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褚太后 - xp1024.com
《东晋褚太后》


1.第一章 建康之乱

天还未大亮,城门上喊杀声此起彼伏,兵士们已经抢占了各处要害关卡,建康城满目疮痍,正承载着此刻的历史悲伤。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褚裒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提着儿子,护着妻女,正急匆匆的往门外去。门口停了两匹早已准备好的黑马。

四下里望了望,发现还没有人打到这里,褚裒赶紧将妻女扶上马,自己带着儿子则翻身上了旁边一匹马上。

“夫君,我们能逃的出去吗?”谢真石怀中抱着不到五岁的褚蒜子,面含焦虑,朝一旁的丈夫问道。

“不知道,试一试吧。我先护着你们走,如果逃出去了,你们就去老家等我。”褚裒没有看妻子,上马之后看着前方,道。

“不,我们不能分开。”谢真石紧紧抱着一脸慌张的女儿,朝身边的丈夫道。

“嗯,走。”褚裒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脸色凝重地望了望前方,他不知道他们能否逃离这场叛乱。

正要纵马离开之际,忽然前方一条火影朝这边袭来,那火影下方是数百个手持长矛,身着铠甲的步兵。此刻,他们正在一位将领的带领下朝褚府方向赶来。

“不好,往后走。”褚裒暗叫一声,调转马头。谢真石早已看到前面不远处即将面临的威胁,跟着丈夫的步伐急忙调转马头。

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许多,还没等褚家的马开跑,褚府周围就已经聚集了上百号人马,前前后后,比过年的集市还热闹。

汉式建筑的褚府门口火光照亮天际,两边火龙聚集,中间紧紧间隔了四个人的距离。mht.la [夜夜小说网]

“褚裒,留下项上人头,或许本将还可以放你妻女一马。”那为首的一位青年将军朝褚裒大声喊道。

“哈哈哈,无耻反贼,看剑。”褚裒刚刚转身的一刻便已经发觉有人朝这边快步奔来,虽说心中略有恐惧,但脸上依旧神态若定,他知道他必须快速撕开一个口子,非如此谢真石不可能带着儿女离开。

褚裒出剑,寒光扫过,剑势凌厉,那为首的将领似乎没有料到褚裒出剑会犹如闪电一样迅捷,没来得及躲避。

“呲”一抹鲜血射出,那将领方才觉得疼痛,快速翻身,躲过褚裒一剑。好在那一剑只是刺伤了左臂并未刺中要害。

那将领吐了口气,心神微定,抽出腰中长剑,剑光印着火光闪烁,直直刺向一旁的褚裒。身边的士兵们见打了起来纷纷手持长矛朝褚裒攻了过来。

谢真石当然也没被放过,眼见着丈夫离开战马被一众人围攻,谢真石镇定的猛拍一下黑马,马上坐着的是他们的儿子――褚歆。

“歆儿,逃出去找你舅舅。”褚歆小小年纪,煞白的小脸,一脸的魂不守舍,早已被吓的不知东西南北了。

黑马载着褚歆急速向外冲去,几十士兵准备拦截,均一一被褚裒挡了开去,褚裒用他最大的力量努力为妻儿杀出一条血路来。

褚蒜子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躲在母亲怀里,吓的哇哇大哭起来。谢真石坐在马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想要去帮助丈夫,然而身边早已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只长矛刺来,谢真石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正面迎了过来,将那长矛抓在手心,左脚使劲将那手持长矛之人踢飞。

长矛刺过,褚蒜子被谢真石搂着紧闭双眼,利器划过谢真石手掌心,鲜血一滴滴落下来,滴在褚蒜子头上、脸上。

褚裒转身看到妻子被困,利剑翻身试图脱离困境来到妻子身边,却无奈,敌人众多,早已将他围的水泄不通。

“啊....”扬天长啸,褚裒一剑玄天,手中舞着剑花,像突然袭来的一股龙卷风似的,将周边众人扫出外围。寻出一个间隙,褚裒足尖点地,蜻蜓点水般踏着一众人的头颅来到妻子面前。

“夫人,赶紧带着歆儿和秀秀走。”褚裒大声喊道。利剑旋转将谢真石身边士兵一一刺伤。

“不,夫君,我们不能离开你。”谢真石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拿着长矛跟脚底下人缠斗着。

褚歆十来岁会骑马还可以一个人骑马离开,而怀里的褚蒜子才不过五岁,连坐都坐不住,谢真石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深怕有什么闪失。

“糊涂,两个孩子还需要你照顾,我断后,你们赶紧走,不能让褚家绝后啊。”褚裒一声怒吼,长剑划过马屁股,谢真石坐下马儿受了大惊,一声长鸣朝西面直冲而去。

见马儿受惊,谢真石害怕孩子出事不敢懈怠,一手紧紧攥着缰绳,一手握着长矛,苍茫出逃之际不忘回头看看自己的丈夫。

丈夫早已被人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犹如铜墙铁壁一般,鲜血飞洒,谢真石真切的看到丈夫身中一剑。但她心里清楚,她必须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受惊的马跑起来不止快,而且毫无阻挡,面前的士兵见马儿朝这边冲过来,深怕受伤,均一一躲开,即便没能躲开的也都一一被谢真石手中长矛划伤。

谢真石知道她没有退路,她必须先把孩子送出去,找到褚歆找到弟弟谢尚,把孩子交给弟弟谢尚,那样她便能全心全意回来救自己的丈夫了,哪怕救不了,哪怕陪着他一起死,那又如何呢?

但此刻她不能停下来,此刻她不能死,因为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的保护。

褚蒜子紧紧箍着母亲的脖子,将头埋在母亲肩膀上,虽然被吓的不清,但此刻,她尚且看的见母亲身后发生的情景。

火光与血光交接辉映,利剑翻飞,父亲在众人的包围中身中一剑,鲜血顺着剑身喷射开来,几十支长矛架在父亲脖子上。

那情景已经越来越远,褚蒜子紧紧抱着母亲,早已不知跑了多远,只觉得马儿一路颠簸,身边时不时有人被刺伤,被刺之人发出凄惨的叫声,褚蒜子辨的清楚,那里面没有母亲的声音。

谢真石一路拼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身上也被划了不知道多少伤口,谢真石直了直身子,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握着沾满鲜血的长矛,于这建康城中纵横驰骋,然而,谢真石心里满是慌张与恐惧,因为,她已经完全找不到她的儿子了。

“歆儿.....”天空中划破一声凄泣长吼,褚蒜子一脸愣怔而又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两行清泪顺着母亲倔强的脸颊流下来。

2. 第二章 滴血救人

“秀秀,诗经可有背熟?”母亲谢真石挑着一篮子秧苗走近一间茅草屋,朝门口正在玩泥巴的小女孩问了句,语气中有些许责备之意却并未完全表现出来。(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被唤作秀秀的小女孩抬头望了望,浅笑中带着愧色,丢了手中正在把玩的泥巴,撒娇似地道:“母亲,孩儿不喜欢读诗经,可否读些其他的?”

秀秀像是在征询母亲谢真石的意见,谢真石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眼神中多了一丝冷淡,道:“褚谢两家向来门风颇严,汝怎可不读诗书?将来有人问你是否褚裒谢真石之女,你将如何作答?”

谢真石放下肩上挑的篮子,正要走到秀秀身边,秀秀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赶紧转身跑进屋内洗了洗手拿起桌上一本诗书便读了起来,摇头晃脑的样子,倒还真像一名女学生。

秀秀已经十岁了,一晃眼谢真石带着孩子流浪到此已经四五年了,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除了正常生活劳作时间外,谢真石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丈夫和儿子的进程中,闲暇下来也会教孩子读书识字。

毕竟无论是褚家还是谢家都是诗书士族门第,即便今日落魄,也断是不可丢了士族家风。

然而,找了四年,却依然没有丈夫和儿子的消息,甚至弟弟谢尚在哪谢真石都不清楚,现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谢家人在哪里。陈郡谢氏虽不是豪门显贵,但到底也是士族大家。

父亲谢鲲虽然早亡,但族中还有叔叔谢裒、谢广,堂兄弟谢安、谢万等人,谢真石想着等到手里的银两赚够了就带着秀秀回谢家去,等到了谢家她们的生活便好转了,那时候也可以继续找寻丈夫和儿子了。[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谢真石见秀秀有模有样的念起书来,嘴角轻扯,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也不打扰,便挑着两筐秧苗下地去了。

秀秀回头,望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有一种愧疚之感。她恍然还记得四年前母亲于乱兵之中是如何拼尽全力厮杀突围,只为了保全女儿一命。

她尚且记得母亲深受重伤,带着自己跟随成千上万的流民从健康城逃亡出来,一路往西等到了泾县方才安定下来。母亲原是千金小姐,官宦夫人,如今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去帮忙那些大家族富贵人家干活,插秧放牛洗衣服,甚至有时候就连秀秀自己也会跟着母亲下地干活贴补家用。

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那场浩劫,转头看着手中线装版的诗经,低头吟诵起来。“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摇头晃脑的还没读几句,秀秀忽然听见门外像是有什么动静。

这茅草屋是几年前母亲买下来的,非常简陋,自然价格也很便宜,那时候谢氏母女两身上没什么钱,所以也只能在此买个便宜的住处了。

茅草屋总共两间,除了一间堂屋之外,就剩下里间一间卧室了。后来谢氏自己在外面搭了一个小草棚子垒了个灶台,生火做饭什么的也就在外面了。

秀秀依着大门往门外望了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眺首遥望母亲谢真石早已走远,可方才明明是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秀秀听的真切,走出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厨房旁边的草堆子像是有什么动静,秀秀凑过去,仔细瞧了瞧,一双深黑明眸正眨巴眨巴看着自己,秀秀大吃一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几乎想要叫出声来。草堆上滴了几滴血迹,看样子草垛子里面应该藏着一个受伤的人。

秀秀虽然有些害怕,但胆子还算大,想要探个究竟,便紧了紧身子凑过去,想要看看草垛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人。“快,快,他肯定还没跑远。”忽然六七个身着白色、黑色孝服的男子手中持剑,面带厉色,行色匆匆跑到草屋旁边。

“小姑娘,可有看到一位男子,受了伤往这边跑了?”那为首的一人倒也长的俊俏,低下头语气和缓的向秀秀问道。

见这一行人一个个手里拿着刀剑闯过来,秀秀起初是十分害怕的,但她很快便理清了思路。这些人难道是来追杀这草垛子里的人的?

虽然面带惊恐,但秀秀的嘴巴却是非常严的,拼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看见。那带着全孝的男子也不为难她,身边的几个人去屋里搜索了一遍,见没什么人,便出来朝那为首之人道:“没有。”

秀秀低下头,忽然看见草垛子上的几滴血渍,心中盘算着,怕是会被人看到。好在身边就是灶台,刚好刀具都放在灶台上,秀秀将白嫩的小手偷偷伸过去在刀具上割开一个口子,鲜血立即便滴落下来。

她这一举动做的非常小心,手偷偷放在身后,并未引起对面之人的怀疑。

“咦,大哥,这有血迹?”一名男子身着黑衣,手持长剑,低下头指着地面上的几滴血迹,朝那为首带着白色全孝的男子道。

男子看了看,的确地面上有血迹,朝秀秀狠狠看了一眼,并未说话。“不小心把手割破了。”秀秀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看那人,只是低着头,一手握着另一只手,将那流血的部位紧紧掐着,使其不至于流出更多血来。

但即便她掐着,血还是一滴一滴落下来,滴的地面上左一滴右一滴的。“这是你的血?”那戴孝的男子朝她看了一眼,略带怀疑地道。

“是的。”秀秀面露无辜,握着自己的血手,口中哧哧做出一副疼痛的样子,而事实上她确实有些疼痛。秀秀进了屋子,找出一张白净的手帕将自己受伤的小手指包裹好,系出一个小小的结。

那戴孝的男子看了看她,见一个小孩子似乎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也没多作怀疑,朝身后几个兄弟道:“那小子肯定还没走远,我们赶紧追。”说完一行人就快步离开了茅草屋。

秀秀抬头眺望远处,等确定众人走远之后方才放下心来,刚才一番折腾弄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终于走了。

“小姑娘,谢谢你。”草垛子里的男子大概确定那些人已经走远,细微的声音像是受了伤似的,有气无力地朝秀秀道。

秀秀赶紧过来扒开埋在那人身上的稻草,片刻间露出一位身材魁梧长相英武的男子,一双透亮黑眸,犹如雄鹰之眼,□□的鼻子,厚厚的嘴唇,魁梧修长的身材,看起来十分英武伟岸。只是此刻受了点伤,面上多了一丝苍白。

3.第三章 草屋缠斗

“你是谁?”秀秀睁大双眼,一动不动注视着眼前男子,看样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一袭黑衣,像是去吊唁穿的衣服,秀秀用她那稚嫩的语气问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谢谢你,小妹妹。我叫桓温。”桓温动了动,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左臂有些疼痛,虽然用内力强制按着让受伤的部位不至于出血,但受伤的位置还是流了不少血出来。

秀秀见他受伤了,赶紧过来双手扶助,桓温右手握着左臂,在秀秀的扶持下站起身来。秀秀将桓温扶近屋内,让桓温轻轻坐在一边,自己则快步跑进卧室内拿了几块干净布料出来。

“你会包扎?”桓温眼瞧着小姑娘腿脚利索的帮自己包扎,不禁有些吃惊,问道。

“恩,以前娘受伤的时候就是我帮忙包扎的。”秀秀边说边从桌子上拿来一壶酒,将一把匕首上浇满了酒精,而后点燃桌上一盏煤油灯,将沾满酒精的匕首放在灯上烤了烤。

桓温见她如此熟练的样子,内心有些震惊,他不敢相信眼前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在面对方才情景之后还能如此熟练地甚至是饶有经验的帮自己包扎。

秀秀见匕首烤的差不多了,抬头看了眼桓温,道:“大哥哥,会有点疼,你忍着点。”说罢便直接将匕首放在桓温受伤的部位,呲呲的声响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被烤糊了似的,桓温猛然邹了邹眉。

“好了。现在帮你包扎。”秀秀说完把匕首放在一边,用手中的白纱布将桓温受伤的手臂一圈一圈包裹起来。

“谢谢你,小妹妹。你叫什么?”桓温脸色有些难看,但比起方才苍白的面容,现在虽说脸色难看,但到底有了些血色。

“我叫褚蒜子,大家都叫我秀秀。”秀秀看着桓温道。

“秀秀,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桓温环顾堂屋四周,从方才躲进来到现在,他似乎并没有看到这家屋里有什么长辈存在。

“我娘在。”秀秀瞟了桓温一眼,似乎对眼前之人略有怀疑,沉思片刻,想到自己的父亲有些黯然,于是脱口道。

“你是做什么的?那些人为何会追你?”桓温还想多问两句,秀秀似乎对他的猜疑更重了些,此刻倒不似方才的善意,多了些冷漠,朝眼前男子问道。

“在下乃桓彝之子桓温,多年前健康城内蔡峻叛乱,我爹被杀,我曾枕戈泣血,誓报父仇,今日得知仇人已死其子为父守丧特来寻仇。”桓温说话的时候目露寒光,看得出来他有多恨自己的仇人。

虽说眼前只是小女孩,但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人所问,桓温还是要好好回答的。

桓温所说让秀秀想起了五岁那年的健康劫难,只是不知道桓温所说跟她所遇到的是不是一回事?

“你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去丧庐吊唁的时候假扮吊客,这样好报仇吗?”秀秀仔细瞧了瞧桓温的着装,一身黑衣素服,定然是为吊唁所穿,用她那稚嫩的口气问了句。

“是的。”桓温简直对眼前小女孩有些刮目相看,甚至还谈不上刮目相看,他从一见到这个女孩便发觉她与同龄的孩子似乎有很大不同。[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她看起来更加成熟,而且勇气胆识都非常人能比。

桓温很难想象在这山野之地,能遇到如此之人,心中颇感震惊,却不知道这小女孩父母是谁,又如何教育的出来这般英勇的小姑娘。

“我事先在丧庐内埋好兵器,然后假扮成吊客混进去,手刃仇人之子江氏兄弟,可惜还是没能将兄弟三人全部解决。”桓温叹了口气,心中些许遗憾。

“你不害怕吗?”看着秀秀一脸正经听着自己述说,桓温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向秀秀问道。

“害怕什么?”秀秀差异地看着桓温,问道。

“你真不是一般人,他日定是人上之人。”桓温感觉受伤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定了定心神,嘴角轻扯,面带微笑朝面前的秀秀赞扬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门外,谢真石忽然回来了,见院子里有些血迹,赶紧放下竹篮快步进屋,看见孩子无恙方才放下心来。又见堂屋里坐着一个受伤的少年男子,心中一紧,问道。

“娘。”秀秀听见门口有声音传来,转头看着谢真石,叫了一声。

谢真石一把拉过秀秀护在怀里,朝桓温冷冷问道:“你是谁?”

“夫人,打扰了。在下并无恶意。在下桓温,方才被秀秀所救,感激不尽。”桓温见谢真石进来,起身作揖,恭恭敬敬道。

“桓温?你就是桓彝之子桓温?就是名士温峤所说的那个有奇骨的桓温?”谢真石睁大双眼,有些诧异的不敢相信。

“夫人认识在下?”被谢真石这么一说,桓温更是惊诧,不知道眼前夫人到底是谁,竟会认得自己。

“当然,尔父在时常与夫君座谈。算是旧相识了。”谢真石防备的心思终于放下,微微一笑,继续道:“当年名士温峤说:‘此儿有奇骨。真英物也!后将易吾姓也。’今日一见果然不似一般人。”

“夫人谬赞,夫人小姐方才救命之恩,桓温感激不尽,他日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桓温一脸谦恭道。

“你受了伤,先坐下休息吧。我去给你煎些汤药来,如此好的快一点。”谢真石放开女儿,扶着桓温坐到一旁,微笑着道:“你的父亲和我夫君乃是一朝为官的同袍,我也算是你婶婶了,秀秀自然也是你妹妹了,救你岂不是应该的。”

“夫人...”桓温有些不好意思,被谢真石扶着坐下来,面带愧色,道:“叨扰夫人小姐,深感不安,还不知道夫人是哪门哪家?”

“我夫君乃是参军褚裒,尔父当年还说他有皮里春秋呢?”谢真石说着便准备出来帮桓温煎药,走到大门口,回头朝桓温笑道。

“原来就是父亲口中有皮里春秋的褚季野叔叔啊?”桓温大喜,想起当年父亲桓彝曾经评价褚裒:“褚季野有皮里春秋。”心中多了些安定,遇到熟人了,总算是少了些危险。

褚裒,字季野。时人常常称呼他褚季野。

“难怪,难怪,名将之后,怪不得了。”桓温想起秀秀是褚裒的女儿,低头看着秀秀,眼中闪出亮光来,不住地点头道。

“大哥,好像不对。”披麻戴孝,手持长剑的一行人跑出来老远,之前发现血迹的黑衣服的人似乎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道。

“怎么?”全身穿着白衣的人回头看了看那穿黑衣服的人,问道。

“刚才那草垛子旁边,那地上,好像有不少血迹,我们进去的时候并没看到小女孩受伤啊?她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就破了手哪里来那么多血迹?”那黑衣人眼中的怀疑之色越来越重,朝白衣人道。

白衣人看着黑衣人,思考一会儿,似乎觉得好像是哪里不对,于是转头,道:“不对,回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朝着茅草屋的方向再次跑去,这一次他们的速度更快了。

“来,喝了这碗药。”谢真石端来一碗带着热气的汤药,递到桓温手中。桓温伸出右手轻轻接过来,一饮而尽,竟是一点儿也不怕烫。

“大哥哥,你好点了吗?”秀秀用她那稚嫩的语气,仰头朝桓温问道。

“好多了。”桓温喝完放下药碗,低头看着秀秀,满脸的慈爱,道。

“安静...”谢真石似乎听到什么,以她多年的功力判断此刻大概有五六个人正朝这边奔来,从这些人的气息吐纳和脚步轻重来判断,他们应该不是一般人,听起来像是高手。

桓温也已经觉察到了,他也是习武之人,几里之外的声音自然是听的清楚的。“很可能是刚才那些人。”桓温朝谢真石道。

“刚才哪些人?”谢真石面带怀疑之色,朝桓温问道。

“我杀了泾县县令江播的两个儿子,他的三儿子正带着人追杀我。”桓温警觉性的朝外看看,道。

“什么?”谢真石简直不敢相信,震惊道。

“我不能连累你们了,我得赶紧走。”桓温说着起身便准备离开。

“他们已经到了。”桓温还没踏出门口,那白衣人便带着几个人跑到了草屋门前,谢真石看了看那些人并未回头,淡淡道。

她是说给桓温听的,桓温心里清楚,这些人一到,自己可能真的走不了了。在丧庐吊唁那会儿,自己有所准备,出其不意将仇人之子杀了,现在人家是人多势众有备而来,桓温感觉一股深深的寒意袭上心头。

“你带着秀秀先走,我断后。”门后面挂着一把利剑,谢真石从门后摸了出来,定定看着眼前五六个人,道。

“不,夫人,我不能连累您。”桓温虽然也才十五岁,但也是一方英雄,哪里肯连累孤儿寡母,何况还是救过自己的人。

“你父和我夫君有同袍之谊,我便是你婶婶,岂可见死不救。元子,听婶婶的话,带着秀秀先走,婶婶随后便会过来找你们。”谢真石一脸镇定,在她看来眼前的几个男子虽然看起来武功不错,但要是真打起来他们还未必是她的对手。

桓温,字元子。

“哼,果然在这,一个都不许走。今日,我便要替我大哥二哥报仇。”那白衣男子一眼瞧见桓温就在屋里,冷哼一声,道。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谢真石冷笑道。

“看剑。”趁其不备,出其不意,谢真石率先出招,将那五六个人的队形打散,留出个空隙好让桓温带着秀秀赶紧离开。

“婶婶”桓温见谢真石上阵自己自然也不能闲着,足尖点地,轻轻跨到众人中间,右手出拳击倒一人。

被击倒的人很快便起身来,朝桓温的方向刺来一剑,桓温左右躲闪,好不容易躲过去,哪想身后又来一剑。

正觉背后一阵寒凉,忽然谢真石横剑过来,撩开桓温背后之剑,朝桓温大声道:“小子,还不快带着秀秀走。”

谢真石语气中有些着急,此刻四五个人正围着她打,剑光火石之间,噼里啪啦,交相辉映着。

“娘....”秀秀再一次见到几年前的场面,像是吓坏了,嘤嘤哭起来。

“婶婶,我不能丢下您。”桓温一边打斗一边朝谢真石道。

“糊涂,婶婶还需要你帮忙吗?切勿把秀秀吓出个好歹来,如此婶婶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谢真石挑开一把刺过来的利剑,飞身跃起,利剑扫出一圈剑花,刺伤了好几个人。

鲜血横飞,谢真石一边打斗一边朝一旁早已吓哭的秀秀道:“秀秀,可记得马在何处,快去牵马。”

秀秀这才想起自家的马儿还在屋后面拴着,止了哭泣,赶紧向后跑去。那白衣人见他们似乎要骑着马逃跑,追过来想阻止秀秀,桓温见状赶紧一拳打来阻挡白衣人去路。

白衣人被桓温阻挡,来不及追击秀秀,不多时便见秀秀从草屋后面骑着马跑过来,谢真石大喜,长腿扫地,将一行人挡在几米开外。而后几步跨到桓温身边一把将之抓起扔到马上。

桓温起先脚底有些不稳,后来发现是被谢真石抓着,心中放下警惕,被扔到马上之时调整姿势翻身坐到秀秀身后。

白衣人见谢真石把桓温送上了马,怕他们就此逃跑,大声道:“别让他们跑了。”说完,四五个人便朝马儿方向围上来,桓温正准备伸手去拉谢真石上马,这会儿却发现被人围攻,一阵惊险。

好在谢真石发现及时,一脚踢飞挡住自己的黑衣人,飞身过来,剑花风舞,替桓温和秀秀扫清障碍。一行人被谢真石缠着还真攻击不到马上的人。

谢真石眼见着一行人武功不低不好缠斗,怕再这样下去秀秀和桓温也跑不了了,于是狠心一脚踢在马屁股上。马儿受惊长啸一声向前冲去。

桓温怕秀秀受伤,赶紧抓紧缰绳,跟着马儿向前冲去。秀秀坐在桓温怀里,看见母亲正在和五六个人厮杀,心中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恐惧。

她害怕失去,害怕像当年那样失去父亲之后再失去母亲,秀秀哭喊着,回头朝谢真石大声叫道:“娘....”

“桓温,好好照顾秀秀。”谢真石跟几个人连番打斗已经有些力气不支,但此刻她仍旧坚持着,深怕一不小心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桓温坐在马上随着马儿带着秀秀一起跑,他在想也许谢真石还能坚持一会儿,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保护好谢真石的女儿秀秀,如此方不辜负谢真石和秀秀的救命之恩。

这样想着,桓温索性骑着马带着秀秀先跑到安全之处,等到秀秀安全了,他再回来救人,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4.第四章 谢氏之死

桓温带着秀秀一路冲出去,跑了许久确定后面已无追兵之后方才抱起秀秀跳下马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桓温受伤轻微,抱秀秀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磕在石头上,让秀秀昏睡了许久。

抱着秀秀瘦弱的身躯,桓温找了一处还算隐蔽的破旧草屋,那屋子大概是逃难的流民临时搭建的住所,等到安定下来之后,这临时搭建的破旧住所也就不需要了。

桓温将秀秀放下,想要回去救谢真石,但让秀秀一个人待着也确实不放心,正踌躇犹豫之际却听见外面马儿一声惨叫。

桓温赶紧出来想要看个究竟,却发现满身血迹的谢真石正杵着剑身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走来。桓温睁大双眼,不禁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她会那么快摆脱那些人,心里沉甸甸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下来了。

然而,虽然见到了谢真石,桓温却发现谢真石身受重伤,鲜血顺着谢真石手臂胸膛一点一滴的流淌下来,身后一条血红顺延开来,俨然已成一条鲜血划出的红色小路。

“我一路追过来看见你们骑的马,为了掩人耳目,我将马儿划伤,逼着马儿朝相反的方向去了。”谢真石有气无力的说着,还没走到门口便因为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桓温一个快步过来扶住谢真石,眼中满满都是担心与愧疚。(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也许能够拖住他们一会儿,我也杀了几个人,这会儿他们人少不敢兵分两路,前面几百里开外的十字路口有他们选的了。”谢真石倒在地上,头被桓温扶住,语气缓缓地道。

“娘.....”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从桓温身后传来,也不知何时秀秀醒过来,睁开双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身受重伤,泪流满面的秀秀赶紧跑过来扶着谢真石。

“娘,你怎么啦?你可不能出事,你不在的话,我该怎么办?”秀秀一边哭泣一边摇着谢真石的手臂道。

“秀秀,别这么大声,小心把坏人引过来了。”谢真石勉强扯了扯嘴角,面上挂着苍白的微笑朝秀秀道。桓温担心地看着秀秀,又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怀中即将离去的谢真石,内心满怀愧疚。

他想安慰秀秀,又想帮助谢真石,但事实是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

“秀秀,娘以后,恐怕不能陪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眼泪忽然生出来,模糊了双眼,谢真石没想到她也会哭,在这个时候,她在为自己的女儿担忧,她害怕失去她的照顾,自己的女儿将很难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桓温,答应我,答应我。”像救命稻草似的,谢真石紧紧抓住桓温一支袖子,语气急促地道。

低头看着谢真石希冀的目光,那目光中似乎隐藏着绝望又似乎包含一丝希望。桓温心里除了愧疚,着实还有些许不忍。

“婶婶您说,只要桓温能办得到的一定答应您。”桓温伸出一只手,忍着疼痛握住谢真石抓住他的那只手,像是在给她一些安慰。

“我死之后,秀秀没人照顾,你要答应我,答应我好好照顾她,带她去找她哥哥.....”谢真石还想再说下去,却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有可能.....她爹....还没死.....有可能找到......找到她哥哥和她.....爹。”谢真石从建康跑出来之后曾经再次返回建康旧宅找过褚裒和幼安,没有找到他们说明也许他们还活着。

谢真石不敢断定,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儿子和丈夫的尸体没找到,那她宁愿相信他们还活着。只是此刻,她恍然发现自己将要一个人独自离开了,心中满是不舍。

“娘.......”秀秀嘤嘤的哭泣响彻耳畔,她不敢哭的太大声,生怕被人听见惹来敌人。桓温注视着哭泣的秀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谢真石的请求。

“从今以后,秀秀就是我桓温亲妹,有我桓温在没有人可以欺负她。”桓温斩钉截铁,一脸郑重的回答谢真石道:“我会带着秀秀去找她父亲和哥哥,只要我还活着,就一直会找下去,也一直会照顾秀秀。”

“秀秀.....”谢真石现在有点后悔,她不应该管桓温的事,害了自己不说也害了自己的女儿,透着朦胧的像迷了一层雾的双眼,看着自己孤苦无依的女儿,谢真石满是不舍。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再让她选一次,也许还是做相同的选择吧。谢家的女儿除了教养好,更是有血性,难道真能见着丈夫好友的孩子被人追杀而置之不理吗?不能。

秀秀停止了哭泣,她忽然发现哭泣似乎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因为此刻眼前的母亲已经渐渐闭上了双眼,紧紧抓住桓温的那双手垂了下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秀秀知道,母亲已经死了,她再也没有娘了,从今以后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孤儿了。她忽然变的有些不知所措,未来会怎么样?娘走了,没人照顾她,她将何去何从?

一连串的问题将秀秀彻底打蒙了,她浑然已经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身在何处,到底在干些什么。只是觉得天旋地转,连苍天都似乎一下子黑了下来。

秀秀再一次昏过去了,在母亲谢真石离开的那一刻,因为承受不住如此之重,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跟桓温在马车上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娘呢?”秀秀脸色苍白,腿脚无力,朝前面正在赶马车的桓温道。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否则那些人转过弯来发现走错了路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桓温赶着马车,回头朝秀秀道。那是一辆木质马车,暗黄的木板,看起来像是破旧的牛车,农民们常常用它来收割麦子。秀秀就躺在破旧的木板上。

“我娘呢?我在问你。”秀秀忽然坐起来,语气加重,桓温听的出来,秀秀沉重的语气中充满责备和悔恨。

秀秀怒目圆睁,瞪着眼前的桓温,忽然从板车上坐了起来,瞪着眼前正背对着自己赶车的桓温。

“你娘,我把她埋了,等我们以后,可以回来看她。”桓温不敢回头,他回避了秀秀的视线,他不敢看她。

“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娘来......”秀秀有气无力的一通乱拳打在桓温背上,像雨点似的,一滴一滴落下。秀秀本来昏迷了好几次身上没什么力道,所以打的也不痛,但是桓温受过伤,所以即便秀秀打的不痛,拳头落在桓温背上还是让他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桓温没有阻止秀秀打他,只是驾着马车在前面继续前行。秀秀打了许久,打的累了,没了力气,也不哭也不闹了。

“放我下去。”秀秀恶狠狠瞪着桓温,冷冷道。

桓温不敢回头,他更知道不能放她下去,他害怕她一旦离去,恐怕他就会失去她,他答应过谢真石要好好照顾秀秀,穷尽一生都要好好照顾她,他自诩英雄,绝不可对孤儿寡母失言,何况还是救过他的人呢。

5.第五章 大仇得报

一晃五年过去了,桓温因为父亲在苏峻叛乱之后反抗叛贼被杀,朝廷特与封赏,桓家自然也得了些封赏,作为桓家长子桓温因此有机会获得一官半职。[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一年桓温在琅琊王属地做个地方小官,桓温自己其实还是非常鄙视的,在他看来男儿建功立业应该置身军营。但桓温带着秀秀,身边还带着弟弟桓冲,如果去军营了,怕就没人照顾他们俩了。

于是勉为其难桓温当了个清水衙门的小官,以此来供养家人。

其实来这当官除了生活所迫桓温还有个很重要的目的,那便是江家老三江衡也调任此地当官了,两人虽然都在琅琊之地,但分属地域不同因此也就很少见面了。

而这一次,桓温明显是有备而来。

有仇不报非君子,他桓温从来就不是那种有仇不报之人。

这些年秀秀跟着桓温东奔西走,虽然生活并不富裕,有时候他们自己还得下地干活,上山砍柴,甚至看人脸色度日,但好歹也算有吃有喝,冻不着饿不着。

桓温对待秀秀早已超越了自己的亲妹妹,深怕秀秀受累、受冻、受伤,每每有重活或者秀秀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桓温均是伺候一旁,半点不敢懈怠。

秀秀其实一直对桓温心怀芥蒂,这么多年了,虽然也还在怪桓温害死了母亲。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年桓温对她的照顾秀秀都看在眼里。好吃好喝的都给她,甚至教她读书识字,书法诗词等。

其实有时候桓温想过教秀秀一些拳脚功夫,在桓温看来,生在这乱世,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懂些功夫总会有用,奈何秀秀不太喜欢也练不太会,桓温也就不做勉强了。

这一天桓温身着灰色长衫,羽扇纶巾,正襟危坐着在家看书,正看到尽兴之处时,桓冲突然跑进来,急促地道:“大哥,不好了。”

桓温手里拿着书轻轻放到紫檀桌面上,淡然朝门外跑进来的少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有失体统。”

桓冲脸色略显难看,白皙的脸蛋已经泛红,大概是刚才从外面跑进来的缘故。圆圆的双眼,笔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看着桓温张着嘴想要说什么,被桓温这么一说像是被噎了回去,不敢再说话。

低着头,十六岁的桓冲偷偷瞧了瞧面前的大哥,似乎害怕被责备,但又不敢不说似的。

“什么事?”瞧着面前的桓冲涨红着小脸,低着头有话说却又似乎不敢说的样子,桓温气不打一出来,脱口道。

“秀秀,秀秀去找江老三报仇去了。”桓冲微微抬眼,偷瞄了大哥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去,像是生怕被责备似的。

“你说什么?”桓温睁大一双黑亮鹰眼,朝桓冲不温不火地道。

“我们查到江老三今天要狎妓去城西湖里游玩,所以准备回来告知大哥以图报仇,没想到秀秀等不及了,竟然直接去了。我...我正准备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见了。因此我猜她肯定是一个人去了。”

桓冲这会儿倒是索性豁出去了,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说完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正准备着挨桓温责罚,却没想到桓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站起身来,如飞鸟一般箭步冲了出去。

桓冲见哥哥冲出府邸也赶紧甩开袖子跟了过来。

秀秀知道江播第三子无论武功还是计谋都在其他儿子之上,这也是为何桓温当初能杀了其他两人而唯独被其所伤的缘故了。

正因为如此,秀秀不想害了其他人,她准备一个人来报仇。

湖面上碧波荡漾,三条花船停靠在岸边,杨柳依依,柳絮轻飞。不时迎面走过来几个浓妆艳抹之人,秀秀仔细瞧了瞧,那些女子各个妩媚妖艳,着装轻佻,看样子都是风尘女子。

花船上虽有歌姬莺歌笑语,但却很少见多少进出的男子,偶尔有一两个青年男子进入,秀秀睁大双眼仔细看了看,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然而那进出的青年男子却着实吸引了秀秀的目光,其中一个眉清目秀,俊美异常。宛如翩翩公子一般进入了秀秀的视线。

白玉束发,如墨似的黑发垂直落下披散在挺拔的背部,一双月儿般明亮双眸,横眉冷对,像是要发怒的的样子,但看起来却如此祥和。□□的鼻梁下一双淡薄红唇,白皙的面孔,圆圆的脸蛋,高高瘦瘦的身材被一袭白衣包裹。

秀秀简直看的入神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十五岁的小姑娘不禁有些春心荡漾起来。而那人旁边同样是一个面色俱佳的青年公子,那人一身蓝色衣服,修长身段,不时跟身边俊美公子有说有笑。

两人在一群歌妓舞妓的簇拥下进了一艘花船,看得出来,那不是一般的花船,因为船上除了歌舞妓和嫖客还有几个身着黑衣的守卫。那船身和装饰也比其他两条船看起来气势恢宏不少。

秀秀定了定心神,她还记得自己今天是打听到江家老三的消息前来报仇的,她没心思看其他的。对于秀秀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抓紧看看江家老三在哪条船上?

一个熟悉的身形映入眼帘,秀秀恍然见到五年前杀她母亲的那个青年男子,对,他就是那么俊美,他依然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秀秀恶狠狠地瞪着远处的仇人,上下牙齿紧紧咬在了一起,几乎就要咬出声来。那恨恨然的表情简直就是要吃人的模样。

眼见着那人走进其中一只花船,身后还跟了两三个青年公子,秀秀轻扯嘴角,微微一笑:不过都是些登徒浪子,不懂人间疾苦,有钱就来喝花酒狎妓。

花船的老鸨带着两三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前来迎接,几个公子见了姑娘乐开花似的,一个人楼了一个便往船里面去了。

老鸨似乎要准备开船,没跟着进去,正跟岸边人商量着怎么开船的事宜。秀秀看了看那老鸨,心中忽生一计,微微一笑,朝那老鸨走近。

秀秀与老鸨做了个简单的买卖,她只是告诉老鸨自己走投无路需要赚钱生存,所以希望老鸨能收留她。这种话自然是走到老鸨面前私自跟她言语的。

老鸨也不管其他,仔细打量了秀秀一眼,眉清目秀的,一双迷离丹凤明眸,肤白若纸,两弯柳叶双眉,细小的鼻梁下是一双淡薄的嘴唇,红唇亲启,微笑迷人。

老鸨好不高兴,像是捡到宝似的,立即便把秀秀带上了船,深怕她不够美似的还专门叫人好好打扮了一番。

在给她打扮的时候秀秀才知道,原来江家老三喜欢吃新鲜,秀秀鲜而且美,所以正合主顾口味,老鸨有了合主顾口味的美味,当然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秀秀也不说什么,等她们一番折腾完了,自己就待在这花船的包间里等着。

折腾一番之后,老鸨再仔细瞧了瞧,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扭着屁股离开了秀秀的房间。

房间里顿时就剩下秀秀一个人了,此刻,她的内心忐忑不安,这是她第一次想杀人,也是她第一次准备杀人。

虽然为了今天秀秀和桓温桓冲做了不少准备,但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秀秀内心还是害怕的。

环顾四周,这房间装饰的倒还精致,除了一张檀木床之外,中间还有供人坐着吃酒的席,老鸨到想的周到,早早就叫人送来了佳肴。

秀秀想这会儿送菜过来,大概她要等的人也快到了。心简直提到嗓子眼了,但秀秀还是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打开窗子向外看了看。

碧波荡漾,花团锦簇,对面几米处偶尔可以看见其他花船。水波荡漾,浅浅的浪花泛打起来,秀秀知道船已经开了,而且已经开了很久,此时此刻她们离岸边已经有很大的距离了。

秀秀不禁担心起来,即便自己报了仇,能够游回岸上吗?还是会死在这?如果真杀了人,这船上恐怕是待不下去了的,到时候跳湖吗?她能游回去吗?秀秀不知道,她心里没底。

门呲牙一声被从外打开了,秀秀猛然回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江家老三面带微笑,仔细打量着眼前女子,点了点头,微笑着露出一种满意的神色。他原本是不打算找生人的,奈何天性好色,加上老鸨描述的又是那么可人,不妨一试。却没想到眼前女子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美。

“美人,在下来了,等久了吧。”江衡面露邪笑,轻轻走到秀秀面前,伸手搂住秀秀纤细的腰肢。

“江公子,小女子恭候多时了。”秀秀起初有些不自然,苍白的脸,想要挣脱对方的手,但转念便想到自己此番前来的任务,立即进入角色,笑道。

“看来真是个雏儿。”见到秀秀极不自然又似乎遇拒还迎的神情,江衡更加笃定了老鸨所言,这的确是一只雏鸟,还没被开过苞的雏鸟。不禁对秀秀多了一丝怜爱。

伸出手想要抚摸秀秀稚嫩的小脸,却被秀秀挡了回去。

“哎哟,您看,这都是为您准备的佳肴,再不吃都凉了。不如妾身先陪公子吃好喝好,可别把公子饿着了。”秀秀假装卖弄风情似的,朝江衡道。

江衡也不多说什么,虽然对眼前女子略有怀疑,但美色当前,早已将他整颗心融化,还有什么比美人更能让男人销魂快乐呢?

两人对坐酒桌两边,秀秀端起桌上一壶酒,向对面江家老三江衡杯中到了一杯,当酒水倒下去的时候,秀秀想起江衡没到之前自己往酒杯上涂抹的毒粉,此刻早已化为乌有,心中恨恨一笑,道:“来公子,妾进您一杯。”

说完秀秀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端起酒杯对面前之人道。

江衡虽然为色所迷但到底脑子还是清醒的,瞧了瞧自己面前的酒杯,眼中一抹坏笑,道:“你喂我喝?”

秀秀起初一愣,转而微笑着端起江衡面前酒杯走到江衡面前。

江衡摇了摇头,道:“不,嘴对嘴。你先喝然后喂到我嘴里。”他笑的依旧那么邪魅。这笑容不禁让秀秀有些反胃,心里想着此人简直无耻至极,下流下作,心里不知道骂了对方多少次,但最终秀秀无奈。

好在她在自己的杯子上图了解药,要是一不小心被迫喝了有毒的,还可以换自己杯子解毒,如此方才万无一失。

朱唇轻启,将一杯酒倒入口中。江衡顺势一拉,秀秀就势骑在江衡身上,也不等秀秀反应,江衡伸长了脖子单手将秀秀的头紧紧固定在自己头顶。

秀秀心里其实一百个不愿意,这可是她第一次接触男人,却是自己的仇人,她想挣扎,但复仇之心最后还是迫使她屈服了。

也许在她还未屈服之前,江衡的唇早已碰到了她的红唇,只感觉闪电触碰似的,软绵绵的,秀秀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口中酒水顺势便被江衡吸了过去。

这一吻下来,秀秀只觉的恶心,反胃。但她很清醒,她知道毒液已经被他们两摄入体内了。

现在她要赶紧解毒才行。

这毒叫七步断肠散,也就是在七步之内,她必须给自己解毒,否则她便要跟着江衡一起死。

江衡恐怕是万万没想到的,他虽然小心,即便在花船上,也要嘴对嘴,但他最终还是喝进了毒酒。

秀秀翩然走过去,两三步距离,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江衡不禁诧异,道:“怎么不陪本公子喝了,独自一人喝酒?”

“对呀,怕你没命喝了。”秀秀嘴角上扬,眼中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朝眼前的江衡讥讽道。

“什么意思?”江衡刚刚说出口,忽然觉得腹内五脏俱焚,如火烧般疼痛难忍。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此刻体内的毒血已经顺着嘴角眼角开始往外流了。

“你给我....喝的什么?”江衡面露痛苦,一脸的狰狞,一手捂着腹部一手伸出来想要抓住面前的秀秀。

可他哪里抓的到,秀秀早已退开几里之远了。靠近窗口的时候,秀秀邪恶一笑,朝江衡狠狠地道:“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你杀了一个小女孩的母亲吗?”

“原来是你,解药在哪?”一口鲜血吐出来,江衡支撑不住跪在地面,伸出手朝秀秀要解药。

“没有解药,你受死吧。哼哼。”秀秀冷笑着,嘲讽着。伸手扶着窗口的窗檐,计算着该如何逃跑。

“你...,来人.”江衡正要叫人却又嘎然而止,原来毒性发作,江衡一口毒血喷出,倒地而亡。

“娘,女儿为您报仇了。”低头看着江衡七窍流血而死,秀秀松了一口气,仰头向天道。

转而望向江面,秀秀来不及多想,此刻她要赶紧离开,否则性命不保,等到江家老三的朋友发现异常进来,恐怕她就没命了,所以她要尽早离开。

6.第六章 遇琅琊王

抬头远眺,秀秀看不到岸边在哪,这湖泊如此之大,秀秀心想:此刻恐怕是不可能游回岸边了,但她又不能待在船上,否则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她再想逃可就难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不远处有一艘大花船,看样子不是一般的花船,像是由某个官宦人家所独有,船上除了隐约可以看到的风姿绰约的舞姬之外便是满船并排站着的黑衣卫士。

“咚咚咚”仿佛是木屐踏着地面的声音,秀秀暗叫一声:“不好。”抬头看了看对面那船,再低头看了看水面,心一横,从窗户里往外面的湖泊中跳去,咕咚一声,激起大面积水花。

秀秀花了一会儿工夫游到对面船下,感觉实在没了力气,将头探出水面,抬头看了看那船上侍卫,虽然心里没什么底,但此刻她也别无他法了,再不上船恐怕她就得淹死在这湖里了。

“什么人?”船上侍卫非常警觉,立马便发现有人上船,大喝一声。秀秀一身湿漉漉的,刚使劲爬上船便被好几个侍卫围住,闪亮冰凉的剑身驾到脖子上。

“别紧张,各位兄弟,小妹只是落水了需要上船,否则就淹死了。”秀秀假装可怜兮兮地道。

“少废话,走。”侍卫似乎并没有可怜她的意思,剑架在脖子上,推着秀秀往船舱里走。

花船很大,里面大概有十来个房间,是方才那花船的一倍,除了一间房里传出来烧火做饭的声音,其他房间基本都是莺歌燕舞之声,偶尔秀秀还能从走过的地方听到一些男女运动时女子□□的声音,听的秀秀面红耳赤。mht.la [夜夜小说网]

“这花船的主人到底是干嘛的,如此财大气粗又如此奢靡。”秀秀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已经被人带到一间较为宽大的客厅里了。

“禀明府,抓到一位上船女郎。”侍卫朝那客厅中道。

秀秀定睛一看,客厅里除了几位莺歌燕舞的女子便是之前在岸边见过的两位男子,这才想起原来方才看到的两人上的是这艘船啊。

“没看琅琊王在此,何故惊扰。”那穿蓝色长袍的青年人朝侍卫看了一眼,微怒道。

“王兄无需动怒,也不是什么大事。”那身着白衣的俊美公子大概就是蓝衣服之人口中的琅琊王了,只见他丢了手中正在写字的毛笔,朝蓝衣人微笑道。

“怕是赵国刺客,惊扰了殿下。”被称作王兄的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道。

“有如此美艳的刺客也不错啊,我等岂不可大饱眼福。”琅琊王仔细打量了秀秀一番,朝身边的王兄打趣道。

王兄尴尬一笑,道:“琅琊王说笑了。”

这厅堂里虽然有几个舞姬翩翩起舞,却没那么喧嚣,配上两位公子的书法字迹,倒还显出了一份雅致。秀秀抬头仔细瞧了瞧两人着装,均是顶级的绸缎所致,头上顶着蓝田玉冠,俗里有雅。

“你是何人?为何上船?”琅琊王到客客气气的朝秀秀道。

“我是褚蒜子,因为落水不得已才上了船。”秀秀镇定自若的回答道。

那王大人似乎嫌歌舞吵闹,不利于问话,挥挥手,示意停下。船上的歌舞伎看样子就知道是经过□□的,很是识趣,见到指示便安静的立于一旁,也不跳舞弹琴了。

“你为何会落水?”王大人审问似的口气朝秀秀道。

“因为不小心。”秀秀干脆利索的答道。这让王大人有些尴尬,仿佛觉得自己方才问了句废话。

“那你为何会到这湖边来?”又是一句废话,当王大人问出来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这边花船多,觉的好玩。”秀秀不痛不痒地答道。

“船在湖中,你能上船说明你是在湖中落水的,如果在岸边落水你肯定会直接游到岸上去,而不是游到我们船上来。而如果你是在湖中落水的,那就说明你是在其他船上。或者说你在岸边下水有目的的游到我们这艘船上。”琅琊王轻轻走过来,看着秀秀缓缓道。

“本王猜测你应该不是有目的专门游到我们这艘船的,因为岸边离船的距离太远,水性再好恐怕也游不过来。这湖里只有三艘船,其中一艘离我们这艘船很近。另一艘已经开到前面很远的地方去了。如果本王没猜错,你应该是从对面那艘船上落水的吧。”琅琊王转头透着门口看向对面的花船。

他分析的在理,秀秀似乎无话可说,只能点头承认了。

忽然,门外走进一个黑衣侍卫,俯首在王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大人立马变色,脸色一下子暗沉下来。走到琅琊王身边道:“家中有事,恐怕今日不能陪琅琊王了。”

琅琊王见他神色不对,抬头向外,一艘小船载着家仆前来报信,又看看方才跟王大人说话的人,像是家仆,心中猜测定有大事,便朝王大人问道:“不知王兄何事,说好的饮酒当歌,为何?”

那王大人似有为难之处,凑到琅琊王耳边低语两句,琅琊王听后脸色巨变。

“那王兄赶快回去,船往回。”琅琊王正色道。

“今日原本是在下请琅琊王来的,却没想,实在对不住。”那王大人尴尬道。

“王兄哪里话,事有轻重缓急。”琅琊王正色道。

王大人见琅琊王如此一说,点了点头,朝身后之人吩咐道:“船往回去,靠岸。”身后之人点头称是,而后便出了大厅。船不一会儿就到了岸边。

王大人辞别了琅琊王便率先上岸匆忙离去了。琅琊王留在花船上,到没有像王大人那般匆忙,抬头远望,见王大人走远,朝身后的秀秀看了一眼。

“给她换身干净衣服。”说着便有舞姬领着秀秀进里间换衣服去了。

“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远处,花船上传来叫喊声,朦朦胧胧的,虽然隔的有一段距离,但琅琊王和船上众人都听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我琅琊王属地闹事。”望着远处花船,琅琊王嘟囔几句,转而似乎想到什么朝船舱内看了一眼,道:“把她带走。”

秀秀刚从船舱里出来,还没摸清楚情况便被侍卫劫持着直接带走了。

7.第七章 琅琊囚徒

地牢。[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秀秀确定她是被当作罪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琅琊王本人的旨意,秀秀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厌恶,对琅琊王的厌恶。

琅琊的地牢里关押了不少人,大块的石壁冰凉仿如立寒的冰块一般,左右两排一根一根铁柱子后面关押的是面黄肌瘦或者衣着缭乱的囚徒,麻织的衣服上一个大大的囚字。

秀秀到没穿跟他们一样的衣服,大概是因为还没定罪吧,按照法定程序,罪犯定罪为囚犯都需要审问的。

突然想到这一着,秀秀朝身后押解她的士兵道:“你们凭什么关我,凭什么把我当囚徒,我什么罪名?”秀秀吼的理直气壮,那士兵只回了她一句:“哪来那么多废话,给我进去。”

秀秀无奈,被推囊着进了一间囚室,里面住着一位女子,衣服上也写的一个囚字。

“她是谁?我为何要跟她关在一起?”秀秀见那人穿着囚服,衣服头发缭乱,怕是什么悍匪,对自己不安全,于是朝士兵道。

“这是天师道教逆贼,这就一间女囚室,其他都是男的,你愿意过去吗?”士兵瞅了秀秀一眼,眼睛向外瞟了瞟,道。

“不,不用了,就这,就这。”秀秀瞅着其他几间囚室里关的男子,刀疤脸的,大块头的,瘦弱如猴的,各类人等应有尽有,秀秀怕不安全,尴尬地朝士兵道。

“那就在这待着,明日会有人来提审你。”士兵朝秀秀说完,拉上囚门,用铁链子将门锁住后便离开了。

秀秀仔细打量了囚室一眼,除了稻草铺的床铺便什么也没有了。那天师道教的女子此刻从地上爬起来,仔细盯着秀秀看了看。

一双涧水深瞳,尖尖的下巴,柔柔的嘴唇,脸蛋上虽然沾染了些灰尘,但秀秀仍然能看得出这是个美人胚子。

“你好。”颜值决定印象,秀秀对她印象还不错,因此打了个招呼。“怎么称呼?刚才听他们说你是天师道教逆贼,什么意思?”秀秀陪着笑脸继续问道。

“叫我小莲就好,我乃天师道教王母座下莲花仙子本尊”小莲一句话还没说完,秀秀已经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mht.la [棉花糖小说]

“听说道教里有什么神仙之说,那些炼丹士好像是这么说的,王母倒是挺过,莲花仙子是什么鬼?”秀秀笑道。

“我见你说话客气才跟你说话,却没想到你如此不尊重人。”小莲微怒,转过头去不再理会秀秀。

“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无心之说,你别介意。”秀秀觉得似乎是自己不对,于是朝小莲尴尬赔礼道。

“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是何罪来到此处?”小莲抬头望着秀秀道。

“我没罪,他们不经过审理就定我罪,看来这琅琊王也不过是昏庸好色之徒。”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无名之火,秀秀低头一脸的不痛快道。

“哼,这里有几个是经过审理的,律法是他们写的,他们说你有罪你就有罪。”小莲冷哼一声,继续道:“你看看那些人,那都是乞活军的人,不也被抓了进来,连问都不问,等到琅琊王批准之后恐怕就要斩首了。”小莲指着对面牢里的一群男人道。

秀秀顺着小莲手指的方向朝对面看去,一个个身着囚服,面黄肌瘦的,也不知所犯何罪,转而对小莲道:“他们犯的什么罪?”

“哼,和我一样,造反,忤逆。”小莲一脸的不屑,道。

“造反,你?他们?”秀秀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十多年前苏峻之乱还历历在目。

“天下大乱,晋室往南迁徙,数百万流民南迁,饿殍遍野,战乱连连,人命如草芥。流民吃不上饭聚集在一起抢劫了官府的粮仓,所以被定罪为叛贼。而这些流民中最突出的就是你对面的乞活军。”小莲指着对面道。

“我知道乞活军,人数不在少数,这里应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吧。”秀秀恍然想起这些年的奔波流离之苦,她又何尝没有做过流民呢?她又何尝不知道乞活军是流民自行组织的军队?

“是的。”小莲道。

门口忽然走过来两个士兵,便是先前押送秀秀的士兵,此刻不知何故来到秀秀和小莲的囚室门口,打开链子,两人进入囚室竟是一人拉着一个往外走。

两人也不说什么,弄的秀秀和小莲到有些不知所以。

两个士兵拉着秀秀和小莲分别进入两个紧挨着的密室,秀秀抬眼看了看密室,除了一扇门可以进去,其他都是光洁的墙壁,大概是用来审犯人用的,里间还有一张桌子。

身后的士兵当啷一声关上铁门,秀秀忽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没想到身后之人忽然将其搂住,口中念念有词:“小美人,让爷尝个鲜。美人。”

秀秀忽然感觉一阵恶心,拼尽了全身力气使劲拨开搂住她的士兵的双手,大声向外喊道:“救命,救命....”

“你喊吧,喊啊,你喊破了喉咙都没用,这里不会有别人了。你喊的越大声越是刺激我,越是让人兴奋。”士兵眼中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搂着秀秀道。

“救命,救命....”秀秀拼命向外喊着,此时此刻她最想见到桓温,如果桓温在身边,她便不会受这种苦了,然而不幸的是桓温并不在这,所以这一切都得她自己来承受。

没想到这种事来的如此突然,秀秀没有丝毫准备。当初杀江衡可以说足足准备了五年才有的机会,瞄准机会一击毙命,秀秀做到了。然而今天,秀秀毫无准备,她甚至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竟然是在官府里。

身上的衣服被一片一片撕下来,秀秀还在拼命反抗,虽然双手都被对方钳制,虽然被紧紧压在桌面上,秀秀依然不想放弃最后的反抗。

“当啷”一声,一抹阳光射进来,秀秀仿佛看到了救星,身上压着的士兵突然不见了,原来是有人将他踢飞了。慌忙间将身上残余的布条裹在身上,虽然遮不了多少但好歹也能遮住一点。

秀秀镇定下来,却见小莲一脚一拳将对面之人打的鼻青脸肿。

“小莲。”秀秀忍不住惊呼道。她真是太意外了,没想到小莲身手竟如此之好,但转念一想天师道教徒似乎身手好也是应该的,不然凭什么造反呢?

“被人带进密室我就感觉有什么不对,没想到两个畜生竟然想轻薄我们,好在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小莲道。士兵被小莲打趴在地上,捂着肚子一直□□着,看样子似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大概听到这边的打斗声,也许,秀秀看到带走小莲的那个人双眼和脸部都有些红肿,拿着武器带着人就过来了,一行人进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是弓箭伺候。秀秀心想,大概是小莲那边也遭遇了同样的事,只是那人并不知道小莲武功高强,因此才吃了亏,现在只怕是带着帮手过来了。

小莲自然也知道这群带着弓箭的士兵不好惹,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密室之内,小莲忽然感觉不安,一种强大的不安。

“哥几个,好好享受一番再杀了她们,反正都是犯人。”那带走小莲的士兵猥琐而又无耻地道,看得出来此刻他有一种复仇的心理,大概是被小莲打的。

几十个弓箭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一抹亮色,似乎有一种东西在蠢蠢欲动。秀秀原本脸色就不好,这会儿刷的一下脸更白了,简直是惨白。紧紧捂着身子,一步一步像小莲靠拢,原本指望着有小莲这个□□,但看了看小莲,同样是一脸惨白,秀秀心下瞬间慌乱起来。

一群人左右看看,一阵躁动,然后转头色迷迷看着眼前两头待宰羔羊,像是要一下子把她们吃了似的。

面对眼前的一批饿狼,秀秀紧紧地靠着小莲,经不住叫出声来:“救命。”

小莲朝秀秀看了一眼,知道喊救命没用,索性直接动起手来。往前伸出一脚将那走到最前面的人狠狠踢飞,那人被踢向后,身后三两个士兵被其裹挟着一起倒在地上。

小莲一脚之后紧接着一脚悬空踢,趁着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再死劲踹了两脚,踹的让那几个人无法起身。

等到几脚踢开一条道之后,小莲赶紧回转身来抓住秀秀一只手,拉着便准备往门外跑。忽然“嗖”的一箭射过来,小莲不幸左胸中箭,血滴了下来,浑身都已经开始不灵活了。

这一箭过来,显然她们是出不去了,而小莲也因此受了重伤。秀秀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地狱的入口,只差一步,她离地狱只差这一步了。

“小莲,小莲,你怎么样?你可不能死啊……”秀秀低头俯身看着倒在地上的小莲道。

“放心,我死不了。本仙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小莲被一箭射倒在地,左手撑在地面,右手捂着胸口那一箭,眼神中有一种决绝。

秀秀单手扶着小莲,两人紧紧相依,想要往后退,却发现早已没了退路,两个人竟被逼到了墙角,逼到了绝境。

8.第八章 审判辩解

“都在干什么?”秀秀以为这一次她们死定了,正在惊恐之余,却听见从门口的方向飘过来一声怒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一位身着铠甲的青年男子手持利剑走进来,面前一群人让出一条道来,只见那人从中向里走了几步,见面前两位女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心生怜悯。

“怎么啦?”那挨过打得士兵朝男子略为无理地道。

“郡守大人要审问她。”那青年男子朝面前的秀秀看了一眼,不冷不热地道。

“不是说明天才审吗?”士兵微怒道。

“这谁知道,我告诉你们,这可是琅琊王亲自带回来的人,你们可小心点。”青年男子指着一行士兵说道,士兵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没放在心上。

秀秀终于松了口气,眼下虽然后面可能还有危险发生,但总归来说目前的危机是解除了的。

“你,跟我走。”青年男子瞟了秀秀一眼,走过来拉起她便准备离去。

“小莲怎么办,她受伤了,需要治疗。”秀秀低头一脸忧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小莲,朝那青年男子道。

“扶她起来,先送到医官那,你再跟我走。”青年男子到底还是多了些慈悲,秀秀大喜,扶起小莲,两人便跟着青年男子走出了那屋子。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青年男子见到两位奴婢,便嘱咐奴婢将小莲送到医官那里,而自己则带着秀秀来到一座大堂里。

秀秀起先有些害怕,可能是因为方才受到惊吓的缘故,但待了一会儿也就不害怕了。那大堂里坐着一位老者,看样子已经五六十岁了。老者下面有七八个手持长戟的士兵。

朱红的桌案上放了一卷卷宗,老者的身后有一扇木质雕镂屏风,屏风后面似乎还有很大的空间,但却不在秀秀目力所及范围之内。

“犯人姓谁名谁,籍贯何处,报上来。”那端坐上位,身着一身大红朝服的老者似乎轻轻拍了拍惊堂木,朝堂下的秀秀道。

“跪下。”那青年男子站在秀秀身后戳了秀秀左腿一把,秀秀一不注意便被弄得跪在地上。青年男子见她跪下这才离开走到左侧士兵站一排的地方站立。mht.la [夜夜小说网]

“可否借我一件衣服。”秀秀左右手抱着自己,自己的身体虽说不算完全暴露,但身为名门之后,多少还得有点羞耻心,在众目葵葵下,秀秀实在尴尬,便朝郡守道。

郡守愣了愣,没想到被审问犯人会有如此要求,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把本王的披风拿给她。”屏风后面,秀秀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感觉有些熟悉,似乎是琅琊王的声音。

不多久内侍便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雪白丝绸钳绒披风。内侍走到秀秀身边将披风递给她,秀秀赶紧裹在自己身上,她裹得很严实,似乎深怕那里漏空了被人看到。

琅琊王司马岳在屏风后面悠闲地写着字,屏风后面有一宽敞后堂,司马岳命人在后堂摆了一张书桌,内侍研起墨来,司马岳自己则在书桌上较为优雅的写出一个大字来。

其实在秀秀刚进门的时候琅琊王透着镂空的屏风便已经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了,并未在意继续写着自己的字,等秀秀开口之时方命令内侍将放在一旁桌上的披风拿过去。

“小女,褚蒜子,又名褚云秀,大人也可以叫我秀秀。祖籍...”说到祖籍哪里的时候秀秀为难了,这些年她跟母亲混成流民跟着一大批流民逃出来,在不少地方都曾落脚,后来母亲死了,又跟着桓温四处漂泊,现在,连秀秀自己都不知道她该祖籍何处了。

“犯妇还不回答?”郡守见她支支吾吾的,不明所以,问道。

“非小女不愿意回答,实乃流民四处漂泊,祖籍何处无从说起。”秀秀答道。

流民之事本就是东晋大事,郡守自然也知道其事所以不为难秀秀,继续问道:“江衡乃我朝廷命官,犯妇一介平民杀害朝廷命官知罪否?”

“奴婢不知罪,奴婢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示”秀秀想着如果承认了杀江衡之事,必然是死路一条,所以她千万不能认罪,否则便只有受死了。

“你..”郡守似乎微怒,定了定,继续道:“你游到琅琊王所在船上,以你的身体力量,不可能是从岸边游过来的,湖面那么大,你只可能是在离琅琊王船只最近的地方落水的,而最近的地方便是江衡所在花船。”

“口说无凭,郡守可有证据?”秀秀咬死了就是不认账,气的郡守吹胡子瞪眼的,道:“你曾亲自向琅琊王承认过此事,如何可以反悔?”

“好,即便你不认账,那花船上的人如果见过你,必然认识你,本官已经将一干人等带过来,你可要与他们当堂对峙?”郡守虽然被秀秀的无理气着了,但到底当了这么多年官,审个犯人还是有把握的。

“不用了,我承认。”秀秀心想那船上一干人等见过自己,真要对峙起来还不是一个输子,索性承认了,即便承认在船上落水也不能说明她就是杀人凶手,她还可以继续抵赖。

“既然你承认了,那你就是承认杀了朝廷命官了?”郡守又问。

“大人何故如此之说,杀人大事,大人可要拿出证据来,小女子虽然是在那船上待过,但并不能说明那人就是小女子所杀,船上那么多人,大人可要查清楚。”秀秀掷地有词地道。

“好,传老鸨上堂。”郡守也不跟她计较,过不一会儿老鸨便进入大堂,跪在地上一脸的惶恐,看见秀秀之后,更是恨不得杀了她似的眼神。

“大人,是她是她杀了江大人,于民妇无关啊。”老鸨指着秀秀,一脸愤怒,似乎是秀秀做了什么导致她生意受损,甚至有可能都在此地混不下去了。

“你这妇人,说话可要有真凭实据。”秀秀反正是死撑着,朝那老鸨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杀人了?”

“你....你找我上船说要亲自服侍江大人,我还命人专门给你打扮了一番,你还能抵赖?”老鸨跪在一旁朝身边的秀秀道。

“犯妇,为何要上船服侍江大人?”郡守听那老鸨一言之后,朝秀秀道。

“启禀大人,那江大人长相俊美,又有权有势,我等一介小民,想要借此巴结江大人,以图荣升,难道有错吗?”秀秀仍旧在强词夺理的狡辩。

“那江大人临死之前最后见过的人便是你,你可承认?”郡守不慌不乱,问道。

“这....”确实老鸨知道那江衡死之前是进过她的房间,并且最终死在那间房的,秀秀开始暗恨自己有些鲁莽了,竟然没把此事考虑周全,那江衡时候应该直接把他沉到湖底了事的。

“我要见琅琊王,此事我需要跟琅琊王亲自面说。”支支吾吾沉思许久,秀秀实在想不出什么着了,眼下她只有赌一把,以死赌生。

“犯妇好大的胆子,琅琊王岂是你说见就见的?”郡守微怒,道。

琅琊王司马岳将毛笔放在一旁的砚台上,仔细瞧了瞧自己所写的字,嘴角微微拉升,道:“带她来见本王。”显然他是说给内侍听的,因为他说的极为小声,大概只有身边的内侍才能听到了。

说完琅琊王拿着自己写的字便从后堂离开了。内侍走到前堂,朝郡守看了一眼,郡守会意,大概也听到方才后面琅琊王的声音了。

好在死者江衡也没什么家人,也没人来告状,因此此事倒还好处理,郡守退了堂,秀秀便被人直接领走了。

内侍带着秀秀,顺着后堂一路走进了琅琊王宫。标准的汉式建筑里,大红的走廊,深灰色内墙,不时还有一两个身着铠甲的卫士经过,大概是巡逻吧。

琅琊王宫规模不小,左右大概有三四千多平米,秀秀虽然对数字没什么概念,但到底还是知道这琅琊王宫一个“大”字的。

走廊中间一个巨大的假山,假山上飞流而下的瀑布,走过瀑布便看见人工造的胡泊,湖中长了些荷叶一排一排的泛着亮光。

湖中有一长亭,链接湖的两侧,秀秀便是从这长亭的一侧走到另一侧才过了湖泊的。穿过湖泊便是亭台楼阁了,一座两层楼阁,也不知是谁住的,秀秀抬头,只见上面写了“知书苑”三字。

内侍带着秀秀在那书苑底下右侧的一排小屋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看样子那小屋是为下人准备的,因此里面才有貌似奴婢穿的衣服,秀秀此刻便换上了奴婢的衣服。

知书苑门口站着两位着银白色铠甲的侍卫,侍卫持戟站立两旁。秀秀便在那内侍引领下进了里间。

这楼里倒也没什么人,令秀秀惊奇的是,这里面居然一排一排放的全是书籍,秀秀抬头顺着楼梯望了眼楼上,心想大概楼上也都是一排一排的书籍吧,看样子这里是书楼。

没想到这琅琊王还是个喜欢学习的文人,秀秀心里想着,转头向里看去,一位身着白衣之人正将一张张刚刚写好的毛笔字挂在墙上。

9.第九章 设法自救

天渐渐暗淡下来,灰蒙蒙的天际隐隐约约显出一抹月色,月光透着书楼的窗户射进来,照亮了眼前的白衣男子,宽大的白色长袍,玉带灵动,修长的身线,说一句貌似潘安也并不为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琅琊王司马岳似乎已经发现有人进来,却并未理会,仍然如珍宝似的将自己所写的字一幅一幅挂在墙上,那字体苍劲之中带着柔美,笔力强劲却又不失婉约,秀秀不禁从心里赞叹:真是好字。

“你为何要见本王?”琅琊王将自己的字挂完,转过头来,一个眼神递过来,内侍便会意的退了出去,琅琊王而后朝秀秀道。

“我.....”秀秀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她来找琅琊王寻求特赦吗?显然这不是她的目的。

“奴婢有话要问琅琊王殿下。”秀秀强装着压抑自己内心的不安,一脸镇定,朝琅琊王定定道。

“有话问本王?呵呵。”司马岳突然觉的眼前的这个女子有些可笑,还从来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呢,但他好歹是琅琊王又岂会计较这些,于是笑了笑,道:“你问。”

“请问殿下,十年前建康苏峻之乱您可还记得?”秀秀朝司马岳问道。

司马岳脸色暗了暗,阴郁的道:“记得。”

“那琅琊王定然记得您的母亲是怎么死的?”秀秀逼近两步更加靠近司马岳的位置道。

司马岳内心猛然一震,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感觉一种细微的疼痛蔓延全身,他别过脸,不想面对秀秀,道:“你说这个干什么,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您不会杀我的。”秀秀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本王不会杀你?”司马岳没看秀秀,道。

“如果琅琊王要杀我一个小女子又怎么会见我。”秀秀道。

“你到挺有自信,本王告诉你,惹怒本王杀人犯法,哪一条都够你死的。”琅琊王忽然转身背着月光朝秀秀道。

“奴婢知道,奴婢只是替殿下感到委屈,替司马家感到委屈。”秀秀道。

“哦?”司马岳像是来了兴趣,道:“这话怎么说?”

“那江衡之父十年前曾经相助苏峻叛乱攻进建康,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叛军未必会进入建康城内,而殿下和您的母亲也不会遭遇不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秀秀眼神坚定,但司马岳听到此处却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

猛然想起那一年,他躲在母亲怀里,苏峻带领叛军杀入后宫,那些士兵都是流民,四处抢夺,奸杀撸掠,无恶不作,宫女内侍惨死者被奸杀者不计其数,司马岳已经想不起来他曾看到过多少死人了。

甚至,他的母亲,当朝执政太后,也惨遭不幸被苏峻□□,不堪其辱而被迫自杀。大哥司马衍由于在前殿上朝和文武百官在一起,受到百官保护而免受其殃,而自己当时要不是有黄门侍郎拼死保护恐怕早就死了。

“殿下。”见司马岳陷入沉思,秀秀轻声叫唤两下。司马岳回过神来,定定看着秀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杀气,那杀气让秀秀不寒而栗。转而,司马岳眼中的杀气慢慢褪去,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许多。

“奴婢不明白,殿下的仇人之子就在琅琊,而殿下身为琅琊王尽然要忍气吞声任其为官,褚蒜子实在为殿下感到委屈。”秀秀边说边低下头,视线却在上移,似乎是想探一探司马岳什么表情。

“唉,当年参与叛乱的人何止千人万人,那么多人,难道全都杀了吗?主谋已死,其他人也没有必要株连九族,否则变乱便不会止,而会继续下去。”司马岳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低沉地道。

没想到琅琊王会跟自己说心里话,秀秀倒是有些吃惊,想想琅琊王说的似乎也在理。凡一场自下而上的叛乱,大多数都是迫不得已,而苏峻叛乱参与人数之多,社会阶层分布之广实在无法说清。

那场叛乱从朝廷大臣到市井小民,几乎无一不涵盖的,他除了给起义叛乱的人造成伤亡之外,给当时的建康城亦是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建康需要重建,不能把参与叛乱的人全都诛灭九族,否则必会引起他们的再次反抗。

依照当时朝廷似强还弱的军事实力来看,尽快的稳定局面,重建都城才是上策,否则这边建康城内四处叛乱,那边石虎带领的赵国军队一路南下,大晋危矣。

“殿下,殿下您仁慈,您受委屈了。”秀秀也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故意这么说的。有句话叫做替别人着想其实是在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是殿下忍的了,不代表其他家人被杀害的人忍的了,为母报仇天经地义,褚蒜子无怨无悔。”秀秀其实心里并没底自己是否能够说服司马岳不杀她。他是琅琊王,琅琊的任何事物只有他说了算。所以,逼不得已,秀秀还是要冒险一试。

“所以,你承认了,承认人是你杀的。”司马岳偏头瞧了瞧褚蒜子,道。褚蒜子迎着司马岳温柔的目光,一脸决然,并未答话。

“你说你叫褚蒜子,那你的父亲是不是叫褚裒?”司马岳见她决然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微笑道。

“殿下是怎么知道的?”褚蒜子忽然有些怀疑地道。

“你是否有个大伯曾在宫内任职黄门侍郎?”司马岳转过头迎着窗外淡黄的月光,柔声道。

“殿下是如何知道的?奴婢的大伯确实曾在宫内任职,但是任职职位奴婢当时年幼却不曾了解。”褚蒜子一脸的疑惑,朝背对着自己的司马岳道。

“因为当年救本王出来的就是你的大伯,你大伯将本王救出来之后直接去找你父亲,没想到你父亲已经受伤被困,你大伯指挥禁卫军与叛军拼杀救出你父亲,后来,在你父亲和你大伯的保护下,本王得以再回建康和家人团聚。”

褚蒜子完全没想到琅琊王和自己的父亲,大伯之间会有这么一段故事,吃惊之余更是为从琅琊王口中获得的信息而高兴,原来父亲并没死,而是被大伯救了,随后父亲和大伯又护着皇子回建康。

这一连串的喜讯让褚蒜子高兴的简直快叫了出来,只是有琅琊王在此,方才不便造次。忽然想到琅琊王对自己的异常,褚蒜子道:“所以,从奴婢一开始报出姓名,殿下就已经认出我了,所以殿下才会把奴婢带回来,才会亲自面见奴婢?”

“你猜的没错,从你自报姓名开始本王就留意你了。那年本王曾听褚裒说过他有个女儿叫褚蒜子,还有个儿子叫什么.....”

司马岳努力回想着,似乎想不起来了,干脆放弃,继续道:“当时没记得,只是觉得褚蒜子这个名字用在女儿身上怎么觉的那么难听呢?也不知道这为人父母的是怎么想的给孩子取这么一个名字。也正因为如此,本王才对褚蒜子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所以,您压根就没打算杀我?”褚蒜子小心的,试探性的朝司马岳问道。

“本王是琅琊王,凡事要按照规矩来办,你杀害朝廷要员,自然也要按照规矩来办。然而,有仇不报非君子,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要报仇,本王自然也要报仇。”

“所以奴婢替您杀了仇人,报了大仇,您再杀了奴婢以正国法,彰显您的公正不阿?”褚蒜子心底原本还欣喜庆幸着,越往下面说下去,自己的心里越是没底,她是对琅琊王没底。

琅琊王笑了笑,他笑的依旧那么柔和,依旧那么温柔,像是一抹暖阳,能柔化少女的苏心。而褚蒜子的心却不再暖了。

“殿下。”门口一个黑衣武士站在那,躬身像琅琊王道。

“进来。”待那武士进来之后,琅琊王继续道:“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那武士朝褚蒜子看了一眼,不知该不该说话,司马岳看了眼褚蒜子,朝那人道:“无碍。”

“那日属下追随王大人一路到了建康,得知王导大人病重,孔不日即将西去,求见陛下,陛下令属下禀告殿下,请殿下速速前去建康。”黑衣武士双手拱着立于司马岳跟前恭敬道。

“什么?没想到啊,恐怕琅琊王氏就要自此退出朝堂了,这朝堂之上,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司马岳自言自语道。

“你先下去吧,收拾一下,我们明早启程。”司马岳朝黑衣武士道。黑衣武士答应一声便退出了门外。

司马岳朝眼前满脸疑惑的褚蒜子看了一眼,嘴角上扬,道:“楼上有床,今晚你在这休息一晚,明早跟本王去建康受刑领死。”说完便扬长而去,那不阴不阳的微笑,令褚蒜子心里紧一阵寒一阵的,不明白琅琊王到底何意?

杀人受刑不是在琅琊王属地就行了吗?为何要去建康,此事判定之后琅琊王确定是否行刑不就完了吗?没听说杀了人要押去建康的。除非是朝廷要犯,要凌迟处死的那一种。

可她褚蒜子也不算是朝廷要犯吧,这点事情还不至于能惊动皇帝和那些朝廷大员吧?褚蒜子一百个一万个想不通,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琅琊王让她在此休息,她怎么能睡的着啊?

褚蒜子甚至想到了逃跑,可是外面都是侍卫,她又不会武功能跑到哪里去?

桓温骑着马开始往府邸回走,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正回家的桓冲,桓温赶紧下马,问道:“找到没?”

桓冲一脸的气馁,低着头,像是已经枯萎的花朵似的,无力的摇了摇头。

桓温一张脸涨的通红,朝桓冲怒道:“明天继续找,找不到别回来。”说完甩开袖子,头也不回的朝府邸走去。

10.第十章 流民之乱

空气中伴着雾蒙蒙的湿气,褚蒜子抬头望了望天,灰暗的天空滴了几滴泪珠下来,她这才想起原来昨晚睡觉的时候是听到雨声了的。(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内侍很早便来接她了,以至于褚蒜子还没睡醒就被内侍参扶着,一路糊里糊涂也不知穿过多少楼阁,走过多少长廊,方才来到琅琊王府的大门口。

门口仿佛有一队车马,黑压压的一片褚蒜子只觉得双眼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车马之中停着一辆马车,一名白衣男子正从宫内走出来,看不清什么样子,大概正向褚蒜子的方向走来。

“上车。”司马岳瞥了褚蒜子一眼,淡淡一句。

褚蒜子愣了愣,像是没听清楚,傻傻的杵在原地。

“怎么回事?”司马岳仿佛责备的语气向扶着褚蒜子的内侍道。

“大概是昨晚风凉,姑娘有些着凉了,感觉有点发热。”内侍道。

“为什么不看御医?”司马岳淡淡问道,瞧着褚蒜子斜靠在内侍肩膀上,双眼朦脓,仿佛人都看不清楚的样子,语气中对内侍颇有责备。

“王爷说一早要出发,怕是来不及了。”内侍像是受到了惊吓,赶紧低下头,惊恐地道。

内侍这一低头不要紧,褚蒜子直接从她身上滑落下来,噹的一声闷响,重重摔在地上。

“算了,赶紧出发,扶她上车,本王带她去建康还有大事。”司马岳不耐烦地朝内侍说了句,而后轻身一跃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不算华丽,似乎是有意低调处理的,身后上百名黑衣卫士,没有穿铠甲皆是清一色便装。

内侍将褚蒜子几乎是半抬半扶的上了马车,褚蒜子只觉得两眼发黑,摸索了下,像是有个位置可以坐的,便直接坐了下去,而后就靠着旁边一个白色身影睡了过去。也不管那白色身影是谁,反正只要自己躺着舒服就是了。

司马岳瞥了一眼躺在自己怀里的褚蒜子,感受着她身上传过来的热度,看样子是发烧了。司马岳没有作声也没有想要扒开她的意思,一脸淡然,双眸微闭,仿佛进入禅定。

一声“驾”字吼出,马车开始启动,随着马车的启动,车前车后的队伍也开始动起来,不足百人的队伍,不一会儿就淹没在漫天的灰尘之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豫州,刺史府。

暗红的砖瓦,黑白相间的墙体,一两个铁甲卫士立于两座石狮子之后,不多时一位黑衣人手持长剑从门口快步跑进,向立于大厅的一位身着暗红色长袍的人道了句:“禀明府,琅琊探子来信,琅琊王启程正往建康赶去。”

那红色长袍的人身体轻微抖动了下,似有似无的颤抖,不仔细看,还真没人看出来。只见那人微微转身,轻轻道了句:“琅琊王好好的不待在自己的封地,去建康干什么?”

“从建康传来的消息,王导病重,陛下曾不顾君臣之礼亲往探视,振威将军嘱咐属下切记叮嘱明府小心谨慎。莫要给人留下把柄。”那黑衣人躬身立于长袍人身前,语气恭敬道。

“兄长实在太过名士之风,什么事都想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世上哪有这般好事?眼下王导病重,琅琊王氏没了主心骨,正是我们颍川庾氏出头的大好时机。”那红袍之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继续道:“只是这琅琊王去建康?”

红袍之人略为沉思片刻,忽然瞳孔放大,眼中漏出一丝震惊与惊恐之色,道:“莫非是陛下对我们庾家人......”

建康,王导府邸

灰色的汉式建筑内,仿佛死寂一般的沉默,丞相王导脸色苍白,微微睁开双眼,扫视一遍卧室之内众位王氏子弟。

在场的各位有他的族兄王含、王敦、王敞等等,还有他的子侄王荟、王应 、王晏之、王耆之、王彪之等等,族中兄弟子侄以及孙子等人不下五十人,凡青年一代有官位的都一一立于一侧,低头默然不语。

王导用一点微弱的余光扫视着这些王家人,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脸的失望,当眼光扫到侄儿王羲之的身上时,停留片刻,而后又微微摇头,将眼光转到了另一位侄儿王允之身上。

“允之,你过来。”王导轻启双唇,微弱的声音朝立于左脚边靠窗位置的青年男子道。

“叔伯,侄儿在。”身着藏青色长袍,一双垂地宽袖齐落于地的王允之上前两步,绕过一众王氏兄弟子侄,咚的一声跪在王导床前,沉声道。

“老夫死后,切记守住江州,此乃我琅琊王氏立足之根本。不可让庾氏夺了去。”王导有气无力的想要伸手抓住眼前的王允之,却发现早已没了力气,伸了伸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好在王允之反应快,赶紧伸手抓住王导伸出来的一只手,双手紧握于床前,道:“侄儿记住了,侄儿前日已经前往琅琊,与琅琊王司马岳打通关系。”

“对,该是如此,我琅琊王氏除允之之外,恐难出大才。尔等切记,老夫死后,凡事低调,当依靠司马氏,为我后世子孙蒙阴,以求庇护。王与马共天下,将不复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导的眼底闪现出一种落寞的光辉,仿佛是为往日自己的荣耀骄傲着,但自己死后王氏家族即将从第一门阀退出,又难免显得一些落寞。

“老夫死后,庾氏必将进入朝堂,替代老夫执掌朝政,届时定会对我王氏子孙大力打压,然陛下不会坐视不管,尔等也勿将自身官位看的太重,除江州之外,其余的可舍皆舍,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太过强硬,保持与朝中其他门阀的有利关系。”

“是”王氏子侄皆一一低头答道。所有人都大概明白王导口中所言的有利关系是什么意思,司马一朝门阀贵族林立,如果某一族想要成为第一贵族,除了超高的名声和功绩之外,自身的人品也极为重要。

魏晋多名士,上层名士轻视中层名士,中层名士轻视寒门士族,彼此谁都看不上谁。一个大家族的崛起,除非有王导那样扶立两代皇帝,平定叛乱,而又对皇权无觊觎之心,满腹诗书的饱学之士,否则很难得到顶级门阀的认可。

王导想要努力将眼睛睁开,好好看看眼前的王氏子孙,然而终究是时间不留人,眼前仿佛出现了妻子曹氏正向自己招手的身影,王导知道妻子已于几年前去世,这会儿是来接他来了。

“只待后世子孙奋起了。”王导遗憾地叹了口气,留下最后一句便闭上了双眼,那只王允之紧握的手也猛然垂了下来。

“伯父、大哥、爷爷....”霎时间所有王家子孙皆一一跪下,哭天喊般嚎哭起来。

漫漫黄土地,一条宽敞的官道上,成千上万衣不蔽体的流民堵塞在官道中央,琅琊王司马岳的马车还没行进几步便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马车忽然停下,琅琊王司马岳不经意的问了句。

“禀王爷,前方流民挡住了去路,我们是否绕道而行?”车外传进来侍卫的声音。

司马岳低头看了看正躺在自己怀中依旧发烧的褚蒜子,道:“此时绕道恐怕来不及了,就近先找一家客栈露宿,顺便给她瞧瞧病。”

“是”侍卫答应了一声,便有一队人马上前驱赶流民,然而也不知是那些人方式不对还是太过嚣张,竟惹得其中一些流民大怒,纷纷涌上来准备抢劫财物。

流民之中似乎有武功高强者抢过侍卫手中利剑竟直直向马车的方向刺来。好在马车附近有侍卫守护,到一时没有流民能靠近。

听到车外兵器交接流民乱做一团四处乱吼的声音,司马岳大概已经判断出外面是什么情况了。左手边一把银色透光宝剑,司马岳伸手静静握于手中,而后低头看了看怀中人儿,微微闭目。

外面的厮杀依旧在继续,慌乱的人群四处乱窜,有些慌不择路的竟直接撞上了另一些流民的刀口。黑压压的侍卫群体围绕着马车形成一个保护圈,凡是闯过来的流民一一格杀勿论。

鲜血映着刀光,一道一道洒落在地上。人头挨着人头,不时有两颗被砍落下地,惊得身边一众人等大惊失色失声乱吼。于乱窜之际又踩踏无数。整个官道瞬时间血流成河,喊杀声、哭叫声此起彼伏。

“外面什么声音?”车外如此大的声音不可能不吵醒车内昏睡的褚蒜子,褚蒜子微微睁眼,无力地呢喃。

“没事,睡吧。”琅琊王司马岳睁开双眼低头看了看她,轻声道。

忽的,一把利剑顺着马车的前门刺过来,司马岳猛然抱起褚蒜子跃出车外,左手银色宝剑叮的一声挡开刺来的一剑,右脚轻点马车顶棚,两人飞身跃至地面。

侍卫们见琅琊王遇袭赶紧围了过来,此前的百余人现在死了不少,人数看起来少了许多,但已经足够将司马岳和褚蒜子围在中央。

而先前刺入司马岳车中的那一人,也早已被赶上来的侍卫刺中一剑倒地而死。

“王爷,这不像普通的流民。”身边貌似一位领头的侍卫朝司马岳道。

“会不会是赵国石虎派来的细作?”另一侍卫一边持刀准备阻挡前方袭来的流民一边道。

“嗯,先冲出去。”司马岳双眸坚定,沉声道。

11.第十一章 谁是奸细

雨后的大道上,泥土飞扬,在一批一批的人倒下之后,黑衣武士团队终于率队杀开一条血路,将司马岳和褚蒜子两人安全带出了困境。夜夜小说网mht.la

客栈,微雨。

淅沥沥的雨点打下来,屋檐上敲出了砰砰砰的声响,如玉器落地般着实好听。司马岳坐在床沿边,低头看了看正在喝药的褚蒜子。

拼杀出来的四五十个黑衣侍卫分别守在客房的前后左右,琅琊王司马岳和几个武士首领立于客房之内,彼此间低着头,都朝一旁正在迷糊喝药的褚蒜子看去。

医官调好了用于解热的汤药,正一勺一勺喂到褚蒜子口中,等到汤药喝完,医官正欲退出之际,司马岳抬头问了句:“这一记药能否见好?”他问的十分淡然冷漠,全完看不出有关怀褚蒜子的意思。

“禀王爷,姑娘不过是发热,喝了老臣配置的汤药明日一早便就好了。”医官低头躬身拱手像司马岳恭敬道。原来医官是司马岳一行随行人员,不但懂得医术而且武艺高强,平时当做侍卫,需要治病的时候则可当做医官。

“下去吧。”司马岳道。医官退出之后,室内众人开始讨论起来。

“大家对此次行刺怎么看?”司马岳率先开话。

“赵国石虎曾三番五次偷袭我大晋,很有可能是赵国的细作。”站在司马岳跟前的一个黑衣人道。

司马岳没有看他,低着头,像是在沉思,并未发言,对于这个答案也不置可否。

“如果是赵国的细作那他没必要杀琅琊王,他们要杀的恐怕是皇上才是,或者庾将军,一个是当今国主一个是手握兵权正欲北伐的大将军。杀琅琊王完全没道理。”另一个黑衣人驳斥方才那人的话道。

“恩,继续。”司马岳轻轻点头,似乎表示赞同地道。

“依属下看,很可能是朝中之人所为。只是,目前尚不明确到底是谁?”得到了司马岳的鼓励,黑衣人继续道。

“呵呵,没想到我司马岳跑到琅琊去了,整日诗书风流的,倒还有人惦记着,真是看得起我司马岳啊。”司马岳冷笑几声,道。

“眼下朝中局势复杂,琅琊王此次入建康,说不定早已有人知晓。”黑衣人转念一想,似乎想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没敢继续说下去。(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你的意思是琅琊王府有奸细?”身边的同仁侧头朝说话之人问道。

“这不太可能吧,我们这些人都是跟了王爷多年的,怎么可能有奸细?”另一个黑衣人道。

司马岳始终没出声,此刻,他正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睡的迷迷糊糊的褚蒜子像是终于醒了,开始不断地说胡话。

司马岳转头瞧了瞧正在胡言乱语的褚蒜子,只见她额头冒汗,双眼紧闭,像是做梦梦见什么可怕之事似的,司马岳起了恻隐之心,伸出袖子想要替褚蒜子擦拭额头的汗滴。

宽敞的长袖伸过来,轻轻拭去了褚蒜子额头上的汗滴,正欲回收之时,没想到褚蒜子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司马岳那还未来得及缩回来的手紧紧握于胸前,嘴里还不停的念叨:“不要离开我.....”

司马岳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尴尬,但同时他似乎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双眼紧紧盯着眼前昏睡的女子,半天不说一句话。

眼前的几位黑衣人起先看到琅琊王为一女子擦汗均是一惊,堂堂琅琊王竟然会为一个女子擦汗,然而,不多时他们也同样对眼前女子产生了怀疑。

如果说琅琊王府的人没问题的话,那在这一行之中唯一知道他们行踪而且不是琅琊王府的外人就只有褚蒜子一人,而且这个人来历不明,仅仅凭借她口述自己是褚蒜子一事似乎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最起码,褚裒并没有说过这个人是他的女儿,也许他有个女儿叫褚蒜子,但是不是眼前之人还不一定?

几乎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褚蒜子,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她醒来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派两个人看着她,等她醒了立即通知本王。”司马岳猛地抽手挣脱了褚蒜子的怀抱,将衣袖收回,冷冷地朝眼前众人道。

“诺”身前众人躬身答道。

“加强戒备,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启程赶往建康。”说完司马岳便起身抬足,一袭白衣,跨出褚蒜子的房门。

房门口依言安排了两个手持长剑的黑衣卫士。这一夜雨声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风不断从窗户缝隙里灌进来,而褚蒜子却依旧满头是汗,丝毫感受不到窗外的呼呼寒风。

天大亮的时候,褚蒜子感觉到一丝刺眼的光线,微微睁开双眼,回忆起这几日的种种,恍如隔世,她大概知道自己是在哪里的,虽然这一路都昏昏沉沉的,但到底还是记得清楚事情的。

她也大概清楚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猛然坐起身来,走下床,见桌上有一盆水,便拿起布巾洗了把脸。

“姑娘,琅琊王正在隔壁等着你,请吧。”门外的黑衣人大概听到动静,推开门朝正在洗脸的褚蒜子道。

“我洗好脸跟你们去。”褚蒜子先是一愣,而后不紧不慢的洗好脸,顺着黑衣人所指方向走到隔壁房间,确实,琅琊王司马岳正和几个黑衣首领再此等候着她。

“进去。”身后的黑衣人推了一把,褚蒜子一个踉跄进入司马岳卧室之内,直愣愣扫视一圈,却发现端坐在床沿上依旧一身白衣的司马岳和底下站着的几个黑衣人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褚蒜子又说不出来。

“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的?”司马岳一脸阴冷,左手握着他那把银色宝剑,冷冷地朝正从门外走进的褚蒜子道。

褚蒜子进来之后,发现两个黑衣人依旧站在她身后,便是之前跟着她的两个黑衣人,而房门却从背后突然关了。她知道那是站在司马岳门口守卫的武士从外面掩门关上的,可当司马岳如此阴冷一问,加上眼前情景的异常,不免让褚蒜子有些心慌。

“什么?”褚蒜子愣神地朝司马岳问道,她确实不明白司马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岳狠狠瞪着眼前之人,这个在他看来虽然有勇有点小聪明但却没什么头脑的小姑娘,现在,他似乎要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个略有姿色表现纯情的姑娘也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还不从实招来,难倒等着我等用刑吗?”眼前的黑衣人猛然一吼,褚蒜子全身不禁颤抖了下,不明所以,大声道:“什么意思?你们要我招总得让我知道该招什么吧?”

