卤味,依然包起。

  就打开铜扁盒,用小玉匙在几个小玉瓶中,挑出少许易容剂,在调色盘中用水调好,然后取出一张空白面,合在掌心,轻轻呵了几口气,用手拉开,崩在膝盖上,开始照着白眉老道所授易容方法,用小笔细心绘制起来。

  他人本聪明,白眉老道解说得也十分清楚,此虽是初次实习,却也做得相当不错,只是手法没有纯熟而已。这一个下午,就是用一张空白面具,画了洗去,再画再洗,多少遍下来,渐渐有了些心得,手法也熟练了不少,才十分小心的绘制好三张面具,收拾起古铜盒子,取出油纸包,吃了三个馒头,作为晚餐。

  醉道人才施施然从外走入,把手中一包食物放到桌上,含笑问道:“小施主,学得如何了?”

  谷飞云道:“还算可以。”

  醉道人道:“易容之术,江湖上会的人很多,但乙道长无异是这一门的祖师爷,他对这一门绝学,从不轻易传人,小施主得蒙乙道长俯允,还是家师的面子,五天时间,你要好好把握。”

  谷飞云心想:“原来自己到这里来跟乙道长学易容术,也是南山老人家安排的。”心中不禁甚是感动,忙道:“晚辈知道。”

  醉道人道:“你内功尚浅,也要加紧练习才成。时间也不早,你该练功了。”

 

  翌日清晨,谷飞云用过早点,带着古铜扁盒,来至对面屋中,朝白眉老道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老道长早。”

  白眉老道颔首问道:“小施主昨天做得还可以吧?”

  谷飞云把三张画好的面具双手呈上,说道:“晚辈不知道做得对不对,请老道长指点。”

  白眉老道接过面具,逐张放在膝盖上,仔细看看,一面连连点头道:“小施主天资过人,第一天初学,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

  接着又逐张指出何处颜色应该加强,何处距离应该调整,详细加以解说,然后要谷飞云把面具上的易容剂洗去,当面再做了几遍,直到中午时分,才含笑道:“好了,面上的易容,你大概已经练会了,吃过午餐再来吧。”

  饭后,白眉老道开始教他在脸上易容,年轻应该如何,中老年人应该如何?一面解说,一面要谷飞云用铜镜照着自己动手。一个下午,谷飞云都在自己脸上洗了再易,易了再洗,反覆练习,渐渐有了心得,手法也渐熟练了。

  白眉老道看得极为高兴,呵呵笑道:“小施主进步得很快,实出老道预料之外,易容方法,大致如此而已,熟能生巧,今后全在你自己勤加练习了。本来老道以为五天时间,只能学会易容而已,照这情形看来。明天你就可以练习替人易容了,你比小徒强得多,好了,明天别忘了带着午餐干粮来,你回去吧。”

 

  第三天早晨,谷飞云包了几个馒头,来到对面屋中。白眉老道看到他走入,就道:“走,小施主,今天咱们要到后山去,你就随着我来吧。”

  谷飞云昨天听他说过,今天要练习替人易容,只不知如何练法?就跟着老道长走出三官堂,循着庙后一条小径登山。庙后只是一座不太高的山岭,遍山都是粗大的竹子,小径就是穿着竹林而行。

  走到中途,白眉老道脚下一停,说道:“咱们就在这里练习好了。”一面从大袖中取出一张面具,摊在左手,接着说道:“这叫「李代桃僵」,就是把你预备好的面具,覆到对方的脸上去,使他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不自知。这一种功夫,第一须有极好的内功,能收发自如,使面具出手,如轻风拂面,四平八稳的覆到对方脸上。第二除了内功,还须使用特殊手法,才能做到对方一无所觉。”
    
  接着,就讲解如何运行内功,如何运用手法,把面具由掌心送出,一面示范手腕轻轻一抬,一张面具迅如闪电飞出去,贴在竹子身上。白眉老道又道:“这里竹林极密,小施主就在竹林中练习,把左右前后的竹子当作你易容的目标,出手之时,还须配合施展各种身法,务必做到得心应手,好了,现在该你去练习了。”

  谷飞云过去从竹子揭下面具,依照白眉老道的手法,功运掌心,抬手把面具送出,贴到竹子上。白眉老道一双炯炯目光,盯注在他手上,等他送出面具之后,立即指点出手法和使劲不对之处,并且一一加以纠正,接着要他取回来,再练习。

  一个上午,谷飞云在白眉老道不厌其详的指点之下,不停的练习,他的手法渐渐熟练了。午后,白眉老道就要他练习在竹林中施展身法,左右穿行之际,以各种手法出手。谷飞云自小练习「剑遁」,在紧密的竹林中游走穿行,自非难事。但要在游走穿行中,把面具送出去,手法就显得没有身法快速,几乎配合不上,经过多次练习,渐渐也适应了。

  一个下午下来,差不多也练熟了。白眉老道甚是高兴,要他明天还须继续练习。
  
   

  第五天,白眉老道又教他练习「变音术」,和如何模仿别人声音的决窍。并把革囊和古铜扁盒,也都送给了谷飞云。第六天清晨,醉道人和谷飞云拜别了白眉老道,离开三官堂。

  路上,谷飞云忍不住问道:“道长,这位老道一定也是昔年江南大大有名的人了,不知他是什么人?”

  醉道人道:“他叫乙道人。”

  谷飞云道:“这今晚辈已听道长说过了,晚辈只是想知道乙道长的来历。”

  醉道人笑了笑道:“他和家师同辈,而且还是一派掌门,只是在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谷飞云奇道:“既是一派掌门,怎么会没有人知道的呢?”

  醉道人笑道:“就是精于易容每个人看到的他都不是同一个人,有谁会认识他?”

  谷飞云问道:“那是什么门派呢?”

  醉道人道:“奇胲门。”

  “奇胲门?”谷飞云道:“晚辈怎么没有听人说过?”

  “你当然没听人说过了。”醉道人笑了笑道:“奇胲门除了易容术,还精擅稀奇古怪的学问,诸如奇门遁甲,和各种机器消息之类,据说他们祖师是诸葛武候,历代相传,择徒甚严,一代只传一人。”

  谷飞云道:“晚辈听老道长说,他有一个徒弟。”

  醉道人道:“不错,他徒弟年纪和你差不多,哈哈,你没见到他,那是最好了。”

  谷飞云问道:“为什么呢?”

  醉道人道:“此人机警大胆,容易惹事,你们如果凑在一起;没事也会找出事来。”说着已在潭边一块大石上坐下,取上葫芦,拔开塞子,咕嘟咕嘟的喝起酒来。

  谷飞云直到此时,才发现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救人,自然是这时候上山最好了。他取出干粮,吃了个饱,又用手掬着潭水,喝了几口,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然全黑。醉道人站起身叮嘱道:“从现在起,咱们说话就要以传音入密交谈了。”

  谷飞云点头道:“晚辈省得。”醉道人说了声「走」,就举步朝瀑布右首石窟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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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父母脱困

 

  醉道人和谷飞云两人一路西行,第三天由平凉向西,已进入荒凉山区,极目远眺,看到的也只是草原辽阔,群峰插天,那里还有人迹?这条路,谷飞云来过一次,还依稀可以辨认;但醉道人却要他跟着自己走,偏偏舍近就远,不走直径,老远的沿着山脚绕过去。这样的走法,至少走了很多的冤枉路。

  谷飞云忍不住问道:“道长……”

  醉道人不待他说下去,笑了笑道:“这条路,你来过,对不?金母门下,出外办事和回转崆峒,都是必经之路。上次来,你是奉家师之命,堂堂正正去找金母的,路上纵然遇上她门下,也并不在乎,但这回咱们是救人来的,行踪越隐秘越好,碰上她门下,总是不碰上的好。咱们沿着山脚走,目标不大,有人经过,也是咱们先发现人家,人家不易发现咱们。”

  谷飞云点点头道:“道长说得是。”

  中午时光,两人找了一棵大树下休息,吃过干粮,继续往山中走去。他们这样走法,无异绕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才到达南麓。

  这里有一道山涧,流水湍急,没有山径,须踏着大大小小的石块一直往上,此处只有沿涧而上的一条路,极可能会过遇上西凤门下,好在沿途大小石块。一样可以不让对方发觉,是以这一路上依然由醉道人领先。

  谷飞云想起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曾在潭边遇上宇文澜,是她领自己从瀑布下进去的,已经快一年了,她是他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子,印象也特别深刻,这时想起她牵着自己的手,走入黝黑的石窟,眼前也不期浮现起宇文澜娇娆多情的俏影,心中暗道:“不知她现在在那里?”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瀑布前面,醉道人脚下一停,说道:“咱们该歇歇脚再走了。”

  两人脚下加快,不消多时,便已穿出山洞,洞外像一条长廊,上面危石如垒,下临千丈深渊,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行,是盘着山腰向左转去。差幸此时无人出入,不然撞上了避无可避。醉道人一声不作,只是加紧奔行,谷飞云也紧跟着他身后不敢落后。长廊似的石磴,到了尽头,前面有一座小山,山径中间,有一道石级可登岭口。

  醉道人没有朝山径行去,回头说了句:“快随我来。”他这句话是以「传音入密」说的,话声出口,人已飞快的向左闪出,宛如一缕轻烟,朝山径左首飞掠过去。

  谷飞云上次来过,知道岭上有人扼守,醉道长可能要避开扼守的这些人了。心念闪电一动,也立即纵身掠起,跟着过去。醉道人一身武功何等精纯,这一展开轻功,一路飞驰,当真快得如同云飞电掣,谷飞云却也不慢,落后了不过五六丈光景,虽在寒冷天气之中依然沁出汗来。

  醉道人看得微微点头,自己积数十年火候,才能到达这一境界,这年轻人不过短短一年光景,就能追得上自己,不禁暗自替故友感到高兴。不过顿饭工夫,已经绕到峻峰后山,到处乱石嶙峋,积雪成冰。

  醉道人已经停住身形,回过身来,含笑道:“小施主在短短三个月中,能有如此精进,委实难得。”

  谷飞云脸上一红说道:“晚辈勉强跟得上,已经赶出一身汗来了。”

  醉道人笑道:“小施主内功火候稍差,但在年轻一辈中,已经没有人可望你项背了。”

  谷飞云问道:“这里是崆峒后山了?”

  “不错。”醉道人微微颔首,仰望着千寻绝崖,陡壁如削的插天高峰,说道:“从这里上去,正是天池后山,千百年来,从无人迹上去过,咱们为了避开正面的守山四老,只有从这里上去了。”

  谷飞云问道:“守山四老很厉害吗?”

  醉道人道:“守山四老其实并不是崆峒派的人,只是曾受过金母恩惠,答应替金母办一件事情,不料金母就要他们替她守山,曾说只要有人能够接得下他们每人五十招,即可自去,试想以金母的威名,有谁敢上山寻衅。何况像虬髯客尉迟律、竹杖翁竺天佑、霸剑祁浩、开天刀陆南屏四个老儿,武林中接得下他们五十招的人,确也屈指可数,因此也们在山上耽了三十年.还是下不了山。”

  接着又道:“咱们要避开这四个老儿,主要还是为了避免惊动金母,试想咱们就算胜了四个老儿,岂不打草惊蛇,还能救人吗?”

  说到这里,口气微顿,接着道:“这里贫道为了勘察地形,已经来过两次,从这里上去,正好就是金母囚人的幽谷,那是一个大石窟,你父母就被囚在左首两个洞穴之中,咱们上去之后,由贫道替你把风,你进入岩窟,只须用剑劈开铁栅门,即可把人救出,也只要救出你父母,就可堂堂皇皇的从前山出去,这是金母答应过的,不会再有人留难,那时你们只管下山,不用管贫道了。”

  谷飞云道:“道长不和我一起下山吗?”

  醉道人缩头笑道:“贫道不能和他们照面,照了面,金母岂肯放过贫道?所以贫道仍须从此处下来,自会在山外等你们,好了,咱们上去吧。”话声一落,人已点足飞起,一道人影直拔而上,在壁立千仞的陡峭绝壁,宛如蜻蜓点水一般,连续直线上升。

  谷飞云那敢怠慢,缓缓吸了口气,立即施展「龙飞九渊身法」,凌空飞起,笔直拔起七八丈高,在峭壁上略一点足,再继续往上飞起,一个人就像穿云追月一般,接连向上飞去。他还是第一次施展昆仑绝艺,飞登的又是千丈悬崖,那敢有半点分心,是以一路只是不住的提吸真气,划手点足,自己和醉道人相距有多远?都不敢多看上一眼。

  这样足足耗了一顿饭的工夫,才算抵达峰顶,等到翻身而上,目光四顾,却不见醉道人的人影,适时只听他一丝声音传了过来:“小施主还不快去?”

  这一瞬间谷飞云也看清了山顶的地形,自己登上之处正当山岭较低的岭脊,敢情经常有人走动,有一条明显的小径,向南是朝较高的山峰去的,那自然是往天池去的了。东北首山势较低,有一道峡谷,自是金母囚人之处了。

  他不再迟疑,立即循着岭脊小径纵身飞奔下去。奔行了不过一箭来路,已到山坳尽头,迎面果然有一个黑越越的石窟。谷飞云艺高胆大,连看也不看,就举步走入,进入石窟,就有七八级往下的石级,里面豁然开朗,地方竟然极为宽广,当然也极为黝黑。

  他练成紫气神功,目力比从前更强,自可看得清楚,这一瞧,不禁犹豫起来,原来这座洞窟,里首呈圆形,还有五六个石洞,醉道长曾说你父母就被禁在左首两个洞穴之中。但这句话却有了问题,左首、是指自己进入石窟的左首?还是指石窟本身的左首?这是因醉道人从前来过,所以认为已经说清楚了,谷飞云第一次来,对着里首横列的五六个洞穴,就无所适从了。

  闲言表过,却说谷飞云目光一掠,心想:“反正只有两边的两个洞穴,囚禁着爹娘,先看那一个都是一样。”一念及此,立即纵身朝左首那个洞穴掠了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洞穴前面,还有一道铁栅门,锁着一把已经生锈的大铁锁,铁锁上方,还有一方木牌,牌上字迹,依稀可辨,那是:“掌门令牌,任何人不得开启”。

  “这就是了。”谷飞云看得心头火起,呛的一声,掣出紫文剑,举剑就朝木牌上劈成碎片,剑锋划落,大铁锁也当的一声,被劈落地上,他竟犹未尽,再次手起剑落,把铁门也一剑劈开。

  “哈哈。”洞窟中响起一声大笑,同时跨出一个人来。

  不,谷飞云连人影还没看清,突觉执剑右腕一紧,已被那人紧紧握住,同时响起一个苍老声音急急问道:“小兄弟,是她叫你来的,她终于想起老夫了。”

  谷飞云直到此时,才看清这个白发披肩,白须垂胸的老人,满脸皱纹,面貌极为老丑,但目光炯炯如电,盯着自己,一个俱是喜色。一时不觉一怔,爹不会有这么老,那么他不是爹了,望着他迟疑的道:“你……不是我爹。”

  白发老人一脸喜色忽然消失,神色渐黯,说道:“这么说小兄弟是找你爹来的,不是她叫你来的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晚辈是来找爹娘的,前辈快请放手。”

  白发老人放开手,歉然道:“对不起,老夫弄错了。”

  谷飞云道:“前辈既然出来了,那就请快些走吧,晚辈还有事要办。”

  “哈哈,区区铁栅,如何囚得住老夫?”白发老人凄凉一笑道:“看来老夫在这里白耽了五十年,还是得不到她的心,走,老夫是该走了。小兄弟,老夫还是谢谢你劈开铁门,老夫才能出来。”话声一落,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嘹亮摇曳。人已随着啸声,飞出洞窟,划空飞逝。

  谷飞云大吃一惊,心想光听他啸声,这人一身功力,分明已入化境,他说得不错,区区一道铁栅,确实无法困得住他,但他何以要在这里被幽囚了五十年呢?他无暇多想,一个飞旋,扑身朝石窟左首掠去,不过两个起落,就已掠到洞穴前面,这个洞穴,地势略高,约莫有两三级石级,窟前也没有铁栅门。

  谷飞云没有拾级而上,只是躬身轻轻一纵,就低头窜了进去,站停身子,凝目看去,洞窟里面并不深邃,大概只有两三丈深,便到尽头,跨入四五步,左右两边,各有一窟,斜斜相对,洞窟前面,各有一道铁栅门,门上各有一把铁锁,窟内似是有人,但看来并不很清楚。

  金母果然恶毒,虽说两个洞穴,遥遥相对,但被囚禁在里面的人,只能听到声音,根本看不到对方的人。谷飞云早已心情激动,口中大声叫道:“爹、娘,孩儿来救二位老人家了。”

  口中叫着,长剑已迅疾无俦向左挥出三剑,紧接着跨前一步,又向右挥出三剑,这六剑虽有先后,但快到无以复加,只听一阵嗒嗒轻响,左右两道铁栅门和两把大铁锁,悉被劈断。

  两处洞窟中人,自然都听到谷飞云这声大叫,而且铁门、铁锁也被砍断了;只听左首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人?”他只问谷飞云是什么人,却没有走出来。

  谷飞云急忙回过身去,说道:“爹,孩儿是谷飞云,特地来救爹和娘的,你老人家快出来。”他以为和白发老人一样,劈断铁门,爹和娘就可以出来了。

  他话声方落,只听右首洞中一个妇人声音颤声哦道:“是飞云,飞云来救我们了,你爹手脚都被铁链链着,孩子,你快去替你爹把铁链砍断了。”

  左首男子声音道:“你是飞云,好孩子,你娘也被铁链链着,你先去替你娘砍断了。”

  谷飞云听说爹娘原来还被铁链链住手足,心头气愤填膺。立即一步跨到左首洞窟,拉开被砍断了铁栅门,迅速走入,他目能暗视,果然看到里首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蓝袍中年人,须发散乱,几乎连面貌都已看不清楚,双手、双脚,果然被铁链拴着,心头一阵凄楚,中口叫了声:“爹。”剑光连浆,削断了手足上的铁链。

  中年人双手搓了搓,急急说道:“你快去给娘把铁链砍了,要快。”

  谷飞云道:“孩儿知道。”一转身冲出铁栅,又朝对面石窟走去,拉开铁栅门,叫道:“娘,孩儿来了。”

  黑暗中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人,同样被铁链拴着手足,她看到谷飞云走入,因石窟太以黝黑,看不清面目,急着问道:“孩子,你怎么进来的?”

  谷飞云道:“醉道长也来了,就在外面。”两句话没说完,剑光闪处,就已把铁链削断,声道:“娘,我们出去吧。”

  中年妇人含着泪光,凄然一笑道:“醉道长也来了,他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母子两人跨出铁门,中年妇人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丈夫,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哭道:“清辉,这些年苦了你了。”

  中年人张开双手,抱住妇人,凄然道:“素仪,你该高兴才是,现在我们不是出来了吗?孩子也这么大了。”

  席素仪听到丈夫说:孩子也这么六了,登时想起边上还站着已有二十年没见的孩子,急忙拭着眼泪,转身朝谷飞云含笑道:“孩子,娘想了你二十年了,快让娘看看,你……你有多高了……”黑暗中,她有些看不清楚,只是摸到了谷飞云壮健的肩膀。

  谷飞云垂泪道:“娘,我们快出去了。”

  谷清辉道:“飞云,你们不是得到金母允许释放为父两人的?”

  谷飞云道:“孩儿跟醉道长是从后山翻山上来的,不过这个不要紧,金母曾经跟醉道长说过,二十年后,只要孩儿学成武功,把爹娘救出来了,她可以任我们离去。”

  谷清辉道:“那就快些出去吧。”
  
   
  
  三人走出洞窟,走下石级。席素仪终究在石窟勤修苦练了二十年内功,方才在洞窟里面,实在太黑了,现在黑暗度也稍稍好了些,才看清儿子的面貌,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如此俊逸,潇脱颀长个子,心头又喜又爱,一面底声问道:“孩子,你是跟师公长大的,也是跟师公学的武功了?”

  谷飞云道:“是的,孩儿最近才拜在昆仑派岳大先生门下……”话声未落,谷清辉轻嘘一声,说道:“洞外有人来了。”

  谷飞云道:“一共有三个人。”

  席素仪忧怯的道:“那……怎么办?”

  谷飞云道:“娘,不用怕,我们出去,总要遇上人的,不用避他们了。”

  谷清辉颔首道:“飞云这话说得不错,金母当年答应过的,我们既然出来了,就该堂堂正正的下山去,素仪,我们走。”

  谷飞云道:“爹、娘,还是孩儿走在前面领路。”

  席素仪叮嘱道:“孩子,不论遇上什么人,说话要婉转些,千万不可和他们动手。”

  谷飞云道:“孩儿知道。”

  席素仪看他手上还拿着长剑,又道:“你快把剑收起来了。”

  谷飞云依言收起长剑,说道:“爹、娘跟孩儿来。”大步朝窟外走去。

  窟外三人,一路行来,敢情就是朝石窟来的,这三人是三个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每人腰间都佩着一柄长剑,中间那个年约二十三四,其余两人不到十八九岁,走在前面的一个还提着一盏白纱糊的灯笼,灯光极为明亮。谷飞云当先跨出石窟,对方三人也刚走到离石窟三四丈远。

  走在最前面的青衣少女目光抬处,发现从石窟中走出一个青衫少年,不由惊咦了一声叫道:“禁窟中果然有人。”

  这三个青衣少女不愧崆峒门下,从第一个人惊咦出声,三人动作如一,只有锵的一声,三人同时掣剑在手,品字形围了过来。年纪较长的长剑一指,叱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崆峒后山禁窟?”

  谷飞云抱抱拳道:“在下谷飞云,是遵金母二十年前诺言,救我父母来的。”

  在他说话之时,谷清辉也相继从石窟中走出。为首少女看得花容失色,叱道:“你把人救出来了,你们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谷飞云依然朝前走去,含笑道:“咱们用不着束手就缚,烦请姑娘去禀报金母一声,在下已经救出父母,就要下山去了。”

  为首少女听得脸色一变,叱道:“你敢直呼圣母名号,就是死罪。”手腕抬处,刷的一剑,笔直刺来。她这一剑虽是直截了当的抬腕就刺,但剑尖离谷飞云身前三尺光景,已经化作三点寒星,品字形激射而来。

  谷清辉忙道:“姑娘快请住手,听在下一言。”

  谷飞云却毫不在意,回头道:“她不肯住手的。”说话之时,左手抬处?食中二指一下夹住了刺来的剑尖,说道:“在下已经和姑娘说过,这是金母亲口答应过的,只要你们去禀报一声就好。”说完,两个指头一松,放开剑尖。

  为首少女被谷飞云轻易夹住剑尖,早已胀红了粉脸,闻言冷笑一声道:“不用去禀报,圣母早已有谕,擅入禁窟,格杀勿论。”

  谷清辉急忙叫道:“姑娘总该听我解说吧。”

  为首少女冷笑道:“我不用听。”长剑迅疾收转,纵腕一振,剑光乍展,朝谷飞云攻来。另外两个青衣少女,也在同时配合她出手,两支长剑交叉攻来。

  谷飞云听得不禁心头有气,大笑一声道:“好个狂妄丫头,在下好言相告,要你去禀报一声,你不肯禀报,能作得了主吗?”

  他因爹娘被囚禁石窟,还用铁链拴住手脚,心中早已十分愤慨,但因娘一再交代,不可和来人冲突,才强自忍耐下来,这回心头一生气,自然没有好言相对了。他这声「狂妄丫头」,听到为首少女耳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骂她丫头,怎不火上加油,冷厉的喝道:“你死定了。”三道剑光突然连成一片,从三面席卷而至,寒锋砭骨,煞是凌厉。

  谷飞云长剑并未出鞘,只是拿着剑鞘向外扫出。要知他在八个月前,初上天池,也没把四个合攻放在眼里,更何况他现在练成了紫气神功,今非昔比,对方三支精芒飞闪的长剑,电闪云飘,从三面攻到,经他剑鞘这一扫,但听三声清脆的金铁轻响,三位姑娘但觉手腕一震,三支百练金钢长剑已被齐中震断,手中只剩了半截断剑。

  谷飞云举剑一指为首少女,朗笑一声,道:“在下留下她们两个,你可以去禀报了吧?”原来他剑鞘扫出之时,同时也施展「蹴石打穴」,除了为首少女,已把其余两个青衣少女一起制住了。

  为首少女花容失色,方自一怔,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说道:“青雯,后山发生了什么事吗?”

  叫做青雯的为首少女听到声音,宛如来了救星一般,急忙躬来道:“启禀四师叔,有人擅闯禁窟,把人救出来了。”

  “啊。”那娇柔声音惊啊了一声,说道:“我马上就来。”

  席素仪吃惊的道:“孩子,你把这两个姑娘怎么了?”

  谷飞云道:“孩儿只是制住她们穴道,不让她们再出手而已。”

  席素仪轻轻叹息一声道:“唉,你不该震断她们长剑的。”

  为首少女依然手持半截断剑,目光仇视,站在对面没动。不过两句话的工夫,只见一个苗条人影,飘然从前山行来。其实速度极快,眨眼就已走近.那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青衣女子,生得面貌白皙,身材窈窕,长裙曳地,摇曳生姿,风韵极佳,像个大家闺秀。

  为首少女赶紧趋上前去,躬身叫了声:“四师叔。”

  青衣女子目光一注,看到她手上只剩了半截断剑,不禁问道:“怎么,你长剑被人削断了?”

  “是。”为首少女又道:“四师叔,七师妹、九师妹两人还被制住了穴道。”

  青衣女子脸上飞起一丝怒色,轻哼道:“是什么人胆敢到天池来撒野?”

  谷飞云九个月前的元宵晚上,见过青衣女子,这时走上一步,应声道:“是在下。”抬手一招,把两个青衣少女钉在身上的石粒收回,解开了穴道。

  青衣女子目光一注,不觉哼道:“又是你。”那天晚上她剑尖指着宇文澜咽喉,就是被谷飞云一记怪招「捉云手」扣住执剑手腕的,是以印象极深。

  谷飞云正待开口,席素仪道:“飞云,你退下来。”一面走上两步,朝青衣女子叫道:“四师妹,你还认得我吗?”

  青衣女子凝目看去,失声道:“二师姐,是你。”原来金母门下有四个女弟子,大弟子陆碧梧,也是天池的总管。二弟子是席素仪,三弟子是丁令仪,四弟子闻玉音,就是眼前的青衣女子。

  那为首少女听四师叔叫囚在禁窟的女子「二师姐」,心头不禁暗暗吃惊,要知金母门下,门规极严,大家只知道禁窟中囚禁着人,但除了每天送饭的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囚禁的是什么人?不应该知道的事,也从没有人敢问。

  席素仪点着头,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四师妹,总算你还认得我这苦命的师姐,他是小儿飞云,生下来就由醉道长抱去抚养长大,今晚是特地上山来救我和清辉的。这也是师父她老人家二十年前答应过的,只要他能把愚夫妇救出,就可任由我们下山,四师妹请网开一面,让我们下山去吧。”

  闻玉音当年还只有十四五岁,师姐妹中以二师姐为人温婉,是以和二师姐较为亲近,自从二师姐出了事,师父严禁门人前去探望,她心中一直惦念着二师姐,一晃眼就二十年了呀。今晚看到二师姐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子,心头着实不忍,神色黯然,说道:“二师姐,既然师父从前答应过的,那就好了,今晚是小妹负责巡逻后山,这件事小妹只怕作不了主,至少也要让大师姐知道一下。这样吧,二师姐三位先到小妹那里去坐一坐,也好换一件衣衫,梳洗一下,让我和大师姐说一声,不知二师姐意下如何?”

  她说得极为恳切,何况她巡山有责,大师姐是山上的总管,自该让她知道的,席素仪看了丈夫一眼,点点头道:“四师妹……”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听一个冷峻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四师妹,是什么人擅闯后山,把禁窟的人放出来了?”

  谷飞云听出这话声正是这里管事陆碧梧的声音,上次上山来,就是她领自己去晋见金母的。哦,师父说,因她被醉道长「太乙翻天掌」所伤,在金母面前进谗,才把爹娘囚禁在石窟里的,这婆娘可恶。

  闻玉音急忙恭声道:“大师姐,是二师姐出来了……”「嘶」,一道青影快得如同闪电,她话声未落,人已凌空飞落,那是一个四十五六岁,面貌冷峻的青衣妇人,正是金母门下大弟子陆碧梧。

  青雯等三人急忙躬下身去,叫了声:“师父。”青雯是故意没把手中断剑丢弃,为的就是要让师父看到,好替自己作主。

  席素仪也躬着身,说道:“小妹见过大师姐。”

  陆碧梧飞身落地,自然一眼就看到二个门人的长剑都被削断了。她看也没看席素仪一眼,就朝闻玉音冷冷的问道:“是什么人把他们放出来的?”

  谷飞云忍不住应声道:“是在下。”

  席素仪忙道:“大师姐,他是小儿谷飞云。”

  陆碧梧冷峻的目光盯着谷飞云冷冷的道:“谷飞云,无怪我看来眼熟,几个月前,你上山来过。”

  谷飞云抱抱拳笑道:“管事还记得在下,上次在下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晋谒金母而来,今晚乃是在下个人行动,为了救家父、家母来的。”

  陆碧梧问道:“你是从那里上来的?”

  谷飞云道:“前山有四老守山,在下自问只怕接不下他们每人五十招,所以只好从后山上来了。”

  陆碧梧神色一寒,问道:“是什么人指使你的?”

  谷飞云笑道:“前山既然无法上得来,那就只有从后山上来了,这道理任何人都懂,还用得着有人指使吗?”

  陆碧梧厉声道:“是不是那个酒鬼道人指使你来的?”

  “你说南山老人家?”谷飞云忽然正容道:“陆管事,你胆子不小,酒仙南山老人家,就是连尊师都要尊称一声葛前辈,你却叫他酒鬼?”他明知陆碧梧说的是醉道长,故意缠夹到南山老人头上。

  陆碧梧怒声道:“我说的是醉道人,难道不是他指使你来的?”

  谷飞云道:“陆管事这话就不对了,我来救的是生身父母,何用醉道长指使?”

  陆碧梧冷哼道:“你能把他们救出去吗?”

  谷飞云大笑道:“在下不是把爹娘救出来了吗?”这话是有意激怒她的。

  闻玉音叫道:“大师姐……”

  陆碧梧怒声道:“你们下得了山吗?”

  谷飞云道:“为什么不能?”话声出口,只听耳边响起醉道人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小施主,你不是她的对手,不可和她说僵了。”

  果然,这句话把陆碧梧激怒了,重重哼了一声道:“有我在这里,你下得了山吗?不妨试试看?”

  闻玉音急道:“大师姐,这是……”

  陆碧梧哼道:“你不用多说。”

  谷飞云突然敞笑一声道:“陆管事难道要出手拦阻不成?”

  陆碧梧道:“你擅上天池,擅入禁窟,难道我出手阻拦你不得?”

  谷飞云大声道:“你怎不去请示圣母?”

  陆碧梧盛气的道:“我不用请示。”

  “哈哈。”谷飞云这声大笑,以丹田发出,声如裂帛,双目精光暴射,喝道:“不错,陆碧梧,你是圣母门下大弟子,天池管事,但你这般说法,眼里还有圣母吗?”

  席素仪眼看飞云和大师姐越说越僵,几次要待开口,都被谷清辉暗中拉着衣角,要她不用阻止,这回飞云直呼陆碧梧的姓名,她知道大师姐的为人,怕触怒了她不可收拾,忍不住叫道:“飞云,不可无礼。”

  陆碧梧所得大怒,厉声喝道:“小狗,找死。”

  谷飞云心想:“自己这声大笑,金母一定会听到了。”一面正容道:“崆峒派也是名门正派,圣母威震西陲,想不到你居然狐假虎威,在下叫你一声陆碧梧,就是找死,这和黑道中人有何分别?圣母教育了你几十年,你真是愧对师门……”

  几十年来,何曾有人如此辱骂过她,陆碧梧当真被他气疯了,口中厉喝一声:“我就活劈了你。”扬手一掌,直劈而出。

  谷飞云早就料到她有此一着,身形倏然一晃,不闪而进,身形一动,倏然欺进,左手三个指头一撮,一把捉住了陆碧梧右手脉腕,说道:“陆管事想要在圣母脚下行凶吗?”

  陆碧梧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掌势未出,会被谷飞云一下扣住脉腕。尤其谷飞云人在右边,左手又劈不到他,急忙挥手甩出,她不知道谷飞云练成紫气神功,这一挥手,才知人家一身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根本连动也不动。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突听一个苍老声音喝道:“碧梧住手,不可伤他。”这是金母的声音。谷飞云心头有数,傲然一笑,松开三指,人也随着退后。陆碧梧吃了暗亏,口中不得不应了声「是」。

  金母又道:“你把他们带进来。”陆碧梧又躬身应了声「是」。

  谷飞云潇洒一笑道:“在下早已请你们禀告圣母,你们都不肯去禀告,早去禀告了,就没有这场误会了。”青雯三人听得吓白了脸。

  陆碧梧寒着一张脸,冷声道:“你们随我进去叩见圣母。”

  只听耳边响起向醉道人的声音道:“小施主好好应付,就可以没事了,贫道先下去了。”

  话声堪入耳,就听金母喝道:“碧梧,后山还有什么人?给我拿下?”谷飞云听得大吃一惊。

  陆碧梧闻言急忙纵身掠起,这下当真疾如鹰隼,飞扑到岭口,但她总究迟了半步,纵目看去,那里还有什么人影?这就躬身道:“启禀圣母,后山没有人影。”金母哼了一声,就没有作声。

  陆碧梧回身走来,冷声道:“随我来。”

  谷飞云道:“爹、娘我们走。”

  陆碧梧因师父已经转醒,不敢多说,只是一路走在前面。谷清辉眼看自己儿子侃侃而言,不但面折素来出名难惹的陆碧梧,尤其方才一下就扣住陆碧梧脉腕,手法奇突,心中自是十分高兴,这孩子的脾气,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唉,行走江湖,锋芒太露,总是会吃亏的。

  一行四人来至小山顶上,一座精致白石楼宇前面,门前两名青衣少女躬身道:“圣母请管事领他们进去。”

  陆碧梧只点了下头,就昂然直入,再由长廊折入小天井,来至三间精舍前面,才脚下一停,躬身道:“弟子陆碧梧,敬遵法谕,已将席素仪、谷清辉、谷飞云三人带到。”

  里面传出金母的声音说道:“叫他们进来。”只见一名青衣少女随即挑起棉帘。陆碧梧依然走在前面,席素仪夫妇和谷飞云随着走入。室中银灯明亮,金母身穿青缎道装,踞坐在上首铺了虎皮的紫檀雕花椅上。

  席素仪见到师父,慌忙跪到地上,连连叩头道:“弟子叩见师父。”

  谷清辉跟着走上,作了个长揖道:“晚辈谷清辉拜见圣母。”谷飞云跟在父亲身后,也只作个长揖。

  金母目光炯炯,看着跪在地上,蓬头垢面的席素仪,心中不无恻然,再看站在席素仪身后衣衫褴褛,须发散乱,但精神饱满的谷清辉,和他身后少年俊逸,眉宇间紫气氤蕴的谷飞云,这娃儿上次上山来,相距不到一年,他内功似乎又精进了许多。

  陆碧梧站在边上,躬身道:“启禀师父,弟子赶去后山,谷飞云已把二师妹和谷清辉从禁窟中救出,还削断了青雯等三人的长剑,他自己说是从后山上来的,弟子怀疑他是有人指使的……”

  金母没待她说完,截着问道:“我叫你查查有没有人潜伏后山,你仔细查看了没有?”陆碧梧应了声「是」。

  金母哼道:“人家早已走了。”

  陆碧梧听得一怔,躬身道:“弟子认为此人可能是谷飞云的同党。”

  谷飞云道:“在下上山来是救我父母的,何用帮手,管事毫无证据,不可在圣母面前胡说。”

  陆碧梧怒气的道:“你……”

  金母一摇手道:“你站到边上去。”陆碧梧只好应了声「是」,退到一旁。

  金母目有怜惜之色,看看席素仪,缓缓说道:“你先起来。”席素仪应着「是」,站起身来。

  金母续道:“二十年前,你犯我门规,为师才把你囚禁的,至于谷清辉,你在山前跪了三天三晚,老身看在石头和尚份上,已不再处罚,任你下山,你是自愿囚禁在石窟里的。”谷清辉躬身应了声「是」。

  金母目光一抬,朝谷飞云道:“小娃儿,你听清楚了,老身门下犯了门规,老身是不是有权把她囚禁?你父是自愿在石窟囚禁的,他们没有师长同意,私自结为夫妇,触犯我禁条,自是不能说老身把他夫妇擒来,禁闭在石窟之中,此理甚明,老身所以要特别说明这一点,免得外人说我不通情理。”谷飞云不知她说这话的用意何在,自然不好开口。

  金母又道:“上次你奉葛前辈之命前来,还记得下山之时,老身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谷飞云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道:“原来当日她要四个青衣少女用剑试了我一招,虽说是要看看自己在品酒会上遇到的四个青衣少女使的是不是「崆峒剑法」?但她也看出自己使的「剑遁身法」,出至师祖,)所以才说从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就是为了防自己来救爹娘了。”心中想着,一面答道:“圣母当日曾说从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

  金母哼道:“你记得就好,那么今晚潜上后山,擅闯禁窟,还削断我崆峒门下再传弟子三支长剑,你自己说该当如何?”她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席素仪吓得心头一颤,急忙扑的跪了下去,颤声道:“求求师父,念他年幼无知,饶恕了他……”

  谷飞云没待金母开口,一手扶着娘道:“娘快起来,圣母是讲理的人,孩儿如果有罪,娘求她也没用,孩儿如果无罪,娘又何用求她老人家?”随着话声,居然把娘扶了起来。

  金母看的暗暗点头,忖道:“这娃儿果然胆色过人。”一面点头道:“你起来,为师倒要听听你儿子如何说法?”

  席素仪低头道:“多谢师父。”一面朝谷飞云叮嘱道:“圣母面前,你不可以乱说。”

  谷飞云含笑道:“娘只管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接着朝金母拱拱手道:“圣母要在下自己说,该当如何?在下认为完全遵照圣母指示行事,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圣母垂察。”

  金母看他强辩的可笑,话声也缓和下来,说道:“你说今晚潜上后山,擅闯禁窟,削断我三个再传弟子长剑,都是老身指示你这样做的?”

  “也可以这样说。”谷飞云接着解释道:“圣母上次曾告诉在下,从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在下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再来。但在下身为人子,一旦得知生身父母被囚禁在崆峒天池,纵是龙潭虎穴,粉身碎骨。也非要把爹娘救出来不可,这是人之常情,就算圣母有不准再上天池之言,在下自然也要冒险一试……”

  金母看他侃侃而言,老实说心里也不禁有些喜欢,问道:“那怎么能说老身指示你的呢?”

  谷飞云道:“二十年前,在下初生之时,圣母曾经说过,等此子长大成人,练成武功,只要上得天池.救出他父母、自可任他们离去。在下就是相信圣母言出如山,所以才敢偷偷的从后山上来,削断铁锁,救出家父母,此一行动,完全遵照圣母二十年前的指示行事。”金母点着头,「唔」了一声,似乎已同意了。

  陆碧梧在旁道:“但你削断崆峒门下长剑,又如何说法?本派规定,任何人削断本派弟子长剑,即是藐视本派。除非此人能胜过被削断长剑之人的师长,否则就当自断一臂,以表示向本派谢罪之意,由你自己选择。”

  谷飞云看她有意挑拨,心头怒极,目中精芒直射,凛然喝道:“陆碧梧,你因昔年伤在醉道长一掌之下,心怀仇恨,把这笔帐记到家母头上。二十年前,家父跪了三天三晚,祈求圣母恕罪,圣母本来已有允意,就是你进了谗言,才害得家父母被囚禁石窟,达二十年之久。
  今晚在下遵奉圣母昔年指示,上山救出家父家母,走出石窟之际,就遇上你门下青雯等三人,在下请她们禀报圣母,她们不但不肯禀告,同时三支长剑分向三面攻来,我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挨她们三剑,尤其你门下,出手毒辣,我如果不还手,岂不白白送了性命。但在下为了尊重圣母,并未拔剑,只是用剑鞘挡了她们每人一剑,因她们争功心切,用力过猛,才被震断的,在下几时削断崆峒门人的剑了?
  陆碧梧,你在圣母面前挑拨,是没有用的,若要论罪,你门下今晚欺瞒事实,不肯禀报,都是你平日教导无方,欺上蒙下所致。后来你见到在下,又一再刁难,在下要你向圣母请示,你狂妄的说:「我不用请示」。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管事而已,竟敢妄自尊大,以为独揽大权,你眼里还有圣母吗?崆峒派如果还有门规的话,像你这样目无尊长,欺师蒙上,该当什么罪,在下外人,并不清楚,你自己说吧。”

  陆碧梧被他在师父面前戟指着数说自己罪状,几乎被气炸了心,但又无可反驳,眼看金母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心头更是机伶一颤,急忙躬身道:“师父……”

  金母冷然道:“不用说了,为师二十年前,答应过他们,让他们下山去吧。”一面朝谷飞云道:“小娃儿,老身念你一片孝心,震断崆峒门下长剑之事,不和你计较,今后再遇上崆峒门下,不可如此鲁莽出手了,好了,你们去吧。”

  席素仪听得如蒙皇恩大赦,扑的跪倒地上,一连磕了几个头,说道:“多谢师父恩准,弟子叩别了。”

  谷清辉一直站在妻子身旁,这时也拱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圣母大恩,在下告辞了。”

  谷飞云也跟着拱手道:“多蒙圣母谅察,在下感激不尽。”只见一名青衣少女从外走入,在陆碧梧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金母抬目道:“为师已经知道了。”话声未落 突听一阵清越的当当之声,传了进来。这是击撞云板之声,连续响了九声。金母白皙的脸上,刹那之间变得十分愤怒,沉喝道:“碧梧,你迅速查明,是什么人闯上山来了?”

  话刚说完,陆碧梧还没说话,只听一个苍老声音从远处传来:“金凤,你守山四老,也不过如此,快出来见我。”

  金母沉哼一声,站起身道:“你们随我出去。”她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金母是由四名青衣侍女前后伺候着,前面两人手持宫灯前导,后面两人一持古玉如意,一持古式长剑随行。陆碧梧紧跟着她们身后而行,谷清辉、席素仪、谷飞云三人也只好跟了出去。

  出了白石楼宇,走下宽阔的白石阶级,只见二十来名青衣少女一手高挑白纱灯笼,一手伏剑,雁翅般排列在登山石级前面,中间站立着金母门下三弟子瘦高的丁令仪、和身材窃窕的四弟子闻玉音,两人同样手持长剑,严神戒备。

  小山对面一共只有七个人。前面一个是头银发,脸色红润老妇人,身穿银白道装,手持乌木拂尘,无论脸型,身材,和金母生得一般无二,只是满脸怒容,双目精光炯炯,森寒不可逼视。她身后站着三个门人,两个是身穿青布道袍的中年道姑,背负长剑,手持拂尘。

  另一个则是一身劲装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画,娇婉可人,她就是宇文澜。另外还有四名青色劲装少女,手持纱灯,其中一个手上还抱着一个人,不知是谁?金母走下石级,丁令仪、闻玉音慌忙躬身施礼,叫了声:“师父。”

  金母目光扫动,问道:“本山弟子可有人负伤?”

  丁令仪还没开口,对面的银发老道姑已经开口了:“我还不屑以大欺小,伤你门下徒弟。”

  金母目光一抬,沉声道:“金鸾,你来得正好,你不来,老身也正要去找你,八九个月前,你假冒老身名义,掳了一个姓许的女娃儿。以致南山老人怀疑到老身头上,要谷飞云专程找上天池,跟老身要人,老身派门下弟子下山调查,又遭你凌辱,这笔帐咱们正该好好的算一算。”

  “算帐,嘿、嘿,咱们要算的帐可多着呢。”银发老道姑金鸾冷声道:“当年先师把咱们抚养长大,本来以为你我是孪生姐妹,可以同心协力,发扬崆峒派,那知你从小心胸狭窄,处处与我为难,势如冰炭,以致先师临终之时,为了顾虑你我二人,终难共处,才有意要你我分领东西崆峒门户。怎知你矫传先师遗嘱,自领崆峒掌门,逼我离开崆峒山,欺师灭祖,不顾同胞之义,残害同门,我隐忍了几十年,这笔帐要不要算?”

  谷飞云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问:“原来她们是同胞孪生姐妹,一个叫金凤,一个叫金鸾,无怪面貌如此之像。”

  金母怒声喝道:“住口,当年先师原本想令你我二人分领东西崆峒门户,后来是你自己不识廉耻,假借老身之名,勾引闻野鹤,触犯门规,我只要你离开崆峒,已经宽恕了你……”

  “哈哈。”金鸾忽然仰天大笑,说道:“金凤、你真是蛇蝎居心,当年是你,只下了一次山,就把闻野鹤勾引上了,人家对你一片痴情,你却爱在心里,为的是怕触犯门规,当不了崆峒掌门,才不敢拿出真心来,害得人家在山下苦等,几次把我错当了你,我是一番好意,才劝他离去,死了这条心。
  恰巧被你看到,吃了飞醋,因嫉妒成恨,在师父面前进谗,师父面前我已经解释清楚,不料师父死后,你就以此为借口,逼我离开崆峒,我自知武功不如你,只好忍辱下山,没想到事隔六七十年,你还怀恨在心,诬蔑于我,你才寡廉鲜耻,灭绝人性。”两人已经是八九十岁的人,居然把五六十年前的桃色纠纷,在双方徒弟、徒孙面前互相指责不休。

  谷飞云突然想起,今晚在石窟中放出来的长发老人,不知是不是她们口中的那个闻野鹤?

  金母冷冷一哼道:“老身知道,你今晚是来找闻野鹤的,不错,他就被老身囚禁在后山。”现在谷飞云证实了,石窟中放出来的白发白须老人,果然是闻野鹤。

  金鸾冷笑道:“你囚禁闻野鹤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今晚我是为我徒儿找你讨公道来的?”

  金母冷然道:“你徒弟关我什么事?”

  金鸾怒声道:“我徒弟许兰芬,当选西凤状元,你自号西凤,自然犯了你的忌讳,八个月前,你派两个徒弟下山,到处追查许兰芬,要把她带回天池,我因她已列我门墙,自是不容有人欺侮,教训了你们两个徒弟,是因为她们目无尊长。没想到她们居然把这笔帐记到许兰芬的头上,趁许兰芬每三个月回家探亲一次,竟向她暗下毒手,你还算是一派掌门吗?”

  谷飞云听得心头猛然一跳,许兰芬遭了毒手,不知她有没有性命危险?他一念及此,忍不住朝金鸾身后一名青衣女子手中抱着的人望去,心想:“不知会不会是她?”

  金母愕然避:“老身几时对你徒弟暗下毒手?”

  金鸾厉声道:“不是你,就是你门下徒弟干的了。”

  金母道:“何以见得?”

  金鸾冷笑道:“崆峒武学中,有一种先师认为太以阴毒,告诫门人不可练习,你却偷偷练成的是什么功夫?”

  金母道:“你说的是透骨阴指?”

  谷飞云心中暗道:“自己曾听南山老人说过。当年师父曾伤在金母透骨阴指之下,金母也被师父一记天星掌击成重伤。师父也说过,当年他老人家还没练成紫气神功,连太清真气也抵挡不住,是极厉害的旁门阴功,透骨阴指惟有紫气神功,可以把它化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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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姊妹斗气

 

  金鸾怒声道:“你终于承认了。”

  金母道:“透骨阴指是崆峒武学,老身身为崆峒掌门,练成本派武功,何足为奇,但许兰芬决不是崆峒门下所伤。”

  金鸾道:“你这话有谁相信。”

  金母道:“老身说不是,就不是,用不着你相不相信。”

  金鸾道:“好,那么你倒说说看,除了你们,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会使透骨阴指的呢?”

  “应该没有了。”金母抬目道:“你叫她们把姓许的娃儿抱过来让我瞧瞧。”

  金鸾道:“你能救她?”

  金母道:“透骨阴指击中人身,阴寒入骨,无药可救,所以先师要告诫门人不可练习,但老身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中了透骨阴指?”

  金鸾哼了一声,回头吩咐道:“你们把小师妹抱过去,让她瞧瞧。”那抱着许兰芬的青衣少女,依言一直走到金母面前,才把裹在许兰芬身外的一条棉被打了开来。

  谷飞云站立较远,他不好走上前去,但凝足目力看去,只见许兰芬双目紧阖,脸色苍白之中,好像隐隐笼罩了一层黑气,气息十分微弱,心中不禁为之恻然。金母伸出手去,拿起许兰芬的手腕,按了一回脉,脸色凝重,缓缓的道:“她果然被透骨阴指所伤。”

  金鸾问道:“是不是没有救了?”

  金母道:“普天之下只有练成九阳神功的人,替她打通十二经络,奇经八脉,才能有救,但九阳神功失传已有百年之久了。”

  金鸾朝那青衣少女喝道:“你把小师妹抱回来。”她等青衣少女退下之后,目光一抬,厉声道:“很好,金凤,那你就交出用透骨阴指击伤我徒儿的人来。”

  金母嘿然道:“我已经说过这女娃儿不是我门下的人击伤的,何况我门下三个弟子,没有人练过透骨阴指。”

  金鸾道:“那就是你出手的了?”

  金母怒哼一声道:“如果是我击伤的,这女娃儿三天前就没命了,击伤她的人,不过只有两三成火候,难道你会看不出来?”

  金鸾怒声道:“我不管这些,透骨阴指是你独门武功,你狡赖也没有用。”说到这里,回头问道:“徒儿,为师来的时候,说过什么?”

  侍立她背后左首一个中年道姑道:“师父说的,如果金母不交出凶手来,就要她门下两个徒弟抵命。”

  金母盛怒道:“好狂的口气,金鸾,我徒弟都在这里,你来试试看?”

  金鸾道:“今晚我本来就是找你算帐来的,金凤,你给我下来。”

  金母目色金芒,厉笑道:“很好,咱们几十年的旧帐,自该作个了断……”

  谷飞云眼看两人渐渐说僵,这一情形自然是立时就要动手,但这一动上手,那里还会再顾许兰芬的生死?他心头一急,不觉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两位只顾意气用事,就这样不顾许姑娘的死活了吗?”

  金母沉喝道:“你给我闭嘴。”

  金鸾目光一注,敢情她方才并没发现谷飞云,这时不觉轻咦一声道:“你是谷飞云?什么时候投到崆峒门下来了?”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是救我爹娘来的,并不是崆峒门下。”

  金母沉喝道:“谷飞云,你们三个马上给我滚。”

  谷飞云拱拱手道:“圣母请歇怒,这位许姑娘身中透骨阴指,无药可救,你老方才说过只有练九阳神功的人才能救她,但九阳神功失传已有百年,这是说许姑娘已经没有救了是吗?”

  “不错。”金母道:“阴寒入骨,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谷飞云又朝金鸾拱拱手道:“不知圣母可否让在下试试?”

  金鸾看着他,不信的问道:“你练过九阳神功?”

  谷飞云躬身道:“在下练的不是九阳神功,只是想试试而已。”他是想起师父说过:透骨阴指专破各种气功,连昆仑派的太清真气都挡不住,只有紫气神功可以把它化解于无形。因而忽发奇想,紫气神功能把透骨阴指化解于无形,那么中了透骨阴指的人,阴寒入骨,施展紫气神功,也应该可以化解的了。

  金母当然不信谷飞云小小年纪,能够把入骨阴寒从骨内消散。谷清辉、席素仪夫妇更感意外,试想连金母姐妹二人,都有七八十年修为的人,都无法施救,谷飞云竟然说出想试试的话来。他当着金母姐妹二人,自然不会一点把握都没有,就信口开河,不知他跟他师父练了什么的神奇功夫?

  金鸾点头道:“你试试也好。”一面朝那青衣少女道:“你把她抱过来。”青衣少女依言抱着许兰芬朝谷飞云走来。

  宇文澜也跟了过来,她低声的叫道:“谷大哥,你真的能救许师妹吗?”

  谷飞云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她?但没有人能救她,试试总比没人试好。”

  宇文澜问道:“我能帮得上忙吗?”

  谷飞云走到池边,席地坐下,说道:“你和这位姑娘把她扶着背向我坐好就好。”青衣少女已把抱着的人放下,用棉被铺在地上,然后和宇文澜一左一右扶着许兰芬在谷飞云面前盘膝坐好。

  谷飞云赶紧缓缓闭上眼睛,伸出右手,按到许兰芬「百会穴」上,运起紫气神功,缓缓朝她「百会穴」输入。这时金鸾也早已走了过来,她门下的弟子也全都跟了过来。金母依然站在第一级石阶之上,但她一双金光熠熠的目光,紧盯着谷飞云,心中暗道:“我还当你跟石头和尚练了什么佛门神功,原来也只是普通运气而已,这样如何能治得好透骨阴指的伤?”

  谷飞云一心运气,把紫气神功源源输入,他这一着,便真给他使对了。要知紫气神功,载之紫府,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的的乾天真气。当年道教祖老子骑青牛,入函谷关,才有东来紫气满函关之说,比之九阳神功不知要高出多少?许兰芬经谷飞云输入紫气,本来苍白中隐隐透着黑气的脸上,现在黑气已经渐渐的消失了。

  金鸾一霎不霎盯着两人,自然看出来了。她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这小娃儿果然有些门道,自己练了几十年功,即一点迹象也看不出来,不知他练的究是何种神异功夫?”
  
  不过盏茶工夫,许兰芬口中嘤咛一声,忽然睁开眼来。也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一个极熟的声音说道:“许姑娘,你坐着不可动,还须继续运功。”她蓦地想起来了,这声音岂不是自己朝思暮想为他憔悴的谷大哥?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叫道:“谷大哥,我好好的没有事呀。”

  她这一嚷,听得金鸾大喜过望,急忙叫道:“兰芬,先别说话,你是中了透骨阴指,谷小兄弟正替你疗伤,你运多一会气才好。”

  “咦,师父也在这里,徒儿真的好了呀。”许兰芬目光溜动,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谷飞云收回抵在她头顶「百会穴」上的手掌,说道:“你说好了,大概真的没事了。”

  金鸾问道:“你不知道她好了没有?”

  谷飞云没有站起来,仰脸道:“在下只会运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许姑娘,我看还是再运一会气的好。”

  许兰芬脸上绽起一片欢愉之色,站起身道:“谷大哥,我真的好了,身上感到流动着一股暖气,好像轻飘飘的,很舒服,不用再运气啦。”

  谷飞云听她这么说,也就站了起来,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宇文澜喜孜孜的道:“谷大哥,你真的替许师妹治好了。”

  金鸾也流露出一脸笑容,说道:“谷小兄弟,真是亏你的,真把透骨阴指给治好了。”

  谷飞云道:“在下功力有限,方才金母说过,击伤许姑娘的指力,不过二三成火候,所以才治得好。”

  金母眼看谷飞云果然把许兰芬治好了,心头自是十分惊异。心想:“这小娃儿使的是既非九阳神功,如何能治得好透骨阴指呢?哦,他既能运功化去已经深入骨髓的阴寒,那么一定也是克制透骨阴指的功夫了。他这是什么功夫,从那里学来的呢?还好他娘是自己徒儿,谅他也不敢和自己作对。”

  一面蔼然的笑道:“谷飞云,你小小年纪,能够把入骨阴寒化去,当真难得的很,很好。”一面朝席素仪道:“素仪,你有这样一个好儿子,为师也替你高兴,你们定居之后,可时常上山来看看为师。”

  席素仪因师父对自己的态度完全转变了,心头也暗暗高兴,连忙躬身道:“弟子会的。”

  金母目光一抬,问道:“许兰芬,你在什么时候被人偷袭的?”

  许兰芬道:“我不知道,那天的情形,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金母又道:“那一天也想不起来吗?”许兰芬摇摇头。

  字文澜接口道:“大概有五天了,许师妹五天前回家去的,三天前在凤县附近昏倒,不省人事……”

  金鸾不待她说不去,沉声道:“怎么,你要查使透骨阴指的人?这个不劳费心,他敢对我徒儿下手,我不会放过他的。”一面回头道:“徒儿,咱们走。”

  金母嘿然道:“金鸾,你率领徒众上山来大闹了一阵,说走就走吗?”

  金鸾道:“你待怎的?”

  金母微哂道:“你有胆量上天池寻衅,自然有备而来,你总知道该如何的了?”

  金鸾盛气的道:“天池我不能来吗?好,你只管划下道来,我无不奉陪。”

  “这还差不多。”金母徐徐的道:“你不是带着门人来的,这样吧,咱们先要门下弟子上场,看看是你调教的徒弟行,还是我调教的徒弟行,他们如果分不出高下来,再由咱俩出手,你看怎么样?”她这番话当然是另有心机的。

  她和金鸾不但是孪生姐妹,而且还是同门学艺的师姐妹,本来你会的我也会,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双方已有数十年不见。金鸾敢在数十年后的今天,找上天池,显而易见,她若无惊人之艺,决不会自己送上门来,先由双方徒弟出手,正可看看她的武功底细。

  另外还有一点,本派透骨阴指,先师禁止门下弟子练习,是因为中人无救,太过阴毒。几十年来自己并没有传给门下弟子,倒并不是因指功阴毒,是因为这种指功,是本派武功最厉害的一种武学,传给了门人,师父会的,徒儿全会了,一旦有了贰心,师父岂不对她束手无策?

  方才听了宇文澜的话,许兰芬是三天前在凤县,被人用透骨阴指所偷袭负的伤,三天前,不是陆碧梧正好下山去办事吗?打从金鸾说出她徒弟遭人用透骨阴指击伤,自己就怀疑到陆碧梧了。因她为人好强,也最工心机,她可能就知道本派有透骨阴指这项功夫,但她从没问过自己,而且透骨阴指口诀心法,就放在自己房中。

  她身为天池管事,经常在自己房中进出,自然也早就看到了,有心偷学,可说极为方便,从种种迹象推想,她瞒着自己偷学透骨阴指的成份极大,只是她何以要向许兰芬下手呢?要她和对方徒弟先出手,也正好看看她近年功力精进如何了。

  金鸾听她说出先由双方门下弟子出手,自然听得出金凤的用意,是想先看看自己武功路数。她想得没有金母多,闻言点头道:“好,我完全同意。”

  金母稍微别过头去,朝站在自己左首的陆碧梧吩咐道:“碧梧,你出去接她门下几招吧。”

  陆碧梧躬身领命,举步走出,冷冷的道:“你们那一个下场?”

  金鸾连头也没回,手中乌木拂尘朝前一指,说道:“乘凤,你下去会会她。”原来她自称西崆峒圣母,门下共有八个弟子,都是山下孤儿,大弟子叫乘凤,二弟子叫控凤,年纪较长,其余六个是近几年收的,都很年轻。

  宇文澜是凤县人,她祖父是一方财主,乐善好施。当年金鸾离开天池,来至凤县,全仗宇文澜祖父接济,等金鸾成为一派宗主,开派收徒,才收了他孙女为徒。今年初,许兰芬当选西凤状元,她因金母自号西凤,为了要气气金凤,所以把许兰芬收到门下,是她的第十个弟子。乘凤、控凤,都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所以和师父一样,改穿了道装。

  闲言表过,却说乘凤躬身应了声「是」,左手中指挂着一支乌木拂尘,缓步走出,目光冷峻,望着陆碧梧问道:“你要如何比试?”

  陆碧梧扬手掣出长剑,冷冷的道:“你不是带着剑吗,咱们自然是在剑上分个高下。”乘凤抬手抽出长剑,左手拂尘朝前一挥,说了声:“请。”但却并没出手,只是凝立不动。

  陆碧梧因人家说了「请」,她也不得不说「请」字,但「请」宇出口,身随声发,飘然欺上,长剑快若流星,疾刺而出。她出手果然不凡,探手点出,不见她振宛抖剑,却一下就幻起一排五支剑影,挟着五道森森寒锋,一齐刺到。崆峒剑法一记「五弦齐挥」,使得既凌厉,又漂亮。

  乘凤却也深得剑术要领,你不动,她也不动,你一动,她就动得更快,只见她身形轻轻一旋,避开正面,从她身边飞起一蓬白烟,迎着陆碧梧五支剑影撒来。这蓬白烟,竟是她左手摔出的拂尘,千百根绕指柔丝,一齐朝剑上缠去,同是白练乍吐,一道剑光也激射而出,随着她旋身之际,朝陆碧梧左太阳穴点去,这一招「寒梅点春」,同样使得出入意外,漂亮已极。

  陆碧梧的长剑当然不会被对方缠住。她轻身飞起,剑使「物换星移」,五支剑影一闪而没,化作一点寒星,袭向乘凤的后脑。乘凤身形再次轻旋,长剑斜挑,使了一招「星月交辉」,剑光像一弯眉月,迎着对方刺来长剑挑起。

  她左手一蓬拂丝突然掐得笔直,抬手送出,这是一记拂法中的「黄蜂返巢」千百缕劲丝,反袭陆碧梧胸口。她方才是以拂尘迎对方长剑,以长剑攻敌,倏忽之间,却以长剑封架对方长剑,却以拂尘攻敌,变换之快,当真令人莫测虚实。

  陆碧梧上手之初,只知对方拂尘是用来封架的,没想到她这招居然用拂尘攻来,一时之间,竟被逼得后退了一步。这下可把陆碧梧激怒了,口中冷嘿一声,一退即上,手腕连振,剑光飞洒,一口气攻出五剑。双方都是练剑数十年的高手,虽然各自抢着进攻,但人影闪动,剑光纷披,却听不到一点剑剑交击之声。

  金母目光炯炯,看着两人动手情形,心中暗自忖道:“金鸾这几十年,果然一直用心要对付我,光看她徒弟这手剑法,虽然还是脱不出崆峒招数,处处却以崆峒剑法作为敌人,寻求破解之法,这两人功力悉敌,看来陆碧梧在剑法上,很难胜得了她。不过这样也好,陆碧梧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自知剑法上不易求胜,就要以掌指为辅,只要使出指法来,不论你如何掩饰,如果偷练过透骨阴指,即使不使,也一样瞒不过我的眼睛。”

  金鸾对两人这一战,当然也看得很仔细,眼看陆碧梧一手剑法,纵然造诣极深,但还是崆峒剑法,并无新奇变化,自思乘凤已足可应付。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忖道:“金凤妄自尊大,号称西凤,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这套剑法,在江湖上虽可称雄,要用来对付我西崆峒圣母,就并不见得管用。”想到这里,脸上不禁微有笑意。

  就在此时,但听三声急骤的金铁狂鸣,两支长剑猛力撞击,飞起一串火花,原来两人久战不下,心头冒火,才会硬打硬砸起来。陆碧梧放手攻出三剑,左手抬处,相继劈出一掌。这一掌去势悠然,带起一片轻风,朝乘凤迎面拂来。

  唐人有一句诗:「吹面不寒杨柳风」,用来形容这片轻风,实在是最恰当也没有了,掌风有如此轻柔,那就是崆峒派的「天池水面风」了。乘凤看她举掌拍来,也毫不怠慢,左手拂尘陡然朝前拂出。她是西崆峒圣母金鸾的首徒,金鸾数十年来,耿耿于怀的就是如何对付金凤?「天池水面风」,虽是金凤独创的神功,实则是从崆峒无形神掌化出来的。

  「无形神掌」必须有十二成内功火候,方可练习,但一个人的内功要练到十二成火候,非有五十年以上的勤修苦练不可,因此,能练成「无形神掌」的人,可说少之又少。金母把无形神掌简化了许多,使门下弟子只要有五成内功火候的人都可以练习,名之为「天池水面风」,当然威力也比无形神掌弱了许多。

  金鸾为了破解「天池水面风」,创出破风三式,以拂尘使出,专破掌风,所以她门下弟子,年纪稍长的,左手都执着拂尘。这时陆碧梧使出「天池水面风」,乘凤也及时施展「破风三式」,但见她拂尘扬起,千百缕拂丝,忽然间宛如春云乍展,如幕如幔,一下挡住了迎面吹来的轻风。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乘凤在一片拂丝把对方劈来的风堪堪挡住之际,左手拂尘突然迅疾无伦的朝外一圈,左手一沉倏扬,本来散成一片的拂丝,忽然根根直竖,宛如千百支尖椎,闪电的朝陆碧梧激射过去。「破风三式」真当疾如迅雷,前面两式,一挡一圈,已把掌风引出,第三式是追击,以攻还攻,攻敌不备,这三式可说专破天下掌风的招式,亦无不可。

  陆碧梧掌势出手,竟然被她拂尘引出,心头不由一怔,闪电之间,急忙一收真气,收回拍出去的掌风,身形随着右旋而出。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双方动作如电,乘风千百缕拂丝直射过去,陆碧梧也及时向右旋出。

  就在此时,乘凤突觉自己射出的拂尘,突被一围无声无息的暗劲,拦腰撞上,震得自己左腕一麻,若非拂尘柄上有细绳悬挂在中指上,这一记几乎被她震飞出去,心头一惊,急忙后退了一步。陆碧梧这一记「无形掌」虽然只有五六成火候,但一击得手,精神陡振,右手长剑化作一道匹练,乘势追劈过去。

  乘凤岂甘示弱,长剑一抡,迎着劈出,两剑相交,发出「当」的一声金铁狂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依然半斤八两,难分轩轾。陆碧梧心头发火,冷哼一声,一退即上,又是一剑直劈过去。乘凤同时跟着欺上一步,举剑硬接。这一剑当然又是一声金铁狂震,两人谁也不肯让谁,于是第三剑、第四剑,连续劈击而出,两人之间,也接连响起了震慑人心的金铁交鸣,一串串火花,从两支长剑上进飞而出哩。

  金母眼看陆碧梧一记无形掌只有五六成火候,心头稍稍释怀,由此可以证明陆碧梧并未偷学「透骨阴指」了。金鸾也在此时,眼看两人连拚了五六剑,依然功力悉敌,就是再拚下去,也未必分得出高下来,这就沉声喝道:“你们住手。”激战中的两人听到喝声,果然立时住手。

  金母冷声道:“你可是想和我动手吗?”

  金鸾道:“不错,她们两个再打下去,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自然只有你我一决胜负了。”

  “很好。”金母冷声道:“碧梧,你回来。”陆碧梧躬身领命,收剑退下。

  金母右手向后一招,站在她背后的一名青衣少女,立即双手捧上一柄古剑。金母伸手接过,人已朝前跨出,冷然道:“金鸾,你自称西崆峒圣母,不知剑上造诣如何?”

  金鸾也迎前走上,冷笑道:“我西崆峒门户,乃是遵奉先师遗命创立,你不是也自称圣母吗?你可以称,我自然也可以称了,至于剑上造诣如何,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金母冷哼一声,呛的一声掣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喝道:“你拔剑。”她这一掣出长剑,大家都可以发觉她全身都在散发出浓重的杀气,就是站在稍远的谷清辉夫妇三人,都可以感到森寒之气。

  金鸾右手抬处,也呛的一声,飞起一道寒光,手上同样是一柄寒光熠熠的好剑,这一横剑当胸,她一身白色道袍,无风飘忽,也同样充满了肃杀之气,抬目道:“金凤,咱们谁也不用客气。同时发剑好了。”

  金母看了她一眼,冷然道:“好。”这一声「好」字出口,但见两道匹练般的剑光,同时飞起,向对方激射过去。

  这一刹那,双方身后观战的人,但觉剑光奇亮刺目,寒气砭肤,根本看不出两人这一剑的招式。不,不止一招,两道剑光矫若神龙,一往一迎,似纠似缠,起伏盘旋,除了嘶嘶剑风,弥漫着如雾如霏的白气,已经笼罩了两丈方圆。因为听不到剑剑交击之声,是以分不清两人发出第一剑之后,究竟已经各自使出了几招剑法?

  连金母的首徒陆碧梧也看不清楚,她一张清峻的脸上,不禁为之变色。所有观战的人中,只有谷飞云练成紫气神功,一双炯炯目光,可以透过两人身外所笼罩的一层薄雾,看得清清楚楚。他发现金母和金鸾两人使的剑法,和方才陆碧梧、乘凤两人使出来的,并无多大差异,只是比方才两人使得精纯熟练而已,任你变化精奥,依然脱不出崆峒剑法的路数,更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只不过是两人修为的功深,每一剑都凝聚了双方深厚的内力,从剑上散发出浓重的剑气来。这份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普通人只怕连一剑都接不下来!不,只要进入她们一丈之内,只怕连一身衣衫都会被剑气绞成粉碎。

 

  就在此时,陡听一声苍劲的大笑,宛如天外飞来,紧接着又是呛呛两声金铁狂鸣,两道匹练般纠缠的剑光和漫天剑气,倏然尽敛。大家方觉眼前一暗,就听金母怒声道:“你来作甚。”

  那苍老声音大笑道:“哈哈,你们两个已是九十出头的人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众人凝目看出,只见金母和金鸾两人之间,竟然多出一个白发披肩,白须垂胸的高大老人。这人貌相既老且丑,但一双目光在黑暗之中,却比寒星还亮。这人,正是谷飞云从石窟中放出来的老人——闻野鹤,他炯炯目光盯着金母,含笑道:“老夫今晚终于出来了。”

  金母虽然寒着一张脸,但怒意渐减,冷冷的道:“你既已出来,就该走了,还挡什么横?”

  “哈哈。”闻野鹤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是已经走了,但行到百里之外,才想起一件事,非赶回来不可。”

  金母冷声道:“你还有什么事?”

  闻野鹤道:“老夫是一位小兄弟放出来的,他放出老夫来,你岂会放过他……”他是不放心谷飞云才赶回来的。

  金母哼道:“他是我徒儿的儿子,老身岂会难为他?”

  “哈哈,如此就好。”闻野鹤目光一转,看到谷飞云不觉洪笑一声,朝谷飞云走去,说道:“小兄弟,老夫方才匆匆一走,忘了问你姓名,才从百里外赶回来,总算小兄弟还没走。”

  谷飞云连忙抱拳道:“老前辈……”

  他只说了三个字,闻野鹤就拦着道:“什么老前辈,老夫是小兄弟救出来的,咱们就平辈论交,你就叫老夫一声老哥哥好了。”

  谷飞云惶恐的道:“这个晚辈如何敢当?”

  只听耳边响起金母的声音说道:“闻老头是个直肠子的人,他叫你叫他老哥哥,你就叫他老哥哥,不用和他客气。”

  闻野鹤怫然道:“这么说,你小兄弟是不愿和老夫交朋友了?”

  谷飞云听了金母「传音之密」的话,连忙抱拳道:“老哥哥吩咐,晚辈自当遵命。”

  “哈哈。”闻野鹤听得大喜,笑道:“你叫我老哥哥了,还自称晚辈吗,哦,小兄弟,你还没告诉老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谷飞云躬身道:“小弟谷飞云。”

  闻野鹤大笑道:“你是闻野鹤的小兄弟,天下武林,就没有人敢欺侮你了,哈哈哈哈。”一道人影已经随着笑声,向遥空投去,瞬息不见。

  金鸾抬目道:“金凤,你也没胜得过我,咱们后会有期。”

  金母沉哼道:“好,等你自信能胜得过我的时候,再上天池来好了,我随时候教。”

  金鸾也哼了一声,挥手道:“咱们走。”宇文澜和许兰芬因在师父面前,不敢多说,只是含情脉脉望了谷飞云一眼,迅快的随着师父身后而去。

  谷清辉眼看大家都已走了,也朝金母拱拱手道:“圣母在上,在下夫妇也告辞了。”

  在他说话之时,席素仪也躬下身去,说道:“师父金安,弟子叩别了。”

  金母领首道:“好,好,时候不早,你们去吧,飞云,你娘是老身门下二弟子,老身准许她随时可以上山来,你可以陪你娘一起来。”

  谷飞云躬身道:“晚辈记住了”。

  席素仪又朝陆碧梧、丁令仪、闻玉音三裕裣道:“大师姐、三师妹,四师妹,我走了。”陆碧梧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夫妇母子一眼,并没理睬。

  丁令仪、闻玉音却一齐躬身道:“二师姐好走,恕小妹不送了。”

  谷飞云怒目瞪了陆碧梧一眼,说道:“陆管事,咱们后会有期。”

  陆碧梧在师父面前,敢怒而不敢言,心中暗道:“小子,总有一天我教你知道历害了的。”
  
   

  谷清辉夫妇父子三人离开天池,穿行山洞,走出石窟,只见瀑布前面的水潭大石上坐着一个人。这人忽然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大笑道:“恭喜谷施主贤伉俪,终于脱出困境,父子夫妇团聚了。”这人正是从后山下来的醉道人。

  谷清辉已在路上听谷飞云说出此行经过,赶忙迎着上去,—把握住醉道人的手,感激的道:“多谢醉道兄,二十年来,蒙你照顾愚夫妇,照顾小儿成人长大,今晚又要你冒险偷上天池后山,救出愚夫妇,这份大德,兄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谷飞云走上一步,扑的跪到地上,拜了下去,说道:“醉道长,你的大恩大德,在下只好给你磕头了。”

  醉道人大笑道:“你们父子两人怎么了?谷施主,咱们是方外至交,也可以说贫道只有你一个朋友,贫道能力所及,能不帮忙吗?小施主,咱们也是忘年之交,你平日还算洒脱,怎么今晚如此俗套了,快些起来,别行大礼了。”一手把谷飞云拉了起来,又道:“小施主,还有两个人等着你呢,你看看是谁?”

  谷飞云听得方自一怔,不知醉道长说的两个人是谁?只听两声娇脆的「谷大哥」,堪堪入耳,两个苗条的人影已在左首一方大石前站起来。俏生生的走了过来。这两个苗条人影竟然是金鸾门下的宇文澜和许兰芬。

  谷飞云怔得一怔,连忙含笑道:“两姑娘没跟令师去吗?”

  许兰芬幽幽的道:“本来这几天是我返家去看爹的假期,没想到被人暗袭,用透骨阴指打伤,没有谷大哥及时施救,师父说连她老人家都想不出什么人可以救我呢,所以师父要我在这里留下来等你,跟你当面道谢。”

  谷飞云笑道:“方才我没有什么把握,只是试试罢了,不想真的治好了,我们都是熟人,还说什么道谢?”

  许兰芬道:“我要回凤翔去,和谷大哥一路的。”

  宇文澜接口道:“我是陪客,师父不放心小师妹,要我和她作伴来的。”

  谷飞云道:“二位姑娘,这是家父、家母。”接着又给父母介绍两位姑娘。

  宇文澜、许兰芬两人恭敬的躬身叫了声:“伯父、伯母。”谷清辉夫妇也含笑答礼。

  谷飞云又道:“许姑娘是认识醉道长的,宇文姑娘认不认识?”

  宇文澜娇笑道:“本来不认识醉道长,刚才才认识,还是醉道长叫我们在这里等你的呢。”席素仪眼看两位都长得明眸皓齿,娇美如花,好象和谷飞云极熟,只不知飞云和金鸾圣母门下女弟子如何认识的?
  
  醉道人大笑道:“好了,可以上路了。”

  谷清辉问道:“道兄,我们要去那里呢?”

  醉道人道:“咱们先到老爷岭许姑娘家去打扰她几天,稍作休息,以解往返跋涉之劳。”

  谷清辉道:“这样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

  醉道人笑道:“没什么不妥的,许姑娘的爹和贫道极熟,和谷小施主也是熟人,没有关系。”

  许兰芬听得大喜过望,说道:“是啊,爹看到道长和谷伯父、谷伯母等人光临,不知有多高兴呢。”

  宇文澜咭的笑道:“小师妹,醉道长是因为你家有窖藏三十年的西凤酒。”

  醉道人故意眯着醉眼,朝宇文澜神秘的笑道:“还有两个人在荆村等着咱们呢。”

  宇文澜看他笑得神秘,心头起疑,忍不住问道:“还有两个人荆村等着,那是什么人呢?”

  醉道人嘻的笑道:“贫道认是认识,只是关系没谷小施主深,你还是问谷小施主比较清楚。”

  字文澜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更觉得好奇,就朝谷飞云叫道:“谷大哥,那两个是谁呢?”

  谷飞云脸上一红,说道:“是在下两个师妹,本来是和醉道长一起来的,只是上天池去,人不宜太多,所以在下和醉道长走了,把她们留在荆村。”

  醉道长嘻的笑道:“有一个还是许姑娘的同年呢。”

  许兰芬听得一怔,问道:“和我同年,什么是同年呢?”
  
  醉道人笑道:“同年,就是读书相公同一年考中的意思,也就是同榜了。”

  许兰芬想到今年正月里,选举西风状元之事,但祝秀珊、荆月姑也不是谷大哥的师妹呀。她想到这里,目光不觉朝谷飞云投去,问道:“谷大哥,你两个师妹,我认不认得?”

  谷飞云脸上微微一红,说道:“醉道长说的是荆月姑,和姑娘同榜的探花,姑娘自然是认识的了。”

  许兰芬追问道:“荆姐姐怎么会是谷大哥的师妹的呢?”姑娘家这回着急了。宇文澜虽然没说话,但眨着眼睛盯着谷大哥,显然她也急了。

  谷飞云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这话说来可长呢,是醉道长指引我们去的……”

  宇文澜忍不住问道:“谷大哥你快说咯。”
  
  席素仪自然看得出来,两位姑娘听到飞云还有两个师妹留在荆村。就一直追根问底,神情紧张的模样,不觉朝丈夫看了一眼。他们虽在一路说话,脚下可丝毫没停,现在已经到了山麓。
  
  谷飞云道:“你们不用性急,在下下山后情形,还没和爹娘说呢,现在天还没亮,不如找地方歇脚,让我从头说起好了。”

  宇文澜道:“前面不远,有一棵大树,我们到了树下去休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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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慈母失踪

 

  一行人来至树下,就围着坐下,醉道人独自倚着树身,取下葫芦,咕咕的喝起酒来。谷飞云傍着娘,就把自己奉师父孤峰上人之命下山,到凤翔品酒会说起,一直说到和醉道人上崆峒天池为止,其中只有几处小节,有关儿女私情的,略过不提。

  这一段话,就象说故事一般,一个接一个的说来,只听得谷清辉夫妇和两位姑娘十分出神,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等他说完,东首岭脊上晨曦也升起来了。

  席素仪轻轻吁了口气道:“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这短短的一年时间,竟然遇上了这许多事情。”

  谷清辉笑道:“但飞云也得到了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收获,能蒙昆仑岳大先生收录门墙,这是天大的福缘。”

  席素仪道:“这都是南山老人和醉道长的成全……”

  只听醉道人大笑道:“贫道和谷施主虽是数十年方外至友,但谷小施主去拜师这档事,贫道只是奉命行事,谷小施主是家师的小兄弟,贫道岂敢居功?”

  许兰芬羡慕的道:“谷大哥,荆姐姐,冯姐姐学了昆仑派的剑法,武功一定很高了?”

  醉道人笑道:“小姑娘,你们师父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昆仑、崆峒一向并称,你们将来的成就,决不会在荆、冯二位姑娘之下。”

  许兰芬眼睛一亮,喜道:“道长说的,一定是真的了。”

  醉道长道:“贫道怎会骗你?”

  宇文澜道:“谷大哥,你学会了易容术,可不可以教我们呢?”

  谷飞云笑道:“你要学,我怎么会不肯教呢?”

  宇文澜喜得眉毛一挑,娇声道:“谷大哥,我们说定了,你一定要教。”

  谷飞云道:“我说了自然算数。”大家吃过干粮,就继续上路。

  席素仪先前因宇文澜、许兰芬二人是金鸾圣母门下,和自己师父虽是同胞姐妹,却是死对头一般,但听了飞云的述说,和这一路上看出两位姑娘好象对飞云都有着情意。尤其这半天工夫下来,发现这两位姑娘都象小鸟依人,温婉可人,心中也暗暗喜欢她们起来。一面暗自好笑:“别说飞云了,就是要自己挑,也不知道要挑那一个好呢。”

 

  这天到达老爷岭许家庄,已是下午申牌时光。他们越过一片广场,石阶上四扇高大的大门,只开了左边一扇。现在许兰芬是主人了,迅快走上几步,侧身抬手道:“伯母、伯父、道长、谷大哥、九师姐请。”

  醉道人道:“许姑娘,你谷伯伯、谷伯母第一次来,你在前面领路。”

  许兰芬应了声「是」,躬躬身道:“侄女那就替伯父、伯母领路。”说着,举步跨上五级石阶,正待往里走去。

  大门内适时迎出两名青衣庄丁,一眼看到许兰芬,慌忙躬身道:“小姐回来了。”许兰芬叫道:“许强,你快进去禀报爹,就说有贵客来啦,叫爹赶快出来。”

  左首那个庄丁躬身道:“回小姐,庄主前天上终南山去了。”

  许兰芬问道:“爹有没有说几时回来?”

  那庄丁道:“庄主没有说。”

  许兰芬只点了下头,就领着大家进入客厅,抬手肃客道:“伯父、伯母、道长请上坐。”

  这时匆匆走进一个蓝衫青年,含笑道:“师妹回来了。”

  许兰芬忙道:“大师哥,快来见过谷伯父、谷伯母、醉道长。”一面朝谷清辉夫妇说道:“他是家父门下师哥孟君杰。”

  “欢迎谷伯父、谷伯母光临,晚辈迎迓来迟。”孟君杰抱拳行礼,然后又朝醉道长抱拳道:“家师几天前听说道长到了凤翔,还问过晚辈,怎么不见道长莅临?前天家师临行时?还吩咐过晚辈,道长来了,务必好好招待,道长今天果然来了。”

  醉道人笑道:“贫道有事去了一趟崆峒,哈哈,不用好生招待,贫道只要有酒就好。”

  孟君杰笑道:“家师就是这个意思。”接着转过身,一把握住谷飞云的手,说道:“谷兄好久不见,上次匆匆走了,这回总得多盘桓些日子了。”

  许兰芬叫道:“大师哥,这位是我九师姐宇文澜,师父要她陪我来的。”

  孟君杰又朝宇文澜拱拱手道:“宇文姑娘幸会,小师妹多蒙姑娘照顾,在下谨代表家师要向姑娘至谢呢。”

  宇文澜慌忙还了一礼含笑道:“孟少侠不用客气,她也是我小师妹咯。”一名庄丁送上茶来。

  许兰芬又道:“大师哥,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马上派人到荆村去,把荆月姑荆姐姐,还有一位冯小珍姑娘接来,就说醉道长、谷大哥来了,要她们住到这里来。”

  孟君杰点头道:“好,愚兄这就叫三师弟去跑一趟。”

  许兰芬道:“谢谢大师哥。”

  孟君杰笑道:“小师妹怎么和愚兄客气起来了,哦,小师妹在这里招呼客人,愚兄去去就来。”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许兰芬回过身,朝谷清辉夫妇笑道:“家父平日不大管事,寒庄的事,都由大师哥照料。”

  谷清辉点头笑道:“我看得出来,你这位大师哥很能干。”

  不一会见儿,孟君杰走了进来,说道:“愚兄已经要三师弟去了,两位姑娘大概晚餐前就可到了。”

  接着又道:“小师妹,醉道长时常来,就住在师父书房左首那间客房里,谷伯父、谷伯母和谷兄三位,可住二进楼上,三位姑娘和小师妹住在一起,和你房间一排的正好有三个房,愚兄已经叫人去收拾了,待会小师妹领谷伯父、谷伯母几位去看看房间,还缺些什么,就吩咐张妈好了。”

  许兰芬点头道:“小妹知道。”

  席素仪含笑道:“愚夫妇前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许兰芬道:“伯母不用客气,到了寒庄,就和自己家里一样。”

  谷飞云道:“那就多谢许姑娘了。”

  宇文澜轻笑道:“谷大哥,小师妹方才不是说了吗,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谢什么?”谷飞云和许兰芬被她说得脸上一红,一时不好再说。

  过了一会,许兰芬举手掠掠鬓发,说道:“大师哥,小妹已有好久没见过祝姐姐了,不如也去把她接来,大家热闹些,你说好不?”

  宇文澜笑道:“好呀,你们是西凤三鼎甲,把她接来,那就更热闹了。”

  孟君杰笑道:“好吧,你们姐妹好久没见面了,愚兄这就叫人去接,只是祝家村离咱们较远,去接祝姑娘,也要明天才能到呢。”

  许兰芬喜孜孜的道:“多谢大师哥。”接着站起身,娇声叫道:“谷大哥,请伯父、伯母先去看看房间好不?”

  谷清辉笑道:“孟老弟已派人收拾好了就好,我看不用看了。”

  盂君杰道:“下人们收拾的,也许并不周到,谷伯父、谷伯母还是去看看的好,还缺些什么,也好交待小师妹一声。”

  当下就由许兰芬陪同谷清辉夫妇父子,往第二进走去。孟君杰知道醉道人嗜酒,早已吩咐庄丁送来了一缸窖藏的陈酒,醉道人只要有酒,就不用别人陪他,一个人自斟自酌的喝了起来。
  
   

  傍晚时分,荆月姑、冯小珍从荆村赶来,由许兰芬三师哥年人俊陪同,进入西花厅,荆月姑走在前面,看到谷飞云,刚叫了声:“大哥……”

  冯小珍已经抢着叫道:“大哥,你那天和醉道长偷偷的跑了,你知道多急死人……”荆月姑看到花厅上坐着许多人,慌忙扯了下冯小珍的衣袖。冯小珍也发现了,一时不禁粉脸骤然飞红,底下的话,一时间说不上来。

  许兰芬连忙迎着:“荆姐姐,这位大概是冯姐姐了,快请里面坐。”

  谷飞云也迎了过去,含笑道:“二位妹子,不用责怪愚兄,不要你们同上崆峒山去,也是师父的意思,所以才把你们留在荆村的。”接着低声的道:“来,两位妹子,愚兄先给你们引见家父、家母。”

  荆月姑喜道:“大哥果然把伯父、伯母救出来了。”

  谷飞云领着两位姑娘走到父母面前,一面说道:“爹、娘,她们就是孩儿同门师妹荆月姑、冯小珍。”

  荆月姑、冯小珍同时躬身为礼,叫了声:“伯父、伯母。”

  谷清辉夫妇一面还礼,一面打量着两人。但觉厅上四位姑娘,个个如花似玉,有如春花秋月,各擅胜场,眼看她们和飞云都这么熟悉,一时真难以替儿子取舍?接着由许兰芬给宇文澜、冯小珍作了介绍。姑娘们虽是初次见面,但只要几句话就成了好朋友。

  谷飞云朝荆月姑问道:“荆老伯好吗?”

  荆月姑道:“爹三天前上紫柏山去了。”

  冯小珍走了过来,叫道:“大哥,你和醉道长一起上崆峒山去,把伯父、伯母救出,一定和金母动过手了,是不是把她打败了?你快把经过说给我们听呢?”

  谷飞云笑道:“三妹就是急性子,这一趟说来话可长呢。待会再仔细的跟你们说。”

  冯小珍道:“大哥不说,我找醉道长说去。”

  谷飞云拦着道:“三妹,醉道长一路没有喝酒了,你别去找他,马上就要用饭,一时反正也说不完,等吃过饭再说给你听不好吗?”

  这时,只见孟君杰匆匆走入,朝醉道长、谷清辉夫妇拱拱手道:“醉道长、谷伯父、谷伯母请入席了。”

  酒席就设在花厅左首一间膳室里,这是许铁棠平日宴客之所,地方相当宽敞,可以摆上四桌筵席,但今晚只在中间摆上一席。这一席是给大家洗尘,也是庆贺谷清辉夫妇脱难和父子团聚,自然是谷清辉夫妇坐了首席,然后是醉道长,谷飞云和四位姑娘,由孟君杰做了主人,他代表师父许铁棠,敬了谷清辉夫妇、醉道人、谷飞云等人。

  然后是谷清辉夫妇和谷飞云的答谢回敬,接着是四位姑娘敬醉道长、谷伯父、谷伯母和谷大哥。庄丁们川流不息的端上菜来,大家也互相敬来敬去,莺声燕语,只听四位姑娘不时的娇呼着「谷大哥」和「大哥」。酒后露真情,眼看四位姑娘都对飞云如此倾心,谷清辉夫妇不由得睹暗攒眉。

  醉道人不忌荤素,只顾喝酒,来者不拒,杯到酒干。这一席酒,每个人都充满了喜悦,也差不多都有了六七分酒意。饭后大家回到厅上落坐,庄丁们送上香茗。

  只见庄主三弟子年人俊走了进来,朝孟君杰道:“大师哥,方才许勇从祝家村回来,据说祝姑娘跟她大哥三天前上岐山去了。”孟君杰点点头,年人俊便自动退去。

  许兰芬道:“这么说祝姐姐是赶不来了。”

  荆月姑沉吟道:“最近有什么事呢?爹三天前说有很重要的事,匆匆赶去紫柏山,许伯父也正好是三天前上终南山去了。如今祝姐姐也跟她大哥,在三天前去了岐山,那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哈哈。”醉道人忽然大笑一声,拍手道:“荆姑娘果然心思缜密,贫道只顾喝酒,可没想到这一点上去。”

  荆月姑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心头也不由得蓦地一怔,急急抬目问道:“道长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醉道长摸着他垂胸黑须,徐徐说道:“不妥,贫道一时倒也看不出来,但终南、紫柏、岐山这三个门派,突然召集门下弟子,自然也不是寻常事了……”

  许兰芬听出事情不大寻常,心头一急,忙道:“道长.你看会有什么事呢?”

  醉道人笑道:“贫道又不是神仙?能够知道过去未来,但你们也不用担心,紫柏宫齐濑云,贫道和他极熟?明天去一趟紫柏山,也许会弄出一些眉目来。”
  
  夜色渐深,大家各自回房就寝,谷清辉夫妇和谷飞云被招待在第二进的楼上,谷飞云陪同父母上楼,就陪着父母在房中坐下,这是他父母脱难之后,第—次没有外人在场的和父母相处。

  谷清辉关心儿子的事情,早已都听说过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席素仪可不同了,做娘的对儿子的事情,就不嫌其烦,问东问西,问个没完,这样父子、母子三人,差不多一直谈到快近三更,谷飞云才回房休息。

  许兰芬的闺房在第三进楼上,因此把荆月姑等三位姑娘也安住到第三进的楼上来。白天,还有醉道人、谷清辉夫妇、谷大哥等人在一起,如今三位姑娘一起到了许兰芬的房里,没有了拘束,就咭咭咯咯的说个没完。

  先前还是说些江湖上的事儿,不知那一位姑娘忽然提起了「谷大哥」,这下四个姑娘不约而同的精神好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一个不一口一声带着「谷大哥」的。

  后来大家又以「谷大哥」作为笑谑对方的话柄,一时间四个姑娘们在又说又笑之际,还你呵我,我呵她的笑作了一团,也不知一直闹到什么时候,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一早,大家起来的较迟。谷清辉起床时发现妻子已不在房中,只当她早已下楼去了,也并不在意,盥洗完毕,来至花厅,谷飞云和四位姑娘都已在座,等着自己夫妇共进早餐,依然没看到妻子,心中不觉微微一怔。

  谷飞云站起身道:“爹,娘还没有起来吗?”

  谷清辉道:“为父醒来,你娘已不在房间,你们没看到她吗?”

  谷飞云道:“孩儿没看到娘。”

  冯小珍道:“侄女们也没看到伯母呀。”

  谷清辉攒攒修眉,说道:“这就奇了,你娘会到那里去了呢?”

  冯小珍道:“伯母会不会出事了呢?”

  荆月姑连忙拦道:“谷伯母也许起来得早,到花园里去走走,也说不一定。”

  许兰芬道:“从这里出去,通到后花园,谷伯母也许真的到后花园去了。”

  冯小珍道:“那就快去找找看。”

  从西花厅出去,就是一条狭长的天井,围墙下面是一道用青砖的花圃,和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径,北首有一个圆洞门,直通后园。出了圆洞门,就看到花木扶疏,占地极广,前面不远已分成三条通路,林间亭阁隐约,布置得相当幽雅!,

  当下就把现有人手,分作三路,谷清辉父子、许兰芬和字文澜、荆月姑和冯小珍,分向三路寻去。花园虽然不小,三路人花了顿饭的工夫,已把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依然没有席素仪的影子。谷清辉从下楼后,不见妻子,心中就已笼上了一层阴影,到花园里来找,也只是存万一的希望而已。试想席素仪在这里作客,怎会一清早一个人跑到花园里来?因此在花园找不到她,也是意料中的事。

  谷飞云找不到娘,自是心头大急,望着爹问道:“娘无故失踪,依你老人家看,会不会是金母劫持去了?”

  谷清辉摇摇头道:“金母为人虽然刚愎,但一向言出如山,那天我们下山时,她还说得好好的,不可能无端变挂。”

  谷飞云道:“那是什么人把娘劫持去的呢?”

  谷清辉沉吟道:“这二十年来,为父和你娘都一直生活在幽囚之中,除了一日两餐,差不多也都在静坐。据为父推想,你娘的内功修为,已经超越陆碧梧甚多,除非金母亲来,别人决难把她劫持而去,何况还有为父在她身边,有人劫持你娘,为父怎会一无所觉?”

  许兰芬道:“谷伯父、谷大哥,大家还是回去,用过早餐,如果谷伯母没有回来,大家也好再分头去找。”

  “哦。”冯小珍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急忙叫道:“醉道长,他……”

  许兰芬不待她说下去,接口道:“我听大师哥说,醉道长昨晚晚餐之后,装了一葫芦酒就走了。”

  大家刚回到花厅,孟君杰问讯赶来,迎着许兰芬问道:“小师妹,愚兄听说谷伯母……你们去花园里找……没有找到吗?”

  许兰芬道:“大师哥来得正好,谷伯母不见了,小妹正要找大师哥去,你赶快派人出去在附近找找看,不知会不会找到?”

  谷飞云拱拱手道:“麻烦孟兄,真不好意思。”

  孟君杰道:“谷伯父、谷少侠只管放心,在下立时要二师弟,三师弟同庄丁,分头去找,我这两个师弟对附近百里方圆的人地都极为熟悉,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荆月姑道:“孟大哥,还有一点,也十分重要,就是昨天,或是今天,这两天中,有没有岔眼的外人?我是说附近各村落之间,是否发现有不是本村的人走动或者打尖。”

  谷清辉心中暗道:“这荆姑娘果然心思缜密。”

  孟君杰点头道:“在下就去告诉他们。”说完,匆匆往外而去,庄丁们重新热了稀饭送上。

  许兰芬道:“谷伯父、谷大哥,谷伯母不会有事的,还是先用早餐吧。”谷清辉只喝了一碗稀饭,便自放下筷子。

  宇文澜道:“谷伯父,只管宽心,这一带,每个村落的人都会武功,而且每个村落之间,也都有联系,有这里许庄主门下的张二哥、三哥出去,一定会有消息的,只要在这里等着好了。”大家用过早点,庄丁送上茶来。

  谷飞云眼看娘无缘无故失踪,心中一直觉得事非偶然,忍不住朝爹问道:“爹,以你老人家的修为,竟会连娘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一无所觉,是不是有可疑之处吗?”

  谷清辉给儿子这一提,不觉矍然道:“不错,唔,飞云,你想到了什么?”

  谷飞云道:“孩儿是说,爹昨晚会不会着了人家的道?”

  谷清辉脸上不觉一红,连连点头道:“你这话倒不无道理,为父这二十年来,蒙醉道友两次上山探视,转交师尊手注洗髓经,勤练不懈,自问十丈之内,只要有人潜入,都应该瞒不过为父耳朵。昨晚竟会一觉睡到今天早晨,连你娘究竟是何时出事的,都一无所觉,如今想来,确实有点蹊跷。”

  冯小珍道:“会不会有人使五更鸡鸣还魂香一类下五门的迷香?”

  许兰芬道:“这会是什么人呢?”

  冯小珍道:“知道他是谁就好办了。”

  宇文澜道:“谷伯父、谷伯母二十年没在江湖走动,会不会有什么仇家,谷大哥,你想想看,有没有和人结怨呢?”

  冯小珍道:“谷大哥结的怨可大呢?”

  许兰芬问道:“你说是谁?”

  冯小珍道:“自然是通天教了。”

  谷飞云想起辛七姑曾经说过:“通天教的人,决不会放过你的。”不觉俊目之中,渐渐射出两道冷厉的光芒,接着说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通天教门下的束无忌、张少轩、秦剑秋、孟时贤等人,不为已甚,他们真敢劫持我娘,我非把他们剑剑诛绝不可。”

  宇文澜道:“我们都会帮你的。”

  许兰芬道:“九师姐说得对,我们都会帮你去对付通天教的。”
  
   

  中午时光,分东西两路出去找人的张日升,年人俊虽没有回来,但两人带去的庄丁,却陆续有人回来了。回来的几名庄丁,是奉命到附近几个村落打听的,都打听不到丝毫线索。
  
  下午时分,到较远村落打听的庄丁,也先后回来了,依然没有一点眉目。接着张日升也回来了,他率同十几名庄丁,负责东路,在老爷岭以东的五十里方圆,所有村差不多全找遍了。

  直到傍晚时光,跟年人俊出去打听西路的,却还没有回来。现在已是上灯时候了,西花厅已经摆上一桌酒席,但因席素仪的失踪,使得谷清辉、谷飞云父子两人食不甘味。谷飞云心情不好,四位姑娘家也好不起来了。这顿饭菜肴纵然丰富,大家也只是草草用过。接着一名使女送上茶来,便自退去。

  谷飞云朝孟君杰道:“孟兄,年三兄到这时候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

  孟君杰道:“应该不会,年师弟只是打听消息去的,又不是去和人厮杀的,再说从咱们这里算起来,西边五十里见方,各个村镇有头有脸的人和家师都是素识,不至于会有什么事情。”

  谷清辉道:“孟老弟说的是一般情况,以尊师的声望,自可一言九鼎,但此次拙荆失踪,或是遭人劫持,乃是突发事件,也许是因小儿和通天教结怨所引起,自然和一般情况有异了……”说到这里,回头朝谷飞云道:“飞云,咱们如果白天出去,敌暗我明,容易被人发现,现在天色已黑,你随父出去走走。”谷飞云刚应了声「是」,四位姑娘也抢着要去。

  谷清辉道:“我和飞云只是想去各处走走,有无线索,人去多了,容易被对方发现,姑娘们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四位姑娘总究和谷伯父不太熟悉,他这么说了,就没人敢再说了。
  
  谷清辉站起身道:“飞云,咱们走吧。”

  孟君杰道:“谷伯父请稍候,在下替你老去选一口剑来。”他闪身走出,不多一会,提着一柄长剑走入,说道:“这柄剑份量稍重,却是精钢铸制,不知谷伯父合不合手?”

  谷清辉含笑接过,说道:“谢谢孟老弟,我已有二十年没有使剑了,随便那一柄都好,带着防防身也好。”说完,便和谷飞云一起往厅外行去。

  冯小珍目光一溜三位姑娘,说道:“我们也该出去走走了。”出去走走,自然是要跟在谷清辉父子二人身后走去。

  宇文澜咭的笑道:“冯姐姐说得是,我们快些走吧。”

  孟君杰为人持重,忙道:“方才谷伯父要你们四位不可跟去,留在这里,为的是怕人数多了,容易被对方发现,小师妹,你们还是不去的好。”

  冯小珍笑道:“孟大哥,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宇文澜道:“是啊,谁发现我们,就算他倒楣。”

  许兰芬接口道:“大师哥,你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只是悄悄的跟在谷伯父和谷大哥后面,也不会让他们发觉的。万一谷伯父、谷大哥和贼人动上手,只有两个人,我们就可以作为后援,如果没发生事故,我们自会悄悄退回来的。”

  孟君杰心知自己无法阻止这四位姑娘,只好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你们要小心些哩。”

  冯小珍性子较急,连忙答道:“我们会小心的,快走了。”

  四位姑娘急步走出花厅,纷纷纵身掠起,越过围墙,落到地上,举目瞧去,四周黑压压的,那里还有谷伯父和谷大哥的踪影?冯小珍埋怨道:“你们瞧,都是孟大哥,咱们就是出来迟了一步,现在到哪里去找他们?”

  荆月姑道:“孟大哥也是一番好意,你不能怪他。”

  冯小珍道:“不怪他怪谁?”

  宇文澜道:“你们也不用斗嘴了,据我推想,谷伯父和谷大哥,是因为年三哥和两个庄丁没有回来,才追去的,年三哥负责的是老爷岭以西五十里方圆,谷伯父二人自然往西去了。”

  冯小珍轻哦了一声,催道:“那我们就快些往西去。”

  字文澜右手轻轻拉一下许兰芬的衣角,说道:“慢点,我和小师妹去换一件衣衫再走。”

  冯小珍道:“这又不是去作客,干嘛还要去换衣衫?”

  宇文澜道:“我们马上就来。”说着拉了许兰芬急急回了进去。

  冯小珍道:“这两位小姐也真是的,再迟,那还跟的上谷大哥?”
  
  荆月姑道:“那就再等她们一会好了。”

  不一会儿,只见宇文澜、许兰芬已经换了男装走出。许兰芬还在一路咭咭格格的娇笑着,等到走近,才拱拱手道:“二位兄台请了。”原来她们是换男装去的。
  
  冯小珍披披嘴道:“你就是穿了男装,还是一眼就看出是女子乔装的了。”

  宇文澜道:“你看我呢?”

  冯小珍道:“你还差不多。”

  许兰芬粉脸一红,问道:“我那里不对了?”

  冯小珍道:“你一路扭着腰走路,那象是个男人?”

  荆月姑道:“不要紧,穿上一两天就习惯了。”

  冯小珍从身边取出一柄朱红丽金扇骨的摺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在前胸扇了两扇,说道:“至少你们没有这个。”

  宇文澜哦了一声,说道:“冯姐姐那里买的,明天我们也去买一把。”

  冯小珍道:“我的小姐,在下这扇骨是精钢打造的,大师姐也有一把。”

  许兰芬羡慕的道:“九师姐,我们也找铁铺去打造一柄才好。”

  宇文澜道:“我们朝西去,要到大的城镇才会有铁铺。”

  冯小珍催道:“好了,我们该快些走了。”

  孟君杰跟在四人身后,叮嘱道:“四位姑娘要早些回来。”

  宇文澜回头道:“孟大哥只管放心,这一带可以说是我们的家门口,如果还会有事,那就不用到江湖上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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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怪事迭出

 

  谷飞云跟爹出了许家庄,口中叫道:“爹,你老人家等一等。”

  谷清辉回身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谷飞云道:“如果娘遭人劫持,对方一定认识我们,敌暗我明,我们还没找到人家,对方可能已经认出我们来了,因此孩儿觉得我们还是改变一下容貌的好。”

  谷清辉笑道:“不错,为父听说你跟乙道长学过易容,那好,那我们就易了容再走吧。”谷飞云道:“爹请坐下来,孩儿好替你老人家易容。”

  谷清辉说了声「好」,就在附近找了一块山石坐下。谷飞云从怀中取出一只铜盒,打开盒盖,仔细在爹脸上易容起来,不多一会工夫,就已易好,口中说道:“好了。”

  谷清辉伸手摸摸脸颊,问道:“你给为父易成了怎么样一个人?”

  谷飞云道:“爹还是一个中年人,只是皮肤较黑,两鬓多了些白发,脸型瘦了些,也苍老了一些,像是久历风尘之人。”

  谷清辉问道:“那么你呢?”

  谷飞云在说话之时,也迅快在自己脸上易好了容,变成一个紫膛脸的年轻人,收起盒子,一面说道:“孩儿这样已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子,遇上人,就说是爹的徒弟好了。”

  谷清辉,颔道笑道:“好吧,现在可以走了。”

  谷飞云道:“爹,我们……”

  谷清辉道:“年人俊的失踪,很可能落入人家手中,很明显的是查到了一些你娘失踪的蛛丝马迹,他负责的是老爷岭西首一带,我们纵然没有目的,但只要稍加留意,总会找到一些线索的。”顿了一顿,又道:“从这里朝西,只有从并阳北通陇县是一条大路,从并阳向西,已是山区属陇山脉,如果有人劫持你娘,和后来失踪的年人俊,决不会走官道大路,因此我们要搜索的地区,自然以山区为主了。”

  谷飞云道:“爹说得是,我们就去搜搜西首山区。”

  从老爷岭往西,不过二十多里,就是陇山山脉,但这一带,还是有不少村落,散居在这一片山区里。谷清辉父子两人,趁着夜色,一路往西,几乎是逐个村落搜索过去。这时夜色渐深,山居人家习惯早睡,每个村落最多也不过一二十户人家,那里还有一点灯火。两人搜索一个更次,经过十几个村落,依然没有一点眉目。

  谷清辉不觉站停身子,向天吐了口气,缓缓说道:“看来今晚……”

  他底下的话还没有出口,谷飞云目注远处,伸手指了指,说道:“爹,前面山脚间,好象有一行人朝这里走来。”

  谷清辉顺着他指处,凝目看去,果见人影浮动,少说也有十来个人,一路行来,只是相距尚远。他这就低喝一声:“我们快藏起来,看看是些什么人?”两人迅即闪入一片杂林之中,借着树身,各自隐住身形。

  不过一会工夫,那一行人业已渐渐行近。现在相距不过数丈,已可看清一共有十个。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戴道帽,身穿紫色道袍,面色红润,白髯飘胸的老道人,手持一柄乌木拂尘,看去至少已有七十开外,但步履轻快,足不扬尘。

  第二个是俗家装束,身穿蓝布长袍,走路划着双手,赫然是荆溪生。稍后则是八个身穿蓝布道袍的道士,每人都背着长剑,看去身手极为矫捷。这一行人很快就从林前过去,他们只是一心赶路,目不旁视。

  谷飞云直等他们行出老远,才轻咦了声道:“他们会是紫柏宫的人,这时候到那里去呢?”

  谷清辉问道:“你认识他们?”

  谷飞云道:“刚才走在第二个的,就是荆师妹的爹荆伯父,孩儿听荆师妹说过,荆伯父是紫柏山紫柏宫齐道长的师弟,那么这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齐道长了。”

  谷清辉沉吟道:“紫柏山离这里极远,他们长途跋涉,赶到这里来作甚?”

  谷飞云道:“他们要在夜晚赶路,显然不愿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说不定有什么事故,爹,我们要不要跟下去看看。”

  谷清辉道:“你们年轻人就爱多管闲事,我们是来找你娘的,现在还没有一点眉目……”

  谷飞云道:“孩儿认为,既然找不到一点线索,如今看到紫柏宫的这般连夜赶路,他们去的地方,自然也有武林中人,那么也许会跟娘的失踪有关,亦未可知。”

  谷清辉点点头道:“你要跟下去瞧瞧,亦无不可,只是在没弄清楚底蕴以前,能不惊动对方自以不惊动为上策。”

  谷飞云道:“孩儿知道,只要和娘失踪无关,我们就悄悄退走就是了。”

  这时紫柏宫一行人早已走得很远,但对方只是急步走着,并未施展轻功,谷清辉父子自然很快就追上了,但为了不使对方发现,只是远远的缀了下去。不过一会工夫,前面的人猛然折入左首一片浓林,两人急忙尾随过去,原来林间是一条小径,一行人早已穿林深入。

  谷清辉父子两人艺高胆大,也就跟了进去,等到穿林而出,已经到了一处山坳,地势开朗。前面的一行人正朝山坳间一座矗立的庄院行去。庄院看去覆盖极广,围以高墙,远望过去,少说也有三四进之多。这里既非道院,也不象是庙宇,紫柏宫的人连夜赶来,究竟做什么呢?

  依着谷飞云早就掠到庄院附近去了,但谷清辉为人谨慎,脚下不由一停,就在树林中隐住身形,低声说道:“我们暂且在这里停一停,等看清楚了再说。”

  现在一行人已在庄院前面的大门口停下来,接着由荆溪生越过掌门人齐濑云,走进大门,举手轻轻叩了三下。两扇大门徐徐开启,走出一个青衣汉子,荆溪生拱着手,不知和他说了什么?那青衣汉子侧身抬了下手。

  荆溪生急忙躬身道:“掌门人请进。”于是由齐濑云为首,鱼贯进入大门,青衣汉子随后立即关上大门。

  谷清辉看得奇道:“这所庄院的主人,不知是什么人,看他们不象是投宿来的,到底有什么事呢?”

  谷飞云道:“据孩儿看,此中恐怕另有蹊跷。”

  谷清辉微微摇头,沉吟道:“也许……这庄院主人是他们紫柏宫的人……”

  谷飞云道:“孩儿进去瞧瞧,”

  谷清辉道:“紫柏宫虽不在九大门派之内,但齐濑云为人正派,武林中声望极隆,今晚说不定是他们紫柏宫门内之事,窥人隐私,乃是江湖上的大忌……”

  谷飞云急道:“爹,我们找了半夜,依然没有一点眉目,只有这座庄院,显得有些蹊跷,说不定和娘失踪有关,不进去瞧瞧,岂不是把这点线索也放弃了?”

  谷清辉听他提起娘,心头一阵焦急,不觉点头道:“好,我们进去,但你务必记住,能不惊动,最好不可惊动庄中的人。”

  谷飞云道:“孩儿知道了。”
  
   
    
  两条人影从林间掠起疾如飞鸟,不过几个起落,就已越过一片广场,落到墙头上,再一点足,飞上檐角,隐入暗处。这是大厅前面的大天井,两廊各有四五间房屋,此时都已没有灯火。谷清辉心中暗道:“刚才进来的紫柏宫一行人,不在前进,那是到第二进了。”一面朝谷飞云打了个手势,长身掠起,朝第二进投去。

  谷飞云跟在爹身后,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这座庄院的主人,应该也是武林中人,何以如此疏于防范,连值夜的人都没有。现在二人已在第二进暗处隐住身形,堂层、厢房、两廊、大天井,依然静寂得不闻声息,不见一点灯火,看来这所庄院的人果然全已入睡。

  谷清辉再次腾身而起,越过屋脊,来至第三进,四处依然黝黑如墨,不见人影,屋上、四周,也不见布有岗哨,父子二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再往后一进,已是厨房、柴房、杂仓等处了。现在只有厨房里还有灯火,但这时候已是半夜三更,纵然大宅里住了不少人,不象一日三餐,要有许多人在厨房里烧菜做饭,因此留在厨房里的人手,就不需太多。

  此刻偌大一座厨房,只有一个灰衣老婆子和一个小丫头,老婆子还在自顾自的打盹。谷飞云就蹲在厨房对面的屋脊上,中间虽然还隔着一个大天井,相距也不过五六丈远,自可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前面三进房屋,早已没有一点儿灯火,也不闻一丝人声,所有的人全已入了睡乡,自然没有人会消夜了。那么厨房里还要留两个人做什么呢?

  他心念转动之际,这问题立时有了答案,那是耳中听到西首长廊已经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接着果见两名青衣使女,一手提着宫灯从长廊出现,朝厨房行去。打盹的老婆子立即惊醒过来,站起身,陪着笑脸,好似对两个青衣小丫头十分的巴结哩。

  一面把炖好的东西,放入盒篮之中,两个青衣小丫头中的一个提着盒篮,另一个打着宫灯,退出厨房,朝西首长廊行去。这情形隐身不远的谷清辉也看到了,立即以「传音入密」朝谷飞云道:“跟她们去,小心些,不可露了行藏。”

  谷飞云也早想到了,听到爹的话声,正待掠起,瞥见从厨房中飞快闪出一条人影,借着暗影,悄悄跟在两个青衣小丫头身后而出,只要看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好象要去侦探什么秘密似的。这人,正是厨房里的灰衣老婆子。

  谷飞云看得奇怪,心想:这老婆子难道不是庄院里的人?心念一动,也就飘然落地,远远尾随着灰衣老婆子身后走去。前面两个青衣小丫头走上长廊,并不是朝前进去的。这里是庄院最后一进,朝前进去,应该朝南走,但她们并肩徐行。却是往北行去。

  原来这条长廊北首,有一个圆洞门,出了圆洞门,是一座占地极广的花园。夜色之中,但见林木参天,楼阁迷离,前面的两个青衣小丫头,并肩走在一条两边都是花林的石板路上。灰衣老婆子稍稍落后,一路掩掩藏藏,走得很小心,从她身法看去,轻功相当高明,她要如此小心,显然住在后园的这人,决非寻常之辈了。

  谷飞云自然也有了警觉,这一路上耳目并用,仔细察看两边林中是否隐伏着人?经他查听的结果,花林间根本没有暗椿。这一点就有两种解释:一是此人根本没有防范之心,一个处世坦荡,胸襟磊落的人,俯仰无怍于心,何用埋伏暗椿,处处防范别人暗算?另一种是自视甚高,他住的地方,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进来,自然用不着处处防范了。

  一会功夫,前面两名青衣小丫头走近一座楼宇,拾级而登,往里行去。灰衣老婆子早已在她们还没走近之前,朝右闪出,悄悄朝楼前掩近,只见她长身扑起,一闪就隐没不见。这座楼宇,飞檐彩绘,曲槛雕栏,建筑得极为精致。前面正门上悬着一朱漆金字横额,写着「养心楼」三个大字,楼上还有灯光。

  前面灰衣老婆子已经上去,谷飞云艺高胆大,纵身飞起,一下跃登楼宇左檐。再一点足,就已掠入槛内,在转角处以背贴壁,隐住身形。才见那灰衣老婆子刚从左首一根抱柱后面闪出身来,轻巧的掩近窗下,往里望去。

  谷飞云隐身转角处,自然看不到房中动静,心想:难怪这老婆子要从抱柱后转出来。心念一动,立即闪到右首一根抱柱后面,然后露出半个脸孔,凝目朝房中投去。这是楼上正中间的一间,象是一间起居室。谷飞云目光一瞥,看到右首一张木椅上,有一个人正襟危坐,神色恭敬,好象在等候什么人,这人赫然是荆溪生。

  那灰衣老婆子只是往里量了一眼,就闪动身子,循着曲槛往右绕去。谷飞云因看到了荆溪生,自然要看个究竟,这就隐住身形不动。就在此时,只见一名青衣少女拉开帘子走出,冷冷的道:“仙子来了。”

  谷飞云骤见此女,心中暗道:“会是她,不知她口中的仙子是谁?”原来这青衣少女,叫做青雯,是金母门下大弟子陆碧梧的门下人,谷飞云曾在崆峒天池后山,削断过她的长剑。

  荆溪生听到「仙子来了」这四个字,如奉纶音,虽然还没看到仙子,慌忙应了声「是」,从椅上站起,低头下视,垂首恭立,这份足恭足敬的样子,凡是晋见老佛爷也不过如此,任何一个主子,看了都会赏识。谷飞云暗暗叹息:“荆伯伯竟是这样一个人。”

  这时才见绒帘分处,走出一个面蒙黑纱的青衣中年妇人。荆溪生赶忙一躬到地,弯着腰道:“属下紫柏宫门下荆溪生叩见仙子。”

  蒙面青衣妇人任由他弯着腰没敢直起来,自顾自走到上首一把高背椅上坐下,才缓缓说道:“荆护法不可多礼,请坐。”

  “果然是陆碧梧。”谷飞云方才看到青雯,就想到可能是她,如今看到蒙面青衣妇人,再听到她冷峻的话声,证明他们口中的「仙子」,就是陆碧梧了。本来嘛,她师父自称「圣母」,既是圣母门下,自称仙子,也未当不可。

  她不在崆峒天池称仙子,而在今晚忽然称起「仙子」来,就使人觉得不大寻常,尤其荆溪生的自称「属下」,也有些怪怪的。荆溪生耳中虽然听到仙子说的「请坐」二字,但他依然低头下视,作出不敢仰视状,口中说道:“属下不敢。”

  这句话听得陆碧梧极为满意,一个领袖欲极强的人,看到她属下如此恭顺,岂不显示出她有着至高权威。于是她尽量使她冷峻的声音放得柔和了些,抬了下手道:“荆护法是自已人,不必拘礼,只管请坐,本座有话问你。”仙子再称本座,就显得不伦不类。只不知她的「仙子」和荆溪生的护法,以及荆溪生的「属下」,这些称呼,是从那里排来的?
  
  “是、是。”荆溪生因「自己人」这三个字出自仙子之口,立即感到自己脸上,在刹那之间贴了一层金似的。他脸上每一粒白麻子,都不由得绽出了无比的光彩,连声应是,才在椅子坐下,还是只坐下半个屁股,欠着身以示恭敬。一面答道:“属下蒙仙子召见,深感殊荣,但请仙子指示。”

  陆碧梧道:“荆护法的报告,本座已经看过了,你说你女儿月姑,和谷飞云是同门师兄妹,拜在昆仑岳大先生夫妇门下,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荆溪生欠着身,拾起头,连连陪笑道:“这是小女亲口告诉属下的,谷飞云的师父是岳大先生,小女则拜在紫云夫人门下。”

  陆碧梧口中唔了一声,问道:“岳大先生夫妇传了他们一些什么武功,你知不知道?”

  “这个……属下倒是不大清楚……”荆溪生结结巴巴的道:“但小女学的好象是一套剑法。”

  “很好。”陆碧梧再道:“你设法去把你女儿和谷飞云找来。”

  “是……是……”荆溪生吃惊的望着陆碧梧,说道:“仙子……”

  陆碧梧微哂道:“我不会为难他们的,齐漱云我有没有难为他?”

  谷飞云心中暗道:“她果然对自己怀恨在心,她要荆溪生把自己和月姑找来,哦,听她口气,好象齐漱云也是他找来的了,这个「找」字。大概有什么蹊跷了。”

  荆溪生连连应是道:“属下一定遵办。”

  陆碧梧颔首道:“好,你可以出去了。”

  荆溪生连忙站起身,连连躬身道:“属下告退。”说完,立即往外退去。

  陆碧梧抬首问道:“青雯,平半山还没来吗?”

  青雯躬身道:“刚才据报,平半山要明天午前才能赶到。”谷飞云听得又是一怔。

  平半山是终南派的掌门人,终南派门人弟子众多,在武林中,名气之盛,不在华山派之下。听她的口气,好象平半山也会赶来,向她晋谒,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呢?正在思忖之际,突听一阵叱喝之声,传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金铁撞击之声,细辨声音似是从后进传出,暗道:“莫非是那个灰衣老婆子出了事。”

  陆碧梧为人极为机警,霍地站起,问道:“后进出了什么事?”话声未已,只见青衣少女急急搴帘走入,躬身道:“启禀仙子,有一个穿灰衣的老婆子闯入后进,此人武功极高……”

  陆碧梧冷然道:“闯进来了,决不能让她活着出去。”果然是那灰衣老婆子出了事。
  
   

  就在这一瞬间,耳中听到嘶的一声,一道人影快如奔马,疾掠而来。紧接着又是嘶嘶的两声,又有两道人影一左一右飞射而来。其中一人越过前面人影,一下拦住去路,喝道:“老婆子,你再不束手就缚,老夫活劈了你。”

  后面一人洪笑道:“不错,你除了束手就缚,已别无生路。”

  谷飞云自然看清楚了,拦在前面是一个阔肩方脸老者,手中横着一把厚背金刀,气势极盛,就是方才超越到前面去的一式轻功,也显示出他一身极高的造诣。后面一个是身穿青布长衫的瘦高老人,手上持了一支青竹杖,一看就知是一个扎手人物。被这两个老人一前一后截在中间的,不是那个灰布衣的老婆子还有谁来?

  就在两个老人堪堪把灰衣老婆子截住的一刹那,谷飞云耳中又听到两声极细的嘶声,声音堪堪入耳,灰衣老婆子左右又多了两个老人。左首一个是浓眉虬髯的蓝褂老人,谷飞云认识,他正是虬髯客尉迟律。右首一个是身材高大,手持一柄四尺阔剑的红脸老者。

  谷飞云认出左首一个是虬髯客尉律之后,心头不由猛然一紧,暗道:“这四个老人,莫非会是守山四老不成?那么前面一个阔肩方脸,手持厚背金刀的该是开天刀陆南屏。后面一个手持青杖的瘦高老人该是竹杖翁竺天佑,右首一个手持四尺阔剑的该是霸剑祁浩了。”这四位老人,名之为守山四老,只答应替金母守山,并不是崆峒派的人,怎么会在此地出现的呢?

  守山四老,各有数十年功力,当今武林能和他们打成平手的人,已经不多,这灰衣老婆子被这四位老人截住,要想逃走,可说难如登天了。灰衣老婆子一下被这四个老人围住,心头自然大急,两只眼睛骨碌一转,大声道:“你们四个老不死想群欧?”

  开天刀陆南屏沉笑道:“对付你老婆子,何需群殴?”

  “那好。”灰衣老婆子道:“是你和老婆子动手了?”

  陆南屏双目圆睁,洪笑道:“你当老夫是什么人?”

  “你总不是金銮殿上的皇帝老子吧,有什么好神气的?”灰衣老婆子瘪咀披动,双手朝前一摊,哼了一声道:“老婆子手上没有兵刃,你却持着一柄厚背金刀,这样的决斗公平吗?”

  开天刀陆南屏成名多年,被一个老婆子说他要用厚背金刀和她徒手决斗,心头不觉有气。他把手中金刀往地上一放,沉声道:“老夫不用金刀,一样可以把你拿下。”

  “这样还差不多。”灰衣老婆子接道:“不过你还要等一等。”谷飞云看她说了半天.还不动手,心中觉得这老婆子好象想要耍什么花样,但这四个老人,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岂会上你的当?

  只听陆南屏不耐的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灰衣老婆子咧嘴一笑,说道:“老婆子只是想到咱们两人一旦动上了手,你们有四个人,一个动了手,还有三个闲着,万一他们出手偷袭怎么办?从左右两边出手,老婆子还照应得到,从背后偷偷出手,老婆子岂不是完蛋了?”

  陆南屏怒笑道:“老婆子,你当他们三个是什么人?岂会出手偷袭于你?”

  “他们三个不是和你一伙的,难不成还会帮老婆子?”灰衣老婆子笑了笑道:“这样,老婆子还是和他说一声的好。”话声一落,倏地转过身去,朝竹杖翁竺天佑身前走上两步,尖声道:“老婆子要和使刀的老头动手,你不会在老婆子背后偷袭吧?”

  竹杖翁竺天佑一张枯瘦的脸上,木无表情,双眼一霎不霎的盯着她,没有作声。灰衣老婆子被他目光盯着直瞧,一张老脸蓦地红了起来,一颗头不禁低垂下去,故意扭一下身子,尖细的道:“死相,你这样盯着老婆子看,多不好意思?”

