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恩仇记 - xp1024.com
《东厂恩仇记》


第四回:学堂窥课

随着赵大的死,魏忠贤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从此世上再无一人能为杨家报仇雪恨了。

魏贼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狂笑,今后朝堂之上唯我独尊。魏忠贤不会明白义不顾死的道理,杨涟的浩然正气,正影响着良知未泯的人。那个在赵大鞋中放入丝绢的神秘人,正是天牢的狱吏李二虎。

时值三更,赵大的棺椁被打开,有人将他扶起后,往他的嘴里塞入一粒丸药。稍倾,赵大青黑的脸,泛出红润之色。他向此人下跪,施以大礼。那人连忙将赵大扶起,告诉他,当初如果不是杨大人救了一命,自己早已冻死在荒郊。

赵大听了双膝跪倒,仰拜苍天,那人将忙将赵大扶起,然后命自己的夫人将襁褓中的婴孩交给赵大。婴孩此时正沉浸在睡梦中,可爱的小脸现出一对酒窝。这是杨涟唯一的骨血杨存义,赵大暗暗发誓要将存义扶养成人,学好本领,替父报仇。

如墨般的苍穹,笼罩着连片的浓云,在遥远的天际隐隐透着微弱的星光。浮云蔽日终须散,这点点星光让赵大看到了希望。从此年近半百的弱老携一幼子,在无依无靠的险恶江湖,将历尽艰难坎坷。

赵大抱着杨存义趁夜路疾疾前行,在这幽深冷凄的东山山林,时时潜藏着毒虫猛兽,天空又是黑沉一片,山路更加的危险难走。赵大不能考虑这些,只有早日离开京城,才会得以平安。

赵大忍受着饥寒,凭着惊人的毅力趁着夜色竟然走出了五十多里的路程,此时天已渐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动脚步缓缓而行。路边茶肆已张幌迎客,一个老者正在擦拭桌几,沁人心肺的茶香和果点之香,更加刺激了赵大辘辘饥肠。他想到茶肆歇脚,一解疲乏,但是脚下如铅的沉重,赵大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位须发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赵大正欲起身施礼,发觉存义竟然不在自己的身边,他急的哇哇大叫。老者捋着长须冲着他笑笑,示意他不要过于激动。

少时,一位老妇怀抱存义从内室走了出来,孩子已经醒来,赵大看到孩子的嘴角还有未干的奶渍。

老者对赵大说道:“内人刚刚给孩子喂过羊奶,你看他吃饱了多开心?”赵大看了这一幕,挥手不停地比划着,老者知道他是哑巴,又带着一个婴孩,料想他的境遇一定非常的不幸。接着老者用手势向赵大问了简单的个人情况,赵大表示自己家乡遇到了洪灾,亲人皆在洪流中丧生,只存下自己和年幼的孙子。

听了赵大堪怜的身世,老者对赵大说道:“你孤身一人带着婴孩四处漂泊,难免会遇到各种灾难,不如权且在老汉家里住下,一来可以有片瓦遮身,二来可以与老汉我排遣心怀。我膝下无一儿半女,只有老妇相伴,不免内心凄苦。”

赵大此时感激得热泪盈眶,少主如此年幼,跟着自己风雨漂泊,万一有个闪失,自己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主人。他向老人跪拜,感谢老者容身相留的恩义。 老者赶忙将他扶起,告诉他不必如此客气,接着老人又提议与赵大结拜,赵大觉得高攀不起,挥动手臂表示拒绝。老人佯怒的对赵大说道:“你是嫌弃老朽年迈,不配与你结义吧。” 赵大见老人言辞恳切,先行向老者叩头。老者哈哈大笑,二人摆了设下香案,摆下祭酒,从此结义为兄弟。

赵大与老汉结义得知,老汉是山东济南府人士,姓杨名保全,也是因为遭遇天灾,带着妻子远赴外乡谋求生路。 赵大在杨老家住下后,帮着老汉料理农事、放羊砍柴,闲暇之时还用竹篾编些筐笼贴补家用。杨老交到一个好兄弟,一家四口的生活虽然清贫,却也过的其乐融融。

光阴如水一去不回,转眼间存义已经五岁,他每天帮着爷爷赵大,与义父杨老料理农事,上山放羊。赵大见杨老夫妇十分疼爱存义,因此让孩子认其为义父。 只是存义与自己爷孙相称,赵大感觉对大哥十分不敬,但是杨老性情洒脱,不在意世俗虚礼。

这天存义正驱着羊群往山上赶,迎面来个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孩子对另外两个孩子说道:“先生对咱们的课业管教的太严厉了,咱们弄些青乌草让他出出丑。”另外两个孩子拍手叫好。存义正当顽皮胡闹的年岁,看到这三个顽童商量着捉弄先生,心里觉得十分有趣,就悄悄地跟在他们的后面,想看看这个叫“先生”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三个孩童手里拿了一些青黑的草,顺着山坡飞也似的跑了下去,存义虽然年幼,但是常年在山上奔跑放羊,追这些比自己稍大的孩子,倒也并不觉得累。

三个顽童来到一个村口拐了进去,存义紧紧跟随,发现他们进了一个简陋的木屋。这个木屋前面摆着一个桌案,后面有一把掉了漆的破椅子。墙上还挂着一人的画像,底下设着香案。存义不知道孔圣,只是觉得画上的人穿着有趣,和自己的衣着极为不同。

顽童们找来一个罐子,将青乌草放在里面捣碎,然后把汁液涂在了前面的桌面上,他们一边涂抹,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一会痒死先生,让他抓破衣服在咱们面前出丑。”

涂抹完毕后,顽童们跑出了木屋。存义躲在木屋后的草丛里,窥探屋里的动静。

过了不久,一位头带逍遥巾,长须飘冉的人,腋下夹着一本书,朝着木屋缓步走来。存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人,想看看他是如何出丑的。但是这个人走进木屋后,并没有坐下来,绕着前面的桌子转了一圈后,又走出了木屋。

此刻先前的三名顽童哼着歌向木屋这里跑来,先生见他们来了,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三人今天倒是心齐,怎么一起到学堂来了?难道是事先约好的吗?”三名孩子心里有鬼,听到先生说出这样的话,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没有……我……我们半路碰上的。”先生听了他们的话后,只是一味的冷笑。

进到木屋后,先生对三名顽童说道:“今天为师给你们讲一个程门立雪的故事,让你们明白尊师重道的重要。” 讲完了故事后先生又对三个孩童说道:“今天的作业就是让你们给先生打扫桌凳,现在你们去打些清水,把先生的桌凳擦拭干净。”

三个孩童不敢违拗,打来清水开始擦拭桌凳,很快他们的手就变得湿漉漉的,先生这时对他们说道:“你们手湿,用裤子把它擦干再干活。” 过了一会儿,青乌草的作用开始显现,孩童们觉的自己的腿上奇痒不止,纷纷把手伸进裤子里抓挠。 先生在一旁看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存义在外面也偷偷地笑。 孩童们此时都纷纷跪下,向先生告饶,表示以后再也不敢藐视老师了。先生给他们涂了止痒的草药后,命令他们都面向墙壁站好,罚他们背诵《论语》。这三个孩童虽然学习《论语》已有三天,但是始终没有领悟该篇的要义。先生拿起戒尺把他们打的手都打肿了。他一边生气,一边逐字逐句地给他们讲解。存义躲在木屋的后面,认真地倾听着。存义的父亲杨涟天生就聪慧明达,看书过目不忘,存义承继乃父遗风。待先生讲完了《论语》要义,存义也已经全然熟记于胸中。听到先生的精彩讲解,存义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何人在外面窥听?”先生放下书,从屋里走了出来。存义不想惹是生非,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先生在后面厉声呵斥道:“窥探他人所学,亦为不耻之举,今天你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莫要怪我的铁尺不讲情面”。

第五回:弹压民变

第五回:弹压民变

面带愠怒的先生,手里戒尺非得让存义说出个所以然来。存义虽然年幼,却处事不惊,他将自己如何会到木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先生在一旁听着存义的讲述后,觉得这个孩子口齿伶俐,心中十分喜欢。细看之下见这孩子面容清丽、目若朗星、一排碎玉牙,齐齐整整。

先生对乖巧存义十分怜爱,他接着询问存义,可曾读过书 存义并不明白读书是什么意思,对先生问道:“读书是什么” 先生听后,换了一个问话方式,他问存义对刚才听到的那段文章,可有什么见解 看到先生见问,存义首先将整篇《论语》背诵了下来,又将先生所讲的《论语》注解,以自己的理解讲了出来。

听了存义行云流水般的背诵,先生听了大吃一惊,眼前这个孩子天资聪颖,是个学习的好材料,如能善加导引,其子将来必成大器。先生有意要收存义为徒,因此询问了家里的一些情况,存义将自家因灾流落此地,父母俱亡,现与爷爷和义父、义母生活在一起,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先生。先生听了存义的讲述,不觉心中一阵酸楚。

先生将自己要教存义本领的想法告诉了他,存义表示回家与义父他们商量,先生点了点头。此时存义才知道因为自己的贪玩,羊还在山坡里,他向先生告辞后,飞也似的往回跑。

存义走后,先生询问三个顽童,可否认识存义 三个顽童只说时常见山坡下有人放羊,不知道是不是他,其余情况则一概不知。先生见苦心栽培的三个孩子,竟然个个不如存义,方知天赋的重要,料想这三个孩子纵然是百般努力,日后的成就亦必有限。

存义一番找寻,哪里见到羊的踪影 时已日渐西沉,义父恐存义有失上山来寻,见他坐在坡上啼哭,细问之下,得知羊已走失,于是好言好语安慰了存义一番,携着他的手回家去了。

吃过晚饭后,义父将存义唤到身边,对他说道:“孩子,我知道你一向懂事,今日想必遇到了什么事情,以致你分心。” 存义便将木屋遇到一位教书先生,他想收自己为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义父。义父听了沉思片刻,他想孩子终日牧羊务农终非长远之计,倘若能仕途登第,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可以跟着体面荣光了。

接着他问存义,是否喜欢读书 存义点了点头,告诉义父他非常喜欢那位先生。他教的一篇文章,自己虽然从未听过,却在屋外听他念了一遍,竟全然记住了。义父让存义背给他听,存义背诵过后,义父布满深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孩子心明眼亮,一定会有出息的。

义父杨全保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钥匙,打开了一只朱红色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和一锭银子,他对存义说道:“明天你将这银子交给先生,求他收你为徒,这本书你要用心研读,将来要靠它博取功名。”

存义接过书,将它妥当的包好,而将银子还给了义父。他对义父说道:“先生让我询问您,是否愿意去学堂上学” 义父点头表示同意,又让存义将这件喜事告诉他的爷爷赵大和义母知晓。

转而已是鸡叫三遍,拂晓悄然来临,存义正准备上山砍柴,先前木屋里遇到的那位先生,已经站在门外。存义见先生到来,拉着他的手,将他请进屋里。杨保全、赵大见家中来了客人,忙着敬茶递水。先生躬身施礼,表示谢意。存义的义母则在厨房里烧着可口的小菜。

先生说明了来意,义父因为事先有了准备,所以对先生的提议表示同意。现在只看赵大的想法了,赵大心中哪敢做主,自己不过是杨府的一个下人,冒认少主的爷爷已属不该,怎么能为少主的人生胡乱干涉。

杨全保见赵大并无表态,以为他心中对存义拜师的事情不赞成,就拉起他的衣袖比划了起来,赵大知道义兄在为存义求情,又见存义期盼的神情,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存义拜师,家中一大喜事,义父杀鸡宰羊,备了好酒款待先生。又命存义下跪敬茶,先生着长须,笑着接过存义的奉茶,二人正式成了师徒。

先生收了存义为徒后,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存义悟性极高,对于先生所学不仅能融会贯通,还能举一反三。因此在似水的五年光阴中,存义尚在弱年,但已经是才高八斗的博学小鸿儒了。先生不仅传授了存义知识,更教会了他忠君爱民的优秀品质。存义将先生的教诲铭记于心,立志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他最喜欢听先生所讲精忠岳飞的故事,时常将岳飞忠君报国的事迹讲给义父他们听,在义父他们看来存义的故事未免老生常谈,但是他们还是喜欢听存义讲,似乎这个故事就是从未听说过的新鲜事。然而赵大每次听到存义讲到岳飞,脸上便流露出伤感的神色,存义有时还见到过他在角落里偷偷拭泪。存义曾问过他为何如此伤心 赵大则以思念家乡为由搪塞过去。

存义聪慧伶俐,赵大知道自己的思乡谎言还可以瞒多久老爷的血海深仇又不知何时能报 赵大即希望存义刻苦功读能出人头地,得到高官后能铲除魏忠贤这个欺君害民的恶贼,但是他又害怕主人的悲惨命运,会降临到少主的身上。他就这样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胡想,以至一夜竟未合眼。

神宗时期宰辅张居正所制订的兴国利民措施,到了熹宗这一朝,全被阉贼魏忠贤废除。三朝元老杨涟被害后,志虑忠纯的贤士们纷纷辞官归乡,以躲避魏忠贤的迫害。熹宗昏聩无能,只知道摆弄木艺,魏忠贤靠着阿谀奉承博得高位以后,疯狂打击与自己政见不同的人,不仅如此,他还制定了各种苛捐杂税盘剥百姓。随着明朝后期土地兼并的日趋严重,百姓们失去了生活的基础,流离失所,冻死饿死的人,尸横遍野。为君不施仁政,必然遭到天谴。

就在杨涟被害的那年冬天,京都西南的王恭厂发生了大爆炸。附近民宅瞬间成了一片瓦砾,宫廷主殿乾清宫也在这次大爆炸中受损严重,飞落的瓦片砸死了不少宫女、太监,更可悲的是,太子朱慈炯在宫中也被砸死。群臣们在心中一致认为,这是上天在对大明王朝进行的惩罚,因为中涓干政,自古以来就是国家变乱的根源。汉朝十常侍乱政的时候,也出现了诡异的天象。

玩物丧志的熹宗这个时候感受到了这次大爆炸的可怕,他将魏忠贤叫到了身边,询问这次天象该怎么解释。魏忠贤知道圣上必然会找自己问询,因此他提前知会了各个与他来往密切的大臣,告诉他们统一口风,又警告内务府的各个太监,谁要是敢胡言乱语,就要他死得难看。