“说,我等一行此去建康乃是绝密,如果没有人透露消息,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也就不会有昨天的刺客,那刺客是怎么来的?”司马岳冷冷朝褚蒜子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透露了消息,你怀疑我是奸细?”司马岳这么一说褚蒜子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冤死了。

“难道你不是吗?这一行众人皆是我琅琊王府的人,我琅琊王府的人都是经过本王多年□□的,应该不会有人出卖本王,而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你。”司马岳依旧一脸淡漠,道。

“真是好笑,请问琅琊王,我褚蒜子跟你何仇何怨?我为何要这么做?我要有这个能耐我杀江衡还要自己动手?还非得撞到你的船上被你抓了,现在又莫名其妙不知道要被你带到哪去?”褚蒜子简直气疯了,她完全不知道司马岳是怎么想的,莫名好笑似的嘲弄司马岳道。

听她这么一说司马岳寻思着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到一时语噎。

“王爷,别中了这小女子的计,这女子来历不明,确实需要仔细审问一番。”一名黑衣人提醒司马岳道。

司马岳转头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并未答话,也不置可否。

“好笑,你们之前不都审问过我了吗?难倒琅琊王府一群人都是饭桶吗?遇到个什么事就推到我一个小姑娘身上好为自己开脱,然后一审二审三审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褚蒜子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再看众人。

“你......”那黑衣人被她呛声气不打一处来,但顾及眼前有琅琊王在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把气憋在心里,站在那静静不动。

“是不是你,本王自会详查,你到底是不是褚蒜子还是假冒的,等到了建康就知道了。”司马岳沉思片刻,忽然仰头大笑几声,而后朝面前的褚蒜子道。

他这一说到是让褚蒜子和眼前众人一脸愕然,不知道这琅琊王到底想要干什么?

桓温牵了一匹马,收拾好包袱,正欲上马之际,桓冲突然从面前冲过来挡在马前,道:“大哥,你还在任上,现在这是擅离职守,可是大罪啊。”

桓温低头看了桓冲一眼,道:“我打听到秀秀被琅琊王抓了,通过关系我去牢里看了,没见到秀秀,我怀疑她是被琅琊王带走了,现在琅琊王不在府邸很有可能是去了建康,我要去建康找他们救出秀秀。”

“大哥怎么就知道琅琊王去了建康?”桓冲略带怀疑道。

“你大哥好歹是桓氏子孙,在大晋为官也有几年了,这点认识还是有的,朝中必然发生了大事。”桓温道。这几天除了琅琊王不在府邸,其他郡守以上的各地官员也都有换防或者离开的行迹。

这么多奇怪的现象汇聚到一起,桓温自然不会毫无察觉。于是与自己曾经的几个好友一了解,原来朝中真的出了大事。

12.第十二章 王导葬礼

天终于放晴了,建康城赫然出现在眼前。(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褚蒜子还记得小时候在建□□活的情景,尤其记得那一日跟随母亲于万军之中仓皇出逃的景况。

司马岳抬头看了看城门口雕刻的两个大字“建康”脑海中忽然想起幼时曾经遭遇的劫难,被人追杀,被人囚禁,朝不保夕的情景,他不愿去想也不愿去回忆。

放下车帘,褚蒜子朝身边的司马岳瞅了瞅,见他正双目微闭,气定神闲的坐在车内,身子随着车身的晃动而微微摇晃。

“你怕回来建康吗?”褚蒜子刚想问出这一句,转念一想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对,索性也就不开口了。

“你想说什么?”司马岳虽然没有睁眼,却似乎察觉到褚蒜子有什么不对,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十年前的那场建康之乱。”褚蒜子也学着司马岳的样子微闭双眸,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管它车外面是什么吆喝声,叫卖声的,似乎都跟她无关。

“你记得?”司马岳微微睁开双眼,朝褚蒜子看了一眼,淡淡道。

“此生难忘。”褚蒜子没有睁眼,只淡淡回答了四个字。

车马跑的很快,快到穿过整个建康城也不过就一柱香的时间。

“驴。”一声长长的鸣叫,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掀开车帘,朝里面的司马岳道:“殿下,到宫门口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睁开双眼,巍峨的宫墙瞬间映入眼帘,深红的琉璃瓦,惨白的宫墙,放眼望去,连绵几十里。褚蒜子目力所及有限已经无法将这建康的皇宫尽收眼底。标准的汉式建筑,宫殿楼宇一座连着一楼,相互间有飞檐的阁道牵连着。

只是,奇怪的是整个宫殿都映照着一抹白色,宫墙之间此起彼伏都挂着白孝,却不知到底是谁死了?

两座哨台阁楼映入眼帘,横挡在褚蒜子与司马岳面前,楼上楼下皆站着身着银白铠甲手持长矛的皇宫卫队士兵。按照大晋的称法应该叫—羽林郎。

司马岳下了马车看到宫墙内外挂着孝,心里一沉,明白是什么事便直接奔着皇宫而去,门口的羽林军士兵大概也是认识他的,所以也不敢阻拦,便直接放行。(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褚蒜子却杵在门口有些发愣起来。按道理没有通传她一介草民是不能私自入宫的。

司马岳回过头来,难得的朝褚蒜子笑了笑,道:“怎么?怕了,不敢进来?”

褚蒜子一听他这话心里倒觉得有些可笑,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迈开步子跟在司马岳身后进了皇宫。一摞摞大块白色岩石堆砌的广场上,宏伟的宫殿赫然出现在面前,褚蒜子想那大概是皇帝朝会的地方吧。只是不知这司马岳带她进宫是要做什么?

他们没有在正面的太极殿门口落步而是顺着太极殿后方穿越过来,来到了另一座与太极殿同等规模的宫殿门口,褚蒜子抬头看了一眼—显阳殿。

这一路过来到处都是把守的士兵,手持长矛四处巡逻,这会儿到了这显阳殿方才显的士兵没那么多了。

“烦请禀告陛下和皇后,司马岳到了,请见陛下。”瞧见守在门口的太监,司马岳较为礼貌地道。

“皇弟,你终于来了。”还没等太监进去通传,一位身着明黄服饰的年轻男子便从里间出来,朝眼前的司马岳大声道。那男子胸前绣着一只正在腾飞的龙,头上一面金色冠帽,身高七尺,长相清秀,看样子却是皇帝司马衍无疑了。

跟随司马衍一起出来的是一位同样长相秀美无比的姑娘,只见她看到司马岳之后微微点头,清秀的面容却止不住往左移了一分,仔细端详着司马岳左手边靠后的褚蒜子。

“皇弟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司马岳两手拱于胸前,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赶上来的司马衍扶住,道:“你我兄弟相见,何须如此大礼,弟弟赶紧随朕进去,有事相商。”

“哦....”司马岳迟疑着,朝身后的褚蒜子看了一眼,司马衍这才发现司马岳身后原来还跟了一个俏丽的姑娘,可是却不知是谁家姑娘,又为何会被司马岳带进宫来?

“这是?”司马衍张了张嘴,一脸狐疑地看着褚蒜子,问道。

“草民褚蒜子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褚蒜子怎么也算是名门之后自然也懂得君臣之礼,赶紧下跪道。

“没什么,只是弟弟府邸一个女客而已。”司马岳敷衍了事的朝司马衍道了句。

司马衍仔细打量了一番司马岳,讳莫如深的笑了笑,也不继续深问下去,毕竟他们还有大事,便直接拉着司马岳进入殿内。

皇后杜陵阳瞧了褚蒜子许久,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跟本宫进来吧。”

褚蒜子也不管其他,既然皇后让她进去,也就直接跟着进去了。在皇宫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听说司马岳便随着皇帝去上朝了,褚蒜子反正也不知道要干什么,闲来无事也就在外面瞎溜达着,免得打扰显阳殿休息的皇后,也怪不太好的。

倒也不是不太好的问题,主要跟皇后在一起褚蒜子总是觉得别扭,毕竟一介草民忽然得以面见皇后天颜,总归是不那么自在的。皇宫的侍卫知道她是跟着司马岳进宫的,也不阻拦,随她去哪。只是令褚蒜子奇怪的是,今日这皇宫中所有人都身披白孝,就连给褚蒜子的衣服也是戴孝穿的。

这皇宫之中到底谁死了要带孝呢?褚蒜子站在太极殿门口的护栏边沉思着。

“陛下,万万不可啊。”太极殿内群臣炸开了锅,都在反对司马衍的不合理行为。

“有何不可?当年建康城破,朕尚且年幼,苏峻攻入宫内,如果没有丞相率领一众大臣保护,朕恐怕早就死了。”司马岳身披白孝,语气显得略为激动。

“陛下,王导为臣,陛下为君,自古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岂有君为臣戴孝的道理啊?”大臣之中,一名年纪略长的老者跪地痛哭道。

“舅舅若是有何不测,朕也必会像今日一样为舅舅守孝。”司马衍朝跪在地上的大臣道。

那年长者便是司马衍和司马岳的亲舅舅,庾式家族庾亮,此人虽年纪已长但尚且能从眉宇之间看得出一副英气,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帅气之人。

只是司马衍这么一说,庾亮被堵住了话语,一时间语噎,倒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陛下此言差矣,君为臣纲乃为古训,陛下一国之君为臣子守丧实在有违朝纲,如此礼法,岂不是说明王导在陛下之上,毕竟按照礼法,能让陛下为之守孝的只有您的长辈父母。如果丞相王导也能有此资格,那臣等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是啊,陛下,陛下乃为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先,王导葬礼陛下所赐不少,按礼法已经突破了一般大臣之例,也算给了王导大人很大的面子了。又何必多出其他不合理之事。”

“陛下,何大人所言有理,陛下向来节俭,又何故……”也不知是谁一句话还没说完,司马衍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众位卿家说的有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是吧。”

“是。”群臣统一回答,唯有站在群臣左侧首位的司马岳低着头拱手立在那一言不发。

“朕记得年幼之时,我等兄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苏峻叛乱之时有奈王导之力逃过一死,而后王导又率领群臣带着朕逃到了建康城旁的石头城。那段日月里,朕被苏峻囚禁,王导大人夫妇不离不弃,每日陪伴在朕左右,让朕得以安全度过那段可怕日月。”

司马岳说这句话的时候扫视在场众位大臣,却见他们都一一低下头去,这里的每一位大臣都经历过那场变乱,一大半也都曾跟随王导保护过司马衍,谁又能忘记那残酷难忍的时候呢?

大臣里除了王导昔日老友还有王氏家族子孙,听到司马衍回忆以前的日子,都不禁热泪盈眶。只是碍于庾亮及其他大臣的反对,他们才不好对司马衍对王导葬礼的安排说什么。

“朕年幼无法执政,王导大人亲自教导,替为执政,等到朕长大了方才退政,丞相王导乃为朕之师长,救命之恩,抚育之恩,教导之恩,你们让朕何以答谢?便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吧?”说到动情之处,司马衍禁不住眼角涌出了热泪。

“你们说,君为臣纲是不错,可不知还有父为子纲,弟为师纲?”说最后两句的时候,司马衍故意加重了语气,吼的在场众位无不噤声不敢再多言一句。

“传朕旨意,王导病逝,于朝举哀三日,遣大鸿胪持朕之节监护丧事,仪式赠物的礼仪,比照汉代的霍光及安平献王司马孚之例。”

“明日下葬,赐九游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武贲班剑百人,派使持节、谒者仆射任瞻追谥“文献”,以太牢礼祭祀。”

“诺。”群臣一一跪地,不敢再说什么,就连跪在地上的庾亮也只有垂头允诺的份。自东晋中兴以来,还没有能与之相比的葬礼,其规模堪比君王。

13.第十三章 认祖归宗

一阵沉静之后,朝会大概是开始散了,从太极殿中陆陆续续走出一些身着朝服披着孝服的大臣。[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褚蒜子眼见着不少大臣阴沉着脸从殿外走出来,害怕被大臣看到不好,索性转身迅速躲到了太极殿城墙之后。

大臣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偶尔一两个出来,相互交头接耳说了几句。

“唉,王丞相这一去,不知道往后谁会来继任?”

“依老夫看啊,这朝中能接替王丞相的恐怕只有庾家人了。”

“是啊。这往后的大晋朝恐怕就是庾家人的天下了。”

“嘘...,何大人,小声点,莫让人听了去,保不好要丢脑袋的。”

褚蒜子暗自一笑,这朝廷之中没想到还有如此复杂之事,好在自己一介女流,也沾不到这些事,倒还算安全。然而想到此处,褚蒜子忽然想起司马岳无缘无故带自己进宫之事,此事想想便觉有许多蹊跷,然而,这司马岳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正怀疑思考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褚蒜子视野。挺拔的身段,健硕的胸脯,浓眉深目,穿一身深红的朝服外面披了件白色孝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褚裒却是谁?

褚蒜子微微伸手,想要走出去向自己的父亲打招呼叫住他,然而,她迟疑了,她在想父亲在朝为官这些年为何从来没去找过她?

这些年,寄人篱下,东奔西跑,虽说桓温从来没让她饿着冻着过,但总归是别人的家,一般人又哪里能够了解的到这种吃他人家的饭长大的感受。

“在想什么?”一个人的出现猛然打断了褚蒜子,抬头看了一眼,却是琅琊王司马岳,司马岳顺着褚蒜子的视线像宫门口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拉着褚蒜子便离开了。

褚蒜子忽的有一种惆怅之感,被司马岳拉着,也不多说话,跟在司马岳身后也不知道他要把她拉到何处去。

“放心吧,本王已经做好了安排,待会儿他会过来的。[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一路被司马岳像牵线木偶似的拉着走,也不知从他口中蹦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司马岳把自己拉到了他住的地方,抬头看了看,这大概是司马岳从前的寝宫吧,是他还没长大之前在宫里住的地方。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什么目的?”褚蒜子想了这么多天实在想不出司马岳的目的,带自己进宫也没看着谁要处罚她,到是像宾客似的,有时候褚蒜子甚至从他人异样的眼神中读到一丝信息:她似乎成了司马岳的女人,不然堂堂琅琊王为何会带她入宫,不然她在宫里乱窜为何会没人管她?

“往后,你就知道本王什么目的了。”司马岳面部微动,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

“琅琊王,褚季野有礼了。”与司马岳正在大厅中对峙之时,褚裒忽然出现在门口,身着朝服正站在门口躬身行礼。褚裒,字季野。

“褚大人,快快请进。”司马岳瞬间脸上露出笑意,转身出来迎接褚裒。

褚蒜子注视着站在门口的褚裒,静静注视着,未发一言。

褚裒在司马岳的迎接下进入殿中,褚裒抬眼瞥见了站在一旁愣愣看着自己的少女,心中存疑:这姑娘长的怎么这么面熟呢?见对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心中的疑虑更重了:她为何这般看着我呢?

“不知琅琊王请褚季野过来所为何事?”褚裒向司马岳恭敬道。

司马岳给门口的侍卫递了个眼色,大概是让他去请的褚裒,这会儿叫他退下去。看了看褚裒,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褚蒜子,一脸笑意,道:“褚大人,之前听说你有个女儿,叫褚蒜子,一直流落在外。”

“哦,是的,只是小女失散多年,现在也不知道还是否活着?”褚裒从褚蒜子的视线中回过神来,朝司马岳恭敬道。

“这为姑娘自称褚蒜子,本王也不知道是不是褚大人口中的那个褚蒜子,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带到建康来请褚大人看看了。”司马岳转身向褚裒引荐身后的褚蒜子。

褚蒜子依旧愣愣看着目前的父亲,一言未发。

褚裒听司马岳这么一说,心中的疑虑顿时解开了,难怪,难怪司马岳会忽然请他过来,难怪这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看,却原来......

“之前听说有冒充您女儿的,也不知眼前这个是真还是假?”司马岳道。

“你....你是秀秀?”褚裒简直不敢相信,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走到褚蒜子身边,双手轻轻搭在褚蒜子瘦弱的双肩上。

褚蒜子没说话,只是默然注视,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跟为父失散的吗?”虽然已经大概确定眼前女子是自己的女儿,但这些年褚裒花重金寻找女儿,也有不少人前来府邸行骗的,被骗了多次的褚裒多少还是长了个心眼。

“五岁那年,建康大乱,父亲被抓,母亲带着我杀出重围混在一群流民之中离开了建康。”褚蒜子一脸淡然,陈述着当年的实况。

“那你可还记得,你还有什么家人吗?他们叫什么?”褚裒有些激动,仿佛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模糊了眼眶。

“母亲叫谢真石,父亲叫褚裒,还有个兄长叫褚歆。我叫褚蒜子。”褚蒜子说的非常淡定,然而此刻,她的内心早已不再那么淡定。

褚裒猛然间刷起褚蒜子右手边的衣袖,白若凝脂的手臂上,一抹淡淡的痕迹,他还记得那是小时候褚蒜子贪玩割伤的。

“女儿...”一股热流汹涌澎湃的从胸内滚出来,褚裒热泪盈眶,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

褚蒜子也终于忍不住了,这么多年的思念,这么多年的寻找,现在自己的父亲就站在自己面前,她终于找到家人了,她终于找到父亲了。

“爹.....”一声爹叫的褚裒内心猛然柔软起来。

“这么多年,你为何没来找我?”像是心有不甘,又像是责备,褚蒜子内心终究是复杂的。

“对不起,爹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们,爹从来就没放弃过。”褚裒看着褚蒜子的眼睛解释道。

“你怪爹吗?”褚裒继续道。

褚蒜子想了想,终究还是心软了,摇了摇头,热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你娘呢?”这么多年不见,其实褚裒早有心里准备,但此时见到女儿复归,心里多了一丝希望,于是问道。

“娘”想到自己的母亲谢真石,褚蒜子眼中的泪水更多了,道:“多年前娘已经死了。不过女儿已经替娘报仇了。”

听到谢真石已死的那一刻,褚裒犹如五雷轰顶,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真真听到这件事之后,内心还是如针扎一般疼痛。

“你们父女好多年不见,本王就不多做打扰了。”人家父女相见,司马岳杵在那也不好,说罢便准备离开。

“琅琊王恩情褚裒此生难忘,他日若是琅琊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褚裒必是万死不辞。”忽然想到琅琊王司马岳还在身边,褚裒赶紧放开自己的女儿,躬身朝一旁的司马岳道。

“褚大人哪里话,本王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司马岳客气一番,此刻心里却在得意着。他要的就是褚裒这句话。

褚裒虽是黄门侍郎但却不能在宫中逗留太久,于是拜别司马岳之后,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府邸去了。

褚府在建康城里的乌衣巷中,虽说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官邸,但却并不显得多豪华。甚至连门口的侍卫都不见一个,这一路回来,两人也没骑马好在地方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幼安,幼安,快出来,看爹把谁带回来了。”褚裒好一阵兴奋,这一路脸上都挂着笑意,临到门口便朝门里喊道。

小厮出来开了大门,褚蒜子抬头望去,一位青年男子从门口走出来,长相清秀,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心里想着这也许就是她大哥褚歆了。

“这是?”褚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走到父亲身边看着一旁的褚蒜子道。

“这是你妹妹,秀秀啊,你不记得了。”褚裒一脸高兴地道。

“爹,是真的吗?这回不是假的了?”褚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

“当然是真的,怎么会有假的,这就是你妹妹。”褚裒道。

“秀秀,可找到你了,这些年可担心死我们了。”褚歆朝一旁的褚蒜子道。

“大哥是怎么跟父亲汇合的,大哥不是走散了吗?”褚蒜子略感疑惑,道:“那年我记得,我和娘冲出来的时候大哥就走散了,不见了。”

“大哥运气好,跑出来遇到了舅舅,后来被舅舅救了,几年后舅舅找到了爹,大哥也就回来了。”褚歆面带微笑,朝褚蒜子道。

“额,原来如此。”褚蒜子道。

“娘呢?你不是和娘在一起吗?”褚歆继续问道。

“娘,她死了。被人杀死了。”褚蒜子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不该向哥哥说出母亲已死之事,但又想父亲都已经说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便朝褚歆道。

“什么?”褚歆一个踉跄,差点倒下来,看了看褚蒜子,道:“是谁?告诉哥是谁害死了娘,哥一定要杀了他。”褚歆的眼神中露出一股杀气。

“他已经死了。我已经杀了他替娘报仇了。”褚蒜子望着褚歆定定道。

14.第十四章 门阀之战

建康的天气越发寒凉了,还不到深秋十月的季节,冷空气便刺骨般袭来。(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虽然褚裒身为给事黄门侍郎,位高权重,但府邸却并不见得多豪华,除了看门的小厮和负责烧火做饭的老妈子便只有一个老管家了。都说褚裒为官清廉,倒还真是名不虚传。

大清早,褚蒜子披了件外衣来到巷口,乌衣巷不如之前般繁华,大概是由于王导今日出殡的缘故,显得尤为安静。

然而,当出殡的车队经过时,街道两边都聚集了不少哭泣的老百姓,哭声此起彼伏,褚蒜子并没有听出来他们在哭些什么,但由此却可以看出王导在民间的声望。

就像昨日在殿外听到的一样,晋成帝赐予九游辒辌车、黄屋左纛,这是只有皇帝才享有的殊荣,车架前后羽葆鼓吹、武贲班剑百人,此外还有王氏子孙前后左右身着孝服的不下百人。看来这琅琊王氏确实是当今第一大家族啊。

“女郎,外面天气阴冷,女郎何不进屋去?”王妈是褚裒专门安排伺候褚蒜子的,在外漂泊那么多年一直没人照顾,褚裒感到十分愧对自己的女儿,因此将府邸唯一的老妈子安排到小姐身边伺候衣食了。

王妈将一件白色丝绸绣花披风轻轻披在褚蒜子肩头,褚蒜子回头看了王妈一眼,淡淡道:“没想到这琅琊王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到是出乎我的意料。”

“嘘,女郎小心说话,有话我们还是屋里说去吧。”王妈向褚蒜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嘱咐道。

“怎么?”到是没想到王妈会如此小心,褚蒜子略为吃惊,疑惑地看着王妈。王妈也不多说,轻轻拉着褚蒜子便往屋里走去。褚蒜子就这样被王妈轻轻拉着进入府邸。

“外面都在为王丞相办丧礼,女郎说话不小心,要是被人听了去可是不好。”见已经把褚蒜子拉进屋里,王妈方才放心的朝褚蒜子道。

王妈这么一说,褚蒜子想起来自己方才言语似有不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父亲和兄长都去参加葬礼了吧?”褚蒜子一大早便没看到父亲和哥哥,因此猜测身为朝官的两人大概是去参加王丞相葬礼去了。

“是的,女郎可要找些吃食,午饭可能只有女郎一个人在家吃了。”王妈朝褚蒜子问道。

“也好,到是有些饿了,准备些简单的吃食便了。”褚蒜子朝王妈道。

大约吃过一顿午饭之后,寒凉的天气开始转好,太阳高空挂了起来,气温也开始回升。褚府虽说不算豪华,但在乌衣巷里也算是有一定规模的了。

这会儿褚蒜子倚靠在府邸荷花亭里,一边享受着日光带来的温暖,一边拿着一本书研读着。

也不知读到了什么时候,父亲褚裒和哥哥褚歆回府,两人均来到院子里。

“看什么书?左氏春秋?”褚裒脱下一身孝服之后来到后院,看到女儿拿着一本左氏春秋在看,微微一笑,道。

“父亲,哥哥。[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褚蒜子正读的入神之处,被父亲没来由的打断了,转头看见两人,便起身叫道。

“父亲和哥哥这是刚刚从王导大人的葬礼那回来的吗?”褚蒜子朝父亲问道。

“是的。王丞相一代名臣,其葬礼自然不比一般,我等皆为朝官,自是该去。”褚裒向女儿道。

两人在亭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褚蒜子放下自己手中书本,静静看着褚裒,不解地问:“女儿甚为不解,这王导王丞相的葬礼怎么竟是直逼皇帝葬礼?”

“女儿昨日于太极殿听到有人反对,没想到皇帝竟然完全无视众人反对,还有后来听大臣说王丞相死后,庾氏将代替他,这天下又将成为庾氏的天下,女儿实在不明白。”

褚蒜子昨天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琅琊王氏,庾氏天下,司马氏,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大人物,然而却又显得那么反常,或者不应该说反常而该说不同寻常才是。

这些问题一直在脑中盘旋着,今日父亲既然有空,不妨一问。

“你昨日在太极殿外听到我们朝会了?”褚裒听方才女儿一说,甚为惊吓,按理说太极殿附近有重兵把守,一般人是很难靠近的,更不用说听到朝会机密了。

除了皇帝和参与朝会的大臣,便只有后宫的妃子可以靠近了,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是,那些羽林卫怎么会让她待在太极殿附近的?

“是的,女儿在太极殿外听的一清二楚。”褚蒜子一字一句道。

褚裒禁不住震惊的表情,和褚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均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怪事?一般人除非是皇帝近侍或者朝中权贵,宫里的妃嫔,否则很难在太极殿外听朝会的,那些侍卫们没驱赶你?”褚裒仍旧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朝女儿问道。

褚蒜子一脸愣怔,摇了摇头,褚裒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想起了琅琊王司马岳,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问题吗?”褚蒜子不明白父亲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问道。

“没事。”褚裒微微一笑,道。

“父亲还没回答我方才的话呢?”褚蒜子心中有不解,继续问道。

王妈从远处端了一壶茶水和两盘糕点过来,轻轻放到三人面前的石桌上,褚歆替两人一一倒了一杯水,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好,既然你们都在,那为父今日就跟你们讲讲如今王庾两家的争斗。”褚裒看了看女儿,又转头看了看儿子,想着也该是要跟孩子们说一说这大晋朝事的时候了。

“这王家,你们也都看到了,位极人臣享皇帝礼仪,满朝官员一半都是王家人。”褚裒一边说,褚蒜子和褚歆一边听着,两人都听的格外认真。

“这王家人起先并没有什么地位,而真正产生作用让琅琊王家成大晋第一门阀的是这个丞相王导。当年琅琊王氏受琅琊王司马睿之意南来发展,因此在江左得以立足,成为地方名门。但也仅仅是一般名门,当时的豪强士族大都不把琅琊王氏放在眼里。”

说到此处,褚裒忽然想到褚家的情形到跟琅琊王氏当年有些相似,不免心中一叹。

“当年皇室遭灭,琅琊王司马睿听从王导建议南渡建康,以此为根基意欲恢复晋氏,北伐恢复国土。然而当晋元帝司马睿南渡之后,江左百姓并不买账,当时还是王导带领琅琊王家率先出来支持元帝,江左名流才纷纷投奔于元帝,也正因为王导的支持和辅佐,元帝才得以在江左立足,并最终获得百姓认可。”

褚蒜子忽然想起民间曾有一句话是形容王家与司马家的关系的,脱口道:“难怪,民间传闻,王与马共天下,原来如此。”

“还不仅如此,后来王导率领琅琊王家辅佐元帝振兴大晋,发展教育,任用人才,得到了很多当时名士的认可。王导本人也是当世名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其书法更是自成一格,声望颇高。”

褚裒继续向女儿和儿子说道:“元帝死后,王导辅佐幼帝振兴大晋,王氏一族更是发展壮大,尤其其弟王敦更是掌握了军中大权,一度叛乱生变。”

“啊?那后来,琅琊王氏岂不应该衰落了?”褚歆不可置信的插嘴道。他也是初入为官,对朝中局势并不十分清楚。

“不,王导并未参与其弟叛乱,反而因为忠心耿耿受到了皇帝的褒奖和信任,明帝死后,王导为顾命大臣受命辅佐幼主司马衍,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苏峻叛乱之时,王导依靠自身名望保护皇室不受伤害,陛下说得对,要不是王导的保护,当今陛下恐怕早就死了。更不可能有如今的大晋了。”

“而后,王导和父亲等一众大臣打回建康,晋室得以复兴。”后面的事大概是褚歆知道的事情了,只听褚歆道。

褚裒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陛下感念王导当年救命之恩,辅政之恩,教育养育之恩,每次见王丞相必行跪拜之礼。就是见到王妻陛下也是以家人礼见之。”

“难怪,难怪王导的葬礼会如此隆重,竟是犹如皇帝下葬。”褚蒜子不禁沉思起来,道。

“那庾氏要掌握天下又是怎么回事呢?”想起昨日太极殿外听到的话,褚蒜子不解地问。

“这琅琊王氏以王导起家,但子孙里却没有能超越他的人,王导死后,王氏子孙恐难及长辈荣誉,因此,琅琊王氏大概是要衰落了。而颍川庾氏却要崛起了。”

褚裒似乎想到什么,笑了笑,道:“说起这颍川庾氏,跟我们褚家还颇有渊源呢。”

“哦?”褚蒜子和褚歆相互看了一眼,不明白父亲话中之意。

“我们褚家和庾氏原是表亲关系,只是你们从小失散,不在父亲身边,所以我们跟庾家人的来往也就少了,你们自然也就不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了。”

“原来如此。”褚蒜子点头道。

“明帝的皇后庾文君在明帝死后代替幼子司马衍执政,庾家人由此奋起,开始掌握朝政,与琅琊王氏分庭抗礼,两家各自为了家族利益相互排挤互不相让。庾冰雅素垂风,深受世人重视。当年平定苏峻叛乱,庾家人立了很大的功劳,现今庾冰被封振威将军,领会稽刺史。”

“庾亮,司马衍执政期间,庾亮执政,排斥王导势力,振兴王室。想当年开国公庾亮与王导共同执政,但政事多由庾亮说了算,王导竟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庾翼,荆州刺史,镇守武昌,基本掌握了长江中下游的军政大权。庾亮书法水平很高,学识渊博,很得当世名流的赞誉。”

“庾怿,梁州豫州两地刺史,集军权政权于一身。”褚裒一句话还没说完,褚蒜子插嘴道:“看来这庾家人靠着妹妹庾文君掌握了朝中大权啊。”

“是的,眼下的朝廷,恐怕掌握实权的都是庾家人了。荆州、豫州、扬州我大晋最富饶之地基本都被庾家人掌握,他们以此为根据发展壮大,而在朝中他们又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你们说,这朝廷如今岂不是成了庾家人的了?”

“王导虽然德高望重,奈何王导死后王氏子孙没有能继承者,而庾氏几兄弟却都在朝中掌握大权,自然是高下立出了。”褚歆低头沉思道,褚蒜子朝他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继续听父亲讲解。

“不过事情也不能这么武断,眼下王家人还占着江州,庾家人暂时还没人能够占领此地。咸康五年,庾亮弟庾怿突然率领所部人马占领江州附近的半洲,当时庾亮正在北伐,其弟却突然屯兵半洲,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对付长江下游的王氏家族。在为父看来,庾怿当时所为即为防守其实也是为了进攻。”

“父亲的意思是,庾家人顾忌王家在长江中下游的势力太强了,怕威胁了自己的势力所以派庾家人进驻半洲防守王家突袭,同时也控制王家的势力向北扩张?”褚蒜子似乎领会到其中的火药味,向父亲道。

“是的。我儿果然聪明。”褚裒不由得点头称赞道,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庾怿进驻半洲之后,监控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镇芜湖。”褚歆似乎知道了后来之事像褚蒜子解释道。

“我儿说的是。”褚裒转头看了看儿子褚歆,欣慰道。

“庾怿此举,孩儿猜测大概是针对王家的王允之出任宣城内史监控四郡之事而采取的一次反击措施。”褚歆继续向褚蒜子解说道。

“我儿说的是。最为奇怪的是王允之当时据豫州以与庾怿所据的江州对持,没想到庾怿竟然由江州之半洲顺流而上,得扬州四郡而就豫州刺史位,而王家的王允之则于其后溯流而上。进入庾怿的后方而得了江州刺史之位。也就是咸康五年咸康六年,两年间王家和庾家刚好互换了地盘。”

“奇怪,庾王两家闹得这么凶,私调兵马争夺地盘,皇帝没反应吗?”褚蒜子忽然觉得哪里奇怪,皇权在此刻似乎成了摆设,于是向父亲问道。

“呵呵,这就不得不说另一家族,司马家族了。”说到此处,褚裒忽然想到司马岳这个人,心中猛然一凉,嘴角扯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15.第十五章 临别送行

空气中弥散着太阳的味道,褚家的后院并不算大,然而也就恰恰能容的下一池碧水,碧水中的荷花亭里,依旧是一个美丽大方的姑娘,手中拿着一本左氏春秋在细细研读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褚蒜子背靠在荷花亭的圆柱上,脑中回想着昨日父亲的一席话,虽然听起来这些事情似乎与自己毫无关系,但仔细想想却又似乎有某种关系存在。

最可怕的是,父亲昨日提到司马氏皇权旁落的问题,在褚蒜子脑中久久徘徊,想到前几日见到的司马岳,又想到司马乐背后面对的司马家族,褚蒜子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丝淡淡寒意。

“女儿,琅琊王今日会离开建康前往琅琊,为父准备前去送行,你看你要不要随父亲一起去。”褚裒轻轻走过来,对自己的女儿道。

“父亲,你说我该去吗?”褚蒜子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安,她仿佛在司马岳身上看到一种可能,一种关于自己未来的可能,然而这种可能又让她如此惧怕,仿佛一走进去,就像要跌入万丈深渊似的。

“去或者不去全在于你,父亲不会勉强你,父亲希望你能幸福。”褚裒低下头,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柔声道。

“父亲。”褚蒜子抬头,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想了许久,她最终还是决定去送他一程了。

漫漫黄土,一行一行的流民如黄河之水一般蜿蜒向前,仿佛看不到边际。司马岳依旧行事低调,上百名门客混成流民的样子守护在司马岳左右,而司马岳就坐在中间一间破旧的马车上。

“王爷,褚大人来送您来了,褚小姐也来了。”车外,侍卫低身向马车里的司马岳小声道。

司马岳听到后撩开车帘跃下马车,远远眺望着正从建康城内骑马赶来的褚氏父女,嘴角向上轻轻扬起,仿佛露出了一个笑意。

“琅琊王,听说琅琊王今日要返回属地,老夫特来相送。”褚裒临靠近司马岳的时候勒马翻身而下,拱手向司马岳微微行礼道。

褚蒜子骑的马跟在褚裒身后,这会儿也下马来,静静看着眼前的司马岳,内心中五味杂陈。

“褚大人免礼,褚大人能来送小王,小王已经万分感激了。”司马岳低头扶住褚裒双手,道。

“有耐琅琊王相助才能帮着褚裒找到小女,此恩此义,褚裒何以为报。”褚裒一句话还没说完,司马岳打断了他的话,道:“褚大人哪里话,这是小王与小姐的缘分,也是小王与褚家的缘分,想当年要不是褚家人保护,小王恐怕早就死了。”

“哪里哪里,臣子保护君王是理所应当,我褚家不过是做了我褚家该做之事。”褚裒客套道。

“哈哈,褚大人既然这么说,小王也不好说什么了。如果褚大人真觉的小王对你有恩,那不妨时常跟小王多书信交流,多往来往来。”司马岳似乎也不再隐瞒什么,面含笑意,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褚裒堆着一脸微笑,朝司马岳道。然而司马岳却从褚裒眼中隐隐看到一丝尴尬,虽然他把这一丝尴尬藏的很好,但还是被锐利的司马岳看在眼中。

“女儿,你看,还有什么话要跟琅琊王说的吗?毕竟琅琊王对你有恩。”褚裒回避着司马岳的视线,转头朝身后的女儿道。

褚蒜子一直静静站在褚裒身后,仔细观察着父亲与司马岳的表情,聆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我记的在琅琊王府的地牢里关了许多人,其中有天师教徒还有乞活军,我觉得他们都不是坏人,他们都很可怜,能不能请琅琊王放了他们?”褚蒜子靠近司马岳身边做了一个手势,将司马岳引到不远处一个小山坡上,而后低声细语道。

褚裒和司马岳身边的侍卫在看见司马岳要与褚蒜子谈话的时候,便知趣的退到一旁去了。司马岳跟着褚蒜子的步伐来到一旁的小山坡上,听到褚蒜子方才所言不禁一笑。

环顾四周一圈,这小山坡还算清静,周边并没有什么人,俯身看去,远远的地方正是流民大军和建康城门,而自己的队伍和褚裒等人就等在城门口。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你?”司马岳毫不在意地道。

“这对琅琊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堂堂琅琊王连我都能放,又何况他们呢?”褚蒜子不依不饶,低声道。

“你倒是挺自信的,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你?”司马岳靠近褚蒜子,他靠的很近,机会就要贴近褚蒜子的前胸。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似得调戏,道。

“我这些天想了很多,琅琊王能够放了我,把我带到我爹身边,恐怕不仅仅是出于好意吧。”褚蒜子抬起头,直视司马岳略感差异的眼神继续道:“我爹是黄门侍郎,掌管中书令与皇帝之间所有事宜,也就是朝中大小事务基本都要通过我爹传达给皇帝。”

稍微转身,褚蒜子向前走了两步,继续道:“而所有皇帝要传达的命令也都要通过我爹传达给中书令,说白了我爹就是丞相与皇帝之间的那根联系纽带。”

“所以呢?”司马岳微微一笑,问道。

“所以,朝中大事,宫中大事,没有我爹不知道,也没有我爹不能掌控的。我大伯的儿子掌握着建康的军队。我褚家虽不是什么门阀大族,但在朝中依然有不可代替的价值。”褚蒜子回头,定定看着面前的司马岳。

“然后呢?”司马岳也不插话,饶有兴趣的听褚蒜子分析着。

“琅琊王远在琅琊,对于建康的事情不可能都知道,要知道宫中大事,要知道朝中大事,您总的有个人帮忙才行。而您选择的这个人就是我父亲,只有他最合适。”那定定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司马岳,到看的司马岳有些不寒而栗。

“这只是你的猜测,是否为本王所用这是要看本王和你父亲的意愿的,你的猜测算不着数。”司马岳忽然笑了,静静看着眼前的褚蒜子,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欣赏。

“您把我带到父亲身边,又把我带到皇宫里,连皇上和皇后都知道我的存在了,其他大臣恐怕很快就知道琅琊王亲自寻回了褚裒的女儿,又试问谁不会认为琅琊王和我爹是身处同一阵营呢?”褚蒜子淡淡看着眼前的司马岳,以一种淡然的语气道。

“琅琊王如今也早已成年,长兄如父,恐怕不久之后,当今陛下就会为您选妃了吧。”褚蒜子依然是一脸的淡漠,静静看着眼前俊俏的男子,道。

“嗯。”司马岳饶有兴趣的看着褚蒜子,点了点头。

“只是,我没想到,为什么…….”褚蒜子迟疑着,想要说什么,但又似乎说不出口。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瞧这褚蒜子一脸绯红,尴尬中又似乎多了一丝害羞,司马岳竟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了。

“为什么会选我,为什么会选我成为你的”吐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褚蒜子抬头大胆地看着司马岳道:“为什么会选我做琅琊王妃。”

司马岳笑了,这会儿他是哈哈大笑,他没有否认褚蒜子的话,只是轻轻点头静静注视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女子,定定道:“所以,你一定要赢。本王可不想娶了王家或者庾家女子,那就仿佛在本王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会让本王非常不舒服。”

“所以,你是故意把我带进宫,让皇帝和皇后都认识我,所以在下旨的时候有可能会选我?”褚蒜子抬头望着司马岳,眼神中存有一份不解:“皇权旁落,司马家族的婚姻似乎从来也都是政治联姻,即便是身为皇帝也没能逃脱,何况是琅琊王呢。”

“只是,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弄得天下皆知,让庾王等大家族望而却步,不敢把自家女儿送出来。为何会选我?”这是关系到褚蒜子一生的大事,此刻,她抬头挺胸,静静端详着眼前这个有可能成为她未来夫婿的男子,眼中忽然有些茫然。

“就像你刚才说的,本王需要你们褚家。”这一次,司马岳不再打马虎眼回避褚蒜子,而是正面面对她,郑重其事的道。

“对啊,我们褚家不算是上流门阀,即便是我爹做到黄门侍郎的位置也不过是中流士族罢了,离上流贵族门阀还有很大的距离。而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实力正好可以为你所用。”褚蒜子眼中忽然伸出一种淡淡悲凉之感。

“你要娶我,下一道旨意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也不知是哪来的惆怅,褚蒜子淡淡看着眼前俊美的男子,要说能嫁给这样的郎君也是好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为何此刻,她的内心却没有半分快乐可言。

“你也说了,皇权旁落,司马家族已经不像以前了。现在的司马家族说到底还是要看各门阀士族的眼色。”司马岳不再嬉皮笑脸了,暗淡的神色印刻在脸上,如褚蒜子一般,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来。

“即便你要娶我,即便你不想娶其他门阀的女儿,你大可以告诉你的皇兄,为何要来的如此复杂?”褚蒜子的忧愁是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部分的人看起来却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他背后所代表的司马家族也不像自己眼中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

“你们兄弟虽然看起来感情不错,但其实,你们之间也存在很大问题,不然为何你会频繁外调,不得留在建康,听我爹说你很小的时候就被调到外地去当了吴王?”褚蒜子问的很轻,似乎深怕触及到司马岳某些不可回忆的往事。

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司马岳,只见他正淡然眺望远方,对自己的话也不回答,也不知是听进了褚蒜子说的话还是没听进。

“或许,司马家族之所以皇权旁落就是因为其本身的不团结吧。”褚蒜子也不管司马岳有没有听进去,只是自顾自的自言自语道。

“不要装出一副你什么都懂的样子,本王告诉你,这天下大事,你不懂的还很多,就你,还嫩了点。”司马岳似乎发怒了,他说话并不大声,然而转身盯着褚蒜子的眼神却非常可怕,这让褚蒜子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只要记住,一年后,皇兄会为本王选妃,而你一定要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琅琊王妃。”他看着褚蒜子的眼神狠力中隐藏着一丝柔情,褚蒜子看在眼里却觉得心底一阵寒凉。

按说自己能被琅琊王看重应该是修了八辈子福气才是,可此刻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反而跌入了万丈深渊似的,而且还是看不到底,永远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的万丈深渊。

“你爱我吗,你喜欢我吗?”不知为何,褚蒜子嘴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她痴痴的望着司马岳,似乎想要得到某种答案。

“哼哼,爱是什么,能留在本王身边恐怕是你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还谈什么爱?”司马岳嘴角吐出一丝不屑,略为嘲弄的道。

褚蒜子内心忽然感到一阵悲凉,仿佛命运在戏弄她似得。他不爱她,却要想尽办法娶她为妃,想想这似乎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偏偏这种事情就这样发生在她褚蒜子身上了。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悲伤。

“你说要带我到建康受刑,我原本还有些害怕,但后来进了宫看你似乎没那个意思,心里到还挺感激的,尤其是当你帮我找到了我父亲之后。”停顿片刻,褚蒜子继续道:“可现在,不知为何,我又开始害怕了,如果说之前我还是一个人的话也就无所谓了,可现在我似乎把整个褚氏家族都带进来了。带进了你司马家族里。”

抬头默默注视着眼前正眺望远方的司马岳,褚蒜子眼中的忧愁似乎更多了。这在平常女子眼中原本应该是一件很快乐很兴奋的事情,可不知为何,此刻在她眼中却变的如此悲伤呢?

“怎么?你不愿跟着本王?”司马岳忽然回头,眼中似有一种淡淡的哀愁,但被他那傲然凌厉的眼神隐藏了。他似乎在质问她:“还是你有心上人了?”

“没,没,我只是,只是……”褚蒜子赶紧推脱,似乎深怕司马岳误会什么似得,她想说,她害怕他娶她不是因为她的人而是因为她背后的褚家,然而,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其实,想一想,这也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毕竟您是琅琊王,能跟着琅琊王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褚蒜子忽然笑了,她笑的是那么甜,仿佛将一切阴谋一切门阀都抛诸脑后,此时此刻,她褚蒜子就这样为自己选择一位夫君。一位长相俊美,思想成熟,拥有无上权势的琅琊王。

司马岳低头静静注视着眼前略带羞涩的女子,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轻吻的冲动,看着她那单薄的红唇,它是那样性感,那样甜美,让司马岳止不住想要浅尝辄止,亲口尝一尝那薄唇之中的甜美滋味。

只见司马岳突然俯身,轻轻吻上了褚蒜子单薄轻柔的红唇,他吻的是那样突然,却又那么温柔。触不及防,褚蒜子全身像是触电似得颤抖了下,双眼圆睁,只感觉一阵轻柔从唇间传来侵袭了全身。

“本王在琅琊等你。”司马岳撂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脸懵怔的褚蒜子静静站在小山坡上。

离开建康的那一刻,司马岳坐在马车里,身边的侍卫靠近马车说了句:“那褚裒也太不识抬举了。王爷您费了这么大周折他都好像没什么表示似得,难道他对皇上就那么忠心?”

“放心吧,他迟早会成为本王的人。”司马岳知道褚家人对司马家族尤其是对皇帝的忠诚,想当年褚裒的大哥身为皇帝的近卫侍从,要不是因为皇帝的命令也不会跑过来拼死保护他司马岳了。

他们褚家虽然救过他,然而最终他们效忠的还是皇帝而不是他司马岳,而他司马岳却似乎只能相信他们,不然,除了曾经救过他的褚家人,他司马岳还能相信谁?谁又值得相信?难道是他的舅舅庾亮所代表的庾家人吗?恐怕就连他的大哥当今皇帝都不会相信吧。

16.第十六章 名家女子

时间如飞絮般转瞬即逝,这一年褚蒜子待在建康城内的褚府里跟父亲褚裒学到了不少东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褚裒时常跟自己的儿女讲朝中大事。这一年庾亮北伐、北方各部政权更替、宁州复归、代国建立、晋邾城失陷、燕兵攻击高句丽,这一年在大晋,两大贵族集团之间的斗争更为激烈,尤其是在对江州之地的争夺上。

褚蒜子时常听父亲讲这些朝中大事,自己也会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有时候甚至能给父亲一些建议,以助于父亲在朝中能更好的站队,左右逢源而不至于得罪任何一方势力。

这一年皇帝下旨开始为琅琊王司马岳选妃,原本选妃之事是要提前进行的,奈何朝中大员王导过逝,皇帝司马衍为表示对王导的敬重推迟了喜事进行的时间。因此,也就在过了一年之后,朝廷才开始甄选名家女为琅琊王选妃。

所谓名家女是指朝中大员或者士族豪门的闺女,从中等士族到显贵门阀皆可送女参选,也必须送女参选,褚蒜子自然也在其中,同时她的竞争对手还有王家、庾家、郗家、陶家等等诸多家族女子。

桓温到建康之后拜见了褚裒,可不知为何,并没有见过褚蒜子便黯然离开了。

褚蒜子盛装打扮着,此刻正站在显阳殿前面的广场上,两条流苏柔顺的挂在脸庞,黝黑的秀发在日光照射下发出亮光来,流丝金线刺绣的长袍穿在身上有些显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褚蒜子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呢?她一定要站在这里吗?她一定要成为琅琊王妃吗?

身后盈盈施步走过来几个姑娘,褚蒜子转头看了一眼,虽然不认识,但大概也能猜到是哪家哪门的名家女。

其中有几位姑娘路过褚蒜子身旁的时候,双眸不经意的向她瞟了一眼,褚蒜子寻思着她们大概是知道琅琊王曾经带她入宫的事。

“皇后驾到。”皇后杜陵阳轻轻走过来,站在显阳殿门口,众位名家女见皇后来了,均一一下跪道:“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皇后杜陵阳悠然伸手,道。众位女子方一一起身,一排一排站在显阳殿门口。

扫视一遍站在面前的众位名家女子,当目光经过褚蒜子的时候,杜陵阳满意的点了点头。

“各位名家女子辛苦了,陛下只有一个亲弟弟,此次本宫奉陛下之令为琅琊王选妃,大家有什么才华尽可施展,待会儿陛下会亲自到场,如若有谁被选中了,本宫会亲赐玉玦,陛下也会下旨赐婚。”杜陵阳朝面前众位女子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是。”眼前众位名家女子皆一一躬身行礼道。先出场的是王家女子,当司礼太监点名之后,王家女子轻抬脚步走到一众女子面前,向殿上的杜陵阳轻轻施礼,道:“臣女王莲之向皇后敬献舞技。”

杜陵阳面带微笑,轻轻点头,王莲之便在显阳殿门口翩翩起舞。水袖飘飞、身段轻盈,只见王莲之时而婉转时而跳跃,舞姿美妙,让人赏心悦目。

杜陵阳坐在椅子上,欣赏着曼妙的舞蹈,不停的轻微点头,表示出对王莲之舞蹈的欣赏之意。

一曲舞毕,王莲之已是娇喘吁吁,汗如雨下。杜陵阳点了点头,道:“不错,王姑娘先下去休息吧。”

“颍川庾氏献曲一首。”司礼太监对着名单念道。从第一排走上前一位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向杜陵阳微微躬身施礼,杜陵阳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庾氏姑娘便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支晶莹透亮的玉萧来。

玉萧轻轻放在嘴边,朱唇轻启,美妙的旋律顺着嘴边轻轻滑出来,飘向每个人的耳朵里。萧声悠扬,时而温润祥和、时而如泣如诉,仿佛是在描述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出嫁之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出嫁之后对丈夫三妻四妾的痛述。

一曲完毕,刚好皇帝司马衍在侍从的陪同下来到显阳殿,司马衍欣赏似的来到杜陵阳身边,杜陵阳本在听曲,忽然发现司马衍过来了,赶紧起身向皇帝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杜陵阳向司马衍施礼道。

“臣女参见陛下。”广场上众位女子见皇帝司马衍过来了也都一一下跪行礼。

“皇后平身。”司马衍轻轻扶起杜陵阳,而后转身对广场上众人道:“各位免礼。”

杜陵阳被司马衍扶着起身,身下众位女子也都一一谢过陛下后起身。

“表妹的曲子吹的不错。”司马衍赞赏似的朝站在中间的庾氏道。

“臣女谢陛下赞誉。”庾氏低头面带微笑道。身后的王莲之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庾氏,褚蒜子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陛下,刚才王家姑娘跳的舞也不错。可惜陛下来晚了,错过了。”皇后杜陵阳朝司马衍道。

“哦?是吗?”司马衍朝皇后看了一眼,又转头朝广场上看了眼,目光定在低头的王莲之身上,点头赞许道:“嗯,这王家的姑娘也是不错的。”

王莲之突然受到赞赏,赶紧谢道:“谢陛下皇后娘娘盛赞。”

“继续吧。”司马衍挨着杜陵阳身边落座,对站在一旁的杜陵阳道。杜陵阳柔声道:“是”而后朝司礼太监看了一眼。

“高平郗氏献曲一首。”司礼太监对着名单念完之后,立马便有太监从旁抬了一把古筝过来,轻轻放于广场正中的桌案上,高平郗氏家的姑娘几步跨了过来,站在古筝面前。

古筝低沉的声响开始徘徊在显阳殿上空,郗家姑娘目不离琴,一手按弦一手弹拨。琴声时而低沉时而婉转,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见刀光剑影。

褚蒜子心里不禁暗叹,这些名门贵族的小姐果然不同凡响,都是从小就练习的。王家姑娘的舞技、庾家姑娘的萧声、郗家姑娘的琴声,皆是人间凤凰,然而论起美貌却又似乎不及眼前杜皇后的端庄艳丽。

这些姑娘皆是出自当朝顶级门阀之列,而自己则只能算是一般士族家的姑娘,从家室门风上来比自然是比不得的,而从那些姑娘高傲的眼神中,褚蒜子也看得出她们似乎对自己出身的低位有某种轻视之意。

一曲完毕,掌声响起,褚蒜子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下面好像就该轮到她登场了,眼前的众位名家女子皆不屑的瞥了褚蒜子一眼。褚蒜子也不理会这些豪门贵族的高傲,自顾自的走到场中央。

她原本是想准备一首琵琶曲子的,但一个月前王妈打听到参与选妃的姑娘里很多都会弹琴,于是为褚蒜子更改了策略,教其好好学了一支舞蹈。

小的时候褚蒜子也曾经跟母亲谢真石学过歌舞,因此再次捡起来也并不显得困难,何况父亲还专门替她请了当时有名的舞蹈技师亲自传授舞技。也就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每天刻苦练习,褚蒜子终于学会了一支西域舞蹈。

“都乡亭侯之女褚氏献舞一场。”司礼太监道。之前的名家女子太监在念名字的时候大都说某地某氏,也就是这个姓氏在某地拥有极大的威望,是为豪门士族。

而当念道褚蒜子的时候也仅仅是念出了父亲的爵位,那表示褚家还未能列在豪门士族之列,也就仅仅是个中等士族的家族。

褚蒜子并不为此感到自卑,因为她知道琅琊王属意的是她褚蒜子,虽然这种属意让褚蒜子有种莫名的不舒服,但自从司马岳那一吻之后,褚蒜子的心便早已飞到了司马岳身边,因此她绝不可能输了这场赛事。

兰花手指轻轻点向空中,轻盈的长袖顺着手臂滑落下来,如玉般白皙剔透的手臂映着耀眼的日光,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身姿妖娆,婉转涟漪,轻盈的双腿时而如莲花般于水中旋转,时而如飞鸟般轻盈升空。顾盼流连,烟波婉转,如一朵雪莲轻盈的飘落在雪山之巅,如镜中仙子飘落凡尘。

滴滴汗珠顺着白皙的面颊落下,褚蒜子丝毫不感觉疲惫,双手婉转,在手中温柔的挽了一个花,而后足尖点地,一曲舞毕。

宽大的衣袖顺着落地的身姿飘落下来,散在褚蒜子身上,又顺着身体滑落在地。褚蒜子娇喘吁吁,静静站在广场中央,在众人的瞩目中静静站着。

那沉静如水的深眸迎视着皇帝司马衍投来的赞许之意。只见司马衍轻轻点头,与身边的杜陵阳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一种仿佛早已知晓的赞许之意。

“跳的好。”司马衍不禁赞赏道,广场上一众女子皆为方才褚蒜子惊人舞姿所感染,这会儿舞毕方才从刚才的舞蹈中醒过神来,听到司马衍一声跳的好,心中的滋味可谓五味杂陈。

眼前的褚蒜子虽然家世名望不足与顶级门阀的女子相匹敌,但舞蹈确实跳的好,也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褚蒜子之后太监又一一点名,各家姑娘也都上场献技,或歌或舞,看的人眼花缭乱。虽然也有跳的好吹弹的好的女子,但比起先前的几名却是逊色了不少。

几十位名家女子表演完毕,该是司马衍选定赐婚人选的时候。司马衍朝皇后杜陵阳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杜陵阳会意,起身将身边一只淡青色晶莹剔透的玉玦拿起来,轻轻走下台来,当走到褚蒜子身边的时候,杜陵阳笑了。

“这是给你的,以后你就是琅琊王妃了。”杜陵阳伸出一支玉手将玉玦递到褚蒜子面前,褚蒜子抬头看着杜陵阳,将玉玦轻轻接过来仔细端详着。

“还不谢恩。”杜陵阳柔声提醒褚蒜子道。

褚蒜子这才想起来,于是双腿跪地,道:“谢皇后,谢陛下。”

皇后杜陵阳轻轻扶起褚蒜子,微笑着看了看褚蒜子,而后转头回到司马衍身边落座。

褚蒜子身边一众女子,有的低着头,有的眼中露出一份愤愤然的表情似乎略有不服,然而顶级门阀家的女子却似乎无以为意,或许对她们来说虽然家族要求来参选,但她们自己也许并不在意。

顶级门阀与司马氏的关系向来是政治姻亲,族中女子所承担的也大都是家族的利益,而对于她们嫁过来是否幸福那可就不是家族所能管的了。

“都乡亭侯褚裒之女,容貌端庄,举止有礼,兰心蕙质,堪为琅琊王妃之选,现赐婚于琅琊王,择日完婚。”

司马衍一口气说完,场下众人皆跪地领旨,褚蒜子一人跪在广场中央显的十分起眼,低头谢恩道:“都乡亭侯之女褚蒜子谢陛下,谢皇后隆恩。”

17.第十七章 流民军队

左右虎贲卫队近千人,丫鬟侍女近百人,加上后面几车的嫁妆,皇帝亲赐的九游黄曼车,褚蒜子出嫁的队伍也算是壮观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朝廷原本要派专门的侍卫将军来送行,但褚裒害怕自家姑娘这一路去琅琊路途遥远,实在不放心,索性奏请派自己儿子去送亲,岂不更合适。

司马衍对于褚裒的请求自然也不会太反对,于是褚歆就成了护送妹妹出嫁到琅琊的将领。

“父亲,以后女儿就不能时常回家来看您了。”握着褚裒那双长满老茧的双手,褚蒜子双眸噙泪,低声道。

“我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妇人了,一定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管有事无事,要记得时常给为父来信。”褚裒低头一脸柔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找到亲生女儿,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女儿便要出嫁了,到底是有些不舍,然而闺女长大了总要出嫁的,不舍也要舍得。

“嗯。”褚蒜子轻微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父亲,转身踏上了出嫁的马车。临上车之前回头望了父亲一眼,只见父亲也正依依不舍的望着自己轻轻点头,那意思是说:去吧,去吧。

侍女掀开车帘等着褚蒜子,猛然心一横,褚蒜子进入车内,不再看父亲不舍的眼神。

“歆儿,一定要安全把你妹妹送到琅琊王手中,要好好照顾你妹妹。”褚裒似乎还不放心,朝一旁的褚歆叮嘱道。褚歆,字幼安。

“放心吧,父亲,儿子一定会把秀秀安全送到琅琊的。”褚歆拍拍胸脯向父亲承诺道。

“嗯,去吧。”褚裒轻轻点头,对褚歆道。

“父亲,您回去吧,我们走了。”褚歆与父亲告别之后走到一匹黑马边,翻身一跃便上了马。

“父亲,您回去吧。”褚蒜子掀开一边的车窗帘子朝父亲道。

一双儿女均望着自己,褚裒忽然生出一种酸楚来,内心不禁叹了口气:唉,孩子们大了,总归会离开你的。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儿子女儿可以上路了。

褚歆和褚蒜子见天色也不早了,已经与父亲告别,便放下车帘骑着马向建康城外的康庄大道走去。车架一行上千人,形成了一条蜿蜒壮阔的人行线。

望着人行线越行越远,最后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褚裒黯然伤神,左手紧了紧腰间佩剑,转身朝建康城内而去。

送亲的队伍也不知走了多久,路上的行人竟是越来越多了,与其说是行人,更不如说是流民。原本宽阔的官道上,此刻竟然变的有些拥挤。来往的行人一队一队堵在官道上,这让出嫁的车队行进困难。

“将军,流民太多堵住了去路,怕会有什么危险,还请将军示下。我们是否要转道而行?”一个虎贲卫士骑马跑到褚歆身边拱手道。

褚歆骑在马上,向前望了望,人行困难,更不用说车马了。没想到如今每年的流民会如此之多,竟将宽阔的官道都堵成这样了。

“兄长,怎么啦?”外面人声嘈杂,车队又停下来许久不曾行进,褚蒜子察觉到异样掀开车窗帘子朝一旁的褚歆道。

“流民太多,恐怕我们要绕道而行了。”褚歆朝褚蒜子看了一眼,一脸担忧之色,道。

“我们这么大的队伍,如果放弃官道改走小道恐怕不行,而且浪费时间。”褚蒜子抬眼远眺,虽很无奈,但依然转头对自己的兄长道。

“只是这么多流民,只怕于安全不利啊。”褚歆眺望远方蠕动的人流,一脸担忧道。

“兄长也会怕?”褚蒜子微微一笑,道。

“既然秀秀不怕,那兄长就更不会怕了。”褚歆转头朝褚蒜子看了一眼,微笑道。

“只是,为何流民如此之多,朝廷竟从不管的吗?”褚蒜子朝人群中看了一眼,流民之中有的穿着整齐有的衣衫褴褛破衣破布,内心不禁有些感伤。

“北方年年征战,朝廷每年都会接收南渡的许多流民,奈何朝廷安置再快也不及流民南渡之多之快啊。夜夜小说网mht.la”褚歆叹了口气,眺望远方看不到尽头的流民路线,黯然道。

“唉。”褚蒜子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放下车帘。

“看,那是大户人家的,看那行李箱子那么多。足够我们吃好几年的了。”人群中不知是谁朝褚蒜子的车队指道。

“是啊,我们忍饥挨饿,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的,他们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人群中又是一人怒道。

“抢啊,抢啊。”人群中开始有人起哄。

“不行啊,没看到有当兵的吗?怕是朝廷的人。”不知是谁担忧道。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他们那么点人,都是练过的,害怕几个兵不成。冲上去抢了,老婆财产都有了。”

“对啊,这年头流民那么多,谁管你,朝廷要管的事太多了,几时看到朝廷管我们这些流民的事,不抢白不抢。”

“抢啊,抢啊....”人群中这么一起哄,大家左右看看,而后蜂拥似的朝褚蒜子的车队冲过来。

“将军....”士兵朝一旁的褚歆叫道,大家都看到了上万计的流民向这边涌来。

“虎贲军准备,保护王妃。”褚歆冷眉微皱,朝虎贲军士兵大喊道。

外面喊杀身四起,刀剑声噼里啪啦的传来,褚蒜子双眉紧皱,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她知道外面杀起来了,她担心兄长带领的虎贲军能否抵挡住这源源不断的流民队伍。

马车猛烈摇晃着,褚蒜子双手紧紧抓住两边车窗,像是有人跨上了马车又瞬间就被人赶下去似的。

褚歆连连砍杀,倒也杀了几个流民,眼见着虎贲军将士勇猛杀敌,褚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冲上来的流民见不少人被杀,此刻也都徘徊在军队之外,不敢轻易上前。虎贲将士一一持剑将褚蒜子周边围住,以形成一个有力的保护圈。

然而防的了前面防不了后面,褚蒜子的马车没问题,车队后方的行李箱子却被人打开了。七八个箱子其中有五个是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也算是下聘的聘礼吧,剩下的有的是父亲褚裒为其准备的嫁妆,有的是朝中大臣送来祝贺的贺礼,均是世间稀有的物件,价值连城。

“快看,金银珠宝,绫罗丝绸.....”箱子被人打开了好几个,炫目的金银珠宝,柔顺的绫罗绸缎一一被人散开,铺满了大道。

“发财了,发财了....”人群中有人大叫一声,立马便有人蜂拥而上向身后的车队抢去。原本他们要抢的也是车队上的金银珠宝,奈何前面守的死死地就是过不去,却不知早已有人绕过褚蒜子的马车跑到了后面,将行李箱打开了。

“此乃陛下亲赐琅琊王妃的嫁妆,你等如此行事可有考虑后果。”杀人都不管用了,杀了好几个人原本以为可以镇住这群流民,却没想到这些人完全像疯了一般,不计后果的向车队冲来,褚歆感觉自己失算了,朝人群中喊道。

然而褚歆的叫喊完全无人理会,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上来,竟然完全不怕死似的,褚歆倍感无奈,刚才那一声也是气急之中喊的,看样子完全没用。

外面又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喊杀声。褚蒜子终于坐不住了,撩开车帘,一步跨到马车延上,转身向后眺望。

鲜血横流,流民疯狂抢掠,甚至有侍女都被流民强虏了去,凄厉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再转头看看自己的哥哥,见他正拼命与流民厮杀。

别看底下都是流民,却有许多都是练过的好手,其身手不在褚歆之下。

转头再眺望前方,流民队伍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竟是完全看不到尽头,虎贲将士正与之对持,一刀一剑的对持。

“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坚持不了多久,流民实在太多了,源源不断的涌来,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褚蒜子一脸的着急,朝褚歆看了一眼,却见哥哥正在与人缠斗无心顾及这边,褚蒜子没法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住手,这些金银珠宝,全都送给大家,本宫乃皇帝亲赐琅琊王妃,本宫可以向大家保证,大家可以不用死伤不用抢就能得到这些东西。你们抢劫是为什么,无非是因为朝不保夕,衣食住行全无着落,没有田地,得不到地方高门认可。”

褚蒜子振臂高呼,她几乎拼尽全力的叫喊把褚歆和一众流民都吓到了,尤其是她说到这里所有的金银珠宝都要全部送人褚歆更是大惊,这可是皇帝御赐的,岂能随便赐予他人。

流民之中大多数人也都怔住了,与虎贲军拼杀都不见得能抢到多少,现在人家白白送给你,哪有不愣住的。

一些还在拼杀的人似乎没听到,场面还有少许的混乱。褚蒜子看了一眼,继续道:“本宫乃陛下亲赐琅琊王妃,亦是褚家千金。在此可以保证,只要大家井然有序,都可以分到一份属于自己的财务,不至于因为抢夺丢了性命,而且本宫还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跟着本宫,本宫可以带你们去琅琊,保你们衣食无忧,人人有地种,个个有衣穿有饭吃。”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我们做都做了,你要是反悔回头杀了我们怎么办?”人群中有人叫喊道。

褚蒜子观察到那叫喊之人似乎就是抢劫最为积极之人,看起来也像是这些流民中的主流人士,褚蒜子郑重的下了马车,准备走到那人身边,却被褚歆拦住了。

褚蒜子看了一眼褚歆,转头朝那人微微一笑,道:“你们做都做了,本就是亡命之徒,还怕死吗?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们晋升到士族之列的机会,难倒你们不想要吗?你们好好想想,你们祖上奋斗几辈子才能在朝廷为官,本宫却可以提拔你们,按照你们的才能唯才是用推荐给琅琊王。”

“除此之外,你们还会被分到田地,还可以有正式的住所,还可以分到财务而不用丢失性命,你们好好想想,这笔生意划算不划算。”所有人都开始安静下来,褚蒜子开出的条件太优厚,优厚到所有人都开始动摇。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不过是个女人,要是你做不到怎么办?”人群中又有人怀疑道。

“本宫乃皇帝亲赐琅琊王妃,此去琅琊国,琅琊王定会给本宫这个面子,堂堂琅琊国还不至于安置不了一批流民。即便琅琊王有意见,本宫也可以让褚家和谢家安置你们,褚谢两家皆是朝中权贵,南渡士族,安置你们不成问题。这是兄长褚歆,你们可以问问他,我们褚家能否做到。”褚蒜子伸出左手指着一边的褚歆道。

“王妃说的是,本将乃朝廷命官,本将可以向你们承诺,只要你们井然有序,不闹事,听我等安置,本将可向朝廷奏请妥善安置,我父褚家和我母谢家均是南渡名门,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安置你们也不是问题。”褚歆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也顺着褚蒜子的话道。

“看你们身手不凡,不像是一般流民,你们是乞活军吧。”褚蒜子轻轻走到之前有点领头意味的一位流民身边,道。

“你怎么知道?”那身形魁梧的流民惊问道。

“本宫曾在琅琊王府的地牢里见过像你们这般的乞活军,所以大胆猜测。”褚蒜子靠近那人道。

“你见过乞活军,在琅琊地牢?他们还活着吗?你们杀了他们?”那人更是吃惊的睁大双眼,逼问褚蒜子道。

“琅琊王离开建康之时,本宫已经建议让他放了乞活军所有人了,如果本宫所料不错,他们已经离开地牢了。这点面子,琅琊王还是会给本宫的。”褚蒜子面带微笑道。

对面的人不禁松了口气,朝褚蒜子拱手道:“多谢王妃。”

“你们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来的?”褚蒜子环顾四周,关心的朝面前之人问道。

“我等都是从赵国逃过来的,燕赵大乱,还请王妃收留我们。”那人似乎动了真心,双手拱于胸前,单膝跪地朝褚蒜子道。

“壮士快快请起,本宫既然答应你们了,必然不会食言,你们且跟本宫去琅琊,保你等衣食无忧。”褚蒜子受宠若惊似的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壮士。

“乡亲们,王妃答应能给我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们不妨听王妃的,一路饿不着冻不着,跟王妃去琅琊,安安心心过日子去。”那壮士被褚蒜子搀扶起来,朝眼前愣在原地的大批流民道。

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置可否,人群中有一人朝此人喊道:“刘勋,咱这些人可都是从赵国来的老乡,你说话可要负责任,要是这个女人反悔怎么办?”

“反正都是四处逃亡,本就朝不保夕的,既然这个女人承诺能给我们好的生活,让我们有地种有饭吃,我们何不相信她一回,我们这么多人跟她过去,她还能把我们全杀了?”人群中一人计较道。

“是啊,现在抢人家的不也是冒着生命危险,那不妨跟她去琅琊,说不定她会实现自己的承诺呢。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往后还能遇到吗?”人群中又一人鼓噪道。

“请大家相信本宫,本宫决不食言,如违此命,定遭天打雷劈。”褚蒜子手指向上,郑重承诺道。

“王妃,我刘勋相信你,我以前就是乞活军的,兄弟们在琅琊犯了事,本来以为他们都死了,所以才逃过来这边的,却没想到王妃见过他们还请琅琊王放了他们,我刘勋信你。”刘勋双手拱于胸前,朝褚蒜子豪爽地道。

“多谢刘兄,这里的流民都是你们一起的老乡?”褚蒜子回礼,道。

“是的,我们大多数都是从赵国逃难过来的,大家都是难民,逃过来之后就认识了,所以大家也就一起.......”后面的话刘勋没好意思说下去,褚蒜子微微一笑,她知道他指的是流民抢劫的事。

褚蒜子并不在意,道:“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归是要有个安定之所的,不如随本宫去琅琊安定下来,再图发展。”

“谢王妃,刘勋正有此意。”刘勋再次拱手向褚蒜子道。褚蒜子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粗壮大汉,轻轻点头。

“乡亲们,去琅琊吧,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处,总比随时饿死冻死好。王妃答应我们,给我们吃的穿的,还给我们田地种,以后我们要是做的好还可以由王妃向琅琊王举荐入仕途当官,我们祖祖辈辈都不一定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啊。与其在这抢劫财物制造混乱,我们不如跟着王妃,还免了被杀的危险。”

刘勋这一口气说下去,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大都点头表示赞同,也有犹豫不定的,但看到大家都似乎相信了也就带着一丝怀疑默认了刘勋的话,就算不相信的也大可跟着去看看,反正怎么死都是死,不如跟着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混个好前程,有何不可。

“谢王妃娘娘。”刘勋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没什么意见了,转身跪到褚蒜子面前,道。

褚蒜子被刘勋这一跪吓了一跳,转而缓过神来,微笑着准备扶起刘勋,却没想到身边数万流民均一一下跪跟着道:“谢王妃娘娘。”

这下子不但褚蒜子大吃一惊就连站在一旁的褚歆也是大为震惊,没想到方才惊慌失措打杀了那么久还不如妹妹几句话,看来自己的妹妹也是挺强的。

“各位免礼,起来,大家一排一排排好队伍,跟着本宫的车队,本宫安排人将这里的所有金银珠宝都分发了,反正本宫也不缺这些,赐予你们也无碍。你们保持秩序跟着车队,咱们三两队开拔走走停停,去前面的驿馆吃饭去。”褚蒜子双手展开示意大家起来,道。

数万流民一一起身,那气势就像长江发洪水似的,一浪接一浪。

“兄长,你安排人安排好他们,我们承诺的事也一定要照办。”褚蒜子转身走到一旁的褚歆身边,道。

褚歆瞧着这大队人马,微微皱眉,道:“为兄知道。”

“另外,兄长要先派人去琅琊,也最好派一人回褚家,将眼前之事报给琅琊王和父亲,以作安排。”褚蒜子本来准备转身上马车,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朝褚歆道。

褚歆略为为难的朝她点了点头,褚蒜子微微一笑,她知道要一时间安排这么多流民确实非常困难,但是既然答应了就要想办法安置,难不成要让大家你死我活都死在这康庄大道上不成。

褚蒜子在侍女的帮扶下上了马车,一边的侍女将车帘掀开,褚蒜子进入车内之际,朝一边的刘勋看了一眼,两人都微笑着相互点了点头。

褚蒜子进入车内,侍女将车帘放下,一个人坐在车内,此刻,她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安置这上万的流民?

18.第十八章 琅琊王怒

褚蒜子这一路向琅琊国走来,路径的驿馆虽说按照礼数接待王妃车驾,然而上万的随行人数,流民队伍,着实让地方官员伤透了脑经,每到一处驿站,按照礼数虽说仅驿站官员接待便可,但毕竟是皇帝钦赐王妃,琅琊王正妃,又是褚裒之女,一般地方官员多少要给点面子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然而这个面子却让一众地方官员给的极为不情愿,毕竟要一路过来帮忙安置流民,所需钱粮可不是小数目。

褚蒜子自然也知道其中难处,所以提早就向父亲和琅琊王分别发去了信函。褚裒看信之后虽说同意一双儿女的做法但如此大事也着实让他为难了一番。

不多久,朝廷的法令就下来了,沿途官员要妥善安置王妃所带来的一众流民,不得有失,这当然是褚裒的功劳。

“启禀王妃,一众流民已经安置妥当,王妃可在此稍作休息再行赶路。”路过的郡县,郡守向褚蒜子道。

“有安排就好,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去琅琊,这些流民里老弱妇孺都有,有的不适合跟本宫车驾长途便只能就地安置了,有劳郡守了。”褚蒜子向郡守微微失礼,郡守受宠若惊,道:“不敢不敢,此乃陛下旨令,下官不敢不遵守。”

说完郡守便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一身戎装的褚歆和旅途劳累的褚蒜子。

“没想到朝廷的政令这么快就下来了,看来还是父亲考虑周全,我们一路这样安置流民是对的,如果全都带到琅琊恐怕会生出不少事端?”褚蒜子低头若沉思状,自言自语道。

“如此大事父亲必然动用了不少朝中关系,否则不可能我们这么一路过来,地方官员会安排的如此妥当,而且对我们所带来的流民也都一一安置毫无推诿之意。”褚歆分析道。

“是啊,没想到父亲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竟然比我们这一路的行进还快。”褚蒜子轻轻坐到床边朝哥哥道。

“唉,也是没办法的事,恐怕这次我们褚家要得罪不少人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褚歆叹了口气,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么多流民,朝廷总要拿出个安置办法,否则人多生乱就更不好了。父亲身为朝廷命官,为黎明百姓请命也是其职责所在,即便得罪人,也总会换得个好名声的,我们又何乐而不为。”褚蒜子微笑着安慰面前的兄长道。

褚歆朝褚蒜子看了一眼,笑道:“你啊,都是你闯的祸,父亲这边还好说,就怕这些流民安置不妥的话会生变故,到时候你我就危险了。还有啊,到了琅琊,你要跟琅琊王怎么交代?想好了没?”

褚歆所虑正是褚蒜子忧虑之事,她也在担心,这么多流民一路跟着她去琅琊,虽说沿途可以安置一些,但最终还是要有上万人跟她去琅琊的,即便琅琊王财力丰厚,想要安置这么多人恐怕也不是轻易的事,琅琊王会如何处置这些流民?又会如何处置她呢?

侍女手捧着大红的衣袍进来,这是褚蒜子出嫁的嫁衣,乃皇后杜陵阳亲赐,褚歆知道不合适待着便退出了屋外,好让侍女给妹妹换衣服,毕竟再过一站便是琅琊国,妹妹不多久便要和琅琊王行新婚之礼了。

司马岳接到褚蒜子的来信之后大吃一惊,心中虽然有怒,但既然已成既定事实,他也只能先做安排了,否则婚礼当天流民跟着闹起来,总归于大局不利,既然王妃已经答应了,他也只能先做安置了。

门客从外面进来,朝坐在堂内的司马岳道:“王爷,空置出来的土地已经清算出来了,大概还有上百亩,可安置百余人无碍。”

“太少了,不足以安排王妃信中所说的数量,上万人的流民,几百亩地你让本王分给谁耕种?”司马岳略有不满,朝门客没好气的道。

“这样吧,将现有没交课税佃农的田产先没收,将一部分流民编入,重新分配,而后清算一下琅琊国境内荒地荒山,看哪些可以开垦,安排这些流民去开垦荒地。”司马岳朝门客嘱咐道。

“诺。”门客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司马岳将褚蒜子派人送来的信件重新拿起来再次看了看,而后又将白纸黑字的信纸往桌上一扔,眼中冒着如火焰般的怒气。

出嫁的这一天天气晴朗,风微微吹来,扶起了车驾上的黄曼流苏,褚蒜子盛装打扮一番,坐在车内,内心有些莫名的激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琅琊国马上就要见到司马岳的缘故。

锣鼓声叮叮咚咚想起,礼乐队开始奏起婚礼声乐,让人兴奋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褚蒜子微微一笑,像是蜜糖一样的微笑。

“停。”司礼一声停字,车驾停了下来,褚蒜子的车帘似乎被人掀开了,由于头上盖着红色盖头,她并未看清,只是隐约感觉一双细嫩的小手伸了进来。

“王妃,到了,琅琊王殿下来接亲了。王妃请跟奴婢下车。”侍女伸出一只手朝褚蒜子道。

褚蒜子感应到对方手臂的位置,将左手轻轻放在对方手臂上,在对方的牵引下小心走下马车。司马岳从王府门口轻轻走过来,一身大红的新郎官袍子,看起来俊美异常。

伸手轻轻接过褚蒜子白皙的嫩手,握在手中,像是触电般似地,褚蒜子心动一刻,被司马岳牵着,跟随他的步伐朝王府走去。

整个琅琊王宫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墙延上,红色丝绸的花束一朵一朵盛开在王宫的每一处。厨房里叮叮咚咚捣蒜剁肉之声,丫鬟侍女们忙里忙外的情形。这一切都彰显着这场盛大婚礼的繁忙之处。

司马岳一手扶着褚蒜子,两人从王宫正门进入正殿,殿内左右分别站着琅琊国各位官员,正殿中央放置一条桌案,桌案上摆了猪肉、糯米、酒等东西,司礼官员朝新人喊道:“新人共牢而食。”

司马岳跪在桌案一边,褚蒜子被侍女扶着跪在另一边,左右两边侍女分别用小刀割了一块肉递给司马岳和褚蒜子,两人分而食之。而后又分别在桌案中的米槽中抓了一点糯米送入口中。

同牢之礼完毕,司礼官又朝新人喊道:“新人合卺而酳。”只见两边侍女分别拿来两个瓢,又有侍女将桌上的酒分别倒到两个瓢中递给左右两位新人。

褚蒜子和司马岳分别接过自己瓢中的酒轻轻饮完,而后将瓢交给侍女。司礼官又道:“新人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礼毕。”

一行繁杂的婚礼礼仪完毕之后,褚蒜子被侍女带领来到琅琊王内殿,此刻,褚蒜子独坐床边,身边的桌案上摆满了糯米、米酒、猪肉等祭祀用品,卧室内静悄悄的,此刻只剩褚蒜子一人。

琅琊王司马岳穿着一身暗红袍子,此刻已经顾不上迎来客往,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安置王妃带过来的一行流民。

好在褚裒之前有安排,过来的路上已经分散了一些老弱妇孺,这些人体质较差或者走不了远路希望就近安置的便由路过郡县官员来安置。能跟着来琅琊的大多是青壮年,以男士居多。

司马岳扫视四周,好在他琅琊王宫殿够大,撑得下上万人的吃食,此刻琅琊内史正在褚歆的协助下安置这些流民去处。

流民一个一个登记在册之后,青壮年男子分归部曲所管,妇人男子则按照分配交给佃户,还有的分配田产租给他们让其成为佃户。要把所有人安置妥当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琅琊王司马岳不得已将琅琊国内库存食物拿出来一部分以作救济,同时还要调整现有的佃户田亩好让新来的流民有地可种。

也不知忙碌到晚上什么时候,琅琊王一身疲惫的来到卧室,脸上除了微微怒意更是有些无奈。

掀开大红的盖头,新娘面若桃花、薄薄红唇、杏目含春、肤白凝脂,柔顺乌亮的发髻盘在身后,步摇轻晃,美不胜收。

褚蒜子忽然感觉有点热,羞红杏目抬眼看了看司马岳,而后又赶紧低下头去。似乎害怕看到司马岳的样子,整颗心脏不停地跳动,七上八下的。

司马岳低头注视新娘许久,原本微微有怒气,看到如此美貌的新娘怒气消了不少,轻轻靠在褚蒜子身边坐下,不冷不热地道:“你知道你给本王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

褚蒜子一愣,原本是想过会被司马岳斥责,没想到这么快,眼神黯淡下来,低声道:“对不起,王爷,我.....”

“整个琅琊国今天都在为你忙碌,库存消耗了一大半,还有这么多人要过来,田产、吃喝、房屋,要是不能做充分安排,必生乱子。”司马岳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大,让褚蒜子不禁吓的身体略微颤抖了下。

“还有,陛下御赐礼品,你全都分发了。本王还要向陛下请罪,你可知晓。”司马岳说话间朝身边的褚蒜子瞥了一眼,只见褚蒜子低头坐在身边,似有愧疚,一言也不敢发。

“怎么不说话?”司马岳见褚蒜子半天不说话,问道。

“殿下斥责的是,妾身做错了事,不敢说话。”褚蒜子低头不敢看司马岳,道。

司马岳一通气发完,看着褚蒜子也不知该说什么,站起身来,朝褚蒜子道:“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便一个人离开了卧室,留下褚蒜子独自黯然。

褚蒜子也不敢给自己辩解,她知道,要安置这么多的流民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如果没有父亲和司马岳的帮忙,没有他们所拥有的强大实力,仅凭她褚蒜子是安置不了这么多人的。

19.第十九章 王爷之宠

夜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鸡鸣狗吠之声,褚蒜子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这几天琅琊王都不曾过来这边安寝,这让褚蒜子多少有些不安。

听门客所言,琅琊王这几日因为安排流民之事,一直很忙。褚蒜子知道流民之事确实繁琐,但却不知道司马岳没有与她同房是否是因为生气或者不喜欢她。

天微微亮,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窗户射进来,褚蒜子睁开双眼,披上一件御赐紫色绛纱复裙,将寝宫房门轻轻打开。

走到院子里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褚蒜子便准备回到寝宫之中。正欲转身,忽见身后走来一位熟悉的身影。

“小莲参见王妃娘娘。”听这声音,格外熟悉,褚蒜子忽然想到了牢里的小莲,大喜,转身一脸惊喜的看着小莲,道:“小莲,你”支支吾吾的,褚蒜子靠近小莲双手抓住小莲双臂,道:“对不起,这几天,这几天事太多了,我竟然忘了去找你,对不起。”

褚蒜子连连道歉,小莲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王妃诸事繁忙何须管我,王妃一句话已经请求琅琊王放了小莲,小莲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再劳烦王妃?”

“哪里话,你当初救我一命,我请琅琊王放了你是应该的。”褚蒜子微笑着,放开抓住小莲双臂的手,道。

“琅琊王说王妃初来王宫,身边也没什么人,让小莲过来照顾您。”小莲朝褚蒜子轻声道。

“他,他是这样说的?”褚蒜子似乎不敢相信,迟疑的问道。

“当然,莫非王妃有怀疑?”小莲不明所以,道。

“唉,你我姐妹,何须王妃王妃的,多见外,以后咱俩就姐妹相称。”褚蒜子犹豫了下,并不想回答关于琅琊王的事情,于是叉开话题道。

“这里是王宫,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小莲又如何能在这王宫待下去呢,王妃能视小莲如亲姐妹,小莲感激不尽,但尊卑有别,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小莲。”说完,小莲客气的低下头。

“好吧,随你吧。”褚蒜子见她如此客气,知道王宫规矩深严,也不好说什么,勉强答应道。

小莲伺候褚蒜子梳洗之后,两人便准备去前殿吃点早饭什么的。拖着一双木屐,噌的木质格廊吱吱作响,不多时有一两个奴婢经过。

“奴婢参见王妃娘娘。”奴婢向路过的褚蒜子行礼,褚蒜子仅是微微一笑,颔首表示接受行礼,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小莲则紧跟其后。

“唉,你说咱们的王妃是不是那个杀人犯,就是杀江大人的那个?”一位小奴婢朝另一位奴婢道。[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你可别胡说啊,小心被人听了去。”另一位奴婢道。

“这里没人,我敢肯定,王妃就是那个杀人犯。”

“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别胡说。”

“那老鸨不是都说了吗?”

“别说那老鸨没见着杀人,就算见着了又怎么样,她自己不是也说了认错人了,不是咱们褚王妃所为吗?”

“唉,你说也奇怪了,老鸨怎么说话出尔反尔呢,两次呈堂的供词都不一样。”

“我告诉你,以后这件事就别说了,你不知道吗,那花船和船上的人都已经离开了琅琊,说是去建康做生意去了,在我看来,悬。”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让她们走的?――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你你你,你可别胡说,琅琊王能做这种事,别胡说?”

“这,你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可没说琅琊王能做这种事。”

褚蒜子正准备去前殿,隔着一堵墙正欲转身却听到前面似乎有两个奴婢在说话,涉及到自己,褚蒜子当然要好好听一听,便站在墙的另一边听了听。

“两个奴婢,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底下说王妃和琅琊王的不是,莫是小命不想要了?”小莲侧面瞧见褚蒜子脸色不好,转身来到墙的另一边,朝面前的两个小奴婢训斥道。

两个奴婢一见是小莲,再看身后站着王妃,吓的魂飞魄散似地,赶紧跪下地来,连连求饶道:“王妃恕罪,王妃饶命。”

“哪里来的小丫头,没人□□过吗?一些没来由的闲话岂可胡说。”按理说王宫里都是经过□□的,也不至于侍女会如此不知深浅胡乱说话。

“奴婢,奴婢是新来的,王妃饶命,王妃饶命。”两个奴婢不住的磕头,似乎深怕头嗑少了命就丢了。

“王宫何时来了新奴婢?”褚蒜子转头朝小莲问道。

“大概是因为王妃来了,琅琊王才特意多找了一些奴婢进来服侍的吧。”小莲似乎也不知情,道。

“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许再说,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褚蒜子转头朝两个小奴婢道。

“谢王妃恩典,谢王妃恩典。”两个小奴婢拼命磕完两个头,谢恩之后便惊慌失措的离开了。

褚蒜子忽然听到司马岳替自己摆平杀人之事,心里多了一丝暖意,但想到司马岳对自己的态度却又完全高兴不起来。一路向前走着竟有些失魂落魄。

“王妃有心事?”小莲见褚蒜子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的问道。

“嗯,殿下,殿下现在还没跟我洞房呢,新婚当晚殿下训斥了我。”褚蒜子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停下脚步在靠外边的护栏上坐下来。

“可是,殿下真的为我,为我去杀人,去帮我掩饰罪行吗?”一个人呓语,褚蒜子也没想过这些话该不该在这说给小莲听,只是心中像是有块重物压着,不吐不快。

“王妃在怀疑什么呢?”小莲轻声问道。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殿下不会为了我去做这些,毕竟,毕竟他心里没我。”褚蒜子低着头,说的很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听褚蒜子这么一说,小莲笑了,会心的笑了,道:“王妃这是在担心什么吗?”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怕王爷,我只是怕”后面的话褚蒜子没说完,或许她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王妃何必如此患得患失,其实在王爷心里王妃已经占据了很大位置。”小莲蹲下来,看着褚蒜子道。

“是吗?怎么可能呢?他从来,从来就没进过寝殿,这几天他都是在外面睡的。”褚蒜子说话越来越没底气。

小莲笑了,道:“也许琅琊王是生王妃的气,但我想等他气过了,自然会来找王妃的。”

“唉,我这次确实让王爷为难了,我知道,但是我没办法,而且安置难民本也是该做之事,我……”后面的话褚蒜子没有说下去,但小莲却听出了话里的无奈。

“放心吧,琅琊王很在乎王妃,没事的。如果他不在乎王妃又怎么会帮王妃善后处理杀人之事,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但既然没人来追究,那必然是琅琊王帮王妃扛下来了。如果琅琊王不在乎王妃,他也不会听王妃的话把小莲放出来照顾王妃,更不会花了琅琊国大半的财物田产来帮忙安置王妃带来的流民。”小莲看出了褚蒜子的心事,她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忧虑些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吗?”褚蒜子似乎不太敢相信,问道。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妃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体会,又何必在乎这一两日琅琊王对您的冷淡呢?”小莲微笑着朝褚蒜子轻声道。

“真的吗?真的会如你所言吗?”褚蒜子还是不敢相信似的,自言自语道。

日头高升的时候,褚蒜子已经和司马岳在一起吃早膳了,低头喝着内侍递过来的一碗白粥,眼角却止不住朝司马岳的方向瞥去,犹豫着,迟疑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王妃想要跟本王说什么吗?”司马岳看了一眼褚蒜子,柔声道。

“妾,妾惹王爷生气了,对不起。”褚蒜子不敢抬头,小声道。

“嗯,确实很麻烦。”司马岳冷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这几日流民之事搅的他昏头滥额,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妾知道殿下要安置流民需要费大力气,但这并非让殿下毫无所获,至少殿下获得了好名声。天下之人说到殿下都会认为殿下是乐善好施之人。”褚蒜子试探着替自己辩解道。

“嗯,继续说。”司马岳看了褚蒜子一眼,似乎觉得有理,便道。

“而且,殿下会获得流民的认可,这些人里面不凡武艺高强者,许多人也都是青年壮士,殿下拥有他们就如同拥有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平时不打仗他们可以帮王爷耕种,提供赋税,如遇到打仗则这些人可以迅速进入战场。他们原本就是从战乱之地过来的,经过了无数艰难才走到南方,留下的都是有战斗力的队伍,没有战斗力的早在南渡之前就已经被淘汰了,哪里还能跟妾身到琅琊来。”

褚蒜子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的朝司马岳看了看,司马岳停下自己手中正在喂粥的汤勺,转头朝褚蒜子看了一眼,觉得她说的似乎挺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说完又继续去喝他的粥了。

“妾身,妾身…..”褚蒜子欲言又止,司马岳这么不冷不热的,她实在搞不清楚司马岳的心思,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启禀琅琊王,内史病逝了。”从门外走进一位门客,进入大堂朝司马岳拱手道。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唉。”司马岳刚听到禀报先是一震,而后想到内史年迈,已经到了入土的年纪,也就不那么大惊小怪了。想想前几日内史家人也有跟他请假说是老人家病了,要不然这几日司马岳也不会亲自上阵安排流民之事,如此繁忙了。

“是啊,前几日便听说内史病了,没想到这么快。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要向朝廷禀告此事,好让朝廷定一位我们认可的人做琅琊内史,否则,怕由别人来做了这琅琊内史就不好了。”门客向司马岳建议道。

“嗯,只是这琅琊内史,本王该举荐何人呢?”司马岳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他人听。

见两人一时都没出声,褚蒜子忽然想起一个人,脱口而出,道:“琅琊有位桓温,此人也许堪当重用。”司马岳和那门客将头转过来看着褚蒜子,面带疑惑,却不知这桓温是何许人?