  竹杖翁竺天佑已是七十出头的人了,纵然干日生性冷漠,但这灰衣老婆子总是女的,她这一忸怩作态,一时不由深感自己确实不应该这样盯着她直瞧。灰衣老婆子看他目光果然避了开去,心中一喜,低声道:“你果然是个正人君子,那就拜托你替我接他两招吧。”话才说到一半,左手突然朝竹杖翁竺天佑脸上扬起,人也及时身形一矮,闪电般朝竹杖翁身边窜了出去。

  这一下她动作奇快无比,但竹杖翁是什么人,你想从他身边溜出去,又谈何容易的事情?只听他口中轻哼一声,身形一下转了过来,左手五指一摆,已经一把抓住灰衣老婆子背后衣衫。那知灰衣老婆子也是经验老到,十分滑溜的人。

  她算准自己从竹杖翁身边闪出,决没人家的快,一定会被他抓住,因此在对方五指抓落之际,使了一记「金蝉脱壳」轻轻一挣,脱下灰衣大卦,人却丝毫不停,箭一般直射出去。竺天佑一把抓落,只抓到灰衣老婆子一件灰布大卦,不觉怒嘿一声,手中竹杖在地上一点,一道人影凌空飞起,直向灰衣老婆子身后飞扑过去。

  谷飞云眼看灰衣老婆子对竹杖翁竺天佑忸怩作态,心中暗暗好笑,那知在这一瞬息之间,灰衣老婆子扬了扬手,弓身窜出。竹杖翁迅即转过身来,左手抓的只是一件灰衣大褂,已教谷飞云看得猛然一怔,因为这电光石火之间,竹杖翁一张脸,竟然变成了灰衣老婆子的面貌。

  这原是瞬间的事,竹杖翁左手丢去灰布大卦之时,已经举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揭去面具。但谷飞云看得真切,心头一懔,暗道:“李代桃僵,他会是乙道长的门人。”心念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朝隐身暗处的爹说道:“爹,那乔装老婆子的是孩儿的同门,孩儿去助他一臂。”说完,身形闪动,快速绝伦的往左首花林中追了下去。

  灰衣老婆子丢出面具,脱下灰衣大褂,当然已经不是灰衣老婆子了,但他后面衔尾追去的竹杖翁竺天佑,并不管你是不是灰衣老婆子,只是认定前面黑影紧迫不舍。论功力,那个假扮灰衣老婆子的人,自然万万不及竹杖翁数十年潜修的深厚,轻功提纵,全仗提吸真气,才能迅快飞掠。但前面那人却机伶滑溜.花园中到处都是花林树木,他不时东藏西躲。

  竹杖翁明明从他头上飞过,他才悄悄拔腿飞跑,两人就象捉迷藏似的。一时之间。倒也不易逮得住他。这可把竹杖翁激得怒气冲天,若是换在山林之间,他会一记接一记的掌风,把花木劈个稀烂。但这里可是人家精心布置的花园,自然不好随便发掌。

  另外三个老人,眼看竹杖翁已经追了下去,他们都是成名几十年的人,自持身份,岂肯合四人之力去对付一个老婆子,只是站在远处,袖手作壁上观。假扮老婆子的人,虽然没有被竹杖翁追上,但这般躲躲藏藏,也是十分吃力,稍一不慎,就会伤在竹杖翁的掌下。

  此刻,假扮老婆子的人早已跑得气喘如牛,汗流浃背。陡然——他听到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兄台只管朝园外掠去,竹杖翁自有在下替你挡上一挡。”一时心头大奇,不知这个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

  他自然知道,老是在树林中打转,时间一久,非被竹杖翁逮住不可,当然越快离开越好,但一旦离开花园,失去树林掩蔽,立时就会被竹杖翁追上。这是利害各半,和自己说话的人,既非素识,更是敌友难分。他犹豫了一下,心头一横,决定冒险一试。当下略为调息,提吸一口真气,猛的双足一点,身如离弦之箭,从林间激射而起,朝墙外飞去。

  竹杖翁手持竹杖,一直在耳目并用,搜索着附近一片花林。此刻骤观右侧林间飞起一条人影,企图越墙逃走,不觉洪笑一声:“老夫不信会让你逃得出去。”竹杖点地,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过去,他去势何等快速,喝声出口,人影已扑到假扮老婆子那人头顶。

  此刻假扮老婆子的那人身在空中,眼看离围墙还有一丈来远,一道劲急风声却已扑到临头,心中暗道:“自己竟会上他的恶当,这回完了。”就在此时,从另一丛花树之间,又飞起一道人影,挥手一掌,朝两人中间撞来。

  竹杖翁正待飞越过那人头顶,出手拿人,陡觉一道无声无息的内劲,一下横互在自己身前。这一道内劲,不闻丝毫风声,柔若无形,把自己挡得一挡,心头大惊,急忙收势泻落,耳中听到有人说了句:“前辈多多恕罪。”落到地上,心中兀自感到惊异不止,听这人口气似乎年纪不大,但这一记极似道家罡气功夫,却非数十年不为功。

  但他被人一掌逼退,岂背甘休,口中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老夫站住?”随着喝声,朝墙外追出。

  就在竹杖翁被逼飞身落地之际,陡听有人狂笑一声:“阁下还想走吗?”

  又是一道人影宛如天马行空,一下泻落到一棵高大银杏树前面。这人是一个高大红脸老者,肩负四尺阔剑,正是霸剑祁浩。在他面前不远,果然缓步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穿青衫,脸型清瘦,两鬓花白,看去约莫五十出头,一副落拓样子,象是三家村的塾师,他是借着树影闪动身形,被霸剑祁浩发现的。

  这人不用说是谷清辉了,他看了霸剑一眼,徐徐说道:“老哥这是做什么?”

  祁浩目光如电,洪笑道:“老夫看得出来,阁下不象是本园的人。”

  在他说话之时,已从林间闪出一个脸如土灰,尖腮鹰鼻,身穿青布大卦的汉子,连连躬身陪着笑道:“是,是,老供奉说得是,这人不是本园的人。”

  祁浩笑道:“现在陈总管证明你不是本园里的人。”

  谷清辉道:“在下没说是园里的人。”

  陈总管道:“那么朋友夕夜潜入园里来作甚?”

  祁浩不悦的道:“陈总管,是老夫在问他,还是你在问他?”

  陈总管连连哈腰道:“是,是,你老问他,你老请问?”一面赶紧后退了七八步,才站定下来。

  谷清辉朝祁浩拱拱手道:“老哥拦着在下,就是要问这句话吗,那么在下可以告诉老哥,在下是偶然经过这里,进来看看的,这样可以了吧?在下告辞。”

  陈总管急道:“你不能走。”

  谷清辉道:“在下为什么不能走?”

  祁浩道:“因为老夫要把你留下。”

  谷清辉道:“老哥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动手了?”

  祁浩沉哼道:“你配合老夫动手吗?”

  这话可把谷清辉激怒了,朗笑一声道:“老哥大概一向没遇上过真正高手,所以自大得很。”

  “哈哈。”祁浩狂笑一声道:“阁下只要在祁某剑下走得出十招,祁某就让你离开此园,接不下就得把命留下。”

  谷清辉道:“接你十招,何难之有?”就在此时,人影一闪,有人接口道:“师父,还是由弟子来接他十招吧。”

  原来谷飞云堪堪替假扮老婆子的人截住竹杖翁,身形往墙外飞去,耳中同时听到霸剑祁浩的一声洪喝,心头不禁一惊,暗道:“那是爹被他发现了。”

  「嘶」,竹杖翁也在此时一下落到谷飞云面前,目光炯炯,打量着谷飞云,徐徐说道:“小友何人门下,方才这一掌,是你发的吗?”

  谷—屯云抱抱拳道:“晚辈谷飞云,家师不问尘世已久,恕难奉告,方才是因看到假扮老婆子的那人,极似一位前辈门下,故而冒昧出手,还望前辈见谅。”

  竹杖翁看他年纪不大,而且说话彬彬有礼,不觉微微颔道首,问道:“方才那人不是老婆子吗?”

  “应该不是。”谷飞云接着拱拱手道:“晚辈另有事去,失陪了。”身形倏然飞起,朝墙内扑去。

  竹杖翁先前还以为他想借故逃走,此刻眼看谷飞云反向墙内投去,不由微微一怔,再看他身法,飞身掠起,连足尖都没点一下,好快的身法。他心中暗道:“这年轻人究竟是何来历?一身修为几乎不在自己之下了。”心念转动,人也立即跟着往园中飞入。

  只见谷飞云一下抢在个青衫人前面,说出要代他师父接霸剑祁浩十招,他方才不是说他师父不问尘事已久吗,怎么又说这青衫人是他师父呢?哦,他要接祁老哥十招,祁老哥号称霸剑,没有人能接得住他霸剑九式,自然没有人能走得出他十招了。

  这年轻人武功纵然不错,也不能和霸剑比剑,这岂不是关夫子面前耍大刀吗?霸剑祁浩根本连青衫人都不在他眼里,如今忽然闪出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说要代他师父接自己十招,不觉双目精芒暴射,洪笑道:“小伙子,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谷飞云拱拱手道:“前辈是霸剑祁浩前辈,晚辈岂会不识?”

  “呵呵,小伙子勇气可嘉。”祁浩大笑声中,叫道:“陈总管。”

  陈总管就站在两丈外的林前。听到霸剑这一叫,赶忙「唷」一声,双手甩甩衣袖,急步赶出,躬着身道:“小的在。”

  祁浩伸手一指谷飞云,说道:“你去和这位小友比划几招,唔,就以十招为限,不可伤了他,知道吗?”

  陈总管连连哈腰,陪笑道:“是,是,老供奉吩咐,小的一定遵办,十招以内,小的只把他拿下,决不会伤到他筋骨。”说完,忽然转过身来,腰干也随着挺了起来,面向谷飞云喝道:“小伙子,你听到了,在下奉祁老奉供之命,十招之内,把你拿下,你现在可以出手了。”

  谷飞云看他生得尖腮鼠髭,脸色土灰,一副小人模样,霸剑居然称他总管,心中不觉一动,暗想:自己何不先探探他口气?这就抱抱拳道:“陈总管请了,在下想请教尊驾是什么总管,大名又如何称呼?”

  陈总管得意一笑道:“兄弟浒山陈康和,忝任西路总令主驾前总管,这样够了吧?”

  「西路总令主」这几个字听得谷飞云心中又是一动,忍不住问道:“西路总令主?在下怎么没听人说过?”

  “哈哈,小伙子,你行走江湖,连西路总令主都没听说过,当真孤陋寡闻……”陈康和刚说得口沫横飞,洋洋得意,突然脸色一下就冻结了,底下的话,还没有出口,立即脸色一沉,喝道:“小子,不用多说,快出手吧。”

  谷飞云看他脸色,就可知道一定有人暗中加以警告,不让他泄露海底,这就潇洒一笑道:“大总管不愿说,那就算了,刚才你不是说奉命要在十招之内,把在下拿下吗,那就应该由大总管先出手,在下接着就是了。”

  陈康和道:“好,兄弟那就出手了,不过你尽可放心,祁老供奉交代过不可伤你,兄弟不会伤到你的。”话声一落,右手陡然探出,朝谷飞云左肩抓来。看他生相猥琐,但出手一抓,却是正宗的大擒拿法,快,捷无伦。

  谷飞云那会把他放在心上,故意说道:“那真要多谢大总管。”身形轻轻一偏,左手有意无意的朝他招了一下,暗使昆仑绝技擒龙手法,然后随着肩头一侧,朝外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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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牛刀小试

 

  陈康和一记擒拿手法落了空,似是用力过猛,整个上身,身不由已的朝谷飞云侧身让开的左方扑了过去。谷飞云左手一推,但推得极轻,一面说道:“陈总管站好。”

  陈康和上身忽然往后一仰,仰得几乎跌倒,但脚下好象来不及退后,口中咦了一声,笑道:“没关系,兄弟一时因出手快了些,为了不让爪势伤到你小伙子,只好用力把它收了回来,自然会收不住势,小心,兄弟又要出手了。”

  他一面说话,右手一翻。五指箕张,迅速朝谷飞云左胁胆疽、肺苗、吊角、攒心、血阻五穴抓落。左手紧接着右手之后,使了一记虎爪掌,按上右胁血崩、幽关二穴。这一记一招两式,使得功力老到,认穴准确,见他精擅擒拿手法,确也有他独到之处。

  谷飞云没有待他抓到,迅即后退一步,左手借着后退,再次轻轻一招暗使擒龙手法。陈康和依然和上次一样,一招两式全落了空,上身又猛地朝前扑了出去。谷飞云故意左手作势,朝他右肩拍去,暗藏纵鹤手,一股内力朝前推出。

  这一记正好陈康和看他举掌拍来,身往后仰,但他却后仰得太多了,好象有人硬把他上身往后扳了过去一般,双脚站立的弓箭步,连变换都来不及,本来一张色呈土灰的脸上,也胀红得像猪肝一般。

  谷飞云道:“大总管是不是收不住势了?”

  “嘿嘿。”陈康和并没怀疑这是谷飞云捣的鬼,只当老供奉交代自己不可伤了对方,才会出手受到拘束,收发由不得自己。越是如此,他越想在两位老供奉面前表演表演,嘿声出口,双手疾发,再次连环抓出去。

  谷飞云依然忽左忽右,暗便擒龙手和纵鹤手。陈康和只要一出手,一个人一回前扑,一回后仰,瞬息之间,他连使擒拿手法,越使越快,一扑一仰也随着加快,几乎记记都是如此。这一情形,旁观的人自然看得出来,但谁也没有想到谷飞云使的会是「纵鹤擒龙」。

  霸剑祁浩目中寒芒飞闪,洪笑一声,道:“小伙子,你们可以住手了。”两人闻言住手。

  陈康和一脸疑惑的道:“老供奉,不用把这小伙子拿下了吗?”

  祁浩嘿然笑道:“你拿得下他吗?”

  陈康和陪笑道:“差是差一点,但他一直只有闪避,没法还手也是事实。”

  祁浩没有再理他,转脸朝谷飞云道:“小伙子,老夫也以十招为限,你不是带着剑,敢不敢接老夫几剑?”

  谷飞云朗笑一声道:“晚辈早就说要代家师接你前辈十招的,前辈有意赐教,就请亮剑。”说着取下背在肩头的青布囊,取出长剑,缓缓抽出。
  
  霸剑祁浩以剑成名,自然注意人家手中宝剑。此时眼看谷飞云从青布囊中取出来的一柄长剑,形式古朴,已经引起他的注目。这下抽出来的,竟是一把毫无光芒黑黝黝的铁剑。不,他可以确定决不是铁剑。一个精于剑击的人,莫不爱剑成癖,喜欢收集名剑,祁浩几十年来,自然搜集了不少,也见识过不少。
  
  但是他从未见过这样形式古奇,色呈黝黑,而又毫无光芒的古剑,凭他经验可以断言,这柄剑绝非寻常之物。他目光紧盯着谷飞云手中的紫文剑,只是想不出武林中有这么一柄剑的来历,忍不住也缓缓从他肩头抽出一柄四尺长阔剑来,洪笑道:“小伙子,你只管发剑好了。”

  谷飞云看了他阔剑一眼,忽然返剑入鞘,把紫文剑收入青布囊中,又往肩头背起。祁浩看得奇怪,但立即就想到了,脸含笑容,说道:“小伙子,你终于知难而退了是不是?”收起长剑,自然是知难而退了。

  “不是。”谷飞云收起长剑,人可没有退下。他转脸朝陈康和叫道:“陈大总管。”

  陈康和听到谷飞云叫他,耸了下肩,这是他的习惯,因为他身为总管,经常会遇上职位比他高的人,双肩一耸,接下去就是躬身哈腰了,但这回耸耸双肩之后,因叫他的只是谷飞云,于是一手托着下巴,不让头低下去,大刺刺的问道:“小伙子,你有什么事?”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想借大总管身边长剑一用。”

  陈康和听得一怔.沉着脸冷冷道:“你自己不是也带着长剑吗?”

  谷飞云含笑道:“祁前辈手中阔剑,乃是他的成名兵刃,在下不好使用我的长剑,所以想借大总管的长剑一用。”这意思是说自己长剑不小心会损毁了霸剑祁浩的阔剑,才要借用你的长剑。

  陈康和依然冷声道:“你的长剑为什么不好使用?”

  祁浩却听出谷飞云的口气来了,目中寒芒连闪,说道:“陈总管,你就把长剑借他一用。”

  陈康和还是想不通这姓谷的小子,为什么一定借用自己的长剑?但这可是老供奉说的,他岂敢违拗,慌忙双肩一耸,躬身哈腰,连声应是道:“是、是、是,老供奉吩咐借他一用,小的自然遵命借给了他。”说着,果然伸手抽出长剑。

  谷飞云道:“大总管把长剑丢过来就好。”
  
  陈康和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多远,他方才吃过谷飞云的暗亏,但为了颜面,不肯说出来,心里可恨得痒痒的,一听要自己把剑丢过去,心中暗想:“老子在剑上加重些力量,看你小子接不得住?”一面沉声道:“那你接着了。”右手一抬,暗暗运劲,一柄长剑脱手朝谷飞云右肩激射过去。

  谷飞云听出长剑飞来,风声劲急,故意右肩一偏,让长剑从肩头飞出去三尺光景,才右手轻轻一招,那飞射出去三尺光景的长剑,这回忽然又倒退回去,五指一拢,正好抓住剑柄,含笑道:“多谢大总管了。”

  这一下长剑从他肩头飞去,又倒退回去,只是象闪电一闪的事,陈康和还没看得清楚,但站在谷飞云面前的霸剑祁浩,乃是一代剑术名家,自然看到了。心头不觉一怔,暗道:“年轻人使得是什么手法?”目光一注,呵呵笑道:“小伙子,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不。”谷飞云抱剑拱手道:“晚辈是代家师接你老十招,如果晚辈先出手,岂不是你老接晚辈十招了,所以还是请前辈先赐招,由晚辈接着才是。”

  “哈哈。”霸剑祁浩口中大笑一声道:“好,那你就小心了。”喝声出口,四尺阔剑凌空一挥,一道银虹,匹练般射出。

  他看出谷飞云年纪不大,一身造诣似乎不弱。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不好出手一剑就对一个后主晚辈骤使杀着,这一剑上,只不过用了三四成力道。然而他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依然非同小可,但见剑势出手,一道瀑布般的银虹,发出嘶然风声,飞射而来,森寒剑气,直砭肌骨。

  谷清辉看得心头暗暗一惊,他虽知自己儿子练成昆仑剑法,但霸剑祁浩的出手一剑已有如此凌厉,后面的九招,自然还要厉害,不知飞云接不接得下来?谷飞云早已默默运起「紫气」神功,长剑直竖,缓缓朝上劈去。

  试想祁浩劈出的这道剑光,有若凌空飞瀑,黄河天来,势道何等迅速?但激射到谷飞云身前三尺光景,已经迎上谷飞云缓缓朝上劈去的长剑,这一剑既无耀眼银虹,也不闻嘶嘶剑风,大家可以清清楚楚的的看到,就是这么缓缓劈出的一支剑影。

  首先感到不对的,当然是霸剑祁浩了。他这一剑匹练般的剑势,冲到谷飞云身前三尺光景,就象撞上了一堵气墙,冲不破,刺不进,一下就被挡住下来。不,这堵气墙竟然含蕴着极大反弹之力,自己剑光冲撞上去,立生反应,一道奇猛内劲直向自己反震过来。这下心头不由猛吃一惊,暗暗忖道:“这小子居然练成了玄门护身真气?”一时收剑不及,急忙吸气倒纵,一下退出去七八尺来远。

  现在观战的竹杖翁、谷清辉、陈康和等人都看到了,谷飞云劈出去的剑势虽缓,但他剑势甫发,霸剑祁浩较早劈出来的一道丈余长的银虹忽然敛去,霸剑祁浩也飞快的往后跃退。这可把陈康和看傻了眼,难道在江湖上盛名久著本令四大供奉的霸剑祁浩,竟还不如一个年轻小伙子?

  霸剑祁浩第一招上就被人逼退,尤其这人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孩子,这要传出江湖,霸剑祁浩这四个字,岂不垮了?三代以下,未有不好名者,尤其在江湖上,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这个「名」字,可比「命」看得还重。

  祁浩后退的人一下站定下来,腰骨一挺,人又增高了半个头光景,双目精芒暴射,洪笑一声道:“小伙子,果然要得,还有九招,你接着了。”他说得还算大方,但双目隐射凶芒,显然已动了杀机。

  谷清辉看到眼里,急忙以「传音入密」朝谷飞云道:“孩子,小心,此人目射凶光,分明已不怀好意。”

  谷飞云也以「传音入密」答道:“爹放心,孩儿会应付的。”

  就在说话之时,祁浩阔剑疾挥,幻起一轮剑影,寒芒流动,急劈而来,他在盛怒之下,自然要使出最具威力,江湖上无人能敌的霸剑九式来了。剑而称霸,它的威力,自可想见,刹那之间,当真有天崩地裂,风云丕变之势。

  但见他阔剑疾挥,所幻化而成的一轮耀目银光中,飞射出九道亮银光华,宛如九龙戏水,从这九道剑光中发出来的剑气,已使一丈方圆之内,凛烈森寒,使人气为之窒,目为之眩。

  连竹杖翁也看得心头大为惊懔,暗自忖道:“祁老哥对一个年轻人怎好使出这样的辣手来?唉,这年轻人气宇不凡,真要毁在他剑下,岂不可惜,看来只好由自己出手,先把他救下来再说。”心念一动,立即运起功力,贯注右手,正待举杖撩起。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战场中,陡见在九道如山剑光之下,进射出一片剑光,象扇面般展开。同时但听一阵九声呛呛震慑人心的金铁交呜。森寒剑气,随着这九声金铁交呜,倏然尽黯,一个高大人影,登登的连退了五六步之多。

  原来谷飞云眼看对方九剑同发,剑势极盛,但还用不着施展浓缩的乾坤四剑。他这就长剑挥动,接连使了两招「乾字剑」和「坤字剑」,这两招剑法,「乾字剑」的乾三连,和「坤字剑」的坤六断,正好也有九道剑光以九道剑光敌住九道剑光,岂不正好?

  他这想法,原也没错,但乾坤八剑,乃是昔年昆仑老人把昆仑派六十四式乾坤剑法取精用宏,浓缩而成,一招剑法已抵得昔年的八招,威力之强,岂同小可?再加谷飞云眼看对方九道剑光光华强烈,又慑于霸剑威名,早就连起了「紫气神功」。光是「乾字剑」和「坤字剑」九道剑光,祁浩的霸剑九式,已如小巫见大巫,这一加上紫气神功,那还得了?

  霸剑祁浩连看也没看清,但觉右腕剧震,半边身躯立时麻木不仁,身上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脚下踉跄的后退了五六步之多,才算站住,本来的一张红脸,此刻惨白如纸,胸口起伏,只是喘息。手中一柄阔剑,也在那一阵九声呛呛金铁交鸣中,被削断了九截,散落一地,本来还握在掌心的一个剑柄,也被震脱手,跌落在一丈之外。

  他数十年来,一直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霸剑九式,竟被另外九道剑光如梦如幻的一下破去,一个人自然如痴如呆,站着发楞。竹杖翁也看得怔住了,他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竟有这般高深的武学,自己枉自在江湖上活了几十年,连人家剑法路数都看不出来。不,连他如何削断祁老哥阔剑的,都没看清楚。

  谷飞云还是第一次施展「乾坤八剑」,怎么也想不到这两招剑法,竟有如此威力,一时也不由为之一怔。眼看自己一下削断了对方阔剑,心头一惊,慌忙弃去手中长剑,一脸歉疚的朝祁浩拱手道:“祁前辈多多恕罪,晚辈一时收手不及,还是削断了前辈阔剑,晚辈真是万分歉疚。”

  霸剑祁浩经过一阵调息,脸色烟渐复原,脸有愧色,拱手道:“小友剑法盖世,老夫甘拜下风。”

  谷清辉连忙抱拳道:“老哥过奖,如论功力,老哥胜过小徒甚多。”

  祁浩微微摇头道:“老夫有自知之明,小友不但剑法精奇,而且还练成玄门神功,老夫这点能耐,实在差得太远了,只是老朽想请教一事,不知贤师徒能否赐告?”

  谷清辉道:“祁老哥请说。”

  祁浩道:“老夫只想知道令徒方才使出来的九道剑光,不知是什么剑法?”一个练剑的人,看到这么精妙的剑法,自然会生出好奇之心。

  谷清辉听得一怔,这话他不好回答,不觉微现迟疑,说道:“这个……”

  祁浩笑道:“老哥如有为难之处,不说也罢。”

  有了这一下缓冲,谷清辉心中已经想到了答案,这就慨然道:“在下师徒,很少涉足江湖,本来不欲人知,既然祁老哥垂询,在下也只好奉告了,小徒方才使的乃是天山九剑。”接着拱拱手道:“在下告辞,徒儿,咱们走吧。”

  谷飞云脚尖轻轻一挑,口中说道:“陈大总管,谢谢你借我长剑,接住了。”他脚尖这一挑,放在地上的长剑,一下飞起,缓缓朝陈康和手中飞去,陈康和慌忙伸手接住。这一瞬间,谷清辉父子,业已腾身朝墙外掠去。
  
  守山四老也一个不见,但有一个青衣少女,在此时悄生生的走来,只中娇声叫道:“陈总管。”

  陈康和刚刚返剑入鞘,听到声音,慌忙陪笑道:“原来是青雯姑娘。”

  青雯道:“仙子叫你上去。”

  “是、是。”陈康和连连躬身道:“属下遵命。”

 

  谷清辉父子飞出围墙,奔行了十几里路,在一处山坳间,找到了一座山神庙。山神庙只有一进大殿,门虽设而常开,那就表示没有庙祝了。谷清辉道:“飞云,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足吧。”

  两人进入庙中,穿过一个杂草没胫的小天井,走上大殿,略一打量,除了没人打扫,稍嫌荒芜,香案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却并不脏乱。两人就面对山门,在石阶上坐了下来。谷飞云道:“爹,据孩儿看,娘无故失踪,一定和那座庄院有关。”

  谷清辉点头道:“为父也看到陆碧梧了,所以我们要到这里来歇脚,就要好好计议计议,对方人手众多,又有守山四老,我们只有两个人……”

  只听有人应声道:“算在下一个如何?”

  谷飞云霍地站起,转身喝道:“朋友是什么人?”

  “当然是友非敌。”随着话声,但见从梁上飞落一条人影,缓步走出了大殿,抱拳说道:“兄弟丁易,方才多蒙兄台出手相助,这里多谢了。”原来他就是假扮老婆子的那人。

  谷飞云眼看这人约莫二十七八,生得面貌白皙,浓眉朗目,身上穿一件蓝布长衫,脸含微笑,甚是潇洒。一面连忙还礼道:“丁兄不用客气,小弟谷飞云,这是家父。”

  丁易又朝谷清辉拱手道:“谷伯父好。”

  谷清辉道:“丁老弟怎会潜入他们宅院去的?”

  丁易道:“在下是暗中尾随舍亲身后来的,觉得这座宅院,透着古怪,也许暗藏着一件武林阴谋,但因时当深夜,前面宅院中人,均已入睡,只有厨房里还有两人,就改扮了那个老婆子。原想等丫头们来的时候,可套问她们口风,那知这些丫头居然口风极紧,一句也套不出来,所以只好冒险一探了。”

  谷飞云问道:“丁兄是乙道长的门下吗?”

  丁易听得奇道:“谷兄如何知道的?”

  “丁兄果然是乙道长的传人了。”谷飞云喜道:“小弟虽非乙道长门下,但乙道长有传艺之恩,我们算来也是同门了。”当下就把醉道人领自己前去,跟老道长学习易容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丁易听得大喜,一把握位谷飞云的手,大笑道:“谷兄弟,咱们还是自己人,这真是太好了。”接着目光一注,问道:“方才听谷伯父和你的口气,好像伯母的失踪,和这座宅院有关呢?”

  谷飞云道:“这座宅院的主人好像是陆碧梧,陆碧梧和家母是同门师姐妹,但她生性冷僻,一向和家母不睦,她本是金母门下,忽然在这里出现,还自称西路总令主……”

  丁易不待他说下去,忽然哦道:“西路总令主,这就对了,紫柏宫、岐山、以及终南派的人也要赶来。其中只怕正在蕴酿着某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正好和西路武林有关,所以称为西路总令主了。”

  谷清辉唔了一声道:“丁老弟说得不错,西路……那么他们还有东、南、北三路了,西路总令主之上,一定还有一个头头,这么看来,他们规模不小,野心也不小,这人会是谁呢?

  谷飞云矍然道:“莫非又是通天教不成,他们阴谋颠覆少林、武当失败,颠覆华山派又告失败,还是不肯死心,对了,陆碧梧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经不起通天教的诱惑,才当起西路总令主来了。”

  谷清辉沉呤道:“问题只怕不大简单……不论你娘是否被她劫持,这样一件大事,咱们遇上了也不能不管,可惜丁老弟被他们认破行藏……”

  丁易笑道:“这个容易,晚辈再扮个人进去好了。”

  谷飞云双目一亮,哈的笑道:“丁兄这计划好极了,咱们扮他们的人进去,比咱们去窥探虚实,更为方便,只是再过一会,天快亮了,要扮他们的人,只好等到晚上才能行动了的。”

  丁易道:“这个谷兄只管放心,就算大白天,有咱们两人相机行事,只要碰上他们的人,一样可以李代桃僵,混得过去。”

  谷飞云大笑道:“丁兄说得是,只要给咱们遇上两上就够了……”

  “嘘。”谷清辉口中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好像有人来了。”

  谷飞云笑道:“不就正好吗?”

  谷清辉正好面向庙门而坐,看得较远,依然低声道:“这人躲躲闪闪,显然是跟踪我们来的了,我们不妨先藏起来,等他进来了再说。”
  
   

  三人迅快站起,身形闪动,各自藏好身子,悄悄探头看去。果见一条黑影掩掩藏藏的庙前行来,只要看他一路划着两只大袖,这人不用说是西路总令主手下的大总管陈康和了。

  谷飞云轻咦了声道:“来的会是陈康和。”

  谷清辉以「传音入密」说道:“陆碧梧为人极工心机,她虽然派陈康和跟踪我们下来,暗中可能另派有人跟踪他。”

  谷飞云道:“孩儿出去瞧瞧,如果有人跟来,就一并把他制住了。”

  谷清辉道:“你小心些,别让他们发现。”

  谷飞云道:“孩儿知道。”话声一落,人已飘身掠起,从左首越墙而出。他一式「龙飞九渊」,当真快得恍如一缕青烟,就算从陈康和身边掠过,对方也未必会看得清。

  谷飞云落到墙外,就一下闪入林中,悄悄穿林而行。不多一会,就已绕到陈康和后面十余丈远,目光凝注,果见一条纤小人影,藉着树阴掩护,轻悄的跟在后面,缓缓移动。那是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少女。谷飞云看得暗暗冷笑,心想:“此女大概是陆碧梧的门下了,不知后面还有没有人接应?”

  心念转动,又往前掠出去十余丈远近,才一提真气,纵上树梢,凝足目光,仔细朝四周一阵打量,看看并无后援,才飘落地面,朝青衣少女身后欺去。人还未到,左手扬处,打出三粒石子,一下制住了她三处穴道,轻轻落到她身后,双手抱起,把她移到林中,让她倚着大树站好。才穿林而出,笔直朝山门走去。
  
  陈康和掩掩藏藏的走近山门,这时夜色正浓。他凝足目力,也只看到大殿上黑越越的,不见半个人影。这位大总管武功平平,但生性多疑,常说:诸葛武侯一生惟谨,谨慎、就是小心,小心才不会有差错。所以他遇事处处小心,果然也从未出过漏子,才能爬到总管这个位子。

  今晚是他奉命暗中跟踪谷飞云师徒二人来的,既是暗中跟踪,自然不能让人发现。因此,他虽已悄悄逼近山门,依然闪到左首,藉着门框隐住身形,只探出半个脑袋,朝里首张望。望了一会儿,依然不见有人,他虽可确定庙中无人,还是耐着性子猴在山门口,不敢进去。如果套一句他的话:“兄弟不是不敢进去,总要摸清楚对方虚实才行。”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原来是陈大总管,你这里等人?”

  陈康和侧着头,正在用心谛听庙内的动静,突然被人拍着肩膀,心头猛吃一惊,差点吓得跳了起来。急忙身形疾转,往后瞧去,那不是自己奉命跟踪的那个徒弟?一时张口结舌,哦了一声,才道:“兄弟身为总管,这附近几十里,每晚总要亲自巡视一遍,小哥……”

  谷飞云道:“在下师徒就在这里歇脚,陈大总管来了,就请到里面坐一会再走。”

  “哦,不用了。”陈康和遇上这位青年高手,着实有些胆颤心惊。他竭力的从土灰脸上挤出笑容,陪着笑道:“兄弟顺路经过,时光不早,少侠贤师徒也该休息了,兄弟不打扰了。”他匆匆的想拱拱手,转身就走。

  那知拱手和转身,只是他心里这么想而已,几乎并没有听他指挥,手拱不起来,转身自然更转不动,心头不由大骇,张口说道:“少侠……”

  谷飞云道:“陈大总管进去再说。”不由分说,一手抓住他后领,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大步往里走去。

  谷清辉问道:“他身后有没有跟踪?”

  谷飞云笑了笑道:“爹算得真准,陈康和身后跟下来的是一个青衣少女,好像是陆碧梧门下,孩儿已经把她制住了。”说到这里,把陈康和往地上一摔,喝道:“陈大总管,你如果肯好好合作,免得咱们难为你,否则只怕有你受的……”

  陈康和被他这一摔,就跌坐在地,哭丧着一张土灰脸,说道:“少侠高抬贵手,你……要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

  谷飞云朝爹道:“师父,还是你老人家问他吧。”

  谷清辉道:“好,你们西路总令主听命于谁。”

  陈康和听得一怔道:“西路总令主没有听命于谁。”

  谷清辉道:“难道他没有主子?”

  陈康和道:“总令主已经最大了,还有什么主子?”

  谷清辉心想:“他身为总管,怎么会不知道上面是谁呢?哦,他名虽总管,实则仅是陆碧梧手下供使唤的一名长随而已,机密大事,他自然不会知道的了。”一面问道:“那么西路总令主是什么人,你总知道吧。”

  陈康和脸上忽然飞起得色,傲然道:“西路总令主是在下的上司,在下自然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崆峒金圣母。”

  谷清辉听得一怔,说道:“西路总令主会是金母?”

  陈康和嘿然道:“老哥知道就好。”

  谷飞云问道:“那么陆碧梧呢?”

  陈康和道:“陆仙子是内总管,负责内部事宜,在下是外总管,负责的是对外的事宜……”

  谷清辉又道:“紫柏宫齐漱云等人是做什么来的?”

  陈康和道:“他们是西路的人,自然要来叩见总令主,随同总令主一起起程了。”

  谷清辉又是一怔,然后问道:“你们要去那里?”

  陈康和奇道:“你老哥明明是江湖人,怎么连天下武林联谊大会都不知道?”

  “天下武林联谊大会?”谷清辉越听越奇,问道:“这是什么人发起的?”

  陈康和道:“天下武林联谊大会,自然是天下武林共同发起的了。”

  谷清辉又道:“在什么地方举行?”

  陈康和道:“桐柏山南麓。”

  谷清辉道:“时间呢?”

  陈康和道:“四月初一到初五。”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影从大殿上施施然走出,朝谷清辉拱拱手道:“老伯问完了,在下还要赶回去呢。”

  陈康和举目看去,这人身材、面貌、举止、声音和自己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心头不禁蓦然一惊,张目道:“你们……”

  假扮陈康和的丁易朝他笑了笑道:“没什么,你老兄只是在这里休息几天而已,哦,对了,兄弟还要借你老哥的长剑一用。”口中说着,已伸过手去,从陈康和腰间解下长剑,佩到自己的身上,一面拱拱手道:“不知老伯还有什么指示?”

  谷清辉道:“老弟小心些,足可应付了,飞云随时会和你联络的。”丁易点点头。

  谷飞云道:“丁兄慢点,兄弟先去解开那青衣女子的穴道,你再从山门外进来,仔细搜索一番,才能把她瞒住。”

  丁易道:“谷兄那就快些去了。”

  谷飞云迅即纵身掠起,来至林间,先把青衣少女移到原处,然后举手轻轻一拂,起下她身后三粒石子,立即飞身后退。青衣少女只觉头脑有些发晕。她并不知道已经过了将近有一盏茶的时间,举目看去,只见总管陈康和遮遮掩掩的已经走近山门,在门口停住,待了一会,才举步走了进去。山神庙的地方不大,可以一目了然,但陈康和还是看得很仔细,确定谷清辉师徒不在这里,才匆匆退出。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并阳县的城门,刚开不久,就有四位青衫飘逸的少年公子,赶着进城。这四位公子都生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走在路上,好不风流俊逸。这时候大街上还冷清清,除了贩夫走卒,赶着车子出城,很少有富家子弟公子哥儿在街上逛的,别说这里是山城小县,就是大城市里,也绝无仅有。因此,这四位公子,走在大街上,也特别引人注目。

  不,他们最引入注目的,就是每个人身边,都挂着一柄长剑。这年头天下承平已久,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相公,也作兴佩上一把长剑,藉以表示他精通六艺。君不见孔老夫子乎,他老先生不是也煞有介事的腰间拖着一柄长剑吗?

  这四个少年公子敢情昨晚错过宿头,一个个拖着疲乏的脚步,他们刚走到街头,其中一个轻声道:“对面有卖豆浆的,我们先去喝碗豆浆,休息一会儿。”

  另一个道:“对,我们就是要找客店歇脚,早点也是要吃的呀。”

  于是四位公子朝豆浆摊走去,在长条凳上坐下,要了四碗甜浆,和一盘烧饼,吃毕早点,由一位公子取出一锭碎银子.说了句:“不用找了。”说完,就起身朝大街上走去。

  走没多远,正好有一家招商客店,看去还算干净,为首的一位公子脚下一停,说道:“就是这家吧。”

  另一位公子笑道:“大概并阳城里,也只有这一家客店了。”说话之时,一名店伙眼看四位公子在店门驻脚观看,慌忙迎了出来,陪笑道:“四位公子爷可是要住店吗?”

  走在前面的一位公子问道:“你们有干净的上房吗?”

  “有有。”店伙连连躬身道:“小店上房最是干净了,四位公子一看就知。”

  那公子抬了下手道:“领路。”

  店伙巴结的又应了两声「是」,赶紧走在前面领路。一脚来至后进,再由楼梯登楼,一排五间上房,一面陪着笑道:“小店楼上这五间上房,住的都是过路的贵客,昨晚来了两位老爷,所以只有三间还空着。”一面随手推开左边第一间房门,又道:“这三间都是双铺,四位公子爷过去瞧瞧,不知要两间还是三间?”说话之时,又把隔壁一间的房门也打开了。
  
  为首公子看过房间,说道:“我们就是这两间好了。”店伙连声应是,正待退下。

  这时住在右首两间房中的客人,正好开门走出,店伙慌忙迎着过去,哈腰道:“两位老爷……”

  突听为首公子忽然惊喜的「咦」了一声,叫道:“爹。”

  那两位客人中,个子高大的红脸老者听得一怔,目光注处,脸上不期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月儿,你也来了?”原来这红脸老者正是荆溪生。那为首公子则是女扮男装的荆月姑,其余三位公子,自然是冯小珍、宇文澜、许兰芬了。

  店伙喜道:“原来老爷和这四位公子是一家人……”

  荆溪生一手摸着黑须,冷然的道:“这里没你的事,你下去好了。”店伙不敢多言,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荆溪生目光掠过四人,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荆月姑道:“前天晚上,谷伯母无故失踪,我们是跟随谷大哥之后出来的,昨晚在山区找了一晚,依然没有一点眉目,刚才进城来找个客店休息,不想会在这里遇上爹……”

  在她说话之际,荆溪生已经推开房门,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你们到为父房里坐下来再说。”说完,抬抬手道:“徐兄请。”
  
  和荆溪生一起的是个瘦削脸的中年汉子,浓眉、肤色较黑,约莫四十出关,但神色颇为倨傲,也不谦让,就举步跨入。荆溪生和四位姑娘相继走入。这间房间相当宽敞。两边放着四把椅几,窗口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荆溪生让那中年汉子坐到书桌前的椅上落坐,要四位姑娘在两边椅上落坐。一面朝中年汉子抬抬手道:“月儿,为父给你们引见,这位是陇山庄的徐副总管。”接着又指荆月姑四人说道:“她是小女月姑,和她三位闺友。”徐副总管只是朝四人微微颔首。

  荆月姑心中暗道:“爹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一面也只好抱拳为礼。

  荆溪生问道:“谷老弟呢?怎么没有来?”

  荆月姑道:“女儿四人,出来比谷大哥迟了一步,一直没找到他。”
  
  那徐副总管道:“荆兄,四位姑娘昨晚已有一晚未睡,正该让她们早些休息,咱们也正好有事待办,找人之事,还是留得中午再说不迟。”

  荆溪生连连点头道:“副总管说得是,月儿,你们已有一晚未睡,快些休息吧,至于找人之事,徐副总管对这一带人头熟悉,一言九鼎。有他帮忙,很快就会找到的,这时为父和徐总管要出去一趟。”

  荆月姑道:“那就谢谢徐副总管了。”

  徐副总管托着下巴,总算微露笑容,说道:“荆姑娘不用谢。”四位姑娘起身退出。荆溪生和徐副总管就匆匆走来。

  冯小珍道:“这姓徐的只是一个山庄的副总管,看他好像很神气。”

  字文澜笑道:“这人只是个小人而已。”

  荆月姑道:“爹说他在这一带人头很熟,只要他能帮我们找人,管他是不是小人呢。”

  许兰芬用手背掩着口打了个呵欠,说道:“三位姐姐,我们还是进房休息吧。”
  
  中午时分,荆溪生和徐副总管回来了。荆溪生特别在对面鸿运楼设宴,招待四位姑娘,席间,徐副总管拍胸脯保证,只要陇山庄派出人手,一定可以找到谷飞云母子,要四位姑娘不妨去陇山庄小住。荆溪生也在旁怂恿。说自己和掌门人都在陇山庄议事,陇西一带,每天都有各地的消息传来,劝大家住到陇山庄去。四位姑娘因荆老伯这样说了,自然相信。

  用过餐之后,走下楼梯,门前已有小厮牵着马匹伺候着,躬身的道:“公子爷请上马吧。”荆月姑迟疑的望望爹,还没开口。

  荆溪生呵呵笑道:“这四匹马,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只管上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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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李代桃僵

 

  陇山庄第一进的左首,有三间自成院落的房舍,中间一间是小客堂,左边一间住的是总管陈康和,右边一间,住的是副总管徐永锡。这两人在陇西一带,确实也称得上字号,大家都叫他们陇山哼哈二将。
  
  这是未末申初时光,徐永锡带着荆溪生,兴匆匆的跨进院落。你别看徐永锡平时对人神情倨傲,这一跨进院落,立时放轻脚步,好像不敢惊动里面的人。他们进入客堂,徐永锡抬抬手,压低声音说道:“荆兄请坐,兄弟请总管出来。”说到这里,立即趋前几步,来至左首门口,才躬着身道:“启禀总管,属下有事要向你老报告。”

  “好。”房里响起了陈康和的声音说道:“本座马上出来。”接着房门启处,陈康和耸着肩走了出来。

  徐永锡、荆溪生两人慌忙站起来,直等陈康和在中间一把靠椅上坐下,抬抬手道:“徐兄、荆兄坐坐。”他看着两人落坐之后,徐徐问道:“徐兄有什么事吗?”
  
  徐永锡一脸兴奋的道:“回总管,这是一个好消息,谷飞云和两个师妹,是仙子要找的人,这是昨晚仙子召见荆兄时亲口交代荆兄的。今天中午,属下和荆兄在并阳遇上四个女扮男装的少年,其中两人一个叫荆月姑,一个叫冯小珍,就是谷飞云的两个师妹,正好荆月姑也是荆兄的令嫒。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们四个一起带来了,谷飞云只要知道他两个师妹在这里,就会自动送上门来了。”

  陈康和略为沉吟,问道:“她们人呢?”

  徐永锡得意一笑,说道:“她们来了之后,属下已经让她们服下入口迷了,如今暂时安置在囚房里。”

  陈康和望了荆溪生一眼,迟疑的道:“其中一位不是荆兄的令嫒吗?”

  荆溪生慌忙欠身道:“是,是,这是仙子吩咐的事,屑下不敢徇私。”

  陈康和大笑一声道:“好,荆兄公而忘私,实在是难得……哦,荆兄可曾禀告过仙子吗?”

  徐永锡忙道:“属下和荆兄也刚回来,安置好四位姑娘之后,先来向总管报告,这是体制,禀报仙子,自然该由总管上去面报才是。”

  “徐兄说得好。”陈康和颇有嘉许之意,点着头道:“这是体制,一点没错,否则仙子问起兄弟来,教兄弟怎么说好?哈哈,二位这是一件大功,兄弟自会在仙子会前,帮你们多说几句好话,记上一笔大功。”

  徐永锡、荆溪生同时欠身道:“多谢总管提携。”

  陈康和站起身道:“走,你们两个到外面去等兄弟,兄弟这就进去。”

 

  快近傍晚时光,陈康和才施施然从外面回来,徐永锡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一面问道:“总座还有什么事吗?”

  “嘿嘿。”陈康和干笑了两声,才道:“姓荆的是什么东西,想分咱们的兄弟的功,我叫你进来,就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总座说得是。”徐永锡耸着肩笑道:“总座和兄弟是老搭挡,关系不同,这姓荆的连他们派和自己女儿都要出卖,这种人那有什么义气可言,咱们自然也不用管他了。”

  陈康和嘿然道:“但他还是有利用价值。”说话之时,已经走入客室,陈康和脚下没停,继续举步朝左首房中走去,徐永锡自然只有跟着进去。

  陈康和一直走到床前,才脚下一停,转过身来,说道:“我要你进来,是要给你引见一个人。”

  徐永锡疑惑的道:“总座要给属下引见一个人?这人……”

  陈康和没待他说下去,伸手朝门口一指,含笑道:“他就站在门口。”

  徐永锡也是老江湖了,他看得出总管笑得有些异样,心头暗暗的吃惊,便急忙转过身去。只见挡在门口站立的是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中年汉子,浓眉、瘦削脸、肤色稍黑,脸含微笑,朝自己点着头。这人,岂不是活脱脱的自己?徐永锡心头一紧,如遭雷殛,张张口叫道:“总座……”

  “没有什么?”陈康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不过暂时借用一下,不会要你的命。”

 

  总管和副总管的晚餐,是由专人送进来的,这时陈康和、徐永锡正在中间客堂上用毕晚餐,庄丁替两人送上茶来。阶前,忽然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属下荆溪生,特来晋见总管。”

  陈康和抬首道:“快请。”

  荆溪生举步走入,拱拱手道:“属下见过总管、副总管,不知总管召见,有何吩咐?”

  陈康和笑道:“荆兄不用客气,坐下好说。”

  荆溪生受宠若惊,连说「不敢」,便退到下首三把椅子坐下,一名庄丁立即送上一杯茶来。

  陈康和吩咐道:“你站到阶前去,未奉呼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那庄丁躬身领命,立即退了出去。

  徐永锡站起身,走到荆溪生面前忽然屈指轻弹,连点了他身前三处穴道,荆溪生连吭也没有吭一声,就被制住了穴道。徐永锡一手抓起荆溪生,迅速朝右首房门走去?口中叫道:“爹,可以出来了。”右首房中及时走出一个荆溪生来。

  陈康和得意一笑道:“现在咱们初步计划总算成功了。”

  徐永锡把荆溪生藏到床下,迅快退出。三人把椅子移近,就密谈起来。他们自然是谷清辉扮荆溪生,谷飞云扮徐永锡,丁易扮陈康和了。谷清辉问道:“四位姑娘怎么了?”

  谷飞云道:“孩儿方才去看过她们,中了入口迷,要六个时辰时才会转醒,方才丁兄去报告陆碧梧。陆碧梧要把四人擒来,只是在诱爹和孩儿寻来,并不太重视她们四人,所以只交给丁兄四颗「归心丹」,让她们服下。”

  谷清辉问道:“归心丹是什么?”

  丁易道:“据说服下了归心丹,神志并不迷失,武功也丝毫无损,只是完全听从指挥罢了。”

  谷清辉道:“那也是迷药了。”

  谷飞云道:“所以目前还可无事。”

  丁易压低声音说道:“目前咱们第二步,该是从陆碧梧身边下手,她有四个徒弟,叫做青雯、青霜、青风、青雨。咱们正好把她们全换过来。”
  
  谷清辉点点头道:“这办法不错,只是有两点必须特别注意,因为陆碧梧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凡是工于心机的人,也一定极为细心。第一,这四个人,都是她身边的人,要改扮她门人,必须把声音摹仿得极熟,才可使她听不出来。”

  丁易道:“这个容易,老伯不是也学会变音了吗,四位姑娘自可一学就会。”

  谷清辉道:“第二,这也是最严重的,就是陆碧梧的生活习惯,她身边四个徒弟,一定各有职司。咱们只能一个一个的来,先只能换一个,让她熟悉了,再换一个,这样才不致露出破绽来。”

  丁易点着头道:“那就这么办,今晚先给她们换一个去。”
  
  谷清辉道:“你们还得注意一点,四位姑娘中,最好先让荆月姑和宇文澜去,她们俩人心思细密,不易偾事。”

  谷飞云道:“孩儿认为先让荆月姑去?可以多了解一些陆碧梧身边的事,我们再一个个的换进去,她可以暗中指点她们,这是没错。但青雯是陆碧梧的大弟子,管得事情较多,我们应该把宇文澜留到最后,她为人机智,让她去扮青雯,才是最合适的。”

  谷清辉颔首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想以金母的为人,区区西路总令主的名义,她应该并不稀罕,其中只怕另有文章。后花园占地极广,说不定除了金母,还有重要人物,陆碧梧是内总管,我们把人手安置到她身边去,不用我们去觑伺,就可以全盘了解了。”

  这是一个极为周密的计划,更何况丁易、谷飞云有总管和副总管的身份作掩护。他们第二天晚上,就把荆月姑替代了青霜,第二天中午,又把许兰芬替代了青雨,晚上,又把冯小珍替代了青风。只有青雯,下楼的机会不多,一时之间,还没机会下手。

  原来的青霜、青风、青雨,也由丁易给她们易了容,变成荆月姑、冯小珍,许兰芬了。尤其她们都已服下了归心丹,教她们怎么说,就会怎么说,就算陆碧梧把她们叫上去问话,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现在荆溪生成了总管面前的红人,经常出入总管和副总的房间。本来,他只是西路总令主下面紫柏宫的人。如今陇山庄不大不小的事情,总管都会派他去做。譬如今天太白山刘寄禅,将带着五个门下弟子赶来报到,就是他接待的。据说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将亲率三个师弟和二十四个门人前来。

  今天,副总管徐永锡和荆溪生两人,已在忙着安排他们住所了。这也难怪,终南派是威镇西南的一个大门派,在武林也有举足轻重之势。平半山称平半仙,在武林中声望极隆。平半山能够亲自赶来,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

  二更时分,青雯姑娘独自一人悄生生的朝前进走来,由长廊折而向左,跨进院落,一直走上石阶,才脚一停,冷峭的道:“陈总管在吗?”

  “啊啊……嘻……嘻……在……在……”陈康和堆着满脸谄笑,三脚两步迎了出来,连连拱手道:“青雯姑娘请进。”

  青雯冷冷的道:“我是奉师父之命来的,说完了就走,不用进去了。”

  “啊,不。”陈康和跨上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仙子命姑娘前来,定有机密之事见示,这里只怕不大方便……姑娘还是请到里面去说的好。”

  “好吧。”青雯只是冷冷的说了两个字。陈康和就如奉纶音,抬着手连连说声请,一面急步走在前面,等进了门,迅速的掩上了门。青雯冷声道:“你关门作甚?”

  陈康和陪着笑道:“这样比较隐秘点。”

  青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冷声道:“这是四粒归心丹,师父要你明天给终南三剑服了,另外一粒是岐山姬存义的。”

  陈康和双手接过,谄笑着躬躬身道:“属下遵命。”

  青雯道:“好了,你去开门,我要走了。”

  陈康和一双贪婪的跟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姑娘似乎不用走了。”

  青雯总归是姑娘家,粉脸骤然一红,沉着脸,冷声道:“陈康和,你说什么?”

  “在下说什么,姑娘没听清楚吗?”陈康和凑过头去,眯着眼笑道:“在下这两天一直都在盼望着姑娘来,真是日思夜想,快把在下想疯了,今晚姑娘终于送上门来了……”
  
  青雯不觉后退一步,柳眉一挑,喝道:“陈康和,你想怎的?”

  陈康和依然谄笑道:“在下只是想请姑娘留下来而已,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呢?”

  青雯怒声道:“你想找死。”

  陡然,身后有人低声笑道:“想找死的还有一个呢。”

  青雯急忙回过身去,身后果然也有一个人,那是副总管徐永锡,心头一凛,喝道:“徐永锡……”话声未落,身前已有三处穴道被制住了。陈康和更不怠慢,迅速打开纸包,拈了一粒药丸,一手掐开青雯牙关,把药丸投入,低笑道:“这是你送来的,现在你先服上一粒吧。”

  徐永锡同时从身边取出易容盒子,把她易成宇文澜,才由两人挟持着来至第二进左厢密室。这里是囚人之处,走廊上自然有守护站岗的庄丁,但谷飞云人还没走近,手中早已飞出几粒碎石子,一路把他们全制住了。当下由陈康和留在外面,徐永锡(谷飞云)一手挟着青雯,迅快跨入厢房,走到后面一间,俯身揭起一方桌面大的铁板,下面就露出一个黑越越的地穴,和一道石级。原来这里是一座地窖,本是藏酒的,现在作为囚人之所了。

  徐永锡走下石级,口中叫道:“宇文姑娘,快来。”

  “是大哥。”宇文澜迅即迎了出来,低声问道:“她来了吗?”

  徐永锡道:“你快把她接过去,和她对换衣衫。”宇文澜答应一声,伸手接过青雯,回身往里首房中行去。她脸上早已就易成青雯的面貌,外面覆了一张面具而已,这时只需把面具揭下,双方互易衣衫,很快就变成青雯了。

  徐永锡等她走出,就低声道:“你快走吧,我还要留下来,解开她穴道。她服下归心丹,我还要教她一番话呢。”

  宇文澜道:“大哥,那我先走啦。”

 

  第二天已末午初,陇山庄前,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山庄前面的广场上,这时已有四十多骑分作两行,缓缓驰近。这两行人马,左首一行,是终南派。为首一人头簪道髻,身穿蓝布道袍,胸绣太极图的老道人,长眉细目,花白长髯,看去貌相清癯,飘然有出尘之姿,就是掌门人平半山。

  稍后一个紫脸长髯老者,则是许铁棠(许兰芬之父)和两个师弟季子良、冯熙合称终南三剑。最后则是二十四名,身穿天青劲装的精壮汉子。右首一行是岐山派,为首一个年约七旬以上,白发白须的瘦高老人,就是掌门人姬存仁。稍后是他兄弟姬存义,接着是祝中坚、祝秀姗和八名身穿月白劲装的门下弟子。另外还有单独的一骑,是华山派追风剑客尹长生。

  这时两行人马已到门前,大家纷纷下马。陇山庄大门敞开,迎出来的只有三个人,那是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锡和护法荆溪生。陈康和可是三人中的头儿,急忙趋下石阶,迎着两行人马,连连拱拱手,说道:“在下陈康和拜见两位掌门人,许庄主、姬长老、尹大侠,在下迎迓来迟,请多恕罪,其实西路总令,各位都是主人,没有客人,只有在下三人,是给大家当差的,所以要各位多多担待担待。”一面回身指着徐永锡、荆溪生两人,说道:“这位是总令的副总管徐永锡,这位是护法荆溪生。”徐永锡、荆溪生二人连忙抱拳为礼。

  平半山打着稽首,呵呵一笑道:“陈总管、徐副总管、荆护法不可多礼,方才陈总管说得是,西路总令,咱们都是主人,没有客人,那就不用客气了,姬道兄请。”

  姬存仁连忙抱拳道:“该是平道兄请先。”两人互相谦让了一阵,还是并肩走入,到厅上落坐。门人则在东厢休息,庄丁们送上香茗。

  平半山问道:“陈总管,不知总令主来了没有?”
  
  陈康和连忙躬身道:“道长谅察,总令主练的是子午功,此刻正在运功,所以不克亲迎。”
  
  平半山含笑道:“贫道只是问问罢了。”

  正说之间,只听一声「无量寿佛」,一个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人走了进来,稽首道:“平道兄,姬道兄久违了,贫道迎迓来迟,多多恕罪。”来的正是紫柏宫的齐漱云。他身后一人,身穿棕色僧衣的是太白山的刘寄禅。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慌忙站起,还礼道:“齐道兄,刘道兄原来已经来了。”

  齐漱云道:“贫道是前天到的,刘道兄昨天才来。”接着又和华山追风剑客尹长生、许铁棠、姬存义等人寒暄之后,方始落坐。
  
  徐水锡(谷飞云)细看平半山、姬存仁、齐漱云等人言谈之间,神气清朗,不似被人迷失心神模样,心中暗暗感到惊异,这大概是服了「归心丹」,心悦诚服,外形绝难看得出来了。

  中午是欢宴四位贵宾,总令主既然练的是子午功,自然仍由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锡和护法荆溪生作陪了。虽然陈康和见到陆碧梧,就像耗子见到猫一般,虽然西路总令主的下面,陆碧梧大权独揽,但在职务上,陆碧梧不过是一个内总管而已。陈康和纵是脓包,在名义上总是外总管,所以接待各派掌门人,还是由陈康和领头。这一顿欢宴,菜肴丰盛,自是不在话下,也足足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饭后,陈康和把平半山等人,请到西花厅对南的五楹书房内休息,另有两名使女送上香茗,大家一面喝茶,一面闲聊。只见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入,徐永锡看到来的是青雯(宇文澜),急忙迎上出去,低声问道:“青雯姑娘,可是仙子有什么吩咐吗?”

  青雯道:“师父要陈总管、徐副总管陪同四位贵宾去晋见总令主。”

  徐永锡点点头,以「传音入密」问道:“你可以适应吧?”

  青雯朝他含笑眨了眨眼,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们都很适应,你只管放心好了。”接着道:“好了,我走啦,师父会在园门口迎接的。”说完,转身自去。

  徐永锡立即转告陈康和,陈康和就站起身,朝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拱拱手道:“平掌门人四位,刚才陆仙子着人来请,总令主奉请四位前去一晤,现在由在下和徐副总管,给四位带路,四位道长请。”

  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一齐站了起来,同声道:“陈总管请。”荆溪生(谷清辉)则留在书房中陪同许铁棠、姬存义等人。

  当下由陈康和、徐永锡两人陪着四人一路往后园而来。刚走近圆洞门,就见陆碧梧率同青雯、青霜(荆月姑)已在门口伺立,看到四位掌门人,立即躬身道:“有劳四位掌门人玉趾,属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陈康和在旁边忙道:“这位是总令内总管陆碧梧陆仙子。”

  平半山呵呵一笑,稽首道:“贫道久仰陆仙子芳名,今后还要仙子多多指教。”

  徐永锡暗道:“以平半山的声望,若非服下归心丹,决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陆碧梧连忙欠身道:“平道长武林硕彦,属下还要平道长多多指教呢。”一面续道:“家师已在威凤楼恭候,四位掌门人请。”说着就走在前面引路。

  徐永锡和陈康和现在已有陆碧梧领路,就落后一步,跟在四位掌门人身后行去,一路暗暗记下行径。不多一会,穿出花林。只见五楹楼宇,矗立在一片青草如茵的草坪之间,四周围以白石栏杆,跨上石阶,是宽阔的走廊,中间大门上一方横匾写着「威凤楼」三字。陆碧梧走到门口,脚下一停,欠身道:“四位掌门人请。”

  平半山抬抬手道:“齐道兄、姬道兄、刘道兄请。”

  齐漱云道:“圣母已经久候了,平道兄不用客气,请吧。”

  平半山打了个稽首,就当先往里行去,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也相继走入。接着是陆碧梧、陈康和、徐永锡随后跟着走入,青雯、青霜则在门外留下。这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大厅,布置得极为华丽,中间放一把锦披高背椅,左右两边各有四张雕花几椅。

  陆碧梧欠欠身道:“四位掌门人请坐,属下这就去请家师出来。”

  平半山忙道:“仙子只管请。”陆碧梧就翩然往屏后走去。

  平半山道:“三位道兄请坐。”四人落坐之后,一名青衣使女,立即送上四杯香茗。

  到了这里,陈康和、徐永锡自然没有坐的份儿,只是垂手站到右首下方。就在此时,屏后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出两名垂髻青衣少女,分左右站定,这一瞬间,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迅快的站了起来。只见金母身穿青缎道装,手持白玉拂尘,缓步从屏后走出。

  平半山等人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属下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参见总令主。”
  
  徐永锡目注金母,心中不期暗暗一怔。因为他曾在崆峒山见过她两次,这位自称「圣母」的金母,修为功深,脸上肤色,一直清润如玉,隐泛宝光。但今天看到的金母,不但脸上氤氲的宝光不见了,而且隐隐似有憔悴之色,不,连目光也略带滞钝,心头暗道:“莫非金母也被人下了迷失神志的药物不成?”

  金母脸含微笑,抬手道:“四位掌门人不可多礼,快快请坐。”随着话声,已走到上首高背椅上坐了下来。紧随金母身后走出的是陆碧梧,和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等人,一排伺立在金母身后。

  徐永锡(谷飞云)乍睹娘在这里出现,心头不由一阵波动,暗暗忖道:“娘果然在这里,哦,娘和丁令仪、闻玉音三人,同样目光滞钝,好像被人下了迷失心神的药物。”这一情形,自可看得出来。
  
  服下归心丹的人,神志依然清楚,只是衷心悦服而已,像平半山等人便是。但目前的金母和三个门人,却不一样,她们眼神滞钝,神情恍惚,显然是另外的一种迷神药物了。大概是怕金母修持功深,归心丹药力不足以控制,万一一旦神志清楚了,岂不误了大事,所以必须让她神志完全迷失才行。

  “这全是陆碧梧这贱人。”谷飞云几乎目眦欲裂,恨不得飞身上去,一剑把她劈了。

  四位掌门人落坐之后,陈康和、徐永锡急忙趋了上去,一齐躬身道:“属下陈康和、徐永锡叩见总令主。”

  金母抬了下手道:“很好。”陈康和、徐永锡依然退到下首站定。

  金母目光一抬,徐徐说道:“平、姬二位掌门人远来,老身正在运功之际,不克迎迓,深以为歉……”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欠身道:“总令主言重。”

  金母续道:“此次老身奉邀四位前来陇山,一来是会期已近,咱们既称为西路,自应一起赴会。二来是在赴会以前,还有几件大事亟需待办,这些都要等四位到齐了,才能磋商决定的……”

  徐永锡心中暗道:“不知她口中说的几件大事,不知是什么事情?”平半山等四人都是服过归心丹的人,心中只知服从,是以没有人会提出问题来。

  金母口气微顿,接着又道:“今天二位掌门人长途跋涉,路上辛苦,不妨稍事休息,陆总管已经安排好明天上午再作讨论,不知四位掌门人意下如何?”

  千半山等人欠身道:“悉凭总令主安排。”

  金母目光一抬,朝陈康和道:“陈总管,平、姬二位掌门人,和所有随从的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陈康和连忙躬身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很好。”金母点着头道:“你们可以陪同平、姬二位掌门人前去宾舍休息。”平半山等四人一齐起身告退。

  金母也颤巍巍站起身来,说道:“那么恕老身不送了。”

  陈康和、徐永锡同平半山等四人退出了威凤楼,路上,陈康和以「传音入密」朝徐永锡道:“谷兄看出来没有?”

  徐永锡道:“丁兄是说金母被迷失了神志,还有,家母果然是他们劫持来的,金母门下四个门人,除了陆碧梧,家母和另外两人,也都迷失了神志,兄弟说的迷失神志,并不是归心丹,而是另一种完全使入迷失神志的药物。”

  “这就对了。”陈康和又道:“我看金母说的话,完全是陆碧梧所授意的。”

  徐永锡道:“丁兄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康和道:“因为陆碧梧就站在金母身后左边,兄弟看到在金母说话之前,陆碧梧嘴唇微动,似在以传音入密说话,等她说完,金母才开口说话,这不是说金母完全被陆碧梧所控制了。”

  徐永锡愤然道:“这贱人真该死。”

  陈康和忙道:“谷兄千万鲁莽不得,这件事,我们还得赶快告诉谷伯父,要好好筹划一下才行。”

  徐永锡笑道:“兄弟知道。”

  陈康和又道:“哦,对了,方才咱们退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暗中嘱咐青雯,要她今晚二更过后,在威风楼附近等候。”

 

  现在正是二更天了,后园林木茂盛,夜影迷离,但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上,正有三人大步行来。后园是总令主驻驿之处,自然戒备森严。但这一路行来的三人,乃是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锡,和护法荆溪生,自然没有人阻拦了。

  就在他们快走近威凤楼,还有二十来丈距离,花丛间闪出一条人影,低声叫道:“总管,副总管。”

  陈康和脚下一停,低声问道:“是青雯姑娘吗?”苗条人影应了声「是」。

  徐永锡低声道:“你可曾找到迷失的解药了?”

  “没有。”青雯压低声音道:“她不相信任何人,迷失散解药好像由她自己收藏,没有人知道她放在那里。”

  徐永锡道:“没有就算了,我们快走。”

  青雯问道:“你们要去那里?”

  徐永锡道:“威凤楼。”

  青雯吃惊的道:“我好像听说,有两个人在伺候金母的起居,任何人上威凤楼去要有她的玉符。”

  徐永锡道:“不要紧,有你和我们同行,那两个人不会有怀疑的。”

  青雯点点头道:“那就要我走在前面,表示是我奉命领你们去的。”

  荆溪生含笑道:“姑娘说得不错,我们是奉陆仙子之命去的,就不至于使人起疑心的了。”一面又低声道:“飞云,记着,不论何人,一见面就得把她制住。”

  徐永锡低声道:“孩儿知道。”

  当下就由青雯走在前面。陈康和、徐永锡、荆溪生三人紧跟她身后而行。刚走近楼前,只听有人沉喝一声,道:“站住,是什么人?”喝声出口,同时闪出两个劲装汉子。

  青雯走在前面,冷冷的道:“我奉仙子之命,有事来的。”徐永锡早已在说话之时,屈指弹出几粒石子,制住对方二人穴道。

  青雯昂着头道:“陈总管、徐副总管随我进去。”荆溪生在就大门口留了下来。

  青雯不敢怠慢,领着两人迅速绕过屏风,走上一道漆得光可照人的宽阔楼梯。还没有登上,只见楼梯口站着一个青衣妇人,冷声喝道:“青雯,你好大胆子,未经通报,擅敢带着人上楼来。”这妇人年约四十出头,瘦削脸,双额突出,眉目冷森,看去身份不低。

  青雯(宇文澜)可没有见过此人,心头暗暗一楞,慌忙躬身道:“弟子奉仙子玉令,带陈总管、徐副总管有事……”徐永锡在她说话之时,屈指弹出三粒石子,分袭青衣妇人三处穴道。

  只听青衣女冷笑一声,抬手之间就把三粒石子收到掌中,冷喝道:“青雯,你敢带人……”她话声未落,疾风一飒。

  徐永锡已经一下从青雯身边闪出,飞落到青衣妇人面前,右手一探,抓住对方脉腕,左手弹出三点指风,制住了她穴道,然后笑道:“仙子玉符,你看清楚了。”陈康和看得暗暗赞叹:“谷兄这一手,真使得神乎其技。”

  青雯不待多说,越过青衣妇人,正待朝前走去,只见两名垂髻青衣少女双双迎出,躬身叫了声:“大师姐。”
  
  青雯道:“你们不用多礼,我奉师父玉令,来见圣母的。”

  两名青衣少女中的一人道:“大师姐请进。”

  徐永锡以「传音入密」朝陈康和道:“丁兄,身边不是还有归心丹吗,就给她服用一颗,你就请守在这里。”

  青雯冷声道:“你们只管走在前面。”两名青衣少女应了声「是」,果然并肩走在前面。

  青雯和徐永锡跟她们身后,进入一间布置精雅的卧室。只见北首一张锦榻上,金母盘膝跌坐,状若入定,听到有人走入,恍如不闻,连眼也没睁一下。徐永锡看得暗暗叹息,一个不可一世的崆峒金母,竟会被迷失得状若白痴。

  正在思忖之际,突然听到青雯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现在可以制住她们穴道了。”

  徐永锡暗暗一惊,心想:她果然机警过人。当下双手疾发,一下制住了两个青衣少女的穴道,一面迅速从身边取以骊龙珠丝囊,递了过去,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要金母手握此珠,运一回功就好了。”青雯接过丝囊,点了点头,就悄悄生生朝榻前走去。

  徐永锡怕金母神志被迷,有人走近,突起发难,暗暗功运双手,全神戒备,双目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金母。青雯却若无其事,轻盈的走到榻前,轻声说道:“徒孙青雯叩见师祖,师祖请醒一醒。”

  金母缓缓睁开眼来,茫然问道:“什么事?”

  青雯依然轻声道:“师父说,师祖这几天精神欠佳,要徒孙给师祖送来一颗运功珠,师祖只要握在手中,运一回功,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金母点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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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神秘庄主

 

  青雯立即把丝囊放在她左手掌心,轻声道:“师祖握住了,就可以动功了。”金母依言五指一拢,握住了丝囊,看她样子,果然在动功了。

  青雯回头看了徐永锡一眼,朝他嫣然一笑。徐永锡也报以一笑,心中暗道:“今晚也只有宇文澜,才能随机应变。”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做得好极了。”

  青雯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说我做得很好吗?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做得很好,哦,这位丁大哥,到底是谁呢?”

  徐永锡道:“他是教我易容术的一位老道长的衣钵传人。”

  青雯道:“那就是同门师兄弟咯。”

  徐永锡道:“不,那老道长只教我易容,没收我作徒弟,所以不能算是同门兄弟的呀。”

  青雯道:“那有什么不同?”

  徐永锡道:“你快不要说了,金母快醒过来了。”

  就在此时,只见金母双目倏睁,目注徐永锡,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老身怎么会在这里的?这是什么地方?快说。”

  徐永锡急忙抱抱拳,以传音入密说道:“圣母请勿声张,晚辈谷飞云易容而来,圣母左手握的是骊龙珠,专解百毒,此时最重要的是圣母快运功试试,体内剧毒是否全化清了呢?”

  “你是谷飞云?”金母微感意外,一面颔首道:“老身体内余毒已清,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谷飞云走上几步,就把自己母亲失踪,自己父子如何找上陇山庄,如何改扮了他们总管、副总管。然后再把荆月姑等四人,都改扮成陆碧梧的四个门人。以及今晚潜上威凤楼之事,简扼时说了一遍。

  金母目射金芒,沉声道:“这都是陆碧梧这孽畜一手造成的?”

  徐永锡道:“晚辈认为陆碧梧背后一定还有主使的人。”

  金母问道:“你认为是什么人?”

  徐永锡道:“此人一直没有露面,晚辈也说不出来……”

  金母蔼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要老身暂时再扮下去?”

  徐永锡道:“金母如能暂时隐忍,此人自会找得出来……”接着就以传音入密说了一阵:

  金母颔首道:“好,老身答应你。”一面伸手把骊龙珠丝囊交还给徐永锡,说道:“你快拿去给你娘,和令仪、玉音她们解去身上之毒,就可回去了,这里自有老身会处理的。”徐永锡接过线囊,就和青雯一起退出,他们迅快就找到娘的房间。

  席素仪正在睡梦之中,仍由青雯走近床前,轻声把她叫醒,说出奉师父之命,要她手握骊龙珠,坐起来运一回功。服了归心丹的人,只知服从,自然依言坐起,握着骊龙珠运起功来。不过盏茶光景,席素仪双目倏地一睁。

  徐永锡不待她开口,就以传音入密说道:“娘,孩儿是飞云,青雯是宇澜姑娘改扮的,娘是被陆碧梧以迷失丹迷失了神志。现在剧毒已解,圣母也在这里,也被迷失了神志,如今也已恢复清明了。只是暂时还不宜让人知道迷药已解,此事一时也不易说得清楚,娘一切只要听圣母的就好。”

  席素仪问道:“大师姐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徐永锡道:“娘快把骊龙珠交给孩儿,孩儿还要去给娘的二位师妹解毒呢,时间十分紧迫了。”席素仪把手中丝囊递还给徐永锡。

  徐永锡道:“孩儿走了,哦,爹也来了,他改扮了荆溪生。”话声一落,就和青雯匆匆退了出来。

  因有青雯乔传奉她师父之命,自然很快就给丁令仪、闻玉音两人解去迷失丹毒。再由徐永锡以传音入密,和她们说了个大概情形,好在还有金母在这里,她们自是深信不疑。徐永锡取出两颗归心丹,给两个垂髻青衣少女服下,才和陈康和一起下楼。

  荆溪生看到三人走出,低声问道:“办妥了?”徐永锡点点头。然后挥挥手,解开两个劲装汉子的穴道。

  青雯冷着脸道:“我奉仙子之命来的,今晚之事你们不准泄漏出去,否则就会没命,知道吗?”

  两个劲装汉子,连声应是道:“小的不敢。”

  青雯连理都没有再理他们,就冷声道:“总管、副总管请。”

 

  现在快接近三更了,前面第二进西花厅的左首,隔着一道圆洞门,是自成院落的九楹精舍,那就是贵宾住的宾舍了。所有贵宾,如终南派的平半山、许铁棠、季子良、冯熙,紫柏宫的齐漱云、荆溪生,岐山派的姬存仁、姬存义、祝中坚、祝秀姗,华山派的追风剑客尹长生,白石山的刘寄禅等人,都住在这里。

  这时从圆洞门外,急步走进来的有三个人,那就是总管陈康和、副总管徐永锡,护法荆溪生。他们是刚从后花圆赶回来的,进入宾舍,就一脚来至平半山的卧房门口。陈康和用指在房门上轻轻叩了两声,叫道:“平掌门入睡了吗?”
  
  平半山虽已入睡,但三人走近他门口,他自然早就醒了,问道:“是什么人?”

  陈康和道:“在下陈康和。”

  平半山啊了一声道:“是陈总管。”急忙披衣而起,打开房门,说道:“陈总管请进。”陈康和、徐永锡迅即走入房中,荆溪生则依然留在门外,监视着走廊上,有无人跟踪、窃听?徐永锡走在陈康和后面,跨进门口,立即掩上房门。

  平半山惊异的看了两人一服,问道:“陈总管、徐副总管夤夜前来,必有见教,贫道洗耳恭听。”

  陈康和连忙抱抱拳,陪着笑道:“深更半夜,打扰干掌门人,实在不好意思,只是刚才据报,今晚有人潜入,在酒莱中下了唐门无形散。此种剧毒,在尚未发作之时,绝难查得出来。一旦发作,就无药可救。总令主特地颁下专解天下奇毒的骊龙珠。要在下二人送来,平掌门人只要手握此珠,坐息一盏茶的工夫,体内剧毒即可完全消解了。”天下毒药中,中了毒还检查不出来的,只有唐门无形散一种。

  徐永锡立即双手奉上丝囊,说道:“时间宝贵,平掌门人就请握珠运功了。”

  平半山伸手接过,目光一注,他见识广,自然识货,眼看丝囊内盛着一颗龙眼大的黑色珠子,确是骊龙僻毒珠。不由目芒飞闪,也不多说,就手握丝囊,回到床上盘膝坐好,运起功来。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平半山缓缓睁开眼来。

  徐永锡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平道长,你是否觉得头脑清爽多了?”

  平半山颔首道:“不错,贫道确实感到清爽了许多。”

  徐永锡道:“那是因为道长前些日子,被人误下了归心丹,此丹对武功、言谈,都丝毫没有影响,只是令人心悦诚服,永无贰心,永远受人控制……”

  平半山望着二人问道:“二位究竟是什么人?”

  徐永锡仍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昆仑门下谷飞云,他叫丁易,是奇胲门的传人。”

  平半山听得耸然动容,点点头,把丝囊交还徐永锡,微笑道:“谷小施主是岳大先生传人,贫道自然信得过,丁小施主令师乙道长,和贫道更是熟人。不瞒二位说,贫道其实并未中毒,区区归心丹早已被贫道逼出体外了,贫道是想查出这暗中下毒之人。究竟有何图谋?才装作心神受制,应邀而来的,二位小施主这骊龙珠当然不是总令主交代的了,不知有何打算,还希明言。”他果然没有被归心丹迷失心神。

  由此可见陆碧梧要在金母身上下迷失散,不用归心丹,道理也就在此,因为修为功深的人,归心丹未必有效。徐永锡当下就把此行经过,择要说了,于半山矍然道:“连金母都被她迷失了,无怪中午看到金母时,贫道总觉她气色不对,口齿也有些不清,哦,谷小施主认为陆碧梧身后还有主使的人,这人会是谁呢?”

  徐永锡道:“这很难说,因为这人一直并没露面,不知他会是谁?但有一点,也许八九不离十,极可能就是通天教的人在幕后支使。”

  “通天教?”平半山沉吟道:“这有可能吗?”

  徐永锡道:“通天教门下,去年曾阴谋颠覆少林、武当,但很快就摆平了,少林、武当的人为了颜面有关,就秘而不宣。半个月前,又有人假冒华山七真,差点全被他们以伪易真,这三件事,都是在下亲身经历,所以推想这西路总令主,可能就是他们弄出来的花样了。”

  平半山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小施主……”徐永锡不待他说下去,就以传音入密和他说了一阵。

  平半山连连点头,说道:“好,好,贫道一定遵办。”

  徐永锡拱拱手道:“那么在下告退了。”

  齐漱云是荆溪生的师兄,当日在齐漱云身上,暗下归心丹的,就是荆溪生。现在的荆溪生虽是谷清辉所乔装的,自然还是由荆溪生进去的好,于是徐永锡就把骊龙珠交给了爹。荆溪生走到齐漱云房门口,叩门而入。一会儿工夫,荆溪生已给齐漱云解去归心丹之毒,退了出来。接着又由陈康和、徐永锡两人,藉口今晚酒菜中被人下毒,给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刘寄禅二人解了毒。

  正待叩华山追风剑客的房门,徐永锡耳边突然响起平半山的声音说道:“二位小施主且慢,尹长生此人颇有问题,暂时还不宜给他解毒。因为解毒之后,不仅你们二人身份暴露,而且也使对方知道所有中了迷药的人,全已解去,岂非功亏一篑?”

  徐永锡知道平半山一直没有被归心丹所迷,这话必有所据。这就以传音入密朝荆溪生道:“爹,平道长认为不宜给尹长生解毒,那就没事了,你老人家回房去休息吧。”接道又以传音入密和陈康和道:“丁兄,我们回去吧。”

  陈康和道:“还有华山尹长生还没解毒呢?”

  徐永锡传音道:“方才是平道长以传音给我说的,尹长生暂时不宜给他解毒,这人有问题。”

  陈康和点点头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那就回去吧。”两人出了宾舍圆洞门。

  徐永锡道:“不知守山四老住在那里,我看他们也一定中了归心丹,最好找个机会能给他们解去身上之毒才好。”

  陈康和道:“这倒并不急在一时,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泄露出去,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说到这里,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又以传音说道:“谷兄,陈康和、徐永锡号称陇山哼哈二将,就应该是陇山庄的人,陆碧梧是金母门下,她带来的只是青雯等四人,那么陇山庄的主人是谁呢?”

  徐永锡矍然道:“丁兄这话大有道理,陇山庄主人一直没有现过身,莫非就是幕后主使人不成?”

  “一点不错。”陈康和耸耸肩,笑道:“咱们只要把此人揪出来就好。”

  徐永锡道:“这人既然一直没有现身,我们到那里去找?”

  陈康和笑道:“谷兄怎么忘了,陈康和、徐永锡不是在咱们手里吗?”

  徐永锡点头道:“丁兄说的对。”
  
   
  
  匆匆回转寝处,刚跨进院落,徐永锡就已发现屋中有人,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丁兄,屋中有人在里面。”

  陈康和道:“会是谁呢?”

  “还不知道。”徐永锡又道:“进去再说。”

  陈康和走在前面,跨进客堂,只见一名身穿青衫的汉子迅快站了起来,恭敬的叫了声:“总管、副总管。”

  陈康和并不认识他,但身为总管,岂可连庄上的人、都不认识?心头一怔之下,立即耸着肩,偏着头问道:“你来可有什么事吗?”

  青衫汉子依然躬着身,说道:“小的已经来了一会,是庄主要小的来请总管,副总管的。”庄主,岂不就是陇山庄庄主?方才自己两人还打算要陈康和、徐永锡招出他们主子来呢。

  陈康和道:“我和徐副总管巡视去了,你怎么不去找我,哦,庄主召见,你还不快点走?”他挥着手,装出一副急不容缓的样子。

  青衫汉子应了声是,立即退了出去。果然走在前面,三人一路疾行,来至大厅屏后,右首有一道漆着黄漆的楼房。青衫汉子却走到黝黑的楼梯下面,右手在墙上轻轻一按,地面上一方石板立即缩了进去,露出一口地窖的入口,有一道石级往下延伸,墙上还点着一盏琉璃灯。

  青衫汉子恭身道:“总管、副总管请。”

  陈康和只好当先跨下,徐永锡跟着走下,青衫汉子走在两人身后,迅即恢愎原状。这条石级,约有五十多级,等到跨落地面,陈康和、徐永锡不由得为之一怔。原来当你跨下石级,好像依然站在大厅屏后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熟悉,虽是地窖,却和大厅屏后布置得一般无二。

  青衫汉子道:“庄主就在书房里。”说完,依然走在前面领路。

  从屏后走出,是一条长廊,这一切完全和地面上一样?地面上,书房是在西花厅对面,现在走的这条路,正是往西花厅去的。只要看了地下这一层建筑,以及所有布置,都和地面上一样,纵然没有青衫汉子带路,也一样可以找得到了。像这样一座地下庄院,当时不知花了多少人力财力,才建得成。

  书房五楹精舍,果然也和地上的一模一样,连书房中的一几一椅,一橱一柜。也和地上的书房完全相同。书桌前面,放了一支半人高的古铜雕花灯台,盘上放一盏白瓷银灯,灯光显得柔和而明亮。一张紫檀高背椅上,坐着一个身穿围花蓝缎长袍的老者。

  此人生得紫脸浓眉,嘴上蓄着两撇八字胡子,看去颇有威势。他,当然就是陇山庄的庄主了。但陈康和却不敢称呼他「庄主」,万一叫错了怎么办?
  
  进入书房之后,青衫汉子先躬着身道:“启禀庄主,陈总管、徐副总管来了。庄主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小的在外面伺候。”

  庄主一挥手道:“你出去好了。”青衫汉子迅即退出。

  陈康和、徐永锡才甩着袖子,趋上几步,躬下身去,说道:“属下陈康和、徐永锡见过庄主。”

  “你们不用多礼。”庄主抬了下手,又道:“今天平半山、姬存仁来了,终南三剑和姬存义四人你们都办妥了?”办妥,正是让他们服下归心丹也。

  这话陈康和懂,连忙应道:“是、是,属下已经办妥了。”徐永锡一眼就看出来,这位庄主脸上分明带了面具,就是声音,也听来极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他是什么人来?

  “很好。”庄主颔颔首道:“明天之后的行动,一切听由金母作主,但是你们两人另有一件任务要办……”陈康和、徐永锡两人没有作声,只是听他吩咐。

  庄主说到「要办」二字之后,就没有再说下去,过了半晌,问道:“荆溪生把荆月姑等四人赚来,一直收押着吗?”陈康和应了声「是」。

  庄主又道:“听说这四人中,荆月姑和冯小珍,是谷飞云的师妹?”陈康和又应了声「是」。

  庄主用手指轻轻叩着椅背,说道:“奇怪,谷飞云的娘和两个师妹,都在这里,他怎么会一直都没找来?”

  徐永锡心中暗自好笑,忖道:“我早就来了。”一面又沉思道:“此人究竟是谁,不知他找我是为什么呢?”

  陈康和陪着笑:“大概姓谷的小子还不知道,这个容易,咱们只要放出风声去,他自会很快就找来了。”

  “唔。”庄主点头笑道:“我要你们去办的就是这件事。”

  陈康和迟疑的望着他,请示道:“庄主可还有指示吗?”

  庄主一手摸着他嘴上的八字胡子,徐徐说道:“最好把他诱到山口的山神庙去……”他似是言有未尽,但他的意思十分明白,你只要把谷飞云诱去山神庙就好,旁的就不用管了。

  当总管,当然要了解主子的心意,这一点陈康和懂,但他还是问了:“庄主是定在什么时候呢?”

  “当然越快越好。”庄主爽朗的一笑,问道:“你看什么时候可把他引来?”

  陈康和沉吟了下,陪着笑道:“这个不难,谷飞云母亲失踪之后,接着两个师妹也相继失踪,这几天一定会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咱们只要放出风声去,他必然会尽快兼程赶来,只怕咱们人手……”这是在套庄主的口风,要动用那些人手?

  徐永锡听得暗暗赞许,这位丁兄果然机智过人,不但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连套他口风也不落丝毫痕迹。庄主沉哼一声道:“人手我安排的,这小子来了,决不能再让他活着出去。”这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好像他和谷飞云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陈康和又沉吟有顷,才屈指算道:“属下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一封信到老爷岭去,干脆约他明晚初更到山神庙了断过节,有一天时间,谷飞云一定可以赶来,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好。”庄主应了声「好」,续道:“但咱们不用具名。”

  陈康和耸着肩笑道:“这个属下知道。”

  庄主挥了下手道:“你们回去吧。”

  “是。”陈康和,徐永锡同时站起,躬身道:“属下告退。”
  
   

  一路上,徐永锡只是在思索着这位庄主,究竟是什么人?他从进入地底书房,一直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一直在注意着庄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但总觉得这人自己应该并不太熟,但又好像又有些印象。

  当然,唯一可确定的,是此人脸上带着面具,声音也大概改变了些,只是此人的变音术并不高明,是以有时候会露出一些本来的口音,自己才会听出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再从他对自己好像有着深仇大恨这一点来说,自己出道江湖,不过短短一年,和人结怨也不多。

  当然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算来算去也只有通天教了,阴谋颠覆少林、武当,以及华山派,都破坏在自己手下。辛七姑说过,通天教决不会放过自己。那么这人是小诸葛束无忌?不像是束无忌的声音,自己一听就听得出来。

  是小孟尝张少轩、秦剑秋?也不像,张少轩生性爽朗,秦剑秋风流蕴藉,还有点有大门派弟子的气息。那么他是孟时贤了?不错,孟时贤几乎已经控制了华山派,坏在自己一人手中的,自然对自己恨之入骨了。由此推断,这人可能是孟时贤无疑了。想起孟时贤,不禁使他想起了辛七姑,不知她在不在这里?

  陈康和看他一路都没有说话,忍不住以「传音入密」问道:“谷兄,你在想什么心事?”

  徐永锡道:“我在思索这位庄主到底是谁?”

  陈康和问道:“想出来了没有?”

  徐永锡道:“他可能是通天教主的四弟子孟时贤。”

  陈康和道:“谷兄认识他?”

  “何止认识?”徐永锡笑道:“他几乎完全控制了华山派,给兄弟识破,才使他一败涂地,所以他对兄弟恨之入骨。”说话之时,已经回到住处,徐永锡就把当日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陈康和微微摇头道:“孟时贤一败涂地,虽然对谷兄有仇,但从他一提起谷兄,就咬牙切齿的情形看来。只怕还另有原因。”

  徐永锡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讪讪的道:“那有什么另外的原因?”

  陈康和道:“也许谷兄并不知道,但一定有原因的。”他们一路以「传音入密」谈话,进入屋中,徐永锡道:“丁兄,快四更了。我们休息的时间不多,明天一早,事情可多着呢。”

  陈康和低声道:“那三个人每天只喂一粒辟谷丹,够吗?”

  徐永锡笑道:“丁兄放心,他们服了辟谷丹,就一天不用饮食,不会饿死的。”陈康和口中的三个人,就是陈康和、徐永锡、荆溪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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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将计就计

 

  翌日,这是一个大日子。对西路总令来说,今天要由总令主和四位掌门人商讨几件大事情。对西凤金母来说,她要有所举动。对陇山庄庄主来说,他要诱使谷飞云自动送上山神庙去,一雪心中仇怒之火。几方面都在积极的暗中布置,但等天色大亮,这序幕就要逐一展开。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了。总管陈康和已经盥洗完毕,一名庄丁已在堂屋中摆上早餐。正好护法荆溪生从门口施施然走入。陈康和拱拱手道:“荆护法早,大概还没有用早点吧,就请坐下来一起用吧。”

  荆溪生问道:“徐副总管呢?”

  陈康和道:“他已经出去了。”两人坐下之后,就各自用着早点。陈康和就把昨晚回来之后,庄主召自己两人同去地下密室之事,以「传音入密」说了一遍。

  荆溪生惊异地道:“这人会是谁呢?”

  陈康和道:“据谷兄推测,此人可能是通天教门下四弟子孟时贤。”

  荆溪生点头道:“有可能,当时孟时贤负责策划颠覆华山派,他负的使命可能就是西路这些门派,华山派失败之后,就勾结陆碧梧,利用金母当西路总令主的,目前……”

  刚说到这里,只听阶前响起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说道:“青雨求见陈总管。”

  陈康和忙道:“青雨姑娘请进。”

  青雨俏生生的走入,躬身道:“青雨见过陈总管,荆护法。”

  陈康和低声问道:“许姑娘,有什么事吗?”青雨是许兰芬改扮的。

  青雨道:“仙子说:「西路总令各大门派就定辰正在威凤楼集会,仙子就快要去威凤楼,要陈总管、徐副总管、荆护法三位,陪同几位掌门人辰正到威凤楼去。」”

  陈康和道:“姑娘回去覆上仙子,徐副总管奉庄主之命,一早就出去办事了,在下和荆护法会及时陪同几位掌门人到威凤楼去的。”

  荆溪生悄声问道:“姑娘四位可曾发现她有何动静吗?”

  青雨道:“昨天晚上,约莫三更光景,她一个人悄悄出去,是荆姐姐发现的,暗中跟踪,只是相距较远。看她走上水阁,就忽然不见了。荆姐姐不敢过去看,一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她又从水阁出来,据荆姐姐推测,她可能去见什么人,而且水阁中一定有一条秘道,要我来告诉谷大哥、丁大哥的。”

  陈康和道:“老伯说得没错,今天这一会议,一定关系非常重大,陆碧梧才要向他去请示了。”一面又朝青雨道:“姑娘快些回去吧。”青雨走后,陈康和、荆溪生也匆匆地走了。

 

  这时,差不多刚交辰初,威凤楼前面,正有一行人俏生生的行来。当前一个身穿青布衣裙,年约四十五六,面貌冷峻的中年妇人,她身后紧随着四个花不溜丢的青衣少女。四个青衣少女一路低头疾走,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这五人不用说是这里的内总管,自称仙子的陆碧梧和她四个门下青雯、青霜、青风、青雨了。

  威凤楼前,今天左右站着四名劲装汉子,看到总管来了,立即躬身行礼。陆碧梧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昂首走入,身后四个门人也一起跟着进去。今天的会场是设在大厅上,现在,圣母还在楼上,因此陆碧梧走入大厅并没有停留,一直来到屏后,才朝身后青雯等四人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就好。”说完,就朝楼梯上走去。

  登上楼梯,一名青衣妇人就迎着陪笑道:“仙子来了。”

  陆碧梧脚下一停,问道:“冉嬷,师父起来了吗?”

  冉嬷点头道:“起来了,就是等着仙子呢。”

  “唔。”陆碧梧唔了一声,迅快朝卧室走去,门口两名垂髻少女立即撩起门帘,等陆碧梧走入,才放下门帘。

  冉嬷却在房门口站停下来,没有跟进去。只见——锦榻上盘膝坐着金母双目微瞌,榻前两旁,伺立着三个门下弟子,席素仪在左,丁令仪和闻玉音在右。陆碧梧刚刚走近榻前,金母那双微瞌的眼睛便缓缓的睁开来,口中低沉地道:“你来了吗?”陆碧梧蓦然一惊。

  因为被迷迭散迷失神志人,就算是醒着,也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抬目看去,师父分明双眼茫无神光,不觉心头稍宽。她心里暗忖道:“以师父的修为,莫非已有一二分清醒了,那么,这么看来还得让她再服一份才是。”心念转动之际,只听金母又说道:“陆碧梧,见了为师,还不跪下?”这回,陆碧梧可真大大吃了一惊。

  她心知不对,要待后退,只觉身后几处穴道突然一麻,已经身不由已,动弹不得。不,腿弯一麻,不自觉的屈膝跪到地上。金母双目之中,射出两道金芒,愈来愈盛,沉声喝道:“孽畜,你毒害师尊,残害同门,该当何罪?说,是受什么人指使的?”

  陆碧梧直挺挺跪在地上,几乎如遭雷击,她做梦也想不到已被迷失散迷失了神志的的人,没有解药,会忽然清醒过来。她是金母门下的首徒,对师父自然知之甚稔,一时只是闭口不说。金母沉声喝道:“你不说,为师也已经听,冉嬷说了,你欺师灭祖,灭绝人性,本该处死,现在为师姑且饶你不死……”

  突然金母一步跨下锦榻,右手食、中二指,飞快在陆碧梧脑后连弹了三下,才回到榻上,笑道:“飞云,你可以出来了。”右首一道门中,闪身走入副总管徐永锡。

  金母一指陆碧梧道:“你快给她易容了。”

  徐永锡答应一声,立即从身边取出紫铜匾盒,在陆碧梧脸上易起容来。这时,站在左首的席素仪也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这一瞬间,她竟然变成了陆碧梧。徐永锡迅速的把陆碧梧易成了席素仪。这是昨晚就预定好的,由席素仪代陆碧梧,庶可不使对方发觉。金母点陆碧梧脑后三处穴道,已如白痴,由她改扮成席素仪,留在金母身边,也不泄漏消息。

  徐永锡一早赶来威凤楼,就是替席素仪,陆碧梧易容来的,现在他的任务完毕,收起了铜盒,拱拱手道:“圣母如别无吩咐,晚辈就告退了。”

  金母点点头道:“好,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徐永锡再朝席素仪躬身道:“孩儿走了。”刷地一声,一道人影已如一缕淡烟穿窗而出。

  金母微微颔首道:“素仪,你这儿子真不错。”

 

  现在已是辰正,金母已率同四个门人、两名垂髻少女下楼,在大厅上首的高背锦披椅上缓缓的坐了下去。她身后侍立四个门人,左首是改扮陆碧梧的席素仪,和由陆碧梧改扮的席素仪,,右首则是丁令仪、闻玉音。青雯等四人和两名垂髻青衣少女,则分立左右两边。

  在金母前面一共有两排八把椅几,现在还空着。这时只听陈康和的声音在厅外说道:“启禀总令主,四位掌门人到。”金母说了声「请」。

  当下就由陈康和、荆溪生二人陪同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紫柏宫齐漱云、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刘寄禅四人缓步走入。四人朝金母拱拱手为礼,齐声说道:“属下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参见总令主。”

  金母望着陈康和,问道:“平道长他们不是已经解去归心丹了吗?”陈康和应了声「是」。

  平半山笑了一笑道:“这叫做礼不可废,今后咱们四人全在总令主麾下听候差遣,自然要称属下了。”

  “四位道长解了毒就好。”金母含笑着又道:“大家快请坐下好说。”平半山等四人一齐落坐,就有一名青衣女子送上香茗。

  金母首先说道:“老身惭愧,不但被孽徒下了迷失散,迷失了心神,孽徒还受人利用,为虎作伥,在四位掌门人身上下了归心丹,企图控制西路武林各大门派,老身对四位实在深感愧疚。”

  平半山道:“好在现在咱们都没事了,不知总令主是否已经查出幕后指使的究竟是什么人?”

  金母道:“此人就是陇山庄庄主,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据谷飞云推测,他可能就是通天教主门下四弟子孟时贤。”

  齐漱云道:“不知这人匿居何处?”

  金母道:“他就住在陇山庄中,不过诸位住的是在地上,而他住的却是地下。”

  刘寄禅道:“这么说,地下可能还有一层建筑了?”

  “刘道长说得极是。”金母道:“陇山庄地下还有一层,据说形状和地上完全一模一样。”

  姬存仁怒声道:“既然知道他匿居之处,咱们就去把他拿下了。”

  “此事不急。”金母微微一笑道:“目前有几件事,咱们最好商量商量,看一看大家的意见如何?”说到这里,口气微顿,续道:“第一件,就是对付华山派的事,这件事本是今天讨论的主题,自然要以咱们西路各大门派联手去对付华山派了,如今咱们的人全已清醒,当然不会再去助纣为虐,但咱们为了查明幕后主使人,是不是通天教?他们到底有何阴谋?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还得虚与委蛇,至少要敷衍一阵再说,不知四位有何高见?”

  平半山说道:“这话说得极是,咱们还得虚与委蛇这话说得极是,咱们一切都听总令主的就好。”

  金母道:“不然,大家都在这里,自是由大家决定的好。”

  平半山笑道:“贫道的意思,也就是说,大家今后行止都在一起,而且事情随时都有变化,今天大家只是各凭想像,无异闭门造车,纵有决定,也未必与事实相符,所以每一件事,最好针对事实作决策,总令主认为如何可行,就通知大家照办,万一总令主一时难以作决定,再由大家商议后再作决定,这样比较切合实际,不知大家认为如何?

  齐漱云道:“平道兄这一意见极是,咱们经常可以见面,遇事也经常可以商讨,这样应付任何事情都比较灵活。”姬存仁、刘寄禅二人也同时附和。

  金母颔首道:“那就这么办,此人要陆碧梧传达命令,今天会议要大家一致通过,先取华山派,咱们就得去一趟华山,才能让他们不起疑。”

  平半山道:“贫道和华山元道子极熟,此事不妨和他说明。”

  金母道:“华山追风剑客尹长生就在这里,此人可能不大可靠。”

  齐漱云笑了笑,说道:“那就更好,咱们只需假戏真做,由他报上去,对方就可完全相信了。”

  金母道:“那么咱们就这样决定,下午出发,声讨华山派。”接道又以「传音入密」和四人说了一阵,才行散会。四位掌门人走后,陆碧梧也率同青雯四人辞出。副总管徐永锡也在午餐前兼程赶回陇山庄。

 

  午餐后,陇山庄大门开处,首先出来的是一辆黑色皮篷马车,上面端坐着一个身穿织锦道袍的老妇人,正是此行主帅西路总令主金母,四名垂髻青衣少女紧随车后而行。车后是金母门下四大弟子陆碧梧(席素仪)、席素仪(陆碧梧扮,她已被金母点闭脑后三处穴道)、丁令仪,闻玉音。然后是陆碧梧门下的四个弟子,青雯、青霜、青风、青雨。

  接下来的则是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许铁棠、李子良、冯熙、紫柏宫齐漱云、岐山姬存仁、姬存义,白石山刘寄禅、华山追风剑客尹长生。

  后面则是四派弟子,计终南派二十四名、紫柏宫八名、岐山八名,白石山五名,最后是副总管徐永锡、管事曹复初率同十二名陇山庄庄丁,专门替一行人准备沿路食宿的。这一行,军容之盛,就是要横扫武林,只怕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都莫之能御。

  陇山庄则由总管陈康和与荆溪生留守,还特地把岐山门下的祝中坚,祝秀姗兄妹二人留了下来,作为助手。大批人马离开陇山庄,偌大一座庄院就有冷清清的感觉,总管陈康和也登时闲了下来,拉荆溪生在他东首院子里下棋。祝中坚兄妹着没事做,就站在两人身旁观棋。

  陈康和连输了两盘,这时他右手拿起车来,笑着道:“吃马、将……”

  他口中说着,棋还没下,祝秀姗叫:“陈总管下不得,荆伯伯是连环马。”

  祝中坚拦道:“妹子,棋旁不语真君子,你又多嘴了。”

  陈康和哦了一声,笑道:“我只是在考虑咯,令妹虽是提醒我,但荆护法的连环马,其实我也看到了。”

  祝秀姗嘟嘟嘴,道:“不是我说,总管这双车早已送进马口里去了。”

  陈康和摸着下巴,笑道:“祝姑娘说得是。”

  祝秀姗皱着眉笑道:“陈总管又要被荆伯伯吃炮了。”

  陈康和哦道:“那里吃炮了?”

  荆溪生笑道:“吃炮,你就没棋了。”

  陈康和大笑道:“吃就吃吧,这就叫做连输三盘,面不改色。”

  祝秀姗笑道:“陈总管这样下法,下十盘,就会输十盘。”

  陈康和道:“其实咱们身在江湖,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是在逞强好胜?”

  荆溪生笑道:“老弟那来的一大把年纪?”

  陈康和道:“老伯别在这时候揭穿好不好?”

  祝中坚听得奇怪,道;“荆伯伯,陈总管……”

  荆溪生含笑道:“其实我并不是荆溪生,他也并不是陈康和。”接着就把此行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

  祝中坚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谷伯父和丁兄。”

  “贤兄妹知道就好。”陈康和笑道:“目前兄弟还是陈康和。”
  
  祝秀珊问道:“今晚谷大哥……”她关心谷大哥,自然要问了。

  荆溪生笑道:“飞云不会有事的。”祝秀珊不由粉脸微红,这情形看在荆溪生(谷清辉)眼中,心中恍然,又是一个对儿子倾心的女孩。

 

  时间差不多快近初更,山林间一片黝黑,只有一条盘曲在山麓下的小径,还依稀可辨。这时,正有一条人影,循着小径起落如飞,奔行而来。突然从右侧的松林间闪出另一条人影,一下就拦在路中间,沉声喝道:“来人止步。”

  从小径上奔行而来的人影,看到有人拦住去路,只好脚下一停,刹住身形,黑夜之中,闪着两点亮如寒星的眼睛,打量着拦路的人。这人身材不高,头戴毡帽,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衣,因为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面貌,当然也不认识此人,这就问道:“兄台拦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黑衣人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是谷飞云?”

  停下来的是一身穿青衫、腰悬长剑的颀长少年,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谷飞云,兄台如何称呼?”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问道:“谷少侠要去那里?”

  谷飞云笑道:“兄台好生奇怪,在下问你是谁,你不肯回答,却问在下要去那里?”

  黑衣人道:“谷少侠问在下是谁,在下没有奉告,是在下说出来了,谷少侠也未必知道,但在下问你要去那里?是在下受人之托,守在这里,特地等候谷少侠的,所以非问问清楚不可。”

  谷飞云问道:“兄台受何人之托?等候谷某不知有什么事?”

  黑衣人道:“谷少侠还没有回答我要去那里?”

  谷飞云只觉此人不但故意压低帽檐,不让自己看清楚他的面貌,甚至也故意压低嗓音,把声音说成沙哑,那是为了怕自己听出他的口音来了。如果不认识的人,何须如此装作?一面思索着这人究竟是谁?一面含笑道:“在下是应一个朋友之约来的。”

  黑衣人道:“谷少侠的朋友不会来了,你请回吧。”

  谷飞云奇道:“兄台怎么知道我的朋友不会来了呢?”

  黑衣人道:“他不会来了,就是不会来了,谷少侠去了也找不到人,所以谷少侠还是回去的好。”

  谷飞云道:“兄台知道我约的朋友是谁吗?”

  黑衣人道:“我自然知道。”

  谷飞云问道:“你也知道地点?”

  黑衣人道:“你们不是约在山神庙吗?”

  谷飞云道:“你既然知道,我朋友约了我怎么会不来?”

  黑衣人道:“他真的不来了。”

  谷飞云道:“就算他真的不来,在下也要到山神庙去看看。”

  “不。”黑衣人急急地道:“你不能去。”他这心里一急,本来压着喉咙说话的沙哑声音,就变得尖脆了许多,一听就知道是个少女的声音。

  谷飞云跨上一步,目注黑衣人问道:“兄台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依然压着声音说道:“我……是受人之托来告诉你的,你的朋友真的不会来了。”

  谷飞云又逼上半步,含笑道:“在下先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又后退半步,说道:“你不认识我的……”

  谷飞云笑道:“我一定认识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想阻止我去山神庙,对不?”

  黑衣人道:“我受人之托,话已经捎到了,请你相信我,无论如何,你不能去……”

  谷飞云道:“我看得出来,因为你是我朋友,所以很关心我,才劝我不要去山神庙的,你既然是我朋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是谁呢?我也看得出来,你脸上戴了面具,你怎不把面具拿下让我瞧瞧?”

  黑衣人情急地道:“我……没有……”

  谷飞云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你就是不肯取下面具来,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黑衣人依然退后半步,说道:“我真的不是你的熟人,我只是受人……”

  谷飞云已经一把握住黑衣人的手,他握住的是一只柔如无骨、软绵绵的玉手,而且在这一瞬间,他可以发觉这只玉手在颤抖,心中更加证实,含笑道:“辛姑娘,你怎么还不承认呢?”

  黑衣人任由他握住左手,另一只手忽然摘下毡帽,披下一头如云秀发,同时也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一下扑入谷飞云怀里,咽声道:“谷少侠,飞云……你……相信我,真的是不能去……”她果然是辛七姑。

  谷飞云拢住她肩头,柔声问道:“为什么呢?”

  辛七姑把一个头埋在他的怀里,幽幽地道:“因为四师兄对你恨之入骨,他……今晚约齐高手,山神庙是一个陷阱,你去了就……很难全身而退……”

  谷飞云问道:“他约了什么人?”

  辛七姑道:“你听说过崆峒守山四老吗?”

  谷飞云点点头道:“在下见过他们,还有呢?”

  辛七姑道:“还有两个更历害,一个是蓝公忌人称蓝煞君,练的是蓝煞掌,中人无救,另一个是鹿长庚,人称鹿翻天,他练的是翻天掌,据说比大手印还要历害,这两人原是教主敦聘来的,本来要他陪同去桐柏山的,他却利用这一机会,约了他们今晚来对付你,所以你千万不能上山神庙去。”

  谷飞云道:“就是这六个人吧?”

  辛七姑缓缓抬起头,眨着一只明亮的大眼,幽怨地道:“你好像不相信,这六人还不够吗?”

  谷飞云望着她,含笑道:“你说的,我自然相信……”一个头渐渐的低下去。

  辛七姑一双眼睛也一霎不霎的看着他,她好像无处可以躲避,终于娇羞的缓缓闭上眼睛。她只感到两片炽热的唇一下合上了自己的唇,心头小鹿也起了一阵激烈的狂跳,一个人几乎快窒息、昏眩、飘飘然飞起。两个身躯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除了可以互相听到对方的心跳,已经听不到身外的任何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辛七姑轻轻把他推开,幽幽地道:“时光不早了,我该走啦,你也可以回去了。”

  谷飞云柔声道:“你只管走好了,我还要到山神庙去看看,不过,你只管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辛七姑听得身躯一震,吃惊道:“你还要到山神庙去?”

  谷飞云又把她搂着,柔声道:“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先回去。我再说一遍,七妹,我不会有危险的。”

  辛七姑凝视着他,问道:“你有帮手?”

  谷飞云道:“你不用问,反正我不会有事的。”

  辛七姑昂起头,坚决地道:“你一定要去,我就和你一起去,我……我豁出去了……”她说得极为坚决。但眼中却包着泪水,就因为他这声「七妹」,叫得她下了决心。决心者,决定跟你走了。

  “这又何苦。”谷飞云双手紧握着她的肩膀,含笑道:“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管。”辛七姑娇声地道:“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谷飞云沉吟一下,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辛七姑沉吟了一下,柔顺地道:“好,我答应你。”

  谷飞云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用管。”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说不要我插手,对吗?”

  “对极了。”谷飞云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说话之时,忽然右手指像按琴键一般,一连点了她三处穴道,然后双手抄起她的身子,闪入林中,找了一棵高大而枝叶茂密大树,拔身而起,把她放到枝柯交结之处,在她耳边轻轻地道:“我会很快来接你的。”说完,长身而起,施展云龙身法,从树梢飞掠而过,瞬息工夫,就落到山神庙前二十丈左右,才飘然朝庙门口走去。
  
 

  山神庙对他并不陌生,这时庙中不见一点灯火,也不见一点人影,黑黝黝的只像是一座荒庙。谷飞云暗暗冷笑,潇洒的走近山门,才脚下一停,朗声道:“阁下既然约我前来。何用躲在庙内装神弄鬼?”

  话声甫落,只听有人朗声道:“谷飞云你既来赴约,怎么没有胆子进来?”

  “笑话。”谷飞云微哂道:“天下之大,还没有谷某不敢进去的地方。”随着话声,果然举步跨进山门,朝小天井中走入。

  就在这时,大殿上已经有人点燃起两支儿臂粗的红烛,登时烛光荧荧,照亮了整个大殿。迎着谷飞云站在阶上的是一个蓝衣青年,神情倨傲,脸上带着冷峻笑容,说道:“阁下果然敢来,倒教兄弟好生佩服。”他果然是孟时贤。

  殿上、正中间,两把木椅上端坐着两个须眉花白的老人,看去都在七旬以上了。左首一个秃顶,国字脸,脸上生着几块白斑,颏下留一撮苍须,身穿蓝布大褂,紧闭着嘴唇。右首一个中等身材,脸瘦颧突,下巴极短。下面留了长约寸许长的短髭,也都花白了,但却修得极为整齐,身上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

  这两人中间,还有一张茶几。几上放两着盏白瓷茗碗,泡的当然是上等香茗。也由此可以看出这两个老人的身份了,他们当然就是通天教主敦请来的蓝煞星蓝公忌和鹿翻天鹿长庚无疑。

  “哈哈。”谷飞云大笑一声,道:“在下还当约我的是谁,原来竟是孟兄。”说到这里,忽然笑容一敛,目射精芒,沉声道:“孟时贤,当日在华山祖师殿,谷某手下留情,放你离去,不料你又在陇山一带兴风作浪,暗中勾结几个门派的败类,成立什么西路总令主,今晚当真不能再放过你了。”

  孟时贤被他说得俊脸通红.手中摺扇一指,咬牙切齿道:“谷飞云,你死期已在眼前,少冒大气……”

  谷飞云冷哼道:“孟时贤,凭你还不配说这样的大话,谷某听说你还邀约了几个助拳的人,谷某既然来了,你就把他们叫出来吧。”他明明看到殿上坐着两个老人,却要孟时贤把助拳人叫出来,这就是没把两个老人放在眼里了。

  这话当然也把两个老人听火了,坐在左首的蓝公忌干嘿一声,道:“年轻人好狂的口气,难道没见到过老夫二人坐在大殿上吗?”

  “哦。”谷飞云哦了一声才,道:“看到了,原来二位就是给孟时贤助拳来的。”

  右首的鹿长庚闪着一双冷厉的目光,冷冷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听师长说过老夫二人是谁吗?”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不在少数,家师那会和在下说这些不必要的人……”

  孟时贤大喝一声道:“姓谷的小子,你死在临头……”

  鹿长庚朝他摇了下手,道:“孟少兄,老夫有话问他。”孟时贤连忙应了声「是」。

  鹿长庚冷森的目光直盯着谷飞云,问道:“年轻人,你师父是谁?”

  谷飞云含笑道:“家师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鹿长庚道:“老夫鹿长庚,总听你师父说过吧。”

  “哦。”谷飞云轻哦一声,道:“对了,在下刚才在路上曾听人说起,孟时贤奉他师父之命,邀约了两个历害的人物,一个叫蓝煞星,一个叫鹿翻天,本来要他陪同去桐柏山晋见通天教主去的,孟时贤却藉机约在下到山神庙来,大概就是想请二位作他的帮手了。”

  说到这里,转脸朝孟时贤道:“对了,在下听说孟兄恐怕这二位还奈何不了在下,不是还约了崆峒守山四老吗?他们人呢?”

  蓝公忌嘿嘿然道:“年轻人,老夫二人面前,你少用些心机,挑拨是没有用的,孟少兄确实还约了崆峒四老,他们就在山神庙外,你年轻人如果能在咱们的两个老不死的掌下逃得出去,就会遇上他们,不过你遇上他们的机会只怕微乎其微。”

  遇上他们的机会微乎其微,就是说不可能有逃出去的机会了,就算能从他们二人手下逃得出去,庙外还有守山四老守着。难怪了,辛七姑一定不肯让自己前来赴约,后来自己一定要来,她就说要和自己一起来,还说她也豁出去了。

  原来,孟时贤果然非把自己置之于死地不可。也由此可以想见辛七姑坚决要和自己同来,就有以死相从,含有殉情之意,这份情意该是多么可贵?谷飞云想到这里,不觉仰天大笑一声,道:“很好,既然如此,二位就一起上吧,省些麻烦。”

  蓝公忌目射蓝芒,缓缓站了起来,沉声嘿嘿笑道:“小子,你说什么?”

  谷飞云神定气闲的站在阶前,微笑道:“是你自己说的,在下要在二位手下逃出去机会微乎其微,自然是二位一起出手了。”

  鹿长庚也跟着站起,嘿然道:“年轻人,你连老夫两人中的一个,只怕都接不下来,咱们两个一起上,你会死得更快。”

  谷飞云道:“不然,二位既是助拳来的,自然迟早总要出手,在下只有一个人,车轮应战,在下岂不是吃了大亏?”

  蓝公忌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似乎有恃无恐,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师父不知道是谁?”

  鹿长庚大笑了一声,阴阴地道:“这样狂傲的年轻人,老夫还是第一次遇上呢,好,你亮剑吧。”

  谷飞云刷的一声从身边抽出了紫文剑来,横剑当胸,抬目道:“二位也请亮出兵刃了。”

  鹿长庚看他抽出来的长剑,形式古拙,黝黑如铁,不带丝毫锋芒,心心暗暗一怔,忖道:“这小子的长剑看来有些古怪。”一面却说道:“老夫从不使用兵刃。”

  蓝公忌也道:“老夫一生也从不使用兵刃。”

  谷飞云潇洒一笑,缓缓把紫文剑还入鞘中,说道:“二位既然不使兵刃,在下也就以双掌奉陪好了。”

  鹿长庚生得不禁一怔,天底下真会有这样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一时之间一双精芒如电的眸子,望着谷飞云道:“年轻人,你赤手空拳如何是老夫二人的对手?”

  谷飞云含笑道:“二位只管出手好了,在下接不接得下来,那要动上了手以后才知道呢。”

  鹿长庚看了蓝公忌一眼,偏头问道:“蓝兄意下如何?”他们总归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要他们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年轻不伙子,究竟是有失身份的事。

  蓝公忌道:“咱们不妨每人先试他一掌?看他接不接得下来再说。”

  鹿长庚点头道:“蓝兄这话不错。”两人果然随着话声,缓步走下石阶。

  谷飞云双手一拱,说道:“二位请赐招好了。”

  鹿长庚微哂道:“你和老夫二人动手.只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呢。”口中说着,右手扬处,一掌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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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以假乱真

 

  鹿长庚这一掌虽然只是出手相试,使了五成力道,但手掌这么一扬,就有一股强猛无比的力道,应手而生,朝前涌撞过来。谷飞云早已听辛七姑说过,鹿长庚的翻天掌比密宗大手印还要历害,一见对方掌迎面击来,立即身形一晃,避了开去。

  他本来的师父孤峰上人教他的「剑遁」,原是专门闪避剑招的身法,后来又学会「紫府迷踪」,各具玄奥,自可互通。谷飞云练成佛、道两门身法,可说独步天下,已无人能识。他这下闪身而出,正好一下到了蓝公忌面前,蓝公忌连人影都没看清,谷飞云已到面前,心头止不住暗暗一惊,急忙右掌一侧,一股凛烈劲风朝谷飞云身侧袭来。

  谷飞云连看也没看,肩头一侧,左手同时朝外挥出。他这一记使的是「金刚掌」但掌势出手,人已闪出。蓝公忌劈出一掌之后,眼前人影已杳,突觉一团掌风直逼过来,砰然一声,两股掌力互击,震得自己上身微晃,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这小子使的极似少林「金刚禅掌」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鹿长庚拍出一掌之后,谷飞云的人影忽然不见,耳中却听到砰然轻响,显然他已和蓝公忌对了一掌,不觉沉笑道:“年轻人怎么不肯接老夫的掌势?”口中说着,突然欺身过来,双臂一振,从大袖中露出一双鸟爪般的手掌,向空连劈,一连劈出了八掌。

  他因谷飞云的身法奇特,因此这八掌不但攻势快捷,几乎已把谷飞云左右前后的退路一齐封死,你非接他的不可。谷飞云没有练过掌法,他平日练剑之余,只是乾坤八剑以手代剑,练得极为纯熟。此时,听鹿长庚说不肯接他掌势。不由朗笑一声,道:“在下那就接阁下几掌试试,看看如何?”话声出口,这回不再避让。右手捏了个剑诀,以指代剑,施展乾坤八剑,以攻还攻,朝前划出。

  要知乾坤八剑,乃是昔年昆仑老人把昆仑派原有的六十四剑浓缩而成,可以说集剑法之大成,实有神鬼莫测之机。他这一展开剑法,立即把鹿长庚左右前后密集攻来的八掌,一齐挡了回去。鹿长庚生自然不信凭自己的功力,劈出去的掌势会被一个年仅弱冠的小伙子悉数逼了回来,尤其这小子使的非掌非指,自己竟会连他一点路数都看不出来。

  这下真把鹿翻天鹿长庚看得又气又急,口中大笑一声,双掌翻飞,继八掌之后,又是八掌疾劈而出。他方才的八掌,只是因为谷飞云身法古怪,要逼着对方非接不可,是以掌势以拦击为主,对着你左右前后发掌,使你避无可避。这回因自己劈出去的八掌,被人悉数逼回,心中有气,这八掌却完全朝谷飞云直接发攻,威势自然和方才的八掌不同。这也真正显示出他掌上的功力来了。

  但见掌势有如开山巨斧,记记带起强烈啸声,掌风劲直,力贯千钧,威猛绝伦,直向谷飞云袭去。谷飞云身历其境,也看得心头大为惊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对方的对手,只是全神贯注,以指代剑,一记接一记划出。

  但有一点可以体会到的,那就是不论鹿长庚掌势如何凌厉猛恶,只要自己将剑招划出,就可迫得鹿长庚中途收势。渐渐,谷飞云对自己有了信心,以指代剑使出来的乾坤八剑,就算是胜不了他,也足可自保了。蓝公忌方才只在谷飞云闪出之时,劈过一掌,就不会再次出手,那是他试出谷飞云的佛门金刚掌,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以他多年江湖经验,在没有摸清楚谷飞云武功路数之前,再也不肯贸然出手。

  此时只是站在边上,凝立不动,炯炯目光看着两人动手。不,他究是旁观者清,渐渐发现谷飞云以指代剑,划出来的指风,竟然含蕴着森寒凛烈的剑气,心中不禁暗暗诧异,忖道:“这小子方才和自己对过一掌,练的明明是佛门金刚禅掌,这回他使出来的竟然会是剑气,难道他练成了玄门剑气功夫?以他这点年纪,不可能会精通佛、道两门神功?”

  片刻工夫,两人已打出三十几招,鹿翻天空有翻天之名,双掌翻飞,每次都被谷飞云奇奥的招式迫得中途收势,施展不开,这二十几招自始至终未曾硬拼过一掌。这一战,真是鹿长庚从出道江湖,几十年来从未遇上过的事,心头既惊又怒,双掌疾攻两招,后退了一步,沉喝道:“住手。”

  蓝公忌提着双手跨上一步,问道:“鹿兄可是要让兄弟上场了吗?”鹿长庚道:“非也。”

  谷云飞听到对方喝出「住手」,自然也及时收势,说道:“老丈有何见教?”

  鹿长庚道:“年轻人,你能和老夫打出三十招,江湖上已不多见,但老夫自信可在五招之内取你的性命……”

  谷飞云微微一笑,道:“老丈是说,方才我蒙你手下留情了。”

  鹿长庚道:“老夫因为你使的手法极为眼熟,你快告诉我,尊师究竟是什么人?也许是老夫旧友。”

  原来他打了三十招,还是看不出谷飞云的家数,但至少说明了一点,这年轻人必然是大有来历的人。如果对方师长确是几个十分难惹的人,自己何苦为一个还未谋面的通天教主,和一个空洞的通天教供奉,给自己招惹麻烦?所以才要停下手来,问谷飞云的师长是谁?一面也表示他不是无法胜你,因为你师长也许是我的朋友。老江湖都是善找台阶,而不至有失他身份。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这个老丈只管放心,家师告诉过在下,他老人家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根本没有半个朋友,你老五招之内可取在下性命,在下正想试试,老丈不用顾虑什么,只管使来。”
  
  鹿长庚双目冷芒如电,怒哼一声,道:“年轻人,你先接老夫这一掌,就知道了。”右手一挥,迎面劈出一掌,这一掌使出来的当然是「翻天掌」了,果然和方才抢攻的掌势大不相同。方才只不过是巨斧开山,掌力势道凌历,但这一掌出手,不但掌力重如山岳,直压过来,还好像把一丈之内的空气都被压迫出去,使人立时有窒息之感。

  谷飞云心中暗道:“原来他的翻天掌果然有些门道。”右手一抬,朝前拍出,这一记毫无招式,只是硬接对方一掌而已,两道掌风乍然一接,就发出「波」的一声轻响,两人功力悉敌,各自站立不动。

  鹿长庚脸上闪过一丝狞厉之色,徐徐说道:“老夫翻天掌下,从无五招之人,你再接我两掌。”

  掌随声发,又是一掌迎面劈来,右手未收,左掌又随着劈出。这两掌掌势,自然比方才的一掌又加重了许多,翻天掌已经使出了九成力道。谷飞云接下他方才一掌,试出翻天掌也并不见得如何厉害,朗笑一声道:“老丈只管放手施为,看看在下接得下,接不下?”同样右手一抬,硬接对方一掌,左手也跟着迎击出去。

  鹿长庚把掌力提到九成,两道掌劲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但和谷飞云迎击而出,不见丝毫掌风的暗劲乍接,立时被阻遏住了,爆出「蓬」然一声大响,依然平分秋色,谷飞云面不改色的接了下来。这可把鹿长庚看得脸色大变,阴笑一声:“很好。”

  「好」字出口,双手突然朝上扬起,这一下,他本来瘦小的身形,忽然间好似增高了许多,人随掌进,倏然直欺而来,上扬的双掌也随着劈击而下。这一招,他已用出了十二成力道,翻天掌挟着一股震力奇强的掌劲,像排浪狂飚,石破天惊般席卷过来,威势之盛,至为惊人。

  谷飞云看他一这掌竟有这等声势,脸上笑容也霎时尽敛,立即微微吸气,运起「紫气神功」,护住全身。他因昆仑派武学中没有掌功,只有「纵鹤擒龙」中的「纵鹤」是朝前推出的,这时他手掌上已经凝聚了「紫气神功」,右手立即上扬,迎着对方掌势推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鹿长庚运起十二成掌功,人随掌发,刚欺到谷飞云身前五尺光景。就已感到不对,因为谷飞云身前宛如张着一道无形的气网,到了这里就再也无法冲得过去。

  不,自己掌力,受到强大的阻力,再也发不出去,这同时,谷飞云的右手已经推出,他这一推,就有一股无形潜力,像潮水般的涌来,不,连同自己劈出的掌力,都被逼得反向自己回撞过来,这一刹那,连呼吸都透不出来了。

  心头不由猛吃一惊,急忙往后疾退,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人被一股大力推得离地飞起,直摔出一丈多远,再也站立不住,砰然一声,摔到地上,业已闭气过去。就在此时,谷飞云的右侧也同时有人闷哼了一声,砰然跌坐下去。

  谷飞云听得奇怪,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跌在地上的竟会是蓝公忌,在他面前已经多了一个身穿青缎道袍、一头银发、脸色红润的老妇人。她——不是金母还是谁来?

  谷飞云怔了怔,慌忙抱拳道:“会是圣母。”

  金母蔼然笑道:“老身早就来了,你全力对付鹿长庚的时候,蓝公忌竟然施展蓝煞掌,想出手偷袭,已被老身制住了。”

  谷飞云躬身道:“多蒙圣母援手,晚辈谢了。”

  金母微笑道:“其实是老身性急了,翻天掌击到你身前五尺,已被你护身真气挡住,蓝煞掌自然也伤不了你。”

  孟时贤因有蓝公忌、鹿长庚二人出手,他自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因此只是站在阶上观战。此时乍睹金母现身,一下就制住了蓝公忌,这下几乎使他如遭雷殛,那还犹豫,立即悄悄退下,身形一晃,朝东首围墙扑过去。

  就在他堪堪扑上围墙头,墙上忽然多了一个手持竹杖的老人,挥手一掌拍了过来。喝道:“回去,此路不通。”这人正是守山四老中的竹杖翁竺天佑。

  孟时贤吃了一惊,急忙闪开,叫道:“竺老丈,是在下。”

  竺天佑沉声道:“什么人都不准出去。”

  孟时贤骇然后退,双足一顿,身化长虹,疾如闪电,朝北投去。他人还未到,北首屋脊上已出现一个高大人影,正是霸剑祁浩,已经大声说道:“老夫这里也不准什么人出去。”

  孟时贤被逼落天井,金母挥手道:“你随老身到桐柏山去吧。”她话声甫落,天井中已翩然飞落两名青衣女子,那是青风、青雨,她们不待吩咐,一左一右押着孟时贤退下。

  金母含笑朝谷飞云道:“好了,你快回去吧。”接着,嘴唇微动,又以「传音入密」说了一阵。

  谷飞云躬身道:“晚辈遵命。”说完,双脚轻点,人已激射而起,朝庙外投去。一会工夫,已在一片松林间泻落,找到辛七姑藏身的大树,飞身上树,抱着辛七姑落到地上,右手一拂,解开了她背后的三处穴道。

  辛七姑双跟一睁,口中咦了一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谷飞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含笑道:“时间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辛七姑眨动眼睛,怀疑地道:“你刚才解开我穴道,那是已经过了不少时光了?你去赴约回来了?”