皇上命令魏忠贤调查大爆炸,魏忠贤知道又有朝臣借此天象与自己为敌。他命令东厂特务开始了大规模的捕杀行动,诬陷他们就是这次大爆炸的策划者。熹宗看了魏忠贤的勘问笔录,特下旨意许他便宜行事,魏忠贤肆无忌惮杀害狱中之人,从此黄泉路上又多了无数孤魂怨鬼。

魏忠贤的残忍毒辣,终于惹得民怨四起,山东钜野乡民徐鸿儒打着“诛魏贼,保社稷”的旗号,动员乡民起义,一时间声势浩大的民众占领不少州县,告急奏章像雪片一样传入京城。但是阉贼魏忠贤将告急文书全都压了下来,为了缓解自己不利的境地,魏贼派出东厂高手暗杀民众首领,又让特务渗入起义军中间散播谣言,挑起将领们之间的不和。最后徐鸿儒被叛徒叛徒出卖,魏忠贤下令将徐鸿儒的父母及亲信将领十八人,全部处以极刑。

凛冽的寒风,如泣如诉,凄冷的法场烈士的血以干涸,但是愤怒的复仇之火却在冬夜熊熊燃烧,在天不远的忠魂们正守护着杨家的遗孤存义,等他长大成人,清算魏贼的笔笔血债。

第六回:丹心血书

第六回:丹心血书

黑沉的夜幕下万籁俱寂,一轮残月从云层中透出惨白的光,停栖在枝杈上的寒鸦发出一声悲鸣,振翅飞向远方。

在这如墨般的黑夜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打破了村中的宁静。存义被这一声叫喊惊醒,他忙问义父可曾听到了什么响动?义父抚摸着存义的头,爱怜地说道:“孩子你做梦了,外面没有声音。”

义父抚慰存义的话,被现实无情地打破。只听门外传来几声断续的扣门声后,又归于了平静。存义此时睡意全无,他起身就是到外面去看看情况。义父制止了他,告诉他乖乖地躺下别动,然后自己出门去了。

杨保全打开门,只见门外一个人蜷曲着身体倚在门旁,他的胸前鲜血淋漓,面色苍白如纸。杨保全赶忙将此人扶进屋内,并锁好了院落的门。

存义见义父扶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忙去药箱中去找止血的草药。密集的砸门声从外传来,杨保全将这个人抬到堆放草料的茅屋里,用蓬草掩盖好。

院门被打开后,亮如白昼的火把在他的眼前炫动,三名腰别佩刀的侍卫闯了进来,他们在院内到处翻动,杨保全看到这些恶煞般的锦衣卫,心中吓得怦怦直跳。

锦衣卫没有找到那个受伤的人,他们来到杨保全的面前,厉声叱问他可曾看到什么人闯了进来?杨保全回答说没有看到。锦衣卫瞪着如鹰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保全。正在这时,存义从屋里跑了出来,他对义父说道:“义父,义母问您可曾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杨保全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锦衣卫已经冲到了存义的面前,义父的心此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锦衣卫会对这个存义下毒手。

锦衣卫来到存义的面前,问他是这个老头的什么人?存义回答他是自己的义父。锦衣卫在存义的身旁转了转,突然伸出右手抓住存义,将他擎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紧握刀鞘,

恶狠狠地对存义说道:“小孩,你刚才说你的义母问听到了什么声响,我问你声音可你家院中发出的?”

存义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军爷,我刚才也听到了声响,还听到西侧的小路旁,传来几声犬吠。”锦衣卫将存义放下,

又用满含杀气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义父跑过来将存义搂在怀中,他在心里为这个孩子的镇定机智而高兴。危机褪去,义父和存义将那个伤重的人,放到床榻上,杨保全用手轻轻掀开此人胸前的衣服,发现他的胸前的伤口呈现青黑色,一股脓臭的血,从伤口用了出来。

“不好,此人的伤口有毒,如果不赶快祛除体内余毒,他会有性命之忧。”杨保全看了看这人的伤口,神情凝重地说道。

存义对义父说道:“义父,咱们可有什么祛毒的草药?”

杨保全摇了摇头,表示家中并无疗毒的灵药。存义见此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对义父说道:“我去找先生帮忙,看看他又什么办法?”

义父担心存义走夜路会遇到危险,又担心先生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锦衣卫。存义告诉义父救人危难才不枉圣人的教诲。

杨保全说不过存义,叮嘱他路上要小心。存义怕带着火把会遇到锦衣卫,循着草茂林高的小道,向村头的木屋跑去。

先生跟着存义来到那名伤者的面前,此时这个人的面容也呈现出了青黑色。存义问先生,可有什么办法没有?先生对存义说道:“你速去打一盆清水,在找些纱布和一把利刀。”

存义按照先生的吩咐准备了所需要的东西。

只见先生在纱布上涂了一些药,敷在那人的鼻子上,然后又拿了下来。存义问先生为何这么做,先生说怕动刀之时,这人受不了痛苦惊醒过来,因此用曼陀罗花粉使他昏睡。

存义点了点头,接着先生把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命存义和他的义父把伤者扶起来,先生用小刀挖出伤者胸口的余毒,又用清水给他清洗了伤口。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的小瓶,从中倒出一些药粉,敷在了那人的伤口上。最后先生为伤者包扎好。

先生对存义说道:“你把这瓶药收好,三个时辰后给他服用一粒,可保证他性命无虞。”先生嘱咐了存义一番后,离开了他的家。

存义则与义父一起照料着伤者,一夜未曾合眼。

这名伤者经过先生的治疗和存义的悉心照顾,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他的脸上逐渐恢复了红润之色,不过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月余过后,这人能够行动自如,他感谢存义一家对他的照顾,对他们躬身施以大礼。存义告诉他不必客气,扶危济困是做人的本分。这人听了存义的话,感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自有一股侠义之气,心中十分的喜欢。

存义问他因为什么事情遭到锦衣卫的追杀,这人对救命恩人毫无隐瞒,他说道:“他是为了刺杀魏忠贤而遭到锦衣卫的追捕的。”

听了此人的诉说,存义好奇地问道:“这位大哥,您和那魏忠贤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此时泪水从这人的眼中夺眶而出,他对存义说道:“家父就是被阉贼陷害,惨死在狱中的。”

杨保全问他的父亲是何人?这人回答道:“我叫汪峻,家父是东林社汪文言。”杨保全听了汪峻的讲述,大吃一惊,

他说道:“贤侄竟然是六君子的后人。”汪峻点了点头,杨保全此时握着汪峻的手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唤你为贤侄”

汪峻摇了摇头,杨保全一声叹息后开始讲述起腥风血雨的往事。原来存义的义父就是内阁大学士孙慎行,当年他与六君子义结金兰,一起为朝廷效力。但是魏忠贤独揽朝纲后,开始迫害东林学社的成员,自己也在魏忠贤暗杀的名单里。关键时刻是汪文言密告逃走,孙慎行才得以侥幸逃脱。从此他化名杨保全,在这荒村之地种田度过余生。

“伯父。”汪峻扑到杨保全的怀中痛哭不已,正在此时赵大从里屋出来,他面带泪水的来到了孙慎行的面前。孙慎行问他“因为何事悲伤?”赵大也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匹丝绢。

他将丝绢递给孙慎行,孙慎行见到这丝绢上的斑斑血字,又忍不住悲戚起来。存义不知道他们为何啼哭,赵大将用手势将存义唤到面前,他要告诉少主这丹心血书的来历。

第七回:义结金兰

赵大备好了香案,摆上了杨涟的灵位,将血书铺在案上,然后唤来存义,命他与自己一同跪下。赵大泪流满面,用近乎嘶哑的嗓音在灵前悲戚哀嚎,过了许久,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存义。这是奶娘的绝笔信,信中她已经做好以死报主的准备,特将襁褓中的少主存义托付忠仆赵大,望赵大念及主人昔日的厚恩,善待存义,将他抚养成人,学得本领替父亲报仇。

存义今日方知自己身世,伤心的眼泪转化为满腔复仇的怒火,他在父亲的灵位前对天发誓,一定要手刃奸贼,为父亲报仇。

孙慎行拉着存义的手,一边抹着眼角的泪痕,一边对他说道:“孩子,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亲切,没想到竟是义弟的遗孤,想是义弟英灵护佑,让你我父子相见。

存义一头扎到孙慎行的怀中,又开始悲伤痛哭起来,义父劝慰存义不要过于悲伤。这时汪峻走到存义的面前,对他说道:“贤弟,咱们两家都与那阉贼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我父辈都是结义兄弟,不如我们也效法父辈,义结金兰如何?”

存义拭干眼泪,对汪峻说道:“大哥所言,正合弟意。”

孙慎行插言说道:“你们结为兄弟,相信义弟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从此以后你们要肝胆相照,生死与共。锄奸杀贼,上报天恩,下报家仇。”

汪峻拉着存义的手,在杨涟的灵前跪拜结义,他说道:“杨叔父英灵有知,今我与义弟存义结为兄弟,日后同甘共苦,生死不弃。”

存义亦将汪峻的话,复述了一遍,结义礼成。汪峻长存义五岁,为兄,存义为弟。

存义问义父自己今后该如何打算?孙慎行告诉存义,明日当向先生辞行,于灵山秀水访求名师,学得武艺,为义弟报仇。”

第二日天方初晓,存义带上义母为其整理的包袱,辞别了赵大和义父、义母,与汪峻向木屋走去。三位鬓发花白的老人,看到这两个初涉险恶江湖的孩子,不免担心记挂起来,

热泪又夺眶而出。

二人来到木屋后,汪峻先向先生表达了救命之情,先生告诉汪峻不必放在心上。存义此时走上前来,对先生谈了他要辞学远游的想法,先生询问存义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辞别?

存义将自己的身世如实地告诉了先生。

先生听了存义的讲述,也是泪流双颊。存义见到先生悲伤,面带惊愕地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先生对存义和汪峻两人说道:“我原是熹宗的帝师孙承宗,与你们的父亲都是金兰之交,魏忠贤蒙蔽圣上,排挤忠良,我愤而辞官归隐。后来听说义弟杨御史因弹劾魏贼,弄得家破人亡,

我料想魏贼一定会对忠良一家痛下杀手,因此在魏贼要对你们两家下手的时候,我分别派人前去搭救。只因我派去的人武艺低微,脚程上输给了锦衣卫,到了杨家的时候,一班恶贼已将杨家围的风雨不透,唉!此时只能心中暗暗焦急,希望上天护佑,保得杨家血脉。”

孙承宗掩面悲泣,存义在一旁对他说道:“先生,是奶娘用假人替换了我,她老人家当时投池自尽了。”孙承宗听了点了点头,接着他对存义和汪峻说道:“我与你们相识,实属天意,凭我与你们父辈的关系而论,你们该唤我一声叔叔。”

汪峻与杨存义向孙承宗跪倒,口中连声呼喊:“叔叔。”

孙承宗将这两个孩子搀扶起来,对他们说道:“两位贤侄稍等片刻,为叔还有事情要告知你们。”

存义与汪峻两人,便站在孙承宗的身旁,耐心地等待起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嬉笑,继而木屋的门被打开来,

与存义一同求学的三名顽童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先生面带泪痕,存义的身旁又站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立时止住了嬉笑之声,六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先生。

先生将三名顽童叫到身边,用手指地示意他们跪下。接着先生说道:“只因我平时对你们太过放纵,以至于你们的学业竟无半点精进,我真是愧对义兄义弟。”

三名顽童对孙承宗说道:“先生,从今以后我们定当勤奋读书,不辜负先生的期望。”

孙承宗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三名顽童起身后,

先生将一封揉皱发黄的信,拿了出来,他告诉三名顽童,这是当年他们的父亲,揭发魏忠贤的联名信,落款署名是他们父亲的亲笔。三个顽童接过信来细细观瞧,果然是自己父亲的亲笔。

见孩子们看过了信,孙承宗将他们的父亲因为揭发魏忠贤罪行,而惨遭杀害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们。三个孩子顿时声泪俱下,存义与江峻在一旁义愤填膺地说道:“这又是老贼魏忠贤欠下的一笔血债,不诛此贼,誓不为人。”

孙承宗对汪峻和存义说道:“你们俱是忠良的后代,不如就此结拜为兄弟,日后戮力一心,共诛魏贼。”

五名孩子齐齐点头称好,孙承宗摆下香案,命五个孩子祭天告地,结为兄弟。此时存义方知三名孩子真实姓名;一唤魏成龙、乃魏大中之子,一唤周飞、乃周朝瑞之子,另一名唤袁英武,及袁化中之子。孙承宗将忠臣遗孤解救出来,隐姓埋名,为的是为英烈们留下一点骨血,让他们学好本领将们手刃恶贼。

祭拜完毕后,五个孩子各自说了年龄,汪峻年长,魏成龙、周飞、袁英武三人小汪峻两岁,存义最小。

孙承宗知道存义与汪峻的心志,以自己的能力再也不能教授存义什么,他从箱中拿出了两只黑色的药瓶,又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些字,然后将纸一分为二,将药瓶与纸分别赐给存义和汪峻。他说道:“这两只瓶中装的俱是解毒药丸,纸条上是七瓣花研制之法。 这七瓣花中毒之人服食,自有解毒救命的功效,常人服之亦能强身健体。这是宫中御医给我的秘方,药丸调配不易,望两位贤侄善用此药,万不可轻易告知他人,以防落入歹人之手,遗祸无穷啊。”

存义与汪峻听了连连点头,接着存义问:“孙叔父,这七瓣花想必不是寻常药草,请问在何地能够寻到?”孙承宗答道:“此花确非凡品,只产于云南山明毓秀之地,具体地方我亦无法详说,只能是有缘者方可得到。

得蒙叔父馈赠灵药,汪峻与存义到了此时,也该与众人道别了。孙承宗千叮万嘱,告诫两个孩子,江湖险恶,切不可轻信他人,凡事要三思后行,遇事不要冲动。

汪峻与存义挥手向孙承宗及结义兄弟告别,那三名孩子孙承宗另有安排,将来少不得他们报仇的机会。两人疾疾前行,深秋的霜露浸入皮肤,令人感到阵阵寒意。存义问汪峻出村之后有什么打算?汪峻拍了拍存义的肩膀说道:“义弟,为兄这次没能手刃魏忠贤那阉贼,差点丢掉性命,我打算寻访说魏忠贤老贼有仇怨的忠臣义士,号召他们共同铲除老贼。”

存义点了点头,他说道:“兄长,这么说来是不与弟同行了吗?”