20.第二十章 王妃被劫

听王妃提到桓温此人,司马岳不禁多想了些,命令门客去将桓温的底细查了个清楚。夜夜小说网mht.la

“这个桓温是名儒桓荣的后代,其父乃是宣城内史桓彝,只可惜建康之乱,其父被杀,桓温十五岁时为父报仇杀了江氏一门,由此获得当世之人的赞许,也算是个英雄豪杰了。”门客李希对司马岳道。

司马岳抬头看了李希一眼,又低头思忖片刻,道:“听说这桓家乃是刑门之后,到桓彝这一代才晋升江左八达之列,江左士族多是瞧不起这些寒门士族之人的。然而这桓温能在十五岁为父报仇杀了仇人满门,想起来竟跟王妃有些相似,确实是能人啊。”

司马岳说着,深深的黑眸中露出一丝光亮,脸上似乎写着对桓温复仇,对褚蒜子复仇的欣赏之意。

“确实非一般人所能及,听说.....”李希犹豫片刻,看了看司马岳的脸色,心里藏着话却不知该不该说。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司马岳见李希犹犹豫豫的,便道。

“听说这桓温当时杀了江氏兄弟,其弟幸免,便是这江衡。”李希一边偷瞧着看司马岳什么脸色,一边小声道。

司马岳听到此处脸一下子暗了下来,思忖着:“原来王妃杀人跟他有关,王妃说江衡杀了她母亲,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了桓温,有可能是王妃的母亲为了救桓温而不幸被杀,所以王妃才要杀了江衡。”

“便又如何,你且将这桓温带过来,本王要举荐他来做这琅琊内史。”虽然对桓温与王妃的关系有所猜疑,但司马岳到底不是小肚鸡肠之人,琅琊大事自然是宜公不宜私。

“诺。”李希答应一声便出去了,只留下司马岳一人站在大厅之内,此刻,司马岳背对着门口,心里却在想:“本王倒要看看这桓温和王妃之间是什么关系。”

与琅琊王成亲之后,按照旧礼,新妇是要归宁返家的,这一日小莲收拾好衣物跟着褚蒜子准备一起去建康。琅琊王因为流民之事加上内史病逝,诸事繁忙,无暇与新婚妻子一起返回,因此,褚蒜子只能自己回家了。

一行人跟着一辆深红马车走到密密麻麻的树林之中,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些不明来历的黑衣人。只见黑衣人顺着高枝从树上翻身下来,落到马车四周。

小莲骑在马上,面含深意的朝这些人看了看,一言不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你们是什么人?敢挡住琅琊王妃的去路。”琅琊王派了三五个卫士负责护送王妃返家,那些侍卫一见到黑衣人便紧张了起来,立即拔出手中利剑,其中一人拔剑指着面前的黑衣人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师道教请王妃走一趟。”那黑衣人中似乎为首的一位朝马车内的褚蒜子道。

天师道教一报出来,身边侍卫脸色立即就变了,道:“岂有此理,王妃尊贵之身,岂是你说去哪就去哪的。”说完侍卫飞身下马长剑直刺向对面黑衣人。

外面叮叮当当的打了起来,褚蒜子听的清楚,翻开车帘朝一旁静静观战的小莲瞥了一眼,冷冷道:“小莲,你出卖我?”

小莲一脸愧疚地看着褚蒜子,道:“王妃,我....不是我。”褚蒜子知道小莲是天师教教徒的,现在冒出天师教的人来,小莲清楚恐怕自己是洗脱不了嫌疑的,支支吾吾的竟有些百口莫辩。

“真君,你何故害我,有我小莲在,你休想动得了王妃。”小莲拔出腰间软剑指向斜对面一位黑衣人道。

“仙子,好歹你也是教中人士,怎不为我天师教多做考虑,我奉天师之命前来请邀王妃,你敢忤逆天师之意?”那黑衣人朝小莲没好意地道。

小莲一下子愣住了,把天师搬出来确实让她很难拒绝,怔在马上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褚蒜子冷笑一声,抬眼瞧了瞧几个侍卫,依照形势判断她身边带的三两个侍卫肯定是打不过这些有准备的黑衣人,何况还有小莲这个内应。与其如此,不如先跟他们走一趟,好让人回去找司马岳报信求救,不然让他们把身边侍卫都杀了,谁又能回去报信呢?

想到此处,褚蒜子朝侍卫道:“住手。”而后又朝黑衣人道:“本宫跟你们走。”几个侍卫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衣人停了下来,领头的那位爽朗的笑了两声,朝褚蒜子道:“王妃果然不是一般女子,王妃请。”

“跟你们走可以,你们要答应本宫放过他们。”褚蒜子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几个侍卫,朝那黑衣人道。

“可以,我们原本也没想过要杀人,他们尽可回去禀报琅琊王此事。”那被小莲唤作真君的黑衣人道。

“你们先回去吧,本宫没事。”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褚蒜子还是朝几名侍卫道。

“王妃,王妃不能啊。”侍卫齐声朝褚蒜子道。

“走啊,想都死在这吗?回去找琅琊王。”褚蒜子微怒,朝侍卫们吼道。

侍卫虽然极不情愿,但奈何对方人多,自己人少,也没办法,其中两人说道:“我等跟随王妃一起去。”

“不行,只能王妃一人去,其他人若是不想走,可就别怪我们了。”那被唤作真君的人朝侍卫道。

“本宫跟你们走。”朝那黑衣人说了句,褚蒜子转头朝侍卫道:“你们且先回去,跟着本宫也没什么用,有小莲在,想必他们也不会要了本宫性命。”

话刚刚说完,黑衣人中便有一人过来,赶下赶车的车夫,上马车赶起车来。几个侍卫目送着褚蒜子远去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琅琊王宫正殿,司马岳接见了桓温。司马岳坐在正殿中央,朝一旁的桓温道:“听说先生年少之时就能为父报仇,本王甚是震惊。”

“杀父之仇不能不报。”桓温朝司马岳微微施礼,轻声道。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其中语气却十分坚定。

“本王就佩服先生这样的人。”司马岳微微一笑,道。

“听说先生与王妃相识,此次王妃举荐先生为琅琊内史,不知先生知晓否?”司马岳看着桓温,似乎想看看他脸上什么表情。

“是的,桓温年轻时确实认识王妃,但跟王妃多年不见,不曾知晓王妃举荐之事。”桓温没看司马岳,只是恭敬地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面带微笑,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告诉先生,本王准备举荐先生为琅琊内史。”司马岳依然面带微笑朝桓温道。

“桓温谢琅琊王,桓温定然不辜负琅琊王所望。”桓温起身,双手拱于胸前,朝司马岳低头道。

司马岳低头一脸笑意的看着桓温,那笑容中似乎存着一抹深意。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褚蒜子坐在车内听到溪流之声,掀开窗帘判断着自己的方位,她要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带她去哪?

“还请王妃下车,我们要走水路。”黑衣人停下来站在褚蒜子马车前道。

褚蒜子不得已下了马车,小莲下马,伸手过去准备扶一把,却被褚蒜子拒绝了,尴尬的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跟在褚蒜子身后。

面前一条不大宽阔的河上停了一艘大船,褚蒜子在黑衣人的引领下进入船内。

四周环顾一圈,出了茂密的树林就到了这河边,再看看所乘坐的这艘船,虽然算得上大船,但里面的布置却极为简陋,看起来倒是有点像装卸货物的货船,而不是专门供人使用的船,因为褚蒜子在上面还看到了一些堆积的货物。

也不知船行了多久,到了岸边,黑衣人伸手朝褚蒜子指引道:“王妃,可以下船了。”

褚蒜子抬眼看了看,面前是一块平地,却不知过了这平地又是何处。

“王妃,请带上这个。”黑衣人从胸前摸出一块黑布,道。

褚蒜子看了一眼那黑布,并未做声,立即便有黑衣人过来将黑布裹在她头上,以便蒙住她的双眼。

一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褚蒜子被人参扶着,仿佛走过许多崎岖的石子路,总是觉得蜿蜿蜒蜒的,底下的路也不是很光滑,双脚竟有些涩涩生痛。

“圣人治,灵其心,实其腹。心者,规也,中有吉凶善恶。腹者,道囊,气常欲实。心为凶恶,道去囊空。空者耶入,便煞人。虚去心中凶恶,道来归之,腹则实矣。弱其志,强其骨。志随心有善恶,骨随腹仰气。彊志为恶,气去骨枯,弱其恶志,气归髓满。”一道缥缈而又底蕴深厚的声音传来,褚蒜子不禁一怔。

此人所言到是有点像老子道德经中的话,褚蒜子思忖着,黑色面罩已经被人摘去。亮光瞬间射进双眸,适应了一会儿,褚蒜子方才敢把眼睛全部睁开。

只见眼前坐着一位须□□缈的老人,羽发纶巾,口中念念有词,说的竟像是老子道德经中所著内容却又似乎有所不同。老人面前坐满了一众男女老幼,褚蒜子抬眼看了看,大概有数千人的样子。

黑衣人此刻都一一弯下身来,坐于一行人之中,小莲也跟着坐在众人身后,看情形竟有点像是学生在听老师讲课似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苟。天地像道,仁於诸善,不仁於诸恶,故煞万物恶者不爱也,视之如刍草如苟畜耳。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苟。圣人法天地,仁於善人,不仁恶人。”那老人继续道。

21.第二十一章 白发天师

那白发长须之人讲了许多,座下听众均是双腿打坐盘坐于地,双目直勾勾的看着白发之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那白发之人眼看着便要讲完了,只听他向众人道:“今日便讲到此,大家若有疑问,明日可再来听。”

“天师,道法自然,天上真的有仙人么?还是我们只要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大家便不会痛苦。”座下之人似乎有不解之处,疑惑的向白发天师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虽终有天道决定大势所趋,人定不可逆天,但终是要有所作为,方不枉此生,至于结果,那便是天道了,天定的,便只能随缘了。”白发天师伸出手抚摸了下胡须,淡然道。

底下众人跃跃欲试还准备问些什么,场面一下子聒噪了起来。“大家有什么问题可明日再来,今日天师累了,需要休息。大家先回去吧,回去吧。”褚蒜子看的清楚是先前被唤作真君的男子在朝大家说话,三五个黑衣人帮他维持秩序。

小莲则赶紧走过去扶住正起身准备离开的白发天师。“天师,您幸苦了。”小莲扶着天师一只手臂,小声道。

“小莲啊,你回来了,怎么样王妃过来了吗?”那白发天师朝人群中瞥了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褚蒜子,眯缝的双眼微微一笑,朝小莲道:“还不请王妃到内堂休息。”

小莲领命,过来请褚蒜子。褚蒜子看了小莲一眼,不知道她要把她带到何处,小莲却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直视褚蒜子的眼睛。

小莲带路褚蒜子跟在她身后,绕过道场往左一个门口而去。这道场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体来看还是能容纳近千人活动的。道场后面是一个近似道观的建筑物,却似乎规模又小了点。

道观处在群山之上,大概山底下还有河流,这一路过来坐过船,走过崎岖之路,现在看到这山上的道观,褚蒜子判断这里必然是群山环绕,山下有河流流经。

“王妃请坐。”天师坐在桌案一边,手里换了一支拂尘,伸手朝褚蒜子道。

“不知天师请本宫过来,所为何事?”褚蒜子也不就坐,定定看着面前的白发天师道。

“王妃倒是豪爽之人,老夫便也实话实说了。自祖天师创建我教以来一直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老夫这些年游历江左遇到不少逃难百姓,或者从北方战乱之地逃难过来的流民,我天师道教继承祖训有救民于水火的责任,奈何自身实力有限,钱粮不足,所以不得不麻烦王妃了。”白发天师说的倒也真诚,双眼直勾勾看着褚蒜子,期待着对方的答话。夜夜小说网mht.la

“天师莫不是找错人了,本宫一介女流能做什么。”褚蒜子一脸的疑惑,实在难以相信这些人把她抓来竟是为了钱财?

“王妃说笑了,王妃乃是陛下钦定的琅琊王妃,琅琊王正妃,又是褚家千金,王妃的母亲乃是谢家女儿,如果说这琅琊还有谁能够安排得了大批难民,流民之事,那除了王妃还有谁呢?”天师笑了笑,拂尘从左手递到右手,淡然道。

“这你们可找错人了吧,这种事,琅琊王或者贵族门阀的宗主可以做到,你们找本宫好像没什么作用,本宫毕竟什么都没有啊。”褚蒜子满脸皆是不解,道。

“王妃是什么都没有,可王妃身后有琅琊王,有褚家和谢家,试问这天下女人,除了当今皇后,还有谁能和您相比?”白发天师押了一口茶,道。

“这…….”这天师说的倒也是实话,褚蒜子想了想,这大晋朝的女人似乎除了皇后便是她褚蒜子最为尊贵了。如果没出嫁之前她还只是一个中等士族家的千金,那么出嫁之后,她便一跃成为皇亲贵族,天底下除了皇后便没有谁比她更贵了。

“可是,你跟本宫说了也没用啊,本宫毕竟什么也没有。”褚蒜子思考片刻还是不解,道。

“只要有王妃,相信琅琊王不会什么都没有的?”天师微微一笑,道。

“原来在这等着本宫呢。”褚蒜子想着,便道:“那你们为何不直接去找琅琊王,找本宫要是琅琊王不买账怎么办,即便没有本宫,琅琊王想要再立王妃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何以确定抓我过来就一定有用?”

“王妃乃陛下钦赐,又有褚谢两家做后台,琅琊王怎么也不会不给这么面子的。琅琊王只有王妃您一个正妃,整个王宫连一个妾都没有,老夫还听说之前王妃带来很多难民也都是琅琊王帮忙安置的。琅琊王实在不太好抓,但是王妃就不一样了。只要王妃在,琅琊王自会过来。”天师看了看褚蒜子,道。

“所以呢?”褚蒜子问道。

“所以王妃在王爷那还是有很重要的位置的。而琅琊王也一定会为了王妃答应老夫的请求的。”天师笑了笑,道。

褚蒜子没有说话了,她忽然想到黑衣人放过她的几个侍卫,大概就是为了让他们去向琅琊王报信的吧,只是不知道琅琊王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此刻,她忽然很想知道琅琊王的反应,却又似乎不想让他过来救自己,矛盾的内心挣扎着,像是在油锅上被煎一样。

“能问一下,你要多少吗?”褚蒜子试探着朝天师道。

“多少都不足以解决目前的问题,老夫只要十万担粮食五十万两银子即可。”天师朝褚蒜子道。

褚蒜子大惊,双眼睁的滚圆,盯着天师道:“什么?多少?十万担粮食,五十万两银子,您可知道,您这要的可是一个建制的军需啊。您想干什么?这么多钱粮就算给您,您怎么拿怎么接过来,恐怕都接不过来吧?”

“不需要给我们,也不需要给老夫,这些钱粮是给流民的,天师道教在各地都建有分教,琅琊王只需把这些物资交给他们用以发放给流民即可。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安置这些苦难的老百姓,并非私吞这些财物。”天师道。

褚蒜子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这位老人的话,看样子说的倒是好话,拯救万民于水火也确实是善事,可是以这种方式将她请来跟她要这么多钱粮,怎么她就是不相信呢?眼前之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矛盾思想在她脑海里徘徊着,让她有些分不清楚了。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这么多钱这么多银子,谁知道你们是用来干嘛的,说不定是用来造反的呢?到时候岂不是害了我跟琅琊王。”说完,褚蒜子朝小莲瞥了一眼,她知道小莲就是因为带头抢劫琅琊库粮,领头造反杀害官兵所以才会被司马岳判死刑的。

褚蒜子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请司马岳放了小莲,不但放虎归山害了自己而且还连累司马岳要替小莲掩藏如此罪行,虽然说这点罪行对于司马岳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到底还是害了他。褚蒜子心里此刻对司马岳怀着深深的愧疚之意。

“如果王妃不嫌弃,这几日可以跟老夫四处去看看,看看那些你们所为的伧人,我们说的流民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天师站起来,走到褚蒜子面前道。

流民过的什么生活褚蒜子又何曾没有见过,可以说她今生的大半部分时间都在跟流民打交道,自然是知道那些流民的疾苦的。只是她该相信眼前这个人吗?

想一想,褚蒜子笑了,眼下自己在人家的地盘,相不相信都是人家说了算,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只能听人家的了,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琅琊王府。

此刻司马岳刚刚收到从建康传来的信件,这是岳父褚裒送过来的私信,信中提及了近日朝廷关于琅琊内史的提议以及王庾两家的争斗情况,其中尤其一条让司马岳久久不能安心,便是信中提到皇帝司马衍病了。只是病到什么程度却是不得而知。司马岳一手拿着信件,抬头望了望屋顶,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两个侍卫急急忙忙冲进来,跪到司马岳面前,哭道:“不好了,琅琊王殿下,王妃被劫持了。”

“什么?”司马岳低下头,大惊失色,手中的信件也掉落在地。

“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劫持王妃,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司马岳猛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朝面前之人斥责道。

“属下死罪,属下死罪。”侍卫向捣蒜般不停的磕头道。

“那黑衣人功夫高强不知是何来路,只是听小莲将其中一人唤作真君,定然是他们里应外合,小莲做内应,那些人在树林将王妃劫持的。”其中一人似乎理清了思路,朝司马岳道。另一侍卫也不住点头表示同意。

“什么?”司马岳想到小莲忽然想到天师道教,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却不知这天师道教抓了王妃是要干什么,而自己竟然糊涂到把小莲安排给王妃,实在是糊涂啊。

“王妃在何处失踪的?快带本王去。”司马岳显的有些着急,朝两个侍卫道。

“殿下不可鲁莽,眼下王妃身在何处还不知道,殿下不可轻易行事,不然中了对方奸计可怎么办?”一旁的门客李希劝慰道。他原本是来送信的,却没想到会发生王妃被劫持的事情,刚一听他也如琅琊王那般大吃一惊,但冷静下来,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听到琅琊王说要亲自去,李希害怕琅琊王鲁莽出事,便赶紧阻拦道。

“王妃被劫持,此等大事,你叫本王怎能不着急?”司马岳朝李希道。

“那殿下知道王妃现在在哪吗?去哪救?”李希一句话让司马岳噎住了,司马岳心里清楚,他并不知道王妃在哪,怎么救,去哪救?这是个问题。

冷静下来,司马岳坐回了原位,思考着对方抓了王妃到底是何目的?

“殿下,不知哪里来的一封信,放在后门门口的,上面写着琅琊王亲启。”内侍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张信封,递给司马岳。

司马岳赶紧接过信件,将信封撕开,快速拆开信件:琅琊王亲启,实有难处,不得不请王妃前来做客。我天师道教向来仁慈,苦天下之所苦,难天下之所难。现如今战乱连连,流民大批迁徙,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我天师道教上乘祖天师之训救黎民于苦难,解万民于水火,然实力不济,钱粮有限。现向琅琊王借粮食十万担,银五十万两。银钱一到王妃必将毫发无损,送归王宫。

“岂有此理。竟然敢威胁到本王头上了。”司马岳怒气攻心,猛地将信件拍到桌上。

22.第二十二章 非人臣相

“殿下切勿动怒,此事我们还需好好盘算一番,以作万全。(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李希朝司马岳镇定地道。

司马岳静下心来,他自然知道李希说的道理,怒气未消,慢慢坐回位置朝内侍道:“既然有人来送信,那肯定是有什么事要本王去办了。你去后门看看,有无可疑人员,本王要见见他。”

“诺。”内侍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你们下去领罚吧。”司马岳没好气的朝几位护送王妃的侍卫道,侍卫自知被琅琊王饶过一命,感天谢地,磕了几个响头便下去领罚了。

内侍来到后门处,仔细搜寻了一番果然见到一人鬼鬼祟祟隐藏于一棵大树之后,待询问清楚之后便将那人领了进来。

“殿下,这人说信是他送来的。”内侍朝司马岳道。司马岳仔细看了看对面站立之人,道:“你是天师道教之人?”

“琅琊王好眼力。”那人抬起头来,朝司马岳笑道,他笑的有些邪性,司马岳看在眼里却极不舒服。

“你叫什么?”司马岳没好气的朝那人道。

“在下卢悚。”卢悚客客气气朝司马岳躬了躬身道。

“本王听说你们天师道教有天师真君真人什么的,你是什么位置,有何资格来跟本王谈判?”司马岳朝卢悚道。

卢悚微微一笑,道:“不才法号道义真君。”

“道义。”司马岳冷哼一声心里却在想:你们有道义可言吗?

“便是你抓走了王妃?”司马岳问道。

“是的。王妃现在我教作客,天师亲自接待。”卢悚看了司马岳一眼,道。

“你们想要的本王可以给,但本王必须要先见过王妃才行,否则怎么确定你们是不是在欺骗本王?”司马岳镇定自若,道。

“王妃在我教很安全,只等琅琊王钱粮一到,我教中子弟便会亲自送王妃回来。”卢悚不紧不慢也不跟着司马岳的话走。

“你是在威胁本王?”司马岳瞥了卢悚一眼,道。

“ 不敢。”卢悚低头谦恭道。

“好,怎么交给你们?”司马岳未做思索,他知道他现在被人拿住了,没有必要逞口舌之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琅琊王只需将钱粮运到我琅琊分教即可,具体地址想必琅琊王是知道的。”卢悚低着头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冷冷看了一眼卢悚,道:“好,两日之内办到,王妃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琅琊王办到位了,王妃三日之后便会安全送回?”卢悚低着头,道。

“好,一言为定。送真君。”司马岳冷冷朝卢悚道。李希伸手做出指引的手势,送卢悚出王宫。

“派人跟着他了吗?”等李希送走卢悚之后,走进正殿,司马岳朝他问道。

“倒是派了,只怕没什么用,听说这天师道教皆是高手。”李希略有担忧,道。

“无妨,调集兵马,同时准备好他们要的粮食和银子。”司马岳低下头,暗自思忖道。

“诺。殿下是要…..”李希答应了一声,但还是有些不解,朝司马岳道。

“本王要夷平他琅琊分教,不能放过一人。”司马岳目视远方,眼中露着凶光。李希看着司马岳有些疑惑,如此一来王妃会不会有危险,但一想琅琊王何等睿智,他这样做必是有他的道理,自己又何必多问呢?

琅琊王的动作很快,两天时间粮食和银子便到了琅琊分教,教中弟子见到这么多的粮食和银子大都欣喜若狂,立即便有教徒快马疾驰向天师所在之处汇报。

而早已做好准备埋伏在分教四处的官军士兵此刻便有一两个高手跟在那报信之人后面,那报信之人大概是大喜过头警觉性低因此不曾察觉。因此,琅琊王的人顺藤摸瓜摸到了天师和王妃所在之处,却并未展开行动,因为他们要等琅琊王的命令。

这边卢悚接收到消息之后,天师便下令准备叫其送回王妃,只是到最后一刻之时他们方才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天师对褚蒜子的态度到还算客气,毕竟也是修道之人,浑身充满了仙气。

“王妃乃琅琊国母,不知看到此情此景作何感想?”天师领着褚蒜子走到一处小村落里,朝褚蒜子道。

那村落看起来极为贫困,许多房子都是茅草所盖,甚至有的房子已经破败不堪,村里的小孩一个个枯瘦如柴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似的。整个村子看起来给人的感觉除了贫瘠便只有两个字――荒凉。

“这种情形本宫见多了,不瞒天师本宫小时候也过的这种生活,许多流民的日子过的比他们还不如。”褚蒜子淡淡一笑,指着前面一些人,道。

“天师莫怪本宫无情,实在是见到过比这更惨的事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若肯努力便会有更好的未来。再说了,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挨饿、受冻、死亡,天师都无可奈何,本宫一介女流又能做什么?”褚蒜子苦笑道。

“琅琊王已经把粮食送来了,相信他们很快就有粮食吃的了。”天师没把褚蒜子的话听到耳中,看着眼前之人,继续道:“再过一段时间还会有更多人渡河来到琅琊,到时候有了钱粮就可以安置他们了。老夫要替他们谢谢王妃。”

“哦?”琅琊王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到是在褚蒜子意料之中,这天师安置流民之事,到让褚蒜子略为侧目。她倒要看看这天师道教是如何利用她从琅琊王那获得钱粮积善行德的?

“王妃可以走了,老夫已经安排小莲送王妃回家了。这两天委屈了王妃,老夫深感抱歉。”天师向褚蒜子微微颔首,拂尘放在左臂,单掌竖于胸前,道。

褚蒜子转头看了白发天师一眼,也不客气,转身便准备离开。还没走几步,天师不知为何叫住了她:“王妃留步。”

“怎么,莫非天师反悔了?”褚蒜子转头,道。

“非也。只是老夫见王妃仁慈,有句话还是要跟王妃说了好。”天师微微闭眼,单掌放在胸前再次朝褚蒜子低头道。

“天师但说无妨。”褚蒜子来了兴趣,她到想知道这老人家要跟她说什么?

“老夫常观人面相,观王妃面相,实属世间少有。”天师微微闭着眼睛低着头,单掌依旧放在胸前,道。

“何意?”褚蒜子不明白老天师话中之意,问道。

“王妃面相贵不可言,恐非人臣之相,有主天下之相。”天师睁开双眼,朝褚蒜子淡淡道。褚蒜子一听,笑了,觉得天师说的有些不着边际,没放在心上,只当是玩笑,笑笑便算了。也不好戳穿天师,便道了声:“多谢。”

“虽是贵不可言,但只恐今生坎坷,王妃印堂时而发黑时而发亮,恐不祥之气缠绕一生。”见褚蒜子完全不放在心上似地一笑,天师又道。

褚蒜子脸色暗了下来,但转瞬又笑了,道:“哪有天师说的那么玄乎?”说完转身便朝不远处跟在他俩身后的小莲走去。

白发天师定定看着褚蒜子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面含忧虑微微鞠躬,像是送行一般。

群山环绕,绿水蓝天。司马岳站在船头,手中握着一把银色利剑,迎着满面春风。风声呼呼而过,撩起了一群人宽大的袖袍。

“围住了吗?”司马岳一面欣赏这四周的美丽景致一面道。

“已经将他们落脚之处团团围住。”李希站在司马岳身后,任风吹乱自己的发髻,道。

“好,等王妃一出来,你们就带人攻进去,本王就不信了,还将这些天师道教无法铲除了?”司马岳冷眼目视前方江面,道。

身后的五六个将领模样的人答应道:“诺。”只见这几人每人手中一把利剑,利剑印着河水发出蹭亮的光线来,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从小山村出来,褚蒜子便被戴上了黑眼罩,她知道这大概是天师道教为了保密性而做的措施。于是带上眼罩在小莲的搀扶下开始往外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依旧是一路的崎岖蜿蜒,路途极不平坦,好在小莲扶着方才不至于有什么危险。除了小莲当然身后还跟了五六个黑衣人,一起护送褚蒜子回家。

大概是已经到了安全区域,小莲摘下褚蒜子的眼罩,褚蒜子这才看清眼前有一条大河。也大概就是他们之前来过的那条大河吧。褚蒜子这样想着,一眼便瞧见河上一条小船,寻思着大概是为她准备的。

“王妃,可以上船了,小莲送您回去。”小莲扶着褚蒜子,柔声道。褚蒜子嗯了一声,任她扶着也不多说什么跟着往船上走。几个人还没走到船上,便见从河边密林深处冲出一支队伍来,这些人冲出来便拔出手中利剑直直向小莲等天师教徒刺杀过来。

“保护王妃上船。”小莲大叫一声,拔出腰际软剑,软剑在河水返照下有些反光,印着光亮,小莲的剑已经刺入对方一人胸脯。然而对方到底是人多势众,天师教徒虽然武功高强却也是寡不敌众,不多时就被人围困在河岸边。

褚蒜子没有上船,被几个黑衣人维护在身后,看样子黑衣人是想要一步一步往船上退去,好保护褚蒜子安全离开。

23.第二十三章 铲平道教

几行人护着褚蒜子正欲往河边的小船上去,却不幸被人拦住了去路,那拦截之人攻击方向全都向着黑衣人而去,其招式之狠毒,剑剑都是杀招,似乎要将黑衣人置之死地。[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而褚蒜子这边却没有人围攻,黑衣人由此判断这些人大概是专门来对付他们的,而跟褚蒜子无关。

一群人厮杀之际,几条大船从江面直逼过来,江面上有些许的迷雾,看不清船上大概有多少人,但总体看来人数还是不少的。两三个黑衣人护着褚蒜子步步后退,眼见着上了船却猛然发现江面上多出了不少船只,看那船上人员攒动,大概有不少人。

然而此刻更令小莲她们着急的是岸边上的这群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左右攻势袭来,小莲已经感觉有些吃力。忽然一把快剑朝小船上的黑衣人刺去,黑衣人横剑挡开,对方轻点船延又是一剑刺来,这一剑比方才那一剑更快更准,褚蒜子面前的黑衣人来不及躲闪,胸口不幸中剑,对方一个扫腿,黑衣人撞到后面的褚蒜子,一个踉跄掉到了河里,河面立即被黑衣人的血水染红了一大片。

褚蒜子被黑衣人撞了一下,踉跄的退到了船边上,脚后跟被船桨绊倒,几乎就要掉到水里。双手扬到半空,褚蒜子以为自己会掉入河中,腰际像是有什么拦住似得,褚蒜子被拦着站稳脚跟最终没有掉落河中,定睛一看,褚蒜子大喜:“殿下。”

原来司马岳早已见到褚蒜子,在看到褚蒜子即将落水的那一刻,脚底生风,蜻蜓点水一般踩着湖面轻飞过来,伸手将快要落水的褚蒜子揽入怀中。

“没事吧?”面上依旧那么冷淡,嘴里却忍不住蹦出一句话。

“妾没事。”褚蒜子面带欣喜柔声道。

“拿下他们,一个也不能跑了。”见褚蒜子没什么事,司马岳放下心来,长剑直指着岸上正在拼杀的黑衣人大声道。十余条大船开始靠岸,数以万计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的士兵从船上冲了下来。

“仙子,快去禀告天师。”黑衣人中一人朝正在酣战的小莲道。

小莲快速扫视一下,猛然发觉危险逼来,再看看黑衣教徒,看样子也是寡不敌众,不禁忧心,甩开步伐便朝山中快速跑去。

“拿下她。”司马岳朝小莲逃跑的方向大声喊道,立即便有三五个卫士跟了上来,奈何小莲跑的太快,他们又不熟悉这山里的地形,最终还是没拦住。mht.la [夜夜小说网]

“天师,不好了,琅琊王派兵打上来了,天师快跟我走。”小莲冲进来朝正盘坐于地安心打坐的天师焦急地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小莲,带着教中子弟赶紧走吧,老夫恐怕走不了了。”天师微微睁眼,朝小莲淡然道。

“为什么?琅琊王的人攻上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莲急的面红耳赤。听到动静的其他教中子弟也都赶了过来,一一立于天师面前。

“天师,让我等去拦住那些人。”道义真君卢悚慷慨拔剑道。

“真君,他们人多势众,恐怕我们这里的几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先撤为好。”小莲一手搭在天师膝盖上,单膝跪地注视着面前的天师道。小莲没有回头,卢悚却听的清楚,既然小莲说抵抗无用,那肯定就没用了,站在原地看着天师,等待着天师的吩咐。

“后门太上老君座下有个密道,你等顺着密道撤吧。”天师抬眼,朝眼前众位徒弟看了看,淡淡道。

“天师,您不跟我们走吗?”小莲不明白天师何意,急道。

“老夫大限将至,走不了了。”天师说完又微微闭上双眼。

小莲的速度虽然够快,奈何司马岳的速度更快。也才片刻的功夫,司马岳的大部队便顺着山路摸索了过来,只是山路崎岖,整个山脉连绵起伏一座连着一座,也不知那天师教徒到底在那座山上。犯愁的司马岳将目光放在身边的褚蒜子身上,也许这地方她走过,她知道该怎么走?

褚蒜子犹豫着,极目远眺,看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心软了。淡然转身,朝身边的司马岳看了看,又想到司马岳为她大费周折,损失无数,嘴张了张却又似乎不忍心说出什么。最终也只是什么都没说抬头注视着司马岳,双眼眨都不眨一下。

司马岳见褚蒜子这样看着他,以为她被吓坏了,也不为难褚蒜子,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也不说话。

“你们朝山里喊话,看他们听不听得到,实在不行,放火烧山,本王就不信逼不出这群人来。”司马岳一面搂着褚蒜子,一面朝身边的将领道。

“诺。”身边将领答应一声便退开了。

“山里的人听着,我们是琅琊王派来的军队,我们来这抓挟持王妃的天师教徒,只要这些天师教徒出来,我们可以保证不烧山,如若不然,这漫山遍野立即会变成满山火海。”将领朝山里大声吼叫着,声音一浪一浪从山的这边传到山的那边,大概是因为山体之间容易兴城回响,所以声音在山里传播了许久。

山底下不停地吼叫着,山里面大片的群众走出来,朝着声音来的方向仔细倾听,等到听清楚了,都不禁焦虑起来,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有点着急。

道观里的天师教徒自然也听到了声音,大家都期待着朝天师看去,焦急的盼望着天师能跟他们一起离开。

“你们走吧,老夫要去会会这琅琊王了。”天师说完站起身来,手中一把拂尘,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外走去。

“天师不可啊。”众教徒都在极力阻拦着,却听天师道:“天师之位乃是嫡传,我死之后自有我儿我徒来继承。”

“我教重道,道乃一切之始祖,生死之外,方回归道,老夫即将得道成仙,弟子不可阻拦。”天师朝众弟子道:“尔等还需往凡尘多走几遭,现在还不是该死之时。”

众位弟子被天师这么一训都噤若寒蝉,呆在原地不说话了。

“小莲,若有机会,你可以跟着王妃去,也许真正能解救万民于苦难的,只有王妃了。”天师茫然望着屋顶,像是在窥探天机。

小莲愣了愣,不知天师怎么会忽然这么说。

火把都燃烧起来了,十来个士兵开始在山体四周堆积柴火,看着那燃烧的火把即将丢到山里,褚蒜子想到山里无辜的老百姓,心忽然有些揪疼。

“殿下,不可放火,这山里还有老百姓呢。”褚蒜子朝司马岳道。

“这山里的人恐怕也跟天师道教脱不了关系,如果他们不想死大可以出来,本王必然不会为难老百姓。”司马岳朝褚蒜子看了一眼,道。

褚蒜子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一个人独自向这边走来。虽然他的步伐很慢,但褚蒜子却看的清楚,那是天师,是那个声称要拯救万民于水火的白发天师。

司马岳第一次看到天师道教的天师,不禁有些惊诧,抬眼朝远方看去,定定注视着远方正朝这边而来的白衣天师。

“琅琊王。”天师绕过一众侍卫,大概是想走到司马岳面前,却被司马岳的随身护卫拦住了。

“你就是天师道教的天师?”司马岳朝白发天师仔细打量着,而后看了看身边的褚蒜子,那眼神似乎在问:他是天师?

褚蒜子见天师出来心中多了一丝忧虑,又见司马岳看着她,便点了点头。

“天师道教屡次在琅琊国煽动叛乱抢夺,此次又劫持王妃威胁本王拿出十万担粮食五十万两白银,你们可真是会抢啊。”司马岳朝面前的天师没好气的道。

“琅琊王为琅琊国之主理当解决琅琊国内难民事宜,奈何难民每年每月每日都有饿死的,病死的,既然琅琊王不管,那老夫就帮着管一管。”天师微微一笑,拂尘甩到一边,单手竖在胸前道。

“胡说八道,抢劫官府还有理了,如果造反都是正道,那这天下岂不乱套?”司马岳朝天师叱道。

“天下早已乱套,难道琅琊王不觉得吗?”天师微微一笑,继续道:“老夫既然下山了,琅琊王大可不必烧山,这山脉也是上天所赐,给流落至此的难民一个安居之处,琅琊王烧了此山,叫他们要往何处去?”

“恐怕这山上的人都是你天师道教的教徒吧?”司马岳邪笑道。

“却是我叫教徒,但他们却无罪,琅琊王总不能滥杀无辜吧?”天师沉思一瞬,轻声朝司马岳道。

“滥杀无辜?”司马岳忽然仰天大笑,笑了两声,看着面前的天师继续道:“你们也叫无辜?”

“来人啊,把他抓起来,本王要叫天下人看看,他天师道教是怎么灭在本王手里的。”司马岳忽然朝周边大声喊道。立即便有三五个人冲过来准备抓住天师,却没想到身边忽然闯进来几位黑衣教徒,褚蒜子看的清楚那都是天师教徒,当然,里面还有小莲。

天师朝正在与司马岳军队交战的教徒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罪过,罪过啊。”原来教徒并未离开,他们劝不了天师,天师执意来送死他们也只好跟过来了。

24.第二十四章 天师之死

不大的山坡上,黑影教徒和官军士兵激烈的打斗着,虽然官军人多,然而,司马岳却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挥挥手,身后立马出现几十个弓箭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杀无赦。”当司马岳决绝的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数十支弓箭“咻咻”射向黑衣人队伍,天师也正在黑衣教徒的队伍中,不幸的是,天师并不会武功,不像教徒那般可以将射过来的箭躲开。

天师身中一箭,因为站不稳,所以不得不盘膝坐下来。小莲慌乱之中见天师中箭赶紧跑过来扶住天师道:“天师,您怎么样?”

天师被小莲扶着方能安稳的盘膝坐在地上,朝小莲惨白一笑,道:“没事,老夫很快便要去见太上老君了。”

“住手。”一眼瞧见天师中箭,当身前的弓箭手准备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褚蒜子忽然推开司马岳跑了出来,挡在弓箭手面前大声道。

弓箭手见王妃站在前面,一时也不敢射击,只好站在那等待琅琊王命令。司马岳忽然被褚蒜子推开,正吃惊之际却见褚蒜子跑到了正要射击的弓箭手之前,大惊,道:“住手。”这是对弓箭手的命令,因为他害怕伤到褚蒜子。

“王妃,你要做什么?”司马岳大跨两步,走到褚蒜子面前拉住她道。

“殿下,不要杀他们,天师是好人。”褚蒜子祈求的眼光望着司马岳,道。

“糊涂,你忘了他们把你抓过来威胁本王的事了?”司马岳愤怒着,却又不便朝褚蒜子发火,僵硬着脸冷冷道。

“他们并没有伤害妾身,所以还请殿下放了他们。”褚蒜子朝司马岳道。

“过来,切莫拦着本王办大事,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今日必将此教连根拔起以除后患。”司马岳一把拉过褚蒜子,紧紧搂到身边,道。

弓箭手弯弓拉箭,王妃不在面前正好是他们射击的时候,“咻咻”又是几箭,天师教徒大都受伤,虽不及致命但恐怕也不是司马岳他们的对手了。

“殿下,妾有话要跟您说,请您暂且别杀他们。”褚蒜子见天师教徒一个个中箭受伤,心像被揪住似地痛,挣开司马岳的怀抱,褚蒜子再次跑到一行人中间,挡在弓箭手面前,双膝跪地朝司马岳道。(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你这个女人,本王为救你而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现在却为他们求情?”司马岳气的眼睛都圆了,他实在搞不懂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何要为绑架她的人求情?

“殿下可否听妾一言,若是妾说的不对,殿下再对他们进行处置,妾不会再说话。若是妾说的对,殿下可否听妾身的?”褚蒜子跪在司马岳面前言辞恳切,道。

司马岳犹豫了一霎,不知道褚蒜子要跟他说什么,但想了想似乎听她说完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便道:“你说。”

褚蒜子来了机会,站起身来,先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天师和小莲,而后转身来到司马岳面前,小声对司马岳道:“殿下要杀他们除了他们抓了妾身威胁殿下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天师道教的存在对殿下的王权造成了威胁是吗?”

司马岳听后有些不屑,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褚蒜子说的确实是他心中所想。天师道教在民间有很大的基础,而且经常带着老百姓造反抢劫,其行为跟农民起义造反没什么区别,如果一位纵容不彻底将其剿灭,很可能会对王权统治造成很大威胁。比如,劫持王妃,抢劫钱粮等。

“胡说八道。”虽说褚蒜子说的有理,司马岳却不愿承认,只是不屑一顾的道。

“殿下不承认也没关系,妾只想说,如果殿下杀了他们对殿下有好处,殿下尽可去做,可是,现在杀了他们对殿下却只有坏处全无好处。”褚蒜子压低了声音,朝司马岳道。

“什么意思?”听褚蒜子这么一说,司马岳不禁好奇的问。

“这天师是因为什么下山被殿下杀的?为了阻止殿下烧山伤及山上的老百姓。这天师在老百姓里面有多少信徒,相信不用妾说殿下也该知晓,毕竟他们在琅琊国活动了那么多年。”见司马岳听的越来越认真,褚蒜子继续道:“如果现在杀了他们,老百姓会认为是琅琊王殿下残忍无道,连为老百姓着想的天师都要杀,那殿下您在百姓心中会是什么一个样子?”

听褚蒜子说了这么多,司马岳陷入了沉思,低着头,也不说话。

“本王大动干戈的过来,难道就这样回去?”司马岳心里对自己说。

“既然殿下杀了他们对自己没好处,为何不把这些人留为己用。天师教徒以道教戒律为基础,身体力行,且很多人都是武艺高强医术高超之人,他们这些人留在身边对殿下必有用处。”褚蒜子继续道。

“这些人要是好劝降本王也不一定要杀了他们,只怕他们骨头硬,不会降的。”司马岳朝天师教徒那边看了一眼,又低头对褚蒜子道。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不如殿下给妾身这么机会,妾身去试试?”褚蒜子面带微笑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看了看褚蒜子,也不知道她行不行,犹豫片刻,断然道:“也罢,王妃说的在理,本王就给王妃也给他们一次机会,如若不行,王妃立即回来,也别怪本王手下不曾留情。”

“妾知道。妾替他们谢殿下。”褚蒜子微微躬身朝司马岳施礼,而后转身慢慢走到天师身边。

天师虽然受了箭伤但面上却十分平静,鲜血顺着箭身一滴一滴往下滴。小莲扶着天师,一脸的紧张。

“天师,可否听我一句,为了救他们性命,也为了这山中百姓不至受害,天师能否带领他们归顺琅琊王。也不说归顺,不跟琅琊王对着干就是了。”褚蒜子希冀的眼神望着面前的白发天师。

“我天师道教岂有归顺之说。”小莲干笑一声,道。

“也谈不上归顺,反正就是不要跟朝廷做对就是了,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被小莲这么一说,褚蒜子有些着急了,道。

“你们天师道教不是一向主张扶危济困什么的吗?人都死了还扶什么?况且跟随朝廷走向上层贵族,你们发展的面才会更大不是吗?”褚蒜子看看小莲再看看依旧闭目养神的天师。

“天师道教也已经创立百年有余了吧,难道就在你们这毁了?难道你们就不想把天师道教发扬光大?你们想想整天在老百姓中说教有什么用?能改变这个乱世吗?能改变这个天下吗?要改变乱世改变这惨无人道的天下你们得要走到上层去,让那些有能力的人去改变这个天下。只有去影响那些有能力改变这天下的人,你们才能最终实现自身的宿愿。不然呢,成天造反,成天被杀,还鼓动老百姓一块受死吗?”

褚蒜子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说完之后朝天师和小莲看了看,想看看他们什么反应。小莲看样子似乎动摇了,低着头深思着。

“王妃说的有理,小莲,你们跟王妃去吧。不是投降琅琊王,而是你们选择跟随琅琊王妃。”天师忽然睁开双眼,正视面前的褚蒜子,道。

“天师?”小莲没想到天师会这么说,到有些惊诧。褚蒜子见天师终于说话了,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跟着王妃,就像王妃方才所说,我们天师道教不能总是游离于权力阶层之外,我们要试图去影响权力阶层。以实现我们的宿愿。”天师微微转头,朝小莲道。

“小莲明白。”小莲方才也被褚蒜子说的有些动摇了,这会儿听天师这么说,也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道。

“真的吗?”褚蒜子欣喜地道。见小莲朝她点了点头,确定无误之后,褚蒜子转身朝身后的司马岳看了一眼,道:“殿下,他们答应了。是否可以先放下武器。”

“可以,但是本王还是不太相信,弓箭手可以先撤下,烧山之事,本王也放弃了。但其他人还是要保持警惕,以防对方有诈。”司马岳朝褚蒜子道。

“如果他们真心归顺,就让他们先放下武器,表示诚意。”司马岳继续补充道。

“小莲。”褚蒜子朝小莲看了一眼,轻声道。

小莲会意,又朝天师瞥了一眼,见天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对身边的数十位黑衣教徒道:“放下武器。”刀剑叮叮当当落到地上,小莲也伸手将自己手中利剑扔到一旁。

见所有人都扔下武器,褚蒜子高兴的跟小孩子似得,转身朝司马岳道:“殿下,可以放下武器了。”

此刻司马岳方才放松警惕,挥手示意身边众人收回武器。

褚蒜子蹲下身来,想要扶起天师,却被天师拒绝了。

“老夫大限已到,今日就不跟你们走了。小莲,记住,要光大我教,跟随王妃多行善积德。”看的出来天师说话已经有些气力不足。

“天师,不要,天师您怎么啦?”小莲似乎不敢相信,摇头道。

“莫要为老夫悲伤,老夫要去与太上老君下棋去了。”天师安慰小莲道。

“琅琊王,谢谢你来送老夫一程,老夫在上面等着你,过不了多久你也会过来的。”天师面带微笑,朝司马岳喊道。

司马岳被他喊的有些茫然,原本打算放他们一马的,却没想到这天师身子骨这么差,中了一箭便要死了,仔细瞧瞧那一箭似乎也没射中要害啊。

“天师,天师……..”所有天师教徒均一一跪下,看着已经闭目的白发天师,泪眼婆娑。

“天师。”褚蒜子愣怔在地,没想到天师就这么死了,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事。

山外是另一座山,翻过一座山还有一座山,也不知什么时候,卢悚带着一行人已经从密道逃了出来,他们没像小莲她们那样跟着天师下山,而是经过天师所指密道逃了出来。

“真君?真的不回去救他们?”身边一位教徒道。

“天师叫我们走,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眼下我们回去也无济于事。不如先逃出去找到其他教徒再做商议,看如何解救天师他们。”卢悚抬头望了望连绵起伏的山脉,道。

25.第二十五章 琅琊内史

琅琊王宫内殿,王妃褚蒜子正让医官给各位受伤之人逐个医治,小莲和天师道教教徒自然也在其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现在,他们这些人待在这里虽说有王妃袒护,但其实跟囚徒也没什么区别,因为琅琊王对他们的看管依然非常严格,显得不一般的警惕。

“王妃,天师...”小莲忍着身上的疼痛,硬咬着牙,抬头看了看褚蒜子,像是有什么话说却终究没说出口。

褚蒜子似乎看出小莲的心声,柔声道:“放心,天师本宫已经安排安葬了。等你们伤好了本宫带着你们去拜祭他老人家。”

“嗯,多谢王妃。”小莲若有所思,黯然低下头去。硬梆梆的说了一句。

“你们先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你们要是愿意留下可以留下来,要是不愿意可以离开。”褚蒜子朝小莲道。

“嗯。我们还能安然离开吗?”小莲说话间抬头笑着看了一眼褚蒜子,她笑的有些邪性,那意思似乎在说:琅琊王会放过我们吗?

褚蒜子正视着小莲的目光,她是何等聪慧自然能明白小莲话中之意,目光坚定的朝小莲道:“你放心,有本宫在,保你们安全无余。”她说的非常坚定,不由得小莲不信。

小莲端端瞄了瞄褚蒜子,笑了,爽朗的笑了。而后褚蒜子看着她也笑了。小莲会笑是因为她相信褚蒜子说的话还是做的到的,褚蒜子笑是为了回馈对方的笑意。

离开内殿,褚蒜子朝外殿方向走去,身边的内侍本要跟随过来,奈何褚蒜子担心一众伤员需要照顾,强制要求内侍跟着照顾左右,自己便一个人出来了。

路过长长的走廊,转过一道弯,褚蒜子抬眼瞟见远方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带那身影渐渐走进,褚蒜子放满了脚步,忽然愣怔般的定到原地。

“桓大哥?”褚蒜子脱口叫道。

桓温此刻正从门外走来,路过走廊之时迎面碰见了褚蒜子,抬头怔怔地注视着对方,见对方叫他桓大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秀”一个秀字没出口,桓温想想似乎不对,赶紧改口,低下头去,道:“桓温参见王妃。”

褚蒜子见桓温给自己行礼又称她为王妃,一时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两个人尴尬的站在走廊两边,相互看着对方,一时周边都安静了下来,仿佛高空中鸟雀的鸣叫都听的清清楚楚。[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好久不见,王妃可好?”还是桓温打破了沉默,关心的问道。

“挺好的。”褚蒜子尴尬的笑了笑,道。

“自从上次一别,桓温知道王妃失踪非常着急,后来听说王妃终于认祖归宗,桓温很替王妃高兴。”桓温顿了顿,继续道。

“上次听父亲说你去府邸找过我?怎么没见面就走了呢?”褚蒜子想起了一年前父亲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她还记得一年前,桓温到府邸探望,王妈告诉她家里来了贵客,好像叫桓温,褚蒜子大喜过望跑出来朝父亲褚裒道:“父亲,听说家中来了贵客?”仔细搜寻一番,却没见到桓温,而父亲也正从门外往里走。

“女儿,你现在就快要参选王妃了,也必然是琅琊王妃最合适人选,这个时候各门阀贵族都盯着呢,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褚裒送走桓温之后,走进大堂正好看见从内府跑出来一脸兴奋的褚蒜子。

“父亲你说什么呢,桓大哥呢?不是说桓温桓大哥来了吗?”褚蒜子伸出脑袋探了探门外,正欲往外去追赶桓温,却被褚父叫住了。

“糊涂,你现在是褚家千金,代表着褚家整个家族参选王妃,出了什么岔子连累的可是整个褚家。你跟桓温在一起,孤男寡女那么久,这事情要是传出去被那些贵族知道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你还能嫁给琅琊王吗?到时候那些名门贵族又该如何看待我们褚家?”褚裒显得很生气,话语中略带斥责之意。

“明年琅琊王就年满十八了,陛下最为他的兄长也是他唯一的亲人,长兄如父,必会替琅琊王选妃,而此次琅琊王选中了你,选中了我们褚家,你自己也答应了也跟着他进了宫,如此,我们便没有退路了。”顿了顿,褚裒转头看着褚蒜子,眼中满是严厉。

“桓温之父虽与我多有交集,但桓家终究是刑门之后,为南渡贵族所不齿,你若跟他有牵连,日后必会受苦。”褚裒说的十分坚决,褚蒜子怔在父亲面前一时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仔细想了想父亲的话,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此时此刻她要考虑的很多,已经不仅仅是她褚蒜子一个人的事情了。既然桓温来了面也没见就走了,自是知道其中深浅的,她又何必多做计较,搞出一些毫无必要的牵连。

想一想,既然父亲已经替自己接待过了,桓大哥也知道自己的近况了,又何必再去找他麻烦他呢,他日若是有缘必会再见。说不定以后她褚蒜子嫁到琅琊和桓大哥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呢?

想到此处,正在桓温正对面的褚蒜子苍然一笑,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嫁给了琅琊王,更没想到她跟桓温再次相遇会在琅琊王王宫。

“哦,得知你已经安全了,又认了父亲,桓温很高兴,当时公务缠身不便逗留所以就走了,没有亲自跟王妃道别还请王妃见谅。”桓温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褚蒜子似的,谦谦有礼的样子到跟褚蒜子之前见到的桓大哥大不一样了。

桓温恍然间想起一年前自己到褚府的情形,那也许是他此生最难忘也最难受的一刻了。

“桓温拜见褚伯父。”桓温微微失礼,恭谦有礼的朝对面迎过来的褚裒道。

“原来是桓温啊。来,坐。”褚裒引着桓温就座,面带笑容道:“不知侄儿此次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秀秀,秀秀跟着桓温一起生活了五年,此次却突然失踪了,桓温打听到她跟着琅琊王来了建康,又听说与伯父相认了。桓温不放心,所以特意来看看。”桓温低着头,面对长辈有一种女婿见岳父的紧张。

“哦,你是说蒜子啊,她很好,她马上就要参选琅琊王妃了,听说琅琊王亲自带她进宫见过了陛下和皇后。”褚裒有意无意的瞧了瞧桓温,略微透露道。

以他褚裒几十年的人生经验,面前桓温说话的态势,眼神,他一看就明白了,所以他不能让桓温见褚蒜子。

“是….是吗?”桓温忽的一怔,结结巴巴道。

“是的。”褚裒定定看着桓温,道。

“那小侄,小侄可以见秀秀一面吗?”桓温说话似乎有些语气不足,声音非常小。

“秀秀进宫去了,恐怕一时回不来,侄儿若是有什么话,老夫帮忙转告就是。”原本桓蠡的长子来拜访褚裒按理说应该厚待的,但考虑到桓氏乃刑门之后,桓蠡死后桓家也没什么人了,现在的桓温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他褚裒又怎么能让女儿跟这样一个一无所有而又被士族门阀所不齿的刑门之后有牵连呢?

所以这一次褚裒撒谎了,而桓温也不是糊涂之人,何等聪慧的桓温又怎么会听不出褚裒话中之意呢?他来褚府之前正是打听到褚蒜子在府邸所以才过来的。

“那,那既然如此,桓温,桓温就先告辞了。”说完,桓温一脸落寞,起身便准备离开。

想到这些,桓温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痛,刺痛,揪心的刺痛。桓氏除了是个一无所有的没落寒门,而且还是刑门之后,南渡贵族多有不齿,就连与他相交多年的刘琰有时候见了桓温都会屡屡流露出不屑之意。

两人各有所思,又都目视着对方,除了尴尬的微笑之外,竟一时无话。

“哦,桓大哥此次来王宫所为何事?”褚蒜子似乎想起什么,朝桓温问道。

“桓温得陛下授命任职琅琊内史,特来向琅琊王和王妃谢恩。”桓温恭敬的低下头,道。

“原来如此,见过殿下了吗?”褚蒜子笑了笑,她笑的十分不自然。

“尚未见面。”桓温低着头依旧一副恭敬样子。

“哦,大概是在后殿,桓大哥大方跟我去后殿。”褚蒜子略微尴尬地道。

桓温迟疑片刻,微微躬身行礼,道:“诺。”

此刻,站在不远处正朝正殿走来的司马岳刚好看到这一幕,想起自己心中曾经对两人的怀疑,此刻见到两人不自然的神态,心中的怀疑似乎更深了些。

“他们俩查的怎么样?”司马岳一边看着远处的褚蒜子和桓温,一边对身后的内侍道。

“呃,听说王妃很小就是失去了母亲,十多岁便被桓温抚养,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五年。直待王妃成年遇到了殿下,才最终得以认祖归宗返回褚家。王妃的母亲听说就是为了就桓温而死的。”此事涉及到王妃和琅琊王,更涉及到褚家、桓家和司马家族,兹事体大,内侍打听到此事原本琅琊王不问也不准备说出来,但眼下既然琅琊王问了,又是在如此情形之下,内侍便不得不说了。

“嗯。”司马岳听内侍说完,冷冷的朝远处的褚蒜子和桓温看了一眼,一言不发,不知内心在想些什么?内侍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恭敬的站在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26.第二十六章 天子震怒

褚蒜子带着桓温来到了殿内,仔细寻摸了一会儿,没见到司马岳,不禁疑惑地笑道:“咦,方才还看见了的,这下不知去哪了,桓大哥要是有事我帮忙转告便是。(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额,殿下提拔,桓温还当亲自道谢才是。”桓温迟疑片刻,想了想不妥,便道。

“也是。那就等等吧。”褚蒜子看了桓温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内侍端来了茶水和糕点,褚蒜子招呼桓温坐下,桓温却只是站在一旁不敢逾越一步,谦卑而恭敬的等待琅琊王回来。

司马岳一脸阴冷,从门外走进来,板着一张黑脸朝桓温瞥了一眼,再看看褚蒜子,而后往殿内正上座的位置走去。

桓温见司马岳过来,赶紧躬身行礼,道:“桓温拜见琅琊王殿下。”

司马岳并未搭理桓温,而只是朝褚蒜子瞥了一眼,扫了下宽大的衣袖落座在首座位置上。褚蒜子原本是起身相迎的,被司马岳这么一看倒有些缩了回去。退在司马岳身后站着,也不在落座。

“嗯,你来见本王是因为琅琊内史之事?”司马岳不冷不热地朝桓温道。

“正是,下官得以荣升琅琊内史,特来向殿下请恩。”桓温依旧低着头双手拱于胸口,恭敬地道。

“恩,孤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好好做官。”司马岳似乎连抬头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草草打发道。

“诺。”桓温没想到司马岳会这么快将他打发了,一时倒有些疑惑,也不敢多说什么,便答道。

说完抬头瞧了瞧司马岳脸色,再看看旁边的褚蒜子,殿内一下子弥漫了一种紧张的气息,桓温心中惶恐不敢多做逗留便退了出去。

这殿内似乎气息不对,褚蒜子也是早有察觉,只是不知道这司马岳今天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板着一张黑脸似乎也不愿意搭理人。

“殿下,您怎么啦?”褚蒜子站在司马岳身边,不解地柔声问道。

司马岳怀疑的眼神将褚蒜子从上到下扫了个遍,先是看了看她的脸,又仔细瞧了瞧她的身体,似乎要将这具皮囊研究个透彻。

褚蒜子见司马岳如此看着自己,倒有些看的自己不自然了,低头略为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抬头朝司马岳看了一眼,不明白对方到底在看什么?

还没等褚蒜子从疑惑中反应过来,司马岳忽然站起身来,轻轻抚摸着褚蒜子白嫩的脸颊,眼中饱含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褚蒜子这样被司马岳触摸着,脸刹那间变红了,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似的,低着头一脸羞涩,不敢多看司马岳一眼。

司马岳一只手轻轻拖起褚蒜子白皙的下巴,将对方的盛世美颜映照在自己面前,而后猛然一抱,将褚蒜子整个人抱了起来,轻轻向后面的寝宫走去。

褚蒜子伸出双手勾住司马岳白皙的脖子,面红耳刺低着头躺在司马岳怀中,此刻,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像是高烧一般的发热,有一种难以禁止的东西似乎快要破体而出。

司马岳抱着褚蒜子进入内殿,将褚蒜子轻轻放到床榻上,内侍非常知趣的将寝宫的门关了。司马岳注视着眼前的美人,他想要知道这么多年的时间,她跟桓温到底是什么一种关系,只要印证一下便知道了。

如果对方是处子之身自然就跟桓温关系清白,那他也不必心有怀疑,如果不是,那便是褚氏一族都在欺骗司马氏,褚桓两家死罪难免。

司马岳眼中露出一种邪恶的凶光,低头褪去了褚蒜子身上所有衣物,将白璧无瑕的躯体尽收眼底,双唇轻轻覆上。

一阵热流卷在两个朦胧的躯体之上,欢愉之后,是不尽的激荡,精疲力尽之后,褚蒜子娇喘连连躺在司马岳身上,道:“殿下。”

她叫的羞涩而欢愉,司马岳将褚蒜子轻轻搂在怀中,嗯了一声。此刻他终于印证了之前的怀疑,她的确还是处子之身,只不过从今天开始她变成了他的女人。

司马岳欣慰的笑了。他笑的甜蜜而又不那么轻易能察觉。

江州,刺史府。

“明府,这是豫州刺史给您送来的好酒。”下人送来一壶酒,王允之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寻思道:“本州与庾叔豫向来不和,他送本州酒是来干嘛的?”

“送酒的便在门外,要请他进来吗?”下人道。

“请他进来吧。”王允之道。

不一会儿送酒之人进来了,朝王允之躬身作揖,道:“小人奉命前来给刺史大人送酒。”

“你家大人为何要给本州送酒,本州与你家大人又无什么交集?”王允之颇为不解,朝那人问道。

“明府说庾王两家前些日子闹得有些不愉快,明府跟刺史您也闹得不愉快,所以为了缓解这种关系,特意叫小人送来自家特别酿造的好酒,请刺史品尝。”那人躬身行礼道。

“那,本州就收下了,回去替本州谢谢你家刺史大人。”王允之微笑着,朝自家下人看了一眼,自家下人便带着对方下去了。

王允之端起那壶酒,仔细捉摸了片刻,还是觉得不放心,恰好见到自己养的黄狗在庭院里狂叫,便将酒水端过来倒入黄狗吃饭的陶碗中,黄狗一见主人倒酒,欣喜的低下头去舔了舔。

舔了两口之后,黄狗忽然嘴吐白沫,不一会儿便倒在地上,腿脚抽搐,动了两下便没什么动静了。

王允之大惊失色,没想到庾怿竟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伸出一只腿踢了黄狗两下,见黄狗确实没什么反应,王允之噹的一声丢下手中酒壶,脸色极为难看。

此刻,他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面对来自庾怿如此凶残的毒杀,他又该如何对付庾氏家族一次又一次的残忍攻击。

想到此处,王允之亲自给皇帝司马衍写了一封密信,此信可直达司马衍手中。

建康皇宫。

大殿之内,司马衍看完了王允之给他的私信,一脸愤怒之意,在收到密信之时,司马衍早已派人去请舅舅庾冰过来,想要将此事弄清楚。毕竟王庾两家都是左右朝廷的权贵,如此大事岂能含糊。

“参见陛下。”庾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大殿,朝司马衍施礼道。

“看看吧。”司马衍怒不打一处来,将手中密信甩到庾冰手中,庾冰仓皇间接过司马衍手中信纸仔细看了看,越看脸色越是不对,最后双手竟有些发起抖来。

一封信看完,庾冰脸色紧张,朝司马衍道:“陛下切勿相信王允之胡言,此事必不是真的,通简乃陛下亲舅,陛下该当相信他。”

庾怿,字叔豫,也作叔预,少时被兄长称为通简。

司马衍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是背对着庾冰,此刻发起怒来,转身朝庾冰吼道:“大舅已乱朝纲,小舅复欲尔邪?”

听到司马衍愤怒说出此话,庾冰大惊失色,扑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莫不敢言。

琅琊国。琅琊王宫。

“殿下。朝中来信了。”李希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朝刚刚落座的司马岳道。褚蒜子抬眼瞧见李希手里拿着一张信封,道:“可是父亲来信?”

“正是。”李希朝褚蒜子道。

“信上说什么?”司马岳抬眼朝李希问道。

“褚大人信上说江州刺史密告庾怿刺杀投毒,陛下大怒。”李希一边伸出双手将信件递给司马岳,一边道。

褚蒜子站在司马岳旁边,因为靠着李希的位置更近便接过来瞟了一眼,一脸严肃的递给司马岳。司马岳见褚蒜子脸色不好,接过白色信纸看了一眼,脸色瞬间不好了。

“没想到舅舅如此大胆,竟然向王允之投毒,此事必将引得朝野大震。”司马岳将白色信纸轻轻放到桌案上,自说自话道。

“殿下,恐怕王庾两家的争斗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依妾身之见,只怕对殿下的任命很快便下来了。”褚蒜子轻轻落坐在一侧,朝司马岳道。

“何意?”司马岳不解,朝褚蒜子道。

“朝中两派势力争斗不休,现在王导已死,朝中庾冰掌权,庾氏虽然是殿下和陛下的亲舅舅,然权力不顾私情,陛下又怎会安心?”褚蒜子别有深意的瞄了瞄司马岳,道。

“下官也是此意,看来殿下要准备准备入朝了。”李希面含笑意,似乎对司马岳入朝很感兴趣。

“只是不知道朝廷会封什么给本王?”司马岳迟疑着,低头道。

“除了司徒、侍中便是中书监、司空,陛下召集殿下入朝怕是为了分权,所以妾身推测很有可能是侍中、司徒,以此来分出中书监的权力,以便控制局势。”褚蒜子朝司马岳较为严谨的分析道。

27.第二十七章 朝局震荡

这几日建康城内忽然传开了一道谣言,百姓们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口口相传,谣言因此传的特别快,乌衣巷内,各个大臣府邸包括皇宫都早已传开。(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你听说了吗?这豫州刺史企图毒杀江州刺史王允之,不过没成功被王允之发现了,豫州刺史庾怿因此对王允之穷追不舍,想要杀人灭口。”客栈里一位正在吃茶的客人朝另一位同桌客人道。

“你说的王允之可是琅琊王氏那位?”另一位客人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江州刺史不是琅琊王氏的还有可能会是其他人吗?”那先前说话的客人向对方道。

“也许,说不定要改成庾家人了也说不定。”从旁边桌上凑过来一位客人道。

“庾家人?阁下说的可是当今国舅,权倾朝野的庾氏家族。”饭桌上客人朝身后之人问道。

“当然,这庾家现在有庾亮大将军统领全国兵马北伐在前,在朝又有中书监庾冰统领朝政,现在除了琅琊王氏,还有谁能与之匹敌,又有谁能与之抗衡?”那人道。

“那要照兄台这么说,此次豫州刺史如果杀了江州刺史,那是不是连琅琊王氏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饭桌上一位客人问道。

“那是自然,琅琊王氏若丢失了江州,只怕在朝中就没什么权力了。满朝便只有庾氏家族的人了。”那身后客人道。

“兄台说的也未免太武断了,不是还有希氏、杜氏、何氏等家族吗?他们也是士族大家,在朝为官的也大有人在。”身后另一桌上的客人正吃着茶朝这边道。

“这阁下就不知道了吧,这些家族都是小门小户,跟庾氏家族比起来简直不值一谈。皇亲国戚掌天下兵马又在朝掌政,无论朝政、兵权都在庾家人手里,你说谁比得上?”先前那一桌上的客人道。

“那要是这样,是不是这天下要改称姓庾了?毕竟人家连王家的王允之都敢杀,好像也没把当今陛下放在眼里吧?”另一位客人道。

“你们说陛下要是知道这事该做何反应?”从柜台对面凑过来一位客人道。

“这很难说,可能会训斥吧。”从门口吃茶的桌上凑过来一位客人道。

“这朝堂肯定会有一场变动,在下可以打赌。”那柜台后面来的客人道。

“公子,如今满建康都在传这谣言,看来我们的事不算失败。”楼上一位衣着朴素的剑客向另一位穿蓝色绸缎装的男子道。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左右,衣着华丽,眉目清秀。

“还不一定。[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男子朝楼下看着,眉头紧皱微微摇头道。

建康城宫内,朝臣们正一一列队进入大殿。一辆几匹牛拉的牛车慢慢驶进宫内,牛车附近有几个羽林卫带剑随行,牛车进入皇宫走到一处门口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大概四十多岁的老者,此人身着朝服,在小厮帮扶下下了牛车。

“哎呀,中书监您来了。”正从门口进来的一位朝臣朝中书监庾冰拱手笑道。

“哎呀,杜大人。一起上朝。”庾冰还礼,笑道。

“我说季坚兄,你们庾家人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刺杀江州刺史王允之这种事也做的出来?”杜大人微笑着,饶有深意地朝庾冰道。庾冰,字季坚。

“唉杜大人,此等大事不可乱说,怎么可能呢,我们庾家人断不可做此等事。”庾冰使劲摇了摇头,道。

“季坚兄,何必隐瞒呢?此事整个建康都已传开,说是令兄庾亮唆使令弟庾怿亲自下的毒,连陛下都知道了。”杜大人边走边道。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谣言谣言。”庾冰一脸的尴尬,避开杜大人赶紧往大殿的方向而去。

大臣们一波一波左右站成了两排。“陛下上朝。”内侍太监朝群臣喊道。与此同时司马衍一身龙袍正稳步走向大殿正中的龙椅。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一一躬身作揖道。

“免礼。”司马衍坐在龙椅上,伸伸手,道。

“启禀陛下,近日建康城内谣传着豫州刺史庾怿刺杀江州刺史王允之一事,臣以为此事颇为诡异,还请陛下明查。”一位年纪稍轻的大臣道。

“何大人,此事证据确凿,我兄王允之来信,庾怿不思治理地方,承蒙皇恩而无半点感恩之意,现正极力扩充地盘和兵马,势要将我兄置之死地。臣以为庾怿此心颇大,其目的是为吞并江州,好为庾家人夺取我朝最后一块富饶之地。如今除了江州之外,扬州豫州荆州等地皆为庾氏占领,陛下,如此下去,这天下到底是司马氏还是庾氏的啊?”大臣中走出一位青年男子,慷慨激昂的道。

“放肆,王大人,你怎么能说出此种大逆不道挑拨离间的话来?”站在庾冰身后的一位大臣怒斥王大人道。

“庾大人切勿动怒,我等只是有事论事。”站在王大人身后第五排的一位大概二十来岁,眉清目秀之人道。此人便是王羲之。

庾冰身后的庾大人朝王羲之瞥了一眼,怒气未消,但也不再说什么,退回队伍中去。

司马衍坐在龙椅上扫视一遍群臣,双眉几乎皱成了一条线。当他的目光落到眼前庾冰脸上之时却见庾冰低着头,神情严肃,对此事一言不发。

“中书监,刺杀朝中大臣乃是大事,按理应该立即缉拿,但即是豫州刺史又是北伐大将,是否缉拿还请中书监明示?”朝臣中一位年纪偏老的大臣朝庾冰道,语气中似有强烈的不满。

“希大人,此事无论真假都该由陛下判定,臣等依令执行便是。”庾冰并未抬头,双手拱与胸前恭敬地道。

希大人瞥了庾冰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龙椅之上的司马衍,不敢多说,退到一旁。

“陛下,此事定要追究,庾氏此举恐怕不仅仅是冲着我琅琊王氏而来,而是冲着天下而来啊。各位大臣都是朝中士族,我兄今日之命运,很可能便会成为各位明日之命运啊。陛下……”王大人说完重重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道。

“王大人,莫说此事尚未查清,便是查清了,你怎能将此事跟庾氏家族跟天下扯上关系,简直大逆不道罪不可恕,其心可诛。”庾冰身后的庾大人朝王大人大声喝斥,伸出一指怒指对方。那王大人怒瞪他一眼,并未理睬。

“此事重大,还请陛下务必明查,给天下一个交代。”杜大人此时也凑了上来,道。

“请陛下明查。”杜大人这么一说,朝中其他大臣也都一一请愿似的朝司马衍跪道。

司马衍冷冷看了一眼庾冰,脑中却在想方才大臣所说的话。庾怿是自己的亲舅舅,此事若是坐实恐怕庾怿是死罪,即便饶他不死,王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让司马衍还有另一层深思的是,大臣们所言此次刺史毒杀事件其实是为了争夺江州地盘,争夺江州的目的是为了扩充实力,这天下皆是司马家的,这江州该交给谁应该是他司马衍说了算,而现在却变成了庾怿先是自取豫州后是毒杀江州刺史企图夺取江州。

江州豫州两地皆为军事经济重地,眼下却是他人想拿便拿想夺便夺,那还要他这个皇帝干嘛?他们司马家族的皇权又有何存在意义?

司马衍再次冷冷扫视一眼朝堂,这满朝之上虽说都是拥戴自己登基之人,但各家士族之间务必要做到权力平衡,他司马衍方能掌控局势,否则,一家独大,又有谁能够制衡。

司马衍会这样想,其他大臣自然也有这么想的,至少此刻庾冰就保持着沉默,对于王家人攻击庾家人之事始终保持着警言慎行的沉默。

连皇后的父亲,国丈杜大人还有当朝老臣希大人都出来指责庾怿,看来朝中对于庾氏家族专权残害排挤王氏之事已经是怒到极致。任何一个士族大臣恐怕都不希望庾怿灭了王允之夺取江州吧,不然庾氏一家独大,叫其他士族如何自处,恐怕定会引起他们的恐慌,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庾家也说不定,毕竟保持朝政的平衡才是目前稳定的基础。

庾冰想了许多,大脑飞速运转着,低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脸色,他不敢为弟弟庾怿求情,深怕大臣们将此事牵扯过来,如此则不仅仅是庾怿之事而是整个庾家之事了。庾怿固然重要,但此时此刻,庾冰心里清楚,整个庾氏家族更加重要。

“此事朕自有定夺,朕决定招琅琊王入朝任侍中一职,查明此事。众位以为如何?”司马衍心想,既然庾家人权力如此之大,行事如此猖狂,那肯定是要找些人来制衡他们的。

现在朝中虽然还有一些老臣,但这些老臣年纪都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归西了,到时候又有谁能分权庾氏与之抗衡?虽说庾家兄弟都是自己的亲舅舅,但权力往往是不论亲情的,谁又能保证,当年大舅庾亮一枝独大排除异己最终导致苏峻、祖逊叛乱,颠覆朝堂,天下大乱之事不会重演。

想到当年建康之乱,舅舅抛弃母亲和他们兄弟姐妹于不顾带着庾家人逃之夭夭,导致母亲惨死,司马家兄弟姐妹受尽苦楚,九死一生。司马衍心里一酸,这些年这件事仿佛恶魔一样一直在自己梦中纠缠,今生今世恐都不会忘记。

“谨遵陛下圣意。”大臣们听到司马衍说出此话之后都不再争论,琅琊王久在封地,陛下亲自将其调入朝中任侍中一职调查庾怿,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庾怿毒杀江州刺史之事。毕竟侍中和中书监、尚书令是同一级别拥有同等权力的职位。也就是说皇帝很有可能是为了分权庾冰所以才将琅琊王调入建康的。此刻,大臣们还哪里敢多说什么。

褚裒站在朝臣之中,一脸严肃,也不说话,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退朝之后庾冰忙到很晚才返回家中,往日虽说为了政务也会时常加班,却没有今日这么晚。

天已经完全黑了的时候,一辆牛车拉着庾冰走到了一座府宅门前,门口挂着大灯,将“庾府”两个字照的异常清晰。

“家主,怎的这么晚才回来,家主是否吃饭,老奴这便去准备些?”开门的是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老人,见庾冰在天黑之时才回来,便道。

“不了,已经吃过了。”庾冰一脚踏进门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老奴低声道:“从今往后闭门谢客,任何人来了都不见,还有,本官近些日子都会忙到很晚回来,不必大惊小怪。”

老奴抬眼不解地看了看庾冰,转而又似乎想起什么,低头拱手道:“老奴知道了。”

28.第二十八章 拒不入朝

夜幕已深,天空中偶尔几颗星星时隐时现,一位身着黑衣的陌生男子“咚咚咚”敲响了庾府大门,然而他敲了许久,都没人过来开门。[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男子见里面没人应答,正欲离开,转身之际,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你是?”开门的老奴眯缝着双眼,问道。

“在下乃豫州刺史庾怿手下之人,烦请禀告中书监,我家明府君有要事求教。”

“先进来吧。”老奴让出一个位置,那男子四处张望了下,见没什么人便直接进来了。

老奴将男子安排在客厅,去卧室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家主,豫州刺史派的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家主。”

庾冰和夫人早已入睡,这些日子朝中大事颇为烦心,因此,即便是睡了也很难真正入眠,大都是浅睡。因此老奴一过来敲门庾冰就醒了,睁开双眼,思虑片刻,道:“让他回去吧,不是跟你说了吗?闭门谢客。”

老奴促了个霉头,有些不快,走到堂上便将那来访之人回绝了。

“夫君,这可是你亲弟弟,真的不管了?”庾冰身旁一位妇人侧头朝他道。

“夫人不懂,此事,最好不要管。”庾冰心里清楚,如果此事他介入帮忙,不但帮不了庾怿,反而有可能被其拖累,甚至连累整个家族也说不定。

朝中大臣和陛下都认为庾怿毒杀王允之之事是为了庾家争夺江州,那自然是首尾相连,庾冰庾亮以及庾家其他人都脱不了干系,如果现在帮庾怿就更坐实了大家的猜测,得不偿失。

依旧是这漆黑的夜晚,乌衣巷内,褚府门口停了一匹快马,褚裒将一封信交给对面一位精壮男子,小声道:“要小心。”

“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琅琊。”男子接过密信快速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江州,这一夜整个大晋似乎都不太平,王允之府邸,从建康方向来了一匹快马。

“刺史大人,这是家主给您的信。”送信的是王家人,王家宗主亲自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到江州。

“建康那边怎么样?”王允之接过对方手中密信,拆开来看了看,一脸严肃。夜夜小说网mht.la

“前几日朝中吵的厉害,听宫里人说陛下接到您的信之后大怒,曾经呵斥庾家人,朝堂之上各门阀士族也对庾怿的猖狂行为多有不满,群臣启奏,陛下令琅琊王入建康调查此事,好给王家一个交代。”那送信之人行礼道。

“好,这是好事,起码能够打压一下庾怿嚣张的气焰,让他不敢步步紧逼。”王允之看完信后微笑道。

“吾兄之事朝野大震,然庾氏权倾朝野非一时所能撼动,陛下亲招琅琊王入朝,封为侍中,其意不明,吾兄务必谨慎行事。”当读完信上最后一行内容之后,王允之眼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

琅琊王宫内,褚蒜子正准备去看望小莲她们,好确定她们的伤势是否痊愈,却忽然听伺候的小丫头蹬蹬蹬跑来朝她道:“王妃,琅琊王殿下请您过去,说是王妃的父亲来信了。”

褚蒜子听罢心里寻思着大概朝局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她猜测不错应该是江州之事,三步跨成两步,褚蒜子快速来到正殿。

抬头看时却见司马岳正拿着一封信在琢磨着,看样子像是什么棘手之事。

“小的参见王妃。”褚裒派来的人见褚蒜子进来,赶紧低头作揖道。

“免礼,父亲可好,兄长可好。”褚蒜子朝那人道。

“禀王妃,一切都好,家主吩咐说让王妃勿要惦念。”那人低头道。

“好。”褚蒜子说了一个“好”字朝司马岳的方向看去,恰好司马岳也正朝自己看着,两人目光相接,褚蒜子盈盈一笑,道:“是不是江州之事?”

“确是,王妃是如何猜到的?”司马岳一脸严肃朝褚蒜子道。

“在建康待了那么久,父亲给我讲了那么多朝中故事,可不是白讲的。”褚蒜子笑道,说完靠近司马岳身边跪坐在地。

“你先下去领赏吧。”司马岳朝站在门口的内侍看了一眼,又对送信之人道。

“诺。”送信之人跟着内侍退了出去。

“岳父信上说陛下要封本王为侍中,查办小舅庾怿毒杀王允之之事,这可叫本王如何是好?”司马岳将信纸放到桌上,褚蒜子轻轻拾起扫了两眼,笑道:“这庾家人做的过火,王家人倒也不次于他。”

“什么意思?”司马岳一脸不解,朝褚蒜子问道。

“这么短的时间整个建康整个朝廷都知道此事,按照父亲信上所言,所有矛头都直接指向庾家的庾怿,也就是殿下的舅舅,殿下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褚蒜子将信纸放到桌上,朝司马岳道。

“这倒不奇怪,王家人反扑自卫也是正常。”司马岳一面沉思一面道。

“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王家和庾家都没得什么好处,只是陛下招殿下您入朝便可能会打破这种两家争斗的平衡,很显然,颍川庾氏目前是一家独大,琅琊王氏只能算是苟延残喘了,殿下入朝即可以制衡庾家人同时又对其他家族起到一定制衡作用。”褚蒜子对司马岳分析道。

“可是,真要去了,当了这侍中可是左右要得罪人的啊。小舅也真是,事情搞这么大,都不好收场,现在叫本王去查谁办谁呢?”司马岳似乎有些生气,道。

“殿下真打算去?”褚蒜子笑问。

“圣旨只怕很快就下来了。”司马岳抬头看了褚蒜子一眼,一脸极不情愿的样子,心中苦恼无比。

“殿下还是考虑清楚,此去朝中对殿下是好是坏?”褚蒜子面色凝重,道。

“何意?”司马岳问道。

“侍中一职,说白了陛下是要让殿下入朝分权的,用殿下来制衡士族门阀,眼下不论是您的小舅庾怿还是您的朋友王允之,试问殿下准备站在哪一边?”褚蒜子一边分析一边问道。

司马岳静静看着褚蒜子,犹豫着,一时无话。

“王妃说的有理,殿下还请三思。”不知何时李希从门口悄悄进来,褚蒜子和司马岳正聊得起劲恍然间没有注意门口来了人。

“来了,先生说说,怎的有理?”司马岳在收到信的那一刻一面叫人通知褚蒜子,一面又叫人通知李希去了。

“眼下王庾两家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必有一方要受到重创,甚至还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这个时候殿下入朝参与此事,恐怕不是得罪王家便是得罪庾家,虽说两家都跟殿下关系不错,然目前毕竟是两家火并,为恐伤及无辜,李希劝殿下还是不要去了好。”李希躬身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听李希一言,朝褚蒜子看了看,却见褚蒜子轻轻向自己点头,便道:“如果圣旨下来,本王不去岂不是抗旨?”

“殿下可托病不去,拖延时间,等风头过去了,朝中局势明朗了再去也行啊,就说殿下病了,走不了远路需休养,至于陛下的旨意等殿下您病好之后再去也不迟。”褚蒜子琢磨着朝司马岳道。

“恐怕传旨大臣很快便到了。”李希道。

“你怎么知道?”褚蒜子朝李希笑问。

“方才过来时有见到车驾正朝这边赶来,李希的马快了一步所以先到了。”李希道。

“圣旨到,琅琊王接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三人正说着圣旨的时候圣旨便到了。

“殿下,不如先装一下,重病?”褚蒜子提醒司马岳道。

司马岳反应倒也快,马上躺到一边的榻上,佯装重病。等到传旨大臣进入内殿之后,褚蒜子和李希均一一跪地接旨。

“琅琊王接旨。”传旨大臣将圣旨打开,道。

“臣等接旨。”褚蒜子和李希跪在地上道。

“咦,怎的不见琅琊王?”传旨大臣低头只看见王妃和李希,问道。

“臣弟接旨。”司马岳从榻上起来,跪在榻上,装出一副憔悴样子,咳嗽道。

“琅琊王这是?”见琅琊王如此怪异的举动,传旨大臣问道。

“本王重病,不能见风,不能下地,所以只能在这榻上接旨了。”司马岳咳嗽的更加厉害了,倒把传旨大臣吓了一跳。

“琅琊王可还好?”传旨大臣问道。

“无碍,大人念着,本王听着。”司马岳低头道。

“琅琊王接旨,朕命尔即日启辰入朝,任侍中一职,加封司徒,着尔查办近来建康谣传豫州刺史庾怿毒杀江州刺史王允之之事。”传旨大臣一口气读完将圣旨递了过来,司马岳接到手中,朝李希看了一眼而后又剧烈咳嗽起来。

“殿下可要保重身体啊。”传旨大臣关心道。

“有劳大人,大人一路辛苦,可先下去休息。”司马岳说完,李希便过来伸手引导传旨大臣。

“还请大人跟陛下说说,殿下重病,恐不能入朝啊。”褚蒜子忽然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朝传旨大臣道。

“这…”传旨大臣一脸尴尬,不置可否的朝司马岳看了看。

“妇人之言,抗旨不尊,你想要本王的命吗?”司马岳假装朝褚蒜子怒道,而后看了看传旨大臣道:“大人无需介怀,不过是妇人之言。”说完又咳嗽了几下,比刚才咳的还厉害。

“此去建康几万里,一路上又不安生,殿下眼下重病,要是去了有什么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活了。”褚蒜子越哭越厉害,戏也是越来越足。

传旨大臣见两人如此,到是有些为难,小声道:“不然,臣等去向陛下说明情况,等殿下病好了再尊旨入朝?”

“如此最好,有劳大人了。”原本传旨大臣也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司马岳接话如此之快,想要反悔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一笑,躬身作揖之后退了出去。

29.第二十九章 庾怿自杀

这一日,庾怿的府邸显的有些热闹,这会儿他正在大宴宾客,府中开了一桌,庾怿举起酒杯,朝在座各位道:“那王允之算个屁,朝中我兄长在那,他还能奈我何?本将不挥兵灭了他就不错了,琅琊王氏想跟我们颍川庾氏斗,门儿都没有。[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说最后一句之时,庾怿睁大眼珠,眼中带着愤怒。

“叔豫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在座众位纷纷举起酒杯点头面带笑意道。然而不难看出,有些人的笑意中还是带着尴尬。庾怿,字叔豫又或叔预。

“唉,庾某人还是百密一疏啊,就不该让他王允之把密信送到陛下那。”庾怿说的豪爽,但静心思虑片刻,还是觉得自己没做好,心里担忧着怕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叔豫兄何故忧虑,兄不是说了吗?朝中有你家兄长坐镇,陛下又是叔豫兄亲外甥,谁能奈你何?”桌上一位客人道。

“也是,且先等等消息,家仆已经去建康许多天了,也该回来了。来,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客人这么一说,庾怿脸色变好了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四座宾客举起酒杯也都陪着豪饮而尽。

门外“咚咚咚”想起了马蹄声,一位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提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见满座皆是宾客也不敢说话,便站在门口等待庾怿召见。

宾客们见黑衣男子突然跑进来,神色中似有不便,又见庾怿看男子眼神似有疑问,有人知趣便站起来拱手道:“叔豫兄,酒足饭饱,天色也不早了,我等先回府,他日也定请叔豫兄到府上一坐。”

在座客人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也觉得有什么不便之处,都一一站起身来,朝庾怿拱手告别。

庾怿见属下神色慌张跑进来又站在门口不说话,恐有什么不便之事,便向在座各位拱手道:“诸位,今日有事,不送,不送。”等客人一一走尽之后,黑衣男子开始向庾怿禀告朝中对毒杀王允之之事的反应。

“明府,大事不好。朝中大震,从宫里来的消息说陛下大怒,朝臣大多数都请旨查问此事。”黑衣男子朝庾怿道。

“陛下大怒?陛下说什么?”庾怿一脸蒙症,朝黑衣男子道。

“大舅已乱天下,小舅复欲尔邪?”黑衣男子一句一字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什么?”庾怿大震,整个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一个站立不稳坐到了地上。黑衣人赶紧过来扶住他,只可惜没扶住。

“兄长怎么说的?”蒙了片刻,庾怿似乎想起什么,抬头朝黑衣人道。

“中书监闭门谢客,属下深夜去的庾府,可中书监不愿相见。”黑衣人一手扶着庾怿一只胳膊,一边道。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庾怿心里更不好受了。

“还有,朝上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陛下已经召琅琊王入朝,任命侍中,着手查办此事,形势恐怕于我们十分不利。”黑衣人面色凝重,朝庾怿道。

“什么?”黑衣人传达的几道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几乎炸响了庾怿的整个脑袋,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整个建康城现在都在传庾家是如何排除异己毒杀王家人的,毒杀王允之就是为了抢夺江州之地,完全没把司马家放在眼里。大家....”黑衣人迟疑着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大家说什么?”庾怿转头问道。

“大家都在说,庾家现在是要独霸朝权,恐怕司马家的江山不久就要改姓庾了。”黑衣人低着头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庾怿,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什么?”庾怿愣坐原地,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像是失了魂似的。

“明府,您没事吧,明府?”见庾怿半天没什么反应,黑衣人轻轻推了推他,道。

“哦。没...没事。你下去吧。”庾怿反过神来,一脸愣怔地看着黑衣人,呐呐道。

“诺。”黑衣人眼中带有犹豫,但既然庾怿叫他退下便只能先退下了。

庾怿在冰凉的地面坐了一会儿,单手支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而后一个人往书房走去,书房里放的是他这些年研读的书籍,孙子兵法、左氏春秋、史记、吕氏春秋,当然还有当代名家书法字帖集锦。

庾怿在一排排书架中翻找着,忽然看到几张自己临摹的字帖,笔法苍劲,浑厚有力,虽说离大家风范还有些距离,但也算的上临摹字帖中书法较好的了。

书房正上方挂着一把宝剑,银灰色的剑鞘已经褪色许多,大概用的时间久了,没了往日的亮白。宝剑旁边的书桌上一把白羽扇放在那,那白羽扇看起来有点旧了,扇面有些泛黄。

庾怿慢慢走过去,拿起那把白羽扇,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这是多年前,庾怿亲自送给当今皇帝,也就是他亲外甥的一把羽扇,可惜外甥司马衍觉得扇子旧了,于是还给了庾怿。

“陛下,小舅糊涂啊,糊涂。”庾怿低头看着那把羽扇,口中念念有词,边说边哭泣着。他哭的很小声,尽量不让旁人听见。一代大将,年近五十的庾怿就这么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偷偷哭泣。

低泣片刻,庾怿抬起头来,将羽扇放在桌上,转身将目光投向墙上,墙面挂着那把跟着自己久经沙场的宝剑。

亲手将宝剑取下,捧在两手之间,庾怿道:“兄弟啊。陪了老夫这么多年,眼下就要分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回想起往日征战沙场,威风凌凌,年轻的时候是多么意气风发啊。现在想想,庾怿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终究是不能连累庾家的,如果连身为中书监的兄长庾冰都对他的事不闻不问,那必然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大舅已乱天下,小舅复欲尔邪”大舅已乱天下说的是兄长庾亮当年排除异己导致苏峻、祖逊叛乱,攻破建康,其后妹妹庾文君惨死,司马衍兄弟姊妹饱受欺凌,性命不保。

小舅复欲尔邪,说的是庾怿毒杀王允之,其实也是为了铲除异己。这里面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大舅当年已经弄得天下大乱母亲惨死,如今小舅也要弄得天下大乱吗?

按照下属传回来的消息,建康城都谣传他们庾家如何霸道如何仗势欺人,甚至如何排除异己意图篡位,皇帝会这么说定然也是对庾家所为十分愤怒,甚至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而朝廷上其他士族对庾怿此为也是颇为愤慨,他们庾家已经被江左门阀孤立了。

如此局面,他庾怿不把整件事扛下来,恐怕整个颍川庾氏,他的两个兄长都会受到牵连。不,他不能让整个庾家跟着他遭殃,这件事他庾怿要全部扛下来。

“陛下.....”庾怿仰天大喊,似悔恨又似难过,而后快速抽出手中宝剑,亮光闪过,一道鲜血喷出,宝剑随着庾怿的身体一起落地,叮叮咚的三声,整个世界就此安静了下来。

建康的皇宫里,司马衍接到从豫州传来的奏报,他的小舅庾怿自杀了。奏折噹的一声落到地上,司马衍忽然仰头向天大声哭喊着:“小舅,小舅......”内侍不明所以,想要过来安慰,却又不敢上前。

庾怿自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兄长庾冰耳中,庾冰坐在大堂里,看着手中密信,五十多岁的老臣第一次落下泪来。

“通简啊,你去吧,兄定会为你报仇。”庾冰将手中的信纸紧紧攥着,眼中露着凶光,决绝道。庾怿少年时常被兄长称为通简,因此,通简该是其小名。

身在江州的王允之也很快收到了庾怿自杀的消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这也是王允之万万没想到的,庾怿一死,皇帝和朝臣们的方向一下子便会从针对庾家转过来针对王家,即便是普通百姓恐怕也不会再说起此事了。

最重要的是,庾怿一死,颍川庾氏对他们琅琊王氏会更加记恨,也许他们会用更残忍更决绝的手段来对付他王允之,甚至整个王家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王允之开始有些害怕了,他害怕庾家对他王允之对他王家进行疯狂反扑,犹豫了片刻,王允之决定做出妥协,而且这个妥协是必须的。

快步走到身后的书桌旁,王允之提笔在白纸上写了几行字。“臣王允之请解江州刺史一职,臣任职江州多年,无显著政绩,倍感忏愧。臣之兄长王恬,文韬武略皆在臣之上,允之不才请解刺史一职,由吾兄王恬担任。深受皇恩,勤政而无力,臣幸免未的陛下责罚,再拜叩谢。”

匆匆写完几笔之后,王允之将信纸拿起来吹了吹,再仔细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便准备发往朝廷。

琅琊国,琅琊王宫。当司马岳接到庾怿自杀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蒙在了座位上,褚蒜子看着他,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恐怕任谁都不可能想到,堂堂庾怿,一代大将竟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自杀的。

“殿下,没事吧?”褚蒜子见司马岳脸色不好,试探着问道。

“小舅.....”信纸飘落在地,司马岳眼角泛着泪光,整个人都颤抖着。

30.第三十章 司马兴男

琅琊国境内突然驶来了几匹快马,飞扬的尘土形成了一种淡黄的薄雾,其中冲出来一位身形俊美的“男子”。(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驾驾...”男子挥舞着马鞭,扬马在宽阔的官道上。

男子身后,跟着三五个随从,各个快马如飞,仿佛有什么急事似的。

李希站在司马岳面前,脸上的神色仿佛有点为难。司马岳手中拿着一份奏章,脸色凝重,道:“这些乔迁过来的士族,简直无法无天。”

说着,司马岳将奏章重重拍在桌案上,脸上全是愤怒之意。

“不仅是乔迁士族,普通老百姓也都不愿意执行朝廷颁布的土断之法。”李希面色凝重,朝愤怒中的司马岳道。

“为何?”司马岳不解,抬头朝李希问道:“编民入册,将北方侨民与南方土著同等对待,难倒他们不愿意吗?”