  谷飞云道:“你快回去吧,在下也要走了。”

  辛七姑道:“你还没告诉我经过的情形呢?”

  谷飞云道:“我没有遇上孟时贤,所以很快就回来了,这样吧,今天时间不早,明晚初更,我在这里等你,到时候再告诉你,好了,我要先走了。”说完,没待辛七姑再说,人已长身掠起。

  辛七姑叫了声:“谷少侠……”急忙跟着掠上松林。但见谷飞云人影划空飞逝,转瞬间,就已消失不见了,她没想到谷飞云一身轻功,竟有如此高明,心中也不禁暗暗高兴。

 

  谷飞云施展轻功,赶回陇山庄,在第一进东院泻落之时,脸上早已覆上面具,又是副总管徐永锡了。陈康和就在中间起居室等着,看到徐永锡回来,就迎着道:“谷兄回来了?”

  徐永锡道:“刚才金母要我回来,我们不用再假扮下去了。”

  陈康和道:“她要我们怎么办?”

  徐永锡道:“这里由兄弟改扮他们庄主,家父和丁兄还有祝中坚兄妹,此刻就赶去山神庙和金母会合,兄弟还要把陈康和、荆溪生三人解开穴道,再去放了青雯等四人,由徐永锡领她们到山神庙去。”这些就是金母以「传音入密」和他说的话了。

  陈康和问道:“这为什么呢。”

  徐永锡道:“据金母推测,孟时贤也一定会赶到华山去,等华山事了,大家都要去桐柏山,不能把人再留在这里了。”

  陈康和道:“这话不错,我马上去找谷伯父和祝兄去。”

  谷飞云道:“你们快些走吧,我还有很多事呢。”他匆匆回到房中,掩上房门,迅快揭下面具,一面从怀中取出紫铜扁盒,他目能夜视,不用点灯,就在自己脸上易起容来。

  不过盏茶的工夫,就已扮成孟时贤的模样,再取出一张面具覆到脸上,现在他已变成紫面浓眉的陇山庄庄主了。他换过一身衣衫,然后从床下拖出被点了穴的徐永锡,一手打着千里火筒,用脚朝徐永锡身上踢去。徐永锡穴道乍解,口中「啊」了一声,立时睁开眼来,他穴道被制,已有三天了,一时手足酸麻,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但目光一抬,发现站在面前的竟是庄主,心头一慌,忙道:“庄主……属下……”

  谷飞云道:“你着了人家的道,先活动一下脚再说。”说完,举步走出,来至对面的陈康和房中,把穴道受制的陈康和、荆溪生两人从床下拖出,同样在他们身上踢了两脚,解开穴道。谷飞云没待两人开口,就沉声道:“你们快运一会气,我在外面屋子里。”返身退出,就在中间起居室中一把木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不多一会,陈康和、荆溪生、徐永锡三人各自从房中走出。陈康和、徐永锡慌忙躬下身去,说道:“属下陈康和、徐永锡叩见庄主。”荆溪生没见过陇山庄庄主,方自迟疑。

  陈康和低声地道:“荆护法,这位就是咱们庄主,还不快来见过?”

  荆溪生眼看陈康和、徐永锡都称「属下」,也连忙躬下身去,恭敬的道:“属下荆溪生叩见庄主。”

  “你们真是些没用的东西。”谷飞云打鼻孔里哼了一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制住你们的,知道吗?”

  陈康和嗫嚅的道:“属下该死,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徐永锡、荆溪生二人也不敢多开口。

  谷飞云一手摸着八字胡子,霍地站起身来,哼道:“方才还是陆仙子告诉我的,她四个门下弟子也被人制住了,以李代桃僵的手法,换了荆月姑等四人……”

  荆溪生吃惊地道:“小女等人都被救出去了?”

  陈康和道:“这人会是谁的呢,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从咱们这里把人救走?”

  谷飞云哼道:“大概就是谷飞云了。”荆溪生道:“这小子……”谷飞云瞪了他一眼,荆溪生连忙住口。谷飞云道:“你们两个给我留在这里,徐永锡,你随我来。”

  徐永锡惴惴不安的跟在庄主身后,来至第二进东厢。谷飞云脚下一停,吩咐道:“你下去,把荆月姑四人带上来。”徐永锡应了声「是」,开启地窖,走了下去,一会工夫,果然领着四人走了上来。

  徐永锡一指谷飞云,说道:“你们快去见过庄主。”

  青雯等人被改扮成了荆月姑四个姑娘之时,早已服过归心丹,只知眼从.果然依言躬身道:“见过庄主。”

  谷飞云也在徐永锡领着她们上来之前,取出洗容剂,这时随手递给徐永锡,吩咐道:“这是洗溶剂,要她们放在掌心,双手轻轻搓匀,再往脸上抹去,即可把易容药物洗去了。”徐永锡双手接过,再教了她们用法。

  荆月姑等四人,依言在脸上抹了一阵,很快就把易容药物洗去,现在呈现在面前的已不是荆月姑四人的面貌,赫然间竟是青雯、青霜、青风、青雨四人了。徐永锡看得暗暗惊诧不已,说道:“这姓谷的小子果然历害,几时把青雯姑娘等四人换进来的?”

  谷飞云嘿然道:“几时?你和陈康和、荆溪生如何会被他们制住的,有你们三个人的身份在陇山庄活动,还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徐永锡吓得那里还敢作声。

  谷飞云又道:“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她们连神志都被迷失了,陆仙子就在山口的山神庙中,你立时领她们前去。”徐永锡应了声「是」。

  谷飞云站起身道:“今晚的事,谁都不准泄漏出去,否则惟你是问。”

  徐永锡连声应是,道:“庄主就是不吩咐,属下也不会说的。”

  谷飞云走到门口,回身道:“你见了陆仙子,就留在那里,听候差遣。”徐永锡又应了声「是」。

  谷飞云眼看事情都已办妥(金母以「传音入密」和他说的),就回到了第一进,从屏后进入地下室,一脚来至书房,他已经知道庄主(孟时贤)是住在书房后面的卧室里。就当他堪堪跨进书房门口,只见一名青衣使女迎着躬身道:“庄主回来了,小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谷飞云听得不由一怔,心中暗暗叫了声:“糟糕,这使女不知叫什么名字?她口中的小姐更不知是谁?”一面故意用手摸了一下嘴上八字胡,口中唔了声,目光抬处,才看到一张小圆桌旁果然坐着一个一身浅蓝衣裙的少女,这时已经盈盈站起,欠声叫道:“四师哥。”这人竟是辛七姑。

  谷飞云,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孟时贤和她一同派往华山派去的,孟时贤在这当上了庄主,她自然也会在这里了,心念转动,故意冷声道:“你来作甚?”随着话声,走到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青衣使女立即送一盏茶来,辛七姑道:“小妹听说四师哥约谷飞云到山神庙去,不知他去了没有?”

  谷飞云哼道:“你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辛七姑道:“那倒不是,初更时分,刚接到大师哥的飞鸽传书,小妹因四哥没有回来,只好在这里等了。”

  谷飞云取起茶盏,喝了一口,问道:“大师兄怎么说?”

  辛七姑道:“他要你陪同蓝、鹿二位供奉,去一趟华山,作为后援,如果陆碧梧华山之行已经办妥了,就不用和他们见面,直接赶去桐柏好了。”

  谷飞云心中暗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这一切,金母早就料到了。”一面颔首道:“好。”

  辛七姑问道:“四师哥要如何回大师哥的话呢?”

  谷飞云心想:“原来辛七姑是负责联络事宜的。”一面冷冷地道:“大师兄的话就是命令,自然照他说的去办了。”

  辛七姑望了他一眼,道:“四师哥还没有告诉我山神庙的事如何呢?要不要跟大师哥说?”

  谷飞云故意气愤的道:“说什么?姓谷的小子根本就没有去,我们平白无故的等了两个更次,你说气不气人?”

  辛七姑心里笑了,他果然听了自己的劝告,没去赴约,这就盈盈站直说道:“时间不早了,小妹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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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佳人相约

 

  翌日早晨,谷飞云刚盥洗完毕。青衣使女就在门口叫道:“启禀庄主,陈总管来了。”

  谷飞云颔首道:“知道了。”缓步跨出书房,只见陈康和已经站在那里,看到谷飞云,连忙趋上几步,陪笑道:“庄主早。”

  谷飞云冷冷地道:“你来找我有事?”

  陈康和耸耸肩道:“属下有事情来向庄主禀报的。”接着又以「传音入密」说道:“谷兄,我是丁易呀。”

  青衣使女走到书房门口,回身道:“陈总管大概还没用早点吧,要不要叫厨房多送一份来。”

  谷飞云听说眼前的陈康和还是丁易扮的,就抬了下手道:“你多送一份来好了。”

  陈康和连忙陪笑道:“多谢迎春姑娘。”

  青衣使女说了声:“不用谢。”就俏生生往外走去。

  谷飞云问道:“丁兄怎么知道她叫迎春的?”

  丁易笑道:“兄弟进来时,她自己说的小婢迎春见过总管,她自然叫迎春了,再说陈康和是通天教的老人,这里的人他应该很熟了。”

  谷飞云道:“陈康和就在庄中,丁兄……”

  “没关系。”丁易潇洒地笑道:“谷兄放心,兄弟会运用自如的,再说这里也只有陈康和可以进来。兄弟奉金母之命和谷兄之间担任联络,不扮他扮谁?”

  谷飞云问道:“昨晚家父和祝中坚兄妹去了之后,徐永锡领着青雯四人也赶去了,不知荆月姑等人如何了?”

  丁易笑道:“事情很简单,谷伯父改扮成金母的车把式,荆月姑等四人只要戴上一张面具,仍可扮作金母的侍女,青雯她们服过归心丹,仍拨在陆碧梧(席素仪)手下就好了。”

  谷飞云道:“对了,孟时贤、鹿长庚、蓝公忌三人,不知金母如何处置了?”

  丁易道:“盂时贤现在是伯父的助手,至于鹿、蓝二人,他们还有用处,已由伯母给他们服下归心丹。”

  “这样就好。”谷飞云就把昨晚辛七姑接到束无忌飞鸽传书,要自己暗中跟在金母等人后面,前去华山,作为后援,所以最好要鹿、蓝二人在山神庙等侯自己。

  丁易点点头,道:“由此可见,通天教并不信任外人,后援也者?事实上是暗中监视了,好,这件事,兄弟回去就会禀报金母的。”

  谷飞云道:“迎春来了。”

  迎春果然提着食盒走入,放在小圆桌上,那是四碟小菜,一锅稀饭和两笼蒸饺。她放好了两副牙筷,装了两碗稀饭,才躬身道:“庄主、陈总管请用早点了。”

  谷飞云坐下之后,摆了下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这是说,他和陈总管要谈机密事了。迎春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丁易跟着在横头落坐,凑过头来,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很伤脑筋。”

  丁易道:“听说金母的师妹金鸾,已被通天教敦聘去担任副总护法,极可能也被他们迷失神志,宇文澜、许兰芬两位姑娘急忙恳求伯母(假扮陆碧梧)给她们几粒解药,(陆碧梧的身边有迷失散和归心丹的解药),就要赶去找她们师父,是伯母劝她们暂时忍一忍,且等到了桐柏,再作计较,两位姑娘只怕要谷兄劝她们才肯听呢。”

  谷飞云脸上一红,攒攒眉道:“这……”

  丁易笑道:“兄弟不过先告诉你一声,等见了面不妨劝劝她们。”他吃完一碗稀饭,站起身道:“兄弟该走了,谷兄还有什么事吗?”

  谷飞云道:“没有什么事了,丁兄出去小心些。”

  丁易笑了笑,耸耸肩,甩了下大袖,说道:“真要遇上陈康和,如果有第三者在场的话,一定会说兄弟是真的。”
  
   

  丁易走后,谷飞云信步走出书房,从回廊经过西花厅,这里虽是地底,但天花板上书着蓝天白云,经走廊木柱上柔和灯光照映,倒也和露天一般,一片小院落中,种着不少的花卉,也颇为可观。再从花厅向北,有一座圆洞门,在地面上,从圆洞门出去,该是通向第二进的长廊了,但这里跨出圆洞门,却只有一条通道。

  谷飞云心中暗想:“这地下室,一切布置虽和地面上完全一样,但却只有一进而已,只不知这条通道通向何处?”一面继续朝前走去。

  这条通道,每隔一丈左右,壁间就有一盏油灯,也别无分歧,估计应该已经走到后园了。果然,迎面有一道石级,拾级而登,尽头处已无路可通。
  
  谷飞云凝目四顾,发现右首壁间有一个铜环,就伸手拉了一下,突听头上响起一阵轧轧轻震,立时露出一个方形出口,举步跨上,原来已在一处水榭之中。中间本来是一张石桌,现在已经向右移开,自己不知如何复原,只好用手去推,这一推果然应手推去,恢复了原状。心中暗暗忖道:“此处庄院,不知究是何人宅第?”

  出了水榭,是一条九曲栏杆,通向一座堆砌得相当玲珑的假山,石藓青翠,山上有亭翼然,小径盘曲可登。谷飞云一时乘兴就遁着小径登上假山,走入亭中。只见假山对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一排五间楼宇。四周围以半人高的冬青树,当作墙垣,楼宇间的回廊上,朱栏曲折,垂以湘帘,看去十分清幽,不知住的是什么人?

  “哦,辛七姑并没有住在地底石室,莫非就住在这幢楼宇之中?”心念转动,不觉一手扶栏,朝楼中凝目望去。

  就在此时,突觉身后微风飒然,似有人欺近,急忙回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已经到了差不多一丈左右。谷飞云心中不禁一怔,这女孩子不过十三四岁,一身轻功倒是不在小师妹珠儿之下。那红衣女孩紧绷着一张红馥馥的小脸蛋,叱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样鬼鬼崇崇的觑伺?”她不知道自己是这里的庄主。

  谷飞云含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红衣女孩哼道:“你不知道就快滚。”

  谷飞云笑道:“在下又没有碍着你什么,小姑娘干嘛这样凶巴巴的?”

  红衣女孩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双手叉腰,怒声道:“看你就不像是好人,你再不滚,我可不客气了。”

  谷飞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小姑娘说话怎么可以如此没有礼貌?”

  红衣女孩气道:“我要你滚,已经很客气了。”

  谷飞云看她蛮不讲理,有意逗她道:“那么不客气又如何呢?”

  这句话果然逗得红衣女孩气红了脸,冷笑道:“你果然不识好歹,那就由我来教训你了。”话声甫落,人已倏然欺近,挥手迎面拂来。

  这一下不但来得十分快捷,而且拂出的手五指舒展如兰,一拂之中,居然包含了七八种手势,手势几乎笼罩了谷飞云身前十几处大穴。这要是换了别人,根本连看也未必看得清楚。谷飞云不禁暗暗一怔,忖道:“这是什么手法?”他当然不好和一个小女孩真的动手,脸上依然含着笑容,说道:“你这一手使的不错啊。”

  右手朝前一探,五指一拢,就一把抓住了对方手腕,但一拢之后,就放开了。红衣女孩被他一把抓住,心头一急,左手一掌飞快的朝谷飞云当胸切来。谷飞亏没想到她左手会来得如此快法,拍的一声被她切个正着。红衣女孩手腕被抓,谷飞云虽然很快就放开了,但她从未被男子抓过手腕,一张小脸业已胀得通红。

  忽然,她后退了一步,恶狠狠的道:“好个恶贼,你真该死,告诉你方才中我一记五阴掌,最多只有十二个时辰好活了,你走吧。”

  谷飞云练成「紫气神功」,红衣女孩这一掌只不过拍在他的衣衫上,就算你击实,也伤不了他的,但听红衣女孩说出她使的是「五阴掌」,心头不禁有了怒意。他听师父岳大先生说过,魔教中有一种极历害的阴功,练到五成就可以伤人于无形,名之为「五阴掌」练到七成为「七阴掌」,中人无救,练到九成以上为「九阴掌」,可在数丈以外,取人性命,因为掌发无形,有时被人击中了还一无所知。

  这红衣女孩莫非是魔中人?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自己和她无怨无仇,就骤下毒手,换了一个人岂不白白送死?一念及此,不禁目射寒芒,说道:“小姑娘,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小小年纪,竟然出手如此歹毒,妄使五阴掌,今天如果不是我的话,岂不死得冤枉?你师父是谁?难道没有告诫你,练成武功,不轻易伤人?”

  红衣女孩子说得双眼一红,叫道:“因为你该死,你是坏人,所以你非死不可。”

  谷飞云大笑道:“可惜你的五阴掌还伤不了我。”

  只得一声野鸭般的老妇人声音说道:“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红衣女孩听到声音,立即面有喜色,叫道:“任婆婆快来,这人坏死了。”

  “老婆子来了。”话声甫落,一道人影已从亭子檐角飞落,那是一个花白头发,生成一张马脸的老妇人,两只三角眼打量着谷飞云,冷冷地道:“小子,你来做什么?”

  谷飞云听她口气,好像认识自己,一面拱手道:“在下只是……”

  任婆子不待他说完,就截着道:“你不知道这里是玲珑山馆?”

  红衣女孩道:“任婆婆,他方才好凶,说我出手好歹毒,妄使五阴掌,还说五阴掌也伤不了他……”

  任婆子马脸越拉越长,望着谷飞云,冷声道:“小子,这些话可是你说的?”

  谷飞云虽不知玲珑山馆是什么地方,但可以听出住在玲珑山馆的一定不是寻常人物,自然想多了解一些。这时听任婆婆一口一声的叫着「小子」,这份盛气凌人的口气,心中不觉有气,再也忍受不了,脸色微变,豁地一声,打开摺扇,口中沉哼一声,道:“不错,这些话是我说的又如何?小姑娘出手伤人,我不该说吗?”

  任婆婆厉笑道:“好小子,就是你师父和老婆子说话,也从没有这般横法,你小子倒是嘴硬得很。”

  谷飞云双目棱芒暴射,沉声喝道:“任婆子,你敢侮辱家师?”这是借题发挥。

  他这声「任婆子」,也把任婆子叫火了,怒声道:“好小子,任婆子也是你叫的,好,老婆子今天就代你师父教训教训你。”

  谷飞云浓眉陡轩,摺扇当胸,冷然道:“教训在下,你还不配。”

  任婆子这下真的被激怒了,厉喝一声:“好小子,你试试就知道了。”挥手一掌,当胸拍来,她那只蒲扇般手掌,不但快逾闪电,而且手掌还不住的转动,印到胸口之际,至少已有七八只幻影。

  谷飞云岂会被你幻影所惑,口中说了声:“好。”忽然把手中摺扇交到左手,右手直竖,朝前推出。

  这一记双方手势都十分快速,但听拍的一声,双掌交击,两人势均力敌,谁也没有被对方震退。任婆婆白发无风自动,睁大一双三角眼,冷冷地道:“看来你师父果然把通天宝笈的武功全传给你了,嘿嘿,你小子还能接我老婆子几掌?”

  喝声中,双手向空中连抓几抓,突然欺身过来?掌指同施,忽掌忽指,忽劈忽抓,攻势快捷如风。划起一片寒风,煞是凌厉。谷飞云不愿让她看出自己的武功,心中突然一动,想起束无忌施展的身法,和自己剑遁身法颇相接近,当时曾留意细看,何况现在又练「紫府迷踪」,自然更不在乎她攻势如何凌历,就凭当时记忆,身形转侧,随意闪避,在亭子一角,前后不过三步,已可回旋自如,同时扇交右手,乘隙发招,随手敲点,居然接下了任婆婆的一轮快攻。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少女声音叫道:“四师哥,快住手,你怎好和任婆婆动起手来?”一听声音,就知来的是辛七姑。

  辛七姑还没有走上亭子,谷飞云右手摺扇已经豁的打开,朝任婆婆身前推去,人已潇洒的从旁闪出,迎着道:“任婆婆愚兄自然认识,只是方才他辱及师父,愚兄岂能不接她几招。”

  辛七姑一双明亮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一面朝任婆婆施礼道:“任婆婆请息怒,四师哥就是脾气拗了些……”

  任婆婆一脸怒容,嘿然道:“教主门下,果然一个比一个了不起,那会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

  辛七姑陪笑道:“你老总是前辈……”

  话声未落,只听一个妇人声音说道:“任婆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反正大师兄几个门人,你都看不入眼,只要他们不再扰到玲珑山馆来.让他们去吧。”她随口说来,声音柔顺,人在屋中说话,却和对面说话一般。

  谷飞云听得心中一怔,忖道:“听她口气,好像还是通天教主的师妹。”

  任婆婆拉长了脸,回过身去,拉起红衣女孩的手,说道:“巧儿,咱们走。”

  辛七姑低低地道:“四师哥,我们快走。”

  两人循着小径走下假山,再从九曲石桥走到对岸,辛七姑道:“四师哥怎么忘了师叔的禁忌,她老人家当日答应把陇山庄借给师父,说过不准任何人过桥去的?”原来陇山庄是通天教主向他师妹借的。

  谷飞云摇着摺扇,说道:“愚兄不是忘了,只是在地室住得闷气,想上假山亭子透透气而已,不料任婆婆竟然恶言相向,还辱及师尊,愚兄一时忍无可忍,才和她动手的。”

  辛七姑道:“二师叔逝世已有多年,他夫人因不忍睹庄中事物,才搬到玲珑山馆去居住的,任婆婆上次因和大师兄闹得很不愉快,所以今天遇上你,就把气出在你头上了。”

  谷飞云心头暗暗起了一丝警惕,她干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呢?一面故意把话题岔了开去,偏头问道:“愚兄赶去华山,不知你去不去?”

  辛七姑道:“小妹奉命配合四师哥行动,四师哥要去,小妹自然也要去了。”说到这里,回首问道:“昨晚谷飞云真的没有去?”

  谷飞云道:“愚兄没有理由骗你。”

  辛七姑道:“小妹总觉得他没有理由不去。”

  谷飞云道:“你好像很关心昨晚山神庙的事?”

  辛七姑道:“四师哥莫非忘了小妹也是败在谷飞云手下的呀。”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走近一处湖泊,垂柳掩映之间,有一座精致的楼阁。辛七姑眨动一双星星般的美眸,说道:“小妹住处到了,四师哥可要上去坐一会吗?”

  谷飞云道:“不用了,愚兄还有事去。”

  辛七姑「嗤」的笑出声来,说道:“那么小妹失陪了。”低头疾行,朝垂柳浓阴中走去。谷飞云听她笑声有异,心头不禁一怔,但辛七姑已经走远,也就并不在意,出了花园,一直来至前进,走到陈康和的住所。
  
   

  陈康和正在起居间里喝茶,看到庄主走入,急忙站了起来,垂手道:“庄主可有什么吩咐吗?”

  谷飞云一摆手道:“你坐下。”陈康和依言坐下,但一双眼睛还是望着谷飞云,等候庄主有什么交代。

  谷飞云已在上首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抬目问道:“陈总管是庄上老人,大师兄把你借调担任西路总令主的外总管,是有意要你为本教出力了。”陈康和不知庄主这话的意思,只是神色恭敬的唯唯应「是」。

  谷飞云又道:“当时大师兄是奉师尊之命,借用陇山庄,只是为了作为西路总令的落脚之处,这里有现成的房舍和人手,如今总令主已经出发,我明天也要赶去,等华山事了,就要直接到桐柏山去,因为你是庄里的老人,我要听听你的意见,愿意留下来呢?还是跟我一起去?”

  陈康和现在听明白了,慌忙站起身,连连拱手道:“属下在庄上耽了多年,难得有机会给本教出力,追随四公子,自然要追随四公子去了。”

  谷飞云一手摸着八字胡,沉吟道:“我是考虑这庄上还需要人。”

  陈康和忙道:“其实这里并没有什么事可做,夫人只是要把庄院维持昔年原状而已,庄丁们日常只做些打扫清洁工作.有任婆婆在就足够了。” 

  谷飞云道:“任婆婆不是要伺候师叔吗?”

  陈康和道:“伺候夫人是丫环的事,任婆婆名义上是内总管,其实就是庄上的总管,连属下和徐永锡都在她的管辖之下。”

  谷飞云道:“我来了这么久,只有在初来时拜见过师叔一次,她老人家怎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来走动?”

  陈康和道:“夫人自从老庄主去逝之后,她伉俪情深,二十年来,一直住在玲珑山馆,从没到前进来过,那是怕睹物伤情,所以在玲珑山馆中布置了一座佛堂,终日念经礼佛,不问尘事。”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既然你愿意跟我,我就派你一件任务,鹿长庚、蓝公忌二人,就由你招呼,他们现在山神庙中待命,你去把他们接回来,明日随我同行。”

  陈康和连声应「是」,说道:“属下马上就去。”

 

  又是初更时分,山口一条曲折的小径上,两旁松风如涛,月光掩映,自具诗情画意,景物幽绝。这时在小径南首,出现了一个苗条人影,缓步行来,现在渐渐走近。那是一个身穿浅黄衣裙的少女,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上,峨眉如画,配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披肩秀发上束着一条浅黄的丝带,临风轻飘。她正是和谷飞云约好了今晚到这里见面的辛七姑。

  人约黄昏后,月上松枝头。约会,那是多么美好的字眼。她脸上掩不住兴奋和喜悦的笑容,但也带着点少女的羞怯,这可以从她一路上轻咬着朱唇,和走得那么缓慢,就瞧出来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英雄,今晚居然会和深处幽闺千金小姐一般,怯生生的模样。

  她还没有走到松林前面,忽然微风一飒,她面前多了一个青衫少年,口中叫道:“辛姑娘,在下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他自然就是谷飞云。

  辛七姑被他突如其来的飞身而下,明知是他,也不由的为之一惊,娇嗔道:“你……吓了我一跳。”

  谷飞云星目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一霎不霎的看着她,微微含笑道:“你今晚可真美极了。”
  
  女为悦己者容,今晚她当然经过刻意修饰的。但经他这么一说,她粉颊蓦地飞起两片红晕,心头甜甜的,含情问道:“你已经来了好一会了?”

  谷飞云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柔荑,道:“和你约好了,自然要早些来,吃过晚餐就赶来了,因为你还没来,所以才到树上眺望去。”

  辛七姑「嗤」的笑道:“到树上眺望,我就会早来了吗?”

  谷飞云道:“至少可以老远就看到你了。”接着又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他牵着她的手就走。

  辛七姑身不由己的让他牵着手去,一面羞怯地问道:“你……要去那里?”

  谷飞云道:“离这里最近的,自然是山神庙了,昨晚令师兄设下陷阱,今晚可没有陷阱了。”

  辛七姑道:“你怎么知道今晚没有陷阱呢?”

  谷飞云笑道:“设陷阱的目的是为了等候猎物,昨晚没有猎到猎物,自然把陷阱撤去了。”

  辛七姑偏头问道:“昨晚你真的没来?”

  谷飞云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来了,只是没有自投陷阱,伏在庙外,看着他们守株待兔,孟时贤看我没有赴约,直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后来,我就悄悄的走了。”

  辛七姑咭的笑出声来,说道:“守山四老就在庙外,没有发现你吗?”

  谷飞云道:“凭守山四老,我就是从他们头上飞过,只怕也未必看得清楚。”

  辛七姑轻嗯一声道:“你口气好大。”

  谷飞云道:“昨晚不是你一再叮咛,叫我不要来,哼,蓝煞君、鹿翻天又能奈我何?”

  辛七姑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意气风发的情郎,心中也有些相信,因为她已经听说他是昆仑岳大先生的唯一传人,已尽得昆仑绝艺。但她知道和教主作对的人,教主决不会轻易放过。一时又不觉翠目微蹙,低低的道:“谷大哥,你武功再强,也敌不过人多,教中高手如云,你和本教作对,他们会一批接一批的来找你,不把你除去,是不会罢手的,所以我劝你不可再和教主作对了。”

  说话之时,两人已经走进山神庙,谷飞云拉着她在石阶上并肩坐下,双手合着她玉掌,笑道:“你劝我不可和通天教作对,这次他们劫持家母在先,接着又使用诡计,擒去我两个师妹,你说,这是我和他们作对?还是他们和我作对?”

  辛七姑道:“这次的事,我听说全是金母门下的陆碧梧出的主意,我真惭愧,一点也帮不上你的忙……”

  谷飞云道:“这不关你的事,陆碧梧这贱婢我不会放过她的。”

  辛七姑吃惊道:“陆碧梧目前手下有很多能人,你暂时不可去找她,伯母,我会慢慢设法的。你相信我,过些日子我一定会把伯母救出来的……”

  “谢谢你。”谷飞云缓缓把她揽了过来,低下头去,在她耳边说道:“七妹,我很感檄你……”

  他两片炽热的嘴唇,一下覆合在她樱唇之上,舌尖也跟着游了过去,她感到昏眩、窒息、从心头升起甜蜜,甜意布满整个躯体,也起了轻微的颤抖,于是环着他的双手也抱得更紧。他脸颊如火,右手缓缓试探着伸进衣衫,游移到丰满的双峰之间。

  她颤栗的低低的叫了声:“不。”轻轻把他推开。

  他蓦然从贪婪恣意的境界中惊醒过来,胀红了脸,赧然道:“对不起。”

  辛七姑粉脸红得像大红缎子一般,柔声道:“大哥,我……不是……”

  “不是什么?”她羞涩得说不出口来,但她又紧紧的抱着他,滚烫的粉脸贴着他脸颊,幽幽的道:“大哥?我心里……早已是你的人了,但……但……不能……这样……”

  谷飞云道:“七妹,我知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他又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没有再把他推开,任由他温存了一回,才理理秀发,侧脸问道:“大哥,我把心都交给你了,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谷飞云认真的道:“没有,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

  辛七姑道:“真的没有?”

  谷飞云道:“当然没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辛七姑低下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这样想想罢了。”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谷飞云跟着站起,说道:“我送你回去。”

  辛七姑嫣然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送,给人瞧到了不好,我先走了。”说完,急走往庙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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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郎情妾意

 

  谷飞云目送她去远,才纵身掠起,一路施展云龙身法,赶回陇山庄。他脸上已经变成紫脸浓眉,嘴上蓄着八字胡的庄主,迅快来至地室,跨进书房,进入卧室,才从脸上揭下面目,回复了孟时贤的面貌,脱下蓝袍,轻轻吁了口气。
  
  就在床上坐下,正在行功之际,忽然听到外面书房门呀然被人推开,接着有人轻快的走近卧室门口。谷飞云耳朵何等灵敏,早已听出此人步履轻快之中略带细碎,分明是个女子,一时只作不知,没有作声。那人到了房门口,忽然停住,用手指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叫道:“四师哥,你睡了吗?”是辛七姑的声音。

  谷飞云心中突然一动,暗道:“她分明对自己起了怀疑,才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的。”一面微微一笑,就应声道:“七师妹可是有什么事吗?”随着话声,起身下床,披上蓝衫,一手打着火种,点起灯烛,才开门出去。

  辛七姑歉然道:“这时候把四师哥吵起来,真不好意思。”

  谷飞云道:“没关系,师妹夤夜来找愚兄,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了?”他把辛七姑让到书房中落坐。
  
  辛七姑低下头,朝他鞋上看了一眼,抿抿嘴,说道:“小妹接到大师哥的飞鸽传书,他明天可以赶来,是师傅要他来主持本路总令主,同时要四师哥明天就回去了。”

  谷飞云心头暗暗一震,问道:“师傅传书要把愚兄调回去,这是为什么呢?”

  辛七姑迟疑的道:“因为……”她故意不说下去。

  谷飞云看她吞吞吐吐的,好像已经知道什么,忍不住问道:“七师妹已经知道为什么了?怎知不告诉愚兄呢?”

  辛七姑目光流动,站起身道:“这是很大的机密……”

  谷飞云道:“连愚兄也不能说吗?”

  辛七姑低声道:“此事关系重大,这里……还是到四师哥房里去说吧。”

  谷飞云道:“有这么严重?好吧,七师妹请。”

  辛七姑跟着他走入房中,小心的掩上房门,才道:“师傅要大师哥来,是要把你押解回去。”

  谷飞云吃惊的道:“这为什么,愚兄做错了什么事了?”

  “因为……”辛七姑又看他一眼,说:“四师哥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谷飞云搔搔头皮,说道:“愚兄明白什么?”

  辛七姑盯着他道:“到了这时候,你还不肯说实话?”

  谷飞云心中一动,故意急道:“你要愚兄说什么呢?”

  辛七姑道:“因为师傅怀疑你不是真的四师哥?”

  谷飞云心头一懔,笑道:“这是什么人在师傅面前造谣,愚兄不是四师哥?那会是什么人呢?”

  “你还笑得出来?”辛七姑披披嘴道:“你是什么人?大师哥已经查得很清楚,谷飞云精擅易容术,怀疑你是谷飞云乔装的。”

  谷飞云失笑道:“愚兄会是谷飞云?”

  辛七姑抿抿嘴道:“其实我也有此想法。”

  谷飞云道:“七师妹也怀疑我是谷飞云吗?”

  辛七姑眨眨眼睛,俏皮的道:“师傅和大师哥只是怀疑而已,但我却和他们不一样。”

  谷飞云道:“怎么不一样?”

  辛七姑轻笑道:“因为我有证据。”

  谷飞云道:“你证据在那里?”

  “多着呢。辛七姑竖起一根纤纤玉指,说道:“第一、四师哥奉命来陇山庄,不应该不知道庄中的禁忌,闯去玲陇山馆……”

  谷飞云道:“那是愚兄……”

  辛七姑道:“你让我说下去咯,第二、小妹其实就住在东厢,后园那座烟雨楼,只是春秋佳日欣赏景色的楼阁,并不是住人的,但有人相信小妹住在那里……”这是她早上说的。

  谷飞云听得为之气结,但只说了:“你……”

  辛七姑甜甜一笑道:“还有呢,方才……方才在山神庙.我故意用脚尖踩在你鞋帮上,你纵然脸上易过容,衣衫也换过了,但百密一疏,没换鞋子,所以鞋帮上还留着我脚尖踩过的黄泥印,你说这三件证据够不够?”

  谷飞云笑了笑道:“够了。”

  辛七姑披披嘴笑道:“那你承认了?”

  谷飞云道:“碰上了女诸葛,我不承认行吗?哦,你是故意来戳穿我的,什么你师傅要你大师哥把我押回去,也是你临时编的了?”

  辛七姑嫣然一笑道:“我不编个故事,你肯承认吗?哼,真要让师傅起了怀疑,还有这么太平?”

  “你好坏。”谷飞云一把搂住她香肩,低头吻去。

  辛七姑玉掌一竖,轻轻推开他凑过去的嘴唇,说道:“你把面具取下来,我不能让四师哥亲我。”

  谷飞云果然从脸上娶下了一张面具,低声道:“现在是真正的我了吧?”

  辛七姑一双清盈的妙目凝视着他,口中嗯了一声,自动把樱唇送了上去,四片嘴唇登时胶着在一起,两个人,两颗心也是时溶化在一起了。就在此时,她左手忽然往左一挥,熄去了灯火,右手迅疾的褪去衣衫,露出紧身亵衣。

  谷飞云目能夜视,看她一下脱去衣衫,露出了丰盈如玉的胸脯,心头不由一阵狂跳,惊骇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辛七姑早已羞得胀红了脸,叮咛一声,把一颗头埋在他怀里,颤声道:“大哥,谷郎,我在山神庙拒绝了你,你不生我的气吧?”

  谷飞云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秀发,笑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辛七姑依然把头埋在他怀里,悄声道:“我现在……就是要……把我……交给你……”

  谷飞云搂着她凝脂般的香肩,说道:“你这是为什么呢?”

  辛七姑双臂环得更紧,忽然仰起脸来,眨动着眼睛,问道:“你……不要……我……吗?”

  谷飞云吻着她粉颊,低低的道:“你怎么会有这样想法呢?”

  辛七姑又把头垂下去,幽幽的道:“谷郎,这是我自已愿意的,自从在华山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心早已属于你的了……我要把身子也交给你……我这一生,就都是你的人了……”

  谷飞云抱着她,心里一阵感动,说道:“七妹,我心里当然有你,但我尊重你。”

  辛七姑道:“我说过,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也慎重考虑过,才决心把身子都交给你的,我是清白女儿之身,你……如果不要我,我……我就自绝在你面前……”

  她忽然用力扯开兜肚,一下褪下了身上仅有的一层亵衣,她身躯羞怯的紧贴着他,一颗头更是不敢看他,埋在他怀里,再也抬不起来。

  谷飞云怀里紧贴着这么一个软玉温香的绝色佳人,早已如醉如痴,心头狂跳,面红耳赤。连呼吸都紧迫到快要窒息,低下头在她耳边低低的道:“七妹,我不许你说自绝的话,你对我一片真心,我怎么会不要你……”

  他一手搂着她香肩,另一手情不自禁的游上她柔软而坚挺的双峰之上,她娇躯一颤,口中只轻嗯了声,樱唇立叶被他吻住了。两个人影紧密的合成了一个,她紧闭着眼睛,软绵绵的跌下去,他兴奋的跟上,她虽是心甘情愿的承受一切,但还是又惊又怯。
  
 
  
  谷飞云现在虽然欲火高涨,但是也加以抑制。他现在坐在辛七姑的身边,欣赏着一幅美丽的玉体。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娇艳可人的脸蛋,鲜红细嫩如脂的粉颊,那不大不小的乳房,挺立耸着,那玲珑的曲线,圆圆的粉臀白里透红,阴户如桃般地高挺,阴唇红如涂丹。

  谷飞云只觉心中欲念如炽,伸出手在辛七姑的身上只乳上轻轻地揉搓,然后左手沿着小腹,渐渐地往下移动,来到了那汨汨流水的穴口。他先在阴唇上用手掌轻轻地旋着,辛七姑的娇躯,也随着他的旋转磨擦,而开始轻轻地扭动。

  谷飞云用食指在那狭窄的肉缝里,上上下下地游动,有时也在那粒鲜红的葡萄上轻轻地扣着,每当扣那粒阴核时,辛七姑都发出了令人颤抖的浪声:“哎……唷……唔……好……痒……唔……嗯……”她的脸上露出了渴望和露求,而身子扭转得更是厉害,浪水随着手指的抽送,缓缓地从洞内流出。

  谷飞云压在辛七姑的身上,他先低下了头,贴上了嘴唇,而舌头伸入她的樱唇之内直挑直转,吻得她气喘如牛。辛七姑娇羞地地用手抓进谷飞云的大宝贝,对准自己的洞口,轻轻地放准了位置就接在一起了。谷飞云的腰部也随着她的手,微微地用力顶。刚插入一半,谷飞云只觉得龟头顶住一物,想必便是辛七姑的处女膜。虽然只刚刚插入一半,但辛七姑已经疼的叫了起来:“啊……痛……好痛……大哥……好痛呀……”

  谷飞云见状,心道:“长痛不如短痛。”于是腰部一用力,宝贝一挺便贯穿了辛七姑的处女膜。

  “啊……”只听辛七姑大叫一声,只痛的她全身一阵颤抖。虽然她自己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自荐枕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破瓜之痛,仍比她想象的更厉害,所以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谷飞云知道辛七姑所承受的痛苦,于是停下了动作,伸手握住辛七姑的双乳,轻轻揉捏着,用手指捻着乳头,在辛七姑的耳边轻声道:“七妹,过一会儿就好了,很快就不痛了,还会很舒服很爽快的。”说完又吻住辛七姑的樱唇,舌尖舔开辛七姑的樱唇,进入她的嘴内吸吮着辛七姑的香舌。

  谷飞云吻着辛七姑,双手揉捏着辛七姑的双乳,进而又开始抚摸辛七姑的全身。过了半晌,只见辛七姑紧皱的眉头松开了,粉颊又开始泛红,鼻息变粗,娇躯也开始轻微的扭动,口中的香舌也开始轻轻舔动,迎合着谷飞云的舌头。

  谷飞云看着辛七姑的变化,知道她已经度过了疼痛的时期,于是松开辛七姑的樱唇问道:“七妹,还痛吗?”

  辛七姑轻轻摇摇头道:“不痛了,大哥,可是下面又变痒了,该怎么办呢?”

  谷飞云笑道:“那当然是由我来给你止痒呀。”说完便开始轻轻的抽动宝贝。此时的辛七姑只觉得阴道内传来十分舒爽的感觉,虽然还有一点点疼痛的感觉,但是和舒服的感觉相比,显得已经不重要了。

  谷飞云观察着辛七姑的表情,见辛七姑已经能够适应了,于是渐渐开始加快抽插的速度,宝贝不断的在辛七姑的阴唇中进进出出着。他抽送了二十余下,整根又粗又长的宝贝已完全被吞没。他觉得宝贝在洞内,受到极大压迫。每当宝贝抽送时,两片阴唇随之而翻出。插入时,亦随之而一吸一吮。
  
  谷飞云越战越勇,他抽送速度也就越快。辛七姑也感到无限地快乐,宝贝下下直抵花心。谷飞云见她没有痛苦的表情,于是就长驱直入,抽送速度真是难以形容。辛七姑她忽然受到这猛烈的抽送,她大叫:“啊……啊……会……痛……唔……唔……啊……啊……轻……一……点……唔……大哥……你不……要……那……么……急……嘛……啊……啊……慢……慢……来……啊……唔……唔……嗯……嗯……啊……好……好……慢慢……来吧……唔……”

  辛七姑一面呼叫,容时两腿一夹,两手在谷飞云的身上乱抓,眼泪也随之而出。谷飞云停止了抽送,然后低下头,吻着她道:“七,待会儿我会轻轻地插,忍耐点,第一次总是会如此的。”过了一会儿,她的两眼渐渐泛起一股奇异的光彩。

  谷飞云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他伸手将辛七姑的玉体抱起,来到了床沿道:“七妹,你将上半身伏在床沿,而两腿撑地。”

  辛七姑道:“大哥,你的花样可真多。”

  谷飞云道:“不错,但是这样你能快乐无比,不相信,待会儿你就会尝到甜头了。”于是他走到辛七姑的背后,将粉腿向外拨开。此刻她的臀部翘得高高的,两片阴唇也张得大大的。谷飞云手握住宝贝在阴户旋转磨擦,辛七姑那阴户内的肉受到龟头的磨擦,整头臀部猛摆个不停,身子直打颤。

  “唔……唔……大哥……我……我……受不了……啦……我……好……快乐……啊……唔……嗯……啊……快……快……插进去……嗯……唔……我……求求你……啊……嗯……唔……快……快……啊……”

  谷飞云低头一看,那浪水已流满了一地。于是他将大宝贝,对准洞口,徐徐地送入。他节节地插入,不敢长驱直入,抽送了二十余下,那大宝贝已全然插入,但是此时他已停止抽送。用小腹在那阴唇上磨擦,而摆动臀部,使大宝贝在穴内猛旋转着。这么一来,辛七姑整个人已非常的舒服昏昏沈沈,口中的叫声已停了。谷飞云见她毫无动静,于是他使劲地在她的粉臀上拍了一下,她才恢复了知觉。

  “谷郎……我……实在……受不了……啦……里……面……太……痒……啦……你……插……吧……干……吧……啊……啊……唷……”于是谷飞云将右手抓着乳头,左手向下伸去弄那让人失魂落魄的阴核,然后挺起小腹轻轻地抽送。

  这么一来,三面夹攻,辛七姑只觉得他只插了那么十余次,整个人己疯狂地叫道:“哎唷……哎……唷……啊……啊……唔……嗯……好……快……乐……快……乐……唔……大哥……唔……唔……呼……啊……啊……你……真行……插……得……我……好……爽……好……舒服……啊……唷……”

  辛七姑被插得快乐,什么话都说了出来,脸皮也厚了。她的身子现在就如同大浪中的小木船,猛摆猛摇,疯狂的情景是少见的。谷飞云越干越起劲,为了满足她的需求,为了他自己也能达到高潮,他又急急地刺,二十几下来,辛七姑又失声叫起来。

  “哎……唷……好痛快……唔……嗯……啊……啊……我……唔……唔……我……已……受……不……了……啦……唔……唔……”经过这一番缠绵,她的快感丛生,舒畅无比。

  过了片刻,辛七姑的玉体在行颤,纤腰猛摇,阴精流了出来,谷飞云也是龟头暴涨,宝贝直抖,阳精直捣花心,瞬间两个人高潮迭起。
  
     
  
  这是美好的一刻,两心相悦,两情缱绻,说不尽的柔情蜜爱,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娇喘渐渐平复,低低的叫了声:“谷郎……”

  谷飞云拥着她,柔声道:“七妹,你……太好了,我……我真是对不起你……”

  辛七姑仰起脸,幽幽的道:“谷郎,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我好高兴,你不用娶我,因为我们不可能会有结果的,这就是我今晚要把身子交给你的原因.也许我们只有这一次的缘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忽然起了一阵雾,从眼角挂下两串珍珠般的泪水。

  谷飞云搂着她道:“七妹,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

  辛七姑不待他说下去,凄婉一笑,说道:“谷郎,我有话和你说。”

  谷飞云拥着她道:“你要和我说什么呢?”

  辛七姑偏脸望着他,问道:“你杀了四师哥?”

  谷飞云道:“没有。”

  辛七姑道:“你没有杀他,怎么会假扮四师哥来的?你们昨天晚上倒底怎么了,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谷飞云只好把昨晚自已独斗鹿翻天、蓝公忌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没提到金母赶来一节,说是自已把两人制住之后,孟时贤看出情形不对,正待逃走,也被自已及时制住。辛七姑听说他独斗鹿、蓝二人,还把他们制住了,似是有些将信将疑,问道:“守山四老呢?”

  谷飞云道:“我没看到他们,好像没来?”

  辛七姑又道:“你制住了四师哥,把他怎么了?”

  谷飞云笑了笑道:“你放心,他还好好的活着。”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谷郎,我不放心的是你,你一再和师傅为敌,我已经一直在替你担心,现在你又假扮了四师哥,这是非常危险的事,你到底要做什么?”

  谷飞云脸色一正,说道:“我原本没有和你师傅为敌之意,是束无忌一再的和我为敌,后来,我们途经少林,你二师哥张少轩、祝纤纤奉你师傅之命,阴谋颠覆少林寺,你三师哥秦剑秋、白素素奉你师傅之命,阴谋颠覆武当派,我正好都遇上了,我从紫云谷出来.无巧不巧又遇上孟时贤和你在华山派的事……”

  辛七姑机伶一颤,失声道:“这倒好,大师哥、二师哥、三师哥、四师哥,都折在你一个人的手下,师傅怎么也不会放你的,这……怎么好……”

  谷飞云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了,这次,因家母失踪,又遇上孟时贤勾结陆碧梧,在陇山庄纠合几个门派,制造出西路总令主来,总结以上这几件事,你师傅创立通天教,不但怀着极大野心,实是中原武林祸乱的根源,一旦得势,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使天下武林同蒙其害,你虽是她门下弟子,但也不应该盲从,去助纣为虐,你几个师兄,陷溺已深,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就该明辨是非,分清善恶,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多少人妄想一统武林,称霸江湖,结果有谁成功了?”

  辛七姑望着他道:“你是劝我背叛他老人家?谷郎,你不知道,背叛他老人家,天下虽大,永远没有存身之地。”

  谷飞云笑道:“这是你从小被他危言耸听吓怕了,你大师哥、二师哥、三师哥、四师哥、都败在我手下,我看不出通天教有如何厉害?你能选择我谷某,把身心都交给我。就是说,你是个有决心,有果断的女子,那么就应该选择自己该走的路,奔向光明,扬弃黑暗,远离邪恶,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江湖人。”

  “你说的我都懂……”辛七姑一下扑入谷飞云怀里,咽声道:“但……我……怕……?”

  “你怕什么?”谷飞云拍着她肩膀,又笑道:“你只要认清正义与邪恶,自己该不该做坏事,还是做好事就够了,不应该做的,做了才可怕,应该做的,做了就不觉得怕了。”

  辛七姑眨着眼睛,问道:“那么你告诉我,你假扮四师哥,预备做什么呢?”

  谷飞云笑道:“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四月初一的天下武林联谊大会,一定是一个大阴谋。我们只要从西路总令主这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通天教主处心积虑,要把天下武林各门各派都纳入他的控制之下……”

  辛七姑道:“我是问你要怎么做咯?”

  谷飞云道:“既然有西路总令主。自然也会有东、南、北三路总令主了,他们有详细的布署,我们没有,我是武林的一份子,自该尽我一份心力,所以只有从就近的西路开始,釜底抽薪,能拯救多少,就救多少。”

  “就是你一个人?”辛七姑睁大眼睛,忧虑的道:“以你一个人的力量,要和师傅斗,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你可不可以不管这些,我们可以找个深山隐僻之处住下来,不再做武林中人,做个太太平平的平民,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谷飞云笑道:“古人说得好,得道多助,至少目前有三个门派,不会和通天教沆瀣一气……”

  辛七姑道:“哪三个门派呢?”

  谷飞云道:“少林、武当和华山派。”

  辛七姑道:“少林、武当我不知道,华山派只有华山七真,如今西路总令主已经出发了,凭华山七真挡得住吗?”

  “所以我们要釜底抽薪。”谷飞云道:“从西路总令着手。”

  辛七姑道:“你要赶去华山?”

  谷飞云道:“难道你不去?”

  辛七姑低下头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我怎么做,我一定会怎么做的。”

  谷飞云轻轻在她鬓边吻了一下,说道:“这决定是对的。”

  辛七姑道:“为了你,我早就豁出去了。”接着哦了一声,问道:“你要我怎么做呢?”

  谷飞去笑道:“你依旧做你的七姑娘,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就好了。”

  辛七姑道:“你……不是在哄我吧?”

  谷飞云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目前我们不能露出一点形迹来,你自然依旧是七姑娘了,等要你协助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了。”

  辛七姑点着头道:“我一切都听你的。”两人又是一阵缠绵,相互拥抱,沈醉在梦乡。
  
   
  
  第二天早上,谷飞云与辛七姑同时醒来。这时,谷飞云早己恢复了身体,欲火难禁,那条大宝贝脱颖而出,青筋暴跳。辛七姑一见此物,立即笑颜逐开,毫不害羞地伸出玉手握住玩弄,并将嫩臀向上抬高,两条粉腿自动地左右分开,急急将手中的大宝贝,插进自己的阴户。谷飞云用力一顶,淫水四溢,波浪满天。

  “哎呀……大哥……痛……死……我……啦……大……贯……唔……轻……轻……点……啊……”

  “真的吗?你受不了?”谷飞云说着,挺起身子,把她的肥臀顶高,他抱她的玉腿,也摆在自己肩头谷飞云猛烈向前冲击。

  辛七姑的挺起嫩臀,向上迎凑,纤腰款摆,媚眼含笑,同时她用上力量,阴户中一吸一吮地吸吮着他的大龟头,乐得谷飞云不由自主地失声叫:“七妹……你……真……好……再……多……来……几……呵……唔……啊……啊……”说着一阵狂插,全力以赴,犹如狂风暴雨。

  辛七姑雪白的嫩臀,像石磨一样旋转周不停,银牙紧咬,秀发散乱,嘴中不停叫道:“大哥……用力……现……在……是……要……你……努……力……的……时……候……了……哎……呀……大哥……你真好……我……痛快……死了……唔……唔……”
  
  谷飞云笑道:“七妹,现在换你在上面。”
  
  辛七姑眉头一皱,娇羞地问道:“如何在上面呢?”

  谷飞云用力抱紧辛七姑的腰,一个猛龙翻身,叫辛七姑自己滚在身下。这种姿势叫做「倒扭鸳鸯」,又名「倒烧蜡烛」。女人在上可以自由操作,深浅由之。辛七姑无师自通,玉体骑在谷飞云的身上,猛起猛落。淫水「咕唧」、「唧唧」地响着。床上湿了一大片,同时她满身的香汗也流了出来。
  
  辛七姑渐渐已经体力不支了,谷飞云抱着她又是一个翻身,变成了「男上女下」的正常姿势。他还在辛七姑雪白的嫩臀下,垫着两只绣花枕头。辛七姑两条粉腿盘在谷飞云的铁臂下,柳腰狂摆,嘴里不住浪叫:“哎……唷……哎……呀……痛……痛……啊……”她的额头紧皱,小嘴巴斜斜的,装模作样的,其实,她恨不得把他的大宝贝吃进去。

  谷飞云热烈地望着她那洁白的美丽的玉体,他的手抚摸着她的曲线。他的大宝贝猛烈地冲击着,这一次他进入她的阴户,是十分滑润温暖。辛七姑哼哼的声音,由快而急,眼睛渐渐地合上了。整个的她在颤抖,像生命的水在波动着。最后她像死去一般地一动也不动了,完全在静默中,也完全失去了意识。

  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谷飞云和她一样陷在无底的深寂中。在这样的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出声的。当她的意识转醒时,她把娇躯紧紧地依靠在它的胸前,娇声地道:“大哥,我太满意了。”

  谷飞云道:“七妹,我也满足。”他温柔地吻住她,两人打情骂稍地又在床上打滚了起来,谷飞云把她骑在下面,伸手抓她的胁,触到痒处,她的两条两条玉腿上下弹动,不停地格格笑。
  
 
  
  午餐过后不久,陇山庄大门开处,驰出五匹骏马,马上紫面浓眉,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是庄主孟时贤(谷飞云)和身穿青绸长衫的俊美少年辛七姑,然后是鹿翻天鹿长庚和蓝煞星蓝公忌,最后一人则是总管陈康和,他是奉派专门伺候二位供奉的。

  一行五骑,一路向东行驶,谷飞云和辛七姑自然也是夜夜春宵。今天晚上也不会例外,谷飞云顺手将门带上,把辛七姑推向墙壁,双手紧紧环抱她的腰,继续将头靠进她的身躯。终於谷飞云的嘴压上了她的唇,舌头不听话地钻进她的嘴里。

  谷飞云的手缓缓滑下,停留在辛七姑的臀上往自己身体推,将她紧紧贴靠住自己的下体,左手缓缓伸进她的衣服内,从小腹慢慢往上抚摸,直到碰到肚兜时便将游动的手掌停住,由乳沟的方向慢慢朝乳峰迈进,用手指头一根两根三根地慢慢滑进肚兜内,终於整个手掌完全包住她浑圆坚挺的乳房。

  当谷飞云指尖扫到乳头时,辛七姑突然颤了一下:“啊……啊……啊……”她终於受不了而呻吟起来。

  辛七姑浑圆的双峰,被谷飞云揉磨得向外怒突。谷飞云将她抱到床上,解开她上身的束缚,一对雪白的乳房马上弹了出来。竹笋型的玉乳,乳晕好细,颜色好浅,几乎跟乳房一样颜色,乳头像一粒红豆的大小,简直是上帝的杰作。

  “大哥……我爱死你了……”辛七姑大力地吻着谷飞云的嘴喃地说,右手伸入谷飞云衣衫里停在胸膛不断来回抚摸,左手紧紧勾着谷飞云的脖子压向她的头,谷飞云可以明显感到她的渴望。

  看着她那一对已经破衫而出的双峰,依然坚挺,雪白的长腿曲线玲珑,凹凸有致,两条腿渐渐向外分,白皙的大腿露出裙外,细白娇嫩的皮肤彷佛吹弹可破。谷飞云的手也没闲着,分别用大姆指跟食指夹住右边的乳头慢慢搓,原本小巧可人的乳头慢慢勃起,变得好硬、好大,此时谷飞云改成搓弄她左边的乳头。

  谷飞云慢慢含着辛七姑的乳头,不停吸啜,间中以牙齿咬扯,或以舌尖挑逗;谷飞云空出一手来,把手伸进她的亵裤里,中指贴着阴唇不停地磨擦,阴阜顶胀的亵裤中央,慢慢出现了一块深色的水渍。此时辛七姑的身子不停地抖动,趁她的头一仰时,谷飞云用手扳开双腿,舌头朝辛七姑的亵裤上亲了下去。
  
  辛七姑还想推开谷飞云,谷飞云抱着她的腰,继续吻着她,她在「唔唔」想叫的时候,刚好给谷飞云有机可乘,舌头也沿着裤缘攻进她的穴腔里,将辛七姑的穴肉,扯入他的嘴内紧紧夹着,不停地吸啜。亲密的交合状态令辛七姑羞得两颊绯红,喘气地呜咽道:“大哥……我……好痒……好难受喔……喔……你别再……喔……别再……逗我了……”这样消魂的叫声,进一步刺激着谷飞云的欲望。

  谷飞云开始用力抚摸她的奶子,一阵阵难以形容的酥麻感觉,立即传到辛七姑全身,手指灵活地在她乳房上摸动,还集中在她的乳头上,把她突起的乳头慢慢搓弄。

  “唔……唔……”辛七姑爽快得没法发出声音,双乳给谷飞云摸得很兴奋,全身都发软,手脚只能没力地抵抗着。谷飞云开始觉得她的小穴,好像有甚麽东西渗出来,伸一只手去摸她的小穴,那里已经把亵裤都湿透了,这时可以看到湿湿的亵裤透出了阴唇的形状,谷飞云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弄辛七姑的阴埠。

  谷飞云夸张的说道:“怎麽会湿湿的?唉呦,越来越湿了。”

  辛七姑虽极力扭腰,却抵不过谷飞云的力道,这被谷飞云的舌头舔到敏感的地方,猛然全身一震:“啊……啊……啊……”辛七姑这时喘气声,像是得到充份的快乐。终於谷飞云的舌头来到她的小穴口,谷飞云将舌尖抵到她的阴核,用最快的速度来回扫动。
  
  “不要┅这样……不可以……我受不了……”辛七姑喘着气哀求。谷飞云哪肯罢休?更用舌头去舔她的阴蒂。

  “裤子这麽湿,大哥帮你脱掉。”谷飞云把亵裤一骨碌的扒下到脚跟,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下体就毫无保留地落入谷飞云的眼中。浓密的阴毛中间露出的大阴唇,已经在谷飞云挑逗之下张开了一条缝,谷飞云的手指插进她的小穴里,她给谷飞云插得全身无力。

  看着辛七姑那种欲拒还迎的神情,更激发出谷飞云的魔性,谷飞云脱下自己的衣服,把胀得发硬的宝贝拿出来,一手抓起她玉腿,抬到自己的腰上来,这样他的宝贝就能在她小穴口磨来擦去,把她磨得淫水四溢。

  谷飞云低头看着那根粗大的宝贝,缓缓地插进辛七姑的浪穴中,辛七姑正沉醉在宝贝所给她的感觉中,整个阴户都湿淋淋的,她呻吟着说:“插我……谷郎……”
  
  谷飞云从来也没听过她如些这般的淫语,於是用手抓住那早就硬起来的宝贝,继续让自己的龟头在她的阴户上磨擦,让她显得更需要这家伙。辛七姑以急促的呼吸低声说:“大哥……来吧……干我……”
  
  这是谷飞云第一次听到她说「干」这个字,很明显地,这是应该是她有生以来最需要的一次吧。谷飞云也一样很需要了,他不能再作弄她了。谷飞云将宝贝插入小穴时,辛七姑就开始痉孪而且发出叫声,谷飞云慢慢地将宝贝整根插进辛七姑的阴户内後,又将宝贝缓缓抽出,快要抽出到穴口时再用力挺入,他想慢慢地满足她饥渴的身体。

  谷飞云一边抽插,手掌一边大力揉搓着她圆圆的屁股,手指还朝屁股缝里面钻。辛七姑浑身直抖嗦,使她不断夹着屁股,小嘴呵气连连,屁股逐渐地向上挺,同时翻起白眼。

  “喔……”辛七姑禁不起身体的热情反应,长声娇啼起来。而且大腿的白肉抖颤着,小蒂蕾乱跳,一股火辣的激流从肉缝里急急喷出,她慌张地按抱着谷飞云的头,双手将谷飞云牢牢锁紧,腰肢断续的摆动,全身都僵硬掉了。看到这景象,宝贝更硬得实在难受,谷飞云将辛七姑的双腿一拉,发硬的龟头便抵住她的小穴口,狠狠地刺入了。

  龟头感受到她穴里的湿润时,谷飞云顺势把她的屁股一抱,再狠狠地向前一顶,谷飞云整根宝贝便狠狠地贯穿了她的小穴,把她弄得直呼过瘾。而谷飞云也感到她那温热的肉壁包着自己的宝贝,一阵阵热电流不断由下体涌上,传来兴奋和刺激。

  谷飞云不愿再浪费时间,於是深入体内的宝贝,不断挤开辛七姑的阴道壁,龟头更已顶在她的穴心上。当谷飞云猛烈撞击着她的穴心时,冲击力令辛七姑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摆,短速而猛烈的抽插,每一下也顶到穴心深处。

  才两百来下,辛七姑已不禁泄身高潮起来。谷飞云的龟头紧贴着她的穴心,感受着灼热的阴精不停洒在自己的龟头,辛七姑的阴道则收缩紧夹着宝贝不放,不停地蠕动吸啜着,滚烫的阴精汨汨地流出,顺着谷飞云的大腿滴落,谷飞云的宝贝被她炙得爽到极点,浑身一颤,一股浓浓的阳精激射而出,烫得辛七姑又叫了起来。
  
 
  
  这是第六天傍晚时分,五人赶到华阴县,就在一家招商老店落店。谷飞云和辛七姑洗了把脸,一同来到前面酒楼,落坐之后,小二送上香茗,点了菜,便自退下。辛七姑这几天和谷大哥可说出双入对,形影不离,芳心自然一直甜甜的,俪影双双,只差她穿的是男装罢了。

  这几天谷飞云常和她上酒楼的原因,是借机可以和丁易联络,丁易精擅易容,今天你看的是乡下老头.明天可能改变成商买人,由他和谷飞云以「传音入密」交谈,辛七姑自然不会发现了。

  就在谷飞云两人刚坐下不久,从楼梯口走下一个俏书生来,这人身穿一件青绸长衫,生得眉清目秀,手中提着一个青布囊,登上楼梯,目光一转,就走到谷飞云左首一张桌子落坐,既已走近,自然会朝谷飞云两人瞄上一眼。

  谷飞云看他目光投来,而且一跟看出他脸上带了面具,一时只当是丁易乔扮的,不觉朝他笑了笑。青衫书生忽然怒目瞪了他一眼,就别过头去。谷飞云看得奇怪,心想:“他难道不是丁兄?那么这人会是谁?”

  这时楼梯上又有人上来了,一共有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面貌清俊的蓝衫公子,约莫二十六七年纪,生得一副冷傲模样。他后面两人都约四十出头,虽然身上也穿着蓝布衫,但一看就知他们只是个武人。谷飞云只觉那蓝衫公子身形很熟,再看他脸上,分明带了面具,是以认不出,心想此人一定在那里见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这时楼上几乎已有七成座头。要知一张八仙桌,通常可以坐八个人,但有些桌上,只坐了两个人或三个人,就占了一张桌子,因此食客虽未满堂,空桌却已经没有了。譬如谷飞云和辛七姑有两个人,就占了一张桌子,他们左首的青衫书生,一个人也占了一张桌子。如今这上来的三个人,当然不会坐到谷飞云那一桌去。
  
  三个人要坐得舒适一点,自然要找一张只坐一个客人的桌子,才能每人各坐一方。楼上,一张桌子只坐一个人的,只有青衫书生那一桌,三人目光一扫,不用堂倌带路,就朝青衫书生那张桌子走去。这三人既以蓝衫公子为首,他自然就在青衫书生对面坐下,两个蓝衣汉子在左右两边落坐。

  青衫书生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是微微攒了下眉。但你没看人家,难保人家不在看你,青衫书生在三人坐下来的时候,攒攒眉头,蓝衫公子可看得清清楚楚,本来脸上神色已经够冷峻,这下看得他心头不禁微有怒意,口中忍不住哼了一声。

  左首汉子忙道:“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蓝衫公予从袖衫取出一柄折扇扇了两扇,才道:“没什么。”

  这时,楼梯口又走上一个人来,这人年约四旬左右,脸色苍白,嘴角上留着两撇黄苍苍的鼠髭,身上穿一件洗得发了白的青布长衫,双肩微耸,看他一副潦倒样子,好像是山村里的猢狲头——塾师。他上得楼来,目光一转就朝谷飞云这张桌子走来,朝两人点点头,含笑道:“二位仁兄请了,这位子没人的吧?”

  谷飞云朝他笑了笑,说道:“没人的,兄台请坐。”

  那文士道:“没人就好,不妨碍二位吗?”口中说着,用脚勾开板凳,就弯腰坐下,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谷兄,我是丁易。”

  谷飞云取起茶盅喝了一口,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兄弟早就知道你是丁兄了。啊,我们左首桌上那个穿青绸长衫的书生,脸上好像戴着面具。不知是什么人?”

  丁易刚坐下来,跑堂立即送上一盏茶来,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丁易摸摸下巴,说道:“你给我来半斤白酒,再炒两个下酒菜就好。”

  跑堂退去之后,丁易伸手取起茶盅,喝了一口,就装作不经意的转脸朝左首桌上看去,果然,那穿青绸长衫的俏书生胸上分明带了面具,再看和他同桌的三人,坐在青衫书生对面那人,手中摇着一柄折扇,心中问道:“他们莫非会是通天教的人?”

  这时跑堂已经给谷飞云两人送来酒莱,蓝衫公子三人叫的酒莱和青衫书生叫的一碗杂锦素麦面是一起送来的。青衫书生没理三人,只是低头挑着面条,吃得很斯文。蓝衫公子三人斟满了酒,因为有三人之敖,就大声谈笑起来,只要是男人,喝了几口酒,难免就扯到酒字下面的一个色字上去,只是这三人不但言词不雅,满口粗话,而且口沫横飞,旁若无人。

  这对同一桌上的青衫书生无形中是一种威胁,不,他实在受不了啦,只吃半碗面,就愤愤的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右手提起青布囊,正待离座。坐在他对面的蓝衫公子突然把竹筷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同时唬的跟着站起冷喝道:“你给我站住。”他这一站起,坐在横头的两个蓝衣汉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青衫书生目射寒芒,冷声道:“你叫谁站住?”

  蓝衫公子折扇一指,傲然道:“自然是你了。”

  青衫书生含怒道:“你有什么事?”

  蓝衫公子大笑道:“没有事,只是本公子看不惯你愤然离座,是不是本公子碍着你了?要走可以,你得向本公子说一声道歉的话再走。”

  青衫书生冷笑一声道:“我要走,你管得着吗?真是瞎了眼睛的东西,凭你也配?”

  蓝衫公子豁的一声打开折扇,在胸前扇了两扇,俊目之中射出两道冷芒,沉笑道:“不知是谁瞎了眼睛?你走一步试试看?”
  
  谷飞云看他折扇当胸,故作潇洒之状,心中不由一动,就以「传音入密」朝辛七姑问道:他是通天教门下?”辛七姑微微摇头,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我没有见过此人。”

  青衫书生右手一抬,迅即从青布囊中撒出一张古铜色的铁琵琶来,叱道:“你亮兵刃。”

  蓝衫公子唰的一声把折扇合拢,冷傲的道:“本公子这把折扇就可以挡你几招了。”

  他左首的蓝衣汉子尖笑道:“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他是个雌儿。”

  青衫书生怒叱一声:“找死。”一丝银芒闪电般朝他人中射去。

  蓝衫公子右手一抬,扇头上沾着一支细如牛毛雪亮的银针,一时不由得脸色一变,大笑道:“好个丫头,原来你就是瞎眼老贼尼的门下,本公子找你很久了。”敢情他和瞎眼老尼姑有仇。

  青衫书生冷声道:“我不是什么老尼门下。”

  蓝衫公子大笑道:“本公子只要把你小丫头拿下了,还怕瞎眼老贼尼不来吗?”人影一晃,折扇疾若流星,故意朝青衫书生胸前点来。

  谷飞云心中暗道:“他口中的瞎眼老贼尼,莫非是盲师太不成,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青衫书生冷哼一声,手中铁琵琶化作一道匹练,猛向对方头脸射去。蓝衫公子身形轻轻一晃,就已闪到青衫书生右侧,折扇朝对方肩头点去。辛七姑口中轻咦一声,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这人真会是教主门下,我怎么会没见过他呢?他刚才这一招,身法手法,一点都没错。”

  谷飞云道:“你出来有多少时候了,这人可能是最近才投到你师傅门下去的。”这两句话的工夫,青衫书生和蓝衫公子已经交手了七八招之多,两旁食客纷纷走避不迭。

  青衫书生一张铁琵琶施展开来,幻起重重影子,呼呼生风,划出一幢古铜色的光影,看去势道劲急,好不凌厉。蓝衫公子手中只是一柄折扇,自然不敢和对方硬打硬砸,但他一经展开身法,前后左右不出三步,却能在对方铁琵琶的一片幻影之下,游走自如,有时还乘隙进招,点出折扇,所取部位都是人身必救大穴,因此却逼得青衫书生不得不收势后退。

  这一情形,大家自然看得出来,青衫书生已经全力施为,蓝衫公子却游刃有余。这不是说蓝衫公子武功高过青衫书生,而是蓝衫公子的身法奇妙,只要活开步法,可以不管青衫书生的攻势.既然不用管敌人攻势,就有余暇朝敌人出手了。

  丁易回头用「传音入密」说道:“这小子嚣张得很,非教训教训他不可。”口中说着,筷子夹起一支寸许长的鱼骨,等蓝衫公子转身之际,丝的一声朝他身后右肩射去。

  蓝衫公子堪堪闪出,陡觉右肩一麻,整条手臂立即下垂若废,手中折扇也「当」的一声跌坠地上。青衫书生看他忽然间折扇落地,右手下垂,也不由微微一怔,左手扬处,「啪」的一声掴在蓝衫公子面颊之上。口中冷冷一哼,转身朝谷飞云桌上三人看了一眼,就往楼下走去。
  
  直等他下楼之后,蓝衫公子才觉身上一震,警觉过来,左手从右肩后起下寸长一根鱼刺。他左右两个蓝衣汉子也在此时身上一震,恍如打了个盹,口中同声咦道:“公子,我们……”

  原来谷飞云在丁易鱼刺出手之际,暗中弹出三粒极小的石子,一下制住了三人的穴道,以「传音入密」朝青衫书生道:“姑娘只管走好了,不用理他们。”直等青衫书生走下楼梯,再以三粒小石子朝制住三人的石子上弹去,小石子互击之下,也同时解开了三人的穴道。

  蓝衫公子左手起下鱼刺,铁青着脸色,双目有如喷火一般,一下投到谷飞云三人一张桌上,连跌落地上的折扇也顾不得拾取,就盛气的走了过来,冷声道:“这根鱼刺是那一位朋友出手的?”

  他之所以一下找上谷飞云这一桌,是临近七八张桌上的食客,在他和青衫书生动手之初,就已纷纷退避不迭,只有谷飞云这一桌上三个人依然大安身不动,连站都没站起来。第二个原因,正好桌上有一盘豆瓣鱼,鱼刺长短,也颇为近似。蓝衫公子这一走近,那两个蓝衣汉子也一左一右跟着过来。谷飞云理都没有理他,辛七姑也没作声。
  
  丁易喝了口酒,举筷夹起一小块带着一根鱼刺的鱼肉,往嘴里送去,然后轻轻一吹,鱼刺从他口中吐出,不闻一点声首,落到他面前的白瓷小碟中间,笔直刺入了足有一二分许,才抬头望望蓝衫公子,笑道:“我的鱼刺都吐到小碟中的,也许是风吹过去的吧。”

  他露了这一手,自可看出他内功相当精纯,因为这轻轻一吹,就是要刺入木质的桌面都非易事,何况把鱼刺刺入白瓷小碟?照说,蓝衫公子应该知难而退才对。但蓝衫公子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嘿然道:“阁下果然有一手,很好,你报个万儿来听听,我倒不信阁下发横发到西路上来了。”

  丁易摸摸脸上两撇鼠髭,微笑道:“小哥这话说对了,如今这西路上发横的人可多着呢,区区就落脚在少华山,你要去搬什么人来,区区自会在那里候教,不过过了明天中午,区区就不在了。”说完站起身来.就要下楼。要知西路总令主就落脚在少华山,他早已看出他是通天教的人,才故意说的。

  蓝衫公子脸上一抹杀机,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厉声喝道:“那你不用走了。”

  谷飞云却在此时开口了:“让他走。”

  蓝衫公子又是一怔,问道:“你们是一路的?”

  谷飞云道:“不是。”

  蓝衫公子大笑道:“你们既非一路,本公子想不出阁下要放他走的理由。”丁易耸耸肩,又待举步下楼。

  两名蓝衣汉子同时刷的掣刀在手,嘿然道:“咱们公子没说让你们走,朋友急什么?”

  谷飞云冷然道:“本庄主说让他走,就得让他走。”

  蓝衫公子微微一楞,问道:“阁下是那一个庄的庄主?”

  辛七姑忽然嗤的笑道:“你说他是那一个庄的庄主?在咱们西路上,还有谁说出来的话能和这位庄主一样,没有折扣的?”

  蓝衫公子脸上渐渐有了惊疑之色,凛然抱拳道:“这位莫非是陇山庄庄主?小弟该死,有眼不识泰山……”他突然软化下来了,丁易也就大模大样的往楼下走去。

  辛七姑问道:“你是……”

  蓝衫公子慌忙躬身道:“小弟项中英,通天门下九弟子,就是奉命赶来,向陇山庄报到的。”

  谷飞云心中暗哦一声,忖道:“无怪自己看他身形极为眼熟,他果然戴着面具。”

  辛七姑含笑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我们就住在客店后进楼上。”她说话之时,谷飞云已经站起身来,辛七姑跟着站起,相偕下楼而去。

  项中英既是奉命向陇山庄报到来的,自然知道陇山庄庄主就是四师兄孟时贤,他木立当场,目送两人离去,心中暗暗哼道:“这四师兄好大的架子,自己已经报出是通天门下九弟子了,纵然自己入门时浅,也总是师傅门下,至少也该和自己打个招呼,称自己一声师弟也是应该的了。”

  心头虽觉甚是气愤;但气也没用,人家是主帅,自己不过是前来报到的,一切都要听他差遣,气愤又有什么用?何况他只是摆个架子而已。

  跟项中英同来的两个蓝衣汉子,一个叫流星高升,一个叫地鼠孙发,这两人在北方原也小有名儿,又是老江湖,投到通天教之后,一直没被重用,最近才奉派跟项中英出来办事的。项中英目中犹有愤色,朝两人挥了下手道:“咱们走。”

  高升道:“公子,咱们……”

  项中英道:“自然跟他们去报到了。”
  
   

  客店后进,一排五间,楼上楼下和左右两厢都是上房。谷飞云和辛七姑两人住在楼上,陈康和陪同两位供奉住在楼下中间三间,项中英三人来得较晚。住在楼下右厢。现在项中英领着两人从楼梯上来,一脚来到谷飞云门口,举手轻轻叩了两下。

  谷飞云道:“进来。”

  项中英示意二人留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入,目光一抬,只见谷飞云和辛七姑正对面坐在一张小圆桌两边,急忙抱拳道:“庄主在上,小弟项中英……”

  谷飞云冷冷的道:“慢点。”项中英方自一怔。

  辛七姑道:“一瓣心香……”

  项中英慌忙正身合掌道:“通紫霄。”

  辛七姑又道:“门墙万丈……”

  项中英接道:“属阳九。”

  谷飞云直到此时才站起身来,含笑道:“果然是九师弟。”

  项中英急忙趋上一步,拜了下去,说道:“小弟项中英拜见四师兄。”

  谷飞云道:“九师弟,她是你七师姐辛七姑。”

  项中英又朝辛七姑行礼道:“小弟见过七师姐。”

  辛七姑道:“九师弟请坐。”

  项中英道:“报告四师兄,七师姐,和小弟同来的两人就在门外,请四师兄赐见。”

  谷飞云道:“好,你叫他们进来。”

  项中英答应一声,举步走到门口,开启房门,说道:“你们进来。”

  高升、孙发两人依言走入。项中英朝谷飞云躬身道:“他们二人,一叫高升,一叫孙发,随同小弟前来陇山庄报到,听候差遣。”一面回头道:“你们还不快来见过庄主、副庄主?”

  高升、孙发一齐躬身道:“属下高升、孙发叩见庄主、副庄主。”

  谷飞云颔首道:“很好,你们两个暂时仍可跟着九师弟。”高升、孙发躬身一礼,退出房去。

  谷飞云道:“九师弟现在可以坐下来谈了。”

  项中英道:“小弟告坐。”依言在边上一张椅子坐下。

  谷飞云注目问道:“九师弟脸上可是易了容吗?”

  项中英一怔,连忙含笑道:“四师兄真是目光如炬,因为江湖上有些人认识小弟,所以请人给小弟脸上稍加易容。”

  谷飞云沉哼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易容而来,目的是在掩饰行藏,就不该在酒楼上如此嚣张,还当众说出你是通天教门下九弟子来,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师傅调教出来的人,要你来协助我的。”

  项中英被申斥得低下头去,嗫嗫的道:“四师兄教训得极是,小弟知错了。”

  辛七姑在旁道:“四师哥和我,一直都不敢泄露身份,才以陇山庄庄主和副庄主的身份出现,九师弟确实不宜在大庭广众说是通天教门下,也许是九师弟初入江湖,以后隐藏些就好。”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问道:“师傅派九师弟来,不知可有什么指示?”

  项中英道:“调小弟前来,是大师兄的意思,大师兄主持武林大会,要调请七师姐去桐柏帮忙,就叫小弟来跟师兄学习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柬,双手朝谷飞云递去,又道:“这是大师兄的亲笔函,要小弟面呈四师兄、七师姐的。”

  谷飞云接过信柬,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看了一眼,朝辛七姑递去,一面笑道:“你拿去看看,大师兄认为咱们这一路可能遇上难题,其实华山派有总令主一行已经足够手到擒来,连咱们这些后援都用不着呢。”

  项中英道:“据大师兄得到的消息,醉道人可能已经上华山去了,大师兄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正好趁机把他一并除去,所以要小弟带高升、孙发二人同来,他们擅于鸡鸣狗盗,可以相机行事。”

  谷飞云心头一动,问道:“如何相机行事?”

  项中英道:“大师兄交代……”

  谷飞云双眉一拢,不耐的道:“你吞吞吐吐的究是怎么一回事?”

  项中英道:“这是大师兄一再交代,要小弟兼程赶来,是要四师兄转知西路总令主,暂缓一二天出发,先要尹长生把高、孙两人充作门人,赶回华山报讯,他们就可乘机下手……”

  谷飞云道:“尹长生就是带他们二人去了,又如何下手呢?”

  项中英面有难色,说道:“大师兄交代……”

  谷飞云勃然作色道:“大师兄是武林大会的总提调,并不是西路的总提调。九师弟,你是向陇山庄报到来的?还是传达大师兄命令来的?大师兄如果想插手管我西路的事,先请师傅把我调回去,否则西路的事不用他操心,你给我回去好了。”

  项中英惶恐的道:“四师兄……”

  谷飞云截着道:“你不用多说。”

  辛七姑道:“四师兄息怒,大师兄也许是好意,怕醉道人到了华山,会使咱们增加困难,大师兄一向有小诸葛之称?他的锦囊妙计,只是提供你作参考的,你干么生这大的气,九师弟,你把大师哥交代的话,应该向四师哥作一详细的报告.再由四师哥来作决定,如果九师弟这样回去,岂不伤了师兄弟的情感?”

  英中英连应了两声「是」,才道:“是大师兄交给小弟的微尘散,高升擅长轻功,孙发擅长地行,只要醉道人走来之时,弹出少许,即可奏功。”

  谷飞云问道:“什么叫微尘散?”

  项中英道:“是大师兄从四川唐门弄来的,据说是四川唐门七种最厉害的毒药之一,使用的人只要用指甲挑上少许,弹向空中,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毒粉飘浮空中一丈方圆,不会消散,不论人畜,只要闻到了,就会立即毒发昏迷,没有解药,十二个时辰必死。”

  “果然歹毒得很。”谷飞云哼了一声才道:“你把微尘散交给我,此事由我来处理。”项中英不敢违拗,从怀中取出两个只有一节小指粗的白瓷瓶,一个装的是微尘散,另一个则是十粒解药,送到谷飞云面前。

  谷飞云颔首道:“好了,九师弟去体息吧,从明天起,咱们就一起走好了。”

  项中英又应子声「是」,站起身抱抱拳道:“小弟告退。”

  辛七姑等项中项走后,看着谷飞云笑道:“看你好像和他有仇似的,四师哥平日纵然冷峻,也没有这么凶过。”

  “你说对了。”谷飞云道:“你还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坏呢。”

  辛七姑奇道:“你从前认识他吗?”

  谷飞云冷笑道:“在他没有投入通天教之前,咱们就有了过节……”

  一面就把自己从桐柏山下来,途中遇上项中英,因自己马头超过他的马头,他用长鞭抽起,自己因错过宿头,去冯家庄借宿,被庄上误认是项中英,直到项中英随羊角道人赶到,自己被指为假冒项中英,两次弹断对方长剑,一直说到项中英因怀恨在心,才挑了和少林寺有渊源的开碑手全耕德的女儿,企图做出天人共愤的采花事件以嫁祸自己,但万幸被人发现而没有成功,简扼的说了一遍。

  辛七姑粉脸飞红,轻吃一声道:“果然是该死的东西,这就难怪大哥了。”

  谷飞云忽然低哦一声道:“是了,那天在金家寨遇上项中英,我已把他拿住,他忽然大叫一声,右眼血流如注,当时我手背上也被打了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才让他逃走的,方才酒楼上,他可能把青衫书生当作射伤他右眼的人了。”

  辛七姑道:“那青衫书生你也认识吗?”

  谷飞云道:“见过,并不认识,方才本来也想不起她是谁来,后来她取出铁琵琶作武器,才想起来的。”接着又把在李新店酒楼,卖唱女子向郑州虎段天发寻仇的事,说了一遍。

  辛七姑问道:“大哥一直不知道她是谁吗?”

  谷飞云道:“我只知她师父叫乐师司徒旷。”

  “司徒旷,我好像听说过。”辛七姑眨眨眼睛,又道:“还有那个和我们一桌的中年人又是谁呢?”

  谷飞云道:“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呢?”

  辛七姑抿抿嘴,笑道:“你们以传音入密说话,当我没看见吗?”

  谷飞云笑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辛七姑道:“你知道就好。”

  谷飞云道:“他是奇胲门的传人丁易。”

  “奇胲门?”辛七姑奇道:“我怎么会从没听说过?”

  谷飞云道:“奇胲门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每一代只传一人,你自然没听人说过了。”

  辛七姑道:“奇胲门的武功一定很厉害了?”

  “不是。”谷飞云道:“据说奇胲精擅奇门之学,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事。”

  辛七姑越听越奇,问道:“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事呢?”

  谷飞云道:“我又不是奇胲门的人,怎么说得出来,就像易容之类,也是他们的擅长了。”

  辛七姑道:“大哥认识丁易,几时给我介绍认识好不?”

  谷飞云道:“丁易,今年二十八岁,未婚,生得英俊潇洒……”

  辛七姑粉脸骤红,扬手娇嗔道:“大哥,你好坏。”话声甫出,双手已被谷飞云捉住,一下把她拉住怀中低下头去,已把她两片樱唇紧紧吻住,他手也情不自禁的从衫底游入,攀登双峰,又从峰峦直下平原,渐渐趋向峡谷。

  辛七姑娇躯起了一阵轻颤,轻轻把他推开,羞急的道:“大哥……今天不能……时间不早,你该休息了。”急忙开启房门,逃了出去。

  谷飞云心里暗暗好笑,他这是故意的,因为金母一行,已经到了少华山,明日就要上华山去了,自己此时就得赶上华山,去见元真子了。这就走过去关上房门,然后轻轻推开后窗,悄落窗外,掩上窗户,就长身掠起,施展轻功,一路快速飞行,朝华山赶去。

  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赶到清虚观,只因此行十分机密,不能让他们门下弟子看到,以防走漏风声,这就一直来至后进,清真子静室门前,以「传音入密」说道:“清真道长,在下谷飞云特来拜访。”

  清真子正在静坐之际,突然听到谷飞云的话声,心中不觉一怔,急忙跨下云床,披上道袍,开出门去,一眼看见谷飞云静立门外.慌忙稽首道:“谷少侠夤夜光降,恕贫道有失迎迓,快请里面坐。”

  谷飞云举步走入,抱抱拳道:“在下来得匆忙,还望道长鉴谅。”

  清真子让他坐下之后,一手拿起火石,正待取火点灯。谷飞云忙道:“道长不用点灯。”

  清真子悚然一惊,暗道:“莫非今晚又有什么事不成?”一面放下火石,问道:“谷少侠深夜赶来,谅必敝派又有什么事故了?”

  “道长说得极是。”谷飞云就把通天教主野心未灭,他门下四弟子孟时贤在华山派失败之后,又命他在陇山一处山坳间,以陇山庄庄主的身份,暗中主持西路各门各派的颠覆活动,并勾结金母门下大弟子陆碧梧,以迷失散迷失金母,担任西路总令主,在短短两月之间,终南、紫柏、岐山、白石山等大小门派,悉被买通内奸,在掌门人身上暗下「归心丹」,悉数降伏,如今由金母以西路总令主身份,率同终南等门派,正向华山赶来,简扼的说了一遍。

  清真子听得大惊失色,站起身道:“善哉,善哉,谷少侠这消息太重要了,西凤金母武功通玄,她被迷失本性,亲自赶来,敝派只怕无人能敌,此事还得赶快报告掌门人才行。”

  谷飞云含笑道:“道长且请坐下来,听在下把话说完了。”清真子只得返身坐下,但从他神色可以看出这位老道长内心十分焦急。谷飞云朝他笑了笑,接着又从自己母亲失踪说起,如何发现陇山庄,和丁易两人假扮他们总管、副总管,如何以骊龙珠替金母及平半山等人解去身中之毒,以及自己如何改扮陇山庄主孟时贤,详细说了一遍。

  清真子听到这里才算松了口气,打着稽首说道:“谷少侠当真神出鬼没,无形中庇护了各门各派,真是功德无量,金母等人既已完全清醒,不知少侠赶来敝派,还有什么赐教?”

  谷飞云道:“这就是在下夤夜赶来贵观的缘由了。”接着就把自己请金母和平半山等人交换意见,所作成的协议,大概说了一遍,以及昨晚项中英衔命赶来,携有唐门「微尘散」之事,也说了出来。

  清真子连连点头道:“如此就好,有金母和平掌门人决定之事,敝派自当遵命,只是谷少侠最好面见掌门人说明此事经过。”

  谷飞云道:“在下先来拜访道长,是要请道长陪在下去晋见掌门道长了。”

  清真子道:“事不宜迟,贫道这就陪谷少侠前去。”接着轻轻叹息一声道:“尹长生是敝派俗家弟子中最具声名之人,没想到他居然丧心病狂,作出欺师灭祖的事来,真是令人痛心之至。”

  谷飞云问道:“醉道长呢,还在贵观吗?”

  清真子道:“醉道长已在两天前离去,他没有说什么,好像还不知道西路发生的事。”

  谷飞云心中暗想:“醉道长就是为了终南等门派都出了事,才特地赶上华山来的,怎会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呢?”接着又暗暗哦了一声,忖道:“是了,醉道长很可能遇上乙道长了,已知自己和丁易混入陇山庄的事,所以放心走了。”

  心中想着,已经来至元真子的静室前面,清真子走上石阶,在窗下以「传音入密」朝里面说道:“大师兄,小弟清真有紧要之事求见。”

  只听静室中传出元真子的声音说道:“二师弟请进。”

  清真子回身朝谷飞云道:“谷少侠请随贫道进去。”话声一落,也不和谷飞云客气,当先跨入云房,稽首道:“大师兄,是谷少侠来了。”

  元真子先前听他说有紧要之事求见,现在又说谷少侠来了,心头不由一怔,急忙迎着谷飞云稽首道:“谷少侠远莅,贫道失迎之至。”一面朝清真子道:“师弟,你快去把灯点上了。”

  清真子道:“大师兄,谷少侠此行十分机密,还是不点灯的好。”

  元真子听得心头一震,忙道:“谷少侠想必有什么见教了?”

  清真子道:“谷少侠请坐,此事还是由贫道向掌门人报告好了。”三人就在椅上坐下,清真子就把刚才谷飞云说的,详细说了一遍。

  元真子听得很仔细,随即问道:“谷少侠之意,要贫道如何做呢?”谷飞云就以「传音入密」和元真子说了一阵。

  元真子连连点头道:“既有金母和平道兄、齐道兄几位已经商量妥当之事,又有谷少侠亲自赶来,贫道自当遵办,那就烦劳谷少侠覆上金母,华山派悉凭调遣。”

  谷飞云站起身道:“多谢老道长俞允,在下这就告辞了。”

  元真子道:“谷少侠到了华山,怎么……”

  谷飞云抱抱拳道:“在下还得立即赶回去,两位道长恕在下少陪。”元真子已经知道他乔装陇山庄主孟时贤,自然不好挽留,当下就和元真子送了出来。

  谷飞云走下石阶,再次抱拳道:“两位道长请留步,在下走了。”说完,立即转身掠起,但见一道人影破空而起,宛如离弦之矢,穿云直上,瞬息之间,已消失在漫天星光之下。

  元真子轻轻叹息一声道:“昆仑一派,累世单传,但每一代都是武林拔萃奇才,不是其他门派所能企及,真是令人妒煞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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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玉人无恙

 

  招商客栈后进楼下,右首一排一间厢房,住的是一位公子爷和两位跟班。这位公子爷正是如今被称为九公子的项中英。此刻他房中还有灯火,那就是他尚未入睡,忽然,房门上响起剥啄之声,项中英抬目道:“进来。”

  原来房门只是虚掩着,经人轻轻推开,探进一个头来,接着闪进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连连陪笑道:“公子还没睡?”他是地鼠孙发。

  项中英受了四师兄一肚子的窝囊气,正没好气,闻言冷声道:“你来作甚?”

  孙发凑上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属下是给公子报讯来的。”

  项中英问道:“什么事?”

  孙发道:“刚才酒楼上那个丫头片子,敢情不敢再在这里落脚,如今落脚在城外七里外的一座三官堂里……”

  项中英没待他说完,虎的站起身子,说道:“你如何知道的?”

  孙发耸耸肩,诌笑道:“属下听公子口气,好像和那丫头片子有着过节,试想她傍晚时光还上酒楼来,自然打算在城里过夜,属下略谙追踪之术,稍为留意,竟然发现她出城而去,那只有一个理由,不敢再在城中落脚了,属下一直寻到七里外的三官堂,就没有她再出来的足迹,可以断定她在那里落脚了。”

  “你做得好。”项中英接着道:“不过此事不能让四师兄知道。”

  孙发道:“公子放心,属下二人是奉命跟公子的,怎么会说出去呢?”

  项中英摸摸身边长剑,心想:今晚说什么也要把那丫头片子毁了,方雪胸头之恨,试想当日要不是遇上师傅,自己早已变成独眼龙了,这一针之仇,自然非报不可。一念即此,立即说道:“咱们走,哦,高升呢?”

  孙发道:“属下回来之后,已经要他赶去暗中监视。”「好」项中英一手熄去灯火,举步走出,来至后院,越墙而出,一路疾行,越过城垣,才展开轻功。六七里路,不过盏茶光景,就已赶到。

  三官堂离大路极近,只有一间庙宇,但庙前却有两棵高大的榕树,树下各有一方横石,专供路人休息之用,这样一间小庙,自然没有庙祝,此时当然也不会有灯火。孙发口中发出咕咕两声夜鸟的啼声,啼声方落,一道人影已从左首大树间疾然飘落,那是高升,他朝项中英抱抱拳道:“公子来了。”

  项中英问道:“这庙中还有什么人吗?”高升道:“没有。”

  项中英又道:“那丫头呢?”高升道:“就在里面。”

  项中英道:“好,你们两个就守在这里,别让她跑了。”

  孙发道:“公子放心,她跑不了的。”

  项中英一手提着长剑,走近庙门,他不理会庙门是闩的还是虚掩的,飞起一脚,就把两扇庙门踢得砰然分开,举步走入。三官堂只有一进殿宇,本来坐在檐前石阶上的青衫少年给这声砰然大响,惊得迅速站了起来,一手横抱铁琵琶,秀眉挑动,冷然道:“原来是你。”

  “不错,正是本公子。”项中英目射厉色,沉笑道:“小丫头,你没想到本公子会找到这里来吧?”

  青衫少年冷声道:“你找来又待怎样?”

  项中英道:“你仗着瞎眼老贼尼一手飞针,打伤本公子眼睛,今晚本公子就是找你算帐来的,本公子也不为已甚,只要你自毁一只右眼,就可饶你不死。”

  青衫少年目中微露诧异之色,说道:“我用飞针打伤你眼睛,你没认错人?”

  项中英怒笑道:“难道你不是瞎眼老贼尼门下?”

  “当然不是。”青衫少年微哂道:“但以你这副德性,被人射瞎眼睛也是应该的了,要我自毁右眼,凭你配吗?”

  项中英大笑道:“本公子说出来的话,从无更改,配不配你马上可以知道。”

  青衫少年手中铁琵琶一摆,说道:“你给我听着,用飞针打伤你眼睛的并不是我,你一再寻衅,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本姑娘正该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声甫落,突听黑暗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且慢。”

  项中英目光一注,沉喝道:“什么人?”只见从大神龛后面款步走出一个苗条黑影,这人一身黑衣,连脸上也蒙着一层黑纱,虽然看不清她面貌,但从她声音和身材上,已可看出她是个女子,而且年龄也不会太大。

  青衫少年望着她还没开口,黑衣女子已经先开口了:“他要找的是我,自然该由我来教训他了。”说到这里,口气突然转寒,叱道:“项中英,你真该死。”

  项中英一向自视甚高,青衫少年说要教训他,黑衣女子也说要教训他,教他如何还能忍受得住,一时目射厉芒,一逼视着黑衣女子,沉喝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女子冷声道:“你不用问我是谁,今晚我不会再让你留着双眼走出三官堂大门去的。”

  项中英铁青着脸,哼道:“好个贱婢,原来你是瞎眼老贼尼的门下……”

  黑衣女子叱道:“项中英,本来我只要取你一对贼眼,不想妄开杀戒,你却一再出言无状,辱及师尊,那就莫怪我剑下留不得你了。”喝声出口,呛的一声从她手中飞出一道银练,剑尖一指,寒声道:“你亮出剑来,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

  项中英大笑一声,缓缓掣出长剑,说道:“很好,本公子要找的人,今晚总算找到了,不过在动手之前,本公子要问你一句话,我和你素不相识,自无怨隙可言,你却用度厄金针伤我右目,出手如此歹毒,总有原因吧?”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对你这种江湖败类,只取一只右眼,已经便宜你了,不要什么原因,本姑娘话已说完,要出手了。”

  “哈哈。”项中英又是一声大笑道:“姑娘只管发剑,我倒要看看盲师太门下究竟有些什么惊人之艺?”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手中细长软剑倏地一抖,登时幻起七八缕精练,快若掣电,激射过去,只此一剑,便可看出她剑法精奇,使人不可捉摸。

  项中英不由一怔,要知他出身西峰山庄,本是武林世家,又拜在羊角道人门下,对剑术一道,原本已有相当造诣,和乃兄中豪,合称西峰双英。后来因右眼中了度厄金针,痛得发足狂奔,巧遇通天教主,反而因祸得福,拜在通天教主门下,剑术武功,再得通天教主真传,自非昔比。

  但乍见黑衣女子这一剑上竟有七八缕剑光,如冷电并发,根本无从封架,心头不禁大吃一惊,急切之间,身形一侧,举足斜跨半步,避开对方剑光指袭,右手抬处,剑如匹练,朝前猛劈出去。

  他身为通天教门下九弟子,避招进招,正是最拿手的杰作,因为在避招之间进招,可乘敌不备,也是扭转攻守之机的最好机会。尤其这一剑大开大阉,势劲力足,剑风豁然,好像把他身前空气都劈了开来,光听声音,就十分凌厉。

  黑衣女子骤不及防,立被逼退了一大步,项中英是何许人,一剑出手,既把对方逼退了一大步,立即乘势追击,长剑延环,匹练横空,一连三剑.均似长江大河,虎虎生风,使得全以劈击为主。

  剑法本以轻灵为主,黑衣女子手中是一柄细长软剑,使出来的剑法,轻巧有余,但遇上项中英全力劈击,若要和他硬打硬砸,女孩子家内力较弱,自然不敢用剑封格,这一来只有连连后退的份了。青衫少年眼看黑衣女子和项中英交手不过三四招,就被逼得无力还手,口中冷喝一声:“姓项的休得卖狂。”

  身形飘动,一下直欺上去,手中铁琵琶随势横扫过去。她这铁琵琶可是沉重的外门兵器,但听当当两声金铁大响,把项中英剑势一举震荡开去。黑衣女子被逼得连连后退,心头自是十分怒恼,这回但觉压力大减,精神陡振,一声娇叱,细长软剑立还颜色,挥动之间,七八缕精练像火树银花般飞洒而出。

  青衫少年更不待慢,铁琵琶纵送横截,连续挥出。刹那之间,剑光如银蛇乱闪,琶影挟呼啸横飞,项中英立时由优势被逼落下风,几乎有措手不及之感,但他只被逼退了两步之后,已经活开步法,身如逆水游鱼,双肩忽左忽右,转侧摆动,一个人从两件兵刃之间,进退闪避,乘隙游走。

  银练般利剑锋芒和交叉劈过的铁琵琶,只是从他肩头胸口划过,不过毫厘之差,就可使他洞胸碎骨,伏尸当场,当真生死一发,惊险万状;但兀是连他衣角也没扫上一点。

  项中英自然知道只要展开「通天身法」,纵使最强的敌人,也奈何自己不得,但身历斯境,眼看身前身后,寒芒流动,琶影交织,也不禁感到触目惊心,心想:“这两个丫头片子竟然会有如此凌厉的招式。”

  他怎知一个是盲师太的门下,盲师太以一手「准提剑法」,令黑道群邪闻名丧胆。「准提剑法」练到精纯,可以在一招之中,发出一十八剑之多,每支剑影,都是实实在在的利剑,你如果把它看作幻影虚招,那就得赔上你的老命。

  黑衣女子虽已尽得盲师太薪传,但究是功力尚浅,一招之中不过发出七八支剑光,但也令人难以化解。青衫少年则是乐师司徒旷的女弟子,司徒旷名列武林六艺,武功别走蹊径,青衫少年是他唯一徒弟,从小以铁琵琶作兵器,别看她一经动上手,就纯走刚猛一路,实则乐师替徒儿设计的这套武功,可说撷各家之长,刚中有柔,也有它小巧精致的一面,你如果和她记记硬拼,那就注定非上当不可。

  这一阵工夫,黑衣女子一柄细长软剑永远是一发就有七八道银练,愈出愈奇.奇正相连,使到急处,前面的七八支剑影还未消失,后面的七八支剑影已相继而来,银练交织,宛如撒下了一面银色的天罗。
  
  青衫少年一张铁琵琶也从纵送横击,大开大阖之际,响起铮然清鸣,她右手忽然从琵琶中抽出一支细长长剑,左手挥舞琵琶,右手长剑连挥,密集刺出。这一来,她以琵琶专门封格敌人兵刃,却以长剑攻敌不备,使的剑法全以点刺为主,宛如无数利锥,参差刺出。

  项中英在两人三件兵刃的交相抢攻之下,纵然身法奇奥,但手中一支长剑也仅堪和对方二人打成平手,休想占得半点上风。这真把平日不可一世的项中英激得愤怒无比,一张清瘦的脸上已经胀得通红,连双目之中已包满红丝,快要喷出火来。

  奉命守在山门外的流星高升和地鼠孙发,没有项中英的呼唤,自然不敢擅入,但双方叱喝和兵刃交击,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好像除了在酒楼上遇见过的丫头片子还多出一个丫头来了。这三人交上手之后,公子一直没有占得优势,还落了下风。

  高升悄悄拉了一下孙发的衣角,说道:“这两个丫头片子看来很扎手,咱们公子要把她们拿下,只怕不容易呢。”

  孙发低声音道:“你没听说有一个还是盲师太的门下,这老尼姑四十年前已经是没人惹得起,她调教出来的人,自然错不到那里去。”

  高升道:“还有那个使铁琵琶的丫头,方才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你当她是谁的门下?”孙发问道:“谁的门下?”

  高升笑了笑道:“你想想看,天底下有谁把乐器当兵刃使用的?”孙发瞿然道:“乐师门下?”

  “没错。”高升道:“所以这两个片子都是大有来历的人,咱们公子自然讨不了好了,如果让他们再打下去,只怕非落败示可,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他沉吟着没有再说下去。

  孙发问道:“只有什么?你怎么不说下去呢?”

  高升又笑了笑道:“只有你才有办法。”

  “我?”孙发听得一楞,接着恍然道:“你要我……”

  “别无选择。”高升道:“难道你看着公子伤在两个丫头片子手下?再说你只是帮公子把两人拿下而已,又不是要她们性命。”

  孙发搔搔头皮,沉吟道:“拿下她们自非难事,只是公子没有吩咐……”

  高升道:“公子怎好叫你出手,这是咱们替公子效劳之事,还不快去?”

  孙发应了声「好」,身形突然一矮,快得当真像一头地鼠,贴地低掠,朝动手的三人中间欺去,人还未到,双手扬处,飞出两蓬淡淡轻烟,分向黑衣女子和青衫少年迎面撒去。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黑衣女子和青衫少年陡然闻到一股异香,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但觉一阵天昏地暗,三件兵器同时坠地,人也跟着砰砰两声,一齐摔倒下去。

  项中英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孙发已经站了起来,垂手叫了声:“公子。”

  项中英目光一注,问道:“是你把她们放倒的?”

  孙发嗫嗫的道:“是……是……”

  “哈哈。”项中英敞笑一声,拍拍孙发肩膀,说道:“你做得好。”目光一转,又道:“你们快去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我倒要瞧瞧这两个丫头片子是什么人?”孙发答应一声,迅快退出。

  项中英返剑入鞘,一手一个提着两人走上大殿,从身边取出火摺子,随手晃着,在香案上找到半支蜡烛点着了,然后走近两人身边,一手撕下黑衣女子蒙面黑纱,目光落在她脸上,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张清丽如玉的娇靥,此刻被孙发用迷香迷翻,双目微阖,更如海棠春睡,好不娇艳动人,我见犹怜。

  这张粉脸项中英记忆犹新,脸上登时浮起一丝得意的狞笑,说道:“原来是你。”这位姑娘正是全依云。他口中嘿然道:“好个贱婢,你用度厄金针打伤本公子眼睛,没想到还会落到本公子手里吧?”说着就欲去点她的穴道。
  
  「嘶」,一声极其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从天井飞入,项中英色迷心窍,还未警觉,一个人已被砰的一声,震飞出去一丈多远,背脊撞上墙壁,口中发出一声惊啊,定睛看去,不知何时殿上已经多了一个蓝衫青年。这人项中英最熟悉没有了,他正是自己最切齿痛恨的谷飞云。

  他「啊」声堪堪出口,谷飞云早已满脸怒容,双目寒光暴射,沉喝道:“项中英,你这败类,今晚当真留你不得。”

  这两句话的时间,项中英业已定过神来,立即掣出长剑朝谷飞云一指,切齿厉笑道:“姓谷的小子,该死的是你,本公子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来了。”他投到通天教主门下,今非昔比,只当方才骤不及防才会被谷飞云一掌震飞出来,这回长剑出鞘,早已起了杀机。喝声出口,人已腾跃而起,抖手一剑,朝谷飞云当头直劈而来。

  这一剑他蓄势已久,仇人相见,本来份外眼红。何况来得又不是时候,破坏了他一箭双雕的好事,自然更仇上加恨,出手更要全力以赴,但听剑风豁然,匹练激射,端的凌厉无匹。谷飞云只是空着双手,没有兵刃,但他那会把项中英放在眼里,直等剑光离头顶三尺光景,才右腕抬处,屈指凌空弹出。

  他使的是孤峰上人的「弹剑神功」,从前须得弹到剑身,才能把敌人长剑弹断,如今他练成「紫气神功」,相距还有三尺,三缕指风已击上剑身,但听铮的一声,激射而来的一道匹练突然齐中折断。

  项中英还以为自己另投名师,练成「通天剑法」,这一剑纵然不能把对方立劈剑下,也足可把谷飞云逼退数步,决不敢硬接,何况谷飞云手中又没有兵刃;但他连作梦也没想到谷飞云一身功力会有如此深厚,只是屈指轻弹,就把自己长剑齐中弹断。

  这一下当真使他大出意外,也大吃一惊,仓猝之间,总算他应变不慢,凌空扑来的人,赶紧猛吸一口真气,在空中翻了一个斤斗,硬把身子往后翻出去。等他落到地上,谷飞云只往前跨上一步,就已到了项中英面前,寒声道:“你淫恶滔天,谷某说不得要为世除害……”右手振腕一指,正待朝他眉心点去。

  项中英也横上了心,一声不发,举起手中半截断剑猛向谷飞云胸口扎来。他这一记形同拼命,几乎用上了十成力道,一下就刺到了谷飞云胸口,谷飞云好像毫无防备,但项中英已感到刺去的断剑好似被一层无形气幕挡住,再也刺不进去。

  这时谷飞云点出的一指,也快要击中对方眉心,突然间心中暗道:“此人已投到通天教主门下,自己若是杀了他,必然会要孟时贤查报,这一来,岂非给自己增添了许多麻烦,不如让他多活上几天,等到了桐柏山再收拾他,就不用顾忌这些了。”

  一念及此,点出的手指疾然下落,一下点在他肩头上,沉喝道:“今晚权且饶你一命,废你一条右臂,只是给你一个薄惩而已,你走吧。”

  项中英断剑刺上他衣衫,就刺不进去,心知要糟,突觉右肩一麻,整条手臂再也提不起来,听谷飞云口气,已经废了自己右臂,心头又惊又怒,厉声道:“好,姓谷的,你给我记着。老子有仇必报,咱们走着瞧。”双脚一顿,纵身往庙外掠去,再也顾不得庙门口被制住穴道的两人了。

  谷飞云跟着出去,双手左右一挥,解开高升、孙发二人穴道,他不知道是孙发施放的迷魂粉末,不然就不会放过他们了,喝道:“项中英淫恶之徒,我已废去他一臂,你们两个还不快滚?”两人不敢违拗,然后急步奔去。

 

  谷飞云回入大殿,然后右手轻拂,替两人解开穴道,只见两位姑娘依然双目紧闭,昏睡未醒,心中暗道:“看来她们是着了项中英的道,这淫贼我非杀了他不可。”

  他不知道项中英使的是什么迷药?这里又找不到冷水,心想:自己身边的骊龙珠,可解百毒,大概也可以解迷药了。当下就从身边取出骊龙珠丝囊,俯下身子,把丝囊从黑衣女子鼻孔凑近过去,目光这一注,发现这黑衣女子竟然十分面善,只是记不起在那儿见过?一时只是怔怔的望着她,心里正在思索着这位姑娘会是谁?

  骊龙珠专解天下奇毒,区区迷魂药粉自然一闻即消,全依云双目乍睁,只见一个面貌熟悉的男人蹲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仰卧在地。一时又羞又怒又急,纤掌挥处,「啪」的一声掴在谷飞云的脸颊上,切齿道:“恶贼,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谷飞云平白无辜的挨了一个耳光,心知姑娘家误会了,急忙移开一步,口中叫道:“姑娘不可误会,在下是谷飞云,那姓项的淫贼已被在下废去一臂逃走了,在下解开二位姑娘穴道,还没清醒,推想二位可能是中了贼人迷魂香一类迷药,才用骊龙珠凑近姑娘鼻孔,俾可解毒。”

  全依云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红晕双颊,站起身来,一双盈盈秋水望着谷飞云,裣任道:“谷少侠仗义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错怪少侠之处,还请多多原谅,小女子要走了。”她俯身拾起长剑,又在一堆撕破的衣衫中取出一个革囊正待离去。

  谷飞云忙道:“在下想起来了,你是全依云全姑娘。”

  全依云只得点了下头,不禁目含泪水,垂首道:“小女子贱名,少侠忘了也罢。”

  谷飞云道:“姑娘能否再稍待片刻?”

  全依云道:“谷少侠还有什么见教吗?”

  谷飞云道:“这位姑娘中迷未醒,在下把她救醒之后,只怕又会引起误会,有姑娘在,就可以替在下解说。”

  全依云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水像断线珍珠般从粉颊上直滚而下,幽幽的道:“今晚要不是少侠相救,贱妾真是无颜见人……”她和谷飞云站得极近,说到这里,娇躯一阵颤动,摇摇欲倒,顺势一下扑到他怀里,呜咽不已。

  谷飞云一手拿着骊龙珠丝囊,一手赶忙把她搂住,柔声道:“姑娘不可伤心,姑娘遭此劫难,全由谷某而起,谷某真是愧对姑娘,在下之意,姑娘如不嫌弃,在下颇想和姑娘结为兄妹,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全依云听得芳心可可,自从她见过谷飞云之后,心中一直萦绕着他的影子。今晚无巧不巧又是他救了自己,一时忍不住便说出心里的话来。此刻听他说出愿意和自己结为兄妹,姑娘家深爱着这个人,自然愿意和他多接近了。她拭着眼泪,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盯着他,说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谷飞云看她宛如梨花带雨,另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美,心头又怜又爱,忍不住缓缓低下头去,四目相注。两片炽势的嘴唇,落在她瓠犀微露,兰息轻喘的樱唇之上。全依云吃了一惊,口中唔了一声;但立时被他嘴唇封住,这一刹那,她身上好像通过一道电流,起了一阵又惊又喜的颤抖。

  全依云感到他双手搂得越来越紧,使她快要窒息,也把她带进了奇妙美好的幻想,她一双玉臂也很自然的环抱住他。过了很长一会工夫,谷飞云才松开了双臂,全依云胀红了脸,一颗头躲在他怀里,再也不敢抬起来。两身相贴,谷飞云很清楚的可以感受到她紧贴着自己的娇躯,丰盈而苗条,凹凸玲珑,温香玉软,心头又是一阵荡漾,急忙笑道:“愚兄也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娇美如花的妹子,好了,你快站好了,愚兄还要替这位姑娘解迷呢。”

  全依云只得放手,站直身子,脸上依然红红的,但有了笑容,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呢?”

  谷飞云把手中丝囊递了过去,说道:“这是骊龙珠,专解天下奇毒,妹子,就麻烦你把这个丝囊,放近这位姑娘鼻孔,给她闻上一闻,就可醒过来了。”

  全依云接过丝囊,走近青衫少年身边,把丝囊凑近她鼻孔,她立即倏地睁开眼来,一眼看到全依云,就道:“是姐姐救了我吗?”一下翻身坐起,青衫少年想起方才和项中英动手,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一念及此,不觉大吃一惊,失色道:“莫非是那恶贼……我……我……”

  全依云柔声道:“姑娘不用在怕,姓项的淫贼没有得逞,就被我大哥赶来,废了一条右臂,已经逃走啦,现在没事了。”

  青衫少年站起身来,看到谷飞云站在神龛前面,不禁双颊发赧,羞涩不安。全依云道:“他就是我大哥谷飞云咯,哦,我叫全依云,妹子你呢?叫什么名字?”

  青衫少年羞涩的道:“我叫沈嫣红。”

  全依云道:“我的大哥,你也叫大哥好了。”

  沈嫣红胀红了脸,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谷飞云含笑道:“沈姑娘不知还记不记得,我们曾见过三次面,两次是姑娘和令师在一起,搏杀郑州虎段天发,昨晚在酒楼上,还是在下叫姑娘走的。”

  沈嫣红睁着一双凤眼,打量着谷飞云,才道:“经谷大哥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们在郑州确曾见过,但昨晚酒楼上好像……好像……”

  谷飞云突然想起昨晚在酒楼上自己扮的是陇山庄主,这就笑道:“姑娘说的没错,昨晚在下易了容,所以姑娘认不得了。”

  全依云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沈嫣红给她说得脸上更红,忙道:“我们只是见过三次,都是偶然遇上而已,妹子连谷大哥是谁都不知道。”

  全依云神秘一笑,轻声道:“现在不是认识了吗?”接着哦了一声,朝谷飞云问道:“大哥昨晚易了容,那是为什么呢?”

  谷飞云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不如过一天再和你慢慢的说吧。”

  全依云自从认了谷飞云做大哥,连自己也不知道本来郁郁不开的心境,忽然间竟然开朗活泼起来,偏着头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不肯和我说呢?”

  谷飞云笑道:“妹子说对了,愚兄易容而来,确实有一件十分重大之事,但却并不是不肯和你说,实是因为说来话太长了,不是一时说得清楚的。”

  全依云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大哥既有十分重大之事,用得着小妹效劳之处吗?”

  谷飞云含笑道:“目前还没有,不过愚兄改扮了另一个人,暂时还不便和你们见面倒是真的。”

  全依云听说暂时不便和自己见面,心里一急,不依道:“那么大哥今晚一定要说清楚了才行。”

  谷飞云对这位刚认的妹子,心里有着一份极深的怜惜,不忍拂逆,抬眼望望天色,不过三更才过,这就含笑道:“好、好,我说,我说,你们两个都坐下来。”说完,走到石阶上坐下。全依云、沈嫣红跟着坐下。

  谷飞云就从自己救出父母说起,在老爷岭母亲忽然失踪,如何找上陇山庄,一直说到今晚自己赶去华山派,回途经过这里,发现高升、孙发两人鬼鬼崇崇的站在庙门前,心中生疑,才进来瞧瞧。这段经过,他尽量说得简略,也足足化了顿饭工夫,才算说完。

  全依云道:“大哥这么说,你假扮陇山庄主,是要到桐柏山去了,武林大会一共有四个总令主,他们实力雄厚,你这样不是太危险了?”接着回头道:“沈姐姐,你有没有事呢,我们一起跟大哥去好不?”

  沈嫣红道:“小妹原是找家师来的,一路都没找到他老人家,和姐姐作伴,自然好了。”

  全依云喜孜孜的道:“那就这么办,我们和大哥只作不识,暗中跟着大哥,大哥有什么事,只要知会我们一声,我们就可以办了。”

  沈嫣红咭的笑道:“这办法很好。”

  谷飞云攒攒眉道:“这样你们也会很危险,万一给人识破了怎么办?”

  “不会的。”全依云道:“有我和沈姐姐在一起,还怕什么人来?”

  谷飞云心知自己如果不答应,她们也会偷偷的跟去,倒不如答应她们跟去,这样自己还可以暗中照顾他们,这就颔首道:“妹子,你们要跟去可以,但一定要听话才行,不可惹事。”

  全依云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说道:“你是我大哥,我是小妹,路上一切自然都听大哥的了。”

  “好了。”谷飞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去,你们……”

  全依云道:“我就在附近的农家借宿,沈姐姐和我一起去好了。”

  “这样也好,明天愚兄还不会离开华阴县。”谷飞云沉吟了下,又道:“明晚初更,我在这里等你们。”

  全依云点着螓首,说道:“小妹记下了,沈姐姐,我们走吧。”

  谷飞云和她们一起走出三官庙,回头道:“妹子,愚兄要先走了。”话声甫出,人已化作一道长虹,凌空飞起,瞬息不见。

  全依云看得一呆,大哥一身轻功,几乎到了飞行绝迹的境界,心中自是替他高兴。沈嫣红看她怔怔的凝视着天空出神,低声叫道:“全姐姐,他真的是你大哥吗?”

  全依云粉脸蓦地一热,说道:“他是我干哥哥,难道还是假的?”

  沈嫣红嗤的笑道:“我又不是木头人,难道还会看不出来,你们的感情,决不止是干兄妹呢。”

  全依云听得心里甜甜的,但一张粉脸却蓦地红了起来,娇声道:“你不是也叫他大哥吗,你们早就心有灵犀,不然,见过一二次面,两个人都会念念不忘?”

  沈嫣红羞急的道:“全姐姐和他才是天生一对,怎么说到小妹头上来了。”

  两人咭咭格格的娇笑谈笑着一路行去。全依云一心怀着喜悦,只要说到他,就好像特别兴奋,整整一年了,她终于又从郁郁寡欢的失落中,找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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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百密一疏

 

  第二天早晨,谷飞云刚盥洗完毕,辛七姑已经翩然走来,含笑道:“大哥早。”

  谷飞云压低声音道:“妹子,你该叫我四师哥才对,给人家听到了,就会引起猜测。”

  辛七姑道:“听到了又怎么样?谁还怕谁?”说到这里,娇嗔道:“都是你,我差点把话都忘了,大哥,前面酒楼里的牛肉馅饼做得很好,我要店伙去定做了五十个,另外煮一锅稀饭送来,你尝过就知道了。”

  谷飞云哗的一声道:“五十个馅饼,我们两人要吃几天?”

  辛七姑抿抿嘴笑道:“谁说我们两个人了?我因这家的馅饼特别好,才定做了五十个给大家尝尝,我已经吩咐店伙送十五个给陈总管,十五个给九师弟,二十个送到这里来……”

  谷飞云哼了一声道:“送给姓项的,还不如喂狗的好。”

  辛七姑婉声道:“大哥,你就是不齿其人,也不可太表面化了。”

  正说之间,店伙已经提着食盒走入,陪笑道:“两位公子爷,馅饼来了。”他从食盒中端出一大盘馅饼和一锅稀饭,放好碗筷就要退出。

  辛七姑取了一锭银子随手递过,说道:“伙计,这是赏你的。”店伙双手接过,千思万谢的退了出去。

  辛七姑给他装了一碗稀饭,送到他面前。谷飞云说了声「谢谢」,然后夹起一个馅饼,吃了一口,果然皮薄馅多,鲜美多汁,连连点头道:“果然不错。”

  辛七姑喜道:“那你就多吃几个。”

  谷飞云一连吃了几个馅饼,两碗稀饭,才站起身道:“吃得好饱。”辛七姑只吃了两个,陪他站起。

  谷飞云道:“你怎么不再吃一个?”

  辛七姑娇声道:“我本来吃一个就够了,为了陪你,已经多吃了一个呢。”

  谷飞云一把握住她的手,说道:“你真好……”本来他要把她拉过来揽入怀里的,但刚说到这里,立即松开了手,低声道:“有人来了。”

  只见店伙匆匆走入,送上一把白瓷茶壶,陪笑道:“两位公子爷请用茶,这是最好的华山毛尖,小店平日只招待过境的府吏大员的,二位公子爷是贵人,小的特地沏来给二位尝尝的。”

  辛七姑含笑道:“谢谢你了。”

  店伙忙道:“公子爷喝得好,就是小的侍候周到,小的也高兴。”说着退了出去。

  谷飞云笑道:“这时候正需要一壶好茶,你方才那锭银子真管用。”

  辛七姑道:“这叫做银子要化在刀口上。”两人倒了两盅,各自喝了一口,茶汁不浓,入口清芳,使人有喉清气爽之感。

  谷飞云道:“果然是好茶。”

  辛七姑抬目问道:“大哥,我们今天去不去华山?”

  谷飞云微笑道:“我们只管在这里安适住着,不用去跋涉了。”

  辛七姑怀疑的道:“你好像很有把握?”

  谷飞云道:“没有把握,这茶就喝不下去了。”

  辛七姑道:“万一元真子……”

  谷飞云又喝了一口茶,说道:“没有万一的事。”

  只听房门外响起一个男子声音说道:“四公子在房里吗?属下高升、孙发有要事奉陈。”

  谷飞云冷然道:“进来。”

  高升、孙发两人相偕走入,看到辛七姑也在房中,立时一齐躬身道:“属下见过四公子、七公子。”

  谷飞云颔首道:“二位不用多礼,有什么事。只管说好了。”

  高升道:“启禀四公子,九公子说有急事,昨晚就走了。”

  谷飞云沉哼一声道:“他怎么没来跟本座当面说?”

  高升道:“属下二人也是今天早晨才发现的,方才店伙送来馅饼,小的只当九公子尚未起床,想进去告诉他,发现床上没人,后来在窗下桌上有一张字条,说他有急事待办,无暇向四公子、七公子面报,嘱小的二人向二位公子告罪,并要小的二人追随二位公子,听候差遣。”说完,把手中拿着的字条双手呈上。

  谷飞云只看了一眼,怒声道:“项中英好大的胆子,他初入师门,拨到本座手下,竟敢不告而别。”

  辛七姑道:“四师哥请歇怒,他也许……”

  谷飞云道:“师妹不用给他说情,等他回来,我若不严加惩处,以后还能指挥西路总令吗?”一面朝高升、孙发二人摆了下手道:“好,没你们的事了,你们下去吧。”两人连声应「是」,垂手后退,一起下楼而去。

  辛七姑道:“项中英不告而别,究竟会有什么事呢?”

  谷飞云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哼道:“自然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敢来见我了。”

  辛七姑秋水般的目光忽然注视着谷飞云道:“听大哥口气,好像你已经知道他是因什么事走的了?”

  “我自然知道。”谷飞云哼道:“昨晚就是我亲手废去他一条右臂的。”

  辛七姑道:“是大哥废了他的右臂?”

  谷飞云点点头,笑道:“是你大哥废的,但不是你四师哥,你现在明白了吧?”

  辛七姑嗯了一声、问道:“为什么呢?”

  谷飞云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辛七姑道:“昨晚你跟他出去的?你说得详细些咯。”谷飞云也不瞒她,就把昨晚自己赶去华山派,面见元真子,归途看高升、孙发二人站在三官庙大门前,行迹鬼崇,遂用石子制住二人穴道,闪身入庙,发现项中英正欲非礼两个女子。

  辛七姑听得柳眉一挑,气道:“这该死的东西,哦,后来呢?”谷飞云一直说到自己本欲把他除去,后来因此时此地如果杀了他,通天教一定会要自己追查凶手,招来麻烦,所以只废了他一条右臂。

  辛七姑依然气愤的道:“真是便宜了他,哦,他匆匆不告而别,准是赶去找师傅的。”

  谷飞云道:“他去找师傅作甚?”

  辛七姑道:“他一定会说被谷飞云废去右臂,求师傅给他医治了。”

  谷飞云冷笑道:“我以紫气神功震裂他右臂经络,任是天仙也医治不好他了。”说到这里,望着辛七姑,微微一笑道:“你知道这两个女子是谁吗?”

  辛七姑问道:“你认识她们?”

  谷飞云道:“一个你见过,一个你听我说过。”

  “慢点。”辛七姑眨着眼睛,想了想娇声道:“一个我见过?哦,就是昨晚前面酒楼上使铁琵琶的青衫少年,对不?”

  谷飞云称赞道:“你真聪明。”

  辛七姑甜甜一笑道:“这并不难,昨晚她在酒楼上和项中英动过手,一定就在附近落脚,项中英曾被她飞针打伤过右眼,自然要去找她了。”

  谷飞云道:“项中英右眼不是她打伤的。”

  辛七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谷飞云道:“还有一个你没猜出来呢?”

  辛七姑偏着头道:“我想到一个人,只是没有这么巧吧?”

  谷飞云含笑看着她,说道:“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辛七姑道:“我只是听你说过,这人不会武功……”

  谷飞云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在她粉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妹子,你真是了不起,一下就完全猜对了。”

  辛七姑飞红了脸,心里一甜,轻嗔道:“你不怕被人看到了。”

  谷飞云低声道:“怕什么,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的。”

  辛七姑脸颊更红,幽幽的道:“现在总不能让人家知道。”

  谷飞云道:“哦,你还不知道呢,全依云从前不会武功,后来遇上盲师太,就拜在肓师太门下,用度厄金针刺伤项中英眼睛的就是她。”

  辛七姑问道:“她们本来就认识的吗?”