汪峻对存义说道:“贤弟,你虽然年幼,但机变百出,料想江湖风浪虽大,但是你能处处多加小心,必能逢凶化吉。

何况此时正是你锻炼成长的好机会。”

存义接着说道:“大哥遇事也要多加小心,小弟就此告辞。”存义正欲离开,汪峻从怀中拿出一百两银票,及一些钢珠。”

他对存义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江湖行走,有时打点些银两,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个钢珠,叫烈火珠,

投掷之后,能产生浓烟,可助你在危机时刻逃生之用。”

存义将银两和烈火珠放进贴身的衣兜里,依依不舍地向汪峻挥手道别。此时他感到广阔的天地间,自己竟不知该走向何方?前路茫茫,究竟藏有多少凶险。然而立志报仇的信念,支撑着幼小的杨存义,勇敢的一路前行。

第八回:智除仇敌

存义沿着密林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少路,渐渐又是日色西沉。他孑然一身,只有星月相伴。忽然前方依稀灯火闪耀,知道是一处村落,便加快脚步进村投宿。

他叩响柴门,里面时闻犬吠之声,稍顷,门应声而开,走出一位驼背老者。

存义上前向老者拱手施礼道:“老伯,时已夜深,我无处投店,想暂借贵处歇息一晚。”

老人打开门,让存义进了屋。

屋内灯光昏暗,熏黑的炉灶旁,堆放着一些枯柴。老人提醒存义脚下留神,莫让柴枝绊倒,待存义坐到土炕之上,老人转身出去了。

灶内燃起旺火,锅内熬着热汤,此时存义闻着飘香的汤气,方觉腹中饥饿难忍。

不多时,老人端来一碗热汤和糠菜馍馍。他对存义说道:

“村中荒僻,没有佳肴美馔款待少侠,权且将用,填饱肚子要紧。”

存义谢过老人,拿起糠菜馍馍,就着热汤,风卷残云般的大吃起来,跟着赵大四处奔波,生活本就微苦,存义是以觉得热汤馍面,甚是美味。其父杨涟为官清廉,生活拮据时,竟然连青菜都买不起。忠良之后,自有乃父遗风。

饱食之后,存义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将它放在老人的手里,老人却不接纳。存义生于荒村,知道平民百姓的寒苦,这糠菜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老人拿出来,足见老人的淳朴厚道。

存义说道:“老伯,您拿着这锭银子,添些农具和牲畜,改善生活也好。” 听到存义的话,老人轻叹口气。

存义问老人何故如此 老人便将此地恶少欺压百姓的事情,向存义讲述了一遍。存义说道:“村中有此恶霸,难道官府不为民请命,将此人法办”

老人答道:“少侠有所不知,这恶霸名叫贾老六,乃是当朝九千岁的干儿子,他仗着其父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又是魏忠贤,这个阉贼。此贼败坏朝纲,诛杀忠良。此等恶贼,人不除之,天必灭之。”

老人见存义出言辱骂魏忠贤,赶紧冲着存义摆了摆手,他说道:“可了不得呀,少侠万不可胡言乱语,这要是被人听了去,告知贾老六,少侠恐要惹祸上身。”

一个贾老六居然让百姓如此忌惮,可见其在此地为害之深。存义对老人说道:“我就不信这朗朗乾坤,清平世道,没有人能惩治这恶贼。明天我就到衙门去,请县令为民作主。”

听了存义的话,老人哭笑不得,他说道:“少侠还请县令作主呢,那县令早已被贾老六一带着一干恶仆,给哄出了衙门。”

堂堂七品知县,竟被恶少这样欺侮,存义十分好奇,这贾老六与县令之间有何仇怨

老人讲述了往事,原来这县令正是黄奇,当年杨涟到此,黄奇曾打了贾老六五十大板。贾老六受此毒打,差点送了性命。因此他怀恨在心,杨涟已死,贾老六自然将这笔账记到了黄奇的头上。

听了老人的讲述,存义又对父亲生前的事迹,多了一些了解。接着他又向老人询问了县令黄奇的一些情况。黄奇为官虽平庸,但是对百姓却秋毫无犯。存义听了点了点头,夜色此刻又加深了一层,存义困倦不已,老人将屋门关好,让存义安然入睡。

第二天晨起,存义正懒在炕上,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老人忙起身去开门,一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人说道:“张四,干什么如此慌张”

张四说道:“水伯,贾老六把黄奇绑在了树上,又把他的女儿抢去了,还让咱们凑钱给他送贺礼。”

水伯听了大怒道:“这个该死的恶贼,强抢民女,还趁机敲诈百姓。”

张四听了也是无奈,水伯更是束手无策。

这时存义走了出来,向张四和水伯耳边一阵密语,二人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按照存义的计划安排去了。

张四与水伯一番乔装,抬着十坛掺了水的酒,充作陈年女儿红,给贾老六送去了。

这恶少见到百姓来贺喜,心中十分高兴,命令恶仆将酒抬进府中,准备新婚时款待宾朋。

水伯趁机说道:“贾公子,恕老朽直言,公子新婚不宜对人施以刑罚,冒犯喜神,对公子不利,更何况那黄奇也是公子岳丈,传将出去对公子的名声也不好。”

贾老六听了水伯的话,认为十分有理,他让恶仆给黄奇松了绑。

黄奇经过贾老六的身边时,这恶少放了一个响屁,然后不紧不慢地黄奇说道:“明日小婿将与你女儿完婚,望岳丈准时将女儿送进府来。”

水伯说道:“黄县令之女也是大家闺秀,贾公子不去亲迎,小姐乃节烈之人,若不堪羞辱自尽怎么办”

贾老六不耐烦地说道,“明天我亲自去迎亲。”

水伯又说道:“贾公子,按照我们家乡的规矩,小姐出阁,夫婿要骑马绕着本地山明水秀的地方走一圈。”

恶少说道:“偏你们这许多嗦,我知道了。”

看到贾老六点六答应了,水伯、张四,暗向黄奇使了个眼色,三人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黄奇随着水伯到了他的家里,张四和水伯将存义的计划告诉了黄奇。县令恼恨贾老六欺人太甚,对惩治恶贼的计划表示赞同。他向水伯询问,这是谁的主意水伯将存义带到了黄奇的面前。

“杨大人。”黄奇失口惊叫起来,存义说道:“黄县令,您唤我什么”

黄奇接着又问存义姓什么存义回答姓赵。

当年杨家一门被魏忠贤杀害,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料想在锦衣卫刀下,绝无有人生还。只是这少年的相貌,如何与已故的杨大人如此相像黄奇心中困惑不已。

第二天贾老六按照水伯的嘱咐,来到拒马山。接亲队伍一进入山谷之中,贾老六连人带马落到了陷马坑里,紧跟着一声响炮,从山上冲下来百十号强盗。这些强盗将贾老六等人围了起来。

一个强盗喽把贾老六从坑里提出来,用麻绳把他五花大绑,扔在一旁。强盗头子说道:“那该死的贾老六,把老子的家产全占了,害得老子只好去做强盗。”

贾老六在一旁听得真切,吓得尿了一裤子。

强盗对喽们说道:“把他们的行囊带走,然后再将他们杀光,一个活口不留。”

众恶仆吓得纷纷告饶,但强盗头子依然决定要杀他们,正在此时县令黄奇带着一干捕快赶到了拒马山。强盗头子见官差来了,舞刀杀向黄奇,衙役拼命保护,无奈强盗头子武艺高强,黄奇被强盗杀了。

官差见县令死了,都纷纷掉头跑了。强盗们又回过头来,去杀恶仆。

他们正欲下手,啪的一声,眼前被一阵烟雾笼罩。

几个恶仆只感到手脚的绳松了,马上开始没命地往山下跑。

等他们觉得安全了,这下才想起贾少爷没有逃出来。

恶仆们急得跺脚说道:“贾少爷不见了,魏公公一定不会饶过我们,不如我们逃跑吧。”

这时恶仆李歪嘴说道:“我们回京才有生路,只要我们把贾少爷盘剥百姓,激起民变告诉公公,他就是想为贾少爷出气,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更何况县令黄奇被强盗杀了,这是对咱们最有力的证据。”

几个恶仆听了李歪嘴的话,都点头同意。他们商量完,一溜烟跑了。

看到恶仆们走了,黄县令站起身向存义表示感谢。

存义说道:“只是要委屈大人,从此做个已死之人,我的心里很不忍。”

黄奇哈哈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少侠救了我父女的命,黄奇感激不尽。如今这朝廷奸臣当道,老夫正想归隐田园。”

黄奇再三向存义称谢,带着女儿隐居田园。而那个贾老六,百姓将他扔到了荒野,任由豺狗嘶咬。

除掉贾老六,存义辞别水伯及众人,又开始了江湖之行。

第九回:冷面刀客

存义辞别众人,买船沿江而上,经过数日,来到了苏州地界。他未经历世面,下船后信步在各处游览,只见道路上车马穿梭、市集里人们熙来攘往。他一会儿在耍刀卖艺这里瞧瞧,一会儿又到卖糖人的那里看看。所到之处,在存义的眼中,都是那么的新鲜。

闲逛了许久,存义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他向附近百姓打听,哪家酒店的菜肴最有特色

有人向前方指了指,对他说道:“从这走,出了市集,再向东走,那里有家”仙客楼,是这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顺着路人指点,存义来到了这家酒楼。他仰面而视,酒楼高大巍峨,雄伟气派,当中匾额上,上书烫金大字“仙客楼”。

酒楼里人们来往穿梭,生意好不兴隆。存义快步向前,早有小二在他的面前迎候,对他说了句:“客爷,里面请。”

存义进了店门,择了门首的一个位置坐定,又有一小二笑着迎上来,对他说道:“小爷,请问您要点什么”

存义答道:“好菜尽管上来。”

小二应了声,接着又问他喝“什么酒”

存义说:“只管上好的来。”

小二下去备菜去了,不多时,肥鸡、牛肉、蒸鲈鱼、外加一壶陈年女儿红,俱已上桌。

小二说了声:“客爷您慢用。”转身离开了。

存义扯了一只鸡腿,细细品味着醇香的女儿红,欣赏外面喧闹的市集,他的心里无比惬意。

他正自斟自饮间,一个满脸黑灰,破衣烂衫的乞丐,从外面闯了进来。这人抓起存义桌子的肥鸡,就往外面冲。刚到门口,就被外面的伙计们给拦住了。

“小子,敢上这来抢客爷的东西,若是任由你胡来,我们酒楼的脸面往哪搁 给我打。”

伙计们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把这乞丐打翻在地。

存义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伙计们喝道:“他是个可怜人,由他去罢。”

伙计们见客官都不计较,自己讨这没趣干什么,放任乞丐拿着肥鸡,在一旁大吃起来。

存义唤来小二,让他把乞丐让进来,小二一脸为难神色。存义告诉他,可以多付些银两。小二一听,狗癫似的跑出去,把乞丐请到了存义面前。

存义命小二给乞丐备上碗筷,又亲自为乞丐斟满酒,与他对饮起来。酒楼之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到惊愕,思量着哪里来的冤大头,居然与乞丐攀朋结友。

乞丐向存义抱拳施礼,然后将酒一饮而尽。存义见此人豪爽,心中十分喜爱,与他谈甚欢。这人谈吐优雅、提及各地历史,风土人情,无不知晓。掌柜、酒保、众宾客惊得口吐舌头,这花子居然是个满腹经纶之士,真是人不可貌相。

存义通过谈话,深为此人学识所折服,当他问及此人的经历时,乞丐沉默不语,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在脏兮的脸上形成两道泪痕。

乞丐暗向存义吐露,自己原是都指挥使,因为支持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遭到阉贼报复,被罢官抄家,全家老少均被打入天牢,自己因装成疯癫之人,才得以侥幸逃脱。

存义说道:“听说魏贼专权祸国,打击不同政见者,今听兄之言,方知其实。”

乞丐听了连连摇头,口中哀叹不已。

存义想多些了解当年的往事,付了酒钱,与乞丐向城外走去。

二人刚经过一片绿林,前方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只见此人一身螭龙滚金黑袍,头戴斗笠,腰间佩一柄绣春刀。背对二人,如泰山屹立于前,岿然不动。

乞丐对存义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承蒙你设宴款待,恩赐酒食,这份情义,我若不死,必当图报。”

存义说道:“哥哥说哪里话,行走江湖,义字当先,谈什么图报。”

乞丐说道:“兄弟之情,我心领了,今天形势危急,弟快火速离开,不要趟这混水。”

存义见黑衣人截住去路,料想他必然与乞丐之间存有恩怨,从酒楼中存义得知,乞丐之所以面临困境,也因为帮助自己父亲的缘故,他决定与乞丐共进退。

接着存义对黑衣人喊道:“我不管你与他有什么仇怨,想杀他,除非向杀了我。”

刀客并未答话,突然左脚跟向后一磕,一粒飞石打中存义穴道,立时间存义便动弹不得。

乞丐此时急切地说道:“你我之间的仇怨,与他人无关,别伤及无辜。”

刀客转过身,那张惨白的脸上,毫无生气,只颔下几绺飘冉的长须,证明他是个活人。

乞丐右手向内一翻,亮出一根三尺长的蟠龙棍,与刀客在林间对峙。

风起处,刀客快如闪电,大环刀直向乞丐脖颈削去,乞丐忙举棍相迎。刀客又抬起左脚,朝着乞丐腹部踹去。乞丐忙闪身脱避,刀客将大环刀向上一挑,意图将乞丐手中的棍挑开。

乞丐急忙向后一退,使了一招夜叉探海,持棍向刀客小腹戳去。刀客腾空而起,连环腿猛踢乞丐背部,乞丐只感到五脏内翻江捣海,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刀客用绣春刀抵住乞丐的颈部,须臾间就可要了乞丐的命。他正欲挥刀,存义在旁边大声叫道:“你要是有一点人性良知,就不应该杀他。”

刀客缓缓将刀放下,回过头来冷冷地对存义说道:“我平生有三不杀,你若说的有理,我就放他一条生路。”

存义问他“何谓三不杀”刀客答道:“妇孺不杀、僧道不杀、忠良不杀。”

听了刀客的话,存义说道:“这乞丐就是忠良,他不肯与魏忠贤沆瀣一气,弄得家破人亡,难道不是忠良吗”

刀客听到存义出言辱骂魏忠贤,将刀架在存义的脖子上说道:“小鬼,你胆敢对九千岁出言不逊,我要你的小命。”

存义毫无畏惧,他对刀客说道:“呸!什么九千岁,不过是欺君罔上,渔肉百姓的乱臣贼子。普天下之人,都恨不得将阉贼碎尸万段。我杨存义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是非正义,死又何所惧,可恨不能为父报仇。”

刀客说道:“你的父亲是谁”

存义说道:“我父亲正是左都御史杨涟,与那阉贼乃是死敌,你既然是老贼的人,赶紧动手吧。”

刀客抽回了存义颈上的刀,将它收入鞘中,迎着袭袭秋风,消失在了密林。两粒飞石过后,存义与乞丐行动自如了。

乞丐对着空空的密林,长叹道:“此番空手而回,魏忠贤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一回:雨夜密会

明熹宗天启五年深秋的一个夜晚,京都上空铅云密布,广袤的天际暗无星光,窗外阴风怒吼,空气中透着彻骨的寒凉。

看这压城之势的黑云,必是暴风雨袭来的前兆。果不其然,随着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状如飞瀑般的骤雨倾泻而下,霎时间繁华的京师成了一片泽国。

城西一座朱门大户的府邸,杨涟正在书房来回地踱着步,时而发出一声长叹,难以排解的愁绪萦绕在他心间,以致在霜寒露重的秋夜睡意全无。屋外榕树上寒蝉的声声凄鸣更使他烦闷不已,为了让心境归于平和,他随意拿起案牍上的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

平日遣怀胸意的书籍,如今捧在手中似有千钧之重,心中的愁事凝于眉梢,令他无意阅读。

将书扔到案牍上,杨涟打开书房的门,冲着外面大声喊叫:“杨忠,杨忠。”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打着竹伞走到近前应声询问:“老爷,这么晚了您叫小的来有什么事情?”