司马岳这么一问,李希倒有些为难,正欲开口,却听见门外木屐“咚咚咚”的声音轻轻传过来。

“这也正常。”褚蒜子身着白色绣凤双络复裙从门外盈盈走进来,朝司马岳道。

“哦?”司马岳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褚蒜子。

“小时候,我和母亲也当过流民,虽说编户入籍能使得流民和当地土著拥有同等地位,但是实际是人的地位多是由自身家世实力所决定的,与户籍没有太大关系。”褚蒜子说着找到就近司马岳的位置跪坐在地。

“试问殿下,同样是北方来的流民,即便是在琅琊国有了户籍,和本地人相比,他有什么优势?”褚蒜子轻声朝司马岳问道。

司马岳低头思虑片刻,抬头看着褚蒜子道:“本地人长期居住在此,繁衍生息,亲戚挨着亲戚,自然容易形成一股势力。”

“我记得以前和母亲住的一个村子就是以姓氏为名的,整个村子里都是一个姓,外姓之人想要在村子里获得同等地位,那是很困难的。”褚蒜子想起小时候跟母亲四处流浪的生活,想起母亲以前遭受的苦难,心口忽然一酸。

“还有一个问题,就像之前妾在天师道教见到的情况一样,许多流民为了生计开荒垦地,这些土地都是他们辛苦找来,辛辛苦苦开垦的,他们为何要将这些自己开垦的地编入朝廷的户籍之中?那不是意味着自己开垦的地就变成朝廷的了,他们还得向朝廷缴纳赋税?”褚蒜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司马岳,道。(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司马岳低下头来,心中莫名有些感慨,道:“如此说来,也是。可是,若是再不征集赋税,南渡的那些贵族门阀在侨置郡县吞并土地,大造田园,又隐瞒户籍不报,也不缴纳赋税,如此一来,朝廷财政影响极大。”

“是啊,朝廷这两年实行土断法除了安置北方来的流民侨民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稳定增加朝廷财政收入,以便支持北伐所需,恢复中原啊。”李希朝褚蒜子看了看,又看看司马岳道。

“想要这些士族门阀妥协,恐怕不狠一点是做不到的。”褚蒜子冷哼一声,道。

“这个桓温,琅琊内史也做了不久了,连这些士族都搞不定,真是气死本王了。”司马岳怒不打一处来,拍了下桌面,道。

褚蒜子听在耳中,想要开口为桓温说句话,话还没说出口又吞了回去,大概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司马岳瞧见了褚蒜子细微的脸部变化,瞥一眼褚蒜子,道:“王妃有话说?”这话问的不温不火的,连站在一旁的李希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桓温本就是士族寒门,土断之法对桓家来说没什么好处,再加上桓家要晋升士族之列,定然需要讨好那些等级更高的士族,得罪这些人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即便是得罪,恐怕他也不一定有这个实力,毕竟那些士族门阀也不是好惹的。”褚蒜子一脸的忧虑,朝司马岳道。

“他桓温是本王亲自提拔,陛下亲封的琅琊内史,职责所在,怎能说做不了就做不了?那朝廷要他当这个琅琊内史作何?”听褚蒜子替桓温说情,司马岳更加愤怒了,脸色凝重,将微微的怒气隐藏在俊美的面容之下。

被司马岳这么一说,褚蒜子到不太好说什么了,跪坐一旁静静看着司马岳,也不再发声。大殿中的气氛瞬时有些尴尬起来。

李希瞧着两人的脸色,感觉气氛不对,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如果对付普通老百姓桓温也许还行,对付那些士族门阀估计还要琅琊王您亲自出马,否则难以镇压。”李希这一句算是缓解了大殿之中尴尬的气氛,让褚蒜子也轻松了些许。

“嗯,也只能如此了。”司马岳自言自语着,忽的又像是想起什么,道:“不对,本王拒不入朝,理由是重病,如今却公然出现,岂不是欺君?抗旨不尊?”

司马岳抬头朝李希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褚蒜子。却见两人皆面色凝重,一脸为难,此事确实有些棘手。

“殿下。”门口的侍卫快速跑进来,拱手朝司马岳道。

“何事?”司马岳抬头问道。

“南康公主来了,说是来探望殿下的。”侍卫面露难色,道:“已经从门口进来了。”

“什么?”司马岳大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侍卫道:“拦住她,拦住她。”而后又朝褚蒜子道:“赶紧赶紧,拦着去,本王先回去装病。”说完便跑进寝宫去了。

褚蒜子见司马岳如此狼狈,觉得好笑,但想了想,这南康公主虽说并未谋面,但却知道是司马岳的长姐,听说性格较为刚烈,颇具男儿气概。

“岂有此理,敢拦着本公主,本公主是来看看弟弟的。你们走开。”南康公主司马兴男被几个侍卫奴仆围在中间,行走颇为困难,南康公主脾气暴躁,将几个人几脚踢开,一脸怒意。

“弟妹褚蒜子,见过姐姐。”褚蒜子见南康公主已经到了大殿门口,微笑着迎了过来,施礼道。

司马兴男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弟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面如花,倒也不失一位倾国佳人。

“没想到弟妹生的如此标致,岳儿有福啊。”司马兴男微微低身扶起褚蒜子道。

“姐姐生的如此美貌,弟妹哪敢在姐姐面前献丑。”褚蒜子看了司马兴男一眼,道。只见司马兴男身着青色男装,玉带束发,明目皓月,身形窈窕,肤若凝脂,大概是赶路而来,脸上一片绯红,有如樱桃一般,甚是好看。

“唉,我等就不在此吹捧了,听说岳儿重病,快带我去看看,我此次可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探望的。”司马兴男说着便准备往内殿走去。

“李希参见公主殿下。”李希站在一旁朝司马兴男微微行礼,道。司马兴男瞥了他一眼,不太认识,也懒得理会,便点了点头以示知晓,自己则往内殿走去。

三五个侍卫大概是保护司马兴男的,跟在公主身后寸步不离,褚蒜子见司马兴男进了寝宫便也跟着过去了。

“岳儿,弟弟。”听到门口传来长姐豪放的声音,司马岳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愿意。

“弟弟,听说你病了,怎么样?”司马兴男从门口闯进来,大跨着步子走到司马岳床前,关切道。

“咳咳.....,有劳长姐关心,弟弟好多了。”司马岳脱了衣服只穿着内衣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实,重重咳嗽了几声,低声道。

“弟弟病了多久了,姐姐此番从建康过来,听说弟弟病了,特意到宫里带了一个御医过来,要不给弟弟看看?”司马兴男轻轻坐在床边上,双手提起被子一边,掖了掖,朝司马岳关切道。

“不用,不....”司马岳大惊,喊道。

“嗯?”司马兴男不解,看着司马岳一脸疑问。司马岳大概也觉察到自己有什么不对,于是笑了笑,解释道:“弟弟好多了,好多了。”

褚蒜子从门外跟了进来,道:“琅琊王宫的医官也不错,给殿下诊治过,现在殿下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恐不几日便可康复。”

司马兴男疑惑地看了看褚蒜子,又低头朝司马岳看了看。

“是的,是的,快好了,就不麻烦了。”司马岳怕姐姐不相信,还要继续让御医诊断,如此他可就露馅了,连忙接着褚蒜子的话道。

“每位医官的诊断方式都不一样,现在再换,恐怕又得重新来过,殿下原本在琅琊医治,医官也都快看好了,现在换人怕是要重新调理,恐对殿下病情不利。”褚蒜子怕司马兴男不相信,又道。

司马岳躺在床上,装出一副憔悴样子,看着司马兴男,想看看对方反应。司马兴男听褚蒜子这么一说,似乎也觉得有理,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那也好,弟弟就先治着,治好了最好,治不好,看本公主不砍了那医官。”司马兴男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尴尬一笑,静静躺着。褚蒜子笑了笑,道:“不劳姐姐动手,要是治不好殿下,弟妹定不会饶了那医官。”

31.第三十一章 鸿门夜宴

“唉,没想到皇后刚病逝不久,小舅舅自杀了,你也病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跟弟弟弟媳寒暄了两句,司马兴男忽然感伤起来,朝司马岳道。

“听说了,朝廷的牒文下来都看到了。这两年死的人多了,皇姐不必哀伤,再说弟弟的病情都已经快好了。”司马岳虽说装出一副憔悴样子,但见到姐姐伤心还是忍不住安慰几句。

“唉。”司马兴男叹了口气,道:“姐姐现在就希望你和陛下能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听司马兴男这么一说,司马岳内心泛起了波浪,既有些忍俊不禁,又难免心酸。

褚蒜子站在一旁听姐弟两说这话,忽见李希站在门口,也不进来,脸色似有为难,褚蒜子感觉有什么事,朝李希走了过去。

“怎么?”褚蒜子走到李希面前问道。

李希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褚蒜子面露难色,朝寝宫内的姐弟两看了一眼,又转头朝李希道:“本宫跟你去。”

说着褚蒜子走到司马兴男身边,微微行礼,又朝司马岳道:“殿下,您现在病着不易出头,公家的事妾身可以帮殿下先担着。”

“咳咳。”司马岳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咳嗽两声道:“有劳王妃。”

“殿下,皇姐,那蒜子先下去了。”褚蒜子朝司马岳和司马兴男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

司马兴男瞥了一眼离去的褚蒜子,心里想,什么事这女人办的了吗?但想想又觉得弟弟现在病重王妃帮忙分担些也是对的。

“先生跟本宫说说,这琅琊那些家族可以称之为豪门贵族?”褚蒜子一边跟着李希走一边问道。

“琅琊有两大门阀,不太好处理,一是琅琊王氏,想必王妃也知道。”李希跟着褚蒜子道。

“先生说的可是王导的琅琊王氏?”褚蒜子侧头朝李希看着,道。

“正是,朝廷规定,土断法只能施行在王公贵族之下,也就是说王公贵族是不受约束的。”李希继续道。

“这王导被封为郡公,琅琊王氏也是当世名门,只是王导已死,琅琊王氏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受封公侯,为何他们还是不受约束?”褚蒜子一句话问的李希有些哑口无言,褚蒜子自己低头想了想也觉得方才问了句废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还有其他家族吗?”褚蒜子没看李希,自顾自往前走着,两个人眼见着便要走到前殿去了。

“还有就是杜家。”李希紧跟褚蒜子之后,道。

“这杜家是什么来头?”褚蒜子停下脚步,朝李希问道。

“这杜家与病逝的杜皇后出自同族。”李希道。

两人大跨着步子走到前殿门口,褚蒜子快步进入殿内,道:“杜皇后去世了,按理说本宫不该对皇后的族人有什么动作,但公是公私是私,土断法涉及朝廷财政收入和北伐大业,不可不执行。”

“先生可替琅琊王草拟一份文书,大意如下”褚蒜子说着转头看着已经走到旁边桌案上正在研磨的李希,道:“琅琊王令,琅琊国境内所有百姓必须执行土断法,土断法有利于更好的编户入籍,减少北方流民侨民与当地土著居民的矛盾,因此,为执法之必须。”

褚蒜子说着靠近李希身边,低头瞧了瞧李希写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抬头又道:“琅琊所有百姓,凡依法行事者可免去三年赋税,凡隐匿不报、虚报等,将依法追究没收全部田产。”

“这…..”当褚蒜子说到最后一句之时,李希为难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没收全部田产这岂不是要了那些人的命?”

“本宫就是要让他们拿命来玩,玩不起的就安安分分守本分。”褚蒜子目露凶光,朝李希道。

“好吧。”李希深深看了褚蒜子一眼,将最后一句话写上,心里在想,也难怪琅琊王会信任王妃,她的却有些处事能力。

“叫刘勋他们准备好,到流民中去鼓动小道消息,就说只要执行此法便不会受罚,如果不执行的话则不但田产没了,能否留在琅琊都是未知之数。”褚蒜子朝李希继续道。

“还有,你把本宫刚刚说的跟桓温通个气,让他去处理,这是他份内之事。”褚蒜子双眸深深望着门外,道。

“好。王妃还有何吩咐?”李希将写好的公文摊在桌面上等着墨水干了收起来。

“以琅琊王的名义给杜王两家发邀请,请他们今晚到宫内一宴。”褚蒜子双眸如涧水深潭,难以察觉里面隐藏的是什么。

“好,李希这就去准备。”说完,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墨迹也干了,李希将公文折起放于袖中,辞别了褚蒜子。

夜幕时分,一座豪华的宅院之中,身形消瘦,头发略白的青衣男子看着手中一把利剑发呆,他擦了擦手中泛着光亮的利剑,朝门口几个黑衣人道:“待会儿若是有任何情况,你等只需听老夫摔碎酒杯便冲进来。”

“家主放心,我等定保护家主周全。”几个黑衣人均手持利剑躬身向对面之人道。

“好,出发。”那老人说完便带着几个黑衣人进入夜幕之中。

已经辞去江州刺史一职的王允之接到了琅琊王的邀请,嘴角轻扬,似笑非笑,道:“宴非好宴啦。”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在说给门口的小厮听。

此刻,家奴早已备好一辆牛车,准备载着王允之前去赴宴。王允之将请柬扔在一旁,站起身来,抬头向夜幕中走去。

琅琊王宫正殿内,此刻坐着李希、桓温、王允之,还有一位青衣男子,内侍们正一一上菜,原本是要宴请公主的,但褚蒜子考虑到安全问题就跟公主明说了,司马兴男并未反对。

“小莲,待会儿要是乱了,你们可趁乱离开王宫。”小莲陪在褚蒜子身边,只听褚蒜子对她道。

“这…..”小莲犹豫着,此刻正是王妃需要她的时候,她又怎么能带人离开呢?

“没什么好犹豫的,错过了这一次,以后你们想走恐怕都没机会了。”褚蒜子朝小莲微怒道。

小莲深深看了褚蒜子一眼,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各位久等,琅琊王重病,不便见客,今日琅琊王叮嘱本宫要好好招待各位。”褚蒜子一脸微笑着从殿外走进来,道。

“这位是何家家主吧。”褚蒜子转眼瞥到青衣男子,笑道。

“何旭见过王妃。”何旭原本一位是琅琊王设宴,却没想到是王妃,心里嘀咕着不知这琅琊王搞的什么鬼。褚蒜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免礼。

“本宫曾与王兄有过一面之缘。”褚蒜子侧身转头朝右侧的王允之道。

“允之有幸得见王妃尊颜。”王允之自是知道褚蒜子成了琅琊王妃的事,王家也曾派女儿参加选拔,可惜最终落选。

“坐,坐。”褚蒜子轻点手指,眼光扫过众人道。当眼光扫向桓温之时,两人目光相接互相递了个深意。

“谢王妃。”众人低头行礼,而后一一落座。

内侍们早已把酒菜上齐,褚蒜子轻轻走到为首上座跪地而坐,举起酒杯朝面前几位道:“各位,本宫先进大家一杯。”

座下众人也都一一举起酒杯,朝褚蒜子道:“进王妃。”

小莲跟在褚蒜子一侧,提剑站着,面色严肃,也不陪大家饮酒。

“没想到王兄会辞去江州刺史一职,不知朝廷的安排下来了吗?”一口酒喝完,褚蒜子朝右侧首座的王允之道。

“还没,估计还要等一段时日。”王允之原本就有这个考量,奏章上报朝廷本来就是给中书监庾冰的,辞去江州一职用以缓解王庾两家矛盾。

他自然也考虑到庾冰将其搁置不作处理定是心中存有恨意,此刻,王允之别无他法,只能回家等待,好在琅琊王家财大气粗,封地财产不计其数,回家多经营些倒也是个活计。

“王兄切莫着急,陛下想必还在考虑中,等考虑好了便会有安排了。”褚蒜子脸上似乎挂着笑意,道。

“有劳王妃费心了。”王允之拱手行礼道。

“杜皇后过逝本宫实感伤悲,当时老百姓中都传说织女星陨落,没想到过不多久,皇后就……”褚蒜子说着,低下头面色哀伤,倒真是有些惋惜一代佳人杜皇后的去世。

“唉,命也命也,阎王要来夺命,我等老百姓又能如何。可惜了我那外甥女,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杜旭掩藏不住眼中悲伤之意,朝褚蒜子道。

大殿内一时沉默了,几近无声,只听见有人口中咀嚼的声音,大概是李希桓温等人吃了两口菜吧。

“来…..先吃菜,先吃菜,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褚蒜子招呼着大家开始行动起来。虽说都在动筷子,但大殿里却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氛,这一点不光杜旭,王允之也感觉到了。

“听说土断法在琅琊施行遇到了阻碍,而最大的阻碍便是王家跟杜家?”褚蒜子试探着,抛出一句话道。她心里清楚,只有搞定这两大顶尖家族,其他士族才会效仿而行,否则土断法就执行不下去。

朝廷执行土断法已经许多年了,却没想到地方上会遇到如此之多的问题,原本褚蒜子并不关心这些,但既然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她就不得不出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32.第三十二章 鸿门夜宴

因为是夜晚,大殿里光线本就有点暗,这会儿褚蒜子抛出这句话,在昏暗的夜色下,若明若亮的青瓷熊灯下,显得肃杀无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杜旭和王允之的脸色暗了暗,想起白天已经看到新发的牒文。这会儿王妃再向两人提及土断之事,怕是来者不善啊。

褚蒜子面上挂着微笑,一边看看王允之,一边看看杜旭,想看看两人脸上有何反应。

“朝廷法度,我等自是遵从,岂有阻挡之说,王妃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莫不是有人胡言乱语诬陷我等吧。”杜旭脸上含着一丝笑意,朝王允之递了个眼色转头看着褚蒜子道。

“贤叔父所言极是,我等都是名门望族,抵抗朝廷于我等不利,虚瞒不报….”王允之看了看褚蒜子,笑道:“我等好像也没那个需要,族中田产够吃好几代了。”说完王允之,杜旭两人相互深深望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正当两人哈哈大笑之时,褚蒜子一脸沉稳的朝一旁的李希和桓温看了一眼,想起晚宴之前李希和桓温说过的话。

“杜旭和王允之都是狡猾之人,王妃与之对阵,可要小心。”桓温深有忧虑,道。

“把两家的卷宗给本宫看看,虚报、瞒报了多少人口和田产?”褚蒜子朝桓温道。

桓温从众多卷宗中抽出两张,递给褚蒜子道:“王家封地较多,除了既有封地外,还有开垦的上百亩,另外,王家奴仆佃农较多,很多都是没有报上来的。”

“杜家呢?”褚蒜子一边仔细看着手里的两家卷宗,一边朝桓温问道。

“杜家虽然没有封地,但自己的田产较多,由于之前朝廷法度不明,这些私人田产并未完全记录在册,所以就现在来说杜家在琅琊有多少田产,连我们都无法统计。其府中圈养家奴武士均未记录在册。”桓温说着,一脸忧虑地看着褚蒜子。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有自己的武装我们也不一定能知道?”褚蒜子抬头看着桓温和李希,问道。

“是。”桓温和李希点了点头,道。

“如果王杜两家都是这样,那更不指望其他家族了。”褚蒜子满脸忧虑,放下手中案卷,望着前方道。

“现在杜家上报的只有几十里田产,奴仆百人,但显然是不可能的,杜家在琅琊经营两三代人,其富庶程度已经盖过了一般富豪家族,就连王妃娘家的田产恐怕都不止这个数吧,更何况杜家还跟皇族有着牵连。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其田产奴仆户籍在册数目还不及褚家一半?”桓温侃侃而谈,似乎有些许愤怒之意。

褚蒜子瞧一眼桓温,到没怪罪之意,确如桓温所言,褚家虽说清廉,但田产财富记录在册的也超过百亩数目。毕竟褚裒爵位为亭侯,虽说不高,但封地却也不至于太少。

“这王家记录在册的只有百亩?奴仆两百人?”褚蒜子笑了笑,道:“传说王与马共天下,这天下这么大,王家就这点家底,这王允之是糊弄本宫吧。”

“如果大家都这么做,王家难免会这样,估计心里想着反正朝廷也不会把这天下所有反对的人都抓了。既然如此,那他王家又何必老老实实上交赋税给朝廷,自己家族的东西当然是留着,以家族为重,将来才有前途。”李希朝褚蒜子分析道。

褚蒜子仔细咀嚼着口中饭菜,回想宴会之前与桓温和李希的对话,脸上挂着微笑。

“王家封爵者不止一位,更是在几十年前就南渡来这边经营了,就凭先丞相王导封公的爵位,其封地都不止这个数吧。”褚蒜子朝桓温递了个眼色,桓温将一副卷宗递给王允之。

“公同下国,即便丞相王导已死,其封地还在,允之兄莫非以为琅琊王病重,无心打理,就拿这个来糊弄本宫?”褚蒜子微怒,朝王允之道。

王允之接过桓温手中卷宗,仔细瞧了瞧,心里有底:如今天下都是庾氏的,他王家上报的越多则庾家拥有的就越多,这个时候正是王庾两家实力较量的关键时刻,他王允之又怎么会将自家田产人口实数上报,这不是白白把自己家底交给庾家吗?

想起已经交出去的江州,王允之心中虽有恨恨之意,但也没办法。然而如今交出了江州,难道他还要把琅琊老家交出去吗?想到现在庾氏在朝廷当权,王允之着实是不乐意的。

注:按照东晋体制,朝廷与王国之间,租调为“九分食一”也就是王国取一,朝廷取九。

“王妃息怒,自从豫州刺史自杀之后,允之深感恐慌,已让出江州之地,奈何庾家得理不饶,我王家实力不抵庾家,自然是要吃点亏的。许多封地都已经转交出去了。”王允之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无奈之意,朝褚蒜子道。

“江州之事本宫是知道的,可是是否有琅琊这边的土地转移,允之兄莫不是说笑吧,琅琊之事岂有不上报琅琊王的,好歹这琅琊国还是琅琊王的?”褚蒜子冷笑一声,朝王允之道。

“允之以为,庾氏与琅琊王本是亲戚,所以…..所以就没有上报……”王允之支支吾吾尴尬的笑了笑,道。

王允之明显是胡搅蛮缠,大概听说琅琊王病了,所以也不把褚蒜子和桓温等人放在眼里,褚蒜子这样想着心里多了些愤怒。

而王允之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有更深层次的意思。上次请琅琊王花船游玩,原本是想琅琊王能够与之结盟,帮他们王家一把,可没想到,琅琊王竟然去了一趟建康就回来了,而且还取了褚裒之女,联盟褚谢两家。

这便说明琅琊王根本不想跟王家结盟,对于庾家,自家的亲舅舅也似乎没多少感情,这让王允之觉得司马岳此人不可结交,他们王家还得靠自己,所以就更不能把自家实力和盘托出了。

王允之虽然说的似乎很无礼,但是有理有据,褚蒜子一时也没什么反驳的理由。脑中盘算着该如何对付。

“允之兄错了。琅琊王与庾家是两码事,庾家得到的东西不可能是琅琊王的,再说了,这王家的田产土地奴仆也没有必要交给庾家,凡是自有法度,何况陛下还在呢,任何事情还有陛下作主。”褚蒜子这句话意思很清楚。

一、庾家跟琅琊王和她褚蒜子都不是一伙的。

二、庾家权力再大,这天下还是司马家的,皇帝还在,琅琊王还在呢。你王家也没什么要害怕的。

三、朝廷施行土断法,你王家虚报瞒报就是不对。

王允之自然也听出了褚蒜子话中意思,微微一笑,道:“王妃所言即是。”

“王与马,共天下,这句话允之兄可曾记得?”褚蒜子笑问,王允之一愣,想了想,尴尬一笑。

“王家要自保,现在不是得罪司马家,而是依靠司马家。王与马共天下,也就是说这天下是他王家和司马家的,而不是庾家的。”这层意思王允之已经领会到了。

“王妃如此之说,不知算不算数?”王允之低着头,尴尬一笑。大殿内都是聪明人,也都听懂了王允之话中意思,褚蒜子自然也听懂了。

“看来这王允之是不太相信司马家啊。难道是不相信琅琊王和陛下?”褚蒜子这样想着,微微一笑,道:“琅琊王既然让本宫来宴请大家,那本宫说话自然是能代表琅琊王的。”

王允之不说话了,他在思考,他必须对此事做全方位的思考,他必须保证家族利益第一。如果他现在将家底都拿出来,那么更多的赋税就需要上交朝廷,那他王家岂不是越来越弱。但是,如果不跟司马家走,其结果又会好到哪里去?庾家很有可能跟司马家联合一起,到时候王家岂不是死的更惨。

此时此刻,王允之需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如何以最小的损失保证家族利益的最大化?

杜旭坐在一旁脸色忽明忽暗,方才褚蒜子与王允之一来一往,他听的很清楚,能够把朝廷局势弄得如此清楚,而又牙尖嘴利,这个女人不能小看。

“杜卿,杜家怕也是虚报瞒报甚多吧?”褚蒜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朝身边的杜旭道。

杜旭早有准备,道:“王妃哪里话,朝廷法度,杜家岂有不遵循的。”杜旭简简单单一句话,似乎完全没把一个十七八岁的妇人放在眼里。

桓温觉得不爽,先前那杜旭就瞧不起他桓温,百般刁难,所以才导致土断法在琅琊施行困难,现在竟然连琅琊王妃都似乎不放在眼里,他桓温哪里忍的了这口气。正欲起身怒斥,却听褚蒜子微微一笑,道:“哦,本宫莫非是听错了?”既然褚蒜子说话了,桓温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从身份地位上来说,他也不便插嘴一说。

“杜家在琅琊经营也有三代了吧?”褚蒜子似乎完全不在意杜旭的无礼,笑道。

“回王妃,不止三代。”杜旭一脸傲娇,道。

“确实,三代以上,那田产还不到百亩?”褚蒜子起身,朝桓温座位方向走过去,桓温手里正拿着杜家的户籍册,此刻起身递给褚蒜子。

“杜家田产不多,所经营大多为生意。”杜旭糊弄道。

褚蒜子将手中白纸黑字递给杜旭,冷笑一声,道:“杜家的生意本宫是知道的。且不说这生意该缴纳多少赋税,就这田产一说,百亩实在不多。”

杜旭不说话,心里隐隐感觉一丝不安,却并未表现出来。

“三代经营,府中还能圈养家奴,杜卿却跟我说,田产不过百亩,本宫听说杜家就西山那块也有几十亩地吧。”褚蒜子脸上虽然带着笑意,话中却藏着刀子。

33.第三十三章 鸿门夜宴

听褚蒜子这么一说,杜旭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褚蒜子倒也调查过他们,愣了愣,回过神来又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笑了笑,道:“家奴确实有,不过是一些奴仆罢了,还有就是北方逃命过来的流民,老夫本来是不想收留这些人的,但是没办法,他们到老夫这里来寻求庇护,老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难道王妃希望老夫见死不救?”

杜旭这么一说算是将了褚蒜子一军,褚蒜子迟疑一瞬,转而微笑道:“杜卿大善人,自然是值得我辈学习的,其行为也当鼓励,只是,来了多少人,朝廷总要进行户籍登记的,如此才好管理,否则每年有上百万的流民涌过来,都不管,社会没了法纪,那岂不是乱套了,到时候杀人放火什么事也都不被约束,我朝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褚蒜子自然也不是善类,既然杜旭能将她一军,褚蒜子自然也能回击,笑了笑,朝杜旭不动声色的说了这些话,杜旭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刘勋忽然从门外走进来,手中提剑,在众目睽睽下快步走到褚蒜子身边,俯身耳语两句。褚蒜子面色一沉,朝杜旭看了一眼,而后朝刘勋叮嘱了几句。又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莲,两人目光相接似有深意,却看的杜旭和王允之云里雾里。

“这小姑娘还有两下子,看来老夫不能小觑此人。”杜旭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挂着尴尬的微笑。他在想该如何反驳褚蒜子话中之意?更在想褚蒜子方才和那壮士说了些啥?

“杜卿是承认了方才本宫所言?”褚蒜子似有若无,但又似乎切中要害的朝杜旭道。

“承认什么?”杜旭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道。

“奴仆数量至少是虚报了,杜卿所言有许多流民过来寻求救济,您收留了他们,至少现在他们应该是在您的府上,但这些人口却未必全都登记在册吧?”褚蒜子依然一脸微笑,朝杜旭道。

“呵呵,多少人口朝廷自然是户籍在册,朝廷法度在那,我等小民难道还敢违抗朝廷旨令不成,朝廷也不至于如此羸弱。”杜旭听了褚蒜子的话,笑了笑,心中有了计策,朝褚蒜子发招道。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朝廷很厉害,所以他们一般小老百姓不敢不听朝廷的,如果他们真的有虚报瞒报的,那只能说朝廷羸弱。[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褚蒜子身为司马氏一族之人,当然不会承认朝廷也就是司马家族的羸弱,更不会愿意承认自己也是这羸弱部分的一份子了。

杜旭这句话有点狠,硬是让褚蒜子吸了一口凉气,不过褚蒜子也不是吃素的,调整状态,笑道:“朝廷再强大也管不了每年上百万人口的流动,何况还有些士族门阀不听号令的,朝廷远在建康手指也伸不了那么长。”

褚蒜子这句话说的不温不火,也不算有攻击力,但还是有力的回击了杜旭。

“那就是朝廷之事了,杜某一介小民操不了那么多心。”杜旭懒洋洋朝褚蒜子道。

“杜卿的意思是朝廷管不了你了?”褚蒜子斜眼瞥了一眼杜旭,笑里藏刀道。

“杜某可没说此话。王妃此言何意?”杜旭争辩道。

“杜卿方才之话岂不就是此意?”褚蒜子笃定道。

“王妃何故诬陷杜某,杜某世代效忠朝廷,先皇后也出自杜氏,怎能说杜氏不服朝廷管理,不效忠朝廷呢?”杜旭语气中带着明显怒意,道。

“即便此话不说,田产我们也不说,那杜卿豢养家奴还打到我琅琊王宫来了,杜卿是有多么没把我琅琊王宫放在眼里啊?”褚蒜子与杜旭争锋相对,此刻也显出明显的怒意来。

“此话从何说起,老夫实在冤枉啊?”杜旭莫名喊冤道。

“冤枉?带进来。”一番唇枪舌剑褚蒜子也累了,干脆敞开了,大家也来得干脆。

刘勋听到褚蒜子一声号令,便带着一群士兵将十来个黑衣人押了上来,杜旭原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到这些人一进入大殿,杜旭傻了,双眼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些人。这可是他花了几年心思悉心培养的武士,却没想到还没出手便被褚蒜子派人抓了。杜旭心里一阵懊恼,与此同时他也在想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今的情况。

“杜旭,你还有何话可说?”褚蒜子也懒得再跟他们唇枪舌剑,此刻既然抓到了杜旭的把柄不如直接说出来,快速解决问题。

庆幸的是刘勋居然能够提早察觉躲在琅琊王宫内的暗卫,更加庆幸的是杜旭居然如此糊涂,完全不把琅琊王宫的守卫放在眼里,看来真是朝中有人,更是当地贵族一霸,因此完全不把掌家的琅琊王放在眼里啊。

“王妃此言何意?杜某人并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杜旭仍旧是死硬,硬着头皮朝褚蒜子道。

“带领杀手夜袭琅琊王宫,你能说你没有罪,就你所犯之罪,本宫杀你十次都不为过。”褚蒜子一脸怒意,朝杜旭呵斥着,同时将手中酒杯重重甩到地面,酒杯与地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铛铛…..”忽然从门口涌进来十几二十个身着铠甲手持刀剑的士兵,李希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些人竟是天师道教教徒,朝小莲看了看,这才明白王妃的用意,心里一下子似乎明了了什么?

“王妃这是要干什么?”杜旭跟王允之大惊失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质问褚蒜子道。

“夜袭琅琊王宫,证据确凿,来人,把杜旭给本宫拿下。”褚蒜子似乎不耐烦了,也懒得跟他们理论,直接朝众人道。

殿内侍卫听到命令纷纷持剑上前,正欲缉拿杜旭之际,只听王允之道:“慢。”王允之一个慢字让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褚蒜子看了一眼王允之,笑里藏刀,道:“王兄所为何意?”

“王妃可否想过,今日杀的无论是姓王还是姓杜的,恐怕琅琊王都很难在朝中立足了吧,王妃您的父亲只怕会更惨,今日杀人与不杀人?有何好处与坏处?还请王妃好好想想。”王允之深深一揖,朝褚蒜子道。

王允之的话似乎有理,但她褚蒜子今天摆了这么大的宴席,难道就这样收了?她不甘心。

“王兄若是犯罪自会有律法处置,王兄若是没犯罪,自然律法也是管不到你的。”褚蒜子极不甘心的朝王允之道。

王允之愣了愣,而后道:“王家自然是遵从朝廷法度的,王妃现在便可派人去查我琅琊王氏府邸,所有卷宗,人口数目、田产数目、财务数目,我王允之必会全部上交,毫无隐瞒。”

褚蒜子话中的意思是你王允之如果听话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听话,那你的下场就跟杜旭一样。王允之自然也听出了褚蒜子话中意思,于是愣神片刻之后果断做出了决定。

听王允之这么一说,褚蒜子笑了,王允之的表态,至少说明她褚蒜子已经成功了一半。

“杜叔父,想必也是和允之一样吧?”见杜旭仍旧没有低头之意,王允之顺水推了杜旭一把,道。

杜旭听王允之一言,极不情愿的朝褚蒜子作揖,道:“杜家也势必谨遵朝廷圣令,王妃随时都可派人到我杜府查验。”

杜旭最终还是低头了,他最终低头并非是由于被褚蒜子控制住了,而是今日一宴让他深深感受到眼前这个琅琊王妃的不简单之处。

他在琅琊多年,又怎么会不认识在琅琊活动的天师道教弟子,这天师道教乃道教第一大宗居然也能屈居之下,而且还能如此牙尖嘴利,并且迅速破了杜旭的武士队伍。

在杜旭和王允之没有任何察觉,毫无反应的时候,褚蒜子已经悄悄把这一切都完成了,如此之人,你去得罪她,不是找死吗?何况杜皇后已死,朝中失去了最大依靠,他杜家最终还是要向豪门贵胄投降的。

“既然如此,那,那就没事了。”能把王允之和杜旭搞定,可把褚蒜子乐坏了,性急所致脱口而出道。说完,褚蒜子微笑着别有深意的朝桓温看了一眼。桓温接收到褚蒜子眼中信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接收了对方的信息。

宴会继续进行着,桓温打破了方才的杀戮气氛,微笑着举杯进酒道:“来,让我们为土断法的顺利执行,干了此酒。”

褚蒜子朝刘勋和小莲示意,刘勋于是带着一群人下去了,小莲则带着另外一群人也就是天使教徒顺利逃出了王宫。

负责守卫的士兵以为是王宫有大事发生,王国卫兵负责守卫之后又紧急撤出,返回军营,所以并未在意。就连小莲也化身侍卫铁甲银剑混迹在众多侍卫之中跑了出去。这装备明显就是褚蒜子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的。

大殿内觥筹交错,热闹一阵。身在内殿的司马兴南有些担心,起身准备前去看看,司马岳一句话拦住了她,道:“皇姐最好不要出去,在此等待王妃消息即可。本王相信王妃。”

司马岳低着头,其实内心并没有多少把握,也许让褚蒜子去独自面对这些是他琅琊王司马岳此生所下最大赌注。

一顿晚宴过后,杜家和王家都算配合了,桓温的公务也算正常展开了。王家和杜家是琅琊两大顶尖权贵,这两家妥协了,其他家族自然也纷纷效仿,土断法由此在琅琊执行开来。这也算是褚蒜子从政生涯的第一次小试牛刀。

34.第三十四章 万县乱事

土断法和小莲的事情总算解决的差不多了,褚蒜子也算松了口气,安排好公主的住处,累了一天的褚蒜子终于躺在司马岳身边休息了。夜夜小说网mht.la

“土断之事不是小事,恐怕不是三两天能够搞定的,眼下还只是一个开始。”司马岳忧心忡忡朝褚蒜子道。

“妾身知道,眼下也算是有了好的开头,后面的事情可以慢慢来。”褚蒜子侧身躺着,看着司马岳道。

“嗯,皇姐不宜在此久待,还得找个机会让她先回去。”司马岳说着转头看着褚蒜子道。

“嗯,皇姐在这边的确是个问题。”褚蒜子点了点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依偎着开始进入梦乡。

天很快便亮了,褚蒜子起床在侍女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司马岳仍旧在熟睡之中,褚蒜子不愿打扰,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司马岳笑了笑离开了卧室。

在院子里转了转,日头也开始越来越烈了。正午的时候,褚蒜子被人叫到了前殿,说是内史大人有事禀告。

“兄长,何事?”褚蒜子一进入前殿大门便向站在门口的桓温问道。

“自从杜家和王家妥协之后,土断法施行的倒也顺利,只是…..”桓温犹豫着,支支吾吾道。

“只是什么?”褚蒜子一脸着急,走到桓温身边问道。

“只是编民入户虽然短时间解决,其他士族也都配合了。但赋税这块却依旧是个问题。”桓温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看褚蒜子。

“施行土断法不就是为了稳定增加国库收入吗?大哥眼下跟本宫说此话是何意?赋税收不上来?”褚蒜子一脸疑惑,连着几句话问道。

“不是收不上来,而是有些县收的明显比其他县少。也不是人口和各县发展水平的问题,依我看完全是一些刁民和顽固者想着法的偷税漏税。”桓温抬头一脸郑重地看着褚蒜子道。

“哪个县?”褚蒜子一脸严肃,朝桓温问道。

“万县就是个特别的县,赋税比其它县少了一半,但人口却不见得比别的县少,你说他穷吧也不算最穷,但就是赋税给不上来。”桓温向褚蒜子一一说明道。

“万县县令是吃素的吗?连这点事也办不好?”褚蒜子口气有点重,说的桓温都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毕竟他是琅琊内史,怎么说县令也是他的下属,这些事他桓温担的责任也该是最大的。

“兄长,对不起,本宫并非有意。[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褚蒜子瞧着桓温的脸色,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朝桓温道。

“桓温不济,连这点事都没办好,还请王妃责罚。”年长褚蒜子不少的桓温躬身作揖朝褚蒜子道。

“说的哪里话,偌大个琅琊国如果什么事都有人办了有人管了,那琅琊王岂不是太清闲了,那不就成了摆设吗?”褚蒜子半开玩笑的朝桓温说道,企图以此来缓解大殿内尴尬的气氛。

“王妃说的是。”桓温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抬头看着褚蒜子道。

“这样吧,兄长先去万县,本宫随后就到,我们去看看万县到底是什么情况?”褚蒜子朝桓温微微一笑道。

“好。桓温这就去。”桓温深深凝视褚蒜子片刻,答应道。

“什么好事,本宫也跟着去看看?”清脆响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褚蒜子和桓温皆是一诧。

“皇姐。”等到一道靓丽的风景从门外飘进来,褚蒜子方才看清是司马兴男,于是低头道。

“琅琊内史桓温,参见公主。”听褚蒜子叫一声皇姐,桓温反应的快,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行礼道。

“免礼。”司马兴男瞥了一眼桓温,再看看褚蒜子,道。刚才两人所言司马兴男在门外听见了,当听到褚蒜子要跟桓温一起去万县,虽说也不是太远,但这一去一回,一男一女,难免不会有问题,至少在司马兴男看来就有很大的问题。

所以,她司马兴男也要去看看,看看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褚蒜子和桓温听到司马兴男也要去,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着实有些尴尬,犹豫着,不知道该是带着公主好还是不带好?

“怎么?不欢迎吗?就准你们两个去就不准本宫一起去?”司马兴男显然有些不高兴,朝两人各看一眼,道。

“哪里的话,皇姐可以和蒜子一起去。内史先去吧。”褚蒜子笑了笑,朝司马兴男道。而后又朝桓温道。

桓温心里琢磨着这公主怕是脾气不太好,自己还是少伺候为好,若是什么时候一不小心惹怒了她,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一听褚蒜子叫他下去,赶紧答应,深怕多待一分似的。

“桓温先告退,桓温这就先去万县等着王妃和公主。”桓温躬身行礼,谨慎的退了出去。

“皇姐,我们也收拾下,待会儿坐牛车一起去。”褚蒜子见桓温退出去了,朝司马兴男微笑道。

“本宫从来不用牛车,太慢,还是马来的快,不知道这些贵族们怎么都喜欢用那慢不拉几的牛车?”司马兴男似乎对褚蒜子没了好感,语气中略有些傲慢和不快。

“来啊,去帮公主准备一匹好马,再选派几个得力的护卫左右。”等到内侍进殿,褚蒜子微笑着看了一眼司马兴男,朝门口的内侍道。

“诺。”内侍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褚蒜子安排完了,朝司马兴男看着,脸上依旧挂着常态似的微笑。司马兴男瞥了她一眼,撩开袖子,行走生风,快步向王宫外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的快马,桓温终于到了万县,一条清澈的河流从面前通过,桓温跨马走到河流上的小桥上,朝里面一排一排古朴似的房屋望了一眼。

“万县县令周尧参见内史大人。”一位身着朝服,身高一尺七的青年男子快步跑到桓温面前,带着一脸贱兮兮的微笑,拱手朝桓温行礼道。

当然,来的人并非他一个,还有三五个官位更低一级别的跟在周尧身后。

“尧帝可是千古圣君啊。”桓温感慨一声,低头看着周尧道:“你也叫尧,尧帝也叫尧,这差距怎么的就如此之大呢?”

“这…..这,大人折煞下官,下官岂敢与尧帝媲美,不过是父母觉得名字好听便取了此名,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也…..也不算是……犯忌讳吧?”周尧被桓温这么一说显的有些局促,尴尬道。

“罢了。先带本官去看看。”桓温也不与他多说了,免得浪费时间,待会儿公主和王妃都会过来,他桓温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是是是。”周尧一脸卑贱地伸出右手指引道。

褚蒜子原本是想和司马兴男一起走的,告别了司马岳,获得司马岳首肯之后出来才发现原来司马兴男早已骑马走了,自己便只好一个人坐着牛车去了,身边四五个顶尖侍卫同时守护着。

“凭什么不给我们土地,凭什么要我们交人头税,这天下还有公理可讲吗?”县衙门口一大群人拥挤着,叫喊着,嚷嚷着,想要里面的出来给句话。

“县令大人,出来说句话。朝廷不是说了,无论是流民还是当地人都应该有同等权力和同等身份吗?流民也可以获得土地,那为什么就分给当地人土地,我们这些外来的仓人难道就活该饿死?”一位青年男子衣着破旧,举起一手朝县衙大声喊道。

“是啊,是啊。县令出来给个说法。出来,出来。”有人这么一喊,身后立马便有更多人跟着一起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当桓温骑马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这等事。桓温紧皱眉头,朝周尧道。

“这…….”周尧一脸愧色,低下头去,无话可说似的。

“岂有此理,朝廷有规定,无论南北都是我大晋子民,如今既然还有人怀着歧视对南来的流民盘剥克扣,简直是岂有此理。”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个俊美男子,身着青衣骑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便衣侍卫。

那青衣男子手中带剑,容貌清丽,下了马轻轻走向人群之中。桓温一脸震惊地看着青衣男子,赶紧下马,企图拦住他,免得此人进入人群之中会有什么不测。

“公主,此地太乱,公主不宜逗留。”桓温大跨着步子,快步如风走到青衣俊美男子面前,伸手拦住他道。大概是怕周边的人知晓公主身份后会有不利,桓温说话的时候非常小声,几乎是靠到司马兴男耳边说的。

“放手,本宫来这是办正事的,不是来玩的。”司马兴男一脸怒意,瞪了瞪桓温,道。

“他是皇族之人,他是女的,不是王妃就是公主。”人群中似乎有谁听到司马兴男的声音,大喊道。

“本宫”二字原本就只是皇族女子可用,而且是位份较高的女子,眼下皇后刚刚去世,能称得上本宫的,在琅琊就只有王妃或者有可能是某位公主。

“为什么不给我们分配土地还要征收赋税?为什么?”一人带头喊着,开始往司马兴男的方向走过来。身边众人见他走过来自然也跟着走过来。

桓温渐渐感觉到不妙,他还没开始安排,公主就提前一步到了,眼下万县又是这种情况,如有差错,恐怕他桓温小命不保。

流民人群正渐渐向司马兴男聚拢过来,因为人口众多,司马兴男也开始有些慌了。站在桓温身后,不知所措。

桓温朝侍卫们大喊一声:“保护公主。”说罢抽出腰间佩剑,持剑阻挡在司马兴男面前。

“请公主给个说法,请公主给个说法。”人群中声浪一浪一浪袭过来,司马兴男越加恐慌了起来。

越多越多的人向桓温和司马兴男的方向聚拢过来,侍卫们为了保护公主,在公主周围形成了一道保护圈,可是没有公主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向这些流民动武,因此只能等着流民聚拢,慢慢的,慢慢的,人群便开始拥挤起来。

这是桓温最担心的事情,眼下是出不去,但也不敢随便杀人,但若是流民中混杂着刺客,那可是十分不妙的事情。

不知不觉,司马兴男的双手已经搭在桓温肩上,桓温隐约感觉到左肩上力道有些重,朝司马兴男柔声道:“公主不必惊慌,有桓温在。”

35.第三十五章 万县乱事

听桓温这么一说,司马兴男的心里暖和和的,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她司马兴男有那么娇弱不堪吗?想当年也是经历过苏峻叛乱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本宫哪里惊慌了?让开。”司马兴男故作镇定,推搡了桓温一把,自己站在前面,朝人群中喊道:“本宫便是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尔等有何冤屈可以跟本宫明说,本宫必会上报皇帝明察此事。”

被这司马兴男一推,桓温倍感惊恐,而后略感无奈:没想到来了个这么胡闹的南康公主,桓温也是够倒霉的。

“大家安静,切勿拥挤,一个一个说,本官和公主定会为大家做主。”见人群还是一阵挤挤攘攘的,场面喧嚣不堪,桓温拔剑挺身,将长剑竖在头顶,大声朝人群中喊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人群中有人向桓温大声喊道。

“是啊,凭什么相信你们?”

“凭什么相信你们?”

有人一喊便有后面跟着起哄的人群,你来我往的,似乎不听掌控。

“如果连我们都不信,你们还能相信谁?难道造反生乱,等着被处死吗?”桓温又是一声大喝。

这下子,人群中开始安静下来,许多人也都开始小声嘀咕着,寻思着似乎桓温说的有道理。

确实也是,如果连琅琊内史和南康公主都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呢?难道真的想要造反等死不成吗?

“好,我等相信你们,但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人群中一位与桓温年纪相仿的男子站出来道。

桓温朝那人仔细看了一眼,七尺身高,一身朴素的布衣,双目黝黑明亮,显得炯炯有神,乌黑浓密的头发散乱的披撒在肩上。桓温看得清楚,这便是方才在人群中带头闹事之人。

“你叫什么?”桓温朝那人问道。

“不才,王猛。”那人一个拱手,随意道。

“王猛,不错,可读诗书?”桓温听到王猛二字,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

“无一不通。”王猛朝桓温看了一眼,道。

“好,周尧。去把账册拿来。”桓温听王猛语气不凡,想要试着考考他,也好让这些人知难而退不再闹事,怎么说这样他也好管理些。

在县衙门口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周尧心里七上八下的,嘀咕着莫非是有人故意陷害,正等着内史来查的时候闹事?

这会儿听桓温一吩咐,便赶紧入内堂去把一应人口户籍田产等账册搬了出来,正欲递给桓温。却见桓温向眼前的王猛指了一指,道:“给他。”

周尧一愣,不知内史何意?但既然桓温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照办,便把满手的书籍册子递给王猛。

王猛并无片刻惊诧,沉稳地接过所有户籍册子,朝桓温看了一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好,既然你们对县令安排的不满意,眼下万县所有户籍人口田产账目都在你手上,本官给你特权,就让你来做一次这万县县令,看你如何做好这万县县令。”桓温微微一笑,朝王猛看着道。

“这…..”听桓温这么一说,周尧大吃一惊,生怕王猛抢了自己饭碗似的,想要说什么,但在看看桓温似乎心意已决,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王猛低头瞄了下手中账册,又抬头看了一眼桓温,微微一笑。他知道桓温可能有意刁难,但他王猛是什么人,又岂能被轻易难住。

司马兴男此刻似乎对桓温有些另眼相看了,也许万县的事情他不是很了解,但这群老百姓肯定是知道问题所在的。

现在把当地的问题丢给当地人解决,解决的好是他桓温慧眼识珠有胆识有魄力,解决的不好,是他王猛故意挑事煽动民众造反。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桓温要来万县的时候来闹事,多半是有人组织,有意为之的。

“大家静静,静静。在下王猛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眼下既然内史把如此重任交给王猛,王猛定不负众望,只要万县有的土地,王猛保证大家都能得到分配。”王猛朝人群中大喊道。

“现在,大家面朝王猛,站成两排,王猛一一为大家登记在册,以便按照登记人口逐个分配土地。”一句话说完,王猛又朝人群中大声喊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了片刻,这会儿又乱了起来,与方才的乱不同的是,这会儿的乱是有目的的,没有吵闹的,大家都按照王猛的指示,分成两排一个一个慢慢站在王猛面前。

等到所有人都站成了两排,王猛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账册,微笑着朝周尧道:“周县令,烦请给在下搬来一张桌椅,还有纸砚笔墨伺候,如此,在下才好在此办公。”

周尧满脸涨的铁青,朝王猛狠狠剜了一眼,极不情愿的看了看桓温,只见桓温一脸浅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尧无法只能按照王猛所言,叫人搬来桌椅伺候笔墨。

一群人围绕着王猛,一个一个报着姓名,王猛则一个一个沉稳记录在册。站在人群外围的桓温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王猛,不错,不错。

在桓温频繁点头对王猛表示赞许之际,却没发现,此刻司马兴男也正一脸柔情地看着他,脸上泛着红晕,双眸似乎隐藏了些许笑意。

司马兴男此刻在想:这桓温不但长相英武,且智谋过人。用王猛来解决此等问题,实乃上策。想她司马兴男也算是阅人不少,这个桓温却是其中最独特的一位。

褚蒜子的牛车在晚些时候也到了万县,原本准备通知桓温的,打听到万县出了事,褚蒜子便驱着牛车赶紧过来了。

等到到了县衙门口,发现众多百姓正一一排队报名登记,又见桓温和司马兴男站在一起,褚蒜子心里疑惑了片刻。

桓温朝周尧小声叮嘱着:“去给公主安排一间上房,注意做好保卫事宜,不得有误。另外,王妃今晚也会过来,做好相关安排。”

“谨遵使君吩咐。”周尧听罢,拱手作揖道。

等桓温安排好了,回头一瞥,正好看见褚蒜子的牛车,褚蒜子正在牛车旁边目不转睛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桓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到了褚蒜子身边,拱手作揖道:“王妃。”

“兄长免礼。”褚蒜子伸出一只手道。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情况不禁令褚蒜子有些疑惑,朝桓温问道。

“流民们说田产分配不公,在这闹事,这些人中有个叫王猛的,看起来还不错,此人颇有自信。桓温便下令交由此人来处理眼前乱事,看他是否真有本事,而不是口邹胡言。”桓温朝王猛的方向望去,对褚蒜子解说道。

褚蒜子起初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这样的大事,桓温随便就交给了一个平民,看起来似乎不太靠谱。但仔细一想,桓温向来沉稳,也不是如此鲁莽之人,他能放心交给王猛,必然有他的考虑,如此,褚蒜子也不说什么了,静静望着前方,看王猛如何处理。

眼看着天色渐晚,而侨民登记还有大部分需要进行。桓温环顾在场众位一圈,将目光放在了王猛身上,似乎定了定神,桓温朝褚蒜子和司马兴男瞄了一眼,也正好迎上两人正看向他的目光,短暂的目光相接,似触电一般,桓温内心的瞬间曾经被搅动,但立即又恢复平静。

“公主,王妃。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公主和王妃先入内休息,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桓温来处理?”桓温先是向左边的司马兴男轻轻作揖,而后又向右边的褚蒜子作揖道。

“不急,先看看这个人到底如何处理,本宫到想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能处理此事?”褚蒜子黝黑的双眸射出一丝亮光,朝王猛的方向看着。

“是的,先看看。”司马兴男看向桓温的眼光柔和了不少,对其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那…..可是公主跟王妃的安全?”桓温犹豫着,心里着实有些为两人的安全担忧,毕竟一个公主一个王妃都是一等一的显贵,无论谁出了事都是他桓温担待不起的。

“不必担忧,不是有护卫在吗?”褚蒜子微微一笑,轻松的朝桓温道。

桓温再看褚蒜子一眼,见她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内心仿佛瞬间被融化,也就不再坚持了。

天黑的时候,所有人才一一登记完毕,好在虽然是天黑,但尚且能分得清方向,看得清路,因此,王猛趁着还看的见路,朝人群中喊道:“今日登记完毕,大家先回去。等明日我与内史大人公主等商议之后,便会有决定。”

“这……现在要我们回去,要是明天没有个说法又该如何?”人群中似乎有人保持怀疑,朝王猛道。

“我与众位皆是侨民,我王猛向大家保证,明日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王猛朝人群中道。

“不行,今日一定要给个说法。”

“一定要给个说法”

……….

有一个人不同意,便有更多人跟着起哄吵闹,场面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桓温满脸忧虑,害怕问题扩大,场面无法控制,到时候天一黑,王妃和公主又都在场,保护起来非常困难。万一出了什么事,没人能担待的起。

“今日你们留下来也没有意义,天已经黑了,再不回去待会儿你们难道露宿街头吗?这府衙就这么大,也容留不了你们这么多人。”周尧突然冒出来朝吵闹的人群中喊道。

“我们不相信你…….”人群中几个人高声大喊,周尧急的满脸通红,但又似乎毫无办法。

“你们再不相信周县令也该为自己和家人想想,这么晚了,老少妇孺的都在外面,如今这天下又不太平,就不怕出事吗?有什么事明天白天来也是一样,你们这些事也不是三两天就能解决的,总要给我等一些时间来处理,不然岂不乱套?”桓温瞥了眼满脸通红的周县令,似有不满,转头朝人群中喊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觉得桓温此话有一定道理。但又害怕就此走后,明日这些当官的变卦,正嘀咕着、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好?

“本宫是琅琊王妃,这是琅琊王令牌,琅琊王已把琅琊一切事物交给本宫处理。本宫可以向大家保证,明日定会有相对应的策略出来。今晚还请大家先回去休息,等到明日天亮大家再来也不迟,分田分地,此等大事,难道你们等一晚上都等不了了吗?都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又何须在乎这一晚?”褚蒜子从袖口中抽出一支金色令牌,只见令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令”,褚蒜子将令牌举到半空,朝众人大声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把王妃的话听到心里了,一一商量着准备离去。

等到所有老百姓都一一离开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府衙内侍卫举起火把,照亮门口一众人等。

周尧已经派人准备好几间上房,按照桓温的吩咐先安排好公主,而后又安排好王妃,等到公主和王妃都休息了,确定保卫工作无误之后,桓温才放心的走出来,走到大堂里去。

因为此刻,王猛正在大堂里等着桓温,等着与他商量今日白天之事明日该如何执行。显然,土断法以及合理有效的安置流民侨民都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某个人随随便便能决定的。王猛所做顶多也就是提一些意见,最终要落实下去还要依靠很多人的力量。

夜色如雾,天空中挂着几颗闪亮繁星,桓温安排好公主和王妃之后轻松许多,走到大堂见到正在等待的王猛,脸上立即挂起了微笑。

“参见内史。”王猛起身拱手作揖,朝桓温道。

“不必多礼,王壮士请坐。”桓温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朝王猛指引道。

“多谢。”王猛也不再多礼,依着指示坐了下来。

“壮士以为明日该如何处理?”桓温仍旧是一副微笑,似乎查探似地看着王猛道。

36.第三十六章 万县乱事

王猛知道桓温肯定会询问关于万县土断之事,因此也早已做好准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南渡来的侨民之所以没有土地,大多数都是因为土地被豪强兼并所致。”王猛理了理思路,抬头朝桓温看着道。

桓温仔细聆听着,不敢打断王猛的话。

“这些流民大都是一般老百姓,在北方本就贫穷,来了南方陌生之地也就更显得贫穷了。”王猛继续道。

“嗯,继续。”桓温显然对王猛的话非常有兴趣,道。

“无论是南方土著居民,还是北方南渡而来的豪强士族,在南方地广人稀之地,都有不同程度的兼并土地之事。北方侨民由于受到侨居法的保护,所以其势头实际更甚。因此,在下认为,除了开荒之外,最重要之处就是打击豪强士族兼并土地,扩张势力的势头。否则,各种门阀势力崛起,将对我朝统治非常不利。”王猛郑重朝桓温分析道。

王猛的话让桓温陷入沉思,的确王猛说的有道理,但是打击豪强士族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且不说他桓温仅仅是一个寒门士族,尚且无法撼动大的豪门士族,即便是可以,他们桓家恐怕也有兼并土地的嫌疑,因为桓家本来也是南渡来的侨民。因此,王猛的话让桓温陷入了为难。

王猛看着桓温,两个人一下子不说话了,谁都知道,打击豪强士族兼并土地的事情是件难事,而王猛所言也不仅仅是一个万县的事情,它是整个晋朝之事。

殊不知,皇权羸弱的根源,就在于豪强门阀的崛起,庾氏家族、王氏家族,都应算作其列,也都难以撼动。

“说得有理,可有具体执行办法?”桓温微微动了下喉结,像是吞了口口水,笑道。

“说白了,就是按照原本居住人口,将豪强贵族家户籍进行清理,按照人口和爵位配给土地,多的强制收缴。”王猛深黑的眸子中放出一道刀光,道。

“这,这恐怕不好办。”桓温犹豫着,低下头,道。

“此法不行,那就只能行另一办法了。”见桓温为难,王猛继续道。

“什么办法?”褚蒜子忽然从侧门口盈盈走出来,问道。

桓温和王猛见到褚蒜子过来,均一一站起身来,朝褚蒜子拱手微微作揖。褚蒜子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坐下,两人于是坐到了座位上。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开荒。南方向来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北方南渡而来的百姓将北方先进的耕种开垦方式带过来,对于大面积的开荒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只不多,荒地多山地、沼泽,地势不明就难免造成伤亡。”王猛侃侃而谈。

“派专门负责,县令该是对万县地形非常熟悉的吧,可以让周县令先带领大家开荒种地。”褚蒜子瞄了一眼桓温,道。

“此法虽然行得通,但是见效怕是很慢,也难免出现一些麻烦。”桓温顾虑颇深,南方山地林木多有毒气瘴气,尚且不说土著居民都未能完全征服这些山地沼泽,何况他们这些不懂的政府人员。

“或者开荒,或者将这些人迁到靠北的侨居郡县,让侨民在郡县内安家。(wwW.mht.la 无弹窗广告)至于土地分配,按照当地侨置郡县的办法来执行。”褚蒜子朝桓温和王猛道。

“此法倒是可行,而且速度最快,最能解决问题。”桓温欣慰的朝褚蒜子看了一眼,微笑道。

“可这并非长久之策,侨置郡县由于不缴纳赋税,独立存在,本来就是现今朝廷增收的一大问题。现在不见削减,人数反而增多,那侨置郡县势必要从朝廷获得更多的土地和便利,朝廷负担就会更重。”王猛似乎深有忧虑,朝二人道。

“是啊,朝廷要北伐就必须有足够多的钱粮军需,而这些都要依靠赋税,南方土著居民对我们南渡而来的本来就有怨言,朝廷又向其增收更多的赋税,而对于北方南渡而来的流民却一文不收,怨言就会更大。如此不但容易激发南北矛盾,而且北方侨民不缴纳赋税又会使得朝廷财政越来越困难。”褚蒜子这些天管理琅琊王宫事宜,自然是对这些事有所体会的。

“依在下看,可将缺地少地的流民安排到侨置郡县,而后给与优惠让他们自行开荒垦地。比如自家开垦的荒地归自己所有,不用向朝廷备案在册,也不必缴纳自家开垦荒地的赋税。而对于已有的侨置郡县则在南渡流民日渐稳定之后,开始一一撤除。”王猛边看看桓温,边看看褚蒜子,兴致勃勃道。

“嗯,继续。”对眼前的这个青年男子,虽然长相不怎么样,但是才华横溢,褚蒜子显然非常欣赏。

“可将土著居民和侨置郡县的侨民分成两种户籍先进行管理,比如土著居民,我们用黄籍登记,北方南渡来的侨民则用白籍,以此来进行区分。”王猛侃侃而谈,似乎越说越来兴致了。

“黄籍和白籍?”褚蒜子跟桓温相互看了一眼,眼眸中都显示出浓浓的兴趣。

“黄籍代表土著,需缴纳赋税。白籍代表侨民,暂时不需要缴纳赋税,等到侨民在此安定之后,废除白籍,统一黄籍。以使得他们和当地人一样。由此南北融合,朝廷治理上也简单些。”王猛继续道。

“那便还是回到了方才的问题,侨民不需要缴纳赋税,那朝廷财政支出依然会很大,北伐大业难成啊。”褚蒜子一脸担忧道。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凡是不可操之过急,眼下北方战乱,老百姓南渡而来总不能不管。”桓温朝褚蒜子柔声道。

褚蒜子看了一眼桓温,又看了一眼王猛,想想也是此理,便不再多说。

“所以,不管怎么样。第一步,是将现在这些没地的流民侨民先迁到侨置郡县,将部分非侨置郡县靠近侨置郡县的边缘土地划给侨置郡县管理。好让县令安排好侨民土地居住事宜。”褚蒜子低头分析着。

“第二步,行白籍和黄籍之分,侨民给与白籍,不增收赋税,其身份与持黄籍的土著区别开来。当地土著则持黄籍,缴纳税赋。”

“第三步,三五年后,等到这些流民侨民都在此地安定下来之后,开始废除黄籍与白籍之分,废除侨置郡县,统一划归管理。无论侨民还是当地土著都持黄籍,施行户籍统一,统一管理,如此土著居民不再歧视北方侨民。”褚蒜子朝两人纷纷看了看,想着自己方才的话,似乎觉得不太可能,南北矛盾由来已久,数百万的北方侨民前来掠夺南方人的土地,怎么会没有矛盾怎么会没有歧视?

想想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虽如此,褚蒜子依旧一脸镇定,道:“等到南方土著和北方侨民融合之后,便可以取消南北之分。统一户籍,统一税赋,无论南人北人皆是我晋朝子民,也都需要缴纳赋税。”

“嗯,王妃说的有理。”王猛频频点头,赞许道。

“好了,这些都是朝廷和陛下要管的事,暂时还不是我们要管的事。我们还是想想明日该如何安置那些没地的流民吧。”桓温低头沉思片刻,想着方才对话虽然深远,但却似乎不在他们这些人管理范畴之内,至少现在还无法顾及,眼下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大人说得有理。在下以为可以让周县令派人专门护送这些人到侨置郡县,好在万县与其北的侨置郡县靠近,可以将万县边缘土地分配给侨置郡县管理。以便让流民分到土地。”王猛道。

“也好,这样吧,这县令就由你来做吧。周尧处事不利,早该受到责罚,既然你王猛能够解决这些事,哪就由你来做这县令一职。”褚蒜子一脸欣赏之意,朝王猛道。

听褚蒜子这么一说,桓温和王猛皆是一惊。很难看出两人脸上的表情是高兴还是为难,在褚蒜子看来,二人似乎各有各的考虑。

“怎么?有问题吗?”褚蒜子见两人都没说话,问道。

“县令官职虽说是芝麻小官,但还需朝廷任命。即便是琅琊王说了,也未必能算数的。”桓温原本是考虑将王猛引到自己府上的,在他看来如此人才与其被别人所用还不如为自己所用。但一听褚蒜子此言,心里就犯难了。

“说的也是,既如此,那就先难为王壮士了。回头本宫跟琅琊王说说,看能否举荐你到琅琊任职,或者如果王壮士不嫌弃,不如跟本宫到琅琊王宫,先做个幕僚什么的,再作打算?”褚蒜子面带微笑,注视王猛,眸中尽是期许之意。

王猛看了一眼褚蒜子,又朝桓温看了一眼。桓温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沉默不言。王猛则一脸尴尬,笑了笑,道:“承蒙王妃错爱,王猛荒村野汉恐怕不适合王宫生活,还请王妃恕罪。若是王妃有用得着之处,王猛自是愿意效劳。”

见王猛这么一说,褚蒜子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道:“本宫一介女流,先生高洁,也不可随随便便屈居人下,不管怎么样,先生若是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琅琊王宫找本宫即可。”

“多谢王妃,王猛感激不尽。”王猛深深作揖,道。

虽然被王猛拒绝了,但褚蒜子也不是小气之人,瞬间豁达,笑道:“免礼免礼。”

王猛直起身子,抬头笑看褚蒜子,又看了看桓温,却见桓温眼眸深深,注视着自己,到看的他王猛有些不知所措了。

桓温深深注视着眼前看起来并不算英俊的男子,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此人定非池中之物,他日高飞,怕不知是敌是友啊?与其他日为敌,不如今日将其收归己用。

桓温深思着,盘算着,该如何将王猛收归己用?但一想王猛连琅琊王妃都拒绝了,他桓温官职卑微,又该如何将此人收服呢?

被桓温一阵莫民奇妙看着,王猛先是不知所措,而后一脸笑意迎接桓温犀利的目光,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康公主大概是受到了惊吓,或者一路劳累,所以早早便睡了。反正她来这也没什么事,又何必管他们怎么处理这些地方事宜呢?

第二天,万县县衙就贴出了告示,将昨日商量事宜进行妥善安排。桓温更是命令周尧派出专人将已定方案通知乡里,所谓已定方案无非就是将这些尚且无地的流民迁到侨置郡县去。

烈日映照下,阳光显得有些刺眼,司马兴南兴致勃勃来到府衙门口,见桓温等人正在安排乔迁事宜,又见流民们都老实的一排一排有序的跟着士兵向前走,不禁疑问:“桓温,你们是怎么搞定这些人的?”

桓温起初没发现司马兴男来了,这会儿听到对方说话,方才回过神来,躬身行礼,道:“参见公主。”

“免礼免礼。”司马兴男显得有些不耐烦,朝桓温伸了伸手,再次问道:“本宫问你,你们是怎么将这些人搞定的?”

“哦,只需将这些无地的流民乔迁到北部的侨置郡县安置即可。”桓温随意而简单的答道。

“如此简单?”司马兴男一脸吃惊,问道。

“是的。”桓温从容答道。

“那你们昨天怎么不早说,非得要拖到今天?”司马兴男似乎略有怒意,朝桓温道。

桓温迟疑一瞬,想了想,道:“昨日……可能没想到,再说,即便是迁移到侨置郡县也还是需要登记在册的。”

司马兴男不懂那些,也懒得管,瞥了桓温一眼,想想事情既然解决了,也就不在意了。

“那我们今天便可以回琅琊王宫了吗?”司马兴男朝桓温问道。

桓温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住,道:“公主随时想去哪里都行,只要确保在安全范围之内。公主想回琅琊王宫,下官可派人护送。”

“你们不回去吗?”司马兴男天真问道。

“万县赋税问题还未理清,尚需时日才能离开。”桓温低头恭敬道。

“哦。那本宫就陪你多逗留几日。”司马兴男想了想,道。

“这……”一听司马兴男这么说,桓温又有些犯难了,但好在这公主也算不上太刁蛮,没什么大碍,跟着他桓温倒也无妨。因此,桓温随口答道:“好吧。”

司马兴男朝桓温笑了笑,道:“本该如此。”

几百上千人的队伍,早上从万县出发,下午就到了侨置郡县。按照琅琊内史桓温的安排,郡县县令交接之后,这些人便开始分配土地了。

周尧好不容易保留了官帽,因此,对把边缘土地划分过去自然也是没话可说的,王猛则在一旁协助处理。

日暮降临的时候,一行人坐在万县县衙之内,褚蒜子叫人做了些小菜招待各位,也算是为公主洗尘了。

37.第三十七章 万县乱事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一顿接风洗尘的晚宴也将结束。[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褚蒜子端起酒杯先是朝公主司马兴男敬了一杯酒。而后又朝桓温敬了一杯。

“流民的事情也算是有所安置,后面就要看周县令和侨置郡县之间的协调了。”喝完一杯酒,褚蒜子落座,朝周尧道。

“王妃放心。周尧定当尽力。”周尧站起身来,躬身朝褚蒜子作揖道。

“不必多礼。”褚蒜子微微一笑,朝周尧道。

“流民的事情虽然暂告一段落,但赋税的事情我们还没搞清楚。周县令,本官问你为何所缴纳赋税比其他几个县少一半之多?”桓温笔直着身子,微酌酒一口,一脸严肃地朝周尧道。

周尧刚刚给褚蒜子行过礼,这会儿正欲坐下,却听桓温此言,心中一震,眼神游离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这......”桓温已经问了,作为下级周尧不能不回答,但真的回答起来却又似乎有点为难,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好。

“其实还是一回事。豪强兼并土地,偷税漏税,老百姓自然也跟着学。但一般贫困老百姓是不可怕的,只要朝廷严查起来,他们也不敢就范。唯独豪强贵族,往往能脱离法度之外,不受政府条例所管。”王猛喝了口小酒,吃了几口青菜,似乎随意地朝在座之人道。

“那,依王兄所言,这万县也有豪强?”褚蒜子偏头看着王猛道。

“自然是有,只怕周县令还不敢得罪。”王猛朝周尧瞥了一眼,却见周尧憋红了脸,瞪着王猛,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王猛也不理会,浅笑着朝褚蒜子道:“这万县最大的豪强便是杜家,听说是杜皇后的本家。”

“你是说先皇后杜陵阳?”褚蒜子惊问。

“是的。”王猛押了一口酒,道:“这杜氏便是杜皇后的堂兄,也是杜旭之侄。”

“没想到这杜氏势力倒也不小?”褚蒜子低头沉思着,原以为杜皇后早年丧父,孤苦羸弱,如今又早逝,应该没多大的势力。却没想到杜家盘根在琅琊已经多年。

“朝中任何一方的势力都不该小觑,能够进入朝堂的,多是门阀贵族,且经营几代人的。其势力又怎么能小觑?”桓温朝褚蒜子道。

“确实如此。”司马兴男仔细回想自己经历过的几朝,却如桓温所言,如今这个朝廷都是家族蒙阴晋升官吏的,确实很少有寒门之人进入朝堂。也不知为何司马兴男心里忽然感慨起来。

“周县令,却如王兄所言吗?”褚蒜子带着一脸疑问,朝周尧问道。

“是的。”这个时候周尧也不敢不说实话,只好硬着头皮道。

“确实杜家的赋税收上来的甚少,田产奴仆等数量也无法完全统计。”周尧低着头,脸色说不出的难看,道。

“为何?”司马兴男一脸天真,朝周尧问道。

褚蒜子、王猛、桓温等人都朝司马兴男看了一眼,而后低下头去,司马兴男被他们这么一看,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句不该问的。

“回禀公主,杜家权大势大,下官,下官.......”周尧支支吾吾的,就差说“下官确实不敢得罪”这样的话了。

“明日,本官亲自来查,把那杜家的所有账册都拿过来,派人到杜家一一丈量核实,就不信了,还查不出来?”桓温猛灌了自己一口酒,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道。

“诺。”周尧小心的瞥了桓温一眼,低声忐忑道。

王猛在一顿酒宴之后,最终还是离开了桓温和褚蒜子,虽然两人多方挽留,但王猛似乎并没有留意,执意离去。

褚蒜子知道王猛家贫,生活困难,可能个人高洁,志向远大,不愿来王宫任职,也不多勉强,叫人准备了些银子送给王猛。(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他日王兄若有为难之处,尽管来找我褚蒜子。”王猛临走之前,褚蒜子将银两递到王猛手中,道。

王猛心中感激,注视褚蒜子许久,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声:“多谢”,而后拿着银两行走在夜色之中。

桓温望着王猛远去的背影,心中念叨着:“人才,人才啊。可惜了。”

第二天天一亮,桓温想起来赋税之事,赶紧叫周尧按照吩咐将杜家的人叫到县衙,将一应账册全部搬过来。另,派人到杜府搜索核查,趁杜家主人被带走不在府中之际,也好查个详细。

县衙大堂之上,桓温独坐正中,身后一扇宽厚屏风,屏风之后坐着两个人,透着屏风空隙依稀可见两个白衣女子端坐两边。

官差将杜家之人带到堂上,按压在地,衙门口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群众。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道我是谁....”那杜姓男子朝官差嚷嚷着,又看看桓温大声道。

“哼”桓温冷哼一声,左手一掌重重拍到桌面上,拍出一声重响。

那杜姓男子见上面似乎是个大官,看官服和堂上之人的反应,判断应该是大官,因此不敢再造次,跪在地上一时倒也安静了。

“你是谁?”桓温故意接着对方方才的话问道。

“我乃杜朝,叔父杜旭,堂妹杜陵。你可知我堂妹杜陵是何许人?”杜朝一脸傲慢,给桓温一个白眼,道。

“先皇后杜陵阳。本官知晓。怎么?”桓温不冷不热地道。

“知道,知道,你还这么对我?”杜朝怒道。

“哼,且不说那杜陵阳已死,即便是杜家在朝中有权有势那又如何?你等偷税漏税损害朝廷威严法度,难道还没人能治你不成?”桓温还没开口,便听见屏风之后传来女子清亮的嗓音。转头一看,却见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大跨着步子走出来,朝杜朝一脸怒意道。

“你,你是何人?”被司马兴男这么一说,杜朝一脸惊诧,面带怒意朝司马兴男道。

“本宫乃是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可比你家杜皇后大?”司马兴男实在看不惯杜朝那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忍不住出来嚷嚷道。

“你...”当司马兴男报出爵位名号,杜朝顿时惊的哑口无言,半张着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周县令,查的怎么样?”桓温也不多理会,朝一旁查账目的周尧道。

“禀大人,一共....六百...五百户”周尧看着桓温,又瞥了一眼杜朝,道。

“你看他干什么?一应在册,到底是五百还是六百?”桓温一眼瞥见周尧看向杜朝的目光,怒道。

“六百。”被桓温这么一问,周尧咬咬牙,坚定道。

“周尧,你.....你可别忘了,你收了我家多少银两?”杜朝听周尧一说,瞬间被激怒,指着周尧怒道。

“无理刁民,指责官吏,可知不敬。”桓温见杜朝一个小小平民竟敢如此指责朝廷官吏,怒喝道。

被桓温这么一说,杜朝不敢说话了,想了想,自己又没犯事,为何要跪在地上,便朝桓温道:“哎不对,我又没犯事,你们凭什么像审判我似的?”说完便自顾自的站起来。

桓温也不搭理,只要他不离开,方便派遣的官兵去杜府核查就行了。

“为何杜家六百户,所交赋税却只有三百担粮食。同是六百户,邻村所交整整比你多一倍。”桓温看了一眼周尧递过来的册子,朝杜朝道。现在要先把眼前这个人搞定,因此,桓温暂时还没时间考虑周尧受贿事宜。等搞定了杜朝,剩下的就是周尧的事情了。

“今年粮食减产,所收甚少。”反正朝中有人撑腰,杜朝也不把桓温放在眼里。虽说南康公主地位尊贵,但毕竟没什么权势。皇帝宠爱杜皇后,虽说皇后已死,但爱屋及乌,自然对杜家也是多方庇护的。

“那为何与你同一地方,邻村就能收这么多呢?”桓温知道杜朝是在敷衍他,也不生气,道。

“那你的问老天了,我怎么知道?”杜朝依然是一脸无理姿态,浑然不把桓温放在眼里。

负责核查的士兵回来了,领头的一位似乎是桓温带过来的亲兵,只见他直接略过周尧,走到桓温身边小声朝桓温耳语几句。桓温微微点头,暗沉的脸,严肃和不快都写在上面。

“六百户,一千户......你们是不是以为本官很糊涂?”桓温冷笑着看了看杜朝又朝周尧看了一眼,道。

“隐瞒了四百多户,少交了这么多?你还敢嘴硬?”桓温大怒,用力拍打桌面,大声呵斥道。

见桓温如此,周尧和杜朝大为震惊,一时禁声,不敢多说什么。

“周尧,如此大事,为何不报?为何要等到本官今日亲自来查?是否如他所言,你收了他的贿赂?”桓温怒指周尧,吓的周尧一身冷汗,扑咚一声,立即下跪,浑身哆嗦着不知小命能否保住。

“明府恕罪.....”本就是胆战心惊,战战兢兢,现如今被杜朝在公主和内史面前报了出来,周尧顿时感觉全身都瘫软下来似的。

“来人,拿下周尧,听候发落。”桓温大怒,指着周尧道。身边立即有三五个人把周尧押着,等候发落。

杜朝见周尧被抓,感觉不好,但仗着自己有朝中杜家撑腰,依旧没打算坦白从宽。

“杜朝,本官命你三日之内,将杜家该缴纳的赋税交上来,否则,本官将依令处罚,不再姑息。”抓了周尧,桓温继续朝杜朝道。

杜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要交的我杜家已经交了,其他的实在拿不出来,还请内史明察。”

这会儿杜朝似乎恭敬了许多,可能见桓温抓了周尧,怕他认真起来对付自己也麻烦,因此朝桓温说话的语气带了些柔和恭敬。

到了如此地步,这杜朝尚且能这样与他桓温周旋,桓温着实被此人气了一把,但好歹是一国内史也不好太过发怒,此时也只好忍着。

桓温忍得了,褚蒜子在后面听着也忍得了,然而唯独司马兴男忍不了。此刻司马兴男怒气冲冲,抽出腰间佩剑,直直横到杜朝面前道:“刁民无理,该缴纳多少就缴纳多少,为何别人能交,你就不能。你杜家也算是皇亲贵胄,难到皇帝就养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

“公主所言极是,桓兄,无需跟此人再讲道理,阻挠朝廷法令实行,拒不缴纳赋税,按律当斩。”褚蒜子坐在屏风后面,道。

也不知褚蒜子是吓唬吓唬杜朝还是来真的,桓温猜不透褚蒜子什么意思。如果是吓唬吓唬那倒还好,如果真要杀了此人,于法令实行自然是好的,收缴赋税也会方便许多,但对于个人来说那可就得罪了当朝权贵了。

这些人桓温自然是得罪不起的,但不知道褚蒜子是否得罪的起,或者她敢不敢得罪?也不管褚蒜子是要来真的还是来假的,此时此刻,桓温觉得吓唬吓唬这杜朝让他收敛些也许是好事?

于是命令左右道:“来人,将此人拿下,待本官上报朝廷,再依律斩首,以儆效尤。”桓温此言一出,立即便有士兵朝杜朝围拢过来。

杜朝原本以为桓温不敢对他怎么样,现在公主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桓温又说出如此之话。又看看那屏风后面,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心中忐忑不安,想着自己这一次难到就这么死了?

不行,他杜朝绝对不能被这群人抓住,他要逃走,不逃的话恐怕就只有受死的份了。

“你...,你不敢杀我?你敢杀我,就不怕陛下杀了你?”杜朝怒指桓温,大声道。

“岂有此理,如此嚣张,他不敢杀你,本宫敢。”桓温到是一脸冷漠,没说话。却没想到杜朝此话激怒了司马兴男,司马兴男剑下用力准备一剑结束此人。

杜朝大惊,没想到公主真的要杀他?好在他反应敏捷,往后一躺,躲过公主一剑。而后一个侧翻身夺过司马兴男手中利剑。

见杜朝跟司马兴男动起手来,堂中负责保护公主的侍卫立即提剑直直刺向杜朝。杜朝大惊,这堂上不下十来个高手,眼下他与公主动了手,恐怕想要脱罪都是不可能了。

眼下,唯有拼死一搏,抓住公主也许有可能突围出境,等离开了琅琊,往北去往燕赵之地,博一席容身之处想必也不会太困难。

说时迟,那时快,杜朝一个跃步,快速闪到司马兴男身边,司马兴男伸手来档却被杜朝避了过去。左手持剑,右手迅猛抓住司马兴男一只手臂。

“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杜朝将利剑横在司马兴男白皙的脖子上,朝周围围过来的士兵道。

“住手。别冲动..”桓温大惊失色,没想到在大堂之上,在重重保护之中,公主会被杜朝挟持,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也是褚蒜子万万没想到的。褚蒜子见公主被抓,迅速从屏风后跑了出来,一脸紧张,朝杜朝道:“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杜朝,你可知道伤害公主是死罪。”桓温向杜朝怒道。

“哼,我原本也不想如此,奈何你们苦苦相逼,刚才反正已经跟公主刀剑相见了,也不差这一点。”杜朝冷哼一声,挟持着司马兴男道。

“别冲动,别冲动。你想怎么样,我们都答应你,只要你不伤害公主。”褚蒜子一脸焦急,她不能让公主出事,否则回去了该如何向琅琊王交代。

“放我走,给我一匹快马。”杜朝向褚蒜子道。

“好好,来啊,给他备马。”褚蒜子伸出双手,希望杜朝不要动公主一根汗毛,否则她褚蒜子有一百条命恐怕都不够抵的。

“让开。让开让他走。”深怕不能顺着杜朝的意思,害怕他伤害公主,褚蒜子忙朝周边侍卫道。

大堂里让开了一条道,门口准备好一匹快马,褚蒜子一行人慢慢从大堂里跟了出来。去唯独不见了桓温。而此刻,周尧趁着大堂里乱了起来没人搭理他,撂倒身边士兵开溜了。

褚蒜子也顾不到周尧,眼下她只关心公主的安全。杜朝挟持着司马兴男慢慢退到府衙外,转头瞥见身后一匹白马。又看看四周兵士,道:“别过来,过来我杀了她。”身边士兵犹犹豫豫,手持兵器将杜朝和司马兴男围成半圆却不敢行动。

桓温蹲在屋顶上,借着旁边一颗大树遮掩着身体好不让杜朝发现。早在杜朝挟持公主准备离开大堂之际,桓温就想到该如何救公主了,因此还未等杜朝走出来便提早飞身跃到屋檐之上,趁着杜朝不注意埋伏在门前屋顶的大树边。

“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本宫答应放了你,你赶快放了公主。本宫答应饶你全家不死。”褚蒜子朝杜朝喊道。

“哼,我杜朝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我伤了公主,你跟我说可以饶我不死?你以为我傻啊。”杜朝想着眼下只能先突围出去,等到了杜家接了老婆孩子便走,至于后面的事情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必依靠叔父在朝中权势,只要不伤害公主,他们也不至于被诛灭九族。眼下也只能先挟持公主逃离出去再说了。

趁着杜朝正与褚蒜子对持,桓温找准机会飞身跃下,对准杜朝胸口一脚踢过来,而后双手环抱司马兴男几个翻滚帮其逃离了杜朝的挟持范围之内。

司马兴男原本惊魂未定,脑中一团浆糊,正考虑着该如何摆脱杜朝,却没想到桓温横空而降,将其解救出来。轻轻躺在桓温宽厚的胸膛里,司马兴男忽然感觉一股暖意袭来。浑身燥热,双颊顷刻一片绯红。

“拿下他。”桓温见杜朝被踢倒了有马上站起来,便立即朝侍卫命令道。又害怕侍卫们拿不住他威胁到公主和王妃,桓温撇下司马兴男一个健步跨过来,对着杜朝又是两脚。杜朝猝不及防,被桓温猛扫了两腿,又见四五个侍卫横剑过来,眼见着躲闪不及便只能躺着被他们抓了。

司马兴男被桓温撇下,恍然间有一种失落感,但又想到桓温是去捉拿杜朝,心里也就舒服了。剪水双瞳泛着秋波,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桓温,仿佛此刻满天下只有桓温一人。

38.第三十八章 牢之出生

降服杜朝之后,万县赋税减少的情况终于有所改善,因杜朝乃杜皇后族人,不能擅自处理,桓温于是呈文上报皇帝,请旨处置。[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一行人回到琅琊王宫,司马岳率先得到消息,没敢出来露面,害怕姐姐知道自己装病欺瞒圣上,那他司马岳的罪名可就大了。

“岳儿,皇弟。”司马兴男绕过后院,大跨着步子直接来到司马岳寝宫之中。褚蒜子不敢怠慢,自然也跟了过来。桓温一个外臣,没得殿下允许也不好直接进入内殿,只能在门外候着。

“皇姐,你们回来了。”司马岳虽说躺在床上,但到底还是面色红润,体态强健。

“皇弟?气色看起来不错啊。病情可有好转?”司马兴男走进来,见司马岳像是正常人似的,并无一般病人虚弱无力之态,心下有一丝疑惑,道。

便也只是疑惑,司马兴男还尚未知晓司马岳欺骗之事。褚蒜子害怕司马岳露馅,寸步不离的跟在司马兴男后面。

站在司马兴男身边,褚蒜子朝司马岳递了个眼色,两人相互看了看,算是彼此递交了信息。见司马兴男并没发现什么不对之处,两人心底都松了口气。

“皇弟都好了。差不几日就可以下床了。”司马岳想着总是装病也不是办法,于是对司马兴男道。边说司马岳边动了动手脚,向姐姐证明自己身体健康,四肢都能动弹。

“我看你这样子要好的差不多了,不如过几日等你完全好了,我们一起去建康吧?”司马兴男仔细瞧了瞧司马岳,又把司马岳腿脚掐了掐,手臂抬了抬,见司马岳没什么反应,确定对方好的差不多了,笑道。

司马岳原本被司马兴男掐着摇着,不知道姐姐到底要干嘛,完了之后,却没想到姐姐跟他说这番话。一时想要推辞,但却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只能一脸尴尬道:“皇姐,也不急于现在,等过一段时间弟弟完全好了再去也不迟。”

说完,司马岳抬头看了一眼褚蒜子,两人均惊出了一身冷汗。司马兴男心疼弟弟,不多做勉强,又害怕杜国丈从中作梗阻碍皇帝对于杜朝的判决,于是决定率先返回建康,以确定能将杜朝判刑,如此司马兴男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那好吧,那姐姐先回建康,等你好了也赶紧到建康看姐姐。”司马兴男叮嘱道。

“一定,一定。”司马岳定定道。

“殿下,桓温还在外面等着跟殿下汇报万县情况呢。”褚蒜子想着司马兴男老在这难免穿帮,于是朝司马岳道。把桓温叫进来,分散司马兴男的注意力,这样她就不会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司马岳身上了。

“快叫他进来。”司马岳朝褚蒜子道。褚蒜子微微躬身行礼,出门去请桓温。等到桓温进来,司马岳朝司马兴男和褚蒜子看了看,只是一个眼神,两个女人便都非常知趣的退了出去。

桓温向司马岳汇报了土断法在琅琊的执行情况以及琅琊今年赋税所收的情况,也把万县之事跟司马岳一一说明了。听了桓温的话,司马岳只是频频点头并未过多插话。

此刻,桓温正从司马岳那出来,一身暗红的朝服,行走生风。

“桓温。[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司马兴男似乎有意等候,等待桓温出了司马岳的寝宫,轻轻叫住了他。

桓温微惊,转头看到大树底下站着的司马兴男,面带羞涩,盈盈笑意地看着自己。

“参见公主。”桓温向司马兴男大步走过去,躬身行礼道。

“免礼。以后见到本宫不必行如此大礼。”司马兴男双颊微红,朝桓温伸了伸手,道。

“诺。”桓温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

“那个,本宫.....本宫要走了。”司马兴男似乎不太好意思,又似乎寄予着什么希望,低着头扯着衣袖的边角不停地摩擦着。

“桓温已做好安排,公主一路会有卫兵保护,公主放心。”南康公主迟早都会回去的,因此,桓温早就做好了准备,无论是公主要去哪里还是要回去,负责护送的队伍早已待命在即。

“谁.....谁要你安排?”司马兴男一时气急,抬头瞟了桓温一眼,当正视到桓温黝黑发亮的眸子时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公主还有何事?”瞧着司马兴男一副扭捏姿态,桓温大概猜出了些什么,但他并不想去拆穿,也不想陪着眼前的女子多耗费时间,毕竟他还有许多要事需要处理。又岂能把心思浪费在一个娇公主身上。

“我.....我,没事了。”司马兴男被桓温这么不温不火的问着,心中虽说着急,但也没什么办法。

“温尚有要事,公主要是无事,温可否先行退下?”桓温再次向司马兴男行礼道。

“你走吧。”司马兴男脸色暗了下来,没了方才见到桓温时的欣喜之色,失落道。

桓温微微躬身拜别司马兴男之后,从琅琊王宫退了出来。司马兴男一脸忧郁地望着退出王宫的桓温,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快马加鞭,司马兴男不敢停留,似乎深怕晚到一步,皇后之母裴氏跑到皇帝面前多求几句,杜朝就因此被释放了。皇帝喜欢杜皇后这是全天下都共知的,如今皇后仙逝,皇帝很可能会为了皇后而答应岳母的请求放过杜朝。

这几日司马兴男不在,司马岳也轻松了不少,褚蒜子想着土断法也实行了一段时间,赋税和土地兼并现象改善了不少。眼下朝廷羸弱,朝局不明,身在琅琊就要为琅琊多做考虑。除了赋税增收之外,军队实力的增强也是必需的。

且不说北方连连征战,琅琊国又在靠近赵国边境之处,战争一发难免会波及到。何况这几年朝廷连连主持北伐,与赵国之间的战争时有发生,处在赵国边缘的琅琊又岂能不谨小慎微呢?

如今天下大乱,晋室虽偏安一隅,但难免被赵国蜀国攻击,他日若是北方壮大,南下灭晋,天下大战之际,拼的还不是实力?