  谷飞云道:“不认识,这叫做无巧不成书,那位沈姑娘因这里已经客满,没有房间,只好找到三官堂去落脚,不料项中英找了去,两人正要动手,出现了全姑娘,项中英才知道当日用度厄金针打伤他右眼的是全姑娘,两人立时动上了手,沈姑娘看全姑娘好像不是项中英的对手,也加入了战团,以两对一,就略占优势,这时两人突然闻到一股异香,就迷迷糊糊的昏倒过去……”

  辛七姑道:“项中英已经投到师傅门下,不可能使江湖下五门的迷香,这一定是高升、孙发二人干的好事。”接着哦道:“大哥,这二位姑娘呢?我真想见见她们。”

  谷飞云微微摇头道:“现在不方便去找她们,要去,也要等天黑了再去。”

  辛七姑眨着眼睛,哦道:“好啊,原来大哥已经和人家约好了。”

  谷飞云含笑道:“我约她们是有事要办,你和我一起去,就知道了。”

 

  再说高升、孙发二人,下得楼来,回到房中,高升迅速的掩上房门,低声道:“你来。”

  孙发道:“你这是做什么?”

  高升拉着孙发衣袖,一直走到里首,才低低的道:“你有没有看出来?”

  孙发问道:“看出什么?”

  高升压低声音道:“咱们那位主儿。”

  孙发道:“你说四公子?”

  “小声点……”高升道:“他脸上好像戴了面具。”

  孙发道:“戴了面具又怎么样?”

  高升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他身形高矮大小都和昨晚那个姓谷的几乎一模一样。”

  孙发一怔,笑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高升神色一正,说道:“不单是身形极像,连说话的喉音也十分相似,一个人就算学会变音,可以说出不同的声音,但也只是口音不同罢了,喉音是不会变的。”他果然不愧是老江湖。

  孙发怵然道:“你说……”

  “嘘。”高升道:“目前还很难确定,何况公子又不在,咱们要慢慢的查证。”

  孙发点着头,忽然咦道:“不知七姑娘知不知道?”

  高升深沉一笑道:“只要看他们出双入对,好得像蜜里调油,就算她不知内情,也被情爱冲昏了头。

  孙发机伶一颤,说道:“这么说咱们的处境很危险了。”

  “只要不露声色,一点危险也没有。”高升笑了笑道:“如果他是假冒的,那么一定是有计划来的,要对付的该是一些大头,咱们不过两个小角色而已。”

  孙发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是。”

  高升郑重的道:“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成功了,是一件大事,从此就会出人头地,如果稍一不慎就会人头落地。”

  孙发道:“咱们在江湖上混了二三十年,那一天不是在刀头憩血,能够出人头地,自然要搏它一搏了,咱们两个搭挡了这么久,兄弟一切听你的就是了。”

  高升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一言为定。”

  孙发紧跟着道:“一言为定。”

 

  初更方过,月亮像柠檬似的要圆未圆,但蒙蒙清光,已使山林间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这时城墙上出现了两条人影,只一现身,就像穿帘燕子一般,翩然往城外飞落,接着就如离弦之矢,贴地低飞,去势奇快,不过眨眼之间,已在远处消逝。

  就在这两条人影过去后不久,城墙上又冒起两条人影,他们似是跟踪前面两条人影来的,也跟着朝城外跃落。如论轻功,就已远不及人家,而且又怕被前面两人发现,故而行动也躲躲藏藏的,显得有些鬼崇。照说,这两人轻功既不如人家,—而且前面两人过去了差不多盏茶光景,相去已远,如何还能跟踪得上?但他们却是江湖下五门出身的老江湖。

  下五门者?乃是江湖低级人物的总称,偷鸡摸狗之流亚也。但他们也各有师承,各有各的绝活,譬如跟踪术就是其中之一,凭敏锐的目光,察看尘土足迹,和灵敏的嗅觉,只要你打从这里经过,他可以一路临风嗅下去,百不失一。这两人敢情就懂得跟踪术,所以前面两人纵然已过去了一会,他们还是锲而不舍的跟了下去。

  三官殿,没有灯光,只有天空朦胧月光斜照在石阶上,使人感到今晚倍感清幽。孤庙、残垣,和小天井中没茎杂草,应该是满眼荒凉,如何会倍觉清幽呢?这就是所谓景由情生,因为今晚在这里有一个约会。

  全依云自从昨晚认了谷飞云做大哥,一颗心一直是甜甜的。今晚就是大哥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虽然不单单是自己和大哥两个人,但多一个人更好,自己就不会太怯生生了。

  沈嫣红呢?她心情和全依云也差不多,那个少女不愿和英俊少年在一起的,只是她心头甜意较少,那是因为全依云和他早就认了兄妹,自然比自己亲了,今晚,自己只是陪衬而已;但纵是陪衬,她心里也很乐意就是了。

  两位姑娘今晚都换了女妆,而且也经过一番修饰而来,站在石阶上,当真是清丽绝俗的一双仙姝,「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用这两句诗来形容她们,才差不多。现在庙门前刚出现一个颀长而潇洒的人影,还没跨进大门。

  “大哥。”“谷大哥。”两声娇呼声中,两位姑娘飞快的从阶上奔下,迎了出来。当她们看到谷飞云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持摺扇的蓝衫少年,不禁微微却步,脸也骤然红了起来。

  谷飞云已从脸上揭下面具,含笑道:“二位姑娘原来已经来了,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他指指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辛七姑,说道:“这位是通天教门下的七姑娘辛七姑,她听我说起二位姑娘,很想来看看你们,所以今晚约她一起来的。”接着又指指全依云、沈嫣红二人说道:“她是昨晚认我做义兄的全依云,她是沈嫣红,前晚在酒楼上,你们已经见过了。”

  辛七姑和谷飞云虽有不寻常的关系,但她是胸襟较宽的女子,她深爱着他,但并不自私,她说过:“你不用娶我,因为我们不可能有结果的。”因此她对谷飞云没有独占的心理。

  尤其对谷飞云的认全依云作义妹一事,认为大哥处理得极为得当,自然不会有半点醋意了。这时听了谷飞云的介绍,就跨上一步,双手拉住了两位姑娘的玉手,含笑道:“两位妹子,我这样称呼,是从谷大哥排来的,谷大哥是我大哥,也是你们的大哥,大家就用不着你称我姑娘,我称你姑娘的俗套了,我们今晚真是幸会。”

  全依云听了大哥的介绍,心头不免起了一丝不安,试想大哥假扮陇山庄主,也是假冒了孟时贤,和通天教是站在敌对的立场。辛七姑是通天教门下七弟子,和孟时贤是同门师兄妹。她和大哥如无特殊关系,两个敌对的人怎么可能走在一起?她如果不是对大哥倾心,怎么会任由大哥假冒她四师兄?大哥如果不把她视作自己人,怎么会带着她同来?

  这种事情,决不可能发生在两个男人身上,但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自古已然,并不稀奇,历代的演义小说里,敌对双方的男女相悦,可多着呢。樊梨花、薛丁山就是一个例子。她心中虽不无嘀咕,但看到辛七姑笑得很亲切自然,人也十分爽直,也就含笑道:“辛姐姐说得是,那我就叫你辛姐姐了。”

  沈嫣红被她拉着手,也就跟着全依云叫了声:“辛姐姐。”

  谷飞云笑道:“你们一见面就姐姐妹妹的说个没完,好像把我这大哥忘了呢。”

  辛七姑嫣然笑道:“没人会把你忘了,你没看到两位妹子一看到你来了,那种欣喜样子?”这话说得三人都不禁脸一红。

  辛七姑拉着全依云、沈嫣红在石阶上坐下,一面说道:“我们快坐下来再说,谷大哥好像有什么事要和你们说呢,我问他一直卖着关子,只说到了这里自会知道,现在听他说吧。”

  谷飞云跟着坐下,含笑道:“今晚我是来办一件事的,不是要说什么,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依云妹子,你坐到我这边来。”

  全依云被他当着辛七姑、沈嫣红两人,要她坐到他身边去,一时之间,粉颊蓦地飞起两片红云,娇羞的道:“大哥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好了。”

  谷飞云道:“我说过不是要和你说什么话,你坐过来,我才好办事。”

  辛七姑笑着把全依云推了过去,说道:“你大哥叫你过去,你就快过去呀。”

  全依云只好红着脸走到大哥身边坐下。谷飞云从怀中取出易容盒子,打了开来,转过身去,用手托起她的香腮,说道:“现在你不要动了。”他迅快取出易容药物,在她脸上瞧了一阵,就在脸颊上开始轻轻涂抹起来。

  全依云被他在黑暗中发亮的灼灼目光盯在脸上直瞧,羞得心头小鹿不住乱撞,问道:“大哥,你在做什么呢?”

  谷飞云道:“不可说话。”

  全依云只得闭上眼睛,任由他双手在脸上轻轻的抚摸,有时也会感到凉凉的,这样不到盏茶工夫,只听谷飞云叫道:“好了,你现在可以站起来,该换沈姑娘来了。”

  全依云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举手摸摸脸颊,并无异样,一面问道:“大哥,你在我脸上做什么呢?”

  谷飞云道:“你去问辛姐姐好了,沈姑娘,该你了。”

  沈嫣红站起身,凝足目力朝全依云脸上看去,只觉这一瞬间全依云的面貌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不觉轻咦道:“全姐姐,谷大哥给你易了容呢。”

  全依云急忙问道:“我变成怎样一个人了?”

  辛七姑一手把她拉了过去并肩坐下,细声道:“他给你易的容是二三十岁的男人,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脸色稍见苍白,像个读书相公。”

  全依云道:“可惜我自己看不见。”

  辛七姑笑道:“回去照照镜子不就看到了。”几句话的工夫,沈嫣红脸上也易好了。

  全依云急忙朝她看去,也是二十二三岁的少年男士,也生得眉清面秀,这就急叫问道:“辛姐姐我们两个差不多吗?”

  辛七姑道:“年纪差不多,但面貌并不相同。”

  谷飞云收起盒子,纳入怀中,一面说道:“我昨晚想到你们两人已和项中英结下了仇,他如今投到通天教门下,耳目众多,才约你们今晚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易容,这样,走在江湖上就不会有人认得出你们来了,只是你们还要学会变音才好,譬如前天晚上在酒楼上,沈姑娘也是男装,但一开口人家就可以听出你是一位姑娘家,就是你不会变音之故。”

  沈嫣红脸上一红,问道:“变音一定很难学了?”

  谷飞云道:“变音并不难,只要懂得诀窃,稍加练习就可以了,现在你们坐下来,我教你们变音的诀窃。”两位姑娘依言坐下,谷飞云就把如何改变声音,详细的解说了一遍,两人牢牢记住。

  全依云问道:“大哥给我们易了容,是不是有什么差遣呢?”

  谷飞云忙道:“没有,我给你们易容,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而已,我去桐柏山,那里已是通天教的势力范围,你们千万不可跟去。”全依云看了沈嫣红一眼,没有作声。

  辛七姑微笑道:“你要她们不跟着去,她们就不会去了吗?”

  谷飞云一怔道:“这个……”

  辛七姑道:“不如这样好了,两位妹子跟着我去,就不会有事,只是你给她们易的容就没用了。”

  全依云喜道:“辛姐姐,你真好。”

  谷飞云道:“目前你不是也穿着男装吗?她们自然也该穿男装了。”

  辛七姑道:“就这样,二位妹子明天到客店里来找我,就和我一起走好了,不过你们记着要叫我七公子。”

  全依云、沈嫣红同声道:“我们记住了。”

  谷飞云站起身道:“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三官庙里一直没有点灯,跟踪来的两人,不敢太过逼近,只是隐伏在十丈以外,偷偷的觑伺。因此,对庙中四人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一无所知,直等四人离去之后,才悄悄的离去。

 

  这天中午方过,华山清虚观前一条石板路上,出现了一条长龙似的人群。这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辆高大的黑漆皮篷双辔马车,车前有一名青衫中年汉子和四名青衣佩剑少女作为前导。这名青衫中年汉子正是西路总令主手下的副总管徐永锡,四名青衣少女则是青雯、青霜、青风、青雨。

  马车上端坐一个身穿纤绵道袍的白发老妇人,就是此行主帅西路总令主西凤金母。然后是她门下四大弟子陆碧梧、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和五名青衣少女。。陆碧梧勾结通天教。背叛金母,被金母点了她「脑户穴」,已经形同白痴,如今的陆碧梧是由席素仪所改扮,原来的陆碧梧则扮成了席素仪。荆月姑、冯小珍、宇文澜、许杏仙,另一个则是祝秀珊,她们也都易了容。

  接下来则是守山四老和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许铁棠、季子良、冯熙。紫柏宫齐漱云、荆溪生、岐山姬存仁、姬存义、祝中坚、白石山刘寄禅、华山追风剑客尹长生。后面则是四派弟子,计终南派二十四名,紫柏宫八名、岐山八名、白石山五名。最后是管事曹复初率领的十二名陇山庄庄丁,一路上替众人安排食宿茶水的服务人员。

  不过盏茶工夫,这一行人已经抵达清虚观前的一片石砌平台之上。华山派门人早已奉到掌门人令谕,除了清虚观大门前站着两个穿青袍的弟子,和第一进大殿前伺立四个弟子之外,其余第二代弟子,一律各按职司,不准到前进去。

  这时西路总令主手下的副总管徐永锡不待吩咐,就大模大样的走近观前,大声道:“小道士,快去告诉你们掌门人,西路总令主来了,叫你们掌门人快出来迎接。”

  站在门前的青袍道人还没答话,只听从观门内传出一声清朗的道号:“无量寿佛。”

  接着走出一个身穿灰布道袍的中年道人,稽首道:“贫道长真子,奉敝派掌门人令谕,恭候总令主仙驾已经多时了,总令主及诸位道长远道莅临,快请到观内奉茶,贫道已经派人进去通报敝掌门人了。”

  徐永锡冷然道:“华山派掌门人好大的架子。”

  长真子陪笑道:“道兄误会了,敝掌门人只听说总令主会驾莅敝观,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方才还在门口停立候驾,刚才进去了一会……”话声未落,只听又是一声道号传了出来,接着由元真子为首,身后紧跟着清真子、洞真子、成真子、求真子一起急步迎了出来。

  元真子趋下右阶,打着稽首道:“无量寿佛,天池圣母和诸位道兄莅临华山,贫道迎迓来迟,还望多多恕罪。”

  金母听他称自己「天池圣母」,对这位老道自是颇具好感,何况元真子总是华山派一派掌门人身份,这就轻咳了一声,马车前面两名青衣少女立即一左一右打起帘子,金母跨下车门,含笑道:“道长不可客气。”她跨下马车,车把式立时驾车后退。

  金母门下四个女弟子也移向右首,让平半山、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四人越众走向前面。元真子又朝平半山等人稽首道:“四位道兄请了,此地不是待客之所,请圣母和诸位道兄入观奉茶。”平半山等人和元真子原是素识,但此时不好多说,只是稽首答礼。

  金母抬手道:“道长身是主人,还是道长请先。”

  元真子连说「不敢」,陪同金母等五人进入观门,陆碧梧等四人跟在金母身后走入。守山四老、许铁棠等人则由成真子陪同也相继走入。华山派早就安排妥当,金母和四位掌门人被延请到大殿左首客厅上奉茶,守山四老、许铁棠等人由成真子延请到东厢休息。各派门下弟子则由华山派浮云子接待,到西厢休息。

  追风剑客尹长生是华山派俗家弟子。华山脚下百里方圆,都有华山派俗家弟子,声势之盛,不在少林派之下,远超过其他门派。尹长生按辈份排算,还是元真子的师侄,掌门人没有吩咐,他自然只好随着许铁棠、荆溪生等人在东厢待茶。

  西路总令主率同几个门派掌门人前来华山,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逼令华山派归顺,所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以西路总令主统率的这一行人来说,足可把清虚观踏为平地而有余。现在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陪同西路总令主金母等人已在客厅落坐,双方好像交谈得极为融洽,似无动武的迹象。能够坐下来谈,总比诉诸武力要好。

  大殿左首的客厅里谈些什么,东西两厢的人自然无法知道,但大家心里有数,西路总令主此来,除了华山派臣服,别无第二条路,由此可见华山派掌门人慑于西路总令主这一行的威势,自知无力抗衡,已经屈服了。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青袍道人走下大殿石阶,朝东厢行来,到得门口,立即脚下一停,稽首道:“掌门人要尹长生师兄到客厅上去。”

  尹长生随即站起,迎了出去,低声问道:“不知掌门人见召,有什么事吗?”

  青袍道人道:“掌门人只是吩咐小道来传尹师兄,有什么事,小道就不知道了。”尹长生点头道:“好。”

  青袍道人躬身道:“尹师兄请。”

  尹长生也不和他客气,就走在前面,朝大殿而来,刚跨上石阶,走廓上站着两位青袍道人,迎面稽首道:“尹师兄请把身上佩剑留下了。”晋见掌门人,把佩剑留下,以示礼貌,这也是应该的。尹长生毫不迟疑,解下长剑,递了过去。

  右首一个青袍道人双手接过。左首青袍道人躬躬身道:“尹师兄请。”

  尹长生举步跨入,只见总令主居中,左首是平半山、齐淑云、姬存仁、刘寄禅等四人,掌门人坐在总令主的右上首,双目神光湛然,直向自己投来。脸上似有惋惜之容,接下来是清真、成真、洞真、超真等四人。当下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弟子尹长生叩见掌门师伯、二师伯、三位师叔。”

  清真子目射棱芒,喝道:“尹长生,你知罪吗?”

  尹长生机伶一震,连忙仰首道:“二师伯,弟子不知犯了什么罪?”

  清真子嗔目喝道:“你欺师灭祖,背叛师门,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弟子不知道。”尹长生因有总令主和平半山等人在座,心中有恃无恐,抗声道:“欺师灭祖,背叛师门,这是何等重大的罪名,二师伯硬要指责小侄,总该拿出证据来吧?”

  清真子喝道:“你投靠通天教,出卖师门,难道还是假的?你们把他拿下了。”他喝声出口,立即有四名年在三十以上的青袍道人从殿外走入,朝尹长生逼近过去。

  尹长生双手护胸,口中喝道:“且慢,弟子还有话说,就算弟子有罪,也总该让弟子有辩白的机会。”

  清真子道:“你用不着辩白。”

  元真子道:“让他说出来。”四名已经逼近过去的青袍道人听到掌门人的话声,就在原地站停下来。

  尹长生看了他们一眼,愤愤的道:“不错,弟子加入通天教,本派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准俗家弟子参加什么教的,难道这也犯了门规?再说,今天总令主亲莅华山,掌门人不是也答应加盟了吗?又怎么能说弟子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呢?”

  元真子蔼然道:“咱们西陲武林,加盟西路总令主麾下,乃是各门各派的大团结,华山派,仍然是华山派,不许有人出卖。你身为华山弟子,勾结外人,出卖华山派,和华山派加盟西路总令,意义完全不同,你现在明白了吗?”

  尹长生转身朝金母躬躬身道:“属下不见谅于掌门人,还望总令主给属下作主。”

  金母冷然道:“你是华山令主门下,该由华山令主处置,老身无权过问。”

  清真子喝道:“你们还不快把他拿下?”四名青袍道人早已站在尹长生左右三步光景,听到喝声,立即一步跨上,四支长剑动作如一,闪电般交叉点到。

  尹长生听金母说该由华山令主处置,知已绝望,身在危境,自以争取主动为宜,因此清真子喝声未落,他已抢先一个急旋,转身朝殿外一仆急窜,企图夺门逃出。但就在他刚刚窜到门口,突见一个灰衣道人仗剑而立挡住去路,这人非他,正是华山七真中的长真子,口中喝道:“孽障还不回去?”一圈剑光如云雾般射出,正好把殿门完全封死。

  尹长生手无寸铁,自然不敢硬闯,就在这一瞬间,身后已有七八处穴道被剑尖制住,再也动弹不得,由四名青袍道人推着押下。元真子起身朝金母打了个稽首道:“多谢金母,敝派叛徒,终于成擒。”

  金母含笑道:“道长又客气了,今天是咱们真正合作的开始,西陲各门各派自然要团结一致才行。”

  这一天,西路总令主一行,就在华山派的竭诚招待之下,在清虚观安顿下来。第二天一早,西路总令主金母就率众启程,同行的人中,多了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清真子、长真子和十五名弟子。由成真子留守镇岩宫,洞真子、求真子留守清虚观,超真子留守祖师堂,没有随行。从表面上看,是华山派屈服了。不,西路几个门派已全在西路总令主的统辖之下,全入了通天教的教中。但谁知道这一支劲旅,却成为天下武林和通天教对抗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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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夜夜春宵

 

  这是第三天的早晨,谷飞云和辛七姑正在共进早点,房门响起一个带沙口音说道:“庄主起来了吗?属下荆溪生求见。”

  谷飞云抬头道:“进来。”房门被轻轻推开,荆溪生放慢脚步,侧身走入,看到两人立即躬身道:“属下见过庄主、副庄主。”

  谷飞云不齿其人,只是傲然道:“荆护法不用多礼,请坐。”

  “是,是。”荆溪生在庄主面前,边上虽有木椅,那里敢坐,依然躬身而立。

  谷飞云问道:“荆护法赶来,可有什么事吗?”

  荆溪生经他一问,面有兴奋之色,说道:“属下奉陆总管之命……”

  谷飞云没待他说下去,怫然道:“本座叫你坐,你就坐下来再说。”

  辛七姑婉然道:“荆护法老远赶来,四师哥请你坐下来再说,你就不用客气,只管坐下来说好了。”

  “是,是,属下告坐。”荆溪生在下首一把椅子落坐,仍然只坐了半个屁股,以示敬意,才仰起脸道:“属下是奉陆总管之命,给庄主报信来的。”

  谷飞云欣然问道:“华山派情形如何?”

  荆溪生道:“总令主一行到了清虚观,由元真子亲自接待,他眼看咱们这一行声势之盛,自思无法抗衡,就乖乖的完全接受了,今日一早,随同总令主一起出发了。”

  谷飞云看了辛七姑一眼,豁然大笑道:“本座早就知道总令主一行已经足够了,所以就在这里住下来,静待佳音,果然不出本座所料,哈哈,七师妹,咱们下午也可以动身了。”说到这里,哦了一声又道:“本座和七师妹可能要先行赶去桐柏山,荆护法可和陈总管一起陪同鹿、蓝二位供奉去和总令主会合,顺便也把高升、孙发二人带去,拨交陆总管差遣。”

  他要陈康和陪同鹿、蓝二人去和总令主会合,就是把两人拨归金母管辖,免得到了桐柏,给束无忌要了过去。高升、孙发是项中英带来的,自己无暇管束,不如一并给西路总令去差遣的好,荆溪生应了声「是」。

  谷飞云又道:“陈总管陪同两位供奉就住在楼下中间,你先去和陈总管见面,午餐之后,一起动身好了。”荆溪生又应了声「是」,起身告退。

  辛七姑偏头望着谷飞云道:“大哥,你对荆溪生好像不假辞色,我看他对你蛮恭敬的,他那里不对了?”

  谷飞云冷笑一声道:“荆溪生是紫柏山齐漱云道长的师弟,他并未被迷失心志,只是受陆碧梧的怂恿,许以西路总令护法,就甘心出卖师门,为虎作伥,若不是看在他女儿是我师妹份上,我早就把他废了。”

  辛七姑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我怎么没听大哥说过呢?她也是岳大先生门下?叫什么名字?”

  谷飞云道:“她叫月姑,不是师傅门下,是师母紫云夫人的记名弟子。”

  辛七姑问道:“她生得怎么样?”谷飞云笑道:“什么怎么样?你问得好生奇怪。”

  辛七姑道:“我是说她生得美不美?”谷飞云道:“和你差不多。”

  辛七姑又道:“武功呢?”谷飞云道:“她只学了一套剑法。”

  辛七姑道:“她人呢,现在那里?”谷飞云道:“她自然在家里了。”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又道:“你们是同门师兄妹,感情一定很不错了?”

  谷飞云笑道:“你们不是也有许多同门师兄妹吗?”

  辛七姑微微摇头道:“我们不同……”刚说到这里,只听有人叩了两下房门,接着响起店伙的声音说道:“公子爷,有两位公子来找七公子的。”

  辛七姑欣然道:“是她们来了。”一面提高声音道:“请他们进来。”

  房门呀然推开,从门外走进两个青衫少年,正是全依云和沈嫣红,两人一齐拱着手道:“四公子、七公子请了。”

  辛七姑笑道:“到了房里,就不用这样称呼了。”

  谷飞云道:“二位妹子请坐下来再说。”一面回头朝辛七姑道:“我们马上要赶去桐柏,这两位妹子,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辛七姑笑道:“没关系,我们奉派在外面工作,都可以有一两个得力助手,二位妹子连姓名都不用更改,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这样也好。”谷飞云道:“她们的事就不用我再操心了……”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只听房门上又起了剥啄之声,荆溪生的声音说道:“启禀庄主,属下是荆溪生……”

  谷飞云道:“进来。”

  荆溪生推门走入,谷飞云沉着脸道:“你又有什么事?”

  荆溪生躬着身道:“回庄主.高升、孙发两人并不在房里……”

  谷飞云道:“他们会到那里去了?”

  荆溪生道:“他们昨晚好像没有回来。”

  谷飞云双目陡射寒光,沉声道:“他们一定是跟项中英走了,哼,拨归本座差遣,胆敢不告而去,荆护法,你去告诉陈康和,立即要西路总令严缉两名潜逃叛徒高升、孙发,只要发现二人踪迹,只管先废了他们,带来见我。”荆溪生唯唯应「是」,退了出去。

  辛七姑含笑道:“高升、孙发,不过是两个小人而已,大哥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谷飞云道:“昨晚我和你离开客店,依稀发觉似乎有人跟踪,但经我仔细察看,又毫无可疑之人,一时还当自己多疑,后来我在给依云妹子易容之际,突然又有一丝警兆,似是有人在十丈光景觑伺,等我凝足目力看去,又隐去不见,如今想来,极可能就是这两人了。”

  辛七姑道:“你昨晚怎么不说呢?”

  谷飞云道:“他们隐身十丈之外,你只要一动,他们就先逃了,不容易追得上,所以我只是功运双目,让他们看到我的目光,把他们惊退,却想不到他们以为我已经看到他们,才吓得不敢回来的。”

  沈嫣红听得奇怪问道:“谷大哥在十丈以外.怎么用目光把他们吓走的呢?”

  全依云道:“大哥的目光一定比闪电还要亮了。”

  辛七姑沉吟道:“大哥说得对,他们这一不告而去,不用说是追随项中英去的,也一定会在师傅面前颠倒是非,造谣生事,这样也好,我马上给大师哥飞鸽传书,宣告项中英的罪状,和高、孙二人弃职潜逃,要大师哥截拿三人,交西路总令处置,目前西路总令屡建奇功,又有强大的武功,我想大师哥也不得不卖我们的帐呢。”

  谷飞云喜道:“你这一着好极了。”

  辛七姑道:“但我们的行程,却必须改变了。”

  谷飞云道:“为什么?”

  辛七姑道:“高、孙两人跟踪我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这如果让大师哥知道,那还了得?因为我觉得我们本来预备先行赶去,不如和总令主一行人同行,万一他们纵然已经知道四师哥是你乔装的,因有西路总令这些人在你手中,一时也决不敢轻举妄动,你就有机会可以脱身了。”

  全依云道:“大哥,辛姐姐说的是万全之计,也是以防万一之事。”

  谷飞云沉吟了下道:“好,我们就和西路总令的人一起走,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万一束无忌已经知道孟时贤是我乔装的,你务必装作不知道,不论我遇上如何危险,切不可露出行迹,因为我足可自保,也足可应付,你们三人中如果有一人露出破绽,就会全盘都输。我一个人可以进退裕如,如果再要照顾你们,就多了累赘,这一点十分重要,你们要千万记住了。”

  辛七姑道:“你一人有把握?”

  谷飞云笑道:“就算是最厉害的敌人,我纵或没有制胜把握,但若论逃脱的本事,还没有人拦得住我。”

  辛七姑道:“这样就好。”
  
 

  午餐之后,谷飞云偕辛七姑、全依云、沈嫣红、和总管陈康和、护法荆溪生,陪同鹿长庚、蓝公忌一起赶去华阴,和西路总令主会合。

  平半山、元真子等人虽都知道陇山庄主孟时贤就是谷飞云所乔装,但当着辛七姑,自然只好装作不识,由陆碧梧一一替大家作了介绍,自有一番寒暄。接着又由谷飞云给大家引见鹿、蓝二人。辛七姑也给全依云、沈嫣红引见了陆碧梧,要两人暂时拨在陆碧梧门下。

  这是谷飞云在路上和辛七姑商量好的,原因是到了桐柏山,谷飞云和辛七姑自然会和几个同门师兄弟见面,辛七姑身边多了两个人,难免会引起束无忌的疑心,但拨到陆碧梧手下,就不一样,金母是率同两代门人一起来的,多上几个人,谁也不会注意。

  因此在路上谷飞云早已给全依云、沈嫣红洗去了脸上的易容药物,恢复了女装,只是在她们脸上稍加改扮,不使有人认出她们的本来面目就好。晚餐后,谷飞云来至娘住的房门口,就遇上许兰芬,她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谷飞云低声道:“谷大哥是你。”

  谷飞去问道:“娘在房中吗?”

  许兰芬点点头道:“就在里面,今晚上半夜,是我值班。”

  谷飞云低声问道:“你好吗?”

  许兰芬粉脸微酡,低垂着头点了点,一面说道:“你有事就快进去咯。”

  谷飞云推门走入,席素仪目光一抬,问道:“飞云,你有事吗?”

  谷飞云就在娘对面坐下,说道:“娘,孩儿是有两件事来跟娘禀报的。”

  席素仪道:“可是听到有关于桐柏山的消息吗?”

  “不是。”谷飞云道:“是有关辛七姑拨到娘门下的二位姑娘的事,她们并不是辛七姑手下……”

  席素仪问道:“那是什么人?”

  谷飞云道:“全依云是盲师太门下,沈嫣红则是乐师司徒旷的女弟子。”

  席素仪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谷飞云就把当日项中英假冒自己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接着又说出沈嫣红为父报仇,刺死郑州虎段天发之事,然后说到三天前在华阴县酒楼上,项中英误认沈嫣红是盲师太门下。以及自己赶去华山,回程经过三官殿,项中英以迷药迷翻二人,意图非礼,给自己废了他右臂逃走,自己救醒二女,认全依云作义妹。因为就要赶去桐柏,就请托辛七姑暂时安置在她手下,择要说了。

  席素仪心思缜密的人,她对儿子的含糊其词,岂会听不出来,但也只好故作不知,一面问道:“你说有两件事,还有一件呢?”

  谷飞云不觉脸上一热,差幸他戴着陇山庄主的面具,看不出来,但口中却讷讷的道:“是有关辛七姑的事……”

  他把当日在华山派,长真子约自己出观,被一张大网网住,她忽然挥剑杀了两名贼徒,自己问她何以要剑杀二人,她从两个贼徒袖中搜出两筒喂毒黄蜂针,并取下面具,自称是通天教主门下弟子辛七姑,劝自己行走江湖,不可再和通天教为敌,就翩然而去。

  这次自己假扮陇山庄主,进入地底,才知辛七姑也在这里,而且还是副庄主。以及她识破自己行藏,自己就说陆碧梧劫持我娘,我只是寻娘来的,却发现西路总令的秘密。辛七姑就问自己要怎么办?自己晓以大义,劝她不可盲从,她也首肯了。他虽择要述说,还是说得相当详尽。

  席素仪不禁暗暗皱了下眉,辛七姑是通天教主门下七弟子,自小受通天教主薰陶,她怎么会帮一个和她师父作对的人?一言以蔽之,因为她是一个少女。她如果不是爱上你,肯为你背叛师门吗?想到这里,目注谷飞云问道:“你把我们这里的情形,都告诉她了?”

  “没有。”谷飞云道:“孩儿今晚来见娘的目的,是让娘知道辛七姑已被孩儿说服,到了桐柏山,万一她有什么事情,我们该全力协助她才好。”

  席素仪点点头道:“娘答应你,只是有一点,你要记着,她总是从小由通天教主教育长大的,咱们此行关系武林安危,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告诉她,因为一个女孩子心里,只有爱与恨两个字,多少对怨偶,都是由爱生恨造成的。”

  谷飞云脸上又是一热,忙道:“孩儿知道。”

  他起身告辞,退出房门,许兰芬依然站在离房门不远的走廊上,看到谷飞云出来,急忙迎了过来,叫道:“谷大哥……”她明明有着满腹的话;但只叫了声「谷大哥」,底下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她脸上虽易了容,但耳根、粉颈都红了起来。

  谷飞云看她神情,就温柔一笑,低声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许兰芬含羞凝注着他,问道:“你知道什么?”

  谷飞云道:“你不是为了你师父的事,想问我怎么办,对不?”

  许兰芬道:“也是咯。”「也是咯」,就是说并不全是了。

  谷飞云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事?”

  许兰芬轻轻顿了下小蛮靴,羞急的道:“你……”接着声若蚊蚋道:“呆会我来找你……”说着,满脸绯红,看也不看谷飞云,急急的走了。

  谷飞云微微一怔,也就出了院落,回转卧室,刚走到门口,不由脚下一停,因为方才自己出来之时,房中并未点灯,如今房中已有了灯火,显然有人在房中等候自己了。这人才是谁?他只略为一停,就举手推门而入,目光抬处,只见辛七姑坐在床前一把木椅上,一手支颐,似在等人,这就含笑道:“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辛七姑看着他道:“大概是你刚出去,我就来了,你去了那里呢?”

  谷飞云原本就不想瞒她,她既然问了,就压低声音说道:“我是看娘去了。”

  辛七姑道:“哦,对了,大哥的伯母不是被陆碧梧擒来了,如今大哥改扮了四师哥,就可以把伯母救出来了。”谷飞云一把搂住了她,低头在她秀发上亲了一下,还没开口。

  辛七姑已经快速的闪身而出,娇嗔道:“你又来了,我们在说正经话咯,大哥,不许胡闹。”

  谷飞云道:“我说的话,只能让你一个人听见,你知不知道?”

  辛七姑心想:“大哥这话也有道理,这里人多,自然要靠近些说,才不致被人听到。”这就含情低声道:“好嘛,但你不许胡闹。”说着,就缓缓走近大哥身边。

  谷飞云一手搭在她肩上,低声道:“妹子,谢谢你,其实我已经把娘救出来了,一直没有告诉你,实是此事关系重大,怕被别人听见了,泄露机密。”

  辛七姑道:“大哥既然把伯母救出来了,就该送她离开,我们此去桐柏,都在人家监视之下,稍一不慎,就会露出破绽,那就无法弥补,看明天你找个机会把伯母送走才好。”

  谷飞云伸手抓住她的纤手,说道:“妹子,我很感激你……”

  辛七姑截住他的话头,幽幽的道:“你我还要说感激这两个字吗?”

  谷飞云道:“你听我说下去呢,我娘现在已经走不了啦。”

  辛七姑奇道:“为什么?”

  谷飞云笑了笑道:“因为我娘已经取代了陆碧梧。”

  辛七姑惊哦一声,问道:“那么陆碧梧呢?”

  谷飞云道:“她正好和娘对掉,改扮成娘。”

  辛七姑听得一阵心惊肉跳,急急问道:“大哥.你易容术到底高不高明?大师哥手下,有的是改头换面的高手。万一给他们看出来了,就坏事了。”

  谷飞云笑道:“你怎么对我没有信心?我易的容如果还会被人看出破绽来,那还称得是奇胲门的奇技吗?”

  辛七姑惊奇的看着他,问道:“你的易容术是跟奇胲门学来的,原来你和丁易是同门师兄弟。”

  “不是师兄弟。”谷飞云道:“我不能算是奇胲门的人,和丁易也是在陇山庄才认识的。”

  辛七姑不依道:“大哥,你好像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是不是?”

  谷飞云虽然告诉了他娘和陆碧梧对掉的事,但有关西路总令的许多事情,委实并没有告诉她。一面含笑道:“我连娘改扮陆碧梧都告诉你了,还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辛七姑忽仰起脸,幽幽的道:“大哥,谷郎,你改扮四师哥,已经使我替你担心死了,如今……如今伯母又改扮了陆碧梧,将来……将来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谷飞云低低说道:“所以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你知道了,在束无忌面前就会显得不安,他人称小诸葛,目光何等厉害,你只要脸上稍有不安之色,他立时就会发觉,但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人,我不能瞒着你,所以才告诉你的,几天之后,到了桐柏山,你要把知道的全当作不知道,即使我被束无忌识破行藏,你也要漠然处之,不可惊慌,更不可出手相助,我不用人协助,自会脱身的,这一点特别重要,你务必记住了。”

  辛七姑点点头道:“我记得,你只管放心好了。”

  谷飞云一把抱住她香肩,低下头去,低笑道:“这样就好。”一下吻住了她两片樱唇。

  辛七姑只感到一阵甜蜜升上心头,一颗心随着一阵窒息感而跳得很猛,人也有着飘飘欲仙的感受,忽然发觉他颤动的手正在摸索着替自己解开衣纽,心头一惊,急忙轻轻把他推开,幽幽的道:“大哥,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但现在不可以,到了桐柏更不可以,你要理智些,时间不早啦,我要走了。”说完,急急忙忙的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二更时分,谷飞云正坐在床上运功,许兰芬果然如约而至。看着许兰芬娇羞的模样,谷飞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主动将许兰芬搂入怀中,柔声问道:“怎么啦?”
  
  许兰芬娇羞地道:“我有点怕嘛……”接着低声解释道:“是荆姐姐安排我来的,明天是宇文姐姐,后天是祝姐姐,然后是全姐姐和沈姐姐……”
  
  谷飞云讶然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许兰芬娇嗔道:“你还说?你自己偏心,和荆姐姐、冯姐姐、辛姐姐好过了,却把我们抛在一边。”
  
  谷飞云赧然道:“没有机会嘛。”
  
  许兰芬回嗔作喜道:“这还差不多,所以荆姐姐说了,这段时间是天赐良机,我们要赶往桐柏宫,至少得半个月,你现在有机会了吧。”
  
  谷飞云笑道:“既然你们愿意,我自然求之不得了。”
  
  许兰芬娇嗔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谷飞云笑道:“得令,娘子……”
  
  许兰芬娇骂一声:“死相……”
  
  谷飞云却不再耽误时间,先迅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又很快将许兰芬的「武装」解除了。谷飞云不再迟疑,用嘴含了一只玉乳,左手摸另外一只,手则向下进攻,在大腿根上乱摸,嘴里不停的吮着,吮得许兰芬心慌慌的。

  许兰芬情不自禁的向左右摆动,此时谷飞云那挺硬的东西,在许兰芬的大腿傍乱顶乱碰,痒痒的。许兰芬不觉紧紧搂着谷飞云的身体,一手试着抓谷飞云的东西,没想到这抓,就舍不得放开了,它在许兰芬手里正一跳跳的呢。

  谷飞云用手在许兰芬那地方不断的揉捏起来,接着低下头来,吻着许兰芬那长满杂草的地方,向下直吻着,终於到达了许兰芬自己从来也不知道的敏感地带。谷飞云伸出舌头轻轻的吮起来,先是一上一下,后改一进一出,不停的吮着。一阵酥麻的感觉袭上心头,许兰芬自然的挺起臀部,合着谷飞云的动作。

  好一会儿,许兰芬酥痒的感觉逐渐加强,同时又多了另一种希望被伸入的欲求。这时,谷飞云拿了一个枕头垫在许兰芬的屁股下,然后爬到许兰芬的两腿中间来,并且要许兰芬握着自己的东西,放到她两腿中间,叫她轻轻磨擦。
  
  谷飞云柔声道:“芬妹妹,女孩子头一次会有点痛,但是一旦插进去后,就不会再痛了。你要尽量放轻松些,用你的手慢慢往里插,我绝不用蛮力。我要你从第一次开始,就能享受到乐趣。”

  “人家不知道怎么做嘛。”许兰芬羞赧地放开手:“我不会……”

  “那么让我来好了,不要紧张。”谷飞云又安慰着。杨轻轻的磨擦了一会,屁股一挺就进去了半截。一阵刺骨的痛,使许兰芬忙叫:“哎呀……大哥……你……轻点嘛……痛死我了……”

  谷飞云用嘴将许兰芬小嘴盖住,又是屁股一挺,一根宝贝又进去了几分,将许兰芬薄弱的处女膜攻破,这一次痛得许兰芬差点昏过去,泪水直流的许兰芬恨恨的一拳打在谷飞云胸前,万分委屈的哭道:“啊……大哥你不要再动……痛死了……”

  谷飞云一面安慰许兰芬,一面停止了动作:“好了,好了,痛苦已经过去了,我不是说苦尽甘来吗快乐在后面呢,不动就不动好了。”经过一段时间后,总算不再痛了,只感到那东西在里面一跳跳的。谷飞云虽然停止了下面的动作,但两手却一直从前到后,由上而下乱摸个不停。许兰芬的心被谷飞云逗得麻麻痒痒的,不由得忘去痛苦,下体也开始慢慢摆动,不像刚才那么紧张。

  “现在好了吧?”谷飞云又轻声地问。

  “嗯。”谷飞云知道时机已到,又开始动作,轻轻抽插着,带给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妙滋味。每当谷飞云一抽出,许兰芬就如跌进无底的深渊,一插入时,许兰芬又如升入乐极的天堂,快活无比。如此约莫百十下,一阵难以形容的神志昏迷,传遍了许兰芬的全身,一阵颤抖,阴精泄了出来,谷飞云则加速度。

  “唔……唔……哼……哼……轻点……慢点……慢……哼……哼……”许兰芬虽然如此喊着,其实她已无痛苦,相反地阴户里更痒,更需要谷飞云的狠狠抽插才过瘾。许兰芬伸长双臂,紧紧搂着谷飞云,屁股不停的扭摆着:“哦……啊呀……真美……真舒服……我不知道……这么舒服……唔……”

  “芬妹妹,这下可不痛了吧,舒服吗”

  “嗯……不痛……真美……真舒服……好哥哥……唔……唔……唔……”

  “芬妹妹,别急,这要慢慢享受,以后有得你舒服的。”谷飞云紧紧搂着许兰芬,许兰芬几乎透不过气来了。

  “哎呀……美……美死我了……怪不得荆姐姐她们要……要同你玩……啊……”谷飞云搂着许兰芬屁股,一根粗硬的东西在里面狠狠干着,直插得许兰芬又酥又痒,快感层出不穷。

  许兰芬娇喘吁吁的说:“啊呀……哼……哼……我不行了……啊……好舒服……啊……流出来了……”谷飞云又是一阵快攻,最后一阵颤抖,一股阳精射入她小穴深处。谷飞云伏在许兰芬身上不动了,许兰芬也极度快感中恢复平静。此刻房中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疲累之感渐渐袭来,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夜果然是宇文澜前来报到,宇文澜羞赧地道:“大哥,其实我叫宇文兰,你不怪我瞒你吧?”
  
  谷飞云看着这个进入自己心扉的第一个女子,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宇文澜不像女孩子的名字,我知道你是女孩子之后,就想你的名字一定是宇文兰。”
  
  宇文兰娇羞地道:“大哥,妹子是第一次,你要怜惜妹子。”
  
  谷飞云柔声道:“妹子放心,大哥会尽量温柔一点。”宇文兰娇羞地投入谷飞云怀中,两人紧紧地拥吻在一起,谷飞云的手也开始游走。不到片刻工夫,谷飞云把她紧紧凑压在床上,两手抓着她的亵裤边缘,慢慢的把它褪下。

  谷飞云低头抚摸着宇文兰膨松柔软的长发,和那张圆滑可爱的脸蛋,一边感动的揉搓她小穴的裂缝,和它四周围的嫩圈阴毛,宇文兰的淫水竟好像喷泉似的直流。谷飞云的宝贝实在硬得受不了,谷飞云急速地把自己的长裤给脱下,露出那已被撑住得高挺的亵裤。
  
  谷飞云顽皮地以双手握着宇文兰的头,叫她看那儿。她不好意思的报以会心的一笑,用右手轻轻地动了它一下,又赶紧缩了回去。宇文兰温柔矜持的动作,令谷飞云兴奋地命令她将自己的亵裤脱下。宇文兰紧张得过分用力,亵裤一阵的压力揉擦在谷飞云的龟头上,谷飞云不禁从喉头发出声音。

  “呃……啊……啊……”害得谷飞云一阵的激动。宇文兰好不容易将谷飞云亵裤脱下,大宝贝就在她面前蹦出来,不安分地的跳动着。宇文兰的脸似乎有点惊愕,但是她突然做出了一个令谷飞云惊愕万分的举动。她突然她抱牢着谷飞云的屁股,低头一口含住谷飞云的宝贝。她开始缓缓地舔弄谷飞云的马眼尖端,这刺激实在是太大了,让谷飞云不得不将头往後仰,呻吟。

  “呃……爽……爽……好爽啊……兰妹妹……你怎么会……”谷飞云自己是知道这一招的,但是他不太敢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样做,当然他也不是特别习惯,但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滋味,还是让他颇敢新鲜。宇文兰将谷飞云宝贝的根部轻握住,用嘴将整颗涨红的龟头含进嘴中,开始不停的在红唇中来回抽送。

  “啊啊……爽……爽……兰妹妹……太……爽了……啊……啊……”谷飞云差点爽晕了过去,全身只靠薄弱的意识在支撑着。宇文兰似乎也已陶醉在口交的愉悦中,连双眼也闭上了,享受着这一切。

  这当然也是宇文兰的头一回,怎麽会弄的这样的顺手呢?谷飞云当然不可能思索着这些问题,快感立刻的就将这一瞬间的思考给淹没了。这时,宇文兰已经完全用嘴巴接受谷飞云的大宝贝,谷飞云亦只能含糊地发出意识不清的声音。

  此时,宇文兰卖力地吸吮着谷飞云的宝贝,身体狂野地前後摇动,嘴还不时发出“滋滋”的抽送声。谷飞云则熟练的将俩人的衣服都脱个清光,让全身淋漓的汗水,散发在燥热的空气中。

  “小兰……好……好棒……啊……”谷飞云好不容易拼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唔……唔……唔……”她似乎听到谷飞云的鼓励,小嘴箍得更紧了。谷飞云低头看着宇文兰,因为剧烈的摆动,她美丽的头发散在空中,脸颊也红红的,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般,可爱极了。谷飞云下意识地一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一手握住她摇动的肉球。

  “喔……太……太棒了……兰妹妹……好舒……舒服啊……”谷飞云的手继续回报她的身体,双手轻巧地揉捏着她发涨的乳头。

  宇文兰也开始疯狂了,谷飞云只感到灼热湿润的舌头,在自己的宝贝上滑来游去。宇文兰她双眼微闭,脸颊晕红,嘴角还不断缓缓地在喘息,实在是太迷人了。谷飞云忍不住了,拔出宝贝,将燥热的烈唇吻上她湿润的嘴上。
  
  「嘤」的一声,宇文兰就狂野地抱住谷飞云的头,疯狂地相互地追逐着彼此的舌头。两具裸露的身躯就像是两条蛇般缠绕在一起。宇文兰的两颗肉球压在谷飞云的胸膛,温柔地按摩着,全身感受著这温柔的接触。

  “嗯……嗯……呼……呼……”黏在一起的嘴终於分开了。宇文兰和谷飞云都大声地喘息,就像潜水过久突然浮出水面的感觉。

  “呼呼……呼呼……”谷飞云按着宇文兰的双手,她丝毫没有抵抗,只是半开着媚眼望着谷飞云喘息着。

  谷飞云的宝贝暴出青筋,涨成紫红色的龟头早就蠢蠢欲动,他真的受不了了,他将宇文兰的双腿分开。啊,好一付迷人的景象,涨红的阴唇早就泛滥成灾了。然而谷飞云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像,只想插进去。对,插进去,插进去。谷飞云颤抖地握着宝贝的根部,小心地对准宇文兰两腿的之间,在她中央洞口间触弄着。

  “啊……快……呼呼……快进来啊……快一点……呼呼……”宇文兰忍不住地出声鼓励着,谷飞云用尽全身的力量挺进,「滋」的一声,突破障碍,整根没入。
  
  因为前戏太充分了,宇文兰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破瓜之痛,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谷飞云看她似乎不是太痛,开始轻抽慢插起来,宇文兰的眉头渐渐舒展了。
  
  “啊啊……啊……太棒了……太爽了……啊……啊……呜……喔喔……”宇文兰似乎受着极大的刺激,整个头部往後仰并不停的摆动。

  “啊……啊啊……啊……好……好爽……啊啊……”人家所常说的轻飘飘感觉,大概就是在描写现在的感觉吧?
  
  “啊……呼……兰妹妹……好爽……啊……”谷飞云的宝贝被宇文兰的蜜肉整个包围住,温柔地摩着他的整根宝贝:“呃啊……好妹妹……啊啊……你的小穴……摩擦得……哥哥的宝贝……好……好爽啊……”这感觉,好像魂都快被吸出来似的。

  “大哥……我……啊……我也……被你弄……弄……得好爽……”宇文兰断断续续地叫着:“大哥……你……插得……我好……奇怪……啊啊啊……好棒啊……我要……死了……爽爽……”宇文兰一边喘息,一边浪叫着。

  一听到她的浪叫声,感觉好像谷飞云的宝贝又暴涨两寸。谷飞云忍住一阵阵袭来的快感,伸手握住了宇文兰的一对肉球,玩弄了起来:“啊……啊啊……”谷飞云下身亦不闲下来,正慢慢的抽插。

  “啊……啊啊……啊……大哥……你的……宝贝……啊不……是大宝贝……插……插得我……好爽……爽……喔喔……喔喔……”宇文兰越叫越忘情,真不敢想像这些话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

  “啊……快……再快一点……对……喔……啊……”宇文兰越叫越起劲,谷飞云也越干越有劲。

  “呜……啊……我要死了……大哥……你……你好厉害啊……啊啊……”宇文兰疯狂地摇摆着身体:“受不了……啊……大哥……用力干我……”谷飞云一阵爽到心的感觉,差点射出来。强忍住射出的快感,马上拔出了宝贝,竟看见游游血丝,正从宇文兰阴户处流出。

  “啊……不……不要停……别停下来啊……别走……”宇文兰渴求。

  “大哥怎会舍得走呢?来,兰妹妹,坐到谷飞云身上。”说着谷飞云就躺平,让宇文兰移动娇瘦的身躯,坐到他的宝贝正上方来。宇文兰一手撑著身体一手扶着谷飞云的大宝贝,对准她的小穴,小心地坐下,把它含入那温暖的滑穴里。

  “嗯……呜呜……”当龟头没入时,宇文兰发出了一声叹息。深怕承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她小心翼翼地上下推行。看着宇文兰眉头微蹙,舌头舔着上嘴唇,好像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又像在享受着极大的快感。看着宇文兰这样,谷飞云不禁有点激动。

  “啊……嗯嗯嗯……”宇文兰一直喘着气,这时,谷飞云的大宝贝,已深深地没入在她的阴道中,她慢慢地上下套动不停地抽送:“啊……顶……得好深……哪……呜……呜……”
  
  宇文兰的一对玉乳,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起来。谷飞云伸手握住它,享受着细腻滑溜的触感。宇文兰一手拨着头发,一手揉着另一个玉乳:“嗯……嗯嗯……喔…大哥……喔……喔喔……”

  下半身一阵阵被包围的快感,让谷飞云的喘息益发混浊:“呼呼……兰妹妹……啊……你真的好美……真美啊……”宇文兰的动作越来越快,「啪叽」、「啪叽」,身体下部也发出冲击着淫水的声音,空气中散发出令人兴奋的味道。

  “呼……呜……快……快……兰妹妹……”

  “啊啊……云哥哥……我……我快……要死了……”宇文兰动作越来越快。俩人身上流下了不知多少的汗水,两人都湿透了,湿湿、软软、紧紧的,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推着谷飞云的屁股,用力的插入宇文兰的小穴穴。

  “轻……轻一点啊……喔……喔……慢一点……啊……”谷飞云这时已近高潮了,马上坐起身来,反把宇文兰推躺在床上,疯狂的往她阴道里抽插。挺硬的宝贝却一下比一下更深入地更狂野地,钻入那个小嫩穴中抽送。

  “别……别……急啦……大哥……你顶得太重了……我好……好刺激……啊……啊……”宇文兰忘情的进入了爽境,喊得越来越大声。谷飞云不由自主起来,越冲越猛越来越快。

  “喔……喔……大哥……你别啦……啊……啊啊啊……”宇文兰抖着,她紧紧的抱死谷飞云,贴紧紧的,好像在抱住逝去的什麽。

  “大哥……我云要……要出来了……啊……不行了……啊……”

  “呜……兰妹妹……我也……我也受不了……”

  “啊……啊……我……嗯……我完了……啊……了……了……”宇文兰身体一震,突然之间绷得好紧,阴户紧缩的扣谷飞云的宝贝。宇文兰的阴道好像有一股吸力般,吸得谷飞云混身都酸麻起来。当宇文兰一阵颤抖之际,谷飞云感觉一股热流从宝贝涌出。
  
  “啊啊……完了……啊啊……来了……来了……嗯嗯嗯……”谷飞云大声地喊了几声,一股一股浓浓的阳精,「噗滋」、「噗唧」地射到宇文兰小穴深处。谷飞云感到一阵一阵登峰造极,渐渐地,只剩剧烈的喘息声,然後整个人瘫在宇文兰身上深呼吸。谷飞云抱着宇文兰,只剩下厚重的喘息声。
  
  “大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嗯……不过……第一次这样……没想像中辛苦……我感到很舒服……”宇文兰轻声说,一边以白巾抹擦她大腿间的丝丝血迹。
  
  谷飞云抚揉着宇文兰的粉红奶头,低声笑道:“兰妹妹,你还真厉害,而且还很大胆。”
  
  宇文兰娇羞地道:“荆姐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本书,人家才知道了很多事。”
  
  谷飞云柔声道:“累了吧?”宇文兰娇羞地点点头,两人收拾一下,然后相拥睡去。
  
 
  
  第三夜自然是祝秀珊,也许是她们姐妹之间已经互相交流过吧,她也是十分大胆。随着最後一件衣物的除去,她把赤裸的身体呈现在谷飞云的面前。坚挺的乳房,乳晕还是可爱的粉红色。小腹上也没有半点多馀的脂肪,在那浓密而且柔软的耻毛下的花瓣,是那样的娇艳欲滴。

  谷飞云轻轻的将她放倒,温柔的吻住诱人的灼热樱唇。双手抚慰着充满弹性的峰峦,又沿着迷人玉背上的浅沟,爬上了充满弹力的嫩臀。手指绕到身前,顺着柔软的耻毛的指引,侵入了已经湿润的裂缝。

  “啊……”祝秀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嫩红的花瓣之中又再涌出潺潺的清泉。美丽的身体剧烈的抖动,娇躯上绽放出漂亮的桃红色,身上也渗出了诱人的香气。

  谷飞云轻舔着娇嫩的耳垂,轻轻的说:“来了。”祝秀珊「嗯」的应了一声,身体不其然的绷紧了。
  
  “哎……痛……”又紧又窄的的花径,对温柔进入的访客还是未能习惯。谷飞云缓缓的插入,忽然宝贝的尖端受到了一层嫩肉的抵挡,难以寸进。祝秀珊冒着一头香汗,忍受受着痛楚,她咬着牙说道:“大哥,痛死人了,你不如快点弄进来吧。”谷飞云心想「长痛不如短痛」,於是腰部用力一挺。
  
  “哎呀……”祝秀珊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薄薄的小膜被强大的侵略者轻易的撕破,破瓜的眼泪从大眼睛中飞溅而来,被谷飞云温柔的舔去。

  谷飞云巨大的宝贝已被齐根的吞噬,在祝秀珊的处女阴道内一跳一跳的缓缓勃动。谷飞云静静的享受着处女阴道的锁紧感觉,和肉壁像火一样的高温,实在是太受用了。停了一阵子後,谷飞云有点蠢蠢欲动,不过碍於祝秀珊的感觉不敢动作。不过祝秀珊还是让谷飞云吓了一跳,居然是她首先开始耸动着屁股的。

  “啊……啊……”祝秀珊的主动叫谷飞云有点惊讶,但有了宇文兰的先例之后,他也不是太吃惊,于是他欣然开始了缓慢的活塞运动。不过一经抽动,宝贝磨擦着柔嫩的洞壁,新鲜的快感更是层出不穷。像火山爆发似的喷出一波一波的震撼感觉,直冲入谷飞云的神经。

  “啊……啊……太棒了……”祝秀珊生涩的耸动着丰臀,迎合着宝贝的每一下轰击。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和口涎,口中吐着摄人的喘叫,火热的娇躯上浮现出一朵朵鲜艳的红霞。

  “啊……怎麽会……这麽厉害的……啊……”宝贝飞快的抽出,将嫩红的花瓣整片翻出。跟着在洞口一个回旋,再狠狠的重新插下,将翻开的花瓣和洞口的柔毛,一股脑的都塞进洞去。同时挤出大量粉红色的蜜液,不但流满了他们的下腹,还把祝秀珊丰臀下的床单全都泄红了。

  “啊……啊……太厉害了……唔哇……”祝秀珊发出了消魂的声音。与此同时,原先包裹着谷飞云的宝贝的那个部位,开始强烈收缩了起来。一会儿後,花心泄出了大量的阴精。谷飞云立即凝神运气,通过宝贝瞬间吸乾涌出来的处女阴精,祝秀珊也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刺激,再一次攀上高峰。

  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谷飞云的猛烈轰炸下,祝秀珊的高潮接二连三的袭至。直泄得她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娇喘:“我死了……够了……不行了……”

  谷飞云却不理她,仍是采用最简单的插法,直出直入的全力进攻。直到再也忍不住了,才在她的阴道里爆发出来。祝秀珊也因为谷飞云的爆发,达到了今晚的最高峰。在沉重的喘息声中,他们仍然紧紧的接合着。这时祝秀珊的眼睛不再是充满欲火,取而代之的是用温柔无比的眼神望着谷飞云。两人心满意足地交股而眠,很快就堕入了梦乡。
  
 
  
  第四夜是全依云,谷飞云看着这个历经磨难的少女,把她拥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全依云被谷飞云的手,摸得春心荡漾,她嘟着小嘴说:“大哥,你最可恨了。”
  
  谷飞云歉然道:“恨我当初没有答应你娘的提亲是嘛?你哪知我当时连亲生父母是谁?在哪儿都搞不清楚,哪有心思嘛?”接着又道:“都是因为我不好,让妹妹受了很多委屈,今日就让哥哥好好补偿妹妹,好吗?”说着把全依云紧搂着,吻住了她的樱唇。

  全依云早被谷飞云吻得欲火高涨,在谷飞云双手齐动下,衣服被脱去大半。虽然还穿着肚兜和亵裤,可是那肌肤之光洁晶莹,实非任何一个女人可比,身材修长纤秀,再加上曲线分明,窕窈玲珑,婀娜多姿,更是迷人已极。

  谷飞云赶快脱掉衣服,解去全依云的肚兜。他忙着摸抚她的乳房,她的乳房虽不大,却也不小,摸起来紧碰碰的极富弹性,手感极好。全依云被摸得娇躯轻轻的颤抖,全身只感酥痒极了,于是她的手,也盲目的搜索著,当她的玉手,握住了谷飞云的大宝贝时,芳心乱跳。

  “啊……”这是一条火烫的大铁棒,又粗又长。谷飞云的手,顺势往下,通过平坦的腹部,小腹,终于摸到了全依云的阴户。她这时全身都软了,软得好像一丝气力也没有,只有小腿伸缩着,柳腰乱扭,不知是挣扎或是迎接。谷飞云摸到小腹下面的小山丘,在茂密的阴毛中高挺着,他寻探小山丘的洞中,渐渐的,他拨开阴毛,把手指伸进湿淋淋,滑润润的小穴穴内。

  “啊……”谷飞云很快的把亵裤褪掉,然后翻身上马,把个白玉似的全依云压着,说:“云妹妹,握住我的宝贝,对准你的小穴……”全依云玉脸含春,双眼含娇,猛摇着头,呻吟着。

  “不要……我……不要……真的不要……我怕……我怕你……”呻吟归呻吟,她还是把谷飞云的大宝贝拉到她小穴穴囗,等待谷飞云的攻击。她迷着眼凝视谷飞云,小嘴不断地用迷迷糊糊的鼻音哼着,那样子真是勾魂荡魄极了,两只玉手同时也不停地在谷飞云的身上摸。她的小穴穴,已经流出很多淫水,谷飞云的臀部猛往下沉,大宝贝就往小穴里插。

  “啊……啊……大哥……轻点……轻一点……我好痛……”谷飞云看到全依云粉脸苍白,泪水纵横,于心不忍的停止不动,柔声问道:“云妹妹,很痛吗?”

  “痛……痛死了……”谷飞云这时才发觉,只进去了一个大龟头,他当然不能就这样停着,他用灼热的双唇,吻着全依云,下面的臀部,也缓缓的摆动起。旋转着,又旋转着,不敢再插下去了,怕伤了全依云。只是慢慢的塞进去,直顶处女膜。

  “啊……哎……哎……哎哟……”“很痛吗?”
  
  “哎……不……不很痛……很痒……很胀……很舒服……”谷飞云只感到全依云的香唇火热,阴户发烧,知道她已渐渐地进入佳境了。

  “云妹妹,我慢慢插进去,好吗?”

  “唔……大哥……你不要太用力……轻点……”谷飞云旋转了一阵,就用力插了一下,一下就冲破了那道薄膜。

  “啊……轻点……”“很痛吗?云妹妹……”

  “哎……啊……很痛……很……痛死了……”谷飞云不敢动了。渐渐的,全依云也扭动起臀部了,粉脸上也呈出了消魂的表情,娇妪战颤着,伸缩着。谷飞云不敢冒然猛插,他只是旋转一阵,再插深一下,大宝贝,已渐渐深入小穴中,有四寸了。

  只听全依云娇叫一声:“哎哟……你顶到人家的……花心了……”她抽搐着,粉脸左右急摆,把个秀发摆的乱飞,她咬牙切齿,娇躯蜷缩着,而且两条小腿乱踢:“大哥……好舒服……哎哟……我快受不了了……好哥哥……哎……哎……不要停……不……不要……停……”她的鼻音沉浊而急促,粉脸上已涓涓的流出香汗。

  谷飞云也感到舒服透了?芳姊的小穴穴,又紧又暖,把他的大宝贝包得文风不透,那种舒服的快感,激发了他原始的野性。他不再旋转臀部了,他猛然抽出,狠命地插入。

  “啊……哎哟喂……我真的要死了……好舒服……好美……好美喔……”谷飞云越插越深,越插越猛,次次尽底,次次着肉。

  “啊……啊啊啊……我丢了……丢了……”全依云抽搐了一阵,就垂死晕迷在床上,魂儿也飘飘的飞向空中,载浮载沉。谷飞云插得兴起,突然见她晕迷过去了,只好伏在她的娇躯上,无聊地吻着她的粉额,玉鼻,脸颊。吻吻停停,看她的反应。她只是张开着樱囗,迷迷糊糊地哼着。

  “大哥……舒服……好舒服……好美……好美……”谷飞云吻着她的粉脸,同时挺起胸膛,挪出一只手来摸捏她的乳房。少女的乳房本来就美,全依云的更美,白得如雪如霜,比红豆还小的乳头,凹下乳房内,乳晕粉红色的,渗着血丝,使人见了就失魂落魄。

  “嗯……嗯……嗯……”全依云还在余味无穷,谷飞云耐不住的说:“妹妹……你醒来了吗?”

  “嗯……醒来了……”“舒服吗?”“好舒服,好舒服。”“可是哥哥还没有完呢。”

  “大哥,你尽管来吧,妹妹承受得了。”谷飞云的大宝贝还硬如铁的插在全依云的小穴穴中,他的欲火还末消。看全依云那样的舒服,心理上也大感好受。一会儿,全依云才展开她的美目,很快的又闭上。

  全依云扭动着娇躯,娇躯一扭动,小穴里的大宝贝就动了起来,大宝贝动了,谷飞云但感全身一阵抽搐,快感由龟头传达全身,引发了熊熊的欲火。尤其是全依云一阵阵的少女体香,馥郁的传入他的鼻中,更增加了他的刺激,他欲火高炽,大宝贝开始抽动起来了。

  “啊……好哥哥……插得好……哎……哎……你插……你欺负吧……”全依云被谷飞云插得舒服透了,那雪白的玉腿,已举起缠在谷飞云的身上,舒服得飘飘欲仙。谷飞云也感到全身着人,全依云的小穴穴又紧又暖,好受得太多了,他插得又畅美,又痛快。全依云第一次享受这种千军万马似的攻击,早已被插得欲死欲活,渐渐的进入神妙的世界。

  “哎……哎哟……喔……喔……好哥哥……真要被你插死了……被你欺负死了……哎……喔……好舒服……”全依云已挺起臀部,为的是让她的阴户与谷飞云的大宝贝结合得更真实。淫水一阵阵的流出来,湿满了床单一大片,红的白的,真像万点梅花一般。

  两人尽情地玩着,直到全依云连泄了三次之后,谷飞云突然感觉到,全依云暖暖的阴户,像只肉圈圈,阴户内的孔道紧紧地挟着谷飞云越发涨大的宝贝,谷飞云也叫了:“云妹妹……呀……好妹妹……你的小穴……好美……好美……好美……呀……”

  “大哥……好舒股……舒服死了……妹妹又要死了……死了……哎…。”谷飞云但感一阵热流直冲龟头,他快速的抽插了十几下,肉柱一阵美感,整个人像飘飞升空似的。

  “大哥……哎哟喂……妹妹又丢了……”

  “好妹妹……哥哥……我也要丢了……呀……呀……丢了……好舒服……”于是两个人都泄了,谷飞云紧搂着全依云,全依云也紧搂着他,两人兴奋过度,很快睡了过去。

 
  
  第五夜是属于沈嫣红的,她比较害羞一些,所以谷飞云就得主动些。他主动地将她拥入怀里,由她的秀发、面颊,以至她的颈部,频频作无声的亲吻。另一手由下而上渐渐移到了她的乳房,谷飞云的动作已将她溶化掉了,溶化成一滩水,随着感官的激动,她受着谷飞云热烈的抚摸,全身不安的扭动,起着轻微的颤抖,一双手紧紧反抱着谷飞云,两个面颊炽热火红,樱桃小嘴吐着丝丝热气:“大哥……唔……”

  谷飞云一张火嘴唇向目标袭去,首先吸吮她的唇,接着向她唇内伸展。谷飞云的吻再配合抚摸,形成了一首疯狂的乐章,一个节奏掀起一股热流,热流直输入她的小腹,引起她阵阵抖颤:“嗯……”

  沈嫣红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她已沈醉在谷飞云的爱抚之中,谷飞云热情的吻着她。谷飞云的唇,由她的唇移至她的乳房上,频频的吸吮,顿时将她卷入了欲望的漩涡里,她无法自拔地喘息着,在期待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谷飞云的手又滑下她的小腹:“大哥……嗯……我怕……”层层热浪包围着她,当她的阴户被谷飞云一摸,她不禁打了个抖索,一股骚水从她的子宫泄流出来。
  
  “大哥……不要摸……我流……流水……”沈嫣红低叫着。谷飞云知道已把这少女的春情引到最高峰,这时候她一定有种迫切的本能需要。谷飞云抱起娇软无力的她,把她横放在床上,重重的压了上去。
  
  “大哥……啊呀……你的手……”谷飞云的手在她那个微微隆起长着几根阴毛的阴户上,乱揉、捏、搓,两个手指扣往那条痒筋上,一直痒到心肉。又轻轻的把手掀开她的两片阴唇,再慢慢的把手指插进去,只觉得里面热烘烘,非常狭窄。
  
  “大哥……快抽出来……我痛……”沈嫣红眉头一皱,咬着牙根。谷飞云把手指学着宝贝上下抽送的动作,在她狭窄的阴户内不停的抽插,一股滑腻腻的淫水又流出来。
  
  “大哥……喔……人家……那个……被你手指……”慢慢的她把屁股扭了起来,少女春情一但被燃起,那是无可遏止的,很快的谷飞云将她脱光了,也很快的脱光了自己。谷飞云跨在她的两腿间,她的腿八字大开,她那小洞也尽量放开。谷飞云用手指头一探,正触在她颤动涨硬的阴核上,她打了个冷颤,一头就钻在谷飞云的胸前。
  
  “大哥……哦……哦……”连打寒噤,语声不成声。沈嫣红已迷乱的任谷飞云摆布了,当她的小手触摸到谷飞云硬起的宝贝时,心头小鹿般的乱撞,哟了声:“这么大……我怕……”

  “别怕,不会弄伤你的。”谷飞云把龟头在她狭窄的洞口乱磨,她全身颤抖着,虽然已迫切的需要,少女本能的羞耻,使她连说:“不要……不要……你大……坏……”她扭动着一面推着谷飞云紧靠着的小腹,是显得那么娇柔无力:“嗯……大哥……我怕……”

  谷飞云咬住了柔软乳房连连的吸吮,由乳端吸吮起,吐退出,到达尖端的圆浑樱桃时,谷飞云就改用牙齿轻咬着她的奶头,恰到好处的轻咬着,再慢慢的后退:“嗯……难受……”她长呼一声,阴户中好像喷泉般的浪潮涛涌而至。
  
  “嫣红妹妹,你把你下面的手掀开。”“嗯……”

  “再用另一只手带着哥哥的宝贝。”沈嫣红怕势兮兮,羞怯怯的照做了。谷飞云双手紧抱她的腰,龟头对准她的穴口,屁股一沈,弄了半天才把龟头塞入,只痛得她眼泪直流:“喔……痛……轻点……好痛……”

  谷飞云觉得龟头陷入她的小穴,好像箍在一个软圈内,由于她的淫水流得多,油滑滑的她为了怕谷飞云深入,阴唇收紧把谷飞云的龟头更是箍得奇紧,好不痛快,屁股又一压,送进了二寸多。沈嫣红皱眉叫了声:“好痛……不能再下去了……”

  谷飞云像没听见似的,屁股猛一下沈,粗大的宝贝又进入了一半,只痛得她死去活来,嘴内频频呼痛,语不成声:“大哥……痛不过……快拔出来……”她长长喘了一口气,眼泪汪汪的低声哀求。谷飞云吻住她的樱唇,舌尖抵住她的香舌,下面轻轻的抽送。
  
  这时的沈嫣红春情反应最敏锐,只觉得下体有着从未有过的感觉,先是隐隐作痛,而后酥痒、酸麻的感觉。谷飞云怕她过份的疼痛不敢再插深,只在她的穴口处抽磨,只是这并不使她减少疼痛,反而奇痒,使她不能自主的扭动细腰,转动着屁股,下身挺动向龟头迎去,急想整根宝贝深入。
  
  谷飞云又慢慢的把宝贝加重抽插,只见她又频频呼痛了,轻咬着她的舌尖,咬得她全身发麻。只在她的穴口抽插,实在未能满足需要,双手紧抱着她的腰,沈嫣红大约知道谷飞云又要深入了,忙说:“大哥……就这样……只弄半截儿……痛……”她闭住眼睛,咬紧牙根。谷飞云先轻轻挺了几下,猛的吻住她的小嘴,宝贝猛的向下压,「滋」一声,全根尽没而入。
  
  “大哥……不行……受不了……”沈嫣红全身抖颤,眼泪汪汪的模样,叫人实在不忍,她大概痛极了,脸上直冒冷汗,眼泪流了下来。
  
  谷飞云轻怜的为她拭去汗水和泪水,屁股转动着龟头转磨花心,不过一会后她连打冷颤,只磨得她淫水直流,一个小小的阴户被谷飞云塞得紧紧的,直转得花心阵阵发麻,这时她阴户内发烫,并且微微的抖颤,谷飞云知道痛苦已过,现在她已引发了春情,放下了心,不停抽插起来。
  
  “唔……大哥……不许你用力……要轻……轻的……慢一点喔……喔……”空气中散布着她的声音,她那两个富有弹性柔软的乳房,随着她摆动的身形,在谷飞云眼前幌动。
  
  处女终不如妇人,沈嫣红在谷飞云疯狂不停的抽送下,不一会儿,她便已露出了巅峰快感的样子,再禁不住谷飞云的冲刺,便显露出了吃不消的模样,不住的扭动身体,避着谷飞云的攻势:“不行……大哥……忍受不了了……轻点……大哥……哟……受不了了……我的小穴……裂了……大哥……慢慢……唔……停停……喔……”

  “嗳呀……大哥……我不行了……你好狠……哟……你把我捣坏了……干翻了……大哥……我吃不消了……大哥……你真会干……饶了我吧……别再动了……不能再揉了……你的……那个东西……要顶死阿哦了……嗳……轻点……下面又流水了……喔……这下死了……真的……快停……”

  经不住谷飞云一阵的狠抽猛插,沈嫣红已渐渐的被谷飞云带到生命巅峰,全身起了抖颤,紧紧的把谷飞云搂住:“喔……大哥……下面……流了……”她两腿抖了抖,收紧又伸直,两臂一松,子宫口开放开来,一股炽热少女阴精,从她的子宫深处冒了出来:“喔……我……”

  谷飞云知道她已经泄了:“你出来了?”谷飞云的宝贝被她的阴精一浇,更形粗长,把一个龟头顶住子宫口,一个阴户被塞得满满的,既刺痛又快感一股酸麻透过全身,她不禁由昏迷中醒了过来,连连喘气说:“大哥……你的……真怕人……害我刚才……好舒服……”

  “大哥再让你舒服一次好吗?”“嗯……不……”

  谷飞云紧搂着全身柔软无力的她,用足了力气,一下一下狠干进去,大龟头像雨点打在她的花心上,浪水、阴精被带得唧唧作响,由阴户顺着屁股直流到床上湿了一大片。沈嫣红喘息着迎合谷飞云的攻势,使她再一度的向谷飞云投降:“喔……大哥……你又……我死了……”

  沈嫣红的屁股,不停的向上挺动、磨转,这淫荡的动作和呼声,刺激得谷飞云发了狂,谷飞云搂着她挺起的屁股,宝贝对准她一张一合的阴户,猛向里插,她乐得半闭着媚眼,紧紧的拥抱着谷飞云。她柔软的屁股不停的扭动、旋转,谷飞云亦不停的抽插。大龟头绕着狭小暖滑的穴腔转,她周身都麻了,每次龟头和阴核接触时,她的全身都会从昏迷中打个抖颤:“啊……大哥……我实在是不行了……经不起你的……大哥……你把我……干上天了……”

  “大哥……你的宝贝……把我的小穴……真的……你把小穴捣破了……真的……吃不消了……大哥……你不要往上顶嘛……人家吃不消……你又往上顶了……”

  沈嫣红这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把一张小嘴微微张开着,眼皮半闭着,小腹一上一下的起伏,两腿无力的八字开着,让谷飞云这条宝贝儿,如入无人之境的出入随心的干着:“大哥……妹妹不行了……喔……小穴被你……捣破了……下面被你玩坏了……嗳哟……大哥……你别磨……受不了了……没命了……小穴会破的……”

  “嫣红妹妹,好不好?”

  “嗯……大哥……别再用力了……大哥……轻轻的……轻点……”谷飞云停止了疯狂的进攻,让她喘息一下激动的情绪。
  
  “大哥……快点动……下面又……痒了……”

  “好……”谷飞云把屁股向前用力一挺,整根宝贝又塞了进去。
  
  “喔……这下真的……这下太重了……喔……大宝贝……好粗……又顶上了……”谷飞云的一根宝贝儿犹如一只刀子一样,也犹如一只大鳗鱼一样,渐渐的宝贝麻木了,阴唇内好像有股热流冲激。
  
  “喔……破了……下面……哟……嗳……不行快停停……”只见沈嫣红抖颤着叫着:“大哥……妹妹不行了……嗳……大哥……妹妹又丢了……抱紧我……”说着把屁股极力往上顶,一股阴精再次的从她子宫深处激流出来。
  
  谷飞云全身一阵颤抖,宝贝被她强烈的吸吮了一阵,再也忍耐不住了,谷飞云知道要射精了,连把屁股一下一下的直插,一股阳精浇在她的子宫内。像疯狂的两人,热烈的拥抱在一起:“大哥……”

  “嫣红妹妹……”谷飞云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她的胸部既丰满且柔软。
  
  沈嫣红娇羞地道:“大哥……我是你的人了……”
  
  谷飞云吻着她道:“大哥不是薄幸之人,一定不会辜负妹妹的。时候不早了,睡吧……”
  
  “嗯……”娇哼一声,送上香唇,就这样肢体交缠着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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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身份暴露

 

  接下来的几天,谷飞云更是每夜至少陪伴二女。这夜来陪他的是宇文兰和全依云两位姑娘,是由宇文兰打头阵。宇文兰拥有一副傲人的身材,两条粉腿笔直而圆滑,臀部肥美而具弹性。现在她和谷飞云俩人,都已是一丝不挂。

  谷飞云那双贪婪的眼神,不断地在宇文兰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了呢。他忍不住赞道:“兰妹妹,你的身材好迷人……”」忽然两手用力一堆,便把宇文兰推倒在床上,再把那双粉白细嫩的玉腿大大地分开。

  这时,谷飞云已到了欲火婪身的地步,无法控制。他站在床前,立在宇文兰那两条半屈而大开的大腿之间,用手提着粗硬的大宝贝,正对准阴户。宇文兰侧着头,双目紧闭,像是犯人正在等着法官宣判,紧张得心跳加速。谷飞云的宝贝对准玉户,「滋」的一声,全根尽入。宇文兰满足地娇哼一声,闭上了美眸。

  谷飞云的双手撑在床上,支持着上身。他低下头,在欣赏着自己的大宝贝,在宇文兰的阴户洞口进进出出,真令人销魂。有时还会空出一只手来,在宇文兰丰满雪白的乳房上,东摸摸西捏捏的。一面调情,一面轻插。渐渐的谷飞云的抽送加速了,「滋」、「滋」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了。

  谷飞云边插边欣赏,又把速度给慢了下来。只见自己的宝贝,在阴户里滑进滑出的,煞是好看。滑进时,宇文兰约两片红润阴唇也跟着往内陷。滑出时,阴唇也跟着往外翻。同时带了不少的淫水出来,整根宝贝已是滑润异常。

  谷飞云饱尽视听之娱,全身上下的千孔百骸,无一处不在享受。谷飞云浅送轻抽,在每隔六、七下之后,他就会来一次猛插到底,如此的循环。这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抽插,总是会引起宇文兰的一阵娇喘和无限媚态。

  宇文兰一直没动地半躺着,任由谷飞云摆布。但是谷飞云比较喜欢深入疾出,重重穿抽,因为这样才能抵到她的痒处。宇文兰被他挑逗得穴内奇痒无比,不得不把嫩臀往上一抛。谷飞云见了宇文兰有了反应,不由心中大喜,猛然地抓紧她的身子深插急抽了起来。
  
  宇文兰正被他逗得骚痒难耐,忽得这种深插急抽,真是非常地舒畅,不禁哼道:“唔……唔……嗯嗯……好……好……好……对……对……对……大哥……你……真……了解……我……嗯……唔……唔……爽……爽……啊……好……”谷飞云听到了她如此地哼着,他兴奋极了。一直猛攻,每次都直抵花心。

  宇文兰忍不住叫道:“唔……唔……大哥……你……用力……用力……吧……嗯……唔……啊……好……对……对……对……啊……啊……唔……嗯……唔……呵……唷……好……好……快……快点……啊……嗯……唔……再快些……啊……”

  谷飞云一听宇文兰一叫,就像打了一针催情剂,大干特干起来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汗水,而且也喘得张口瞪眼的,气喘如牛啊。宇文兰口中呻吟着:“唔……唔……唔……好……好痛快……快……啊……唔……唔……好痛快……啊……快……乐死了……嗯……唷……唷……哼……喂……对……对……重一点……吧……好舒服……啊……”同时阴户中不停一张一合地,花心不停地吸吮着谷飞云的龟头。

  谷飞云此时正干得正起劲,上气接不了下气地直喘着,忽然被宇文兰这么一吸吮。他的龟头一阵酸麻,全身一抖,精液不禁地射了出来,射到了宇文兰的穴心。两人力战一阵,终于得到了高潮。
  

  
  略事休息,两人又重开战事。谷飞云躺卧在床上,让宇文兰骑在他的身上,大起大落地用阴户套着他的大宝贝。宇文兰一丝不挂地,全身赤条条地在耸动着,口中不时地浪叫。宇文兰她那对挺耸的玉乳,随着它的起落也一抖一动地跳跃着,就像会使抖落以的,令人担心。

  这时宇文兰像是感到无限的快乐,她骑在谷飞云身上加速地起落,同时臀部也一前一役地挺动起来。谷飞云的大宝贝处于被动地位,宇文兰将阴户紧紧地夹住大宝贝套上套下。她时而左右套动,时而前后挺动。偶尔她也会用阴户,紧紧夹着大宝贝磨转起来。顿时两人如在大海的飘舟,摇摇荡荡,穴中的淫水,如水箭般地四溅。

  “好哥哥……太舒服……啦……唔……唔……唷……这……样……插得……好深……唷……好哥哥……你……插得……好深……好紧……啊……你……你……舒服……吗……嗯……嗯……唔……唔……太美了……太美了……啊……啊……好……”

  谷飞云笑道:“兰妹妹,你真会玩,这滋味的确不错。”谷飞云虽然是在下面,但是他亦把太宝贝一挺一挺的不断地向上干着,两手在她垂下来的玉乳上典停地揉搓。宇文兰此时已气喘连连,香汗淋淋。

  谷飞云柔声道:“兰妹妹,你可累了?”

  宇文兰娇喘嘘嘘道:“不……不……不会的……啊……啊……我……好……舒服……好舒服……一点……都不觉得……累……啊……唔……唔……嗯……好美……美死……了……”

  谷飞云道:“唷……唷……我……好……酸……唷……好……酸……”说着,他用手推着她,使她坐起来。此时两人都是坐着,宇文兰坐在他的腿上,把大宝贝插在它的阴户内。谷飞云也搂住她的腰,下面的大宝贝挺动着。这姿势,大宝贝可以直抵花心,阴户一直套到宝贝的根部,两人都觉得非常舒服。

  宇文兰被顶得大叫:“唔……唷……嗯……啊……好美……好美……啊……大哥……你……真……是……个……好哥哥……唔啊……好……用力吧……再用力……嗯……你……的……大宝贝……太可爱……了……哎……唷……爽死人……啦……唔……唔……嗯……嗯……”

  全依云看到这里欲火燃身,她没有想到看别人交欢竟然更具刺激。全身上下的细胞更活络起来,她的阴户流了不少的浮水令人难耐。宇文兰被干久了舒服透顶,而全依云是宛如饥饿的羔羊,迅速的解去自己的衣服。全依云把宇文兰拉开,让谷飞云的宝贝离开宇文兰的桃花洞。此时,宇文兰娇躯伏在床上微微抽搐,在宝贝拔出来的同时得到了高潮,不停的娇嗔着。
  


  “噢……噢……依云……啊……啊……好爽……嗯……”谷飞云大叫,因为全依云已经骑在他身上。那粗壮的宝贝,硬生生的被她吞噬在桃花源洞。全依云上下的套弄,两片阴唇随着她的蠕动而一吐一纳,宝贝就在当时被爽得酥麻难耐,谷飞云忍不佳叫爽。全依云的嫩臀扭摆着,两颗肉球在胸前摇恍着,非常性感。

  “呵……哦……唔……啊……用力……对了……唔……云妹妹……好紧……啊……夹死……大……宝贝……啊……爽死……了……噢……”就在此时,全依云将两只嫩得像竹笋般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奶子,并用力的搓揉。
  
  “嗯……哼……嗯哼……大哥……好大……的……宝贝……唔……插……插的……依云……好爽……”谷飞云两手放在它的肥屁股上,便上下左右的胡乱摸,女人的屁股也是一处相当敏感的性带。全依云的骚劲更猛更强,淫水涓涓而出,谷飞云的宝贝,立时感到更滚热更麻酥更膨涨。

  两人便在宇文兰面前,自在尽情的疯狂交欢,并且更换不同的方式。宇文兰也正好大开眼界,直呼过瘾。最后谷飞云把宝贝拿出来,并叫全依云躺下来,他再一次的冲刺。

  “哎呀……唔……刺死……妹妹……啦……噢……快快……啊……大宝贝……哥……哥……不……要停……啊……给……我……唔……唔……”又冲刺了一百多下,全依云吐露信舌、朱唇微张、媚眼惺忪,陶醉在狂乱的爱河里。

  再过了一会,谷飞云全身一麻,精关一开:“啊……我……来……了……”「咻」、「咻」、「咻」,宝贝的阳精射了许多,烫得全依云又是一阵娇吟。一切归于平静,三人终于心满意足地相拥而眠,堕入沉沉的梦乡之中……
  

  
  就在这一路上,谷飞云与荆月姑、冯小珍、辛七姑、全依云、沈嫣红、祝秀珊、许兰芬、宇文兰八女每人都有过多次交欢缠绵,雨露均施,皆大欢喜。而众女本来都是绝色佳人,如今经过雨露浇灌,更散发出惊人的艳光。这当然不能瞒过谷飞云的亲娘席素仪的眼睛,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发生在这些花儿一样的姑娘身上的事情。她不禁暗暗替儿子担心,到时候如何收拾?殊不知这完全是杞人忧天,根本用不着她担心。
  
  谷飞云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他从享受过这样的生活,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孩子来陪他过夜,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最多的时候,是三个姑娘一起陪他。这样的日子,真是令人羡慕,难怪谷飞云乐不思蜀了。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西路总令一行人马由华阴起程,一路东行,朝桐柏山赶来,为了要在大会期前到达,在日程上也已相当逼促。通天教这次把「天下武林联谊大会」要选在桐柏山举行,不外乎地点适中,距离通天教老巢较近。还有一点,则是望仙峰下的望仙观,一直是通天教视为心腹大患之地,阻碍问鼎武林的绊脚石。

  望仙观主是醉道人,他门下有八个徒弟,观中有一百多个道士,个个精通武艺。这份力量,就不在少林、武当之下。「天下武林联谊大会」选择在桐柏山举行,正有一举吃掉望仙观之意。武林大会名义上虽在桐柏山举行,其实真正地点是在天封山南麓。通天教是通天的,天封山正好有「天封」之意存焉。

  西路总令一行人马,赶到桐柏县,已是三月二十八日的傍晚。今年三月份小,只有二十九天,离大会正日四月初一已只有一天时光。一行人马刚刚到达城门口,还有数丈来遥,就看到一个丰神清秀的蓝衫少年率同两名青衣汉子急步迎了上来,拱着手道:“来的可是西路总令主吗?”

  西路总令主坐的是一辆黑漆皮篷马车,车前还有三匹马,前面两匹并辔而行,马上人则是陇山庄主孟时贤(谷飞云)和副庄主辛七姑,两人后面,则是副总管徐永锡。谷飞云看到有人迎了上来,耳中也同时听到辛七姑「传音入密」的话声:“她是五师姐祝纤纤,大会的总招待,她穿了男装,你可要叫她五弟。”

  祝纤纤,谷飞云自然认得。在少室山西山别业中和张少轩扮假凤虚凰「二少夫人」的就是她,只是她改穿了男装,一时认不出来罢了,闻言立即一跃下马,迎着道:“五弟好久不见了。”

  祝纤纤虽然穿着男装,但她一双秋水般亮晶晶的眼睛却盯着谷飞云,嫣然一笑道:“四师哥,你好。”谷飞云不敢朝她多看。

  差幸辛七姑紧跟着谷飞云下马,随后走来,抱抱拳道:“小弟见过五师哥。”

  祝纤纤才移转目光,朝辛七姑含笑道:“七弟跟四师哥在一起,一定合作得很愉快了,这回可建了大功,四路总令,要算你们西路的成绩最辉煌了。”辛七姑听她前面两句话,语意双关,心头蓦地一惊,粉脸也不禁微微一热。

  祝纤纤已经小声朝谷飞云道:“四师哥,小妹是大会的总招待,赶来迎接贵宾的,你该给小妹引见总令主才是。”辛七姑听得微微一怔,五师姐平日是出名冷峭的人,连对二师兄张少轩扮了两三年假凤虚凰,都不稍加颜色,四师哥自然更不会在她眼里,但她今天对四师哥似乎有点特别。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是,是,五弟说得是,愚兄这就替你引见,你随愚兄来。”

  祝纤纤傍着他身子,轻声道:“在西路总令主面前你照直说好了,我是你五师妹。”

  谷飞云看她当着辛七姑和自己靠近说话,有些不大自然,点点头,就领着她朝马车前走去,辛七姑也紧跟在二人身后走去。一直走到马车前面,谷飞云才脚下一停,拱拱手道:“在下五师妹祝纤纤,担任大会总招待,特来恭迓总令主金驾。”在他说话之时,两名青衣小丫环已经打起车帘。

  祝纤纤慌忙躬身道:“晚辈祝纤纤恭迓总令主金驾。”

  金母口中含含糊糊的道:“祝姑娘不可多礼。”

  祝纤纤直起身子,又道:“大会贵宾,都安排在淮渎庙休息,时光不早,各位掌门人、道长,旅途劳顿,那就大家到淮渎庙去吧。”金母又连说了两个「好」字,两名青衣小丫环就放下了车帘。

  谷飞云道:“五弟,西路总令各位掌门人,还是到了淮渎庙再介绍吧,天色快黑了,我们就上路吧。”

  祝纤纤点着螓首,说道:“四师哥说得是,那就请上马呀。”她从身后一名青衣汉子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回头道:“四师哥,小妹给你带路。”

  一带马缰,当先驰了出去,但她只驰出一箭来路,就等着谷飞云,和他并辔而行。辛七姑跟在两匹牲口后面,心里直是嘀咕,自己和五师姐同门学艺这么久,从没看她对那一位师哥这么亲切过,当了总招待,当真整个人都变了。



  淮渎庙庙貌宏伟,覆盖极广。西路总令的人马被安置在第二进西院,那是有两进自成院落的楼宇。总令主和一干女将,住在后进。各派掌门人都住在前进,门人弟子则住在左右两廊的厢房里。这是大会接待处早就得到报告,知道这一路人马的人数,预先安排好的,所以众人赶到之后,经由接待人员的指引,很快就安顿好了。

  西院东首,本来是一座偏殿,如今临时改作了膳厅,此刻灯火辉煌,早已摆好了十一张圆桌面,桌上早已放好杯筷,筵席快要开了。大厅前,早已鹄立着两个身穿天蓝长衫的年轻人,这两人生得剑眉朗目,温文潇洒,正是这次「武林联谊大会」的负责人总提调束无忌、副总提调张少轩。他们神色谦恭,站在阶上,自然是在恭候贵宾了。

  不多一回,只见由陇山庄主孟时贤、副庄主辛七姑,大会总招待祝纤纤陪同总令主金母一起走来,金母则是由四名青衣少女挽扶而行,她身后紧跟着四个门人,随后则是终南平半山、华山元真子等几个门派的掌门人和随行人员、门人弟子。

  束无忌、张少轩慌忙抢下石阶,躬着身道:“晚辈束无忌、张少轩恭迎总令主金驾,各位掌门人、道长。”金母停下一脚,熠熠目光,望着两人没有作声。

  祝纤纤忙道:“他们是大会的总提调和副总提调,特地赶来迎接总令主的。”

  陆碧梧和金母低低的说了两句话,金母才脸露笑意,颔首道:“总提调两位不用客气。”

  束无忌依然躬着身,恭敬的道:“此次大会能蒙总令主宠莅,真是无上荣幸,今晚敬备菲酌,给总令主和诸位掌门人、道长洗尘。聊表敬意。恭请总令主入席了。”他明知金母被迷失神志,这些只是门面话而已。

  金母点点头道:“很好。”

  束无忌抬手肃客,陪同金母等人进入大殿。他在跨上石阶之际,举手拍拍谷飞云肩膀,亲切的笑道:“四师弟此次大会,你和七师妹的功劳最大了。”

  谷飞云道:“多谢大师哥夸奖,小弟不敢。”

  束无忌笑道:“这不是愚兄夸奖,事实如此,不信你问问二师弟,要算你们西路邀请的门派最多了。”

  谷飞云道:“这是大师兄总提调领导有方了。”

  束无忌得意的豁然大笑道:“四师弟这是给愚兄戴高帽子了。”

  膳席上首正中间一席,自然是由总令主金母坐了首席,因为她神志迷失,一切需有陆碧梧随时提示,所以她门下四大弟子就坐在她左右两边,然后是谷飞云、辛七姑、束无忌坐了主位。第二席是平半山、元真子、齐漱云等人和身穿僧衣的刘寄禅,是茹素的同在一席,主人是张少轩。

  第三席姬存仁、鹿长庚、蓝公忌和守山四老、姬存义、许铁棠等人,主人是总接待祝纤纤。其余的人分别坐了下面的席次。谷飞云站起身,给大家介绍了身为主人的大会总提调束无忌、副总提调张少轩,和总招待祝纤纤。

  然后又给三人介绍各位掌门人和各派的人,每一个被介绍的人,随着他话声一一站起身来。大家也报以热烈掌声。束无忌等他介绍完毕,作了简短的欢迎词,随后就有十几名青衣汉子陆续送上酒莱。

  束无忌、张少轩以主人身份,向西路总令主和几位掌门人一一敬酒,最后轮到谷飞云和辛七姑两人,束无忌举杯含笑道:“四师弟、七师妹,你们这趟辛苦了,愚兄敬你们一杯。”

  谷飞云道:“小弟应该敬大师兄才对。”辛七姑因大师兄敬自己两人,心头不禁微微一震,一时飞红了脸,只得举杯干了。

  接着张少轩也敬了两人一杯。接着祝纤纤也笑吟吟的走来,说道:“四师哥、七师妹,现在该我敬你们了。”

  谷飞云含笑道:“多谢五师妹。”一口把酒干了,突听耳边响起祝纤纤的「传音入密」细声说道:“今晚少喝些酒。”谷飞云听得不期一怔,抬目看去,祝纤纤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朝自己浅浅一笑,转身敬酒去了,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她叮嘱自己「今晚少喝些酒」,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顿洗尘宴,主人表示了敬意,客人表示了谢意,正是宾主尽欢,每个人莫不带了几分酒意才散席。束无忌率同张少轩、孟时贤、祝纤纤、辛七姑,把总令主金母以及几位掌门人等人送回西院,才行退出。他似是对西路总令这些人的归顺通天教十分满意,一直脸含笑容,这时含笑对谷飞云、辛七姑二人说道:“四师弟、七师妹一路辛苦,咱们回去吧。”

  谷飞云方才眼看总招待祝纤纤在安排西路总令人员住宿房间的时候,并没安排自己和辛七姑的房间,心中业已料到自己和辛七姑的住处,可能不在这里,但又不好多问,这时束无忌说出「回去」,想问,但又不敢问,怕问了会露出马脚来。

  这回辛七姑问了:“大师哥,我们不住这里吗?”

  祝纤纤含笑道:“这里是招待西路总令人马住的地方,我们都住后进,你和四师哥回来了,自然要住到后进去了。”

  谷飞云心中暗道:“不知其他东、南、北三个总令的人住在那里?”
  
  

  淮渎庙覆盖甚广,这时初更已过,夜色如墨,一行人由束无忌走在前面,脚下自然极快,但觉穿行长廊,好像经过了几重屋宇,才到了一处院落。

  进入圆洞门,就是一个大天井,越过大天井,跨上几级石阶,迎面一个大厅,此时灯火辉煌,如同白昼,束无忌率同张少轩、谷飞云等人走入大厅,厅上已有两个老道和一个青衫少年,两位姑娘先在,这时一起迎了上来。

  谷飞云目光一注,这两个老道,一个是羊角道人,另一个中等身材,面貌清瘦,黑须飘胸,年在六旬以上。青衫少年是通天教主门下三弟子秦剑秋,两位姑娘,自己只认识一个,通天门下六弟子白素素。当日以秦剑秋妻子名义,潜伏武当山下秦家堡。另外一个年纪和白素素差不多,敢情也是通天教主门下了。

  就在他心中思忖之际,突听耳边响起辛七姑「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那两个老道,是跟大师哥的羊角道人和天机子,现在迎上来的是三师哥秦剑秋,他身后是六师姐白素素,八师妹云芸娘。”

  秦剑秋迎着束无忌,躬身道:“大师兄回来了。”

  束无忌只唔了一声,大步走到上首,才转过身来,在中间站定,依然脸含微笑,叫道:“四师弟。”

  谷飞云慌忙站停,应道:“小弟在。”

  束无忌道:“愚兄派你前去陇山庄担任庄主,为了不让人家认出你的本来面目,才戴上面具的,如今回到这里,兄弟相聚,你该把面具取下。”

  谷飞云躬身应道:“大师兄吩咐,小弟自当遵命。”说着,双手从脸上徐徐揭下一张面具,恢复了他本来清俊的面貌,他当然是丝毫不爽的孟时贤。

  束无忌目光如电,一霎不霎的盯在谷飞云脸上,淡淡一笑道:“你真是四师弟吗?”这句话,听到辛七姑耳朵里,宛如焦雷一般,比谷飞云还要感到惊骇。

  谷飞云神色丝毫不变,望着束无忌,惶然道:“大师兄,你这话……”

  束无忌依然面含笑容,说道:“没什么,因为有人向愚兄告密,四师弟已被人假冒顶替,所以愚兄随便问一声。”

  谷飞云面有愤色,说道:“大师兄相信吗?”

  束无忌笑道:“愚兄岂是随便相信人言的人吗?”

  谷飞云问道:“不知这告密的人是谁?”

  “哈哈。”束无忌大笑一声,道:“这个四师弟就不用问了。”

  谷飞云道:“为什么他平白造小弟的谣,小弟自然要问问清楚了。”

  束无忌冷峻的脸上笑容渐渐收去,说道:“他如是造谣,愚兄自会从严处罚,只是愚兄听说谷飞云精擅易容术,假冒四师弟前来,也未尝没有可能……”

  就在此时,谷飞云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极细的女子声音说道:“你快走吧。”声音从右首传来,站在自己右首的正是祝纤纤,他突然想起方才祝纤纤向自己敬酒之际,曾以「传音入密」说过一句话「今晚少喝些酒」,看来束无忌早就设计好要对付自己的了。
  
  他脸含微笑,潇洒的稍稍回头,目光朝左右两边扫过,他看到祝纤纤时,四目相投,她的眼光中竟然含有焦虑之色。祝纤纤下首是辛七姑,他在众目之下,嘴皮不好乱动,但已把「传音入密」的话声传了出去:“记着,待会不论发生任何情况,你都不用管我,不可露出一点形迹来,我不会有事的。”

  束无忌看他没有作声,但却背负双手,神色自若,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四师弟在自己面前,决不会如此,也不敢如此,心头暗暗冷笑,一面续道:“但是真是假,立可分晓……”说到这里,目光一抬,喝道:“来呀。”只见一名青衣汉子手中捧着一个铜面盆走入,放到右首一张茶几上,便自退去。

  束无忌朝谷飞云冷峻一笑道:“四师弟,面盆中是可以洗去易容剂的碱水、你要证明并不是谷飞云所冒名顶替,就该去洗把脸才好。”

  “洗就洗。”谷飞云坦然一笑道:“真金不怕火,小弟自然非洗不可。”他知道乙道长合制的易容药剂,和一般江湖易容药不同之处,就是除了洗容药液,碱水是洗不掉的,因此话声一落,掳掳袖子,转身朝右首茶几走去,双手掬起铜画盆中碱水,往脸上泼去。

  他这一下,看得祝纤纤心中暗暗怀疑,辛七姑更是替他耽心。就在谷飞云俯身掬水之际,束无忌就站在他身边,这一瞬间,突然双手疾发,十指连弹,朝他背后十处大穴闪电般点落。谷飞云倏地转过身来,双手还在脸上揩拭,张目道:“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束无忌疾退数步,大笑道:“谷飞云,你装作得真像。”

  “小弟已经用碱水洗过脸了。”谷飞云双手一摊,惊奇的道:“小弟会是谷飞云,大师兄没有弄错吧?”

  辛七姑叫道:“大师兄……”

  “你不用多说,他是谷飞云错不了。”束无忌刷的一声掣剑在手,喝道:“谷飞云,你此时束手就缚还来得及。”

  谷飞云抬目道:“我不是谷飞云,大师兄要怎么才能相信呢?”

  束无忌目射厉芒,凛然道:“你不是谷飞云也要束手就缚,等我验明后再说。”

  谷飞云道:“小弟既非谷飞云,何用束手就缚?”

  “哈哈,束某面前岂容你一再狡辩?”束无忌长剑向空一振,大声道:“师弟妹们,他不是四师弟,你们只管给我上,若敢顽抗,就当场格杀勿论。”他此话一出,张少轩、秦剑秋、祝纤纤、白素素、云芸娘等六人,不得不一齐掣出长剑,围了上来。

  辛七姑是听到谷飞云「传音入密」说道:“你快拔剑,不可犹豫。”才拔剑的。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谷飞云目光转动,大声说:“看来大师兄早就设下圈套,要把小弟置之死地而后快,小弟真弄不明白那里得罪你了……”

  “住口。”束无忌大喝一声:“束某劈了你。”长剑一挥,剑光如虹,朝谷飞云迎面劈去。谷飞云脚下跨出一步,就让开了剑势。

  羊角人含笑道:“大公子,割鸡焉用牛刀,区区小事,由贫道把他拿下就好。”接着跨上一步,说道:“谷飞云,你总看得出来,今晚要想从这里冲出去,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依贫道相劝,还是束手就缚的好。”

  谷飞云双目一瞪,沉喝道:“羊角道人,大师兄身边,就是你这种妖道搬弄是非,才会指鹿为马,残害同门,你给我闭嘴。”

  羊角道人被他骂得不禁一呆,几十年来,还没人敢当面骂他「妖道」的,一时双目盯注着谷飞云,呵呵笑道:“你果然是谷飞云。”笑声未落,左手直竖,轻飘飘朝谷飞云推来。

  谷飞云吃过他「子午阴掌」的亏,但如今练成「紫气神功」,岂会惧你区区外门阴功,身子凛立不动,嗔目喝道:“好个妖道,你敢对我出手。”

  羊角道人一记「子午阴掌」,不带丝毫风声,悄悄印到,但掌风堪堪涌到谷飞云身前还有三尺来远,他立时察觉不对,那是阴寒的掌风突然撞上了一道温煦的无形气体,他这道掌风虽然没有强烈风声,但足有六七尺长,前面一段此时撞上了这堵温煦气体,登时如春风发冻,悄无声息的消失。

  这明明是遇上了玄门罡气一类神功,正是自己阴功的克星,心头蓦地一惊,等他发觉,已经有一半掌风撞了上去。羊角道人数十年修为,「子午阴掌」已到了收发由心之境,此时那里还敢收回,身形急急往横里闪出,这还是谷飞云不想在此时此地伤他,否则那里还有你闪得出去的机会?

  束无忌眼看羊角人一掌出手,谷飞云身子连动也没动,羊角人竟然如遇蛇蝎,脸色发白,急急跃退,这一情形,他自然看得出来,羊角道人准是吃了暗亏无疑,心头也暗暗震惊,口中大喝一声,左手挥手一掌,朝谷飞云迎面击去,右手长剑同时闪电劈出。

  他左手发掌,声如裂帛。敢情也就是发动的暗号了。这一瞬间,张少轩、秦剑秋、祝纤纤、白素素、辛七姑、云芸娘六只手掌同时紧跟着劈出,六支长剑也同时出手,其中辛七姑当然不会真正使出全力来,但祝纤纤居然也只是虚应故事,没有尽力施为。

  谷飞云耳中听到有人娇喝了声:“你还不快走?”这时要走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之间,七道掌风,一经交汇,就旋卷成风,势若雷霆。七道剑光同样在空中结成一片网罟,头当直罩而下。本来他们每个人的功力.并不怎么,但一经汇合,就强烈凌厉,森寒剑风,冷砭肌骨。谷飞云心中暗想:“这一掌、一剑,大概是通天宝笈上最厉害的武学了。”

  心念闪电一转,右手已从身边取出紫文剑,随手挥起,一道紫光向四外并发,但听一阵嗤然轻响,如雷掌风,如网剑光,倏然尽收,束无忌等七人手中长剑已经悉被削断,人影纷退。谷飞云早已返剑入匣,朝束无忌抱抱拳道:“小弟既不见容于大师兄,自会去请师傅定夺。”话声一落,转身朝厅外走去。他削断了他们的长剑,还一直以孟时贤自居。

  束无忌一下掷去半截断剑,朗笑一声道:“谷飞云,你真行。”身形一晃,直欺过来,右手在这一瞬之间,已经多了一柄摺扇,人还未到,摺扇幻起几点扇影,朝谷飞云身后三处大穴飞袭过来。

  谷飞云堪堪走近厅门,天机子早已拦在前面,徐徐说:“贫道斗胆,请四公子留步。”

  谷飞云肩头一偏,让开束无忌袭来的扇招,脚下一停,冷声道:“道长请让开。”

  天机子手持拂尘,当胸一挥,说道:“你是四公子应该留下来,不是四公子,就更应该留下来了。”这几句话的工夫,张少轩等六人又迅快的围了上来,每人手中都多了一把两尺长的铁骨摺扇。羊角道人也一下闪到了天机子的左首。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道长大概也想赐教了?”

  束无忌看他肩头一偏就让开自己五点扇影,他居然偷学了师门「通天身法」,心中更怒,沉笑道:“你居然偷学了咱们的身法。”同样肩头一晃,欺向谷飞云右首,摺扇豁然有声,化作一道白虹,像巨斧开山般朝他肩头劈落。

  这一招他怒极而发,只是普通一记直劈,没有招式,但却因含愤出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扇上已经贯注了十成力道,锋利如刀的一道匹练,寒气逼人,凌厉已极。

  谷飞云暗暗一怔,忖道:“束无忌从前和自己只是在伯仲之间,没想他武功内力也精进得极为可观。”便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柄摺扇来,随手划出,但听「嗒」的一声,已把对方扇势架住。束无忌沉嘿一声,左手一掌迎面劈出。这一掌双方相距极近,在他吐气开声之际,就有一股力可开山的劲道猛撞过来。
  
  谷飞云同样左手一竖,一掌朝前推出,随手发出一股无形潜力,迎着对方掌势推去。围着谷飞云两旁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一记大师兄敢情早有准备,发掌在先,掌风如涛,威势极猛,谷飞云只是及时应战,事前没有准备,故而推出的掌势,没有强劲的风声,比大师兄自然弱了许多。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相距极近,只要伸手一推,就可够到对方身子,此时两只手掌各自推出,才到一半,就很快击上了,但听「啪」的一声脆响,双掌击实,一明一暗两股潜力也一起涌到。束无忌立时感到不对,只觉自己劈去的掌力,似是被一股无形潜力挡住,再也劈不过去。

  不,他被谷飞云玄门真力反弹,脚下不稳,不得不移步后退了三步。张少轩、秦剑秋两人眼看大师兄被谷飞云一掌逼退,不约而同刷的一声,打开两柄摺扇,正待划出。四位女将因两位师兄已经打开摺扇,她们也随着豁豁连声,一齐打开摺扇,举步逼上。

  束无忌一张瘦削脸上,青气隐现,左手一摆,喝道:“你们退后几步,愚兄今晚要和他放手一搏。”他似已动了真火,非和谷飞云分个高低不可,这和他小诸葛平日为人,大相迳庭。张少轩、秦剑秋看大师兄这么说了,只得退后了几步。

  谷飞云潇洒一笑,说道:“看来大师兄真把小弟看作了深仇大敌……”他越是叫束无忌「大师兄」,束无忌听得越气,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他话头,口中大喝一声:“姓谷的,你再接我几招试试。”喝声中,人已直欺而上,右手扬处,铁骨摺扇划起一片光影,宛如风飘雨势,千点万点,潇潇洒洒,漫天飞舞,朝谷飞云洒来。

  通天教主门下弟子,都是英俊少年,甚至连女弟子,行走江湖,也都要改扮成男装,每人都有一把摺扇,随手摇着,藉以增加他翩翩风度。摺扇,当然也是他们随身兵器之一,但大多数一旦和人动手,还是以长剑为主。这回束无忌长剑被谷飞云削断,才使摺扇的,但他这一轮扇招,出手如电,嘶嘶生风,威力之强,不减长剑。不,剑招纵然凌厉,也没有它的瞬息变幻,来得快捷。

  谷飞云潇洒一笑,右手一振,摺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他出手并不快,但却打开的正是时候,迎上了束无忌急如骤雨的点点扇影,也好像束无忌这一轮攻势,是他等着他摺扇打开了才攻到的,但听一阵洒洒轻响,谷飞云只是扇面一抬,就把束无忌点到左右前后的一片扇影全接了下来。

  束无忌一招出手,自然不会停下手来,右腕连摇,势如骤雨的扇形,一波一波的攻出。谷飞云手中摺扇没有对方使得急骤,他只是把打开的扇面,一翻一覆的使着,他扇面翻过来,正好接下你一波暴雨般的快攻,扇面再翻过去,又正好接住你另一波快攻。

  束无忌身形飘飞,千百点扇影,随着他身形呼啸飘洒,现在几乎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了,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条青影围着谷飞云四周腾跃打转,扇影划起丝丝呼啸劲风,宛如风雨飘摇,使人不可捉摸。

  谷飞云呢,他只是站在一片的飘洒的扇影之中,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手中一把打开的摺扇,只是随手一翻一覆的翻着,看去丝毫不吃力,但要把束无忌一轮接一轮攻势,在扇面一翻一覆之间,悉数接得下来,这份功力,也就非同小可了。

  现在大家心里都已有数,看来大师兄纵然全力抢攻,也未必能占得上风?辛七姑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渐渐的放了下来,当然祝纤纤心情也一直在紧张之中,她弄不明白,自己催他快走,他何以迟迟不走呢?

  这一阵功夫,束无忌已把三十六式通天扇法,施展到一半,依然只攻到谷飞云身前三尺就再也攻不进去,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左手向上一振,五指勾曲,手臂伸展,朝着虚空连抓几抓,双足随即一顿,飞扑起一丈多高,爪先人后,猛向谷飞云当头扑了过来。

  这是「通天宝笈」中最具威力的「天龙爪功」,通天教主门下,只有大弟子束无忌一个人练成,据说「天龙爪」一出,无人可以幸免。辛七姑眼看大师兄突然使出「天龙爪」来,她一颗心也随着往下直沉,人也几乎摇摇欲倒。

  谷飞云并不认识束无忌使的是「天龙爪」,看他忽然爪先人后,凌空扑来,人还未到,手臂伸屈之间,五道锐利掌风已经笼罩了一丈方圆,就因为他手臂倏忽伸屈,使人不可捉摸,使你感到任何一记招式几乎都无法和他抗衡,心头不觉一怔,暗道:“这是什么手法?”心念闪电一转,左手迅速朝上迎起,虚握的拳头五指一放,推了出去。

  他这一记使的是「纵鹤擒龙」中「纵鹤手」。「纵鹤擒龙」,是一放一收两式神功,「擒龙手」是伸手一招,把龙擒过来,这一招手,五指就成为虚握的拳头。「纵鹤手」是把虚握的拳头凌空推出去,就像把鹤放出去一般。

  这一招上,双方都施展了惊世绝技,「天龙爪」出之「通天宝笈」,通天教主就因得了一部「通天宝笈」,才自称通天教主的。「通天宝笈」倒也并非旁门左道,而是道家玄门武功,只是偏重练气,不是正宗之学罢了。

  「天龙爪」凝气于指,透指如戟,威力奇猛,一抓之势,可以洞金碎石,生裂虎豹,有如雷霆一击,莫之能御。「纵鹤擒龙」,是昆仑派最著名的道家玄功,「纵鹤手」只要轻轻一放,即使是千斤巨石,都能应手飞出数丈之外,这一推之力,自然非同小可。

  这两种神功,既然同是出之玄门,那就要看谁的修为功深了。但要知谷飞云练的「紫气神功」,可是玄门中至高无上的紫府神功,谷飞云使的虽是「纵鹤手」,全身流注的却是「紫气神功」,扬手之际,不用你运功贯注,自然应掌而生。

  这下一个手爪抓落,一个放手上推,一来一往,何等快速?但听一声裂帛大响,大殿上狂风飞卷,无形潜力向四处飞旋,通天门下几个女弟子功力稍差的,几乎站立不住。

  束无忌吃亏在身子凌空,无处可以着力,他凌空飞来,也凌空飞出,砰然一声,背脊撞上右首一堵墙壁,落到地上,虽然还能勉强站住,但双目紧阖,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胸口起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箭。

  谷飞云只被震得后退了几步,他脸上易了容,自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只要看到他依然手摇摺扇,神态从容,大概没负伤了。辛七姑是知道的,他一身武功极高,但也想不到能够接得下大师兄的一记「天龙爪」。

  祝纤纤更觉惊异,暗道:“他不走原来有恃无恐。”

  谷飞云摇着摺扇,潇洒的道:“大师兄,小弟现在可以走了吗?”这时天龙门下几个女弟子慌忙朝大师兄围了过去。

  张少轩、秦剑秋却同时抢出,沉喝道:“姓谷的,你还不站住?”

  天机子就站大殿门口,森笑道:“他逃不出去的。”话声未落,谷飞云已经欺到他面前,目光陡射,喝道:“你敢挡本公子的去路?”

  天机子看他一下欺到自己面前,身法神速已极,心头不由一楞,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白玉拂尘陡地朝前一拂出。这一拂,经他布满真气,一拂出手,千百缕拂丝,化作一蓬白光,像扇面般洒开。羊角道人方才一记「子午阴掌」,差点吃了大亏,他一直站在大殿门口的左侧,静待时机,此时眼看天机子出手,那还待慢,长剑倏然递出,剑尖幻起五点银星,急袭谷飞云身子右侧,五处大穴。

  张少轩、秦剑秋两柄摺扇同时迅疾无俦朝他身后大穴敲落。这四人几乎是同一时候发出的攻势,尤其天机子和羊角道人,都有数十年勤修苦练的功力,出手自然又快又准,凌厉无匹。谷飞云凝立不动,口中大喝一声,左手直竖,一记「金刚掌」朝天机子迎面劈出,右手朝羊角道人点来的长剑屈指弹去,对身后两人袭来的扇招却浑似不觉,既不封架,也不闪避。

  五人出手均极快速,谷飞云这记「金刚掌」,虽是由左手使出,但「金刚掌」本是佛门禅功,此刻他又练成了「紫气神功」,这一掌上,几乎包含了佛道两门神功,一道无形潜力,一下就把机子扇面般洒来的拂丝逼住。等到天机子发觉不对,一个人已被震得离地飞起,呼的一声,朝阶前天井摔出。

  就在这时,谷飞云右手「弹剑神功」,也「铮」「铮」两声,把羊角道人刺到右首的长剑,弹断了两截。只有张少轩、秦剑秋两人纵身掠去,两柄扇子同时袭向谷飞云身后,谷飞云虽然一掌震飞天机子,也弹断了羊角道人的长剑,因他只顾对付眼前两个高手,似是无暇兼顾到身后两人,因此两柄扇头疾落如雨,一下点上谷飞云背后十处穴道,心中还在暗暗高兴。

  谷飞云震飞天机子,弹断羊角道人长剑,然后回过头来,朝二人潇洒一笑道:“多谢二位师兄扇下留情,小弟实逼处此,不得不走,告辞了。”张少轩、秦剑秋眼看点了他十处大穴,他居然若无其事一般,心头猛然一惊,急忙往后跃退。
  

  
  谷飞云也没去理他们,话声一落,举步走出大殿,才双脚一点,一道人影凌空飞起,眨眼工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消失在黑暗之中,并不是说谷飞云已经离去,他越过两重殿脊,瞥见从暗陬窜起十条人影,朝自己拱拱手道:“小弟见过大师兄。”原来谷飞云在越过一重殴脊之时,早已摇身一变,扮成了小诸葛束无忌。

  这是他前来桐柏山早就准备好的,只有扮作束无忌,可以通行无阻,易于办事。这时目光一注,才看清拦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张少轩,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你们纵有埋伏,我又何惧之有?”心中想着,脚下不由一停,口中冷然道:“你……”

  张少轩不待他说下去,忽然凑上半步,摸摸鼻子,笑道:“大师兄是小诸葛,小弟自然是小孟尝了。”

  谷飞云笑了,他不是丁易还是谁来?忙道:“丁兄……”

  丁易低声道:“快随我来。”说完,纵身朝前掠去。

  谷飞云跟在他身后一连越过几重屋脊,丁易已经停下身来,朝左首指了指,说道:“他们副总护法金鸾圣母就住在那幢精舍里,你快去吧。”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凑上一步,压低声音道:“办完事情,你还是回到西院来,你的新职务,是总管陈康和。”说完,闪身往下纵落。

  谷飞云微微一笑,就长身朝左首一幢精舍掠去,以他目前的身手,每进屋宇。差不多都有岗哨,也不会发现,他堪堪飞落到精舍的前面围墙之上,耳中就听到一个老妇人声音说道:“什么人?”

  这是金鸾圣母的声音,谷飞云自然听得出来,急忙抱拳道:“在下束无忌,有事晋见圣母。”

  金鸾圣母道;“好,你进来。”

  谷飞云纵落院前,只听耳边又响起金鸾圣母的声音说道:“老身还在后进。”

  谷飞云听得暗暗一怔,心想:“自己差点露出马脚来了。”当下神色恭敬的折入左首回廊,刚转过精舍前进,就见两名垂髫少女手持宫灯,并肩迎出,看到谷飞云立即躬身道:“圣母有请。”转身走在前面引路,一直来至后进阶前,脚下一停,朝阶上躬身道:“启禀圣母,总提调来了。”

  屋中响起金鸾圣母的声音道:“请进。”两名少女,立即走上几步.左右一分,打起帘子,同声道:“总提调请进。”

  谷飞云举步跨上石阶,走入屋中,目光抬处,只见这是一间起居室,上首一张高背雕花椅上,端坐的正是和金凤圣母生得一模一样的金鸾圣母,这时霎着两道熠熠精光的眼睛正朝谷飞云射来。谷飞云慌忙拱手道:“在下见过圣母。”

  金鸾圣母脸含微笑,说道:“谷飞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扮束无忌,来见老身,被他们发现,你这条小命不要了?”

  谷飞云一怔,望着她道:“圣母……”

  金鸾圣母含笑道:“你很奇怪是不是?老身只不过是他们副总护法,束无忌是这次大会的总提调,见到老身,那会像你这么神色恭敬,这样拘谨的,不是你还会是谁?尤其你的眼神老身一看就认出来了,唔,你夤夜来见老身,究竟有什么事?”

  谷飞云看她说话神情,似乎神志并没有被迷失,但服了迷迭散的人,神志也一样很清爽,外人是不易看出来的,这就迅速从怀中取出骊龙珠丝囊,双手递了过去,说道:“晚辈本来想假扮束无忌,可使圣母不易起疑,现在圣母既然认出晚辈来了,这是骊龙珠,专解天下奇毒,圣母只须握在左手掌心,运一回气,无论任何奇毒,均可消失,而且一月之内,可以百毒不侵。”

  金鸾圣母并未伸手来接,只是含笑问道:“你认为老身中了奇毒?”

  谷飞云道:“据晚辈所知,凡是被通天教聘请而来的人,他们都可能暗下奇毒,武功高的,下迷迭散,较次的下归心丹,这两种奇毒,除了他们独门解药,只有骊龙珠可解。”

  金鸾圣母微微点头,一面轻哼一声道:“老身岂会轻易中他们的毒,谷飞云,谢谢你的好意,你把骊龙珠收起来吧。”

  谷飞云奇道:“圣母真的没有中毒?”

  金鸾圣母道:“他们当然下了,老身方才不是说过,老身岂会轻易中他们的毒?”

  谷飞云收起丝囊,说道:“圣母没有中毒就好。”

  金鸾圣母问道:“你如何知道他们内情的?”谷飞云就从母亲失踪说起,自己如何以骊龙珠救醒金母,今晚是奉金母之命,给圣母送骊龙珠来的。

  金鸾圣母嘿然道:“金凤居然还会想到老身。”

  谷飞云乘机道:“金母和圣母平时容或有意见相左之处,但这是正邪之争,道长魔消与道消魔长,在此一举,必须大家同心协力才行。”

  金鸾圣母看了他一眼,轻哼道:“你很会说话,通天教敦聘老身为副总护法,却在老身身上下毒,老身自然也用不着真心帮助他们了,唔,你们要老身怎么做?”谷飞云立即以「传音入密」和她说了一阵。

  金鸾圣母颔首道:“好,老身看在你的份上,就依你这么办吧。”谷飞云没想到金鸾圣母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心中大喜,连忙拱手道:“多谢圣母。”

  金鸾圣母沉吟道:“通天教主一身修为虽然已臻化境,但他门下几个弟子,年事极轻,武功只得他十分之一,不足为虑,但被他拉出山来的玉杖彭祖恽南天,担任他们总护法,此人已有四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

  她不待谷飞云开口,续道:“除了西路,还有东、南、北三路,东路由东海龙王敖九洲为主,号称东龙,不过据老身推测.他在江湖上打滚了四五十年,应该已经老得成了精。通天教暗施迷迭香,连老身都迷不倒,自然更迷不倒他了。”

  谷飞云问道:“圣母方才说的,还有南、北二路。不知是些什么人?”

  金鸾圣母微哂道:“南、北两路,都是不足道的人,南路由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为首,还有离火门的罗尚祖、排教的冉勿赞,北路由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为主,和山西快刀门的古福星。”

  谷飞云道:“晚辈还有一件事,要向圣母禀报。”

  金鸾圣母道:“你还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圣母门下宇文兰、许兰芬二人也来了。”

  金鸾圣母问道:“她们人在那里?”谷飞云又把荆月姑、宇文兰等四位姑娘,被荆溪生擒往陇山庄,自己如何把他们一一换出,她们听到师傅担任通天教副总护法,心头大急,此次她们扮作金母侍女一同前来,就是为了来探望圣母,简单的说了一遍。

  金鸾圣母点头道:“好,你明天带她们来见我。”

  谷飞云躬身应了声「是」,说道:“圣母如果没有什么吩咐,晚辈就告退了。”

  金鸾圣母道:“你快去吧,这里的情形,表面上只有少数武士值岗,实则还是有不少高手在暗中巡逻,你行动小心些。”

  谷飞云道:“晚辈会小心的,晚辈告辞。”说完躬身退出,立即长身电射而起,他这一展开昆仑云龙驭风身法,当真恍如一缕轻烟,在天空间一闪而过,神速无伦,即使高手巡逻,也只能发现有人从头顶掠过,未必追得上,也未必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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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神出鬼没

 

  谷飞云很快飞落西院,只见西院从院子前面,一直进去,沿路都放了岗哨,看他们装束,全是终南派的弟子,他们似是奉到命令,对谷飞云的走入,不加盘问,一路无阻,直入后进。只见楼下站着荆月姑、宇文兰二人,看到谷飞云立即迎了上来,荆月姑一脸关切的道:“大哥,听说束无忌把你诱去,群起围攻,原来他早就知道你是假扮的了。”

  宇文兰道:“听说束无忌被你震伤内腑,还伤得不轻呢。”

  谷飞云笑道:“你们都是听丁兄说的了。”

  宇文兰道:“是圣母叮嘱他暗中跟你去的,看你没事了,才赶回来报告的。”

  荆月姑道:“大哥,圣母等着你呢,方才交待我们在院子里等着,大哥一来,立即请你上去。”谷飞云点点头,当下就由二女,在前面领路,进入一间起居室。

  荆月姑走入里首一道门户,刚躬身说了声:“启禀圣母……”

  里面已经传出金母的声音笑道:“谷飞云来了,就叫他进来好了。”

  荆月姑站起身,回头朝谷飞云道:“大哥,圣母请你进去。”

  谷飞云掀帘走入,室中只有金母和扮成陆碧梧的席素仪两人,当即上前朝金母行了一礼,口中说道:“晚辈拜见圣母。”接着又朝席素仪叫了声:“娘。”

  金母道:“束无忌果然精明得很,咱们刚到桐柏,他就揭穿了你的身份,要是换了一个人,今晚这一关就捱不过了,唔,你去见过金鸾了,她怎么样?”

  谷飞云道:“金鸾圣母并没有被他们迷失神志。”

  金母奇道:“她会没有被迷失?”谷飞云就把自己晋见金鸾圣母的情形说了一遍。

  金母喟然叹道:“她没有内奸,要在她饮食中暗下迷迭散,自然很快就会发现,老身是那该死的逆徒逐渐下的,所以老身会在毫无防范之中,被他们迷失,说来还是老身,自己出的毛病,谁要我收了这样一个逆徒……”

  谷飞云连忙岔开话题,说道:“晚辈听金鸾圣母说,通天教敦聘来的总护法,却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金母问道:“总护法是什么人?”