“杨忠,这几天府上可接到过信札没有?”

“没有信札啊老爷,要是有信札不都送到您的衙署吗?”杨忠答道。

“是了,我也糊涂了。”

杨忠听了又说道:“老爷,您为朝廷日夜操劳,要好好保重身体呀。这秋夜寒气重,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好了,你先下去吧。”杨涟冲着杨忠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杨忠正欲带上房门离开,外面却传来了密集的叩门声。

“深夜还有人打扰老爷的清梦,我去把这些不识时务的人赶走。”杨忠生气地说道。

“杨忠,没有我的发话,你怎么敢造次? 深夜有人来访,必然有要紧事相商,你还不赶快去把府门打开?”

“是,老爷,我这就去开门。”杨忠退下后,疾步奔着府门而去。

杨忠打开府门,只见门前站着四个人。面前一个人虬须大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后面两个人与他的装束一样,搀着一个全身湿透,衣着单薄的人。他正欲上前询问,面前的斗笠人却将他一把推开,接着他挥手示意身后的人赶快进来。身后的三个人步履匆忙入府,此时杨忠感到四个人的来历非比寻常,他向门外张望了一下,并迅速将府门紧锁。

不速之客进入府门,径直来到书房,身披蓑衣的人与原来在书房的那位老爷,此刻正围拢在书案旁边,轻声密谈着什么。

杨忠不敢靠近书房,他知道此时老爷与来人正在商议机密,他寻思即便不能探听到谈话内容,能够窥测来人的面容也是大功一件。于是杨忠假意在门外高声喊道:“老爷,天气寒凉,我给您和客人们沏一壶热茶送来吧。”

“不必端茶,你给我们烫一壶热酒,让我们暖暖身子。”杨涟在书房内说道。

“我马上就去办。”杨忠在门外应了一声,消失在雨夜之中。

趁着四下无人,那个虬须大髯开口说道:“杨大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深夜造访确属失礼,还望大人海涵,然而大人身为御史,查究奸佞也是职责所系,如今怎么能瞻前顾后,计较个人得失? 看来我等是所托非人了。”

虬髯汉的话虽然有责难之意,此时他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告辞身退难保事情不会泄露,个人生死事小,但是奸佞不除,真是枉为人臣。

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执掌御史台,为人刚正不阿,在朝为官两袖清风,纠办了不少贪官污吏,颇得熹宗皇帝的赏识。

虬髯汉慕名造访杨涟托以大事,但是见杨涟一言不发,心中非常不快,他再次出言讥讽杨涟:“久闻杨大人铁面无私,素有包公再世之称,今日一见方知坊间传闻不可多信。”面对虬髯汉的一再出言不逊,杨涟并没有动怒,他只是对来者报以微笑,并摆手示意他坐下。

“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虬髯汉心急如焚,得不到杨涟的正面回应,他哪能坐得住?一气之下,虬髯汉冲着身后的两人大吼一声:“我们走,在这里虚耗什么光阴?”那两个斗笠人听了虬髯汉的召唤后,搀着那个浑身湿透,背后满是血水的人就要往外走。

“且慢。”杨涟见四人动身离开,连忙用言语制止,虬髯汉转过脸去,冷笑一声说道:“杨大人您止住我等去路,难不成要在府中擒杀我等献到奸佞那里去邀赏?”

“哼,杨某若有此念,人神共弃。”杨涟义正辞严地说道。

“就算杨大人没有此念,保不成他人没有此念。我们还是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粉身碎骨。”虬髯汉毫不客气地说道。

杨涟说道:“大丈夫要来去明白,四位冒雨造访以密事相告,并不是杨某胆小怕事苟全性命,实是因为诸位嘱托之事,干系众大、牵连甚广,倘若其中稍有差池,不但我们要身首异处,还要连累许多无辜之人陪我们殉葬。”

虬髯汉接过话来说道:“将有必死心,士无偷生志。”只要我们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其他人也会义无反顾。大人请看这个。”虬髯汉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 这包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想必是十分重要的物件。杨涟心中不禁这样想。

待包裹释开,虬髯汉将一本册子,连同一封书信交给了杨涟。杨涟接过书信用簪子挑开蜡封,借着灯光细细阅看,只感到脊梁透出阵阵寒意,豆大的汗珠不时地从额角上渗出。

杨涟的嘴唇抽搐,牙齿格格作响,好半天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阉贼此举,莫要造反不成?”

虬髯汉看到杨涟一脸惊愕的表情,只是冷笑不已,杨涟指着信笺询问道:“君等莫不是早有所闻,何以如此镇定自若?”

虬髯汉对杨涟说道:“大人且看那本账册,看过之后,我还有事与大人见教。”

杨涟拿起账册开始翻阅,他惊奇地发现里面记录着各州县一年的税役杂费,账目去向笔笔可查。

杨涟看过账册后,觉得地方的税费征缴已经远远超出了朝廷的规定,但是他不明白多余的银两花到了哪里?

“这这”杨涟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虬髯汉哈哈大笑,“杨大人,您是想问这多出来的银两到哪去了吧?就让在下为你解疑释惑吧。”

杨涟点了点头,虬髯汉接着说道:“这多出来的银两,全都进了阉贼魏忠贤的腰包,这个宦数执掌东厂位高权重,却不思报效朝廷,罗列苛税、私募军队,真是狼子野心。”

虬髯汉的话仿若一个个惊天霹雳,震得杨涟目瞪口呆,此时他的内心也是阴云笼罩,豢养军队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啊,他始终不能完全相信,辖制东厂要人有人的魏忠贤,也许不过是养了一些自己的亲随而已,或者这些人就是东厂的人。杨涟还陶醉在自我编织的美梦当中。

虬髯汉看穿了杨涟的心思,他知道私养军队问题的严重,

因此他对杨涟说道:“杨大人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不过账册列举的银钱往来,绝非捏造陷害,这是有人冒死从军中截取的情报。

“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敢到戒备森严的军中去盗取证据?”杨涟问道。

虬髯汉指了指后边那个背后中刀的人说:“他叫张二狗,是大石寨村的村民,自幼随其父上山采药,因此翻山越岭如走平地。有一次他到山中采药,隐隐听到山坳中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他就隐蔽在山间一块巨石后面向下窥视,发现山坳中有约莫两万人正在进行操练。张二狗知道近来并不兵事,州县亦不曾招募乡勇,何以此处隐藏着这样一支人马?张二狗下山后,乔装改扮混入军营。此时他才知晓,这支神秘的军队是东厂厂公魏忠贤的私人军队。为了查清军队的意图,张二狗在军营中潜伏下来。经过月余时间,他发现魏忠贤培植军队并不是朝廷出征之用,乃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安全。”

听了虬髯汉的讲述后,杨涟插过话来问道:“这么说来,那本账册也是与这支军队有关吧。”

虬髯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错,那是张二狗夜入魏忠贤的贴身营房盗取来的。”

“好个草莽义士。”杨涟夸赞了一句,接着他说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壮士赐教。”

“大人您请讲。”虬髯汉说道。

“这个张二狗看样子好像不会武功,他怎么敢冒死去魏忠贤的大账去盗取证据?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杨大人,这个张二狗事先在营中的饮食中投放了忘魂草,并且负责阉贼安防的巡营士兵居然是张二狗的同乡,张二狗总是偷偷地代替他进行夜巡,好让这个家伙有时间能到花柳巷去幽会他的老情人。”虬髯汉解释道。

杨涟听了虬髯汉的述说,又看了看手中的账册,和那个奄奄一息的伤者。一切都是这样的入情入理,不由得使他不信。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医治这个重伤的垂危的张二狗,他要人证物证据在,扳倒那个祸国殃民的奸臣魏忠贤。

正当杨御史与虬髯汉等密议弹劾魏忠贤的计划时,外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继之而来的是物品碎裂的声音。杨涟等人闻声跑出书房,发现杨忠额头流血,晕倒在了书房的廊下,旁边还有一只摔瘪了的酒壶和四只酒杯。

“不好,杨忠受伤了,一定是雨天湿滑,他走路不慎跌倒撞倒了廊柱上。”杨涟叹气说道。

虬髯汉走道杨涟近前问道:“杨大人,这是何人?”

“这是我的老管家杨忠,我让他去为咱们温酒暖身的,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杨涟摇头说道。

虬髯汉对杨涟说道:“因我等的冒昧来访,为大人增添了许多烦恼,时已夜深,我等的心事也已向大人言明,就此告退。但唯有一事还请大人相帮。”

“什么事情?”杨涟问道。

“我的这位兄弟身受重伤,不宜车马劳顿,还请大人代为照顾。”虬髯汉说道。

杨涟点了点头,此时他也希望这个人留下来,因为他还有很多问题要当面向张二狗求证,并且御史府也是堂堂的官家府邸,宵小之人量也不敢到此来谋害张二狗。

看到杨涟有意收留张二狗,虬髯汉等人便起身告辞。夜来呼啸的冷风肆意地摇曳着书房的门板,发出一阵人的吱嘎声,案牍上的残烛被风打熄。顿时四周黑一片,杨涟觉得这风刮到了他的心里,令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悸。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他的脑中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定了定神,杨涟唤来府中的几个小厮,将受伤的杨忠抬回他的卧房,并收拾出邻近的一间偏房给张二狗疗伤之用。一阵忙乱之后,身心俱疲的杨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一会儿便听到了如雷般的酣睡声,他实在是太疲倦了。

第二回:身陷囹圄

张二狗经过名医的悉心调理已渐痊愈,杨涟喜不自胜。然而管家杨忠自雨夜摔倒晕厥,病榻昏睡已有多月之余,找来多方名医施治始终未能醒转,郎中们观其脉象平和、呼吸顺畅,知道杨忠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便告诉杨涟不用担心,病人很快就会醒来。杨涟在郎中这里并没有获得切实答案,但是郎中们众口一致,也就对杨忠的病症多了一分宽心。

那三名烟蓑雨笠之人,虽然未曾与杨涟照面,却书信往来不断,杨涟得知虬髯客名叫周朝瑞、另外两人名讳;魏大中、袁化中,杨涟还从书信了解到,他们都是一个叫做东林学社组织的成员。杨涟过往虽然听说过这个组织,但是对它却不甚了解。通过与周朝瑞等人的交往,杨涟得知这个学社的骨干成员都是江南士子,他们平时除了宣讲儒学、纵论国策,也对社会民生非常关注,哪个地方官吏横征暴敛、渔肉百姓,东林学社就把矛头对准哪里,因此这个学社在草民阶层颇有影响力,而脏官们对他们恨之入骨。

东林学社的影响范围极广,又在各地方僚属遍布眼线,获取消息及时准确,关键时刻每每能给贪官致命一击。其次与杨涟密谋弹劾魏忠贤,就是东林学社苦心经营,筹划多时的一盘大棋。张二狗乔装混入军营,也是东林学社授意,其目的就是网罗魏忠贤贪脏枉法的证据,好将其势力集团连根拔起。

光宗驾崩后,李康妃意欲挟持熹宗干预朝政,是杨涟振臂一呼,号召忠于明室的大臣们拥护熹宗,并将李康妃赶出乾清宫,化作了一场宫变。

正是这份患难与共的君臣之情,让杨涟对明室的江山忧心忡忡,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长吁短叹,他恨自己不能攘除奸凶,还社稷乾坤以清气。看到魏忠贤蛊惑皇帝,排除异己,杨涟心中暗暗发誓,“若有尚方斩马剑,愿取你项上人头”。

杨涟力不从心啊!魏忠贤势力犹如盘根错节的古树,到处都是他的亲随,一旦机密泄露,轻者丢官罢职,重者生命不保。前任言官的惨痛教训,使杨涟在处理有关魏忠贤的问题上不得不慎重。他要收集魏忠贤的大罪状,切中要害打击他,就像打蛇打七寸。

杨涟现在有了东林学社的支持,这是他的铁血盟友。这个代表草民的组织,就是打垮魏忠贤的有力武器,民意即天意,魏忠贤死路不远矣。

为了尽快扳倒魏忠贤,杨涟与东林学社兵分两路,杨涟与张二狗负责秘密走访大石寨村及周边村落,调动村民检举揭发脏官不法事实。斩断魏忠贤爪牙,扼制其军费来源。待脏官供认其罪行,会同百姓们联合上奏朝廷。另外交办张二狗写出魏忠贤亲信军队的详细资料,以供参劾佐证。学社成员周朝瑞、魏大中、袁化中三人,负责与学社核心成员加强交流,争取学社的全力支持,并挑选文笔犀利的学士起草文章,于各州县城墙张贴,痛陈阉贼谋乱祸国的罪证。

杨涟与周朝瑞的计划,得到了东林学社的全力支持,学社领导人物左光斗亲到御史府,与杨涟见面商议机密。二人一见如顾,谈话十分投机,左光斗提出了计划中需要增补完善的地方,弹劾的本章缺乏被魏忠贤罢职官员的支持,如同失去了一把杀敌的利剑。经过左光斗的提点,杨涟如梦初醒,他非常钦佩左光斗的远见。但是左光斗却说,这个意见并不是自己想到的,随后他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一个人。

一心与左光斗攀谈的杨涟,此刻才开始正视左光斗身后的这个人。此人生得方面阔耳,蒜头鼻子,鼠目眼,目光中透着狡诈,横看竖看绝非善类。

杨涟不禁眉头一蹙,料想学社之中怎么会容纳这等人物御史府内的气氛瞬间趋于尴尬,这个人满脸堆笑地向杨涟拱手抱拳,口中滔滔不绝地向杨涟表示敬意。臭不可当的奉迎话,杨涟听了如吃苍蝇般的恶心。略微寒暄几句,杨涟转而与左光斗继续交谈。然而他不得不从心里上,佩服那个人的机敏。

弹劾魏贼的计划书已渐完善,杨涟与左光斗十分高兴,二人打算照此计划分头进行。

末了之时,左光斗询问身边这个人:“许显纯,你觉得咱们弹劾魏贼的本章行吗?”