“刘勋这几日在做什么?”褚蒜子朝身边的内侍问了句。

不明白王妃为何会问到刘勋,内侍微微吃惊,回答道:“听说刘勋家内助即将临产,便是这两日。”

“哦?刘勋家内人生育如此大事,本宫怎么从未知晓?”褚蒜子朝内侍道。

“这等小事,怎会报到王妃那里,便是刘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内侍答道,褚蒜子低头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即然刘家要添丁,你去准备点礼物,本宫总要有所表示的。”褚蒜子朝内侍道。

“诺。”内侍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褚蒜子在内侍的陪同下来到校场,这是流民们平常练兵之处,刘勋等人跟着褚蒜子到达琅琊之时,司马岳便有安排,褚蒜子也交代过琅琊王所养流民为私养,平时可以耕种,到打仗的时候也可以上战场。

刘勋本人以及当时那些流民许多也都是行伍出身,有乞活军背景,因此练兵打仗再适合不过。

“杀、杀、杀。”能容纳数万人的校场里,刘勋正在教大家练习刺杀之术。近万人的铁甲士兵,一个个手持长矛不断的喊着“杀杀杀”,看起来士气极望。

刘勋眼明手快,一下子便看到褚蒜子从远处走来,立即收起长矛,大跨着步子前来迎接。

“刘勋参见王妃。”拱手在褚蒜子面前微微行礼,刘勋道。

“不必多礼,怎么样?前些日子叫小莲他们天师教的来教你们一些拳脚功夫,怎么样,可有帮助?”褚蒜子迎着日光,朝刘勋问道。

“小莲姑娘还有众位天师教弟子武艺高强,但天师道教恐不宜在军中多做宣扬。”刘勋依旧行着礼,低着头,抬起眼睑瞟了瞟褚蒜子,沉声道。

“嗯,现在大家练得怎么样?”褚蒜子对刘勋的话不太赞同,但刘勋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至少司马岳就不太喜欢让天师教的人对自己的军队指手画脚。

虽说司马岳不喜欢,但褚蒜子坚持,司马岳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刘勋见褚蒜子并未接自己的话,知道刚才说错话了,赶紧找补着道:“练得还不错,王妃过来看。”刘勋伸出一只手引导褚蒜子走到校场中间,好让褚蒜子好好看看他刘勋帮忙琅琊训练的军队是多么精良。

“杀、杀、杀。”“嗨、吼、嗨”数万人的队伍发出的声响没有震耳欲聋,但却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能散去。

褚蒜子站在最前排的空地上,仔细的欣赏着,赞赏着,脸上露出一副欣慰之意。刘勋见褚蒜子面带笑意,知道褚蒜子对自己的工作还算满意,心里也就放松了许多。

“刘部曲,你家妇人要生了。”这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个老婆子,朝刘勋大声喊道。

“什么?”刘勋大惊,拔腿正欲离去,但王妃在场也不好太无礼,便朝褚蒜子看了一眼。褚蒜子朝刘勋道:“还不快去看看。”

刘勋反应过来,答应着,大迈步子迅速朝自家跑去。褚蒜子不太放心也跟在刘勋身后。

军队没有上级指令依旧操练着,在烈日灼灼下,所有人都练出了一身汗水。

“刘建,你个王八蛋。刘建,你个王八羔子,啊……”一栋简易的平民屋内,传来了女人的叫骂声、嘶吼声,歇斯底里,叫的刘勋心里一紧。

刘勋长腿跑的飞快,很快就到了自家门口,正欲一个箭步闯进卧室却被产婆拦在了外面,道:“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要进来,不吉利。”

见产婆这么一说,刘勋也就不好再进去了,搓着双手在卧室门口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紧张与担忧。

“刘建…….你个王八羔子…….”屋内,妇人的哭喊声叫骂声仍旧不断,听起来还有力气,那证明人应该是没事的。

“刘建是谁?是你吗?”褚蒜子跟在刘勋后面,见刘勋一个跨步就没了影子,自己和两个内侍好不容易才跟了过来。好在刘家离王宫也不远,褚蒜子这样跟过来没什么危险,然而,听到里面的妇人不停的喊着“刘建”两个字,褚蒜子一脸疑惑,朝刘勋问道。

“这……”刘勋没想到褚蒜子会跟过来,像是什么秘密被抓住了,憋红了脸,不敢多说,但又不好不回答王妃的问话,一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建…….你个王八蛋”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弱,叫骂了几声便彻底没了声音。褚蒜子和刘勋站在门外,以为出了什么事,朝门内担忧的望着,显然刘勋的脸上除了担忧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哇….”婴儿落地,哇哇啼哭的声音如天使一般飘出来。褚蒜子看了看刘勋,两人均是一脸惊喜,刘勋更甚,直接准备冲进去。正撞到门口的帘子时,产婆抱着孩子出来了。

“恭喜恭喜,刘部曲,是个男孩。”产婆将孩子送到刘勋手中,笑道。

“是吗,谢谢,谢谢。”刘勋大喜过望,连褚蒜子的话都忘了,望着自己怀中婴儿,脸上洋溢着做父亲的快乐。

“青儿,青儿。”刘勋抱着孩子,快步走进屋内,朝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妇人道:“你看,我们的儿子,这是我们的儿子。”

被唤作青儿的女子惨白一笑,虚弱地道:“你个死鬼,你当爹了。”刘勋一会儿低头看着孩子,一会儿看着妻子,止不住的点头。

“恭喜,刘部曲。这是本宫一点小意思,给孩子的。”褚蒜子早已让内侍准备好礼物,也不知油纸里包裹的是什么东西,总之是一大袋,递到刘勋面前,见刘勋双手抱着孩子,也没手接便直接将礼物放到了床边的桌案上。

刘勋看了看褚蒜子送的礼物,忽然脸色暗了下来,面露难色。“噗通”一声,刘勋双膝跪地,抱着婴儿朝褚蒜子深深磕头道:“刘勋对不住王妃。”

刘勋这深深一跪,还是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这把褚蒜子惊着了,低头赶紧扶起刘勋道:“你这是何意?初为人父本该高兴,哪里来行此大礼?”

“刘勋有罪,刘勋有罪。”刘勋摇头不肯起身,朝褚蒜子道。

“你不叫刘勋,你叫刘建对不对?”褚蒜子见刘勋如此,心中猜出了七八分,又想起方才妇人一直在叫刘建,情急之下,叫的自然是自己的丈夫,心里便确定了刘勋所跪之事定是与此有关。

“是,我本名刘建,因为在魏郡杀了人,不得已改名。带着内人四处流落,最后便混迹到流民之中了。”刘建抱着正在啼哭的婴儿朝褚蒜子道。

“你所犯何罪?”褚蒜子问。

“杀人劫粮,后被捕入狱,因为牢里有许多乞活军的兄弟,所以就跟他们撺掇着一起杀了狱卒从牢里跑出来了。”刘勋低着头,不敢看褚蒜子。床上的妇人无奈的瞟了一眼夫君,脸上带着深深愧意。

“魏郡不在琅琊国范围之内,你犯了如此大事,叫本宫如何帮你文过饰非?”褚蒜子略显着急,杀人越货之事虽然在当时经常发生,但他们是皇族之人,总不能知法犯法?

“请王妃恕罪,刘勋别无他求,只求孩子能够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的活着。”刘勋几乎是含着泪光朝褚蒜子磕头道。

“好了,好了。别压着孩子了。”褚蒜子怜惜婴儿,从刘勋手中将婴儿抱过来,脑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道:“既然你坐过牢,那以后这孩子就叫牢之,也好让你时刻警惕,切莫犯事。”

“牢之?刘牢之?”刘建迟疑着不明白王妃何意,念叨几句,忽然大喜,猛地朝褚蒜子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王妃恕罪,多谢王妃恕罪。”

“多谢王妃。”床上的妇人极度虚弱,几乎要昏死过去,但见到褚蒜子如此之说,还是支撑着朝褚蒜子道。

“好了,先起来吧,你有没有罪,还是要看琅琊王的,本宫顶多只能帮你在琅琊王面前美言几句。这事还是要跟琅琊王好好说说,仔细想个对策才行。”褚蒜子抱着孩子,面带忧虑道。

“是,是。”刘勋磕了三个响头。褚蒜子摇晃着,哄着,低头瞧着已经停止哭泣的婴儿,朝刘勋道:“起来吧。”

刘勋于是站起身来,褚蒜子将已经熟睡的婴儿轻轻放到刘建怀中,道:“你儿子。”虽然把孩子递给了刘建,眼神却从未从婴儿身上离开过。

“牢之,从今以后你就叫刘牢之。”刘勋怀抱着婴儿,一脸幸福的道。

39.第三十九章 皇帝赐婚

杜朝被抓的消息很快便传到杜氏族人耳中,杜旭眼明手快,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传信给建康杜家。(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收到密信之后的杜家祖母裴氏(杜皇后母亲)不敢怠慢,立即坐着牛车来到皇宫门口。

司马衍站在显阳殿内,环顾四周,一脸哀伤。想着以往这个时候,在这显阳殿内必定是皇后独坐床前,拿起皇帝穿过的旧衣服缝补着。

司马衍还记得有一次自己穿破了一件旧衣裳,本来不打算再穿便随手扔在一旁,没想到第二天从床上起来之时却见到那件旧衣裳完好无损的挂在床边。

想起之前自己在批阅奏折之时常常看见皇后在一旁缝补衣服,便想到肯定是皇后帮忙补好的,皇后如此节俭,身为皇帝又怎么能奢华浪费,于是司马衍将那件皇后缝补好的衣服披在身上,穿了许久。

抬起袖子,轻轻触摸着暗黑的衣袖上几根针织的黑线,司马衍一阵怅然:“皇后,日后便再没有为朕缝补龙袍之人了。这天下的老百姓都说皇后是织女星下凡,如今时间已到,该返回天庭了。可是,皇后,朕舍不得你啊,朕舍不得你…….”静静述说着,司马衍竟止不住哭泣起来。

“陛下,陛下还请节哀。”自从皇后死后,御侍经常见到皇帝一个人独自哭泣,这会儿再次见到也没什么奇怪的。

“朕没事,去把奏章拿过来吧。”司马衍用宽大的袖袍拭了拭泪水,道。

“陛下,已经拿过来了。”御侍朝司马衍道。

司马衍这才发现,旁边的桌案上早已放了一满桌子奏折。走过去轻轻坐下,随手翻到一章黄色奏折,这是桓温呈上来的关于万县杜朝的奏折。

“这杜朝不是皇后的表哥还是堂哥吗?”司马衍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旁边站着的御侍。

“好像是杜国丈的侄儿,应该是堂哥吧?”御侍答道。

“陛下,广德县君求见。”门外另一御侍传信道。

“快请。”司马衍抬头道。

“诺。”御侍出去不久之后便把裴氏引了过来。

“陛下,千万不能杀杜朝啊。陛下。”裴氏人还没到显阳殿,声音已经率先传了过来。

一踏进显阳殿内,裴氏赶紧跪到司马衍面前,请求道:“陛下,老臣求您留杜朝一命。”裴氏言辞恳切,一把年纪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司马衍于心不忍,赶紧起身过来想要扶起老岳母。

“县君这是作甚?朕也没说要杀谁,县君先起来。”司马衍试图扶起岳母,裴氏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道:“请陛下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看在老身一把年纪了给老身一份薄面,饶了杜朝一命。”

“好好好,朕先答应你,起来吧。”司马衍拗不过岳母,只能答应道。

“谢陛下。”裴氏听皇帝这么一说,心下安了,便起身来道谢。

“不能答应他。”裴氏刚刚从地上起来,便听到门外一声清脆大喝,裴氏和司马衍都听的清楚,这分明是南康公主的声音。[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皇姐回来了。”司马衍大喜,见司马兴男一身男装从门外走进来,笑道。

“参见陛下。”司马兴男先是给司马衍微微行礼,而后道:“那杜朝先是不执行朝廷颁布的土断法令,而后透漏赋税,甚至贿赂朝廷命官,不惜拿剑架到本宫脖子上想要杀了本宫,要不是桓温救了本宫,本宫恐怕早就死在他手上了,此等贼人怎能放过?”司马兴男狠狠剜了裴氏一眼,恨恨道。

“什么?挟持皇姐?这杜朝有天大的胆子敢刺杀朕的长姐,该杀。”司马衍朝司马兴男道。

“陛下,老身收到的信可不是这样的,杜朝也是被公主的剑架到脖子上,公主说要杀他,他才不得不夺了公主的剑,企图逃出来的,并无伤害公主之意啊。”裴氏见情况不妙,赶紧替杜朝辩解道。

“你这老妇人纯属胡说八道,他是不是要杀本宫难道本宫会不知道,本宫当时就在现场,你这老妇人不在现场听人胡邹几句便来替夫家侄儿求情,如此徇私枉法,枉为皇亲国戚。”司马兴男显然是生气了,朝裴氏大声呵斥道。

“你……,目无尊长……”裴氏被司马兴男气的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

“你目无君臣。”司马兴男反驳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司马衍有些头疼,朝两人大声喝道:“好了,别吵了。”

“不是,皇帝,你可要为姐姐做主啊,姐姐差点就把命丢了。”司马兴男显然不吃司马衍这一套,继续道。

“陛下,老身已经没了女儿,杜家族中唯有杜朝孝顺,陛下……”裴氏显然也不甘示弱,为了夫家侄儿卖了老脸出去。

司马衍刚才一喝仿佛动了真气,自从皇后去世之后,司马衍便常常感觉自己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似得,这一会儿被两人吵闹的竟有些头晕目眩起来。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如一片落叶似地将要飘落在地。

“陛下…..”殿内众人见司马衍晕倒,皆是大惊,司马兴男立即伸出一只手扶住司马衍,使他不至于突然倒地。

“陛下,陛下,快传御医,快传御医。”裴氏一脸慌乱,朝门口的御侍喊道。

门口的御侍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退了出去。

“朕,朕没事。就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司马衍强撑着,朝司马兴男苍白笑道。

“还说没事,都晕倒了。怎么岳儿刚好,陛下你又病了呢?”司马兴男就差没哭出声来。

“没事。”司马衍安慰着,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但姐弟几个从小遭受苦难,如今也算是相依为命,他又怎么忍心让姐姐担心。

御医过来之后,司马衍经过诊断调理,气色好了不少。

“怎么样?”司马衍朝御医问道。

“陛下既是伤心过度也是积劳成疾。陛下以后切不能再如此了。”御医苦口婆心劝慰道。

“朕知道。”司马衍躺在床上,答应的有气无力的。

“老臣这就为陛下开一副调理身体的汤药,陛下切记按照汤药每日服用。如此方有可能痊愈。”御医朝司马衍再次道。

“那快开,快开。”裴氏站在一旁,紧张司马衍的病情,朝御医催促道。

“老臣这就去开药。”御医朝国丈道,而后朝司马衍微微行礼,退到一旁,御侍早已安排好笔墨纸砚,御医于是提笔为司马衍开药。

“琅琊王病情如何?听皇姐方才所言,是好了吗?”便是此刻,司马衍还是不忘司马岳病情,关心的问道。

“好多了,姐姐走的时候他都好多了。本来准备叫他一起来建康的,但又怕他刚刚好不易长途奔波,所以只能等他好了再说了。”司马兴男朝司马衍道。

“那就好。”司马衍像是松了口气,眼下司马岳没事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除了司马兴男,其他人也都有了归宿和安排。

二姐嫁给刘琰,四弟司马岳病情也好了,取了褚裒的女儿为王妃,日子也算过得幸福了。唯独长姐司马兴男年纪也有二十好几了,要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早就出嫁了,可司马衍到现在还没能为姐姐找到如意郎君,或者说找的驸马姐姐都不满意,心里一紧,仔细瞧着眼前的皇姐,胸口有些酸楚的感觉。

“现如今,我们姐弟几个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唯独姐姐的婚姻大事,唉……”想到此事,司马衍无奈的叹了口气。

“陛下放心,姐姐…..姐姐已经找到如意郎君了。”司马兴男脸忽然红了,朝司马衍不好意思的低头道。

“哦?不知是哪位青年才俊能得姐姐赏识?朕记得姐姐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一般人姐姐可不会看在眼里。”司马衍忽然打趣道。

“他叫桓温。是琅琊内史。”司马兴男抬眼瞥了一眼司马衍,羞红着脸道。

“哦?是他。”司马衍忽然想起来这是司马岳推荐的琅琊内史人选,当时还是他亲自接见之后才安排到琅琊内史的位置上的。想想那桓温看起来英武非常,文武双全,虽说家门并非什么豪门贵族,但在皇帝司马衍看来,家门并非那么重要。司马家乃为皇室,家门再好也比不上皇室,又何必在乎这些,只要姐姐高兴就行。

“陛下,药来了,陛下先喝药吧。”御侍端来一碗刚刚熬好,冒着热气的汤药,杜国丈接了过来,朝司马衍道。

“有劳县君。”司马衍苍然一笑,接过岳母递过来的汤药,自己喂自己喝起来。

一碗汤药喝完,司马衍忽然想起杜朝的事情尚未解决,又想到裴氏年老无依,动了恻隐之心,瞟了瞟司马兴男,想看看对方脸色,试探着道:“皇姐,能否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先饶了那杜朝一命?”

司马兴男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哪里肯轻易妥协,撇了撇嘴,不想答应。

“便是如此了,此事朕说了算。”司马衍乃为一国之君,已经给足了皇姐面子,这会儿也要显现皇帝的威严,便直接道。

听司马衍这么一说,裴氏激动难掩,赶紧朝司马衍下跪道:“谢陛下。”

司马兴男斜着眼,瞟了裴氏一眼,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几个字。司马衍瞧着姐姐一脸怒气,不知为何突然觉的有些可笑,摇了摇头,把手里剩下的汤药一口喝完。

“来啊,替朕拟旨。”一口喝完剩下的汤药,司马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把药碗递给身边的御侍,朝其他御侍喊道。

“琅琊内史桓温出身名门,少年英武,文武双全,堪为朝廷之才,现将南康公主赐婚于桓温,共结连理。”司马衍一口气说完,御侍赶紧着一笔一划将司马衍所言完全记录在案。

“哎呀,陛下…..”司马兴男忽听司马衍下旨,心里即高兴又紧张,慌张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娇羞。

“恭喜陛下,恭喜公主。”裴氏一脸笑意,朝司马衍拱了拱手,又朝司马兴男拱了拱手,道。

司马兴男瞥了裴氏一眼,怒意未消,不愿多理。裴氏却也不在意,反正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公主,又何必在乎?

皇帝晕倒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中书监庾冰耳中,身为舅舅,又是朝廷重臣,庾冰自是不敢怠慢,赶紧来到宫里面见陛下,想查个究竟。

“陛下病情怎么样?”庾冰朝显阳殿这边赶来之时恰好遇到从殿内退出来的御医,于是朝御医问道。

“眼下陛下尚且无碍,只要陛下能遵医嘱细心调理不几日便好了。”御医将庾冰拉到一旁隐蔽处,朝庾冰道。

“陛下得的是什么病?”庾冰不敢懈怠,问道。

“庾大人,陛下乃是伤心所致,又加上积劳成疾,若是陛下以后能够依照老臣所言安心调理,少忧伤,多休息,自然会没事。”御医朝庾冰道。

“那要是陛下不能做到呢?”庾冰听御医这么一说,松了口气。但转而一想,自己的外甥性格他还是比较了解的,恐怕是做不到这两点的,心下瞬间紧张起来。

“那,那就不好说。”御医被庾冰这么一问,怔了片刻,面露难色,迟疑道。

“什么叫不好说?”庾冰脸色刷的暗了下来,朝御医道。

“若是陛下不能细心调理,恐怕性命堪忧啊。”御医低着头,思索着,道。

“什么?”庾冰大惊失色,又怕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小声朝御医道:“一定要治好陛下。陛下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要你全家陪葬。”

御医吓的脸色煞白,唯唯诺诺频繁点头道:“是是是……”

“切记,陛下的事情要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提起。”临走之时,庾冰再次环顾四周,见四周没什么人,不忘提醒御医道。

御医哪里还敢看他,只是唯唯诺诺,不住的点头称:“是是是”

40.第四十章 皇帝赐婚

刘勋的事情,褚蒜子没有隐瞒,而是如实禀告给了司马岳,司马岳一听,大怒。[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立即便安排人将刘勋送到了魏郡,其意思大概是:人,本王已经送来了。怎么处理你看着办。

魏郡郡守不明白琅琊王之意,又打听到刘勋原来是跟着琅琊王妃一起到琅琊的,是王妃出嫁之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如此一打听,魏郡郡守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敢处置刘勋,既怕因为处置刘勋得罪了琅琊王,又怕因此得罪了王妃和她背后的褚家,反正是两头都不敢得罪。便是如此,刘勋被顺顺利利送过去了,又被安安全全送回来了。

回来的人只是说:魏郡郡守说并无此人在魏郡出现过,也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琅琊王一阵纳闷,仔细一想,反正这事跟自己无关,魏郡郡守既然都说无罪了,那他琅琊王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皇帝病体康复之后,很快就为司马兴男准备了婚礼,自家姐姐实在是年纪太大,已经耽搁不起了,因此也不管司马兴男和桓温什么意见,便直接下了旨意。

“琅琊内史桓温,英武不凡、文韬武略、才能卓著,赐配南康公主为妻,加拜驸马都尉,袭父万宁县男之爵位。”

散骑常侍褚歆一字一句将圣旨念出来,显阳殿内,群臣站立两侧,桓温手中牵着一身红妆的司马兴男,正慢慢走向司马衍的方向。

听着褚歆念出这一连串的爵位名利,桓温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厌恶,算起来他桓温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可为何这一刻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拜别君王。”褚歆等到一对新人站到司马衍面前之际,高声喊道。

桓温和司马兴男皆是拱手,一一拜别司马衍,司马衍身边坐着的是年前刚刚立的周贵人,毕竟皇后无子,皇帝也不能守着一个已死的皇后而久不续弦,好在周贵人争气,不到一年就给司马衍生了两个儿子。

“来,赐礼。”司马衍朝褚歆说道。

“诺。”褚歆继续拿着圣旨念道:“赐南康公主点翠凤钿全分、赤金累丝长簪成对…….翡翠戒指二对、白玉戒指二对…….貂皮端罩成件、各色彩缎二百匹……田一百…….”各色御赐物件包括首饰、衣帽、家具、田产、爵位、药材等等应有尽有。[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司马衍对于长姐的出嫁也算是用了心了。

桓温只觉得大脑里嗡嗡的叫个不停,也没听清褚歆到底念了些什么,只是牵着司马兴男的手,拜别皇帝司马衍之后离开了皇宫。

相对于桓温的一脸木然,司马兴男倒是幸福中夹杂着娇羞,虽说是低着头,但时不时还是向自己的丈夫瞥上两眼。

婚礼在御赐的公主府进行着,大概这府邸也就是以后桓温和公主在建康所住的地方。褚蒜子和司马岳送来了贺礼,因为太远所以没来得及参加两人婚礼,然而到底是不是因为距离问题,桓温自己也没搞明白。

就连深夜站在大树底下望着漫天繁星的褚蒜子都搞不清楚,此刻自己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心情。

“兄长,你说母亲死后会到哪里?真的如传言那样,人死后是可能上天或者下地的吗?”小的时候,褚蒜子一想到母亲便会问桓温这句话。

“秀秀,你看,看到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了吗,那就是你的母亲。”桓温想安慰褚蒜子,指着天空最亮的一颗星朝褚蒜子道。

“真的吗?”褚蒜子半信半疑,道。

“真的。”桓温坐到褚蒜子身边,道。

“那兄长以后也会上天吗?”年纪不大的褚蒜子眨着一双稚嫩的小眼睛,朝桓温道。

“当然,你看,那最亮的星星旁边还有两颗时明时暗的星星,那便是秀秀和我,以后兄长便永远在那守护着秀秀和母亲。”也不管褚蒜子问什么,问的对不对。桓温只管回答着,他的目的是让秀秀心里舒服,觉得安全,至于问的什么,回答的什么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酒席上的众人似乎也没谁把他桓温放在眼里,所有来参加宴会的宾客看的也都是皇帝和公主的面子,本来新郎是要敬酒的,桓温敬完酒,来参加宴会的众位宾客也就礼貌性的喝了一杯。剩下的就基本是公主的两个舅舅在替公主主持婚礼宴会了。

这两个舅舅一个是庾冰,一个是庾冀,皆是朝廷重臣,庾冰掌朝权位居中枢,庾冀则在外领所有兵权,可以说整个东晋大半以上都是庾家的天下了。外甥外甥女自幼父母双亡,这成亲事宜自然是两个长辈担着了。就连桓家的主母,都没有这个资格。

“这公主金枝玉叶,如今却嫁给了一个刑门之后、粗鲁莽夫,真是可惜可叹啊。”桓温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一杯酒,正准备走到前面去敬几个武将们,却听到两位刺史在角落里嘀咕着,桓温虽然生气,但想了想估计嘀咕他桓温身份的不止这两人,恐怕这满朝廷贵族门阀,没有一个瞧得起他桓温的,就连褚裒,当时不是也瞧不起他刑门士族所以没让他接近自己女儿的吗?

桓温苦笑一下,左手握着酒杯,右手拿着酒壶,到了一杯酒走过去笑着道:“来来来,桓温敬两位刺史一杯。”

两个嘀咕的人倒也没担心自己所说的话被桓温听见,见桓温敬酒,侍女斟酒两杯,两人便陪着桓温饮起酒来。

夜已入深,所有宾客也都散了,桓温依靠在圆木栏杆上,身边放了两壶好酒,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望着天空中两颗忽明忽暗的星星,一言不发。

司马兴男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也不知苦等了多久,时不时的抬头朝门外看看,见桓温还没进来,一脸的失落。

好不容易盼着桓温进来了,确是一脸醉醺醺的。桓温七倒八歪,身上一副酒味,朝司马兴男的方向走来。

司马兴男害怕他摔倒,赶紧过来扶住。桓温被司马兴男扶着,转头看了她一眼,眉清目秀,倒也算漂亮,心里想着:娶到如此女子,还是长公主,他桓温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褚蒜子可以嫁给琅琊王,成了尊贵无比的王妃,那他桓温为何就不能取公主,成了公主的驸马呢?

如此,借着公主这一层关系,他桓温也算是皇亲国戚,看还有谁以后敢说他是刑门之后,寒门士族,看有谁还敢瞧不起他。

这样想着,桓温轻轻触摸着司马兴男娇嫩的脸颊,司马兴男被桓温这样专注的看着,触摸着,心扑咚扑咚跳着,仿佛便如此就能听到心跳声似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再看桓温。

桓温见公主娇羞的模样,心下一横,忽然站直了身子猛地将司马兴男横抱起来,朝床榻的位置慢慢走去。

司马兴男温顺地躺在桓温怀中,享受着对方胸膛传来的温暖气息,眼神中全是幸福。

侍女们眼见着桓温进来,早已知趣的关上了房门。

桓温将司马兴男轻轻放在大红的床榻上,伸手轻轻解除了对方身上的衣物,当光滑柔嫩的躯体尽收眼底之时,厚厚的红唇轻轻触碰上去。

一阵云雨之后,桓温早已累趴,躺在床上睡了起来。司马兴男一脸兴奋,似乎并没有入睡的打算,侧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自己的夫君,眼中洋溢着幸福。

“秀秀….”睡梦中,桓温呢喃着。

也不知在叫什么?司马兴男一愣,看着熟睡的桓温道:“秀秀?秀秀是什么?人名还是物件?”心里一阵怀疑,又不忍心打扰到丈夫,想着想着,躺在床上渐渐的也入眠了。

桓温和司马兴男成亲之后,司马兴男便跟着桓温到了琅琊,司马岳和褚蒜子亲自拜见了姐姐和姐夫,寒暄一阵。此时此刻,四人都是已婚夫妇,当褚蒜子的目光投向桓温之际,桓温防御性的闪躲了。不知为何,褚蒜子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但很快她这种失落便被司马岳的关怀给填满了。“王妃,怎么是不舒服吗?”司马岳见褚蒜子脸色不对,关心道。

“没,大概是今日天凉,有些冷了。”褚蒜子反应过来,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立即解下自己身上的貂皮披风,轻轻披在褚蒜子身上,伸手将褚蒜子搂在怀中,柔声道:“天凉了,别着凉。”

“是啊,弟妹。你这身子骨弱的,可要小心着,还指望你为司马家多添几个子嗣呢。”司马兴男洋溢着新婚的幸福,朝褚蒜子打趣道。

“皇姐放心,明年弟弟准给造出个儿子来。”司马岳左手搂着褚蒜子,右手拍着胸脯,信心十足道。

褚蒜子也没看司马岳,低着头,尴尬一笑。

桓温注视着褚蒜子,脸上勉强挂着一丝微笑,并未说话。

时间匆匆而过,按照旨意,司马岳也该入朝了,司马兴男见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抓紧催促着。司马岳见也是到了不得不入朝的时候了,打算着过几日便准备去建康。

这一日,褚蒜子正替司马岳收拾行装,忽然从建康飞来快马。原来是身在建康的褚歆来了密信,当褚蒜子和司马岳看到密信内容之后,两个人的脸一下子暗了下来。

41.第四十一章 皇帝病重

六月的天气,处于江南地带的建康城热得出奇,司马衍穿着一身宽大长袍,来看望周贵人和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分别叫司马丕和司马弈,大的也不过一岁多,小的只有几个月。mht.la [夜夜小说网]

“弈儿,朕的弈儿长的着实俊俏。”司马衍怀抱着司马弈,哄着、逗弄着,而后朝周贵人道:“爱妃,这天儿如此炙热,可别热坏了你跟两个孩子。”

周贵人穿一身紫缎双袖复裙,月儿般的眼睛带着幸福的神情,乌黑墨发盘于脑后,步摇轻轻插在发髻之间。迈着轻盈的小碎步朝司马衍走来,低头看了看孩子,道:“陛下放心,妾准备了解暑的食物,弈儿也可以食用。”

“来啊。”周贵人朝门口的御侍轻轻叫道。立即便有女御端来几碗汤水,周贵人端出来一碗,朝司马衍道:“陛下,这是妾身专门为您准备的解暑膳食。”

“哦,有劳爱妃。”司马衍微微有些吃惊的表情,脸上挂着微笑,将不哭不闹的司马弈递给身边的女御,而后接过周贵人递过来的汤水,轻轻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陛下,如何?”周贵人见司马衍喝了一口,问道。

“还不错,清凉解暑。”司马衍边喝边说着,喝了两口,忽然觉得大脑过于沉重,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起来。

“陛下,您怎么啦?”周贵人见司马衍神情恍惚,关切道。司马衍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是摇着头,摇着摇着,人突然倒地。

周贵人赶紧过来扶住,以避免司马衍摔在地上。“来啊,快叫御医,叫御医。”周贵人门外喊着,显阳殿一下子便乱了起来。

作为皇帝侍从的褚歆一般都在宫里准备随时为皇帝分忧,换句话说,他的工作便是在皇宫里待着,待在皇帝身边随时听候吩咐。这会儿皇帝病了,褚歆自然也赶来了,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还有庾冰。

三四个御医此刻都聚到显阳殿,先是替皇帝诊脉,而后均是一脸沉重,站在一旁商榷着。

“怎么样?陛下的病情怎么样?”周贵人走在龙床边上,一脸慌乱,朝御医问道。

“这……”一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御医面露难色,道:“陛下之前的病症并未调理好,现在许是更甚了。”

“命不由人,皇后走后,朕便已经看透了。”司马衍面色苍白,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小声道:“尔等只需开出药剂便可。[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胡说,陛下年纪轻轻,怎么可以出事。今日尔等治不好陛下,老夫要你们项上人头。”庾冰站在一旁,语气颇重,吓的几个御医惊魂四散。

御医们虽然为难但还是开出了药剂,司马衍在显阳殿仔细调理着,三五天都无法上朝,群臣们都在传论陛下是不是出事了。

而事实上陛下的确出事了,一连五天的调理之后,司马衍的病情并没有好转的趋势,反而是越来越严重,御医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庾冰眼看着司马衍病情越来越严重,心里既有担忧更有着急。皇帝一人身系整个王朝,而司马衍的两个孩子又都年幼,在这五胡纷乱的年代,他们将如何稳而不乱。

“歆儿,封锁宫内消息,任何人都不得把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出去。”庾冰紧皱着眉头,站在司马衍病榻前朝伺候一旁的褚歆道。

“世伯放心,褚歆知道。”说完,褚歆便走出去,到显阳殿门口,朝守卫的士兵和内侍说道:“从今日起,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显阳殿内,所有饮食药物必须经过本官实验方可呈上去。”

“诺。”内侍和士兵们均低头道。

“宫防将领何在?”褚歆问道。

“莫将在。”一位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站出来,拱手道。

“皇宫戒严,任何人出入都要经过严格排查。”褚歆朝那人道。

“诺。”对方手中持剑,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皇宫诸多事宜安排妥当之后,褚歆终于有时间休息了。这几日虽说都守候在皇帝病榻前,但有周贵人和庾冰在,褚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的。

夜幕深时,褚歆回到褚府,父亲褚裒被调任外地,现在朝中就他一个人,皇帝病重,他褚歆该如何处理,方能使得褚家居于有利地位?褚歆忽然有些慌乱,但他很快便理清了思路。

“此事该告诉小妹和琅琊王。”褚歆主意已定,在书桌上研好墨,匆忙提笔写了几行字。等到写完自己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一字无误之后,褚歆定了定心神,将信纸折好,而后大步迈到门外,道:“来人。”

“大人。”府中亲信很快便跑了过来,道。

“立即将此信以最快速度传到琅琊,务必亲手交给王妃和琅琊王。”褚歆将信递给来着,叮嘱道。

“遵命。”那人说了一声便准备退下。

“等等,记住,就算要你的命,这封信都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褚歆眼神坚定,露着一丝杀气,定定道。

“诺。”下属铿锵有力的答了一声便立即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了。

接到密信之后的褚蒜子和司马衍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此等大事对他们来说既是惊又是险。眼下陛下两个孩子都还年幼,周贵人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后台,司马衍病重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觊觎着建康城内那把龙椅。而他司马岳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王妃,准备一下,咱们立即前往建康。”司马衍将信纸放在褚蒜子刚刚点燃的莲花灯上,信纸立即便被烧为灰烬。

“嗯。”褚蒜子点了点头,道:“眼下还需做好琅琊国内的安排,以备不时之需。此去建康也不知有无风险,还需慎重。”

“嗯,立即叫刘勋整军备武,选派几个精干人事,本王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建康。”司马岳神色坚定,朝褚蒜子镇定道。

司马岳和褚蒜子连夜布置安排,一天之间安排好所有事宜,带着七八个人匆忙离开琅琊,几个人乘着夜色出发,没有惊动任何人。

原本褚蒜子还担心护卫的人少了会不会不安全,但司马岳告诉她:“人多动静大,为了不让人察觉,人越少越好。”褚蒜子听他说的有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皇宫里一位御侍双手捧着一只白色信鸽,信鸽扑哧着翅膀,等着御侍一放便展翅高飞,飞向了南天白云之间。

清晨,一位年纪稍长的老奴见白鸽落在自家院子里,走过去将白鸽捉着,瞅了瞅白鸽腿部,见有一封小卷筒,便将其取出来。

老奴走到室内,将卷筒递给一位年轻男子,男子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看了看而后走到昨晚还未燃尽的油灯边,信纸立即化为灰烬。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通知玄门,可以行动了。”年轻男子朝老奴道。

“诺。”老奴躬身,答应着退出门外。

几天过去了,庾冰和周贵人褚歆等人都急的焦头烂额,御医站在床前紧急商讨着对策。司马衍看起来越加憔悴了,微微睁开双眼,看到坐在床边哭泣的周贵人,安慰道:“生死由命。”司马衍说的有气无力,周贵人却只是哭泣,道:“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您要是有什么事,妾身和孩子该如何是好?”

“来人啊,把贵人扶下去,朕与中书监有要事相商。”司马衍撑着一口气,朝内侍吩咐道。

立即便有人上来将周贵人扶下去,周贵人哭泣着不想离开,奈何陛下有旨意,她也只能暂时离开了。司马衍朝褚歆瞥了一眼,褚歆想着陛下大概是要说很重要的事,便带着伺候的御侍御医等一并退了出去。

大门“吱呀”一声掩上,司马衍见所有人都退下了,床前只剩下舅舅庾冰一人,支撑着身体,有气无力的问道:“朕恐怕是不行了,以后这大晋还要靠舅舅鼎力辅助。朕准备立丕儿为太子,等到朕百年之后,丕儿即位,舅舅以为如何?”

“陛下,此事恐怕不妥。”司马衍病了这么多天,一直没什么起色,庾冰想着司马衍在此时此刻跟自己商谈肯定是要确定未来储君人选。然而想一想,如果司马丕即位,母亲周贵人变成了太后,那他庾氏便不再是皇亲国戚,不再是皇帝的舅舅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司马岳即位,司马岳是司马衍亲兄弟,又是庾冰外甥,此时正当壮年,而他的王妃褚蒜子多少也算跟庾家有点姻亲关系(褚裒父辈的姊妹里曾有一人嫁入庾家),司马岳即位比司马丕来说无论对于朝廷还是对于庾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子年幼,难以执政,怕是会皇权旁落,眼下北方战乱平息,燕赵的慕容氏和石虎等人时刻都有南下的危险。居安思危,陛下立幼子即位恐怕于朝廷于天下于皇子都没什么好处。”庾冰犹豫着,面上一副为难之色,道。

“那,舅舅的意思是?”司马衍不明白庾冰何意,问道。

“陛下何不效仿三国时期,江东孙策。”庾冰提点道。

司马衍仔细想了想,明白舅舅话中意思,当年吴国地处江东跟现在的大晋何其相似。都是地处江左于天下大乱之中谋得一立足之地,而当孙策将死之际,考虑到嗣子年幼,无力挽救江东大局,遂将王位传位于其弟孙权,以孙权之才保江东孙氏之安。

司马衍无奈的点了点头,既然舅舅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传位司马岳应该是最合适的了。若是传位幼子,舅舅不同意,没有庾冰的庇护和辅助恐怕两个孩子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知道,更何况祖宗基业,又岂能在他司马衍身上断送,考虑再三司马衍只能同意。

“那舅舅以为皇弟即位,谁能辅政?”司马衍朝庾冰问道。

42.第四十二章 皇帝病重

司马衍一句话问住了庾冰,庾冰默默低下头去,双手握在胸前,思虑片刻,等到考虑成熟,庾冰忽然抬头,朝司马衍道:“此事还需陛下做主。夜夜小说网mht.la

庾冰不清楚司马衍问他这句话存在几层意思?如果说推荐司马岳做皇帝跟他庾冰的关系还不算很大,那现在推荐辅政大臣,皇帝则很有可能是顺着司马岳的问题在试探庾冰。

虽说是甥舅关系,然而在这关系天下兴亡、家族兴衰的关键时刻,估计,谁也不可能不多做计较。

考虑到这层关系,庾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选择让司马衍自己做决断。

司马衍神情憔悴,脸色苍白,但双眼仍然决然有神地盯着眼前的庾冰,见庾冰没有接话,司马衍叹了口气,道:“朕百年之后,恐怕几位叔王都不会安心,朝局必会有一番震动,会稽王司马昱、武陵王司马唏实力均非一般,恐怕岳儿难以与之匹敌。”

司马衍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武陵王崇尚武力,军队建设一流,非一般人所能匹敌,如果他来争夺皇位,从军事上来说会有很大把握。

会稽王司马昱虽说兵力不如武陵王但为人声望较高,在朝中拥有很高的政治地位。相对于这两位王来说,司马岳无论从军事实力还是政治声望上来说都稍逊一筹。

然而,司马岳毕竟是司马衍的亲弟弟,又有庾氏家族的协助,仅这一点就足以与其他几王抗争,当然,最终让司马岳有获胜机会的还是司马衍的钦命遗诏,只要司马衍确定司马岳为合法继承人,那其他人就都是不合法的了。

“所以还需要舅舅从旁辅助,至于武陵王和会稽王可任命为顾命大臣,与舅舅一同辅佐皇弟,如此方可平衡几方势力,不至于爆发大乱。”司马衍仔细考虑着,转头朝似乎沉思着的庾冰看了一眼,道。

“陛下说的有理。”庾冰对司马衍所言没什么不同意见,因为司马衍说的确实在理。

“中书令何充、尚书令诸葛恢都是朝中有名望有能力的肱骨之臣,亦可以参与辅政。”司马衍仔细想了想,仅仅将会稽王和武陵王放进顾命大臣里还不行,用司马家族的这两个人可以和庾氏家族互相牵制,也就是说无论庾氏家族还是两位顾命大王最终都不可能影响到皇权,皇帝在两边的相互牵制下能保持一定的平衡。(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如果有朝一日,两边争斗的不可开交,事情超出了皇帝的控制范围,那么,又该由谁来牵制他们呢?何充和诸葛恢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两人皆是当世名人,名声功绩接不亚于庾冰,也都是当世豪门士族,所以无论最终庾家和司马家闹成怎样的僵局,两家都务必会给这些德高望重的名士大臣一点颜面,朝局如此方可控制。

司马衍想的周全,庾冰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司马衍见庾冰没有反对意见,松了口气,咳嗽了两声,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翻滚,犹如翻江倒海的热浪在五内翻滚着“扑哧”一口暗红的鲜血喷出,司马衍重重躺在了床上。

“陛下,陛下。御医,御医…..”司马衍病情加重,庾冰大惊失色,赶紧朝门外叫喊着。御医这些日子轮流职守,自然不敢离皇帝所住之处太远,因此,庾冰一叫喊便立即有御医慌忙跑了进来。

司马衍一口鲜血吐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御医跪在床前轻轻为其把脉。

庾冰见御医脸色凝重,又见司马衍昏迷不醒,脸上一阵着急,朝御医道:“怎么样?”

“中书监,恐要早做准备啊。”御医把完脉,跪在原地,回头低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朝庾冰道。

“罢了,你只需告知老夫陛下还有多少时日即可。”庾冰仰头长叹一口气,低下头朝跪在地上的御医无奈的道。

“回禀中书监,陛下剩下的时日恐怕不足十日。”御医哆哆嗦嗦的,不敢多话,只把必须要说的说给了庾冰听。

庾冰静静看着司马衍,想到姊妹庾文君,心中一阵悲凉,双眼微微闭上,仰头向上,似乎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不过,陛下的病情似乎有异,臣这几日诊断,发现陛下的血液里有微量毒素,虽说不至于要了性命,但毒素是如何被陛下食用下去的,还需谨慎判断。”御医浑身都在颤抖着,虽然不愿多说惹什么麻烦,但毕竟关系到皇帝和整个大晋,自己发现的情况还是要一五一十禀告上去的,否则到时候被庾冰发现了,查下去,恐怕自己也是要倒大霉的。

“你说什么?”庾冰大惊,完全没想到皇宫里竟然会有人给皇帝下毒,居然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得。

“此事你知我知,不可有第三人知晓。”虽然觉得万分不可思议,但庾冰老练有素,知道此事该如何处理。

“诺。”御医原本以为庾冰会继续查下去,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吃惊和惊恐之余,还是想着保命要紧,于是答应着道。

“还有,给我尽量延长陛下剩下的时间,尽你所能。”庾冰想到立即叫司马岳进入建康还有一段时间,因此,司马衍至少也要拖到司马岳进入建康才能离去。

御医不敢抬头,似乎深怕一抬头,自己项上人头不保似的,低着头连连道:“是是是。”

“吱呀”大门被打开了,庾冰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正守候在门外的周贵人和褚歆等人,朝左右看了一眼,道:“来人,送周贵人回宫,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宫,也不得来此打扰陛下。”

庾冰是什么人,就连司马衍都得看脸色的舅舅,周贵人心中虽有一百个不愿意,然而一个妾室又哪里好得罪庾冰,一阵悻悻然,只得跟着内侍返回宫内。

“歆儿,严密监控宫内动向,另外派人立即给琅琊王送信,请他立即入朝。”庾冰面色威严,朝褚歆道。

褚歆没敢告诉庾冰他已经提前传信琅琊了,此刻庾冰这么一说,那说明琅琊王很有可能将继承帝位,褚歆内心此刻是有些许兴奋的。掩藏着自己内心的欣慰,褚歆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一连几天的连夜奔袭,褚蒜子和司马岳早已累坏了好几匹马,但还是换马不换人,连夜奔赴石城建康。

树林里鸦雀无声,稀稀疏疏的几片枯叶飘落下来。褚蒜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等到快马进入树林,勒住了马,仔细观察四周形势,而后朝身边同样勒马的司马岳道:“殿下,妾身觉得这树林不对劲。”

“嗯,本王也觉的。所有人准备应战,保护好王妃。”司马岳环顾左右,眼神镇定,道。

嗖嗖嗖,几支响箭不知从何处射来,司马岳左耳抽动一下,立即判别出响箭射来的方向,整个人向后仰倒在马背上,避过面前射来的响箭。

然而,响箭显然不仅仅射来了一支,当第一支被避过之后,第二支第三支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司马岳射来。

司马岳飞身跃起,足尖点到马背上,将手握在腰际。“呲”利剑出鞘,划出一道亮光,只见司马岳左右开工又连续劈断了好几根。

射向褚蒜子这边的响箭并不算多,也就一两支,褚蒜子均一一躲了过去,见射向司马岳的箭越来越多,心下着急:“殿下,看来是冲着你来的。”

“有人不想让本王入朝啊。”司马岳一边左右横扫,将响箭一一击落在地,一边足尖点着马背,跨到褚蒜子的方向,单手一拎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因为这一刻司马岳忽然发现褚蒜子身后射来一箭,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恐怕褚蒜子早已中箭。

身边七八个黑衣护卫的情况也不见得比司马岳好多少,甚至射向他们的响箭比司马岳更多。几个人左右开工,应付着,忙个不停。

第一轮响箭射完,从茂密的树丛里冲出来一行黑衣蒙面人,只见黑衣人各个都骑着马,背上背着弓箭,腰间别一把长剑。

“什么人,是好汉的报上名来。”司马岳朝黑衣蒙面人喊道。

“琅琊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似乎为首的一位黑衣蒙面人朝司马岳冷道。

“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褚蒜子被司马岳紧紧搂在怀中,情急之下朝对面黑衣人问道。然而,问完之后,她便后悔了,因为对面之人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他们要的是琅琊王的项上人头。

“杀…..”蒙面人中看起来像是带头之人的一位将腰间利剑抽出,直指司马岳,大声道。

十几匹快马几乎同时冲向司马岳和褚蒜子的方向,侍卫们立即跟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司马岳搂紧褚蒜子,柔声在褚蒜子身边道:“别怕。”

褚蒜子原本心里还有些害怕,此刻听到司马岳的话,心里稍安,仿佛司马岳便是依靠似的,她便这样依靠着他,永远都不会有什么事。

护卫们此刻正与敌方激烈厮杀着,你来我往,打的异常激烈,时不时会看见听见鲜血伴着惨叫齐飞,不是这边的人倒下了,便是那边的人倒下了。

43.第四十三章 皇帝病重

树林里杀声四起,蒙面的黑衣剑客身上背着弓.弩,手中拿着长剑,剑光拼擦之际发出叮噹清脆的响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落叶一片一片飘落下来,在飞舞的剑身划弄下,变成一片片碎叶,零落一地。褚蒜子靠在司马岳身边,时刻警惕着周身可能存在的危机。

好在他们此番去建康带的都是好手,武功路数非平常人所能企及,然而,对方的身手也不是一般的身手,在彼此交战四五十回合之后,仍旧未能分出胜负。

“殿下,我们没有时间拖延了,必须杀开一条血路,殿下需要立即进宫。”褚蒜子见形势激烈,一时之间敌我双方难分胜负,朝司马岳一脸着急的道。

“上马。”司马岳一手牵着褚蒜子,一手持剑,转身朝后面看了一眼,见马儿正好在身边,朝褚蒜子小声道。

说完,司马岳牵着褚蒜子慢慢靠近马儿方向,没有人发现他们在慢慢退后,因为敌人都被司马岳身边的侍卫牵制着,此时此刻正好是司马岳逃脱的大好时机。

手臂用力,司马岳将褚蒜子轻轻提起,足尖轻点,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司马岳带着褚蒜子最终落座在一匹黑马上。

“驾。”还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司马岳一声轻喝,马儿便直向前冲了出去。

“拦住他。”黑衣人中有人大叫一声。立即便有三五个黑衣人准备上来围攻司马岳,好在司马岳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便有侍卫跟了上来挡在几个追踪之人面前。

几个人再一次拧打在一起,正当大家打的火热之际,黑衣人中一位领头摸样的人见司马岳逃走,追击无望,取出身上弓.弩,从背后抽出一支形状短小的响箭,“咻”在弓.弩后座力的推动下,响箭向司马岳的方向射来。

褚蒜子忽然感觉司马岳向前倾倒了一下,怕出什么事,本来坐在马上褚蒜子在前,司马岳在后,如果背后有暗箭射来,射中的定然是司马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殿下,你没事吧。”风飕飕划过脸庞,褚蒜子一脸惊异,朝司马岳问道。

“没事。”司马岳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然而箭刺进身体里,蚀骨穿心一般,他又怎么会真的没事。

两人驾着马一路疾驰,终于摆脱了追杀,身后也跟上来两个侍卫。司马岳回头见黑衣人已经完全没了踪影,终于松了口气,人开始放松起来。

这一放松不要紧,司马岳的身体忽然间滑落在地,黑马却还在向前疾驰。身后猛然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背后又仿佛没了那宽厚的胸膛,褚蒜子觉着不对,正欲转头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叫:“殿下,殿下。”

褚蒜子猛地勒马,回头,发现司马岳倒在地上,立即翻身下马跑了过来。

“殿下,你怎么样了?”褚蒜子既惊有恐,从侍卫手中接过司马岳,搂在怀中道。

“殿下中箭了,这是毒箭,必须先把箭拔.出来解毒才行。”身边的侍卫见司马岳面色有些发紫,朝褚蒜子道。

“嗯,拔.出来。”司马岳面色一沉,忍着疼痛硬气道。

褚蒜子也发现了司马岳脸上的异常,抱着司马岳半个身体,仔细瞧了瞧射在司马岳背后的那支箭。侍卫手法熟练,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拔出了司马岳身上的箭。当箭被拔出的那一刻,司马岳闷哼一下,咬牙坚持着。

褚蒜子犹豫一瞬,将司马岳扶着坐了起来,低头,撕开中箭部位的衣服,张嘴朝着司马岳受伤的部位吸允而去。侍卫和司马岳皆是一惊。

“你在干什么?”司马岳大惊失色,道。

褚蒜子哪里顾得及回答他的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吸允着,吸了一口黑血便立即吐出来,再吸一口,再吐出来,如此往复七八次,司马岳身上的毒血估计已经被吸的差不多了。

当吸完毒血的那一刻,褚蒜子整张嘴已经乌黑了。“必须先把毒吸出来,否则殿下性命不保。”褚蒜子扶着司马岳,道。

司马岳无奈的回头,看着褚蒜子,摇了摇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殿下的生命眼下比任何人的生命都重要。能与殿下同生共死,是妾身的福气。”褚蒜子扶着司马岳,苍然一笑。

司马岳心中忽然有些动容,酸了一下,伸出手想要触摸褚蒜子乌黑的嘴唇,却被赶来的侍卫打断了。

“殿下,王妃,终于找到你们了。”几个侍卫看起来都还不错,至少做到了全身而退。

“殿下和王妃身上皆有余毒,我们必须返回,找那群人先要解药。”守在司马岳身边的护卫道。

“来不及了,对方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那赶上来的几个侍卫中的一个道。

“这么快?”褚蒜子大惊,朝司马岳看了一眼,心中来了一计。

“殿下,我们俩换衣服。”说着便直接动手开始解司马岳的衣服,司马岳先是一惊,马上便想到褚蒜子要干什么,道:“你是想跟本王互换,引开杀手?恐怕不行,对方都是高手又岂能分不出男女。”

“打扮一下,也许能混过去也说不定。”褚蒜子心里着急,也不管司马岳说什么,直接把司马岳的外衣扒了下来,也不管是否弄疼司马岳。

司马岳此刻受伤,只能被褚蒜子折腾着,想要劝说,但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完全没用。褚蒜子很快脱下司马岳的衣服鞋子,而后又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鞋子,侍卫们起先觉得不便,都侧头不敢看褚蒜子换衣服。

“都在干什么,还不快点替琅琊王穿衣服。”褚蒜子哪里顾得了许多,朝侍卫呵斥道。

侍卫们立即反应过来,三两个一起帮忙,迅速便为司马岳穿好了衣服。这边褚蒜子穿好司马岳的衣服鞋子之后,将一头乌黑秀发挽在头顶,而后把司马岳头上的玉冠取了下来,带在自己头上。不一会儿的功夫,活脱脱一位白面公子哥便出现在面前。

司马岳玉冠被取,满头墨发散落下来,褚蒜子也来不及帮他打理,扶起司马岳朝侍卫几人道:“你们五个立即护送琅琊王前往建康。”

“你们三个随本宫在此拦截,等到敌人一过来,你们便去拿下一个黑衣人,他们的箭上肯定都淬了毒,因此每个人身上也必会有解药。你们三个只需拿下一个黑衣人搜出解药即可,本宫负责引开其他人。”褚蒜子一一吩咐完毕,指挥着护送司马岳的几个人,准备将司马岳扶上马,却听司马岳道:“不可,此事太危险,王妃不可冒险。我们必须一起走。”

“殿下,眼下皇位比什么都重要。能为殿下夺得皇位,蒜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褚蒜子一脸诚恳,朝司马岳急道。

“殿下,眼下大难在即,恐怕也只有如此了。”身边扶着司马岳的侍卫道。

一个念头迅速在司马岳头脑中闪过,司马岳反复的问自己:是皇位重要还是王妃重要,在皇位与王妃之间他该如何选择?

最终,司马岳确定了答案,脸色一沉,定了定,仔细看了褚蒜子一眼,司马岳满脸尽是不舍,道:“给本王记得,一定活着。”褚蒜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妾命大着呢。”

司马岳怜惜的看了褚蒜子一眼,朝三位跟着褚蒜子的侍卫道:“你们记住,无论如何要保证王妃安全,否则,本王定不放过尔等。”

“殿下放心。”三个侍卫手中持剑,同时拱手朝司马岳道。

“殿下,你身上毒素已经减少,眼下性命无忧,大可加快步伐赶赴建康。等我们拿来解药定会去建康追赶殿下。”褚蒜子一口气说完,朝司马岳身旁的侍卫道:“殿下中箭,虽说毒素已经被我吸出,但难保不会有残留,何况箭伤颇深,要立即进宫,请御医为殿下诊断才行。”

“属下明白。”扶着司马岳的侍卫朝褚蒜子点头道。

褚蒜子一番安排完毕,亲手扶着司马岳上马,司马岳勉强坐在马背上,任身边的人牵着马慢慢向前。

马儿走了两步,司马岳回头看了看站在后面正望着自己的褚蒜子,心忽然有些放空。虽说千般不舍,万般无奈,而最终司马岳还是回头,跟着侍卫们一起离开了。

褚蒜子见司马岳离开,心下松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张白纱,系在脸上,如此,对方就不会知道她是谁了。

马蹄声咚咚咚从不远处传来,褚蒜子翻身上了侍卫骑过来的一匹骏马,坐在马上静静等待着。

“我们朝着相反的方向,先引开他们。”褚蒜子朝身边几人道。

“王妃,他们来了。”侍卫们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凭着马蹄声响便能判断出对方大概离自己多少距离。

蒙面杀手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以少胜多,这一战恐怕他们是凶多吉少。褚蒜子也知道很难有胜算,等杀手一到,便一掌拍在马背上,向着与司马岳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三个侍卫驾马紧跟着。三人身后是更多的黑衣蒙面杀手,一支支响箭如箭雨一般向这边射来。

44.第四十四章 皇帝病重

响箭如雨点般打来,身后侍卫不断的横剑来挡,叮叮当当的声响溅落在树林的每个角落里。[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褚蒜子不敢怠慢,骑在马上向前狂奔。

“不好,对方好像来了帮手,杀过来的人多了一倍。”侍卫横剑来挡的时候努力往后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侍卫心里暗叫不好,朝其他人道。

“跟他们拼了。”另一个侍卫跟在褚蒜子身后,骑马疾驰道。

褚蒜子顾不及理会他们,她不能出声,因为出声容易暴露。她也不能回头,因为不能让对方看出丝毫破绽。虽然面纱蒙在脸上完全可以遮住容颜,但她觉的还是谨慎点好。

呼呼的风声划过耳旁,褚蒜子已经记不清他们跑了多少路了,然而,马儿再快也有疲惫的时候,这一疲惫就容易出岔子。

由于着急脱身,褚蒜子的马不小心绊倒在一颗横挡的大树面前,褚蒜子原本以为可以越过大木头,却没想到一不小心马失前蹄。噗通一声,褚蒜子连人带马一起栽倒在横倒的大木头下。

身后紧跟而来的侍卫大吃一惊,见王妃摔倒,赶紧勒马转头,持剑向后警惕着。其中一人朝褚蒜子看了一眼,见褚蒜子支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猜测大概没什么大碍,也就没有理会褚蒜子。毕竟眼下这个时候,身后的杀手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杀了琅琊王。(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很快,黑衣蒙面人便追赶过来,其中领头的一位剑尖直指褚蒜子,朝身边众位属下道。

“杀…..”从黑衣人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与从褚蒜子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汇集到一起,两道声音交汇,树林里的落叶都感到颤抖似的,一片一片飘落下来。

侍卫们不敢离开褚蒜子,一边喊杀,一边朝褚蒜子围拢过来,三个人形成一个小型包围圈将褚蒜子围在正中。

“叮叮噹噹,叮叮叮叮。”刀剑相交,清脆刺耳的响声贯穿着整个树林。褚蒜子已经看不清手底下的几个侍卫到底在哪个方位了,因为激烈的打斗早已将彼此所站的位置打乱。

“我不能待在这,否则,声东击西的计策很快便会被识破。我必须跑。”褚蒜子观察着战场内厮杀的情形,心里嘀咕着。

朝周身望了望,好在还有马在,褚蒜子大踏着步子跨越过去,翻身一跃便上了马背,身手极为敏捷。

“杀了琅琊王,别让他跑了。”混乱之中,对方大概也没仔细看仔细想,因着褚蒜子身形高挑,与司马岳身形极为相似,如今又换了司马岳的衣裳,杀手自然以为前面奔跑的就是司马岳本人。

褚蒜子哪里管他们,一个劲的往前跑。可糟糕的是前面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水横穿整片树林,河对岸看样子是个村庄,河水湍急,河宽几十米,马儿是不可能趟过去的。

面对此情此景,褚蒜子着急的回头望了望,见杀手正追赶过来,有一个已经弯弓搭箭准备向褚蒜子背后射来了。褚蒜子回头看了一眼河水,心下一横,在对方响箭射过来的一瞬纵身跳下河去。然而,背后猛然一凉,一支响箭猛然射中褚蒜子,扑咚一声,连人带箭掉落水中。

身后赶来的侍卫们见褚蒜子跳河,河水波涛汹涌,看起来凶多吉少,知道丢了王妃回去无望,因此也不打算活着回去,跟蒙面杀手们全力拼杀着,誓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似的。

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白衣郎君手中拿一把短剑,漫步在一条大河的下游,没走多远,便见不远处一位同样身着白衣之人正躺在河边,头发和衣服早已打湿,看起来是从河流上游冲下来的。

白衣郎君走过去,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人的容颜,嘴角轻扯,露出一丝伪善的笑意。抬头瞥见一张白色纱巾落在不远处,走过去轻轻拾起,看了看,而后走到落水之人身边俯身将其一把横抱。

也不知什么时候,褚蒜子微微睁开双眼,迷迷蒙蒙的,似乎瞧见眼前有位长相俊美的郎君。闭了闭眼,努力使自己头脑清晰起来,再真开双眼,褚蒜子这回总算看清对面之人长什么样子了。

一头乌黑墨发盘竖在头顶,剔透的白色玉冠为其束发,黝黑的双眸清晰而明亮,浓眉似剑,红唇挺鼻,七尺身形套一件白色镶金外衣,看起来俊美而显贵。

“你,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褚蒜子让自己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一边问着面前之人一边环顾四周,她确定这是一间房,而且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个男人,因为整间房间里没有一件女人的器物。

红木柜子上摆着些青铜器和瓷器,白色墙壁上挂着弓箭,弓箭底下的书桌上放几本书籍,墙上还挂了似乎是当世名家的书法真迹,褚蒜子没有看清,她本身对书法也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司马岳喜欢所以平时多研究了些罢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白衣人朝褚蒜子笑了笑,道。

褚蒜子看了白衣人一眼,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想到什么,朝对方道:“我是秀秀。”秀秀这个名字还是小时候用过,现在怕是很少有人知道她叫秀秀了,所以既然现在不方便透露姓名就拿小时候的昵称先对付着吧。

“这里是哪?”褚蒜子朝那人问道。

“这是我家。”白衣人答道。

“我睡了多久了?”褚蒜子抬头望着白衣人又问。

“三天两夜。”白衣人简短答道。

“是你救了我?”褚蒜子继续追问。

“不然呢?”白衣人笑了笑,摊开双手,道。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为了表示感谢,褚蒜子说着便准备下床行跪拜大礼。

“哎哎哎,你还没完全康复,要多加休息。”白衣人立即过来扶住褚蒜子,不使他下床。

“我觉得好多了,恩公,今日大恩,来日定当报答,眼下我还有事,必须离开。”褚蒜子想起司马岳的事情,心中担忧,朝白衣人说着还是准备起床。

“你都还不知道我是谁,你怎么报答,况且,你确定你现在能走?”白衣人斜眼瞥了褚蒜子一眼,笑道。

褚蒜子愣了愣,道:“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他日报答大恩也好知道是谁。”

白衣人笑着看了看褚蒜子,道:“你可以叫我万兄。”

“万兄,对不起,实在是我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若能留得性命,他日有缘相见定报大恩。”褚蒜子说着掀开被子,下床来准备站起来就走。也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

然而也许真的是大病初愈,褚蒜子感觉自己浑身毫无力气,背后刺骨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没走两步双腿就软了。眼见着褚蒜子就要摔倒,白衣人立即迎过来伸出一只手将其扶住一把搂在自己怀中。

“我说吧,你还不信,现在还能走吗?”白衣郎君调笑似的朝褚蒜子道。

确认自己真的走不了,褚蒜子也不再勉强,虽说男女授受不清,但眼下自己全无力气也只好被对方抱着放到了床上。

45.第四十五章 皇帝病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褚蒜子觉得有些刺眼,微微睁开双眼,侧着头往开着的窗外看了一眼。[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样了,此刻是否已经到达建康?”褚蒜子心里担忧着,想要出力,但自己眼下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呢?所以还是好好养伤吧,等到养好了,再去找司马岳也不迟。

“吱呀”房门被打开了,丫鬟从门外端来洗浴的白巾和水盆,朝里面的褚蒜子看了一眼,道:“女郎,你醒了。这是给你梳洗的。”

褚蒜子瞥了眼丫鬟,笑道:“多谢。”

丫鬟放下洗脸的盆便走了,离开之前不忘丢下一句话:“哦,忘了告知女郎,要是饿了就去前面的大堂,或者后堂厨房也有吃的。”丫鬟指了指门外,而后大步走了出去。

丫鬟来了又走了,褚蒜子只好自己服侍自己,双臂撑在床上,支撑着身体,勉强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也没什么可以披的衣裳,褚蒜子只好穿着一身单衣来到桌前的洗浴盆前,拾起白巾沾了沾水,抹了一把脸,也算是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

肚子“咕嘟咕嘟”响着,褚蒜子想向前走两步,奈何走起来步子竟是越来越沉重,人还未走到门口,褚蒜子忽然感觉身体一重,整个人便倒了下来。

好在褚蒜子反应倒也迅速,抓着门延,方才不使自己硬摔在地上。虽然想向前走,但却发现自己还是走不了,不得已褚蒜子最终只能坐了下来。

宽阔的大堂里,站着两个人,一位身着蓝色衣服,一位身着白色衣服。

“会稽王把她救回来,就这么留着?”大堂里,身着蓝装的男子朝一旁站着的白衣人道。

“有她在手里,对付司马岳,咱们退可守,进可攻。”被称为会稽王的白衣人朝蓝装男子笑了笑道。

“在下不明。”蓝装男子疑问地摇了摇头,朝会稽王道。

“你好歹也是玄门宗主,竟连这点事都想不清楚。本来你们要是把事情办好了也就没事了。奈何你们没能杀得了司马岳,竟然连续两次失手,你让本王说什么呢?”会稽王司马昱朝玄门宗主看了一眼,语气中略带责备道。

“在下无能,还请殿下责罚。”玄门宗主眼神中略有惊恐,双手拱于胸前,朝司马昱作揖道。

“罢了,此事已经告一段落,既然司马岳已经到了建康,那就只能想退路了。”司马昱无奈的吐了口气,朝玄门宗主道。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拿褚蒜子去威胁司马岳,让他退出帝位?”玄门宗主想了想,朝司马昱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你以为司马岳傻啊,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帝位?要是如此,当时又怎么会丢下这个女人自己跑了,他明明知道丢下她只能是死路一条。”司马昱嘴角上扬,冷笑一声,道。

“在下想来也是此理。那殿下救下她是为了?”玄门宗主一句话没说完,看着司马昱,疑惑道。

“如果司马岳能够成功登基,本王救了他爱的女人,你说他会不会感激本王?至少,不会对本王赶尽杀绝吧。”司马昱笑了笑,朝玄门宗主道。

“确实,不仅如此,就连褚蒜子和褚家也会感激殿下的救命之恩,到时候殿下在后宫也算是有了一定支持了。”玄门宗主点了点头,赞同道。

“还有,如果司马岳还未能登基,那这个女人就是牵制他的筹码。至少,褚谢两家会站在本王这一边吧。”司马昱双眼望着门外,看着门外的大好天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褚家和谢家虽说不是什么大族,但好歹也在士族之列,对殿下不会有坏处。”玄门宗主一脸欣赏的看着眼前俊秀的男子,道。

“好了,准备一下,明早立即启程,我们要尽快赶到建康。”司马昱忽然皱眉,想到司马岳已经到了建康,而自己却还在途中,迟了一步,内心倍感煎熬。

原本准备在司马岳进入建康的必经之路上将其截杀,却没想到玄门最终还是失手了。司马昱痛失称帝机会,痛心疾首自是不说的,但又有什么办法,眼下便也只能向前走了。

“诺,只是,那褚王妃刚刚解毒....”玄门宗主面露犹豫,褚蒜子刚刚解毒,又身受重伤,如果此刻急速前行,她的身体是否吃得消是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也怜香惜玉起来了,只要人不死就行了,其他的到了建康再说。”司马昱惊诧地看了玄门宗主一眼,道。

“诺。”说完玄门宗主便退出了门外,准备大队人马继续前行。

司马昱望着远方,眼眸中露出一丝深邃笑意,心里暗叫着:“这天下本来就是我司马昱的,司马岳,你等着。”

夜,星空暗淡,四处皆是寂静,只听的到知了在鸣叫。

褚蒜子因为行走不便,便只能支撑着自己勉强坐回了床上。因为好些时日没有进食的缘故,此刻的褚蒜子看起来非常消瘦,非常苍白。

司马昱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似乎不忍打扰,见褚蒜子一人独坐,望着窗外的星空发呆,便问了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褚蒜子淡然转头,朝司马昱看了一眼,道。

“身体好些了吗?”褚蒜子这么一说,司马昱也不再多问,转而关切地问道。

“有劳万兄关心,好多了。”事实上是褚蒜子这一天都没进食,也许是丫鬟太忙,忘了她,也许是丫鬟们懒得伺候,所以,到现在褚蒜子只是觉得浑身饥饿无力,甚至连说话都似乎没什么力气。

“那就好。”司马昱笑了笑,坐到褚蒜子面前的圆凳子上。司马昱字道万,所以在褚蒜子问他姓名时便取了一个“万”字。

“明日,我们准备启程去建康,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司马昱试探地朝褚蒜子道。

褚蒜子眼眸一亮,欣喜道:“多谢万兄,建康我是一定要去的。”

“咕嘟嘟”肚子咕咚咕咚叫个不停,褚蒜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没什么办法。

“怎么,饿了?”司马昱听到褚蒜子肚子在叫,笑了笑,问道。

“嗯,大概是许久没进食了。所以饿了。”褚蒜子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是让人伺候你进食的吗?没人吗?”司马昱微微吃惊,道。

“额...倒也不需人伺候,来过的丫头说让去前堂或者后厨,是我自己体力不支走不动,所以也就没去了。”褚蒜子不想惹事,朝司马昱道。

“这些个奴仆,看我怎么处置她们。”司马昱显然有些发怒,朝门口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立即便有伺候的丫鬟侍女跑了过来。

“家主。”侍女两三人匆忙跑进来,低头道。

“叫你们照顾女客,何以今日竟然一天未曾进食?可知女客病了许久未曾进食,如今能进食了,正是补充的时候,尔等竟然不管不问,岂有此理。”司马昱大怒,朝几个侍女道。

“家主恕罪,家主恕罪。”几个侍女倍感恐惧,赶紧跪在地上,朝司马昱磕头道。

“万兄何必跟奴仆们置气,失了身份。”褚蒜子看在眼里,略觉不太合适,朝司马昱道。

“罢了,先去准备些吃食,女客饿了。等我有空了再处置你们。”褚蒜子一劝说,司马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朝侍女们道。

侍女们哪里还敢怠慢,连滚带爬似的走出门外,司马昱陪着褚蒜子,两人静静坐着,等候着,室内竟有些尴尬,不多时,一盘盘冒着热气的汤和菜便被端了过来。

“来,先吃。”佳肴被一盘一盘端上桌来,司马昱考虑到褚蒜子行动不便,亲自过来扶住她往桌边去。

“有劳万兄。”褚蒜子礼貌的朝司马昱道。司马昱将褚蒜子扶着坐在桌子旁的圆凳子上,自己则坐到了对面,静静看着眼前虽然憔悴却容颜秀丽的女子。

“赶紧吃吧。如此才有力气,恢复的也快。”司马昱夹了一筷子菜递到褚蒜子面前的碗里,柔声道。

褚蒜子微笑着,低头吃了两口,抬头看了看司马昱,道:“万兄不吃吗?”

司马昱愣了愣,道:“吃过了,你吃吧。”褚蒜子想着都这么晚了,大概对方的确吃过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眼前的女子,秀美、沉静,智慧而勇敢,能为自己的男人出生入死,倒也是这个男人的福气,想到自己身边尚未出现如此女子,司马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静静看着眼前女子,不发一言。

司马岳好不容易到了建康,一进入皇宫便直接去见了皇帝。因为褚歆在宫门口有所安排,叮嘱守宫将士一见到琅琊王便立即引其入宫面圣。因此司马岳进宫面圣就非常容易了。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啦?”褚歆站在西堂门口,门里是庾冰何充等人正伺候在司马衍身旁,褚歆见司马岳行动似有不便让侍卫们背着,脸色苍白,看样子是受了伤,于是惊问。

“死不了,陛下怎么样了?”司马岳趴在侍卫背上,喘了一口气,道。

“御医,御医。”西堂门口时时刻刻伺候着御医,褚歆见司马岳这个样子,想必是受了重伤,赶紧朝御医叫道。

司马岳被侍卫背着走到西堂门口,终于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赶紧,赶紧将殿下扶到旁边,好好医治。”褚歆见司马岳昏倒,大惊,朝御医指挥道。

御医们三两个过来,在侍卫们帮助下,将司马岳扶到西堂旁边的侧室里,一阵慌乱的替司马岳诊治着。

御医们将司马岳放在竹榻上,其中一个御医赶紧为司马岳诊脉。褚歆神情焦虑,深怕司马岳出什么事,道:“怎么样?殿下怎么样?”

御医仔细瞧了瞧司马岳整个人,朝侍卫问道:“殿下受的什么伤?”

“我们在来建康的路上,靠近建康的地方遇到了杀手,殿下背部中箭,受了伤,中了毒。”侍卫说完想起褚蒜子为司马岳吸过毒,加了一句:“不过王妃为殿下把毒吸了,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余毒?”

御医听侍卫说完,将司马岳侧身翻过来,仔细瞧了瞧,伤口上涂了些伤药,显然是做过处理,点了点头,道:“还好,还好,无大碍,伤口不深。”

褚歆听说褚蒜子替司马岳吸毒,又没看到褚蒜子跟着一起过来,担忧的朝侍卫问道:“王妃为何没来?”

侍卫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道:“王妃....王妃由另一路护送着。”

听侍卫这么一说,褚蒜子又不是对方下手的主要人物,褚歆松了口气。

46.第四十六章 皇帝病逝

西堂内,庾冰安排御医御侍伺候好司马岳睡下,忽觉室外一阵吵闹,走出来开门朝侧室瞄了一眼,见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干什么,道:“在干什么?陛下好不容易入睡,你们在干什么?”

褚歆一见庾冰出来,赶紧迎过来道:“中书监,琅琊王到了。[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围绕着琅琊王的众人让出一条道来,庾冰这才看清躺在竹榻上的司马岳,却见司马岳脸色苍白,躺在榻上像是昏睡过去似的,不禁问道:“琅琊王这是怎么啦?”说着走到司马岳身边担忧似的仔细查看着。

“回禀中书监,琅琊王路上遇袭了,好在御医诊断伤口不深,没有性命之忧。”褚歆朝庾冰道。

庾冰瞥了褚歆一眼,朝伺候一旁的御医道:“琅琊王情况如何?”

“禀中书监,好在琅琊王体内毒素及时吸出,琅琊王中箭不深,并未危及性命,只需悉心调理些时日便可痊愈。”御医拱手朝庾冰道。

庾冰查看了下司马岳伤口,又听御医说性命无忧,这才放下心来,道:“好好医治琅琊王,等陛下醒来随时都会传召。”

“诺。”御医们伺候一旁,不敢离开西堂,深怕有什么差错,里面的皇帝和外面的琅琊王都出了事那可就真的是出了大事了。

便如此司马岳在西堂侧室被医治,伤口敷了些外用药,御医又亲自喂了汤药,休息片刻,头脑感觉有些沉重,睁开双眼,见好些人伺候着,又想着自己该进宫面圣,支撑着想要起来。

“快,本王要去面圣,快带本王去见陛下。”司马岳说着自己站了起来,这会儿视线清晰了,瞧见庾冰和褚歆,定了定心神。

“二舅,岳儿要见陛下。”司马岳朝庾冰道。

“你先好好休息,养养伤,陛下就在这西堂,睡着了,御医说陛下还有几天时日,等陛下醒了再传召也不迟。”庾冰轻声安抚司马岳道。

听庾冰这么一说,司马岳放心了,原本就有伤在身体力不支,这会儿站了片刻竟然有些站不住,索性坐了下去。

“御医待会儿会给你送药来,先把药喝了。”庾冰扶着司马岳轻轻躺在床上,叮嘱道。

司马岳斜眼看了一眼褚歆,见他立在一旁,似乎也是让自己好好休息的样子,确定皇帝暂时还没事,也就安心躺下来休息了。

司马昱从会稽郡赶来,而后与身在建康外围的玄门汇合,却得知司马岳已经逃脱,心急如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自江水下游发现褚蒜子之后,因自己正要去与玄门汇合,于是便将褚蒜子送到玄门所在之处解毒,知悉此人正是琅琊王妃,感慨之余又有了些庆幸。

按照律例,外封藩王没有皇帝诏令是不可以直接进入皇城建康的,司马昱没有皇帝诏令,不敢私自入城,只能于城外屯兵等待宫里放出来的消息,毕竟他在宫内还是有内应的。

庾冰刚从西堂出来,便有人前来报信。

“禀中书监,会稽王、武陵王到达建康城外,请求入城进宫面圣。”侍卫拱手立于一旁,朝庾冰道。

庾冰眯缝着双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来的好快。”

“会稽王武陵王可有带兵前来?”庾冰仔细的朝侍卫问道。

“尚未发现大量兵马。”侍卫迟疑一瞬,道。

庾冰这才放下心来,道:“陛下有令,准许会稽王武陵王进入台城,择日面圣。”

“诺。”侍卫答应一声便退下去了。

侍卫退下之后,庾冰向前走去,意欲离开,才走一会儿,忽听身后有人叫唤。“中书监,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御侍跑过来喘着粗气朝庾冰急道。

“慌什么。”庾冰见他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呵斥道。说完转身再次朝西堂走去。

“御医说陛下情况不妙,恐怕是不好。”御侍略带哭腔跟在庾冰身后道。

听御侍如此一说,庾冰更是着急了,加紧了脚下步伐,往西堂赶去。司马岳也已经被叫醒,此刻被人扶着,与庾冰一起进入西堂殿内。

“立即召集众大臣堂前待命。”庾冰一边向里走一边朝御侍道。御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陛下,陛下,您怎么样了?”司马岳推开扶着的人朝司马衍床前走去。

“岳儿,皇弟,你终于来了。朕等你好久了。”司马衍似乎支撑着最后一口气,朝司马岳道。

“陛下,怎么会这样?”司马岳看着司马衍奄奄一息的样子,于心不忍,心里一酸道。

“朕不行了,朕打算立你为皇帝,希望你能完成朕之心愿,有朝一日恢复中朝。”司马衍颤抖着将手从被褥里拿了出来,司马岳赶紧将自己一只手递过去紧紧抓住。

“陛下放心,臣弟一定不辜负陛下重望。”司马岳信誓旦旦,道。

“朕死之后,望皇弟能善待贵人和两位皇侄。”司马衍说着朝跪在一旁低头哭泣的周贵人和御侍手里抱着的两个孩子看了一眼。

“陛下,陛下…”周贵人早已泣不成声,跪在一旁哭喊道。

“陛下放心,岳定会好好照顾他们。”司马岳紧握着司马衍一只手,承诺道。见司马岳做了承诺,想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权力中心,司马岳也定不会为难他们,心里放心了。

“中书监,召集文武大臣,朕要宣布遗诏。”司马衍放下手,朝庾冰看了看,断断续续道。

“诺。”庾冰答应一声,走出门外,一众文武大臣身着朝服此刻都候在外面。

不远处两个身影正朝这边赶来,看起来急冲冲的样子,庾冰仔细望了望,却是会稽王和武陵王,心道:两人速度好快。司马昱没等到内应传递消息,却被诏令进入建康。两位王进入建康城内,一路快马疾驰,丝毫不敢有片刻停留。

“陛下召见,众大臣进殿。”庾冰瞥了满头大汗的武陵王和会稽王一眼,不冷不热的道。

众人依次进入殿内,皇帝司马衍侧着头朝众位大臣看了一眼,当目光扫到会稽王身边时停留片刻,而后移开视线,气若游丝,朝大臣们道:“朕自知命在旦夕,今诏命传位于皇弟司马岳,命中书监庾冰、中书令何充、尚书令诸葛恢、会稽王司马昱、武陵王司马晞为顾命大臣,众卿务必竭尽全力,忠心辅佐新帝,振兴晋室。”

“臣等必将竭尽全力,誓死效忠。”众大臣一一下跪,道。

“拟旨,传令。”司马衍朝散骑常侍褚歆看了看,道。

褚歆立即着手笔墨一旁书写,等书写完毕又亲自念了一遍,司马衍听完心下放松,像是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件事,闭上双眼,离开了人世。

“陛下……”司马衍床前,众人哭成一团。

褚蒜子一路跟着司马昱奔波,在马车上被颠簸着,身体有些吃不消,这一路似乎又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所谓的万兄到底将自己带到了何处。

次日,司马岳虽说还在病中,但已经能走了,为稳定朝局,司马岳火速即位。史称晋康帝。

康帝即位大赦天下,并诏令命各地文臣武将,地方郡守不可擅离职守前来奔丧,居丧期间,康帝令庾冰何充总理朝政。

太极殿下,司马岳着一身暗红长袍,两边双肩上用金丝线绣着一个大大的龙形图案,日月笼罩,看起来威严无比。司马岳轻迈着步伐一步一步踏上几十层的青石台阶,冠帽上的珠帘相互轻敲着,身着朝服的群臣跟在两边。

走进宽大威严的太极殿内,司马岳抬头朝殿内最上方的那张金色龙椅看了一眼,内心一阵酸楚,百感交集。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曾经多少次想要坐上这个位置,然而,为何到了此时此刻,自己真正能够坐下来的时候,内心却没有一丁点的高兴呢?

想着小时候司马家兄弟姊妹几个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又在建康之乱中被害,皇兄司马衍在众位大臣扶植下好不容易重新登上帝位,一众姊妹依靠着皇兄司马衍得以存活。后来等自己稍微长大,皇兄便将自己分封去了外地,几次调配,奔波流离,再后来,皇兄为他取了褚妃,然而在来建康途中不幸遇袭,生死未卜。

司马岳心里生出一丝酸楚的感觉,忽然有些想哭,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轻轻走上台阶,慢慢将身体靠近龙椅,直到真正坐到椅子上,司马岳才感觉自己这会儿真正坐上了这张龙椅。

“先帝遗诏,令琅琊王司马岳继承帝位,命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中书监庾冰、中书令何充、尚书令诸葛恢为顾命大臣,一同辅佐新帝,钦此。”散骑常侍褚歆拉开黄色卷轴,大声朝殿内念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左右两边站立的群臣一一下跪,司马岳身边站着的褚歆和御侍也都一一下跪恭迎新帝。

司马岳站在殿上,朝下跪众臣看了一眼,伸出一只手,道:“众卿家平身。”如今真正拥有这天下了,他司马岳终于名正言顺当上了皇帝,心酸、欣喜、忧虑,所有的情绪像无数的河流汇聚向母河似的,全都涌上心头。

“谢陛下。”众位大臣一一起身道。

司马岳即位之后,大赦天下,又考虑到新帝即位根基不稳,立即秘调在琅琊的刘建带领军队前来护驾,刘建随后带兵驻扎于建康城外的石头城。晋康帝下令命所有郡县文武百官将领郡守等不得擅离职守前来奔丧,一方面是考虑到外敌虎视眈眈,一方面考虑到新兴政权的稳定性。

五天之后,公元343年六月十四日,晋康帝封晋成帝二子司马丕为琅琊王、司马奕为东海王,居丧期间皇帝亲为先帝守灵,所有事物一应交由庾冰何充等处理。

几个月之后,何充被排挤离开朝廷,司马昱司马晞同样受到庾氏家族排挤离开朝廷。庾冰为了缓解与王家以及何充的矛盾,选择与庾家关系较好的王羲之任江州刺史一职。庾氏家族至此一家独大。

司马岳恐惧庾氏家族的权势,心里担忧,又担心褚蒜子失踪那么久就连褚歆亲自去找都未曾找到,不知是死是活,心中焦急的很。

47.第四十七章 立为皇后

司马昱最终还是与皇位擦肩而过,朝中何充庾冰势力强大,司马昱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得不退出朝堂,为求保命,他需要把褚蒜子送回司马岳身边,如此,司马岳庾冰等人才不至于太为难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这些天在建康城内调养,褚蒜子的情况也算好多了。建康城内早已传开了新帝即位的消息,就连这府宅里的丫头老妈子们都在交相谈论着。

褚蒜子欣慰的笑了笑,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太阳不错,褚蒜子也能走路了,漫步到院子里,抬头望天,让满天的艳阳洒在自己脸上,这种沐浴阳光的感觉,让褚蒜子非常舒服。

“看你的样子,身体好多了。”司马昱一脸忧愁,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透着栏杆,看到褚蒜子正在院里面晒太阳。

秀丽的女子仰头闭目,让漫天的阳光撒下来,就像沐浴在一众金色之中,又如刚刚下凡的仙子,美妙无比。

“万兄,这几日身体好多了。我想我应该”褚蒜子听到声音,转头朝不远处的司马昱看着,话还没说完,却被司马昱打断了。

“你要走了是吗?”司马昱问,眼神中似乎有些不舍。

“是的,不瞒万兄,小妹是琅琊王妃,也就是如今刚刚即位的康帝妃子。小妹要去找陛下了。”褚蒜子脸上洋溢着幸福,朝司马昱微微一笑,道。

那沐浴着阳光仙子般的倾城一笑,让司马昱心里泛起了波澜,凝视着对方浅浅的笑靥,司马昱愣住了。

“对不起,万兄,小妹没跟你说实话。对不起。”褚蒜子以为是自己没跟司马昱说实话以至于对方霎时间愣住了。

“小妹无需跟本王说对不起,本王也没跟你说实话。”司马昱清醒了,朝褚蒜子慢慢走过来,靠近对方道。

“本王?”褚蒜子愣了愣,一脸疑惑地望司马昱。

“会稽王,司马昱。”司马昱与褚蒜子相隔不到一只手臂的距离,似乎都可以感受到褚蒜子轻微的呼吸扑面而来。

“皇叔。”褚蒜子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道。

“很诧异是吧。”司马昱笑了笑,道。

“到是早该想到,能有如此气度,定然也不是一般人家。”褚蒜子反应片刻,朝司马昱笑了笑道。

“明日,本王就要离开建康了。离开之前,本王会把你送到皇帝身边的,以免家里人担心。”司马昱凝视着褚蒜子,道。

“有劳皇叔。(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褚蒜子再次行礼,柔声道。

司马岳正烦躁的翻阅着一叠叠的奏章。一个多月过去了,朝廷基本都由庾家把持,政务朝中有庾冰做主,军务朝外有庾冀做主,虽说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亲舅舅,但作为一个皇帝,这样实在太窝囊了。

此刻要是褚蒜子待在身边该有多好,司马岳想着,内心不禁自责起来。

“陛下。”熟悉的声音传来,司马岳恍惚间以为自己没听清楚,等到再听到两声:“陛下,陛下。”司马岳这才听清,这是褚蒜子声音,抬头朝门外看了看,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司马岳大惊大喜,撒下满桌的奏章,抬起脚步,向眼前之人猛冲过来,确认自己见到的是真人,司马岳瞬间抱住褚蒜子,将其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真的是你,爱妃,真的是你。”司马岳大喜过望紧抱着褚蒜子飞了起来,殿内一众侍女们也都跟着司马岳高兴着。

此时此刻,仿佛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司马岳掩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抱着褚蒜子一直转啊转啊。

褚蒜子被司马岳转的晕头倒向,又有些娇喘连连,娇笑着道:“陛下,妾身晕了。”

司马岳这才把褚蒜子放下来,深情凝视着眼前娇嫩的美人,红唇欲滴、肤白凝脂、一双弯眉秀目此刻正射出勾人的情谊,司马岳内心躁动着,无法压制的躁动,一嘴亲了过去,在对方的舌尖上猛烈翻搅着,仿佛要搅的天翻地覆,仿佛要把对方整个人融入自己体内似的,他确信自己再也不能失去她,再也不能。

褚蒜子被司马岳一阵猛烈的激情摧残着,幸福着,呼吸开始不顺,她想要推开司马岳,却被司马岳紧紧搂在怀中,怎么也推不动。好不容易,使足了全身力气,褚蒜子才终于把司马岳从自己身边推开。

嘴唇被对方啃的一阵发热,褚蒜子轻轻喘息着,低头,娇羞的道:“陛下。这么多人呢。”

司马岳胸中浴火已被点燃,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伸手将褚蒜子直接横抱起来,朝内堂快步走去。

真的是小别胜新婚,一阵朦胧的热浪过后,褚蒜子半裸着身体躺在司马岳怀中。

“还没问你呢?分别之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朕派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司马岳终于安静下来,道。

“臣妾那日被人追杀,不幸遇到一条河,跳到了河中,最终被会稽王司马昱所救,因为中过箭,所以养了好些日子才来见陛下。”褚蒜子脸红的像樱桃似的,躺在司马岳胸膛上,柔声道。

“会稽王?”司马岳一阵狐疑。

“怎么啦?”褚蒜子抬头朝司马岳看了看,道。

“没事。朕只是在想为何会稽王会在附近,而且正好救了你呢?”司马岳疑惑道。司马岳原本还怀疑司马昱,并不想让司马昱顺利返回会稽郡,但听褚蒜子这么一说,卸了心房,决定不再为难司马昱,让其顺利返回会稽郡。

“也许他是往建康赶来的时候正好经过呢?陛下怎么啦?难到陛下不想让妾身被救吗?”褚蒜子说着假装生气起来。

“哪里,朕自离开爱妃之后可是日思夜想,爱妃可是朕的心头肉啊。”司马岳见褚蒜子似乎有些生气,赶紧来哄。

褚蒜子听司马岳这么一说,放下心来,躺在司马岳怀中。两人又是一阵温存之后方才睡去。

第二天,司马岳退朝之后向庾冰提起想立褚蒜子为后,庾冰听了微微皱眉,道:“陛下,立后之事事关重大,陛下不宜意气用事。”

“褚氏毕竟是先帝为朕选的正妃,又是褚裒嫡女,为琅琊王妃之时对朕多有帮助,除了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司马岳被庾冰回绝之后,脸色有些暗淡,不高兴地道。

“立后之事虽说是陛下家事,但也是国事,既然是国事我等为臣子的就不得不提出建议了,还望陛下采纳。”庾冰微微躬身,两手放在长袖中作了一个揖,道。

在庾冰这碰了一鼻子灰,司马岳有些不悦,撒开袖子,愤愤然离开了。

庾冰抬头看了司马岳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庾冰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皇后毕竟不是一般位置,这个位置上的人很可能会连带家族一起壮大或者一起衰落,历朝历代这种情况可以说屡见不鲜,就连庾家本身也是外戚发家,如今也算是独霸晋室了,有了自己家族的前车之鉴,在如今这立后事宜上,庾冰自然不能随便答应。

司马岳甩着宽袖略带怒意来到了褚蒜子所住的西堂,因为褚蒜子现在还没册封,不能居住在独立宫殿,也为了随时能够看见褚蒜子,司马岳因此就把她安排在太极殿西堂一起居住了。

“陛下这是怎么啦?”见司马岳闷不吭声,心中似有怒意,走到床前坐了下来,褚蒜子一诧,道。

“朕原本打算立你为后,可二舅不同意。”司马岳怒气未消,道。

“这是陛下的家事,陛下现在贵为天子,难倒连立谁为后,取谁为妻的权力都没有吗?”褚蒜子显然也有些生气,但却不好发作,道。

听褚蒜子这么一说,等于是火上浇油,司马岳更生气了。想想他这个皇帝做的是不是有点憋屈,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朕就是要立你为后,看谁敢说什么。这是朕的家事,朕说了算。”司马岳双眼狠狠的望着前方,定定道。

褚蒜子一听,大喜,立即跪了下来,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司马岳一意孤行,不考虑庾冰的意见,作为臣子庾冰虽有意见,但皇帝非得要这么做,他也不能强烈反对,这朝堂毕竟还有其他大家族呢。此刻,庾冰从皇宫出来坐在牛车上,只是闷不出声,心里在想这褚蒜子当皇后对他庾家会不会有什么危害?