  谷飞云道:“一个叫玉杖彭祖恽南天的人。”

  “会是玉杖彭祖。”金母脸上飞起一丝惊异之色,徐徐说道:“这老怪物已有四十多年没听人说起了,真要是他的话,倒是很棘手的问题,咱们这里只怕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够胜得过他的……”

  席素仪道:“师傅,这人有这么厉害吗?”

  金母微微一笑道:“玉杖彭祖远在四十年前就已经很少有对手了,这四十年不出,自可想见他功力更为精进无疑,唔,当今之世,大概也只有一个人会使他稍有忌惮。”

  谷飞云问道:“圣母说的是谁呢?”

  金母笑道:“除了南山前辈,还会有谁?”说到这里,哦道:“你有没有问她,还有三路总令主,是些什么人?”

  谷飞云道:“金鸾圣母说了,东路是东海龙王敖九洲,南路是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北路是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

  金母道:“敖九洲还有点门道,其余两路看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她口气和金鸾相同,没把衡山派和长白派掌门人放在眼里。

  谷飞云又道:“金鸾圣母明天要晚辈把宇文兰、许兰芬二人带去见她。”

  金母沉吟道:“明天是大会前夕,今晚束无忌设下陷阱,依然没有把你截住,明里暗里,都会加强戒备,你送她们两人前去,并不妥当……”

  席素仪道:“陇山庄主今晚出了事,辛七姑明天一定会来见师傅的,不如就让她把两人带去……”
  
  “不成。”金母微微摇头道:“就因陇山庄主出了事,辛七姑纵然没事,也是不无嫌疑,如果由她带着二人去见金鸾,更会引人注意,此事且让老身考虑考虑再说,不可鲁莽行事。”接着又道:“丁易向老身建议,暂时由你改扮陈康和,你改扮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谷飞云答应一声,就取出易容盒子,当场易容起来,不过盏茶工夫,便已竣事,起身辞去。回到前进,只见副总管徐永锡站在左廓上,看到谷飞云,连忙趋前,躬着身道:“属下见过总管。”

  谷飞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丁易,不觉笑道:“你怎么……”

  丁易没待他说下去,就压低声音道:“你快随我来。”抢着走在前面,伸手推开房门,让谷飞云走入,就随手把房门掩上。

  这间厢房,放着三张床铺,是给总管、副总管和管事住的。除了谷飞云、丁易二人之外,另一个当然是管事曹复初了。谷飞云还没开口,曹复初已经先开口了:“飞云,你去见过金鸾圣母了?”

  谷飞云一怔道:“是爹。”

  丁易在旁笑道“咱们这样一来,明天就可以公开露面了。”他不待谷飞云问话,接着道:“他们三个已经改扮成庄丁了。谷飞云在爹身边坐下,就把今晚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去见金鸾圣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谷清辉沉吟道:“玉杖彭祖昔年为父曾听人说过,当时人称武林一怪,金鸾圣母既然把他说得如此厉害,自非虚语,至于东海龙王敖九洲,雄霸长江上下游数十年,望重武林,和金母齐名,曾有东龙、西凤之称,明晚去见见他,你只要说奉醉道长之命送骊龙珠去给他的,不论他是否被迷,都不至于有事的。”谷飞云点头应「是」。

  谷清辉道:“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三月二十九日,晴,时多云,是标准的风和日丽的春季时节。大家刚吃过早餐,辛七姑陪同总接待祝纤纤一起走了进来,两人依然穿着男装。第一个迎着她们的是总管陈康和,他耸着双肩,连连拱手道:“属下见过总接待、副庄主。”

  辛七姑道:“总接待是晋见总令主来的。”

  谷飞云连应了两个「是」,一面抬着手道:“总接待请。”话声一落,立即以「传音入密」朝辛七姑道:“我是谷飞云,束无忌伤势如何了?”

  辛七姑陪着五师姐走在前面,他知道谷飞云精擅易容术,不会离开西院的,但总是放不下心,这回听到谷飞云的声音,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了,一面稍稍回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知你不会有事的,大师哥被你震伤内腑,好像伤得不轻,今天早晨,我们一直都没有见过他。”

  祝纤纤、辛七姑进去晋见总令主,他没奉召唤,自然不能跟着进去,就在阶下站定下来。过了约莫顿饭工夫,才见祝纤纤和辛七姑一同从屋中退出。辛七姑见到陈康和还在阶前站着,这就叫道:“陈总管。”

  谷飞云忙道:“属下在。”

  辛七姑脚下一停,说道:“谷飞云假冒四师哥,乔装陇山庄主,昨晚被大师哥发现,负伤逃走,奉大师哥之命,由我担任西路总令的联系事宜,方才已向总令主面陈经过,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向我报告就好。”

  谷飞云连连躬身道:“属下遵命。”耳中听到辛七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东路东海龙王敖九洲和南、北两路的人,都住在桐柏宫。”谷飞云一直躬身,把两人送出西院,就回身朝后进走来。

  阶上站着冯小珍、许兰芬二人,看到陈康和去而复返,冯小珍冷喝道:“陈总管,你还有什么事?”

  谷飞云陪着笑道:“在下晋见仙子来的。”

  冯小珍正待开口,谷飞云走上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三妹,是我呀。”

  冯小珍听得一怔,望着他道:“你是大哥,怎么……”

  “嘘。”谷飞云轻嘘了一声。

  许兰芬听冯小珍叫陈总管「大哥」,也急忙走近过来,问道:“冯姐姐,他是大哥吗?”

  谷飞云低声道:“我有要事进去见娘。”一面回头朝许兰芬道:“昨晚我去见过令师了,出来再和你说。”许兰芬眨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他点点头。

  冯小珍道:“你快进去咯。”谷飞云匆匆走入,来至娘的房门口,举手轻轻叩了两下。

  只听娘的声音说道:“进来。”谷飞云推门走入,然后又很快的掩上了房门。

  席素仪道:“飞云,你来有什么事?”

  谷飞云走到娘身边坐下,说道:“方才祝纤纤和辛七姑来见圣母……”

  席素仪道:“是娘陪她们去见师尊的,她们来向师尊报告孟时贤是你所乔装,昨晚被束无忌识破,逃了出去,现在指定由辛七姑暂代,负责联系事宜。”

  谷飞云道:“孩儿已听辛七姑说过,方才辛七姑回去的时候,以「传音入密」告诉孩儿,东海龙王和南、北两路的人,都住在桐柏宫,孩儿特来跟您老人家禀报的,娘是不是要向圣母请示,今晚由孩儿前去桐柏宫面见东海龙王?”

  席素仪点着头道:“这件事,娘会跟师尊去请示的,四路人马中,东海龙王素孚众望,他如能清醒过来,和咱们合作,自然最好也没有了。”

  谷飞云道:“孩儿还想到了一件事。”

  席素仪哦道:“你想到什么了?”

  谷飞云道:“束无忌把东、南、北三路人马,都安顿在桐柏宫,只有咱们这一路却安置到这里来,显然是束无忌知道了孟时贤是孩儿乔装的之后,才决定的,他可能对西路总令也起了怀疑。”

  “唔。”席素仪道:“这有可能,但他纵有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绝不敢轻举妄动。”说到这里,目光一注,说道:“对了,陈康和是陇山庄的老人,他伤势好了,一定会叫你去问话,此人心机极深,你说话时可得小心应付。”

  谷飞云道:“孩儿也想到了,娘只管放心,孩儿不会让他瞧出来的。”

  席素仪道:“你可以出去了,有事我会着人去叫你的。”

  谷飞云应了声「是」,起身退出,冯小珍、许兰芬依然站在阶前,看到大哥走出,两人都迎了上来,口中也同时叫着:“大哥。”

  谷飞云目光朝四下掠过,低声道:“两位妹子,你们记着,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觑伺,在人面前要叫我陈总管,别让人听去了。”

  冯小珍哼道:“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到这里有觑伺,我就给他一剑。”

  谷飞云笑道:“你就是心直口快,这里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处处都以谨慎小心为宜。”

  冯小珍脸上一红,说道:“好嘛,以后在人面前,我就叫大哥陈总管就是了。”

  许兰芬低笑道:“姐姐又叫大哥了。”

  冯小珍咭的笑道:“这里又不是人面前。”

  许兰芬含情脉脉的望着大哥,幽幽的道:“大哥,你昨晚见到师傅,有没有说起九师姐和我……”

  冯小珍轻轻推了她一把,轻笑道:“你不是也叫他大哥了?”

  许兰芬急道:“人家叫惯了嘛。”

  谷飞云道:“自然说了,金鸾圣母本来要我今晚带你们去见她……”

  许兰芬喜道:“真的。”

  谷飞云道:“但总令主认为今晚是大会前夕,尤其昨晚我被束无忌识破行藏,一定会戒备得很严……”

  冯小珍抢着问道:“昨晚大哥被他识破行藏,你们有没有动手?”

  谷飞云道:“自然动手了,不然,我怎么会改扮陈康和的?”

  冯小珍又道:“大哥,你快说咯,后来怎么样呢?”

  谷飞云道:“说来话长,这时候没时间和你们说了。”

  许兰芬道:“那么今晚到底去不去呢?”

  谷飞云笑道:“你不用急,到了晚上,家母自会设法替你们安排的,好了,我外面还有事,要先走了。”

  正待转身走去,冯小珍跟上一步低低的叫道:“大哥……”

  谷飞云脚下一停,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冯小珍脸上一红,她只是好久没见到大哥了,想和他多说几句而已,被他问得答不上话来,只是微微摇摇头道:“没……没有……”

  谷飞云道:“我出去了。”急步往外走去,回到住处,爹和丁易都不在房中,就在椅上坐下,倒了一盅茶,刚喝了一口,房门开处,丁易施施然从外走入,这就问道:“丁兄,家父到那里去了?”

  丁易走到他对面坐下,说道:“伯父去见平掌门人,元真子道长去了,昨晚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自然要去和他们说了。”接着低嗨了一声,又道:“兄弟还听到两件消息……”

  谷飞云笑道:“你消息真多。”

  丁易笑道:“不是吹牛,打听消息,兄弟还有一手。”

  谷飞云道:“好了,你快说吧。”

  丁易道:“第一件事,是醉道人的望仙观被通天教占据了,如今由他们总护法玉杖仙翁辟为行馆。”

  谷飞云曾在望仙观住过三个月,听说望仙观被通天教占据,不觉问道:“醉道长呢?还有观中的道人不知怎么了?”

  丁易道:“据说望仙观在半个月前已经只是一座空观,一个人都没有了。”

  谷飞云笑道:“大概醉道长早就料到通天教会不择手段,侵占望仙观的,所以全数撤走了。”

  丁易道:“第二消息,束无忌昨晚被你震伤内腑,伤势极重,据说连夜就送到望仙观去,刚才他已经潇洒的摇着摺扇回来了,伤势大概完全好了。”

  谷飞云道:“那是去找玉杖彭祖求助的了。”

  丁易道:“大概是吧,明天就是大会的正日,他是总提调,当然要赶快医治了,哦……还有,你猜,和他同来的是谁?”

  谷飞云道:“这个兄弟如何猜得出来?”

  “告诉你吧。”丁易道:“就是被你废去右臂的项中英。”

  谷飞云双眉轩动,哼道:“这小子也来了,那就正好,在华阴县因投鼠忌器,仅废了他一条右臂,到了这里,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了。”

  丁易耸耸肩,说道:“嗨,还有两个人说出来,你气会更大呢。”

  谷飞云问道:“是谁?”

  丁易道:“流星高升、地鼠孙发,据说……”

  “他们两个是跟随项中英来的了?”谷飞云哦道:“丁兄,你还听到什么?”

  丁易道:“据说是他们两个向束无忌告密的……”

  “果然是他们……”谷飞云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辛七姑赶去三官殿,自己给全依云易容之际,发现十丈外有人偷觑,当晚高升、孙发两人不别而去,心中不禁大怒,说道:“这两个竖子,差点坏了咱们的大事,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正说之间,谷清辉从门外走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丁易就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谷清辉沉哼一声道:“束无忌人称小诸葛,果然善用心机,丁老弟替他传递消息,固然被他利用了,等飞云落入他陷阱,还不知道是他布置的呢。”

  丁易道:“小侄如何被他利用了?”

  谷清辉道:“他因昨晚没有截下飞云,一时又不知飞云在那里,但他知道飞云绝不会放过项中英、高升、孙发等人,因此才要三人跟他回来,这消息自然要让飞云知道,才会去找他们,要让飞云知道,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让咱们西路的人传送,丁老弟到厨房去,他们正好把消息让你带回来。”

  丁易道:“束无忌怎么知道谷兄仍留在西院呢?”

  谷清辉道:“但他猜得到咱们西路总令之中,一定会有飞云的同路人,既然听到了,自会传递给飞云的了。”

  谷飞云冷笑道:“束无忌用尽心机,又能如何?”

  谷清辉道:“不然,他昨晚布下陷阱,不但未能把你留下,自己还伤得不轻,这是以从前的谷飞云来衡量你,估计错误,才有此失,经过昨晚这一失败的教训,他不会再轻估你,以项中英、高升、孙发三人为饵,设下的陷阱,就非教你跌下去不可,你也不可小觑了他。”

  谷飞云道:“孩儿会小心的。”



  只听有人叩了两下房门,丁易站起身,拉开房门,只见一名庄丁躬身道:“请总管、副总管、管事去用膳了。”

  丁易点点头道:“知道了。”一面朝两人道:“我们去吃饭吧。”

  三人来到膳厅,所有的人差不多已全到了,只有总令主和她两代门人,是由厨房直接送到后进去的。陈康和虽是陇山庄总管,但他见到任何人,都会陪着笑脸,打躬作揖,谷飞云改扮了他,自然也要学他向各派掌门人、两位供奉、守山四老,以及各派名宿一一拱手,然后一起坐下。十几名青衣汉子川流不息的替每一桌送上酒菜,大家也就各自装着饭吃了起来。

  谷飞云刚刚吃毕,只见一名青衣汉子走了过来,朝自己拱拱手,神色恭敬的叫道:“陈总管。”

  谷飞云赶紧站了起来,含笑道:“你老哥……”

  那青衣汉子道:“是方才总提调吩咐的,请你老用过饭之后,到他那里去一趟。”

  谷飞云连应了两声「是」,才道:“只是在下初来……”

  那青衣汉子含笑道:“在下就在阶下恭候陈总管。”

  谷飞云道:“在下已经吃好了,那就有劳老哥替在下带路。”

  青衣汉子躬躬身道:“陈总管请。”就急步走在前面引路。

  谷飞云跟在他后面,依稀记得这是昨晚束无忌领着自己等人走过的路,一连穿过三重殿宇,来至一处院落前面,就看到八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雁翅般站立两则。领路的青衣汉子左手掌心出示了铜牌,才领着谷飞云进入圆洞门,又有四名劲装汉子站在阶上,两人跨上几级石阶,到了大厅左首一道门户前,领路的汉子才脚下一停,朝里面躬着身道:“启禀总提调,陈总管来了。”

  里面响起束无忌清朗的声音说道:“叫他进来。”

  青衣汉子迅速退后一步,躬躬身道:“陈总管请。”

  谷飞云说了声:“多谢。”就举步走入。这间房敢情是束无忌临时治事之所,也有些像会客室,室内除了临窗有一张文案,左右两旁各有四把椅几,束无忌就坐在文案后的一张大圈椅上。

  谷飞云慌忙甩甩衣袖,急步趋上,躬着身道:“属下陈康和叩见大公子。”

  束无忌清俊的脸上风采奕奕,显然伤势已经好了,他脸含微笑,抬了下手道:“陈总管不用多礼,你且坐下来,本座有话问你。”谷飞云恭应声「是」,退后两步,在一张木椅上坐下。一名青衣汉子已经端着一盏茶送上,放到几上,便自退去。

  谷飞云抬头道:“不知大公子有什么吩咐?”

  束无忌冷峻的笑了笑,才道:“当初本座因为你是陇山庄的老人,才要你担任此次西路总令的总管,你知道为什么吗?”

  谷飞云惶恐的道:“属下多蒙大公子提携,属下愚鲁,只知道尽忠职守,做好属下应该做的事。”

  束无忌豁然笑道:“我知道你的为人,西路总令,都是归附本教的人,纵然归附,总是外人,所以本座要你担任总管,因为你是陇山庄的老人,值得信任的人。”

  谷飞云装出一脸感激涕零之状,坐在椅上,连连躬身道:“大公子提拔,小的就是肝脑涂地,都难以报答。”

  束无忌满意的笑了笑,才道:“本座据报,这次随同西路总令来的四师弟,乃是谷飞云所乔装,昨晚竟然被他逃脱,你总听到消息了?”

  谷飞云垂头道:“属下是早上才听到的,只是事关机密,属下不敢多问,后来是听七公子说的,谷飞云假冒庄主,被大公子识破,负伤逃走,由七公子替代,才获得证实。”

  束无忌轻哼一声道:“你是从陇山庄来的,四师弟被人假冒,怎会一无所知?一点也没有发觉?”

  谷飞云悚然一惊,慌忙站了起来,连连躬着腰道:“属下只是一个下人,有事向庄主禀报,或者庄主交待办什么事,也只有几句话的工夫就告退了,他声音举止和庄主一模一样,属下……属下实在一点也看不出来……”

  “本座并没有责怪你,你坐下来。”束无忌也知道陈康和只是个庸庸碌碌的人,凭他当然看不出来,一面续道:“七师妹呢?她和四师弟较为接近,你看她是否知情?”

  谷飞云吃惊的望着束无忌,嗫嚅的道:“属下……”

  “不要紧。”束无忌淡淡一笑道:“本座只是随便问问,因为西路总令中,只有你是陇山庄的老人,本座自然要听听你的意见,你但说无妨。”

  谷飞云迟疑了一下,才结结巴巴的道:“七姑娘平日眼界很高,好像……好像……对四公子并不十分理睬……属下是说他们平日很少讲话,就是在路上,虽是同桌吃饭,也各吃各的,四公子有时也想和她多说上几句,七姑娘好像……好像不大喜欢理他……”

  “唔。”束无忌点头道:“你说得很对,七师妹一向对四师弟没有好感,看来她是不可能会太注意四师弟的了。”接着又道:“陆碧梧,你看如何?”

  谷飞云道:“陆仙子是四公子引进本教来的,她也是西路总令最有权势的人……”

  束无忌道:“本座不是问你这些,本座的意思,这人靠不靠得住?”

  谷飞云道:“陆仙子是个有野心的人,在她的师傅手下,等于久居人下,没有她发展的机会,才投到本教来的,现在也等于是她统领了西路总令,自然会对本教十分卖力了。”

  束无忌道:“她师妹席素仪,就是谷飞云的生母。”

  谷飞云道:“席素仪也和金母一样,被陆仙子下了迷失散,哦,对了,谷飞云乔装四公子,大概是为了想救他母亲,但又慑于金母的威名,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才迟迟不敢动手的。”

  “哈哈。”束无忌大笑道:“陈总管,你有时大而化之,但这些地方,居然还能观察入微,实在难得。”

  谷飞云又连连躬腰道:“大公子夸奖,属下当了这么多年的陇山庄管事,多少也学了一点。”

  “很好。”束无忌颇为嘉许点点头道:“你可以回去了,以后给我多注意西路总令的人,随时向我报告。”说到这里,从案上取起一个铜牌,递了过来,说道:“你有此铜牌,到我这里来,可以通行无阻。”

  谷飞云站起身,躬着腰双手接过铜牌,说道:“属下遵命,属下会随时留意所有的人,来跟大公子禀报的。属下告退。”退出起居室,走下石阶,本来弓着腰的人,现在已经挺直了,施施然朝外走出来。有了这方铜牌,自己就可以通行无阻了,心头着实暗暗高兴。
  
  

  刚回到西院,就见一名陇山庄的庄丁躬着身道:“总管回来了,仙子刚才派人来找你,要你老一会来就去。”

  谷飞云心中暗想:“娘要人来找自己,定是有了什么决定。”一手摸着下巴,唔了一声道:“好,本座就去。”急步来至后进,阶上站着的是荆月姑和祝秀珊。

  荆月姑看到大哥,急忙叫道:“陈总管,你怎么这时候才来,仙子已经等你好一会了呢。”

  谷飞云耸着肩陪笑道:“在下刚才有事去了,刚一回来,就听说仙子见召,才匆匆赶来的。”

  祝秀珊低声道:“仙子就在里面等着你,大哥还不快进去?”

  “好,我这就进去。”谷飞云朝她笑了笑,急步往阶上走去,跨进左厢,只有娘一个人坐着,这就叫道:“娘找孩儿有事?”

  席素仪问道:“束无忌叫你去问话了?”

  “原采娘已经知道了。”谷飞云就把刚才和束无忌的谈话,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席素仪道:“他果然怀疑辛七姑,你回答得很好。”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柬,说道:“今晚你有两件任务,晚餐之后,你以陈康和的身份把宇文兰、许兰芬二人送到金鸾圣母那里去,但等出了西院,就要扮作束无忌,沿路才不致有人盘查。

  “孩儿晓得。”谷飞云问道:“还有第二件事呢?”

  席素仪道:“师傅要你去见东海龙王,这封密柬,是平掌门人的亲笔函,你必须当面交给他本人。”说到这里,轻哦一声道:“你有束无忌的铜牌,不妨就以奉束无忌之命去的,才能掩人耳目,因为东海龙王身边,说不定有束无忌的人,但你不能以陈康和的面貌去。”

  谷飞云笑道:“这个容易,孩儿方才到束无忌那里去,他几个亲信的面貌,孩儿都记下了,随便扮一个人就好。

  “如此就好。”席素仪点点头道:“你可以出去了,晚餐之后,我会叫宇文兰、许兰芬去找你的。”谷飞云答应一声,把密柬贴身藏好,就退了出来,回到住处,谷清辉、丁易都在房中。谷飞云就把自己去见束无忌和娘找自己的事,和二人说了。

  谷清辉道:“今晚这里戒备一定很严,你要去两处地方,要不要为父暗中接应?”

  谷飞云道:“孩儿会应付的,不用爹接应了。”

  丁易笑道:“伯父,我看还是由晚辈暗中跟谷兄去接应的好。”

  谷清辉知他生性好动,不觉笑道:“你大概没派到你,不甘寂寞,想去活动活动?”

  丁易道:“今晚只是给谷兄打个接应,所谓割鸡焉用牛刀,晚辈去,已经绰绰有余了。”

  谷飞云道:“丁兄也不用去,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不少事呢,凭他们这点阵仗,就算发现了,也未必拦得住兄弟。”

  “兄弟不是这个意思。”丁易摇着手道:“兄弟闷在房里,也睡不着的,陪谷兄去走走,也好活络活络筋骨,不过谷兄不必管我,你只顾去办你的事,我到处看看总可以吧。”

  谷飞云道:“好吧,不过你不能去惹事。”

  丁易双手连摇,说道:“兄弟保证,决不惹事,谷兄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刚刚用过晚餐,谷飞云还未离席,就有两个身佩长剑,的青衣少年走了过来,朝谷飞云拱拱手道:“陈总管,在下兄弟奉仙子之命,前来听候差遣的。”他们正是宇文兰和许兰芬。说话的是宇文兰,她在外跑得久了,比较老练,许兰芬却抿着咀在笑。

  谷飞云口中哦了一声,慌忙站起身,连连点头道:“好,你们随我来。”说完,领着两人匆匆走出膳厅,这里是在西院外面,一脚就往外行去。

  丁易等三人走后,目光打量着膳厅四周,暗中查看有没有跟踪的人,这一查看,果然发现膳厅左首正有一个青衣汉子悄然走出膳厅,这人正是十几名上菜的厨房工人。丁易朝谷清辉笑了笑,立即跟着走出膳厅。那青衣汉子敢情因谷飞云三人已经先走一步,怕跟丢了人,一出膳厅,脚下也就加快起来,就在此时,他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心头方自一楞。

  丁易已经走到他前面,冷声道:“你是厨房里的人,要去那里?”

  青衣汉子自然认得副总管徐永锡,连忙躬躬身道:“原来是徐副总管,小的……今天工作已经完毕,要回家去了。”

  丁易打鼻孔哼出声来,一手摸着下巴,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派你来卧底的?”

  青衣汉子脸色微变,说道:“徐副总管说笑了,小的就住在附近,是厨房临时缺少杂工,要小的来帮忙的,一天工作做完了,自然要回家了。”

  丁易道:“好,那你随我回去,等我查明了,自会放你回家,你跟我走,”这是副总管的口吻,也等于是命令了。

  青衣汉子愤然道:“你是副总管,可以管你庄丁,我是打杂工的,今天工作完了,明天可以不干,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好个奸细,你果然是卧底来的。”丁易大喝一声,突然五指箕张,朝他右肩「肩井穴」上抓去。他们所立之处离膳厅不算太远,他这声大喝,膳厅上的人自然都听到了,西路总令各门派的弟子和陇山庄的庄丁,纷纷赶了出来。青衣汉子迅即侧身闪开。避过丁易一记擒拿手。

  丁易右手落空,口中又是一阵大笑,喝道:“朋友身手不错啊。”左手闪电一掌,迎面拍去。

  青衣汉子眼看膳厅中已有不少人奔了出来,依然有恃无恐,毫不在乎,左手疾发,一下拨开丁易的掌势,霍地跃开三步、右手掌心托着一块铜牌,冷声道:“徐永锡你给我看清楚了,现在是不是还要问在下是什么人吧?”话声未落,一条人影倏然从他手中把钢牌夺了过去,沉声道:“你不用多说了。”这人正是谷清辉,他夺过铜牌,也随手制住了青衣汉子的穴道。

  丁易走近过去,看了他一眼,口中轻哼道:“好个奸细,居然服毒自戕。”在他说话声中,青衣汉子的口中果然缓缓流出黑血来,砰然往后到去。

  青衣汉子既已取出铜牌来了,也是亮出身份来了,决不会无故服毒自戕,这是在谷清辉出手制住他穴道之后,丁易已把一颗毒药塞入他口中。铜牌已被夺去,没有人看见,但他服毒自戕,大家都看到了。

  丁易怒容满面,喝道:“这还得了,厨房里居然混进奸细来了,曹管事,你立即查明厨房由谁负责的,这名奸细究竟是何来历?”说完,甩甩大袖走了。

  谷清辉看得好笑,丁易果然不愧是奇胲门的传人,机智过人,这青衣汉子明明是束无忌的眼线,这下子等于反打一钉钯,谅束无忌也绝不敢承认,这人岂不真的成了奸细?一面连声应是,朝庄丁吩咐道:“你们到厨房去一趟,叫负责伙食的人,到我房里来。”说完也自顾自走了。



  谷飞云领着易钗而弁的两位姑娘.走了一段路,目光迅速左右一掠,四顾无人,左手轻轻往脸上一抹,就已换了一张束无忌的面具,右手也迅速从衣袖中取出一把摺扇,脚下依旧丝毫不停的往里行去。

  金母为什么要谷飞云晚餐之后送宇文兰、许兰芬二人到金鸾圣母那里去呢?那是因为束无忌刚刚吃过饭,不会马上就出来。二是这一路上,不用说会有不少明岗暗卡,有什么人经过,都可能去飞报束无忌。但束无忌亲自来了,这些岗哨自然不会再报上去了,这就是要谷飞云假扮束无忌的缘故了。

  谷飞云一路来至金鸾圣母驻跸的一重院落,果然如入无人之境,没人阻拦盘问。刚走进院落门口,就见两名青衣女子一下闪身而出,但看到来的是束无忌,急忙欠身道:“西崆峒门下见过总提调。”

  宇文兰咭的笑道:“四师姐、五师姐,是小妹和九师妹回来了。”

  两个青衣女子方自一楞,只听金鸾圣母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说道:“徒儿,快叫他们进来。”

  两人中的一名青衣女子忙道:“师尊有请。”

  谷飞云领着两女急步走入,屋中灯光柔和,金鸾圣母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含微笑,朝谷飞云颔首道:“谷少侠谢谢你,终于把两个小徒带来了,从西院到这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处关卡,如果不是乔装束无忌,就会有许多麻烦了。”

  谷飞云躬身道:“圣母夸奖,这是应该的。”

  宇文兰、许兰芬二人跨进屋中,立即用谷大哥给她们的洗容剂迅快把脸上易容药物洗去,不约而同的奔了上去,口中叫道「师傅」,扑的跪了下去。金鸾圣母看到两个小徒弟一脸慈蔼之色,含笑道:“你们快起来,给为师瞧瞧。”二女依言站起,傍着师傅身边站定。

  谷飞云拱拱手道:“启禀圣母,晚辈还有事去,告辞了。”

  金鸾圣母道:“好,你有事就快去吧。”

  谷飞云应了声「是」,一面朝宇文兰、许兰芬二人点了点头。两位姑娘当着师傅面前,不敢多说,但四道含蕴着脉脉情意的眼光,不但望着谷大哥,而且还一直盯着他的背影,送出门去,久久没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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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玉女多情

 

  谷飞云出了院子,就纵身飞起,掠上屋詹,刚越过一重屋脊,突然感到一缕劲急风声,直向自己面门射来,举手一抄,但觉人手甚轻,好像只是一个纸团,心中暗暗一楞,迅速忖道:“这人可能把自己看作束无忌,才投来的,那一定是什么机密消息了。”

  一念即此,立即打开纸团,低声瞧去,只见一张手掌大的纸上,用木炭潦潦草草的写了一句话,那是:“东海龙王那里不用去了。”除了这十个字以外,下面并没有具名。

  谷飞云看得不禁又是一楞,从这纸条上的语气看来,分明是给自己的,这人会是谁呢?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见东海龙王?他要自己不用去了,自己要不要去呢?人在思忖之际,又已飞越两重屋脊,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到自己面前。

  谷飞云目能夜视,一眼就看清来人身穿一袭青绸长衫,面貌清俊之中,略见冷峻,手中摇着一把摺扇,赫然正是小诸葛束无忌。会在这里遇上他,当真是仇人路狭。谷飞云还没有开口,束无忌目光直注如电,冷然道:“你是谷飞云?”

  谷飞云也摺扇当胸,摇了两摇,傲然一笑道:“一点不错。”

  束无忌沉笑道:“你倒很坦白。”

  谷飞云笑了笑道:“你既已在此现身,在下再扮下去不是没有意思了?”

  束无忌哼了一声道:“你把面具取下来。”

  谷飞云道:“那倒不用,阁下只要知道我是谷某就好了。”

  束无忌冷峻的道:“谷飞云,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投入本教,一是死路,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谷飞云道:“你是在威胁在下?”束无忌微哂道:“我用不着威胁你。”

  谷飞云大笑道:“要在下除了投入通天教,就是死路,说这话的人,应该有把谷某置之于死地的把握,阁下有此把握吗?”

  束无忌突然仰首向天,发出裂帛似的一声长笑,双目寒光暴射,森笑道:“束某如无把握,就不会说出来了,谷飞云,你可是想接我几招试试吗?”

  谷飞云在这一瞬之间,心头大为惊异,要知他练成「紫气神功」,本身功力精进,自可从笑声中听得出对方功力的深厚来,就凭束无忌这声长笑,就显得内力精纯无比,比之昨晚何止倍徙?难道他昨晚被自己震伤内腑,修复伤势之后,内功也忽然精进了?一面笑道:“阁下既然划下了道,在下也正想试试阁下是否比昨晚多学了几手绝艺来了?”

  束无忌手摇摺扇,冷嘿一声道:“很好,你可以出手了。”

  谷飞云也摇着摺扇说道:“阁下只管出手,在下接着就是了。”

  束无忌面现郁怒,沉嘿一声道:“小辈找死。”举手之间,摺扇直点过来。

  这一式只是随手点出,毫无招式可言,但谷飞云就已感觉到对方点出来的摺扇,不仅从扇头涌出一缕阴柔劲气,宛如锋利剑刃,森寒无比,就是随手一点,也暗藏了几个厉害杀着,不论你如何躲闪,都在他扇头指向之处。

  心头着实暗暗吃惊,束无忌果然在一晚之间,不论内力、招式,都精进得令人刮目相看,当即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踪」身法,向左横跨而出。束无忌反应极快,你向左跨出,他跟着横跨一步,摺扇依然笔直点来。

  这回自然比方才更近了,而且直指咽喉,相距已不过两尺光景,他口中冷然道:“谷飞云,只此一招,我就可取你性命,只要你肯投到家师门下,咱们立可化敌为友。”他摺扇果然停住,没有再逼进过来。

  谷飞云冷笑道:“你以为谷某没有办法破解吗?”口中说着,右手摺扇昂处,突然疾划而出,扇头撞上对方扇头,但听一连响起三声「嗒」「嗒」轻响,谷飞云感到自己贯注「紫气神功」的摺扇,宛如击在铁棒上面,十分沉重,只把对方摺扇拨开尺许光景,心头更是惊讶不止,自己这一记使的乃是「乾坤八剑」中的「乾字剑法」,居然没有把他摺扇震荡开去。

  束无忌大笑道:“原来你已练成了昆仑派的乾坤八剑,哈哈,那也未必管用。”摺扇一翻,飞出五点扇头,朝谷飞云身前五处大穴急袭而来,这一招比方才更快速,更凌厉,扇影未到,五道尖风,宛如五支无形长剑,刺到身前。

  谷飞云没想束无忌在一夕之间,竟有如此厉害,方才使出乾坤八剑中的一剑,只能把对方一支扇头拨开寻尺光景,这回他使发出五支扇头,只怕连「乾坤八剑」中的任何一剑都无法把他格开。心念闪电一动,他立即朗笑一声道:“阁下那就再试试谷某一剑。”喝声未落,手中摺扇突然迎着对方五点扇头连划了九剑。

  要知昆仑「乾坤剑法」,原来六十四式,经昔年武林一奇乾坤老人把六十四式取精用宏浓缩为「乾坤八剑」,练到精熟之后,再合两剑为一招,成为「乾坤四剑」,这四招剑法,可说夺天地造化之机,威力之强,非同小可。

  谷飞云是因「乾坤剑法」已无法取胜,才使出「乾坤四剑」来的。这招「乾坤一剑」,实是四剑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剑招甫出,果然声势进异,刹那之间,九道扇影,长短参差不齐,却如风起云涌,剑气弥空,凛烈森寒,把对方五点扇头一下压了下去。

  束无忌惊异的道:“乾坤一剑。”身如惊鸿,倏然引退,好快的身法,一下往后飞退出去两丈来远。谷飞云还是第一次使展「乾坤一剑」,只觉剑势乍发,如有神功,他还不知道束无忌是自己飞退出去的?还早被自己这一招震飞出去的?摺扇刚刚收回,正待凝目看去。

  只听束无忌沉喝一声:“小子,看来留你不得了。”他退得快,来得更是神速无比,喝声入耳,人影一晃而至,一掌当胸拍到。

  谷飞云几乎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来不及,右手抬处,正待迎着推出,突听耳边有人喝了声:“接不得。”但已经迟了,谷飞云的手掌业已朝前推了出去。

  昨晚,谷飞云曾以一记「纵鹤手」硬接束无忌的「天龙掌」,结果束无忌被「紫气神功」震飞出去,还负了极重的内伤。今晚,两人这二掌上又成了硬拼之局,但谷飞云掌势推出,立时觉得不对。这一掌他使的乃是「金刚掌」,但他练成「紫气神功」,不论你使展何种掌功,紫气自会随掌并发,他感到不对,是对方这一掌竟然重如山岳,自己推出的掌力,丝毫无法把它推动。

  不,双掌乍接,但觉压力奇重,自己一身「紫气」几乎快被震散,胸口一窒,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一个人立被震得站立不住,一下朝屋下跌落下去。束无忌也想不到谷飞云竟能接下他一记「翻天印」,还被「紫气」反震逼得后退了一步。就在此时,陡见谷飞云翻跌下去的人,忽然腾空飞起,朝外激射出去。

  束无忌杀机已动,岂肯让你负伤逃走,口中大喝一声:“小子,看你还能逃得出多远?”双是一点,人如浮矢掠空,朝谷飞云身后追去。其实谷飞云胸口一窒,翻身跌落下去,人已昏了过去,根本没有腾空逃走,那条腾空飞起的人影,敢情眼看谷飞云负伤,才故意现身,想把束无忌引开而已。
  
  
  
  就在束无忌划空追去之际,暗影中疾快的闪出一个苗条人影,一下掠到谷飞云身边,俯下身去,双手抱起谷飞云身子,藉着墙下阴暗之处,加快脚步,急急奔行而去。现在,她已把谷飞云放在床上,这是她自己的卧床。

  她空有一身精纯的武功,这一段路,也不过二三百尺而已,她已跑得心头狂跳,娇喘不已,一颗心几乎快要塞上喉咙.连四肢像散下一般。她把他放在床上之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一下掠到后窗,放下了布帘,才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抚胸,大大的喘了两口气。

  她从没有像今晚这般害怕、紧张过,直到现在心头小鹿还没有平复下来。她思潮更是十分紊乱,昨晚,她也参与了围攻谷飞云,甚至她在酒筵上,在动手之际,都一再以「传音入密」向谷飞云示过警,在她认为由大师哥主持,还有天机子和羊角道人参加,对谷飞云而言,这是何等周密的陷阱?

  但她想不到谷飞云的武功,竟然如此出乎意料的强,不但没有人拦得住他,而且还一掌把大师哥震成重伤。今晚,她发现大师哥的武功,一夜之间有着惊人的精进。大家是同门师兄妹咯,谁有多少底子,都清楚得很,不错,大师哥的武功,确是胜过同门师兄弟甚多,甚至练成了同门中无人练成的「天龙爪」,但同是同门师兄弟的武功内力,相差得不会过份悬殊。

  但今晚她看到大师哥的武功。竟然超越平日的大师哥甚多甚多,甚至最后使出来的,还是师门中最厉害的「翻天印」,大师哥根本不会「翻天印」。这个大师哥,莫非是?她不敢再想下去,急急走近床前,看着双目紧闭,脸上戴了面具,和大师哥长得一模一样的谷飞云,心中暗暗焦急,她迅速从挂在床头的革囊中,取出一颗圆眼大的腊丸,轻轻捏碎外壳,里面是油纸包着的一颗药丸,很快的剥开油纸,纤纤玉掌托着药丸,不禁犹虑起来。

  这是师傅精制的救命药丸——通天夺命丸,每一弟子,随身只有一颗,不论内伤如何严重,立有起死回生之功,但他在昏迷不醒之中。如何吞服得下去,除非?她脸上一阵臊热,但也只是略为迟疑了一下,很快就作了决定:此时我不救他,又有谁能救他?

  她不再彷徨,立即举掌把药丸纳入口中,一阵咀嚼,就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低下头去,樱唇一下接合在他两片嘴唇之上,这一下又使得她心头一阵狂跳,几乎惊慌失措,但一想到这是为了救他,稍作镇定,就舌尖用力,拨开牙齿,把嚼烂的药丸,和津哺了过去,再缓缓吸了一口真气,再缓缓度入。

  她怕一口真气力量不足,度了一口之后,继续吸气,再次度入。谷飞云只是被强大的掌力,把他「紫气神功」震散,才闭过气去的,但「紫气神功」仍然在他体内,一时之间,因无人主持,恢复得较慢而已,是以他虽在沉睡之中,气机却在慢慢的凝聚,只是遭到强大压力被闭住的一口真气还不能通畅,所以没有清醒过来。

  此时经她度入第一口真气,体内真气,经外来真气的接引,立时把他闭住的真气贯通了。她第二口真气堪堪度入,谷飞云也就霍然清醒过来,双目倏睁,看到一张清丽娇靥,正在面对面的给自己度气,心头方自一怔。

  四目相投,正在给他度气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快突然醒来,一时之间。当真娇羞得双颊发赧,口中嘤咛一声,一双玉手紧捂着脸,疾退数步,大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之感。

  她虽然捂着脸,但谷飞云早已看清楚了。她是通天教主门下的五弟子祝纤纤,同时也立时想起自己和束无忌动手的情形,自己是被一股强大压力逼得透不过气来,那么自己负伤昏迷,是她救了自己!一念即此,急忙低声叫道:“姑娘……”

  这两个字,他叫得虽轻,但听到她耳中,恍如焦雷,心头蓦地一紧,她那还顾得捂脸,没待他第三个字出口,急忙用一根玉指,竖在樱唇之上,轻轻「嘘」了一声,才胀红着脸走上两步,凑近过去,吹气如兰,悄声道:“你服了伤药,刚刚醒转,你好好养一回神,伤势才能好转。”这几句话,也说得她全身燥热,一张脸红得比红布还红。

  谷飞云躺着点点头,悄声道:“是姑娘救了在下,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祝纤纤也悄声道:“你……快别说话了。”这一阵工夫下来,她已经自然了许多,悄悄移过一张椅子,坐到了床边。

  谷飞云不敢多说,缓缓闭上眼睛,运气检查了一遍,居然气机通畅,身上毫无异处,似是并未负伤一般。要知他练的「紫气神功」,本可抵卸任何外来的力道,但他总是时山尚浅,功力不足,才会被「翻天印」震散,本来就没有负伤,只是闭过气去而已,经过这一阵工夫的休息,体内真气已经逐渐恢复,自然没有事了。

  没有负伤,他自然又睁开眼睛来了。祝纤纤坐在床前,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心头也渐渐平静下来,这时看他又睁开眼来,不觉粉脸又骤然红了起来,轻声道:“你……”

  谷飞云一下翻身坐起,轻声道:“在下刚才运气检查,并未负伤。”

  祝纤纤急道:“不会的,你被大师哥掌力击中,从屋上跌下来,方才……一直昏迷不醒,虽然服了师傅的救伤丹。也不可能好得这样快法,就算好了,也应该坐着好好运一回气……”

  谷飞云看她一脸俱是关切之色,心头十分感激,伸出左手一下握住了祝纤纤的纤纤玉手,说道:“祝姑娘,谢谢你,我真的完全好了,也许方才我并没有负伤也说不定。”

  祝纤纤被他握住了手,脸上一阵红晕,但没有挣山去,让他握着,一面低低的道:“这不可能,你是被「翻天印」击中,跌坠下来的,就算练成护身真气,也一样会伤在掌下。”她不知道谷飞云练的「紫气神功」,是道家第一神功,比之护身真气,还要强出许多呢。

  谷飞云轻声问道:“姑娘今晚怎么发现在下负伤的?”

  祝纤纤螓首微垂,细声道:“我从前面回来,经过廓下,听到大师哥和你说话的声音。当时以为你虽被大师兄发现,但大师哥决不是你的对手,自然也留不住你的了,后来你们动上了手,你忽然被大师哥一记「翻天印」震飞下来,跌到地上,就昏了过去……”

  谷飞云道:“这件事在下也弄不明白,束无忌武功内力,本来都比在下要逊上一筹,但今晚恰似换了一个人,内力之强,逼得在下几乎承受不住,才闭气去的。”

  祝纤纤轻声道:“你当他真是大师哥吗……”

  “啊。”谷飞云惊啊一声道:“他是……”

  “嘘。”祝纤纤脸现惊惧之色,口中轻轻「嘘」了一声,续道:“幸亏你命大,就在你跌坠下来之际,忽然从墙头冒起一条人影,往外飞射出去,大师哥以为是你负伤逃走,立即纵身追了出去,我看你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那能见死不救,就冒着危险把你抱了进来……”

  谷飞云道:“有人在我跌坠下来之时,腾空朝外飞射出去。”他登时想到丁易跟着自己身后来的。

  祝纤纤道:“那人轻功极高,腾空飞起,一闪而逝,快速无比。”

  谷飞云心想:“丁易轻功不错,但决没有她说的这么快法,哦,有人以「传音入密」叫自己接不得的并不是丁易,那么这人会是谁呢?”

  祝纤纤看他没有作声,红晕双颊,接着说:“我……我三年前,奉派随二师哥(张少轩)到西山别业去,扮他二少夫人,两年多时光,二师哥连手也不敢碰我一下,今晚……今晚……我看你伤势沉重.纵有救伤灵药,但你根本吞不下去,才……才……”用口哺他,这话她自然说不出来了。

  谷飞云右手轻轻覆上她手背,把她一只玉手,合在手掌之中,柔声道:“祝姑娘,我知道,前晚蒙你两次暗中示警,已经深感盛情,今晚又蒙你不顾一切冒险相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祝纤纤轻轻从他掌心抽回手去,掠了一下鬓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是要你报答才救你的吗?”

  谷飞云又伸过手去,把她纤手拉了过来,口中低低的道:“当然不是……”

  两人为了低声交谈,本来就坐得很近,他这轻轻一拉,她一个软绵绵的娇躯,随着缓缓偎入他怀中,一面在他耳边幽幽的道:“二师哥一向对我很好,但我总觉得和他合不来,自从我第一次在西山别业看到你,我……就像春蚕自缚,一直有着你的影子,所以前一天大师哥接到密报,说四师哥是你假扮的,准备晚餐后把你擒下,我心里一直很着急……”

  谷飞云耳边听她娓娓细语,鼻中隐隐闻到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情不自禁的双手环着她娇躯,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的秀发,低声道:“纤纤,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谷飞云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娇躯,迅速低下头去,一下吻住她两片樱唇。

  祝纤纤不防他会如此情不自禁,她也感到自己和他只有这一刻相聚,是最宝贵的,因此任凭他抱得紧紧的,没有一点挣动,也任由他吮吸和游移,分不清是窒息还是兴奋,是甜蜜还是忧伤,反正把心交给他了。只此一刻,值得她永远的怀念和永恒的回忆。
  

  
  祝纤纤却没有想到,谷飞云接下来的动作更出乎她的意料。谷飞云把她搂坐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身体,虽然还是隔着衣服,还是可以感到怀内的可人儿丰满和富有弹性的肉体。祝纤纤本能地他怀内摆动着身子时,使谷飞云有了男性应有的反应。

  坐在谷飞云怀内的祝纤纤马上就感到了这突变,红晕马上涌到了脸上,她娇羞道∶“大哥,你坏透了。”

  谷飞云贴在她耳边温柔的说∶“谁叫你那麽美,美得让谷飞云情不自禁。”祝纤纤还没有回应,谷飞云已熟练地把大手伸入她衣服内,肆意地抚弄着那丰满的胸脯,一张嘴不断吻着那娇嫩耳珠和俏脸。祝纤纤经不起谷飞云不断爱抚的挑逗,也忍不住伸出玉臂紧抱着谷飞云。
  
  谷飞云不再耽误时间,就去解她的衣服。祝纤纤这时已存了献身之心,她知道他们可能只有这一刻相聚。于是娇羞地道:“大哥,你先转过身去,我自己来。”谷飞云当然遵从她的意思,转过身去,只听背后欷欷簌簌一阵,然后祝纤纤爬上了床。
  
  谷飞云转过身来,祝纤纤果然已经躲入了被窝当中。谷飞云一刻也不耽误,双手齐动,解下自己的衣服,赤裸着也钻进被子里。祝纤纤真是个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她已先自行脱下衣服,全身只着一条白色的小亵裤。她害羞地背对着谷飞云,谷飞云从她背後搂着她的腰,她有点紧张,身体紧绷着,这是很自然的现象。

  谷飞云把她搂入怀里,低头闻着她身上的气息,用轻柔的声音诉说着甜言蜜语,开始以手指探索她的曲线,由於她双手护胸,只能抚摸其它的部份。谷飞云像是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记,吸吮着她的肌肤,直到她发红、发热,她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谷飞云导引她转过来面向谷飞云,祝纤纤含羞带怯地半闭着眼睛,一张迷人的脸庞红烫如火,一手托起她的娇靥,谷飞云柔情蜜意的吻着她的双唇,谷飞云的舌头在她的嘴里不断地探索,然後跟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当祝纤纤开始回应谷飞云的亲吻,双手回抱着谷飞云的脖子,谷飞云的手已侵占她那挺实的乳峰,手掌轻轻地拂抚着她的乳头,她的双唇已烫如火,乳头也硬挺起来。

  谷飞云对被子下面雪白的肉体有着非常大的兴趣,谷飞云用脚慢慢地扯掉她上身的被子,看着祝纤纤动人的曲线,大小适中的双峰,随着祝纤纤的喘息而上下微弱地起伏着,谷飞云一手搓揉着她那浑圆的右乳,张口含住雪白微红的左乳上。祝纤纤的双峰并不大,但粉嫩的皮肤、粉红的蓓蕾却十分诱人。
  
  祝纤纤虽说害羞不敢主动,但身体传来一波波的快感,也逐渐淹没她仅存的羞意,喘息声渐渐急了起来,而身体也越来越热,身心有着莫名的空虚感,使她不禁地轻扭动着身体。

  谷飞云微侧着身压在祝纤纤的身上,咬着微微颤抖的椒乳,双手不停逗弄着祝纤纤敏感的身体,等到祝纤纤渐渐呼吸急促起来,反应也越来越热烈时,谷飞云的手也从腰抚到大腿,然後爬到她双腿之间,她立刻全身僵硬紧绷了起来。

  谷飞云发现时机还没有成熟,她夹紧大腿闭合着,守着最後一道防线,她还是无法完全放开心抗拒着,使他的双手无法继续深入,只好在桃源洞口外徘回。谷飞云了解这是她的第一次,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挑逗软化她。

  谷飞云一双手分别攻向祝纤纤的玉胸和大腿,一边吻着祝纤纤微张的小嘴,一手轻轻在大腿间来回抚摸着,一手搓揉着坚挺的乳峰,还不时地轻咬着耳朵,并在她耳旁轻声细语表达自己的爱意。经过谷飞云一连串的三路夹攻,外加心理攻势,祝纤纤终於弃守阵地,让谷飞云侵入她最後防线。
  
  谷飞云伸出一脚卡在她双腿间,让她无法再合并起来,谷飞云的手已经开始在亵裤的重点部位上慢慢的抚摸,用手指在那纵的裂缝上上下不停地游走着,谷飞云微妙地振动着手指时,可以感觉到祝纤纤的臀部也在同时有着微妙的回应。

  祝纤纤发出了一些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呻吟的娇喘声随着谷飞云的手指移动的幅度,音调慢慢地提高了,而溢出来的爱液也将内裤泄湿了一片。祝纤纤被挑逗得星眸半睁,媚眼丝丝,身体扭着想闪躲撩人的手指,反而更增加了接触的快感,诱人的呻吟声由小嘴中传出,火热的身躯夹带着醉人的香气,雪白的肌肤隐隐透着粉红,她的理性已被情欲之火所吞噬。

  谷飞云知道机会已经来了,便趁势脱下她的亵裤。他看着祝纤纤媚眼如丝地气喘着,身子的颜色也是雪白而带点儿粉红,大小适中的乳峰,随着她快速的呼吸而上下剧烈起伏着,纤细动人的曲线的腰身、雪白的双腿间,阴毛也只是稀疏的一小撮。那诱人的肉体给谷飞云带来强烈冲击,再也无法压抑住爆发的欲火。

  谷飞云分开她双脚,又重新压上她诱人的肉体,一手扶着宝贝在她阴核上磨着,直到她受不了这种刺激,身体自然起了迎合後,谷飞云才顶进祝纤纤小穴里面。祝纤纤的脸上因为痛楚而蹙起的秀眉,额上汗珠一颗颗冒了出来,双手推着谷飞云的胸膛,似乎想将谷飞云推开。

  谷飞云爱怜的吻着祝纤纤双眉,说道∶“纤纤,很痛吗?忍一下,等一回就好了。”

  祝纤纤脸色苍白摇着头说∶“没有关系……为了你……我愿意……”

  谷飞云知道要当机立断,突破她的处女膜才行,於是便狠心地把整根宝贝深深插入她的阴户中。祝纤纤突然感到一阵撕裂的痛楚,那强烈的痛楚,让她不由得惨叫出声∶“噢……痛……轻一点……啊……不要……动……”她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紧紧咬住下嘴唇,谷飞云感觉到她的指甲陷入自己的皮肤里,娇躯也在自己身下直抖。

  谷飞云一见她痛苦难忍的样子,暂停动作,温柔的安慰她说∶“纤纤,对不起,弄痛你了。忍耐一下,一会就不痛了。”

  祝纤纤脸色苍白哽咽的说∶“不要紧……你先不要动……让我喘口气……”

  谷飞云觉得她的小穴里是又暖又紧,阴道嫩肉把宝贝夹得紧紧,有一点难受,但很爽,很舒服。听她如此说,谷飞云温柔的安慰她说:“纤纤,再忍耐一下,把身体放轻松点,待会就不再痛了。女人都是要经过这一关的,以後就会很快乐、很舒服。”说完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再吻着她的檀口香唇,一只手不慢不快地在她的乳峰上搓揉,还用手指捏弄着乳头,将宝贝延着穴心慢慢的磨转,耐心的挑逗她的情欲。

  经过谷飞云努力了好一阵子,爱液从阴道内分泌出来,渐渐地,祝纤纤小穴开始放松湿滑,不像刚才那麽样紧凑乾涩,她的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换成双颊泛红,星眸微闭,鼻中一阵咻咻急喘。透过窗外射进的月光,她眨了眨眼睛,隐约看见他们俩的身体交缠,以最亲密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对此,她却只能发出无病的呻吟声。

  祝纤纤难耐阵阵酥麻的磨擦快感,又哪是初尝云雨的她所能承受,柳腰雪臀本能的迎合摆动着,开始主动的迎合谷飞云的动作,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娇媚的呻吟声:“唔……唔……”

  谷飞云再度吻上祝纤纤那鲜艳的红唇,舌头更伸入她口中,不断地搜索着滑嫩的香舌,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手上不紧不慢地揉搓着她挺实的玉峰,腰部轻提慢压,让宝贝缓慢地进出移动。只见祝纤纤星眸微闭,脸更是红如蔻丹,双手紧勾住谷飞云的肩颈,一条滑嫩的香舌紧紧的纠缠谷飞云的舌头。随着谷飞云的轻抽慢插,自秘洞中缓缓流出的爱液,夹杂着片片落红,口中更是「哼」、「啊」的呻吟声不断。

  看到祝纤纤这副妖媚的样子,谷飞云忍不住双手捧住粉臀,藉着爱液的润滑,开始加快了上下进出的速度,首先是九浅一深,等阴道再松滑点,没这麽紧迫再改用八浅二深、七浅三深。只见祝纤纤的双手双脚,有如八爪鱼般紧紧地缠在谷飞云的腰上,柳腰粉臀不住地摇摆上挺,迎合着谷飞云的抽送,发出阵阵「啪」、「啪」的急响,口中不停地叫着:“啊……嗯……好……啊……哦……好美……啊……哦……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谷飞云改变忽浅忽深的抽插,开始使力地挺动胯下宝贝,一阵阵猛抽急送,下下皆深入花心之中,享受那传来强烈的冲击快感,脑中所有灵智逐渐消退,只剩下对肉欲本能的追求。祝纤纤双手按在谷飞云的胸膛上,在谷飞云不停的冲刺下,秀发如云飞散,胸前玉峰不停的上下弹跳,柳腰粉臀不停的挺举着,口中不停狂呼浪叫:“啊……不行了……好舒服……啊……啊……”

  看到祝纤纤这副淫靡的媚态,每一个表情都是那麽荡魄勾魂,有如久旷的怨妇般迎合着谷飞云的抽送她,语调中带着无尽的满足感,心中只剩下对肉体欲望快感的追求。谷飞云这才全力进攻,实施全面进击,不停耸动屁股,快如奔马,奋力抽送,嘴唇也正吸舐着乳头。

  “啊……不行了……啊……啊……”只听祝纤纤一声娇喊,整个身体一阵急遽的抖颤,两手死命的抓着谷飞云的肩头,一双修长美腿更是紧紧的夹缠着谷飞云的腰部,小穴嫩肉一阵强力的收缩,紧紧箍住胯下肉茎,一道热滚滚的阴精自小穴深处急涌而出。

  谷飞云连忙胯下一挺,用宝贝紧抵住小穴花心,双手捧住她的粉凸嫩臀一阵磨转。只见她玉面泛着一股妖艳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迷人的红唇张开,鼻中娇喘之声不断,颤抖的身躯紧缠谷飞云,整个人沉醉在泄身的高潮快感中。

  经过绝顶高潮後的祝纤纤,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空似的,微闭着一双迷离的媚眼,泛红的肌肤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整个人瘫在谷飞云身下,哪里还能动弹半分?迷人的红唇微微开启,阵阵如兰的香气嘴里吐出,仍沉醉在飘渺的高潮馀韵中。

  谷飞云吻着祝纤纤失神的脸庞,双手轻轻抚摸她火热的娇躯,谷飞云等到她的阴道不再抽搐,喘息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抽出宝贝让她侧躺在床上,然後才扛起她一脚,从侧面谷飞云再度地让宝贝深入,然後让龟头去抵磨在她的花心上面。接着谷飞云轻轻地让谷飞云的腰开始划着圆圈,咬了一口眼前震动的玉乳乳头,谷飞云相信她也一定可以感受到,自己花心被抵磨的那种快活的酥麻感觉。

  很快地祝纤纤就开始呻吟起来了:“啊……你……你……别这样弄……啊……啊……我……我的腰好酸呐……喔……你……喔……”

  谷飞云慢慢地抵磨花心,一边轻咬着乳头,挑逗的对她说:“纤纤,舒服吗?愿不愿意再来一次?”

  祝纤纤已经忍受不下去了,不断地点头哀求说:“愿意……唔……唔……快点啊……别……再……这样……逗我了……啊……喔……”

  谷飞云要她说出了正确的要求,故意逗着她说:“快点什麽啊?”

  祝纤纤脸上刹时浮上一层红晕,一副不胜娇羞淫荡的说:“像刚才……喔……那样……啊……别……再……唔……这种感觉……真是要命……插我……啊……快插我……啊……”见到祝纤纤的反应这般激烈,心中更是兴奋,谷飞云在她说出了正确的要求之後,也开始不慢不快地前後抽送起来。

  那股强烈的充实感,顶得祝纤纤不禁放声浪叫着:“唔……对……对……继续……继……续……不要停……对……对……喔……喔……你顶得……我……好快活……唔……唔……喔……”耳中传来祝纤纤阵阵的浪叫声,谷飞云兴奋得胯下宝贝暴涨,两手紧抓着祝纤纤的细腰,恨不得将其插穿似地对这美女再大张挞伐。只听一阵「啪」、「啪」急响,登时插得祝纤纤混身急抖,口中淫声不断。

  “啊……喔……喔……天啊……唔……继……续……不要停……啊……好舒服……嗯……又来了……啊……不行了……嗯……啊……”谷飞云看见祝纤纤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疼地放松了丹田,一股火热的精华喷薄而出,祝纤纤双腿一蹬、全身一紧,两手死命地抓着谷飞云手臂,几乎要掐出血来。又是一股阴精狂涌而出,她发出了一声长叫声之後,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
  
  谷飞云看祝纤纤脸色惨白,肌肤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胯下私处一片红肿狼藉,小穴洞口夹杂着片片落红,于是抱着她进到浴室里面帮她清洗干净,自己也快速的冲洗一下,才抱起她一起回到房间。两人穿好衣服,谷飞云搂着她,正待再低下些头,去吻她的粉颈。

  蓦地,房门上响起了两下剥啄之声,谷飞云一下从温柔乡中清醒过来。祝纤纤一个人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急忙直起身子,焦急的道:“快躺下去。”

  这时但听一个少女声音道:“五姑娘,你熟睡了吗?快起来。”祝纤纤推着谷飞云睡到木床里首,一手拉过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自己也紧捱着在外首坐下,一面娇慵的道:“是谁?”

  门外那少女声音道:“小婢奉大公子之命。来请五姑娘的,是教主召见。”

  “啊……”祝纤纤惊啊一声道:“我马上就来。”接着朝谷飞云细声道:“我师傅召见,马上要去,你再休息一会……”

  谷飞云道:“我也要走了,今晚蒙你相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祝纤纤跨下木床,双手拢拢秀发,说道:“你这时不能出去……”

  谷飞云道:“不要紧,你们师傅召见,师姐妹都去了,没人会注意的,我等你走后,再出去。”

  祝纤纤一双盈盈秋波看着他,不胜依依的道:“我走了,你……小心……”谷飞云又忍不住搂着她,轻轻地吻了下去,时间匆促而短暂,她轻轻推开他的身子,她脸上还红得像抹了一层胭脂,幽幽的道:“你珍重,我真的要走了。”

  谷飞云低低地的道:“我会来找你的。”祝纤纤没有说话,用手掌抚抚脸颊,急匆匆的跨出门去,又快速的阖上了房门。
  
  
  
  谷飞云心中暗道:听她的口气,今晚和自己动手的束无忌,很可能就是通天教主了,难怪自己在第二招上,就被他一掌震飞下来。不错,他以为自己负伤逃走,才追了下去,大概没有追上,这时候才折回来。明天是大会正日,通天教主这时候赶来,召集门下弟子,必然和明天大会有关,自己如能设法混进去,就可听到他明天大会上有些什么阴谋了。

  他艺高胆大,一念及此,就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出,然后又轻轻关上房门。原来房门外是一条走道,一排有四五个房门。他迅快穿出走道,点足跃上屋檐,本来可以悄悄回转西院,自然不让人家发现才好;但现在他另有主意,倒希望能遇上张少轩或秦剑秋,只要出手制住他们中任何一个,就可以假扮他混进去了。

  那知翻越过一重屋脊,依然没遇上一个人。看看天色,还不过二更光景,自己扮的是束无忌,所有岗哨自然不会有人拦阻,索性继续往里掠去,瞥见一道人影从东首围墙上掠起,一连两个起落,朝白己飞跃而来。转眼工夫,就已到得面前,竟然是小孟尝张少轩,只见他抱抱拳道:“大师兄,小弟到处找你,找得好不辛苦,嘻、嘻,小弟有一个好消息要向你报告……”

  谷飞云看他话说到中途,忽然嘻嘻一笑,忍不住笑道:“你是丁兄。”

  “当然,当然。”丁易笑道:“这时候他们师兄弟都给教主召去了,那会在屋面上碰得到头?”

  谷飞云道:“丁兄不是说有好消息吗?究竟是什么事?”

  丁易一把拉着谷飞云衣袖,说道:“你随我来。”

  谷飞云跟着他一连飞越过五六处殿宇,如以淮渎庙的地势来说,这里该是东院了,但见院落深广,一片都是黑沉沉的不见一点灯火,只有在门内站着两个青衣劲装的汉子。丁易好像回到家里一样,穿廓绕阶,走得十分熟悉,现在已经走入一间布置雅洁的客室,他依然脚下没停,跨进左处一间宽敞的卧室。

  卧室中当然有床,床在靠北首的壁下。南首有窗,两边各有四张椅几,中间还有一张小圆桌,围着四个石鼓形的凳子,圆桌上放一个瓷盘,盘中有一把茶壶和四个茶盅。丁易走近小圆桌,在凳上坐下,随手取过茶壶,斟了两盅茶,说道:“大师兄坐下来喝盅茶。”

  谷飞云也在石鼓凳下坐下,问道:“丁兄,这是什么地方?”

  丁易喝了口茶,说道:“这里就是你的卧室了。”

  谷飞去奇道:“是我的卧室。”

  丁易道:“本来是束无忌的卧室,你扮了他,不就是你的卧室了吗?”

  谷飞云道:“束无忌是他师傅召去的,可能马上就会回来。”

  丁易轻描淡写的道:“谷兄既然扮他,就要堂堂皇皇的取而代之,而且眼前为情势所逼,你也非取代他不可。”

  谷飞云道:“丁兄,你说得清楚点好不?”

  丁易又喝了口茶,才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这是通天教中最机密的事儿,老魔头除了门下八大弟子,还亲自训练了一百多名杀手,这些杀手,是在大别山西峰坳的西峰山庄接受秘密训练,由白面霸王项继楚主其事……”

  谷飞云道:“你这消息那里来的?”

  “自然是听来的。”丁易得意的笑了笑,继道:“项继楚,就是项中英的父亲,今晚就是由项继楚亲自把一百二十名杀手带来,交给束无忌这座院子。”

  谷飞云问道:“这些杀手很厉害吗?”

  “自然很厉害。”丁易道:“据说每个人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而且好像还另外配备了极霸道的武器,杀伤力极强,究竟是什么,小弟就不知道了,但听他们的口气,明天大会上,只要有那一门派反对的话,就要杀手把他们一体诛杀,就可以想见他们的厉害了。”

  谷飞云问道:“这些人是由束无忌指挥吗?”

  丁易道:“杀手一共有两个队,项继楚走了,束无忌就要他两个儿子分领一、二两,个队……”

  谷飞云道:“项中豪、项中英?”

  “没错。”丁易耸耸肩,笑道:“而且买一送二,高升、孙发也跟着来了。”

  谷飞云点点头,说道:“你的意思,要我在他回来之时,一举就制住他。”

  “对极了。”丁易笑道:“否则我们用得着守株待兔吗?”

  谷飞云道:“这事家父、家母都还不知道……”

  “大师兄不用急。”丁易摇着手道:“此事十分重要,这些人可能被迷失了心智,咱们如果不掌握住他们,明天大会上就防不胜防,等事情办妥了,兄弟自会去禀报伯父母的。”

  谷飞云道:“好,咱们那就通力合作,一举把他拿下。”

  丁易道:“不,不,把他拿下,是大师兄的事,小弟只负责守在房门,不让他逃出去。”

  谷飞云笑道:“这还要和兄弟分吗?”

  丁易道:“你一个人足够把他拿下了,兄弟如果再插上一手,岂不是和大师兄争功了吗?”

  谷飞云道:“那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束无忌呢,如果不是真的,只怕合咱们二人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呢?”

  “不是真的他?”丁易惊异的道:“那是什么人?”

  “很可能是老魔头。”谷飞云低声道:“兄弟方才差点还送了性命。”

  “啊。”丁易睁大双目,说道:“你不是好好的?”

  谷飞云道:“那是有人把他引开了,否则那时兄弟正好被他一掌震得闭过气去,他只要补上一掌,兄弟就没命。”当下把方才和束无忌动手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只是把祝纤纤相救的一段,说成自己及时醒来,略一运气,差幸没有大碍,虽然在时间上差了一段,但故事却接得天衣无缝。

  丁易道:“原来还发生了这段故事,无怪兄弟到处都找不到你了。”

  谷飞云被他说得脸上方自一热,陡然站起身来,低声道:“可能是他回来了,哦,丁兄记着,万一他是老魔头改扮的,你听到兄弟咳嗽,就要立即退出去。”

  丁易问道:“那你怎么办?”

  谷飞云道:“兄弟方才只是没有防备,有了准备,要退走还是可以办得到的,快躲起来。”

  丁易为人机警,谷飞云话声堪堪出口,人已一下闪到入门处贴壁站停,连呼吸都摒住了,不让对方听到丝毫声息。就在此时,只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已到门口,一个颀长人影,举步跨入。他自然是小诸葛束无忌了,谷飞云手中早已准备了一把碎石子,等他走入房中,又走了两步,才突然抖手打了出去。

  束无忌虽然回到自己房中,毫无戒备,但一个练武的人,尤其像他这样的高手,耳目何等敏锐,骤然听到一阵尖细的破空之声,脚下立即一停,右手衣袖跟着卷飞而出。这要是一般暗器,经他这记流云衣袖,自可全数震飞。
  
  但谷飞云这一手「碎石打穴」,不仅是少林寺七十二式中的「米粒打穴」,而且经顽石大师加以改进.有半数从他身边擦过之后,再以回劲取穴,何况谷飞云练成「紫气神功」,碎石出手,每粒石子都含蕴了「紫气神功」。又岂是一记流云飞袖所能卷飞得的?束无忌衣袖堪堪拂出,身前身后已有二十几处穴道被石子击中,一下定住了身形。

  谷飞云笑道:“看来这位总提调并不是假的。”不是假的,就是说不是通天教主假扮的了。

  丁易一下闪出,挑着大拇指,笑道:“大功告成,大师兄果然高明。”

  谷飞云道:“丁兄,这人咱们如何处置?”

  丁易笑了笑道:“咱们给他服下迷失散,不就是咱们的人了?只要给他脸上稍加易容就可以了。

  谷飞云笑道:“丁兄足智多谋,连小诸葛都会折在你手里,也足以自豪了。”

  丁易得意一笑,拱拱手道:“谷兄夸奖,哦,还有一件事,咱们也要一起办妥了。”

  谷飞云道:“还有什么事?”

  丁易道:“项氏兄弟和高升、孙发二人。”

  谷飞云点点头道:“不错、明天大会上就用得着这支人手,两个领队确实要让他们服下归心丹才行。”

  丁易道:“谷兄这时就给他脸上加上些,兄弟叫人去把两个领队叫进来。”说完,转身往外就走。

  谷飞云也不待慢,立即取出易容药物给束无忌脸上添补了些地方,登时变成了另一个人。取出一粒迷失散,捏开他牙关,喂入口中,挟起他身子,放到后面一间放杂物的小房间中,回身退出。丁易也走了进来,就在小圆桌旁坐下,随手倒了两盅茶,一面说道:“大师哥,喝茶。”

  谷飞云刚在他对面坐下,只听门口响起一阵轻步的脚步声,及门而止,接着项中豪的声音,说道:“在下项中豪兄弟奉命来见总提调的。”

  谷飞云随口道:“进来。”只见项中豪和项中英二人举步走入。

  项中豪看到室中还有张少轩在座,急忙抱抱拳道:“在下见过总提调、副总提调。”

  项中英依然右手下垂,躬着身道:“小弟见过大师哥、二师哥。”丁易朝两人含笑点头。

  谷飞云抬抬手道:“请坐,我因明天就是大会首日,我们任务特殊,责任重大,有许多事情,要和你们仔细谈谈。”

  项中豪、项中英依言分在横头坐下。项中豪道:“在下兄弟一切都听总提调的。”丁易拿起茶壶,给两人倒了两盅茶。

  项中豪欠起身要待站起,一面说道:“副总提调,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谷飞云双手向左右一分,按着两人肩头,说道:“你们两人坐着不用客气。”这双手一分之际,已经屈指连弹,一连点了两人数处穴道。别说项中豪兄弟丝毫没有防备,就算有备,他们武功不如谷飞云甚远,自然一下就被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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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武林大会

 

  丁易大笑道:“大师兄,可以了吧?”迅速从怀中取出两颗归心丹,分别给两人服下,就回身往外走去,口中说道:“我去把高升、孙发唤进来。”谷飞云随即双手连扬,解开两人被制住的穴道。

  项中豪、项中英服下归心丹,似已忘掉刚才穴道被制之事,坐在圆上,神色显得十分恭敬。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丁易已经领着高升、孙发两人走入。高升、孙发一眼看到谷飞云,立即趋上几步,躬下身去,同声说道:“属下高升、孙发拜见总提调。”

  谷飞云一摆手道:“二位免礼。”

  丁易取出两颗归心丹,说道:“明天大会上,可能有人在四周布毒,你们两人负责指挥本教刀、剑武土,丝毫疏忽不得,这是两颗专解各种奇毒的药丸,服下一丸,三日之内,百毒不侵,你们拿去吞下了。”说完,把药丸分给了两人。

  高升、孙发接过药丸,不敢不吞,但心中难免疑惧,互看一眼,就把药丸压在舌下,并未吞服。丁易看在眼里,沉哼一声道:“高升、孙发,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座已经告诉你们,这是解毒经丸,你们居然不信任本教,把药丸含在口中,难道怀疑本座给你们的是毒药不成,本教真要杀你们,也易如反掌,何用给你们毒药?”

  高升、孙发听得心头一震,急忙把药丸咽了下去,连连躬身道:“属下不敢,属下早已吞下去了。”

  谷飞云颔首道:“你们两人,乃是本教心腹,岂会对你们下毒?”二人唯唯应「是」。

  谷飞云朝项中豪、项中英二人说道:“项兄、九师弟,时间不早,你们回去休息吧。”项中豪、项中英答应一声,站起身,率同高升、孙发,退了出去。

  丁易笑道:“大功告成。”

  谷飞云道:“高升、孙发二人,武功虽然平平,但他们在江湖上混久了,懂得也不少,方才他们把药丸含在口中,可见已经起了戒心。”

  丁易笑道:“大师兄放一百二十个心,方才他们已经吞服下去,就算心有疑惧,现在也不会有了,不然,还能叫归心丹吗?”接着朝里首呶呶嘴,压低声音说道:“现在该去解开他穴道了,不过大师兄最好先给他取个名字,就留在身边,当你传令好了。”

  谷飞云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入里首一间,谷飞云先从他身上取出一柄铁骨摺扇,再搜他怀中,并无他物,就随手替他解开穴道。”束无忌服下的是迷失散,神智被药物迷失,眨着眼睛,似有茫然之色。谷飞云心中暗暗叹息,迷失散果然厉害。

  丁易已经在旁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见了总提调,还不行礼?”

  束无忌茫然道:“我叫什么名字?”

  丁易回头朝谷飞云笑了笑,才道:“你叫束传令,是总提调的传令。”

  束无忌又道:“我是束传令,是总提调的传令。”

  丁易一指谷飞云道:“他就是总提调,你只听他一人的命令。”

  丁易朝谷飞云道:“好了,兄弟该走了,咱们明天再见,那时兄弟就是陈康和了。”说完,往外就走。



  四月初一,晴,今天是标准的清和天气,不冷也不热。今天是「天下武林联谊大会」的首日,大会预定为五天,从四月初一到初五日止。既是「天下武林联谊大会」,天下的武林中人自然会闻风赶来。通天教把天下武林分为东西南北四路,一路也就是一个区域,每个区域,包括了少则几个,多则十数至几十个门派,可说天下英雄尽入我教中。

  闻风赶来的武林中人,只是些不成气候的人物而已;但不成气候的人物毕竟比成名人物要多得多,这时候还只是清晨的辰初,晨曦刚刚露脸,淮渎庙前一片广场的四周以及较远的山坡但他们只限于四周而已,因为广场四周,包括淮渎庙正门这一圈,都用木椿和红色麻绳圈了起来,不是四路总令和通天教的人,谁都不准擅入。

  武林中人有一个好处,大家都很守法,虽然在这个木椿里面,隔上一二十步,只有一个青衣劲装汉子站在那里,但没有一个敢擅入一步的。武林中人都这样守法吗?那是因为主办这场「天下武林联谊大会」的是通天教。他说不准外人擅入一步,你敢擅入一步吗?天底下好奇瞧热闹的人多得是,但会丢性命的事儿,可没人敢试。

  广场上,搭盖了一座两丈多高,广大宽敞的庐棚,足可容得下一两千个坐位。正面高悬一方横幅红布,缀着:「天下武林联谊大会」几个擘窠大的金字。上首放一张横案,案后左右两边,各放了两张锦披椅子。横案前面,左右两边也各有两排椅子,分为紫红、大红、黄布三种席位,每排前面,只放一把太师椅是总令主的坐位,后面是紫红席,有一二十把椅子,是这一路的各派掌门人的坐位。

  大红席有三四十把椅子,是随同各派掌门而来的长老名宿的坐位。再后是黄布席,每排都有一百来把椅子,则是各门各派门人弟子的坐位。在这两排椅子的下首,各有一排大红席,每排放着五把椅子,往后共为十排,一边有五十席,左右共有一百席,是给四路总令以外的来宾坐的。

  现在已是辰牌时光,最先进场的副总提调张少轩、秦剑秋,和总接待祝纤纤,另外则是三十名身穿青色长衫,胸别书有「迎宾」二字红绸条的青年汉子,和三十名身穿青色衣裙,胸别「接待」二字红绸条的少女。

  三十名青衣汉子由秦剑秋指挥,他们职司是给来宾领路的,因此分别站到了会场四周,其实也隐含监视每个来宾动静之意。三十名青衣少女则站到了几排椅子的后面,她们是专司来宾茶水的。这些人进场之后,就各自散开,自然是早经排练过的,丝毫不见忙乱。

  接着就看到有两名职司「迎宾」的青衣汉子领着一群人进入会场。这一群人,少说也有四五十个,有道有俗,有男有女,有老的,也有年轻的,经迎宾把他们分别领到左右两边的大红席落坐。

  江湖上人能够在今天的「天下武林联谊大会」上,有资格坐到「来宾席」的,自然都是大有来历的人,其中像天机子、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秦大山等人,都坐在前面一排的椅子上,可见这些来宾的身份和他们都差不多的了。

  总接待祝纤纤今天依然穿着一身男装,天青长衫,薄底粉靴,手中执一柄朱漆洒金扇骨的摺扇,当真玉面朱唇,风度翩翩。她走向大红席上,跟天机子、羊角道人等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四路总令的人马,也相继入场了。

  走在首先的一路,是东路总令主东海龙王敖九洲,苍髯红脸,身躯伟峰,手持一支漆成古铜色的龙头杖,虎步龙行,顾盼之间,果然有一股慑人的威仪。陪同东路总令紧随东海龙王身边的,则是通天教主座下六弟子白素素,她也是东海龙王的干女儿。

  稍后是一个中年道人,面貌白皙,黑须飘胸,肩负长剑,手持玉拂,飘然有出尘之概,他是东海落花岛主祁中奇。然后是泰山派掌门人石大山,五十出头的老者。最后则是东海龙王二十六名随从,一色青布劲装的健儿,和泰山派八名弟子。他们的位子是在左上首。祝纤纤慌忙迎了上去,把他们接到左上首。

  东海龙王目光四顾,一手捋着苍须,洪笑一声道:“今日这场盛会令师一定也会来的了?”

  祝纤纤不作正面回答,只是谦恭的笑了笑道:“总令主是四路总令的龙头,家师自然要来奉陪的了。”

  这时南路总令的人马也相继进场了,祝纤纤躬躬身道:“敖老请坐,晚辈暂时要失陪了。”

  东海龙王大马金刀的太师椅上落坐,一面颔首道:“姑娘只管请便。”

  南路总令主是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年约七旬,花白头发绾着道髻,手持一柄马尾拂,看去颇有道气。陪同南路总令来的是通天教主门下十弟子姬红棉,也是一身男装。接着是身穿火红道袍的离火门掌门人罗尚祖,和身穿蓝布大褂的排教教主冉勿赞,年约六十出头,看去像个土老儿。最后是南云子两个师弟景云、浮云道人和十六名弟子。排教八名弟子。他们的坐位是在左首,东路总令主的下首。

  祝纤纤早已迎着,把一行人让到座位上落坐。接着进场的是北路总令的人马。因为东、南、北三路总令都住在桐柏宫,一起来的,所以紧随东、南两路总令之后,就是北路总令了。北路总令主是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是个五十出头的矮胖老人,秃顶红脸,看去极为随和。陪同进来的是通天教主门下的六弟子白素素,她当然也穿了一身男装。

  稍后是山西快刀门主古福星、析城山主神拳裴通。后面是长白派八名弟子、快刀门二十四名弟子和神拳裴通的两个门人。祝纤纤把他们迎到右首下首的座位落坐。西路总令就住在淮渎庙,所以让路程较远的东、南、北三路先入场,现在西路总令的人马也进场。

  西路总令主的气势果然与众不同,走在最前面的是由四名青衣小丫环前导,然后是总令主金母,由辛七姑陪同,稍后则是她门下四大弟子陆碧梧(席素仪)、席素仪(陆碧梧,已被金母点闭「脑户穴」)、丁令仪、闻玉音。

  然后是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紫柏宫齐漱云、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刘寄禅、鹿长庚、蓝公忌、守山四老虬髯客尉迟律、竹杖翁竺天佑、霸剑祁浩、开山刀陆南屏、许铁棠、季子良、冯熙、清真子、长真子、荆溪生、姬存义。

  最后由嬷嬷率领青雯、青霜、青风、青雨和扮成金母侍女的荆月姑、冯小珍、全依云、沈嫣红、祝中坚、祝秀珊和各派门人弟子七十二人。总管陈康和(丁易)、副总管徐永锡 (谷清辉)、管事曹复初。一行人鱼贯入场,阵容极为壮盛。
  
  总接待祝纤纤早就迎了上去,把金母等人领到右首上首的席位落坐。她从早晨到现在,心里一直惦着一个人,这时更是眨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朝西路总令这支人马的每一个人仔细打量着,但她很是失望,这些人中,竟然没找到她要找的人,心中不禁更加焦灼起来,他绝不会不来的,那么他到那里去了呢?今天这个大会,非同小可,自己和他见了面,才能暗中告诉他,这真是急死人。

  大家刚坐定下来,就有青衣少女纷纷端上茶水。这时也响起了一阵悠扬细乐,乐声中,通天教门下男弟子小孟尝张少轩、秦剑秋,女弟子祝纤纤、白素素、辛七姑、云芸娘、姬红棉等人立即一起迎了上去。西路总令总管陈康和(丁易)和副总管徐永锡(谷清辉)站在后排,谷清辉低声道:“好像通天教主到了。”

  丁易悄声道:“老伯知不知道通天教主究竟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谷清辉道:“武林中只怕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唉,他把天下武林各大门派驱之若羊,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即此一点,就可看出他的厉害的了。”

  两人说话之际,只见从南首出现了一簇人,缓步进入会场。最前面的是大会总提调小诸葛束无忌,他玉面朱唇,蓝衫银剑,看去当真潇洒已极。丁易口中轻咦一声,悄声道:“他不是束无忌。”

  谷清辉道:“他也不是小儿。”

  “当然不是谷兄,谷兄统率了他们一批杀手,还没出场呢。”丁易压低声音,续道:“这人可能就是通天教主扮的了。”

  小诸葛束无忌虽然走在最前面,但他神色恭敬,行走之际,还半侧着身子而行,显然是陪同极有声望的大会「贵宾」来的了。在他身后,缓步走来的是一个白发披肩,白髯垂胸的老者。

  这人身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赤足麻鞋,生得脸长如驴,白眉下垂,面色红润,双目开阖之间金光熠熠。最令人瞩目的是他右手拄一支如意头的羊脂白玉杖,杖长六尺,粗如儿臂,通体晶莹,隐泛宝光!此老不用说是大会总护法玉杖彭祖恽南天了。

  稍后,则是四名手捧金剑的黄衣小丫环前导,然后是身穿黄色锦绣道袍,手持白玉拂尘的西崆峒金鸾圣母,大会的副总护法。她身后以乘凤为首的十名女弟子,包括宇文兰、许兰芬在内,一律身穿胸绣金鸾的黄色衣裙,腰佩长剑,显得十分刚健婀娜。这一行人,总护法玉杖彭祖恽只有一个人,副总护法金鸾圣母却摆足了派头,也显示了她的实力。

  一簇人堪堪进场,张少轩、秦剑秋等人早已恭立一旁,一齐躬下身去,由张少轩恭声道:“通天教门下弟子张少轩等恭迓总护法、副总护法莅临大会。”

  玉杖彭祖微笑颔首,束无忌已领着玉杖彭祖、金鸾圣母走上长案,请二人在左首两张锦披椅上落坐。金鸾圣母四名侍女则站到她椅子后面,乘凤等十名弟子则一字排开,站到上首左侧。束无忌居然也在四把锦披椅子的右首一把坐了下来。张少轩、秦剑秋、祝纤纤等人也在上首右侧一字排开,站停下来。

  谷清辉悄声道:“看这情形,通天教主自己不准备在大会出面了。”

  丁易道:“他扮成了束无忌,自然不会在大会露面了。”

  谷清辉道:“这可能又是什么阴谋也说不定。”

  丁易道:“他自己扮作束无忌,那么束无忌也不会在大会出现了。”

  谷清辉颔首道:“束无忌率领的是他最精锐的杀手,不到某一时间,大概不会出场的了。”
  


  大会司仪就在此时大声说道:“天下武林同道联谊大会,大会开始,鸣炮、奏乐。”喊声堪堪出口,南首入口处已经燃起一串炮仗,响起一阵劈劈拍拍的鞭炮声音,同时也奏起了弦管悠扬的乐声,大会就在炮声和乐声中揭开序幕。

  等乐声停止,司仪又高声说道:“请总提调报告大会筹备经过。”

  束无忌站起身,朝四周抱拳作揖,朗声道:“诸位莅会贵宾、武林道长,在下在向大家报告筹备经过之前,先给大家引见……”接着左手一抬,说道:“第—位是大会总护法,昔年人称玉杖彭祖的恽仙翁。”玉杖彭祖依言起立,大家立即报以热烈掌声。玉杖彭祖朝大家含笑点头致意,然后坐下。

  束无忌又道:“第二位是大会副总护法,西崆峒金鸾圣母……”金鸾圣母也在大家的掌声中起立,颔首致意。接着束无忌又依次引见了东路总令主东海龙王敖九洲、南路总令主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西路总令主崆峒金母、北路总令主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四位总令主也一一站起,四周同样报以热烈的掌声。

  束无忌等掌声一停,才轻咳一声,提高声音说道:“各位道长,天下武林联谊大会,有这许多武林门派,这许多道长前来参加,这是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会,武林大会要加上联谊这两个宇,就是旨在使天下武林各门各派藉这一机会联络友谊,本来东西南北各处一方的人,能够共聚一堂,握手言欢……”他说到这里,口气微顿,大家都纷纷鼓起掌来。

  束无忌续道:“本来,这只是一个理想,家师古通玄,昔年手创通天教,至今已有四十年之久,早已勘破名利,不问尘事,惟因天下武林,有如江海波涛,此没彼兴,争端迭起,血腥仇杀,无日无之,觑其原因,出在各门各派,各存门户之见,只知一派的荣辱,罔顾公理,这也是平日没有门派与门派之间的联系和友谊所致……”大家又为他鼓掌起来。

  束无忌连连点头,朝四周鼓舞的人致谢,然后续道:“家师有鉴于此,才发起这次的天下武林联谊大会,承蒙四方同道,各大门派一致认可,不远千里,莅临参加,才能使得今天这一大会,成为天下武林的大团结,实在非常难能可贵……”大家又为他鼓起掌来。

  束无忌微微一笑,又道:“本来这次大会是由家师所发起,家师理应出席才是,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久已不问世事,如果出席大会,也许有人会怀疑家师别有企图,才命在下代表他老人家向与会的各位道长谨致谨忱,并祝大会成功……”大家没等他说完,又响起一片掌声。

  “谢谢,谢谢。”束无忌拱着手连声道谢。接着又提高声音说道:“今天这一大会,也是各门各派的联谊大会,而且莅临大会的各派掌门人不下数十位之多,应该共同推举一位道长来担任主持大会,以利大会进行,现在就请各门各派的道长推举一位主持大会的人,请到上面来主持大会。”

  丁易悄声道:“他明明就是通天教主,却故意隐身幕后,说他师父没有来呢。”

  谷清辉道:“这就是阴谋了,此人这一手使得十分高明,大概会场上除了咱们,谁都不知道哩。”

  丁易道:“他连大会主持人都要大家推举,到底葫芦里买什么药呢?”

  谷清辉微笑道:“这是欲擒故纵,虽然目前还不知他的用意何在,但也快揭晓了。”

  正说之间,有人高声叫道:“咱们推举东海龙王敖九洲敖大侠。”立即有人附和着道:“好,就是敖大侠。”

  束无忌站在上首,听到有人推举东海龙王敖九洲,没有推举第二个人,这就朗声道:“刚才有人推举敖九洲敖道长为大会主持人,不知大家意见如何?”场中立即有人鼓起掌来。

  谷清辉悄声道:“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了。”

  束无忌脸含微笑,朝东海龙王拱拱手道:“敖道长,这是大家的意思,道长请上来吧。”他左首本来就空着一张椅子,大家一直在猜测着,中间右首这把椅子究竟是什么人的?如今已经得到答案了。

  东海龙王敖九洲站起身来,呵呵一笑道:“既是大家这般抬举,兄弟也不好推辞了。”

  手拄龙头杖,虎步龙行走上横案,朝玉杖彭祖、金鸾圣母二人拱拱手道:“总护法、副总护法请了。”玉杖彭祖、金鸾圣母二人也还了一礼。

  东海龙王朝束无忌拱手道:“总提调要老夫如何做法?”
  
  束无忌看他举止好像并未被迷失散迷失神志,听到他这句话,才稍稍放心。敖九洲数十年来,自大惯了,但他心志毕竟还是被迷失了、不然就不会问出这句话来了。一面连忙抱了抱拳道:“道长主持大会,就是会场上大家有什么意见,由道长征询多数人的意见,然后加以裁决,在下就在道长身边,自会随时协助道长的。”说完就回身坐了下来。

  他对东海龙王自然很放心,服过迷失散的人,没有独门解药,是无法解去的。迷失心志的人,失去独力思考能力,无法决定任何事情,需有人在旁指点,所以束无忌要坐在右侧,随时协助了。东海龙王洪笑一声,点着头连说了,两个「好」字,然后抬目四顾,问道:“诸位道兄可有什么高见吗?”

  只见左首大红席上站起一个人来,大声道:“方才总提调说得很对,今天这一大会,是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大集合,来自东西南北各处一方的人,共聚一堂,这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但如果大会结束,曲终人散,又各自东西南北,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岂不可惜?因此在下不揣愚鲁,有一个建议……”

  这发言的人身材矮胖,声音尖细,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只听东海龙王洪声道:“这位道兄且慢。”他虽是随口说来,但声音凝而不散,铿锵震耳,一下就把对方的话声盖了下去。

  那人不觉一怔,望着东海龙王,面有不豫之色,冷然道:“敖大侠……”

  东海龙王含笑道:“这位道兄对大会提出建议,自表欢迎,但道兄最好在提出建议之前,先向大家报一次尊姓大名,好让大家对道兄先有个认识。”

  那人依然冷冷的道:“在下吕长素,忝掌大洪山。”说起吕长素,原是昔年大洪山九头狮子闻太师闻天寿手下一名管事,大家戏称他长输将。二十年前,闻太师过世之后,他勾搭了闻太师一名侍妾刘玉娇,乘机夺权,当上大洪山总管,不久又自任副当家,十年前又坐上了山主的宝座。

  大洪山本是一处反清复明的秘密基地,但因老成凋谢,人事日非,到了吕长素手中,早已完全变质,成为一个江湖帮派而已。长输将吕长素虽然身为大洪山山主,白道中人一向不齿其人,很少和他交往,他虽和黑道有勾结,但表面上还是以白道自居,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东海龙王轻啊一声道:“原来是吕山主,老夫失敬了。”

  吕长素尖笑道:“不敢,在下的建议是天下武林共聚一堂,这样的盛会难得,武林中已有二十多年没有选过盟主,江湖各门各派没有人领导,有如一盘散沙,何不趁这次大会,推举一位声望足以冠冕群伦的道长来担任盟主一职,俾使江湖武林,更可以团结合作,统一号令,岂不胜过光是武林同道的联谊,更有意义得多吗?”

  他话声甫落,右首大红席上紧接着又站起一个人来,大声说道:“吕山主这一提议,用意甚善,江湖武林已有二十多年没有选盟主了,江湖上纠纷迭起,没有地方可以申诉是非由直,今天参与这一大会的,有东南西北各个门派,也代表了全天下的武林同道,比之三十年前选举武林盟主,只有九大门派关起门选的,更具代表性,所以兄弟举双手赞成吕山主的建议。”此人乃是有江北大侠之称的沈昌年,脸色阴沉灰白,说来不徐不疾,中气极足,随着话声,高举双手,在空中飞舞,大家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谷清辉低声说道:“这两人是通天教收卖的爪牙。”

  丁易耸耸肩,低笑道:“岂只这两个人,左右两边大红席上,只怕都是和通天教沆瀣一气的人哩。”鼓掌的果然全是左右两边大红席上的人,还有就是通天教的门人了。

  东海龙王目光回顾,洪声说道:“二位道兄说的不错,今日之会,确实到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人,足可代表整个武林,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没有推举武林盟主了,推举武林盟主,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自然要整个武林中人的同意才行,不知大家有没有意见?”

  他话声甫落,坐在左首大红席上的天机子站了起来,稽首道:“贫道方外之人,本来不想多说,但贫道也忝属武林中人,就要表示贫道的一己之见,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没有选武林盟主,纠纷迭起,无人仲裁,也是事实,因此贫道觉出吕山主说的极是,武林中门派之多,门人弟子良莠不齐,往往一件极小的事,会引起轩然大波,亟需有人主持公道,这就是武林中需要有一位盟主总理其事。
  今天这一大会,集合了东西南北武林同道,是数十年来未有的盛会,一旦大会散会,又各自东西南北,集合一次既然不易,盛会不再,也正是推举盟主最好的机会,贫道不但个人完全赞成,他呼吁参加大会的所有道长,上体天心,推举一位公正无私,完全为武林谋求和平,融和各派的盟主出来,实是天下武林之幸。”他在江湖上声誉极隆,因此话声甫落,坐在左右两边大红席上的人立即纷纷鼓起掌来。

  毒手郎中秦大山站起身大声道:“大家都在鼓掌,那就表示大家都赞成了,现在就请讨论如何推举盟主好了。”

  丁易轻声道:“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把通天教主捧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这次大会劳师动众,原来真正的目的在此。”

  谷清辉微微摇头道:“这不过是他的目的之一,只怕还另有阴谋呢?”

  丁易一怔道:“还另有阴谋,那是什么呢?”

  谷清辉笑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吕长素站起身来道:“在下认为推举盟主人选,必须是德隆望重的有道之士,庶孚众望,经提名后,再由大家一致通过,才能正式当选。”

  羊角道人跟着站起,高声道:“古教主创教四十年,宣化道义,武林同道莫不钦敬,贫道郑重推举古教主为盟主,应该是大家心目中最适当的人选了。”这回他的话还没说完,立时响起了如雷掌声。

  这掌声起自左右两边的大红席,和上首通天教的门人,以及站立四周的数十名迎宾人员。东西南北四路总令中,也疏疏落落的有人鼓着,很明显,东、南、西三路并没有人鼓掌,鼓掌的是北路总令长白派和析城山主裴通和他几个门人。

  束无忌坐在上首,一双炯炯目光就一直在注意着四路总令的人,在他想来,四路总令的人都是他囊中之物,如今居然只有廖廖几人鼓掌,其余的人都木然而坐,毫无举动,心头自是极怒,但继而一想,这些人都被迷失了神志,大概事前没有人和他们说明之故。

  江北大侠沈昌年没待掌声平静下来,就站起身,高声说道:“好了,好了,大家既然一致赞成,获得通过,古教主当选武林盟主,就请总提调去恭请新任盟主莅临大会。”
  
  束无忌正待站起,东海龙王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笑,笑声铿锵悠长,有如龙吟,他还没开口说话,突听耳边响起一缕细如蚊子的声响说道:“敖兄再忍耐一回,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此刻还不到时候,道兄务必敷衍一阵再说。”束无忌看东海龙王笑声有异,方自一愕,急忙回头看去。

  东海龙王笑声一歇,朝大家拱拱手,洪声道:“大会已经选出盟主来了,兄弟这主持人任务已完成了,功成身退,应该鞠躬下台了。”说完、又连连朝四周拱手。

  他果然不愧为东海龙王,江湖老手,应变极快,本来这声长笑之后,应该有一番义正词严之话了,但转瞬之间,口气完全变了,成为阿谀盟主,而且也不失他的身份。束无忌当然听得出来,他这声长笑,似是含有反对之意,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块大石也总算放下来了,一面连忙站起身,摇着手道:“敖大侠且慢。”

  接着又朝四周抱抱拳道:“家师一向不重名礼久已不问尘事,所以连今天这样的盛会,也没有前来参加,只命在下等几个师兄弟来替大会服务,如今蒙大会一致决议,推举家师出任艰钜,这是天下武林大家的意思,家师就是不愿过问尘事,也只有勉为其难的了。只是家师隐居通天崖,离这里少说也有一天路程,在下赶去敦请,也要明天才能赶到,在家师未到之前,大会进行,仍请由敖大侠主持。”大家又纷纷鼓掌。

  东海龙王问道:“还有事吗?”

  束无忌心中暗道:“自己还以为他持有反对意见,听他这句话显然心神还是被迷失了。”一面含笑道:“大会还在进行之中,大家也自然随时都会发言的了。”

  东海龙王颔着首,目光一扫全场,问道:“各位道兄,还有什么宝贵的意见么?”

  “有。”站起来的是北路总令主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他身材矮胖,秃顶红脸,但声音极为洪亮,只见他满脸笑容,朝四周抱拳打拱,然后说道:“此次大会,乃是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联谊大会,天下武林同道,自应一体参加,天下武林只有门派之别,没有大小之分,更没有什么门派是名门正派,什么门派不是名门正派……”话才说到这里,大家已纷纷鼓起掌来。

  丁易轻声道:“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谷清辉道:“目前还不知道,但以方才鼓掌的情形看,长白派可能已和通天教沆瀣一气了。”

  只听得傅一飞续道:“但有些门派,一向自认为是名门正派的大门派,除了他们,旁的门派,不是小门派,就是旁门左派,数百年来,积非成是,别人也就把他们看作名门正派,大门派,把自己看作了小门派,旁门左派,难道天下武林,就只有他们廖廖几个才是大门派、名门正派吗?我们从今天起,要把这个错误的观念改过来,大家都是名门正派,这四个字不是他们专有的……”他这番话,自然是有感而发,也极具煽动性,大家又爆起了如雷的掌声。

  傅一飞顿一顿,又道:“就因为这些门派自高自大,瞧不起小门派,所以今天这一大会,不屑一顾,不来参加.也就是瞧不起天下武林同道,瞧不起天下武林大会,请问这些门派,大会要不要加以惩处?”别看他一脸笑容,极为随和,一点也没有激动的神情;但句句逼紧,使人不期而然会引起共鸣之感。

  果然,他话声方落,就有人大声道:“瞧不起大会,自然要加以惩处。”

  另一个人接口道:“不管他门派有多大,非制裁他们不可。”

  又一个人高叫道:“名门正派又怎么样,不来参加的一定要罚。”大家七嘴八舌,高声叫喊,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情绪十分激动。

  谷清辉低声道:“他们虽没说出那一个门派来,但显然要对付的是少林和武当了。”

  丁易道:“傅一飞果然是他们一党,今天这一大会,是他们早就布置好了的。”

  谷清辉微笑道:“一点不错。”

  “大家请静一静。”站起来的是析城山主神拳裴通,他大喝一声之后,又高声说道:“今天与会的门派,地不分南北,路不分远近,差不多都到齐了,没有来参加的,旁的不去说它,和大会距离最近的,就有两个门派,那就是少林寺和武当山,因为这两个门派,一向被武林同道视为泰山北斗,大会如要议处,就该从这两个门派开始,才能使天下武林心服口服。”此言一出,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谷清辉朝丁易相视一笑,看他们闹了半天,这句话才是真正的主题,目的就是要借大会之名惩处少林、武当两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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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通天教主

 

  析城山主裴通并没坐下,他精神抖擞,又高声说道:“大家既然同意,就请公决,如何惩处这两个门派?”

  “阿弥陀佛。”一声苍劲的佛号,从远处传来。大家方自一怔,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诸位檀樾,不用再议处了,武当派和敝寺的人已经来了。”

  这是老和尚的口气,是说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已经来了,他这两句话,显然是以「千里传音」说的,声音不响,但全场的人都清晰可闻,光是这份内力,就非同小可。所有的人目光不期而然朝南首入口投去。

  只见由两名大会迎宾陪同七人从南首缓步走入,走在前面的一僧一道,正是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两人身后则是少林监寺至慧大师、长老至能、至济,武当派凌云子和归存仁。他们两派只来了七个人,未免太轻敌了。

  总接待祝纤纤急忙交代迎宾,在横案左右添设了七张锦披椅子,一面急步迎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大师、道长贲临,祝纤纤忝掌大会接待,未能远迎,实在失礼之至,还请二位掌教多多原谅,大会刚开始不久,二位掌教和诸位道长请上坐。”

  至善大师合十一礼,徐徐说道:“女施主不用客气。”

  青云子微笑道:“少林、武当两派,并未接获大会邀请,女施主不嫌咱们来得冒昧就好。”

  祝纤纤听得一怔,说道:“少林、武当,领袖武林,今日这一大会是武林联谊大会,绝不会不邀请贵派的,二位掌教快请上座。”

  青云子含笑道:“方丈大师和贪道既非来宾,也用不着上座了,咱们只是找尊师来的,就烦女施主请尊师出来一晤。”

  束无忌手持摺扇,飘然走出,含笑朝祝纤纤道:“五师妹是大会总接待,青云道长既然说出并非来宾,就用不着师妹接待了,你只管退下去。”祝纤纤似是对这位大师兄十分恭敬,口中应了声「是」,果然躬身退下。

  束无忌才朝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抱抱拳道:“在下束无忌,忝为大会总提调,家师并不在此,二位掌教有何见教,和在下说也是一样的。”

  至慧大师道:“束施主做得了主吗?”

  束无忌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微微一笑道:“家师指派在下担任大会总提调,在下若是做不了主,还能担任总提调吗?”

  “如此就好。”至慧大师沉哼一声道:“武当掌教道长和敝寺主丈连袂前来,就是为了奉劝尊师,江湖武林已经平静了一段日子,各门各派也都能相安无事,尊师数十年修练,应该早已悟澈天人,不可再造杀孽,如妄想统治武林,也只是徒增滋扰而已……”

  束无忌没待他说完,真目怒声道:“住口,在下尊重你至慧是少林寺监寺,才以礼相待,这里是武林联谊大会,不是少林寺,容你狂妄自大,满口胡言,家师久已不问尘事,所以并没有到大会上来,刚才全体武林同道一致已举家师出任武林盟主,也是武林同道为天下武林着想,如何是妄想统治武林?是不是武林同道没有推举你们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就心有不甘,才存心到大会来扰乱的,真要如此,就是自弃于天下武林同道,天下武林同道也决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哈哈。”归存仁大笑一声道:“束无忌,你们通天教在耍什么花样,你心里有数,天下武林,也不容你们双手遮天,自欺欺人……”

  束无忌脸色一寒,目射金芒,沉喝道:“姓归的老匹夫,你说什么?你再敢侮蔑天下武林大会一句,就教你横尸当场,你信是不信?”

  归存仁怒笑道:“姓束的,当着天下英雄,你敢如此发横?”

  束无忌大笑一声道:“束某就当着天下英雄教训教训你这老匹夫。”口中说着,举手一掌遥向归存仁劈来。他立身之处,和归存仁相距少说也有六七丈距离,这一掌又发的无声无息,好像只是虚应故事一般,毫不用力。

  站在归存仁身边的青云子、凌云子眼看对方只是虚晃了一掌,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只是听束无忌的口气,这一掌决非虚招,何以他举手遥劈会不着丝毫力量,莫非他练的是什么旁门阴功不成?一念及此,待要.向归存仁示警,已经迟了半步。

  归存仁听束无忌说出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自己,心头大怒,口中沉嘿声道:“好……”他刚说出一个「好」字,第二个字都还没出口,就已感到不对,一团无声无息,毫无半点惩兆的内劲,一下撞上胸前,宛如被千斤巨石砸上了一般,口中闷哼一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勉强站住,但胸口血气翻腾,几乎要张口喷了出来,急忙闭上眼睛,缓缓纳气,暗自运功调息。

  凌云子眼看束无忌出手伤人,不觉大怒,喝道:“束施主如何出手伤人?”

  束无忌手摇摺扇,大笑道:“凌云子,你方才不是也听到了,归存仁出言无状,在下说过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他的,这一掌束某堂堂正正的发掌,并不是偷袭,归存仁武当名宿,自应早作准备,既可还击,也可以躲闪,他接不下束某一掌,只能说他学艺不精,怪得谁来?”他说归存仁是武当名宿,又说接不下束某一掌,当真把武当派挖苦透了。

  凌云子那里经得起他这般损法,心头怒极,锵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喝道:“束施主这般高明,贫道倒想讨教几招……”

  青云子没待他说完,刚叫出:“师弟……”

  束无忌看了凌云子一眼,不屑的道:“武当三子,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经很不错了。”

  凌云子被他气疯了,连掌门师兄这声「师弟」都恍如不闻,沉喝道:“好,那么束施主就接贫道一剑试试。”喝声出去,刷的一声,一道剑光激射而出,直向束无忌面门奔去。

  他身为武当三子的老二,一身所学自极精纯,何况这一剑含愤出手,使的是「两仪剑法」的一招「太极初动」,剑光乍发,点的虽是束无忌面门,但就在剑光刺到离束无忌身前还有二尺来远,突然剑划弧形,一点寒芒刺到束无忌胸下,这一剑当真快速如电,能够看得清他剑势的人,为数也已不多。

  束无忌摺扇轻摇,冷峻的脸上微露笑意,丝毫没把对方这一剑放在眼里,是以凌云子的剑尖刺到他身前二尺光景,他还是一动不动,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只见他在胸前轻摇的摺扇忽然一收,朝下轻轻一压,这一动作,看去极为从容,但听「嗒」的一声,正好把凌云子刺到他胸前的剑尖压住。凌云子心头一惊,要待撤剑,但觉剑尖似被束无忌的扇头胶住了一般,再也收不回来。

  束无忌却在此时朝他微微一笑,低喝一声:“撤剑。”压着剑尖的扇头忽然一放.一下敲在凌云子执剑手腕的关节上。凌云子几乎连换招式都来不及,但觉右臂骤然一麻,五指一松,长剑郎当坠地,急急往后跃退,一张白皙的脸上,登时羞得色若猪肝。

  束无忌也不追击,又是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才含笑道:“如何,束某说过,你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经不错了。”这一刹那,但听一片掌声,如雷般鼓励,拍掌的当然是以两边大红席上的人居多。

  武当三子的老二,连束无忌的一招也接不下,这当真把凌云子羞得无地自容,倏地跨上一步,用脚尖挑起长剑,愤然道:“好,贫道再领教领教束施主的高招。”

  青云子看出束无忌的武功高出二师弟甚多,乃急忙喝道:“二师弟还不退下?”凌云子不敢不遵,立即躬身应「是」,返剑入鞘,往后退。

  青云子目光湛然,注视着束无忌,徐徐的说道:“尊师既然不在此地,大会由束施主负责的,那就和束施主说也好。”

  束无忌含笑道:“武当掌教有何教言,但请直说。”

  青云子颔首道:“善哉。善哉,那贫道就直说了,贵教召集天下武林,在这里开武林联谊大会,原也无可厚非,但贵教却不择手段,竟以迷失散迷失参与大会的武林同道……”

  束无忌没待他说下去,脸色一沉,喝道:“青云子,束某尊重你是武当派一派掌门,你却如此诬蔑通天教,诬蔑大会,你如果自认为是领袖武林的名门正派,可以不把任何门派放在眼里,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青云子身为武当掌教,被他当面斥责,丝毫不见怒容,只是神情严肃的道:“不论贫道说的是否诬蔑贵教,束施主总该让贫道把话说完吧?”

  束无忌冷冷的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青云子肃然道:“贫道和少林方丈大师同来,就是希望贵教及时收手,解散四路总令,给他们迷失散解药,这场大会到此为止,只要贵教不再和武林各门派为敌,大家仍可不伤和气。”

  “哈哈。”束无忌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目中金芒暴射,沉声道:“青云子,你这般说话,不怕武当派遭灭门之祸吗?”

  青云子看他目中金芒逼人生寒,心头暗暗惊异,忖道:“束无忌只不过是通天教门下大弟子,但从他目中隐射的金芒看来,此人年事不大,一身内功已不在自己之下了。”一面平静的道:“贫道看不出武当派会遭灭门之祸,但贵教如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那就很难说了。”

  束无忌大笑道:“就凭你们少林、武当两个门派?哈哈,今天大会上早就大家一致通过要惩处你们一向自高自大,不把武林其他门派放在眼里的少林、武当两派了,你们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正好在大会上,当着天下武林,处以应得的惩罚,二位掌门还是自动受缚,听候大会发落,还是要执法人员动手呢?”

  少林监寺至慧大师真目喝道:“束无忌,你能代表天下武林吗?”

  “哈哈。”束无忌手中摺扇朝四面一指,说道:“东南西北,四路总令,不就代表了东南西北四路各个门派,难道他们还不能代表天下武林?”

  至慧大师凛然道:“他们当然可以代表天下武林;但代表天下武林的并不是通天教,更不是你束无忌。”

  坐在右首大红席上的江北大侠沈昌年站起身道:“大师此言错矣,天下武林大会,是通天教召开的,通天教主荣膺大会推选为武林盟主,如今盟主不在大会上,束大侠以大会总提调身份,自可代表大会,大会既是天下武林大会所代表的自然也是天下武林了。”他此言一出,会场上就有许多人鼓起掌来。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合掌当胸,口诵佛号,向前跨了两步,徐徐说道:“这位施主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和尚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所以不认识江北大侠。

  沈昌年冷冷的道:“在下沈昌年,是淮扬派出身,这样够了吧?”

  至济长老急忙低声道:“他是淮扬一带颇负盛名的江北大侠。”

  至善大师微微颔首道:“沈施主似乎并未被迷失神志,老衲深为沈施主庆幸,但沈施主可知通天教以召开天下武林大会为名,把天下武林同道分为东南西北四路,均被暗下迷药,迷失神志……”

  “哈哈。”沈昌年大笑一声道:“大师身为少林方丈,竟然昧于事实,把道听途说之言,信以为真,就向武林大会兴问罪之师,岂不可笑?”

  羊角道人大声喝道:“少林、武当一向自诩名门正派,其实都是些不明事理的糊涂蛋,这里有谁被迷失神志了?”

  “有。”坐在横案左首的东海龙王敖九洲突在此时洪声应了一个「有」字,他声音洪亮,全场的人自然全听到了,所有的目光也不期而然都朝他投去。

  东海龙王目光如炬,环顾四周,然后不疾不徐洪声说道:“兄弟是东路总令主,也是大会公举的大会主持人,因此兄弟应该说句公道话,兄弟有个义女叫云芸娘,后来才知道她竟是通天教古教主门下的八弟子,她曾在兄弟饮食之中暗下迷失散,企图迷失兄弟神志,好受她控制,哈哈,兄弟在江湖上打滚了六十几年,什么花样没有见识过,区区迷药,又岂能迷失得了敖某?
  但兄弟还是担任了东路总令主,就是要看看通天教在天下武林联谊大会上,究竟玩弄些什么花样?兄弟挺身作证,是希望束总提调转告尊师,千百年来,武林中人以信义为先,凭仗药物,纵能迷得一时,也不足久恃,其他南西北三路总令,如有被迷失神志的人,也希望立即给解药,方能真正和平相处,兄弟话说完了,这大会主持人也就此鞠躬下台了。”说完,果然鞠躬一礼,大步走下。

  束无忌看在心里,看他走下,立即迎了上去,一面拱手道:“敖大侠请留步。”

  东海龙王道:“总提调还有什么见教?”

  束无忌大笑道:“敖大侠神声清爽,并未被迷失,那就是说没有人向你下迷失散了,因为真要在你饮食中下了迷失散,敖大侠的神志就未必会有这般清爽了,敖大侠既未被迷,却诬蔑本教使用迷药,迷失天下武林同道,在大会上大放厥词,危言耸听,显然和少林、武当早有勾结,担任东路总令主,不过是前来卧底,企图破坏团结。通天教主办武林大会,绝不容许有人破坏大会……”

  他话声还未说完,就有人大声叫道:“敖九洲是大会的奸细,绝不能放过他。”

  也有人喝道:“把他拿下了。”

  束无忌摇了摇双手,要大家不可鼓噪,一面摇着摺扇,含笑朝东海龙王说道:“敖大侠卧底而来,在下忝任大会总提调,不揣愚鲁,倒要向敖大侠讨教几招高招。”

  东海龙王目中精芒闪动,洪笑道:“总提调是要和老夫动手了?”

  束无忌微哂道:“难道在下不配和敖大侠动手吗?”

  大洪山主吕长素站起身道:“总提调且慢,还是在下先来会会敖大侠。”急步走到东海龙王面前,拱手道:“在下请敖大侠赐教。”

  东海龙王双目一瞪,射出两道慑人精光,沉喝道:“姓吕的,你还不配向老夫叫阵。”吕长素听到他这声长喝,如同焦雷贯耳,心头猛然一惊.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连话也答不上去。

  羊角道人飘然走出,含笑道:“敖大侠不愿和吕山主动手,不知贫道还能承教吗?”

  东海龙王嘿然道:“向老夫挑战的是束无忌,道兄是代表他和老夫动手?还是单独向老夫挑战?如果是代表束无忌出手,老夫也可指派一人作代表,如果是道兄单独向老夫挑战,那么会场上属于通天教的高手不少,难道要老夫一一应战不成?”「属于通天教的高手」,这句话听得羊角道人老脸不禁为之一红,尤其东海龙王这番话,一时也叫羊角道人难以回答。

  束无忌朗声一笑道:“敖大侠既然有意要考量在下,道兄和吕山主且请回座,就让在下领教他的高招。”一面朝东海龙王拱拱手道:“敖大侠一支龙头杖会过不少天下豪杰,在下就以手中这柄摺扇讨教了。”

  东海龙王怒笑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龙头杖从不轻使……”从不轻使者?不愿和后生小子使龙头杖也。话声一落,右手把龙头杖一拄,就毫无声息的插入数寸厚的青石板上,双掌一拍,洪笑道:“老夫就用这双肉掌,你只管使扇好了。”

  束无忌摺扇一领,微笑道:“那就请敖大侠赐招了。”

  东海龙王沉笑一声道:“好,你接着了。”喝声出口,右手抬处,一拳凌空拍去。他积数十年修为,功力深厚,这掌又志在克敌,差不多用上了七成力道,掌风出手,轰然有声,一道汹涌的劲风,直向束无忌身前撞去。光是这份声势,就看得会场上的群雄莫不暗暗点头,这位威震长江的东海龙王,果然名不虚传,非同小可。

  束无忌似是不敢硬接,身形一侧,从旁闪出,他身法轻灵无比,就在闪出之际,右手疾扬,摺扇快若流星,一下朝东海龙王左肩点到。他右手直伸,再加上二尺长的摺扇,正好够上东海龙王的肩头。东海龙王没想到他闪出之际,乘机出手,来势快速如电,心头也不由暗吃一惊,哼道:“好小子,这一手确实够快。”

  心念转动,右手一招,突然把直劈出去的掌力向左带转,由直劈一下变成横击,掌力在这一收一放之间,自然又增强了一二成力道,转瞬间,一团强猛掌力宛如迅雷并发,凌厉无匹。束无忌一怔,此时要待退身,也已不及,只听他口中发出一声清朗的大笑,递出去的摺扇并未放回,却忽然打了开来,扇面直竖,朝前推出。

  他居然竖立着一面白纸扇,去硬挡东海龙王差不多有九成力道的一记掌风,这岂不是螳臂当车,凭你通天教主门下首徒,就是用双掌推出,也挡不住东海龙王这一掌。会场上尤其两旁大红席上的来宾,都不禁替束无忌担起心来。

  但事实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糟,束无忌竖立推出的一柄白纸扇面,居然一下把东海龙王带转的一团掌风给挡住了。掌风迅若风雷,涌若怒涛,只是在束无忌竖立的摺扇扇面前面,汹涌作势,吹得沙飞石走,扇面就像一道防波堤,迫使凌厉掌风难越雷池一步。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只是瞬息间事,东海龙王带转的一团掌风,被束无忌扇面挡住的一刹那,陡觉一缕极阴极寒之气,无形之中,不仅渗入脉腕,迅速缘臂而上,心头不禁大骇,急切之间,口中大喝一声,振腕挥出。

  这一挥虽然内力并发,但一缕阴寒之气却并未挥去,整条右臂竟然缓缓垂下,使不出一点力道来,心头不禁又惊又怒,左手迅速抓起龙头杖,目视束无忌,洪喝一声:“你……”

  束无忌没待他说下去,摇着手含笑道:“敖大侠歇怒,你只要稍事休息,即可无碍。”

  大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听束无忌口气,东海龙王好像在这一招上吃了大亏。再看东海龙王果然双目微阖,凝立不动。这下看得会场上的人莫不心头蓦然一凛,以东海龙王的一身修为,居然在通天教首徒束无忌的手下,没走出两招。

  跟随东海龙王来的二十六名护卫,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落花岛祁中奇是东海龙王数十年至交,这时急忙朝二名领队,以目示意,制止他们不可妄动,一面闪身而出,走到东海龙王身边,低声问道:“道兄不碍事吧?”

  东海龙王双目乍睁,含笑道:“还好,兄弟不碍事。”

  祁中奇道:“道兄不妨卞去休息一下,由贫道去会会他。”

  东海龙王正待拦阻,刚叫出:“祁道兄……”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祁中奇已走到束无忌面前,中指挂着玉拂,稽首道:“贵教也曾在贫道身上下过迷失散,因此贫道也想跟总提调讨教一招半式,不知总提调肯赐教吗?”
  
  

  束无忌久闻落花岛主祁中奇之名,武林中把他称为东海一奇,却没有人能说出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看他出过手,落花岛是一个神秘的岛屿,祁中奇也一向被江湖上人目为神秘人物。

  束无忌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当然是在估量落花岛主的内功修为,大概有多少程度?一面含笑道:“在下和敖大侠也只是随便比划而已,今天是大会的第一天,盛会难得,道兄是大会的贵宾,切莫因误会而伤了和气,少林、武当指责敝教施下迷失散,只是志在挑拨大会团结,道兄不可误中奸计……”

  祁中奇大笑一声道:“贫道活了六十多岁,岂是是非不分之人,若非通天教派人在贫道饮食之中暗下迷失散,贪道还不会参加今天的大会,更不会向大会总提调请教了。”

  束无忌目中隐含怒意,点头道:“这样也好,束某就领教了。”当胸摺着摺扇朝前一招,说道:“道兄请。”口中说的还算客气,但用这扇面向人招着,分明含有轻视落花岛主之意。

  祁中奇肩负长剑,却并未拔剑,只把手中玉拂朝前一摆,说道:“那贫道就有请了。”

  他玉拂这一摆,就有千百缕银丝飞散开来,又倏然而合,化作一道白光,朝前点来。在他银拂飞散之际,发出一阵嘶嘶轻啸,盈耳不绝,但等到银丝倏合,轻啸也倏然而止。他出手就露了这一手,看得场中的人莫不暗暗点头,大家都由衷的赞叹,落花岛主一身功力果然精纯无匹。

  站在他对面的束无忌依然摇着摺扇,站立如故,就在此时,银丝乍合,啸声甫歇,一道强劲如矢的暗劲,当胸直贯而来,劲力之强,大有贯穿山石之势。束无忌脸上挂着冷峻的笑容,直到这道劲力撞到身前之际,当胸摺扇忽然一翻,往下压落,不!他压落的扇面顺势向右带出。

  这一着看去轻松从容,实则使上了极大力道,才能把对方这道强大的暗劲向右首接引出去。这一下因势利导,当真如一江春水向东流,把对方力道完全引出,落花岛主这一拂本来只是一记无声无息暗劲,但经他这一引,等到向他身右带出之时,却呼然生风,发如波涛,大有沛然莫之能御之势,一下冲出去三丈多远,尘沙飞卷,简直像一道龙卷风。

  束无忌右手扇面朝下翻压之际,左手却悄无声息由下翻起,抬手朝前拍出。这时正好摺扇引发内劲,发出如涛风声,谁也没有去注意他的左手。祁中奇看他用扇面引出自己的暗劲,左手一抬翻掌拍来,他立即左手一抬,迎拍出去,就在此时,突听耳边有人低喝一声:“他使的是「翻天印」,祁道友接不得。”话声入耳,掌已发出,自然迟了。

  但即使不迟,落花岛主也不会听的,他虽然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但数十年潜修,自恃功深,和通天教主一个门人弟子交手,岂肯无故收手后退?他听到有人以「传音入密」说出对方使的是「翻天印」立即催动真气,也使出他从不轻使的「青气神功」来。

  落花岛主祁中奇一生很少踏入江湖,没有人知道他武功来历,这「青气神功」当然也没有人见过,此时但见他推出的手掌色呈淡青,他脸上也同时呈现出一片淡淡的青气,连他一袭道袍,也似乎在隐隐冒着青气。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一个手掌翻起,一个手掌推出,原是十分快速的举动,能够在电光石火的时间内,看出一个使的是「翻天印」,一个手掌呈现青气,也只有功力精深,目光锐利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一般高手所能看到的只是两人手掌迅速递出而已,武功较差的人,只怕连两人递出的手掌都看不清呢。

  就在此时,场中发的「啪」的一声轻响,两只手掌乍接即分,束无忌依然站立如故,口角间微噙着一丝冷峻的笑容。祁中奇却被震退了两步,本来青气氤氲的脸上,此时一片煞白,双目微阖,凝立不动,显然被震得血气浮动,正在运气行功。这下直看得在场的人莫不暗暗震惊,凭落花岛主祁中奇竟然连通天教门下一个大弟子的一掌都接不下来。

  突然一道青影快逾飞鸟,一下落到祁中奇身边,大家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人已把一颗药丸迅疾纳入祁中奇口中,祁中奇耳边同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道友被翻天印震散青气,快把药丸吞了。”

  “哈哈。”束无忌突然朗声一笑道:“在下还当是谁,原来醉道长此时才来。”

  现在大家看清楚了,来人是个长眉修目,黑须飘胸的青袍道人,腰间悬一个大红酒葫芦,正是名动江湖的醉道人。他一手扶着祁中奇,缓缓退下,一面洪笑一声道:“天下武林联谊大会,天下武林同道都到了,贫道岂可不来?”

  束无忌傲然道:“如此正好,今日之会,双方歧见颇深,醉道友名动武林,不知有何高见?”

  “哈哈。”醉道人打了个哈哈说道:“天底下公理只有一条,是就是是,非就是非,贫道此来,乃是奉家师之命,希望今天这一场武林大会,不论歧见多深,大家能够心平气和的解决,不可各走极端。”

  束无忌含笑点头道:“在下也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南山老人出面,又有醉道友赶来调解,自是最好不过之事,但少林、武当两派,率众而来,似乎对敝教成见颇深,接着又引起东海龙王敖大侠、落花岛主祁道友的交相责难,不知醉道友要如何调解?”

  醉道人迷着醉眼,回头望望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二人,打了个稽首道:“方丈大师、掌教道长,二位的意见如何?”

  至善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醉道长衔有南山老人之命,赶来调解,老衲自然唯命是从,老衲和青云道兄连袂前来,实因通天教处心积虑,志在颠覆武当、少林两派,当初暗施迷失散,迷失两派门人弟子在先,继而又劫持老衲,企图引起两派自相仇杀于后,幸而狡计未能得逞,如今又以武林大会之名,通过讨伐武当、少林,要胁天下武林同道,一致对付武当、少林,大有一举歼灭之意,老衲和青云道兄此来,就是要正告天下武林同道,不可受通天教蛊惑,意即在此,武林同道唯有幡然醒悟,摆脱通天教,方能自保……”

  束无忌怒嘿一声道:“至善,你这些话,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武当掌教青云子接口道:“至善大师说的一点也不过份,贫道要请教束施主,方才方丈大师说的话,是否确有其事?今天既然已由南山老人派醉道友出面调解,以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但眼前的事,贫逼和方丈大师意见一致的,那就是请贵教把四路总令中被迷天心志的人,一律给予解药,贵教从此退出江湖……”

  束无忌目中金芒大盛,没待青云子说完,厉笑道:“够了,你们果然是向大会寻衅来的,在下只是尊重南山老人专程派醉道友赶来调停,并非怕了你们少林、武当,通天教并没有战败,无须接受你们的条件,江湖上本来无所谓公理,强者为胜,你们有什么阵仗,只管划下道来,通天教接着就是了。”

  醉道人迷着醉眼,斜睨着他,为难的道:“束施主,兹事体大,你不向尊师请示,就作得了主了?”

  束无忌大笑道:“家师久已不问尘事,指派在下担任大会总提调,自可全权作主,醉道友请覆上南山老人,他谋求武林各门派和平相处的善意已经到了,少林、武当一再挑衅,这场杀劫并非我启,醉道友应该看清楚了?”

  醉道人脸上微现犹豫,徐徐说道:“束施主幸勿见怪,贫道说句公道话,东南西北四路总令,确实有不少人被贵教下了迷失散,迷人神志,给予解药,让他们恢复清明,才是天下武林同道真正的联谊。”

  束无忌目视醉道人,点着头道:“醉道友明是衔命调停,实则也是冲着本教来的了,这也并不足怪,年前少林、武当两处事件中,也都是你醉道友插手的,但不管如何,今天你醉道友总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本教也不好为难你,这样吧,是友是敌,醉道友最好当着大家,先表明立场。”

  醉道人大笑道:“这倒教贫道好生为难,贫道是奉命来调停的,当然不会有什么敌意,但贫道又和这里许多人相识,和少林、武当也有相当的交情,这个如何选择的好?哦,束施主不妨先说说是友如何?是敌又如何呢?”