许显纯的鼠眼滴溜直转,他沉思一会儿说道:“恕我直言,现在这个奏本要是呈交给圣上,没等到圣上御览,我等早成了魏忠贤的刀下之鬼。”

左光斗不解许显纯的话,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显纯告诫左光斗,“以往弹劾魏忠贤的奏本之所以石沉大海,一定有人控制言路,阻碍天听。我想此人一定就是魏忠贤本人。”

杨涟与左光斗听了表示赞同,他们询问许显纯有什么好的计策没有

许显纯建议左光斗将魏忠贤的罪行编成童谣,在市井之中传唱,这样官府追究下来,也查不到源头。而且杨大人以此童谣参奏魏忠贤,也有了弹劾的依据,即便魏忠贤事后要找大人的晦气,杨大人也可推托这是民意,并非出自本心。再者圣上十分喜欢新奇有趣的玩意,以童谣上达天听,料想没有人加以怀疑。

杨涟与左光斗听了许显纯的方案拍手叫好,左光斗认为方案既然是许显纯想到的,那么由他去负责实施,效果定会事半功倍。自己还要去联络朝廷的旧僚属,共同商讨对付魏忠贤的办法。左光斗与许显纯回去准备衣服细软,向杨涟告辞。

送走二人之后,杨涟唤来哑仆赵大,奶娘张妈。嘱咐他们打理好府中事务,并照顾好昏迷中的管家杨忠和年幼的儿子存义。交待了家事,杨涟便和张二狗两人,备足了水和干粮,带上几身粗布衣裳和一些碎银,向大石寨村进发了。

路途迢迢、行进艰辛,张二狗怕杨涟受苦,要为他雇一辆驴车。杨涟告诉张二狗,此行就是要秘密调查,身份不可以惹人关注,并且自己为官清廉,没有什么积蓄,省下银两在关键之时再用。杨涟与张二狗渴了就喝白水,饿了吃些干粮,晚上就在茶肆过夜。晓行夜宿,赶了四五天的路,终于来到了大石寨村。

杨涟怕恐有人认出张二狗,便化妆成一个算命先生的模样,张二狗则扮成一个卖水果的小贩。杨涟左手天机卦贴、右手拿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迈着方步向大石寨村走去。张二狗推着一车子山梨,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刚到村口,就被一位老者给拦了下来。杨涟见状赶忙上前向老人施礼,长者告诉他们两人,村上正在盘查,抓住可疑的人送到县里的衙门,严刑拷问。杨涟告诉老人,自己不过是个算命先生,应该不会惹上什么灾祸吧。

老人听了杨涟的话,急得白眉倒竖,他小声告诉杨涟,只因月前这个地方逃走了一个敌国奸细,窥测朝廷练兵,魏公公得知消息十分震怒,限期要村上的里长交出人犯。里长上哪去寻人去 期限到了无法交差,魏公公的干儿子就把里长抓进了县中的大牢,打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这还不解气,他还放火烧了里长的房舍,霸占了他的田产。并警告我们,这就是纵放朝廷要犯的下场。老人还向杨涟透露了一件事,就是魏公公凌迟处死了他的一个亲兵,据说这个人与逃跑的要犯是同谋。

杨涟望了一眼张二狗,捕捉到他的脸上闪现一丝苦楚。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二狗的同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张二狗偷拭了即将滚落的泪水,好在老人与杨涟正在交谈,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听了老人的讲述后,杨涟还想进村调查,不然自己几天的辛苦即将付之东流。他认为村中盘查与里长下狱,都是为了要捉到那个逃犯。并不会碍着自己什么,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打消了杨涟的念头。

当老人正在劝慰杨涟不要进村时,一个身材黑壮的小伙跑到了村口,他以急促的口吻告诉老人,恶少贾老六正在调戏他的闺女。老人听了小伙的话,气得浑身哆嗦。他用颤微的脚步,艰难地村子走去。杨涟和张二狗要去帮助老人,被小伙止住。他告诫二人即便去了,只是徒增伤心,贾老六正是魏公公的干儿子。别说欺男霸女,就是打死了人,也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杨涟与张二狗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魏忠贤的假儿子不顾律法,背后想来也是魏忠贤在撑腰。若不纠办此恶贼,有何面目立于庙堂之上杨涟暗下决心,此行必要查清魏贼罪行,

还百姓一个公道。

离开了大石寨村以后,张二狗询问杨涟计划有变,应该怎么办

杨涟告诉张二狗,到县城里去转转,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从大石寨村到县城只有数里路程,因此日落之前二人便进行了城。来到县城后,杨涟在城中最大的醉八仙酒楼,选择了地字号的一个房间,张二狗交了几文钱,住到了后院的马棚里。一切安排停当后,杨涟在酒楼外摆起了卦摊,张二狗则把推车放在对面卖起了山梨。

渐近日色西沉,一伙人欢声笑语地向酒楼这边走来,前面的这个人尖嘴猴腮,像苍蝇一样围着后面的一个人打转,嘴里不时地迸出阿谀之词。“刚才那小妞不错,嘿嘿。”后面的那个人一边说一边流着口水。尖嘴猴腮的男子和旁边的一个歪嘴男听了这话,面上现出诡笑。

张二狗看到这三个人说着污言秽语,料想不是什么好鸟,便把头歪向一边,来个充耳不闻。

三人的脚步趋近,很快到了张二狗的梨摊前。尖嘴猴腮的男子对中间的恶少说道:“少爷,这有卖梨的,听说梨对嗓子好,我给少爷弄两个。”恶少听了点点头,尖嘴仆从径直走到张二狗的梨摊,也不问价抓起梨就往回走。张二狗见这人公然明抢,就迎上前去挡住他的去路。

此时杨涟在一旁看的真切,他怕张二狗的冲动会坏了大事,赶紧向这疾步走来。恶仆见张二狗拦路,挥拳照着他的面门打来,杨涟见状急忙大声制止。恶少一干人等,被这一声吆喝给震慑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恶少见来人是个江湖术士,冲着杨涟说道:“你个算命的,不好好占乩卜卦,跑到这来趟浑水,嫌命长怎么的”杨涟听了微微一笑,对恶少说道:“公子面带贵相,近来又走桃花运,若动起干戈,会冲犯贵星。”恶少及仆从三人听了杨涟的话相视一笑,转而跑到对面的春香楼吃花酒去了。

旁观的众人看到恶少离开,对着张二狗说道:“好险呀,你这个人连贾少爷都敢惹,难道不怕死吗”

杨涟插嘴问:“这个贾少爷是何许人也”

一个老者说道:“他就是魏千岁的干儿子”。杨涟倒吸一口凉气,给了张二狗使了个眼色,二人离开众人的视线后,回到了酒店的客房。

杨涟对张二狗说道:“你刚才险些误了大事”。张二狗知道自己错了,连忙向杨涟致歉。

杨涟冲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这个恶少为害一方,若不将他拘押,地方百姓一定不敢数落其罪状,我们也不必再去大石寨村,直接纠问这个贾老六,让他供出魏忠贤的罪行。”

张二狗对杨涟的做法表示赞同,他说道:“杨大人只要咱们撬开贾老六的嘴,再加上书信和帐册,不怕治不了魏忠贤的罪。”

杨涟对张二狗说道:“现在咱们去县衙,请县令差捕快把贾老六缉拿归案。”

杨涟说完话带着三尺长的布袋和张二狗离开客房朝着县衙走去。二人到了县衙后,张二狗叩开府门并亮出杨涟的官凭,衙役将杨涟请进来,告诉他们黄县令整理衣装,就来拜见大人。

不多时县令黄奇身着官服走了进来,见到杨涟后连忙向他躬身施礼。杨涟告诉黄县令不必多礼,在向县令说明来意后,杨涟亮出随身的“尚方宝剑”,命令县令黄奇派捕快将贾老六抓拿归案。黄县令虽然惧怕位高权重的魏忠贤,但眼前钦差天降,看来圣意决心要整治魏忠贤了。他这个县令当得确实窝囊,受尽了贾老六的气。因此杨涟下达命令后,黄奇马上派出捕快,到春香楼将正在快活的贾老六从床上拖下来,胡乱给他披了一件单衣后,将他锁在了县衙大牢。

时值深秋,贾老六衣着单薄,在大牢里冻的吱哇乱叫。昔日不可一世的贾少爷,如今成了阶下囚,牢头有了报复的机会,尽把馊臭的牢饭丢给他吃。第二天杨涟梳洗完毕,来到县衙督促黄奇升堂问案。黄奇正愁没有升迁的机会,他对圣上“特别关照”的案子自然十分上心,

他让捕快顺着街市敲锣打鼓,谁与贾老六有仇怨,均可到衙门去喊冤。一时间嚣闹的街市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贾老六到案后百般抵赖,顾左右而言他,黄奇下令给了他二十大板。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细数贾老六的罪状。在众怒之下,贾老六怕死,

不但交待了自己的罪行,还捎带将魏忠贤供了出来。黄奇让贾老六签供画押后,派人将他押回牢房。得到供状后,黄奇又让百姓写联名状,罗列贾老六的罪状。

县令为自己处理案件的周全而暗暗心喜,他将贾老六的罪状呈给杨涟,自认为“钦差大人”一定会在皇上那里保奏自己的功劳,擢升指日可待了。杨涟收集了魏贼的罪状后,嘱咐黄奇备好快马,自己与张二狗火速赶回京城。黄奇要派人一路护送,被杨涟以担心惹人注意为由一口回绝了。

就在杨涟离京调查魏忠贤的同时,深夜一人叩开了戒备森严的东厂大门。来人向厂公魏忠贤透露了杨涟外出的意图,要他做好应对的准备。魏忠贤拿出一沓银票递给来人,这个不露真面的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

神秘人走后,魏忠贤着手制订自卫措施,大批东厂杀手犹如凶狠的猎犬,紧紧追踪着与杨涟有过联系的人物。自以为大功告成的杨涟,放出信鸽告知左光斗速速回京,让他召集东林学社成员,待自己弹劾魏忠贤成功后,联系受到魏忠贤排挤的官员,控诉魏忠贤阻塞言语,打击忠良的罪状。

杨涟返京后,将沿途见闻编成童谣唱给熹宗听,“委鬼当朝立,笳花遍地红”。满朝文武深知其义,只有熹宗皇帝觉得童谣好听,念起来朗朗上口。杨涟见熹宗未能领会,正欲进言解释,皇帝对他挥了挥手,让司职太监宣布退朝。

早朝散后,早有小太监将消息报知了魏忠贤,魏贼密令东厂特务围捕东林学社,将左光斗、周朝瑞、魏大中、袁大中等人押到东厂大牢,施以酷刑定谳其罪。左光斗入狱后,杨涟孤注一掷,拿着信件、帐册、和百姓的联名信,跪在熹宗皇帝面前,痛陈魏忠贤犯有二十条大罪。但是熹宗面对一片热血赤诚的杨涟,冷冷地说道:“卿指控魏爱卿犯有二十条大罪,尔身为御史,贪脏枉法又当如何”

贪污对一生清正廉洁的杨涟来说,是最大的污辱,他立刻为自己辩解。皇帝皱了皱眉,冲着身边的小太监说道:“把人证当上来。”

不一会儿一人正到熹宗面前下跪问安,杨涟待他转过身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居然是自己的管家杨忠。杨涟愤怒地咒骂杨忠陷害自己,一旁的熹宗不耐烦地说道:“朕看许显纯是个公忠体国的人,特擢升大理寺卿,负责查办杨涟贪脏一案。”

皇帝全然不顾昔日功劳,杨涟悲忿异常,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第三回:斩草除根

杨涟做梦都不想到祸起萧墙,出卖自己的人竟然是管家杨忠,他更不会想到熹宗全不念及旧日恩义,杨涟一声叹息,从此以后朝堂将再无杨涟,天下也再无东林学社。至身幽暗无光的天牢,杨涟心中明白,此生绝无可能走出此牢,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痛恨贼臣魏忠贤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天心有鉴,必除魏贼”。杨涟仰天长叹,其哀切之声经久回荡于牢房之中。声嘶力竭的叫喊后,杨涟瘫坐在地上,望着漆黑一片的四下,茫然失措。良久厚重的牢门被打开,即而有三人顺着石级走了下来。

他们来到杨涟的近前,手拿敕书对杨涟说道:“奉圣上旨意,究查杨涟贪赃一案,现将钦犯带入大堂勘问。”差官宣读完毕,他身后的两名差官走进大牢,架起杨涟就外走。经过刚才那位差官面前时,这位差官狞笑着对杨涟说道:“杨大人,魏千岁托小人向您问好。”

杨涟瞟了这人一眼,跟着两名差役沿石级向上走去。到了正堂,新任寺卿许显纯手拿惊堂木,将案牍震得三响,瞪着一双凶恶的鹰眼,上下打量着杨涟。杨涟虽然知道自己冤枉,现在已沦为阶下囚,国家法度不能废,因此双膝跪地向许显纯施礼。