目前来看,褚家还不能折腾出什么来,褚裒被调去做了豫章太守,他的儿子在朝中也仅仅是个散骑常侍而已,对庞大的庾氏家族来说,目前还未能造成威胁。

三天后,褚蒜子身着大红的后袍外套深青色长衫,登上了太极殿。

黑红色的长衫上用镶金丝线秀出一条腾飞的凤凰,凤凰自下而上贯穿整个长衫,长衫的尾部拖于地面,使得凤凰的尾部羽翼也同样拖于地面。

头上戴着假髻,步摇,配八雀九华,十二鐏,脚下穿着镶嵌翡翠的红鞋子,正一步步走上台阶,两侧跟着随行女御,左右有黄门鼓吹几十人,身前身后皆是身着银甲的虎贲御林军,执法御史引导在前,向着太极殿的方向正一步一步迈上去。

注:为更符合历史情境,此处部分礼仪引用了《杂事秘辛》。

司马岳身着冕服,黑色衣服两袖上绣着日月龙纹,头顶冕冠站在龙椅旁边,迎接着皇后的到来。

褚蒜子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再一步一步向着太极殿最里面的司马岳走去。两边站着的皆是当朝大臣。

宗正手持御诏,大声读道:“皇妃褚氏,贤良淑德、温润谦卑、美貌娴静,初为琅琊王妃,尽心辅佐,不辞辛劳,贤德恭顺,足奉于宗庙,今奉玺绶,立为皇后,母仪天下。”

宗□□完,中常侍便将皇后玺绶呈了上来,褚蒜子接过来,跪在地上将玺绶捧上头顶,大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门鼓吹开始吹响礼仪乐,吹完三通之后,群臣下跪,三跪九叩。皇后即位,大赦天下。

褚蒜子即皇后位之后,入住显阳殿。虽说以前来过显阳殿,但此刻真正入住进来方才感觉显阳殿竟是如此之大,如此豪华宏伟。

殿外亭台楼阁自是不必说,恢弘的殿内左右足以容纳百余人,伺候的女御让褚蒜子一时看不过来,殿内分三部分,除了中殿旁边还有两侧內寝,如此大的宫殿,如此豪华的封后大礼,褚蒜子感觉自己仿佛间飞上了天际。

48.第四十八章 江州刺史

片片落叶零碎的飘下来,几匹快马正向前疾行,然而没走多久便被前面的人挡住了,挡住他们的是一批黑衣蒙面人,蒙面人各个手持利剑,利剑在日光映照下泛着令人寒颤的冷光。夜夜小说网WWW.mht.la

明显前面是杀手,马上之人将马拉住,摸了下身边的一把短剑。

“可是卫将军王允之。”蒙面人中一人将剑尖指向面前三人中的一人道。

“你们是何人?”王允之朝那人道。

“杀你之人。”蒙面人不用分说,还未等王允之拔剑便飞身一跃利剑直刺向王允之心脏,剑光如闪电一般,王允之几乎来不及反应便已中剑,身边的人见王允之中剑,赶紧横剑来挡却被更多的黑衣人缠住了。

“你们,你们是.....庾家派来的。”王允之胸口中剑,一剑穿心,指着眼前之人道。

眼前蒙面人也不搭理他,一把将利剑抽出,鲜血刺啦的流了下来,银白色剑身上抹着一片鲜红,鲜血一点一点滴落下来。

朝堂上,司马岳听着众位大臣禀奏,虽说大臣都是向皇帝启奏,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一旁的庾冰,所有启奏事宜,司马岳但有说的不对的,庾冰立即出来改正,弄得司马岳毫无颜面却又不好说什么。

“启奏陛下,卫将军王允之上任会稽内史途中不幸身亡,卫将军年不过四十身体向来康健,臣怀疑卫将军为他人所杀,还请陛下明察。”大臣中一位王姓大臣向司马岳禀告道。

“什么?”司马岳还记得几年前曾与王允之一起花船饮酒,眼下忽然听到王允之已死的消息大为震惊。

“听说这王允之是在上任途中暴毙而亡的。”庾冰依旧那副沉着冷静的样子,身后一位朝臣朝王姓大臣道。

“恐怕是被人刺杀的吧?”王姓大臣一道冷光射来,不怀好意道。

庾冰冷笑了两声,道:“那倒可以查查。”

司马岳看了看两人,心里有种莫名的不舒服,道:“此事朕会派人去查的,今日散朝,有事明日再说。”说罢便起身直接朝内殿走去。

有些事在殿上不好说,所以也只能下朝之后单独说,司马岳提早下朝,在太极殿西堂等候庾冰。

御侍引着庾冰走进来,司马岳朝御侍瞥了一眼,御侍立即会意,带着伺候一旁的女御退出了西堂,将大门紧闭。

“二舅,王允之之死是否跟庾家有关?”司马岳见左右没人,于是开门见山,朝庾冰问道。

“王允之不服调令,私自调配军队,有谋反之心,当被诛杀。mht.la [夜夜小说网]”庾冰知道司马岳提早下朝肯定是问他关于王允之之事,又想着弟弟庾怿乃为王允之逼迫而死,司马岳是庾怿亲外甥,自然也会同意庾冰为庾怿报仇的,于是道。

司马岳早就猜到此事定然与庾家有关,而且庾家自然也会做的滴水不漏,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只是想起王允之,想起当年花船友谊,司马岳心里多少有些难受。更难受的是舅舅想杀谁就杀谁,都不用问过自己,琅琊王氏的顶梁柱王允之就这么死了。

“王与马共天下”如今变成了“庾与马共天下”司马岳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庾冰离开后,司马岳心里装着事,一时烦闷,便直接朝显阳殿而来了。

“皇后,住在显阳殿还习惯吧?”下朝之后,司马岳来到显阳殿,走到门口便道。

“参见陛下。”褚蒜子迎了上来微微躬身行礼道。

“皇后平身。”司马岳赶紧过来扶着,道。

御侍送来了糕点,司马岳扶着褚蒜子坐到一边,静静看着眼前的美人,竟似乎有些望神了。

“陛下,陛下。”这样被司马岳看着,褚蒜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喊了司马岳两声。

“哦。”司马岳回过神来。

“陛下怎么啦?”见司马岳有些分神,褚蒜子发觉有什么不对,跟司马岳这么久了,他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美貌才会如此,定是朝中有什么事让其为难了。

“朕梦寐以求终于做上了皇帝,然而,皇帝却不是那么好当的,朕现在才明白,也许皇兄当年把朕调离中枢是为了保全朕。”司马岳说着开始有些忧伤起来,想起司马衍又是止不住的自责。

“陛下此话怎讲?”褚蒜子有些不明所以,朝司马岳问道。

“如今朝政皆是二舅做主,朝外军务又是三舅做主,在外朕的话恐怕都没人能听?”司马岳一阵吐槽道。

褚蒜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司马岳,听他说下去,毕竟朝政之事,又是涉及到庾家的,她不好说什么。

“皇后你知道吗?王允之死了。”司马岳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褚蒜子大惊,问。

“便是最近,说是上任途中暴毙而亡,王家人不相信认为是被刺杀的,刚才上朝请朕下令去查此事。”司马岳描述着深深地望着前方道。

“陛下怎么说?”褚蒜子再问。

“朕累了,索性散朝,只是派谁去查朕还没想到人。”司马岳为难的道。

“暴毙而亡,这王允之身体也不差,年纪轻轻就暴毙而亡,陛下不觉得奇怪吗?”褚蒜子疑惑着问道。

“天下奇怪的事情多着呢,至今朕都怀疑皇兄之死有问题。”司马岳冷笑一声,转头望着门外,道。

“陛下的意思是,先帝?”褚蒜子简直不敢想象,睁大双眼,问司马岳。司马岳转头看了一眼褚蒜子并未作声。

“朕原本以为皇兄在周贵人那病倒,也许跟周贵人有关,后来又想,周贵人出生并不算好,族中也没什么权势,势单力孤的,若是皇兄一死对她只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定然不会是她。”司马岳深思着,朝褚蒜子道。

“如果先帝还在,那周贵人说不定会成为皇后,等到儿子长大后顺利登基,她便成了太后,而如今先帝一死,她便只能跟着两个孩子去琅琊了。从动机上来说,周贵人会谋害先帝?臣妾实在不相信。”褚蒜子分析着,起身走了几步,道。

“此事疑点颇多。”司马岳点了点头,定定道:“朕要派个可靠之人好好查一查。”

“先帝若真的是被毒杀的,那要杀他的人定然也不是一般人,否则何以有如此能耐,能对先帝下毒。”褚蒜子轻轻走到司马岳身边,坐下来,分析道。

“嗯。”司马岳轻轻点头。

“陛下想好要派谁去查此事了吗?”褚蒜子道。

“此事要派个亲信之人才好,毕竟先帝之事涉及机密,而且陛下所派之人最好老成持重,经得起考验,如果凶手背后势力大 ,那一般人肯定是对付不了的。”褚蒜子一边想,一边分析着,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点了点头,而后朝褚蒜子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一个人,微笑着道:“国丈可以调回来了。”

“嗯?”褚蒜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瞬间方才知晓司马岳的意思,道:“陛下的意思是让父亲来查此事?”

此事事关重大,褚蒜子并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卷入其中。

“如今朝中都是二舅说了算,何充司马昱等人为了避开二舅都离开了朝堂,朝政总不能老是如此。”司马岳看着褚蒜子,想到把褚裒调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调查先帝司马衍的死因,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找个可信之人来与庾冰相互制衡,如此,司马岳的帝位才算稳固。

褚蒜子微微蹙眉,朝局复杂,她作为皇后也不好多说什么。褚蒜子不知道把父亲召回来是好是坏,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父亲回来了,至少他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那陛下就下旨召回父亲吧。”褚蒜子微微一笑,朝司马岳道。

“好,来人啊。”司马岳牵着褚蒜子一双玉手,朝门外喊道。立即便有御侍小跑进来,作揖道:“陛下。”

“传旨,召豫章太守褚裒回朝,任职侍中。”说道侍中两个字的时候,司马岳停下来想了想,而后定了这个职位。侍中,这是当年司马衍为平衡各方势力给司马岳的职位,如今司马岳交给了自己的老丈人。

豫章郡,太守府院中。

身在豫章郡的褚裒此刻接到圣旨面色一沉,将司马岳的圣旨放到一边,道:“陛下让老夫回朝,眼下恐怕对褚某并非好事啊。”

“明府此去台城,必会招到庾氏忌惮,如今明府之女被封皇后,尊贵无比,明府要是再入朝任侍中,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啊。”属下王胡之站在一旁劝说道。

“是啊。”褚裒仰头看了看天,道。

“与其如此,明府不如在地方经营,手握实权,总比在朝堂勾心斗角好。如今门阀豪强割据,正是明府顺势而起振兴家族的时候。依属下看来,明府可拒绝调令,一来向庾家示好,二来争取要塞之地经营实力。如此方可以保护皇后后宫地位不动摇。”王胡之静静注视着褚裒继续道。

“嗯,修龄所言极是。”褚裒朝王胡之看了看(王胡之字修龄),点头道。

“老夫这便给女儿写封信。”褚裒没有直接驳回司马岳的诏令,毕竟那是皇帝圣旨,岂能驳回,所以他只好给女儿写信,请女儿代为求情。

两人快步走到书房里,当提起笔的瞬间,褚裒定了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明府在想是继续留在豫章还是调往别处?”王胡之见褚裒停在那没动笔,问道。

“老夫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江州。”最后提到“江州”两个字的时候褚裒眼中闪着亮光,兴奋的道。

“江州?确实是个好地方。”王胡之点了点头,笑道。

“长江流域乃我朝命脉所在,扬州荆州两地几经更替,现为庾氏占领。长江以南各地不在大局之内无需争夺。江州贯穿荆扬两地,地域辽阔,境内流民颇多对于组织训练军队,扩展势力非常有用,且江州之地,土地被开发的较多,又有水运,可为江州及上游长江沿线荆州雍州等地提供漕运,往下还可到达扬州。王允之一死,王氏衰落已无实力。现在驻守的是琅琊王氏的王羲之,此人擅长书法文学,对军政并不擅长。此时此刻,不夺江州岂不是错失良机?”褚裒微微冷笑,朝王胡之看了看,道。

王胡之仔细想着,点头道:“明府所言极是,江州若是能到明府手中,则阳翟褚氏可壮大也。”

“便是此地。”褚裒朝王胡之笑了笑,最终决定拿下江州之地,刚毅的脸上沉着而镇定,提笔在桌上的信纸上挥笔急书着。

49.第四十九章 江州刺史(改错字)

褚裒的密信很快便传到了褚歆手中,褚歆知晓密信内容之后又迅速进宫见了褚蒜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参见皇后。”显阳殿内褚歆恭恭敬敬的向褚蒜子行君臣之礼。

“大兄不必多礼。”褚蒜子起身过来扶起褚歆道。

褚歆直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又看看褚蒜子。褚蒜子见褚歆左右看了看,眼神中略含戒备,又见褚歆来找自己却不说话,心里猜测褚歆肯定是有话要跟她说,而且还十分机密,不然为何如此防备。

“你们先下去吧。”褚蒜子朝左右御侍道。等到御侍都退了出去,关上了內寝的门,褚歆往后看了看,没什么人了,这才放心将袖中密信拿了出来。

“这是阿父给你的信。”褚歆将信件递到褚蒜子手中,小心道。

“阿父的信?说什么?”自从出嫁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父亲了,父亲也很少给褚蒜子写一些询问家常的私信,毕竟父女俩都不是那么婆婆妈妈的人。此刻,收到父亲的信,褚蒜子猜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父亲是不可能来信的。

打开信件,从上到下仔细看着,褚蒜子一脸的狐疑。等到完全看完之后,褚蒜子不明所以,朝褚歆问道:“父亲为何要去江州呢?”

“江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江州、荆州、扬州、雍州,这些地方以江水为屏障,成为建康的门户,如果赵国挥兵打来,他们首先就要选择这几处的其中一处不如此不能打通通往建康的门户。”褚歆低着头,朝自己的妹妹仔细分析着。

“大兄的意思妹妹明白,江州地理位置重要,又有长江天堑,水运陆运皆通,土地开发较多,流民密集。可是,江州是王家和庾家一直在争夺的地方啊,此时此刻,我们插一脚,好吗?”褚蒜子略有一丝担忧,朝褚歆道。

“褚家不能永远满足于小门小户,我们褚氏也终究是要强大起来的。眼下颍川庾氏不敢明着从琅琊王氏手中将江州抢夺过来。毕竟发生过王允之之死。而琅琊王氏已经没落,他们守不住江州了。”褚歆低着头,小声朝褚蒜子说道。

褚蒜子听完褚歆的话,不置可否,在内殿里迈着步子,左右徘徊。忽然,褚蒜子走到边上还亮着的莲花灯上,将信纸点燃,弱小的火苗瞬间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信纸便化为灰烬。

褚歆抬眼瞧了瞧那化为灰烬的信纸,又看了褚蒜子一眼,道:“小妹,阳翟褚氏壮大,可就要看你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小妹知道了,大兄放心。”褚蒜子定了定神,似乎下定决心,转过身来,朝褚歆道。褚歆见妹妹答应了,嘴角轻扬,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午的时候,褚蒜子准备了几碟小菜,她知道司马岳批阅完奏章之后一定会过来的,于是提早做好准备。

褚歆早已离开了显阳殿回到府邸,这会儿日头到了正中午,褚歆抬头望了望耀眼的日光,心想:此刻,也许小妹已经跟陛下说了吧?

司马岳大踏着步子,身后跟着的御侍一路小跑,几乎跟不上司马岳的快步。“皇后。”来到显阳殿,司马岳高声喊道。

“陛下。”还没见到人便听到外面司马岳的声音,褚蒜子判断着迎到门口,施礼道。

“皇后无需多礼。”司马岳伸出双手将褚蒜子扶起来,双眸中含着深深的情意看着褚蒜子,微笑着。

“陛下今日心情可还算不错,看陛下笑的。”褚蒜子双手被司马岳牵在手中,见司马岳一脸笑意,断定司马岳今日心情不错,正是向他求情的好时机,于是道。

“只要能见到皇后,朕没有什么不好的。”司马岳调皮的伸手摸了一下褚蒜子白嫩的脸颊,调戏似地道。

被司马岳忽然调戏了下,褚蒜子娇羞的低下头,道:“陛下,臣妾给您准备了些小菜,都是以前母亲在家做的,希望能合陛下口味。”

司马岳抬头一看,四五碟小菜摆在桌案上,荤素搭配合理,看样子也是精心准备过的,深深看了一眼褚蒜子,牵着她的手走到桌子旁边,让褚蒜子先坐一边,而后自己坐到另一边。

“来,辛苦皇后了。”司马岳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褚蒜子面前的碗碟之中,柔声道。

“陛下辛苦了,陛下先吃。”褚蒜子也学着司马岳,夹了一筷子鸡肉递到司马岳面前的碗碟中,道。

“嗯,好吃。”司马岳夹起鸡肉送到嘴里,刚咬了两口,便连连赞叹道。

褚蒜子夹着司马岳给自己夹的青菜,一边吃,一边想着,抬头见司马岳吃的正起劲,心想这个时候说也许是最合适的,于是道:“陛下,臣妾有事要求陛下。”说完褚蒜子干脆放下筷子,跪下地来。

这一举动让司马岳吓了一跳,大惊道:“皇后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事起来说。”司马岳一边嘴里嚼着一边站起来伸手去扶褚蒜子。

“陛下不答应臣妾就不起来。”褚蒜子略带撒娇道。

“那皇后总要告诉朕到底是何事啊?不然叫朕如何答应呢?”司马岳着急道。

“陛下,臣妾不想让父亲回来了。”褚蒜子被司马岳扶起来,眼神哀怨,道。

“为何?”司马岳略有不解,惊问。

“你们先下去吧。”褚蒜子朝左右两边御侍道,御侍行礼之后便逐一退了出去,褚蒜子的异常举动让司马岳倍感不解,目不转睛的盯着褚蒜子想要问出个所以然。

确定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此时此刻,只有司马岳跟她两人,褚蒜子这才放下心来,道:“臣妾跟阿父好不容易托陛下的福才能相聚,臣妾自知从未孝敬过阿父,如今这朝堂局势不明,陛下也曾说过二舅在朝堂势力颇大,臣妾担心,担心阿父回来会惹的二舅记恨,到时候父亲和陛下您又如何面对二舅呢?”

“官员调度乃是常事,亦是由朕来决定的,二舅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必须听朕的,这一点不容置疑。”司马岳微笑着安抚褚蒜子道。

“可是父亲入朝任职侍中,本就是分权中书监的,庾家又如何会不在乎?得罪了庾家,我们褚家…..”剩下的话褚蒜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却是非常明白的了。

“还有,陛下提及先帝之死,臣妾也倍感恐慌,如果父亲参与进来,只怕是活不长了。”褚蒜子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抬头祈求似地深深地看着司马岳。

司马岳被褚蒜子祈求的眼神打败了,心爱的人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疼她,爱她,自然什么事情都会答应她。

“那好吧,朕这便下旨撤回诏令,令丈人继续留在豫章。唉,本来朕还打算丈人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便可以团聚了。”司马岳宠爱似地朝褚蒜子道。

“陛下,也不一定要留在豫章。”褚蒜子抬头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正要起步去草拟圣旨,还没起身却听褚蒜子这么一说,心里更是纳闷了,道:“怎么又不留在豫章了?”

“豫章那个地方土地贫瘠,民风蛮横,父亲过去未必合适,臣妾到是想到了一个地方。”褚蒜子说着朝司马岳看了一眼,司马岳来了兴趣,道:“什么地方?”

“江州。”褚蒜子微微一笑,朝司马岳道。

“江州?这可是重地。”司马岳一惊,道。

“正因为是重地,所以陛下才要派一个信的过的人过去,而且还得是让其他门阀没什么大意见的人。陛下仔细想一想,父亲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褚蒜子有意提醒着司马岳道。

褚蒜子的话提醒了司马岳,江州一线扼住建康咽喉,又有长江天堑,的确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过去驻守。可眼下江州是王家人在驻守,王允之刚死,就换了人,司马岳想着是不是不太合适,于是朝褚蒜子道:“这王允之刚死,就把王羲之从江州刺史的位置上撤下来,合适吗?”

“王羲之能够胜任吗?这江州如此重要,陛下放一个擅长舞文弄墨,却对军政缺乏了解的人,陛下放心吗?”褚蒜子看着司马岳定定道。

司马岳抬头看了褚蒜子一眼,皱着眉头,思考着道:“皇后说的有理,这王羲之也许是不合适,但王家还有其他人,眼下朕不能对王家做的太狠。”

“陛下应该还记得几年前的庾王之争,他们争夺的不就是江州吗?王允之为何要死?”褚蒜子有意提醒司马岳回忆着,道。

“嗯,皇后说的有理。”司马岳思考着,点了点头,道。其实,司马岳也有自己的想法,王羲之驻守江州确实不利于军事布防,毕竟王羲之对军政并不十分精通,他能去江州是庾王两家斗争与妥协的结果,这一点当初司马岳批准之时就有过犹豫,但为了缓解庾家和王家的矛盾,又两边都不得罪,根基未深的司马岳只能选择让与庾家交好的王羲之去了。

而现在大半年过去了,重新考虑江州的问题,司马岳不得不慎重的想一想了。也许褚裒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来:褚裒是他的丈人,一般人也不好说什么,况且褚裒本身资历经验都足以胜任江州刺史一职,比起王羲之那肯定是好多了的。

二来:褚裒与庾家有远亲关系,褚裒任职江州庾家不会有太大意见。

三来:如今朝堂上有庾冰,朝外有庾冀,虽说都是自己的舅舅,但是司马岳毕竟是皇帝,外戚权力如此之大,他又怎么能不担心呢?所以培植自己的亲信党羽是必须的,而什么人信的过又可堪大用,那只有丈人褚裒了。

这样想着,司马岳下定了决心,朝褚蒜子道:“朕这就下旨。”

50.第五十章 褚氏江州

太极殿里,当司马岳宣布江州刺史的新任命之后,众位大臣们皆是大惊,有的明确提出了反对,有的则坐山观虎斗站在一旁默然不语,更多的大臣是相互议论,讨论着这褚裒任职江州刺史是否合适。[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庾冰默立一旁不说话了,这突如其来的当头一棒打的他有些措手不及,眼下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击。

调职回到台城的王恬是此次王氏一族中反对最为激烈的,王允之辞去江州刺史之前原本是要举荐王恬任江州刺史一职的,然而庾冰从中作梗,使得王恬驻守江州的愿望落空,琅琊王氏不得不改变策略,选择一个不善于朝政而又与庾氏交好的王羲之去江州,如此,庾冰方才同意。

然而,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江州即将面临再次易主,这一次不是琅琊王氏也不是颍川庾氏而变成了褚氏,这是王恬万万没想到的。

“陛下,不可。吾兄弟驻守江州并无任何过失,陛下何故要换他人去江州?”王恬是一介武夫,在外领兵多年,此刻被庾冀庾冰联手下了兵权,不得已回到台城做了一个闲置的散骑常侍,心里正是窝火之时,却没想到还有更令人窝火的事情。

王恬言辞有些激烈,这让司马岳明显感觉到不舒服,撇头看向另一边,干脆不再理王恬了。

“陛下,江州乃重地,陛下不可草草任命啊。”见司马岳不理他,王恬一着急,胸口一股热泪涌上心头,跪在地上朝司马岳道。

王恬虽是一个粗莽汉子,但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关系琅琊王氏生存还是灭亡的生死关头,身为王导的儿子,琅琊王氏目前来说实力最强的一位代表,他又怎能不心急,不焦虑。

“此事乃朕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作出的定论,圣旨已下,卿等不必多言。”司马岳回过头来,不悦的瞥了眼王恬,道。

王恬彻底无奈了,跪在大殿之中,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知道,琅琊王氏在他这一辈就要结束了,从今以后,这朝堂之上再无琅琊王氏一席之地也。此刻的王恬有些想哭,然而作为一位曾经身经百战的将军,他最终还是没哭出来。

司马岳将目光放到另一边的庾冰身上,庾冰站在那没说话,这让司马岳感觉有些诧异,便道:“中书监怎么不说话?”

庾冰抬头,看了一眼司马岳,拱手道:“既然陛下已经做了决定,那我等说什么不说什么,还有那个必要吗?”

“当然有,中书监不妨说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司马岳见庾冰这么一说,有些惊诧,而后又似乎试探似地朝庾冰道。

“褚裒并未去过江州,对江州有多少了解,是否合适任职江州刺史一职,臣深表怀疑。”庾冰拱手恭恭敬敬朝坐在龙椅上的司马岳道。

“那中书监的意思是不同意?”司马岳侧着脸朝庾冰问道。

“嗯。臣请陛下再考虑考虑。”庾冰面不改色,郑重的望着司马岳道。

两人目光相接,没有丝毫想要退步的意思,还没等司马岳开口,殿下的朝臣们便有几个跟着道:“臣附议。”

十来个朝臣中有琅琊王氏的,也有颍川庾氏的,褚歆站在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是静观其变。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附议了,还有一些大臣,比如蔡谟、温式之等人,既非庾氏同党也非王氏同谋,他们站在朝堂上则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反正江州也不会落到他们手里,至于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有甚者,有的人恐怕早已经猜到褚裒会任职江州,或者说任职其他重要位置,只是没说破而已。

“此事朕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定了。”司马岳也懒得理睬那些反对的人,不耐烦的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一起涌向了站在前面的庾冰。而庾冰却只是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下朝之后,庾冰等着司马岳离开之后,扯着御侍询问道:“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让褚裒去江州的,这两日可有发生什么?”御侍一脸的慌张,不敢回答,也不敢不回答。

权衡再三,御侍将庾冰拉到一处无人之地,小声对庾冰道:“禀中书监,昨日皇后好像收到过宫外来的消息。”

一听此话,庾冰了然于胸。原本他还在思考着如此重大事宜,向来是他庾冰来处理的,司马岳很少亲自处理,今日为何独做决定?却原来是有人吹了枕边风啊。

此时的庾冰像是浑身灌了冷风似地,不禁一颤。他恍然想起颍川庾氏是怎么发家的,妹妹庾文君嫁给了皇帝,而后垂帘执政,庾氏兄弟由此大展身手,五兄弟共立朝堂与琅琊王氏分庭抗礼,如今琅琊王氏终于被他们打倒了,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一个褚氏,这让庾冰冒了一身冷汗。

既然庾氏可以靠着皇后发家,那褚氏为何不可呢?而其根源在哪里?一在褚裒,二在皇后。说到底还是皇后,如果没有皇后,司马岳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褚裒并且把江州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呢?

所以,要抑制褚氏的崛起,使之不能与庾氏抗衡,最重要的便是削弱皇后对于皇帝的影响力。而如何削弱,除了朝堂之外,那就是后宫了。

这样想着庾冰形色匆匆的回到了家,因为他必须迅速着手一件事,那便是选择一位庾氏女郎入宫去,以此削弱皇后的影响力。

除此之外,在明日朝堂之上,庾冰还要将此事拿出来,用以抨击后宫干政,这恐怕是所有大臣都不会反对的,到时候就连司马岳恐怕也不能多说什么。

庾冰这样想着,便也这么做了。第二天一大早,司马岳上朝就被庾冰吓住了。

“陛下,臣闻听陛下下旨让褚裒任职江州是皇后的意思?”朝堂上,庾冰仍旧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愣了愣,道:“中书监何出此言?此事自然是朕的意思。”

“那么请问散骑常侍,昨天晨时是否进宫面见过皇后?”庾冰没有正面面对司马岳,反而转头对一旁的褚歆问道。

这句话把褚歆彻底问到了,支支吾吾的,回答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毕竟宫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想不承认肯定是不行的。

“是,那又如何?只是跟皇后闲话家常而已。”褚歆直了直身板,道。

“闲话家常?那势必会谈到尊君了?”庾冰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是的,只是家常而已。”褚歆也不回避,索性答道。

“陛下,臣闻听昨日散骑常侍进宫面见皇后之后,皇后在显阳殿跟陛下求情,请求任免自己的父亲褚裒为江州刺史,此事所有显阳殿当值的御侍都有所知吧?”庾冰依旧不依不饶道。

司马岳这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显阳殿的御侍都能听从庾冰的话给他偷偷报信,他司马岳还能说什么呢?除了可怕还是可怕。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啊。”庾冰苦口婆心劝阻司马岳道。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啊。”得知皇后干政,其他大臣也都不再沉默了,也许比谁任职江州更令他们赶到惶恐的便是后宫干政。

大臣们除了私底下议论便是齐刷刷的向司马岳谏言,弄的一旁的司马岳和褚歆如坐针毡似地,一脸焦虑。

“陛下,皇后褚氏肆意干政,理应受到处罚,还请陛下明鉴。”见大家都反对后宫干政,庾冰索性趁热再推了一把,道。

“这…..,严重了,严重了,这都是朕的意思,那里有什么后宫干政之说。”司马岳赶紧找补着,他可舍不得处罚皇后。

然而,群臣似乎并不怎么买账,议论的声音,批评的声音一个接一个。“陛下要做明君,岂能为一女人而乱了朝堂制度。若是如此,天下岂不大乱,那赵国燕国的君臣们岂不耻笑我大晋无人?”庾冰见司马岳正在慌乱之际,又道。

“请陛下严惩皇后。”紧接着庾冰跪下来,道。

“请陛下严惩皇后。”庾冰一下跪,朝堂上除了褚歆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请求司马岳严惩褚蒜子。

“这…….”司马岳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而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好多说什么。与其被一众大臣逼着,司马岳索性不再理睬他们,甩开袖子,站起身来,直接朝殿外走去,撂下一众大臣,让他们在殿内自说自话去。

庾冰抬眼瞥了一眼一脸焦虑的褚歆,又朝走出去的司马岳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他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显阳殿内,褚蒜子的贴身侍女燕红跑了进来,急匆匆朝褚蒜子道:“皇后,皇后,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褚蒜子略带责备地询问道。

“皇后,太极殿都炸开锅了,说是群臣不满意皇后干政把自己的父亲调到江州去。”燕红低着头不敢看褚蒜子,道。

“什么?本宫何来干政之说?”褚蒜子怒道。但仔细一想,向皇帝谏言推荐自己的父亲去江州似乎也算干政。

“就算本宫干政了,那又如何?这是本宫和陛下的事,还轮不到一群人在那议论长短。”褚蒜子不服气地道。

“众臣们都要求陛下处罚皇后。”燕红说的更小心了,低着头不敢看褚蒜子。

“什么?本宫看他们敢。陛下不会听他们的。”褚蒜子笃定道。

51.第五十一章 庾氏夫人

显阳殿内,褚蒜子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周边的人都散了,她只是端坐在床前,默然不语。[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等了一天,今晚司马岳并未过来,褚蒜子猜测,大概是因为朝堂之事,司马岳或许有些怒意,又或许有所顾忌,所以才故意疏远了她吧?

莲花瓷灯的火苗忽明忽暗,侍女们都待在一旁不敢作声,整个显阳殿寂静的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抬头向窗外望了望,天早已黑了,墨黑的天际,连半个星星都没看到。褚蒜子起身,轻轻走到门外,期盼着司马岳的到来。

风嗖嗖绕过了整个大殿,一个消瘦的身影站在显阳殿外,她期盼着,仰头向远处望着,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皇后,皇后。陛下今天恐怕是来不了了。”燕红气喘吁吁小跑着过来,道。

“为何?”褚蒜子一脸失落,问道。

“说是宫里新来了一位庾夫人,陛下今天去陪虞夫人了。”燕红小心的注意着褚蒜子的神情,道。

“虞夫人?何时来的庾夫人,本宫怎的不知晓?”褚蒜子一阵纳闷,从未听说过司马岳要纳妃,就算要纳妃也要经过她这皇后吧,怎么的就突然出现了个庾夫人呢?

“说是中书监今日送进宫里的,庾家人。”这次说话,燕红更加小心翼翼了,深怕褚蒜子一不高兴大发雷霆。

褚蒜子一个没站稳,差点没摔倒,好在燕红反应快,及时过来扶住她,道:“皇后,您没事吧?”

褚蒜子此刻脑子里都是蒙的,顾不及回答燕红,心里嘀咕着:这庾氏一进宫就封了夫人,仅次于皇后之下,这是何等尊贵。庾冰竟然会让庾家女郎入宫,他打的又是什么企图?陛下竟然会同意,还封了夫人,还不需要经过我,陛下这又是何意?

几十个问题缠绕着褚蒜子,褚蒜子只感觉天旋地转,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被燕红搀扶着往殿内走去。

永安宫内,司马岳站在门口,迟疑着,徘徊着。原本有皇后一人便足以,但今日朝堂一闹,皇后受到了攻击,显然往后司马岳是不能太宠爱皇后的,否则,今日之事还会发生。

庾冰在退朝之后,稍晚的时候往司马岳这里送了一位美人过来,司马岳大概知晓这是庾家的女郎,听二舅说是二舅堂哥家的女郎,隔了好几代,也没见过面,论起长相还是一等一的,算得上美人一个。(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陛下至今尚无子嗣,可见后宫凋零,须得增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才是。陛下的父兄皆是英年早逝,膝下子嗣凋零,为大晋司马氏延续,还请陛下扩充后宫,切莫独宠皇后一人,以避免后宫乱政啊。”

庾冰的话还历历在目,像绕梁音一般环绕在耳畔。司马岳皱着眉头,朝两边的御侍看了一眼,走进殿内。

“臣妾参见陛下。”庾夫人顾盼生姿,娇声连连,拱手作揖道。

“起来吧,无需多礼。”司马岳伸手扶起庾夫人,道:“这永安宫住的可还习惯?”

“回陛下,甚好。”庾夫人一脸娇羞,双颊如火烧一般,红成了冬日里的苹果,低着头小声道。

“来。”司马岳牵着庾夫人,怜香惜玉似的往内殿走去。

司马岳心里清楚,他不能再独宠皇后一人了,否则庾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但庾家,其他家族恐怕也会有意见,后宫虽说是皇帝自己的事,但说起来也关乎国事,尤其在皇后和太子的问题上,更何况皇后现在还没有生育,夫妻两三年了都没能生育,又怎能不叫庾冰着急呢?

司马岳原本是想去告诉皇后一声的,但仔细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多说为好,皇后向来争强,要是知道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如此,不如干脆不说,少一些事端为好。

司马岳牵着庾夫人一只白嫩小手,径直走到了床前。低头仔细看着眼前女子,娇羞中透过一丝妩媚,圆圆的脸蛋,修长的身材,美目盼兮,樱唇红兮,柔声婉转,让人好生心悦。

褚蒜子呆坐在显阳殿内,目光痴痴,此刻她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侍女,只留自己独坐一旁。除了失落,失望,似乎再也找不到能形容她此刻心情的词语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褚歆就赶着牛车来到了皇宫,他首先要去看看皇后,在得知昨日庾冰送了美人入宫之后,褚歆急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然而,比他更糟糕的是,褚蒜子一晚上都没睡。呆呆坐在忽明忽暗的灯座下,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侍女们不敢打扰,见褚歆过来了,寻思着定是来看望皇后的,赶紧让出道来,请褚歆入了显阳殿。

“皇后。”褚歆见褚蒜子一脸憔悴的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甚是关切,柔声道。

“大兄。”褚蒜子微微迟疑一瞬,大概一时没回过神来,等到回神之后看见褚歆,方叫了一声。

“皇后如何竟坐在地上,地上凉。”褚歆赶紧过来扶起褚蒜子,道。

“没事。”褚蒜子两臂被褚歆扶着,口中道。

“听说庾家送了女郎入宫,皇后可曾知晓?”褚歆关切的朝褚蒜子道。

“嗯,昨夜陛下夜宿永安宫,听说是封了个什么庾夫人。”褚蒜子目光呆滞,望着门外,道。

“妹妹,皇宫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家,皇帝也不是一般人,妹妹可千万要想的开。”褚歆安慰着褚蒜子道。

听褚歆这么一说,褚蒜子忽然笑了,朝褚歆道:“大兄哪里话,本宫身为皇后,这点事情都不能容忍还怎么能当这皇后之尊。”

褚歆看的到,她笑的有些尴尬,有些严肃,甚至有些凄凉。“千古帝王,从来没有后宫只立一位皇后的,毕竟是帝王啊,不能以寻常人对待。”褚歆继续安慰道。

“好了,大兄,小妹知道了。”褚蒜子道。

“这庾氏一进宫必然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皇后切记小心谨慎啊。”褚歆叮嘱道。

“大兄的意思?”褚蒜子一时恍惚,歪着头看着褚歆道。

“庾氏背后是整个庾家,庾家权倾朝野,非我褚家所能匹敌的,到时候若是得了皇子,定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到那时,母以子贵,皇后之尊恐怕也是唾手可得。”褚歆一脸忧虑,看着褚蒜子道。

“大兄过虑了吧,陛下与小妹感情颇深,小妹又没犯什么错,不至于连皇后之位都保不住吧?”褚蒜子一脸诧异,望着褚歆道。

“妹妹糊涂啊,那庾冰为何要送女郎入宫,难倒凭借庾家权倾朝野的权势,还能让自家女郎屈居一个夫人不成?”褚歆见褚蒜子似乎完全没想那么长远,继续道:“你想想,若是庾氏提早生产,得了男孩,会有什么后果?”

“大兄的意思是,庾家很可能会力保庾氏的男婴为太子?”褚蒜子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褚歆听。

“不是很有可能,是一定会。你想想,庾家的孩子,那庾氏家人怎么可能让别人抢了太子之位。”褚歆一脸焦虑不安,朝褚蒜子道。

褚蒜子抬头望了褚歆一眼,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如今她褚家根基未深,自己这个后位还是仗着皇帝宠爱才得来的,如果庾氏真的生下儿子的话,便是长子,再加上庾家的权势,庾家与司马岳之间的关系......

后面的事情褚蒜子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愿意想下去,她甚至都不愿意去面对司马岳。

“可是,后宫争宠从来不是妹妹所擅长的,至今没有生育,那也是天意,我又能如何?”褚蒜子一脸垂头丧气,也许,更多的是无奈。低头抚摸着腹部,一脸落寞。

“有些事,不是你不擅长就能避免的,有些事,一旦你置身其中就必须参与进来。”褚歆伸出双手搭在褚蒜子娇弱的双肩上,郑重道。

褚蒜子呆呆望着窗外,似乎并没把褚歆的话听进去。

褚裒得蒙圣恩,调职为江州刺史,此刻正骑着马朝建康奔来,按照官员调度制度,他必须先拜谢过皇帝方能走马上任。

这一日上朝总算无事,除了臣子们汇报一些北方流民安置情况,土断法执行的情况之外,便没有其他事宜了。撤了王羲之的刺史职务,司马岳也只好把他调回台城。赐了一个右将军的虚职,也就算是那么回事了。

提早下朝,司马岳踱着步子也不乘坐龙辇,一步一步沉重地向显阳殿走去,身后没允许一个人跟随。

走到显阳殿门口,司马岳忽然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走进去?停在门口,任瑟瑟冷风吹着。司马岳一脸踟躇,想要踏过门槛走进去,提起了步子,却最终还是没迈下去。

仿佛感受到门口有谁在等待,或者说,燕红早已看到了司马岳,将司马岳来的消息告知了褚蒜子,可褚蒜子却没有起身过来迎接圣驾的意思。

燕红不明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悻悻然,退出了殿外。其他侍女见状也都不敢多说什么,轻手轻脚的深怕打扰了谁似的,一一退了出去。

52.第五十二章 褚裒入宫

夜幕深深,寒风萧萧,司马岳独立显阳殿门口,站了许久,褚蒜子坐于床沿也坐了许久,两人一个殿内一个殿外,殿外之人犹豫着是不是要走进去,殿内之人堵着气不想出去迎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司马岳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迈开那一步,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显阳殿。司马岳的离开使得褚蒜子更加生气,更加失落,怅然望着窗外消失的人影,默不作声。

褚裒骑着快马,一夜疾驰,此刻终于到了乌衣巷内的褚府。褚歆提早收到消息,趁着夜色出门来迎:“父亲,您回来了。”

“歆儿,宫中局势如何?”褚裒翻身迅速下马,身边两个护卫下马之后将褚裒的马牵走。

“父亲,中书监送了位美人进宫,陛下已经封为夫人了。”褚歆略带担忧,迎着褚裒道。

“还有吗?”褚裒并未对此发表太大意见。

“前日上朝,中书监得知是皇后求情,才使得父亲得以任职江州,甚为恼怒,再加上王恬使力,皇后被群臣声讨。”跨上台阶,褚歆道。

“岂有此理,有事冲着褚某来,何故为难小女。”褚裒听褚歆一说,大为光火,惊了片刻,怒道。

“是啊。儿子当时在朝堂之上也是气的没办法,就连陛下也是气的脸色都变了,直接退了朝,将一众朝臣甩在了太极殿内。”走入大堂,褚歆站在褚裒身边道。

“哦?”褚歆的这一消息到让褚裒有些吃惊,眼珠子乱转着,心里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解下腰间佩剑递给褚歆道:“准备下,老夫要马上进宫面见皇后。”

“昨日,儿子已与妹妹见过一面。”褚歆将佩剑放到一旁,道。

“还是要见一面。毕竟许久没见了,甚是想念。”王妈打了一盆洗脸水,放在桌上,褚裒拿着抹布抹了一把脸,王妈将桌上的佩剑拿走,收拾在书房里。

“可要为父亲准备牛车?”褚歆问道。

“也可。”褚裒将白色抹布甩到水盆中,溅起少量水花。

天大亮的时候,褚裒便进宫去了,拜见了皇帝之后便直接去了显阳殿。褚裒迈步如风,没几步就从太极殿走到了显阳殿。

宫中内侍大都认识褚裒,见国丈到了显阳殿,赶紧过来禀告皇后,皇后褚蒜子这几日都没睡好,忽的听见父亲入宫,大为欢喜,赶紧出来迎接。

“阿父。”褚蒜子一眼瞧见父亲,大喜道。

“参见皇后。”刚走到显阳殿门口,女儿便出来迎接了,虽说是父女,但这是在宫中,按照体制褚裒还是要行君臣之礼的。

“阿父这是作甚?快请起。”褚蒜子赶紧走过去双手扶起褚裒,将褚裒迎入殿内。

“皇后近日可好?看着憔悴了不少。”褚裒仔细看了看自家女儿,有些心疼地道。

“还好,还好。”褚蒜子略带隐晦,低着头答道。

“父亲今早可有进食?”似乎为了转移注意力,褚蒜子故意问道。

“尚未进食,到是真有些饿了。”褚裒笑了笑,粗糙的手摸着肚皮道。

“来啊,准备些吃的。”褚蒜子朝两边内侍指挥道。内侍行动的快,不一会儿几碟小菜便上了桌。

“父亲多吃点。”褚蒜子坐在对面,看着父亲大口大口的吃饭,微笑道。

大概确实饿了,褚裒囫囵吞枣地吃了一通,抹了一把嘴唇,道:“你们都退下吧。”他是说给皇后宫里内侍听的。内侍们见国丈如此一说,谁还敢逗留,赶紧退了出去。

此刻,显阳殿内只剩下褚裒和褚蒜子父女两人。褚蒜子痴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尽是说不尽的委屈。

“父亲,陛下,陛下新纳了一位夫人,是中书监家的人。”褚蒜子支支吾吾,朝父亲道。

“为父已经知道了。”褚裒一脸沉静地道。

“阿父,女儿该怎么办?”此刻的褚蒜子似乎显的有些懦弱,煎熬了几日,见到了父亲,犹如抓住了一条可以依靠的臂膀。

“此事确实棘手。”褚裒低着头,皱眉想了想,拿起旁边一大碗酒倒了下去。

褚蒜子殷切看着自己的父亲,期盼父亲的指导与帮助。褚裒放下酒碗,抬头看了褚蒜子一眼,道:“此事女儿也不必着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为父教你,有所为有所不为。”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褚裒压低了声音,低低道。

“有所为?有所不为?”褚蒜子仔细念叨着这几个字,不明白父亲话中意思。

“所谓有所为,女儿且要记住,这如今天下,已非一家一族可以说了算的,就连司马家也不一定能说了算的。(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褚裒左右看了看,靠近褚蒜子道。

“女儿不明,还请父亲明示。”褚蒜子一脸的不解,朝褚裒道。

“如今天下战乱四起,虽说晋室南渡,屈居于江左,但终未能改变天下大乱的局面。而江左之地,多豪门贵族,司马氏立足之始就是依靠这些门阀贵族。女儿可要记住,琅琊王氏、高平郗氏、还有温氏陶氏后人,当年温峤陶侃等人也是一方豪杰,其族人在晋室威望尚存。温式之和陶范淘茂之人虽不及父辈,但也不可小觑。”褚蒜子仔细听父亲分析着,竟听的有些入神了。

“琅琊王氏虽然已经衰败,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根基尚在。其他家族也同此理。此外,女儿还应注意一个人,那便是何充。此人可是王导当年亲自推荐给陛下的接班人选,乃为王导姨侄(王导老婆姐姐的儿子),何充与庾冰在朝中相斗多年,虽暂时落败,但实力尚存。何充如今镇守京口,可非一般人能够比拟的。要知道京口之地其重要程度不亚于江州。”

褚裒说着似乎有些口干,拿起桌上瓷碗,喝了一口酒水,继续道:“另外,还有一派势力,女儿也要记住,那便是司马氏。司马氏宗族虽然式微但毕竟为皇室,陛下和他的那些叔王们均非善类。庾氏想要独霸天下,没有足够的功勋,其政治根基不稳,难成。”

“父亲跟我说这么多,这些跟我在后宫的地位有什么关系吗?”褚蒜子依旧是一知半解,询问道。

“当然有关,庾夫人入宫靠什么?”褚裒瞥了女儿一眼,道:“靠的不就是庾氏家族的权威吗?如果庾家不敢造次,一个庾夫人相信我的女儿还是应付得了的。”褚裒微微点头,笑道。

“那父亲的意思是庾夫人不可能威胁到我的后位?”褚蒜子有些怀疑,问道。

“只要皇后无大过,陛下没有明令废后,庾夫人就威胁不了你。”褚裒定定道:“废后之事事关国事,庾家的手再长也不能伸的这么长吧?”

听父亲这么一说,褚蒜子总算舒了口气,道:“那女儿就放心了。”

“但是我们褚家还是要打好跟这些高门士族的关系,至少不出现什么过失。这便是父亲跟你说的有所为。这是皇后、为父、歆儿,我们整个褚家都必须做的。”褚裒看着褚蒜子,语气严肃,道。

“如果打理不好与他们的关系,就会后位旁落吗?”褚蒜子仔细想了想,不明所以,道。

“那也不是,这些人与庾氏的矛盾非一朝一夕,谁都不愿意看到某一家壮大。不会看着庾氏有僭越之举,而无动于衷的。但怕就怕在女儿若是有什么闪失,庾氏有了借口,则朝堂之上众人也都不好说什么了。”褚裒仔细叮嘱着自己的女儿,道。

“父亲的意思是女儿要是一不小心有什么闪失,还是有可能丢了后位?”褚蒜子一惊,朝褚裒问道。

“是的。所以女儿千万小心,这就是为父要说的第二点,有所不为。”褚裒继续道。

“这怎么叫有所不为呢?应该是有所为才对。”褚蒜子一脸不解,问道。

“后宫之中,你是皇后,她是夫人,想那庾氏自小生活在庾家,定然也是骄傲无比,陛下与皇后情意深重,只要皇后恪守本分,服侍好陛下,那庾氏自会自己作孽。到时候不需要皇后出面,陛下就会处理掉她。何况庾家本身权倾朝野对司马氏的皇权早已构成威胁,陛下难到心里就没什么想法?”褚裒斜眼瞥了眼褚蒜子,道。

褚蒜子仔细琢磨着,微微点头,对父亲的说法表示赞同。“只是自己深爱的男人,如今却取了别人,女儿心里难受啊。”褚蒜子站起来,走到大殿之中,望着前方,痴痴道。

“儿啊,天子毕竟是天子,天家夫妻也非寻常百姓家夫妻,女儿终究要学会适应。”褚裒苦口婆心教导道。

“女儿知道,可是,女儿倒情愿我们还向之前一样住在琅琊该有多好。”褚蒜子回忆着,畅想着,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在如今天下,女儿一定要记住,没有一个人是能独善其身的,只有一个家族的兴盛强大才能更好的保护家族中的人,庾氏如此,王氏如此,司马氏亦是如此。”看着自己的女儿,褚裒念叨道。

“庾氏虽然军事实力较强,又占据荆州雍州等地,但论起政治威望比起琅琊王氏还差得远。兴亡覆灭也都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无须惧怕。”褚裒继续安慰着女儿道。与其说是在安慰女儿,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而论起远见,褚裒却是胜于许多人一筹,就连司马岳都未曾有如此远见,所以至今对朝政毫无对策。

“前日大兄过来说了一通,女儿甚是惶恐,如今再经过父亲这么一说,女儿心情好多了。都怪大兄。”褚蒜子向父亲撒娇道。

“哈哈,你大兄所言也并非无理,只是歆儿对朝政观之甚微,分析起来难免短见。这后宫前朝本就是一体,两者无法分割。有为父在,女儿无需过于焦虑。”褚裒注视着女儿一脸幽怨的眼神,大笑了两声,道。

“嗯,父亲何时去江州?”褚蒜子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想起父亲即将前往江州上任,便问道。

“在台城逗留几日便会去了。”褚裒心疼地看着女儿,道。

“好不容易父亲能回来相聚了,这下又要走了。”褚蒜子假装生气道。

“唉,朝政之事,岂能女儿情长,小家子气,我褚家女儿应该有大胸怀,大气魄才是。”褚裒略带宠爱的责备道。

“知道了。”褚蒜子听父亲一言,略带惭愧,低头道。

“然而,若是有朝一日庾氏生了男婴,以庾家的权势,定会将其扶上太子之位,到时候女儿又该如何自处?毕竟”褚蒜子似乎突然间想到什么,迟疑着,摸了摸肚皮,道。

“所以,这也是女儿必须做的有所为,先生男婴,如此,地位大定。”褚裒眼中放光,盯着褚蒜子定定道。

“可这生孩子的事情,本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何况还是生男生女之事。”褚蒜子眼神略带焦虑,看着父亲道。

“以后的事倒也难说的很,然而,只要女儿能牢牢抓住陛下的心,让陛下少去那边,那她还生的出孩子吗?”褚裒盯着褚蒜子道。

“却也是这个道理。”褚蒜子将目光望向远方,道。

“陛下与庾氏不过初相识,与皇后可是患难情深,论起陛下心中位置,皇后自然是占首要位置的。何况那庾氏即便生了男婴,也非嫡子,而皇后所生却是嫡子。退一万步,即便皇后没有生育,将来他人即位,皇后依然是皇太后之尊,何惧之有?”褚裒看着褚蒜子的背影,继续道。

褚蒜子仔细想着父亲所说的话,似乎确是如此道理,但要她现在去取悦司马岳,抓住他的心他的人,倒还真让褚蒜子有些为难。

为防止江州有变,褚裒在建康逗留不到两日便火速赶往江州去了,而与褚裒几乎同时进入台城的还有桓温,此次,桓温奉命调离琅琊,前往临淮,朝廷以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率部镇守临淮,好协助正在组织北伐的庾冀。

对于桓温的入宫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虽然现在已经是驸马都尉,但说到底还是靠着女人,又有哪个士族大家会把他放在眼里呢?

“参见陛下。”太极殿西堂,司马岳正在批阅什么,忽的见桓温入殿,便道:“驸马回来了。”

“是的,陛下。”桓温毕恭毕敬,答道。

“皇姊可好?”司马岳不经意的问道。

“公主安好。”桓温处在一旁,恭敬道。

“此次调你去临淮,主要是为协助舅舅庾冀北伐。”司马岳放下手中奏折,朝桓温道:“尔等务必尽心尽力,切勿辜负公主厚望。”

“桓温谨遵圣命。”桓温依旧是那副恭敬模样,道。

“下去吧。”没有跟桓温多说什么,似乎君臣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司马岳很快便将桓温打发了。

离开太极殿,桓温想着皇后在显阳殿,听说宫里新添了一位庾夫人,桓温想着依照褚蒜子的个性,定然是十分不舒服的,便决定来显阳殿看看褚蒜子。

按理说朝廷大臣未经传唤是不得轻易进入后宫的,因此,桓温所谓的来显阳殿看看,也仅仅是隔着一个走廊,远远观望而已。

窗户是打开的,褚蒜子呆呆坐在床前,似乎在想些什么。桓温见她目光呆滞,脸色略带苍白,心疼的紧,想要过去劝慰几句,想了想还是没过去。就那么站在远方,透着窗户,痴痴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子。

父亲走后,褚蒜子心情算是好多了,但是不知为何,最近要思考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多了,因为身边没什么熟人,自然说话也就越来越少了。

忽然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滚,有一种想吐的感觉,褚蒜子捂着口鼻,止不住干呕起来。燕红见褚蒜子略有不适,跑过来道:“殿下,您怎么啦?”

“快,快请太医令。”褚蒜子呕吐了一会儿,没吐出什么,但腹部总有不适之感,便朝燕红道。

“诺。”燕红答应了一声,便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太医令跟着燕红朝显阳殿飞奔而来,桓温怕被人看见,躲在一个角落里,仔细观察着。

太医令替皇后诊断之后,大喜,隔着一道帘子,朝褚蒜子道:“恭喜皇后,皇后有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褚蒜子大喜,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道:“真的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是的,殿下,您有身孕了。”太医令再次拱手恭喜道。

褚蒜子掩藏不住心里的欢喜,她几乎就要高兴的跳起来了。轻轻抚摸自己的肚皮,褚蒜子小声道:“孩子,你来的真是时候。”

听到褚蒜子有孕,桓温总算松了口气,却最终还是一脸落寞,趁着没人看见,离开了显阳殿。

皇后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司马岳听说之后,乐坏了。竟然连鞋都没穿便直接奔向了显阳殿。

“皇后,皇后。”一口气跑进显阳殿,司马岳朝殿内大声喊道。

“参见陛下。”侍女们见皇帝过来了,均一一行礼道。司马岳自然不会理会她们,此刻他的心里,眼里,只有皇后。

“陛下。”褚蒜子躺在床上,一脸欣喜,经过父亲一番劝导,加上现在又怀了孩子,初为人母的褚蒜子也许是因为喜悦,也许是因为想开了,所以对于司马岳也没那么冷淡了。

“听御侍来禀,说是皇后有身孕了?”司马岳一脸欢喜,坐在床边,拉过来褚蒜子一双小手,柔声道。

褚蒜子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司马岳见状,将褚蒜子一把搂在怀中,道:“朕终于有后了,等皇后生下男婴,朕就立他为太子。”

一听此言褚蒜子先是一惊,而后大喜,但转而又有些迟疑。司马岳低头见她面色不佳,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若是臣妾福薄,生了位公主该怎么办?”褚蒜子犹豫着,道。

“公主朕也喜欢,先生公主再生太子。”司马岳将褚蒜子紧紧搂在怀中,柔声道。

听司马岳这么一说,褚蒜子大概确定自己在司马岳心中的位置了,之前的阴云密布也算是散了不少。

“你们记住,以后皇后的衣食要重点看护,增派十名御侍前来伺候左右。太医令往后要专职负责皇后安胎事宜,若有任何闪失,朕唯你是问。”司马岳将褚蒜子搂在怀中,左右一阵指挥,身边的侍女太医等人每一个敢怠慢的,皆一一答:“诺。”

“皇后,以后可得小心,出门要有御侍陪着,不能走太远,不能做危险的事,要早睡。以后每日朕都来这陪着皇后,皇后切不可熬夜。”司马岳嘱咐完一落的太医侍女,又向褚蒜子叮嘱道。

褚蒜子微微一笑,未免嘲笑司马岳有点太过紧张了,想着司马岳所说的话,最后一句说到熬夜之事,褚蒜子心想:“以往夫妻两睡在一起到从未熬夜,如今陛下这么说,定然是这几日没有好好睡被他看见了。他为何会看见?难道他就在门外看着自己?”想着司马岳痴痴等于门外,自己独坐殿内,褚蒜子一阵心酸,同时心里也倍感暖意。

司马岳竟是如此在乎她,这让褚蒜子躺在他怀里都感觉暖暖的。

庾夫人进宫也有段时日了,这一日,在侍女陪同下往花园里正走动着,褚蒜子正被燕红扶着往池塘边散步,太医令有交代过,多走动走动,对胎儿会有帮助,褚蒜子自然听太医令的话,没事就多活动活动。两人因此撞了个照面。

“见了皇后还不行礼?”忽然燕红从褚蒜子身后走上来大声道。

“你是谁?”庾夫人瞥了燕红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算老几,竟敢命令我?

燕红见庾夫人并非软弱可欺之人,一时语噎,退到褚蒜子身后。

褚蒜子正面朝庾夫人看了一眼,略有惊诧,原来两人竟是认识,几年前她们同时参加琅琊王妃竞选,只是最后司马衍为弟弟选了褚蒜子,其他人便都退了。没想到当年没嫁成,如今竟被送进宫来,倒还真让褚蒜子有些诧异。

庾夫人并不感觉诧异,只是轻轻瞥了褚蒜子一眼,似乎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径直从褚蒜子面前走过,也不按照宫里的规章制度行跪拜之礼。

庾夫人一脸傲娇的从褚蒜子面前走过,褚蒜子倒也没太在意,微微一笑,想起父亲之前的话,说此女必是傲娇之人,看来果然如此。

“殿下,她,她也太无礼了。此事定要告诉陛下,仔细惩罚她一番才是。”燕红见庾夫人无礼,一脸不爽地道。

“罢了,随她去吧。这点小事都要告知陛下,那陛下岂不忙死了。”褚蒜子朝燕红笑了笑道。

“殿下您还真仁慈。”燕红瞥了一眼庾夫人离去的背影,道。

“吾乃皇后,何必滋滋计较,有失皇后之尊。加之陛下眼下国事繁忙,生为皇后,吾更要替陛下多担待些才是。”褚蒜子望着庾夫人远去的背影,微笑着道。

“对了,明日准备下,本宫要宴请庾夫人。进宫也有好些日子了,总不能当人家不存在吧?”褚蒜子微笑着,朝燕红道。

“皇后宴请庾夫人?燕红没听错吧?凭什么?”燕红一脸不解地看着褚蒜子,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道。

“好了,只管叫人准备便是。”褚蒜子朝燕红笑道。

“知道了。”燕红似乎有些不乐意似的,低下头,道。

53.第五十三章 庾氏中毒

有些人某些时候就仿佛微风一样,轻轻吹过来,然而不久便淹没在历史的红尘中,令人惋惜,庾夫人便是这样的人。(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太医令,本宫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听说这几日你日日往皇后宫里跑,陛下也是每晚都去显阳殿,到底显阳殿发生了什么?”庾夫人不怒而威,朝跪在地上的太医令道。

“这……”太医令实在为难,一边是皇后,一边是夫人,两边都是皇帝的女人,皇帝曾经嘱咐过要保证皇后母子的安全,要是如今说了,会不会出什么事,那可是很难说的。

“怎么,皇后的话是话,本宫问的就不是话了?”庾夫人似乎有些恼怒,朝太医令道:“你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但你不要忘了,颍川庾氏可不是好惹的。说起来太医令一家老小还在荆州吧。”说到颍川庾氏的时候,庾夫人故意加重了语气,似乎在吓唬太医令似的。而荆州目前是庾冰之弟庾冀在驻守。

太医令浑身哆嗦了下,颍川庾氏人才辈出,现今乃为朝廷第一大门阀,他哪里敢得罪,比起得罪陛下和皇后,更不能得罪的便是庾家,因此,太医令最终还是说了。

“皇后,皇后有身孕了。”太医令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的,他本来并不结巴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可见心中恐惧之甚。

“什么?”庾夫人大惊失色,从座位上突然站了起来。

“你,你先下去吧。”庾夫人一阵失神之后,向太医令挥了挥手,落寞道。太医令见庾夫人脸色不好,不敢得罪,赶紧退出了永安宫。

“去,去请中书监过来。”庾夫人伸手,朝身边的侍女道。侍女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庾夫人一个人在永安宫内走来走去,双手在胸前不断的揉搓着,似乎是紧张又似乎是不安。

“怎么办?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庾夫人左右来回着,自言自语道。

“嫣儿,叫老夫过来所为何事?”庾冰被侍女一路领过来,刚到永安宫门口,见庾夫人一脸着急的在宫内走来走去,想着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问道。

“叔父,不好了,皇后怀孕了。”庾夫人见庾冰进来,像见到救星似的,赶紧过来拉住庾冰道。

“怀孕了?”庾冰皱了皱眉,道。

“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把那孩子做掉?”庾夫人口无禁忌,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糊涂,此事不可为。”庾冰抬眼瞥了一眼庾夫人,怒声呵斥道。

“为何不可?”庾夫人不解,拉着庾冰一只袖口,惊问。

“便是不可,她能怀孕,你就不能?”庾冰并不想多说什么,把庾夫人送进宫原本就是为了家族考虑,主要目的是抑制褚氏,但他还不想做的太绝,如此,对庾氏并没有什么好处。

一来,那孩子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外甥的,要是妹妹庾文君泉下有知,知道兄长害死了自己的孙子,该有多憎恨他,何况妹妹已死,他就更不能如此对待妹妹的孙子了。

二来,褚家也算是士族之家,当年褚裒拥立有功,被封亭侯,好歹也是效忠自己外甥的。他庾冰乃光明磊落之人,岂可行如此宵小之举,要是被人知道了,庾家的名声往哪里放?颍川庾氏因为靠着外戚暴发,本就为江左贵族所嫌弃,虽然如今打倒了琅琊王氏成为江左第一门阀,然而政治地位和威望却远远不及琅琊王氏,这一点庾冰心里是非常清楚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朝堂上生杀予伐因为那是男人之间的事,代表了权力和威望,却不可在后宫行如此龌蹉之举,否则定然为江左名士嫌弃。

庾夫人有些不服气,委屈道:“怀孕与否,非予一人来定的,何况予入宫不久,哪有那么容易怀上?”

“只要你跟陛下感情好,总归会怀上的,切不可着急。”庾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庾夫人左肩,安慰道。

“可现在陛下每日夜宿显阳殿,都不来永安宫了,哪里能怀上?叔父,嫣儿可不想屈居人下,一辈子就做一个夫人。颍川庾氏这么大的家族,连个皇后都没有多丢人啊?”庾夫人朝庾冰略带撒娇道。

庾冰转头思忖着,走了两步,又回头瞥了一眼庾夫人,道:“此事不可着急,待明日老夫与陛下说一下,让他多过来走动走动。”

“真的吗?谢谢叔父。”庾夫人几乎是高兴坏了,不住地点着头,道。

“嫣儿也要自己多努力,叔父毕竟管不了你们夫妻间之事。”庾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后宫之事他本身是不愿意多参与的,但毕竟是他把庾夫人送进宫的,现在也不能完全不管。

“嫣儿知道了。”庾夫人略带撒娇的朝庾冰笑道。

“叔父,要是这皇后生下一位男孩,陛下立为太子,那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庾夫人高兴过后冷静下来,道。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也并非不可更改。先帝驾崩之后不是也没传位于自己的儿子吗?”听庾夫人这么一说,庾冰低下头,邹了邹眉,仔细思考着,道。

“嗯,那可是叔父的功劳啊。依照现如今的情形,立谁不立谁还不是我们庾家说了算。”想起司马衍死的时候,庾冰主张立司马岳,而后来司马岳如愿登基。想起这些庾夫人便一阵傲娇,寻思着这天下都是庾家的了,立谁为天子还不是庾家说了算,这样一想对于褚后怀孕也就没那么多担忧了。

然而,庾夫人到底是短见的,庾冰却考虑的比之深远。皱着眉,低着头,从永安宫出来,庾冰一直在想褚后肚子里是男是女的问题。不过后来再一想,司马岳正当壮年,太子之事还远得很,现在他在这杞人忧天干什么。

晚些时候,显阳殿那边送来了请帖,庾夫人原本是不愿意过去的,但既然人家请了,她不过去又显得太过小气,不如去显阳殿看看也好,顺便也了解下那边什么情况。

燕红准备了些吃喝的食物,按照褚蒜子的吩咐也算是适合庾夫人身份的准备了。庾夫人在御侍的陪同下,乘着步撵,正一步一步向着显阳殿而来。

褚蒜子端坐显阳殿正殿主位上,等待着庾夫人到来。庾夫人的步撵落到门口,见没人迎接,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轻踩着步子,朝显阳殿正殿走来。

褚蒜子坐在上座,等待庾夫人行礼,去没想到庾夫人并未行礼,而是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道:“听说皇后要宴请本宫,不知所为何事?”庾夫人转头朝皇后一脸傲娇的道。

“庾夫人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予身为皇后,管理后宫,理当团结姐妹,为陛下分忧。”褚蒜子说的不温不火,其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这里我是皇后,我说了算。

“原来如此。”庾夫人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脍鱼莼羹、蒸豚、跳丸炙、武昌鱼、时蔬,也算是好菜招待着,便朝褚蒜子道:“有劳皇后。”

说起最后皇后二字之时,庾夫人心里凉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妹妹请。”褚蒜子拿起筷子,朝庾夫人道。

“皇后先请。”庾夫人也同样拿起筷子,朝褚蒜子道。

褚蒜子也不客气,夹起一筷子武昌鱼,放到嘴里吃了起来。庾夫人也同样夹起桌上的青菜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听闻皇后怀孕了?”庾夫人吃完一口,朝褚蒜子道。

褚蒜子尴尬一笑,心想:你到消息灵通。“确实如此。”褚蒜子微微笑着,朝庾夫人道。

庾夫人心里又是一凉,低下头自顾自的吃起来,道:“那恭喜皇后了。”庾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没看着皇后,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饭菜。

“谢谢。”褚蒜子微笑着,道。

忽然,只见庾夫人皱着眉头,脸上一副痛苦的神情,右手忽然放下筷子捂住腹部,道:“好痛。”

刚说完这句便昏死了过去,身边跟随的御侍大都是庾夫人自己安排的人手,一见到自家夫人如此,有几个御侍赶紧过来扶着庾夫人。

“太医令,太医令。”见庾夫人突然昏倒,褚蒜子大惊失色,赶紧朝门外喊道。

“快,快把夫人抬到床上去。”见大家一阵手忙脚乱地叫嚷着,褚蒜子指挥若定,朝庾夫人身边侍女道。

侍女相互掺扶着,用尽全身力气,总算是把庾夫人抬到了内寝的凤床上。太医令由于皇后怀着身孕,时刻伺候在显阳殿,因此这会儿来的也就特别快。

隔着白纱,太医令诊脉的同时,眉头微皱,不时还摇了摇头。

“怎么样?庾夫人所患何病?”褚蒜子赶紧走到床前,朝太医令关切的问道。

“禀皇后,庾夫人似乎并非生病,而是中毒了。”太医令眼神中略有为难,也不知该不该说,但既然皇后问了,按理总该是要说的,于是站起来,躬身行礼道。

“什么?中毒?”褚蒜子大惊失色,略显慌乱,道:“可有解药?”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不相信庾夫人中毒似的,褚蒜子又问:“确定是中毒?”

“禀皇后,确定是中毒,只是目前所中何毒尚未清楚,老臣还需要些时日研究。”太医令再次躬身朝褚蒜子行礼道。

庾夫人身边一位侍女见情况不妙,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溜出了显阳殿,她这是去找庾冰报信去的。

褚蒜子听太医令这么一说,心里一下子凉了。这庾夫人在自己设置的晚宴中中毒,几乎所有人都可能会认为下毒的便是皇后,如此一来,她该如何自保?

晚些时候,司马岳处理完政务,从西堂那边过来,听说庾夫人中毒,还是在显阳殿中毒的,司马岳眉头紧皱,心里微微感觉一丝不安。

54.第五十四章 软禁褚后

司马岳急匆匆来到显阳殿,见一群人正在忙碌着,内侍喊了一声:“陛下驾到。[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所有人齐刷刷把目光迎向了身后。

“陛下。”褚蒜子看了司马岳一眼,见司马岳面带不悦,直接绕过自己走到庾夫人身边,略有失落。

“庾夫人怎么样?”司马岳朝庾夫人看着,见庾夫人双目微闭,静静躺在床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朝身边的太医令问道。

“回陛下,庾夫人似乎是中毒了。”太医令不敢隐瞒,道。

“中毒?好端端为何会中毒?”司马岳不解,朝太医令看着,又转头瞥了眼身后的褚蒜子。

“这……”司马岳的话把太医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司马岳想了想,又问:“庾夫人可有危险?”

“目前看来还不好说,要先找到解药才行。”太医令低下头,朝司马岳躬身道。

“那就快去找。”司马岳不耐烦的甩了这句,太医令不敢怠慢赶紧答应着小跑了出去,立即着手解药配置和寻找事宜。

“皇后,庾夫人为何会在皇后宫里中毒?”司马岳坐在床边上,朝床上之人看了一眼,背对着褚蒜子道。

司马岳的话把褚蒜子问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愣了半响,也只能实话实说:“臣妾准备了膳食今日请妹妹过来品尝,也好让后宫祥和,为陛下分忧,只是,怎么就忽然中毒了,臣妾是在不知。”

司马岳转过头,仔细盯着褚蒜子看了许久,心里寻思着:皇后有了身孕,实在没有必要自找麻烦在自己宫里下毒,皇后和朕感情深厚,也断不至于因为吃醋便蠢到如此地步?这实在不像是皇后做的事情。然而,事情出在显阳殿,如果说跟皇后没关系,那大家肯定不会相信,尤其是舅舅们,他们定然以为这是皇后蓄意为之,如此,皇后危矣。

褚蒜子低下头,轻轻跪在地上,身边侍女见皇后跪地,也都一一跟着跪下来。褚蒜子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想逃脱关系恐怕是不可能的,便只能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司马岳静静盯着褚蒜子看了许久,又转头朝身边的庾夫人注视着,良久,方道:“来人啊,将皇后迁出显阳殿,移至崇德宫,两百羽林卫负责护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走出宫门一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褚蒜子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一块石头终于落地,闭上双眸,道:“臣妾谨遵圣意。”显阳殿乃是皇后所居正宫,历代皇后太后都住于此处,而别处则非皇后所居正宫,司马岳这是把自己打入冷宫了吗?还是想要废了她皇后之位?

褚蒜子忽然有些怨恨,又有些无奈,父亲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只要女儿不犯什么大错,后位便能稳定。”可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了错还是哪里疏忽了?

转身,轻轻往门外走去,褚蒜子还想替自己辩解两句,于是回头朝司马岳道:“陛下,真的不是我。”

司马岳并未看她,背对着褚蒜子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挥了挥,那意思是:去吧,去吧。

褚蒜子无奈,只能转身离去。燕红跟在身边轻轻扶着褚蒜子,似乎深怕有什么闪失似的。

崇德宫,看起来虽然比显阳殿小了些,但整体规模还是很大的,正宫之外,左右都有侧室,前面偌大的庭院里中了一颗大概有些年龄的杨树,叶子都已经枯黄了,正一片一片掉下来。

白墙黑瓦,绕过走廊,还能看到后面的院子。虽无显阳殿的宏伟壮丽,但比起一般宫殿也还算豪华了。

“还好,陛下还是心疼皇后您的,这地方也不错。”燕红扶着褚蒜子,安慰道。

褚蒜子转头瞥了一眼燕红,无奈一笑。

稍晚的时候太医令来替褚蒜子检查身体,皇帝要求的两百羽林郎也都一一到位。羽林卫们一个个身着铁甲,手持亮剑,将整个崇德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陛下是要软禁我们吗?”褚蒜子站在窗口,朝窗外看着,身边的燕红嘀咕道。褚蒜子听到耳朵里,并未做声。她还来不及责怪司马岳,此刻她在想庾夫人是如何中毒的,又为何会中毒?

她必须把这些理清楚,否则就像父亲所言:犯了大事,则后位不保。轻轻抚摸着腹部,褚蒜子知道为了孩子,她不能出错,否则,一切都将失去。

庾冰火急火燎的赶到宫里,见司马岳一直守候在庾夫人身边,而床上庾夫人面色惨白,一直昏睡不醒。庾冰担忧的问道:“庾夫人怎么样?”待司马岳转头看向自己,庾冰依照君臣之礼,轻轻施了个礼。

“舅舅来的正好,是朕没照顾好她,以至于……”司马岳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说夫人是在皇后宫里吃宴中了毒?”庾冰朝一边伺候着的太医令道。

“这……”太医令略有为难,朝司马岳瞥了一眼,也不知该不该说,司马岳知道庾冰肯定会这么问,于是点了点头,太医令这才道:“确实如此。”

“还请陛下立即下令拿下皇后及褚氏一家。”庾冰不怒而威,阴沉着脸,低头躬身朝司马岳道。

“朕已经将皇后迁到崇德宫软禁起来了。皇后有了身孕,还是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庾夫人中毒疑点颇多,此事还需彻查。”司马岳瞥了一眼庾冰,略为不安道。

庾冰抬头,深深看了司马岳一眼,两人目光相接,庾冰的目光冰凉而富有攻击力,司马岳则略有躲闪。

“那请陛下立即派人围了褚府,调回褚裒,待此事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定夺放了他们也不迟。”庾冰眼神坚定,逼着司马岳道。

“这……这不合适,褚家人并无过错,朕何故如此。”司马岳避开庾冰逼人的眼神道。

“陛下,庾夫人在皇后这中毒,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陛下还有何可犹豫的?”庾冰责问司马岳道。

“舅舅言之过早,此事不一定是皇后所为。皇后身在孕中,没有必要毒害庾夫人。”司马岳朝床上的庾夫人看了看道。

太医令早已命令药丞调至好汤药,控制缓解庾夫人的病情,这会儿药丞端来一碗热乎乎的汤药,司马岳赶紧接了过来,让人把庾夫人轻轻扶了起来,自己亲自喂药给庾夫人。

庾冰见司马岳在给庾夫人喂药,走到一旁门口处低声朝身边侍卫长道:“立即调集禁军将褚府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府。”侍卫答应一声便立即跑了出去。

觉察到庾冰的动静,司马岳偷偷斜眼瞥了下,小心地喂着汤药。

夜不一会儿便全黑了,天空中连半颗星星都未找到。透亮的火把犹如一条长龙似的,朝褚府的方向奔来片刻之间便将整个褚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厮吓破了胆,赶紧禀告给褚歆,褚歆一阵莫名的走出来,打开大门,朝门口的羽林将军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要围住我褚府?”

“奉中书监之令,请散骑常侍莫要为难我等。”羽林将军手中握剑,拱手朝褚歆道。

“什么意思?中书监凭什么这么做?陛下呢?”褚歆气着了,朝对方道。

“请散骑常侍不要为难我等。”那羽林将军说了这句便不再搭理他,褚歆不服气,直接往外冲,却没想到被羽林将军横剑拦住。

褚歆怒了,正要动手之际,却见几个羽林士兵持剑围了过来,看来对方是来真的,褚歆判断着,眼下不易轻举妄动,怒哼了一下,甩开袖子朝府里走去。

“关门。”大门碰的一声被关上了。

崇德宫内,褚蒜子一脸幽怨,借着光线,替婴儿缝补些衣服。她不知道宫门外此刻正站着一个人,那便是司马岳。

见二百羽林郎将崇德宫护卫起来,司马岳总算松了口气。外人以为他这么做是处罚皇后,其实不然,这只是做给庾家人看的,同时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褚蒜子母子。

司马岳清楚,如果他不这么做,庾冰很有可能直接要求他拿下皇后,或者废了皇后。如果司马岳不肯,说不定庾冰会亲自调兵,然而毕竟是皇宫之内,只要司马岳处置得当,庾冰也不会太过分。

因此,如此处理褚蒜子,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可以保护她们。只是司马岳不清楚褚蒜子会不会也这么想。他从来就不相信褚蒜子是那么愚蠢之人,下毒也不会下的如此明显,何况也没有这个必要。

褚蒜子贵为皇后,又怀了孩子,毒杀庾夫人无异于陷自己陷褚家陷孩子于不顾,他相信她的皇后,她绝不会那么傻,也不至于那么无情会滥杀无辜。

然而庾夫人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又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司马岳怎么都想不通,他必须找一个靠得住的人仔细查一查此事。

此刻,他想到了带兵驻守在建康外围拱卫建康的刘建,这可是皇后当年亲自带到琅琊的,选他定不会错。

55.第五十五章 真凶是谁

刘建交接好队伍之后,顺路先来到乌衣巷看望褚歆,当年要不是褚歆和褚蒜子,他刘建早就饿死他乡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因此,既然来了又经过了乌衣巷便索性来褚府看看。

等刘建骑着马来到褚府门口之时,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刘建下马,直接向褚府门口走去,却被守卫的士兵拦在了外边,刘建摸了摸腰间佩剑,朝那人道。

“我等奉命在此,你是何人,请速速离开。”那士兵瞥了刘建一眼,见他腰间陪着宝剑,眼神中带一丝攻击性,不免紧张起来,扒开拦住刘建的剑,道。

见对方拔剑,刘建立即将腰间佩剑□□半截,道:“吾乃刘勋(刘建别名),要求见里面的人。”

“没看到此处已经被封,还不走,想找死不成?”那士兵更加嚣张起来,将剑整个拔了出来对准刘建道。

眼看着就要动手的时候,褚歆听到门外的动静,叫小厮打开了大门。

“褚兄。”刘建见褚歆出来露面,关切的道。

“这是陛下为琅琊王时亲封的将军。”褚歆向门口守卫的人道:“尔等即便听从中书监之令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他这句话说的不温不火,然而听的人却明白他的意思。

“时间不能太长,还请散骑常侍莫要为难我等。”那士兵想了片刻,朝褚歆道。

“嗯,进来吧。”褚歆答应了一声,朝刘建道。门口的守卫放下长剑,退开一步,刘建也同时收起长剑,朝里面走去。

“褚兄,听说宫里出事了,没想到连褚府也被包围了。”刘建边走边朝褚歆道。

“嗯,宫里定是出了大事,眼下妹妹有孕在身,如果有什么不测,那可就危险了。褚某现在不能进宫,烦请刘兄弟代为进宫面见皇后和陛下。”褚歆将刘建引到大厅里坐下,道。

“褚兄放心,刘某此次便是奉了陛下之令进宫去的,进宫之前特意来看看褚兄。”刘建落座在褚歆对面,道。

“此次,你进宫把王妈带进去。我怕皇后一个人在宫里孤苦无依,身边有个可靠之人照顾也好,毕竟皇后现在有了身孕,今时不同往日。”王妈端来些茶水,给刘建递了一杯,又给褚歆递了一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刘建顺着褚歆的视线朝王妈看了看,道:“褚兄放心,我待会儿就带着王妈一起去。褚兄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不知这宫里如今是什么情况,还请刘兄弟代为打听,如此,褚某也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褚歆面含忧虑,朝刘建道。

“褚兄放心,包在刘某身上。”刘建答应道。

因刘建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也因为太过关心宫内事宜,没跟刘建谈多久,褚歆便送刘建和王妈离开了府邸。

太极殿西堂内,刘建终于见到了司马岳,也同时知晓了庾夫人中毒事宜。心中犹豫惊恐之余也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置身其中方能保全,毕竟这宫里也不太平啊。

“参见陛下。”刘建跪下来,朝司马岳拱手道,王妈被内侍拦在外面等候,不允许进入。

“起来吧 。”司马岳朝刘建看了一眼,屏退左右道。

“此次朕调你进宫是有重要的事要交代,宫中接连发生毒杀怪事,一是先帝之死,一是庾夫人中毒,其中必有蹊跷,朕眼下无人可用,不得已调你入宫。第一,你要全权负责宫内防卫;第二,朕要你立即着手查询庾夫人中毒和先帝之死,务必早日给朕答复。”司马岳说着走到刘建面前,拍了拍刘建的肩膀,道:“朕和皇后的身家性命可就全压在你身上了。”

“得蒙圣恩,臣不慎惶恐,臣定不辜负陛下和皇后所望。”刘建再次下跪,拱手道。

“建康的防卫,朕会再派李希去,你且重点负责宫里的防卫。”司马岳朝刘建道。

“诺。”刘建答应着,听完司马岳嘱咐便退出了太极殿,朝皇后所在的崇德宫而来。因为刘建是旧部,司马岳较为放心,赐予令牌,准他前去探望褚后。

刘建来到崇德宫门口,见皇后所住之处也和褚府一样被围,深感大事不妙。同样的,他也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好在司马岳提早赐了令牌,刘建才能带着王妈进入崇德宫。

“参见皇后。”刘建一眼便瞧见正坐在里面缝补小孩衣物的褚蒜子,于是拱手道。身后王妈同时下跪道。

“刘建,你怎么来了?”褚蒜子惊地站了起来,又看到刘建身后的王妈,道:“王妈,您也来了。快快起来,不必多礼。”

“我奉陛下旨令负责宫里防卫,并着手调查宫里中毒之事。”刘建朝褚蒜子道:“褚兄说皇后在宫里一个人孤苦伶仃,特意嘱咐我带王妈入宫服侍皇后。”

“大兄有心了。”褚蒜子边说边走到王妈身边,几年不见,这一刻她要好好看看这个曾经伺候过她的奶妈。

“皇后有了身孕,切勿操劳。”王妈朝褚蒜子道。

“没事,燕红,快,安排下王妈的住宿。”褚蒜子朝王妈笑了笑,再朝身边的燕红道。

“唉,王妈,跟燕红过来吧。”燕红说着便领了王妈出了崇德宫正殿。

此刻,正殿里只剩下褚蒜子和刘建两人,刘建见褚蒜子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多,有些纳闷道:“陛下看起来甚是宠爱皇后,怎么这皇后宫里服侍的人却不多?”

“这宫里事多,恐怕不是什么人都靠得住的,也没什么服侍不服侍的,有燕红和王妈就够了,多了反而容易出事,便是陛下送过来,也会被吾打发回去的。”褚蒜子微微一笑,坐下来,手指了指示意刘建坐到自己对面。

“不敢。”跟皇后平起平坐,刘建哪里敢,遂拱手道。

“本宫也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在陷害本宫,给庾夫人下毒的?”褚蒜子也不勉强,任由刘建站着,道。

“那日晚宴,原本都应该是按部就班来的,食物由太官令统一安排,燕红负责一应碗碟,其中所过之处极多,被人下手的机会恐怕也不少。”褚蒜子低着头仔细回忆着道。

“皇后好好想想,这期间有什么人有可疑行为?”刘建朝褚蒜子问道。

“这,倒没发现。”褚蒜子低下头,仔细回想着,道。

“那皇后将此事交给哪些人负责的?”刘建又问。

“主要是燕红在负责,太官令自然也当负责,还有显阳殿当值的内侍等人。”褚蒜子一边回忆,一边道。

“皇后与庾夫人吃同样的菜肴,皇后没事,庾夫人却有事,那说明下毒之人很清楚哪份菜肴是皇后的,哪份是庾夫人的?”刘建提醒着褚蒜子,分析道。

“一般来说太官令给的食物应该不会有所区别,唯有内侍前去取的时候才会区分哪一份是本宫的,哪一份是庾夫人的。”褚蒜子仔细琢磨刘建方才所说之话,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

“负责取食物的是燕红她们,可是,她们都是显阳殿的侍女,应该不会是她们吧?”褚蒜子迟疑着,分析着,怀疑着。

“倒也难免这些人会中途有什么差错,但是能知道哪一份是送给庾夫人的,哪一份是给皇后的,说明,这个人至少从这些内侍中得到消息知道庾夫人的膳食是哪一份。”刘建提点着褚蒜子道。

“你说的对,莫非真的是本宫身边出了内鬼?”褚蒜子怀疑着,想不起来到底身边谁有这个可能?

“显阳殿伺候过皇后的都是些什么人?皇后可有仔细排查过?”刘建继续问道。

“都是宫里以前的老人,以前伺候过先帝和周贵人,现在伺候本宫和陛下。宫里用度紧,便没再用新人了。”褚蒜子仔细想着面带难色道。

“皇后,没有仔细排查,就让这些人近身跟着皇后,何其危险?”刘建皱了皱眉,道。

“你这么一说倒也在理,本宫现在想想,确实觉得宫里人不可靠,也就燕红略为贴心点,所以才把她带在身边。”褚蒜子一边想一边看着刘建道。

“这燕红是何许人?查过底细吗?”刘建问道。

“燕红早年父母双亡入宫伺候皇后和周贵人,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今杜皇后和周贵人都走了,便被安排过来伺候本宫了。”褚蒜子微笑着道。

刘建眉头紧锁,他实在没想到褚蒜子进宫之后会如此糊涂,按理说皇后掌管后宫事宜,所有后宫人员理应了解清楚,没想到皇后尽然所知甚少,这让刘建为褚蒜子好生捏了一把冷汗。

看着刘建眉头紧皱,站在一边不说话,褚蒜子大概想到了什么,道:“是本宫疏忽了。”

“这朝里朝外事情太多,本宫又赶巧怀孕了,所以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褚蒜子想着略有一些自责,道。

“此事,还需从本宫身边的人查起,本宫现在不方便出去,你就代为查办此案。”褚蒜子朝刘建道。

“陛下已经下旨,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和皇后所望。”刘建低头拱手道。

“有劳了。有任何需要配合帮助的,都可以来找本宫。”褚蒜子看着刘建道。

“是。”刘建低着头拱手答应道。

56.第五十六章 谁是真凶

刘建初到皇宫第一件事便是把守卫皇宫的羽林侍卫换成自己人,当然有些是完全终于司马岳的,那就不用换了。mht.la [夜夜小说网]比如,负责守卫崇德宫的守卫。

刘建初到皇宫的第二件事便是逐个排查宫里的每一个人,这是司马岳交给他的任务,也是褚蒜子指示他需要完成的。

“即日起,无陛下和皇后旨意,任何人不得调动尔等。尔等负责守卫宫城,势必要保证陛下和皇后的安全。”刘建站在太极殿门口,身着银白色铠甲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光,手持长剑,朝护卫在太极殿周围的众位守卫道。

“誓死保卫陛下和皇后。”士兵们各个身着铠甲,整齐划一地道。声音由于是同时发出的,震撼力极强,整个皇宫都几乎能听见。

布置好太极殿以及东西两堂的守备,刘建带着几个人先后封住了显阳殿、光禄勋等可疑之处,将所有经手过庾夫人食物的侍女太官御丞等人一一押来问话。

“你是太官令?”刘建朝身前站着的一位约莫四十岁的老人问道。

“正是。”太官令答道。

“庾夫人中毒当日可是你负责调配膳食?”刘建斜着眼瞥了太官令一眼,道。

“正是,皇后和庾夫人的膳食是一起配置的。”太官令依旧低着头,道。

“可有分开两人膳食?”刘建再次问道。

“并未明分,不过菜式大概一样。”太官令一直未看刘建。

“也就是说,皇后和庾夫人,一式两份?”刘建站起来走了两步,道。(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是的。”太官令顺着刘建的方向,面对着刘建道。

“那这两份相同的菜式是如何被分别安排给庾夫人和皇后的呢?”刘建渐渐靠近太官令,再问。

“光禄勋统一安排之后,由皇后派的侍女将菜式端过去。”太官令继续答道。

“有没有可能,毒是在光禄勋下的,只不过下毒之人下错了,或者说下毒之人本来是给皇后下毒的,接过送菜的一不小心将两份颠倒了,有毒的恰好送给了庾夫人?”刘建仔细思考着,提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疑问。

“这……,这不可能。”太官令一直低着头,这会儿忽然抬头才发现他脸上早已渗出了一粒一粒冷汗。

“光禄勋主管皇宫膳食,现在庾夫人吃着中毒了,身为御膳主管,太官令,你难辞其咎。”说到最后两句之时,刘建加重了语气,直吓的太官令一哆嗦。

“你…你不必吓唬老夫,老夫不曾下毒,陛下定会明查。”太官令虽然害怕,但毕竟也是有官职在身,双手拱与胸前,道。

“哼,是否定你的罪,由皇后说了算。来啊,拿下。”刘建一声令下,身边两个侍卫立即将太官令双手捆绑押于身后,见太官令被捕,光禄勋一众大小官员吓的脸色巨变。

“封锁此处,所有人没有皇后之令不得离开半步。”刘建一声轻喝,立即便有一路人将整个光禄勋围了起来。

由于皇后掌管后宫事物,所以虽然此刻皇后有孕,但后宫所有事宜还是主要由褚蒜子来处理。后宫事情虽大,却比不上北伐之事,眼下,司马岳早已无暇顾及查案之事,仅仅庾夫人解救事宜以及北伐事宜就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

“襄阳襄阳,又是襄阳。”司马岳将奏折扔到一边,怒道:“四舅为何一定要把部队开到襄阳去,转道襄阳攻打赵国士兵们旅途劳累有什么好?”

“襄阳联通南北,又有水运相通,水陆两边相通加上有大山做屏障,进可攻退可守,而其他地方则明显无此优势。”庾冰站在司马岳面前陈述道。

司马岳低头想了想,庾冰说的却有在理之处,且襄阳桓宣所部英勇善战,襄阳本地又多流民组织武装,从此处挥师北伐却有利处。又想到庾夫人尚未苏醒,生死未卜,多少有点愧对庾家,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便如舅舅所言,经过襄阳,令桓宣所部为北伐前锋,庾冀总领北伐事宜。”司马岳一脸烦躁地朝庾冰道。

“诺。”庾冰躬身施礼,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答应着退了出去。他并没有急着去看庾夫人的情况怎么样,而是着急的将司马岳方才的口谕转换成牒文发下去。也许此时此刻,门下省的那些属官们早已将要下发的牒文写好,只等陛下同意,中书监盖上印章便可下发了。

“皇后饶命,皇后饶命,却非老臣所为。”崇德宫内,太官令跪在地上,不住的向褚蒜子磕头道。

“食物中毒尔等难辞其咎,刘将军拿你过来也是名正言顺,不过说起来本宫也有责任。”褚蒜子轻抚着肚子坐到上座朝跪在面前的太官令道。

“你可记得食物分配之后,有经过那些人之手。”褚蒜子迟疑片刻,朝太官令问道。

“老臣记得,记得。”太官令几乎吓破了胆,连连道:“老臣那日命令人将菜式配置好,所有菜品都有经过试毒,并无异样。而后便是皇后宫里的御侍将菜品一一端走。”太官令一边想一边道。

“燕红,那日你们几个负责把菜品从太官令所处端来显阳殿,中途可有停留?”燕红和两三个当值的内侍跪在褚蒜子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褚蒜子瞧了瞧她们,问道。

“回禀皇后,中途并未停留,因害怕菜凉了所以吾等皆是赶着时间过来的。”燕红率先道。

“是这样吗?”褚蒜子又像其他两个内侍问道。

“是的,是的。”内侍不敢撒谎,一一点头道。

“既然你等未做停留,别人断然是没有可能下毒的,如果不是在光禄勋下毒,那边只能是菜品呈送的过程中下毒了。太官令说上菜之时已经验过无毒,而上菜之后却有毒了。那,本宫是否可以怀疑下毒之人便是在你们呈上菜品之时下的毒呢?”褚蒜子朝身旁站着的刘建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燕红等人,道。

“回禀皇后,这绝无可能,我们一路过来,没有半点停歇,绝无可能是我们这下毒的。”燕红抬头看着褚蒜子,急道。

“如果不是在这里出了问题,那便是太官令说谎了?”褚蒜子说着将视线撇向一边跪着的太官令身上,太官令大惊失色,道:“老臣不敢,老臣绝不敢对皇后撒谎。”

57.第五十七章 谁是真凶

漆黑的夜晚,一骑快马正朝着庾府狂奔而去,马上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腰间跨着短剑,待马儿到了庾府门口,翻身下马,“咚咚咚”敲了几声,老奴过来开门,见到眼前之人略有吃惊:“郎君?”