  束无忌微哂道:“醉道友是调人身份,那么你这一调处工作,已经彻底失败,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醉道人耸耸肩一笑道:“你们都不肯听贫道的劝告,调停纵然失败,但贫道总要看到一个结果,才能回去覆命。”

  “好。”束无忌道:“醉道友要留下来看结果,坐山观虎斗,自然可以,甚至还可以替双方作个公证,但绝不能左右偏袒,或暗中相助等事情出现,否则就莫怪敝教以敌人视之,有伤和气了。”他这番话,口气极为硬,显然没把醉道人放在眼里。

  醉道人连连点头道:“好,好,贫道就坐山观虎斗,不伤和气就好。”

  束无忌冷然道:“至善方丈,青云掌教,不知两位商量好了没有?”

  至善大师还没开口,坐在上首的副总护法金鸾圣母突然开口了:“总提调且慢。”

  束无忌听得一怔,连忙拱手道:“不知副总护法有何见教?”

  金鸾圣母沉笑一声道:“方才东路总令主敖大侠和落花岛祁岛主都对大会表示不满,此次大会,齐集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同道,人数较众,总提调应该问问大家,还有什么对大会不满的,不妨当着大家都说出来,也好在这里作个总结。”

  束无忌听得暗暗点头,口中朗笑一声,目光徐徐掠过四路总令,才道:“副总护法说的极是,大家都听到了,今天这一大会,齐集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诸位道长中如有不满大会的,不妨直说,在这里作个总结,正是最好也没有了。”他虽在朗声大笑,但笑声中却已充满了杀机,这可从他冷厉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但见坐在左首,东路总令下首的南路总令主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当先站了起来说道:“通天教召开武林大会,延揽各门各派,原也无可厚非,但你们在各派掌门人身上暗施迷失散,总是有失光明,贫道和罗掌门人、冉教主等人,幸蒙高人在途中解去迷药,恢复清明,不然,岂不糊里糊涂的让通天教牵着鼻子走了?因此贫道等人认为方才武当掌教青云道长提出解散四路总令,贵教从此退出江湖,不失为中庸之道,请束总提调多加考虑。”在他站起的同时,离火门罗尚祖、排教冉勿赞也一同站起,表示他们一致的立场。

  束无忌最顾忌的是西路总令,因为有谷云飞假冒了四师弟孟时贤,这一路人马难免不稳,所以连住处都安排在淮渎庙,俾可就近监视,却不料东、南二路却被人在途中解去迷失散,这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事,心头这份气怒,当真无可言宣,口中沉哼一声,目中金芒流动,大声道:“很好,还有那一个门派,要和本教为敌的?”

  坐在西路,总令第一排的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缓缓站了起来,右掌当胸,打了稽首,说道:“贫道平半山,忝掌终南派,一向约束门人,很少在江湖走动,不知什么地方开罪了贵教,不但向贫道暗施迷失散,企图控制住贫道心志,还在敝观一百八十名道友及门下弟子身上,下了归心丹,以这样的手段用在武林同道身上,使武林同道听你们的号令,进而谋取武林盟主宝座,以达控制天下武林的目的,说来令人为之切齿,方才南云道兄已经声明,支持武当掌教的提议,贵教解散四路总令,从此退出江湖,可以不究既往,贫道代表终南派支持此一提议。”

  束无忌还没说话,接着站起来的是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发出清朗的声音,说道:“四个月前,通天教主门下四弟子孟时贤匿身敝派祖师堂,暗中策划,五弟子祝纤纤假冒七师弟,企图颠覆敝派,幸被昆仑门下的谷飞云谷少侠路过贵派,识破阴谋,不料贵教并不因此死心,上个月又利用崆峒金母和终南平道兄等人,前来敝观,胁迫贫道,如不参加西路总令,就要把敝教歼灭,居心如此毒辣,贫道代表华山派,支持武当青云道兄提议,贵教如此怙恶不悛,将是天下武林的公敌。”

  束无忌这一瞬间,居然显得十分平静,手摇摺扇,点着头道:“很好。”接着目光一抬朝金母含笑道:“在下想听听总令主的意见。”

  金母沉笑道:“老身当着天下武林同道,先要整理一件家务……”说到这里,右手一伸,朝侍立在她右首的席素仪身上拍去,口喝道:“孽徒,还不跪下?”席素仪身子机伶一颤,果然依言屈膝跪下。

  金母又道:“素仪,你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也把孽徒脸上的易容药物一并洗去。”
  
  站在她左首的陆碧梧躬身领命,双手迅快在脸上一阵拭抹,原来这陆碧梧竟然和跪在地上的席素仪长得一模一样,接着走到跪在地上的席素仪面前,双手在她脸上拭抹了一阵,那跪在地上的席素仪却变了陆碧梧。这一点,大家已可从金母口中听出来了,她两个徒弟,互易了对方面貌,不知内情如何?

  这时金母口中冷哼一声,说道:“孽徒陆碧梧,丧心病狂,勾结通天教,竟以迷失散企图迷失老身心志,迫使担任通天教西路总令主,欺师灭祖,莫此为甚,老身要你应昔日入门时的誓言,自碎天灵,你自己了断吧。”
    
  陆碧梧给师父一掌解开被闭的「脑户穴」,张目四顾,心头一阵战栗,忽然双足一顿,跪着的人朝前窜了出去;但她不知道金母方才一掌已经震散了全身真气,这一下朝前窜出,只不过窜出五尺光景,突然间,头猛向地面撞去,同时只听「卟」的一声,立即脑袋并裂脑浆四溅。

  她当然不是自碎天灵而死。她窜出之时,离地不过两尺,撞上地面也不致于撞碎脑袋,大家虽没有见到金母出手,但想也可以想得到这是金母出手的了。崆峒金母,果然是个令人莫测高深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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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尔虞我诈

 

  金母连看也没看陆碧梧一眼,就冷厉的道:“束无忌,你们勾结孽徒,在老身身上下迷药,这件事该怎么说呢?”

  束无忌依然摺扇当胸,从容笑道:“总令主总听到了吧……”

  金母厉声喝道:“老身处置孽徒,已经不是你们支使的傀儡总令主了。”

  “金母既然不愿担任西路总令主,那就算了。”束无忌淡淡一笑,续道:“在下说的是方才的情形,你金母也看到了,少林、武当和东海龙王、落花岛主,以及终南、华山,都在指责通天教使用迷失散,其实你们一个也没有迷失,那就是说通天教根本没有使用什么迷失散,你们众口一辞说通天教使用迷药,只是排除异己舶藉口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哈哈!既然诸位存心和通天教为敌,有意到武林大会上来寻衅的,通天教也不怕事,金母问在下该怎么说?现在在下就回答你,今日之事,已经用不着再讲是非曲直,你们只要划下道来,通天教都会接着就是了。”说到这里,摺扇忽然向空连展了两展。

  他这一举动,自然是他们的暗号了,大家虽然不明底细,但也看得出来。就在此时,只见从左首左右两则轻快的走进两队青色劲装的汉子,一边有六十名之多,两队就有一百二十名之多。走在最前面的,是蓝衫飘逸,手持摺扇的青年,生得剑眉星目,脸型瘦削,神色冷峻,赫然又是一个束无忌。
  
  他身后紧跟着一人,同样是蓝衫青年,脸色苍白,神情略见呆滞,这人叫做束传令,是两队的总传令。左边一队由项中豪率领,助手是高升。右边一队由项中英率领,助手是孙发。这两队人,年龄在三十左右,眼神灰黯,脸色青中透白,不见一点表情,分明是练成了某种特殊的功夫,是属于杀手一类。

  丁易一眼看到从后面走出来的束无忌,登时眼睛一亮。低笑道:“他们出动杀手了,嘿嘿,这回保证把通天教主气个半死。”

  谷清辉口中唔了一声道:“少林、武当也是有备而来。”

  原来就在北首通天教一百二十名杀手分左右进场的同时,南首入口,也迅快的走进两行人来!一行是灰衲僧人,那是少林寺戒律院长老至清、至中和手持镔铁禅杖,腰佩戒刀的十六名护法弟子。白衣殿长老至成、至勤,和腰佩戒刀的十六名弟子。罗汉堂长老至远、至光和一百单八名手持禅杖的护法弟子。

  另一行是由武当三子的寒云子率领的六十四名青衣道人,和由双环无敌秦大钧率领的二十四名俗家弟子。这两行人的入场,足见少林、武当果然有备而来,声势自然也顿时大盛。走在最后的少林罗汉堂的一百单八名弟子,并未进场,只在南首的入口处站停下来,看情形,他们要在入口处布罗汉大阵了。

  全场的人眼看双方在这一瞬间各自有人进场,形势更显得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即将展开,每个人心头都不禁感到紧张。就在此时,跟在后面走出来的束无忌身后的束传令突然身形从横里闪出,口中叫道:“大公子,他冒充天龙武士领队,他是谷飞云……”

  原先的束无忌闻言一怔,两道金光熠熠的眼神不觉朝束传令投去,沉声道:“尔是何人?”

  束传令急道:“弟子是无忌呀。”

  从后面走出来的束无忌喝道:“束传令,你敢胡说八道。”

  束传令大笑道:“难道你不是谷飞云?”

  站在上首左边一排,都是通天教主的嫡传弟子,其中祝纤纤和辛七姑两人,听束传令说出从后面走出率领天龙队武土的束无忌会是谷飞云,他们自然深信不疑,因为谷飞云精擅易容,今天这一武林大会上,他不可能不来。尤其束传令说出他是无拘,无拘者,就是她们的大师哥束无忌也。

  因为通天教主在大会上不好亲自出面,昨晚赶来之后,召集门人,决定由他以大会总提调束无忌出面,改派束无忌统率天龙武士,大会上如有人反对,看到他摺扇向空连展两下,就率队走出,只要是敌人,一律格杀勿论。

  两位姑娘这下更证实了,两双秋水般眼睛,含着焦急的眼神,不约而同朝谷飞云投去,她们内心也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出手帮他?要帮他,当然是豁出去了。

  和两位姑娘怀着同样心情的人可多着呢。站在上首右边,金鸾圣母门下宇文兰、许兰芬。站在金母后排的荆月姑、冯小珍和全依云、沈嫣红,没有一个不是睁着一双杏眼,盯着扮成束无忌的谷飞云,流露出又惊又喜之色。

  谷飞云怒喝一声:“反了,项中豪,要他们上去几个人,把他拿下了。”

  项中豪正是率领第一队六十名天龙武士的队长,但他对谷飞云下达的命令,漠然无视,口中冷冷的道:“咱们都听束传令的,你要束传令传令给咱们好了。”

  谷飞云方自一怔,高升忽然阴笑一声道:“谷飞云,老实告诉你吧,你在大公子身上下的迷药,下的又是迷失散,岂不是孔老二门前讲西书,笨到了极点?”
  
  谷飞云知道自己不但没有迷倒他们,反而坠入束无忌的计中,他不动声色,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自己送到他师父面前了。一念及此,心念不由大怒,目注高升,沉喝一声:“高升,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右手随着朝前拍出。

  高升仗着有通天教主和束无忌在场,谷飞云绝不会向他出手的,那知谷飞云怒他告密,差点误了大事,早有除他这心,这一着自然是出乎高升意料之外的事,等到谷飞云挥掌拍出,他已经连逃避都来不及了。谷飞云这一掌不但迅如闪电,而且使的还是「金刚掌」,但听「砰」的一声,高升一个人应掌直飞出去一丈多远,再「砰」的一声跌坠在地上,早已气绝。

  原来的束无忌(通天教主)看得勃然大怒,喝道:“谷飞云,你敢在我面前伤人。”身形一闪谷飞云曾经被他一掌震散真气,自然不愿和他硬接,身形一晃,迅即从左闪出,一面大笑道:“在下束无忌,何用假冒,假冒的应该是你,你难道是真的束无忌吗?”

  束无忌怒声道:“你说什么?我不是束无忌?”右手一圈,把劈出去的掌力带转,依然朝谷飞云追击而去。方才迎面发掌,倒也并不觉得什么,这下力道一经带转,就发出嘶然轻啸,啸声由低而昂,宛如利刃横空,把空气都削了开来。

  谷清辉凛然变色道:“魔教金刃掌。”

  丁易吃惊道:“他会是魔教中人?”

  谷飞云依然身形轻晃,一下避了开去,口中大笑道:“你是什么人,大概只有在下最清楚了。”

  束无忌嘿然道:“那你就非死不可。”左掌一翻,掌心朝地,平胸横扫过去。

  他两记直劈,都被谷飞云施展紫府迷踪避开,故而这一记改直劈为横扫,不让他再有闪避的机会。谷飞云本来练的「剑遁身法」,出之顽石大师,原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须弥身法」,后来又学会昆仑派的「紫府迷踪」,这一释一道两种步法,都是趋避敌人的身法,也各有所长,他学会了两种身法之后,融会贯通,虽然无法做到合而为一的境界,但也可以灵活运用,上一式用的「剑遁身法」,下一式用的「紫府迷踪」。
  
  这种相互运用的方法,他也只有在一个人练习之时试过几次,自己觉得十分满意,却没有正式用过。因为这要遇上武功比自己高的人,至少也要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的对手,才用得上。谷飞云下山以来,就很少遇到这样的对手。

  现在和他动手的,表面上虽是束无忌,其实却是天字号的大魔头通天教主古通玄。谷飞云自然要把两种身法都使出来了。束无忌这一横扫的掌风,当真有如关夫子的青龙偃月刀拦腰横扫一般,一道锐利掌力,金刃劈风,发出盈耳嘶啸,凌厉无前的横扫过去,几乎扩及两丈,没有人可与抗衡。

  「金刃掌」其利如刃,掌风过去,遇物毁物,遇人斩人,无一可以幸免。束无忌要以狮子搏兔用上全力,使出「金刃掌」来,一是恼怒上次没把谷飞云一举击毙,二是今天这一大会上,反叛自己的人,占了一半以上,其中不乏高手,他要速战速决,先把谷飞云解决了。

  束无忌(通天教主)一身修为已臻上乘,即以场中的高手来说,能和他旗鼓相当的,也找不出一两个来,这一记「金刃掌」横扫而过,虽然啸声盈耳,掌力如涛,但有没有扫中人?

  外人看不出来,他自己自可感觉得到,心头不禁大奇,定睛瞧去,眼前那有谷飞云的人影?同时他已发现自己身后有轻微的呼吸气息,更是惊异不止,心想:“通天宝笈上的灵飞身法,已可傲视古今,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身法?竟然比灵飞身法还要高明,连自己都看不出一点征兆,轻易的闪到自己身后去了。”

  一念及此,右手摇着摺扇,朗笑一声道:“谷飞云,能够躲开我三掌的人,为数已不多,我不会再用掌风追击,你出来吧。”

  谷飞云同样手摇着摺扇,潇洒的从通天教主身后缓缓走出,含笑道:“兄台真是说笑了,束某岂会惧你追击?”他仍以束无忌自居。

  束无忌被他这声「兄台」,叫得心头更是暗暗恼怒,口中沉哼一声道:“谷飞云,你不是跟岳维峻学了乾坤八剑吗?怎不使出来让束某瞧瞧?一味躲闪,岂不是连你师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谷飞云听他辱及师尊,心头不由大怒,剑眉方自一挑,只听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不可中他激将之计,你还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已经不能控制天龙武士了,还是快退下来吧。”

  谷飞云总归是年轻好强,一时那里肯听,口中朗笑一声,摺扇一收,指指对方道:“束某就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哈哈,有骨气。”束无忌大笑声中,沉喝一声道:“接招。”右手摺扇一扬,朝谷飞云眉心点去。

  他随手而发,没有什么招式,也不见得如何快速;但谷飞云竟然会感到他这一点之势,变化万千,不可捉摸,自己练过的许多武功招式,没有一招可以封架得住,—更遑论破解了。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切之间,摺扇一竖,漾起一排三道扇影,排空迎击而去。他使的是一招「乾字剑」,但听「嗒」、「嗒」、「嗒」三声轻响,居然被他接了下来。

  不,谷飞云但觉对方扇上内力之强,自己虽已运起「紫气神功」,依然承受不住,被震得手腕发麻,脚下浮动,一下后退了两步之多。就在此时,但听几声娇叱,同时响起,从横案左侧抢飞出去的是金鸾圣母门下的宇文兰、祝兰芬。从西路总令抢飞出去的是扮作金母侍女的荆月姑、冯小珍和全依云、沈嫣红。

  祝纤纤、辛七姑明知道这位担任大会总提调的大师哥,可是师父改扮的,冲出去也未必救得了谷飞云,更背上背师叛教的罪名,因此,祝纤纤虽然心头焦灼,只是脚下移动了一下,没敢抢出去。辛七姑早已知道谷飞云已得昆仑派真传,不知是不是师父的对手?但谷飞云在路上曾一再叮嘱,不论自己遇上任何强敌,不论自己接得下接不下,都要辛七姑不可插手,所以她也没有抢出去。
  
  

  除了这几位姑娘们,另外还有两个人也在此时闪身抢了出去,那是谷清辉和丁易。束传令(真正的束无忌)早已打着手势,命令项中豪、项中英兄弟把一百二十名天龙武士分散开来,远远包围着谷飞云。此时眼看宇文兰、荆月姑等人抢了出来,立即以「传音入密」朝张少轩说道:“二师弟,你们速把她们截住了。”一面转身朝丁易、谷清辉喝道:“陈康和、徐永锡,你们两个要做什么?”要知丁易扮的是总管陈康和,谷清辉扮的乃是副总管徐永锡。

  丁易朝他耸耸肩,笑道:“兄弟二人,是奉大公子之命……”他朝正在动手的束无忌呶呶嘴,又道:“捉拿贼党来的。”

  柬传令道:“贼党在那里?”

  丁易又呶呶嘴道:“不听大公子指挥的,就是贼党咯。”左手一指,笑道:“嘻,就是你了。”一缕细如牛毛的银芒,直射束传令眉心。

  束传令就是束无忌,他是通天教主门下首徒,岂会无备,口中冷哼一声,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柄摺扇,豁的一声打开,扇面一翻,把一缕银芒接了下来。丁易是奇胲门的传人,奇胲门除了精擅易容之外,更精通奇门之术,和机关消息、暗器之类,举凡稀奇古怪的东西,也都是他们的独门奇技,因此要做一个奇胲门的弟子,十年二十年都学不完全。

  丁易其实一共打出了三支针,第一支是明的,直取对方眉心,第二支和第三支是暗的,等你接住第一支的时候才出手,而且速度也比第一支要快得多。束传令摺扇一翻,刚把第一支银芒接到扇面上,瞥见针端忽然嗤嗤作响,冒出火花,心头微微一怔,第二支针已向胸口射来,急切之间,慌忙摺扇一翻,朝下拍落。

  怎知就在扇面压落之际,但听轰的一声,爆出一团火花,差幸他扇上早就凝聚了真力,一下把它扑倒在地上,身形急急往后飘退了两步,白纸扇面已被炸了一个大洞,同时陡觉右膝似是被针刺了一下,一条右腿登时麻木不仁,几乎站立不住。

  原来丁易打出的三支针,第一支除了会冒出火花,别无作用,只是先声夺人,让你惊慌失措而已。第二支是雷火针,遇物即爆,如被刺中人身,爆炸开来,也够你受的,第三支针上淬有麻药,刺中了虽然要不了命,但药性极强,一时三刻,也会使你局部麻木不仁,失去抵抗之力。

  束传令发觉右腿中针麻木,心头不觉大怒,右手急忙连点了腿部两处大穴,闭住穴道,口中沉喝一声,道:“束某先毙了你。”摺扇铁骨一拢,纵身飞扑过来,一蓬扇雨朝丁易当头罩落。

  丁易耸耸肩道:“你以为我怕了你?”身形一矮,向右闪出,呛的一声,左手拔剑,一招「风扫落叶」,一道剑光朝束传令左足扫去。

  束传令冷笑一声,左足足尖一点,要待把丁易扫来的长剑踩住。试想丁易何等机灵,长剑打扫到一半,身形一晃,轻灵得如同鬼魅,一下就闪到束传令身后,剑交右手,抖腕就洒出五点寒星,急刺而出。

  束传令精擅「灵飞身法」,眼看丁易施展的身法,居然同样轻灵无比,心头大感惊异,立即点足旋身,一下抢到了丁易身后,未待发扇,丁易又一晃身,闪到了束传令的身后。束传令怒嘿一声,身如陀螺,一个轻旋,陡然拔起一丈来高,左足飞起,闪电朝丁易当头踢来。

  了易身子一蹲,左手扬处,打出一支雷火针,直奔束传令面门,右手长剑迅即交到左手,右手屈指轻弹,又是一支麻针悄无声息朝他凌空踢来的左足「涌泉穴」打去。束传令上过他一次当,岂会再上第二次?身在空中,依然旋若陀螺,飞开数尺,右手摺扇挟着一道劲风,压顶击落。

  丁易打出第二支麻针,落空之后,就悄然飞落,但他打出的第一支是雷火针,落空之后,射出七八尺远,落到地上,却轰然有声,爆出一团火花。束传令一下落到地上,心头怒不可遏,左手挥手一掌,朝丁易拍来。

  丁易忽然挺身直立,笑道:“你要和我比比掌力?”右手一竖,朝前推出。

  这一掌双手都用上了九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丁易被震得斜退了一步。束传令右足麻木不仁,只有一条左足可以站立,但他一身武功,确实不同凡响,此时居然金鸡独立,岸然不动。丁易大喝一声,正待挥剑冲出。

  只见项中英闪身而出,朝束传令拱拱手道:“大师兄请下来休息,这厮由小弟来对付他好了。”

  束传令右腿中针麻木,直到此时还没把针起出,单凭一足支持,确实感到不便,这就颔首道:“好,不过这小子滑溜得很,他假冒陈康和,显然是谷飞云一党,不论生死,都得把他拿下。”

  项中英点头道:“小弟晓得。”

  丁易道:“喂,你们是不是要两个一起上?”项中英仗剑迎了上来,束传令单足跳动,往后退去。

  丁易咦了一声道:“束传令,你是不是怕了?”

  项中英目光直注,冷然道:“我大师兄要我来把你拿下,死活不计。”

  “啊,哈哈。”丁易忽然仰首笑了起来。

  项中英冷喝道:“你笑什么?”

  丁易长剑朝他一指,问道:“你叫项中英,对不?”

  项中英道:“本公子正是项某,你有什么事?”

  丁易道:“本座是陇山庄总管。”

  项中英喝道:“你是谷飞云一党,到了这里,还敢冒充下去。”

  丁易正容道:“本座陈康和,有谁冒充了?当时西路总令出发之时,庄主曾通知西路总令所有的人,项中英带职潜逃,一体缉拿,格杀勿论,你既然在这里露面,陈某身为西路总令总管,自然要把你拿下了,你方才不是问我陈总管笑什么吗?本座现在告诉你,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姓项的小子,你还不束手就缚,难道还要本座动手吗?”

  项中英听得大怒,没待他说完,口中喝道:“拿你的头,看剑。”刷的一剑,当胸刺来。

  丁易身形一晃,一下抢到他右首,笑道:“你四师哥说过,你是非死不可,本座只是负责把你拿下,是生是死,就交给你四师哥去作主了。”他口中的「四师哥」,应该是孟时贤,但在丁易口中说来,当然是指谷飞云了。项中英越听越怒,大吼一声,身子一个轻旋,长剑转动,斜削而出。

  丁易笑道:“你这点身法,还差得远呢。”话声出口,忽然身形乱闪,围着项中英一剑又一剑的刺出。

  项中英是通天教主门下,自然也会「灵飞身法」,但此时任你如何晃动身子,施展身法,丁易始终围着你发剑,使你看得眼花撩乱,但觉丁易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四个又变成五个,五个人影围着自己抢攻不休,瞬息之间,已使项中英失去了攻击的目标,究竟那一个是真人,那几个人是幻影,都已无法分辨,渐渐陷入了挨打的局面。
  
  

  这时会场上已经十分热闹,本来动手的只有谷飞云和束无忌(通天教主)两个人,就在荆月姑、冯小珍、宇文兰、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答六位姑娘相继走出,束传令(束无忌),以「传音入密」要张少轩、秦剑秋、祝纤纤、白素素、辛七姑、云芸娘等人就迅快的迎着荆月姑等六位姑娘拦去。

  那时正好是丁易和谷清辉同时抢出,丁易迎着束传令,谷清辉身形移动,一下挡在张少轩和秦剑秋的面前,含笑道:“二公子、三公子,拦着人家姑娘家,不是太无聊吗?”一面以「传音入密」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说道:“二位姑娘快走,这两个人自有老朽会打发的。”荆月姑、冯小珍二人听了谷伯伯「传音入密」的话,立即身形飘动,一下闪了出去。

  秦剑秋喝道:“徐永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路拦阻,还不给我滚开?”

  张少轩目光一凝,说道:“他不是徐永锡?”

  谷清辉道:“谁说我不是徐永锡?西路总令副总管,可是丝毫不假,在下只是劝二位公子不可拦着二位姑娘,这二位姑娘是咱们西路总令的人,在下身为副总管,岂能眼看咱们西路总令的人被二位公子拦着不管吗?”

  张少轩沉笑道:“你管得了吗?”

  谷清辉笑道:“在下职位虽微,但既然管了,管得了的要管,管不了也非管不可。”

  张少轩剑眉一扬,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冷峻的道:“徐永锡,你真是找死。”

  谷清辉目光一掠秦剑秋,微笑道:“二公子已经亮了剑,三公子也该亮剑才是。”

  张少轩长剑一指,喝道:“难道本公子还对付不了你吗?”

  谷清辉依然笑吟吟的道:“一个人总是差一些了。”

  张少轩怒声道:“你试试就知道了。”振腕一剑,直刺而出。

  谷清辉左手伸出两个指头,一下压住了张少轩刺来的剑尖,说道:“二公子且等三公子亮了剑再出手不迟。”

  张少轩没防到自己刺去的长剑会被对方两个指头漫不经意压住,急忙手腕一翻,预备从下翻起,斜削对方手腕,那知这一翻,剑尖宛如与对方两个手指胶住了一般,动也没动,心知遇上了高手,立即暗暗吸了口气,功运右腕,用力往后一挣,但任你用上了全力,剑尖依然被对方两个指头轻轻压着,半点也挣动不得。这下可把张少轩一张俊脸胀得通红。

  秦剑秋眼看张少轩长剑被徐永锡两个手指吸住,竟然丝毫挣动不得,心头也暗暗震惊,抬手抽出长剑,倒也不敢冒然出手,目注谷清辉喝道:“徐永锡、现在你也该亮出兵刃来了。”

  谷清辉微微抬头,含笑道:“在下兵刃就是这双肉掌了。”双手随着一抬,自然放开了压着的剑尖,张少轩急忙收了回去。

  武当双环无敌秦大钧此时率同二十四名俗家弟子,刚进入会场不久,突然洪声喝道:“剑儿,你还不过来?”秦剑秋右手持剑,慌忙向右闪出,站在他左首的张少轩方自一怔。

  秦剑秋已掠出数步,一下落到白素身边,左手一把握住她玉臂,低声道:“素素,快随我来。”拉着她一直走到秦大钧面前,躬身说道:“孩儿,儿媳拜见爹爹。”白素素羞得粉脸通红,也跟着裣任下去。

  秦大钧掀髯笑道:“很好,你们还不快去叩见掌门人。”秦剑秋应了声「是」,就拉着白素素朝青云子走去。

  谷清辉看得暗暗点头,忖道:“原来秦剑秋是武当派的人。”

  就在此时,只听少林方丈至善大师也含笑叫道:“少轩,你也可以过来了。”

  戒律院至清大师听得,忙道:“方丈……”

  至善大师看了监寺至慧大师一眼,含笑道:“少轩和秦剑秋,是愚兄和青云道兄刻意安排的两颗棋子,此事除了至慧师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话声甫落,张少轩已经疾步趋来,合掌躬身道:“弟子叩见师父、师叔。”秦剑秋、白素素、张少轩的相继回到武当、少林,也即是叛离通天教,这对整个大会来说,是一极大震撼,看得两边红席上一干入,莫不悚然变色。

  祝纤纤、辛七姑两人眼看着二师哥、三师哥竟是少林、武当派来卧底的人,连六师妹都被拉了过去,心头虽然震惊,却也打开了一线希望,三师哥秦剑秋把六师妹白素素拉了过去,这是一个例子,也是最好的模式,只要情郎把自己拉过去,自己岂不是也就这样过去了?

  和荆月姑、冯小珍同时抢出来的还有宇文兰、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四位姑娘,当时拦住荆月姑、冯小珍的是张少轩、秦剑秋,结果秦剑秋反被谷清辉拦住,放走了荆月姑、冯小珍。拦着宇文兰等四位姑娘的,则是祝纤纤、白素素、辛七姑和云芸娘,如今白素素被秦剑秋拉走,只剩下祝纤纤等三位姑娘了。

  宇文兰柳眉一挑,叱道:“祝总接待,你们拦着我们做什么?”

  祝纤纤如今心里只有一个人,就不想和人动手,但她也不愿眼看有别的姑娘去帮谷大哥,尤其对方是副总护法门下,这就眨动眼睛,含笑道:“你们四位可以在会场中走动,但不可再过去了。”

  祝兰芬道:“为什么?”

  祝纤纤道:“因为再过去就是战圈了,愚姐妹奉命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入战圈。”

  全依云道:“我们一定要过去呢?”

  祝纤纤冷笑道:“你们有本事,不妨上来试试……”

  谷清辉适时走来,摇着双手,呵呵一笑道:“几位姑娘不用争吵了,你们一方要过去,一方说不能过去,依在下看来,大家不妨就在这里停下来,不就井水不犯河水了吗?”

  一面以「传音入密」朝宇文兰道:“宇文姑娘,你们不可再上去了,人手多了,反而会使飞云使展不开手脚,对方并非束无忌,其实乃是通天教主,飞云或许不是他对手,便更不能分心。”

  就在谷清辉说话之际,辛七姑也以「传音入密」和全依云说道:“全姑娘,荆月姑和冯小珍是谷大哥的同门师妹,武功路数相同,上去了可收相辅相成之功,你们上去了,反而会使谷大哥碍手碍脚,不如听谷老伯的话,故意和我们相持不下,这样大家就不用出手了。”宇文兰、全依云听了两人的话,果然没有说话。

  祝纤纤不知眼前的徐永锡是谷大哥的父亲改扮的,她本来不想再和人动手,眼看宇文兰等四人听了徐永锡的话,果然停住,也就站住,双方故作僵持着一般。
  
  

  再说谷飞云施展「乾坤八剑」,只接住了束无忌两招,就被震得连连后退,就是运起「紫气神功」,也有承受不住之感。就在此时,突听两声娇叱传人耳中,两朵云彩般的剑光,一下投入战圈,朝束无忌冉冉飞去。
  
  这两声娇叱,这两朵剑云,谷飞云耳熟能详,那不是荆月姑、冯小珍还会是谁?自己练成「紫气神功」,还不是这老魔头的对手,这两位师妹更不用说了。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时束无忌已发现冉冉飞去的两朵剑云,变幻流动,竟是紫云夫人的路数,心头也着实暗暗震惊,匆忙之间,右手摺扇使了一记「日月双悬」,硬接了两个女娃儿一剑。

  谷飞云看他摺扇朝上迎起,心急两位师妹绝不是他对手,一时情急,口中大喝一声,右腕一振,把手中摺扇,贯注功力,脱手飞出,朝束无忌扇上射去,同时迅快的探手从身边掣出紫文剑来。战场上在这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间,登时响起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和两声娇脆的轻「啊」。荆月姑、冯小珍两柄长剑被束无忌摺扇格了一下,震得两位姑娘玉腕发麻,赶紧施展「紫府迷踪」翩然向旁闪开。

  谷飞云这一记脱手打出摺扇,却是三件兵器中主力,击上束无忌摺扇,发出来的「当」声,也沉重有力,双方一击之下被激撞得破空飞起,落到七八丈外,束无忌却也被震得脚下浮动,往后退下了一步,双目金芒连闪,沉声喝道:“紫云剑法,你们两个娃儿原来是紫云夫人门下?”

  荆月姑冷声道:“是又怎样?”

  “哈哈。”束无忌仰首大笑一声道:“紫云夫天门下也吓不倒人。”他只是通天教主的门下首徒,口气却越来越大了。

  冯小珍哼道:“你们本来就没把天下武林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把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人视同你们属下了。”

  束无忌没去理他,目光注视着谷飞云手中黝黑无光的长剑,点着头微微一笑道:“谷飞云,你把岳维峻的紫文剑也亮出来了,大丈夫光明磊落,何用再掩掩藏藏,在下可以等你把易容药物洗去了,再行动手,会会你们昆仑门下,究竟有些什么惊人之举?”

  谷飞云左手往脸上一抹,立时恢复了他本来面目,口中朗笑道:“好个大丈夫光明磊落,何用掩掩藏藏,在下已经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了,教主呢?似乎也应该洗去易容药物,以真面目示人了吧?”

  束无忌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摇了两摇,流目四顾,大笑道:“谷飞云,咱们动手已经四五次之多,在下明明就是束无忌,你还不认识吗?来,来,你们三个就一起上吧。”

  谷飞云长剑直竖,回头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道:“你们替我押阵,不用出手了。”

  荆月姑道:“谷师哥,你没听他口发狂言,连师父都不在他眼里吗?我们岂能弱了师父的名头?”

  冯小珍接口道:“是啊,今天非要让他见识见识紫云剑法的厉害不可。”她朝荆月姑眨了下眼睛,两位姑娘立时身形晃动,一左一右向旁闪出,两只长剑各自漾起两朵轻云,朝束无忌攻去。

  她们清楚谷大哥不让自己两人出手,是怕自己两人不是对方的对手,但这样的机会岂肯放过?放过了这一机会,岂不白学了「紫云剑法」,何况自己两人抢先出手,谷大哥自然也会跟着出手了。

  束无忌大笑一声道:“好,好,谷飞云,凭这两个女娃儿还不是束某的对手,你还不出手吗?”右手摺扇一翻,呼呼两声,朝左右挥出。

  谷飞云眼看两位姑娘不约而同的抢了出去,心头一急,一时那敢怠慢,手中长剑一领,一招「乾坤一剑」,朝前推出,紫文剑登时发出一道紫蒙蒙的光华,激射出去。

  会场上的人早已听出谷飞云是昆仑门下,这两姑娘竟然还是紫云夫人的门人,自然要瞧瞧这三位昆仑派传人有些什么绝技?一时之间,全场立时肃静得鸦雀无声,数百道目光一齐集中到三人身上。

  束无忌摺扇翻动,朝左右挥出,迎向荆月姑、冯小珍攻来的剑招,只是一记手势,只想把两位姑娘震退出去而已,那知他这一着就失算了。

  荆月姑、冯小珍两人展开「紫云剑法」,同时也展开了「紫府迷踪身法」,这一招剑法,虽然只是两朵剑云,便在束无忌摺扇堪堪扇出,两人人影顿杳,同时左右两旁,各有五六朵碗口大的剑云,交差飞舞而来,这是说束无忌朝左右扇出的一记摺扇扇面,并没有封住两位姑娘的剑势,自然更没有他想像中的一记把人震退出去了。

  就在两边五六朵剑云涌来的同时,正面的一道紫色长虹,正是谷飞云的一招「乾坤一剑」。要知「乾坤一剑」乃是昔年昆仑老人把「乾坤八剑」八招剑法浓缩为四招,这一剑之中,包含了「乾字剑」和「坤字剑」两招剑法,也是「乾坤八剑」最具威力的一剑,一道紫色长虹中,隐藏了九道剑光。

  等到束无忌发现剑光有异,两边的五六朵剑云也快涌到身上。昆仑派这一对神仙夫妇剑法虽然不同,但却有其相辅相成之处,三面剑光越接近越见剑气逼人,光芒夺目,几乎使束无忌有无从还手之感,在这一瞬间,只听他大笑一声,一个人已从三面包围的剑势中闪出。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闪出来的?但听到他的笑声已在剑圈之外,再循声看去,束无忌已站在离战圈数尺之外,依然神情从容,摺扇当胸轻摇,故作潇洒之状。

  谷飞云横剑笑道:“怎么?束无忌,你不是跟通天教主学了通天秘笈上的武学吗?怎么不使出来给谷某瞧瞧?这样仅凭闪躲,岂不连你师父的脸都给丢光了?”这话是方才束无忌说的,如今只改了几个字,原封回敬了过去。

  束无忌笑脸倏收,双目金芒陡射,沉笑道:“好小子,你以为束某不敢对你们昆仑小辈下手吗?”摺扇连翻了两翻,身形忽然凌空飘起,挟着一团急骤劲风,朝谷飞云当头扑击而下。这一下他摺扇翻动,当真风云丕变,宛如一道旋风,一丈方圆,压力之强,令人呼吸都透不过来。
  
  谷飞云当然知道他就是通天教主,一身功力,强过自己甚多,这一招上,就可以看出对方内力之强,非同小可,当下略为吸气,运起「紫气神功」,右手紫文剑随着使出「巽兑一剑」,剑光起处,划起四短四长八道剑光,迎空挥出。

  荆月姑、冯小珍更不待慢,两支长剑回旋之间,同时涌起一片剑光,朵朵银花,朝上冉冉飞起。这下三人都使上了全力,但听半空中响起束无忌一声震慑人心的大笑,旋风呼啸,三支长剑还没和对方摺扇接触,已如风扫落叶,把三人推出去七八尺远。

  谷飞云还能站得住椿,荆月姑、冯小珍被推出去七八尺远,双脚移动,要想站住身子,还是无法站立得住,一屁股往地上跌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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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正邪对决

 

  “哈哈,昆仑剑法,原来也不过如此……”束无忌刚说到这里,也正是张少轩回到少林方丈至善大师身边,秦剑秋拉着白素素朝武当掌教青云子走去。这一下真把束无忌看得气破了胸膛,双目金光大盛,厉声大喝道:“张少轩、秦剑秋、白素素,你们还不给我回来?”

  张少轩拱拱手道:“大师兄请了,小弟本是少林弟子,奉师尊之命归队,不算错吧?”

  束无忌沉喝道:“秦剑秋,你呢?”

  秦剑秋也拱着手道:“大师兄垂询,小弟只好直说了,三年前通天教派人假冒小弟,因敝堡入晚巡查甚严,迷翻小弟之后,无法运出,只好暂时藏匿在酒窖之中,当晚就被家父发现,将计就计,由小弟扮作通天教主门下三弟子,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来,六师妹一直扮演着小弟的妻子,而且是由家父作主的花烛夫妻,俗语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六师妹自然要随小弟过来了。”

  谷飞云悄声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说道:“你们快随我来,去把祝纤纤、辛七姑拉过来。”

  荆月姑迟疑的道:“她们肯过来吗?”

  谷飞云道:“你要告诉她们,这是我的意思,如果她们犹豫不决,你们就把她们硬接过来好了。”

  冯小珍看了谷大哥一眼,问道:“这是公事还是私事?”

  谷飞云被她问得俊脸一红,急忙正容道:“自然是公事了,通天教主门下的男女弟子都脱离通天教,通天教还不垮吗?时间不多,你们动作要快点才行。”

  冯小珍点头道:“好吧。”

  当下就由荆月姑、冯小珍悄悄朝祝纤纤、辛七姑二人走去。祝纤纤和辛七姑、云芸娘三人并肩站在一起。她们对面是宇文兰、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四位姑娘。双方虽然没出手,却是互相对峙着。

  祝纤纤眼看荆月姑忽然朝自己走来,立即一手按剑,全神戒备。荆月姑走到距她四五尺光景,似乎还有没站停的意思,还在继续走近过来,祝纤纤娇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荆月姑和她已只有三尺光景,依然举步朝前跨去,祝纤纤长剑一下抵住她前胸,喝道:“你再……”荆月姑朝祝纤纤走去之时,宇文兰、祝兰芬自然也跟了上来。

  荆月姑没理会祝纤纤抵胸剑尖,连忙回头道:“宇文姐姐,你们且退下去,我有话和祝姑娘说。”宇文兰、祝兰芬看她这么说,就依言退下。

  荆月姑含笑说道:“祝姑娘,你快把长剑收回去了。”

  祝纤纤是通天教主座下五个女弟子之首,一身武功、也是女同门之冠,平日自视甚高,眼看荆月姑连长剑都未出鞘,她岂肯示弱,果然一下收回剑去,返剑入鞘,一面说道:“你是荆姑娘,有什么话请说吧。”

  荆月姑低声道:“我是奉谷师哥之命,来请你过去的。”
  
  祝纤纤粉脸一下红了起来,说道:“谷少侠……但我……我是通天教门下……”

  荆月姑含笑道:“你没看到张少轩、秦剑秋、白素素都过去了,谷师哥是一番好意,通天教覆亡在即,你不用再犹豫了。”

  “这……”祝纤纤抬目望去,谷飞云跟着荆月姑、冯小珍二人身后走来,停在一丈开外,望著自己含笑点头。他这心意祝纤纤自然懂,如果由他来劝自己,自己跟他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岂不成了叛师私奔。

  因为自己和白素素不同,白素素是秦剑秋明正言顺的妻子,妻子跟丈夫过去,自然不会遭人非议,谷飞云为了避嫌,也是为了保留自己颜面,才叫他师妹荆月姑来说的,他真是用心良苦。她这说了一个「这」字,就没有再说什么。

  荆月姑看她没有坚决反对,只是举棋不定,急忙低声道:“祝姑娘,不用虑了,快些走吧。”说着伸手拉起祝纤纤的玉手,急步就走。这时冯小珍也拉着辛七姑走来。宇文兰、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等四位姑娘看到两人拉着祝纤纤、辛七姑娘过来,立时一起围了上去。云芸娘眼看两位师姐被两位姑娘拉走,不好阻止,只好一个人退了下去。
  
  

  丁易和项中英这一对,这时已打了八九十招。丁易使出来的是一套怪义剑法,一直围着项中英发剑。不但是他对手项中英眼里觉得有四五个陈康和(丁易)围着他左右前后挥剑抢功,就是局外人也都清楚的看到有四五个陈康和围着项中英争先恐后的攻个不休。

  项中英纵然蒙通天教主列入门派,传授了一套「通天剑法」和「灵飞身法」,但和丁易这一场激战,明知对方四五个人影,只有一个是人是实体,其余都是幻影,但此时身落其中,真幻难分,虚实莫测。你以为他这一人一剑是真的,挥剑撩出,却落了空,你以为这一剑来得悄无声息,不像真的,却偏偏是真实一剑。这样一来,除了挥舞长剑,在身外布成一排排的剑影,根本已经管不了虚实真幻。
  
  如果丁易要想赢他,早就可以收手了。偏偏丁易就是不想赢他,只是东一挑,西一挑,专找项中英无关紧要的地方下手,不是被他剑尖挑破身衫,就是被剑锋刺破皮肤,把项中英激怒得胀红了脸,要和陈康和拚命,也找不到真正的对手,时间一长,早已汗流浃背,气息咻咻。

  直到此时,才听丁易笑道:“够了,大家都收手了,咱们也该休息了。”项中英在这段时间里,自顾不暇,也不知道圈以外的情形,声音入耳,还以为陈康和要停手了。那知突觉身后数穴道骤然一麻,业已被人家制住了穴道。

  丁易嘻嘻一笑,说道:“本座早就说过,你带职潜逃,咱们西路总令正在到处缉拿之中,这下抓到活的,对本座来说,可是一件大功,本座真要谢谢你才是。”

  项中英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丁易说的话,他句句都听得见,瞪大双目,目中含着无比愤怒之色。丁易可没理会他,随着话声,把项中英推着往西路走去。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经很久了,其实几次事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前后也差不了多少时间,那就是:
  ①谷飞云假扮了束无忌,率领一百二十名天龙死士从北首分左右两路出场的同时,南首少林、武当两派的人也进入场中。
  ②束传令指出领队束无忌是谷飞云假冒的,由原来的束无忌和谷飞云交上手,另一序幕就开始了。
  ③荆月姑、宇文兰、冯小珍、祝兰芬、全依云、沈嫣红六位姑娘心急谷大哥安危,起身抢出,束无忌(束传令)要张少轩、秦剑秋等六人分头拦截,却被谷清辉拦住张少轩、秦剑秋,让荆月姑、冯小珍赶去支援谷飞云。
  ④张少轩、秦剑秋、白素素回到少林,武当同时,也是丁易制住项中英的时候,也是束无忌一扇震退谷云飞、荆月姑、冯小珍三人的时候。
  ⑤束无忌怒声叱喝要张少轩、秦剑秋回来。另一边也正是荆月姑拉着祝纤纤的手,冯小珍拉着辛七姑的手走向西路总令的同时。

  以上五个段落,其实每一段,虽然各有参差之处,也只是稍有先后而已,本来就很难分得清段落,把它作五个段落,仅是让读者有一个概念罢了。

  束无忌眼看张少轩、秦剑秋、白素素叛变自己于前,祝纤纤、辛七姑又被人拉着朝西路走去,心头自然狂怒无比,口中大喝一声“姓谷的小子,你真该死。”右掌抬处,一记「翻天掌」朝谷飞云直拍过来。

  谷飞云剑眉挑动,喝道:“你当谷某真的怕你不成?”同样右手直竖朝前迎击出去。

  谷清辉怕儿子接不住魔头狂怒之下的全力一掌,赶紧挥手发掌,朝束无忌劈去。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三股掌力,一下就凑上了,但听三个人之间,骤然爆发出两声轰然巨响。束无忌这一记「翻天印」已经用上了九成力道,志在一掌毙敌。谷飞云这一记掌上,不但使出佛门「金刚掌」力,也连带使出昆仑「纵鹤功」,和他本身运起的「紫气神功」,也等於是孤注一掷,把一身本领都使出来了。

  谷清辉是顽石大师嫡传弟子,被金母幽囚石窟达二十年之久,这二十年不见天日,枯坐石室,等於是闭了二十年的关,这二十年修为,就胜过平常人苦三十多年还要多得多,此时他担心儿子安危,出手自然全力施为,这一掌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五的「大般若掌」,如论威力,还在「金刚掌」之上。

  这三道各具佛道神通的掌力,撞击在一起,不用说也可以想像得到风柱飞旋,日月无光,站在一丈以外的人,都感到衣袂飞扬,站立不住被逼后退。

  三个当事人呢?束无忌接下两人合力一击,也被震得血气浮动,后退了一步,心头暗暗震惊,迅快忖道:“谷飞云是岳维峻的门下,还勉强可以接得下自己六七成力道,并不足奇,这徐永锡只是陇山庄一名管事,那有如此精纯的内力?”谷清辉、谷飞云父子两人却被震得后退了六七步之多,才算站住。

  这时东海龙王敖九洲和落花岛主祁中奇二人早已运功完毕,会合了南路总令人马,和西路总令的人马合在一起,占据了会场右首一面。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在南首,通天教的人则在北首。本来坐在右首大红席上的人,也纷纷搬位,移到左边东首去了。

  这一来双方的人已经分明。敌我分得十分清楚,通天教的人在会场北首和东首,少林、武当以及东、南、西三路总令则在会场的南首和西首。
  
  

  束无忌表情冷漠,目中金芒闪烁,掠过会场,不觉仰首大笑道:“这叫在劫难逃,本教为了避免武林一场杀劫,才命四个门下分别组成东西南北四路总令,统辖天下各门各派,俾可由此保存尔等门派,不致覆灭,可笑尔等竟然不识时务,背弃大会,自取灭亡,天意如此,夫复何言?”说到这里,突然双手叉天,发出十分尖锐刺耳的声音喝道:“给我杀,和通天教作对的一律格杀勿论。”项中豪忽的从怀中取出一面三角形黑旗,正待挥扬起。

  “总提调且慢。”声音细如婴儿,但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来自北首横案,接着只见踞坐上首的总护法有玉杖彭祖恽南天徐徐站了起来。

  束无忌含笑拱手道:“总护法何见教?”

  玉杖彭祖晶莹红润的脸上含着微笑,举手一指,徐徐说道:“想不到各大门派依然顽强如昔,但顽强的也只是几个为首之人罢了,如果双方争端一启,这会场中的人,将有半数以上会死伤狼籍,玉石俱焚,因此老夫倒有一个建议,不妨由双方各自推出若干代表,分作若干场,各凭武功,一决胜负,负的一方,要承认失败,接受胜方的条件,不得反悔,不知在场双方道友,意下如何?”

  束无忌爽朗的道:“总护法这一提议,极为公允,敝教自然同意,只不知少林、武当,以及东南西三路各大门派是否同意?”

  玉杖彭祖这番话听得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都不禁为之一楞,这是一个极大的难题,试想派出去的代表,一旦落败,就得接受对方条件,万一对方条件要你这个门派全数投降,归入通天教,这个门派岂不从此完了,事关一个门派的存亡,就是身为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也难以作主了。

  至善大师看了青云子一眼,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老仙翁此一提议,事关重大,可否容贫衲和青云掌教斟酌之后,再行奉告?”

  玉杖彭祖含笑点头道:“自然可以,只要大家同意了,就可以进行,在双方剑拔弩张,难免兵刃相见之下,这也是唯一可以减少杀孽的途经了。”

  至善大师退后两步,朝青云子合掌道:“掌教道兄高见如何?”
  
  青云子连忙还礼道:“大师好说,贫道以为今日之事,势难善了,终非一战不可,不幸落败,各大门派精英尽失,也无法保全基业了。”

  至善大师点头道:“道兄之言甚善,只不知平道兄、敖帮主等人的意见如何?”

  正说之间只见平半山和南云子两人连袂走来,至善大师迎着合掌道:“阿弥陀佛,老衲正想找平道长征询意见呢?”

  平半山打了个稽首道:“大师好说,方才金母和南云道兄,元真道兄及贫道等人研商的结果,认为玉杖彭祖提出的建议,不失为减轻杀孽的办法,只是咱们胜了,才能免沦魔爪,否则武林各门派,均将万劫不复,因此要贫道兄同来,将此一意见。转陈二位道长,不妨就依玉杖彭祖的建议,大家协力同心,和通天教主放手一搏。”

  青云子喜道:“善哉、善哉,方才方丈大师和贫道商量的结果,也是如此。”

  束无忌眼看平半山、南云子和至善大师、青云子四人说个不休,心头愤怒已极,冷然道:“四位谈了半天,不知可有结论,到底如何呢?”

  青云子道:“还是由方丈大师答覆他好了。”

  至善大师点点头,手柱禅杖,蔼然道:“老衲代表各大门派,同意恽老施主的提议,只不知通天教准备有多少人出场,各大门派也好选派人手应战。”

  束无忌手摇摺扇,淡淡一笑道:“大师这话就不对了,今日这一战,乃是少林、武当首先向大会挑战,并不是通天教向少林、武当挑战,所以你们准备有多少人出场?大会自会选派人手应战,但束某认为少林、武当,既然已和东、南、西三路总令连成一气,每一门派至少也要有一位代表参加,一旦贵方落败,就不致有藉口推诿了。”

  平半山大笑道:“双方有言在先,而且又有这许多门派在场,谁也无法推诿,只是胜负如何,事先应该先有个约定才是。”

  “平道兄说得极是。”束无忌点头道:“在下认为此事十分简单,落败的一方,听从胜利的一方处置就是了。”

  平半山道:“不然,此中细节,必须先说清楚了,免得到时含混不清。”

  束无忌道:“平道兄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好了,如果贵主获胜,敝教就当众宣布解散,从此退出江湖,但如果敝教获胜,各大门派,但得悉数归顺通天教,听本大会选出的武林盟主号令行事,不知诸位认为如何?”

  少林至善大师接口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子。”

  束无忌道:“大师说的话,可以代表贵方各大门派吗?”

  青云子道:“少林方丈说出来了,自可代表各大门派了。”

  平半山道:“总提调虽是今日大会的总提调,但束施主只是通天教门下大弟子,在未曾禀明尊师之前,说出来的话,能代表通天教吗?”

  束珍无怒哼一声道:“束某怎么不能代表通天教?你们之中,又有谁胜得过我?没有人能胜得过束某,就不能说束某不能代表通天教。”这话说得够狂,但事实上,确也没有人能胜得过他,也就得任由他去狂了。

  少林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师跨上一步,沉声道:“束施主也太小觑各大门派之士了,贫衲不才,倒想请束施主赐教一二。”

  话声甫落,耳边响起醉道人的声音说道:“大师父还不知道此人就是通天教主扮的,此时不宜和他动手。”

  至善大师也在此时叫道:“至清师弟,不可鲁莽。”

  至清大帅听方丈说了,立即躬身道:“小弟不敢。”藉机退下。

  束无忌因有少林方丈出言阻止,也就不好再向至清大师挑战了,面露微笑,摇了摇摺扇问道:“方丈大师既然同意.不知你们有几位代表出场?”

  推派代表之事,大家早已商量好了,在场有十四个门派,决定每一门派,推派一名代表,计为:少林寺至清大师,武当派青云子、东海龙王敖九洲、落花岛主祁中奇、泰山派石大山、衡山派南云子、排教冉勿赞、终南派平半山、华山派元真子、紫柏宫齐漱云、岐山派姬存仁、白石山刘寄禅、崆峒派席素仪、昆仑派谷飞云,共为十四人。金母和鹿长庚、蓝公忌、及守山四老等人作为后备,俾可应付突发事件。

  至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咱们这里一共有十四个门派,每个门派,可以派出一个代表,不知道贵教……”

  束无忌不待他说下去,就大笑一声道:“好,贵方既然有十四个门派,咱们就以十四场分胜负,只要有一方胜过半数,就算这一方胜了,不知大师认为如何?”

  至善大师道:“束施主说的甚是合理。”

  “哈哈。”束无忌仰首大笑一声,接着道:“那么咱们就开始了,这第一场,不知贵方那一门派的代表先下场?”

  “且慢。”武当掌教青云子道:“这十四场中,为了公平起见,贫道认为应该一场由我方先下场,一场由贵方先下场,这样可使双方以对方下场之人的身份、武功,作为衡量,才好派适当的代表下场,这样就不致有武功悬殊之弊。”

  束无忌道:“就这么办,现在贵方可以派代表出场了。”各大门派中被推作代表的人,谁都跃跃欲试,要在天下武林大会上首建奇功。

  至善大师合掌道:“束施主且请稍待,老衲要和大家商量之后才能决定出场先后。”说完,转过身朝青云子道:“咱们此一行动,关系各大门派安危,似乎应该共举一位主帅,统一调度,才能收运筹帷幄之机,道兄认为那一位道兄较为适合?”

  青云子目光一转,含笑道:“咱们这些人中,只有两位道兄有领导才能,一是敖老施主,一是平掌门人……”

  平半山连忙摇手道:“贫道不成,敖老哥统率长江上下游数万帮,指挥若定,这件事由敖老哥担任主帅,是适当不过的人选了。”
  
  华山元真子和衡山南云子同声附和道:“不错,此事非敖道兄不可。”
  
  东海龙王道:“兄弟统率的只是江湖帮众,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一门一派之主,这个兄弟只怕担当不起……”

  平半山道:“你老哥平日豪气干云,今日之战,关系正邪存亡,你老哥担当不起也要担当起来才是。”

  至善大师道:“平道兄说得极是,对方有束无忌指挥,他外号小诸葛,善用谋略,咱们这里除了你敖老施主,没有人有临敌经验,你不可推辞了。”

  齐漱云笑道:“咱们全体公举敖道兄为总指挥,愿意服从军令。”

  刘寄禅道:“你就把咱们当作龙门帮的兄弟看待就好,从这时候起,咱们就不再是掌门人,总可以了吧?”

  东海龙王眼看十三个门派掌门人都推自己担任总指挥,一时雄心勃发,呵呵一笑,拱拱手道:“兄弟临阵受命,那就只好勉为其难,希望不负诸位道兄期望,能够一鼓克敌才好。”

  说到这里就朝刘寄禅道:“这第一阵,就请刘道兄出场,因为道兄性躯禅悦,很少在江湖走动,对方未必清楚道兄武功底细,获胜的机会较大,胜了第一场;就是成功的一半了。”

  刘寄禅拱手道:“末将得令。”接着笑道:“兄弟第一个出场,心理上的压力,比肩膀上的担子还要沉重得多。”

  东海龙王笑道:“这一场道兄一定会胜的。”

  刘寄禅道:“但愿如此。”挥挥大袖,朝前走去。

  束无忌站在场上,早已等得不耐,看到刘寄禅大步走出,就点点头道:“刘道兄可是第一场的代表吗?”

  刘寄禅双手合掌,说道:“正是,不知贵方那一位下场赐教?”

  束无忌没有理他,回头道:“诸位道兄,那一位先去会白石山的刘掌门人?”他摺扇当胸,轻轻折动,却以「传音入密」朝大红席上的江北大侠沈昌年道:“沈兄,这第一场还是由你出场较妥。”

  就在束无忌话声出口,同时站起来的有江北大侠沈昌年,长输将吕长素、和析城山主神拳裴通三人,吕长素抢在最先。束无忌摺扇一指,含笑道:“吕山主,这第一场就让沈大侠先出来吧。”

  吕长素一征,继而想到江湖上人都叫自己长输将,束无忌才要沈昌年先上,哼,自己出道江湖,何曾真的输过?这话他当然不敢出口,连忙拱手应「是」,退了回去。裴通原在沈昌年之后,闻言也自退去。束无忌等沈昌年走出,也自往后退下。
  
  

  刘寄禅身穿海青袍袍,头上既未落发,嘴上也留着八字胡子,看去不伦不类,沈昌年虽然也听过他的名字,却从未见过,这时走下场去,不得不拱拱手道:“兄弟久闻刘老哥大名,今天幸会了。”

  刘寄禅望了他一眼,也不还礼,问道:“这位老哥不知如何称呼?”

  这话听得沈昌年心头大是愤怒,自己虽非淮扬派掌门人,但自己的名头在淮扬一带,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才博得江北大侠的美誉,就是各大门派,又有谁人不识?你刘寄禅算什么东西?因为心中这样想着,脸色就一下沉了下来,本来就已经灰白的一张扁脸,更见灰黯深沉,冷冷的道:“兄弟沈昌年,阁下是否听人说过?”

  “没有。”刘寄禅也冷声道:“兄弟长年茹素,门口连野狗也没有半只,那会有人来和我说什么一般江湖事儿?哦,你下场来了,就请亮剑吧。”

  沈昌年在淮扬一块小小的地盘上,自大惯了,那里听得起刘寄禅这些话,呛的一声抽出长剑,沉声喝道:“你兵刃呢?”

  刘寄禅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支尺许长黑黝黝的笔来,抬目道:“兄弟的兵刃就是这支笔,现在你可以发招了。”

  沈昌年除了听过刘寄禅的名字,对他底细,根本一点都不知道,此时看他取出一支尺许长的笔来,已可知对方不但是个打穴好手。而且也是个擅长轻功的人,心中暗暗冷笑一声,长剑缓缓举起,说道:“沈某有僭了。”剑使「江淮千里」,一片剑光平胸推出。

  他虽然心胸狭小,毕竟是淮扬派出身,名门正派,因此出手第一剑,也极有风度。刘寄禅使的是短兵刃,他凝神正身,站立不动,直等剑光到了身前一尺光景,才右臂一挥,大笔横划而出,这一划气势磅礴,像是写了一个「一」字,但听「当」的一声,笔剑交掣,把江北大侠沈昌年连剑带人往右撞出。

  这是出手第一招,当着天下武林同道,沈昌年被人一笔撞出,自然是大失颜面之事,但他毕竟成名多年,临危不乱,身形随势向左飘闪出去,剑势一变,使了一招「疏影横斜」,剑光一闪而至,斜削刘寄禅右腕。这一招使得十分自然,好在剑走偏门,旁人几乎看不出他是被刘寄禅一笔撞出去的。

  刘寄禅反笔一啄,又是「当」的一声,又把长剑朝左撞出,沈昌年身不由已的往右跨出了一步。沈昌年究是久经大敌之人,他本来以为刘寄禅取出笔来,必是精擅打穴的好手,轻功,长於轻功的人,必然内力较差。

  那知道一交上手,自己料得完全错了,对方笔力之强,如挟千钧,一连两招,都吃了大亏,心头又惊又恐,口中发出一声大笑,大笑适足以掩饰他的失手。就在大笑声中,他长剑疾抡,展开「淮扬剑法」,这回才显露出他剑上功力来了,但见剑光飞旋,宛如黄河天来。不,他是淮扬名宿,应该改作淮水天来才对。

  这一瞬间,剑光如波澜壮阔,似怒涛汹涌,几乎把刘寄禅一个人淹没了。因为他一直站立在原地上,一步也没有移动过,手上握着一支尺许长的大笔,也在此时,虎然作势,连连挥出。他这支大笔黝黑无光,但一经挥动,居然呼啸生风,气势磅礴,原来他使出来这套笔法,竟是从永字八法中领悟出来的,侧、勒、努、跃、策掠、啄、磔,使得大开在阖,笔力千钧,创武术来有之奇。

  淮扬派的剑法,也以大开大阉,剑发如波澜壮阔著称,两人这一交上手,当真旗鼓相当,势钧力敌,打到紧急之处,不时响起震慑人心的笔剑交击之声。双方观战的人,此时也感到紧扣心弦,到底谁能获胜,谁也无法预料。

  两人这一轮快攻,交手到六七十招之际,依然不分胜负,陡听一声长笑,一道人影忽然从一片剑光中腾空冲起,另一个人怒吼声中,抖手掷出长剑,朝冲起那人身后尽射过去。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先前那声长笑,冲飞而起的是刘寄禅,稍后发出一声怒吼,抖手掷出长剑的则是江北大侠沈昌年。

  刘寄禅不是落败逃走,这可以从他那声长笑就听得出来,笑声中充满了赢得胜利的飞扬意气。相反的,江北大侠的那声怒吼,却是愤怒到了极点,心有未甘的吼声,所以要抖手掷出长剑恨不得把对方来个一剑穿胸而后快。

  原来刘寄禅手中那支铁笔,可是真正可以写字的斗笔,笔头上紧套了一个纯钢的笔帽,和人动手时,可以用作兵刃。他因久战无功,乘机欺人,褪下笔帽,在沈昌年脸上画了一个圆圈,就大笑一声,点足飞起。沈昌年骤不及防,被他用毛笔在脸上画了一个圆圈,自然怒恼已极,连举手拭抹都来不及,大吼一声,掷出了手中长剑。

  刘寄禅已经飞出一丈多远,陡觉身后金风破空,朝后心袭到,也不禁心头有火,倏地转身,右手铁笔一啄,但听呛的一声,那激射而来的长剑立被当中截断,跌落地上,口中沉声说道:“沈昌年,刘某因你平日尚无恶迹,不想伤你,所以只用笔在你脸上画了一个圆圈,以示薄惩,你不知自责,反而掷剑偷袭,你们淮扬派有剑亡除名这一条,老夫震断你长剑,就是警告你该退出江湖了,你自己去斟酌吧。”各大门派的人等他说完,纷纷鼓起掌来,这是第一场赢得胜利,自然值得大书而特书的事。

  沈昌年举袖拭去脸上被画的圆圈,但不揩还好,这一揩,弄得满脸都是墨渍,变成了一张黑脸,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厉声道:“姓刘的,你不用张狂,沈某三年之内,一定会讨回今日画面之辱。”说完,顿顿脚,往外就走。束无忌要待挽留,已是不及,心知他无颜再留在会场上,也就任他走了。
  
  

  东海龙王迎着刘寄禅拱手笑道:“道兄第一场,胜得漂亮,可喜可贺。”

  刘寄禅连忙抱拳道:“末将只是幸不辱命而已。”

  东海龙王走前几步,朝束无忌拱拱手道:“束总提调,第二场该贵方代表先下场了。”

  束无忌嘿然道:“好。”他「好」字方出,羊角道人已经当先站起,稽首道:“总提调,这一场由贫道出场如何?”

  束无忌点头道:“由道友出场,自是最好不过了。”

  羊角道人手持拂尘,飘然走出,朝站在阵前的东海龙王打了个稽首,说道:“敖大侠可是要下场赐教吗?”

  东海龙王淡淡一笑道:“老夫只是押阵之人,另行有人奉陪。”他回过身去,目光一掠已方阵营,心中迅快的转动,羊角道人在江湖上虽然久负盛名,但总非一派之主,算来只有岐山姬存仁较为适合,这就以「传音入密」朝姬存仁道:“姬道兄,这一场就由你来对付羊角道人了。”

  姬存仁立即起身走出,朝东海龙王拱手道:“让兄弟来会会羊真人。”

  东海龙王还礼道:“姬道兄请。”

  姬存仁举步走出,朝羊角道人抱了抱拳,说道:“兄弟姬存仁,请道长指教。”

  羊角道人眼看走出来的是个花白两鬃的老者,紫脸浓眉,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再听他报出的姓名,竟是岐山姬家的族长,更不敢轻视,连忙还礼道:“原来是姬大侠,贫道还要姬大侠多多指教才是。”

  要知岐山姬家,并不是门派,但武林中一向把岐山视同门派一般,那是因为岐山姬家,有上万个弟子,光是外戚,也有好几百人,都练成一身好功夫,姬家代代相传,据说已有二三千年,一直鼎盛不衰,是武林中一般不可忽视的力量。

  姬存仁含笑道:“道长言重,咱们是第二场,道长大概精於剑术,就请亮剑好了。”羊角道人久闻岐山「王道剑法」之名,可不敢托大,缓缓从肩头抽出长剑,含笑道:“姬大侠也可以亮剑了。”

  其实姬存仁没待他开口,已经掣出长剑,说道:“这第二场是贵方为主,道兄弟只管请先发招。”

  羊角道人单掌当胸,打着讯,说道:“贫道恭敬不如遵命,姬大侠那就请接招了。”长剑缓缓朝前推出。

  姬存仁长剑一竖,也徐徐朝外点出,这一招正是岐山「王道剑法」的起手式「致中和」。两人出的第一招都很缓慢,保持着君子风度,也很快就各自岔开。羊角道人身形一转,一道剑光矫若神龙般横扫而出。姬存仁也不待慢,圈剑前劈,剑风嘶然有声。

  双方这一展开剑法,羊角道人功力深厚,剑上造诣极为精湛,把一支长剑使得盘空匝地,匹练飞舞,他一个瘦小身形,也随着剑势流动,就像舞龙一般,一道雪亮的剑光中,附着一点淡淡的黑影,根本已经看不清他的人影了。

  姬存仁的剑势有如长江大河,绵连不断,本来剑尚轻灵,以灵巧为主,他却大开大阖,使得正气磅礴,凛如河岳,威势极盛,据说这套剑法,创自周武王,所以称之为「王道剑法」。

  两人这一战,当真剑气漫空,风云变色,两道剑光,相互纠缠游走,除了剑声嘶啸,划空而过,不闻丝毫金铁交接之声。剑术高手过招,在於不沾青而走青是也。但就在大家凝神观战之际,蓦地向起一声金铁狂鸣。原来羊角道人全力一剑格开姬存仁长剑,本来挂在左手中指的拂尘陡然上扬,千百缕银丝,宛如春云乍展,朝姬存仁头脸拂去。

  姬存仁和他动手之初,早就看到他左手挂着拂麝,便已存有戒心,此时看他果然利用长剑格开自己剑势,挥拂攻来,立即左手抬起,使了一记流云衣袖,朝上迎拂出。这一记衣袖,当然要使上八九成力道,才能把对方拂丝逼退,那知衣袖扬起,竟然拂了个空,同时但觉一阵阴寒之气,透胸而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噤。

  原来羊角道人这记拂尘,只是一记声东击西的虚招而已,他的目的就要姬存仁左手迎起,全部胸腹都成为空门,左手疾发,打出一记「子午阴掌」,口中阴恻恻笑道:“姬大侠承让了。”

  姬存仁望着他怔怔的道:“道兄怎可偷袭?”

  羊角道人阴笑道:“出场交手,志在克敌,何况今日之战,乃是双方胜负之争,兵不厌诈,如何能说贫道偷袭?姬大侠中的是贫道一记子午掌,及早运功,或可无碍,贫道告退。”说完,打了个稽首,就自告退。姬存仁也只好退下,心中甚感惭愧,自己身为岐山掌门,却给各大门派输了第二场。

  东海龙王迎着道:“姬道兄快运气试试,羊角道人的子午阴掌,极为阴毒,丝毫大意不得。”

  姬存仁道:“兄弟惭愧,给大家输了一场……”

  东海龙王拦着笑道:“胜负兵家常事.姬道兄何用放在心上,倒是子午阴掌十分厉害……”

  谷飞云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姬掌门人快运气看看,手足三阴有一丝寒气?驱之不去,就是子午阴掌潜伏体内,暗中滋生了。”

  姬存仁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年轻人,似乎所识甚广,心中暗暗讶异,此时无暇多说,就双目微阖,运气检查全身,这一运气,果然发现手三阴,是三阴六条经脉中,正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阴气,潜伏其间,若非自己积数十年勤修,内功已有极高境界的人,极难发现。

  照理,这丝阴气,力道似乎不强,经自行运气行功,通过此一经脉,应该早就炼化了,再一检查,这丝阴气,依然粘附下去,心头不禁暗暗吃惊,再次凝结全力,朝六条阴脉运去,气机虽然畅通无阻.粘附的阴气不但并未为化,经真气一冲,本来似有若无,若隐若现的阴气,忽然变得坚韧无比,方才仅一丝,现在也粗了。

  这一变化,使得姬存仁大吃一惊,缓缓睁开眼睛,愤然道:“兄弟果然中了羊角道人的暗算。”

  谷飞云没待东海龙王开口,忙道:“在下练的是昆仑紫气,专克旁门阴功,姬掌门人请闭目运气,和在下运入的真气会合,通过手足三阴,即可把它消除了。”说完,一双右手已经按上姬存仁后心「灵台穴」。

  姬存仁听他说出「昆仑紫气」,更是一惊,他当然听说过昆仑「紫气神功」,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的功夫,没想到眼前这位谷老弟轻轻年纪,居然练成如此神功。心中想着,但觉一缕阳和之气,已从「灵台穴」透入,急忙运起内功,把这缕暖气送入手三阴足三阴六条经脉,暖气流过,方才那缕顽强阴气,立时如汤沃雪,消失得无影无踪,谷云飞适时收回手去。

  姬存仁睁开眼来,含笑道:“多谢谷少侠赐助,老朽无任感激。”

  谷飞云忙道:“些许小事,姬掌门人言重了。”
  
  

  这时各大门派已由泰山派掌门人石大山出场。束无忌以「传音入密」指派析城山主神拳裴通出场。石大山和裴通原是素识,眼看裴通走下场来,不觉迎着含笑抱拳道:“怎么下场来是裴老哥,咱们是老兄弟了,这一场如何打法?”

  裴通呵呵一笑道:“咱们相识多年,私交颇深,但这是私交,今日之战,势成敌对,双方下场之人,各凭所学,以分胜负,这是公事,大丈夫应该公私分明,自然可以交手了。”

  石大山看他说话神情,分明并未迷失神志,这就说道:“裴老哥话是不错,但兄弟代表的各大门派,你老哥代表通天教出场,这样值得吗?”

  裴通沉嘿一声道:“各大门派,兄弟就是因为各大门派自视是名门正派,把天下武林同道,除了他们都视作异派,你不妨放眼瞧瞧,除了你们这些门派之外,天下还有多多少少的门派,通天教约天下武林,在这里召开武林大会,要大家消除门户之见,这有什么不对?你们却看不入眼,非破坏不可?所以才有这场争端发生,兄弟出场,是为了维护武林大会,怎么会不值得?”

  石大山听得不由一怔,暗想:“他和各大门派之间,平日都相处得不错,原来成见竟有如此之深。”一面双眉微皱,说道:“裴老哥也许有些误会……”

  裴通不耐的道:“石老哥,你在这里和兄弟说这些话,不觉得浪费时间吗?兄弟即然下场来了,好歹总要分个胜负,这些话以后再说吧。”手中旱烟管一指,问道:“石老哥,兵刃呢?”

  石大山暗暗摇头,深感此人已非三言两语可以劝得醒的,只好含笑道:“兄弟使的是剑,裴老哥……”

  裴通把手中旱烟管扬了扬道:“这就是兄弟的兵器,石老哥只管使剑好了。”石大山没有带剑下场,听他这么说了,暗思自己和裴迪即然难免不战,那也不用客气了。当下举手一招,立时有一名泰山派弟子捧着长剑送下场来。

  石大山伸手接道,缓缓抽出长剑,抬目道:“裴老哥请。”

  裴通抱抱拳笑道:“石老哥请。”

  他二尺八寸长的旱烟管,是精铁铸成的,尤其那个烟斗,足有小孩拳头大小,像小锤一般,份量极重,最厉害的是他狂吸了几口烟之后,不但烟斗烫得如同烙铁,被他敲上了,就会痛得要命。

  再用口一吹,烟斗内的烟灰,和带着火星的焦碎烟丝,宛如一蓬飞星,喷向你头脸,就算不把你眼睛当场烫瞎,也足可以把你烫得掩目狂叫,这是他「神拳」以外的一绝,很少为人所知。此时话声一落,旱烟管呼的一声,已经直送过来。

  石大山长剑一横,使了一招「山门落闩」,朝前推出。两人各自斜闪而出。裴通旱烟管忽然划起斗大一个枪花,身形随着欺上,三点疾风,分取左右「将台」和前胸「膻中」。石大山看他来势沉猛迅捷,不愿和他硬接,长剑直划,护身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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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突施冷箭

 

  裴通笑道:“即已动手过招,石老哥何须客气?”三点管影突然合而为一,招化「长驱直入」,追击过来,依然直取「膻中」。

  这下可把石大山看得不禁有气,心想:“我是顾全双方友谊,才一再相让,岂是怕了你吗?”一念及此,长剑迅即翻起,划了一个小圈,当的一声,把笔直送来的旱烟管朝下压住,沉声道:“裴老哥好像真要和兄弟一决胜负了?”

  裴通大笑道:“兄弟早就说过今日之争,势成敌对,自然要各凭所学,分个高低,不然,兄弟也不会下场了。”

  “裴老哥说得极是,咱们两人既已下场,谁也输不起了。”石大山长剑一收,颔首道:“裴兄弟只管发招,兄弟自当奉陪。”

  两人各自错开,一分即合,两件兵刃就各出所学,展开一场激战。裴通一支铁烟管走的是刚猛路子,烟斗势沉力猛,记记如铁锤撞岩,纵横交替,上下交征,一路尽是急攻招式。石大山是泰山派掌门人,泰山派「十八盘剑法」,也尽是险峻取胜,剑势曲折多变,走的同是刚猛一路。

  两人这一拼上了,和先前两场,就迥然不同,你铁烟管硬打硬砸,我长剑也照样硬接硬攻,这一来,一片剑光管影之中,就不时响起一记又一记的金铁击撞之声,有时发出震人耳鼓的当然巨响,有时又爆出当当不绝的连珠交鸣。

  两人心中都明白双方功力悉敌,就是打上两三百招,只怕也难分得出胜负来,但这一战,和普通比斗不同,这是当着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之前交手,不仅关系各人荣辱,也关系着析城派和泰山派的荣辱,更是双方十四场胜负的关键所系。

  因此每人都希望打败对方,如今已经打出五六十招,双方依然旗鼓相当,要胜对方,实非易事,那就只有险中取胜,乘机另出奇招。两人都有着这样想法,在力拚硬打之际,凝视着对方,谁也不敢稍有分心,战事也依然如火如茶的继续下去。

  就在此时,蓦听裴通发出一声大喝,紧接着就响起一声当然巨响,金铁狂鸣,喝声中,裴通左臂扬起,蓄势已久的一记「百步神拳」,终于轰然击出。

  这一声金铁狂鸣,两人自然被震得各自后退了一步,石大山瞥见对方忽然挥拳击来,他外号「神拳」,素以「百步神拳」驰誉武林,在交手之初,就早已注意着他了,此时一见对方击出一团拳风,那还待慢,也立即左手握拳,奋力迎击出去。

  两股拳风,乍然相接,登时发出蓬然巨震。这一拳总究是裴通发拳在先,蓄势多时,石大山仓猝应战,纵然早有预防,也落了个被动的地位,因此在旋风飞掷,飞沙走石之中,裴通只是后退了一步,便已拿住了椿,石大山却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这下可真把石大山激怒了,他本来高大的身子,这一瞬间,一袭蓝衫鼓得拂拂自动,双目暴射出两道慑人精光,仰天洪笑一声道:“裴老哥号称神拳,果然不错,也请接兄弟一拳试试。”话声中,剑交左手,右手一振,凌空一拳,击了过去。

  他这一拳正是泰山派名闻天下的「一拳石」,也称做「石拳」,一团拳风,其坚如石,凌厉自可想见。裴通对自己的「百步神拳」,素极自负,看到石大山挥拳捣来,口中大笑一声:“来得好,兄弟自然非领教不可。”他把旱烟管往腰间一插,右手握拳,又是一记「百步神拳」,迎空击出。

  这回两人几乎用上了全力,两股拳风了一来一往,何等迅速,但听一声蓬然大震,两股内劲,乍接之下,无处宣泄,就从横里溢出,有如龙卷风一般,形成一个极大的劲风旋涡,括起漫天尘沙。裴通是个心胸狭仄的人,自己是被武林中人尊称为「神拳」的人,如今和石大山对上一拳,丝毫没沾上风,岂不是神拳一点也不称奇了?

  两人击出的拳头虽然没有真撞击上,但内劲反弹,也震得两人上身晃动,不由自主各自后退了一步。江湖上人对一个名字,往往看得比性命还重,何况今天这一战又在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前,裴通在退后一步之际,突然怪笑一声,喝道:“石老哥也再接兄弟两拳如何?”他本是个中等身材的人,身手相当灵活,笑声甫落,人已腾身急进,挥起双拳,迎面冲击而来。
  
  石大山也打出了火,左手把长剑往地上一插,大笑道:“好极,咱们就在拳劲上较量较量也好。”口中说着,其实丝毫没闲着,一面功聚双臂,凝集全身内力,紧握双拳,右前左后,连环击出。紧接着又是「蓬」「蓬」两声大震,四拳接实,依然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依然功力悉敌,难分轩轾。

  神拳裴通那肯就此罢手,口中发出一声怒啸,人随啸上,更不打话,双拳挥舞,一连击出八拳,这八拳当真如巨钟撞山,记记贯注真力,势劲力沉,非同小可。他立誓非以自己「神拳」击败对方不可。他不用兵器,改为双拳攻敌,正是他对自己的「神拳」有较大信心之故。

  石大山看他改用拳术,不禁暗暗好笑,裴通和自己相识多年,竟然对泰山派的武功都并不了解。泰山派「石拳」,又称「一拳石」,即以内劲为主。古语「泰山石敢当」,就是指各大门派任何功夫,只有泰山派的「石拳」能当。试想「石拳」可当任何功夫,何在乎你析城「神拳」?

  石大山同样双拳挥舞,迎了上去。裴通一共只击出了八拳,石大山全数接了下来,但他这套拳法,却有一十八拳之多,在接下对方八拳之后,后面的十拳突然拳势转快,点点拳影,连绵不断,劲如飞轮,急如流星,但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打到最后一拳,石大山口中发出一声断喝,一拳击中裴通左肩,把他一个人击得转了一个身,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六七步之多。

  这下直看得各大门派的人纷纷鼓起掌来。就在此时,突见裴通疾冲而上,一拳击在石大山右胸之上,砰的一声,把石大山一个人撞出去五六步之多,站停之后,胸口起伏,嘴角间殷然流出血来。他连试也没试一下,双目神光陡然转盛,双足一蹬,右臂一伸,拳先人后,凌空朝裴通当头击下。

  「日出东海」,这是泰山派一记厉害杀着,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右拳之上,这一击可说有雷霆万钧之势,也是一记拼命的打法。如果方才裴通不施偷袭,击中他右胸,他是不会使出这一记杀手锏来的。

  裴通可识不得这一记拳法,但觉来势极强,没待对方扑近,就是一记「百步神拳」朝上击去。双方内劲相交,半空中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就在篷然声中,石大山身在半空左拳突发,向下击来,这一记是继「日出东海」之后的「月照九洲」拳出无声,但一团由阳极而生的阴功,却去势奇速,朝裴通当头罩落。

  这个裴通在毫无准备之下,显然吃了大亏,只见他口中闷哼一声,上身晃动,脚下浮动,登登的后退了四五步。裴通双目通红,压下一股上冲的血气,突然裂嘴大笑道:“好好,石老大,你还能接裴某八拳吗?”人随声发,双拳似钟,再次连环击出。

  石大山也大笑道:“裴老哥说出来了,兄弟焉得不接?”在他说话声中,蓬蓬之声,已经接连响起。

  两人在方才两招硬拼之中,原已伤得不轻。只因在天下群雄面前,谁也不甘示弱而已,这回又各自凝聚全身功力竭尽所能,硬打硬接,连续互拼了八拳,更是疲态毕露,人影一合再分,两个人都被震得脚步踉跄,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才勉强支撑着站住,也同样的缓缓盖上眼睛,调气运息。

  东海龙王和束无忌看出两人已无再战之能,但他们都因并未分出胜负,不肯退下,也不好出言要他们退下来。神拳裴通一向工于心机,他略为调息,立即睁开看去,石大山犹在运气之中,心中暗暗窃喜,立即一提真气,一声不作,直欺过去,一拳对准他胸口捣去。

  石大山虽在运气的人,但身在场中,自然要提高警觉,此时突然听到一阵疾风直欺而来,不等对方欺近,双目乍睁,双拳如风,业已平胸击出。这一下,双方出手均快,石大山原本是被动出击,但在对方尚未欺近之际,就已发出双拳,在时间上,却由被动变成了主动。

  裴通原是主动欺来,却被石天山抢先发难,两人发拳的时间,虽然很难分得出先后,但裴通这一记本有偷袭之心,所谓乘人不备,现在对方已有准备,自然偷袭不成了。一个站在原地,以逸待劳,一个直欺过来,人在行动之中,两个功力悉敌之人,在这全力一击之中,自然是凝立不动的人占了便宜。

  在这电闪般一瞬间,人影倏合,就响起蓬的一声大震,裴通欺来的人,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凌空飞摔出去八尺来远,砰然仰面跌坠地面,喷出一口鲜血,人已昏了过去。石大山也在双拳击出之后,连退了三步,口中发出一声大笑,突然仰跌下去,也随着昏倒,双方的人慌忙把两人扶着退下。

  束无忌目光冷厉,朝各大门派这边扫了一眼,朗声道:“这一场两人都负伤倒地,应该是和局。方才三场之中,双方各有一胜、一负、一和,不分胜负,现在时近中午,大会已经给大家准备了午餐,各位道长不妨稍事休息,且等用过午餐,再继续不迟。”
  
  

  少林监寺至慧大师急忙取出一颗「大还丸」捏碎蜡壳,纳入石大山口中,一手按在石大山「灵台穴」上,缓缓运气,就陡觉不对,自己「灵台穴」上,竟然有一缕寒气,正在迅速扩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口中忍不住「咦」了一声,立即收回手去。

  至善大师听他口中轻咦,同时收回手去,心中不觉一沉,急忙问道:“师弟,石掌门人怎么了?”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石掌门人没事,小弟刚才运气时觉得有些不对。”

  至善大师听得奇道:“师弟那里不对?”

  至慧大师答道:“小弟也说不出来,要运气检查才会知道。”

  至善大师点头道:“你赶快检查吧。”至慧大师不再多说,就席地坐下,运起功来。

  谷飞云就站在东海龙王身后不远,眼看至慧大师给石大山服下药丸,正待给他运气,忽然收回手去,说他运气时觉得不对,就席地坐下,闭目运功,心中觉得奇怪,当下就走了过去,朝至善大师道:“石掌门人由在下给他运功吧。”

  至善大师颔首道:“小师弟那就快替石掌门人运气吧。”谷飞云也就席地坐下,伸出手去,按在石大山后心,缓缓度过气去。

  就在谷飞云堪堪坐下之际,至慧大师突然睁开眼来,气愤的道:“大师兄,小弟好像是中了暗算。”

  至善大师吃惊的道:“师弟怎会中人暗算的呢?”

  至慧大师道:“小弟也弄不懂是如何会中人暗算的?但一经运气,就发现灵台穴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正在逐渐发散,整条督脉都被阴气侵袭,背脊一阵寒过一阵……”

  “哦。”至善大师口中不斯发出一声惊哦,方才自己不是也感到背脊骨有凉飕飕的寒意吗?莫非自己也中了暗算。心念一动,立即默默运起禅功,一经运气,就发现「灵台穴」果然有一缕外来的阴气,正在循着督脉发散,情形和师弟至慧说的一样。
  
  心头暗暗一震,忖道:“这缕阴气,分明是外来的,它如何渗入自己「灵台穴」的呢?这人除非施展隔空打穴手法,把阴气传入,但以自己的修为,被人隔空打穴,传入阴气,怎一无如觉,懵然不知呢?”

  一面连忙朝站在身边不远的戒律院首席长老至清大师、白衣殿首席长老至成大师等人说道:“你们快运气试试,是否中了人家暗算?”至消、至成等人依言运气检查。结果只有至清大师一人并未遭人暗算,其余如监寺长老至能、至济、戒律院长老至中,白衣殿长至勤,罗汉堂首席长老至远、长老至光等人,莫不遭人暗算,督脉被阴气所袭。

  至善大师听得心头震惊不已,自己一行,已是少林寺的精锐,如今竟然悉数中人暗算,至今这缕侵入体内的阴气,究有何种害处,尚不得而知,但只要试想此人要用如此隐秘手段,在自己等人身上传入阴气,这缕阴气的作用,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了。

  想到这里,不觉低诵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看来本寺的人,全已中了人家暗算,咱们竟然连此人是如何下手的,都一无所知。”
  
  他话声甫落,只见武当青云子神情严肃,稽首道:“被贼人暗施手脚,身中阴气的,并不止是贵寺的人、只怕各大门派的人,差不多全已中了贼人暗算。”

  至善大师心头一震,骇然道:“这个……怎么会呢?”

  东海龙王面色凝重,说道:“青云道兄说得不错,兄弟刚才运气试过,确实被人在「灵台穴」上下了「阴极针」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大家运气试试,是否全中了贼人暗算?”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连连点头,立时分别通知所有的人,赶快运气检查。

  这时广场上属于通天教的人,已经由接待人员恭敬的分批请入淮渎庙去用膳。上首也由数十名通天教的人迅速的摆上四十席桌凳,正在摆设碗筷。一名身穿青衫的汉子一直走到东海龙王面前,拱拱手道:“敖大侠,在下奉总提调之命,替各大门派准备了便餐,分为荤素二席,左首二十桌是荤席,右首二十桌是素席,现在恭请大家入席了。”

  通天教办事,确实迅速周详,在这顷刻之间,果然已摆好四十张桌子,数十名青衣汉子正在川流不息的端上菜肴。东海龙王洪笑一声道:“总提调好意,咱们心领了。”

  那青衣汉子含笑道:“总提调方才会要在下奉告敖大侠,通天教举办天下武林大会,现在虽然壁垒分明,势成敌我,但还不至于酒菜中下毒,要请敖大侠转告各大门振,尽管放心食用,如有半点并差,总提调愿负全责。”

  东海龙王还没开口,武当寒云子怒喝一声道:“束无忌什么东西,他能负责吗,咱们全体都……”

  东海龙王连忙拦着道:“道兄歇怒,他只是束无忌的手下,管的只是膳食,何用和他多说?”一面朝青衣汉子道:“你去覆上总提调,就说咱们谢了。”青衣汉子只得抱抱拳,退了下去。

  东海龙王朝寒云子含笑道:“这人可能是束无忌派来探看咱们虚实的,咱们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口风了。”寒云子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没有作声。

  这一阵工夫,各大门派的人,都已运气检查完毕,没被暗算的,除了金母之外,只有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和他两个师弟景云子、浮云子,他们练的是「三阳神功」。离火门掌门人罗尚祖,练的是「离火神功」,排教掌门人冉勿赞,练的是「三昧心灯」,少林戒律院主持至大清师,练的是「达摩洗髓功」,谷飞云,练的是「紫气神功」,都能克制阴功。
  
  还有就是丁易,他自己也不知如何会没中暗算?另外两人则是岐山姬存仁和泰山石大山。各大门派这许多高手,如今只有区区十一个人没被阴气侵袭,当真是一件令人震惊之事。青云子修眉微摆,寻思着道:“这是什么人使的手法呢?竟能使这许多人中了他暗算,还一无所觉。”

  平半山道:“这一定是方才石掌门人和裴通交手之际,大家全神贯注。投入场中,只顾着两人,忽略了防范之心,才被他暗使了手脚。”

  齐漱云道:“这人能在咱们不知不觉中中了他的暗算,此人一身造诣,就极为高超,这人会是谁呢?”有这样高超身手的人,大家细数武林人物,也想不出来。

  至善大师忽然想起方才曾听东海龙王说过,大家「灵台穴」上中的这缕阴气,好像叫做「阴极针」,他既然叫得出名称,一定也知道它的来历了。一念及此,接着转身朝东海龙王合十一礼,说道:“敖老施主方才曾说咱们中的是阴极针,老施主一定知道它的来历了?”「阴极针」,大家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朝东海龙王投去。

  东海龙王道:“兄弟也只是听先师说过,昔年先师曾远游西陲,在阴山脚下,遇上三位西竺宗僧侣,说他们都伤在一个阴夫人的门下弟子手中,特来找阴夫人评理的,同时也要她门下把「阴极针」收回去。先师研练武学数十年,从未听说过阴极针这个名称,就请教他们阴极针是什么暗器?
  据他们说,「阴极针」,载在「阴极经」中,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武学,名字叫做针,其实只是一缕凝结如针的阴极之气,被射入人体,经久不化,随着时间逐渐发作,所谓时间,就是日直午时之后,一阴渐生,它就会越来越寒,遍及全身,直到全身僵冻而死,除非由施针之人把阴极针收回去,任何方法,都无法把它练化。
  因为阴极针只是一缕极细的阴气,击中人身,只不过在中针的部位,微感一寒,别无朕兆,不易发现,中针之后,如在午前,就要等午后才渐渐发作,兄弟才想到可能是阴极针了。”

  平半山目光一转,低声道:“这就糟了,如今已是午刻,只怕大家发作在即,咱们之中,没被阴极针暗算的,只有寥寥十一个人,他们饭后乘咱们发作之时,发动攻势,就难以抵挡了。”

  至成大师悄悄走近至善大师身边,低声道:“报告方丈,所幸对方暗算的只是咱们这些人,所有护法弟子,大概因人数较多,对方来不及下手,均未被暗算,必要时咱们集中一起,可以列阵退走。”

  至善大师颔首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谷飞云和爹及丁易站在一起,丁易拉着谷飞云悄声说道:“谷兄,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没有?”

  谷飞云问道:“什么事?”

  丁易附着他耳朵,说道:“没被阴极针暗算的人,除了金母玄功入化,阴极针自然不能伤她,其余像衡山南云子、离火门罗尚祖、排教冉勿赞等人,练的都是纯阳火功,但岐山姬存仁、泰山石大山,武功和各派掌门人也只在伯仲之间,为什么没有中暗算呢?”

  谷飞云:“这个我也想不出来。”

  丁易耸耸肩,笑道:“我想出来了,但不知对不对?”

  谷飞云道:“丁兄还要卖关子?”

  “不卖不卖。”丁易依旧附着他耳朵说道:“很可能是你给他们度过气的关系。”

  谷飞云道:“丁兄是说紫气神功可以克制阴极针?”

  “我想大概如此。”丁易悄声道:“你练的是紫气神功,是玄门正宗,可以克制阴极针,方才你给姬存仁、石大山运过气,紫气神功的真气还留在他们体内,所以阴极针失效了。”

  谷飞云道:“这就好了……”

  “你别急。”丁易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是不是如此,还不一定,伯父不是中了阴极针吗?你先给伯父运气试试,如果真能把阴极针化去,也不宜声张,只有一个一个的给他们化解,我想通天教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可能另有下一步更毒辣的阴谋……”

  谷飞云道:“大概想用天龙杀手展开大屠杀了。”

  “差不多。”丁易道:“所以如果你的紫气神功有效的话,最好要大家暗中布置一下,给他们来个出入意外的反屠杀,这一场就胜券在握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丁易催道:“那就快了。”

  谷飞云回到爹身边,谷清辉含笑问道:“丁老弟把你拉过去,说了些什么?”

  谷飞云就把丁易说的,和爹说了一遍,接着道:“孩儿先给你老人家运气试试。”一面就伸出手去,抵在爹的「灵台穴」上,运起紫气神功,把真气度过去。”

  谷清辉双目微盖,也运气相应,紫气才一进入「灵台穴」,方才自己一再运功都无法把它炼去的那缕坚韧的极阴极寒之气,这回却瞬息消失于无形,心头一喜.立即睁目道:“飞云,好了,你可以住手了。”

  谷飞云刚把真气度入,就听到爹叫停,还以为有什么不对了,立即依言停住,一面问道:“爹可是有感到什么不对吗?”

  谷清辉含笑道:“你真气进入灵台穴,就把它化于无形.才叫你住手的,不过为父还要运气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化去了?”说完,立即闭上眼睛,运气检查了一遍,才再次睁开眼来,欣然道:“为义真的好了,没想到竟有这般容易,你快去给你娘,以及二位姨娘先化解了,再来给大家运气。”

  谷飞云不敢怠慢,立即悄悄走近娘身边,悄声说:“娘,孩儿练的紫气,可以化解阴极针,孩儿这就给你老人家运气,马上就好了。”说话之际,手掌已按到娘的后心,紫气从「灵台穴」逼入,瞬息之间,就把阴极针化去,收回右手。

  金母颔首笑道:“老身方才忘了你擅紫气神功,如此正好,快去给你二位师姨运气,解去阴极针才是。”金母门下,只有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三人中了「阴极针」,其余的人,都未遭暗算,荆月姑、全依云等几位姑娘扮作了席素仪的门人,乃是第三代弟子,自然全没事了。

  谷飞云躬身应「是」,说道:“回圣母,再下就是奉家父之命,来给家母和二位师姨化解阴极针的。”当下就给丁令仪、闻玉音二人运气化针,自然很快就好了。

  丁令仪、闻玉音二人同声含笑道:“谷少侠,真谢谢你了。”

  席素仪道:“三妹、四妹,和小孩还客气什么?”谷飞云又把丁易说的话,和娘说了一遍。

  金母没待席素仪开口,就接着道:“丁易说的也极有可能,你快去告诉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还有东海龙王等人,通天教不择手段,咱们就将计就计,给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此事不可让对方看出形迹,你快去吧。”谷飞云应声「是」,就匆匆走到至善大师身边,把金母刚才说的话,悄悄和老和尚说了。

  至善大师听说小师弟练的「紫气神功」可以化解阴极针,自是喜出望外,连声念着佛号。就要谷飞云给中了「阴极针」的人,运气化解,但为了不让通天教的人看到,就要大家围在一起,像是商量什么大事一般,由谷飞云替大家逐一运气,掌贯「灵台」。

  先前至善大师还怕小师弟要替这许多人运气化解「阴极针」,功力不足,后来看他只在每个人「灵台穴」上用手掌一按即收,并不十分费事,也就放下心来。不过片刻工夫,各大门派被「阴极针」所伤的人,都已化去。至善大师舒了口气,双手合十,说道:“辛苦小师弟了。”

  谷飞云忙道:“方丈言重,小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东海龙王喟然叹道:“老夫一直认为对武功一道,勤修苦练了几十寒暑,纵有高人,可能胜过老夫,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但以谷老弟轻轻年纪,所学就胜过我甚多,乃知从前当真太狂傲,太坐井观天了。”

  平半山笑道:“你能够说这些话,已经是从井栏杆里跳出来了。”

  刘寄禅道:“你们两个还在尽说废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东海龙王望望天色,口中低「啊」了一声。

  刘奇禅道:“你是总指挥,该如何调兵遗将了。”

  东海龙王连连点头笑道:“看你倒像狗头军师,好,本师立即升帐。”

  各大门派的几个掌门人方才为了化解「阴极针」,原本就聚在一起,东海龙王就把自己心里的构想,悄悄和众人说了。然后又由大家交换意见。这件事在极度隐秘的情形下进行。然后又各自散开。因为现在午牌已偏,午时一阴生,阴气逐渐滋生,身中「阴极针」的人,也应该逐渐感到背脊骨发冷,而逐渐延及全身。

  凡是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谁都会运功驱寒,把这股寒气逼出体外。因为每个中了「阴极针」的人,或立或坐,都已盖上眼皮,行功运气。各大门派中暗算的人,都是一些领袖人物,他们在运气之时,自然要有人护法,于是每个人的身后,都集结了带来的门人弟子,手按兵刃,严神戒备。

  没有中暗算的人,只有金母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上。其余诸人,也和中了暗算的人一样,各有弟子护法。看不出谁中暗算,谁没中暗算。这一来,粗看起来,每一个门派,都自成一堆,可以一目了然,这是因为万一对方发动攻势,可相互支援。

  其中当然也经过总指挥东海龙王敖九洲的通盘筹割,所部署的,一旦发生乱斗,可以发动攻势,每个门派的弟子有人领导,就不致散乱。
  
  

  广场上首,摆列了四十席酒菜,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入席。各大门派占踞的广场西、南两处,却分列出一族族的人群,各自成堆,每一堆人群中,都有一两个或两三个席地趺坐,正在调息。因此偌大一片广场上,静寂得不闻一点声音。

  现在已接近午末之交,进入淮渎庙用餐的通天教一干人,也已陆续走出。走在最前面的是束无忌,他依然一身蓝衫,手摇折扇,脸上挂着冷傲的笑容,看去甚是潇洒。他身后也是两个蓝衫佩剑的英俊少年,则是通天教门下八弟子云芸娘和十弟子姬红棉两位姑娘。

  通天教主座下十大弟子,如今只剩下三个,这对通天教而言,是一极大讽刺。束无忌一直走到西南方对面,朝各大门派拱拱手,含笑朗声说道:“各大门派掌门人,诸位道长,大会给诸位准备了酒饭,诸位怎么不肯赏脸?莫非嫌在下招待不周……”

  东海龙王洪声道:“贵教盛意,咱们心领。”

  束无忌依然含笑道:“诸位纵然和敝教为敌,但敝教已和诸位约定,以胜负来解决双方争端,敝教还不至于在酒菜中下毒,诸位奈何不肯见信?”他说得很冠冕堂皇。

  “哈哈。”东海龙王大笑一声道:“束无忌,你说得倒真动听,通天教使用迷失散于前,咱们不用再提了,但双方既已订下十四场分胜负,就应该各凭武功,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一决高下,没料到通天教蛇蝎居心,居然在双方动手之际,乘大家不备,偷使「阴极针」,暗算各大门派的人,你们不觉得卑鄙无耻吗?”

  束无忌脸露讶容,说道:“敖大侠这是什么话?敝教几时暗算诸位了?”

  东海龙王怒哼一声道:“你装得真像,偷袭阴极针的,难道会不是你们?”

  束无忌目光如电,迅快的掠过各大门派由门人弟子围成的一簇簇人群,自然也看到席地趺坐的众人,看到各大门派已经无再战之能,他脸上不禁飞过一丝冷峻的笑意,忽地沉下脸来,嘿然道:“敖大侠一口咬定是敝教施放阴极针,暗算诸位,须知今日乃是天下武林大会,当着天下武林同道,说话要有证据,试问敖大侠有何证据,证明是敝教施放的阴极针?”一面回过身去,折扇一摆,说道:“既然各大门派不领咱们的情,你们就把酒席撤去了。”他话声出口,立即有数十名青衣汉子,纷纷走上,迅快的撤去筵席。

  排教冉勿赞趺坐地上的人,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大声喝道:“束无忌,你不用再假惺惺了,既敢乘人不备,施放阴极针,居然没有胆量承认,冉某就算中了针,也要和你们放手一拼。”

  他这一喝,似是激起了众怒,只见姬存仁大声道:“不错,咱们和通天教拼了。”

  刘寄禅道:“拼就拼,咱们还怕区区通天教不成?”

  两人随着喝声,站了起来,接着和至清大师、至成大师等人也相继站起;但他们总是中了「阴极针」的人,虽然挺身而起,依然止不住打着冷噤。这一情形看在束无忌眼里,心中暗暗冷笑,中了「阴极针」的人,只要过了午刻,阴气逐渐转盛,寒冷之感,也会随着加深,任你武功多高,不出六个时辰,就会全身僵冻。目前纵然还能支持,又能支持多久?

  “哈哈。”束无忌仰首发出一声朗笑,说道:“束某说过没施放阴极针,就是没施放阴极针,诸位不是一派掌门,就是一门耆宿,如此叫嚣,不怕有失身份吗?”一面目光一抬,朝东海龙王说道:“敖大侠,方才咱们议定以十四场分胜负的协议,不知是否仍然算数,诸位道长如此叫嚣,是否有群殴之意?”东海龙王还未来得及答话。

  齐漱云抢先喝道:“你们没使阴极针,那是什么人使的?”

  “除了本真人门下,天壤间更有何人能使阴极针的?”这话清朗得如凤鸣,宛从天际飞来。

  也就在此时,突听广场四周,有人恭声说道:“弟子叩见师尊。”

  “你们起来。”话声越来越近,说到最后一个字,好像已在南首入场处了,大家急忙举目望去,只见一辆紫檀辇车,由四名长发披肩的少女左右护着行来。这四名少女,眉目如画,身材苗条,身穿鹅黄衣裙,腰束鹅黄丝带,步履轻盈,一路行来,丝带随风飘扬,看去不快,实则相当神速。

  辇车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色道袍的老道人,胸前绣黑色「乾」卦。一头亮银般白发,绾一支白玉簪,生得长眉修目,脸色红润,颏下五绺银须,一直垂到胸前。这老道当真称得上童颜鹤发,道貌岸然,看去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但在场的各大门派中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他的来历来。辇车还没到广场入口处,左首路边,不知何时已鹄立着四个身穿青色道装的青车,躬身而立,状极恭敬。

  大家方才曾听他说过:“除了本真人门下,天壤间更有何人能使阴极针的?”由此看来,这站立道左的四个青衣道人,就是他的门人了。各大门派中人中的阴极针,也就是这四个青衣道人施放的了,他们看去竟然如此年轻,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

  这时束无忌也赶紧把折扇往袖中一笼,飞快的迎了出去,直驱辇前,躬下身去,恭敬的道:“通天教门下晚辈束无忌叩见真人。”

  辇上黄袍老道只抬了下手,呵呵笑道:“小友不用多礼,本真人来迟了半天,大会已经开始了吧。”束无忌应了声「是」,直起身,似是以「传音入密」向他报告大会情形,黄袍老道连连颔首。

  束无忌又躬着身,说了声:“请。”四名黄衣少女护着辇车缓缓朝广场中驶入,束无忌和四名青袍道人紧随车后走入。坐在上首的大会总护法玉杖彭祖和副总护法金鸾圣母一起站了起来。

  王杖彭祖拱着手呵呵笑道:“乾道友已有多年不见,愈见仙风道骨,和三十年前并无稍异,今日盛会,能有道友莅临,更是增光不少。”

  “哈哈。”黄袍老道在牵上稽首答礼,朗笑道:“恽道友还不是和三十年前一样?可笑咱们依然未能脱出尘俗。”

  再说各大门派掌门人对这位黄袍老道人,谁也说不出他的来历,此时听玉杖彭祖称他「乾道友」和「三十年前」这两句话,武当青云子心头猛然一震,登时想起三十年前,先师紫阳真人曾被天道教主乾天辰「九阴掌」所伤,幸遇昆仑岳大先生经过,以一记「紫灵掌」把他惊走,此人莫非就是昔年天道教主乾天辰。

  目前对方除了通天教主,还有一个玉杖彭祖,已方已经无人能敌,如今又来了这样一个大魔头,更没有人可以抗衡了,自己等人纵然已经化去「阴极针」,但这一场正邪之战,看来已非落个全军尽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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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独斗老魔

 

  正感心头沉重之际,只听平半山悄声道:“青云道兄,这个老道,道兄可知道他是谁吗?”

  青云子还没开口,东海龙王已经接口道:“兄弟倒想到了一个人。”

  平半山道:“你说说看?”

  东海龙王悄声道:“他门下弟子,施展阴极针,就能令咱们这许多人一无所觉,再听玉杖彭祖称他乾道友,除了昔年的天道教主乾天辰,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英雄所见略同。”平半山点着头道:“东海龙王果然见多识广,贫道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想起来了呢。”

  东海龙王苦笑道:“对方一个玉杖彭祖,和一个通天教主,已经够令人头痛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天道教主,咱们这点人手,就算全加起来,也很难招架得住,兄弟这总指挥真不知道如何指挥才好。”

  刘寄禅道:“来的已经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今日之事,咱们招架不住也要招架,古人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拼一个,拼不过他,就两个拼他一个,也差不多了。”

  东海龙王心想:“事已至此,那也只好如此了。”

  这时束无忌已把黄袍道人请到上首,一面恭敬的道:“真人和总护法原来是旧识,那就不用晚辈引见了。”面朝金鸾圣母抬手道:“这位是大会的副总护法金鸾圣母。”接着又朝金鸾圣母道:“这位真人,乃是家师的好友。”他没有说出黄袍老道人的来历,是不愿当着这许多人说出来了。

  黄袍老道人辇车一停,目光环顾,问道:“站在对面的那些人,就是和你们作对的人吗?”

  束无忌连忙应了声「是」,说道:“他们之中,有少林、武当、衡山、终南、华山等派,还有龙门帮的人……”

  “哈哈。”黄袍老道大笑一声道:“又是那些自称为名门正派的人和你师父作对,这些人好像除了他们,就没有一个人是对的。”

  金鸾圣母眼看束无忌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却游目四颐,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心头不觉大怒,口中也沉哼了一声,同样不加理睬,心想:“本来大家约好了由自己监视玉杖彭祖的,如今这老杂毛竟然如此自大,待会我就先斗斗你,看你有什么了不起?”

  东海龙王目注黄袍老道洪声道:“方才这位道长承认阴极针是你门下施放的,各大门派与你无怨无仇,道长唆使门人,乘人不备,暗施袭击,道长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黄袍老道人一双修长而细的眼睛中,射出两道金芒,看了东海龙王一眼,接着呵呵笑道:“本真人门下,是应武林大会之邀,助拳而来,他们施展阴极针,大概是因你们和通天教起了冲突而发,既是敌人,要把你们一网打尽,也不算是错了,何况一个练武之人,在对敌之时,自应目观四方,耳听八方,有人暗施袭击,依然疏于防范.就是学艺不精,与人何尤?”

  石大山怒声喝道:“好个老道,看你道貌岸然,竟然如此强词夺理。”

  黄袍老道问道:“你是何人?”

  石大山大声道:“泰山石大山,你是不是有意赐教,石某自可奉陪。”

  “哈哈。”黄袍老道忽然大笑一声道:“你是泰山派的人?当年石尧夫在本真人手下,还走不出十招,你自问能在本真人手下走得出几招?”

  三十年前,泰山派掌门人石尧夫正是石大山的父亲,这话自然听得石大山勃然大怒,洪喝一声道:“老道士,你下来试试就知道了。”

  黄袍老道人安坐辇上,面含微笑,说道:“泰山派有多少斤两,本真人不试也知道,好,本真人就让你试试,你只管用最厉害的拳功击来。看看能否伤得了本真人?”

  这话也太小觑了石大山,他身为一派掌门,岂肯在天下英雄面前,被人家看得一文不值?闻言洪笑一声道:“好,这话是你说的,石某纵然不才,倒不信会如此无用。”东海龙王本待阻止,但两人话已说僵,自己就不好劝阻,而且也正好看看对方武功路数,因此就不再作声。

  石大山话声出口,早已紧握右拳,运起全身功力,沉喝道:“你小心了。”右臂一振,铁锤似的拳头凌空直捣而出。

  这一记使的正是泰山派最厉害的「一拳石」,拳头出手,发出一团强猛罡风,呼然有声,恍若迅雷,朝黄袍老道当胸直撞过去。以这一记的势道而言,纵然是岩石,也会被击成纷碎,除非那四个护辇少女迅疾推辇趋避,但四个护辇少女根本没有推动辇车,只是睁大四双黑白分明的眼波,瞧着石大山而已。

  辇车既然没有推动,黄袍老道自然依旧安详的坐在辇上,连他脸上的微笑都没有收起来。双方的人所有眼光自然也一齐集中到黄袍老道人的身上,看他有什么举动?要知拳风出手,这是何等迅速之事?何况双方相距,还不到一丈来远,但看一团呼然生风的无形拳风,初时还是势道奇猛,一直撞到黄袍老道胸前,忽然变得偃旗歇鼓,无声无息,好像一下撞进黄袍老道的怀里,连黄袍老道垂胸银须都没有拂动一根,就毫无动静了。

  石大山也一无感觉,好像自己这一记拳风,击在一个无底深洞之中,宛如泥牛入海,从此杳无踪迹,这下,真叫他睁大双目,惊讶得不知所云。只有少林寺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师心中暗暗忖道:“莫非此人练的是「收引玄功」不成?果真如此,那就没有一个人是他敌手了。”

  黄袍老道人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如何?你试过了?”

  石大山满脸通红,怒声道:“石某偏不信邪。”喝声出口,人已一下冲了上去,右拳在先,左拳在后,迅若雷霆,相继击出。这一下因是近身搏击,自然更具威力!泰山派三十六记「石拳」,名闻天下,纯走刚猛路子,各门各派拳击中,罕有其匹,这一记如被击实,山石也会被击成粉碎,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

  那知他双拳先后击到黄袍老道人的胸口,依然和方才凌空遥击的一拳感觉到的并无多大差别,方才那一拳,一团拳风,好像击在一个无底深洞之中,去得无声无息,不知所终,这回双拳一先一后明明击在黄袍老道人胸口之上,竟然也会毫无半点声音,生似击在一个深坑之中,遥远到无垠无底。

  石大山终究是几十岁的人了,方才一时冲动,挥拳击出,这一发觉不对,要待收拳后跃,但觉双拳陷入黄袍老道胸口,几已超过脉门,四周空荡荡的似无一物,既未被黏住,也不觉丝毫吸力,但自己双拳就陷在里面,再也拔不出来,就是用上全身功力,也一无所用,不,根本用不上一点力量。

  黄袍老道人双目如线,射出一线金芒,徐徐说道:“本真人看在石尧夫的份上,不想伤人,你去吧。”话声甫落,石大山陡觉手腕一松,一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无形潜力平堆出去一丈多远,才落到地上,依然好好的站着,急忙闭目运气,检查全身,果然丝毫无损。

  东海龙王急忙问道:“石掌门人怎么了?”

  石大山缓缓吁了口气,才道:“兄弟没事,只是这人实在太厉害了,兄弟的拳击,到了他手里,就像和小孩玩耍一样,兄弟两拳明明击中他胸口,就像击在一个无底的深坑一样,不着边际,也无处用力,简直连自己都弄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他内力推震出来了。”

  东海龙王点点头道:“兄弟都看到了,石掌门人先退下去休息一阵再说。”石大山抱抱拳,依言退了下去。

  其余的人,都装作中了「阴极针」,趺坐在地,调息行功,还是忍耐不住身上的阴寒之气,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全身颤抖,有些人还在自恃功力,强行抑止,不让人看出他已经在发作。因此,各大门派虽有门人弟子列阵护法,围成一圈圈的人墙,但如何瞒碍过黄袍老道和束无忌等人的眼睛?

  东海龙王走前几步,拱拱手道:“道长……”

  黄袍老道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问道:“你就是东海龙王敖九洲?”这话问得很不客气。

  东海龙王道:“正是敖某。”

  黄袍老道人道:“你有什么要说?”

  东海龙王道:“在道长未来之前,各大门派和束总提调约定,双方以十四场决定胜负,负方由胜方处置,而且方才已经交手过三场,各有一胜,一负,一和,午后自当继续下去,但从道长门下暗施阴极针,目下各大门派准备出场的人,悉中暗算,无法出场,本来这十四场决战,各凭所学,是绝对公平之事,道长乃是有道之士,自应超然公正,遵守双方约定,饬令高徒替各位道友收回阴极针,俾在公平竞争中一决胜负。”

  黄袍老道人目光一注,说道:“看来你并未中针,石大山也没有。”

  东海龙王笑道:“敖某不才,所学驳杂,也许侥幸并未中针,至于石掌门人、东狱传人,大概不惧暗算也说不定。”

  黄袍老道人轻哼一声道:“本真人一向主张除敌务尽,尔等既然和通天教作对,去之尚恐不尽,还会替尔等收回阴极针吗?”

  丁易听得大怒,大声道:“这老杂毛说的还是人话吗?”谷飞云就已料到他这句话会触怒黄衣老道,急忙拉了他一下衣袖,但已经迟了。

  黄衣老道一双电光般的目光,已朝丁易望来,沉声道:“小娃儿,你说什么?”

  丁易笑道:“我说什么,你没有听见吗?”

  黄袍老道嘿然道:“本真人要你再说一遍。”

  丁易耸肩笑道:“好,丁某方才说的是:这老杂毛说的还是人话吗?你现在听清楚了?”

  黄袍老道人阴恻恻问道:“谁是老杂毛?”

  丁易忽然笑道:“你认为这三个宇很好听,就送给你好了。”

  黄袍老道人脸色倏地一沉,喝道:“你敢在本真人面前,如此放肆?”

  丁易大笑一声道:“好个妖道,老而不死谓之贼……”

  只听站在辇后的四名道士同声喝道:“小子,你找死。”

  丁易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在和你们老杂毛师父说话,还轮不到你们四个小杂毛插嘴。”

  站在四人中间左边一个躬身道:“师父,弟子去把他拿下了。”身形一晃,简直快到令人无法看清他的身法,就业已抢到了丁易前面,喝道:“小子,你还不束手就缚?”右手一探,随着欺来之势,一下朝丁易左肩「肩井穴」抓来。

  丁易看得暗暗好笑:“你和我讲身法,论擒拿,还差得远呢。”身躯轻轻一闪,就避开了对方的一记擒拿手法,右手疾翻,反向对方左肩拂去。

  要知此人乃是黄袍老道人门下二弟子,看去年龄比丁易大不了四五岁,但一身功力,却极为精纯,就在丁易朝他身后闪去之际,手背拂上他背后肩头之际,人已很快转了过来,左手一抬,格开了丁易拂上的右腕,右掌直竖,笔直朝丁易心口推来。

  丁易岂肯示弱,左掌一立,朝前推去,这一记,双方出手何等快迅,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丁易发现对方掌心,凝聚的一股阴寒之气,自己左手几乎冷得发痛,身向后退之时,突觉「膻中穴」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接着「建里穴」上,又被叮了一下,但却别无感觉,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这两下准是小杂毛偷放阴极针了,差幸自己不怕阴极针。”心念转动,故意打了个冷噤,口中也随着低「啊」了一声。

  这一情形,青袍道人自然看到了,口中大喝一声,人已闪电般欺上,双掌连挥,立时有八支手掌,左右上下,朝丁易八处要害拍来。丁易已经试出对方内力,并不比自己强,使出来的招式,除了快,也并不如何,对方所凭恃的大概就是练成「阴极针」,但自己好像并不怕「阴极针」,对方自然就黔驴技穷了。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暗暗冷笑:“好,小杂毛,老子就和你玩玩。”身形闪动,同时也同样双腕连挥,双手握拳,随着身形移动一记又一记的连环击出。

  青袍道人身法奇快,一个人在闪动之际,几乎只有一条淡淡的青影,丁易身法没有他快,但他是奇胲门的传人,奇胲门精擅奇门遁甲,他施展的身法,就是从奇门遁甲变化而来,因此纵然身法没有对方快速,但往往一步横跨,或者是一步退缩,就会巧妙的落到对方背后,使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觉。

  本来青袍道人在对方中了两记「阴极针」之后,以为不出十招,丁易就会愈战愈冷,无法支撑得下去了,那知对方只在中针之后,打了一个哆嗦,以后再也没见丝毫动静,尤其对方身法,愈来愈见奇诡,自己身法明明比对方快得多,但稍不留神,就被他溜到自己背后去,这样要打到几时去?

  就在此时,突听丁易的声音在耳边嘻的笑道:“喂,小道士,你刚才打了我两记阴极针,对不?幸亏在下练成太阳神功。一下就把它炼化了,但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在下也要用阳极针打你两处穴道,那就是灵台和心俞,你现在注意了。”

  话声入耳.他人果然一闪不见,又溜到身后去了。青袍道人心头一惊,急忙一个轻旋,转过身去。突觉「膻中」、「建里」两穴微微一麻,同时耳中也听到一阵「嗤」「嗤」细响,急忙低头看去,原来胸前两处穴道上,果然中了两支针,还有一点针尾露在外面,但这点针尾上,正在冒着火花,嗤嗤细响,就是火花发出来的声音。火花不仅嗤嗤作声,而且针孔四周的布袍经火花一溅,已经冒烟燃烧起来。

  青袍道人见状大吃一惊,急忙举手拍火,这一拍,正好把留在穴外的一点针尾拍了进去,口中大叫一声,往后倒去。这也正是丁易促狭之处,故意留了一点针尾,让你自己拍进去。因为任何人一看到身上起火,都会举手去拍,这是脑中反应最快的下意识动作,这时就会忘记穴道上的针。

  丁易拍拍手,耸肩笑道:“活该。”这时那青袍道人已由两名黄衣少女扶着退下。
  
  

  黄袍老道安坐在辇车上,目注丁易哼道:“小娃儿,你是魔教门下?”只有魔教门下才会玩弄一些障眼法之类魔法,丁易打出两支针没人看到,但青袍道人胸前火花四溅,大家都看到了,因此大家心中也都认为丁易使的是魔火一类的小玩意。

  丁易耸耸肩,笑道:“谁说我是魔教门下?我使的只是两支梅花针而已,这小杂毛用阴极针偷袭我膻中、建里两处穴道,我回敬他两支梅花针也是应该的了,何况我使针极有分寸,针尾依然留在穴外,大家都看见了,是他自己用手拍进去的。再说,我不使天雷针,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是两支天雷针的话,此刻早已把他连胸带肚都一起炸破了。”

  梅花针,是一般玄门弟子常用的暗器,只不过丁易在针眼里装了些火药,可以爆出火花,如此而已。黄袍老道抬手朝青袍道人胸口招了招,就有两支细针,飞入他手掌,不用看就知果然是两支普通梅花针,青袍道人只是被两支梅花针制住穴道,针一起出,受制的穴道自然也解了。黄袍老道看了丁易一眼,问道:“你说不惧阴极针?”

  丁易耸耸肩笑道:“差不多。”

  黄袍老道问道:“你是何入门下?”

  丁易道:“家师没有道号。”

  黄袍老道沉哼一声,回声道:“天光,你去试他几招。”

  站在他身后中间左首一个青袍道人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举步走出。此人约莫三十出头,是四个青袍道人中,年纪较大的一个,自然是黄袍道人门下首徒了。

  谷飞云叫道:“丁兄,你下来。”

  丁易耸耸肩道:“你没看到有人还要试试我几招吗?”

  谷飞云道:“你已经和他门下徒弟交过手了,现在自该由我上场了,幸亏他只有四个徒弟,如果有四十个徒弟,一个个的来,不把你累死才怪。”

  丁易道:“你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好吧,你来就你来吧。”果然退了下去。

  两人这一搭一唱。好像只是普通交谈,实则是说黄袍老道指使门人使车轮战,这话真把自视甚高的黄袍老道气得沉笑一声道:“小娃儿,你也不惧阴极针吗?”

  谷飞云正好举步走出,朗笑道:“各大门派门下,不惧阴极针的人多得是,又岂止我们两个,不信你放眼瞧瞧,大家谁中阴极针?”

  黄袍老道四个门下,方才只是向各大门派掌门人和长老辈的人施放「阴极针」,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都没遭暗算。谷飞云这话,自然是随口说说的罢了。因为这样说,也有一个好处,好让黄袍老道只把他当作是某一门派中的一个门人而已,不会特别注意到他。

  黄袍老道口中轻哼了一声,他真有些后悔,对付这样一个娃儿,竟要自己门下首徒出场,以天光的能耐,足可对付任何门派的掌门人而有余了。谷飞云走到天光道人面前,含笑道:“道友要如何赐教?”

  天光道人已经得到乃师指示,要试试谷飞云是否真的不惧阴极针?这就打了个稽首道:“施主不是说不惧阴极针吗?不知施主可否让贫道试试?”

  谷飞云负手卓立,微笑道:“在下既然说出来了,道友只管出手好了。”

  他这份悠然毫无准备的神态,看得天光道人心中暗暗奇怪,阴极针无人能挡,除非你练的纯阳功夫已有九成以上火侯。心念转动,右手已经缓缓举起,一面说道:“施主小心,贫道要出手了。”

  谷飞云颔首道:“道友只管请。”天光道人倒也不敢小觑了他,功凝中指,徐徐点出一指,他取的是谷飞云双乳之间的「膻中穴」,但在中指笔直点出的同时,半屈的食指和无名指也随着弹出两缕指风,袭向谷飞云右胁「归阴」、「游魂」两处穴道。

  「阴极针」,其实只是一缕极阴极寒之气。要练「阴极针」,必须先练「阴极真气」,再练气成丝,使真气凝结如针,所以发时无声无形,打中人身,从人体毛孔钻入,被打中的人,并无多大感觉,最多也不过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谷飞云练成「紫气神功」,就是不运起神功,周身也有紫气护体,「紫气神功」是玄门最上乘的功夫,也是所有旁门阴功的克星。因此尽管天光道人凝足功力,点出的一指——「阴极针」,就在接近谷飞云胸口,就已迅快的化去。

  天光道人并不知道「阴极针」已被「紫气」化去,只当已经打中穴道,钻入谷飞云体内去了。因为如果对方练成护身真气一类功夫,「阴极针」也伤不了他,那是身外有一层真气,「阴极针」受到真气阻挡,刺不进去,天光道人自会发觉。

  如今是「阴极针」遇上紫气,很快的化去,并无丝毫阻挡,和刺入对方穴道一样,天光道人自然不知道了,他一指出手,就目光一抬,说道:“贫道已经出手了,施主且运气试试?”

  谷飞云微笑道:“在下不用运气检查。”话声甫出,突觉右首胁下「斩命穴」上如中巨杵,奇寒彻骨,口中不觉轻「啊」一声,一个人身不由已的往后急退了三步,才站住脚。这一记同样是「阴极针」,却比天光道人使出来的强得太多了。

  这下看得谷清辉、丁易两人大吃一惊,同时闪身抢出。谷清辉急急问道:“飞云,你怎么了?”

  丁易也道:“谷兄,你没事吧?”

  谷飞云吁了口气道:“我没事。”

  天光道人还以为自己一明二暗三记「阴极针」奏功,嘴角噙着冷笑,说道:“如何……”

  只听坐在辇车上的黄袍老道沉喝道:“你回来。”天光道人应了声「是」,立即退下。
  
  

  黄袍老道目中金芒迸射,朝谷飞云沉声问道:“小娃儿,你是何人门下?”从他这句话的口气,可知方才那一记「阴极针」,准是他发的了。

  束无忌连忙垂手恭声道:“回真人,他叫谷飞云,据说是昆仑门下。”

  谷清辉一直注意看束无忌,心中暗暗生疑,束无忌明明是通天教主乔装的。即使黄袍老道就是昔年的天道教主乾天辰,和通天教主也差不多是同辈罢了,何以束无忌会对他如此恭敬?而且这种恭敬神气,出于内心,并无丝毫作假,莫非他们进去用膳之时,又换过来了?那么束传令呢?想到这里,回目朝对面看去,束传令依然是束传令,好好的站在那里。心头更是疑惑,不知这束传令又是什么人改扮的?

  黄袍老道听了束无忌的话,蓦地发出一声清朗如鹤的长笑,点头道:“好,好,姓谷的娃儿,你是岳维峻的徒弟?”