许显纯见杨涟下跪,以为他心中有屈服之意,趁此机会说道:“杨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您招出诬陷九千岁的逆贼,千岁一定网开一面,放您一条生路。”

听完许显纯的话,杨涟厉声斥责道:“许大人,杨某虽身陷囹圄,但圣人教训莫敢忘怀,还知道忠孝节义。您不用枉费心机,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涟的话激怒了许显纯,他可是在魏忠贤那立过“军令状”的,不拿到供词,魏忠贤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他想杨涟一介书生,三木之下何愁得不到口供 下令将杨涟重打五十大板,直打得杨涟背上血肉模糊,昏死在堂上。许显纯命差役用冷水将杨涟浇醒,然后逼问杨涟到底招不招 杨涟默不作声,许显纯命人上夹棍,断腿之痛再次让杨涟昏晕过去。此后一连几日,许显纯动用了全部刑具,也没有从杨涟口中套出一个字来。

许显纯非常害怕,魏忠贤极有可能以办事不力为由将他治罪,没能揪出杨涟同谋,许显纯以贪赃枉法的罪名将杨涟钉死。随后左光斗等人也惨死狱中,拔掉了眼中钉之后,魏忠贤动用东厂杀手开始大肆缉捕东林社成员。许多人被打入不见天日的深牢,受尽各种酷刑的折磨。还有许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但是魏忠贤本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借着查究杨涟一案,打击陷害与己为敌的人。

左光斗等人的亲友,惨遭东厂特务杀害,他们的家产房舍被魏贼付之一炬。火房哑仆赵大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老爷外出的几天里,他一直照顾杨忠,有一次晚间他去杨忠房间探视,发现杨忠的鞋边沾有一点土。他假意将药碗打翻,趁此机会用手捻了一点鞋上的土,发现土是湿的。杨忠雨夜晕倒,已有月余,怎么他的鞋土还是湿的赵大开始暗中留意杨忠的房间,终于发现杨忠曾经趁着夜深,人都熟睡之际潜出府门过。

雨夜密会之时,杨忠意外摔伤,如今看来绝非意外,他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老爷按照脚程也应该到家了,即使有事情绊住不能脱身,也应该给家里寄封家信啊。难道老爷遭到了不测 想到这里,赵大首先想到是老爷唯一的血脉,存义的安全。

外面急促的喊杀声,令赵大心悸不已,此时他快步走向奶娘张妈的居室,急切地开始叩门。张妈打开门后,赵大用手势不停地比划着,告诉她赶快将少主交给他。此时叫门不应的东厂特务闯了进来,他们逢人便杀,魏忠贤已向他们下达死令,绝不放过杨府中的任何一个人。脚步之声越来越近,张妈让赵大带着少主,从暗室潜入直通庭院中央的荷花池后的假山,那里的通道可以到达外面。

此刻亮如白昼的火把照亮门前,赵大彻底失了魂魄,眼见杨家一门就要葬送在魏忠贤的手里。奶娘张妈对赵大说道:“如果你能侥幸逃生,每逢清明时节到老身坟前祭拜,便感念君的恩德了。”张妈说完后,拿出一只绣花枕将包裹少主的襁褓盖在上面,又给他裹紧一层棉被,将存义交到赵大的手中。 哑仆赵大突然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向张妈磕了个响头,张妈知道赵大是代主人向自己致谢,她受了这个大礼。

此时从外面传近一个熟悉的声音:“贼婆娘听着,杨涟密谋陷害九千岁,现已被打入天牢,其亲属均为朝廷要犯,你赶快把那贼子给我带出来,魏千岁会对你网开一面。”

张妈将赵大与存义推入密道,用屏风掩好出口,然后怀抱布枕冲了出去,她到外面也不答话,飞快地往府中的后花园跑去。

杨忠和东厂杀手紧紧追随,张妈一个老妇哪里能躲过,武艺精湛的东厂杀手的追击,很快杀手们前后围堵,把她拦在了花园的廊下。

“贼婆子你好大的胆子,敢抗拒官差?还不把那个孽障交给我?”杨忠在她的背后恶狠狠地说道。

“呸,你这个卖主求荣的无耻小人,行此无义之举,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张妈痛骂道。

杨忠听得恼怒,指挥杀手上前去抢少主,张妈已无退路,翻身投入了荷花池中。杨忠见张妈落入荷花池,想那池水深不见底,杨涟的儿子绝无生还的可能,便对杀手们说道:“那个小崽子现已葬身湖底,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杀手们只听魏忠贤的命令,魏贼特别交待他们,杀了杨存义要把他的尸首带回来。特务们没有完成任务,自然不肯离去,几名水性好的杀手跳入池中,潜入水下四周搜寻,时值夜色黑沉,杀手们哪里去寻,忙活了半天毫无结果,只得和杨忠悻悻离开。

魏忠贤见杨忠空手而回大为震怒,割掉他的左耳以示惩戒,仍然命他继续带杀手捕杀杨涟亲属。杨忠一心扑在擒杀杨存义的身上,此时他在知道自己的疏忽大意,漏掉了杨府中重要的一个人,火房老仆人赵大。

这个老家伙在杨府多年,对杨涟忠心耿耿,绝不能让他留在世上,给自己留下祸患。然而杨府突遭劫难,赵大绝不可能呆在这里等人抓捕。杨忠命人绘制赵大的画影图形,贴在城门口,让过往的百姓检举揭发。

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杨涟在当地得到百姓的极力拥戴,杨忠出卖主人的丑行,已在百姓中间广为流传,他要捉拿的人,一定是个好人,因此百姓心中打定了主意,就是家破人亡,也绝不会透露赵大的行踪。

张妈的死给了赵大以启示,他明白死人是绝不会泄露秘密的,从此世界上再会赵大这个人。

东山有个药农看到一人在一坟冢前痛哭不止,祭拜完毕后,此人拿起酒壶饮了一口酒,随即七窍流血而亡。药农见状大惊失色,忙将这一情况通知了官府,杨忠苦寻赵大无门,了解这一情况后,带着东厂杀手会同京畿衙门赶到现场,眼前这个脸色青黑的人正是赵大,仵作验看尸身后,确让死者是饮了鸩酒中毒而亡。一旁边还有死者留下的绝命书,上面提到自己不能找回主人的尸骨,只能立此衣冠冢,如今主人已亡,为仆者当以忠义为怀,慨然赴死以存清名。

杨忠费尽心机,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赵大的死再一次羞辱了他这个不义的小人。众人散去,空幽的山间一轮冷月透出惨白的光,此时一个夜行人从树上飞纵而下,对着赵大的尸身恭敬地拜了几拜,将一丝绢塞入赵大的鞋中之后,犹如鬼魅般地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几名感佩其忠义的百姓,不忍赵大的尸体曝露荒野,偷偷地将其埋葬在杨涟的墓旁,他们希望这位义仆在阴间还能侍奉清正的杨大人。

魏忠贤并没有搜集到杨涟的其他罪证,贪脏一案的指证者虽然是杨涟的管家杨忠,但是魏忠贤知道,杨家的仆从除了杨忠以外,余者皆被处死。没有一个人在死亡面前向自己低头,这让魏忠贤的心中十分不安,将来圣上想起杨涟的功劳,难免不会问及杨忠,那时自己就是养痈成患了。

在杨忠回到东厂向魏忠贤告知赵大已死的讯息时,魏忠贤笑着对杨忠说道:“现在杨涟虽已伏法,但是将来难保圣上不念及杨涟旧日的情义复查此案,如果所派之人精明干练,那么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不如眼下拿着银两,隐姓埋名去过安稳日子吧。”

杨忠听了魏忠贤的话后,如捣蒜一样的叩头感谢,魏忠贤摆手让他起来,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布袋交给了杨忠。魏忠贤说道:“你从府中的西角门出去,没着小路往山道走,不会惹人注意的,城门官我以事先知会了他们,你不会受到盘查的。”

杨忠点了点头,拿起布包离开了东厂。天明时分,有人发现了杨忠的尸体,从他的布包中搜出了一封信。京畿衙门在熹宗早朝的时候,将这封信呈上了朝堂。看到这一幕,魏忠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诡笑。

第十回:格杀勿论

存义向乞丐探询,刀客为什么要追杀他 乞丐答道:“我是湖广都指挥使韩,当年魏忠贤遭到你父亲的弹劾,他曾经跑到我的府中求救,被我一口回绝,因此他怀恨在心。”

存义接着又问:“韩大人,您似乎认识那位刀客。”

韩答道:“我如今成了叫花子,贤侄叫我叔叔吧。刚才那刀客我认识,他是锦衣卫第一高手,人送绰号断魂刀刘侨。”

存义接着说道:“看他高冷孤傲,却也是个忠义之士。”

韩说道:“他如今对我手下留情,回去之后,魏忠贤一定不会放过他。”

存义说道:“韩叔叔,咱们暗中相助于他怎么样”

韩说道:“贤侄,我也正有此意,知恩不图报,枉为人。”

二人打定主意,韩与存义乘船渡海,向福建而去。据韩说,刘侨祖居福州,每逢月底他都会回乡祭祖。是以二人提前去福州准备,并可以沿途打探消息。

刘侨回到京城,交解金牌,镇抚使田尔耕问:“你此行苏州,可曾取了韩那老匹夫的人头”

刘侨淡淡地说道:“那韩手中蟠龙棍使得出神入化,属下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无功而返。”

田尔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刘侨,满脸狐疑地说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断魂刀,居然会败在武功不济的老匹夫手上,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刘侨更不答话,转身就要离开,田尔耕在其身后冷冷地说道:“刘侨,你可知道背叛魏公公的下场”

刘侨略正了一下斗笠,离开了镇抚使府。

田尔耕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一只青瓷茶碗,将它捏得粉碎。“不识抬举的东西,待老夫亲自送你下地狱。”

田尔耕马上起身入宫,将刘侨叛变的事情告诉了魏忠贤。那魏贼正在与熹宗的乳母客氏,密谋暗害李选侍,时逢又听到田尔耕报告,一双贼眉倒竖,恶狠狠狠地说道:“凡是敢违背我的人,格杀勿论,绝不让他们留在世上。”

推开九彩巷旧宅的门,里面早已是蓬草乱生、破败不堪,朱红的廊柱褪色掉皮,廊檐上结了厚厚一层蛛网,刘侨信步向前,回廊下的荷花池久已干涸,枯黄的莲叶迎风飘摆,他的眉头一皱,想起了李商隐的那首诗“留得枯荷听雨声”。

从他拿起绣春刀的那一刻起,注定了飘泊无定,生死难料的杀手生涯,刀口舔血换来的不是荣光,只是夜夜难眠的惊魂,他不相信任何人,杀手的职责也不允许他存有丝毫的情感存在,有了心里的牵挂,必然刀下留情,这样就会死在对方的手里。所以他只相信自己的刀,只按照自己的内心去解决任何问题。

刘侨来到祠堂,用手拂去香案上厚厚的尘土,插上香,摆上供果和酒,然后双膝跪地,向祖先虔诚的拜祭。他的祖上世代为农,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平淡才是福。”他没有领会父亲话中的深意,现在他卷进入了血腥残酷的江湖,已经身不由己。追思过去,悔不听父亲良言。

刘侨已厌倦了日日惊魂的杀手生涯,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滚落了几滴泪珠。“哈哈哈,堂堂的断魂刀刘侨,也会受情感的羁绊吗?”

这一声狂笑在空寂的巷子里经久回荡,四下的梁柱因笑声而撼动,瓦檐上落下一股烟尘。

刘侨冷冷地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别作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的话音刚落,霎时间四周已经围定了十几名锦衣卫。

接着一把木椅从外面飞入,一人从廊檐下飞落,稳稳地坐在上面,木椅在锦衣卫的身后落定。

“哼,连镇抚使都亲自出马了,刘某真是好大的面子。”

田尔耕端坐椅上,用手指着刘侨说道:“你这叛贼,做出对不起魏公公的事,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众杀手的围堵,刘侨面不改色,他对田尔耕说道:“此处是先人祠堂,我不想在这大开杀戒,对先人不敬。

城西有一片瓦砾场,我们到那里去。”

“嘿嘿嘿,你选的葬身之地不错,待我在那就地解决了你。”田尔耕面带着狞笑说道。

静幽的瓦砾场只有冷冷的秋风时时袭来,一轮银月匆匆躲进铅云中,不忍亲见即将展开的残酷搏杀。刘侨手握绣春刀,眼睛紧紧地盯着四周的杀手们。

“杀。”田尔耕紧握拳头,嘴里发出一声嘶吼。

锦衣卫杀手们手握绣春刀,犹如恶虎扑食般,向刘侨冲了过来。

刘侨施展轻功,跳出圈子,又立时回身,横刀在原地站定。

两个杀手飞身持刀,向刘侨刺来,刘侨摘下斗笠,向一个杀手抛去,杀手避让不及,咽喉被斗笠割断。令一杀手的刀眼看就到刘侨的胸前,刘侨身体向下一倾,避开杀手的刀,然后一个鹞子翻身,用坚如钢钳的手猛掏杀手的后心,这人登时肝胆俱裂开,死在地上。

倾刻间死了两名杀手,田尔耕气得双目喷火,他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又发出了杀死刘侨的命令。

一个杀手飞身一脚,朝着刘侨的心窝踢来,刘侨向后一退,双手抓住杀手的双腿,用力向地上砸,杀手被震得口吐鲜血。

红了眼的田尔耕,指挥剩下的杀手们一拥而上,刘侨全然不俱,他的身形轻灵如魅,在杀手之间闪躲腾挪,不多时田尔耕手下的锦衣卫,已全部毙命。

“断魂刀果然名不虚传。”田尔耕拍着手说道。

刘侨的眼睛喷射着怒火,绣春刀直指田尔耕,凄冷的宝刀,在霜月的映照下,透射出一股寒光。

此时的刘侨与田尔耕,各自拉开架势,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对手,高手间的生死只在电光石火之间,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田尔耕戴好铁手套,飞起一脚将木椅向刘侨踢去,刘侨手中绣春刀用力一劈,木椅立时化作两半。田尔耕一个地滚翻,闪电般窜到刘侨面前,使出鹰爪手猛攻刘侨下盘。

刘侨腾空而开,绕到田尔耕身后,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田尔耕的右肩上,田尔耕大叫一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刘侨挥起绣春刀向田尔耕后心扎来,田尔耕突然回转身来,双手紧紧钳住刘侨的刀,刘侨想将刀抽回,却被田尔耕用铁手将刀断作三截。刘侨的优势在于刀,刀即是他的魂,此番刀已被毁,刘侨立现败绩。

田尔耕变掌为拳,一双铁拳狠狠地捶在刘侨的胸上,刘侨只感口腔内一股热流,鲜血喷涌而出。

田尔耕一个箭步抢上前来,一只铁手钳住刘侨的脖子,狠命地说道:“从此江湖上再无断魂刀了。”

刘侨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正在危机关头,有人在墙外大喝一声:“田尔耕,你好大的胆子,敢擅杀魏公公要惩治的叛徒。”

“什么人?”田尔耕正在惊疑之际,从墙外抛进来一块金牌。

田尔耕接住金牌一看,顿时大惊,这是魏忠贤的贴身令牌,见金牌如见千岁。

正当他迟疑之际,外面又冲他喊道:“田尔耕,你点住刘侨的穴道后,马上退后,我们要把此贼交给魏公公。”

“是是,小的马上照办。”田尔耕慌张地说道。

田尔耕点住刘侨,退开几丈开外,此时从墙头翻进来两个黑衣人,一高一矮,疾疾地向刘侨这边过来。

田尔耕回想那金牌越想越觉得不对,那金牌似乎从哪里见过?“哦对了,那金牌原在贾公子之手,何以到了锦衣卫之手?况且贾公子已死,莫非?”