“伯父可在?吾有事要找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那黑衣郎君朝老奴看了一眼,道。

“郎君请进。”老奴让出一条道来,将黑衣郎君引入堂内。此时庾冰尚未入睡,听到门口动静走了出来。

“爰之?”庾冰朝那黑衣郎君看了一眼,惊诧道。

“爰之参见伯父。”庾爰之双手拱于胸前,朝庾冰施礼道。

“来,快进屋。”庾爰之跟随在弟弟庾冀身边,目前正准备北伐,此时此刻,庾爰之突然造访,定然是有大事发生,庾冰不敢怠慢赶紧将人迎进大堂坐了下来。

老奴煮好茶水,分别给庾冰和庾爰之呈了上来。

“爰之此来何事?尔父可安?”庾冰将庾爰之让到座位上,道。

“父亲安好,父亲派侄儿此来,希望伯父能够帮忙筹措军需粮草。”庾爰之不急饮茶,直接道。

“伯父知道,此事伯父正在想办法。”庾冰低头想了想,道。

“父亲还说,桓宣久居襄阳,经营多年,襄阳乃荆州上游,地理位置特殊,此次北伐势必趁机夺取襄阳,否则此后怕是再无这等机会了。”庾爰之一脸郑重朝庾冰道。

“尔父此次北伐,将襄阳桓宣所部作为先锋部队,老夫就已经猜到其目的了。因此早已奏请陛下允许,按照朝廷碟文下发的速度,明日便出了建康。”庾冰邹了邹眉,朝庾爰之道。

“如此甚好。”庾爰之大喜,笑了笑,道:“父亲还有话让侄儿带给伯父。”

“哦?”襄阳的事情已经着实难办,不知还有何事,庾冰心中一紧。

“我庾家占领荆州雍州等地,如果襄阳的手,则江水上游皆归我庾氏一族,而唯有一江州,插在荆州雍州之间,让人寝食难安。”庾爰之紧了紧眉头,朝庾冰道。

庾冰听完庾爰之之话,沉思良久,忽的站了起来,抬头朝远方看了看,道:“此事伯父知道,只是江州目前被褚裒占领,着实难事。”

“这……”庾爰之也知道此事十分为难,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江州交通便利,物产丰富,尔等若要北伐,从此处运输粮草军需士兵都是较好选择。”庾冰踱着步子,转头朝庾爰之的方向走了两步,道。

“北伐大业,非一时一人所能完成,此番北伐除了调动我庾氏在荆州兵力之外,襄阳,雍州等地均有调兵,父亲担心,如果有人趁着我们北伐空虚之时巧取豪夺……”后面的话庾爰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庾冰却听懂了他话中意思。

“放心,还有伯父在呢。颍川庾氏走到今时今日不容易,岂能那么容易被人夺取。”庾冰郑重道。

听庾冰这么一说庾爰之放心了不少,微微笑道:“如此,侄儿和父亲就敢放心执手北伐大业了。”

“唉,庾家的事情先放一边,老夫比较担心的是庾夫人如今中毒尚未找出解药,恐怕……”庾冰略带忧虑,朝庾爰之道。

庾爰之心中咯噔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为难,朝天空中望了一眼,道:“表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康复。此刻,还是家族大业要紧。”

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庾爰之低头看着庾冰,庾冰略微惊诧,只是那一刹那的惊诧,而后点了点头,似乎对庾爰之此话表示赞同。

夜已入深,司马岳这几日守在庾夫人身边亲自伺候着汤药,这个女人虽说并不是自己喜欢的,但总归是红颜薄命,让司马岳多了一丝怜悯。

“这回配制的解药不会有问题了吧?”当药丞将一碗热乎乎的汤药端上来之时,司马岳朝药丞和身旁的太医令问道。毕竟已经吃了两幅药剂均未见成效,司马岳略微担心,这幅汤药吃下去还是没作用怎么办?

“这……”药丞和太医令均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们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司马岳坐在床边,木质汤勺一次又一次将汤药送到庾夫人嘴里,喂进去一口往往虑出来一半。司马岳赶紧□□头的内侍帮忙擦拭。如此,忙活了一会儿,庾夫人才把整碗汤药喝完。

见庾夫人喝完,司马岳将瓷碗递给药丞,又静静看了看庾夫人,起身准备离去。

“陛下”忽听得身后一声微弱的叫喊,司马岳大惊,转头,却见庾夫人微微睁开双眼,正注视着自己。

“爱妃。”司马岳大喜,坐下来,轻唤着庾夫人。

“臣妾自知命不久矣,想跟陛下说说心里话。”庾夫人微微睁着双眼,气若游丝,朝司马岳道。

“你说吧,朕在此陪着爱妃。”司马岳朝身边伺候的众人看了一眼,示意他们退下,而后朝庾夫人一脸温柔的道。

“臣妾自知陛下并不爱臣妾,臣妾也知道,皇后秉性善良,只是臣妾不得已入宫,却未曾想到生命尽是如此短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庾夫人吸了口气继续道:“臣妾……臣妾只想陛下在臣妾死后能够善待庾家,善待臣妾的母亲。父亲过逝的早,家中只有母亲一人,臣妾实在担心”

庾夫人说着说着越发激动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司马岳,司马岳见庾夫人将手伸了出来,赶紧将之抓住,道:“爱妃放心,朕答应你。”

“还有,一定要找出毒害臣妾的凶手,将之碎尸万段。臣妾知道陛下和皇后感情极深,但若真是皇后,还请陛下秉公处理。”庾夫人希冀的眼神望着司马岳,抓住司马岳的手更加紧了,似乎司马岳不同意就不肯放手似的。

司马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朕答应你。”

天蒙蒙亮的时候,庾爰之早已从庾府离开,庾冰派出去寻找解药的侍卫骑着快马回来了。

“怎么样?此去西域可有收获?”庾冰见侍卫回来,赶紧迎了过来,左右瞧了瞧,却并未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怎的没看见那传说中的莲花呢?”庾冰左右瞧了瞧,并未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脸失望,道。

“父亲,您说的那长在雪山上的莲花每六十年才见一次,孩儿花光所有积蓄都没能购得,孩儿打听过那雪山很远,并非我们想象中的西域那般远,若是一来一去至少一年时间,孩儿怕终究赶不及,所以还是回来了,孩儿,孩儿怕连连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说话的正是庾冰之子庾蕴。

说最后一句之时,庾蕴低下头,不舍地道:“父亲,请让孩儿进宫,孩儿相见连妹。”

“也罢,我们父子这就一起进宫吧。”庾冰知道庾蕴自小就喜欢庾夫人,然而两人毕竟同宗同族,庾冰又怎能允许二人在一起。又巧在庾家需要送一位妙龄女子进宫,这庾连容貌姿色年龄都刚刚好,庾冰于是狠下心来,作为一族宗主将庾连送进了宫。

然而,令庾冰和庾蕴都没想到的是,两人刚刚进宫便听说了庾夫人之死。

司马岳站在庾夫人面前,面露哀伤,身后一众侍女跪在地上,太医令和药丞已经被拉出去下了天牢。

庾蕴站在显阳殿内殿门口,朝里面偷偷看了一眼,只是看到那一张沉睡的脸,竟是如此静怡,如此安详,庾蕴心里想着她走的时候该是十分安详的吧。

像一颗木桩似得,杵在那,庾蕴一动不动愣怔了半响。庾冰见庾夫人安静的躺在那,心中一凉,靠近庾夫人身边走了过来。

“连儿,连儿,连儿”庾冰竟止不住哭泣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也许有些懊悔,不该讲庾连送入宫中,这宫里危机四伏,庾连本身并没什么心计,又哪里能在此长期存活下去。原以为有他庾冰在,万事都好解决,却没想到这天下也有他解决不了之事。

此时此刻,想起兄弟庾怿之死,又看看已经没了气息的庾夫人,庾冰仰天长叹一口气,为了庾家,失去了两位亲人,值得吗?

“舅舅放心,朕一定为庾夫人找出真凶,不管是谁,朕决不姑息。”司马岳转头看着庾冰,安抚道。

庾冰抬头朝司马岳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当崇德宫的褚蒜子收到庾夫人之死的消息,大惊失色,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了,她必须尽快找出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否则她褚家连同她尚未出身的孩子恐怕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褚蒜子知道司马岳还是相信她的,然而庾夫人一死,让她担心的事,庾家人会否将此事怪到自己头上来,到时候连累了褚府可就完了。

之前便已听刘建说过褚府被围之事,此时此刻,褚蒜子最为担心的是褚歆的状况。

“怎么样?”刘建匆匆从门外跑进来,褚蒜子捂着肚子,着急的问。

“皇后放心,庾家暂没有动静,虽说是将褚府围了起来,但凡是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庾冰不会乱来。”刘建朝褚蒜子安慰道。

“那搜查可有搜出结果来?”褚蒜子继续问道。

“其他人到没搜出什么,只是……”刘建迟疑着不知是否该说下去,看眼色有些为难。

“怎么啦?”褚蒜子一阵诧异,道。

“在皇后贴身内侍燕红的床榻下搜到了这个。”刘建谨慎小心的将一枚金色腰牌从身后摸了出来,交到褚蒜子手中。

“这是……出宫腰牌?”褚蒜子一阵诧异,朝刘建看了两眼,在朝手中金色腰牌看了看,心里琢磨着。

“本宫从未让她出宫,她哪来的腰牌?”褚蒜子颠了颠手中金色腰牌,低着头仔细琢磨道。

“皇后再仔细想想,真的是从未有过?”刘建朝褚蒜子看着,仔细的一字一句道。褚蒜子回头猛地瞥了刘建一眼。

褚蒜子深知自己从未出宫也从没安排身边人出宫过,陛下钦赐的宫闱腰牌一直在自己这保存着,燕红不过一个小小内侍,从何处得到这腰牌的?按照宫规,没有皇后和陛下的旨意,除了光禄勋采购内侍之外,其他一切御侍都是不可以出宫的,更不会有出宫的腰牌,那燕红这出宫腰牌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而除了燕红之外,让褚蒜子怀疑的还有方才刘建的话,她不明白方才刘建为何要那样问她?

“这不是本宫给她的,如果燕红有这个腰牌,那她是要出宫?”褚蒜子轻轻摸了摸肚子,朝前走了两步,思考着道:“她要出宫做什么?内侍私自出宫可是死罪。难道她不想活了,还是……”

褚蒜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忽的脑中灵光一现,褚蒜子迟疑道:“难道留在宫里她才是死路一条,所以即便是再凶险,也要赌上性命试一试?”

“莫非燕红是下毒之人?”褚蒜子越来越觉得自己判断的准确性高了许多,也越来越觉得宫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没想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燕红,竟然是陷害自己的凶手,这让褚蒜子十分恐惧,这宫里到底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她?

“不管是不是,皇后眼下都必须下决断了。”刘建低沉的声音朝褚蒜子道。

“何意?”褚蒜子刚问出这句话,立即便想到庾夫人刚刚死,庾家人势必要找出幕后凶手,如果找不出凶手,那她褚蒜子就必须背着个锅了。也就是说不管燕红是不是凶手,只要有一丁点蛛丝马迹,他们都必须把这个人推出来交给庾家人,不如此,她褚蒜子难以脱身。

褚蒜子此刻脸色非常难看,秀美的双眉几乎挤到了一块,朝刘建看着,却发现刘建一脸的沉稳,道:“将燕红押来,本宫有话要问。”

“已经收押。”自从上次审问之后,刘建担心这些人会有的厮混出宫导致自己无法查出真凶,于是干脆将所有人收押,将其住处一一排查,这才终于发现一丝线索。

“带燕红。”刘建朝门外一声大喊,立即便有两名侍卫押着燕红走进大门,燕红被人押着,却一直在朝褚蒜子喊:“皇后,冤枉,冤枉,燕红冤枉。”

“是否冤枉,待审问过后便会知晓,你且告诉本宫,这腰牌从何而来,本宫可从未给过你这个。”待燕红被押着跪到自己面前,褚蒜子将腰牌端起来,呈到面前,问。

“这……,这是从光禄勋偷的,燕红怕皇后此次大祸临头,所以,所以趁早准备着,要是有什么不测便,便可以逃出去。”燕红起先见到褚蒜子手中腰牌大惊,转而立即镇静下来,脑中寻思着,说道。

“简直胡说八道,本宫尚有身孕,陛下就算将庾夫人之死迁怒于本宫也不至于不顾及自己的孩子。且那光禄勋每人腰牌都是有限额的,被偷了一块还没人发现报到本宫这,那人是不想活了吗?”显然燕红的话是不足以说服褚蒜子的,宫里一般有人丢失腰牌如果不是皇妃贵人的,内侍丢失腰牌不上报很可能会危及本身,而上报定然会报给皇后,褚蒜子虽然记忆力称不上很好,但总归也不至于太差,至今不记得何人上报过此事。

“这,这确实是燕红从光禄勋偷的,”燕红眼神略有游离,并不敢抬头看褚蒜子。

“从何处偷来?”褚蒜子步步紧逼道。

“从……光禄勋。”燕红依旧这么道。

“来人,刑杖伺候。”这一次褚蒜子不再像之前那么温柔了,朝两边侍卫喊道。

“诺。”立即便有人答应着,将燕红一脚踢的趴到地面,刀鞘当着棍子,朝着燕红的股部一下子猛打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只打的燕红叫苦不迭。

“还不说实话?”眼见着屁股上都被打出了血印,燕红却只是一个劲的叫冤枉,褚蒜子转身有些不耐烦的道。

“这真的是从光禄勋偷的。”燕红一边挨着打,一边哭着道。

“刘将军,带人去光禄勋搜,要是少了一块腰牌算本宫误会你了,可要是没少,那你就是在欺骗本宫。”褚蒜子朝刘建说了一句,转而朝正在挨打的燕红道。

刘建立即便带着两个人去往光禄勋,挨个搜藏,看有没有人丢失腰牌。然而搜擦的结果是没有,没有一个人丢失。

“燕红,你还不说实话,告诉本宫为何要欺骗本宫,为何要私藏腰牌,庾夫人所中之毒是不是你下的?”褚蒜子轻抚着已经四个月大的肚皮,朝燕红怒指道。

“是,燕红不忍心皇后受委屈,燕红担心庾夫人的存在很可能威胁到皇后的后位和小皇子,所以燕红不得不下狠心,杀了庾夫人,只有如此方能永绝后患。”燕红一把血泪狠狠心朝褚蒜子决然道。

“你……,真的是你?你糊涂……”此刻的褚蒜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一方面感动于燕红方才所说,一方面有感到无比愤怒。

忽然觉的小腹微痛,褚蒜子捂着肚子,支撑着坐到了一边。刘建见褚蒜子似有不适,赶紧跟上来扶住褚蒜子,道:“皇后,您没事吧?”

“押下去,交给陛下,交给陛下。”褚蒜子忍着腹部不适之感,指了指底下的燕红,即痛心又惋惜的道。

“来啊,将她押下去,叫太医令。”刘建朝门外大声喊道。

“皇后,皇后……”崇德宫大殿之内只留下燕红被拖行的一行血迹,以及那凄惨的喊叫声。

太医令很快便过来了,替褚蒜子诊断之后嘱咐其好好休息,并为褚蒜子开了保胎药。褚蒜子静静躺在床上,想着觉得竟有些不可思议,按道理应该是自己怀孕了,其他后妃想着办法来害她和腹中孩儿才是,现在却变成庾夫人突然惨死,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褚蒜子想了许久都没想清楚其中的道理。

庾冰走在太极殿走廊里,这一次进宫,庾冰惊然发现这宫里的侍卫好像换了一批人,而御林军换人换岗,竟然没人知会他一声,这让庾冰感到惊诧的时候隐隐又有一丝恐惧。

“参见中书监。”刘建正押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燕红从庾冰身边经过,拱手道。

“刘将军?”庾冰转头看见刘建,大惊,他知道刘建是司马岳专门从琅琊调过来拱卫建康防卫的,如今却忽然调入宫里,担任御林统领,难道这是司马岳故意在防着什么?

还是如今这陛下时刻恐惧着害怕有人要杀他,所以才不得不将亲信调入宫内保护自己,只是御林军调防如此大事他庾冰怎么不知道呢?

才短短几天而已,他们竟然做的如此隐秘,如此神秘,难道是在防着他庾冰?

庾冰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安来,又看到刘建身后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燕红,问道:“这是?”

“此乃谋害庾夫人的凶手,刘某将其缉拿,中书监是否要亲自处置?”刘建朝庾冰微笑着,道。

“便是她?你为何要害庾夫人。”庾冰简直不敢相信,但又替早死的庾夫人感到惋惜,不免怒道。

“哼哼。”燕红只是轻轻哼了两声,并未多言。

“在此女住处搜查到这张腰牌,皇后确定并非自己钦赐,因此审问此女,此女这才交代实话。”刘建将腰牌呈到庾冰面前,道。

庾冰将腰牌拿起来,看了一眼,而后又朝燕红看了看,走过去,狠狠道:“为何不交出解药?为何?”庾冰一把揪住燕红胸口的衣领,愤怒着,摸起刘建身上的短剑便想砍过来,却被刘建拦住了。庾夫人之死,陛下的猜忌,早已让这位几经浮沉的老人失去了沉稳,此刻,他几近有些疯狂。

“中书监,息怒,这是宫里,不是杀人的地方,中书监要报仇要杀人可以正正当当去杀,何必在此犯了忌讳?”刘建一手拦住庾冰握剑的胳膊,劝道。庾冰被刘建拦着,终究是没能在宫里行凶。

“燕红身上并无解药。燕红如果说自己没下毒,中书监信吗?”燕红冷笑一声,朝庾冰道。

“还敢狡辩,押下去,等候处斩。”刘建深怕夜长梦多在出什么篓子,赶紧让侍卫将燕红押了下去。

庾冰带着一身怒气回到府邸,想起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觉得多有诡异,又想到庾夫人之死竟是一个内侍下毒所致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从崇德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却得到证实,下毒之事乃为燕红亲口承认,庾冰虽不愿相信,但一时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有人出来认罪,皇后就摆脱了关系,陛下自然也不会轻易降罪。何况现如今皇后有孕在身,陛下膝下无子,再加上陛下似乎对自己多有顾忌,再做些什么怕是会惹怒陛下。庾冰这样想着一时倒也不敢乱动,但仔细又一想,江州之事似乎有了转机,不如趁此机会出镇江州,从褚裒手上将江州夺了过来。

眼下庾夫人刚死,陛下对庾家心存愧疚,加上庾冰此次是为庾冀北伐才不得不去江州组织调度,以便更好的配合庾冀北伐,司马岳定然不会有所反对。而褚家自皇后深陷庾夫人之死的事件之后,自身本就说不清楚,褚家还哪里敢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似乎是庾冰夺取江州的最好时机。

“连儿,你的仇伯父记住了,但身为庾家女儿,伯父只能让你承担这一切了。连儿放心,待到他日伯父定为连儿报了此仇。”庾冰一脸恨恨,躺在床上心里默念着。

地牢里,燕红趴在冰凉的地面上,不知何时一位蒙面白衣男子走了进来,隔着木栅栏朝燕红看着。

“哼哼,你是殿下派来的?”燕红支撑着勉强站了起来,靠近门口白衣人的位置,双手抓着栅栏冷笑道。

“我只是来看看你,想要活命就要听我的。”那白衣人蒙着面声音极为冰冷,道。

“我燕红凭什么相信你?”燕红猛地抓住木栏,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掀开对面之人的蒙面面纱。

那人轻轻向后退了两步,燕红一手落空,有些失落。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那人轻蔑的说道:“眼下除了跟我合作,你别无选择。”

燕红定定看着眼前之人,沉思片刻,道:“好我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

那白衣人凑近燕红耳边,轻轻耳语几句,声音犹如蚊蝇飞过,让人听不出两人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燕红听完白衣人吩咐,思索片刻,猛地点了点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白衣人轻声笑道:“放心,忘不了。”说着手指轻轻抚过燕红细嫩的脸颊,眼神中略带一丝怜香惜玉之情。

燕红猛地将脸撇了过去,不再看白衣人,似乎并不喜欢被人这样轻抚着。白衣人面露恨意,甩开袖子便朝门外走去。奇怪的是这天牢关押燕红的地方此刻却无一人看押。

燕红一脸漠然的望着远去的背影,眼神里突然有些怅然,似惆怅似悲凉,又似乎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奈。

58.第五十八章 江州之战

对于燕红的处置是斩立决,褚蒜子心里虽说有些隐隐作痛,但到底还是释怀了,就像刘建所言,不管是或者不是燕红所为,总归是是要推出一个人来承担罪名,否则她褚蒜子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冤大头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地牢里,燕红身后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显然已经能站起来正常走动了,扶着柱子,在慢慢锻炼着自己的腿脚。

忽然,一位与自己衣着打扮相同的女子被一名白衣蒙面人押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燕红大吃一惊,仔细看那眼前女子,竟然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燕红半张着嘴巴,有些不可置信。

“进去。”白衣蒙面人打开燕红牢门的铁链,将眼前女子推了进去,而后朝燕红道:“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做一下准备你就可以跟我走了。”

“她是谁?”燕红不解,指了指那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道。

“替你死的人。”那白衣人朝燕红道了一声。

“把衣服换上。”白衣人将手中衣服递给燕红,燕红接了过来,片刻间换好衣服。

因为燕红是毒杀庾夫人的要犯,又是女囚,所以有单独看押的地方,负责看押的也是天牢里资历较深的狱卒。

白衣人从天牢最底层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位娇美的女子,出的最底层的小门,门口站着守门的狱卒,白衣人与狱卒相视,对了一眼,只见狱卒点了点头。白衣人于是堂而皇之带着身后女子离开了天牢。

从天牢一路走出来身边都是守卫的狱卒,还有鬼哭狼嚎即将受死的刑犯,白衣人身后的女子显得有些紧张,紧紧跟在他身后,狱卒们朝走过来的两人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要求核查探视腰牌,白衣人拿出腰牌,狱卒看了看便放两人离开了。

庾冰至今都未想透到底是谁要杀庾夫人,为了什么?让他怀疑并且有足够理由的只有褚蒜子,而今却推了一个燕红出来,这让庾冰莫名有些难以相信。

“陛下,那燕红不过一个小小内侍,怎么敢毒杀庾夫人,有什么理由呢?”庾冰不解地朝司马岳道。

“舅舅什么意思呢?”司马岳偏着头朝庾冰看了看,道。

“臣以为,这其中定然有猫腻。”庾冰低下头,没有看司马岳,淡淡道。

“那燕红都已经承认了,舅舅还不相信?”司马岳狐疑地看着庾冰,他在猜测,舅舅是很想把这个罪名安插在皇后身上?

“......”庾冰沉默了片刻,毕竟他没有证据,也不好多说什么。

“既然已经证明非皇后所为,舅舅就不要老是针对皇后了。”司马岳微微一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道。

又似乎想到什么,司马岳继续道:“听说舅舅派兵围了褚府,可有此事?”

庾冰一愣,而后默默点了点头,他原就知道此事做的很是张扬,定是瞒不过陛下的,所以也没打算隐瞒。

司马岳脸色黯然,显然有些不悦,抬头朝庾冰望了一眼,道:“褚家无过,舅舅何故如此,朕已经下令让人撤了。mht.la [夜夜小说网]”

庾冰听到此言又是一愣,他私自调兵围攻大臣府邸已是不敬,如今陛下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既没有处罚也没有训斥,只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一句话,似乎就把这一切化解了,庾冰感到十分纳闷。

刑场上,庾蕴坐在监斩官身边,朝监斩台上那面色苍白的女子看了一眼,就像父亲庾冰怀疑的一样,他庾蕴自然也怀疑这女子是不是也只是一个替死鬼罢了。只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让其替人受死,这既让庾蕴不得其解,又难免让他感觉有些恐惧。

刀落的那一瞬间,那罪犯的人头落地,但不知为何庾蕴却一点大仇得报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悻悻然骑着牛车回到了府邸。

同样与他一起监斩的还有褚蒜子派来的刘建,此刻刘建确定燕红已死,又见庾蕴离开,便也转头向皇后宫里走去。

庾夫人之死庾冰哪里肯就这么算了,撺掇一些大臣,朝堂上商量着废后事宜。

“陛下,皇后褚氏阴毒无比,不但毒杀庾夫人,还将自己贴身侍女推出来当挡箭牌,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又岂可为一国之母。”庾冰并没有亲自站出来,只是静静站在第一排,让身后的庾家人替为说话,说话的是庾冀之子庾方之。

“此事朕已经查明,乃侍女燕红所为,朕已将此人斩杀,以还庾夫人一个公道。”司马岳知道庾家人终究会再次对皇后发难,心里有底,道。

“莫不是皇后为了撇清自己推出一个不重要的人做替死鬼吧。”庾方之冷笑着,道。

“阁下如此说来是不相信陛下调查的结果了?”褚歆站在朝堂另一边,朝庾方之瞥了一眼,道。

“你......”褚歆这么一说倒把庾方之堵了回去,毕竟怀疑谁也不好怀疑皇帝,庾方之一时无话,退了下来。

“此事陛下授意刘将军查明乃燕红所为,跟皇后无半点关系,庾夫人之死我等也十分悲伤,但不能因此就迁怒于人吧?”褚歆也是这两日被气的,此刻看着皇帝似乎袒护褚家这边在,便直接在大殿上道。

“皇后褚氏身为后宫之首,管理后宫,如今出了这等大事,褚氏自然是逃脱不了干系的,皇后褚氏应当为此事负责。”宗正站出来公道的说道。

“宗正所言极是,皇后掌管后宫,如今庾夫人不幸被毒杀,可见皇后即便无害人之心,那也是能力不济无力掌管后宫的。”蔡谟站出来拱手长袖几乎垂地,朝司马岳道。

“皇后有孕再身,不掌管后宫诸多事宜。”司马岳朝大家看了看,随口道。

“陛下后宫妃嫔稀少,为延绵子孙计,臣等还请陛下广纳美人充斥后宫。如此,也好有人替陛下掌管后宫,分摊陛下心头难事。”王恬回建康述职,眼见着庾家栽了跟头,又跟褚家闹了起来,觉得琅琊王氏的机会来了,于是向司马岳说道。

“嗯,此事朕会考虑的,王卿费心了。”司马岳朝王恬瞥了一眼,知道对方什么心思,道。

王家人有此心思,温家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但见司马岳似乎暂时没这么意思,犹豫了下也就没站出来了。

庾冰原本以为朝堂上自己会一家独大,然而现在的朝堂格局似乎隐隐间发生了点改变,王家的王恬依然留在建康并未下放,原本占据地方的温家人,由于温峤已死也不得不返回朝堂,庾冰眼见着情势不对,庾氏咳嗽两声,朝司马岳道:“眼下我朝最重要的事乃是北伐事宜,现如今庾冀挥兵北伐粮草均需都无法跟上,臣以为江州之地物产丰富,水路畅通,如今却屡屡有前线缺粮缺兵的战报传来,江州刺史褚裒难辞其咎。”

朝堂上一下子议论开了,庾夫人的事尚且是后宫事宜,说实在话前朝这些大臣也都是看热闹而已,即便有参与的也是为了自家利益。而北伐之事关系重大,没有一个人不关心的。

“眼下赵国皇帝已死,赵国内斗导致大乱,正是我军挥师北伐收复中朝之时,如此紧要关头,褚裒督办粮草不力,难辞其咎。”庾方之紧跟着庾冰道。

“嗯,中书监以为该当如何?”见一众大臣们都在地下议论纷纷,褚歆和司马岳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司马岳转头,朝庾冰看了一眼,道。

“臣庾冰请求出镇江州,督办军需粮草事宜,以解我弟前方燃眉之急。”庾冰见时候差不多了,一个大步站了出来,拱手道。

庾冰此言一出,朝堂下又是一阵热论,只是庾冰的要求似乎合情合理,一时间朝堂上也没人反对。

司马岳想了想,北伐乃大事,是他祖父几代人都追求的大业,祖宗基业,宗庙陵墓都在洛阳,如今却落入贼人之手,司马岳自然也十分痛心,此生他司马岳最大的基业便是北伐中原收复失地,现在舅舅已经去了,赵国大乱正是最好时机。

只是,领司马岳忧心的是庾冰要求出镇江州其目的仅仅是为了辅助北伐大业,帮忙运输粮草组织兵力?

江州身处于雍州荆州之间,而荆州和雍州又是庾家经营的地方,如果江州也在庾冰手中,那这岂不连成了一线?

然而,司马岳又一想,庾夫人之死,庾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不把江州给他,会不会以后皇后和褚家会有危险?

令司马岳无法拒绝的是,眼下这朝堂上竟然无人反对,把北伐挂在前头,谁又好说什么呢

司马岳左思右想,北伐大业还是最重要的,既然舅舅庾冰此去有利于北伐,又能缓解褚家和庾家的矛盾,让皇后暂时安心生产,他司马岳理应同意,于是道:“准奏。”

“臣请令江荆宁益梁交广等七州及豫州四郡之军事,以便配合庾翼北伐。”庾冰见司马岳同意,便又道。

司马岳想了想,宁梁交广本是蛮荒之地,也确实需要人镇守开垦,荆州益州又在庾家手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便道:“准奏。封庾冰为车骑将军,领江州刺史,假节镇守武昌。”

庾冰见司马岳同意,又道:“豫州四郡物产兵员丰富,臣请统领。以助于北伐。”

司马岳惊了一瞬,庾冰如此一说可就统领了整个北部,又一想北伐本就需要统一调令,如今舅舅这么要求似乎也算合理。加上庾夫人之死司马岳感觉对庾冰有所愧疚,于是一并答应了。

庾冰大喜,从此之后建康以北可都是庾家天下了。同喜的还有庾方之,因为他知道父亲正在密谋夺取襄阳,如果襄阳到手,则从此长江以北皆是庾家天下。

对于庾冰的任命,褚家人温家人包括王家人皆不知可否,毕竟庾冰去朝,朝堂上从此少了庾家力量也是好事,但庾冰此去统领北方各郡,庾家势力瞬间扩大,让其他家族该如何自处,大家也都相互观望着犹豫着,见司马岳一锤定音,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褚裒在江州待了不到半年,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庾冰赶了回来,很是郁闷。此刻坐在褚府里无限烦闷的翻看着手中书籍。

“父亲,父亲,大喜,皇后生了。”褚歆一路狂喜,从外面跑了进来,朝褚裒道。

褚裒大喜,起身几乎忘了穿鞋,便直接朝门口跑去。

“父亲,鞋,鞋。”褚歆见褚裒高兴过头,捡起地上的鞋朝褚裒道。褚裒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于是赶紧回来穿上鞋,道:“走,咱们一起进宫,去看小外孙去。”

经过艰难的生产过程,褚蒜子终于诞下一名男婴,司马岳为其取名耽,为老子之耽,意为长寿。

褚蒜子满头大汗,朝身边的司马岳看了一眼,有气无力道:“陛下,让臣妾看看耽儿。”

司马岳一边哄着婴儿,一边将其靠近褚蒜子,好让褚蒜子看的清楚,见褚蒜子满头皆是汗水,有气无力,脸色惨白,司马岳心疼地道:“皇后辛苦了。”

褚蒜子朝司马岳看了一眼,微笑道:“这是臣妾的荣幸。”

几乎是庾冰夺取江州的同时,庾翼进逼襄阳,迫使驻守襄阳的桓宣独自帅兵脱离襄阳,直面赵国军队,由于有皇帝旨令,身为前锋将军的桓宣被逼无奈,不得不带领部队离开襄阳与赵军大战,然而终究因为庾翼不肯援助而兵败,桓宣兵败导致北伐失败,而庾翼自取得襄阳之后便不肯再向北而去,襄阳从此落入庾氏手中。

公元344年,庾冰夺取江州的同时,庾翼取得襄阳,由此,除处于四川的蜀国之外,长江以北各军事战略要地基本为庾家所得,除建康以外,长江沿线基本为庾家势力范畴,庾氏一族的势力达到顶峰。

当司马岳收到前方战报的时候,褚蒜子还在坐月子,褚裒和褚歆因为没什么权力,一时也无大事,便时不时来宫里探望褚蒜子。

“噗......”司马岳一口鲜血喷出,手中奏折当的一声落地。伺候在旁的褚歆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扶住司马岳,而后朝门口大喊:“叫太医令,叫太医令。”

“舅舅误我,朕有愧于祖宗......”司马岳一口鲜血喷出,话没说完,便昏死过去。

59 第五十九章 襄阳北伐

司马岳终于病倒了,式乾殿内,褚歆矗立一旁,司马岳斜躺在床上,吃过太医令送来的药之后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陛下病情怎么样了?”褚歆朝一旁已经喂完药正准备退下的太医令关切地问道。

“陛下急火攻心,需要多休息。”太医令端着药碗,朝一旁的褚歆道。

“朕没事。你退下吧,朕有事要跟褚卿说。”司马岳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朝太医令道。

“诺。”太医令答应着,退了出去。

“褚卿替朕拟一封信”话还没说完,司马岳想了想,继续道:“不对,应该是以你的名义拟一封信。”司马岳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心里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陛下,给谁?”褚歆见司马岳一时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于是问道。

“给桓温。”司马岳想了许久,原本他是不想这么做的,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恐怕不这么做都不行了,褚歆这么一打岔,司马岳拉回自己的思绪,朝褚歆嘱咐道:“写完之后,去请皇后在信内附上一封私信。”

褚歆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司马岳是什么意思,为何朝廷公事,他褚歆要以私信的名义发下去,还要皇后的私信,褚歆怔怔看了司马岳一会儿,最终还是按照司马岳的吩咐去办了。

“陛下,臣,这是父亲给你的奏章。”转身准备离开之时,褚歆忽然想到来之前褚裒曾经写过一封奏章递给朝廷,褚歆是负责传送奏章给皇帝的,因此奏章到了褚歆手里,由他递给皇帝。

由于陛下突然吐血,情绪不稳,褚歆一直没敢拿出来,这会儿见司马岳情绪稳定了,突然想起此事,于是从袖口摸出奏章递给司马岳。

司马岳接过来,看了两眼,朝褚歆道:“丈人还是想去地方上任?”

“是的。”褚歆恭恭敬敬道。

“为何?”司马岳不解,问道。

“这,父亲以为朝中应该由有能力有名望的大臣来辅政,父亲大概认为自己名望和能力都不够所以不便辅政吧。”褚歆分析着,朝司马岳道。

司马岳看了眼奏章,又低头想了想,寻思着如果褚裒不愿待在中央,何人可以任职辅政要职,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人——何充。

“眼下朝廷危难之际,的确需要能人志士,把何充调回来吧。”司马岳想了想,将奏章递给褚歆,道。

“诺。”褚歆接过奏章,道。

“另外,卫将军兼中书令褚裒调任兖州刺史,都督兖州、徐州诸军事,假节,镇守金城,以配合北伐。”司马岳想着老丈人也不能白白留着,眼下国家大难之际,总归是需要老丈人出些力气的,便朝褚歆道,又想到老丈人这次任职在琅琊之地想起琅琊内史尚且空置,又道:“卫将军褚裒升为左将军,兼任琅琊内史。”

褚歆抬头看了司马岳一眼,不明白司马岳为何会这样处理,但转而又想,大概是为了配合北伐以及琅琊内史空置之事,于是不再多说什么,低头拱手道:“诺。”而后退出大殿。

崇德宫内,褚蒜子尚在月子内,忽然听兄长说到司马岳要求自己附一封私信夹在大兄的信中给桓温,一阵狐疑,道:“陛下这是何意?为何要如此行事?”

“连妹妹都不知晓陛下何意,大兄又如何知晓?”褚歆瞥了褚蒜子一眼,道。

褚蒜子看了看褚歆,又低头思考片刻,似乎想到什么,也不再多说,朝褚歆道:“准备好笔墨纸砚吧。”

褚蒜子寻思着大概司马岳是知道她曾经跟桓温一起生活过的事情的,之所以没说破,是顾着彼此的颜面,也确实是褚蒜子跟桓温没什么关系,所以也并未计较。然而,如今桓温在前方督战,应该说对于北伐之事是比较有发言权的,如今北伐失利,庾冀占领襄阳停止不动,看样子实在不像是想大举进攻赵国的意思,庾冰镇守江州,荆州也在庾家手里,长江以北皆在颍川庾氏手中,而北伐大业却屡遭失败,也难怪司马岳要问问桓温前方实情了。

司马岳毕竟是帝王不可能做这等低三下气不信任大臣之事,传出去也不好,褚歆到是可以问,但桓温毕竟跟他不熟,未必会说实话,因此,附上褚蒜子的私信却是必须的。司马岳虽然没说,褚蒜子却已经明白了其中深意,面对褚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拿起笔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褚歆离开之后,褚裒来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小外孙,一手抱起司马聃小心哄着。

“阿父为何执意离开台城?”褚蒜子听褚歆说父亲要离开建康,心中纳闷,刚好父亲来看望自己,于是趁机问道。

“阿父为外戚,女儿该是知道中朝杨皇后(西晋武帝后杨芷)外戚专权之事,最后杨家落得个身死族灭,父亲不想授人口实,于你于我都不利啊。”褚裒抱着并不哭泣的司马聃坐到褚蒜子身边道。

“可是父亲这一走,朝中就没人了,女儿也会想念您的。”褚蒜子低着头,不舍地道。

“放心吧,何充差不多也该回朝了。父亲调任地方才更有利于掌握权势,而待在中央,不但手中无权,还会受到各地刺史藩王猜忌,难免不利。”褚裒语重心长朝褚蒜子道。

褚蒜子瞄了父亲一眼,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多说什么。

不久之后,褚裒离开中枢,何充调任台城,朝内格局发生了新一轮转变。

身在临淮的桓温此刻收到朝廷调令,由褚裒取代自己任职徐州兖州等地刺史,心中多有不爽,但又想北伐失利,自己身为前锋小督辅助庾冀北伐,自然也该承担些责任。

庾冀身为北伐主将,朝廷自然是动不了的,自己不过一个小督,该走的时候还是走吧。正收拾着桌前一应书籍,门外卫兵忽然送来了一封书信,桓温纳闷,不知道谁写给他的,于是打开看了一眼。

奇怪的是,当桓温打开书信之时,信封里有两张信纸,其中一张的署名是褚歆,另一张却是褚蒜子。

“吾得知前方战败,甚为痛心,如今庾氏一族控制襄阳江州荆州等地,权倾一时,赵国军事实力如何,不甚了解,会否一路进攻跨过江水?还请兄告知,另庾氏与吾等结怨已深,如今情形不知庾冀意欲何为?是否意愿北伐?是否有霸图之心?还请兄告知。 秀秀”褚歆的信桓温瞟了一眼,大概知道了信中意思,也不再多看便扔到一旁书案上,而后拿着褚蒜子写给自己的信仔细看着品着,不免心中会心一笑。

桓温何等聪明,自然能看出信中意思。信件简短,只是提及公事并无其他,末尾署名却是秀秀,既不是蒜子也不是褚皇后,而是秀秀。其中意思值得玩味,桓温嘴角轻扯,露出一丝浅笑。

60 第六十章 皇帝病重

坐完月子,褚蒜子终于获准返回显阳殿了,此刻,收到从前线来的私信,褚蒜子邹了邹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样,桓元子信上怎么说?”褚歆站在一旁,关切地问道。桓温的信是直接转道褚府给褚蒜子的,所以褚歆第一个收到信,没敢打开便直接来到显阳殿先给妹妹看。

“依照信上所言,大概北伐是不可能了。”褚蒜子将私信递给褚歆,自己走到一旁面对着窗户往外望去。此刻,她在想司马岳看到这封信该会怎么反应?

如果司马岳知道了投入如此之大的北伐之战,最终不过是庾氏为了夺取襄阳而肆意造势,他该有多伤心,多气愤。

“元子此意,庾氏虽有北伐之意,其意却不在朝廷,而在巩固庾氏家族在江左的政治威望,为了取得襄阳江州等地的统治权。早该想到庾氏一族势必会借着北伐巩固家族权势。”褚歆一阵恨恨然,脸色暗沉下来,道:“我立即把此消息转告陛下。”说罢便准备离开显阳殿。

“慢着。”褚蒜子忽然叫住褚歆,褚歆回头,略带惊奇地看着褚蒜子,道:“怎么?”

“陛下要是知道此事,恐怕会伤心啊,病情也许会更糟。”褚蒜子面带忧伤,朝自己兄长道。

褚歆迟疑片刻,想着也许陛下会忧伤,但是如此大事,怎么能不告知,便道:“此乃国事,干系重大,陛下岂能不知?”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直接朝前殿走去。

褚蒜子还想叫住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褚歆离去的背影,想了想,似乎大兄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勉强,随他们去了。

桓温送过来的密信无疑加重了司马岳的病情,本来这个月朝中多事,司马岳尚在病中却因为身处多事之秋而不得不事必躬亲,因此,身体竟是越来越弱了,这下子,又收到前线来的密信,想起自己还得通过皇后才能得到消息,心里既有愧疚又有一丝酸楚。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桓温信中所言内容实在让司马岳伤心难过。

“朕经营多年,有幸得舅舅相助,登基称帝,本以为可以大展宏图,却没想到......”不知为何,此刻的司马岳半躺在床上,显得有些软弱。自从登基之后,以往的锐气进取似乎已经渐渐消失了,虽然他依然保持着勤勉刻苦,想要有所作为,但历史似乎跟他开了一场玩笑,一个并无实权的帝王,哪里来的什么建功立业。

泪水止不住往下流,这大概是司马岳此生留下的不多见的眼泪了,也许是伤心、也许是心酸、也许是感慨,总之是众多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最终迫使这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陛下,眼下的情形还要早做打算啊。”褚歆躬身站在一旁,低声道。

“作何打算?”司马岳低头笑了笑,道。眼下如果连自己的舅舅都不相信了,那他司马岳还能相信谁?他没有看一旁正注视着自己的褚歆,只是低着头,思考者。

褚歆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见司马岳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咳咳咳...”司马岳将信纸捏在手里,胸口一阵气闷,不住地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太医令”褚歆见司马岳身体不适,赶紧朝门外喊道。

“老毛病了,无需大惊小怪。”司马岳咳嗽完,气息稍微平稳了些,朝褚歆道。

太医令很快便从门外跑了进来,毕竟最近皇帝皇后身体都不太好,太医令也就随时伺候着,这会儿太医令来到床榻边,伸手替司马岳把了把脉,又仔细瞧了瞧司马岳脸上气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样”褚歆见太医令摇头,怕是情况不好,急问。司马岳见太医令摇头,不明何意,正欲问话,却见褚歆问了,没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太医令。

“陛下切记过于操劳,眼下陛下需要静养,少操心,如此病体才能渐渐康复。”太医令一脸忧虑朝司马岳叮嘱道。

“眼下国家大难之际,你叫朕这一国之君什么也不管,那怎么行。”司马岳虽然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太好,但眼下朝内朝外危机重重,叫他不操心那怎么可能呢?

“陛下若不好生休息调养,怕是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的。”太医令即是忧虑又是为难,道。

“无碍,朕知道了。”司马岳笑了笑,道。

内侍从门口进来,低着头,犹豫着,似乎要进来禀告什么,却又不太方便似的,因此在门口徘徊着。

褚歆见内侍徘徊在门口,磨磨唧唧的,便道:“何事?”

内侍见褚歆叫他,便横着一条心,直接走进来,道:“陛下,常侍,桓宣死了。”内侍说完将一封奏章递过来给司马岳。

“什么?”司马岳震惊道,而后从内侍手中接过奏章速速瞄了一眼。

“没想到会这样,桓将军出自名门,一方英雄,却没想到就这么死了。”司马岳闭上双眼,将奏折放到一边,回顾着北伐之事的一路决策,心中对桓宣既有愤慨又有怜惜,愤慨的是丹阳之战桓宣战败,怜惜的是没想到离丹阳之战仅仅数月时间,桓宣就这么死了,可惜了一代大将啊。

褚歆原本也是知道桓宣战败被贬斥的事情,但突然收到桓宣已死的消息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将床上的奏章拾起来仔细阅读,越往后看震惊之情更甚,合上奏折,朝司马岳道:“这桓宣可是我朝难得的名将啊,怎的就这么死了?”

司马岳忽然觉得五脏六腑都似乎在翻滚似的,一股热流顺着脾胃直往上涌,司马岳感觉喉头有些湿润,捂着胸口,突然,一股热流冲出,鲜血如水柱般喷射出来。

“陛下。”一旁的内侍,太医令和褚歆皆是震惊之色,朝司马岳喊着。司马岳吐出一口鲜血,重重的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得到消息的褚蒜子抱着孩子赶紧跑到式乾殿,见司马岳双眸微闭,脸色十分苍白,又见太医令在一旁伺候着,关切地问道:“陛下怎么样?”

“回皇后,陛下病情严重,恐怕不易再受打扰了。”太医令不敢隐瞒,朝褚蒜子道。

“皇后.....”司马岳似乎听到褚蒜子的声音,微微睁开双眼,张了张苍白的嘴唇,道。

“臣妾在这,在这。”褚蒜子见司马岳醒来,赶紧凑上去坐到床边,道。

“速速召回何充,让其总理朝政。”司马岳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是不能再主持朝政了,眼下想着也许只有何充能主持大局了,便朝褚蒜子道。

“臣妾知道了,陛下且要好好休息,陛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叫臣妾和孩子该怎么办?”褚蒜子说着,止不住心酸起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出来抹了抹眼角泪水。

司马岳此刻脸色极为难看,转头看了眼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又看看年轻秀美的皇后,心中也是百般忧虑,抬头又看到褚歆站在褚蒜子身后,心里稍微放心了些。毕竟皇后还有大兄在,总归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久之后何充回朝,因为司马岳在病中,情况不是很好,诸多朝政事宜何充也就统领了,至于实在需要陛下批示的,何充就直接找皇后,通过皇后来找皇帝批示。

一来皇后有胆识能够自行决断;二来,如果皇后不能自行决断的,皇帝必定会有旨意。这既是皇帝对皇后的信任,也是眼下皇帝病重所不得不采取的措施,毕竟皇帝还是相信皇后的,对其他大臣则就没那么信任了。

式乾殿内,司马岳正躺在床上休养生息,褚蒜子抱着孩子从里往外走了出来,因为孩子一直在哭泣,褚蒜子害怕孩子的哭声打扰了陛下休息,于是将其抱了出来交给女御。女御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离开了式乾殿,看样子是准备找奶娘给孩子喂奶去了。

“启禀殿下,何充在外求见。”内侍走进来,朝褚蒜子拱手道。

“叫他进来。”褚蒜子走到一旁,跪坐于地,道。

“何充拜见皇后殿下。”一位长相俊美,看样子比褚蒜子略长几岁的男子进入式乾殿,着一身红黑色朝服,双手拱于胸前,朝褚蒜子施礼道。

“将军免礼。”褚蒜子拂了拂袖,道。

内侍搬来桌案和蒲团,何充则跪坐一旁,朝褚蒜子道:“桓宣病逝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朝廷上商量着论功论罪桓宣功大于罪,因此请旨桓宣死后是否该追赠将军封号?”

褚蒜子转头朝司马岳休息的内殿看了一眼,朝何充道:“此等小事就不要打扰陛下了,改追赠的就追赠吧。”

“臣的意思是追赠镇南将军,殿下以为可否?”何充见褚蒜子没什么意见便继续道。

“也可。”褚蒜子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便道。

“还有一事,大将军庾翼曾经招募荆州、江州等地的奴役为兵士,引得天怒人怨,百姓谴责。臣打算征发扬州等地的奴隶来转移百姓注意力,也不至于让老百姓对北伐有过多误解。”庾冀继续道。

61 第六十一章 皇帝病重

久违的酸痛感袭来,冯姝忽然难受的皱了皱眉,身边的侍女见冯姝气色不好,过来扶住她。

“我这腿恐怕是用不了多久了。”冯姝苍然一笑,自言自语。侍女没有说话,自然也不太明白冯姝在说些什么。

“狼主。”有人从屋外轻轻叫喊着,冯姝听那人的声音,似乎像是方姑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方姑回来了?冯姝猜的不错,方姑确实回来了。

冯姝睁大双眸,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护着阳儿离开的吗?”冯姝颤抖着双手,轻声责备道。

“您放心,小公子有人照顾,他不会回来的,方姑回来是来救您的。”方姑道。

“你.....”冯姝一根手指指着眼前女子,气的就快说不出话来了。

小路子虽说走了,但围困公主府的人却还在,方姑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宫内,于是皇帝下旨召见冯姝自然也不能不去。

“那一次,朕好像看到的确实是她,对吧。”刘询坐在建章宫内,朝方姑看了一眼,道。

“如果朕没有猜错,你跟霍妃应该是没有关系的,而真正跟她有关系的是你那儿子。朕猛然间想起一个人,他们两张的很像。”刘询说话的时候语气中略带一丝诡异,笑着朝冯姝道。

“臣不明白陛下说的是什么?”虽然心里如翻江倒海,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冯姝低着头,也不看刘询,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是吗?”刘询站起身来,斜眼撇了冯姝一眼,笑道:“那朕在提醒你一下,你的儿子跟霍云有几分相似,当年查抄霍家的人已经供认不讳,霍云的儿子没死被常惠偷偷放跑了。”

冯姝内心猛然一针,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锥心疼痛。“常惠已经被朕免去官职,下狱了。朕现在就想听听公主你怎么说?”

“既然陛下已经查清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冯姝一脸冷漠,低头道。

“那孩子在哪?”刘询的眼神中似乎放着一种光芒,朝冯姝狠狠道。

“他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冯姝处境淡然,轻声道。

“你.....”刘询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指着冯姝,大声道:“来人啊,长公主私藏叛贼有谋逆之心,给我关起来,待来日会审量刑。”就这样冯姝被下狱了。

往后的几天里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替冯姝求情,但似乎都没什么用。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监狱内,冯姝抬头看了看屋顶,一线光线射进来,使的这监狱也不至于那么潮湿了。冯姝轻轻坐在地上,双腿已经麻木,其实冯姝知道那不是麻木,而是已经没什么用了。往后的日子,她恐怕都用不了这只腿了。鉴于的环境潮湿且蚊虫较多,冯姝在这里待的越久自己的生命结束的就越快。

忽然觉得腹内五脏翻滚,像是一股热流想要喷发出来似的,冯姝双手捧着腹部,一脸的难受。她知道出现这个症状,恐怕她离死期也就不远了。方姑就关在隔壁,看着冯姝难受,心里也十分担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吉慢慢走进来,冯姝发现面前隔着几根柱子,一个熟悉的身影,笑了笑,吐出一口鲜血来。

“公主,来人啊,把门打开。”郑吉大叫着,门被狱卒打开了,郑吉飞快的冲进来抱起冯姝道:“公主公主,快叫御医。”冯姝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道:“不用了,我阳寿已尽。在临死之前能看到你就已经很满足了。”

“公主,您少说点话,快去叫御医。”郑吉一边抱着冯姝一边朝狱卒大声喊道。

“有件事压在我心里许久了,这一刻不说我恐怕就永远也说不了了。”冯姝颤颤巍巍,想要把手伸出来轻轻抚摸郑吉的脸颊。

“你说,我听着。”郑吉道。

“你还记得长安城外,树林中那个练剑的少女吗?”眸中噙满泪水,伸出手抚摸着郑吉满脸沧桑的脸颊,冯姝语气不畅地道。

“你是说,你是?”长安城外,树林中练剑?郑吉只记得他曾经教过冯姝,可这事公主怎么会知道呢?

“你还记得,我们曾在客栈中秉烛夜话,畅聊心中忧愁吗?”冯姝眼中闪出日月般的光芒,轻声撑着一口长气道。

“只有我和姝儿才知道的事情,您怎么知道......”郑吉恍然想起开刘曲歌死的时候血染祁连山的情景,他记得那时候刘曲歌身中数箭,在他和冯姝面前当场气绝,俨然是不可能存活的。可是她却死而复生,原本郑吉也是不相信的,后来接触的多了也就没往那块去想了。

可是现在回忆起来,郑吉发现曾经不会武功的刘曲歌竟然成了武林高手,而且去救他的时候他分明看的清楚那剑法有点像他们郑家剑法,原以为也许是巧合,说不定是冯姝身前所教,可是冯姝怎么会把和郑吉在一起练剑在一起相处的情景都告诉她?

“吉,姝儿要跟你说再见了。”冯姝语气平静,此时此刻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平静。郑吉睁大了双眼,半张着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找了半个世纪的人竟然一直都在他身边。

“姝儿,你是姝儿,为什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弄湿了明亮的双眸,郑吉语气颤抖,低泣道。

“我死之后,有一件事还望您能够帮忙。”冯姝将一只手搭在郑吉手臂上,紧紧抓住,道。

“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御医,找到御医你就会好的。”郑吉已经失去了理智,流着泪,准备抱起冯姝。

“听我说....”冯姝制止了他,郑吉不得已停下来听冯姝继续说下去。

“阳儿已经......离开了长安,如果以后.....见到他,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他。”由于气息不畅,冯姝说话时已经发觉吐不出字来,只能断断续续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别说话了,我带你去看御医。”郑吉一脸焦虑道。冯姝面带微笑,轻轻叫了一声:“吉。”两手轻轻滑了下来,双目也缓缓闭上了。郑吉知道这一刻她是真的离开自己了,心中的悲伤如泉涌一般狂泻而出“啊”一声长吼,划破天际,仿佛在述说这世间的悲凉。

冯姝在狱中离世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先贤掸坐在院子里,眼角轻轻流出一滴泪珠,静静地仰望天空,仿佛生怕有人发现他流泪似的。

冯姝死后,霍阳不知去向,刘询也没有大力去追捕了。一年后,暨侯山灭了屠暨堂,萨仁和屠暨堂自杀,暨侯珊称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找回了自己的兄长郅支并封为右贤王,嘟嘟格成为阏氏,而后呼韩邪单于向汉朝求亲,汉匈之间再次和亲。而这个和亲女子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平民公主和亲匈奴,她就是王昭君。

62 第六十二章 嫡子当立

何充虽过分激动,但却并非完全不合理,司马岳知道何充忠心耿耿,并未因为何充大声就降罪于他。此刻,褚蒜子抱着孩子和众位大臣在外殿等候着,当然,这些人之中也有庾家兄弟。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时刻准备被皇帝召见,朝內寝看了一眼,褚蒜子一脸焦虑。

“眼下庾家支持司马昱,恐怕朝中不少大臣,地方藩王都是支持立长不立幼的,国家危难之际耽儿尚不足一岁,何以能承担国之重任?”司马岳左手握紧了拳头在床上锤了一锤。虽然百般不愿意,但到底是国事重要,他又岂能拿自己的儿子和国家命运开玩笑。

“古来立褚皆是立嫡子,陛下膝下有子,怎可弃嫡子而立他人,此不合法度亦不合常理。皇子即便年幼,朝中还有我等老臣,国之重事我等老臣自是责无旁贷。况且皇子终归是要长大的,等皇子长大,老臣相信他定能有所承担。”何充说的极为笃定,亦极为沉重,司马岳原本就不愿意将皇位拱手让与他人,经何充这么一劝说心里更是动摇了。

“罢了罢了,此事待朕再考虑考虑。”司马岳被何充这么一劝说只感觉头疼的紧,眉头紧皱,微微闭上双目。

何充见司马岳闭目养神不敢打扰,便退了出来。走出门来见一众人都在门口等候,又见到人群之中唯一的女人褚皇后,褚皇后抱着孩子此刻也和其他人一样紧紧盯着何充,大家都关切地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问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确实关心皇帝病情,此事深系国事。二、言外之意,陛下说了什么,立谁为储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到叫何充一时难以回答。索性撇开人群,看到褚蒜子,又看到小皇子,何充道:“皇后。”朝褚蒜子稍微递了个眼神,褚蒜子立即会意,抱着孩子朝内寝走来。

“陛下。”褚蒜子抱着孩子靠近床边,轻声唤道。

“皇后。”司马岳听到褚蒜子的叫声,微微睁开双眼,道。

“陛下……”眼见着司马岳越来越憔悴,即将离自己和孩子远去,褚蒜子心中悲痛再次如泉涌一般喷发而出,泪水如珍珠一般滴滴而落。

“皇后,如果朕不在了,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活着,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见褚蒜子抱着孩子梨花带雨,司马岳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即便难过,却也毫无办法,生死之事向来由天又岂是人为能够改变的。

“陛下,蒜子舍不得你,孩子舍不得你,如果陛下不在了,我跟孩子该怎么办。”褚蒜子越想越觉得恐惧,想到身后几十年自己都要一个人独自面对独自承受,慢慢长夜,复杂的朝堂,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岂能不恐惧,不悲伤。

“皇后,你听朕说,朕相信你。朕打算把皇位传给耽儿,如果皇后像现在这样软弱无能,那朕是断然不能将皇位传给耽儿的。”司马岳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褚蒜子却忽的眼眸一亮,止住哭泣声看着司马岳道:“陛下准备传位于耽儿?”

“正是,朕相信他的母亲能够摆平朝中这些人,能够好好的辅佐他,直道耽儿成年。”司马岳定定看着褚蒜子,褚蒜子也诧异地看着司马岳。

“所以,你一定要坚强。朕没什么好留给你们母子的,除了一纸诏书,便只有身在琅琊之时的旧属,朕相信刘建李希等人定会保护你们母子的。”司马岳吃力的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握住褚蒜子一只手,眼神从孩子身上飘过,落定在褚蒜子这里,定定道。

“陛下放心,臣妾知道了。臣妾定会坚强的活下去,好好辅佐耽儿。”见司马岳如此坚定的信任自己,褚蒜子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坚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紧紧握住司马岳的手,定然道。

“叫他们都进来吧。”见褚蒜子终于坚强起来了,司马岳也放心了,道。

“都进来吧。”褚蒜子朝门外喊道。

大臣们随即一一走进内殿,站在司马岳床前。司马岳朝众位大臣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褚蒜子和她怀中的孩子,道:“朕自知时日无多,今日准备立皇子司马耽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继承皇位,立皇后褚蒜子为皇太后。”

庾爰之站在外殿等候多时,此刻司马岳宣布立褚,庾爰之显然有些意料之外却又似乎情理之中,众位大臣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置可否。唯有何充率先站出来跪拜道:“臣等领旨。”身后大臣见何充都站出来了,哪里还敢怠慢,便也一一跪道:“臣等领旨。”

庾爰之原本不想领旨,但大家都已经下跪领旨,自己一个人坚持也不合适,不得已跪下来同声领旨。

“卿等皆为国之重臣,务必竭尽全力,尽心辅佐。”司马岳转头朝各位大臣看着,语重心长道。

“臣等定不辜负陛下所望。”大臣们齐声道。

“何充拟旨吧。”司马岳朝何充道。

“诺。”何充答应着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桌边提笔在圣旨上写了方才司马岳交代的事宜,等书写完毕,何充念了一遍,待司马岳确定无误,何充方才盖下印章。

“你等先下去吧,朕与皇后有话要说。”妻儿之事,储君之事皆安排妥当之后,司马岳屏退左右,此刻他想再好好看看自己的皇后,与心爱的女人做最后的告别。

“陛下。”孩子交给内侍抱了出去,此刻式乾殿内便只有褚蒜子和司马岳两个人,不知为何,此刻褚蒜子内心又开始软弱起来,低泣道。

“皇后。朕,朕不甘心啊。”说着司马岳也开始低泣起来,朝褚蒜子道:“朕不甘心好不容易得来皇位还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去了,朕害怕留着你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北伐大业尚未完成,祖宗基业无人能即,朕不甘心啊……”连着说了一串的不甘心,司马岳眼中泛着泪花,看着褚蒜子,眼神中满是不舍和留恋。

“陛下。”褚蒜子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哪里还有什么主意。

“皇后,朕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上皇帝,可为何朕登上帝位之后却从无一日快乐过。”司马岳回想着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最终登上帝位,却处处受制于人,心中一阵揪人。

“如今晋室羸弱,民不聊生,天下大乱。老天不让朕多活几年,朕也没办法,朕只是希望皇后能答应朕一件事。”司马岳期待地看着褚蒜子,道。

“何事?”褚蒜子止住哭泣,问道。

“辅佐耽儿,好好治理这残破江山,等到耽儿长大还他一样美好未来。”司马岳殷切的眼神望着褚蒜子,褚蒜子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点头,道:“陛下放心,陛下能相信臣妾,臣妾定然也能做到。”

“你赢,我和你一起君临天下,你走,我为你执手这残破山河。”深深看着司马岳,褚蒜子一字一句的道。

司马岳看着褚蒜子,微微一笑,似乎放心了许多。而后微微闭上双目,紧握着褚蒜子的一只手也松了。

心里噹的一下,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似的,褚蒜子简直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五脏六腑都像要碎裂的感觉。

“陛下…….”褚蒜子大叫一声,扑倒在司马岳身上,大声哭喊道。

殿外,出来的大臣们都还未离去,眼下皇帝奄奄一息,谁又敢轻易离开。这会儿听到内殿褚后大声哭泣,想必陛下已经仙去,不由纷纷下跪,哭泣着道:“陛下……”整个式乾殿此刻都陷入沉重的悲伤和哭泣之中。

庾爰之心中悲痛片刻,立即便醒过神来,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殿外。回到府邸,庾爰之先后向庾冰庾冀等人派去了信使,同时也向会稽王司马昱派去了信使。

收到密信的庾冰大惊,立即准备马匹,准备回朝决策中枢,皇帝病逝,朝中无人,即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庾冰也不能坐视不理。

庾冀身在前线,不敢动身,只能干着急。司马昱收到密信更是大喜,立即叫人准备好马车,以最快速度朝建康赶来。

“看来,本王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司马昱兴高采烈走到门口,一手拉着马缰,高兴道。

“以殿下的资历早就该拿下这帝位了。”燕红走到另一边的马旁,拉起缰绳,道。

“还得感谢燕红你啊,要不是你帮忙,司马衍也不会死,司马岳也不会死的这么快,本王要好好犒劳你啊。”司马昱翻身上马,朝一旁的燕红笑道。

“殿下答应的事可别忘了。”燕红撒娇道。

“哈哈,不会忘,不会忘,放心。”司马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仰头大笑两声,道。

“驾。”司马昱说完快马加鞭向前急驰而去。身后一行人紧紧跟随着。

燕红看着司马昱远去的背影,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而后挥了挥马鞭,在浓浓的灰尘之中,马儿奔腾起来。

63 第六十三章 火速即位

前言汉家女谁人怜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这是西汉细君公主远嫁乌孙所写的悲秋歌。

玉门关外,风雪稍微小了点,路上,山坡上,城墙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好在雪开始停了,并不见得融化,因为即便融化,这偌大的城墙,宽广的雪地,以及眺眼望去祁连山巍巍白雪又岂是三两天能化得了的,放眼望去,银白色直逼天际。

在这宽广的雪地里,一骑车马缓慢的挪动着,看那车马的人数和装扮只怕不是一般人,数一数大概足足两万多人,这两万多人里有男有女,男的大多穿着铠甲,银白色的铠甲倒映着雪色泛着微微白光,还有些男人,和女人跟在这车马中间,远眺骑马的人大概三百多,马队中间有三辆马车,马车装饰的极为豪华,其中还有一个是金鼎黄曼,不知谁家主人尽是如此阔绰。

其中一辆马车没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身披红色狐裘披风的姑娘,这红色披风矗立在一众白色中,十分显眼,狐裘边缘镶嵌着白白的裘毛。

姑娘带着红底白边的裘帽,微风轻抚,白色的裘毛拂过脸颊,双颊被冻的有些泛红,圆圆的脸蛋上两片柳叶般的细眉微皱,眼含愁波望向远处,手中的琵琶紧了紧。

回首遥望,顾盼生兮,只见姑娘双膝跪地面向城关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正站起之时,一搜利箭伴着细雪飕飕飞来,直射向这姑娘的心脏。

这姑娘身材高挑,站在队伍里衣着又格外显眼,利箭一下子就找到了方向。

刹那间,只见远处山腰处一下子串出黑压压一阵马队,这马队看人数可不止一两万之众。

其服饰到看着有些怪异,即有西域服饰,也有汉服,甚至匈奴服饰的也有,所有马队黑压压一片向那姑娘蜂拥而至,姑娘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待着原地尽一时忘了动弹,直到利箭到达胸前才忽然惊醒,好在一把青铜古剑拦在了胸前,

“铛”的一声,利箭落地。那黑压压的马队像疯了一样直□□这支万人队伍,横冲直撞,瞬间就与这队伍中的铠甲武士扭杀在一起,只见弯刀下去白皙的脖颈下尽是血迹。

哀嚎声、哭叫声、逃窜声、马鸣声,震响天地之间。有的男男女女害怕被杀,四处逃窜,但仍然难逃刀下之鬼的厄运。

也有的人或拿着长矛,或利剑,与冲击而来的马队厮杀着。瞬间,原本白色的天地,润成了血红,血水顺着积雪的融化流淌着,只有远处祁连山尚还见着那链接天地的白色。

那巍然挺拔的白色祁连山脉,犹如俯视众生的天神,静观着这人间发生的一切。

犹如注视多少年前,这汉朝的霍家铁骑踏红了这山脉一样。

64 第六十四章 垂帘听政

嘟嘟格的眼神让冯姝感觉有些异常,毕竟自己养的女儿,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试探着,冯姝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嘟嘟格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不该将她心中的疑惑和怀疑说出来,尤其在不确定冯姝是不是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凶手的时候。她既害怕又希望不是冯姝,但如果真如萨仁所言,冯姝曾经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么她嘟嘟格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嘟嘟格不知道,望着冯姝的双眼愣怔了半天,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冯姝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嘟嘟格,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事,如此神情异常却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嘟嘟格。”冯姝再次轻声问道。“没,没什么。没什么。”嘟嘟格支支吾吾,低着头道。而后便一个人落寞的转身离去,仿佛眼前没人似的,一直往前走,将一脸疑惑的冯姝看的越来越纳闷。

萨仁站在不远处的隐蔽处偷偷观望着这边的动静,她到底是心中有数的,她知道嘟嘟格定会来问冯姝,她也知道她们母女间的情谊已经被她挑拨,嘴角轻轻扯出一丝微笑,转身离去。

艳阳高照的天气冯姝一个人偷偷出了帐子,趁着没人发现的空隙,快速来到王庭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只见天空中冒出一大片黑色浓烟,山坡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冯姝一个人站在大火外围,观望着已经燃烧的火势,确定所有证据都被毁灭之后,转身,淡然的离开了。

冯姝知道行未央迟早会顺着山上洞里的药草摸出下毒之人,她很有可能被发现,她现在必须毁灭这些证据,做的□□无缝才行,否则,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一个人小心翼翼回到王庭,似乎有人发现远处的山腰上着火了,正要喝着大伙儿操起水桶前去灭火,冯姝在一群混乱的人群中偷偷混杂着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那边山上好像着火了,你们叫几个人帮着去灭火。”走到帐门口方才发现守卫的森严,冯姝装腔作势的朝门口的守卫道。

“是。”几个人点头离去,前去救火,剩下一些人继续守卫营帐。毕竟重病的握也迷在里面,大家不敢都离开了。

火势折腾了一下午才被扑灭,因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空气中又极为干燥,很容易着火,行未央望着一山被烧的黑漆漆的木炭,心里纳闷着,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天干物燥所致呢?他并不确定。

处决了卫律之后尚且还有很多疑虑存在心头,就连卫律供出的萨仁他也不知道是否该向握也迷禀报。一个人若有所思,慢慢向冯姝的帐篷走去。

进入帐内的时候恰好碰到准备出门的冯姝,两人对视一眼,行未央忽然有些怀疑,可又拿不准。见行未央神色异常,冯姝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而面上却依旧沉着。

“阏氏。”行未央向冯姝行礼道。冯姝微微躬身点头表示回礼,而后迅速走到帐外。行未央进入帐内,见握也迷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看了看,不敢发言。

“有什么情况,说吧。”握也迷微微睁开双眼,并没有看行未央,气息沉重道。

“是,据卫律所部供认,之前萨仁曾经去找过卫律,次数频繁。”行未央十分谨慎的道,似乎生怕说出来惹怒握也迷会导致他的情况更加糟糕。

“这个女人,本单于看在往日情分和壶衍堤的面子上已经多次绕说她,没想到她还是死性不改。”握也迷一脸的气急败坏,说着咳嗽起来,突然一口黑血吐出来,吓坏了站在一旁的行未央。行未央惊恐万分,迅速前来扶助握也迷,并向门口喊道:“快,快去请巫医。”

门口的士兵立即跑出去找巫医,冯姝原本站在门外,还未远去,里面的动静也听的一清二楚。这会儿知道握也迷出事,一个人快步走进来关切地看着眼前的握也迷。

握也迷抬头看了看行未央,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冯姝,淡淡道:“无碍,你继续。”慢慢向床上躺去,冯姝抽出袖中手帕走进床边轻轻替握也迷擦拭着嘴角的黑色血迹。握也迷深深望着眼前女子,眼中浮现出一股悲凉,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因为即将离去的悲哀,然而他是堂堂匈奴大单于,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又怎么可以哭出来呢?

“单于,关于萨仁,该如何处置?”行未央小声问道。

“此事不要外传,秘密处决了吧。”握也迷似乎有些累了,淡淡道。

正当握也迷准备合上眼眸之时,行未央又道:“今日后山着火着实有些异常。”行未央还想多说什么,却见握也迷双目轻闭,一旁的冯姝插嘴道:“单于累了,您不如先回去,等单于好的时候再过来也不迟。”她说的不温不火,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威严在里面。行未央朝冯姝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握也迷,想想似乎也只能如此,答应一声行了个礼便退出帐外去了。

天空中挂着一抹艳阳,和昨天天气一样,仍旧是艳阳高照,都隆奇趁着没人看管萨仁,一个人偷偷溜到萨仁营帐。萨仁一见有人进来,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却是都隆奇,道:“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

“姐姐,我放心不下你,来接你离开这。”都隆奇小声道。

“这时候恐怕不是应该离开的时候,而是应该进入王庭的时候了。”萨仁定定注视前方,道。

“怎么说?”都隆奇问道。

“你和屠暨堂是否已经做好准备?”萨仁并未回答,转头向都隆奇问道。

“那当然,姐姐的话我肯定是听的,就等着王庭出事,我们便可以起事了。”都隆奇道。

“快了,依照我的判断,也就这两天了。”萨仁转身看着都隆奇道:“恐怕单于不久之后便会派人来处置我,你且记住,一旦王庭发生异动,立即派兵控制王庭。千万不要放走单于的儿子和阏氏,此外,还要防卫各地各路的王前来抢夺单于之位,你要嘱咐屠暨堂对于一些旧臣能用就用能拉拢就拉拢”萨仁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一句话没说完,都隆奇打断了她的话语。

“姐姐,你怎么像是交代后事似的,弟弟过来干什么的,就是来接你走的。”说着便准备拉萨仁离开,转身之际还嘟囔着:“等出了王庭你自己跟屠暨堂说去。”

萨仁被堵隆奇牵着,一路往外,好在并没什么人注意他们,毕竟是被废的人,又有谁会在她身上多留一眼呢?饶过几个帐篷,一群士兵向都隆奇和萨仁的方向靠拢过来,只听为首的一人道:“大人,不好了,有人正向这边而来,而且带了几个士兵,看样子不向好事。”

“这么快,难道他们这么快就查到我这了?”萨仁不解道。

“事不宜迟,姐姐赶紧跟我们走吧。”堵隆奇听到属下这么一说,瞬间担忧起来,害怕再晚一点王庭守卫更严了自己便很难带走萨仁了。

“王庭正是危急时刻,定然守卫森严,不知道我们能否跑出去,毕竟就连卫律.....”想到已经被处置的卫律,心中突然有些伤感和愧疚,但也仅仅一会儿,因为连萨仁也不清楚,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和卫律一样的下场。

“姐姐放心,弟弟能进来,定然是买通了守卫的,想出去怕也不难。”都隆奇一脸自信的道。萨仁见他一脸自信的样子,心里拿定主意,怕再耽搁下去想走也走不了了,于是道:“走。”一行人迅速向王庭以东离去。只是他们并未走远,而是离开王庭之后便停留在了王庭外延以便最快速度在王庭发生变故之时图谋控制王庭。

行未央带着一行士兵来到萨仁营帐的时候发现营帐内早已不见人影,被子铺散着,上面一层不染,行未央摸了一把帐内其他陈设,帐内其他陈设也都未见灰尘,行未央判定萨仁定然是刚刚离开,并未走远,于是道:“追。”

然而,一行人追出帐外,行未央却疑惑了,这么大的王庭,萨仁会往哪里去呢?要在诺大的王庭里搜寻一个人毕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还有许多事要办,不可能带人去四处搜寻一个女人,于是交代下去,让属下的人去搜索。属下搜索的结果是令行未央沮丧的,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萨仁竟会逃的无影无踪,是他太疏忽了还是萨仁在王庭的势力太强大了?他忽然有些莫名的恐惧起来,不知道王庭的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

天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滴答滴答打在帐篷的帆布上,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却没想到忽然下了一场大雨,行未央眯缝着眼向外望了望,这真是一场天象奇观啊。

65 第六十五章 征召庾冰

褚蒜子端坐于显阳殿内,将父亲送过来的密信又仔细看了看,心里琢磨着: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倚重何充,父亲信中写到“何充乃中正之士,可以倚重。但不能因此就排斥庾冰庾冀等,可同时征召庾冰入朝辅政,庾冰虽擅权但并非犯上作乱之人,可任职丞相,与何充相互牵制,如此,女儿只需从中调和即可,可保尔等母子平安无余。”

式乾殿烛影微弱,淡黄的光线洒满了整个大殿,殿内空荡荡的,此刻没有一个人。大殿内外都挂上了白色吊布,负责守卫的羽林卫和伺候在外的内侍们也都穿上了吊服,褚蒜子一席白衣吊服,透着夜色轻轻打开了式乾殿。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殿内满是白色吊布,褚蒜子绕过前殿,往后走去。后面是一张暗红色镶金棺木,棺木里躺着已经入殓的司马岳。

“陛下,父亲的意思是让庾冰回朝辅政,蒜子害怕庾冰回来之后会再次把持朝政,一时没了主意,陛下告诉我该怎么办好?”褚蒜子一袭白衣靠近司马岳轻声道。

“何充虽然支持立嫡子,但此人到底是什么人,蒜子心里没底。父亲和陛下都认为其人可以主政,那蒜子就让他主持朝政?”褚蒜子伸出一只手,轻轻触摸着司马岳已经冰凉的脸庞,道。

司马岳已经过世好几天了,因为要提前携子登基,压制皇帝病逝的消息,褚蒜子不得不严禁宫内宫外,并拖延了司马岳下葬的时间。

“陛下,父亲说要执掌地方,朝中之事让蒜子自行处置,可是蒜子心里没底啊,蒜子害怕啊。”叹了口气,褚蒜子依着棺木慢慢坐到地上,道。

“陛下,你说我要不要召父亲入朝,主持大局?蒜子,蒜子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蒜子无能啊。”说着说着褚蒜子背靠着棺木,双手捂住整张脸,竟然不自觉的低泣起来。

虽然说了许多,但大殿内任然是寂静无声,褚蒜子知道,司马岳已经死了,终究是没人会回答她的,她终究还是要自己做主的。

“你要坚强...”恍然想起司马岳临死之时轻轻叮嘱自己的话,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那么温暖却又那么令人心酸。

“陛下,你放心,蒜子没有那么软弱,蒜子一定会撑过来的。”抹了一把眼泪,褚蒜子站起来朝棺木内的司马岳笃定道。

此刻,褚蒜子像是一下子变得坚强起来了,一脸的坚毅,定定看着躺在棺木内的司马岳,而后转身,离开式乾殿,一边走一边决然道:“陛下,您放心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了进来,褚蒜子睁开双眼,身着白衣的御侍们帮忙打理好服饰头饰之后,褚蒜子身着白色吊服走出显阳殿,接过御侍手中已经穿好吊服带好冠冕的司马聃,抱在怀中,坐上前往太极殿的御撵,前去上朝。

好在司马聃虽然年幼却并不是爱哭的小孩,反而对人群和阵仗极为感兴趣似的,不住地东张西望。

即便是来到了太极殿,褚蒜子将之放到龙椅上,司马聃还是一脸的兴奋,想要从龙椅上爬下来,却被褚蒜子按住了。太极殿下,一片白色,除两侧挂着白色吊布之外,身着吊服的群臣则等候在两侧。群臣们见小皇帝一脸的顽皮,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办法,谁叫小皇帝才那么大点呢?

司马聃因为年纪太小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实在不合适,褚蒜子干脆一把抱住司马聃往后走去,落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透着白色帷帐俯视着殿下的群臣们。

“陛下上朝。”司礼朝群臣大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秋万载。”左右两边,身着暗红色朝服的大臣们一一下跪,齐声道。

“免礼。”第二次上朝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了,褚蒜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向前伸出,道。

“谢陛下,谢太后。”群臣齐齐齐声,道。

“太后,眼下先帝已逝,新帝即位,当务之急乃是先帝下葬事宜。还请太后定夺下葬时日下葬何处等。”何充从左侧站出来,朝褚蒜子拱手道。

“新帝即位不久,根基未稳,诸多事宜还需准备时日,先帝下葬事宜暂待几日,予以为下月入葬也可,烦请有司安排好入葬事宜。”褚蒜子一脸庄严先是面对何充而说,而后转向,朝底下的大鸿胪卿道。

“臣遵旨。”何充和立于一侧的大鸿胪卿同时答道。

“录尚书事何充拥立有功,历事三朝,功勋卓著,予以为可以任职中书监兼任录尚书事,赐可带甲杖百人入殿。”褚蒜子不动声色,朝殿下道。

何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而很快便被他掩藏下去。身后群臣都在议论纷纷,给予何充如此荣誉,无疑是褚蒜子和何充两人联合,现在任命何充统领朝政了。

“臣自知能力不济,录尚书事尚可勉强坚持,现再加中书监恐怕难以胜任,还请太后收回成命,改立他人。”何充何等睿智之人,眼下四十多岁的庾冰庾冀在外俯视耽耽,代表司马家族的司马昱一直未动声色,而褚太后的父亲却身在地方按兵不动,现在让他何充跳出来,岂不是往火坑里跳?

“这.....”褚蒜子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何充会推掉这个掌握朝权的机会,大为诧异,犹豫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既然何卿以为不易胜任中书监一职,那就解任此职,加授侍中,赐羽林骑十人。”既然何充不想上任,褚蒜子也不勉强,道。

“中书监空置,予以为应召车骑将军庾冰入朝辅政,众卿以为如何?”褚蒜子将这个话题抛出来,想看看重臣什么反应?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朝中包括蔡谟,温氏郗氏和陶氏以及王氏等大家族的人都左右看看,默不作声。对于已经失去朝权的这些家族来说,除了依附之外,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何充低着头两手藏于袖中,莫不说话,他并不反对庾冰入朝,但是庾冰入朝之后势必会掀起两人之间的争斗,毕竟他们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不可停歇。何充最理想的是征召褚裒入朝,可不知为何褚蒜子会想到征召庾冰入朝,这是让何充想不通的。

“诺。”虽然想不通,但没人反对,大家也只能对褚蒜子答应道。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州,庾府,不过是一间简陋的房屋,三两间内室。府中无丫鬟奴婢,只有一位伺候多年的老奴,此刻,老奴正扛着一捆柴火,放倒在炉火旁。

“郎君。”老奴朝外看了看,见一位少年郎君手中抱了十几匹官绢正朝里屋走来,变叫道。

“想给母亲做身衣裳,特意从官府借了几匹回来。可千万不要告诉父亲。”少年郎君朝老奴笑道。

“郎君如此,怕是家主知道了,不好。”老奴一脸担忧,摇了摇头道。

“庾袭。”正当老奴说话之时,庾冰拄着拐杖,一脸病怏怏的样子,从里屋走出来,朝面前的少年郎君大声道。

“父亲。”庾袭微微一惊,道。

“你过来。”庾冰一脸怒意朝庾袭招手道。

庾袭感觉不妙,但父亲在前,一脸威严,自己又岂敢逃跑,唯唯诺诺道:“父亲,孩儿只是想”

一句话还没说完,庾冰的拐杖便打了过来,庾袭想躲奈何庾冰动手太快,自己想躲都躲不开,手上的官绢全都散落余地。

“为父平时是如何教育你们的,又不是缺衣少食,为何要从官府拿来绢帛,我庾家一直以清廉简约自居,岂可拿官家东西。”庾冰怒意满满,朝庾袭一边打着一边大怒道。

“孩儿知错了。”想到父亲以往的谆谆教导,庾袭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于是不再逃避,任凭父亲一阵棍棒打来。

闷哼了好几棍子,老奴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不敢过来插话,深怕因此惹怒家主被庾冰责罚。

“今日杖责二十,尔立即将官绢送回,往后若再有如此行径,就不是我庾冰的儿子。”庾冰虽然打着孩子,自己却心疼地紧,因为年纪大了,体力不济胸中只是喘着粗气。

“孩儿知道了。”庾袭被打了二十棍硬是忍着挨着,一口叫喊都没有。等到庾冰气消了,老奴过来辅助庾冰,庾袭方一脸失落的将撒了一地的官绢捡起来,朝门外走去。

“这孩子,气死老夫了。”庾冰看着老奴,喘着气,指了指向门外走去的庾袭,道。

“家主莫要生气,身体为重。”老奴扶助庾冰,劝慰道。

两人正欲往内堂走去,突然门口咚咚咚像是来了几匹快马。庾冰朝老奴看了一眼,立即便觉的似有什么大事,两人参扶着往门外而来。

待走到门口,庾冰这才看清,原来是从建康而来的羽林郎三五个人。只见羽林郎在庾冰面前勒马,翻身下马,站在庾冰面前,打开大黄色卷轴道:“皇太后诏,车骑将军庾冰累仕三朝,辅政有功,清廉谨慎,堪当重任,现先帝新丧幼帝即位,各方列强俯视耽耽,急需能臣志士回朝辅佐,以佑我朝。现任命庾冰为中书监,特令接旨之后立及回朝。”

庾冰没想到褚蒜子和何充会招自己回朝掌握朝权,不知道对方到底何意,接过诏书一脸的犹豫。

66 第六十六章 庾冰托病

庾冰接过褚蒜子的诏书,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又嘱咐老奴好生招待过来的羽林卫。

“好好替本府招待诸位。”庾冰手中握着太后诏书,朝一边的老奴道。

老奴得了指令,微笑着朝一边的几个羽林卫道:“各位将军,请跟老奴过来。”

羽林卫中为首的一位朝庾冰微一抱拳,道:“将军,我等还要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说完三人朝庾冰拱手抱拳行礼,又朝旁边的老奴看了看。

“好好好。”庾冰心不在焉的点了几个头,羽林卫们便翻身骑马离去了。由于前几日刚下了小雨,江州的地面有些湿润,马蹄离开之时也不见灰尘。老奴目送羽林卫远去,渐渐没了踪影,朝身边的庾冰看了看,道:“家主?”

庾冰回头看了老奴一眼,看样子脸色不是很好。手里握着诏书,往府内走去,庾冰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老奴跟在庾冰身后,见庾冰一副深思的模样,不敢多言。

夜幕将领,黑暗的天空中,一个明亮的星星忽然变得暗淡起来,庾冰抬头望着,心中多了一丝忧虑。

“父亲,孩儿已经把官绢送回去了,父亲教训的对,孩儿知错了。”庾袭不知何时站到庾冰身后,一脸诚恳地道。

“看到那可忽亮忽暗的星星没?”庾冰像是没听到庾袭的话似的,朝天空中那可星星指了指。

“看到了,怎么?”庾袭顺着庾冰的视线望去,那星星在空中比较耀眼的位置,忽明忽暗的,旁边还有几颗闪亮的星星,被一些光线较暗的小星星围绕着。

“大势将去,大势将去啊。”庾冰自言自语着,庾袭一阵懵,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说些什么,心里寻思着:父亲这些时日大概是病糊涂了吧?

“袭儿,你去给父亲拟一封信,就说父亲病重,不宜入朝为官,还请太后收回成命。”庾冰拄着拐杖,不再看星空转头看向庾袭道。

“父亲,这.....这合适吗?”庾袭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拒绝太后诏令,拒绝入朝为官,父亲虽然病了,但也没那么严重,为何会如此呢?

“你以为那褚太后召为父回朝是为了什么?怕是没安好心吧。”庾冰冷笑一声,忽然一股寒风吹来,庾冰不禁一阵寒颤,将披在身上的狐裘裹紧,拄着拐杖向内堂走去。

庾袭站在回廊里,想着父亲方才的话,不明所以,紧跟着父亲的步伐往里走,庾袭追问道:“父亲此话何意?”

“如今朝局不明,朝中有何充主政,褚蒜子为太后,那褚裒为何没入朝主政?反而让我庾冰入朝,这是何道理?”庾冰转身朝庾袭看了看,道。

庾袭跟在庾冰身后走进大厅,将大门关上,转身道:“父亲的意思是这是何充和褚太后的阴谋?”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父亲入朝也并没什么不妥,于是又问:“可是父亲回朝也没什么不妥啊?”

“糊涂,老夫回朝,则江州必将拱手于人,我们庾家好不容易把江州攥到手里,岂能如此轻易叫人夺去?”庾冰拐杖点了点地,朝庾袭微怒道。

“让朝廷把兄长调来不就行了吗?”庾袭不明所以,朝庾冰道。

“儿啊,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褚太后也不会轻易下诏,调你兄长进入江州。如今我们只能驻守地方,只有地方上握紧了实权,那才能真正主宰朝局。”庾冰说话的时候眼中放着亮光,可他说的话何其深奥,对于才十多岁的庾袭来说,似乎不怎么能完全明白。

“哼,想让老夫入朝与何充争权,褚家好来个坐山观虎斗,顺手又把江州拿到手里。褚季野啊褚季野,这步棋走的秒啊,可惜你遇到的是我庾冰。”庾冰心里想着,冷笑着,转身朝卧室走去。

庾袭站在父亲身后,更是糊涂了,也才十多岁的年级,哪里懂的了朝廷上的勾心斗角了。

“写了明天直接送到建康,措辞委婉些。”庾冰并未回头,朝庾袭道。

“哎,孩儿知道了。”庾袭虽然还是一脸愣怔,但父亲交代的事情,自是义不容辞的。转身,朝书房走去,走到书桌旁,庾袭提起毛笔沾了点墨水,落笔在白纸上写了几行秀气的小字。

已是入秋的时节,褚蒜子准备好了朝廷一应事宜,便着手司马岳入葬事宜。

“先帝谥号康皇帝,葬于崇平陵。”大殿之上,褚太后下达诏书,群臣无敢不从。此刻,风萧萧日无光,一席白衣的褚太后抱着同样是一席白衣的小皇帝端坐于龙辇之上。两侧皆是身着白衣的羽林郎。

身着吊服的文武百官数百人跟随在龙撵之后,整个送葬队伍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没有一人哭泣也没人鼓噪什么。老百姓站在外围,观望着,低语着,似乎对于这位年轻皇帝的病逝并无太大感触。他们唯一担心的是眼前龙撵上坐着的这位年轻的皇太后将带领他们走向何方?

刘建身着吊服,率领几万人马将一栋棺木围在中间,九游辒辌车载着棺木,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录尚书事何充持节监护丧事。一路向崇平陵走去,等到了陵墓外围,褚太后派遣谒者仆射追谥康帝身前“文献”,并以太牢之礼祭奠先帝。

“陛下,你放心吧,臣妾答应你,一定好好辅佐耽儿,等到耽儿成年之后,定会还他一片秀丽河山。”地宫里,褚蒜子抱着孩子,站在司马岳的棺木前定定道。

在朝中折腾了一个多月,此刻的褚蒜子已经不像一个月前那般无助与软弱了,一个多月的生死历练,早已让这个年轻的女子瞬间成熟了起来。

显阳殿,褚蒜子将孩子交给御侍,开始着手批阅桌案上的奏章。随手在桌案上翻了翻,偶然看到从江州来的一封奏折。

“领江州刺史,车骑将军庾冰敬上”褚蒜子口中念叨着,打开奏折看了看,等到看完,脸色瞬间不好了。

“好你个庾冰,因病托辞,拒不奉诏。如此不给脸面,看来完全没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啊。”褚蒜子怒不打一处来,将奏折扔到一边,道。

身边的御侍不知道褚蒜子是说给谁听的,站在身后,也不敢说话。

褚蒜子心里忽然一阵烦闷,站起来左右走了几步,心中谋思该如何处理此事。庾冰拒绝诏令,说明她褚蒜子这个太后和司马聃这个皇帝并未得到庾家认可,颍川庾氏驻守长江上游,扼守天堑,自主经营,就目前来说已经成了朝廷心腹大患,若是颍川庾氏犯上作乱,则建康危矣。

心中一阵慌乱,褚蒜子转头向门口御侍道:“召录尚书事何充觐见。”

御侍躬身道:“诺。”说完便退了出去。

“等等。”还没等御侍完全退出门外,褚蒜子似乎改变了主意,朝御侍道。御侍愣了愣,不知太后何意,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罢了。下去吧”褚蒜子脸上一阵烦闷,朝御侍挥了挥手,道。

御侍一脸懵的看着褚蒜子,而后反应过来,退出了殿外。

“叫何充来有什么用?让人看笑话罢了。还是靠自己吧。”褚蒜子心里默叹了口气,念叨道。

江州,庾冰府。

天上微微下着小雨,大概是入秋的季节,长江流域开始了雨季,老奴接了一盆雨水,放在沸腾的热锅里煮着。

庾袭则跪在一旁,往药罐边使劲的煽火,两个药罐放在火上熬着,也不知正熬着什么药。

“郎君可要仔细些,家主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药的火候不到是会误了药性的。”老奴一边添加柴火,煮着满锅的开水,一边朝身边的庾袭道。

“放心,伺候了父亲这些日子,这点活计还是没问题的。”庾袭微笑着朝老奴道。老奴撇头看了一眼庾袭,又见药罐里的药有些渗了出来,急道:“郎君,好了好了。”

庾袭还在跟老奴说话一个没注意火扇大了,药都渗了出来,老奴不放心索性自己亲自过来将两罐子药端了下来。

“将军向来清廉,府中也没有侍妾奴婢,苦了郎君了,还是让老奴来吧。”说着老奴将药物倒入碗中。

“您这是哪里话,庾袭岂是娇贵之人,把这碗药给我吧,我去给父亲送去。”庾袭说完接过老奴手中药碗,径直向父亲卧室走去。老奴呐呐看着庾袭端走药碗,而后微微一笑。

“父亲,来把药喝了。”庾袭走进卧室,见母亲正伺候一边,又见父亲神色不太好,于是道。

“来。”母亲从庾袭手中接过药碗,用汤匙舀了舀,递到庾冰面前,道。

“朝廷那边有没有旨意过来?”庾冰躺在床上,咳嗽了两声,并未喝药,而是着急的向庾袭问道。

“都病成这样了,还管朝廷作甚?”夫人微怒,道。

庾冰见夫人微怒,把递到嘴边的药喝了一口,夫人这才开颜微笑,庾冰却吐槽道:“妇人懂甚?”

“可有旨意?”庾冰朝庾袭再次问道。

“父亲,还没呢。”庾冰答道。这些天父亲卧病在床,本以为只是小病痛,却没想到竟越来越严重,庾袭虽然年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帮着庾冰打理事情了。

见庾袭如此一说,庾冰计算着,冷笑了一下。如果朝廷有消息,一个月的时间早就传下来了,到现在还没下来,只能说明朝廷拿他没办法,如此算来,他庾家还是占着赢面。

67 第六十七章 庾冰病故

这天是越发寒冷了,殿内烧着烫红的炭火, 褚蒜子披一件白色貂皮披风,眉头微皱,一遍一遍的阅读着手中的牒书。

这些年虽说北方战乱稍减,流民南来的已经不多了,但早已扎根于南方的这些流民与当地土著的融合问题一直深深滋扰着褚蒜子。除此之外, 豪强兼并、门阀四起、皇权旁落等等问题也是褚蒜子目前需要解决的事情, 将牒书放在桌案上, 褚蒜子起身, 向门外看了看,外面正“叮叮叮”的似乎下起了冰雹,冰雹敲打在窗檐上,旋即又落到地面。

褚蒜子提起衣角,向前走了两步, 觉得浑身冰凉,双手便忍不住在面前搓了搓,口中喝出一口热气, 以为手中寒凉。

“刘将军, 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吧?”褚蒜子慢步走到大殿门口, 一抬眼瞥见身着戎装的刘建站在门外,脸冻的通红,不禁微微一笑,问道。

“回太后,好像是。”刘建站在褚蒜子面前,拱手回答。

“不知这场雪要下多久?”褚蒜子抬眼望了望天空,叹息道。

“大概这个冬季是要下的吧。”刘建不明白褚蒜子此刻心中所思,直白的答道。

褚蒜子回头,朝刘建微微一笑,而后搓着手转身向内,心中却在想着:国事家事,如此之多的事情缠绕在身,不知她褚蒜子的冬天还要坚持多久?