  谷飞云欠身道:“道长说的正是家师。”

  黄袍老道又道:“无怪练成了紫气,哈哈,好极。”这两句话,显然口气不善,但谷飞云只是望着他不好答话,耳中突听爹以「传音入密」说道:“飞云,小心,这老道士好像不怀好意。”

  黄袍老道突然目光转厉,盯注着谷飞云,沉声道:“本真人二十年来,一直在找岳维峻,你说,他躲在哪里?”

  谷飞云微哂道:“家师身为昆仑掌门,一向堂堂正正做人,俯仰无愧于天地,何用躲到哪里去?”

  黄袍老道哼道:“那么他人在那里?”

  谷飞云道:“在下只知道家师伉俪情深,久绝尘嚣,隐居在一处深山之中。”

  黄袍老道道:“他隐居在那一座深山之中,总有地名吧?”

  “没有。”谷飞云道:“但在昆仑中,山深不知处。”

  “哈哈,小娃儿,你说的真有意思。”黄袍老道大笑一声,问道:“岳维峻只有你一个传人吗?”

  他忽然问出这句话来,使得谷飞云为之一怔,大是不明其意,但还是欠欠身道:“是的。”

  “这就对了。”黄袍老道似是极为高兴,呵呵笑道:“小娃儿,如此说来,本真人只要把你拿下,岳维峻就非赶来不可了。”他说了半天,原来想把谷飞云拿下留作人质,用以胁逼岳维峻出面,所以说得如此高兴。

  谷飞云道:“道长要把在下拿下?”

  黄袍老道微笑道:“不错,你是岳维峻唯一的传人,本真人只要把你拿下了,你师父自然要赶来了。”

  谷飞云心中一动,暗道:“自己何不也探探他的口气?”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小施主记着,待会如果他要和你动手,你只管答应下来好了。”这「传音入密」说话的正是醉道长。

  谷飞云故意问道:“道长和家师有仇?”

  “非也。”黄袍老道道:“只是有一场过节,三十年来尚未了断,必须作个了断。”

  谷飞云道:“道长道号,可得闻乎?”

  黄袍老道道:“本真人乾天子是也。”

  谷飞云道:“道长和家师又有什么过节呢?”

  “好,本真人当着天下武林同道,把三十年前一段秘辛,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也好。”乾天子(黄袍老道)接着道:“本真人和武当紫阳子原是多年好友,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咱们在九华绝顶相遇,本真人告诉他,曾在阴山一处山谷石窟中得到一部「太阴真经」,所载都是道家练气功夫,极为玄奥,创立了个门派,庶可使此一绝学不至失传。
  不料紫阳子连说不可,并斥「太阴经」所载尽是旁门左道,一旦创教立派,将贻害无穷。当时本真人就指他宥于门户之见,张三丰可以创立武当派,我乾天辰就不能创立天道教?不信就不妨试试,是张三丰遗留下来太极掌厉害?还是「太阴经」上的九阴掌厉害?
  咱们多年道友,就因此闹翻,他使出太极掌,本真人也使出太阴掌来,就在双掌要接未接之时,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就是你师父岳维峻。他问明白二人争执经过之后,竟然帮着紫阳子说话,劝本真人不宜以旁门武学立教。本真人问他太阴经如何会是旁门之学,难道只有你们学的就不是旁门之学?
  岳维峻大笑一声,伸出右掌,说道:「你能胜得岳某的紫灵掌,天下武林就没有人反对你的天道教了。」当日本真人自思确非他紫灵掌对手,曾说:「十年之后,再来了断这场过节。」那知十年之后,本真人一直找不到岳维峻下落,至今一晃三十年了,才遇上你这娃儿……”

  谷飞云点头道:“道长目的只要胜了家师的紫灵掌,就可以成立天道教了。”

  “小友说错了。”乾天子道:“本真人要成立天道教,早就成立了,何在乎你师父的反对;但因有三十年前这场过节,本真人自然要了断这场过节了。”

  谷飞云道:“家师久已不问尘事,道长找到在下也是一样。”

  乾天子道:“本真人并无难为你之意,只要小友随本真人回去,等你师父来了,立即可以释放。”

  谷飞云道:“在下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乾天子道:“那么小友说的是什么意思?”

  谷飞云因有醉道人的嘱咐,心中已有主张,含笑道:“家师久已不问尘事,和道长这场过节,自然是由他老人家的弟子代劳了,所以道长可以找在下出手,如果道长胜了,天下也就没有人反对你的天道教了。”

  乾天子眼看这年轻人果然气宇清朗,双眉之间,隐现紫气,一身功力,显有极高造诣,心中也暗暗点头,昆仑派累世只收一个徒弟,选徒条件极高,是以每一代的昆仑传人,都相当杰出,看来下一代,有这样一个传人,昆仑派又将领袖武林了。一面目视谷飞云,含笑道:“小友口气不小,只不知小友真能代表尊师吗?”

  谷飞云道:“在下是昆仑门下,自然可以代表家师了。”

  “那好。”乾天子坐在辇车上,看他还是一脸稚气,不觉手拂银须,莞尔笑道:“不知小友要如何和本真人动手?”

  谷飞云拱拱手道:“一切悉听道长吩咐。”

  乾天子这一阵工夫,不禁对昆仑岳维峻生出了嫉妒之心,自己门下「光、大、昌、明」四个弟子,经自己二十几年苦心调教,自以为足可出类拔萃,但和这位昆仑门人相较之下,不论容貌、气度、谈吐,都比人家差得太多了。

  他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人可爱,尤其如此彬彬有礼,如果他是自己的门下,该有多好?”一时看着谷飞云,呵呵一笑道:“本真人坐在辇车上,任由你出手,攻我十招如何?”

  谷飞云摇摇头道:“这个不成,道长是为了断和家师的一场过节,由在下攻你十招,胜负很难分得出来,不如由道长出手,在下接得下,就算在下胜了,接不下,是在下败了,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好,好。”乾天子连连点头道:“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谷飞云呛的一声撤出一柄黑黝黝的剑来,抱剑当胸,欠欠身道:“道长请赐招。”大家看他撤出来的长剑,黝黑如黝,毫不起眼,有不少人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乾天子目光一注,呵呵笑道:“岳维峻把紫文剑也传给你了,好,小友小心了。”他安坐在辇车之上,左手抬处,大袖一挥,朝谷飞云迎面拂出。

  双方观战的人但觉乾天子这衣袖一拂,似是没使上什么力道,动作也并不快,看去毫无出奇之处,但大家都听到乾天子和谷飞云的谈话,以乾天子的身份,本来要找岳维峻了断三十年前过节的,如今由谷飞云代师了断,双方言明以十招为限,谷飞云只要接下他十招,就算胜了,乾天子一心要创立的天道教,也就永无创立之日了。

  试想这赌注对乾天子有多重要?这衣袖一拂,就是十招之一,他怎会轻易出手?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懂,但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去感觉得到。谷飞云就在他衣袖拂起之时,就已感到有一道无形潜力,像一片乌云当头盖来,不仅重逾千斤,尤其是一股阴寒之气,笼罩全身,宛如置身冷窖之中,冷入骨髓,令人气为之窒。

  心头虽然十分震惊,此人只是衣袖轻轻扬拂了一下,就有如此威势,这后面九招,不知自己接不接得下来?心念闪电般转动之际,剑交左手,右掌一立,朝前推去。他在第一招上,不想使出自己的压箱子本领来,是以这一掌使的乃是少林绝艺佛门「金刚掌」。

  「金刚掌」顾名思义就是极为霸道的掌功。他要使出「金刚掌」的主旨,就是想以自己的掌力去破对方的一记袖功。那知掌力堪堪推出,但觉对方袖风立生弹力,把自己掌力悉数反震了回来。就在谷飞云推出「金刚掌」的同时,耳边也响起醉道人「传音入密」的声音急急说道:“小施主怎好用纯走刚猛路子的「金刚掌」去对付纯阴柔的「玄云飞袖」?先就吃了柔能克刚的亏,现在快使迷踪身法,向左闪出,方保无事。”

  谷飞云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急忙施展「紫府迷踪」身法,连闪了两闪,才算纵阴霾笼罩的寒冷气团中闪了出去。只听醉道人的声音又道:“小施主和这个老晓头动手,心中必先要祛除一个怯字,你方才就因怯字作崇,才落了下乘,要知道这一战,小施主代表的乃是令师,必须先有必胜信心,沉着应战,心中无敌,才能接得下他十招,最重要的还是先求自保……”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乾天子坐在辇车上,看到谷飞云闪出去的身形,既是佛门武学,又像玄门身法,尤其方才那一掌,明明是少林寺的「金刚掌」,心下大奇,暗想:“此子既是昆仑派传人,怎会使出少林功夫来?一面含笑道:“小友是昆仑传人,怎么使出少林金刚掌来了?”

  谷飞云俊脸一红,说道:“在下要接道长十招,只好把学过的功夫,全使出来了。”

  乾天子莞尔道:“好,小友那就再接着了。”这回随着话声,右臂微抬,一支白皙的手掌,从大袖中缓缓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上,还留着寸许的指甲,舒展了一下,轻轻扬起,朝前拍来。不,不能说拍,也不是推,而是似拿非拿,似抓非抓,总之说不出它是属于那种手法,倒不如说它虚晃了一下,此较恰当。

  但就这么虚晃一招,谷飞云的感受可不同了,但觉对方这一记手势飘忽无定,朝自己缓缓抓来,你说它缓,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其实手势瞬息变化,快速何殊闪电,尤其双方原本相距是有一丈来远,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竟然一下就到了面前。

  原来就在乾天子右手微抬之际,四名黄衣少女不待吩咐,已推动辇车,朝前推了过来。在天上,雷部有个推车的女神,叫做阿香,大家公认她是「至捷之神」。乾天子这四名黄衣少女,推动辇车,就是经过特殊训练,不但快捷,而且轻稳,实在不输雷部的阿香,辇车从谷飞云面前相距一丈来远。朝前推进了一丈光景,已经到了谷飞云面前,广场上千万支眼睛,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辇车是如何移动的?

  谷飞云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方才听了醉道人「传音入密」的话,要接下对方十招,务必先求自保,自然以施展「紫府迷踪」身法最安全了,最强的敌手,都未必伤得了自己。一念及此,立即展开身法,身形一侧,向旁闪出。

  要知对方手势虽然只有一记,但却变化靡定,寻丈方圆都在他若隐若现的手势笼罩之下,你纵然侧身闪出,前面还是有着似拿似拍的手影朝自己身上攫来,无形潜力更是充满在前后左右之间,几乎妨碍到自己使展身法,这样一连换了三式身法,才从对方手势下脱身而出。

  其实这一招只是乾天子抬了下手的时间而已,等谷飞云闪身出来,定睛瞧去,辇车依然停在原处,和自己仍保持了丈许距离,好像方才自己换三式身法,才能脱身而出,乃是多余之事,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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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一剑破敌

 

  但就在此时,谷飞云突觉一道奇大的压力,撞到身后,这一撞,力道奇猛,几乎把自己护身「紫气」险险震散,也把他一个身子震得往前冲出去了三步,才行站住,急忙一个轻旋,转过身去,背后站着自己父亲和丁易二人,那有人偷袭?心中立时明白,自己施展「紫府迷踪」收得太快了,对方这一招虽已结束,余劲未完,才撞上自己的。

  乾天子也看得暗暗点头,自己第一记「玄云飞袖」,只不过用了四五成力道,第二记已增加到七成力道,此子居然只凭几式身法,就闪避开去了。瞧不出他小小年纪,居然练成了护身真气,无怪敢和通天教作对了。心中想着,右手抬处,手掌凌空拍来。

  这一记虽是十招中的第三招了,但真正出手,还是第一招。谷飞云接连避开对方两招,心知以乾天子的功力,自然会一招比一招厉害,因此自己能不使剑,就尽量不使剑,以备紧急时使用,左手却一直凝聚全力,也只是备而不用,他希望以「紫府迷踪」身法,能够拖过前面五招,那么乾天子的后面五招,就算最强,自己也可以不惧了。

  就在乾天子抬手之际,他那敢怠慢,身形一动,正待展开身法,瞥见一片重叠掌影,从左右前后,四面八方,飘忽拍来,几乎截住了你所有通路,森寒的无形压力,也同时从四处逼了拢来。

  心头暗暗一惊,左手立即以指代剑,使出「乾坤八剑」,护住全身,不去理会对方掌影,迅速侧身跨出,右足堪堪跨出,左足还未跟出,就已变换步法,「紫府迷踪」果然不愧玄门奇学,身形未动之前,看来通路已被封死;但等你闪到之时,中间就好像给你预先留下了空隙一般,正好容你侧身闪过,对方掌势,只是擦身而过,丝毫不曾沾到一点。

  甚至连逼到身外四周的沉重压力,在这一空隙之间,也好像是掌势与掌势衔接不到之处,你顺着空隙闪去,如鱼逆水,一点压力也没有。话虽如此,但谷飞云要在重重掌影之中,闪动趋避,依然是非常吃力之事。

  乾天子只有前面两招,出于试探,第三招已经是正式出手了,眼看谷飞云并未施展长剑,只是左手以指代剑,使出来的是「乾坤八剑」,和一种神奇步法,居然又躲闪开自己的第三招。心头自然又惊又怒,以他天道教主的身份,还胜不了一个昆仑门下的弱冠少年。

  右掌未收,左掌抬处。又紧接着拍出,在他抬掌之际,四名黄衣少女已轻灵无比的拥着辇车推了出去,左掌甫发,右掌又凌空拍出。推辇车的少女,不用他吩咐,辇车会随着他掌势,忽左忽右的飞旋如风,森寒之气,也随着辇车的旋动.愈见浓密。

  束无忌因乾天子正在和谷飞云动手,是以只是垂手站在一旁。谷清辉和丁易二人,虽和东海龙王站在一起,但却一直监视着束无忌。就在此时,东海龙王耳边突然听到金母「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敖大侠要大家小心,通天教杀手藉着乾天子和谷飞云交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正在逐渐朝咱们逼近过来,可能企图发动攻势,不可不防。”

  对付通天教一百二十名天龙武士,大家早就部署好了,只是藉着各大门派掌门人身中「阴极针」,调集人手作为护法,使对方不易发现而已。这时东海龙王听到金母「传音入密」的话声,急忙举目看去,果见两队天龙武士,一队由北向西,一队由东向南,人数已经缓缓散开,朝自己这边逼近过来。
  
  除了这两队杀手之外,还有衣襟上挂着「迎宾」红绸的三十名青年和三十名少女,现在已由姬红棉率领,也渐渐朝中间集中。当然还有附和通天教的一些武林人物,也不下数十人之多。这一场混战,一旦爆发,就会不可收拾;但却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了。

  东海龙王立即以「传音入密」告诉了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再由至善大师传给武当掌教青云子,这样一个接一个传了过去,要大家小心戒备。

  这不过是转眼间的事,但听束传令口中发出一声震天的大喝,项中豪率领的第一队六十名天龙武士,和原由项中英率领的第二队六十名天龙武士,现在改由孙发领队,响起一声整齐化一的锵然剑鸣,长剑出鞘,同时分作两路,朝各大门派阵营中扑攻过来。

  就在这两队杀手发动攻势的同时,姬红棉也右臂一振,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朝各大门派联结的阵营一指.胸挂「迎宾」红绸的三十名青衫青年,三十名青衣少女跟着长剑出鞘,各自挺剑飞扑过来。

  一百二十名天龙武士和六十名「迎宾」,加起来共有一百八十名之多,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身手敏捷,个个膘悍无比。尤其是六十名「迎宾」,年纪虽然不大,却是由通天教主亲手训练出来的,武功之高,和他门下十大弟子并无多让。

  各大门派方面,光是门人弟子,就有三百十人之多,但少林罗汉堂的一百零八个僧侣,是整座「大罗汉阵」,布置在广场南端入口处,列为大家的后备,也控制了大家的退路。其余一百零二人,早已由各派师长为首,组成各个小组,随同师长作战,看去好像各门各派各自为政,实则一旦动上手,各组之间可以互相支援。

  尤其像金母门下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三大弟子,以及守山四老,鹿长庚、蓝公忌、谷清辉、丁易和荆月姑、冯小珍、全依云、沈嫣红等人,不在那一门派之中,随时可以机动增援。这些,都是早经调度好的。

  通天教的人,是因各大门派中人,除了门人的弟子.悉被「阴极针」所伤,才发动攻击的。他们的攻势,以姬红棉率领的六十名迎宾居中,天龙武士分左右二翼,采取钳形攻势,三队同时杀奔而来。

  大会场西首,各大门派,由北往南列的顺序是:金母、终南、华山、紫拍(合岐山、白石山)、衡山、东海龙王、武当、少林,各自围成一圈,离大门不远处则是少林僧侣列下的一座「大罗汉阵」。
  
  通天教的人是由东朝西冲来,他们的左翼,第一队在南,右翼在北。为了使读者易於明了起见,这一场大战的序幕,就该由西北首说起。右翼,天龙武士第二队,原本是由项中英率领,项中英被丁易擒住,押去西路总令,交龙山庄庄丁看管,第二队就是由孙发代领。
  
  金母坐镇在西首的上首,她虽然已经不是西令总令主了,但第二队天龙武土仍然不敢轻捋虎须。他们避开了金母的圈子,朝终南、华山、紫柏派布成的三个圈扑攻而上。

  左翼、天龙武士第一队,是由项中豪率领冲向西南首武当、少林二派布成的两个圈。从中间冲出去的,是由姬红棉率领的六十名「迎宾」,三十名青衣少年,三十名青衣少女。他们的对象是衡山和东海龙王布成的两个圈。

  所谓布成的「圈」,也就是由各派门人弟子围成的一个圈,圈中席地趺坐的,则是中了「阴极针」的师长,正在运功抗拒寒气,故须门人弟子保护也。实则各大门派分配人手,故意把各个门派,分为若干个圈,以收灵活调度之功。此时对方分三路扑攻过来,本来趺坐地上的人,也纷纷跃起,率同门弟子,全力应战。

  刹那之间,大会场上,爆发出一片吆喝和白刃交击之声,人影交织,刀剑交织,除了双方交手的人,谁能分得清敌我来?
  
  

  通天教这会是起了极大的杀心,非把今天在场的反对力量全数予以歼灭不可,因此除了分作三路扑攻之外,所有属于他们的力量,也一起投入战场,那就是早已投靠通天教的一些武林人物如羊角道人、天机子、毒手郎中,大洪山主吕长素夫妇等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之多,随着天龙武士发动攻势,朝各大门派欺来。

  冲到衡山派和东海龙王这边的是姬红棉率领的六十名「迎宾」,三十名青衫青年和三十名青衣少女,他们久经训练,长剑出鞘,剑光如电,攻势辛辣凌厉。衡山派有十六名弟子,排教有八名弟子,东海龙王有十六名随从,和泰山八名弟子,一共有五十八人,早就列圈以待,对方堪堪冲到,列成两圈的衡山和东海门人,立即联成线,挥剑还攻,正好敌住衡来的六十名迎宾。

  衡山景云子长剑一领,敌住了姬红棉。浮云子敌住一个身穿半截黄衫的老人,离火门罗尚祖敌住毒手郎中,冉勿赞敌住羊角道人。剩下的还有东海龙王和落花岛主两人。不,还有谷清辉、丁易和一批女将荆月姑、冯小珍、全依云、沈嫣红、祝纤纤、辛七姑、宇文兰、许兰芬都和东海龙王在一起,那是因为东海龙王站立之处,是西首各大门派的中间,谷飞云和乾天子就在会场中间动手,这批女将自然就和谷清辉、丁易站在一起了。

  就在此时,猛听束传令大喝一声,一下冲到东海龙王面前。他是两队天龙武士的传令,刚才要两队杀手发动攻击的命令就是他发出来的。

  束传令,本来没有这个人的,是谷飞云和丁易制住束无忌,给他脸上简单易了容,又让他服下迷失丹之后,临时给他取的名字。怎知束无忌并未被迷失本性,正好因他师父通天教主以束无忌的身份出现,他就将错就错,以束传令之名,依旧统率了两队天龙武士,这是午餐以前的事。

  却说束传令一下冲到东海龙王的面前,口中大喝一声:“敖九洲,你该死。”挥手一掌,迎面直劈过来。

  东海龙王骤见束传令挥掌劈来,双目精芒一聚,洪喝道:“小子,凭你也敢直呼老夫名号?”左手拄着龙头杖,右掌抬处,迎击出去。

  这下一个奔行而来,一个挥掌迎击,双方势道同样快速,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均然势均力敌,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东海龙王几乎不相信,一个通天教门下,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他已经知道指挥两队杀手的束传令,即是束无忌本人,站在乾天子身后的束无忌,却是通天教主所改扮。口中沉嘿一声,又是一掌急拍过去。

  束传令眼看东海龙王又是一掌拍了过来,心中大感不耐,口中喝道:“找死。”喝声甫出,右手已横格而出,人也一下从东海龙王身边闪过。东海龙王这一掌给他格个正着,又是蓬的一声,一个人,被他格得脚下浮动,向旁退了一步。

  落花岛主郝中奇就站在东海龙王边上,眼看东海龙王被他一掌震退,立即闪身而出,喝道:“姓束的,你……”

  束传令没待他说完,喝道:“滚开。”挥手一掌,迎面击到。

  落花岛主岂肯示弱,口中朗笑一声:“你给我滚开。”「蓬」,双掌接实,落花岛主居然被他一掌震退了两步。

  束传令身形如风,一下朝祝纤纤、辛七姑二人面前欺来,口中喝道:“祝纤纤、辛七姑,你们可知背叛师门,该当如何处置吗?”

  祝纤纤和他目光一接,只觉他两道目光比电炬还亮,盯注着自己,竟会使自己心头发毛,急忙避开他目光,抗声道:“你是什么人?管得了我们吗?”

  束传令突然从喉咙头发出一阵咯咯森笑,阴声喝道:“我先毙了你们两个叛师丫头……”双臂一振,正待抓出。祝纤纤、辛七姑听到这一阵笑声,心头一紧,一股凉气从背脊骨直往上升,身不由己后退了两步。

  冯小珍叫道:“两位姐姐不用怕他,我来打发他。”刷的一剑,疾剌出去;她出手就使出「紫云剑法」,一道剑光就像紫云舒展,飞卷而去。

  东海龙王、落花岛主二人方才被他掌势震退,就已发觉此人并不是束无忌了,两人不约而同一左一右急欺而来,东海龙王大笑一声道:“你不是束传令,老夫倒要瞧瞧你究是何方神圣。”龙头杖呼然有声,直劈过来。

  落花岛主右手已从肩头掣出长剑,大笑道:“不用管他是谁,闯进来了,就把他拿下了。”两人试出对方功力深厚,也就不再客气,东海龙王发招在先,落花岛主也不后人,刷的一剑,振腕刺出。

  这一下三人几乎是同时发招,束传令冷笑一声,右手抬处,一道银光突然绕身而起,接连响起当当的两声金铁交鸣,把东海龙王一记龙头杖,落花岛主一记剑招,先行封开,身形电旋而出,避开冯小珍的剑势,左手一掌朝冯小珍推来。

  荆月姑喝了声:“小心。”

  冯小珍身形轻闪,咭的笑道:“他打不到我的。”回身一剑,反击过去。

  谷清辉和丁易二人站立之处,原和东海龙王相距不远,眼看束无忌忽然冲进已方阵形之中,接连震退东海龙王和落花岛主,直向祝纤纤二人欺去,心中不禁一动,急急说道:“丁老弟,这束传令已经不是束无忌了。”

  丁易一怔道:“那会是什么。”

  谷清辉道:“很可能午餐之后,束无忌和束传令已经对换过来了。”对换过来,就是说陪侍乾天子的束无忌的已是真正的束无忌,这个束传令已是通天教主改扮的了。

  丁易吃惊道:“他会是老魔头?”

  “一点不错。”谷清辉叮嘱道:“你在这里看着飞云,我去接应他们。”话声一落,立即以「传音入密」朝荆月姑道:“荆姑娘,这人可能是通天教主,只有你和冯姑娘联手施展剑法,才能缠得住他,务必多支持些时候。”

  在他说话之时,东海东王和落花岛主已经连攻了数招,一杖一剑划起的剑光杖影,束传令只是随手挥动长剑,就把他们攻势逼退出去。

  束传令精擅「灵飞身法」飘忽无定,但他却识不透冯小珍的「紫府迷踪」身法,尤其对她连续使出来的「紫云剑法」,更深具戒心,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剑上功力也火候不足,但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一连三招,他只是闪避过去,并没还击,在他来说,倒并不是没有还击能力,而是想多看一阵而已。天下剑法,他见识得多了,对「紫云剑法」,还是陌生得很。

  荆月姑听到谷清辉的「传音入密」话声。心头也自暗暗吃惊,束传令竟然会是通天教主,一面以「传音入密」朝宇文兰说道:“宇文姐姐,快去通知谷伯母,这人是通天教主,我们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一面娇声叫道:“师妹,我来帮你。”叫声中,就已使展迷踪身法,身形一晃,就欺到束传令左侧,同时剑光摇动,幻起七八朵云彩冉冉飞出。

  宇文兰急忙附着许兰芬耳朵,低声道:“小师妹,你要大家不可妄动,我去去就来。”说完,匆匆往后疾退出去。
  
  

  天龙武士第一队,担任扑攻左翼,对象是武当、少林两派,但左翼的第一队总共只有六十名武士,光是武当派,由寒云子率领的「太极剑阵」弟子就有六十四名之多,由双环无敌秦大爻率领的俗家弟子也有二十四名。

  领头冲上来的项中豪,被归存仁拉住,就动上了手。寒云子早就命六十名弟子列阵以待,六十名天龙武士一冲而上,正好落入「太极剑阵」张开的袋形阵势之中。寒云子长剑朝天一圈,剑阵倏合,阵势也随着发动。

  任你六十名杀手,如何凶悍,究属神志被迷,何况杀手们只顾挥剑攻敌,毫无团队作用;但「太极剑阵」的六十四名武当弟子可不同了,他们长远以来,操练的都是剑阵动作,对联手攻敌,如何求胜之道,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即使人数相等,一旦落入他们的剑阵之中,也会叫你凑手不及,好像每个人的左右前后,都是敌人一般。

  何况阵外还有寒云子观察敌势,及时指挥,通天教一直认为武林中已罕有对手的天龙武土,如今一下就有六十名陷入剑阵之中,左击右突,都击不出六十四支长剑组成的剑墙。

  另外随同天龙武士攻势,相继扑来的也有二十来个武林人士,由少林白衣堂至成、至勤二位大师率同十六名白衣堂弟子,和武当派双环无敌秦大钧、子秦剑秋、媳白素素同二十四名俗家弟子联手拒敌,接了下来。

  谷清辉悄悄闪近少林方丈至善大师身边,拱拱手道:“方丈大师,午餐以前,扮作束无忌的应该是通天教主,但午餐之后,束无忌已非通天教主,这老魔头居然改扮了束传令,指挥天龙杀手,冲杀过来,目前正由东海龙王、落花岛主和二位昆仑女弟子联手拒敌,看情形只怕仍非其敌,要请贯寺派人增援才行。”

  至善大师愕然道:“会有这等事,此人是这场杀劫的祸源,只要把此人拿下,就可消敉这场武林浩劫了。”一面即回头朝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师道:“师弟和至中师弟速率十六名护法弟子,过去增援敖老施主。”

  至清大师躬身合十道:“小弟恭领法旨。”急忙率同至中和十六名弟子,从里首,绕到东海王和束传令动手的战圈。
  
  

  只见东海龙王和落花岛主联手,荆月姑和冯小珍联手,把束传令围在中间,剑杖飞舞各出奇招,互相攻拒,打得十分激烈。东海东王身躯高大,一支龙头杖漾起了十七八条杖影,东海老龙这回发了威,看去攻势绵密,极为凌厉。

  落花岛主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左拂右剑,拂丝涌起一团白雾,缭绕全身,一支支亮银剑花,从白雾中剌出,招式之奇,武林罕见。尽管两人功力深厚,奇招迭出;但束传令身法轻灵多变,一支长剑大开大阖,丝毫没把两人放在眼里,两人也只在他左右数尺之外,始终攻不进去,有时还被逼得连连退闪。

  束传令顾忌是荆月姑和冯小珍,两位姑娘一经联手,两支长剑汇成一片云彩,两个娇小人影,时隐时现,出没在云彩之间,令人不可捉摸。束传令几乎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两位姑娘身上,才和四人扯成平手,但束传令的实力,决不止此,这可以从他从容挥剑,不时的把四人逼退,就可看得出来。

  在战圈的里首,还围立着全依云、沈嫣红、许兰芬和祝丝丝、辛七姑等人,这些女将们要是没有谷清辉的叮嘱,只怕早就出手了。其中祝丝丝和辛七姑两人,方才听束传令击来时的口气,极似师父通天教主,自然不敢出手了。

  至清大师看清敌我形势,就朝师弟至中挥了下手,由至中大师指挥十六名弟子悄悄围了一个半月形,截住束传令的退路。至清大师手拄禅杖,低喧一声佛号,徐徐说道:“敖老施主且请退下来休息,由贫衲来会会这位束施主如何?”

  束传令突然长剑连续朝东海王、落花岛主攻出三剑,剑光暴涨,几乎把两人围入这匹练般的剑光之中,口中发出一声裂帛似的大笑,说道:“来的可是少林寺的和尚吗?有兴趣只管下场,束某剑下不在乎多上几个在劫之人。”

  至中大师听得怒哼了一声道:“施主好狂的口气。”喝声中,右手振腕一指,凌空点去。他这一指,名为「无碍指」,在少林寺的七十二艺中也是几种最上乘的护法神功,出指无声,和玄门的「无形指」相似。练习「无碍指」,必须先精通「无相神功」。至中大师身为戒律院长老,乃是少林寺少数几位绝顶高手之一。

  这一指无声无形,去势如电,束传令骤不及防,一下被击中左肩,震得他肩头一沉,斜退了半步,目光抬处,射出两道慑人凶芒,厉笑道:“好个贼秃,你敢偷袭老夫。”左手突然翻起,朝至中大师逆拍过来。

  至中大师被他这声「贼秃」,叫得心头有火,大喝一声「孽障」,扬手一掌,凌空迎击出去。他这一记使的是「金刚禅掌」,掌势甫发,突听耳边有人以「传音入密」说道:“他这一记是翻天印,金刚禅掌以硬碰硬,只怕接不住,大师速以无相神功护体,向左闪出,方可无事。”

  至中大师听得一怔,就在这一瞬间,果然感到不对,自己劈出去的「金刚禅掌」还没和对方击实.就已感到对方掌势压力沉重,自己推出去的掌力大有被悉数撞卷回来之势,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切之间,急忙运起「无相神功」朝左闪出,耳中听到蓬然一声大震,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宛如狂流奔腾,从身边掠过,直冲出去,若非事前有人以「传音入密」示警,这一下就非得身负重伤不可。

  “阿弥陀佛。”至清大师合十当胸,徐步走出,口诵佛号,说道:“师主这一记翻天印果然霸道得很。”

  至中大师岂肯示弱,也手拄弹杖和至清大师并肩走出,同样合十道:“可惜施主这一记翻天印,还伤不了贫僧这个贼秃。”

  束传令也心头暗暗吃惊,「翻天印」无坚不摧,这贼秃硬接了一掌,居然没事,他不知道两股掌力击实之际,至中大师已经以「无相神功」护体闪了出去,当下长剑一摆,划出一道丈许的剑光,把东海龙王、落花岛主、和荆月姑、冯小珍四人逼退了一步,口中喝道:“你们给我住手。”

  东海龙王道:“你有什么事?”

  束传令大笑一声道:“东海龙王,落花岛主,也不过尔尔,在下已经领教了,我叫你们住手,是让你们有休息的机会,束某也好藉此一机会,会会少林寺的两位高僧。”

  冯小珍哼道:“我们为什么要休息?”

  束传令微哂道:“二位姑娘不想休息,只管出手,束某也并不在乎。”

  冯小珍气道:“难道我们还在乎你……”

  荆月姑一手拉着她后退了两步,悄声道:“我们且等他露出破绽的时候再出手,就可以制住他了。”

  冯小珍咭的笑道:“你说得对,咱们今天非制住他不可。”
  
  

  谷飞云连展「紫府迷踪」,左手随着以指代剑,接连使出了「乾坤八剑」,接下乾天子第四招,已是汗流浃背,好像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哈哈。”乾天子大笑一声道:“小友不使长剑,就能接下本真人四招,当今武林年轻人中已没有第二个了,好,现在是第五招了。”这回他辇车并没推动,依然静静的停在原处,但谷飞云的话声入耳,突觉四五缕劲急如矢,奇寒澈骨的指风,无声无息袭上身来。

  谷飞云和他的动手之际,早已运起「紫气神功」,布满全身。「紫气神功」一经练成,就是你不运功护身,遇上外来力量的侵袭,也会自生反应。这回他为了面对乾天子这样的旷世高手,运起「紫气神功」,乃是特别加强紫气,护住全身。

  这时四五缕奇寒澈骨的指风,却像是从引满了弓弦上射出来的一般,力道奇猛,每一缕指风,射到身上,几乎要穿透「紫气神功」,直射而入,一缕缕流澈骨寒气,也从护身的紫气中迅速渗入,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

  不,这几下虽然没有伤在指劲之下,一个人却被撞得脚下踉跄,连退了三步,心头不由大骇,暗叫一声:「阴极指」。这原是电光石火般时间的事,「阴极指」无形无声.不击中人身,你是听不到一点风声的,这也是说这种指劲,你根本没有法子可以防范。
  
  谷飞云不敢怠慢,立即展开身法,同时右手的紫文剑也迅速划出,使的虽然还是「乾坤八剑」,但由紫文剑使出,和左手以指代剑使出,自是大不相同,但见一片紫光,护住全身,进退游走,他一个人影完全包没在剑光之中。

  乾天子端坐在辇车之上,脸含微笑,你根本看不到他扬腕发指,但「阴极指」劲急如风,却似密集的尖椎一般,朝谷飞云袭过去。这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中指倒下去,因为「阴极指」奇寒澈骨,就算你没被指风击中,这一阵工夫,由指风凝结的至阴至寒之气,一般练武的人也会血液凝结而冻僵。

  谷飞云练的「紫气神功」,对旁门阴功原有克制之功,只因本身功力尚浅,而乾天子的「阴极真气」却已有十二成火候,所以无法发挥克制作用,只能做到护身而已。

  总算还能护身,「阴极指」也伤不了他;但对谷飞云来说,这一战已经是艰险无比,他一面接连使出「乾坤八剑」,剑光纷披,护住全身,一面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不住的变换方位,饶是如此,乾天子攻来的「阴极指」,原本无声无形,但击到剑身上,就宛如珠落玉盘,响起一连串的叮叮铮铮之声。

  声音入耳,使人有如鸣玉声般的清脆,但怎知这每一声音,落到谷飞云的剑上,几乎重逾千均,就像站在风雨飘摇之中,每一记指风,都撞得他立脚不住,一个人踉踉跄跄的,显得十分狼狈,但他终於接下了四十九记指风的撞击,还能屹立当场。指风倏敛,谷飞云同时收住了剑势。

  “哈哈,小友真是难得,看来各大门派中阴极指的人,也都是小友给他们化解的了。”乾天子望着接下他四十九记「阴极指」面不改色的谷飞云,颔首道:“当年本真人刚练成「九阴经」上的九阴掌,自知不是尊师紫灵掌的对手,如今真人已练成九阴经上的阴极掌,较之九阴掌阴寒何止倍苁,小友是否愿意一试?”

  谷飞云道:“道长要在下接你十招,如今在下只接下五招,道长还有五招末使,只要在五招之内,道长使什么都可以。”

  “壮哉斯言。”乾天子意极嘉许,点着头道:“小友如果接不下来,只管出声,本真人自会及时收手,千万勉强不得。”

  谷飞云拱手道:“多谢道长指点,在下记下了。”

  乾天子道:“好,本真人就要出手了。”他端坐辇车上的人,忽然腰骨一挺,右手抬处,从大袖中缓缓伸出一双肤色白晰,手指修长的手掌,但在这一瞬间,白晰的手掌忽然变得枯瘦如同鸟爪,连颜色也深黯如灰。

  就在此时,站在对面的谷飞云,已经感到有浓重的寒气,从他手掌中散发出来,阴寒之气,宛如从冰窖中吹出来的一般,迅速在空中弥漫。心头不禁惊凛,心知他说的不假,这回使出来的「阴极掌」一定非同小可,当下就立即凝神卓立,长剑当胸,默运「紫气神功」。

  乾天子也在此时,把他微凹的掌心突然朝前推出,一道奇寒无与伦比的壮阔掌风,刹那之间,宛如浪潮般卷出,两丈方圆,登时寒风刺骨,连天色都灰黯如晦,大有天寒地冻,风肃云剽之感。谷飞云那敢怠慢,口中大喝一声,左手扬处,挥出一大片「紫气」,朝前挡得一挡,右手紫文剑随着朝前挥出。

  这一剑使的正是「乾坤四剑」中为首的一招,「乾坤一剑」,也是「乾坤四剑」中威力最强的一剑。这回谷飞云把凝聚已久的「紫气神功」从剑上挥出,但见九道紫色剑光,一下暴涨开来,有如九道紫虹,发出耀目紫芒,和森剑的剑气,如幕如幛,朝前伸展。

  方才谷飞云身前阴寒奇冷的「阴极掌」风,立即被剑气驱散,如汤沃雪,消失无踪。九道奇亮的紫色长虹,却似九龙取水,雷霆万钧般的直向乾天子当头射去。这一下连乾天子也大感意外,急切之间,急忙取起一支玉尺,朝前挥起。但听连响起九声噹噹金玉交鸣的清响。

  九道紫虹倏然尽没,谷飞云被震得心头狂跳,右臂酸麻,紫文剑差点脱手飞出,一个人也跟着踉跄退了三四丈,差点跌坐下去。谷清辉、丁易二人瞧得大惊,急忙掠出,落到谷飞云的身边。谷清辉低声问道:“飞云,你没事吧?”

  谷飞云舒了口气,说道:“孩儿没事。”

  只听乾天子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小友,你赢了。”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似是极为苦涩,接着大袖一挥,又道:“徒儿们,回山。”

  束无忌听得一怔,急忙躬身道:“真人……”

  乾天子道:“总提调转告令师,本真人应邀而来,已经尽了心力,既已败在昆仑门人剑下,何用再留?”他话声一落,四名黄衣少女已经推着辇车往外行去,四名青袍道人也紧随辇车之后行去。
  
  

  谷飞云听他说出自己赢了,心头兀自不解,自己如何胜了他?此时辇车离开现场,才看到地上散落了十来截断玉,那是被自己紫文剑削断的玉尺了。心念转动之际,目光一下落到束无忌身上,喝道:“束无忌,你们请来撑腰的人已经走了,你还是束手就缚?还是想在谷某剑下妄图顽抗?”

  束元忌真想不到每次见到谷飞云,好像他武功一直在快速增进,如今居然连天道教主乾天子都会败在他剑下。尤其各大门派中人,明明都中了「阴极针」,已在逐渐发作,才会要天龙武士突起难的,谁知竟中了对方诱敌之计,中针之人,纷纷跃起应战,这一来,在人手上就比对方少了许多,不但无法讨好,说不定还会落下了风。
  
  他平日号称小诸葛,此时也感到大为棘手。但到了此时,也无暇多想了,右手抬处,呛然拔剑,朗笑道:“谷飞云,这里还没有你卖狂的份儿,看剑。”喝声中,人随剑发,一下欺到谷飞云右侧,一道亮银剑光,直向肩背剌到。他不敢轻估了谷飞云,才先展步法,使出「灵飞身法」,才行发剑。

  谷飞云从前练的「剑遁」身法,以避剑为主,和束无忌的「灵飞身法」,颇有近似之处,后来又练会了「紫府迷踪」,这种身法,出自玄门,比起「剑遁」,自然要高明得多,因此,对束无忌使出来的「灵飞身法」,那会放在眼里,身形轻侧,就和束无忌对了面,长剑一沉,一下把对方剑势压了下来,微哂道:“束无忌,你使展剑法,也许还可以和谷某走上四五招,如果想以这样拙陋的身法和谷某动手,只怕连一招都走不出呢?”

  束无忌听得大怒,口中朗喝一声,振腕发剑,剑光连闪,一口气劈出了七剑,剑风豁然有声,势劲力急,不尚花招,记记都有极为凌厉杀伤力。同时在身形扑攻之际,左手五指似抓如拿,配合剑势使出「天龙抓」来,五道尖风,锐利如钩,专找个身大穴下手,「天龙爪」可以撕裂虎豹,洞穿山石,如被抓上,立可洞穿胸腹,就是被风扫中,也会折骨断腕,厉害无比。

  他身为通天教首徒,这回愤怒已极,剑,爪同施,当真非同小可。谷飞云看他攻势凌厉,倒也不敢轻觑了他,长剑挥动,展开乾坤八剑,和他以攻还攻,连续击出八剑,左手使出「金刚掌」,记记都朝对方抓来的「天龙爪」劈去。

  就在乾天子辇车离去,谷飞云朝束无忌欺近过去的同时,坐在上首右边的的总护法玉杖彭祖恽南天忽然发出一声嘹亮如同鹤鸣的长笑,霍地站了起来。坐在左边的副总护法金鸾圣母听出他笑声有异,也就跟着站起,问道:“恽仙翁,要做什么?”

  玉杖彭祖笑道:“我方众人,差不多全已落了下风,咱们也该出手了。”

  金鸾圣母道:“恽仙翁应该看清楚了,通天教所作所为,已引起武林公愤,附和通天教的,除了有些人神智被迷,大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以恽仙翁的清望,何苦淌这场浑水?”

  玉杖彭祖手拄玉杖,目含异色,看了金鸾圣母一眼,说道:“副总护法乃是大会敦聘而来,何出此言?”

  金鸾圣母哼道:“通天教美其名敦聘我担任副总护法,暗地里却在饮食之中施放迷迭散。但区区迷迭散如何迷得失老身?恽仙翁请说说看,老身还会和通天教沆瀣一气吗?”

  玉杖彭祖颔首道:“但老夫既然应邀而来,总不能一直袖手旁观。”

  金鸾圣母道:“仙翁真要出手,老身也不得不出手了。”

  五杖彭祖目光神光一动,诧异的道:“你是说要阻止老夫了?”

  金鸾圣母笑道:“仙翁以为老身一直坐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这话听得玉杖彭祖不禁有气,大笑道:“原来你早就存心和老夫为敌。”

  金鸾圣母拱拱手道:“仙翁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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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一场混战

 

  原来谷飞云奉金母之命,去见金鸾圣母,曾以「传音入密」说的话,就是要金鸾圣母在大会上就近监视玉杖彭祖,而且金母坐镇在广场左首的上首,也是为了接应金鸾圣母之故。玉杖彭祖双目射出两道逼人金光,大笑道:“好,好,老夫就领教你自称崆峒圣母究竟有多少能耐,能不能拦得住老夫?”

  金鸾圣母自然知道玉杖彭祖恽南天年逾九旬,一身功力已臻化境,自己能否胜他,也毫无把握,一面含笑道:“仙翁功臻上乘,老身也未必能阻拦得住,但此时此地,已是义无反顾,老身只是为天下武林勉尽一点心力而已。”

  玉杖彭祖大笑道:“照你的说法,好像老夫是逆天行事,好,只要你能和老夫打成平手,老夫就撤手不管这里的事,你只管出手好了。”普天之下,能和玉杖彭祖打成平手的人,大概除了黄山酒仙南山老人,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今日大会上,不见南山老人出现,就只由得他说了。
  
  金鸾圣母撤剑在手,抱拳拳道:“老身得罪了。”话声甫落,但见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已朝玉杖彭祖激射过去,剑光奇亮刺目,剑气森寒砭肤,只此一剑,已可看出金鸾圣母剑上造诣果然有她独到之处。

  玉杖彭祖看得暗暗点点头,无怪她敢说出要阻止自己的话来,看来果然有点门道,他拄杖凝立,直到剑光离自己身前不过三尺光景,才左手大袖一展,朝前指出。这一拂虽然只是一记衣袖,但一道强劲真气,汹涌如潮,一下就把剑光逼住。

  金鸾圣母早就知道对方功力深厚,也没想到自己七成功力的一记剑招,他居然只是挥了挥衣袖,就把自己剑势挡住,但既已出手,说不得只好和他放手的一搏了,口中说道:“仙翁好精纯的罡气功夫。”长剑连展,剑光电闪,身如飞鸾,连翩飞起,矫若神龙的长剑,一连刺出了九剑。

  这一刹那,一丈方圆,剑风嘶嘶,宛如布下了一层似霜如雾的白气。玉杖彭祖依然拄杖凝立,任你剑光来去如电,他还是劲贯衣袖,一记又一记的拂出。就在此时,突听「嗤」的一声异响,如穿败革,紧接着「当」的一声,玉杖彭祖疾退了一步,原来他左手衣袖指出之际,已被金鸾圣母一指戮穿,鼓足的真气突然尽泄。衣袖既破,自然挡不住剑光,只好抓起玉杖朝前推出。这一声「当」,就是剑杖交击,发出来的,金鸾圣母同样被逼退了一步。

  玉杖彭祖红润的脸上,泛起一层怒气,哼道:“老夫忘了崆峒派的透骨指,专破罡气功夫。”

  金鸾圣母道:“仙翁好说。”

  玉杖彭祖沉喝一声道:“现在你也要接老夫几招。”右手抬处,六尺长如意头的羊脂白玉杖,呼的一声,朝金鸾圣母迎面劈来!此老数十年来,武林中罕有敌手,这回被金鸾圣母一记「透骨指」洞穿衣袖,自然把他激怒了。

  这一杖,杖势甫起,就已有一团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沛然而生,一道晶莹宝光如玉龙倒持,张牙舞爪的扑攫而来,仅此一招,已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化解。金鸾圣母自是识得厉害,身形展开,如凤展翼,向侧飞进,避开杖势,手中长剑立时挥出八九道剑光,反击过去。

  玉杖彭祖以杖成名,一支玉杖虽然沉重,在他手中却轻巧无比,你堪堪闪出,他轻轻一挑,改直劈为横挑,跟踪击来。崆峒剑法,原名飞凤剑法,取法如凤展翼,金母姐妹,一名金凤、一名金鸾,也是含有光大崆峒派之意,就因为金凤当了掌门人,把「飞凤剑法」改称「崆峒剑法」。

  金鸾圣母使的当然也是「飞凤剑法」,这套剑法,以轻灵为主,一经展开身法,连翩起舞,练到十二成火候,身如轻云,可以离地数寸,进退如飞。金鸾圣母此时业已展开剑法,自然也足不着地,因此玉杖彭祖一支玉杖固然挥洒自如,如影随形;跟踪击来,金鸾身轻如絮,飘忽如电,却也不易追击得上。

  但金鸾圣母也有苦处,那是玉杖彭祖一支白玉杖,足有六尺多长,长剑不过三尺,在兵刃上就比对方短了一半,他可以够得上你,你却攻不到他,何况杖重剑轻,玉杖彭祖在功力上,也胜过她甚多,除了闪避,根本不敢和对方硬打硬碰。

  对方又丝毫不肯放松,你闪到那里,他杖势也跟到哪里,因此不过十来个回合,就已屈居劣势,虽然偶而有机可乘,还可以攻出一二剑,大多数的时间只是仗着「飞凤剑法」的身法,在趋避杖势而已。她这一情形,看得门下八个弟子心头大急,二弟子控凤,朝乘凤说道:“大师姐,师父好像攻少守多,咱们要不要一起上去?”

  乘凤还没开口,突听耳边有人声说道:“你们不要妄动,上去了反而会使你们师父施展不开手脚。”

  乘凤听得一怔,不知这说话的是什么人?只听玉杖彭祖大笑道:“崆峒飞凤剑法,看来也不过如此,你能在老夫剑下,走出十招,已经不容易了,但未必走得出二十招……”

  “那也未必。”一个冷森的老妇声音突然从战圈中传出。乘凤听出这话声并不是师父的声音,急忙举目看去,场中果然多了一个人,那不是西路总令主金母还是谁来?她手仗长剑,和师父并肩站在一起。



  上文玉杖彭祖曾有「我方众人,差不多全已落了下风」之言,在广场左首这一场混战,双方人数众多,作者一支秃笔,实在有忙不过来之感,现在且容作者依次道来。

  要说清楚这一场混战的情况,只有从广场左首,由北往南各大门派集结的顺序说来,就较易清楚,广场左首的最上首,是由金母和她门下弟子所围成的一圈,通天教的人,不敢去招惹金母,所以这一圈始终没有战事。

  其次是终南、华山、紫柏三派,各自围成了一圈(紫柏和岐山、白石山合为一圈)是通天教天龙武士第二队(右翼)扑攻的对象。天龙武士第二队,原由项中英率领,项中英被丁易擒住,第二队就由孙发代领。他们冲到终南、华山、紫柏三个圈的同时,三派列成的三个圈立即联成一线,联手迎敌。

  冲过来的天龙武士一共有六十名,迎战的五派弟子,计终南二十四名、华山十五名、紫柏八名,岐山八名、白石山五名,一共也正好六十名。天龙武士久经训练,是通天教的杀手,加之被迷失神志,只知冲杀,极为膘悍;但五派弟子,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也是经过挑选,个个都是身手较高,才能随同师长前来。

  这一展开激战,正好一对一,为了争取门派荣誉,自然各展所学,各竭所能,以求击败对方。心智被迷失的人,可以奋不顾身,勇往直前,但缺点也就在心智被迷,反应较慢,不如五派弟子的敏捷。

  此时本来席地跌坐,装作中了「阴极针」的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和终南三剑许铁棠、季子良、冯熙、华山派掌门元真子、清真子、紫柏山齐漱云、荆溪生、岐山姬存仁、姬存义、白石山刘寄禅等人,也在此时纷纷一一跃而起。

  这些人事前早就计议妥当,由终南三剑许铁棠、季子良、冯熙三人,接应五派六十名弟子,其余的人,准备迎战附和通天教的贼党。冯熙一下截住了孙发,随同天龙第二队冲过来,有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率同八个门人,析城山神拳裴通率同二个门人。

  快刀门的吉福星,为人较为持重,眼看各大门派的人多势众,自然不愿开罪双方,志在观望,就率同二十四个门人.悄悄退下。

  平半山迎着傅一飞,打了个稽首道:“傅掌门人,你是否被通天教迷失了神志,此刻敌我形势,壁垒分明,你是一派宗主,何苦替通天教助纣为虐?”

  傅一飞怒喝道:“你看傅某是神志被迷失的人吗?是你们这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人,捣乱会场,向武林大会挑衅来的。”喝声中,阔剑恻的一声,朝平半山刺来。

  平半山大笑道:“看来你傅掌门人当真中毒甚深了。”长剑朝前封出。

  傅一飞左臂一振,打出一记「长白神拳」。「长白神拳」也称「隔山打虎拳」拳风出手,呼然如同有物,右手翻动,阔剑如风,横扫过来。他一动上手,就拳剑同使。交互声出。

  平半山那会把他放在眼里,长剑展动,左手同时扬起,使了一记「流云铁袖」,硬接对方一拳.但听「砰」的一声.傅一飞被震得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他在众多门人面前被半山震退,岂不是自己不如对方吗?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口中大喝一声,疾冲而上,阔剑如轮,连续劈出,剑光登时大盛,寒芒流动,漫天飞卷而来。

  平半山云对长白派「雪花剑法」,闻名已久,却也是第一次见到,看他使得阔剑生风,声如裂帛,威势极盛,也只好挥剑迎敌,心中却筹思着自己既然不能伤他,如何能把他拿下,方是上策。傅一飞和平半山动上了手,他八个门人就一排站在师父身后,没有师父的命令,是不敢冲上来的。齐漱云要师弟荆溪生监视对方八个门人。

  刘寄禅迎住神拳斐通,两人更不打话,就交上了手。另外冲上来还有一个头陀,一个老道,和三个五十出头的老者,都是通天教邀来的黑道人物。也分别由华山清真子、长真子、紫柏齐漱云、岐山姬存仁、姬存义敌住。

  还剩下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没有对手,就和终南三剑,许铁棠、季子良、荆溪生等人站在一起,策应全局。终南三剑的老三冯熙截着地鼠孙发,不消四五个回合,口中大喝一声,一点剑光,刺入孙发咽喉,再飞起一脚,把他踢飞出去一丈开外,目光一转,拱手道:“元真道长、荆兄、许兄、季兄,通天教这些杀手,都是黑道凶人,又经通天教主亲手训练,满手血腥,再加被迷失性情,只知冲杀,膘悍无比,时间稍长,对我方大是不利,不如一齐出手,把他们除去,方为上策。”

  元真子道:“善哉、善哉,贫道之意,不如能把他们制住为宜。”

  许铁棠道:“道长上替天心,慈悲为怀,但这些杀手,服食的不是迷药,而是一种使人可以增加体力,而性情变得凶残的药物,制住了也恐怕无法消除他们的戾气,如果让他们走脱一个,就不知有多少善良百姓会遭他毒手,除了把他们除去,实无他法。”正说之间,陡听两声惨叫,传了过来,五派弟子中已有两个人中剑倒下。

  季子良道:“咱们快去接应,再迟就会伤亡更多了。”说完,陡然跃起,身化长虹,朝惨叫传来之处投去。许铁棠、冯熙两人也相继电射过去。荆溪生因掌门人要他监视长白派八名弟子,不敢擅离。

  元真子轻轻叹息一声,抬手掣出长剑,举步走出,抬目看去,这一阵工夫,果然形势有了转变,六十名天龙武士剑光如雪,出手全是杀着,奋不顾身,愈来愈见膘悍,反观五派弟子经过这一阵激战,体力相对消耗。大有接应不暇之感。

  元真子到了此时,再也顾不得上苍有好生之德,口中低喧一声:“无量寿佛。”仗剑进入战圈,左手凝聚功力,使出华山「穿云指」,连续振腕点出。

  老道人心怀慈悲,纵然出手.也只是制住他们穴道而已,但此时双方激战正殷,白刃交接,一线存亡,全在攻拒之间,你一记指风把他制住,他的对手正好一剑结果了他的生命。

  元真子顷刻之间,制住了八名天龙武士;但自己堪堪出手制住他们穴道,他们就惨叫乍起,饮剑而亡,心头感到不忍,就停下手来。眼看刘寄禅和神拳裴通依然激战未休,就悄悄点出一记「穿云指」,制住裴通穴道。

  终南三剑,个个都是剑术高手,本来六十名五派弟子迎战六十名天龙杀手,人数相当,正好是一对一,但时间稍长一对一的局面,五派弟子就吃了亏。对方每一个人有如猛兽出柙,可以奋不顾身,只知扑击猛攻,自己这边都是心智清明的人,必须攻守兼顾,这一来,就难免缚手缚脚,渐渐落了下风。

  幸好终南三剑及时加入,双方本来一对一,各有对手,三剑只须遇上敌人就刺,天龙武士迷失本性,反应本来就不如常人,他奋不顾身的和对手搏杀,自然顾不到有人向他下手。顷刻之间,惨叫闷哼,就接二连三的响起,终南三剑,每人剑下差不多就刺倒了四五个之多,加上被元真子「穿云指」制住了八个,六十名天龙武士,一下就减少了三十几个。

  相对的五派弟子有二十几个人没有了对手,就转身协助附近的人,变成了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天龙武士了。这时清真子、长真子已先后把动手的一名头陀和一名老道制住,接着齐漱云也一剑刺倒和他动手的老者,长剑再振,洒出三点剑芒,点了他三处穴道。岐山姬存仁、姬存义也不后人,相继制住了两个对手。

  平半山眼看已方已大获全胜,立即往后跃退一步,喝了声:“住手。”

  傅一飞长剑横胸,沉声道:“平道兄有什么事?”

  干半山把长剑呛的一声返入鞘中,拱拱手道:“傅掌门人请看,通天教三路劲旅,已将次第消灭,道兄一派掌门,何苦和通天教沆瀣一气,自毁清誉,和武林各大门派为敌,不如及时退出,大家免伤和气,还请道兄三思。”

  傅一飞举目四顾,一言不发朝他八名弟子挥了挥手,当先朝外行去,八名弟子也跟着就走。平半山目送他们离去,脸上不期流露出笑容。
  
  

  就在第二队天龙武士落败的同时,其他三处的情形也差不多。先说中间一路,是由姬红棉率领的六十名「迎宾」三十名青衣少年和三十名青衣少女。如果说一百二十名天龙武士是通天教的杀手,那么这六十名「迎宾」才是通天教的真正实力。

  因为他们才是通天教主一手调教出来的。通天教主门下本来只有六大弟子。后来又陆续收了几十名男女少年,就从中挑选出四名武功较高,资质较佳的,成为他门下十大弟子,他们即是辛七姑、云芸娘、项中英、姬红棉等四人。其余的人,通称为教下弟子,就是这六十名「迎宾」。
  
  因此这六十名教下弟子,纵然武功不如十大弟子,但一身所学,已是可比一般武林高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由姬红棉率领,扑攻的对象是各大门派排列成一行的中间,几个门派,衡山派,和东海龙王。迎战他们的是衡山派十六名道人、排教八名弟子,和东海龙王手下二十六名随从,泰山派八名弟子,一共是五十八人,但他们和一般门派的弟子,也大有不同之处。

  先说衡山派吧,这十六名道人,名虽衡山弟子,他们是和掌门认同辈的上一代弟子,年龄都在五旬以上,平日精研剑法,乃是掌门人的护卫,也是衡山派的精英。

  再是东海龙王的二十六名随从,他们如今都是龙门帮的香主身份,追随东海龙王多年。龙门帮屹立长江上下游,已有六十年之久,东海龙王因自己年事已高,退职让位,虽无帮主之名,但大家还是把他尊为太上帮主,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这二十六名随从,都是百中选一的高手。

  再是排教带来的八名弟子,每个都在四旬以上,也都是有一身奇才异能之士。只有泰山派的八名弟子是石大川的门下,年在三十以下,在四派弟子中是武功较弱的一环。对方六十名「迎宾」挥剑扑过来,这边四个门派五十八人联成一线,迎战上去,双方立时展开了一场凶险的搏杀。

  这时衡山景云子迎战姬红棉、浮云子迎战一名黄衫老人,离火门罗尚祖迎战毒手郎中,排教冉勿选迎战羊角道人,东海龙王也和束传令交上了手。这一区域剩下来的还有谷清辉、丁易(替谷飞云押阵)、荆月姑、冯小珍、全依云、沈嫣红、祝纤纤、辛七姑、宇文兰、许兰芬等一干女将。

  谷清辉眼看冲出来的迎宾多出两人,到处挥剑乱刺,对联成一线的四派弟子一对一动手的人威胁极大,只好要宇文兰、许兰芬两位姑娘上去,截住二人。

  过了一回,又发现八名泰山派弟子和八名迎宾激战不久,就渐渐相形见拙,落了下风,如再不派人支援,恐怕无法支持,只好要丁易、全依云、沈嫣红三人上去支援,加入战场。
  
  

  离火门罗尚祖手持离火剑,不但剑法精奇,还有一身火器,和他动手的毒手郎中秦大山除了练成「毒沙掌」,一身武功,和罗尚祖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动手不到十招,毒手郎中观机欺上,右手一横,朝罗尚祖右肩拍来,罗尚祖等他手掌递近,倏地转过身去,左手屈指轻弹,一点蓝影飞快投入毒手郎中掌心,就变成一小团三叉碧焰,熊熊燃烧起来。

  毒手郎中大吃一惊,急忙后退数步,举掌朝地上猛拍,你手掌拍到地上肘,火焰已被拍灭,但等手掌离地,火焰又在掌心燃烧,任你如何猛拍,都无法把火焰拍灭。

  罗尚祖站在他对面,冷冷的道:“秦大川,罗某若不是看在双环无敌秦老哥的份上,就算你有十个秦大川、也早已烈焰焚身,化骨扬灰了,现在只要你不要和通天教抗瀣一气,改过自新,我可替你收回烈焰,否则这点碧焰,也足可把你烧死……”

  毒手郎中右掌有一小团碧焰在掌心燃烧,痛澈心肺,闻言连连点头,伸着手掌说道:“我改,我改,罗大侠……快把火焰收回去……”

  罗尚祖轻哼一声道:“我给你收回烈焰,你就要上去帮助咱们四派弟子,对付那些迎宾。”

  “一定,一定。”毒手郎中痛得额上绽出黄豆大的汗珠,连声道:“请你快快收回去……”罗尚祖手腕一探,用剑尖朝他掌心火焰一挑,说也奇怪.立时把那一团小火焰挑了起来,倏然而灭。毒手郎中除了掌心被烧焦一小块皮肤,并无损伤。他吃过苦头,那敢不遵,双掌一抡,朝激战中的「迎宾」扑去。
  
  

  截住羊角道人的是排教教主冉勿赞,他的兵刃就是持在手中的竹根旱烟管。羊角道人可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剑术名家,左手「子午阴掌」,击中人身,子不见午。现在冉勿赞就以一支两尺长的旱烟管和羊角道人的三尺长剑动手。

  羊角道人久闻排教有些古怪武功,还会符咒敕勒之术,如今自己的对手是排教教主,自然存有戒心;但和他交手过十几招之后,发现对方除了旱烟管招式老到,攻守严谨,也并无出奇之处,而且内功修为,似乎还比自己要稍逊一筹。

  他有此发现,先前对冉勿选的一点戒心,自然也不存在了,长剑疾发,左手一记「子午阴掌」,悄悄朝前印去。冉勿赞手持旱烟管,接连封开对方三剑,却以烟斗朝羊角道人印来的左手掌递去。双方势道极快,羊角道人陡觉手掌如中烙铁,烫得奇痛无比,急急往后跃退,又觉胸口有如被针刺了一下。

  冉勿赞并未追击,站在原地吸了两口烟,含笑道:“羊角道人,你投靠通天教,作恶多端,此时已中我七步绝心钉,走不出七步了。”

  羊角道人听得大怒,急忙挥气检查,并无异处,喝道:“本真人劈了你……”

  冉勿赞看他仗剑走来,一面后退,一面口中数着:“一、二、三、四、五、六……”

  羊角道人听他口中数着数目,不觉也心有所疑,脚下随着一停,但又确无半点异状,怒哼道:“你敢如此戏弄贫道?”

  冉勿赞看着他微笑道:“你只有一步了。”

  羊角道人怒嘿道:“贫道从不信邪。”举步朝前跨出,突然大叫一声,扑倒地上。
  
  

  浮云子迎战一名黄衫老人,对方使的是一柄厚背朴刀,刀势沉重,挥舞如风,着着俱是致命狠招,紧逼而来。浮云子和他交手数招,几乎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只有封架之功,简直无暇还击,心中又惊又怒,直到打出十数招之后,才发现对方纯走刚猛一路。
  
  「衡山剑法」崇尚轻灵,自己和他见招拆招,自然有守无攻了。一念及此,陡地口中发出一声清啸,身形凌空跃起两丈多高,长剑一抖,剑演「青龙抖甲」。剑芒流动,散作数十点寒星,朝黄衫老人当头洒落。黄衫老人大喝一声,挥起一片刀光,朝上磕来。浮云子剑尖在他刀上一点,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又腾空飞起刷刷两剑,朝下刺落。

  黄衫老人又是一声怒吼,扑刀向空挥起。要知「衡山剑法」,似飞腾刺击为主,只要在你兵刃上一点,即可借力飞起,一连可以空中使出七十二招,当然每一招都必须借力才能腾跃而起。黄衫老人扑刀向空挥起,正好给浮云子腾跃俯刺一次快过一次,黄衫老人明知对方借自已之力才能腾跃而起,但剑光射到头顶,你那能不举刀封架?

  就这样叮叮之声,愈来愈急,浮云子腾空飞刺,来去如电,也愈来愈快。黄衫老人现在不仅落尽下风,而且每一记都要仰起头来应敌,不大工夫,早已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心头也愈打愈怒,但除了封架,你根本一刀也劈不上人家。

  就在此时,浮云子在他举刀上封,自己腾身飞起之际,左手一记「回雁指」,击中黄衫老人右肩「肩井穴」,厚背朴刀当啷坠地,人也立时被制住。浮云子翩然落到他面前,左手一挥,解开他穴道,说道:“通天教妄图控制天下门派,是不会成事的,老施主何苦助纣为虐,你可以走了。”黄衫老人怔得一怔,俯身拾起朴刀,一言不发,朝外行去。



  浮云子目送他离去,不觉微微一笑,自己总算劝醒了一个敌人,再回头看去,二师兄景云子和姬红棉还在双剑齐飞,剑光纠缠,激战方酣。

  这就缓缓朝两人走近,他和景云子数十年同门,自然知道二师兄这一招后面,要使那招了,姬红棉要化解这一剑势,必须如何趋避,他就站在边上,左手骈指如戟,凝聚功力,等待机会,然后迅速点出一指,一下制住了姬红棉穴道。

  景云子长剑一收,笑道:“错非三师弟这一指,愚兄和她打出八十余招,还占不到上风呢。”四派弟子以五十八人迎战六十名男女「迎宾」,就少了两个,差幸宇文兰、许兰芬两人及时加入,才算稳住。

  不久,泰山派八名弟子功力稍逊,渐渐露出败象,由丁易、全依云、沈嫣红三位及时上阵支援,全依云、沈嫣红二位姑娘一上场,不约而同一位使出「度厄金针」,一个从铁琵琶中射出一蓬“梅花针”,一下就放倒了五名青衣少女。

  等到罗尚祖胜了毒手郎中,逼使毒手郎中转而协助四派弟子,冉勿赞杀死羊角道人后,也和罗尚祖加入战圈。衡山派弟子因有掌门人和二位师叔督阵,土气大盛。本来通天教三路人马,以中间这一路六十名男女迎宾的实力为最强,但也落败得最快,此时几乎已全部被制住,战事接近尾声。

  接下来是武当、少林二派围成的二个圈。冲上来的是项中豪率领的天龙武士第二队。武当俗家名宿归二先生一下就截着项中豪,动上了手。寒云子率领六十四名弟子,布下「太极剑阵」,把六十名天龙武士一下围入剑阵之中,左冲右突,也冲不出六十四支长剑组成的剑墙。

  剑阵,只是困住他们而已,真正出手的却是寒云子,他在指挥剑阵之际,伺机出手,制住一个。就摔出阵外。待会又制住一个,再摔出阵外,剑阵一直在运行不息,困在剑阵的杀手,却在逐渐的减少,但这些人都被迷失了神志,依然一无所觉,猛扑不已。

  另外随同天龙武士相继扑攻过来的武士人士,已由少林白衣堂主至成、至勤二位大师率同十六名白衣堂弟子,和武当双环无敌秦大钧、子秦剑秋、媳白素素,率同二十四俗家弟子,联手拒敌。
  
  

  白衣堂主持至成大师截住的是天机子。白衣堂是少林寺传授弟子拳术的地方,堂中长老,都精通拳术,是以至成大师并未携带兵刃,双手合十,迎着天机子说道:“道长望重武林,何苦……”

  天机子不待他说下去,大笑道:“大师父拦着贫道,自然想和贫道动手了,那就不用多说,大师父请吧。”

  至成大师道:“道长……”

  天机子截着道:“贫道不想多说,大师父兵刃呢?”

  至成大师合十道:“道长既然如此说了,贫衲自当奉陪,贫衲从不使用兵刃,道长只管请便。”

  “哈哈。”天机子大笑一声,长剑呛然出鞘,点头道:“贫道忘了大师父是白衣堂主持,但贫道一生练剑,只好以剑向大师父讨教了。”

  至成大师依然合十道:“道长请。”

  天机子以剑术驰誉武林,连四大剑派武当、峨嵋、华山、衡山都不在他眼里,常说:“四大剑派,至今已徒具虚名。”可见他如何自大了。至成大师要以徒手和他交手,心头自然极恼,因此在至成大师说出「请」字之际,他长剑一指,说道:“贫道有僭。”

  他剑指在先,话声在后,剑尖这一指,就有一股森寒凌厉的内劲从剑尖直射出去,话声甫落,人已直欺而进,嘶的一剑斜刺而出。至成大师说出「道长请」三字,依然身体微躬,双手合十而立,陡觉一股森寒剑气猛向身前袭到,心中暗道:“天机子在武林中名头虽响,但总脱不了旁门左道人士的狭仄心胸,不够光明正大,你焉知老僧这一式「须菩提听经」,诸魔不侵,你区区剑气,又能奈我何?”

  他任由剑气直冲到胸前,依然含笑合十如故,但天机子从剑上逼出内劲的人,却有了感觉,那是剑气经僧袍反逼,反弹之力极强,这时天机子正好欺身而上;几乎被震得后退一步。

  心中不禁大怒,本来斜刺而出的长剑,如今剑气被反震回来,那就是至成大师没有闪出.他就要变摺,一簇寒芒,长短参差,朝至成大师左侧急袭过去。至成大师举步朝前跨出半步,再旋过身去,正好避开天机子的剑势,左掌当胸直竖,右拳一翻,屈肱朝前绷出。这一记,他手肘微屈,拳头只伸出一半,就停住了,但一团拳风却无声无息的朝天机子颔下击去。

  天机子急忙举剑封出,但听到剑上发出「噹」的一声大响,力道之强,几乎把天机子撞得立脚不住,心头又惊又怒,长剑连展,划出一片凌厉剑光,如急风骤雨般袭去。

  至成大师依然右掌当胸直竖,举步跨出,步法忽左忽右,明明剑光一闪而至,可以刺中他右胁,却被他纵容避开,有时又明明朝左闪来,天机子的长剑也正好朝左刺,应该避无可避,但剑光却擦身而过,差不多是毫厘之差,但毕竟差了毫厘,丝毫伤不得他。

  至成大师却在忽左忽右的游走之际,乘隙出手,右拳随即击出,拳风呼然,来回有声,宛如铁锤,有时撞上长剑,还把长剑撞开尺余之多,这回才显出老和尚的真正功力来了。天机子空有一柄长剑,也空负剑术大家的盛誉,居然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打成平手。

  不错,至成大师身为少林寺白衣堂主持,精擅拳术,有数十年功力,他的拳风击中剑叶,可以把自己长剑撞开,这也不足为奇。但使天机子不解的,自己明明可以刺中他的时候,却不知如何长剑只是从他身边擦过,竟然连他半点衣角也刺不中。

  原来至成大师使的正是「达摩神游身法」,也就是谷飞云会的「剑遁」身法。谷飞云从小由顽石大师扶养长大,教他的都是少林武功,但谷飞云只是顽石大师门下弟子谷清辉的儿子,所以不让他知道学的是少林武功,把「达摩神游身法」,取名「剑遁」,「弹指神通」,取名「弹剑神功」。

  「达摩神游身法」,乃是专避各种兵刃的身法,是以至成大师穿行天机子绵密的剑光之中,依然可以从容举步了。二人这一场搏战,在外人看来,当真惊险万状,打到卅余招,依然难分胜负。

  天机子已把数十年练剑的压箱子本领都使出来了,依然沾不到一点上风,口中大喝一声,一道匹练的精光,直向至成大师当胸射过去。这一剑他已经等候了好久,才觑准至成大师的一点破绽而发,也凝足了十二成功力,自信至成大师绝难躲闪。

  至成大师确实没有防到对方这一剑会来得如此突然,心头暗暗一惊,急切之间,身形一偏,一道剑光,贴着胸口刺过,心头也不禁有气,右手屈指弹出,口中沉声道:“道长似乎该收手。”喝声未已,但听呛然剑鸣,天机子一柄长剑贴着至成大师胸口刺过之际,突然齐中折断,半截断剑「噹」的一声跌落地上。

  天机子不禁呆得一呆,憬然道:“弹指神通。”一下掷去断剑,回头喝道:“必显,随为师走。”举步朝外行去,大弟子孔必显紧跟在他身后离去。至成大师暗暗叫了声惭愧,自己若非仗着「达摩祖师游身法」和「弹指神通」,如凭真实武功,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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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势如破竹

 

  再说归二先生和项中豪,这时也早已打出三四十招。照说项中豪不过是天机子门下,剑法纵然熟练,也绝不会是武当名宿归二先生的对手。

  武当派门列武林四大剑派,以拳术闻名天下,归二先生熟谙「两仪剑法」,他使的虽是一支精钢旱烟管,数十年来,取精用宏,不但已把剑法融化在旱烟管之中,还把「真武指」和「太极掌」也揉杂其中,招术之奇,已可说到了融会贯通之境。

  项中豪在三十招以前,已见剑势渐绌,大有缚手缚脚之感;但打出三十招之后,剑势忽然一变,和先前剑法大异其趣,竟然愈出愈奇,大开大阖之间,一道丈余长的剑光,层层卷来,有几次几乎被圈入剑光之中。

  这真把归二先生看得惊奇不止,不知他这套剑法,究竟是何来历?会有如此威力,自己竟是从未见过,一时不敢大意,挥动旱烟管,只是以守代攻,想看清对方路数再行出手。

  这样又打了十来个照面,除了发现对方剑势如长江大河,剑光回旋成涡之中,除此之外,依然看不出路数来,长此下去,自己纵然不至被他卷入剑光之中,但要想胜他,也大非易事。

  归二先生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把旱烟管挥舞得更急,使对方感觉自己已经全力以赴,技此止耳,以怠其心,实则暗藏实力,步步为营,觑伺对方破绽,功凝左手,随时准备出其不意的一击。

  这一阵工夫,双方又打了十几个回合,项中豪眼看武当名宿归二先生也不过如此,果然渐感不耐,口中大喝一声,剑化一道长虹,猛向归二先生身前横扫过来。

  归二先生估计他这一剑少说也使出了八九成力道,一时那还怠慢,急急向右闪出,右手旱烟管顺着对方由左向右之势,运起全力由右向左,朝他长剑上敲去。

  但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项中豪不防他有此一着,长剑挥出,被封方顺势敲着,一时收不住势,连剑带人身不由已的被打得转了一个圈,瞥见归二先生笑嘻嘻的就站自己面前,左手一指闪电般点来,一时那里还躲闪得开,口中「呃」了一声,立被制住。

  归二先生嘿然道:“小子,你记着,姜是老的辣。”旱烟管一下敲在他「气海穴」上,项中豪一个人随着委顿下去,倒在地上。
  
  

  秦剑秋、白素素迎着的是大洪山主吕长素,和他妻子刘玉娇。吕长素中等身材,弓着身,白皙的冬瓜脸上堆起笑容,连连抱拳道:“三公子、六姑娘……”

  秦剑秋冷然道:“我不是三公子,拙荆也不是什么六姑娘。”

  刘玉娇娇娆的走上两步,娇声道:“当家的,你怎么一点也不识时务,现在该称秦少庄主、少夫人才是。”她正是昔日名镇两湖的大洪山主闻太师的侍姬,如今少说也有四十五岁了,却依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脸上涂得红红白白,又娇又俏。

  说起吕长素,二十年前只是闻太师手下一名管事,就是勾搭上刘玉娇,才爬上山主宝座的。怎知天理循环,二十年后长输将军真的变成了长输将军,对虎狼之年的刘玉娇,弃甲曳兵而走,这一来,就更畏妻如虎,吕长素有一个堂弟,叫吕通天,生得精壮扎实,就成了刘玉娇面前的红人。

  吕长素为人工于心机,但人算不如天算,大儿子倒是他亲生的,不幸年未弱冠,就被马车给压死了,有人说,这是吕长素夫妇的报应。此后十几年中,吕长素因弃甲曳兵,刘玉娇也一直没有生男育女,直到吕通天当了管事,刘玉娇却一连生了一子一女。吕长素心里明白,只是不敢说出口来,有时也只好自己宽慰自己,乱了伦,可没乱种,反正总是姓吕咯。这名管事吕通天,一直跟着吕长素夫妇,寸步不离,现在就站在他们夫妇身后。

  秦剑秋道:“吕山主贤伉俪在大洪山逍遥自在,何苦投靠通天教,如同附庸,听在下相劝,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吕长素趑趄的道:“秦少庄主说得极是,只是……只是……”

  刘玉娇接口道:“你只是什么呀,不会告诉秦少庄主,咱们可是身不由主,不得不遵奉总管指示行事。”

  秦少秋问道:“总管?你说的总管是什么人?”

  刘玉娇道:“总管,就是一个自称总管的人咯,少庄主和少夫人,是教主门下十大弟子中人,怎么连总管是谁都会不知道呢?”

  秦剑秋听得大奇,忍不住朝娇妻白素素看去,问道:“你知道吗?”

  白素素螓首微摇,说道:“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呢?”

  秦剑秋朝吕长素问道:“总管指示你们些什么呢?”

  吕长素为难的道:“这个……”

  刘玉娇咯的笑道:“当家的,你真没用,秦少庄主就是不问,你们也非告诉他不可,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秦剑秋道:“不错,你们只管说好了。”

  吕长素搓搓手道:“这……”他依然没说出来。

  “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刘玉娇横了他一眼,又道:“还是我来跟秦少庄主说吧,事情是这样,方才当家的听到总管以「传音入密」传达指示,要我们把秦少庄主,少夫人二位拿下了。”

  秦剑秋朗笑道:“就凭二位吗?”突然三缕蓝芒从侧面激射而来,袭向秦剑秋胸腹右侧。秦剑秋长剑一圈,就把三支淬毒袖箭一齐击落。

  就在此时,只听白素素一声娇叱:“你敢偷袭少庄主。”剑光如电闪过,惨嗥乍起,已把掩近秦剑秋右侧的吕通天一颗首级,齐肩劈落。

  刘玉娇看得双眼通红,嘶声喝道:“贱婢,我和你拼了。”长剑疾向白素素刺来。

  白素素冷笑道:“你心疼了。”手中长剑当的一声格开对方刺来长剑立还颜色,幻起三道精光,迎面洒出。刘玉娇面首惨死,形同拼命,一支长剑使得泼风一般,两人在刹那之间,已打得如火如茶,难分难解。

  秦剑秋目注吕长素凛然道:“吕山主,你还不动手吗?”

  吕长素自然知道秦剑秋是通天教主门三弟子,一身所学,迥非寻常,至少也不在自己之下,是以迟迟不敢出手,闻言连忙陪笑道:“在下自思绝非少庄主对手,但这是总管之命,在下又不敢不遵,还望少庄主手下留情。”’

  “且慢。”秦剑秋道:“你口口声声说的总管,究是何人?”

  吕长素苦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今天参与大会的有多数人,都是接获总管通知才赶来的。”

  秦剑秋道:“你们都听命于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

  吕长素道:“那是凭一颗刻有「总管」二字的朱铃所颁指示行事,只怕谁都没有见过此人。”

  “唔,听来很神秘。”秦剑秋点着头道:“好,我自会把此事弄清楚的,你可以出手了。”

  吕长素无可奈何的抱抱拳道:“在下……怎能和少庄主动手?少庄主多多原谅。”长剑展处,一剑斜刺而出,他似是不愿出手,也不敢和秦剑秋动手,是以刺出来的长剑,战战兢兢,十分小心。

  秦剑秋对吕长素的来历,自然十分清楚,他昔日只不过是闻太师手下一名管事而已,完全凭仗刘玉娇的关系才爬上大洪山主宝座的,凭他能有多少能耐,大概对方逼于形势,不得已才和自己动手的。

  以秦剑秋的个性,本来不想和他纠缠,但看他一再要自己剑下留情,也就不好给他十分难堪,姑且和他打上十数招应应景,这样他就可以有交代了,因此只是慢不经心的随手化解对方剑势,并没向他真的进招。

  吕长素果然不出秦剑秋所料,不但剑法极其普通,就是剑上功力,也并不如何。只有江湖上一般武师的身手,当然其中也有一两招比较凌厉的,那是从各门各派的剑法中剽窃来的,秦剑秋那会放在眼里?

  片刻工夫,就已打出十几个照面,秦剑秋懒得和他动手,正待叫他住手,突觉执剑手背上微微一麻.心中奇怪.低头看去,只见手背上不知何时钉着一支通体黝黑如墨的细针,这针分明淬过剧毒。心中暗暗一凛,急忙剑交左手,同时用左手连点了腕、臂三处穴道,目光一注,冷喝道:“吕长素,这支针是你射出来的?”

  “哦,啊。”吕长素吃惊的道:“这……这是吕氏毒针,淬过剧毒,中针的人,不过盏茶工夫,就会发作,这该如何是好?”

  秦剑秋道:“不是你放的吗?”

  吕长素诡笑道:“也许是我那婆娘放的,这样也好,本来在下是打不过少庄主的,但总管之命,在下又不好违抗,少庄主中了吕氏毒针,那就成全在下吧。”

  秦剑秋怒声道:“你待怎的?”

  吕长素笑道:“自然等少庄主毒发了,才割下人头,好向总管覆命。”

  秦剑秋大笑道:“吕长素,你自问能在我剑下走得出几招?”左手长剑一抖,剑光如练,直劈过去。

  吕长素阴笑道:“那倒未必。”身形疾转,发剑还击。他方才明明剑上功力不强,剑法也极其普通,但这回出手竟然剑风呼然,连身法也轻灵无比,剑随身走,匹练如飞,记记都是辛辣招式,攻势凌厉。

  秦剑秋右手中针,虽然闭住了穴道,但也不能支持多久。差幸通天教门下左右手都会使剑,眼看吕长素和方才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才知方才只是故意伪装,好使自己疏于防范,此人心计果然深沉,心头怒极,冷哼道:“吕长素,你剑法不错啊。”

  “哈哈。”吕长素大笑道:“秦剑秋,你总是年纪还轻,遇到自己没有把握胜他的人,就要扮猪吃老虎,这道理你现在懂了吧,只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秦剑秋立誓非把他除去不可,使出「灵飞身法」,身形一个轻旋,落到吕长素右侧,长剑直劈而下,口中沉哼道:“也不算迟。”

  吕长素乍见秦剑秋只闪了闪,就失去对方人影,心知不妙,急忙向左闪出,但觉肩背一阵刺痛,已被剑锋划破了数寸长一条,不觉厉笑道:“好小子,你已经死在眼前……”话声未落,一道雪亮的剑光迎面扫来,连话都不敢多说,急忙举剑封格,双剑交击「当」的一声,两人各自震得后退了一步。秦剑秋眼前一黑,身不由已又往后退出一步。

  吕长素看在眼里,心中暗喜,这小子分明剧毒已在发作,自己还怕他作甚?一念及此,立即朝前欺去,手中长剑一紧,刷刷刷,剑势连绵攻出。秦剑秋自知时间拖长,对自己不利,一面施展「灵飞身法」,脱出对方剑势,一下闪到吕长素身后,一剑刺中后腰。吕长秦口中闪哼一声,身形急忙朝前窜出。秦剑秋岂肯放过,双足一点,纵身扑去,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长虹,朝吕长素后心激射过去。

  吕长素一生谲诈,发现秦剑秋中毒之后,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此时追扑过来,剑势极强,心头暗暗吃惊,急切之间,猛吸一口气,硬把窜出去的身子,向左横移开了三尺来远,让过秦剑秋追击之势,右手长剑迅速使「龙尾挥风」,反手朝秦剑秋身后拦腰扫去。

  秦剑秋中了毒针之后,连番使剑,剧毒已在发作,剑先人后,朝吕长素后心射来,乃是立意要在自己毒发之前把吕长素诛杀。此时吕长素明横里闪出,他一下失去了目标,再也无法控制飞纵出去的人,砰然一声扑倒地上。这一下,也正好躲过吕长素从背后袭来横扫的一剑。

  吕长素眼看秦剑秋扑倒地上,心头大喜,口中笑道:“姓秦的小子,你认命吧。”正待举剑刺下。

  陡听一声娇叱:“姓吕的,看剑。”剑光从斜刺里飞来,直取吕长素脑袋,那是白素素。吕长素急忙闪开。这一瞬间,扑卧地上的秦剑秋忽然醒来,看到吕长素闪到自己身边,身形一弓,剑使「迥风扫叶」,贴地朝吕长素双足挥去。

  这一剑用上了八成力道,剑光扫过,但听吕长素一声大叫,双足踝刖断,往下倒去,秦剑秋也因用力过猛,毒发昏迷过去。原来白素素和刘玉娇动上手,她一手剑法,艺出通天教,而且是通天教主最先调教出来的六大弟子之一,一身武功,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过之。

  刘玉娇年轻时本是一名走江湖的绳伎,被当时的大洪山主闻太师看到,迷恋她的狐媚手段,纳为宠姬,时常得到闻太师的指点,武功自然也错不到那里去了,但若是和白素素相较,就显得还差一筹。方才二三十招下来,白素素已经占尽上风,把刘玉娇困在一片剑光之中,瞥见丈夫一下扑倒地上,吕长素正待举剑刺下,心头大急,口中一声娇叱,舍了刘玉娇纵身发剑朝吕长素刺来。

  吕长素堪堪闪开,刘玉娇也追了过来,她看到秦剑秋扑倒地上,自然要缠住白素素,好让自己丈夫得手,就在扭动腰肢,骚笑道:“少夫人怎么舍了奴家,找上我当家的,他可是银样腊枪头,中看不中吃的呀。”口中说着,右手连展,长剑连续刺出。

  白素素担心丈夫安危,她不信丈夫会伤在吕长素的手下,他扑倒地上,会不会是中了暗算?一面挥动长剑,当当两声。封开刘玉娇的剑势,这时也正好是秦剑秋一剑刖断吕长素脚踝,两人同时昏了过去,心头大急,喝道:“你还不住手?”

  刘玉娇厉笑道:“小丫头,你丈夫中的是吕氏毒针,现在已经毒发昏迷,一个时辰,没有独门鲜药,就会不治身死.你等着当小寡妇吧。”口中说着,手中长剑可没停下来,反而加紧抢攻,这一情形,很明显不让白素素去救援,只要时间拖长,剧毒就会渐渐攻心。

  白素素怒声道:“好个贱人,我就先收拾你。”这回不仅含怒出手,而且也急于先制住对方,才能取到解药,因此剑势突然加急,宛如迅雷闪电,绵密刺出。

  不过六七招,刘玉娇已被逼得屈下风,手酸力疲,连连后退,心中又惊又急,一面运剑护身,一面大声道:“你丈夫中了毒针,你都不管了?”

  白素素剑势稍缓,问道:“你有解药?”

  刘玉娇道:“你先停手,我给你解药就是了。”

  白素素道:“好。”果然停下手来。

  刘玉娇剑交左手,探手入怀,右手朝前伸来,娇笑道:“拿去。”突然撤出一方绯红手帕,朝白素素迎面投来。白素素早就怀疑刘玉娇不怀好意,没待她手帕出手,早已施展「灵飞身法」,一个轻旋,就到了刘玉娇身后,抬手一剑从她后心刺入,喝道:“贱人,我说过要收拾你的。”

  刘玉娇没防白素素身法会有如此快法,手帕堪堪投出,眼前人影顿渺,只感后心一凉,胸前衣衫似被利器刺穿,急忙低头看去,半截雪亮的剑尖已从前胸透出,一时睁大眼睛,惊怖的道:“你……”话声未落,人已扑倒下去。

  白素素抽出长剑,正待朝丈夫身边掠去,瞥见吕长素双踝被刖,业已醒转,双目通红,一脸俱是狞厉之色,双手撑着身子,朝丈夫身边爬去,两人相距,已不到三尺,这一情形,分明有和丈夫同归于尽的企图,心头一惊,立即飞身掠过,一下落到吕长素前面,喝道:“吕长素,你想怎么的?”吕长素是横上了心,一言不发,猛地身形一弓,双手箕张,加速朝秦剑秋身上扑去。

  白素素看得大怒,飞起一脚,把他踢出数尺之外。吕长素紧闭着嘴唇,连哼也没哼,右手忽然朝怀中探去,取出一个白瓷蓝花小瓶,正待奋力朝地下摔去。白素素心中一动,身形飘动,剑光一闪,把他刚举起来的右手,齐腕削断。吕长素大叫一声,痛昏过去。

  白素素急忙俯下身去,拾起瓷瓶,凝目看去,瓶上果然贴着一条红线,写「吕氏毒针外敷解药」。口中怒声道:“该死的东西,果然不出所料,你想毁去解药。”

  一面拔开瓶塞,看到里到装的是一种黄色粉末,一时那还待慢,迅即回到丈夫身旁,仔细查看,才发现右手背上还钉着一支蓝汪汪的细针,整支手背都已色呈乌黑,肿胀得几乎比平时大了一倍,这就撕下一角衣衫,裹着把毒针起下,针尖处随即流出一缕黑血,心中暗暗骂道:“姓吕的这针好生歹毒。”

  就从瓷瓶中倒出药料,撒在伤口中。说也奇怪,药粉撒上之后,就凝结成痂,四周黑色好像被药粉吸收、集中,渐渐缩小,肿胀也渐渐消散,不过盏茶工夫,就已完全恢复原状,那黄色药粉凝结的痂,已经变成黑色,随着脱落,只留下针头大的一点伤口。

  秦剑秋也在此时倏地睁开眼睛来,看到妻子蹲在身边,只是睁着眼睛凝视着自己,惊喜的道:“你醒过来了。”

  秦剑秋翻身坐起,说道:“我中了吕氏毒针,好像已经毒发昏迷,你那来的解药?”

  白素素玉手扬了扬,嫣然笑道:“我看吕长素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企图把它毁去,给我抢下来的,哦,你快运气试试,体内是否余毒未清?”

  秦剑秋依言闭目运气,检查了一遍,睁眼道:“没什么了。”随着站起身来,问道:“吕长素夫妇怎么了?”

  白素素举手掠掠散乱的秀发,就把刚才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秦剑秋含笑道:“多亏贤妻相救,不然,我会被吕长素活活扼死呢。”白素素粉脸一红,口中轻啐了一声。

  秦剑秋回头看去,吕长素业已醒转,他右手削断,双足被刖,痛得双目尽赤,一脸狞厉,已不像人形,只是张口喘息,不觉咦道:“他还没死。”

  白素素哼道:“这种人作恶多端,临死前,就该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生不能的滋味,我们不用理他。”
  
  

  这时和至成大师动手的天机子已经离去,归二先生擒下项中豪、白衣堂长老率同十六名弟子,迎战冲上来十几名附从通天教的武林人士,当场格毙三个,五人身负重伤,另外制住了九人,一场激战也告结束。只有双环无敌秦大钧和一个使一柄九环金刀的红脸老者依然相持不下。

  这老者身材高大,还留着一把苍髯,正是北六省名动武林的「九环金刀镇八方」霍元庆。他和白面霸王项继楚(项中豪、项中英之父)是八拜之交,这次就是应项继楚之邀,来参加大会的。

  此老人本正派,只是在北六省名头大了,难免刚愎自大。两人相遇之时,还各自说了些仰慕的话;但一个是「九环金刀镇八方」,一个是「双环无敌」,这就有了问题。那是因为两人的外号上都有一个「环」字,引起了争执。

  霍元庆秦因秦大钧年龄比自己小了十来岁,居然就称「双环无敌」,心中微感不快,手掀苍须,斜睨着秦大钧,笑道:“老哥号称双环无敌,就凭双环,可以天下无敌吗?”

  这句话听到秦大钧耳里,存有轻视之心,自然也大为不快,微微一笑道:“兄弟这外号,是武林朋友相戏之言,兄弟万万不敢当,至于一个人毕生精研武学,到了炉火纯清之境,一环都可以无敌于天下,又何在乎多?”「何在乎多」,就是隐指他九环而言。

  这话霍元庆那会听不出来,双目精芒暴射,沉笑道:“秦老哥在双环上一定精研已久,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老夫也正好讨教一番。”

  本来双方迎上了就该动手,秦大钧因对方出言托大,心中不禁有气,也沉笑一声道:“兄弟正想瞧瞧老哥这九环金刀镇八方,不知如何镇法?”

  霍元庆哼道:“你马上可以看到了。”手腕一振,金刀上九个金环发出当当大响,喝道:“秦老哥请。”

  秦大钧双环一分,也说了声:“霍老哥请。”

  就立时动上了手。秦大钧是武当名宿,手上一对钢环,取法太极两仪,也叫「太极圈」,又称「日月环」,是武当派历代相传的两种兵刃之一。因为钢环比长剑更难使,如果内功不到相当火侯,是使不好双环的,因此武当派的人,差不多都使用长剑,很少有人以双环作为兵刃的,但双环却是武当派上乘的镇山绝艺。秦大钧这一展开双环,银光流动,漫天都是一圈圈的环影,令人目为之迷。

  霍元庆也确实不愧是金刀镇八方,一柄九环金刀光电闪闪缭绕全身,进退如风,宛如金甲神一般,气势威猛。两人这一交上手,瞬息之间,就已打了十几个回合,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轩轾。霍元庆一面挥刀,一面说道:“秦老哥使的,就是贵派双环绝艺了。”

  因为双方分不出高下,他这句话就含有轻视武当派之意了,也就等于说:武当派的双环绝艺也不过如此,只能和我区区霍某打成平手。
  
  秦大钧是武当派俗家领袖,为人一向正直无私,并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但霍元庆一再语带讥刺,也不觉气往上冲,怒笑道:“敝派双环绝艺,博大精深,兄弟穷数十年之力,也不过学到十分之一二而已,倒是霍老哥这一路使的只是刀法而已,似和九环无关,不知九环是否还另有奇招。”

  两人心头都怀了几分怒意,刀环也自然加紧施为。只是武功一道,强胜弱败,有其一定的尺度,两人功力相等,就是有求胜之心,也无法幸致,这回各出奇招,全力施为,打出三百余招,依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这一区城的战事,已经次第结束,归二先生、秦剑秋、白素素三人同时朝斗场走来。二十四名俗家子弟,有五人负了伤,也已包扎妥当,一齐围了上来。

  秦大钧及时道:“霍老哥,咱们似乎也该住手了。”

  霍元庆大怒道:“你以为人多势众,老夫就怕了吗?你叫他们一起上来,老夫决不含糊。”

  秦剑秋道:“爹,你老人家还是让孩儿来对付他。”

  秦大钧大笑道:“不用,咱们今天就是打上一千招,也非分出个胜负来不可。”霍元庆和他打出三百招,一直攻守兼施,谁都无暇缓过手来,此时眼看秦大钧在说话之时,有一丝空隙,那肯错过机会,口中猛地大喝一声,振臂一刀,直劈过去,一道匹练般金光疾卷而出的同时,刀上九枚金环也随着发出当当之声,九圈金影突然脱出刀背,急如飞矢,朝秦大钧激射过去。九环金刀,果然另有绝活。

  秦剑秋叫道:“爹,小心。”秦大钧早就料到他刀上九枚金环,不会徒作饰物而已,因此双方激战之中,也一直留意于此,此时果见他乘自己说话之际,稍微分心,就九环同发,急袭而来,不觉大笑道:“你终于出手了。”

  右手钢环一记「日轮经天」,朝金刀上全力磕去,左手向空连挥,较小的钢环飞旋而起,登时幻起一连串的环影。不,在一声金铁交鸣的大震声中,秦大钧往后退下一步,也同时响起一连串九声叮叮清响,左手锏环在激射而来的九枚金环上都磕了一下。

  不,他藉着这一步后退,左手钢环每一记都磕在金环的缺口上。九枚金环每一枚都有一处小小缺口,霍元庆全力一震,金环从缺口脱出射向敌人。就这样一磕,正好一个接一个套入他小钢环之中,这一着当然要有敏锐的目力,和迅捷准确的手法才能办得到。

  霍元庆这一记刀招,为了要施展九环齐发,自然用上了十成力道,因此在刀环交击之中,也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一着被震得各自后退一步,原是早在他意想中的事,因为自己这一刀,对方也必须全力迎击,才能接得下来,只要对方全力迎击,那就会着了自己的道。

  因为你要全力迎战,就无暇闪避九枚金环,等到两人各自被震后退之际,也是九枚金环袭上身的时候。他怎知秦大钧也早有准备,也要藉着后退来收取他的金环,因为退后一步,就可拉开自已和金环之间的距离,左手钢环就可以从容使为。这是两人在各自震退一步之前,所作的预估。其实这一段话,只是一声重大的金铁交鸣之后,接连又响起密如连球的九声当当清响,前后不过一瞬间事。

  秦大钧朗笑一声,拱拱手道:“多谢霍老哥了。”

  霍元庆眼看九枚飞环依然没伤以对方,只当刚才九声当当连响,已全被他磕飞出去了,闻言哼道:“你说什么?”

  秦大钧左手抬处,摇动钢环,发出当当之声,一面笑道:“承蒙霍老哥惠赐九枚金环,兄弟不该谢吗?”

  霍元庆早已从他左手钢环发出的当当声中,气得一张胀红了脸,怒哼一声道:“很好,姓秦的,你给我记着,老夫终有一日会向你加倍取还金环的。”说完,气匆匆转身就走。
  
  

  秦剑秋剑眉一挑,喝道:“姓霍的,你给我站住。”

  霍元庆霍地回身来,沉声道:“年轻人,你有什么事?”

  秦剑秋俊目含光,朗声道:“你附和通天教,与各大门派为敌,家父因你平日尚无大恶,才不想使你太过难堪,只收下你九枚金环.以示薄儆,你不知悔改,居然还有寻仇之意,秦剑秋说不得只好把你留下来了。”

  霍元庆听得怒笑道:“年轻人,你留得下老夫吗?”

  秦大钧叫道:“剑秋,让他去吧。”

  秦剑秋道:“爹,这老匹夫自承落败,自可让他离去,但他尚有要向秦家庄寻仇之心,孩儿就得把他留下。”一面吆喝道:“只要你在我剑下走得十招,就让你离去,走不出十招,我要你留下一条右臂再走。”

  霍元度气极而笑,点头道:“好,如果走不出十招,你要老夫留下项上人头,亦无可。”

  秦剑秋呛的一声击出长剑,抬目道:“那就开始了,这是第一招。”身形飘动,抬手发剑,一片剑光,错落飞出。

  霍元庆倒也不敢大意,金刀疾发,朝前撩去。他自恃功力深厚,何况厚背金刀势道沉重,长剑只是轻兵器而已,一上手就准备和秦剑秋硬打硬磕,你小子年纪轻轻,内力自然比自己差得远了。

  那知金刀撩出,眼前一片错落剑光,竟然全是虚招,一记也没有撩着,心头猛吃一惊,急忙撤刀左闪,总算见机得快,一支森寒的长剑,从他右肩擦衣刺过,虽然避开,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转过身去。只见秦剑秋站在那里,并未再发第二剑,只是冷冷道:“这一剑若要伤你,右肩早已为我长剑刺穿了。”

  霍元庆「九环金刀镇八方」在北六省是响当当的人物,几曾听过如此刺耳之言,何况说话的又是一个弱冠孺子,口中大喝一声,身形一晃而前,金刀横胸推出。这一刀他在盛怒中发出,盛势极猛,一道金光,宛如横澜般席卷过去。

  “第二招。”秦剑秋的声音刚出,人已飞纵而起,一下跃起三丈多高,凌空发剑,一片错落剑光起自高空,像缨络下垂,朝霍元庆当头罩落。霍元庆沉嘿一声,朝前横推而出的刀势,突然带转,朝上劈去。

  这一记总算给他磕上了,错落长剑落到刀光之上,接连响起了九声金铁交鸣,前面八声,只是「噹」「噹」连响,快速如同连珠,但第九声却悠长而刚劲锵当,噹声入耳,人影倏分。自恃功力深厚,刀势沉重的霍元庆但觉从对方长剑上传来一股极大的震力,脚下浮动,再也站不住椿,被震得住后连退了两步。

  “第三招了。”霍元庆刚退出一步之际,就听到秦剑秋的喝声,等退到第二步,还未站稳,眼前微风飒然,人影闪动,一缕银芒已如闪电般射到咽喉。同时,但听秦大钧的声音急急喝道:“剑秋……”

  银芒倏杳,只感右肩一凉,「当」的一声大响,那是厚背金刀坠地之声,霍元庆几乎连瞧都没有瞧清,急忙低头看去,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和一柄自己最熟悉的厚背金刀.都已落到了地上。他几乎不敢相信地上的这条手臂会是自己的,一时间连脸上肌肉都扭曲了起来,骇然道:“你……果然削断了老夫右臂。”

  秦剑秋早已返剑入鞘,冷然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霍元庆依然喃喃的道:“年轻人,你第三招就削断了老夫手臂,难道老夫练了几十年的刀法,都白练了。”金刀弃地,手臂委地,他连看也不再看第二眼,嘶哑的大声道:“你们听着,从此江湖上没有我九环金刀这个人了,老夫直到今天才知道,我练了几十年的九环夺命刀法.只是骗人的玩意,它居然骗了我几十年……”脚下踉跄,连说带走,往外奔去。



  这一阵工夫,被武当「太极剑阵」困在第二队六十名天龙武士,也经凌云子、寒云子联手施展「真武指」一一加以制住。

  这一区(少林、武当二派)继中间一区(衡山、离火、排教、泰山、东海龙王、落花岛主),和上首一区(终南、华山、紫柏、岐山、白石山),差不多时间,就次第把冲杀过来的通天教徒众(一队男女迎宾,两队天龙武士)以及不少附和通天教的武林人士,已先后予以制住,一场凶悍无比的激战,也随着平息下来。

  现在整个大会场上,形势已经全面改观,只有三处战圈,战事还在延续之中,尚未结束。第一对是谷飞云和束无忌。

  谷飞云纵然已尽得昆仑派真传,但束无忌是通天教的首徒,武功自然胜过同门甚多。谷飞云展开「乾坤八剑」,和束无忌使出来的「通天剑法」,几乎功力悉敌,并无多让。谷飞云会使「紫府迷踪身法」,束无忌也会「灵飞身法」,虽然「灵飞身法」不如「紫府迷踪」深奥精妙,但也只是起步稍慢,变化较少而已,身法还是相当轻灵的。

  因此两人这一战,束无忌打得要比谷飞云吃力,但谷飞云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上风。原因是谷飞云发现眼前的束无忌,是真正的束无忌,并非通天教主所乔装,他必须擒活的,才会和对方纠缠了这么许多时候。

  束无忌心里当然明白,如论谷飞云的武功,应该高过自己,他和自己缠斗到现在,目的可想而知是要生擒了。因此这一战,束无忌自然要步步为营,不能有一丝破绽,为对方所乘,打得不但吃力,也愈打愈惊。

  十师妹姬红棉率领的六十名「迎宾」,其实乃自己的师弟妹,武功都是由师尊一手调教的,却最先遭到覆灭,左右两翼两队天龙武士,乃是教中的精锐杀手,不料也相继全军尽墨。可见今日之局,各大门派有备而来,本教已是彻底失败了,此时再不设法脱身,就脱不了身了。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声:“谷飞云,我和你拼了。”喝声甫出,手中长剑陡然一紧,剑演「通天彻地」一片剑光盘空匝地,朝谷飞云攻来。

  这一招,才是「通天剑法」中最凌厉最强烈的一招,在他全力施为之下,当真有天地混浊,日月无光之概。剑势甫出,束无忌身形一长,矫若天龙,一下腾身飞起三丈来高,身形一屈再伸,左手五指如钩,在一片剑光中朝谷飞云当头扑攫而下。剑法和「天龙爪」同时施为,几乎是拼命打法。

  谷飞云一直只以「乾坤八剑」应敌,就是为了等候机会。要擒活的,此时眼看束无忌真的要和自己拼命,剑光漫天澈地而来,倒也不敢大意,右手长剑一振, 只好使出一直不肯施展的「乾坤四剑」中的「震兑一剑」,耀自银芒,闪电划出。双方剑光乍接,呛然有声,不知双方谁破了谁的剑法,两道奇亮耀目的剑光同时倏然而灭。

  束无忌发剑之初,就已料到自己剑法一定会被谷飞云破去,因此早就腾身凌空跃起三丈高处,双方剑光由奇亮耀目到倏然隐没,就有一瞬间的工夫,是视觉最不适应的时间,他就算定了在这一瞬间用「天龙爪」朝谷飞云当头抓落。

  谷飞云早已看到束无忌剑势甫发,人就凌空跃起,就已存了戒心,剑光乍接,一下就破去对方剑法,更显得束无忌这招剑法使得虎头蛇尾,虚张声势,此时看他扑攫而下,左手抬处,使了一记「纵鹤手」,朝上推出。

  束无忌在这记「天龙爪」上倒是用了全力,一个下扑,一个上推,两股力道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了,但听半中响起「蓬」然一声大震,束无忌身形一弓,双脚一蹬,一个人宛如离弦之箭,划空飞射出去。

  原来束无忌早就计算到自己这一记「天龙爪」,谷飞云一定会使昆仑绝技「纵鹤擒龙」中「纵鹤手」朝上推来,也只有这一机会,自己才能借他巨大的推力,脱离现场。他果然不愧小诸葛这个外号,算无遗策,现在他就这样由谷飞云把他送了回去。

  谷飞云心头不觉大怒,猛喝一声:“束无忌,你往那里走?”正待纵身追去。

  “哈哈,小施主不用追了。”一道人影及时泻落在谷飞云的身前。

  谷飞云听出来人声音,喜道:“是醉道长,他……”

  醉道人笑嘻嘻的说道:“今天这一场大战,总得有个人赶回去报讯才行。”

  谷飞云听得一怔说道:“道长是说,让束无忌赶回去报讯?他向什么人去报讯呢?”在他想来,通天教主已在这里,束无忌还要向谁去报讯呢?

  醉道人笑了笑道:“贫道一时也说不上来,这是家师千里传音说,要小施主不用追了。”

  谷飞云喜道:“老人家也来了?”

  醉道人道:“家师去了望仙观,小施主还不知道呢,贫道的望仙观,这些日子,也被通天教的人整个借去了,观中道友们已有一个多月无家可归,刚才才搬回去,正好家师也是赶来了。”
  
  
  
  现在,大局已经定了,只有两处最主要的战场,依然搏战方酣,而且愈演愈烈。先说金鸾圣母以一支三尺长剑独斗玉杖彭祖恽南天六尺长的白玉杖,不但在兵刃上比对方短了三尺,人家可以记记不离你左右,你却无法够得上人家,尤其功力方面,玉杖彭祖也胜过金鸾圣母甚多,因此除了躲闪,根本不敢和对方硬打硬砸,只有偶而乘隙进招,攻上一二剑而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趋避杖势。

  玉杖彭祖却把一支玉杖舞得如玉龙翻海盘空飞舞,一丈方圆尽是滚滚杖影,晶莹宝光。玉杖彭祖得意的大笑道:“崆峒飞凤剑法,看来不过如此,你能在老夫杖下,走出十招,已经不容易了,但未必走得出二十招……”

  话声未已,突听有人冷哼了一声:“那也未必。”声音入耳,场中已多了一个身穿青缎道装,手持拂尘的老妇人,她和持剑凝立的金鸾圣母,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好像刹那之间,金鸾圣母由一变成了两个。她,正是西路总令主崆峒金母,金鸾圣母的孪生姐姐。

  玉杖彭祖呵呵笑道:“你就是崆峒金凤了?”

  金母脸色一沉,哼道:“你就是大言不惭的恽南天?”

  玉杖彭祖望重武林,就算同辈中人,谁不尊他一声恽南老,但同辈的人,如今已经屈指可数,一般人都会恭而敬之的称他一声老前辈,至少也有六七十年没有人当面直呼他姓名了,金母直呼他恽南天,而且还加上「大言不惭」四个字,听到他耳中,自然倍觉刺耳,闻言沉笑一声道:“六十年来,还没有人当着老夫直呼贱名的,你真是六十年来第一个人。”

  金母哼道:“四十年来,江湖武林,也从没有人敢直呼老身名号的。人与人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尊重,如此就不能怪老身不尊重你了。”

  玉杖彭祖点头道:“好,那么老夫又如何大言不惭了?”他对这句话也很生气。

  金母微哂道:“老身刚才说过,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尊重,你说崆峒飞凤剑法不过如此,就是不尊重崆峒振,你恒山武功如果了不起,十招之中,就该胜了飞凤剑法,我说你大言不惭,难道说错了?”玉杖彭祖出身是恒山派,天下武林已经很少有人知道。

  玉杖彭祖听得不由一怔,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拿话驳她,一双金芒如电的双目,盯着金母和金鸾圣母两人,沉哼道:“很好,咱们多言无益,你既然下场来了,就一起上好了。”

  金母回头朝金鸾圣母递了一个眼色,然后淡淡一笑道:“我们是鸾生姐妹,一起出手,也没人笑我们的了。”说到这里,右手向空一招,陡见一道白光矫若神龙,自天而降,一下落到她手上,化作一柄寒光吞吐的长剑。

  这一柄剑是由伺候金母的四名青衣小丫环中一人凌空投出。这名小丫环,看去不过十四五岁,这一手居然拿捏得极准,当真强将手下无弱兵。金母右手长剑剑尖指天,左手拂尘挂在中指,手掌直竖,打讯道:“恽道长请赐教。”

  金鸾圣母是由谷飞云传递金母的口信,要她盯住总护法玉杖彭祖的,必要时合两人之力,才能对付得了他。因此在金母向她递眼色的同时,已经翩然向左移出,长剑横胸,右手斜竖,中指也挂着一柄拂尘,摆出了出手姿态。

  金母和金鸾圣母反目数十年,这回为了对付玉杖彭祖,联起手来,这也是十分难得的事了。金母是有意和金鸾圣母和好,金鸾圣母也不反对,本来嘛,几十岁的老姐妹了,还有什么好争的?玉杖彭祖目光一动,呵呵笑道:“好极,老夫那就出手了。”

  右手白玉如玉杖随着话声挑起,不见他抖臂抖腕,一排晶莹杖影排空朝金母身前像扇面般展开,簇涌过去。在这同时,另有一排杖影,同样朝金鸾圣母排空涌去。仅仅玉杖一挥,就有如此气势,足见此老一身功力,确实不同凡响。

  金母身晃动,竖立的长剑陡然直劈出去,她劈出的这十剑,要迎敌扇面般展开的壮阔杖影,在出手之际,自然也早已衡量好了,剑势甫发,一道剑光登时暴长,几乎比七石缸还粗,光芒四射,森寒剑气,直逼到一丈以外。武林中人久闻西凤之名,从未见过她出手,此时看她一柄长剑劈出来的剑光,竟有如此壮观,莫不暗暗咋舌。

  金鸾圣母当着天下武林,当着门人,自己总不能让金母比下去,玉杖彭祖一排杖影还没涌到,她横胸长剑突然上挑,划出半个圆圈,这半圆形的千轮剑光中,射出一排十几道精练,剑光不粗,而且细得有如竹筷,但奇光耀目,朝玉杖彭祖飞出的一排杖影激射过去。

  在场的都是剑术行家,自然识得,金鸾圣母方才和玉杖彭祖单打独斗时,没有使出来的压箱子本领,在这一招里使出来了。她这十几缕精练,虽然没有金母剑光那样粗壮,而且每一缕都细同竹筷,这就是她练剑数十年,把壮阔的剑光,凝练成了精练,练到最上乘境界,只看到一缕奇亮银线,可以无坚不摧。

  三人在这第一招上,就各显神通;使出了每个人最精湛的武学。看得围观的人屏息凝神,目不稍睫。金母和金鸾圣母这一记是硬打硬接的招式,有两人联手,就不惧和你硬拼了,因为这是崆峒和恒山派剑法之争,第一招硬打,正是要掂掂你玉杖彭祖到底有多少斤两也。

  玉杖彭祖对她姐妹两人联手,心中也不无顾忌,对方两人使出来的硬打招式,他岂会识不透,正因对方有两个人,自己有多少实力,自然不能让对方摸到,杖势一撤,陡然呼呼两声,又是一片杖影,层层如云,重重如山,朝两人盖顶而来。

  金母和金鸾圣母虽然反目不和,已有数十年之久,但究是孪生姐妹,同门学艺,此时一经联手,同时展开「飞凤剑法」,一个如飞凤展翼,翩然起舞,这招如飞凤展翼,翼如排刺,一个如飞凤翱翔,翻腾排云,两道剑光,化作漫天银霞,倏然变化,剑光之强,令人目不暇接,连眼睛都睁不开。

  玉杖彭祖也看得暗暗惊心,没想到两人一经联手,竟有这般声势,稍一不慎,岂不是数十年英名,折于一旦,自然要投入全副心力,奋力一战,把一支白玉杖挥舞得更急,白玉杖影,幻起干百道晶莹透澈的霞光,有如风起云涌,重叠冰山,劲气呼啸,罡风飞旋,逼得金鸾圣母无法逼近到六尺之内。

  只见两人全身剑光缭绕,忽左忽右,忽隐忽现,也只能在玉杖彭祖左右前后盘旋游走,近不得身去。这一场武林罕见的特级高手的拼搏,看得所有的人如醉如痴,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但也只是雾中看花,根本已经分不清三条人影,更遑论他开的一招一式,孰守孰攻了。

  转眼工夫,便已打出三十招以外,玉杖彭祖沉重玉杖纵直劈横击,威势极盛,但对金母和金鸾圣母并不构成威胁。金母和金鸾圣母的长剑也始终无法逼近到六尺之内。双方既不能胜,也没有败,几乎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金鸾圣母冷冷的道:“恽南天,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哈哈。”玉杖彭祖大笑道:“你们两个联手,也并没有胜得老夫。”

  金鸾圣母故意要引他开口,就在他说话声中,振腕一记「透骨指」,直袭对方眉心。金母听金鸾圣母发言相激,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一声不作,左手抬处,也使了一记「无形神掌」朝玉杖彭祖侧面袭去。

  玉杖彭祖重重的一哼了一声,说道:“透骨指、无形掌,也未必伤得了老夫。”
  
  他怎知金鸾圣母鸾生姐妹,心意相能,先前金鸾圣母发言引你们口,一是为了使你分心,另一原因,是让金母好和自己同时出手,但「透骨指」和「无形神掌」,依然只是为了使你分心而已,两人一指一掌相继出手之后,身形倏然一左一右直欺而上,右手剑光纷披,急袭过去,左手同时扬起,两柄拂尘快如闪电,同一目标,朝玉杖彭祖玉杖上缠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快到无以复加,玉杖彭祖左手大袖连展,堪堪接下一指一掌,眼前剑光乍涌,两柄拂尘已快要缠上玉杖,这一下当真是双拳难敌四手,把他逼得手忙脚乱,赶紧猛吸一口气,双足离地数寸,往后疾退了三尺光景。

  玉杖彭祖恽南天六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逼退,心头自然极为怒恼,;但金母、金鸾圣母一下把玉杖彭祖逼退出去,岂肯放松,两人不约而同乘机逼进,两柄长剑寒光暴长,一左一右激起一片金蛇缠畹,依然朝白玉杖上缠来。

  玉杖彭祖一着失利,依然无法扳回劣势,只好仍然吸气离地,往后疾退,这回他不是直退,而是孤形飘飞,就因他双足离地,飘退得极为神速,脱出两入追击,口中大喝一声,声若焦雷,白玉杖陡然划起一道长虹,反退为进,迎着两人横扫过去。

  这一杖是他怒极而发,玉杖划起的晶莹光芒,宛如沧海浪涌,波澜壮阔,扩及两丈有余,声势之盛,武林罕有。金母和金鸾圣母如风展翼,翩然飞过,剑光佛影,又蓬勃而起,夹击而来。玉杖彭祖怒意,玉杖左挑右截,当真使得杖风与山影同发,晶光挟黄河天来。

  金母和金鸾圣母双剑齐飞,双拂齐扬,依然只能左右游走,避多于攻。三人这一战,纵然各出奇招,希望突破困境;但金母二人联手之后,已和玉杖彭祖功力悉敌,此退彼进!时攻时拒,谁也无法夺得先机,此时业已打出百招,依然是不胜、不败、不和之局。

  金母和金鸾圣母的门人,围着战圈,早已看得眼花撩乱,猜不出师父会不会落败?每个人紧张得握紧拳头,拳心渗出汗来。就在此时,猛听从远处传来一声裂帛似的大笑,笑声摇曳而来,由远而近,快得有如闪电一般,一下朝三人战圈中泻落。

  这一突如其来的嘹亮怪笑,声音入耳,人已泻落场中,即此一点,足见此人功力之深,举世无匹,大家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不仅金母、金鸾圣母两人门下弟子心头猛吃一惊,就是场中三人,也莫不闻声变色,心头立即提高警惕,暗自思忖着:“此人会不会是对方约来的帮手?”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时间的事,场中三人思忖未已,只听那怪人已发出焦雷般一声大吼:“住手……”光是这两个字,武功较差的人,已被震得两耳嗡嗡作响,许久听不到声音。

  激战中的玉杖彭祖、金母和金鸾圣母三人听到喝声,不得不停下手来,直到此时,大家才看清楚这人身材高大,是个白发披肩,白须垂胸的青袍老人,生得满脸皱纹,极为老丑,但他双目开阖之间,宛如冷电一般,令人不可逼视。

  这人,正是被金母在崆峒后山石窟囚禁了五十年之久,被谷飞云无意中放出来的闻野鹤了。金母和金鸾圣母自然认得出来,闻野鹤虽是八九十岁的人了,看到昔日自己单恋的情人——金母时,眼中依然流露出无限情意,金母故作不见,避开他的眼光。

  自古以来,这个「情」字,真是微妙不过的东西,两人都是八九十岁的人,见了面还和小儿女一般。金鸾圣母看在眼里,暗暗好笑,却也没有作声。玉杖彭祖并不认识这个老人,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哥如何称呼?不知有何见教?”

  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来,已经十分客气了,那是因为他已从对方刚才那一声长笑,和随着笑声泻落的身法,看出此人一身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才不敢托大的。闻野鹤被他这一问,才如梦初醒,老脸不禁为之一热,慌忙朝金母、金鸾圣母二人抱抱拳道:“金凤、金鸾,你们只管去歇一会,恽南天交给老夫好了。”

  这话,又直呼恽南天的名号,还说交给他就好,听到玉杖彭祖耳里,如何不怒,沉哼道:“老夫问你是何人,还没回答老夫呢。”

  “哈哈。”闻野鹤大笑一声道:“你连老夫也认不得了?”

  玉杖彭祖微哂道:“天下无名之辈多得是,老夫如何认得?”

  “哈哈。”闻野鹤笑得声震山谷,徐徐说道:“恽老儿,别人不认识老夫,还犹可说,你不认识老夫,哈哈,那真是岂有此理。”

  玉杖彭祖听得不由一怔,双目精光暴射,直盯着闻野鹤的脸上,惊异的道:“你是闻野鹤闻老哥,六十年不见了,你……没有……死……”

  闻野鹤笑道:“死了,还会站在你面前吗?”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王杖彭祖续道:“从前风度翩翩的你,怎会……”

  闻野鹤截着道:“不用提从前的事了。”

  这话听得金母心里暗暗感到惭愧,不错,闻野鹤当年虽已三十出头,但确实是风度翩翩的人,只因自己生性好强,怕触犯门规,当不成崆峒掌门,才不理他的。后来自己当了掌门人,闻野鹤又一直纠缠不清,自己又怕被人嗤笑,就把他囚禁在后山窟里,一个风度翩翩的人,才会被折磨得如此模样,又老又丑,一时不禁从心头升起一丝后悔之情。

  玉杖彭祖道:“闻老哥已有六十年不出山了,如何又赶来这里,挡兄弟的横?”

  闻野鹤笑了笑道:“兄弟听说你当上通天教的总护法,特地赶来相助,没想到你正在和金凤、金鸾姐妹两人动手,才叫你们住手的。”

  玉杖彭祖道:“老哥是各大门派邀来助拳的?”

  “非也。”闻野鹤道:“兄弟和各大门派并无渊源,但通天教勾结魔教,为害武林,他们请你老哥担任总护法,只是利用而已,你老哥何苦为虎作伥……”

  玉杖彭祖佛然道:“兄弟和教主方外论交,相识数十年,从未听说过有和魔教勾结之事,如何为虎作伥?”

  闻野鹤道:“这是事实……”

  玉杖彭祖大笑道:“这是你老哥轻信人言,各大门派中伤之词,你也相信?”

  闻野鹤道:“兄弟会是轻信人言的人吗?”

  “好了。”玉杖彭祖道:“你老哥既非各大门派助拳来的,就不用插手其间,兄弟和教主相交数十年,既然担任了总护法,就该有始有终,以全朋友之义,这一点.你老哥应该谅察才是。”

  “不行。”闻野鹤道:“咱们相识数十年的老兄弟了,是善意相劝,你要兄弟不管可以,你也就此罢手,以全朋友之义。”

  玉杖彭祖面有难色,说道:“老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大丈夫言而有信,我答应了事,岂能一走了之?”

  闻野鹤大笑道:“你也不看看,通天教徒众和一般邀约来的人,不是全摆平了吗?凭你老哥一个人还能怎样?”

  玉杖彭祖道:“至少兄弟还没有落败,我也一样可以制住他们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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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真真假假

 

  “你真是食古不化。”闻野鹤怒声道:“好,你如果落败了呢?”

  玉杖彭祖望着他,说道:“闻老哥要和兄弟动手?”

  闻野鹤笑道:“除了动手,还有别的办法吗?只有让你落败,你才甘心离开这里。”

  玉杖彭祖哼了一声,说道:“兄弟也未必会败在闻老哥手下?”

  闻野鹤双目精芒闪动,也哼了一声道:“难道兄弟会败在你浑老儿手下?”

  玉杖彭祖道:“好、好,只要败在你闻老哥手下,兄弟立时就走,从此不过问通天教的事。”

  “好。”闻野鹤爽郎的道:“一言为定,你可以出手了。”

  “且慢。”五杖彭祖望着他问道:“若是兄弟侥幸胜了一招半式呢?”

  闻野鹤大笑道:“这个很简单,兄弟立时就走,你仍当你的通天教总护法好了。”

  “有你老哥这句话就行。”玉杖彭祖一手抓起白玉杖,抬目道:“闻老哥长剑呢?”

  金母看他身上没有长剑,插口道:“闻野鹤,你用老身的长剑如何?”

  闻野鹤脸有喜色,连忙转身笑了笑道:“我已有几十年没使剑了,谢谢你。”金母脸上不禁微微一热。

  闻野鹤双掌一摊,朝玉杖彭祖笑道:“你以玉杖成名,就只管使杖,兄弟已经很久不使剑了,就只好以双掌奉陪了。”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玉杖彭祖不笑掉大牙才怪,但这话从闻野鹤口中说来,玉杖彭祖丝毫不以为忤,他深知闻野鹤的为人,六十年不见,他说要以徒手和自己玉杖交手,手上必然有他特殊神功,否则岂会如此托大?一面点头道:“也好。”

  闻野鹤道:“那你可以出手了。”

  玉杖彭祖道:“你老哥要以徒手和兄弟玉杖搏斗,自该让你先出手了。”

  闻野鹤不耐的道:“那有这么噜嗦?我先出手就先出手好了。”猛地跨上一步,右手抬手一掌,迎面击去。

  玉杖彭祖和他已有六十年不见,也颇想掂掂他的斤两,杖交左手,右手忽然朝前推出。这一掌双方都是旨在试探对方,因此最多也只使了五六成力道,双掌乍接,发出一声蓬然大震,两人中间罡风飞漩,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两人都各自凝立,没被震退。

  闻野鹤大笑道:“不错,恽老儿,这几十年,你内功精进了甚多。”

  五杖彭祖笑道:“彼此,彼此。”

  闻野鹤道:“那就再接我一掌。”左手疾发,朝前拍去。

  玉杖彭祖赶紧杖交右手,左掌一立,迎着推出,又是蓬然一声,两人依然各自站着没退后。闻野鹤大笑一声,身形突然凌空拔起三丈多高,口中喝道:“恽老儿小心了。”喝声中,人影倏然下扑,双手一拍,发出轰的一声大响,双掌一先一后朝下俯声而下。

  这一声,和方才两掌迥然不同,方才只是普通掌法,这一记却似雷电交击,声势陡然转盛,一道强劲罡风压挤出去,就使人感到呼吸压迫不畅,大有窒息之感。这一记才显出闻野鹤真正的威力来了。玉杖彭祖心中暗道:“好家伙,你终于藏不住拙了,光是这记雷电交击,就非有七八十年火候,不克臻此。”急忙抓起白玉杖,使了一记「横架金梁」,朝上架起。

  闻野鹤俯击而下的人,双手右前左后,右手快要接触到玉杖之际,下落之势突然加快,一下抓住玉杖中间,左手闪电般击出了三招。玉杖彭祖想不到他竟然会乘机夺取自己的成名玉杖,岂能让他夺去?右手五指一紧,握住不放,身形微偏,左手同样快速攻出三掌,和对方硬打硬拚。

  因为两人都是用右手握住玉杖不放,也就是两人中间横隔着一条玉杖在动手,这三掌因是近身相搏,直往直来,都使得朴实无华,没有什么花巧招法,但听三声「啪」「啪」清响,两人的右手依然紧握着玉杖,不肯放松。

  玉杖彭祖怒声道:“闻老哥这是什么意思?”闻野鹤大笑道:“兄弟只要把你玉杖夺下,岂不是你输了?”