想到这里,田尔耕突然大叫一声,向这两个黑衣人扑来。

小个子说道:“叔叔,让他吃您一棍。”

高个子执起棍子,向田尔耕掷来,田尔耕一闪身,小个子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钢珠,对田尔耕说道:“让你尝尝霹雳弹的厉害。”

田尔耕不知道这是东西,正在犹豫之际,只见“轰”的一声,他的眼前立时被浓烟所笼罩,但烟消雾散,刘侨连同两个黑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救了刘侨脱险后,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摘下斗笠,此时刘侨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湖广都指挥使韩,和那位密林里临危不惧的少侠杨存义。

存义见到刘侨吐血不止,忙将七瓣花的药丸给他服下,韩又解开了刘侨的穴道。

这刘侨蒙二人相救,也不相谢,捂着胸口就往前走。

存义在后面说道:“你这个人好生无礼,我们救了你,连声谢都没有。”

刘侨冷冷地说道:“我又没让你们救,是你们自己要救我。”

韩对存义说道:“刘侨心高孤傲,从不受人恩惠,今番你救了他的命,他嘴上虽不称谢,但日后必知图报。”

存义点了点头,他对韩说道:“韩叔父,小侄大仇未报,不能在此逗留,况且那田尔耕武艺高强,找不到刘侨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您既然与刘侨相识,要力劝他赶紧离开此地。”

韩说道:“贤侄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刘侨。”

存义从瓶中倒了七颗七瓣花的丸药,对他说道:“将它给刘侨服下,七天之后,内伤自会痊愈。”

韩代刘侨感谢存义赠药之恩,存义向韩拜别,来到城中一客栈休息了一晚,踏上了寻访名师之路。

第十一回:怀恨在心

田尔耕出师不利,使魏忠贤大为恼火,刘侨掌握着自己的诸多秘密,若不加以铲除,必成心腹大患。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吩咐田尔耕密令锦衣卫化成市井民众,在酒楼、客栈、药铺,秘密查访,刘侨受了伤,一定会找郎中诊治,魏忠贤想守株待兔。

韩见刘侨伤势严重,想留下照顾他,却被刘侨一口回绝,存义所留的疗伤灵药,他也拒不接受。韩知道刘侨一向独来独往,遂与他辞别,自己一人飘泊去了。

刘侨也知道田尔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昼伏夜出,尽择险僻之路行走,胸口的抓伤经过颠簸,使他痛苦不堪。

刘侨寻着山路前行,借着依稀的星光,他发现山边长着几株川断,他知道此草有止血镇痛之效。他俯身去摘川断,胸口的伤势受到挤压,创口又开始流出鲜血,刘侨在痛苦难当的情形下,失足落下山崖。也亏他一身绝顶轻功,危急时刻攀岩附树,才不致坠崖粉身碎骨,及到崖下时,刘侨劲力全失,昏了过去。

存义出了福州,转向南平。这南平位于福建、浙江、江西,三省交汇之处,古时即为通衢要道,得交通之优势,是以往来商贸频繁,小县钱粮富庶。此地民风淳朴,商市井井有条,

存义心想,县令必是一位好民如子的好官。他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想对此地多加深一些了解。

简单的酒食填饱肚子,存义出门在街市闲逛,此时百姓们也是饭时刚过,三五成群的外出散步。一片祥和的景象令存义心里非常高兴,他徐步游赏,街市的左边座落一坊,存义抬头一看,上面写着“高升赌坊”,存义曾听义父讲起,赌是败家颓业之道,切不可沾染此恶习。

存义正欲离开,赌坊里传出一阵厮打声,紧接着一人以平沙落雁的姿势,被扔了出来。随后又从里面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面黄肌瘦,身后的两个人则身强力壮。这个瘦削人指着地上的趴着的那人说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敢上四爷的地盘吃白食,我打断你的狗腿。”他这一声吆喝,身后的两人冲上前来,拉起地上的人,又是一顿乱打。这个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经得起殴打,不一会儿他就口吐鲜血,没有了知觉。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眼见要出人命,对瘦子说道:“吴四,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小心惹上官司。” 瘦子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打死这个小子,也是我有理。”

存义见地上的人昏死过去,赶紧上前从怀中的黑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又向人群讨了碗清水,将丸药并清水送入这人的嘴里。接着存义又在他的胸口处揉了揉,不多时这个人悠悠醒转。围观的人们看到存义小小年纪身手不凡,都纷纷表示赞叹。吴四在一旁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撇着嘴对存义说道:“哪家的小毛崽子,敢管四爷的闲事。”存义对吴四抱拳施礼道:“我与您是一家,也姓吴。”吴四一听是本家,露出一口豁齿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存义答道:“吴也。”

吴四本来有些吐字不清,他一念“吴也”两字,传入众人的耳朵,都听成了“吾爷”,大家在一旁暗笑不已。吴四发觉众人脸上的异样,方知自己上当,他气得上前一把揪住存义,就要扇他的耳光。

这时他身后一老者厉声喝道:“欺负年幼之人,也不觉得羞耻吗”

吴四回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县令邹维涟。这邹县令为官两袖清风,施政一方,且因为抵御倭寇而名扬四海。

吴四见县令到来,满脸陪笑道:“县令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到市集上闲逛”

邹县令面带怒色地对吴四说道:“吴四,你以为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今天你在市集逞凶打人,本县按律就可以把你送到衙门问罪。”

吴四说道:“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我叔叔点面子啊。”

邹县令知那吴淳夫甘于魏忠贤的爪牙,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天其侄吴四又倚仗他的势力为祸一方,自己受朝廷重托,掌管一县之任,不能匡正法纪,将来何以服众

想到这,邹县令命捕快将里面聚赌之人全部缉拿,赌坊就地查封,缴获的银钱全部用来加固海防。

百姓们见这黑了心的赌坊被封掉,无不拍手称快。吴四见邹县令如此不念同僚之谊,心中十分恼恨,这笔帐迟早要和姓邹的算清。

吴四带着众打手悻悻而去,邹县令对存义的仁侠厚道十分喜爱,将他请入自己府中设宴款待。席间邹县令问及存义籍贯,年齿,读过什么书,存义对答有条有理,邹县令连连点头称赞。谈话间得知存义父母双亡,邹大人伤感不已,口中一直念叨存义可怜。二人谈得投缘,不觉已经夜深,邹县令命下人为存义安排了房间歇息。

吴四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在家里喝着闷酒。外面一阵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吴四破口大骂起来。外面一人厉声喝问,吴四吓得赶忙开了门。

门开处一位身着黑衣,手持公文的差官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吴四乐得赶紧搬来椅子给差官坐。此人正是吴四的叔叔,他此行的目的,是协助田尔耕缉拿刘侨及那两个夜行人。当他问及吴四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吴四想起了那个在市集上救人的孩子。

吴淳夫问那个孩子有什么可疑,吴四回答他小小年纪,居然懂得歧黄之术。吴淳夫哪里有时间听吴四讲屁话,公公命令抓拿的逃犯不见踪影,自己的侄儿又在外面惹事生非,他将吴四臭骂一顿,带着手下去县衙了。

邹县令封了自己侄儿的赌坊,分明是不给自己面子,他正好借查捕刘侨等人这件事,报复邹县令。南平百姓安居乐业,邹县令此时正在家中悠闲地读书,吴淳夫在县衙吃了闭门羹,他非常恼怒,命手下带着魏忠贤的手令,要邹县令火速赶到衙门商议大事。

这邹县令最痛恨的就是魏忠贤,他对来人说道:“本县堂堂七品,乃皇上钦命,除了圣上旨意,其它一概不奉。”

这差人以不听魏公公的话威胁邹县令,结果被邹县令派人乱棍打出。吴淳夫见请不来邹县令,得不到当地衙门的配合,马上飞鸽传书给田尔耕。田尔耕的答复是:“杀无赦。”

让自己去杀一个堂堂知县,吴淳夫心中害了怕,这要是失败了,皇上定将他满门抄斩。可他又不敢违背田尔耕的命令,正在左右为难。

这时吴四从外面进来,他对吴淳夫说道:“叔叔,要杀姓邹的不难,这南平以往常有倭寇犯边,我们派杀手扮作倭人除掉邹维涟,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吴淳夫听了哈哈大笑道:“真是绝妙好计。”

叔侄两个恶贼,暗设害人计去了。

第十二回:将计就计

第十二回:将计就计

存义感谢邹县令盛意,答应在他的府中小住几日,第二日他用过早膳,邹县令唤来小仆阿贵,命他带着存义到外面四处走走,领略下本地的秀丽山水,风土人情。

二人出了府门,阿贵告诉存义南平最美的地方,当属武夷山,这里嘉木繁荫,清流淙淙,生长着许多的奇花异草。

听了阿贵的讲诉,存义心动不已,他在前面疾走,不停地催促阿贵快些走。

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武夷山脚,存义仰面而视,遥见山顶上云雾氤氲,瑞气飞升,口中不停地赞叹。

阿贵对存义笑道:“想登上山顶,并非易事,须要花上一番气力。 存义知道阿贵这是在试探自己的耐力,他从小亦在山坡上放羊,如今正是施展自己优势的好机会,他岂可就此错过。

接着存义对阿贵说道:“咱们试试脚力吧,看谁先到山顶。”

阿贵答道:“看你如此瘦弱,又不及我熟知此山,难道真要和我比试吗?”

存义点了点头,阿贵说道:“到时候输了,你可别抵赖啊。”

存义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二人说完后,飞快地向山顶攀爬,存义虽然瘦弱,但在脚力上却丝毫不逊色,顺着蜿蜒的山道一路狂奔。长于此地的阿贵竟然在自认为优势的登山上,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他在心态上就输了,步履明显地放慢了。及到存义登上山顶,好半天才看到阿贵的身影。

存义在山顶放声高喊,竟然面不改色,阿贵对此心悦诚服。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存义问他为什么发笑?

阿贵答道:“咱们俩人拼了命地往上爬,却没有定下赌注是什么,你说可笑不可笑。”

此话一出,存义也乐了。 二人在山顶赏游,存义见岩石缝隙中,生长着一种树,树干粗如碗口,枝叶青葱似玉。

他对阿贵说道:“这可是岩茶树?”

阿贵点头说道:“公子学识渊博,此树确为岩茶树。”

“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

存义念起范仲淹的诗,用手轻轻抚摸茶树,生于岩缝这样恶劣的环境,还能展现旺盛的生机,茶树给了存义很多的启发。

阿贵见存义站在树旁发呆,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了,便走到他面前询问。存义这时才缓过神来,二人又到别处游览一番。渐渐地已是夕阳西下,两人正欲循着山路下去,却隐隐见到半山腰处,一队人马正往山上赶。

二人赶紧躲在山石后面,这队人马到达山顶时,天已经黑沉下来,其中的一人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存义不懂的话。

存义问阿贵这些是什么人 阿贵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倭寇。”

怎么阿贵听到倭寇如此害怕存义正在心中思量着,

阿贵在惊恐之余,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杀手们立刻警觉起来,头目命一人向山石这边赶来,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存义紧张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怎么办呢 此时存义发现崖边一棵高树上有乌鸦的巢穴,他捡起一颗石子,向上面扔去。乌鸦叫了一声,振翅飞走了。杀手抬头看了看远飞的乌鸦,转身向回走。

“哼,原来是乌鸦,弄得草木皆兵的。”这个杀手心里暗暗说道。

杀手们沿山路下去,存义赶紧询问阿贵可曾带了绳索 阿贵当然知道绳索在山中的作用,他从怀中掏出粗麻绳,存义将绳的一端缠绕在崖边那棵树的树干上,打成死结。然后他对阿贵说道:“时间紧迫,咱们要迅速攀到崖下,将这里的情况告知邹大人。”

存义将自己的双手缠上数圈细藤,以防身体下坠时,划破手掌。存义先下,阿贵紧随其后到了崖下,存义在阿贵耳边交待了几句,阿贵向海防哨点跑去。

紧接着存义一路飞奔,回到了邹府。邹大人见存义神情紧张,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存义将山中遇到杀手的事情告诉了邹大人。

邹维涟听了存义的叙述,神情泰然自若,他知道这几年为官秉公持正,得罪了不少人,奸臣们都想置他于死地。

存义告诉邹大人,这些杀手是倭寇。

邹大人沉吟了一会儿,对存义说道:“我前不久刚刚痛击过他们,这些倭贼吓得俱已破胆,料想他们必不敢再轻举妄动,况且海岸一线我已布下巡防哨卡,水下布有暗铃,触动即可发出警报,哨兵闻听敌讯,就会发出响箭通知我。”

存义对邹维涟说道:“听了大人的讲述,解答了我心中的疑团,倭寇既然来加害大人,应该先解决掉海防兵士,换上他们的衣服,或者就近隐藏,潜入山中不合道理,山路夜间险恶难行,稍有不慎就有失足掉落的危险。何况大队行进,需要火把,这些亮火在夜间的山上,太引人注目了吧。”