庾冰躺在病榻上,已经躺了一个月了,本想着调理一番应该没多大问题,却不曾想如今这病体是越来越糟糕了。“咳咳”忍不住咳嗽几声,庾冰忽然想到之前观察天象似乎有一颗星星暗淡无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庾冰心里没了着落。

“父亲,吃药了。”庾袭是此刻唯一守在身边的儿子,只见他手中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药,舀了一汤匙递到庾冰嘴边。

庾冰喝了一口,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小儿子,突然道:“袭儿,为父大限将至,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理,你可能胜任?”

“父亲胡说什么?父亲的寿命还长着呢。”庾袭一边喂着汤药一边苦笑着安慰道。他不敢抬眼正视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知道父亲所言并非虚言,医官早已明说过父亲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夫君何必妄言,只需静静养病,不多日自是病体康复了。”一旁的庾夫人不忍被庾冰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侧身掩了掩眼角的泪水,哽咽道。

“夫人,老夫对不住你啊。”庾冰苍白一笑,朝面前的庾夫人道。庾夫人强忍住泪水,坐到床前,此刻竟是止不住低泣了起来。

“夫人切莫要伤悲,生死之事乃人之常事,之是为夫尚有要是交代,否则死后难安呐。”庾冰见夫人低泣,忍不住安慰道。

“父亲但说无妨,袭儿拼尽全力也要办到。”见庾冰如此严肃,庾袭知道事非小事,于是郑重道。

“为父要你立即快马加鞭赶去荆州通知你目前正在荆州驻守的叔叔,就说为父病重,庾家之事以后就交给他了。”庾冰因为病重说话十分缓慢,因此庾袭一字一句也就听的很清楚。

“叔父一月之前转入荆州驻守,江州离荆州倒也不算太远,可毕竟有些距离,儿若是去了,万一父亲”剩下的话庾袭未能说出口,他的意思很清楚,万一自己此刻离开,父亲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庾袭可就不能守在身边了。

“此时此刻,为父交给你的事情胜过为父的生命,你懂吗?”庾冰见庾袭似乎还不明白庾氏家族此刻是要争取什么,语重心长地道。

“庾袭不明,还请父亲明示。”庾袭将已经喝完的药碗递给母亲,直愣愣盯着父亲庾冰,道。

“江州连接整个长江上游,而目前长江上游已基本为我庾氏家族所占领,如果此刻为父病故,朝廷必定为委派他人任职江州,到时候如果任职之人不是庾家之人,则就会在长江上游,我荆州通州之间横上一把尖刀从此切断我庾氏家族之前的联系。如此则庾氏危矣。”庾冰喘了一口粗气,语重心长的向庾袭道。

“如今朝廷当政的是褚家和何家人,江州若是有失,他们定然会选择褚氏或者何氏之人前来任职。如今的执政太后是褚蒜子,而朝中当政的确是何充,何充乃王导姨侄,又是王导亲自举荐入朝的,身后除了何氏自家势力的支持还有琅琊王氏的支持,其能力又岂可小觑?”忽然胸口一阵郁闷,庾冰忍住不又咳嗽了几下,记得庾夫人赶紧凑过来想要替庾冰亲拍几下背部,庾冰扬了扬手示意无碍,庾夫人这才退了下来,促立一旁默不作声。

“然而何充虽然掌政,却不好违背执政太后和皇帝之意,若是褚氏执意要让其他人来江州,则何充大概也不好多说什么。”庾冰继续朝庾袭道。

“父亲的意思是,褚氏很可能会派人来江州?”庾袭一脸小心地道。

“不错,为父便是此意。别看褚氏年轻,能够在短短几日之内抱子执政,这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做的到的。”庾冰眼中放着光亮,朝庾袭定定道。

“为父以为若是为父不幸病逝,则褚氏必将重掌江州,所以,我儿须立即去往荆州请你叔父过来主持江州事宜,方能保证江州不失。”庾冰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庾袭道。

庾袭听完庾冰的分析,深知此事事关庾氏家族利益,不能不重视,低头沉思片刻,猛然抬头,决然的向父亲道:“父亲请放心,儿定将此事办妥。”说完起身,朝庾冰深深一揖,仿佛告别一般,道:“父亲,儿辞别父亲,这就去往荆州。”说完庾袭一脸哀伤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庾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儿子和弟弟赶来,其他几个儿子也都纷纷出任他地,若是不幸病亡,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可就只有夫人和老奴两人了。

抬眼朝身边的庾夫人勉强一笑,又向儿子道:“快去快回,为父等着你们。”

庾袭深深看一眼父亲,虽有不舍,但家族利益为重,最终还是决然转身向外而去。不多时一匹快马嘶鸣,庾冰知道那是小儿庾袭已经出发了。

大约十几天过去了,庾冰躺在病榻上,雪依旧下着,天依旧冷着。屋里烧了炭火,可仅有的炭火却无法抵挡南方冬日的严寒。

庾夫人坐在庾冰身边,伸手拨弄了下少的通红的炭火。

“夫人,跟了为夫这么多年,荣华富贵不曾享到,吃糠咽菜倒是经常之事,夫人可有后悔?”庾冰苍然一笑,朝面前看着自己的庾夫人道。

“夫君说什么呢?夫君一生清廉,名震朝野,能跟着夫君是小君此生幸事何来后悔之说。”庾夫人此刻已不再低泣,淡然一笑,道。

“咳咳咳”庾冰又猛然咳嗽几声,咳的口中都溢出了血丝,庾夫人大惊,从胸口掏出帕子,心疼的替庾冰将嘴角的血丝擦净。

“夫人啊,为夫大概是要走了,怕是等不到儿子们回来了。”庾冰忽然感觉一身疲惫,朦胧的睡衣袭上来,闭了闭眼,又微微睁开,小声道。

“夫君,小君在身边呢,咱们不怕。”庾夫人轻轻握住庾冰一只手,道。

庾冰努力睁开双眼,想要认真再看一眼眼前的夫人,可是睁开眼却完全看不清夫人的模样,庾冰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于是微微摇头,不免叹息道:“到底是老天不怜悯我庾冰啊。”

“夫君。”早已哭干了眼泪的庾夫人此刻握着庾冰一只干瘪的手,万千言语在心中,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庾冰朦胧的望着前方,想起了自己此生的功与憾,当年南渡而来,仕途升迁,又因为妹妹的缘故得以受王室重用,几番沉浮,历经苏峻之乱,与琅琊王氏斗智斗勇,又与何充争斗于朝廷,扶植幼帝两任,鞠躬尽瘁,为百姓谋福利,一生清廉,似乎此生荣耀已至顶端,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又想自己此去族中子侄尚无成大器者,心中不免有憾,待他们老一辈逝去之后,子侄一代不知能否守住颍川庾氏的荣耀?心中漠然叹了口气,又想尚有弟弟庾冀在,定能坚守庾氏一族荣耀,放心了许多。

抬头再次看了一眼夫人,仿佛眼前明亮了许多,待看清之后,忽觉胸中一口闷气呼不上来,庾冰之时没坚持住,终究未等到儿子们回来,便离开了人世。

庾袭冒着冬日严寒,不远千里快马加鞭来到荆州,面见驻守荆州的庾冀,此刻两人正在庾冀府中。

“什么?”听到站在面前的庾袭汇报江州庾冰的情况,庾冀大惊失色,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睁大双眼道。

“还请叔父速速跟侄儿前去江州,父亲撑着最后一口气还在等着我们呢。”庾袭向庾冀道。

“稍等,待叔父略作安排,咱们立即赶往江州。”庾冀一脸郑重,交代了句便立即向门外走去准备前往江州的事宜了。

庾冰病逝的消息,虽然保密,但朝廷的探子很快便得知了此消息,快马加鞭此刻已经赶到了建康。

显阳殿内,当褚蒜子得知庾冰病逝的消息,睁大双眼,心中既有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哈哈哈。”沉默半响,褚蒜子仰天大笑几声,弄得一旁的内侍和探子一阵莫名奇妙。就连此刻立于一旁的刘建都觉得太后似乎有些失常。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褚蒜子朝刘建看着,笑道。

“太后的意思是庾冰一死庾氏家族将会受到重创,到时候就没人为难太后了。”刘建浅笑着,道。

“庾氏一族还有庾冀在,还有庾氏那么多子侄在,不可能一下子就倒塌的,但是,庾冰一死则颍川庾氏痛失大员,如此自然是对予有利的。”褚蒜子向前走了两步,望着门外飘然的大雪,道。

“江州,此刻正是夺取江洲的大好时机。”褚蒜子眼中放着光亮,道。

公元344年12月29日,一代名臣庾冰病逝于江州,享年49岁。

68 第六十八章 谢尚出山

一行人被押解着来到了众多帐篷林立的地方, 这应该不是右校王王庭,冯姝四下扫视了一下这地方的格局并不是很大,顶多应该算是一个居民区,因为王庭的格局范围还有人数应该是明显会比这边高不少的。

冯姝不明白为何李陵会将她们带到此处, 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在离右校王王庭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带了大队人马。

李陵瞥眼似乎看出了冯姝的疑惑, 微微一笑,看得出那笑容中带着些许苍凉, 道:“每年王庭都需要围猎以供粮草需求, 尤其是到了冬天, 越往北的地方就越寒冷,越寒冷则冻死的牛羊草木越多,所以匈奴常常是养不活自己而不得不去抢劫那些富裕的国家。“

李陵这样说的时候,冯姝不清楚他此刻的立场是什么,所谓攻人攻心,如果李陵完全站在匈奴的立场, 那她们想要逃离这里恐怕是不可能了。

略带沧桑的面容朝冯姝看了看,微笑着, 冯姝隐约可以感觉到那微笑背后包含了多少无奈与矛盾。下了马, 李陵将冯姝和郑吉迎到一个大的帐篷里,其他士兵都在外面候着,李陵的人马弯弓持剑,冯姝和郑吉这边的千余人马被围在中间,一一紧握着手中利剑,似乎准备着随时拼杀的样子,剑拔弩张。

扫视了一下这帐篷,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两张桌案之外,一旁的架子上摆了一把好剑,挂了一柄好弓,冯姝对武器什么的研究不太深也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武器,此刻,实在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大战在即,如果她不能及时达到丁令请来援兵,恐怕很多人都会死。这是冯姝不愿看到的,至少现在还不愿意看到。

太阳慢慢伸了出来,一路的积雪开始融化。郑吉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虽然表面依然十分镇静,但此刻郑吉的内心是焦虑的,心像是放在火上烧烤似的,极度不是滋味。在这样拖下去,恐怕很难完成任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郑吉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遭遇了那么多,难道这回竟是要掉了脑袋不成。

“来人,安排下,招呼兄弟们先休息。给送些吃的过来。好给公主接风。”冯姝隐约觉得李陵是有点故意的样子,他是在拖延时间,将她们先困住再说。

帐篷外士兵听到李陵的吩咐端了些酒肉过来冯姝郑吉被迎到一旁的桌案边,盘膝坐下,他们那里有心情吃这些东西。

外面的士兵一动不动的,没有郑吉的吩咐恐怕也没人敢动一分。一群人相互围着,依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冯姝知道他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与其坐在这心急如焚,不如将话挑开了,这样她也好清楚眼前的这个李陵到底想干什么。

“李将军,不瞒你说,我们急着赶路,恐怕不宜在此多做耽搁,还请将军见谅。”冯姝向李陵淡淡一笑道。

“呃,不知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李陵故作不懂,问。

“实不相瞒我们要去”还没等冯姝说完,一旁的郑吉急忙打断了她的回话,道:“我们在匈奴迷了路,着急回去,免得家人担心。”他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何况李陵呢。说完之后郑吉只觉得不妥,但是他编谎言的能力有限,既然话已出口,也只好这样了。

冯姝凝神注视着李陵,看得出他是猜得到一些事情的,毕竟纵横沙场那么多年,这位已近暮年的男子又怎会看不出她们这些年轻人的一些小伎俩呢。

没有说话,冯姝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好探探李陵的口风,帐篷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连掉一根针恐怕都听得出来吧。

“李将军,如果我们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甚至有可能不惜一切,你会阻拦吗”沉默许久,冯姝终于开口道。

李陵愕然,问:“到底何事?”

“这....请恕我等不便告知。”冯姝回答的坚决,眸中一领坚定之色。李陵深眸凝视看了几秒,而后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郑吉,道:“还请公主把话说清楚,不然李陵断然不敢让公主等独自离开。”

他话说的也十分坚决,冯姝不禁一愣,郑吉脸一下子黑了,双拳紧紧攥在手里,半天不说话。

“能否问将军一个问题“冯姝略微仰头,对李陵道。

李陵先是一愣,而后淡淡道:“公主请问。”

“请问将军现在是汉人还是匈奴人。”她问这话的时候没有给李陵多少准备时间,李陵没想到面前的这位会这么问,愣住了,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依旧没有答案。此刻任何人问他恐怕也是没有答案的。

一种刺骨锥心之痛,至心的地方弥散开来,李陵双眉紧锁,眸中黯淡,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你是什么人。”冯姝毫无防备,李陵趁着此时问道。他目光依然暗淡,似乎在质问冯姝,也似乎想要从中得到答案似的。

“自然是汉人。”冯姝眼神坚定,看着李陵淡淡道。两人目光相接,李陵透着那明眸似乎探查到什么,那是一种淡淡的决然,一种隐藏在深谷海底的决然。与自己的孱弱与矛盾相比,她是如此的坚定,顽强,而不可催灭。

眸中光线更加暗淡了,渐渐的像是沉默在贝尔加湖河底的,一种永远无法伸出的东西,李陵不说话了,帐内又一种死寂般的沉默。

冯姝向郑吉递了个眼色,郑吉眨眼一下,这会儿他并没有猜出眼前女子是什么意思。转头朝上坐不说话的李陵看了看,郑吉道:“将军也许站在汉人的立场,也许站在匈奴的立场。今日帐中就我等三人,郑吉不如与将军立个君子约定。”

挑眉看了看郑吉,李陵略有惊诧,冯姝更是一惊,转头看了看郑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于将军单打独斗,一剑定胜负,若是郑吉侥幸赢了,请将军立即放我等离开。若是郑吉武功不济,于这眼前人等自然会一死以谢大汉。”郑吉坚定的眸中传达着非胜即死的讯息,指了指帐外剑拔弩张的一群属下,定定道。

他这样一说倒把眼前的李陵和冯姝都吓了一跳,李陵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像是忽然想起自己出征匈奴时英姿勃发的模样,脑海中闪过二十多年前生死拼杀的血腥场景,还有那一群与自己并肩战斗,虽百死而不愿投降匈奴的骁勇将士们。

那一日,李陵清晰记得,他只有几千人,而对方匈奴士兵好几万,他们奋勇厮杀,为了打败匈奴士兵,为了保卫家园,不断有人为此流血牺牲,一个一个鲜血溅出,一个一个头颅被斩下,哪怕最后还剩自己一个,哪怕鲜血早已染红全身,李陵仍然不忘誓死抵抗,拒不投降。

苍凉的眸中浑浊了,像是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李陵忽然轻轻叹息一口,道:“我答应你。”他这样回答倒是没让郑吉和冯姝大吃一惊。也许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猜想的,当看到李陵泪眼模糊之时,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毕竟李陵是不想伤害他们的,毕竟他还是汉人,但为匈奴办事,他又总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一群人闪开让出一条道来,李陵和郑吉向自己的属下重复了刚才在帐中的对话,地下都没人说话了。就这样静静看着,看着两个男子纷纷走到雪地中央。

“这把剑先借给你用吧。”也不确定郑吉能不能赢,冯姝为以防万一,将自己手中的青铜剑奉上,郑吉显示迟疑了一下,而后一把接过,虽说是君子协定,但战场之上非胜即死,他不可以失败。便是如此小人一回也是为了大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还在乎这点。

李陵看了看冯姝递过去给郑吉的青铜剑,倒也没说什么,习武之人自然是看的出那把剑的价值的,但李陵心里清楚,他的武器也不是一般武器,为公平起见,郑吉用这把剑也许正合适。李陵到底还是君子。

“呲呲”两把利剑同时出鞘,今日一战必定扬名,郑吉率先出剑剑气横扫,地面的白雪被卷了起来,少量的雪花和着剑气,顺着利剑的方向向李陵直直刺来,李陵一脸镇定,横剑在胸口挡开,而后单脚跺地,踩的地面一个大大的脚印,全身便飞了起来。

斜剑劈来,郑吉突然止步,横剑向空中一刺,李陵一愣,却没想到他是这般以命相搏的打法,半空中一个帅气转身,向郑吉身后避了开去。双脚刚一落地,李陵右手一剑刺出,挟裹着一地白雪袭向郑吉背后。身后一凉,郑吉忽觉不好,一个翻身重跃,顺手于半空刺来一剑,李陵横剑迎头挡开。

两剑相交“叮”的一声,这真是一把好剑,李陵是这样认为的,对方的剑锋利无比又坚不可摧。郑吉同样知道李陵武器中的厉害,都是常年习武之人,一试便知武器的好与坏了。

冯姝眸中散过一丝赞赏,真不亏是李陵,不但武艺高强连兵器都这么厉害。她是知道青铜剑的威力的,能与霍光的青铜剑匹敌,李陵手中的这柄剑只怕也不会是人间凡品啊。

两边士兵纷纷在周围较好,暗自为自己主将鼓励着,也同样赞赏着,高手相比,名人战将,这种场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雪花铺天盖地飞来,早已把两个论剑之人捐在白色之中,冯姝看不清此刻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打法,只觉得天昏地暗,天地相接。忽然李陵退了出来,郑吉也随后从卷起的白色雪花中间退了出来,两人收剑各自站在对面。

这一场谁输谁赢到一时无法判断,冯姝定定看了看,望望郑吉,再望望李陵。却见两人相视一笑,冯姝一愣,到有些不明所以了。

“我输了,你们走吧。”李陵忽然对郑吉道。郑吉没说话,只定定看着李陵,而后转头,道:“公主,我们走吧。”冯姝愣了愣,但既然说走,此刻能走还不赶紧走。

一行人牵上了自己的马,利索的翻身上马,郑吉双眸纠结,朝李陵看了看,双手拱于胸前做了一个礼,李陵颔首。随后郑吉一冀快马飞奔而去,身后的冯姝和其它武士立马快马跟上。

虽然有些疑惑,临走之时也疑虑地看了看李陵,但终究还是请援兵重要,冯姝知道他们不能再耽搁了。虽然也没看清到底谁输谁赢,但那些都似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可以离开了。李陵目送着一行人离去,眸中一抹苍凉,身后的士兵怔怔看着,眼望着,鸦雀无声。

马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冯姝抬头向北望了望,群山之后,白雪一片,一望无垠,大概已经到了丁令边缘了。勒住了马,冯姝环视一周,四处望了望。郑吉见她勒马停步,也跟着勒住马,骑着马漫步走到冯姝身旁。

“怎么啦?”郑吉不解一问,看着冯姝。冯姝眼望前方,淡淡道:“前面就是丁令了。”郑吉随着她的视线向前望了望,白雪皑皑,看不到边际,却不知她是如何划分的,到底在匈奴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熟悉些。

“你和李陵将军比试谁输谁赢?”虽然李陵承认是郑吉赢了,但冯姝没看清,被白雪裹挟的两人到底谁的武功更高,她还是想要知道。

“其实我没赢。我只是用了几招飞将军李广的李家招数,李陵将军就自己认输了。”郑吉眼望前方,淡淡道。

冯姝也许早就猜到了,她也是习武之人,武功高低大概也能看出,不过才打了几招,李陵这么快就输了,曾经英勇无比的大汉将军几招之内败给郑吉,虽然她知道郑吉武功也很高,但几招之内赢了李陵,她终究是有点不敢相信的。

“你怎么会李家剑术?”冯姝不解的问了句。

“家师曾经拜在飞将军门下学过一些剑术。只是缘分尚浅,很小的时候家师便病故,我后来的功夫是跟另一位师傅学的。”郑吉慢慢解释着。

“原来如此。”难怪郑吉初见李陵之时有一种愤然之色,虽然他极力隐藏,但还是被细心的冯姝发现了。

“其实可以不用李家剑术的,但是...”郑吉深深望着前方,眸中颜色看不清楚。“我别无选择,即便是用了非正常手段,对我们来说赢都是最重要的,其它都不重要了。”郑吉说话的语气十分坚定,冯姝看着他,没打断他的说话,也许那真的都不重要了。

69 第六十九章 镇守京口

二月的建康已经过了南方最冷的时节,气温终于有所上升, 褚蒜子裹了裹衣襟, 从御辇上走了下来。

接过一旁内侍抱过来的司马耽慢步向太极殿中走去,待将不满两岁的司马耽放到龙椅上之后, 又见司马耽目视着前方并未哭泣, 褚蒜子这才放心走到早已设置好的白纱帷帐之后,端坐下来。

“众臣早朝。”司礼一声长喝, 殿下众臣齐刷刷跪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万年。”

小皇帝也不知道眼前这些长着胡子的男人们到底在干什么,大概觉的有趣, 便从龙椅上爬了下来, 步履蹒跚的向着殿下走去。

“众卿平身。”褚蒜子见小皇帝从龙椅上爬了下来, 朝内侍瞥了一眼,伸出手对群臣道。

“谢太后。”众臣齐刷刷起身回道。眼见着小皇帝已经爬下了台阶, 身边的司礼太监慌忙过来抱起小皇帝准备让其坐到龙椅之上, 怎奈小皇帝似乎不太愿意, 一个劲的和内侍闹别扭, 弄得两边的内侍竟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中书监空置已久, 孤原本拟请车骑将军庾冰来任此职,却没想到,唉,如今只能重新拟定他人了。”褚蒜子朝殿内众人看了一眼,瞥了瞥站在一角的庾氏兄弟,又朝何充看了一眼,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道。

“何爱卿,如今朝中怕也只有你能够胜任此职位了。”褚蒜子微微一笑,朝一旁的何充道。

“褚太傅乃太后之父按道理应该位列中枢总领朝政,老臣年老体弱,若是任职中书监则录尚书事一职便不能兼任,因此特在此请奏太后,请太后批准让褚太傅回朝任职。”何充小跨一步走到正中微微躬身朝褚蒜子行礼道。

何充何等聪明,褚蒜子此刻虽说依靠着他但到底身后还有褚裒谢尚两位重要人物,如今庾冰病逝,庾冀则刚刚安排好江州事宜返回荆州,褚蒜子为了打压庾冀明显是要提高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以便与朝外的庾冀抗衡,但是仅仅他何充一人肯定是不行的,怎么的也要拉上褚裒才是,何况顺着太后的意思将褚裒调入朝廷以便能更好的守护褚蒜子母子,如此皇太后褚蒜子自然也会高兴,何充此计不显山不露水既拉了自己一把又名正言顺拍了太后马屁,何乐而不为。

褚蒜子正愁着朝中没人给自己出主意,很多事情让她很是头疼,眼下刚好何充这么一说,褚蒜子高兴的很,便直接道:“何爱卿所言有理。那便请中书监拟旨,召太傅回朝。”

“诺。”何充先是一愣,而后躬身领旨道。愣是因为中书监的旨意还没下来,而后又直接领旨是因为这个旨意后面下不下这中书监都已经非他莫属了。

“任命太傅褚裒为录尚书事,加侍中、卫将军、持节,其原职位不变。”褚蒜子停顿了几秒,见殿下安静无声并没什么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太后的诏令很快便下达到远在琅琊任职内史的褚裒手中,褚裒从接到旨意的那一刻便在犹豫,此刻又仔细瞧了瞧太后诏令,摇了摇头,朝一旁端坐的门客道:“女儿一连几道旨意请老夫回朝,老夫又何其忍心啊,定是女儿在朝中为难啊。”

“明府心慌了吗?”门客一脸郑重朝褚裒道。

“那倒没有。”褚裒道。

“司马氏的各位王们都远在地方未得要职,朝中有何充,朝外有庾冀,我褚裒算什么,和他们比什么也不是。”褚裒冷笑一声,继续道。

“那便是了,朝中各方势力不明,明府为何要把自己置于热锅之上呢?”门客道。

“罢了,还是不去建康了。”褚裒站起身来,将诏令放在一边,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门客道:“眼下庾冀统领荆州襄阳江州通州等地,徐州青州兖州扬州等地索性还没到他手里。”

“明府之意是想把这些地方拿到手里?”门客被褚裒这么一提醒,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

“唉,老夫只是说说而已。”褚裒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朝门客道。

“明府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门客郑重的提醒道。

褚裒微微一愣,看着门客,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沉思道:“京口,此处乃是建康咽喉。”

“明府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和外孙,京口则一定要放在自己手中,否则一朝京口被夺,则建康危矣,太后和陛下危矣。”门客提醒褚裒道。

“对,老夫这便上奏太后,请求镇守京口。”褚裒说完在桌旁的简牍上挥笔疾书。

褚裒的奏折很快便传到了褚蒜子手中,此刻,显阳殿内褚蒜子拿着褚裒的奏请,低头沉思着。很多时候她都曾埋怨过父亲,为何不回来保护自己和小外孙,但转而一想,父亲这么做定然是有道理的,便也就心平气和勉强接受了。

“父亲要去京口?”褚蒜子低头想着京口之地乃是建康门户,以前一直为琅琊王氏所占领,如今琅琊王氏式微正好可以将京口从其手中争夺过来,琅琊王氏目前没有核心人物也只能依靠褚蒜子他们了,因此褚蒜子有把握,京口定然可以握在自己手中,否则便像头上悬了把剑,保不齐什么时候便会落下来。

“既然京口要放在自己人手中,那何不把更广阔的地方徐州扬州等地也交给父亲一起管理。扬州徐州兖州等地向来富庶,乃朝廷财政来源最为广阔之地,此刻不握在自己手中更待何时?只是,目前桓兄为徐州刺史,若是让他把徐州等地交给父亲,不知桓兄会否多心?”褚蒜子这样想着,犹豫了。

次日,太极殿内,褚蒜子将褚裒的意思在朝堂上说了出来。

“京口乃朝廷重地,扼建康之咽喉,孤以为应该派一能力强的人去镇守为宜。孤打算派褚太傅前去,各位若是没有意见,今日此事便定了吧。”褚蒜子端坐于白色纱帐之后,淡然道。

大殿之下立即便有了小股沸腾,王羲之抬起头一脸落寞的朝前面的堂兄看了一眼,却只是看见堂兄的背影,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便低下头去。

庾方之兄弟俩相互递了个眼色,低语了几句,想要反驳又似乎觉得自己分量不够,又在看了一眼,便觉得此事要禀告远在荆州的叔父来处理。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何充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京口重地想来定是要到褚裒谢尚等人手中的,因为褚太后不会把如此重地交给自己不信任的人手中,既然太后要这么做,他何充也不好反驳,毕竟如今他们两个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何充支持褚太后,褚太后才会支持他,他何充不支持褚太后,褚太后自然也会放弃他,所以,何充也没出声。

如此一来正和了褚蒜子的心意。褚蒜子微微一笑,继续道:“太傅辞去了录尚书事职务,请求镇守藩镇。孤以为京口之地最为合适。”朝殿内看了看,见大家都低着头似乎没什么意见褚蒜子笑了,这一次她笑的很开心。

“太傅为我朝重臣,又是太后之父,理应担任重职。”蔡谟见大殿之内无人反应,便站了出来,朝褚蒜子道。也算是拍了褚蒜子马屁了。

“好,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此事便这么定了。”褚蒜子拍了一下大腿,微微松了一口气,道。

旨意只在朝堂上宣读了一遍便快马加鞭下发到了褚裒那里,就连身在朝廷的庾氏兄弟庾蕴庾方之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褚裒便已经连夜起身准备去京口赴任了。

“明府为何如此着急,非得要连夜赶去京口?”门客似乎若有不解,骑在马上朝褚裒问道。

“你有所不知,之前老夫妻弟谢尚就因为晚了一步,硬是让那庾冀夺取了江州,若是老夫不快点过去占领京口要地,恐怕其他人会抢先一步啊。”褚裒骑在马上一路向前疾驰着,道。

“原来如此,驾。”门客不再多问,挥马扬鞭道。

荆州庾冀的府邸,此刻桓温正在拜访他,却不曾想到刚好碰到了从建康来的密信。此刻庾冀仔细看着手中密信,一脸严肃,桓温纳闷,便问道:“舅舅,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褚太后任命自己的父亲镇守京口。”转头朝一旁的桓温看了一眼道:“桓温老弟,徐州等地物产丰富,恐怕褚太后也不会放过啊。”

桓温一听此言,尴尬的笑了两声,道:“这,应该…..不会吧。说不定太后会有其他任命也不一定。”此刻,桓温尴尬着低着头,心里寻思着:秀秀已经不是原来的秀秀,不知此刻,身为太后的她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时隔几年,桓温与褚蒜子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次相见,桓温知道自己依然相信她,然而她会相信他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徐州刺史的职位本来就是之前褚蒜子替他争取的。

70 第七十章 桓温荆州

庾冀没有去跟褚家争夺京口, 在他看来,京口之地已经超出了他庾家的控制范围, 如果仅仅是要控制建康皇权的话, 争夺京口之地也未必就能控制住褚蒜子,搞不好反而激怒褚家与他庾家死拼而其他士族大家也必定站在皇权一边。庾冰刚死, 庾冀不想闹大因此褚裒轻而易举取得了京口的控制权。这一年褚蒜子之父顺利拿下了京口,儿子登基的第一年, 褚蒜子改年号为永和,取永久和平之意,大概这也是褚蒜子毕生的心愿。

这一日褚蒜子正在殿内休息,忽而一武士走进显阳殿, 低头朝躺在一旁双目微闭的褚蒜子作揖道:“禀太后,从荆州传来的消息, 庾冀重病。”

听到这一消息, 褚蒜子像是被一头冰水浇醒似地,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大惊道:“什么?”

武士见褚太后似乎不敢相信,再次说道:“庾冀重病。”

这下褚蒜子总算听清楚了,迟疑了一瞬,褚蒜子忽的从榻上站了起来, 抬头向上,哈哈大笑:“庾冀啊庾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仿佛笑一次还不够, 褚蒜子又多笑了几次,直到心里彻底抒怀为止。

“你先下去吧,继续监视。”褚蒜子冷冷朝武士道了句,武士答了一声“诺”便退出了殿外。

庾冀的病重无疑让褚蒜子松了口气,只要庾冀一死,从今以后便再不会有人为难她褚蒜子了。

这一天褚蒜子带着司马耽上朝,庾冀病重的奏章已经到了宫里,甚至奏章里已经提到了庾冀死后的后事以及荆州的归属问题。荆州之地,乃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朝中各族门阀想要争取的地方,褚蒜子一面牵着司马耽一面思索着:该让何人顶替庾冀接替荆州最合适呢?

“众臣早朝。”褚蒜子落座在司马耽身后的白色帷幕后,司礼一声长喝,台下众位大臣便一一下跪,齐声道:“陛下万年,皇太后万年。”

“众卿家免礼。”褚蒜子微微伸手道。

“启禀太后,征西将军庾冀病重请奏朝廷望朝廷允其子庾爰之继任荆州。”一身着朝服的大臣率先从左侧队伍走出来,朝褚蒜子作揖道。

“知道了。众卿家对此事怎么看?”褚蒜子淡淡回应了一声,而后又淡然问道。

“臣以为庾家世代镇守荆州,庾爰之久在荆州经营,由子接替其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禀奏的大臣也不知是不是未会到太后之意,或者有意偏袒庾家,直直说道。

褚蒜子瞥了那人一眼,并未回答,只是朝殿中其他人扫视一圈,继续问道:“众位以为呢?”

“臣等以为庾家世代镇守西藩,征西将军北伐有功,庾爰之跟随其父多年,论情论理,都应依从庾冀请求,让庾爰之接替荆州。”朝中另一位大臣站出来道。话音刚落身边众位大臣便频频点头议论了起来:“是啊,是啊,庾家辅佐几代幼主,苏峻叛乱之时平叛有功,又有北伐之功,如此功高,如今弥留之际奏请儿子守卫荆州继承庾家遗志护卫中朝理所应当啊。”

“回禀太后,论情庾家世代功勋,而今老一辈均一一逝去,唯一存世的征西将军庾冀也即将离世,如若朝廷驳回了功臣的奏请,似乎不太合乎情理,也难免让人心寒。”朝中一位大臣向褚蒜子启奏道。

褚蒜子想了想:“庾家功高,在这个讲究功绩的年代,如果她褚蒜子连朝廷内功劳最大的庾家人弥留之际的请求都不允许,似乎太让人心寒了,朝中其他大臣还会相信她褚蒜子吗?或者他们会认为她褚蒜子在携私恨抱公仇,如此她又该如何把这个执政太后当下去。”但转而一想:“就这样答应他们,答应继续让庾家人控制荆州?”这难免让褚蒜子有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

褚蒜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看其他人会怎么说。

“启奏太后,臣赞同让庾爰之接替荆州之位。”大臣蔡谟走上前来,作揖道。

“哦。”褚蒜子哦了一声,听蔡谟继续说下去。

“于情,庾家世代辅佐,累世之功,庾冀更是功高之人,理应允其所求。于理,庾家世代经营荆州,对荆州的各项事务再熟悉不过,荆州也早已成了庾家之地,试问旁人又有谁能替代?”

蔡谟最后一句说出来的时候,身边的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蔡谟这句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庾家在荆州的势力根深蒂固,荆州早已成了庾家的荆州,朝中又有谁能从庾家人手中夺回荆州呢?

朝堂内一下子炸开了锅,褚蒜子也仔细思考着蔡谟的话,正眉头紧皱,左右为难之际,何充笑了笑从一边站了出来,道:“不然。”

褚蒜子眼前一亮,仿佛救星出来了似的,朝何充看着。

何充继续道:“荆楚国之西门,户口百万,北带强胡,西邻劲蜀,经略险阻,周旋万里。得贤则中原可定,势弱则社稷同忧,所谓陆抗存则吴存,抗亡则吴亡者,岂可以白面年少猥当此任哉!桓温英略过人,有文武识度,西夏之任,无出温者。”议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耻惧不浅。”充曰:“温足能制之,诸君勿忧。”此处引致晋书何充传。

褚蒜子听何充这么一说,心中高兴的很。一来解了庾家之患,二来她也不必当这个恶人,其三还可以给何充桓温一个面子。正当朝堂内纷纷议论桓温是否可以担当此任之际,褚蒜子立马做出决断,道:“那就依何卿所言,让桓温镇守荆州。”

皇太后和当朝中枢都这么说了,其他大臣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于是一一朝褚蒜子作揖道:“太后明智。”

收到从建康传来的旨意,桓温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而那笑意背后隐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毅与果敢。

风越来越大了,司马昱闲了多时,已经许久没有会客了,却没想到丹阳尹刘琰会突然造访,起身朝门外看了看,背对着刘琰,一时并未说话。

“司马兄,不可再犹豫了。”身后的白面书生似乎有些着急,朝司马昱规劝道:“弟与桓温从小一起长大,桓温此人却有奇才,但野心更大,如果让其掌握了荆州之地,将来再经营扩充起来,恐怕于朝廷,于司马家都是非常不利的。依弟之意,不如司马兄自领荆州。”

刘琰一脸期盼地望着司马昱,司马昱却没有搭理他。回过头,司马昱一脸颓废,落座于刘琰对面,端起酒樽饮了一口,垂头道:“朝廷已经做了决定,本王又能说什么呢?”想当年与司马岳争夺皇位已经让司马昱的位置非常尴尬了,此时此刻他又怎敢妄动?

“会稽王,你糊涂啊。唉……”刘琰无奈,愤而站起身来,甩开袖子,看了一眼司马昱便朝门口走去。司马昱没有相送,只是无奈的目视着刘琰离开,心中百感交集,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自己到了一杯酒,司马昱端起酒樽,又是一口闷了下去,也许此时此刻,只有美酒方能解其心中郁闷之气了。

荆州。庾爰之站在庾冀榻前,一脸忧虑,道:“父亲,朝廷已经来了旨意,并未允许孩儿接任荆州,而是选择桓温接替荆州之位。”

“为父早该猜到如此。”庾冀躺在病榻上,微微咳嗽了几声,庾爰之赶紧过来看看父亲是否有事,却被庾冀拦住了,喘着粗气,道。

“如今老夫若死正该如了某些人之意吧,桓温此人向来有野心,我儿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庾冀以微弱的气息道。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不必理会朝廷的旨意,如果桓温敢来,便将此人赶出荆州?”庾爰之试探地问道。

“朝廷已经不是我庾家的朝廷了,恐怕他们还巴不得我庾某早死呢。为父上奏朝廷,一来给她褚蒜子一个颜面,看她是否还对我庾家留有一丝情面,二来这奏章也是做给别人看的,至少我庾家还是听从朝廷忠于朝廷的。”庾冀似乎感到哪里不适,轻轻起身,坐在榻上,道。

“那这次,爰之便不听朝廷的了。”庾爰之心里没底但还是强装镇定道。

庾冀一手支撑着病体,一手捂住胸口,抬头憔悴地看了一眼庾爰之,他看出了儿子心中的恐惧,心中有些不快,喝道:“出息点,你要相信自己相信庾家,一定能对付得了桓温何充以及褚蒜子等人。”

庾爰之被父亲这一呵斥也不敢多说什么,又怕父亲生气病情更加严重,便只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了,窗外,风呼呼地吹着,父子两均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庾冀庾爰之都清楚,桓温本身就是司马兴男的驸马,而桓家早年又有功勋,现如今得了何充和褚蒜子的支持,又有司马家族做后盾,以桓温之聪明才智,一个庾爰之又岂是他的对手。

不久之后庾冀含着一丝忧虑病逝,同年八月,桓温升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又掌握了荆州司州雍州益州以及梁州宁州等地,可谓完完全全控制了长江上游,庾爰之果然不敢与之对抗,不得已只好退出了荆州。原先控制长江上游之地近百年的颍川庾氏随着庾家最后一员大将庾冀之死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

曾经权倾一时的颍川庾氏终于像当年琅琊王氏一样开始落寞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而另一颗新星正在荆州之地冉冉升起。褚蒜子不知道她当年的一个决定会为自己造成怎样的后果,只是此时此刻,她真的需要桓温,需要他帮助她镇守西陲。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年颍川庾氏在王导死后不遗余力的将琅琊王氏赶出朝廷,如今它同样被王导姨侄何充联合褚蒜子轻而易举赶出了东晋朝廷。

71 第七十一章 荐司马昱

原本以为桓温占领荆州会经过一番波折, 至少要跟庾爰之缠斗几个回合,却没想到庾家人如此识趣, 并未与桓温争夺荆州, 褚蒜子这一下高兴坏了。她褚蒜子的春天终于到来了,苦难终于结束了。这个时候, 没有人再反对她了吧?既然诸事已经安排妥当,那何不把父亲调回朝中任职中枢, 如此她褚蒜子也多一个帮手。

褚蒜子在显阳殿来回走了几步,想着把父亲调回来的事情还需与何充商议一下,毕竟她还得依靠何充处理朝政,抬头朝门外道:“来人, 招中书监何充。”

“诺。”內侍答应一声便速速前去请何充了。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迎着温暖的阳光, 何充急匆匆从尚书台赶往显阳殿, 因两地都在台城之内,皆属于宫内, 所以何充不一会儿也就到了。

“太后。”何充两手躬于胸前,沉声作揖道。

“何卿家你来了。”褚蒜子见何充进门,赶紧朝內侍道:“赐坐。”

“谢太后。”何充又是一揖,待內侍搬来蒲团便小心落座于褚太后一侧, 抬头问道:“不知太后招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孤想让父亲入朝与卿家一起主持朝政。”褚蒜子试探着问道。

“本该如此。”何充想也未想直接答道。

“既然如此,何卿就拟旨吧。爱卿一直不愿意同时兼任中书监和录尚书事,那就叫父亲入朝和爱卿一起共同主持朝政吧。”褚蒜子微笑着道,这一次她的微笑更坦然了。

“诺。”何充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不久之后朝廷的任命诏书便到了京口褚裒的手中, 褚裒手中握着这一旨明黄的诏书,眼眉深皱,也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与诏书同时到达京口的还有传召的一位大臣,吏部尚书刘遐。刘遐向来反对外戚专权,对于褚蒜子的诸多作法心有不满。但因终于朝廷,终于陛下的缘故,刘遐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皇帝年幼,太后主政也是朝臣们的一致意见,至于太后想要启用自己人那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到目前为止,太后的行为对国家发展还是有利的。

“泉陵公(刘遐因功受封为公爵),旅途劳累,先进去休息休息。”褚裒站在门口,手中握着诏书,伸出一只手朝里引着,道。

刘遐看了一眼褚裒,并未说话,直接朝府内走去,褚裒紧随其后,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卫将军长史王胡之。

“季野兄(褚裒,字季野),你真的准备入朝理政,主持中枢?”刘遐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好气的来了句。

褚裒愣了愣,没明白刘遐此话何意,一笑,道:“不知泉陵公此话何意?”

“难道朝中就没有比季野兄更适合主持中枢的人了吗?”刘遐仍是一脸没好气的朝褚裒道。

褚裒与王胡之相互看了一眼,不明就里,道:“还请泉陵公直言。”

“会稽王令德,国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付之。”刘遐朝褚裒直言道。

褚裒早想到入主中枢的事情会有问题,只是一时还不知问题在哪,此刻听刘遐一言忽然有所顿悟。

“此刻入朝,朝中难免议论明府依靠女儿行外戚专权之实,明府可还记得前朝杨太傅。”王胡之提醒似的朝褚裒道。

提到杨太傅,褚裒猛然惊醒,深感这一旨诏书中蕴藏着巨大的危险,眼含惊恐,望着手中明黄诏书,心中一阵忐忑不安。

他知道王胡之所说的杨太傅是指杨骏。杨骏在女儿当上皇后之后独揽大权软禁患重病的皇帝,当时的天下可以称之为杨氏天下,然而不久之后就被政变所杀,株连三族。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他褚裒又岂能步前人后尘,想到此处,褚裒不禁心惊胆战起来。

“与其入主中枢,不如镇守地方。”王胡之继续道。

褚裒一脸惊恐,朝王胡之看了一眼,又看看刘遐,心里想着:“如果进入朝中则难免有外戚专权之嫌,遭人议论,倒不如镇守要地,既能守护女儿外孙,又能经营地方扩充实力,比起在朝中没有实权还要招人议论终归要好了许多。现在不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留个让贤的美名,朝中其他大臣也不会有什么说法。”

这样想着,褚裒定了定心神,朝刘遐和王胡之拱手道:“二位所言有理,褚季野确实不宜主持中枢,季野这便上书朝廷请辞此事。”

刘遐听褚裒这么一说方才露出笑意,站起来道:“季野兄果然是明大事之人,既然季野兄不入主中枢,那何不推荐会稽王呢?”

褚裒看了看刘遐,低头思索片刻,而后抬头道:“便依泉陵公之言。”

褚裒心想:“如今女儿执政,朝中没有司马家族任何一人主政,满朝忠义之士难免会有议论‘这天下还是司马家的天下吗?’,且看这刘遐不就是这忠义之士中的一员吗?”这样一想褚裒也就答应了刘遐推荐司马昱入朝。

“褚某这边执笔回奏,还请泉陵公代为转奏太后。”褚裒站起来朝刘遐躬身作揖道。

“理当如此。”刘遐偏转着头看了看身边的王胡之,笑了笑,朝褚裒道。

“二位在此稍等,褚某去去就回。”褚裒说完转身朝里屋走去,刘遐和王胡之则在大堂等候。

不多时,只见褚裒手握一封奏章,朝刘遐走来,道:“泉陵公,这是褚某给太后的回奏。”说完褚裒将奏章交到刘遐手中,刘遐翻看一眼,抬头对着褚裒笑道:“季野兄英明,刘某这便启程回建康将奏章交与太后。”

大概三四日之后,褚蒜子原本以为可以见到父亲回朝,却没想到刘遐带来的是一封回奏,奏书的内容自然是辞去中枢之职,推荐司马昱总理朝政。

“父亲这是何意?”褚蒜子握着这一纸奏书,不明就里,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刘遐,道。

“太傅所为兴许有他自己的想法吧。”刘遐面对褚蒜子不敢说实话,毕竟是太后的旨意,朝廷的诏令,他擅自劝褚裒改了旨意,又怎么敢明说。毕竟他不是褚裒,不是太后的父亲,仅仅是一个关系不大的外臣,太后可以宽恕她的父亲,但她会宽恕一个外臣吗?

“父亲也真是的,屡次召他入朝他就是不愿意入朝辅政,仿佛进入了这朝堂便如跌进万丈深渊似地。”褚蒜子微带怒意,埋怨道。

太极殿,早朝。

众臣们都一一列位入朝,吏部尚书刘遐手中握着奏书,步履加快,正朝殿中赶来。

“启禀太后,太傅褚裒因藩镇之事繁忙,又加之自认无主理中枢之能辞任录尚书事一职,太傅说:会稽王贤德昌明,有主事之能,堪比周公,可入主中枢。还请太后明鉴。”刘遐手中握着褚裒的奏书,大清早便来上朝了,等到褚蒜子一落座,其他大臣还未发言之时便早早站了出来,朝褚蒜子道。

褚蒜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刘遐便上了这份奏书,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但这奏书也是自己看过才交给刘遐上奏朝廷的,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听刘遐这么一说,站在右侧列班大臣首位的何充心中暗暗一笑:季野兄,英明啊。

“太傅真是谦让啊,太傅功高,历仕三朝,劳苦功高,如今还能举贤任能,其德行可昭啊。”列班的大臣们听刘遐这么一说都纷纷议论起来,大多是赞同褚裒的作法,赞扬其谦让德行的。

褚蒜子一听众人之言,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又想着司马昱曾经救过自己,人还不错,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依太傅所奏,请会稽王司马昱入朝吧。刘爱卿,你来拟旨传召。”

“太后英明。”众臣们听褚蒜子这么一说,纷纷躬身作揖,道。

“中书监,荆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偏转着头,褚蒜子朝何充问道。

“回禀太后,桓温上任之后大力整顿军队和地方吏治,如今已小有成效。据桓温所言,荆州军民都对他的整改感到满意。”何充站出来,走到中央朝褚蒜子拱手道。

“那就好,能够迅速控制荆州的形式,并力行改制,桓将军智勇可嘉啊。”褚蒜子心中略有欣慰,微微一笑,道。

“是。”何充答道。

司马昱任职中枢的诏令很快就到了会稽郡,这一日司马昱还在饮酒作乐喝着花酒,忽听着小斯急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道:“殿下,殿下,朝廷的诏令到了。”

“殿下。”司马昱和怀中的燕红皆是一愣,燕红原本是坐在司马昱怀中的,这会儿忽的从司马昱怀中站了起来,道了一声。

“接旨吧。”似乎隐隐感觉一丝不安,司马昱抬头朝门口的小厮道。

“殿下,会不会…..”燕红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司马昱有些不耐烦,看了她一眼,道:“给本王更衣。”

“诺。”燕红没再多说什么,走入内室取了朝服替司马昱换上。换好之后,司马昱便大跨着步子来到前厅,此刻吏部尚书刘遐正在等候司马昱。

“泉陵公,本王换了身衣服,姗姗来迟,还请勿怪啊。”从门口进入,仿佛一秒进入状态似地,司马昱朝刘遐抱拳笑道。

“殿下严重,正长(刘遐的字)也只是来传朝廷旨意的。”说完刘遐拉开明黄的圣旨,大声道:“会稽王贤德昌明,有主事之能,堪比周公,可入主中枢。令择日返回建康,任职录尚书事。”

司马昱跪在地上愣怔了半响,原本以为是什么噩耗,却不想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张馅儿饼,到有些令他措手不及,愣在地上连接旨都已经忘了。

“殿下?殿下?”刘遐见司马昱跪在地上发愣,轻声喊了喊。司马昱这才惊醒,赶紧接过旨意,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旨意无误这才放心下来,声音洪亮,大声道:“谢太后恩典。”

司马昱苦等多年,这一次他的春天终于到了。站在门口的燕红听到了屋里的一切,咬着牙,心中暗暗道:“兄长,燕红终于又有机会给你报仇了。上次燕红失了手,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手了,绝不会。”

72 第七十二章 何充病重

风呼啸而过, 宽广的官道上几匹快马飞过。司马昱驾马疾驰,一路都不曾停歇过, 燕红的快马就跟在司马昱身后。

“殿下, 此次入宫,太后会不会对奴婢有所怀疑?”燕红不只是心里拿不准还是在试探司马昱, 问道。

“燕红已死,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本王身边, 只要你不入宫,太后是断不会见到你的。即便有朝一日你被太后发现了,她也会感激你当初帮她杀了庾夫人,否则若是庾夫人留在宫中生下子嗣, 恐怕如今的朝堂又是另一翻境况。”司马昱勒了勒马放慢脚步,朝燕红道。

燕红听司马昱这么一说, 点了点头, 跟随着司马昱,快马再次飞奔起来。两人身后跟随着一群武士, 随身护驾。

朝臣们此刻正在议论着,如今司马昱入主中枢,何充却未见入朝,现在会稽王司马昱还没到, 听说何充就病了,大家似乎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含有什么隐晦。

牛车入了台城,何准便从车上下来了, 一身朝服,昂首阔步直向太极殿走去,待走到殿内听到众位大臣小声议论,心中难免有些不快,拉长了脸默不作声的走到自己的位置。

“太后上朝。”司礼太监大喊一声,小皇帝已经坐到龙椅上,身后白色帷幔之后坐的是身着后服的褚蒜子。转眼之间,小皇帝已经长了好几岁,这会儿坐在龙椅上端端正正的,也算是有模有样。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万年。”众位大臣一一齐和道。

“众卿免礼。听说中书监病重?今日未来上朝?”待众位大臣一一起身之后,褚蒜子朝首位的空位扫了一眼,道。事实上她早已收到何充请病假的奏书,只是在群臣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

“启禀太后,兄长病重,行动不便,还请太后恩准休养几日,待病好之后再行理政。”何准从众位大臣之中站了出来,道。

“既然如此,那便让何爱卿好好休养吧,着门下省派太医令前去看看。”褚蒜子轻声而略带威严地道。

“诺。”门下省侍中站出来道。

“如今天下大乱,黎民遭殃,孤以为应减少赋税,减轻老百姓负担,给那些流民失所者一个安定之处。拟旨:即日起,免税三年,所有平民百姓三年之内均不需缴纳赋税。”褚蒜子朝群臣环绕一圈,略有所思,道。

“太后圣明,陛下圣明。”群臣感恩褚蒜子怜悯百姓之心,心中不免宽慰,有如此睿智而心系百姓的太后,真是大晋之福啊。

随后,朝堂上又议论了下中原之事,西蜀之事,以及民生百事等,褚蒜子早已熟练这些,镇定的坐在白色帷幔之后,听大臣们分析时政,偶尔插嘴几句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不需要拿方案,也不需要给答案,朝堂上提出的问题自然有朝中大臣来解决,而身为太后,褚蒜子要做的就是点头或者摇头,同意或者不同意。这种把所有事情所有问题都抛给大臣们,自己只做最后决断的方式是褚蒜子这几年执政生涯锻炼所得,对她来说这无疑是最适合她褚蒜子的执政方式了。

朝会进行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下朝了。褚蒜子却带着一脸倦容的司马耽来到了司马家族祖宗牌位之前,当然,这里也有先帝司马岳的牌位。

“陛下,蒜子知道你的心愿是恢复中原,重振大晋,如今蒜子虽未能做到恢复中原,但朝堂已经基本稳定,老百姓的生活也开始好转起来,地方军事实力也在父亲舅舅和朝中大臣的努力下有所好转。等耽儿长大了,我把江山还给他,到时候我相信耽儿一定能完成你生前的遗愿。”褚蒜子跪到司马岳的牌位前,道。

司马耽就跪在母亲身边,虽然年纪还不是很大,但总归是早熟了许多,听母亲这么一说,司马耽用自己稚嫩的嗓音道:“母后放心,耽儿一定努力,定不辜负母后和父皇的心愿。”他说的虽然有点慢,但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这让褚蒜子心安不少。

“太后,会稽王到了。”内侍不敢入内,只在门口朝褚蒜子小声道。

“知道了,让他在显阳殿稍后,孤这就过来。”褚蒜子淡淡道。

“诺。”内侍不敢入内,答应道。

显阳殿内,司马昱已经在此等候一个多时辰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表面上却洋装无事。原本内侍传话说是太后很快便过来了,却没想到司马昱在此等候一个多时辰都没见到人影,也不知这褚蒜子到底何意?

正当司马昱思忖之间,门口忽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司马昱抬头一看,正是褚蒜子和小皇帝无疑。没想到多年不见,对面之人风韵犹存,甚至此时此刻比之以前除了多一份妩媚之外,更多了一份庄严,让人不敢直视。

“臣司马昱参见太后,参见陛下。”这是司马昱第一次向一个女人磕头,也是他第一次向一个小孩磕头,若是以往他断是不情愿的,但此时此刻,司马昱似乎别无选择。

“会稽王免礼。”褚蒜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在司马岳的牌位前待了一个多时辰,褚蒜子觉得时间似乎够了,这才决定来见司马昱,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像是有意在给司马昱来一个下马威。

“孤一直期盼会稽王能够早日入朝,辅佐陛下处理朝政,毕竟这天下还是司马家的天下。今日会稽王终于到了,孤这心里舒坦了不少。”褚蒜子一手牵着司马耽,向前走到桌案之后,坐下来道。

“承蒙太后和陛下厚爱,臣定当竭尽全力。”司马昱躬身作了个揖,道。两个人这么一来一往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那就好,如今中书监病重,朝中大事还得仰望会稽王啊。”褚蒜子笑了笑继续道。

“臣定当不服太后和陛下的厚望。”司马昱低着头,恭恭敬敬道。

“噹噹噹”几个身着道服的男女站在建康城内一座府邸门前,轻轻敲响了大门上的铁环。

里面的人听到响声,打开一个门缝,朝几个敲门的人瞟了一眼,道:“你们找何人?”

“请您转告将军,就说天师道教故人相见。”为首的一位女子,手中持剑,朝那开门的人道。

“稍等。”开门的人不敢怠慢,很快便把消息传到了里屋,不多时,将军刘建迎面而来。

“小莲,是你们。”没想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天师道教的小莲,小厮前来传信刘建还有些不敢相信,此刻见到了真人,算是相信了。

“刘将军,别来无恙。”小莲双手抱拳,笑问。

“好的很好的很,快快,里面坐。”刘建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引着小莲等人向屋里走去。

“小莲此次前来,是有事要请将军帮忙。”落座之后,小莲朝刘建道。

“哦,不知何事?”刘建问道。

“小莲想请将军帮忙引荐入宫,小莲想见太后。”小莲一脸郑重,诚恳相告。

刘建犹豫了一瞬,仔细琢磨着,又看了看小莲,虽不知道小莲进宫的目的,但他知道褚蒜子和小莲之间感情不一般,不管小莲有没有其他目的,她终归不会伤害褚蒜子。

刘建更清楚,褚蒜子人在深宫,也极希望见到小莲,除了信任,更多的是需要有人陪伴。

“好,待你们休息片刻,我便领你们进宫面见太后。”刘建一口答应道。

小莲看着刘建,点了点头。

显阳殿内,褚蒜子刚刚送走司马昱,司马耽也跟随先生前去学习了,正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消息:“太后,刘将军求见。刘将军说带来了天师道教的一干人等。”

“什么?”褚蒜子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道。

“快传。”褚蒜子的反应让内侍略有吃惊,没来得及答复,只听褚蒜子继续道。

“诺。”内侍答应着便出去了,不多时刘建便带着小莲等人进入了显阳殿。

“太后。”刘建将小莲等人引进显阳殿,见到褚蒜子,叫了一声,而后转身朝身后的小莲看着,道:“您看,我把谁带来了。”

“小莲,你们,你们,你们来了。”褚蒜子像是欣喜过度,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地,慢慢走到小莲身边,道。

“参见太后。”小莲和身后几人一一下跪,道。

“起来,起来。”褚蒜子赶紧过来扶起几人,看着小莲道:“怎么想到进宫来找孤了。孤这些年常常想起你们,就是不知你们身在何处。”

“这些年朝廷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太后做的很好,老百姓都说您是个贤明的太后呢。”小莲拉着褚蒜子的手,道。

“是吗?”褚蒜子似乎不敢相信,问了句。

“当然。”小莲诚实的回答道。

“来来来,落座,赐酒。”褚蒜子牵着小莲一边朝殿内走去,一边向身边的内侍嘱咐道。

“天师身前说过,我道教传承不能紧紧停留在民间,应该走向朝堂,如此,方能将我天师道教发扬光大。小莲此次前来,就是希望能够跟随在太后左右,常年陪伴着您。”待众人落座之后,小莲朝褚蒜子道。

“孤从来不排斥任何教派,孤还曾经在这宫里建了一座佛堂,以便传播佛家知识。道教是我汉人自家教派,理应得到传播。且关于天师道教孤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还需要尔等不吝赐教呢。”褚蒜子微微笑道。

“不敢,太后但有所问,我等必有回应,从今以后,我等但凭太后差遣。”小莲朝身边诸位弟子看了看,而后转头,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褚蒜子。

73 第七十三章 何充病故

何充的病听说是越来越严重了, 一连几天都没有上朝理政。刚刚上任的司马昱如千头万绪,头疼的很。

褚蒜子想着何充曾为朝廷立下大功, 主持朝政多年, 辅佐幼主保护他们母子,是她褚蒜子的恩人, 如今恩人病重,按道理她是该去看看的。

“来啊, 准备步撵,去把陛下叫来,我们去何府。”褚蒜子这样想着,朝显阳殿大门外喊了声, 门口的内侍立即答应着退下去安排了。

“太后,何必如此, 怕是不安全。”身边的小莲不明白褚蒜子何意, 问道。

“你不懂,何充乃当朝重臣, 声威显赫,如今他病重了,孤是要去看看的。”褚蒜子微微一笑,朝小莲道。

“那好吧, 小莲跟您一起去,也好保护您的安全。”小莲不多说什么,道。

“嗯。”褚蒜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小皇帝司马耽便被叫来了,褚蒜子让小莲好生保护司马耽, 毕竟皇帝的命比她褚蒜子的命更加重要,安排好之后便启程往何充府邸走去了。

何充的府邸并不远,这一路也还算风平浪静,没什么人打扰。不多时皇太后和皇帝的步撵就到了何充府邸,何府的人早早收到消息,知道太后和皇帝驾到哪敢怠慢,纷纷跪在门口迎接。

率领这一班人跪在门口的是何准,褚蒜子从步撵上下来,一眼瞧见面前的何准,问道:“爱卿何故如此,中书监的病情可有好转,你们都出来了谁来照顾他?”

“这…..”何准竟一时无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起来吧,都起来吧。”褚蒜子朝何家众人伸了伸手,道。

“谢太后,谢陛下。”何家众人拜谢之后纷纷起身。

何府并不大,何充也不是奢侈之人,绕过一间简易的厅堂便到了何充的卧室。进入卧室内,褚蒜子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看样子已经奄奄一息的何充。

“何爱卿,怎么会病的如此之重?”没想到何充已经病成了这样,实在超出褚蒜子意料之外。

“臣,参见太后。”喘着一口粗气,何充有意起身,却被褚蒜子拦住了,只听她道:“都病成这样了,别动,好好躺着。”

“太医令,何爱卿病情如何?如实说来。”褚蒜子朝身边的太医令问道。

“恐怕,恐怕也就是这几日了。”太医令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说实话,但不说肯定也是不行的,索性直接道。

“什么?”褚蒜子大惊,却没想到何充似乎早已看开,道:“生死之事,人之常事。”

“有劳太后和陛下前来探望,何充不胜感激。”何充断断续续,为难地道。

“唉,爱卿可还有什么为难之事需要孤帮忙的,只要孤能够帮上忙,一定帮。”褚蒜子轻轻叹了口气,注视着何充道。

何充微闭着双眼,眯缝地看了看眼前的一双儿女,又朝何准看了一眼,目光似有游离,仿佛在想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说:“何充此生足以,无所求。”

褚蒜子看着何充,又顺着何充先前的视线看了看何准和眼前的一双子女,想着何充此生光明磊落,断是不会为家人谋什么官职的。褚蒜子清楚,何充此生无子,唯有一女已经嫁入琅琊王氏,两位兄弟没什么大才,非堪当大任之人,就连何准过继过来的儿子何放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一代明臣后继无人,也没有什么人能撑起家族振兴之责,多少会有些心里不舒服,但何充何许人也,又怎会把这些事挂在嘴边说给太后听呢?

然而,即便是何充不说,褚蒜子也当心中有数,顺着何充之前的视线看了看,也许男子里面她不能徇私提拔,毕竟这还是要靠功绩靠能力的,但女子里面却似乎有可以做文章的,因为此刻褚蒜子看到了十分令人欣慰的一幕。

“他是你什么人?”褚蒜子与何充说话的瞬间,司马耽看到满屋子大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感觉甚是无趣,又见不远处有个小女孩,看起来似乎与自己年纪相仿,便主动凑了过去,小声问道。

“回禀陛下,这是我伯父。”小姑娘微微躬身,极为有礼貌地道。

“哦,他快死了吗?我们这么多人都来看他?”司马耽又小声凑在小女孩耳边问道。

“这….听说伯父病的很重。”小女孩低着头答道。

“哦,你叫什么?”司马耽又小声问道。

“何法倪。”小女孩小声道。

“何法倪,好听,真好听。”司马耽依旧小声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显得极为投缘似地。

恰好最后一句话被褚蒜子听到,顺着声音,往自己儿子身上多看了两眼,微微一笑,转头朝何充道:“瞧这小姑娘生的真标致,陛下过几年就要行及冠之礼了,这女郎怕是也要行及笄之礼了吧。”

何充顺着褚蒜子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何法倪身上,似乎心领神会,朝褚蒜子看了一眼,勉强带着微弱的笑意,道:“是的。”

“以后让女郎常去宫里走动走动,陪陛下读读书,认认字,也免得陛下一个人孤单。”褚蒜子微笑着朝何充何准说道。

“诺。”何充何准相视一眼,心中会意,怕是太后有意提携,担心何冲死后何家没什么人了,从此没落下去,索性将何家女儿配给陛下,以后何氏成了皇后,何家即便朝中无人,但到底也算是皇亲国戚,也会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女郎,过来,让孤好好看看。”褚蒜子朝何法倪招手道。

何法倪显的有些腼腆,看着父亲,不知该不该过去。只听何准道:“快去。”何法倪这才扭扭捏捏来到褚蒜子面前。

褚蒜子一把将何法倪抱在怀里,仔细瞧了瞧,甚是欢喜,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道:“以后你们一起玩耍读书可好?”

“好。”司马耽也不明白母亲何意,但终归有一个小朋友能陪着自己了,总比自己一个人要好得多,脸上洋溢着欢喜之情,道。

“女郎可愿意进宫陪伴陛下?”褚蒜子朝自己怀中的何法倪问道。

“愿意。”何法倪不假思索地道。

“那好,那便这样定了。从今日起,我们两家也算是儿女亲家了。”褚蒜子微微笑着,朝何充何准道。

“谢太后恩典。”何准当然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立即下跪道。何家人也跟随着下跪道:“谢太后恩典。”

何充原本也是要下床谢恩的,却被褚蒜子一把拦住了。只听她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此刻,唯一在状况之外的,恐怕只有两个小孩,何法倪和司马耽了。

从何府回来后,小莲甚为不解,帮褚蒜子宽衣的时候,小莲问道:“陛下还那么小,太后您还这么年轻就帮陛下定亲了,万一陛下长大之后不同意呢?”

“孤又没有下旨意,只是这么一说给何家人一个心安是了,至于以后便看两个孩子的发展了。”褚蒜子朝小莲道。

小莲低头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十几天过后,何充的病情仍然不见好转,且逐渐加重,不久之后便病故于家中。朝廷追赠:司空。厚礼下葬。

往后的日子,何法倪自然是经常跟随父亲进宫陪读在司马耽身边的。因为宫里没有其他玩伴,何法倪性情温柔长得标致,司马耽自然对她也是极好的。

何充死后,朝廷便只有司马昱一人主持朝政,中书监的位置又空置了下来,朝臣们都劝褚蒜子召太傅回朝主政,褚蒜子也正有此意,因此又下了一道诏书要求褚裒回朝任职。

可褚蒜子的诏书依旧像上次一样,被褚裒辞退回来了。父亲褚裒依然不愿意任职中枢,其回复简明扼要,便是让褚蒜子朝中依靠司马氏,朝外依靠各方大臣,说的冠冕堂皇,到让褚蒜子摸不准父亲到底何意了?

这两年朝廷里安静了不少,随着颍川庾氏的退出,朝中老一辈大臣相继离世,新一辈大臣们开始崭露头角,最突出的当属荆州的桓温。

桓温利用荆州地势险要物产丰富的特性,除了奖励耕种行土断之法增加税收之外,还大批量招募新兵,时时刻刻积极备战。

“李势荒淫无道,成汉政权日渐衰微,我打算西伐,占领巴蜀的成汉政权。袁兄以为如何?”桓温喝了一大碗酒,朝对面的江夏相袁乔道。

“桓兄所言有理,彦叔(袁乔的字)以为此刻正是攻击西蜀的大好时机。灭了李势。”袁乔注视着桓温,定定道。

“只是,这北方的赵国会不会进犯?若是赵国进犯则危矣。”桓温犹豫着,到了一碗酒,灌到口中道。

“不会。石虎苛于□□又穷兵黩武,赵国实力今时今日已经远非当初石虎在位时的样子了。想当初我朝中政权不稳,新帝年幼他们都不敢进犯,何况今日我朝朝局稳定国力强盛之际?”袁乔蛮有信心似地道。

74 第七十四章、桓温灭蜀

袁乔的话算是给了桓温一个安慰。似乎见桓温还有犹豫, 袁乔继续道:“这是大事,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睿智的人要做到心中有数, 然后才能算无遗算,当今天下无非两个敌人而已, 一个是晋一个是赵。蜀地虽然险固,但胡人也会有弱处, 若是要除掉他,就要先从容易的地方下手。

现在我们沿着长江溯流万里而上,要经历蜀道天险,他们或许会有防备, 我们不一定能胜。但是蜀地的人自认为蜀地地势险要,依靠着他自然地势的险要顽固, 不休战备器械, 要是以精兵一万,轻军简从, 快速行进,那个时候他们就算知道了,我们早已经进入他们险要的地方了。李势君臣不过是有能力一搏而已,我们定会擒住他的。你害怕我们大军西去, 北边胡人必会窥探,这又错了。为何?北方赵国若是知道我们万里伐蜀,必以为我们内部有所准备,定然不敢动, 就算他侵犯我江左之地,我江左其余军队也可以守住,这无需担心。蜀地富饶,号称天府之国,昔日,诸葛亮欲凭借蜀地抗衡中原。现在确实他还不能对我们造成危害,但是他们要是溯流而上,极易成为敌人。倘若偷袭取代他,占领此地,对我们国家来说实在太有利了。”

晋书袁乔传原话:“夫经略大事,故非常情所具。智者了于胸心,然后举无遗算耳。今天下之难,二寇而已。蜀虽险固,方胡为弱,将欲除之,先从易者。今溯流万里,经历天险,彼或有备,不必可克。然蜀人自以斗绝一方,恃其完固,不修攻战之具,若以精卒一万,轻军速进,此彼闻之,我已入其险要,李势君臣不过自力一战,擒之必矣。论者恐大军既西,胡必窥,此又似是而非。何者胡闻万里征伐,以为内有重备,必不敢动。纵复越逸江渚,诸军足以守境,此无忧矣。蜀土富实,号称天府,昔诸葛武侯欲以抗衡中国,今诚不能为害,然势据上流,易为寇盗。若袭而取之者,有其人众,此国之大利也。”

桓温听袁乔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释然了,便决定听从袁乔的话,率兵西伐,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桓温还需上书朝廷。因此赶紧写了奏书,八百里秘奏建康。

这一日褚蒜子正在太极殿西侧辅佐小皇帝司马耽课业,对于儿子的教育问题,褚蒜子从来不敢忽视,除了朝廷指定的先生之外,作为母亲,褚蒜子偶尔也会亲自辅导。

“太后,抚军大将军求见。”小莲轻轻走到褚蒜子身边,道。

“请他进来吧。”褚蒜子抬头,笑道。

司马昱立即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褚蒜子远远就瞧见司马昱神色不对眼神慌张,还没等司马昱行礼,便问道:“将军何事如此慌张?”

“太后,荆州急奏。桓温欲率军西伐。”司马昱走到褚蒜子身前,躬身将手中秘奏呈上。一听司马昱所说,褚蒜子瞬间从坐的地上弹了起来,神情紧张,接过司马昱手中奏疏,打开迅速扫视一圈,似乎不敢相信,但奏疏确是桓温所写,也不敢不信。

“桓元子(桓温字元子)在想什么呢?”简直不敢相信,如今朝廷算是刚刚稳定下来,褚蒜子也才消停了两日,现在桓温居然要西伐蜀地,这还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国力,身为执政太后的褚蒜子岂能不惊慌。

“此事待朝议再定吧。”褚蒜子朝司马昱看了一眼,道。

“诺。”司马昱微微低头,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褚蒜子便带着小皇帝上朝了,朝议唯一的大事便是桓温伐蜀之事。

“荆州桓温来到奏疏大家都知道了吧,有什么异议,今日我们朝堂上说一说。”下面议论纷纷,都在讨论桓温伐蜀之事,大部分表示不赞同,认为桓温野心太大,太过冒进,但也有一小波认同的,褚蒜子见大家议论纷纷,发话道。

“太后,此事时关重大,突然冒进西伐,恐怕不妥。”朝中一位将领站出来道。

“太后,臣也以为此事不妥,一来桓温兵力不多,蜀地险峻,那李势的成汉政权也不是一击即碎的,若是久攻不下,必定损耗军力国力,于国不利。”另一位大臣站出来道。

“太后,臣也以为不妥,荆州乃要地,桓温举兵入蜀,荆州空虚,空赵国乘虚而入,我军远途驰援,未必能完全守住荆州。”又一位将军站出来道。

“将军所言有理,桓温伐蜀,领地荆州空虚,北方胡人很容易乘虚而入,我朝自南渡以来,历经数十年几代皇帝辛苦经营方才在江左之地稳定下来,如今桓温西伐,北方胡人趁虚而入,国之危矣。”一位大臣从列班中站出来,道。

“录尚书事怎么看?”众位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不赞同桓温西伐的,褚蒜子心中有数,但还是征询了司马昱的意见。

司马昱一直低头不语,站在群臣之首,此刻太后叫他,不得不回答,便道:“此事时关重大,需审慎行事。除了要做好西伐的安排,还要做好国内的守备,以防备赵国乘虚而入。”想了想,司马昱又道:“我们还需做两手准备,桓温伐蜀必定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如果伐蜀失利,我们需不需要派援军驰援,怎么驰援?毕竟蜀道艰难,死伤在所难免啊。”

司马昱说的有理,褚蒜子微微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道:“此事暂且搁置,等日后再做决定吧。”于是桓温的奏疏并未得到朝廷的批复。

站在一角的刘琰一直没说话,这几日他是与公主一起回宫述职的,恰好遇到桓温这事,上朝之时,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也都持反对意见,但唯有刘琰认为桓温此行可以,但既然大家都反对,他也不好站出来说什么了。

从太极殿出来,褚蒜子牵着司马耽,脑中回忆着桓温之前的种种,她知道桓温是一个有大志有能力的人,提出伐蜀必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又仔细一想终究觉得不妥,于是沧然一笑,摇了摇头带着孩子离开了。

朝廷的旨意一直没下来,桓温期盼了许久,此刻却有些搞不清褚蒜子和司马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桓温仰望天空,天空中闪耀着无数的星星,桓温恍然想起小时候曾经跟褚蒜子一起看过的星空,多少年过去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也不知曾经的她是否还想得起那个与之一起仰望星空的人。

“以后兄长便向那星星一般,守护着秀秀和母亲。”桓温还记得许多年前,他曾经向褚蒜子许下的诺言。这句诺言,他至今都记得,至今都没变,今时今日,如有需要,他依然会像那星星一般守护心中想要守护之人。

司马岳病逝已经两年多了,看着儿子司马耽一天一天长大,晋朝也在大臣们的帮助下日渐繁荣,此刻褚蒜子再次站到列祖列宗的排位前,心中百味交陈。

朝廷能走到今时今日不容易,她褚蒜子能撑到今时今日也不容易,她累了,她不想要在大动干戈,她尤其知道战争会导致多少人死亡,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家破人亡。因为小的时候她也经历过战争,那是多么可怕的回忆啊。

但她同时也了解桓温,她知道桓温做这个决定肯定是有十分把握的,没有把握他不会做,想起小时候他养育了自己五年,心中就想着是不是该帮帮他,然而国之大事,身为执政太后,她又怎么能说同意就同意呢?但是就这样驳回桓温的奏疏,确定不同意他西伐吗?褚蒜子又犹豫了。

等了十几天都没等到朝廷的回复,桓温终于坐不住了,他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战机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于是,此刻他做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件决定,那就是不管朝廷同意与否,他桓温执意伐蜀。

“来啊。升帐议事。”桓温手中持剑,大跨着步子,朝门口的守卫喊道。

守卫听到刺史有命便立即前去召集各位将领前来军帐议事。

桓温骑着战马来到军帐之中,下马进入,账内早已列队等待了好几个人,分别是:征虏将军周抚、辅国将军司马无忌、江夏相袁乔、参军周楚、参军孙胜、参军龚护等一干人等。

“将军。”众位将领纷纷身着铠甲,手持利剑,朝同样身着铠甲手持宝剑的桓温齐声道。

“都到齐了。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然战机不可失,本将决定不再等朝廷的旨意了。本将将带领你们西伐蜀地,可有异议者?”桓温右手握着腰间宝剑,一脸威严,朝众位将领道。

众位将领听桓温一言,一片沉默,大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桓温怕如有异议者,会对战事造成不利,防范于未然,便又道:“大军西出,军令如山,如有异议者,当斩。今日趁本将还未做决定,若有异议者迟疑者可立即退出,不然军令一定,便只有军令,违令者立斩不赦。”

“谨凭将军调遣。愿跟随将军,万死不辞。”众将领几乎是异口同声朝桓温抱拳道。

响亮浑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帐,桓温大喜,但也只是在心里,并未表露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举兵西伐。现在我们讨论下军事部署。”桓温一脸威严,朝众位将领道。

公元346年,也就是永和二年十一月,桓温未等朝廷回复,决议举兵伐蜀。

75 第七十五章、桓温灭蜀

成都府的汉朝皇宫并不如建康城那般巍峨, 但其富丽堂皇之处比之建康皇宫却也丝毫不逊色。()值得您收藏

大臣们此刻站在殿内,正等待汉朝的皇帝。皇帝李势贪恋美色杀人夺妻, 常常纵欲过度导致早朝延误, 大臣们似乎早已成了习惯,此刻, 除了等待似乎也别无他法。

散骑常侍常璩朝中书监王嘏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道:“中书监,这陛下…..” 常璩话没说完,王嘏朝他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常璩忽的想起李势刚刚诛杀了其弟汉王李广、太保李奕以及中心耿耿的解思明、马当等人,瞬间便不敢说话了。

“陛下今日不上朝, 各位先散了吧。”没等来汉国皇帝李势, 却等来了司礼太监,司礼太监用他那假声假气的语调道。

“怎么这样….”已经等待多时的群臣此刻颇有怨气, 但又不敢明着发作,只能是小声埋怨着,退出了殿外。

“道将兄(常璩,字道将), 你可还记得解思明临死之际的那一声叹息?”王嘏顺着台阶跟在常璩身后,小声哀叹道。

常璩朝他看了一眼,道:“怎么会不记得,‘国之不亡, 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唉。”

“晋室乃正宗,名士风流,农耕发达,军事实力亦不可小觑,若有一日晋攻我蜀汉,我蜀汉致命之危矣。”王嘏叹了口气,摇着头道。

“蜀地,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即便晋不惦记,凉赵等国也会不惦记吗?陛下如此,亡国之日不远矣。不如东去江左啊…….” 常璩说着大踏步子跨出了宫外,王嘏听他此言吓的脸色惨白,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俩,这才放下心来,跟着走出了宫外。

大帐之内,桓温亲自点将,此刻,大家正围在沙盘旁边,推演着伐蜀的攻略,大家心里都清楚,蜀地艰难,想要跨越千山万险成功攻下成都势必要付出很大代价,因此,出发之前不得不仔细研究对策,方能保万无一失。

“大部队想要进入蜀地而不被发现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轻装简从,以精兵一万进攻汉国,速战速决,方可全胜。否则拖延下去恐有危险。”袁乔朝桓温道。

桓温点了点头,低头仔细看着沙盘上的位置。“此处乃嘉陵江,此处乃岷江,我军从巴枣顺大江而下,再顺着岷江朔流而上,只要能顺利到达青衣便离成都不远了。”袁乔剑鞘在沙盘上几个重点位置点了点,道。

“然而越过巴枣便是蜀地了。蜀地崇山险峻,若是李势设有埋伏,恐对我军不利。”参军周楚忧虑道。

“无妨,探子来报,李势刚刚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和朝中几个重臣,此刻他身边能够带兵打仗的没几人。”桓温盯着沙盘上成都的位置,道。

“李势荒淫无道、杀人夺妻、残杀忠臣、逼死亲弟,后宫里整日莺歌燕舞,听说许多大臣都对他有抱怨,就连蜀地的百姓也都声声讨逆,最近就有不少从蜀地逃出来的百姓进入我江左之地的。”袁乔抬头朝周楚看了一眼,道。

“如此荒淫无道的暴君自是人人得而诛之。”司马无忌愤愤然,道。

“所以,我们要趁此机会拿下蜀地,否则良机一失便再也没有了。”桓温仍旧低着头,仔细看着沙盘道。

“彦叔(袁乔字),本将命你率两千精兵为前锋,先行探路,本将自率八千精兵与司马将军、周将军尾随其后。大军于此地,青衣汇合。”桓温一边指挥一边将手中剑鞘指到沙盘上青衣所在的位置,道。

“诺。”众位将领一一拱手,声势洪亮,道。

“此战事关生死,有胜无败。”众将齐心,桓温举起手中宝剑,入兄弟盟誓一般,大声道。

“有胜无败。”众将齐声道。桓温脸上露出一丝刚毅,静静注视着在场的诸位将领,心中定下了最后的决心:桓元子,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从此不再被人称作寒门庶子,刑门之后,从此不再被人瞧不起,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了。

公元346年,也就是永和二年,十一月,桓温未等朝廷回复,亲自率领司马无忌、袁乔、周抚等一干将领西伐蜀地,进行了他人生最大一场豪赌。这一年,桓温35岁。

桓温西伐的消息,很快就被送达了建康,他没有直接告诉褚蒜子,而是将消息送达了朝廷,司马昱在接到桓温西伐的奏疏之后,目瞪口呆,手中握着桓温呈上来的奏疏,脸上只写着“傻眼”两个字。过了一瞬,司马昱方才反应过来,朝身边几位同朝理政的大臣看了一眼,而后二话不说直接朝褚蒜子所在的显阳殿而去。

当褚蒜子接到桓温写给朝廷的奏疏之后,除了跟司马昱一样傻眼,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话可以说的了。毕竟此时此刻,桓温早已率领荆州一万精兵率军西去,再去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了,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就只有支持。

“召集群臣,朝会议事。”褚蒜子没有慌张,多年的政治生涯,她早已习惯。

司马昱领诏,组织大臣们太极殿商议此事,他们要商议的不仅仅是桓温不听朝廷指令私自率军西伐之事,更多的是要考虑桓温此举会造成的后果有哪些?

太极殿早已议论开了,就连小皇帝司马耽都觉得这群人甚是吵闹,唯有褚蒜子静静坐在白色帷幕之后,一言不发,看着群臣们争论。

“桓元子(桓温字元子)自作主张,率我军西伐,若是不慎则有可能全军覆没,当诛九族。”廷议上也不知哪位大臣义愤填膺道。

“现在不是讨论桓元子过错的时候,此事已成定局,现在也只能是打一仗,只是这仗该怎么打才能赢的问题。”又一位大臣跳出来道。

“蜀地地势何其险峻,要是李势事先知晓,在大江上游设伏,那我一万晋军岂不全军覆没?”又一位大臣怒气冲冲指责桓温道。

“蜀地自古地势险要,连走路都有可能掉进悬崖里,更不用说行军了,况且一万人入蜀,粮草辎重必须跟上,否则他们岂不要饿死在蜀地。可这粮草辎重又该如何运到蜀地,本身就路途遥远,就是崇山峻岭,还要避开李势的守军,谈何容易?”就连司马昱本人也按耐不住的责备起桓温了。

“桓元子以一万兵力企图灭了整个汉国,简直是不自量力。”蔡漠愤恨道。

“赵国的君臣恐怕此刻正盯着我们呢,荆州空虚要早定对策,以防赵军乘虚而入啊。”一位大臣忧心道。

“桓元子一届兵子,受朝廷器重嫁与公主,镇守荆州,可他却不思报恩,擅自做主西伐蜀地,置我一万精兵与生死之地,弃荆州于不顾,罔顾朝廷恩惠,臣恳请太后先将桓氏家人收押,以作惩罚,若是此战败了,桓氏一族自当受刑。”一位将领从列班中站出来愤怒道。

“惩罚之事暂且不说,还是先说说怎么打胜这一仗吧?”司马昱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那人见司马昱如此一说,也就退了下去。

“先说说赵国,他们有没有可能趁势攻击,如果赵国率兵而来,我等该如何防卫?”在众臣一片愤愤然的声讨之中,司马昱拨开云雾,一声定音道。

整个大殿立即安静了下来,褚蒜子一直静静听着场下的议论,未发一言,此刻她仍旧需要倾听,听清楚大臣们的对策。

“赵国现在恐怕自顾不暇吧。那里有闲情顾得上我们。赵国石虎率军攻打凉国已经几个月了,此刻又陷在攻打大夏国的泥潭中,自身都难保,哪里管得了我们?”一位将领站出来道。

“如此甚好,但依旧要做好荆州的守备,以防不测。”司马昱道。

“如果赵军折返攻打我军,我军可从就近的江夏调兵驰援,桓温虽然带领一万精兵西伐,但荆州尚留有守备,赵军想要攻下荆州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我军完全可以从江夏以及邻近地区驰援。”又一位将领道。

“舅舅谢尚镇守豫州,如果荆州有事,豫州与荆州交接,可派兵直接驰援。父亲镇守京口,赵国一路南下即便攻克豫州荆州等地,也不可能通过京口,毕竟还有大江阻隔,北方人又多不擅水战。其他各处又有兵力驻守。嗯,晋室无忧。”褚蒜子做了一番简单判断,确定赵国石虎不会南来,就算南来也不可能对晋朝造成太大危险,因此放心多了,继续听着朝中众人议论纷纷。

“那么现在,我们要确定是否需要派兵驰援,如果桓温兵败,该如何增援才不至于损失更多?”司马昱站在中央,朝褚蒜子道。

“微臣之见宜早做定夺,粮草辎重运送人马以及该派哪位将领率领多少兵士支援,以及粮草辎重的筹集问题,筹集多少等,这些问题今日都要定下来。”司马昱拱手看着白色帷幕后的褚蒜子道。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纷纷将目光投向褚蒜子,毕竟如此决策事宜还需要褚蒜子来定夺。

褚蒜子愣了愣,内心开始有些慌张起来,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次遇到行军打仗要安排将领以及准备粮草的事宜,没有经验的褚蒜子显得有些无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褚蒜子到底还是聪明的,她像往常一样,不懂的事情,心里不要慌张,问大臣即可,如果还是拿不定注意,可以私下里去问兄长,问父亲舅舅等,总有替她拿主意的人。

“此事可以讨论讨论,众卿家以为该如何处理?会稽王可有对策?”褚蒜子朝庭上众人问道,而后看着司马昱道。

76 第七十六章 桓温灭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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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第七十七章 桓温灭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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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第七十八章 桓温灭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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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第七十九章 封公拜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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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第八十章 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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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第八十一章 制衡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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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八十二章 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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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八十三章 何人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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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第八十四章 下旨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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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八十五章、太后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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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第八十六章 门阀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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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第八十七章 太后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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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第八十八章 褚裒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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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第八十九章 谢安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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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第九十章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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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九十一章 太后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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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第九十二章 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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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第九十三章 拜表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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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九十四章 桓温上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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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第九十五章 密会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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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第九十六章 桓温拒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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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第九十七章 桓温拒封2

(女生文学 ) “秀秀,诗经可有背熟?”母亲谢真石挑着一篮子秧苗走近一间茅草屋,朝门口正在玩泥巴的小女孩问了句,语气中有些许责备之意却并未完全表现出来。

被唤作秀秀的小女孩抬头望了望,浅笑中带着愧色,丢了手中正在把玩的泥巴,撒娇似地道:“母亲,孩儿不喜欢读诗经,可否读些其他的?”

秀秀像是在征询母亲谢真石的意见,谢真石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眼神中多了一丝冷淡,道:“褚谢两家向来门风颇严,汝怎可不读诗书?将来有人问你是否褚裒谢真石之女,你将如何作答?”

谢真石放下肩上挑的篮子,正要走到秀秀身边,秀秀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赶紧转身跑进屋内洗了洗手拿起桌上一本诗书便读了起来,摇头晃脑的样子,倒还真像一名女学生。

秀秀已经十岁了,一晃眼谢真石带着孩子流浪到此已经四五年了,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除了正常生活劳作时间外,谢真石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丈夫和儿子的进程中,闲暇下来也会教孩子读书识字。

毕竟无论是褚家还是谢家都是诗书士族门第,即便今日落魄,也断是不可丢了士族家风。

然而,找了四年,却依然没有丈夫和儿子的消息,甚至哥哥谢尚在哪谢真石都不清楚,现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谢家人在哪里。陈郡谢氏虽不是豪门显贵,但到底也是士族大家。

爹爹谢鲲虽然早亡,但族中还有叔叔谢裒、谢广,堂兄谢安、谢万等人,谢真石想着等到手里的银两赚够了就带着秀秀回谢家去,等到了谢家她们的生活便好转了,那时候也可以继续找寻丈夫和儿子了。

谢真石见秀秀有模有样的念起书来,嘴角轻扯,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也不打扰,便挑着两筐秧苗下地去了。

秀秀回头,望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有一种愧疚之感。她恍然还记得四年前母亲于乱兵之中是如何拼尽全力厮杀突围,只为了保全女儿一命。

她尚且记得母亲深受重伤,带着自己跟随成千上万的流民从健康城逃亡出来,一路往西等到了泾县方才安定下来。母亲原是千金小姐,官宦夫人,如今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去帮忙那些大家族富贵人家干活,插秧放牛洗衣服,甚至有时候就连秀秀自己也会跟着母亲下地干活贴补家用。

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那场浩劫,转头看着手中线装版的诗经,低头吟诵起来reads();。“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摇头晃脑的还没读几句,秀秀忽然听见门外像是有什么动静。

这茅草屋是几年前母亲买下来的,非常简陋,自然价格也很便宜,那时候谢氏母女两身上没什么钱,所以也只能在此买个便宜的住处了。

茅草屋总共两间,除了一间堂屋之外,就剩下里间一间卧室了。后来谢氏自己在外面搭了一个小草棚子垒了个灶台,生火做饭什么的也就在外面了。

秀秀依着大门往门外望了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眺首遥望母亲谢真石早已走远,可方才明明是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秀秀听的真切,走出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厨房旁边的草堆子像是有什么动静,秀秀凑过去,仔细瞧了瞧,一双深黑明眸正眨巴眨巴看着自己,秀秀大吃一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几乎想要叫出声来。草堆上滴了几滴血迹,看样子草垛子里面应该藏着一个受伤的人。

秀秀虽然有些害怕,但胆子还算大,想要探个究竟,便紧了紧身子凑过去,想要看看草垛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人。“快,快,他肯定还没跑远。”忽然六七个身着白色、黑色孝服的男子手中持剑,面带厉色,行色匆匆跑到草屋旁边。

“小姑娘,可有看到一位男子,受了伤往这边跑了?”那为首的一人倒也长的俊俏,低下头语气和缓的向秀秀问道。

见这一行人一个个手里拿着刀剑闯过来,秀秀起初是十分害怕的,但她很快便理清了思路。这些人难道是来追杀这草垛子里的人的?

虽然面带惊恐,但秀秀的嘴巴却是非常严的,拼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看见。那带着全孝的男子也不为难她,身边的几个人去屋里搜索了一遍,见没什么人,便出来朝那为首之人道:“没有。”

秀秀低下头,忽然看见草垛子上的几滴血渍,心中盘算着,怕是会被人看到。好在身边就是灶台,刚好刀具都放在灶台上,秀秀将白嫩的小手偷偷伸过去在刀具上割开一个口子,鲜血立即便滴落下来。

她这一举动做的非常小心,手偷偷放在身后,并未引起对面之人的怀疑。

“咦,大哥,这有血迹?”一名男子身着黑衣,手持长剑,低下头指着地面上的几滴血迹,朝那为首带着白色全孝的男子道。

男子看了看,的确地面上有血迹,朝秀秀狠狠看了一眼,并未说话。“不小心把手割破了。”秀秀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看那人,只是低着头,一手握着另一只手,将那流血的部位紧紧掐着,使其不至于流出更多血来。

但即便她掐着,血还是一滴一滴落下来,滴的地面上左一滴右一滴的。“这是你的血?”那戴孝的男子朝她看了一眼,略带怀疑地道。

“是的。”秀秀面露无辜,握着自己的血手,口中哧哧做出一副疼痛的样子,而事实上她确实有些疼痛。秀秀进了屋子,找出一张白净的手帕将自己受伤的小手指包裹好,系出一个小小的结。

那戴孝的男子看了看她,见一个小孩子似乎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也没多作怀疑,朝身后几个兄弟道:“那小子肯定还没走远,我们赶紧追。”说完一行人就快步离开了茅草屋。

秀秀抬头眺望远处,等确定众人走远之后方才放下心来,刚才一番折腾弄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终于走了。

“小姑娘,谢谢你。”草垛子里的男子大概确定那些人已经走远,细微的声音像是受了伤似的,有气无力地朝秀秀道。

秀秀赶紧过来扒开埋在那人身上的稻草,片刻间露出一位身材魁梧长相英武的男子,一双透亮黑眸,犹如雄鹰之眼,□□的鼻子,厚厚的嘴唇,魁梧修长的身材,看起来十分英武伟岸。只是此刻受了点伤,面上多了一丝苍白。

98 第九十八章 殷浩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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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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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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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第一百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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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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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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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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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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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新番 皇帝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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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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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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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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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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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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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第一百壹拾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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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第一百一十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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