  玉杖彭祖在他说话之时,口中沉喝一声道:“未必。”一面暗自功连右臂,尽力往后拉去,左手立如刀,朝闻野鹤当胸劈来。

  闻野鹤道:“你说闻某夺不下你的玉杖?”右手不放,左手也迅疾抓住玉杖,然后放开右手,抬腕朝玉杖彭祖劈来的左手迎去。原来他嫌两人都用右手抓着玉杖,以左手应敌。十分别扭,才换左手握杖的。“蓬。”双方都用上七八成力道,各自身形晃动,后退了半步。

  闻野鹤倏地跨上,右手挥动之间,一连攻出了八招。现在一个右手握杖,一个左手握杖,两人中间就没有玉杖的间隔,动起手来,要便利得多。玉杖彭祖看他一直抓着玉杖不放,心头大是怒恼,左手疾发,和闻野鹤见招拆招,展开了一场近身搏斗。

  正因为两人都是抓着玉杖不放,这是短兵相接,一个以左手应敌,一个以右手抢攻,方才几场硬拚,双方功力悉敌,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因而立即改变打法,刹那之间,奇招迭出,愈打愈快,进退之间,不出三步,却打得惊险无比。

  虽然两人只以一只手交战,但忽指、忽抓、忽掌、忽肘、忽膝、忽腿、甚至一点衣角,一记长袖,都各竭其能,变化莫测,有时只使了前半招,就立即换招,精妙招式,层出不穷的。

  这应该是武林难得一见的战斗技巧,散手攻拒的最高艺术,也是金母和金鸾圣母门下一干弟子最好的观摩了,但连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三人凝足目力,最多也只能看清三分之一光景,有三分之二,几乎快速得有如淡烟幻影,白驹遇隙一般,根本无法捉摸。

  只有金母和金鸾圣母两人,看得不住点头,玉杖彭祖一身武功,确实不可轻估,闻野鹤得力於五十年幽囚,心无旁鹜,参悟上乘武学,才能和玉杖彭祖匹敌。先前还以为有自己两人联手,足可应付玉杖彭祖,如今看来,只要时间拖长,自己两人依然会不是他的对手。
  
  

  再说束传令的一剑逼退东海龙王、落花岛主和荆月姑、冯小珍两位姑娘,声言要会会少林寺律院至清、至中二位大师。要知少林寺戒律院,主管寺中清规,举凡僧俗二门门人弟子,触犯清规,均由戒律院处置。因此戒律院主持、长老、以及院中弟子,必须有极高身手,方能胜任,不但如此,即是武林中邪各派的武功,也都要涉猎,因为万一派中弟子勾结异派为恶,你不谙对方武功,如何能制得住他?

  这就是说戒律院是少林寺八院四堂中武功最高的精锐劲旅,至清大师和至中大师都精擅少林寺七十二艺中七到九种绝艺。此刻由两人并肩上阵,就已认定眼前这位束传令,正是通天教主所乔装,务必要把此人拿下不可。

  至清大师呛的一声,掣出长剑,至中大师也从皮鞘中抽出一柄戒刀,缓步走到束传令面前数尺光景,至清大师单掌当胸,说道:“施主请赐招了。”

  束传令大笑一声道:“原来二位是少林寺戒律院的大师,束某久闻少林寺戒律院长老精通七十二艺武功,束某定可大开眼界了。”

  冯小珍叫道:“喂,你尽说废话作甚?快些动手了,我们都等着你呢。”

  束传令回头朝冯小珍道:“小姑娘,有兴趣你也可以上来。”

  冯小珍咭的笑道:“到了我们该上的时候,自然会上来的。”

  束传令大笑一声道:“也好,你们等束某有了破绽再上好了。”他目光徐徐掠过,手中长剑一振,抬目朝至清、至中二位大师说道:“既然有这许多人要等束某有了败象才出手,咱们就不能浪费时间,二位大师小心,束某有僭了。”他口气托大,丝毫没有把围着的人放在眼里,这份气概,你说他不是通天教主,还有谁来?

  束传令话声一落,长剑随着横划而出,剑势甫发,登时银光耀目,豁然有声,一道奇阔的剑光,如带如练,横扫过来。束传令这横扫的一剑,看去并无招式,在至中大师看来,好像是朝至清大师扫去的。至清大师看他出手第一剑,就有这等声势,足见此人剑上功力何等深厚?一时不愿和他硬拼,身形斜退半步,长剑凌空点出。至中大师也同时侧身退让,右手戒刀跟着往右劈去。

  两人这一步闪退,便已展开手脚,至清大师使的是「达摩剑法」,剑势古拙,拳步缓慢,出手也极为缓慢,每一剑都肃穆凝重,如推如挽,好像是长剑十分沉重,须要全力施为。这样笨拙的剑招,若在一个没有知名度的人手中使出,不令人失笑才怪,因为你缓缓推出一剑,人家早就可以在你的身上整上三四剑了。

  至中大师使的是「毗蓝刀法」一刀出手,刀风暴发,刀光如卷,啸声盈耳,威势之强,非同小可。束传令知道他们是少林寺戒律院出来的,就不会小觑了他们,长剑使得大开大阖,宛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一丈方圆,尽被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圈了起来。

  这三人各有所长,这一战自然极为壮观;但任你至清大师「达摩剑法」如何凝重,至中大师「毗蓝刀法」刀风凌厉,还不到十招,就被束传令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圈入其中。

  至清、至中二位大师本是联手对敌,但这一阵工夫,至清只觉身外剑光如幕,一重又一重的围了上来,不仅已经看不到至中师弟身在何处,对方每一道剑光,都是冲着自己而来,「达摩剑法」纵然博大精深,也只能把对方剑幕撑住而已。

  至中大师也有同样的感受,自己刀风如涛,他只能把逼近过来的剑光荡开,无法和至清大师会合,一个人在重重的剑幕之中,独往独来,如入无人之境,却又破之不尽,永无止境,连束传令的人影,也找不到。至清大师发觉不对,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左手「无疑指」凌空点出,至中大师也并不慢,左手捏诀廖,使的是「牟尼印」。

  这一指一印,同是少林寺七十二艺中的上乘武学,降魔神功,但束传令使的剑法,并不是旁门阴功,因此至清大师的「无疑指」,至中大师的「牟尼印」,撞上剑幕,只听铮然剑鸣,把包围上来的剑幕撞破,但剑幕重叠而来,你制击灭了一重,还有一重,根本无济於事。

  重重剑幕之中,响起了束传令的一声大笑,说道:“束某还当少林寺戒律院有什么精妙绝艺原来也不过是「无疑指」、「牟尼印」而已。”

  至清大师听得大怒,左手扬处,一掌朝他说话之处,遥击过去。这一记老和尚含怒出手,使出来的是一记「大般若掌」,少林七十二艺中最高镇山绝艺。掌势出手,无声无息,身前剑幕乍接,就发出一声袭帛大震,至少有三四层剑幕被掌风撞开,修然而没,只见束传令面露惊容,仓皇后退。

  至清大师那还怠慢,口中大喝一声,一道剑光直劈过去。至中大师左手一振,又是一记「牟尼印」凌空追袭。束传令身形连闪两闪,长剑回环展动,重重剑光又风起云般涌来。剑光中,响起束传令的声音,喝道:“好一记「牟尼印」,你也接我一掌。”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哼道:“翻天印,这小于那里学来的。”

  「蓬」,一声震天价的大声,罡风陡起,刮得沙飞石旋,剑光随着倏没,战场中,除了至清、至中二位大师,束传令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半截黄衫的老头,厉声问道:“小子,你这记翻天印是那里学来的?”

  原来束传令闪身避开至清大师一剑,怎知至中大师却在此时,使了一记「牟尼印」急袭过来,他堪堪闪身而出,差点被「牟尼印」击中,心头不觉大怒,左手由下翻起,使出「翻天印」朝至中大师印去,不料半路里钻出一个程咬金来,突然一掌,把「翻天印」接了过去的。

  束传令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举目看去,这黄衫老者中等身材,脸型瘦削,双颧突出,下巴极短,下面留两寸长的短髭,也都花白了,但却修剪得极为整齐,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霎着两颗黄澄澄的眼珠。这人,束传令那会不识?就算不识吧,这样一副长相,听也听说过的。

  束传令不禁叫了起来:“你是鹿翻天鹿老哥。”黄衫老者正是鹿翻天鹿长庚。

  原来他和蓝煞君蓝公忌二人,是奉金母之命,支援东海龙王来的。蓝煞君尚未出手,鹿翻天因自己以「翻天掌」成名,束传令使的「翻天印」,和「翻天掌」大同小异,才抢先出手,以「翻天掌」硬接「翻天印」,两人都震得后退了两步。

  鹿长庚嘿然道:“你小子配和老夫称兄弟吗?老夫是问你翻天印从那里学来的?”

  束传令仰首大笑道:“那么你呢?你从那里学来的?”

  鹿长庚听得一呆,因为从没有人这样问过他,继而大笑道:“老夫从那里学来的,你配问吗?”

  束传令也大笑道:“这就是了。”

  鹿长庚道:“你说什么?”

  束传令道:“这话老哥听不懂吗,你从那里学来的,我不配问,我从那里学来的,你也同样不配问。”

  鹿长庚怒声道:“小子……”

  蓝公忌道:“鹿老哥还和他噜嗦作甚?”

  束传令目光一注,大笑道:“原来你个两们勾结各大门派,存心和通天教作对来的,束某那就不用和你们客气。”话声未已,长剑突然向天连挥,戛戛有声,剑光如匹练上下,剑身翩然一转,带转十数道剑光,朝鹿长庚,蓝公忌圈来。不,剑光分歧,同时也有七八道匹练,分别朝至清、至中二位大师激射而来。

  蓝公忌沉哼道:“好哇,老夫还没找你倒先找上老夫来了。”双手一合即分,两双手掌登时色若绽青,呼呼两掌朝剑光劈去。鹿长庚同时右掌一翻,击出一记翻天掌。这三道掌风,何等沉猛,击上剑光,发出锵锵金鸣,立把剑光截住。

  至清、至中大师的一刀一剑,两道匹练也同时发出,朝束传令劈击而至。这一下刀光剑影,掌风如雷,刹那之间,交汇在一起,真有海立云垂,天地变色之概。东海龙王和落花岛主站立在一起,他真想不到通天教主 (束传令)一身武功,竟有如此之高,力敌四人,依然毫无退色,不觉愤然道:“今日不把此人除去,若是让他逃脱,后患无穷,祁道兄,咱们不该再作壁上观了。”

  落花岛主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对付这类凶人,咱们不能再以江湖规距相待了。”

  东海龙王大笑道:“那就一起吧。”话声一落,双是一点,一道人影凌空拢起三丈多高,手中龙头杖在空中划起丈许长一圈杖影,疾向战场中的束传令当头直压而下。

  这一记「挟山超海」,乃是东海龙王从不轻使的杀着,杖影如山,何止千钧,当真有如雷霆一击。落花岛主也凝聚功力,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长剑直竖,身随啸声平飞,连剑带人化作一道精练,贯胸直射过去。

  束传令为了要对付至清、至中二位大师和蓝煞君、鹿翻天等四大高手,早已发出一圈又一圈的如轮剑光,企图把敌人一一圈入,左手也同时施为,时而「天龙爪」,时而「翻天印」,一记又一记的击出,这时只听他洪笑道:“二位也忍不住了吗,哈哈,束某又何在乎多加两个人?”

  冯小珍哼道:“还有我们呢。”一面朝荆月姑道:“师姐,我们也快上呀。”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一下从刀光剑影中钻了进去。荆月姑怕她有失,也只好施展迷踪身法,跟了上去。

  两位姑娘使出来的可是紫云夫人当年使群邪闻名丧胆的「紫云剑法」,两人这一展开剑法,朵朵云彩,贴地低飞,支霞变幻.倏忽西东,束传令长剑划出的重重剑光,遇上朵朵流云,就会不攻自破。他如逆水游鱼般足可在至清大师等六人身边游走,没人可以拦阻的「灵飞身法」,遇两位姑娘的「紫府迷踪」,却是技差一着,每每反为两位姑娘所乘。

  只是荆月姑、冯小珍两人功力尚浅只知依样葫芦,并不知道自己两人使出来的剑法、身法,正是对方的克星。这一点,束传令刚才和两位姑娘交手之际,就已经发现了,现在对方至清、至中、鹿翻天、蓝煞君,又加上东海龙王,落花岛主,无一不是武林中的特级高手,本来凭自己的身法,剑法也足可应付,但加入这两个小丫头,事情就有了麻烦。

  因为她们使的剑法、身法,正是自己剑法的克制,也就是露出空门和破绽之处,自己剑法、身法,岂能让他们克制。束传令一念及此,凶心突发,口里发出一声阴森刺耳的冷笑,身形一闪而至,左手疾翻,一记「翻天印」,朝两位姑娘急印过去。

  要知荆月姑、冯小珍进入战圈之际,早已展开「紫府迷踪」身法,而束传令精擅的「灵飞身法」,纵然快速,又如何能和「紫府迷踪」相比?左手「翻天印」堪堪遁出,眼前人影已杳,两位姑娘早已闪了出去。不,人影是有一条,那却是鹿长庚的人影,他骤见束传令向两位小姑娘使出「翻天印」,心头一急,立即抢了上来,右掌一招,「翻天掌」迎着「翻天印」直击过来。

  这一下两人出手,都快得何殊电闪,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各自被震得脚下浮动,一下后退两步。就在此时,束传令陡听身后有人发出「咭」的一声轻笑,两朵剑云同时朝身后袭来,心头不禁一惊,急忙侧身闪出,但已经迟了,骤觉右腰一阵刺痛,不知被那一个丫头剑尖剌中,心头方自一凛,左肩又被玉清大师一记「无疑指」击中,同时蓝公忌一记「蓝煞掌」又迎面拍来,刀光剑影也夹离攻到。

  束传令无暇多想,右手连挥,长剑护身,急速两个飞旋,脱身而出,还来不及点足纵起,迎面站着两人一下拦住了去路。这两人正是守山四老中的霸剑祁浩和开天刀陆南屏,霸剑祁浩大笑道:“哈哈,你想走吗?”

  开天刀陆南屏接口道:“此路不通。”两人同时出手,阔剑如练,笔直刺出,刀光如涌,拦腰横劈。这两人剑称霸剑,刀号开天,自然有他们的特长,这一联手,果然气势磅礴,不可轻撄其锋。

  束传令若在平时,也未必把他们二人放在眼里,但此刻时间宝贵,稍一停滞,后面八人会相继而来,他无暇恋战,身形一闪,堪堪向左闪出,迎面又有两个人拦住了去路。这两人束传令也认识,那是守山四老中的另外两个,虬髯客尉迟律,和竹杖翁竺天佑。

  原来守山四老是和蓝煞君、鹿长庚同时奉金母之命,赶来支援东海龙王,只是蓝煞君、鹿翻天下场,守山四老就没有下场,他们负责拦截束传令,不让他乘机走脱。只听竺天佑道:“快截住他。”

  尉迟律洪声道:“他走不了的。”话声入耳,虬髯客十三节长鞭,和竹杖翁一支青竹杖,同时涌起,如推波逐澜般涌来。

  束传令怒极,口中大喝一声:“凭你们四个,还拦不住束某。”这话,当然可以由他说的,但守山四老,又岂是如此好对付的?要知守山四老,原是金母化了不少时间和心力,才敦聘来的,有四老替她守山,放眼武林,可以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闯得上崆峒天池的了。

  束传令喝声方出,守山四老已经合围,把他困在中间。不,这虽是一瞬之间的事,但鹿长庚、蓝公忌、至清、至中二位大师、东海龙王、落花岛主和荆月姑、冯小珍八人早已相继围了上去。

  离战圈不远,南首是少林寺律院手持禅杖,腰佩戒刀的十六名弟子,也奉有主持大师之命,束传令如果脱出战圈,务必把他截住,因此这十六名弟子,早就布成阵势,一直是严密戒备之中。另外,则是战圈的西首,还有几位姑娘家,那是宇文兰、许兰芬、全依云、沈嫣红、祝纤纤和辛七姑。祝纤纤和辛七姑因束传令是师传通天教主所乔装,自然不好出手。其余几位姑娘则因谷伯父再三叮嘱,不可妄动,也就不敢出手了。

  祝纤纤先前看到束传令把至清、至中二位大师圈入剑光之中,已经暗暗感到奇怪,这时眼看束传令剑光圈动,又把六大高手圈入在重重剑光之中,不禁轻咦一声,悄声道:“七妹,束传令的剑法,好像不纯是通天剑法?”

  辛七姑也悄声说道:“小妹早想说了,他在通天剑法中,好像羼入许多奇怪招式。”

  祝纤纤声音压得更低,附着辛七姑耳朵说道:“我怀疑他……会不会是师父?”

  辛七姑睁大双目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我也说不上来。”祝纤纤道:“总之,我感觉上他不大像……尤其他使出来的翻天印,比起师父来,在功力上就差了许多……”

  全依云也在此时悄悄的附着沉嫣红耳朵说道:“束传令好像想逃走了呢。”

  沈嫣红道:“有这许多人围着他,他能逃得走吗?”

  全依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咯。”

  沈嫣红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全依云道:“谷伯父不让我们出手,是怕我们出去,不但吃了大亏,还妨疑到别人手脚……”

  沈嫣红点着头道:“是啊。”

  全依云续道:“但现在束传令想要逃走,我们就可以出手了。”

  沈嫣红道:“但谷伯伯……”

  全依云嫣然一笑道:“他想逃走,自会有人拦截,我说的出手,就是等他冲出战圈,或是凌空飞起的时候,我们就给他几针,不就可以把他制住了吧?”

  沈嫣红听得喜道:“姐姐说得对,我们赏他几针,就可以早些把他拿下了。”

  束传令如果不是通天教主,这话谁也不会相信,因为他的武功实在太高了。不,他的高明的乃是剑法,这一瞬工夫,剑光大开大阖,连圈带围,又把守山四老圈入在一片网罟般重重包围的剑光之中。只听开天刀陆南屏大笑道:“哈哈,原来你果然是魔崽子。”

  束传令喝道:“你说什么?”

  陆南屏道:“难道你使的不是「天罗剑法」?”这话听得鹿长庚、东海龙王、至清大师等莫不矍然动容,不是开天刀陆南屏说明,自己等人也早就该想到了,只有魔教「天罗剑法」,剑势扩展,似幕似帐,似网似罟,不论敌人多少,都可以把你圈入在剑光之中。这么看来,通天教果然和昔年的魔教有关了。

  丁易忽然以「传音入密」对谷清辉道:“谷伯父,小侄去会束传令。”

  谷清辉听得一怔,心想:眼前有这许多武林中久负盛名的特级高手,围着束传令,何用你去?但这话自然不好说出口来,只是迟疑的道:“你……”

  丁易耸耸肩,笑道:“没关系,他是否魔教中人,小侄去试试就知道了。”随着话声,身形一矮就从战圈疾趋而入。

  谷清辉阻拦不及,只得由他,寻思丁易出身奇胲门,也许真能克制「天罗剑法」,亦未可知。这时战圈中守山四老鞭影杖风,剑光刀芒,如云起霞蔚,形成一座小山,束传令一圈又一圈的剑光,虽把四人圈住,却也奈何不得他们,心头又急又怒,口中暴喝一声,左手使出「翻天印」,猛向霸剑祁浩拍去。

  就在掌势出手之际。瞥见右首似有人影纵地上钻出,急忙回目看去,人影又一闪而没,几疑眼花;但以自己的功力,又岂会眼花。他的右手大开大阖,正在运剑如飞之际,忽听右大袖之中「嗤」的一声轻响,登时冒出一串火花。

  这下真教束传令大吃一惊,急切之间,功运左袖,猛朝右手衣袖指去。以他的修为,这一拂真气陡发,果然一下就把右袖火苗扑灭,那知右袖火势才熄,左袖却又烘的一声,燃烧起来。这时丁易早已悄悄回到谷清辉身边。

  谷清辉含笑道:“丁老弟,这是你的杰作了。”

  丁易耸耸肩低笑道:“这是开天刀提醒了小侄,魔教中人时常玩弄一些魔火幻术,欺骗愚妇,小侄才想到身边有师父给我的「芥子火种」,如果弹入他的衣袖之中,他就使展不开剑法了。”

  谷清辉道:“你也太冒险了。”

  丁易道:“还好,他身法没小侄的快。”

  守山四老骤观束传令双袖无端起火,虬髯客尉迟律洪笑道:“火烤魔崽子,这倒不错。”软鞭骤然一紧,左右环飞,急攻过去。竹杖翁、霸剑、开天刀也跟着发动,三件兵刃,发挥威力,同时左右前后夹击而至。

  束传令双袖着火,扑之不灭,陡然发出一声龙吟般大笑,紧接又是一声裂帛大响,一件长袍,经他内力一震,化作无数碎片,朝四外迸裂,尤其他着火的双袖这一迸裂,就有许多碎片带着火苗往四周飞射,束传令一道人影,却在衣衫迸裂之际,快得如同闪电一般,朝上冲起。

  这真电光石火般事,但就在他冲天飞起的同时,另有两道人影和他先后冲霄直上,那是翻天掌鹿长庚、蓝煞君蓝公忌。大家本来没看清这两人谁,一是半空中响起蓝煞君的喝声:“小子,下去。”同时也响起鹿翻天的声音:“你逃不走的。”当然,两人也同时使出了「蓝煞掌」和「翻天掌」。

  束传令听到两人声音,自然也想到自己若是硬接两人掌,未必能胜,口中一声断喝,半空中陡然爆发出一道像陀螺般飞旋的剑光,但听锵锵两声金铁狂鸣,剑光倏然隐去,三道人影成品字形从二丈高处往下直落。

  “妹子,快。”全依云低声叫道,她手已经准备了好久的三支「度厄金针」随着许声,飞射出去。沈嫣红斜抱铁琵琶,也蓄势已久,此时玉指发动,铮铮有声,一蓬飞针朝束传令激射过去。

  束传令一身修为,何等精湛,泻落之际耳中听到铮铮弦鸣,陡见一蓬飞针朝自己射来,口中冷嘿一声,左手朝左拂出,就在他左手拂出之际,陡觉右膝盖被针剌了一下,那是全依云打出的三支「度厄金钟」有一支没入他的膝盖。

  沈嫣红纵铁琵琶中激射出去的一蓬飞针经束传令左手一拂,悉数被他的内力兜起,原璧奉还,朝着姑娘立身之处激射过来。来势之速,宛如电闪风飘,比射出去的几乎还快一倍有余。谷清辉看得大吃一惊,急忙喝道:“沈姑娘你们小心。”

  其实束传令身在空中,左手拂出,祝纤纤、辛七娘、宇文兰三位姑娘全看到了,见全依云、沈嫣红有难,三支长剑几乎同时出鞘,在几人身前划起一片剑光。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一蓬飞针被反震回来,给剑光挡住,登时响起一细碎的叮叮之声,宛如急雨飘洒,但劲力之强,直震三位姑娘玉腕发麻,三个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宇文兰轻吁了声道:“好强的力道。”

  祝纤纤、辛七姑只是互看了一眼,没有作声。这一眼,两人心中已经有数,这个扮作束传令的人,绝不是师傅,她们记得有一次师傅要几个师姐妹舞动剑法,他只随手摘了一把草划,朝大家撒来,就把几个师姐妹都震得翻跌出去。

  这一记飞针反震回来的力道,只不过上次三分之一,自然不会是师傅了;但武林大会前夕,师傅就亲自赶来,还邀集同门师兄弟,指示机宜,难道也不是师傅?这人究竟会是谁呢?他胆敢假冒师傅,还是师傅授意的呢?

  束传令脚尖还没着地,长剑已经横扫出去,强烈剑光把鹿翻天、蓝煞君两人逼退了一步,正待察看中针右膝,只听开天刀陆南屏大笑道:“小子,你还是放下剑来,束手就缚的好。”

  守山四老四件兵刃已从四面攻到,鞭啸、杖嘶、刀光、剑影,一下朝中间合围,这一声真有天崩地裂之势。束传令落地上,才发现右膝剧痛,连站立都用不上力,得左足独立,挥剑迎战。这一来,身法就无法施展,比方才使展剑法之际,连带展开身法,人影飘忽若隐若现,无形之中就减弱了几分。

  鹿长庚沈笑道:“蓝老哥,咱们闲着没事儿,不如给他几掌玩玩。”抬手一掌朝束传令拍去。他使出来的当然是「翻天掌」了。蓝公忌口中「唔」了一声,身形一弓,一双色如绽青的手掌对准束传令后心印去。

  落花岛主也长笑一声道:“不错,大家这样围着,徒耗时间,不如一齐出手,把他除去算了。”口中说着,振腕骈指,凌空点去。他精擅「落星指」,乃是异派功夫,意思是说一指出手,可以把天上星星都击落下来,可以想见它威力之强了。

  东海龙王也紧接着洪喝一声:“姓束的,你也接老夫一掌。”一记「怒龙探爪」五指勾屈,掌根吐力,朝前击去。

  束传令如果右膝不伤,根本不在乎守山四老联手合击,也不在乎你鹿翻天、蓝煞君、落花岛主和东海龙王四人的掌指袭击,因为他施展的「灵飞身法」在任何兵刃指掌交击之下?可以从容进退,无人伤得了他。但这回他右膝中了「度厄金针」,无法站立,只仗左足支持,身法自然无法像方才那样灵活,一柄长剑开阖飞舞,也仅能和守山四老四件兵刃打成平手。

  但鹿长庚的「翻天掌」,蓝公忌的「蓝煞掌」,落花岛主的「落星指」和东海龙王的「怒龙掌」,都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神功,平常只要遇上其中之一,已是惊世骇俗,无人能与抗衡,如今却是四种奇功,几乎同时出手,攻向同一目标。

  束传令既然是无法施展身法,就不能不全力以赴,硬接每人一招。他右手长剑要和守山四件兵刃硬拚硬接,左手还要和四人劈击过来的指掌硬接,他就是有兼人功力,也承受不了,何况他只有左足站立,右是一点也用不上力气。这一阵锵锵剑鸣,和砰砰掌声中,他被震得接连后退,几乎站立不住,栽倒下去。

  至清大师和至中大师正好站在他右侧,至清大师身为少林戒律院主持,不好偷袭,至中大师眼看机不可失,左手捏诀,一记「牟尼印」朝他的后心击去。东海龙王看得大喜,洪喝一声:“姓束的,你还能接得下几招?”

  他高大身躯,腰背微弓,须发战张,双手指勾屈作势,有如龙爪,随着喝声右手疾快推出,左掌紧跟着推出,左掌甫出,右掌又相继推出,连续击出三掌。这是东海龙王平生绝技「龙门三击」,一记比一记强猛,掌力浪如涛,重叠击出。

  束传令单足尚未立稳,陡觉身后有一股强大力道涌来,急忙侧身,右足强忍疼痛,要待向右闪出,但右膝盖已被「度厄金针」穿透,用不上丝毫力气,右是一厥,突然向右倾跌下去,这时东海龙王的「龙门三击」,正好掌力如涛,涌到身前。

  束传令怒吼一声,右手「翻天印」全力击出,一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砰然一声,斜跌下去。这一跌,恰好就被他避开了鹿长庚第二记的「翻天掌」,但守山四老的四件兵刃,已雷电交击,迅疾落下。

  束传令也够迅疾,身形一缩,居然从鞭、杖、刀、剑的空隙中滚了出去,长剑点地。再次一跃而起。全依云方才三支「度厄金针」出手之后,手中又取了三支,早就等待着时机,此时一言不发,抬手朝他脚弯打去。

  束传令堪堪跃起,以剑点地,左弯又是一阵剌痛,几乎屈膝跪下,心头怒极,猛吸一口气,全身藉着剑尖拄地,倏地一个轻旋,转过身来,睁目朝全依云喝道:“度厄金针是你……”底下「打出来的」四个字还没出口,身形陡地弹起,长剑如虹,已朝全依云当头劈落。

  这一剑是他怒极而发,立誓要把全依云劈成两半,剑势之盛,真如黄河天来,不可抗拒的。全依云无法可躲闪,只好横剑朝上架去。沈嫣红看出情形不好,也急忙把铁琵琶朝上迎去。这一瞬间,宇文兰、许兰芬、荆月姑、冯小珍同时发剑上迎。

  祝纤纤、辛七姑已经发现此人不是师傅,减少了心头顾忌,眼看束传令这一剑非同小可,提担心大家对挡不住,两人不约而同迅即拔剑,迎了上去。谷清辉、丁易就站在她们随近,此时拔剑已经来不及了,谷清辉大喝一声,右手抬处,一记「大般若掌」凌空朝束传令飞扑过来的人影击去,丁易也扬起了手,打出一颗流星弹,直奔对方胸口。

  八位姑娘发剑纵有先后,也不过一线之分,但听震天般一声锵然大响,紧接着响起八位姑娘惊莺燕语般惊「啊」,纷纷后退,七柄长剑,有三柄被震断,四柄被震飞,铁琵琶当然也震飞了。凌空扑来的束传令也被谷清辉这记「大般若掌」震得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斗。

  但丁易打出的一颗流星弹,出手较迟,故而在束传令被震出去,它也跟着射去,束传令,第一个跟斗之际,流星弹才「啪」的一声打中他背脊,不料这流星弹竟十分松脆,打中背脊就一下碎裂,里面爆出一蓬银丝,一闪而没,悉数钻入束传令衣衫之中。

  丁易拍手笑道:“好了,好了。”就在他笑声中束传令已经一个栽葱,砰然跌坠地上。原来他这颗流星弹中,装了二十支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涂有麻药,可使人昏迷过去。

  谷清辉闪身过去,八位姑娘都已站定下来,这就急急问道:“你们没事吧?”

  全依云丢去手中断剑,举手掠掠发丝,说道:“谷伯伯,谢谢你,还好,没有什么?”束传令已被制住,动手的人也全已停下手来。丁易一跃而出,手起指落,一连点了他五处大穴。

  至清大师变手合十,说道:“善哉、善哉,束传令已被制伏,诸位老檀樾功莫大焉。”

  鹿长庚嘿然道:“这小子劳动了这许多人,才被制住,也够面上贴金了。”

  谷清辉突然心中一动,忙道:“丁老弟你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丁易笑道:“小侄在察看他是易了容?还是戴了面具?”说话声中,已伸出手去,在束传令耳后轻轻一按一搓,就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一面说道:“这人年纪还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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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峰回路转

 

  面具揭开了,就露出一张三角浓眉,双颧突出的同字脸老者,看他两鬓花白,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祝纤纤轻咦一声道:“会是项继楚。”

  谷清辉道:“他就是人称白面霸王的项继楚?”

  祝纤纤点点头道:“就是他。”白面霸王项继楚,就是项中豪、项中英的父亲。霸王,是说他有楚霸王一样的勇猛,加上「白面」二字,平剧中的大花脸,不是一张大白脸吗,意思就是说他这个楚霸王,是要用大花脸来扮演的,也就是说是个又奸又诈的枭雄。

  开山陆南屏道:“他是魔教的人吗?”

  祝纤纤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丁易道:“他两个儿子项中豪、项中英,都被拿下了,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辛七姑道:“他们肯说吗?”

  丁易耸耸肩,笑道:“这个容易得很,我有一百二十三种方法,会让他们乖乖的说出来。”

  辛七姑道:“那就去问问他们。”

  丁易伸手一指中间,说道:“还有最后一场,没有结束呢,总要全部结束了,再问不迟。”

  祝纤纤美目转动,只见谷飞云和他娘站在一起,目注战场,好像心无旁骛。金母和金鸾圣母也各自手执长剑,全神投注在战场之中。战场中的两人,玉杖彭祖和闻野鹤依然各执玉杖一端,以另一只手互相抢攻,先由几掌硬拚,发现两人功力悉敌,才改变为互斗招式,以至於以指、爪、掌、拳、肘、肩、膝、腿、甚至衣角、袖风,无不用上了,双方各极其能,愈打愈快。

  后来又发现以快打快,依然无法占得先机,於是不待一招使完,就半途变招,不让对方有化解的机会,但你使了半招,就半途变招,我也会中途变招,破解你的新招。这一来,你只使半招就变招,我也只使了半招就变招,愈变愈奇,层出不穷,本来还是近身相搏,现在却变成了互相用手势比划,当然更分不出胜负来了。

  这对玉杖彭祖而言,玉杖被人家抓在手里,双方又打不出名堂来,自然十分气愤,怒喝一声:“住手。”

  闻野鹤闻言住手,笑道:“恽老儿,你是不是认输了?”

  “胡说。”玉杖彭祖沉着脸道:“你不使兵刃,所以不敢和我玉杖交手,才抓着我的玉杖不放,现在我决定不使玉杖,你也可以放开玉杖了,我们好好的放手一搏,你认为如何?”

  闻野鹤左手立即放开玉杖,大笑道:“谁说闻某不敢和你玉杖交手?我只是想把你玉杖夺下而已,既然你这么说了,你只管使你的玉杖,我倒要瞧瞧,你在玉杖上有些什么新鲜玩意?”

  “恽某说过不用玉杖,就是不用。”玉杖彭祖右手把玉杖随手往地上一插,双手扬起,嘿然道:“咱们就各凭双手,分个高下。”

  闻野鹤道:“好,就这样办。”

  玉杖彭祖喝道:“那你就接着了。”双拳疾发,这回竟然毫无招式,一前一后,朝前冲击过去。

  闻野鹤岂肯示弱.大声道:“你这是蛮打了。”双拳一分,同样一前一后,朝前迎击出去。但听「蓬」「蓬」两声大震,两人各自后退了—步。

  玉杖彭祖一退即进,喝道:“蛮打就蛮打。”如钵双拳疾发如风,再次击到。闻野鹤沉哼一声,依然双掌迎声,人影倏合,紧接着又是「蓬」「蓬」两声大震。不,这回两人各不退让,一个挥拳,一个挥掌,舍弃了招式,竞以内力互拚,一时蓬蓬之声大作,几乎硬打接了七八拳之多,才各自退后了半步。

  玉杖彭祖洪笑道:“这样的搏,倒是过瘾得很。”

  闻野鹤也洪笑道:“既然过瘾,就不用停手了。”在他们洪笑声中,人影一分再合,蓬蓬之声,又紧接着响起,这回,不但响得比方才更响,也响得更密,可见两人都以最快速度打出,也各自运上了全力。

  这场比拚,因为并不使用招式,每一记拳掌都结结实实的击实,这是最耗真力的打法。蓬蓬之声,一直不绝於耳,一阵工夫下来,少说也有一百四五十声了,但情况已经要比先前有了很大的差异。先前,蓬蓬之声,极为洪大,也密如连珠,显示出两人内力深厚,速度惊人,现在蓬蓬之声,已经缓慢下来,声音也弱了许多。

  这已可想见两人内力在急速消耗之下,显著的减弱,两人当然都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内力已有不继之象,但谁也不愿叫停,也无法停手。玉杖彭祖一张红润得如同婴儿的脸上,已经胀得通红,白眉下也隐见汗珠,闻野鹤披肩白发不住飘动,鬓角同样有了汗水,两人每出一拳、一掌,都藉着开气吐声,来散发他们胸头的气喘,却又有欲能不能之势。

  谷飞云朝娘悄声道:“娘,这两人再拚下去,势必两败俱伤,不如由孩儿去劝他们住手……”

  话未说完,席素仪还没开口,金母耳朵何等灵异,谷飞云虽然说得极轻,她已经听到了,立即说道:“你不可造次,他们此刻业已拚上内力,要能同时接得下两人力道,才能替他们解围,此事且容老身和金鸾商量商量,保我们两人之力,各接对方两人一招,也许可以……”正当此时,陡听一声清朗的大笑,一道人影已朝场中飞落。

  谷飞云听到笑声,不觉喜道:“是醉道长。”

  但听场中登时响起「蓬」「蓬」两声大震,这个飞落在两人中间的,正是一身青袍,醉态可掬的醉道人,他双手捧着大红酒葫芦,第一声「蓬」,是玉杖彭祖一拳击在他的酒葫芦上,发出来的声音,第二声和第一声相差只不过毫厘之分,是闻野鹤的一掌,也同样击在他大红酒葫芦上。

  清朗大笑和两声「蓬」「蓬」大响,几乎难分先后,但刹那之间,场中就静寂下来,本来互扑互击的两人也同时分开。玉杖彭祖缓缓纳了口气,沉声道:“醉道友,你来挡什么横?”

  醉道人笑嘻嘻的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仙翁面前挡横,贫道是奉家师之命,来请仙翁的。”

  玉杖彭祖听醉道人说出奉家师之命,来请自己的,对南山老人,他可不敢丝毫托大,慌忙抱抱拳道:“葛前辈也来了吗?”

  醉道人道:“家师正在望仙观,要贫道来相邀,预务请仙翁屈驾一叙。”

  玉杖彭祖为难的道:“但这里……”

  醉道人含笑道:“这里已经没事。”

  玉杖彭祖目光一抬,广场上果然全已住手,通天教的人,已经全军尽墨,他心里明白,这是南山老人为了保全自己颜面,才出面邀请自己到望仙观去的,这就颔首道:“既然葛前辈见召,恽某自然非去不可。”一手抓起玉杖,随醉道人往外行去。

  闻野鹤大笑道:“恽老儿慢走,恕闻某不送了。”

  玉杖彭祖回头笑道:“咱谁也没有输给谁,应该没有过节吧?”

  闻野鹤道:“没有,没有,你老哥请吧。”

  金母走上几步,含笑道:“野鹤,真应该谢谢你,替我们解围。”

  闻野鹤从没看她如此笑脸相迎,和自己说过话,一时如获纶音,大喜过望,连连抱拳,痴痴望着金母,忙道:“我只是和他打成平手,仙姑千万不可如此说。”

  金鸾圣母在旁笑道:“大姐说的是真话,没有你出手,愚姐妹恐怕真还不是他对手哩。”

  自从通天教分作三路扑攻之际,快刀门主古福星率同二十四名弟子,手抱雪亮的钢刀,退到一边,围成一圈,保持中立,这时,通天的人全被制住,大局已告平定,古福星朝东海龙王双手抱了抱拳,说道:“敝门只是应邀参加武林大会而来,一向不涉武林是非,所以一直严守中立,现在兄弟向各大门派告辞了。”

  东海龙王连忙还礼道:“古门主好说,咱们这里还有许多善后待办,恕不送了。”古福星又朝各门各派的人抱拳为礼率着一队队雄纠纠的刀客,整队离去。

  东海龙王也朝闻野鹤拱拱手道:“闻老哥五十年不见,想不到会及时赶来,把最难缠的恽老哥赶跑,兄弟代表各大门派,要向你致谢。”

  闻野鹤大笑道:“敖老哥也要给兄弟脸上贴金,兄弟实在愧不敢当。”一面目光一纶,朝谷飞云大笑道:“小兄弟,你也在这里。”

  谷飞云连忙神色一正的叫了声:“老哥哥。”

  这一战,各大门派当真配合无间,战果辉煌,大会前门还有少林寺罗汉堂住持至远大师、长老至光大师率领的一百单八名僧侣布成的「大罗汉阵」,本来是预防通天教的人突围而布置的,但各个战圈都分别解决了,「大罗汉阵」一直都没有用上,各个战圈手下的人,就送进「大罗汉阵」来。

  总计这一战,拎下的有:白面霸王项继楚(束传令)、姬红棉、项中豪、项中英、神拳裴通、和二十三名黑道中人,以及五十二名「迎宾」(死伤八人),天龙武士第一队四十三人(死伤十七人),第二队三十七人(死伤二十三人),当场击毙的有羊角道人、大洪山主吕长素、刘玉娇三人。唯一逃走的只有束无忌一人。临阵投向各大门派的一人,毒手郎中秦大川。自动退走的有乾天子、玉杖彭祖恽南天、天机子、长白派傅一飞、快刀门古福星、金刀镇八方霍元庆等人。
  
  

  东海龙王洪笑一声,朝大家拱拱手道:“各位掌门人,大师、道兄,咱们这一战,总算大获全胜,兄弟蒙大家公推担任临时总指挥,也总算有了交代,现在也可以退位了,谢谢各位……”

  平半山没待他说下去,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现在还不是你辞职的时候。”

  东海龙王道:“还有什么事?”

  平半山道:“事情多着呢,第一、这一场大战下来,擒下的这些人,应该如何处置;第二、通天教制造的这场武林大乱,咱们擒下的,只是通天教几个门人,其余都是些通天教的附庸,真正主儿,还未露面,又逃走了束无忌,若不及时把他们一网打尽,三年五年之后,可能又会历史重演,还可能比今天更为棘手,这都是你总指挥的责任,不如由总指挥亲率咱们各大门派凑起来的杂牌大军,远征通天教,一鼓作气,把他们老巢荡平了,才可为天下武林永除后患,你说,你该不该这时候辞退?”

  东海龙王道:“兄弟这总指挥,只是方才临阵受命,是临时的,咱们能赢得这场大胜,其实全仗金母坐镇指挥,这远征通天教的大元帅,不论威望、功力,都该由崆峒金母来担任才合适。”

  金母含笑道:“敖大侠太客气了,老身只能担任后备,如何能当大任,运筹帷幄之事,自非敖大侠莫属。”

  少林至善大师合掌道:“大家都这么说了,敖老施主就不用再推辞了。”

  东海龙王本是极为豪迈的人,眼看大家如此看重自己.不觉豪气陡生,洪笑一声,双手抱拳,连连朝大家作揖,说道:“各位道兄如此抬举兄弟岂不敢不尊,兄弟之意,诸位道兄不妨请坐下来稍息,也好彼此交换意见,以决定咱们的行动。”

  华山元真子道:“敖大侠说得极是,目前就有几件事情,必须处理,也要大家决定,诸位道兄请坐下了好谈。”各派掌门人就请金母、金鸾圣母、闻野鹤相继落坐。

  东海龙王首先说道:“各位掌门道兄、大师,方才平道兄提议,有两件事,要大家公决才行,第一、是咱们擒下的人,计有三类:一为通天教主门下,一为投靠通天教附庸,一为被通天教迷失神志的杀手,应该如何处置?第二方是如何追剿通天教的老巢,使武林永绝后患,这两点,要请各位道兄裁决。”

  谷清辉接着站起,说道:“各位道长,在下要补充一点,我们擒下的人中,有一个人的身份,非常值得怀疑,那就是假扮束传令的白面霸王项继楚。
  先说束传令,根本没有这个人,当初是谷飞云、丁易二人打听到通天教有两队一百二十名杀手,十分厉害,是由束无忌亲自指挥,预备埋伏会场两侧,只要有某一门派反对通天教,就由两队杀手出手,把这个门派当场歼灭。
  那是大会前夕,通天教门下十大弟子,都知道教主已经亲自赶来,还召见门下弟子,面授机宜,但他又不想在大会上露面,就改扮成大弟子束无忌,就是在大会上担任总提调的束无忌,所以才把两队杀手交束无忌指挥。
  谷飞云、丁易二人当晚潜入束无忌房中,制住束无忌,给他服下归心丹,要他提任两队传令,才叫他束传令。怎知归心丹并未把束无忌迷住,大家都知他是通天教主的大会总提调束无忌,在进去午餐之际,和改扮束传令的束无忌相互对换了。
  因此,午餐之后,大会总提调已是真正的束无忌,而那个束传令,已经换了通天教主,他这一目的,自然要由他来主持大开杀戒;但等到大家合力把他(束传令)拿下之后,揭开面具,本来连通天教下弟子都认为他是师父(通天教主)的,竟然会是白面霸王项继楚。
  项继楚本来只是西峰山庄一庄之主,一方之霸,没想到他的武功之高,竟然出人意外,而且又精擅魔教剑法,此人身份就颇值得怀疑,尤其他两个儿子,又分别担任两队天龙武士的领队,更值得注意。也因此,在下觉得这场武林大会,虽是由通天教发动,但实际上似乎是由项继楚所操纵,目前他父子三人,已经全被拿下,首先应该查明此人来历,以及他的动机,才是最重要的。”说完,双手抱了抱拳,就回身坐下。

  他这番话,听得在座众人莫不耸然动容,白面霸王项继楚的武功,大家都见认过了,但他的野心,却是由谷清辉这番话才揭露出来。石大山道:“从项继楚使的魔教剑法看来,此人一定是魔教教徒无疑,咱们不妨把他两个儿子先提出来问问。”

  冉勿赞笑道:“这个容易,在座各大门派,都是名门正派中人,不好滥用私刑,这件交给兄弟来办,不怕他们不实话实说。”

  丁易和谷飞云两人站在谷清辉身后,丁易朝谷飞云眨眨眼睛,然后笑道:“项氏兄弟,不如分开来问的好,冉掌门人问项中豪,在下和谷兄问项中英,不知冉掌门人意下如何?”

  冉勿赞笑道:“好是好,只怕两位小兄弟问不出他什么来。”

  丁易耸耸肩道:“不会的,咱们兄弟不怕他不实话实说。”

  冉勿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

  丁易回头道:“谷兄,咱们这就去领人。”

  全依云道:“谷大哥,我也去。”她这一说,几位姑娘也正要开口,丁易笑道:“全姑娘,这个不成,这事只有我和谷兄两个人才能问得出来,你们一个也不能去。”一面又道:“谷兄,我们走。”

  谷飞云、丁易二人来至少林「大罗汉阵」,跟至远大师说明要提顶中英前去问话。至远大师点点头,就命一名僧人引着两人进入阵中,项中英被制住穴道,和一批被擒的人坐在一起。丁易走上前去,先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最后一掌拍开他昏穴。

  项中英倏地睁开眼来,丁易伸手一把抓起他胸口衣衫,喝道:“走。”

  项中英目中隐含惧色,问道:“你们要我到那里去?”

  丁易叱道:“叫你走就走,不用多问。”

  项中英望望谷飞云,乞怜的道:“谷兄……”

  丁易一指戳在他的酸麻穴上,喝道:“你配和谷兄称兄道弟?还不快走。”两人押着项中英走出「大罗汉阵」,排教两名弟子押着项中豪走去。丁易一直把项中英押入淮河庙大门左首一间小屋,就回过身去,砰然一声把门关上。

  项中英心知不妙,吃惊的道:“二位把在下带到这里来,不知有什么事……”

  他「事」字刚刚出口,丁易已经恻的一声从身边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耸着肩,笑道:“谷兄和在下奉东海龙王之命,要你从实的招供,东海龙王曾有交代,你小子身上零件多得很,譬如耳朵、鼻子、眼珠、手指、脚指等等,只要有一句虚言,就割下一件来,现在你把你们的一切,从头到尾先仔细想上一遍,待会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别把身上零件都丢光了。”说完,拉过一条板凳,说道:“谷兄,咱们坐下来再说。”

  项中英看两人在板凳上坐下,就说:“在下可以坐下来吗?”

  丁易道:“只要你肯和咱们合作,当然可以坐下来。”

  项中英全身穴道受制,只有双脚能动,他用脚勾过一条板凳,说道:“在下谢了,你们要问什么,就请问吧。”

  丁易问道:“你爹和通天教主是什么关系?”

  项中英道:“家父是在下从前的师傅羊角道人介绍给师傅通天教主的。”

  丁易道:“你爹在魔教中是什么身份?”

  项中英听得一呆,说道:“我爹不是魔教中人,绝对不是。”

  丁易哼道:“你是替你爹辩护?”

  “不是。”项中英道:“你要我实话实说,我说的是实话,我爹绝不是魔教中人。”

  丁易道:“那么你怎么会使魔教「天罗剑法」的?”

  项中英道:“在召开武林大会一个月前,家父奉召去通天崖晋见师傅,师傅要家父主持武林大会,就要家父留在通天崖,练习「通天宝笈」上的武功,是不是「天罗剑法」,我就不知道了。”

  丁易看他说的不像有假,一面故意哼道:“你倒推得干净。”

  项中英正容道:“在下落在你们手中,连生杀之权都操在你们手里,这些事,都已过去,有什么好隐瞒的,又何用推诿?”

  谷飞云觉得他说的极是干脆,当然深信不疑,一面问道:“你说你爹全是遵照通天教主指示行事的了?”

  项中英道:“师傅的金令,谁敢不遵,何况他老人家门下十大弟子全出动了,家父如是没有师傅指示,大师兄等八位师兄师姐会听家父的吗?”他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也正因如此,就没有什么话好问了。

  丁易道:“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项中英道:“在下方才不是说过吗,在下落在你们手里,连生杀之权都操在你们手里,敢说假话吗?”

  丁易看看谷飞云问道:“谷兄还要问什么吗?”

  谷飞云道:“没什么了。”

  丁易道:“好了,那就走吧。”两人押着项中英回到广场,就把项中英交给一排站在前面东海龙王手下暂时看管,然后朝各大门派掌门人围坐的场中走入。

  东海龙王含笑点头道:“两位小兄弟问好了吗?”

  谷飞云道:“项中英很合作,都招供了。”

  东海龙王道:“如此甚好。”话声甫落,只见排教掌门冉勿赞率同八个门人也回入场来,这就抱抱拳问道:“冉掌门人取到口供了吗?”

  冉勿赞含笑道:“幸不辱命。”

  东海龙王抬抬手道:“冉掌门人先行请坐。”

  冉勿赞回到原来的椅上坐下,八个掌门人一字排开,站到他身后。东海龙王目光朝谷飞云、丁易二人投来,说道:“谷、丁二位小兄弟,你们先来报告讯问项中英的经过。”

  谷飞云低声道:“丁兄,还是你来报告吧。”丁易耸耸肩,走出几步,双手抱拳,向在座的各门各派掌门人行了一礼,然后把自己两人讯问项中英的经过,一字不漏说了遍。

  冉勿赞一手捋须,含笑道:“二位小兄弟受了他的骗了。”

  丁易听得一怔,问道:“冉掌门人……”

  冉勿赞含笑道:“据项中豪供称,其父昔年原是通天教主古通玄同门小师弟,随后又投入白衣圣教,担任四大护法之一,他口中的白衣圣教,也就是三十年前遭各大门派扑灭的魔教……”他口气微顿,接下去道:“项继楚是个雄才大略,有野心的人,他在三十年前侥幸逃过一劫,却自以为自己是白衣圣教仅存的护法,有复兴该教的责任,于是命他两个儿子,一个拜在天机子门下,一个拜在羊角道人为师,企图拉拢两人,并在他西峰别业,秘密训练了一百二十名杀手,号称天龙武士……”

  东海龙王道:“原来两队天龙武士不是通天教的杀手,无怪两个领队,都由他儿子担任。”

  冉勿赞又道:“此次武林大会,是通天教主和项继楚两人策划了很久之事,通天教主原是昔年阐教教主,他以通天教为名,一心只想恢复阐教,这一点,正和项继楚想复兴以白衣圣教为名的魔教,目标完全一致,主要目的,就是消灭少林、武当两个门派,那么今后江湖武林,就是他们的了。”

  丁易怒声道:“这小子敢耍我们。”转身往外走去。

  谷飞云叫道:“丁兄你去做什么?”

  丁易切齿道:“我要把这臭小子的耳朵、鼻子,都割下来……”话声未已,陡听一声凄厉的惨号传了过来。岐山派祝中坚站立之处,较为接近,急忙一个箭步,掠了出去,等丁易、谷飞云闻声赶出,只见项中英已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丁易问道:“祝兄,这小子……”

  祝中坚道:“刚才是全姑娘、沈姑娘二位气不过他,大概是用飞针打瞎了他一双招子。”

  丁易气愤的道:“这小子活该,不是两位姑娘出手,我也要割下他的鼻子来呢。”

  谷飞云朝两名排教门人拱拱手道:“就请二位老哥把他押到罗汉大阵去吧。”

  两名排教门人一齐拱手道:“谷少侠好说。”当下就拖着项中英走了。谷飞云、丁易、祝中坚三人也就回了进去。

  东海龙王站起身道:“各位掌门人、大师、道长,经冉掌门人讯问的结果,是见此次武林大会,是通天教主古通玄和魔教余孽项继楚两人发动的阴谋,现在除通天教主始终不曾现身,束无忌在逃之外,所有从贼之人,均已就擒,应如何处置,还请大家裁决。”

  终南平牛山站起身道:“兄弟认为项继楚父子,魔教余孽,倡乱江湖,已经不是一次,理该处决,以绝后患,通天教门下,只要能真心悔过,不妨废去武功,所有投靠通天教的武林中人,也一律废去武功,让他们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最难处置的是一百多名天龙武士,他们全都迷失心神,即使废去武功,这些人也没有谋生的本领,不知各派道长,是否有解迷丹药,可以使他们清醒过来?”

  泰山石大山站起身道:“平道兄所说,应该是极为公正之论,但兄弟的意见,却和平道兄稍有出入,兄弟一向主张除恶务尽,如果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两个冥顽桀敖之人,你废了他武功,是希望他重新做人,他却怀恨在心,武功虽废,练武的方法,却仍在他心里,仍可指画口授,调教出一批弟子,十年或二十年之后,依然可以和各大门派为敌,兄弟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这种例子,可以说太多了,所以还要请各位道长斟酌才好。”

  少林至善大师合掌起立,说道:“石掌门人说的,当然是至理名言,这也是江湖上平静了十年八年,就有一次大风浪的主因,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许多人总不能都把他们一次消灭,依贫衲之见,不如就照平掌门人的提议,首恶必诛,附从之人,就给他们一次机会,不知诸位掌门人意下如何?”

  华山派元真子站起身道:“石掌门人顾虑的是未来十年或二十年,就算没有这批人,到了那个时候,也难保不出乱子,好在数百年来,咱们这些门派,经历过多少变乱,依然屹立如故,这就是邪不胜正的道理,江山代有才人出,以后的事,自有咀们下一代的人去料理,不知石掌门人以为如何?至于解迷丹药,敝派的清神丹不知对天龙武士是否有效?”大家一致鼓掌,表示同意。

  金母身边的席素仪走前两步,说道:“贱妾这里,有通天教归心丹的解药。”

  站在至善大师身后的张少轩也走出两步,拱拱手道:“晚辈张少轩,曾是通天教主座下的二弟子,通天教有两种迷药,一是归心丹,服后神志依然清明,只是永远只知服从,这是较轻的一种。
  另一种是迷失散,出自西域,自迷迭香练成,服后神志完全迷失,那就不是其他解药所能解救,据晚辈推想,魔教也是从西域传来的,因此这些天龙杀手,服的可能是迷失散同类的药物,晚辈奉家师之命,潜伏通天教,身边有两瓶迷失散的解药,不妨先要一两个人试服,如果有效,再给其他的人服用。”

  站在武当清云子身后的秦剑秋也走出两步,说道:“晚辈身边也有两瓶迷失散的解药。”他是通天教主座下的三弟子。

  东海龙王道:“如此就好,那就麻烦二位小兄弟去给天龙杀手喂服解药,只是二位小兄弟务必小心,最好先点废他们武功,以防他们醒来突起发难。”

  张少轩、秦剑秋一齐躬身道:“晚辈遵命。”一起往外行去。

  金母道:“既然大家同意平道兄的提仪,也就一并办理,就请少林戒律院执行好了。”

  至善大师道:“至清师弟,所有废去武功之人,你要多加劝导,希望他们今后好好做人。”

  至清大师合十道:“小弟敬遵方丈法旨。”说完,率同至中大师和十六名弟子一齐离去。
  
  

  东海龙王再次起身,拱手道:“现在的问题都解决了,咱们该商讨如何进剿通天教老巢了。”

  华山元真子起身打了稽首道:“咱们这次进攻行动,一共有两个地方,一为通天教老巢通天崖,一为项继楚的老家西峰坳,咱们目前人手众多,只要分作两拨,分头进行,然后择一适中地点会合即可。”

  谷飞云站起身道:“通天崖在下去过,从白山关进去约莫二十多里。西峰坳则在长岭关附近,两者之间,以小界岭最为适中,南北相距,各有百里光景。”

  东海龙王道:“这样的话,咱们除了兵分两路,还要分出一路人马,居中策应才好。”

  平半山道:“这个该由你总指挥来分派任务了。”

  东海龙王目光环顾,笑道:“兄弟有一个腹案,是否可行,还要大家决定……”

  刘奇禅道:“你老哥分配就好。”

  “不敢。”东海龙王续道:“兄弟的意思,由金母率领咱们全班人马,直趋通天崖,由少林、武当、衡山三派,前去西峰坳,另由金鸾圣母和终南、华山两派,居中策应,不知各位道长认为如何?”大家一起鼓掌同意。

  东海龙王道:“如此就好,此时天色已将昏黑,大家就在淮渎庙休息一宵,明日早晨,就一起上路。”说话之时,少林戒律院至清大师已经缓步走入,朝大家合掌道:“贫僧奉命处决魔教余孽项项继楚父子三人,另有通天教门下弟子两人,(孟时贤、姬红棉)迎宾五十二人,附和通天教的武林人士二十六人,(包括神拳裴通师徒三人)一律废去武功,劝导他们今后重新做人,均已离去,特来覆命。”

  东海龙王拱拱手道:“多谢少林戒律院主持大师。”

  接着张少轩、秦剑秋,二人也相偕走入,由张少轩抱拳说道:“晚辈二人奉命把七十名天龙杀手废去武功之后,给他们服下解药,神志均已恢复清明,由晚辈二人作主,每人发给五十两路费,是从此次武林大会经费中支付,他们都已离去了。

  东海龙王点头道:“二位小兄弟作得好,通天门下和一批附贼人士,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不错,自然不用发他们路费,但天龙杀手是被迷失心志的人,并非出於他们本意,一但恢复神志,不知何去何从,理该发给路费的了。”

  最幸运的是陈康和、徐永锡、曹复初三人了,他们是跟随西路总令主金母来的,既不是通天教一伙,也不是投靠通天教的人,何况他们三个武功平平,废不废去武功都是一样,但由谷清辉劝诫了他们一番,这三人自然发誓重新做人,就这样没被废去武功,如今归丁易率领,连同从陇山庄带来的十二名庄丁,负责大家的伙食。

  另外一个是荆溪生,他并未被「归心丹」迷失心神,是自甘投靠通天教的,而且还在掌门师兄齐漱云身上下过「归心丹」,齐漱云碍着他女儿荆月姑是紫云夫人门下,又和谷飞云同门,就不再和他计较。
  
  可是荆溪生眼看附和通天教的人全被废去武功,早已吓得心惊肉跳,再加谷清辉在告诫陈康和三人之时,故意约了他同去,这是齐漱云授意的,更使他面红耳赤,不敢作声。除了西路总令主原班人马和金鸾圣母等人,仍住原处之外,其余几个门派的人,也各自在进淮渎庙安顿下来。



  现在已是晚餐之后,西院左厢走廊上,忽然来了几个苗条人影,她们还未走近,就有其中一位姑娘娇声喊道:“谷大哥,你快出来,看谁来了?”一声声音,就知道她是冯小珍了。

  屋内丁易笑道:“谷兄,大概是冯姑娘来找你了,快出去吧。”

  谷飞云给他说得脸上一红,站起身道:“她可能有什么事。”

  谷清辉道:“那你还不出去。”

  谷飞云应了声「是」,举步走出,目光一凝,才看到荆月姑、冯小珍和两个身宰青紫衣裤的小女孩一起走来,那不是珠儿、玉儿还有谁来,不觉喜道:“珠儿、玉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珠儿走上几步,叫了声:“大师哥。”一面说道:“我们是刚才才到,先找二位师姐,才来找大师哥的。”
  
  玉儿也叫了声:“大师哥。”就低下头去,小脸微红。很显然她知道了自己被许配给谷飞云的事情,否则不会这么害羞的。

  谷飞云道:“师父和师娘好吗?”

  “两位老人家都很惦着你。”珠儿眨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说道:“师公知道武林大会在这里召开,就要我赶来找大师哥,没想到还是迟到了半天,真是扫兴透了。”

  谷飞去含笑问道:“什么事情扫兴呢?”

  珠儿翘起小嘴,说道:“我听二位师姐说,今天下午打得好不热闹,我没赶得上,不扫兴吗?”

  谷飞云笑道:“还有一场热闹,你正好赶上了。”

  珠儿拿眼望望二位师姐,问道:“大师哥没骗我吧?”

  谷飞云道:“大师哥怎么会骗你?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打通天教的老巢,你不是正好赶上了吗?”

  珠儿喜得跳了起来,说道:“真的?”

  荆月姑道:“珠儿,你不是说师公交给你一封密柬,要你当面前给大师哥的吗?”

  珠儿口中「哦」了一声,说道:“我差点忘了。”说着从贴身取出一个密束,双手朝谷飞云递来,说道:“这是师公交代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大师哥的。”

  谷飞云赶紧双手接过,低头看去,只是一个密封的信封,封面上也没写什么,但师父要珠儿、玉儿巴巴的从紫云谷送来,必然是极为重要之事,心念一转,立即说道:“珠儿、玉儿,你们去里面坐。”

  珠儿道:“师公说的,我们把密柬送给大师哥之后,就不可再打扰大师哥了,我和玉儿、两位师姐要走了。”

  谷飞云点点头道:“好吧。”

  荆月姑、冯小珍都说了声:“谷大哥晚安。”就和珠儿、玉儿一起回身走去。
  
  

  谷飞云不知师父在密柬上写些什么,急忙回进屋去。谷清辉问道:“她们找你有事吗?”

  谷飞云道:“是师父要珠儿给孩儿送来一封密柬。”

  谷清辉道:“岳大先生派珠儿专程给你送来密柬,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了。”

  谷飞云道:“孩儿还没有折阅。”

  谷清辉道:“那你就快些拆阅吧。”

  谷飞云应了声「是」,就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笺纸,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惟有紫灵掌,可以对付金手印。”下面就是四句练「紫灵掌」的口诀,和七八行细字注解。

  谷清辉问道:“你师父写了些什么?”

  谷飞云道:“师父只说:惟有紫灵掌可以对付金手印,这一行字,下面就是练「紫灵掌」的口诀。”

  谷清辉道:“岳大先生要珠儿专程赶来,送给你的是练「紫云掌」的口诀,由此可见通天教主一定练成了「金手印」,只有「紫灵掌」可以化解了,目前时间不多,你快进房去练功吧。”

  丁易道:“恭喜谷兄。”

  谷飞云笑道:“时间这么匆促,不知我练得成练不成呢?”

  丁易道:“知徒莫若师,岳大先生对谷兄还会不清楚吗,他要珠儿及时送来,自然算准谷兄一定可以在需要使用之前练成的了。”

  谷飞云道:“但愿如此。”手中拿着口诀,迳往房中走去。
  
  

  「紫灵掌」,是以「紫气神功」为基础。杜甫诗:“东来紫气满函关。”这是咏老子的诗句。史记曾记载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满函关,老子果然乘青牛而过,所以「紫气」是道家修至最高境界的神功。练成「紫气」,周身都有紫气围护,小则水火刀兵不侵,大则横弥六合;但「紫气」是散漫于周身的真气,要把它练到凝聚掌心,能发能收,才是「紫灵掌」。

  上次就因为谷飞云没有练过「紫灵掌」,才会被项继楚的「翻天印」所伤。谷飞云最近屡经大敌,「紫气神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精进甚多,现在只要把「紫气」凝聚起来就好。但这话说来容易,练起来就并不容易,纵然依照口诀,和师父的细字注解,逐步做去,也不是一个晚上就能练得成功。他这一晚,一直练到天色微明,只不过堪堪练会,可以把周身真气,运到掌心而已。

  谷清辉看他睁开眼来,忍不住问道:“飞云,你练得如何了?”

  谷飞去微微摇头道:“很难,孩儿从前也可以把紫气使到「纵鹤擒龙」上使出,如今依照师父的口诀,练了一个晚上,却仅能把紫气运集到掌心,而且还不能完全凝聚。”

  丁易道:“谷兄,昨晚你在坐功之际,周身紫气氤氲,直到黎明前才渐渐敛去,我还以为你练成了呢。”

  谷清辉笑道:“紫灵掌是昆仑最上乘的掌法,如果能够一练就会,还是紫灵掌吗?你也不用气馁,从这里去通天崖,最少也要三天时间,到时大概就可以练成了,你师父要珠儿昨天送来,自然不会算错的了。”



  晨曦升上山头,三路人马已从淮渎庙相继出发。第一路由金母率领,赶去通天崖,因路程较远,就较早起程。这一路除了西路总令的原班人马,还增加了东路总令和南路总令的两路人马,另外还有一个闻野鹤,可说声势极壮。一路食宿,仍由陈康和、徐永锡、曹复初三人率同陇山庄十二名庄丁负责。

  第二路是由少林、武当两派负责进剿西峰坳,人数在二百人以上,声势之壮,还在第一路之上。东海龙王这样安排,是考虑到张少轩和秦剑秋总是通天教主门下弟子,如果上通天崖去,遇上通天教主,未免尴尬。第三路由金鸾圣母率领,会合了终南、华山两派,人数较少,但这一路只是居中策应,并没有直接攻击行动,所以最后启程。

  三路人马中,要数第一路最热闹了,因为许多花不溜丢的姑娘家,都集中在这一路里,都围在席素仪的身边。这些姑娘家计有:荆月姑、冯小珍、宇文兰、许兰芬、祝秀姗、祝纤纤、辛七姑、全依云、沈嫣红和珠儿、玉儿。其中宇文兰和许兰芬是金鸾圣母门下,因为两人是随着金母来的,所以仍跟着席素仪。

  这班女将不但一个个生得如花如玉,经过这些日子,大家排着年龄,结成了姐妹,终日里咭咭格格的好不热闹?她们口中,三句话里,总有一句带着「谷大哥」的,大家是姐妹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是儿女私情,也使做母亲的席素仪深感为难。

  荆月姑、冯小珍,是谷飞云的同门师妹,他们本来就认识在先,跟着谷飞云上紫云谷去,才拜在紫云夫人门下的,也可以说是经岳大先生夫妇默认的。宇文兰、祝秀珊、许兰芬,是金鸾圣母门下,但她们也一直跟着自己,那是为了什么?而且金鸾圣母那时和师父还是处于敌对的,居然也并不反对。祝纤纤、辛七姑,是通天教主门下,竟然在大会上一拉就拉了过来,宁愿背弃师门,为的又是什么?还有全依云、沈嫣红,谷飞云当然也不能辜负了她们。还有珠儿、玉儿,虽然年龄小了些,但是是岳大先生亲许的,自然也不能落下。

  金母当然看得出来,徒儿是为儿子的事操心,有一次她跟席素仪含笑道:“飞云是个好孩子,无怪有这许多女孩为他倾心,而且今个都如此可爱,要是辜负了那一个,就会使这个可爱的女孩伤心一辈子,岂不也就是毁了她一生?所以如果为师是飞云的母亲,就会全部接纳下来。”

  席素仪道:“这样不大好吧?”

  金母笑道:“这是好事,也成全了她们,有什么不好?你和清辉真是古板,如果觉得飞云一个人娶十多房媳妇,不合礼法的话,要找正当理由,那也多着呢,譬如荆溪生、许铁棠、冯镇远、全德耕都只有一个女儿,宇文兰、祝纤纤、辛七姑都是孤儿。她们都可以为了延续她们一门香火,才嫁给飞云的,将来她们生下第一个儿子,可以姓她们的姓,这样就不是飞云一个人娶七房媳妇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为师只是不希望这些可爱的女孩中,有人毁了美丽的人生,为师一向不赞成礼法缚人,做人要实实在在,不要因礼法而违反了人性,这件事等通天崖事了,自有为师替你作主。”

  这番话,当然是金母爱护谷飞云,不忍看这些如花如玉的女孩子伤心一辈子,也给了席素仪很大的鼓励,也成全了各位姑娘家的心愿,做婆婆的愈看愈觉得这些个姑娘,没有一个不好,也愈加疼爱她们。席素仪多日来一直放不下的心情,也总算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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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连三天,第一路才在中午时分,赶到宣化店。本来大家认为束无忌在逃,通天教这次武林大会彻底失败之后,决不会就此甘休,路上可能会有行动,怎知三天来居然平静得出乎意外,一点动静也没有。谷飞云这三天时间里,虽在赶路,他依然可以在路上练功。

  因为练「紫灵掌」,主要就是把「紫气」凝聚运集到手掌上来,所以虽在行路,也一样可以练习,何况三天之中,还有两个晚上,他果然如期把「紫灵掌」练成了。珠儿、玉儿在山上除了师父、师公,只有姐妹俩,到了这里,一下就有了九位姐姐,两个小姑娘喜欢热闹,自然十分高兴,蹦蹦跳跳的,更加活泼。

  这天中午,大家在宣化店用过午餐,因为这里离白山关不过二三十里路程,已经接近通天崖,每个人都有着一份戒心,因为这条路只有谷飞云来过,就由谷飞云领路。珠儿接着道:“我也来过,我和大师哥给大家领路好了。”

  从宣化店到白山关,还是条大路,但从白山关起,再往里走,就是逼仄崎岖的山路了。这样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前面已可看到一座峻拔的插天高峰。谷飞云回身朝东海龙王道:“前面那座高峰,就是通天崖了。”

  珠儿接口道:“通天教的石窟,还是前面呢。”她一高兴,抢着朝前飞了出去。

  谷飞云急忙纵身追了上去,一面高声喝道:“珠儿,你慢点。”珠儿早就捷若猿猴飞掠出去,谷飞去只好跟着朝前掠去。

  这条路上,右边是谗岩削壁,左边是幽深的山谷,沿途大石磊磊,几乎没有路径,就是会武的人,也必须时起时落,走得极为吃力。大家因珠儿,谷飞云已经朝前掠去,也纷纷追了上去,等到走完这段山径,山谷已到尽头,一座一人多高的石窟,就在前面,看去黑黝黝的相当深远。

  石窟前面约有一、二十丈方圆,稍见平整,谷飞云和珠儿就站在石窟前面,不,他们面前,还有一个白发披肩的黄衣老僧,当窟而立。这老僧白须过胸,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左手打讯,右手缓缓拨动着一串檀木念珠,白眉盈寸,脸容慈祥,还含着笑意。

  大家虽没见过通天教主,但传说中的通天教主,就是这副模样,一时怕两人有失,就纷纷围了上去。几位女将更迅速的掠到了谷飞云的两边。原来谷飞云和珠儿也只是比大家早到一步而已,通天教主早就站在石窟前了。

  珠儿看到通天教主,当窟而立,不由蓦吃一惊,急忙叫道:“大师哥……他就是通天教主……”

  谷飞云其实早就看到了,他怕珠儿鲁莽出手,才跟着她身后掠来,这时一把抓住珠儿小手,说道:“珠儿,别怕。”
  
  珠儿道;“我才不怕他呢。”

  通天教主朝谷飞云蔼然一笑道:“小施主果然不凡,能够列到昆仑门下,可惜老衲和你无缘。”他早在谷飞云未上紫云谷之前,就有意收谷飞云为徒了。

  谷飞云拱拱手道:“老师父就是教主了,恕在下失礼。”这句话刚说完,金母率同各派掌门已经纷纷围了上来,在石窟前面围成了半圆形一圈。

  通天教主双掌合十,说道:“老衲已在这里恭候多时,就烦请小施主为老衲作个介绍如何?”

  谷飞云拱拱手道;“不敢,我们此次前来拜会老师父,由大家推请敖大侠领队,还是请敖大侠作介绍的好。”

  东海龙王呵呵一笑道:“谷老弟何用谦让?”一面朝通天教主拱拱手道:“兄弟敖九洲,久闻古教主大名,今日才得赡荆,真是快事。”

  通天教主还礼道:“原来是敖帮主,老衲也闻名久矣。”

  东海龙王接着就给金母、闻野鹤、落花岛主、石大山 (泰山)、南云子(衡山)、罗尚祖(离火门)、冉勿赞(排教)、齐漱云(紫柏)、姬存仁(岐山)、刘寄禅(白石山)以及及鹿长庚、蓝公忌、守山四老、谷清辉等人一一介绍了。

  通天教主也面含笑容,向大家一一合十,一面说道:“少林、武当、华山、终南四派的人大概去了西峰坳,项继楚父子前去主持武林大会,已是倾巢出动,西峰山庄并没有什么人了。”

  说到这里,目光一下转到了祝纤纤,辛七姑两人身上,蔼然点头:“为师听说你们两个临阵之际,跟着谷小施主过去,投向各大门派阵营,谷小施主少年有为,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高才,只要谷小施主善待你们,为师颇为你们高兴。”这话听得大家深感意外,他居然没有责怪两位姑娘背叛师门。

  这话也听得祝纤纤、辛七姑两人胀红了脸,低垂螓首,不敢作声,也听得谷飞云俊脸通红,低下头来。通天教主看着三人,忽然呵呵一笑,才朝东海龙王说道:“敖大侠和各大掌教远来通天崖,自然是向老衲问罪来的了,不知这笔帐要如何算法?”

  东海龙王道:“古教主的意思呢?”

  通天教主一手拔着含珠,徐徐说道:“四十年来,老衲一心只想复兴阐教,看来这一次又失败了,老衲门下十大弟子,如今已只剩下一个,如说创立阐教有罪的话,那么一切罪恶,老衲愿意一身承担。现在天下武林,除了少林、武当、华山、终南,差不多全在这里了,老衲只有一个心愿,不知诸位掌教是否同意?”

  东海龙王道:“古教主何妨说出来听听?”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诸位掌教联合远来荒山,咱们都是武林中人,不用绕弯子,说得明白些,就是找老衲动手来的,老衲如是不甘束手就缚,就得和诸位放手一搏,老衲说得对不对?”

  东海龙王大笑道:“古教主快人快语,事实也确是如此。”

  “好。”通天教主点头道:“现在有两点可以任凭诸位选择。”

  东海龙王道:“古教主请说。”

  通天教主道:“第一、在场各派高人,如果有兴趣,可以一一向老衲出手,接老衲一掌。第二、在场各派掌教可以联合出手,接老衲三掌,以定胜负,诸位不妨衡量,再作决定。”他口气很狂。这也是说,他虽然外貌和蔼,实际上根本没把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

  东海龙王道;“不论第一或是第二,胜了如何?败了又如何呢?”

  “问得好。”通天教主含笑道:“这就是老衲方才说的心愿了,如果诸位胜了,老衲悉凭处置,如果老衲胜了,老衲别无要求,只要各大门派能够在武林中容纳阐教,就可以了。”

  闻野鹤忽然插口问道:“咱们有这许多人,一人一场的话,难免有胜有负,这胜负如何算法?”

  通天教主淡淡一笑道:“接不下老衲一掌的不用说了,只要有人接得下老衲一掌,就算老衲败了。”他这话就是说,这些人中,没有一个能够接得下他一掌的,这真是惊人之言。

  闻野鹤再也忍耐不住,口中发出裂帛似的大笑,说道:“哈哈,老和尚你真是目空四海。”

  通天教主依然平静的道:“这是双方唯一解决之道,老衲何曾目空四海了?”

  “好,好。”闻野鹤道:“闻某就先来领教你老和尚一掌……”

  东海龙王心知通天教主如无十分把握,决不敢出此狂言,急忙拦道:“闻老哥且慢。”

  闻野鹤大笑道:“敖老哥不用说了,且看兄弟接不接得下老和尚一掌?”一面举步走上三步,抬目道:“老和尚,你可以发掌了。”

  通天教主看了他一眼,颔首道:“闻老施主那就接着了。”他说来平静,接着把念珠往手腕上一套,然后右掌抬处,缓缓推出。

  大家因他说过,只要有人接得下他一掌,就算他败了,这一掌自然势若雷霆,十分凌厉,如今看他掌势推出,不但丝毫不带掌风,就是站在附近的人也感觉不到有丝毫逼人的劲气,这一掌几乎只是丝毫不曾着力的虚招。

  每个人都看得心下大奇,他说过一掌,应该不会是虚招,那幺这是什么掌法呢?站在他对面的闻野鹤早已运起功力,把全身真气凝聚掌心,静以待敌,此时看他抬手推出,也立即大喝一声,右掌直竖,朝前迎击出去。

  双方交手,只此一掌,这一掌自然要全力出击,掌势出手,一道强猛无伦的掌风,发如狂涛,光涌撞出,威势之强,武林罕有,就是站在两旁的人,都在一丈以外,也都可感到劲气逼人,反观通天教主推出的这一掌.不闻丝毫声息,不见丝毫劲风,实在弄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这只是观战的人的感觉罢了,正在交手的当事人就不同了。闻野鹤掌势才一推出,就已感到不对,自己奋起全力推出的一掌,才推出到身前五尺光景,就遇上了强大的阻力。这一阻力,竟然是一围无声无形的力道,不,应该说是压力,正朝自己迅速压来。自己推出的掌力,竟然无法与之抗衡,随着对方压力,一步步的往后退缩,自己脚下也不得不步步后退。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大家只看到闻野鹤右掌推出之后,就一连后退了三步,就砰然往后倒。这一下看得大家的蓦然一惊,东海龙王急忙一个箭步掠到身边,俯下身去,只看了一眼,正待伸手拍去。金母身形一晃,也到了闻野鹤身边,低喝一声:“敖大侠且慢,他可能是被掌力反震,闭过气了,还是让老身来吧。”

  东海龙王急忙让了开去,说道:“金母请。”

  金母也不客气,双手疾发,连点了闻野鹤胸前五处穴道,然后在闻野鹤身后席地盘膝坐下,由两个小丫环扶起闻野鹤身子,金母双掌按在他背后,缓缓把真气输了过去。大家为了防范通天教主突起发难,纷纷围了上去,算是替金母护法。

  闻野鹤倏地睁开眼来,吁了口气道;“金凤,可以了,真谢谢你。”

  金母收回双手,站起身说道:“你没事了吧?”

  “早就没事了。”闻野鹤跟着站起,长长吁了口气道:“这老和尚的金手印果然厉害得很,他已经练至化境,不着形相。”

  东海龙王怵然道:“他有这么厉害。”

  闻野鹤摸摸胡子,笑道:“方才那一掌,所幸他并无伤人之心,否则兄弟这条命早就向封神台报到去了。”

  东海龙王道:“这么说,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闻野鹤道:“咱们这些人中,确实没有一个人能接得下他的一掌。”

  金母道:“那么合咱们这些人联起手来,难道也接不下他的三掌吗?”

  闻野鹤道:“以方才兄弟和他的对过的一掌而言,兄弟已经使出了全力,但他到底使了几成功力,兄弟也无法估计,总之,不论内力、掌势,他都胜过兄弟甚多,以此推论,就是合咱们这些人之力,只怕也无法接得下他三掌,这就是说咱们有多少实力,他早就估量好了,所以才说咱们联手的话,就要接他三掌,显然他在三掌之内,有十足的必胜把握了。”

  衡山南云子颔首道:“闻道兄说得极是,但今日之局,已经势成骑虎,必须和他一搏,单打独斗,既不是他的对手,与其逐一败下阵来,不如联手合击,只要各竭所能,联成一气,也许可以接得下他的三掌。”

  闻野鹤微微摇头道:“难、难……”

  只听通天教主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敖大侠,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东海龙王道:“闻老哥方才已经接过古教主一掌,尚且接不下来,咱们自知功力不如闻老哥远甚,单打独斗,自然谁也不是古教主的对手,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若是联手合击,也许可以接下古教主三掌,所以大家的意思,决定接古教主三掌。”

  “哈哈,好个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通天教主继大笑之后,颔首说道:“各大门派各有绝技,诸位掌教正该如此,老衲候教。”
  
  

  东海龙王和金母等人磋商的结果,决定由金母、闻野鹤、东海龙王、落花岛主、石大山、南云子、罗尚祖、冉勿赞、齐漱云、姬存仁、刘寄禅、鹿长庚、蓝公忌、和守山四老等十七人联手为第一线,其余的人列为候补,随时增援。

  大家各自退后丈许,列成内外两圈,内圈为金母等十七人,外圈和内圈相距六尺,是席素仪、丁令仪、闻玉音、谷清辉、谷飞云、丁易、荆月姑、冯小珍、宇文兰、许兰芬、祝秀珊、全依云、沈嫣红、珠儿、玉儿、景云子、荆溪生、祝中坚等十九人。

  祝纤纤、辛七姑因对方是师父,不便出手,和各大门派不参加战圈的弟子,一同退出去两丈以外。这是大家的决定的,把所有的人分成三批,各自依照计划,有的进入内圈,有的退到外圈,有的退出战圈之外,正在纷纷行动之际。

  谷飞云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谷小哥,你练的「紫灵掌」,怎不出手?快叫大家暂行停止,你单独上去,接老魔一掌,不用多说,更不用害怕。”这是南山老人家的声音。

  谷飞云方才一直在考虑,师父要珠儿赶来,传给自己「紫灵掌」不知能不能接住通天教主的「金手印」,但连闻野鹤都接不下对方一掌,不禁使他也胆怯起来。此时听到南山老人家「千里传音」的话声,不由信心陡增,立即往中间走去,双手抱拳,朗声说道:“敖大侠、诸位掌门人、道长,且慢列阵,在下想接老师父一掌试试。”这话听得大家不由一怔,还以为把他安排到外圈,心有不服,少年气盛,才要单独和通天教主决斗。

  东海龙王刚叫了声:“谷老弟……”

  席素仪抢着叫道:“飞云,你不许胡闹。”

  金母耳边也适时响起南山老人的声音说道:“谷小哥他师父刚传了他「紫灵掌」,只管让他上去试试好了。”

  金母听出和自己说话的是南山老人的声音,心头不由大喜,有他老人家到了,谷飞云当然不会吃亏的。一面含笑朝席素仪道:“徒儿,谷少侠是昆仑传人,纵或功力尚浅,也足可自保,这种机会难得,就让他去试试吧。”接着又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只管放心,飞云不会有事的。”

  谷清辉想到岳大先生专程要珠儿送来「紫灵掌」口诀,不由心中一动,就在旁道:“圣母说的自然不会有错,你就让飞云去试试也好。”

  席素仪只得点头道:“好吧,不过飞云,你要小心些。”

  谷飞云道:“娘只管放心,孩儿自会小心的。”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一班女将可听得芳心大吃一惊,闻野鹤的武功,还高过金母,仍然接不下通天教主一掌,他能接得下来吗?这下不但荆月姑、冯小珍等本来安排在外圈的几位姑娘,不约而同的跟着谷大哥身后,走了上去,连祝纤纤、辛七姑两人也顾不得什么急步跟着过来。
  
  她们虽然没说出口来,但每个人心里都打算在谷大哥接不下来之际,准备出手接应。其中最高兴的还是珠儿,她想:“在大师哥出手的时候,我就可以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了。谷清辉、席素仪夫妇不放心儿子的安危,自然也跟着上去,谷飞云的好友丁易当然也跟上去了。

  谷飞云走到离通天教主七八尺距离,就停了下来,拱拱手道:“老师父请了,在下想在大家联手接老师父三掌之前,试接老师父一掌,敬请老师父赐教。”

  通天教主蔼然笑道:“小施主虽是昆仑传人,但年事尚轻,现在还不是老衲对手,不可逞强,还是退下去的好。”他确是一番好意。

  谷飞云抱拳道:“老师父教诲极是,但方才老师父没有说什么人不能上场,对不?在下只是存心试试,是不是能接得下老师父一掌?老师父何吝赐教?”他在说话之时,已经运起「紫气神功」,不但身外笼罩了一层「紫气」,但他双目之中,也隐现紫光。

  别人当然不会发觉,但通天教主是什么人,在谷飞云说话之时,他却已发觉谷飞云一身紫气氤氲,心中也不由得暗暗点头,这年轻人真是武林奇葩,年纪轻轻竟已有如此造诣,双目怎乍睁,射出两道慑人的金光,朝谷飞云看了一眼,点头笑道:“小施主原来已练成昆仑「紫气神功」,但「紫气神功」虽然小则水火刀兵不侵,大则可以横弥六合,护身有余,要接老衲一掌,只怕仍非易事。”

  珠儿不耐的道:“老和尚,我大师哥说过要接你一掌,自然非接你一掌不可,你尽说废话作甚,还不快些发掌?”

  谷飞云喝道:“珠儿不得无礼。”

  珠儿噘起小嘴说道:“我又没说错。”

  通天教主含笑道:“你这小师妹说得不错,小施主既然坚欲一试,好吧,老衲就让你试试,小施主不妨先行出手。”他不愿先出手,却要谷飞云先出手,是要谷飞云知难而退。

  但谷飞云却不领他的情,依然站着不动,拱手道:“在下上场来,是要接老师父的一掌的,自然要老师父先发掌,看看在下接不接得下来?所以还是老师父发掌为是。”

  通天教主看他侃侃而言,心想: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面颔首道:“好吧,小施主那就小心了,老衲要出手了。”说话之时,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谷飞云神情凝重,他早已把「紫气神功」凝聚掌心,右手也随着缓缓抬起,就在此时,耳边又响起南山老人苍老的声音说道:“谷小哥,你听老夫口令再发掌,不用害怕,因为心存害怕,气就不壮了。”谷飞云听到南山老人的声音,胆气不由一壮,目中紫光也登时大盛。

  这时通天教主的右掌已经缓缓朝前推来,场中,金母、东海龙王等人,莫不全神凝注,每个人的右掌也都凝聚了毕生功力,万一谷飞云稍现败象,大家都准备及时出手。最紧张的当然是谷清辉夫妇了,担心儿子是不是能够接得下来?不,还有荆月姑等几位姑娘,一个个睁大一双妙目,连霎都不敢霎一下,每位姑娘的纤纤玉掌,早已沁出汗来。这真是最紧张的一刻了,比方才闻野鹤出手时,不知紧张了多少。

  “好了,谷小哥可以发掌了。”谷飞云听到南山老人的声音,当胸右掌立即依言朝前推去。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谷飞云陡觉一股极大的力道从背后传来,循臂涌向掌心,朝前冲击出去。也就在谷飞云右掌推出之际,一条娇小人影,捷如飞鸟,从谷飞云身边飞出,真向通天教主当头扑去。

  同时也响起了几声惊「啊」,那是荆月姑、冯小珍等几位姑娘,她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地发现小师妹珠儿竟然胆大妄为的朝通天教主当头扑去,自然要惊「啊」出声了。谷飞云发出的「紫灵掌」,是以「紫气神功」为基础,无声无形,不带丝毫掌风,通天教主的「金手印」同样属於武林中至高无上的神功,同样无声无形,不带丝毫风声。

  在场的人神情紧张得如压沉铅,也肃静得鸦鹊无声,大家都看到通天教主右掌缓缓推出,谷飞云出手比他迟了半拍,但推出的掌势却较为快速,正因两人出手都不带掌风,看不出谁的掌势较强?不,立时有了分晓,通天教主掌势推出,右手似乎轻微的震动了一下,这轻微震动,就可猜想得到他的掌力和谷飞云的掌力已经接触上了。接着他双目陡睁,射出两道奇亮无比的金光,这是他发觉不对,正在加强掌力。

  这原是双方掌力乍接,像电光般一闪的时间,通天教主一个人突然间好像站立不稳,一连后退了四五步,双目金光闪动,一张枯瘦的脸上,似有不信之色,望着谷飞云呵呵呈笑,说道:“小施主这点年纪,居然练成了「紫灵掌」,而且居然已有八九成火候,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差幸小施主拜岳大先生为师,没有投在老衲门下,否则真是埋没了奇才。”
  
  谷飞云拱拱手道:“老师父夸奖。”

  冯小珍疑惑的问道:“谷伯母,谷大哥是不是接下他一掌了?”

  席素仪含笑道:“自然接下了。”

  荆月姑目光转动,口中惊咦道:“小师妹呢?怎么不见了?”

  只见珠儿一蹦跳的跑了过来,含笑道:“大师姐,我在这里。”原来她眼看大师哥手掌推出,她急忙纵身朝前扑去,这是她早就打算好的,准备扑到通天教主头顶,给他一记「紫云掌」,因此去势如箭,十分迅捷。

  那知堪堪扑起,就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在耳边喝道:“小女娃,你想去送死,还不回去?”声音入耳,一阵轻风,把自己一个身子轻飘飘的朝左首吹了出去,等落到地上,依然好端端的站着,心知有高人把自己拦了下来,正好荆月姑又惊又急的叫着,就含笑跑了过来。

  却说谷飞云刚说出「老师父夸奖」,通天教主忽然正容的道:“老衲说的是实话,小施主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不是昆仑派,也难以造就,老衲并无半点夸奖之意,老实说,老衲的金手印,也只有昆仑「紫灵掌」,才能接得下来。”

  东海龙大笑道:“古教主那是承认失败了?”

  通天教主点头道;“老衲没想到谷小施主练成了「紫灵掌」,这是天意,夫复何言?”接着目注谷飞云,徐徐说道:“谷小施主,老衲有一事奉托,不知可否随老衲到石窟中一谈?”

  谷飞云迟疑的道:“老师父有什么事,这里不能说吗?”

  通天教主一脸诚恳的道:“老衲说过有事奉托,实因此事关系重大,除了老衲,只有小施主一人可以听到,所以要请小施主到石窟中方能说出来,老衲有事奉托,自无丝毫恶意,小施主自可放心。”

  谷飞云道:“好,在下跟老师父去。”

  通天教主颔首道:“多谢小施主,老衲在石窟中等你。”说完,回身缓步朝窟中行去。

  席素仪吃惊道:“飞云,你不能跟他进去。”

  谷飞云道:“娘,老师父有事托付孩儿,孩儿答应他了,岂能失信?”

  席素仪道:“你不能去,通天教一再受挫,到最后的全盘失败,都和你有关,老魔头居心叵测,他诱你入洞,决不会安着什么好心。”

  谷清辉也道:“飞云,你娘说得不错,江湖上人心险恶,你不要以为他慈眉善目,就可信赖,这次已经是他第二次倡乱江湖了,他要你进入石窟去,可能有什么阴谋,不可不防。”

  丁易道:“谷伯父、小侄觉得谷兄已经答应他了,进去瞧瞧也好,看他有些什么花样,再说谷兄也未必怕了他,伯父、伯母不放心的话,小侄愿意陪同谷兄进去。”他这话堪堪出口,荆月姑、冯小珍、祝纤纤、辛七姑、宇文兰、许兰芬、全依云等姑娘也纷纷嚷着要去。

  珠儿抢着道:“大师哥,人去多了不好,依我说,还是由大师姐、二师姐和我三人陪你进去的好,各位好姐姐,不是不要你们一起去,因为师父说过,有我们师姐妹联手展开剑法,多厉害的人都不用怕他,老和尚自然也不用怕他了。”

  谷飞云道:“老师父说过,他有事相托,而且十分重要,只能我一个人进去。”

  金母道:“通天教主当众承认失败,似有悔祸之心,他要飞云一个人跟他进去,也许确有要事相托,以飞云的身手,纵或有事,也足可自保,再有老身和闻野鹤、守山四老等人,在洞口接应,必可无事,你们夫妻不用为他担心。”

  席素仪道:“师父说了,徒儿自然放心了。”谷飞云眼看爹娘已经同意,就欣然朝石窟走去。金母答应席素仪的,负责他的安全,自然不敢大意,由闻野鹤和鹿长庚、蓝公忌,掩向石窟右首,金母亲率守山四老掩向石窟左首,俾可随时接应。

  紧跟着谷飞云身后的,除了谷清辉夫妇和丁易之外,还有荆月姑、冯小珍、珠儿和宇文兰、许兰芬、祝纤纤、辛七姑、全依云等几位姑娘也芳心紧张,急先跟了上来,但他们走近石窟,就一齐停了下来。

  谷飞云举步走入石窟,任他练成「紫气神功」,目能暗视,但在这广大黝黑的洞窟中,最多也只能看到十丈左右,四周幽暗如墨,就看不清了。通天教主就站在入洞不远,大概五丈光景,看情形,他只是为了两人谈话,不愿被人听到而已。

  谷飞云走到他面前,拱拱手道:“老师父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通天教主右手缓缓纵左手大袖中取出一本约有二十几页的书卷,一面说道:“这本就是「通天宝笈」。”

  他只说了一句话,似有无限感慨,连拿着宝笈的手都有些微颤抖,续道:“老纳三十年前,在这座石窟中,无意中得到两页破残的纸张,上面就有「通天宝笈」四个字,但因残缺不全,只记载了一种身法。就是「灵飞身法」,和十三式剑法,就是,「通天剑法」,这套剑法,也是残缺不全的,老衲化了三十年工夫,撷各家所长,把剑法补足为三十六式,如论实用,也差可凑数,但精奥总不如前面的十三式。
  另外老衲又把从天竺学来的武功,和中原各大门派的功夫,融会贯通,为了一些心得,依然沿用「通天宝笈」之名,这本书或许不能和原来的「通天宝笈」相比,但却费了老衲三十年心血,少林武学出自天竺,所以天竺武学,可说是佛门神功,这本书前面两种武功,「灵飞身法」和「通天剑法」,应是道家功夫,所以这本书也可以说集佛道两门於一炉,这也就是老衲几个徒弟,对付中原各大门派绰有余裕的道理……”

  他说到这里,口气略顿,又道:“老衲已经败了,从此世上就再也没有老衲了,但这本书化了老衲三十年心血,要它和老衲同委沙土,实在使老衲十分沉痛之事,思之再三,当今之世惟有小施主可以托付……”

  谷飞云道:“老师父……”

  通天教主摆了下手道:“因为这本书上所记载的武学,不是老衲夸口,可以说胜过各大门派的武功,如要落在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手中,不出二十年,江湖上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小施主昆仑传人,纵然不屑一顾,但他日小施主可以代老衲收一个徒弟,要他继承阐教一派,有小施主督促薰陶,定可规规矩矩的做人,也可以了却老衲一个心愿,这就是老衲奉托之事,请小施主把它收下了。”说完,双手递了过来。

  就在此时从暗陬窜出一条人影,疾如闪电,一下从通天教主手中抢过宝笈,掠了出去,投入暗处。这一下当真迅捷无比,又事出仓猝,谷飞云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只听通天教主大喝一声:“孽徒尔敢。”右手朝投入暗处的人影拍了过去。但听一声凄厉的惨号响处,立告寂然。

  这一声惨号,传到石窟外面,听得金母、谷清辉、席素仪和几位姑娘家的耳中,不啻晴天霹雳,各个人心头蓦地一沉,不约而同,纷纷纵身朝石窟中扑去。通天教主击出一掌,口中喝了声:“小施主快来。”身形一晃,就如轻烟般一般一闪而没。

  谷飞云急忙跟了过去,只见通天教主已经取回宝笈,他身前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那不是束无忌还有谁来?这时只听席素仪的声音叫道:“飞云,你在那里?”

  接着又是荆月姑、冯小珍等几位姑娘的声音叫道:“大师哥,你在那里?”

  “谷大哥,你没事吧?”通天教主迅快的把宝笈塞到谷飞云手中,说道:“小施主珍重,老衲即将封闭石窟,你要他们快快退出,最好退到石窟前三十丈以外去。”话声出口,人影一晃而逝。

  谷飞云把「通天宝笈」塞入怀中,急忙掠了出去,口中叫道:“娘,孩儿在这里。”

  第一个掠到谷飞云面前的是金母,她手仗长剑,急急问道:“飞云,你没事吧?”

  谷飞云连忙躬身道:“多谢圣母,在下没事。”两句话的工夫,人影纷纷朝谷飞云围了上来。

  谷清辉问道:“通天教主呢?”

  谷飞云道:“老师父刚才说的,要大家赶快退出去,最好退到石窟前三十丈以外,他要封闭石窟了。”

  金母忙道:“那就叫大家快退。”

  东海龙王右手提着龙头杖,左手向空连挥,洪声道:“大家速退,要退出窟外三十丈方可停止。”

  冲进洞来各派掌门有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东海龙王的喝声,只当事情有变化,立即纷纷退出石窟,再要门下弟子一齐退到三十丈外,方始站停。就在此时,大家但听石窟中发出轰然巨响,接着山摇地动,大小岩石滚滚泻落,砂土飞扬,宛如一团浓雾,弥漫整个谷底。祝纤纤、辛七姑不禁目含泪水,遥对石窟,跪了下去。

  东海龙王骇然道:“古教主炸山自埋了。”

  珠儿披披嘴道:“石窟里面,还有石窟,他才不会死呢。”

  谷飞云道:“老师父方才只说要封闭石窟,没说他要自埋,大概是闭关修禅,不再出世了。”他对通天教主存着一分好感,才有此说。

  珠儿咭的笑道:“祝姐姐、辛姐姐,你们都听到了,老和尚只是闭关修禅,不会有事的。”

  席素仪回头问道:“通天教主叫你到石窟里去,究竟有什么事?”

  谷飞云想到通天教主不愿当着众人说出来,自然也不想大家都知道把宝笈托付自己的事了,不觉迟疑了一下,才道:“他和孩儿说,他已经勘破红尘,方才那一掌,是故意让孩儿的,他要从此闭关修禅,不再出世了。”

  席素仪问道:“那么刚才那一声惨叫,又是什么人呢?”

  谷飞云道:“那是束无忌,老师父说他勾结项继楚,召开武林大会,并不是老师父的意思,所以要当着孩儿把他处决。”—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娘,老师父托孩儿的一件事,这时人多口杂,不便奉告。”

  席素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经过一阵工夫,谷底弥漫的砂石,渐渐澄清,那座石窟,已被巨石砂土填满,再也无人可以出入了。东海龙王拂须笑道:“这位通天教主果然神通广大,把石窟封闭起来了。”

  南云子稽首道:“善哉,善哉,各位掌门道长共襄盛举,江湖武林大概又可以有二三十年的平静无事了。”

  刘寄禅大笑道:“敉平这场劫难,咱们只不过共同参与而已,功劳最大的,应推谷少侠了,不但先后挽救了少林、武当、华山三派危机,还改扮陇山庄庄主,使西路总令成为反抗通天教的劲旅,又在会场上力挫天道教主乾天辰,最后一掌定乾坤,击败通天教主,逼使他封闭通天崖石窟。以后江湖上一定会流传着说:某年、某月、某日,武林各大门派会师通天崖,联手击败通天教,这不是大家都沾了谷少侠的光吗?”

  荆溪生陪着笑道:“刘掌门人说得极是,今天全仗谷少侠一掌定乾坤,今后江湖上都会把「一掌定乾坤」作为谷少侠的美号呢。”他沾了女儿和谷飞云是同门师兄妹的光,又是谷飞云的准岳丈,自然要给准女婿加上一个响亮的外号,他也好多增一份光彩。

  谷清辉忙道:“荆老哥千万不可如此说,小儿小小的年纪,这一外号如何能担当得起?”

  石大山笑道:“谷老哥太谦了,谷少侠怎么会担当不起?事实如此,明明就是一掌定乾坤,没有谷少侠这一掌,老实说,咱们人数虽多,只怕未必接得下通天教主三掌呢,这个美号,就算咱们各大门派送的好了,天下武林,有谁敢反对?”他话未说完,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石大山得意的洪笑道:“谷老哥,你看,大家不是都同意了?哈哈,谷少侠,今后你说叫「一掌定乾坤」谷飞云了,这是各大门派封的,你推也推不掉的。”

  闻野鹤也大笑道:“小兄弟,我们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说过:江湖上你只要说是我闻野鹤的小兄弟,就没人敢欺侮你了,现在我该说我闻野鹤是一掌定乾坤的老哥哥,大家更会瞧得起我了。”

  席素仪本来待说各位道长虽是一片好意,但小儿年事还轻,这样等于是纵容了他,骄傲其心,爱之适足以害之,但闻野鹤这一说,使她不好启嘴了,因为闻野鹤是师父的老情人,是自己的长辈,到口的话,也不好说出来了。

  谷飞云连连抱拳道:“闻前辈、各位道长、晚辈实在不敢当。”

  东海龙王含笑道:“好了,这里已经没事了,咱们也该班师了。”



  一行人退出通天崖,刚回到白山关,只见由少林方丈至善大师、武当掌教青云子两人为首,率领两派和尚、道士,分作两行迎面而来。他们后面,则是金鸾圣母和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率领的两派门人,紧跟着列队而行。

  东海龙王急忙当先迎了上去,拱着手,呵呵笑道:“大师、道兄,请了,你们来得好快。”

  至善大师连忙双手合下道:“阿弥陀佛,敖大侠一行,来得才快呢,咱们正要赶去通天崖,没想到会在这里就和你们遇上了。”

  青云子也稽首道:“如此看来,通天崖之行,也一定很顺利了。”

  东海龙王大笑道:“顺利极了,咱们赶到通天崖,一掌定乾坤,只有谷老弟发了一掌就解决了。”至善大师、青云子上去见过金母,金鸾圣母和平半山、元真子相继赶到。

  金母含笑道:“大家都辛苦了。”

  金鸾圣母道:“我这一路,起程较迟,但和第二路少林、武当两派是同路的,所以就跟在他们后面,赶上西峰坳去,没想到项继楚父子已尽起西峰山庄精锐,在武林大会上全军尽墨,庄中只剩下些归孺庄丁,至善大师、青云道长把他们遣散之后,留下偌大座无主庄院,日后说不定成为黑道啸聚之所,我就要几个小徒纵火把它烧了,以绝后患。”

  闻野鹤大笑道:“烧得好,这就叫做犁庭扫穴。”

  金鸾圣母问道:“方才敖大侠说你们一掌定乾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闻野鹤道:“其实却对过两掌,第一掌兄弟落败了,但谷小兄弟的一掌却奏了奇功。”当下就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一遍。

  金鸾圣母听得极为高兴,回头朝席素仪道:“素仪,我真该恭喜你,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老实说,从我第一次看到谷飞云,就知道他日后必成大器,是武林后起的俊才了。”

  席素仪连忙躬身道:“圣母夸奖。”

  金鸾圣母忽然低笑道:“你不用和我客气,不然的话,我怎么会任由我两个门下弟子跟着他呢?”这话等于是和席素仪挑明了说,当时她和金母还是敌对状态,但任由宇文兰、许兰芬跟着谷飞云,随同金母领导的西路总令一同赴武林大会。

  席素仪连忙躬身道:“弟子知道。”知道就好了,金鸾圣母欣慰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家正在叙说之际,只听一声清朗的大笑传了过来:“大家都在这里就好,省得贫道多跑冤枉路了。”

  众人循声看去,来的正是背着大红酒胡芦的醉道人,只见他一路打着稽首,说道:“两位圣母,各位掌门人,以及不属于各大门派的道兄们,贫道奉家师之命,特来向各位道贺,为江湖武林,荡魔卫道,平息一场杀劫,上体天心,厥功至伟……”

  平半山道:“醉道友,够了。”

  醉道人忙道:“不,不,还有第二件事,家师特命贫道前来邀请诸位道兄,前去敝观一叙,务请仙驾、佛驾莅临。”席素仪正因飞云和几位姑娘的亲事?希望由醉道人出面,他邀大家到望仙观去,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金母合掌道:“老身已有五十年没见到葛老人家见召,自然非去不可。”少林至慧大师就要罗汉堂至远大师率领「大罗汉阵」一百零八名僧人先行回寺,其余的人,一律随行,前去望仙观。
  

  
  一个月之后,谷飞云和荆月姑、祝秀珊、冯小珍、珠儿、玉儿、祝纤纤、辛七姑、宇文兰、许兰芬、全依云、沈嫣红十一个姑娘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这当然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江湖上的各大掌门都到场祝贺,昆仑掌门岳大先生夫妇当然也出席了。经过一番辛苦,终于礼成。
  
  新婚第一夜是属于珠儿、玉儿俩姐妹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最合理的选择。玉儿是一个皮肤白皙,有这一双大眼睛的可爱女孩,长长的头发上,系着两条辫子,和那清纯开朗的个性,正好搭配得恰到好处。淡淡的小弯眉、清澈的一双大眼,还有那尖挺的鼻子,以及那小巧玲珑的朱唇,怎麽看都是那麽的迷人。从胸前隆起的弧度来看,乳房的发育相当成熟。再加上身材纤细的缘故,胸间的曲线非常完美。也因此,由下往上仰视的时候,她胸前那两道隆起的弧度,着实具有相当诱人的美感。
  
  珠儿虽然只比玉儿大三个月,但她经过谷飞云的多次灌溉之后,显得成熟了许多。她脸如皓月,肤如凝脂,眼似深潭。线条优美至极的桃腮,给人一种秀丽无伦的感觉。婀娜纤细的柔软柳腰,配上微隆的美臀和翘挺的酥胸,浑身线条玲珑浮凸,该细的细,该挺的挺。一双玉润浑圆的修长美腿,肌肤白嫩、曲线窈窕,丰乳、细腰、嫩臀,十分迷人。
  
  此刻,身着睡衣的玉儿,头发披散在肩头,淡红的睡衣似乎根本遮挡不住那小巧的身型。玉儿的领口开的大大的,微微前倾的身体,使得一对娇小的乳房,几乎完全呈现在谷飞云的眼前。珠儿对玉儿低低说了两句,只见玉儿红着脸,转过身来,跪在谷飞云面前,衣的下摆滑到腿根,露出夹在两腿之间白色的亵裤。

  玉儿忽然拉下谷飞云的睡裤,掏出那根涨得难受的宝贝,把它放在自己小手里,屁股一拱一拱地用宝贝磨擦她的手掌。谷飞云可以感觉到玉儿指尖的轻触,一次、两次、三次,随着每次的碰触,宝贝都颤抖一下。最後手指停留在谷飞云的龟头上,轻轻的滑过谷飞云的马眼,谷飞云差点呻吟出声来。跟着玉儿手指在谷飞云的龟头上一圈圈的转动起来,宝贝不停的遭到拨动,谷飞云感觉身体要炸开了似的。

  只见玉儿轻柔的脱下睡衣,摘下了肚兜,一双谷飞云所看过最可爱的乳房呈现眼前。约莫半个葡萄柚般大小,有着完美的山丘曲线,极其柔软,巨大的、像棉球般的乳晕在每个乳房中央形成又一小丘,盈盈乳蕾俏立其中。

  整个乳房就这样清楚的暴露在谷飞云眼前,看的谷飞云有点头昏脑障,但最着要的部份还在後头,谷飞云继续往下看,乳房下是一条纤腰,真的是很细的腰。就是这腰,令乳房看起来更大吧。腰的中央有可爱的小肚脐,谷飞云朝着肚挤的下方继续看下去,知道最着要的部位就在这下面,心情开始紧张起来。

  玉儿继续将白色的亵裤也慢慢的脱下,只见小腹下倒三角形的细细如丝绒般地细毛,在嫩红的小肉缝四周,玉儿双腿大开,构成一幅淫靡的景象,从毛茸茸的毛、红红的肉缝,到浅咖啡色的小屁眼,在谷飞云眼中真是美不胜收。微微张开的小穴,像是在对谷飞云呢喃细语着。又见那两片花瓣也似的阴唇,在她情欲奔放之下,已澎涨涨地绽放成鲜艳的桃红色,穴口也分泌出她欢悦的淫水。散发着一股处女的香味。

  互相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後玉儿走向谷飞云。很自然的张开双臂将谷飞云拥在怀中,她仰起了头让香唇触碰到谷飞云。她的嘴不但柔软而且甜美,当谷飞云轻轻的拥着她时,那是如此的好,感觉到她小而尖挺的胸部,紧紧的压在自己的胸口。她把臀部向前顶着,这使得她的小腹。紧紧的压着谷飞云的身体,谷飞云几乎无法站稳。
  
  “大哥,我好喜欢你啊,你知道麽?自从第一眼看到大哥,我就喜欢上了大哥。”玉儿吻了一下谷飞云,说道:“不过,还是让姐姐先来给大哥热热身。”说着,离开了谷飞云的怀抱,让位于珠儿。这自然是她们早就商量好的,玉儿毕竟是第一次,而珠儿已经有过多次与谷飞云交欢的经验。
  
  珠儿两眼深情的望着谷飞云,最後眼光落在了谷飞云直挺挺的大宝贝上。她小嘴儿里轻叹了一声,伸出颤抖着的小手。当她抖着手来握谷飞云的宝贝时,刚一触到,她就像被烧到般的将手缩了一下。但接着她还是轻轻握住了谷飞云那坚硬粗长的大宝贝,慢慢的,珠儿缓缓的套弄起谷飞云的大宝贝。
  
  然後珠儿用手拨了拨她乌黑的秀发,才慢慢的俯下身子,这时谷飞云的大宝贝点在珠儿的艳红的嘴唇旁。珠儿用手握着谷飞云粗长壮硕的大宝贝,接着把大宝贝放在她的脸颊旁搓了几下,然後,珠儿伸出舌头舔了舔龟头上的马眼後,就张开她的小嘴「啧」的一声,就把宝贝含进她的嘴里。谷飞云感到珠儿的舌头在龟头卷弄着,一阵舒爽的快意,使得大宝贝涨得更粗、更长,塞得她的小嘴都快含不住了。接着她抬起头来,用手握住谷飞云的大宝贝轻轻的套弄着,左手的手指则在红嘟嘟的龟头上的轻抚着、逗弄着。

  “啊……好粗……好大……好长……的大宝贝……”珠儿不停的用手拢拢飘到她的脸颊旁的秀发不时,将它们搁到耳边,同时低头淫浪的伸出舌头舔着谷飞云的马眼,她那张小巧却性感香唇,正不停的套弄着龟头边的棱沟。谷飞云那逾常人的大宝贝,经过珠儿的逗弄捏抚下,此时更是硬涨得吓人,龟头像颗小鸡蛋般顶在宝贝上,这时已被珠儿吸吮得火红而发紫,整根大宝贝也一抖一抖的在珠儿的小手儿里颤动着
  
  谷飞云有些急不可耐的将珠儿推倒在床上,脱光了她身上所有衣物,她细嫩柔滑的肌肤、圆润修长的玉腿、浑圆挺耸的丰臀、饱满坚挺的双乳、鲜美如蜜桃般的嫩穴,纤毫毕露的完全呈现在谷飞云的眼前。谷飞云趴到珠儿的身上,一面狂烈地吸吮着她高耸的乳峰,一面挺动屁股,把大宝贝靠近珠儿的小穴。
  
  珠儿无言地躺在谷飞云身下,默默的伸出手握紧火热的大宝贝,调整角度的同时,将双腿分开。谷飞云将修正角度的大宝贝用力向前挺,温湿的肉壁旋即包围宝贝。

  “喔……好痛快……啊……小穴……好爽……喔……重一点……啊……珠儿……的花心……好麻……嗯……美上天……了……再……再来……珠儿受……不了……爽……小穴……好爽……喔……被你……插裂……了……不要……停……继……继续……哟……又……又来了……我要……大宝贝……给我……快来……干……干我……”

  那种甜美的感觉使谷飞云目眩,快感传遍全身,让谷飞云爽得既痒又麻,禁不住挺动着屁股,开始猛力抽插着。珠儿兴奋地呻吟道:“呜……呜……好……好极了……呜……呜呜……大宝贝……哥哥……珠儿好美呀……美死珠儿了……呜……呜……呜呜……插……插得真好……呜……呜……你真能干……这一阵插得……珠儿……好舒服……大哥……用力……再用力插……插到底……插到珠儿心里去吧……呜……哎呀痛快死了……呜呜……”

  “呜……呜呜……呜……好痛快……呜……呜呜……好痛快呀……呜……呜……哼……哼……有点酸……好……呜呜……大哥……珠儿美起来了……呜……哎哟……真美……美极了……呜……哎哟……痛快……真痛快……呜呜……”珠儿的喉咙里发出欢愉的颤抖浪哼声。

  谷飞云的两只手放在了珠儿的乳房上,手触摸到珠儿弹性特佳的乳房後,谷飞云开始用力地揉搓着,像要把它们压扁似地,珠儿不停地:“嗯……嗯……哼……哼……”呻吟着。

  “大哥……用力挺啊……噢……噢……大力些啊……噢啊……对……对啊……噢……很……很舒服啊……啊……爽……爽死了啊……啊……”谷飞云继续努力的抽插着。

  “嗯……大哥……珠儿的……小穴……又美……又爽……啊……顶……顶死珠儿……了……大宝贝……又大……又会插……啊呀……要……要来……了……要命的……大宝贝……哥哥……啊……爽死了……嗯……快……珠儿……要……要丢……出来了……呀……快……啊……啊……”珠儿软绵绵地四肢大张倒在在床上,好半晌,她这才喘过气来,浑身酸软地微微呻吟着。
  
  

  谷飞云欲火高升,而这时玉儿脱掉了睡衣,扑进了谷飞云怀中,这时玉儿的脸红扑扑地很是好看:“大哥……玉儿也要做你的女人……今生今世玉儿只给大哥……大哥好好爱玉儿吧……”说完玉儿躺在了床上。
  
  玉儿娇小身子的颜色,也是洁白而带点儿粉红。她胯下的阴毛也只是稀疏的几根而已,不像珠儿那样浓密地一片似丛草一般。谷飞云低下头去,看着她那美丽动人的脸庞、吹弹可破的雪肤,红得像三月里盛开的杜鹃,可爱死了。
  
  谷飞云吻上了她的樱唇,就像一股电流,侵袭了谷飞云,谷飞云吻得好狂热、好缠绵。谷飞云想把舌尖探进她口中,他的舌头轻易地伸了进去,吮着她的香舌吻了起来。一边亲吻,谷飞云的手爬上了玉儿那神圣的乳峰,谷飞云的手揉抚着她的双乳,时而着捏,时而轻捻,使得她咦咦唔唔地扭着,很久很久,才尽兴而分了开来。

  狂吻了一阵後,谷飞云把目标对准了玉儿的酥乳,那乳房是尖尖的,握在手里像一对温顺可爱的小鸟。谷飞云吻着她肥嫩的酥胸,一口就含住她的奶头,吮了两口,手儿也不老实地摸上了她的阴户,伸出了手指,在阴核上揉揉。玉儿颤抖着声音道:“啊……哥……嗯……哼……”

  谷飞云抚摸着如馒头般挺凸的阴阜,用食指轻轻揉捏着那粒敏感高凸的阴蒂,再将中指插进阴道里,轻轻地挖扣着。谷飞云这些举动,挑逗得玉儿娇躯震颤不已,媚眼半开半闭、红唇微张、急促地娇喘着,恍佛要将她全身的火热酥麻,从口鼻中哼出,喉头也咕噜咕噜地呻吟着,难以分辨出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声音。淫水泛滥,随手指流出。

  “哦……啊……啊……大哥……小穴……啊……舒服……啊呀……可是人家……小穴……更……更痒了……”谷飞云挺着坚硬的宝贝,慢慢地靠近了小穴。那两片丰隆的阴唇,掩映着红嫩的阴蒂,玉户中充满玉色的津液。谷飞云用龟头在她的阴蒂上缓缓摩擦,弄得她全身颤抖,轻咬谷飞云的肩头。这是一朵含苞未放的鲜花,让人不忍摧残,谷飞云万分怜惜地轻柔地将宝贝往里徐徐挺送,她蛾眉紧蹙,银牙紧咬,似痛苦万状。

  “大哥……好痛呀……”谷飞云听她这麽说,便停下来,说:“玉儿,感觉怎样,很痛吗?”

  “大哥……没……没事……第一次都是会痛的……”玉儿皱着眉头道。

  “玉儿,把腿用力分开会好点。”珠儿在再旁边有气无力的说道。
  
  玉儿依言慢慢挪动玉腿,随之分开,谷飞云一节节地慢慢干进去,感到龟头前似有什麽东西挡道,这一定就是玉儿那宝贵的处女女膜了。玉儿的脸上,额上汗珠一颗颗冒了出来,谷飞云知道要当机立断,突破她的处女膜才行,於是便狠心地把根大宝贝深深插入她的阴户中。

  玉儿「啊」地一声惨叫,娇呼连连:“啊……好痛呀……不要动……大哥……好像裂了……痛死我了……”她那美丽的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珠。

  谷飞云见到後,急忙按兵不动,两手开始在那对小小的胸乳上不停地揉捏。珠儿在旁看後爬了起来,珠儿微微喘息的樱唇,紧紧地吻住玉儿的双唇,玉儿的香舌回应地缠住了珠儿的舌头。渐渐,玉儿被谷飞云和珠儿爱抚的动作,搞得淫水慢慢流出,扭动着娇躯。谷飞云见时机成熟,用力把最後一段的大宝贝也插了进去,只感到小穴又温又热,包得大宝贝好美好美。

  而玉儿并没有疼痛的表示,她的肉穴是如此的紧,紧紧地箍住了谷飞云的宝贝,彷佛要把它勒断般,令谷飞云差点要射出来。谷飞云逐渐加大了抽插的力度,玉儿的反应十分热烈,随着谷飞云的每一次抽插,她都会挺动屁股,迎合谷飞云的动作,使谷飞云的宝贝能完全深入。
  
  每一次插进去,俩人的下身都要激烈地碰在一起:“唉……唉呀……好胀……胀死玉儿……了……哥……大哥……呀……胀死……小……穴……玉儿……了呀……又……又痛……又痒……又……胀……啊……”玉儿边说边呻吟,美目凄迷,半开半闭,脸色潮红,显是被谷飞云弄得极之舒服。

  珠儿低头含住了玉儿娇俏可爱的乳头,两边轮流吮吸着,不断地刺激玉儿的情欲。玉儿在谷飞云和珠儿的合力进攻下,显得十分地兴奋,身体如同风中的落叶般无意识地摆动着,肌肉紧绷,肤色已经变成樱红,脑袋疯狂地左右摇动。

  珠儿一边和玉儿亲吻着,还一个手的手指头不停地抚弄着,那使她快乐的敏感部位,纤细的腰枝也由缓而急地在床上扭动了起来。珠儿的姿态令谷飞云难受,谷飞云伸手到珠儿的阴户,用手指轻轻的爱抚着珠儿的阴唇。

  谷飞云的手指碰到嫩肉上的感觉,使珠儿发出欢愉的叫声,同时扭动屁股,谷飞云的手指把花瓣分开,而且逐渐加大角度。珠儿能感觉出谷飞云的两根手指慢慢插进来时,嫩肉好像缠在手指上了。谷飞云从阴户里面沾上蜜汁後拔出手指,在阴核的地方轻轻弹一下。

  “大哥……好大哥……快……用指头……头……哎唷……可真……舒服……啊……美死了……用力……再……快……珠儿的……小穴里……好……好痒……喔……啊啊……”

  玉儿这时也不痛了,也把屁股直扭着,增加俩人的快感,一会儿,玉儿也嗲着娇声道:“哥……好舒服……哦……太……太美了……”谷飞云抽出插在珠儿穴中的手指,按住玉儿瘦小的屁股,开始用力猛插玉儿窄小的肉洞。

  “嗯……小穴……舒服死了……哥……玉儿就知道……你……你爱玉儿……嗯……玉儿好爽……哦……大宝贝的……哥哥呀……用……用力……干……啊……”

  谷飞云用大宝贝专心插着玉儿的小穴,玉儿被谷飞云干得越来越热情,紧紧地抱住谷飞云的身体,阴部也往上一挺一挺地,配合着谷飞云的抽送,只见她摇起嫩臀,像个急速转动的车轮,张口直哼,送吻摆腰,满面春意,荡态迷人。

  “大哥……好厉害的……大宝贝……大哥……玉儿……快活死……了……再……再用力些……大力干……对……对……玉儿……一切……都给你……了……”

  谷飞云猛干了一阵子,速度也越来越快,插得玉儿喘气吁吁,香汗淋漓,猛抛臀浪,全身直抖地又叫道:“哎……哎呀……大哥……玉儿……又要……要来了……大哥……太舒服了……玉儿的命……给你了……以後……玉儿的……小穴……就……属於……大哥……你的了……哎呀……玉儿……不……不行……了……玉儿要……出……来……了……啊啊……”

  玉儿拼命的扭动屁股,鲜嫩的屁股和洁白的大腿忍不住开始痉挛。蜜液像潮水一样涌出,溅湿了谷飞云和她的下体。谷飞云看玉儿趴在床上,好像昏了似的,便把宝贝拔出来。
  
  
  
  谷飞云转头一看,珠儿因自己和玉儿共同表演的一幕活春宫,只见她桃腮晕红,秀色娇羞,媚眼半开半闭、红唇微张、急促地娇喘着,恍佛要将她全身的火热酥麻,从口鼻中哼出。谷飞云雄伟的宝贝早已有些胀痛,欲火更是窜烧全身,谷飞云跪在了珠儿面前,用双手慢慢掰开她的大腿,珠儿就用双手捂着脸孔。谷飞云再往上推前珠儿的脚,珠儿的屁股微微提起,整个阴户就暴露在谷飞云面前。

  两边大阴唇,夹起成一条小缝,好湿,湿濡到反着光泽。谷飞云用手指撑开两片阴唇,见到上面的阴核,对下就是小阴唇,再对下就是阴道口了,整个阴户看上去很舒服。谷飞云用中指揩磨一下她的阴核,珠儿马上「啊」地叫一声,谷飞云顺势用两只手指插入阴道里,好紧,想不到阴道四周的嫩肉,将谷飞云手指裹得这麽舒服。

  谷飞云抽出手指,把头凑到她的两腿之间,用舌头舔她完全潮湿的阴户。谷飞云伸舌头舐着,用嘴唇吮吸阴蒂,谷飞云吮弄了一会,把舌头伸进小穴里,舐着里面嫩红色的肉,谷飞云见珠儿的阴唇颜色偏深,用嘴唇吮吸,舔舐着阴蒂。

  “嗯……嗯……啊……啊……好舒服……啊……”珠儿全身抖簌着,双腿夹着谷飞云的头,用手捉着谷飞云的头发,屁股向上挺动,用小穴向谷飞云的嘴唇上磨着。谷飞云不停地舔珠儿的阴户,舌头深深地插在珠儿的阴道内。

  “噢……大哥……你舔的珠儿……好爽……珠儿受不了了……快……舔死珠儿吧……天呀……”珠儿的小穴已经骚痒到了极限,连声呜咽着说:“啊啊……珠儿要……要……大宝贝……大哥……快……快插……快插……求求你……用力插……插死珠儿吧……珠儿要……快插珠儿啊……嗯……呼呼……”

  被珠儿淫荡、火辣的煽情,强烈的肉欲填满谷飞云的意识,谷飞云像一只出栅饿虎,两手扶着珠儿的屁股,将充血以久的宝贝,塞进珠儿早已溢出淫水的阴户。

  “喔……对……就是这……样……啊……啊……好大哥……喔……用力干……干……干……嗯……干小穴……就这……样……干珠儿……上天……吧……啊……嗯……”

  谷飞云把珠儿的大腿向她高挺的双峰推去,这时珠儿的两只小腿正朝着天空,臀部离开床面,露出被插着大宝贝的阴户。谷飞云停了一会,好适应这种姿势,开始将宝贝像打桩机般的,猛烈的干着珠儿的小穴,每次的撞击,都将珠儿的肉体打入床面。
  
  珠儿的呼吸,也因为强悍的冲击而急促,然後谷飞云再慢慢的退出珠儿的肉穴,当退出到龟头後,再一次猛烈的撞击,如此反反覆覆,进进出出。珠儿的头被谷飞云干的左右摇摆,依呀嗯啊的高声浪叫:“喔……大哥……你好会插穴……珠儿要投降了……啊啊……大哥……珠儿要……珠儿每天都要你……都要你干……珠儿你的……啊……”珠儿的淫声浪语更刺激着谷飞云,一刻钟过去,俩人身上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大哥……珠儿快不行了……你好厉害……好会干穴……珠儿快被你……干死了……啊……快……快……珠儿快泄出来了……”珠儿全身一颤,一股火热的阴精又喷射而出,真是太美了。谷飞云的龟头被淫精一洒,全身起了一阵颤抖,小腹一紧,丹田内一股热呼呼的阳精,像喷泉似的全射到她的子宫内。

  “啊……美死了……大哥……珠儿爱你……”

  “啊……好舒服……大哥……爱你……珠儿……还有玉儿……”三人静静的拥抱着,享受这射精後的美感,直至堕入梦乡。
  
  清晨,阳光照进屋内,三个赤裸的身体相拥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预示着他们未来更为美好的幸福生活。想到十一个多情的少女,将陪伴自己一生,谷飞云发自内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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