邹大人拍了拍存义的肩膀说道:“贤侄分析的非常有理,看来有人在冒充倭寇,想加害邹某。”

存义对邹维涟说道:“邹大人,既然咱们已经洞悉贼人阴谋,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邹大人询问存义该当如何布置存义在邹大人耳边密语一番,大人连连点头。

夜色越来越凝重,府中诸人俱已安寝,只有邹大人依然在书房中挑灯夜读。借着这锅底般黑漆的夜幕,十几名杀手翻墙潜入府内,他们手握钢刀,向书房靠近。

杀手们刚刚经过门廊,埋伏多时的家丁将绳索一拉,几个杀手的脚被绳索绊住,一个个倒吊在廊上。

其余的几个杀手正想转身逃跑,存义带着捕快们将渔网撒在他们身上,然后用力收紧。网中的杀手们挥刀做困兽之斗,存义下令家丁们持棍将这些杀手打晕。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潜进来的刺客,无一人落网。存义建议邹县令趁热打铁,安排夜审,揪出幕后主使。

这些杀手虽然束手就擒,但是他们知道这邹维涟真实意图,是要查出元凶首恶,只要不向他吐露一个字,就能保住小命。况且邹县令乃是清官,必不会严刑逼供。

贼人刁滑无比,暗暗订下攻守同盟,邹县令审问数人一无所获。眼见邹大人撬不开歹人的嘴,存义对邹县令说道:“邹大人,这些刺客是在您的府中抓获,我又是人证,按照大明律法,谋害朝廷命官罪及满门。请邹大人奏明圣上,将这些贼人处以极刑以正国法。”

邹维涟听了点了点头,这些杀手听说要祸及满门,纷纷招了供,邹大人当堂命他们签供画押,锁入大牢中。

获取了罪证后,邹维涟写上奏本,以快骑星夜驰送京师。

偷袭海防哨卡的杀手,也被存义设计拿下,贼人们见事情败露,推船入海企图逃跑。但那只船早已被穿,行至海中迅速下沉,弃船逃命的杀手有的葬身大海,有的被巡防水兵擒获。

内阁将邹维涟的奏本呈给熹宗后,熹宗知道田尔耕、吴淳夫要谋害朝廷命官勃然大怒,下旨革去二人职务,命锦衣卫火速将二人缉拿,如遇抵抗就地处决。

魏忠贤闻知消息后,劝熹宗暂息雷霆之怒,他告诉熹宗一切都是吴淳夫的侄子私设赌坊,被邹县令查封而起,吴四怀恨在心,指使孙二毛等人冒充倭寇,意欲借刀杀人谋害邹县令。

熹宗听了魏忠贤的讲述,对他说道:“爱卿可将此事调查清楚了”

魏忠贤说道:“臣早有耳闻,吴四打着其叔叔的旗号为害地方百姓,所以特派田尔耕秘密调查此事。现已查证清楚,一切都是吴四的主意,与别人毫不相干。”

熹宗下旨将吴四凌迟处死,田尔耕侦缉有功进行嘉赏,吴淳夫对于其侄罪行并不知情留任原职,邹县令受此惊扰赐金五百两以示抚慰。

魏忠贤力保两个鹰犬,免受了处罚。吴四的死,让吴淳夫并未感到痛心,他认为这个侄子死有余辜,留他在世上早晚坏了自己的大事。

邹县令见到朝廷杀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无赖,却留下大奸大恶的贼臣,他心灰意冷,萌生了辞官归隐的念头。

第十三回:险象环生

刘侨静静地坐在山坡上,火红的夕阳已为水西林村披上五彩的霞衣。田间劳作一天的农民,驱着水牛返回家中,望着水田里青葱的禾苗,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虽然是霜寒露重的深秋,但是福建却是风和日丽,草木繁盛,一只蚱蜢跳到刘侨的指间,停栖一会儿,又跳走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喜欢这的一切,因此他的心中有了牵挂。

“侨哥,吃饭了。”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嗓音,传入刘侨的耳中,他转过脸来,一脸幸福地看着从坡下缓缓走来的姑娘。她穿着一衣素蓝纱裙,头上挽着双螺髻,髻上插着翠玉簪。一对蛾眉微蹙,似水的明眸婉转含情。

刘侨见她来了,痴痴地望着她,只知道一味地傻笑。姑娘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羞得双颊绯红,粉嫩的脸映衬着霞光,更显得妩媚动人。

姑娘用手摆弄着衣襟,低声对刘侨说道:“侨哥,吃饭了。”

刘侨对她说道:“兰儿,我知道这附近的山崖上有兰花,待我采来一朵送给你。”

姑娘对刘侨说道:“侨哥去,山上危险,我不愿你为我犯险。”

刘侨说道:“兰儿,我去去就来。”

刘侨说完后,向着身后的一座嶙峋陡峭的山上爬去,他步法轻灵,身形如魅,在石棱间翻转跳跃,很快到达了山顶。姑娘紧咬着嘴唇,看到不时滚落下的碎石,心中为刘侨担心着。

刘侨摘下兰花回来了,将它放到姑娘的手里。刘侨笑着说道:“兰叶春葳蕤,虽然是秋季,但这的兰花还是那么漂亮,就像你一样。”

姑娘听了刘侨的话嗔怒道:“不和你说话了,没一句正经的。”说完一溜烟,向山坡下跑去。

刘侨喊了一声:“哦,回家吃饭了。”紧跟着姑娘,一起下了山。

人算不如天算,存义的计策没有除去奸臣,邹县令又萌生了退隐之心,他心中一声叹息,从此朝廷又少了一位志虑忠纯的贤臣。

存义收拾好了行装,对邹县令及众人道声珍重,便动身离开了邹府。他在醉八仙酒楼点了几样小菜,又令小二切了些牛肉包好,以备路上食用。

存义付了银子,正准备离开,三个身着黑衣,腰悬佩刀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的眼睛放射着凶狠的光芒,一时间谈笑风生的酒楼,立刻变得死一般的沉寂。掌柜满脸陪笑地说道:“军爷,不知您到此有何贵干”

为首的一人将掌柜推到一边,拿着一张画,照着在场的众宾客比对。这时掌柜才明白,他们是在找人。不过照情形,似乎他们一无所获。为首的一人说道:“掌柜你听好了,如果发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到了你的酒楼,你要马上通知我们。”

掌柜为难地说道:“军爷,您也没告诉我,那两个人有什么面部特征,让我如何去揭发检举呀。”

为首的黑衣人又接着说道:“哼,我告诉你的是,有可疑的人来往入住,你就到都指挥使司来找我,要是知情不报,严惩不贷。还有你们这些在座的,要是窝藏贼犯,罪及满门。”

黑衣人警告掌柜和众宾客后,起身向门外走去,这时小二对存义说道:“客爷,您要的干粮备好了。”

小二的话,又将黑衣人的注意力带回到了酒楼,黑衣人头目见存义年幼,却背负行囊四处闯荡,心里觉得非常奇怪,他给身边的随从暗使眼色,让他们将存义抓起来。

存义见黑衣人向自己靠近,酒楼只有一个出口,自己又不会武功,可怎么脱身啊。

楼上一个雅间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醉汉,手里拿着空酒坛,往楼下面砸。

他一边砸,还一边喊:“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

黑衣人头目怒气冲冲地吼道:“给我抓住那个醉鬼,别让他跑了。”

看到有人来抓他,醉汉不但不跑,反而嘻嘻哈哈的跑到别的酒桌上拿酒喝。黑衣人抽出佩刀冲了过来,楼下的宾客们吓得乱作一团,有往桌子下面钻的,有从窗户跳下去的,还有连滚带爬从楼梯逃走的。

醉汉坐到桌子上,大口的狂饮,黑衣人挥刀向他头上砍来。醉汉向前一翻,身体落到了黑衣人身后,他照着其中一人的臀部踹去,把他踢到了楼下。另一个黑衣人的刀,向醉汉斜刺过来,醉汉侧身一躲,顺势抓住黑衣人的衣襟,也把他扔到了楼下。

黑衣头目见两个属下丢人现眼,勃然大怒,他纵身一跃落到楼上,与醉汉战到一起。楼下的两名黑衣人也赶上来夹攻醉汉,醉汉在酒桌边左闪右躲,瞧准时机,将三个黑衣人踢翻在地。

趁此机会,醉汉落到楼下,抓起存义的手就往外逃,不成想那黑衣头目从腰间镖囊中,摸出一颗毒蒺藜,不偏不倚的打在醉汉的腿上。

醉汉痛苦的叫喊一声,黑衣人拾起地上的佩刀,以楼下纵身飞下。存义摸出雷火弹向黑衣人掷去,二人借着浓烟,逃向了外面。

三个黑衣人追到门口,见外面巷道纵横,料想已经追不到醉汉,气得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回到都指挥使司,田尔耕抄起桌上的茶杯,向地上掷去。他指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三人说道:“曹钦程,你这个蠢货,谁让你盲目动手抓人的现在打草惊蛇了,你说该怎么办”

曹钦程哆哆嗦嗦的答道:“小的已将那个醉汉用毒蒺藜打伤,没有我的解药,他必死无疑。”

至于那个小毛崽子,只要我们封堵城门,挨门挨户搜查,不信抓不到人。

田尔耕冲他大吼道:“够了,你还嫌这里不够乱吗魏公公费了多少唇舌,才平息了圣上的雷霆之怒,你还想在邹维涟的管辖范围惹事,小心公公要了你的脑袋。”

曹钦程唯唯诺诺的闪到一边,田尔耕让他派人盯住城门口,发现追缉的人秘密跟踪后,

择一偏僻处杀之。曹钦程领命下去后,田尔耕命令吴淳夫带人到福州各处密查刘侨的下落,这个叛徒才是公公的心腹大患,不抓住他,自己也难向公公交差。

存义与醉汉两人尽往山高林密处跑来,醉汉的伤口出不断渗出黑血,他的呼吸变得微弱。

存义将七瓣花丸药给醉汉服下,又告诉他必须将溃烂的伤口用刀刮净脓血,再敷上药粉才能痊愈。

醉汉点了点头,让存义医治,待存义为他敷上药后,醉汉大叫一声,昏晕过去。

林中不明情况,黑衣人又可能随时上来,这个醉汉此时昏倒,让存义一个孩子,变得束手无策。

第十四回:仗义援手

醉汉突然晕厥,令存义惊慌不已。酒楼的那三个黑衣人从服饰来看,必是朝廷中人,此时若有大兵封住城门,再四下搜捕,难保不被他们查到。

他左思右想,想起了老师孙承宗说过:“当人晕厥之时,可用针石之法助其醒转。”

存义见过老师曾经用针石,救醒过跌落山坡的醉汉,不过存义自己从未施过针。老师亦曾告诫他们:“不是医道纯熟,万不可施针,否则会对他人身体造成伤害,刺错穴位还会有生命危险。”

这可如何是好?醉汉不能苏醒,自己又不能弃他而去,倘若迁延时日,官兵骤至,自己与醉汉也难逃一死。

存义思之再三,从怀中摸出针包,拿出一枚银针,他对醉汉说道:“一切听天由命吧,若你不能醒转,我也不离不弃,待我到阴曹地府,再找魏忠贤那老贼索命。”

说完后,存义凝心静心,按照老师施针的穴位,针刺醉汉的内关、涌泉等穴位。一番诊治之后,存义的手心、额头、满是汗滴,他的心里实在是太紧张了。

他坐在醉汉的身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多时,这个醉汉翻起身来,“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黑血。

见到醉汉醒来,存义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高兴地对醉汉说道:“你可醒过来了,我担心官兵追剿,咱们不能逃脱,万般无奈之际,我用银针刺穴的疗法,助你醒转,

只是我没有施过针,怕对你造成伤害,心中真是忐忑不安啊。”

醉汉听了哈哈大笑:“生死有命,你尽管施针,不过我敬佩你小小年纪却非常讲义气,在我昏厥的时候,你本可以一走了之,不必为我担上危险,可是你却没有这么做。”

存义答道:“舍生取义,才不违圣人教诲。”

醉汉听了连连点头,他说道:“兄弟能深知义字的道理,想必也是师出高人,不知您的授业恩师是谁?”

存义说道:“我的老师是孙承宗。”

醉汉一听惊讶地说道:“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帝师孙承宗的高徒,真是失敬,失敬。”

存义忙问道:“大哥认识我的恩师?”

醉汉说道:“只是听家父谈及,我未曾见过。”

存义点了点头,接着他向醉汉在酒楼的救命之恩,表达了谢意。醉汉告诉存义,自己救他也不过是为自己报仇而已。

存义忙向其询问原因,原来他的父亲周大人,被当地一个叫陈二牛的无赖诬告贪赃,魏忠贤那老贼接到举报后,竟不详查核实,就派人将其父亲戴上枷锁铁镣,押进了指挥使大堂。

醉汉一边讲述一边流泪,存义在一旁气得也是紧咬钢牙,

他插言道:“不用说,令尊一定是与魏忠贤那老贼政见不合,所以遭到他的报复。”

醉汉轻拭了眼泪,对存义说道:“兄弟你说的太对了,那魏贼派人到苏州来,要我的父亲向百姓筹措银两,为他立生祠。百姓生活清苦,朝廷的一应军饷、钱粮,皆取之于民,我父亲怎能为满足魏贼一己私欲,去欺压百姓?”

存义接过话来说道:“令尊真是一位刚直不阿的好官。”

醉汉说道:“正因为父亲这种,安能折腰事权贵的脾气,使他惹上了杀身之祸。”

醉汉接着说道:“这陈二牛平时游手好闲,什么缺德事都干。

前些天他在市集闲荡,看到张铁匠的女儿在买针黹女红,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上前调戏,我父亲派人将他押入公堂,打了他五十大板。”

存义说道:“魏忠贤这老贼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令尊直言拒绝他,他岂肯善罢甘休。 陈二牛挨了板子,魏贼正好利用他,对令尊痛下杀手。”

醉汉说道:“我父亲在大堂上,身体虽历经酷刑,却大义凛然,他痛骂魏贼专权。老贼恼羞成怒,竟指使许显纯将父亲活活勒死。”

存义对醉汉说道:“许显纯这个狗贼,跟着魏忠贤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将来我定要取他狗命。”

醉汉说道:“我与魏贼势不两立,今番我定要潜入都指挥使府,先杀了为虎作伥的那般恶贼。”

存义劝醉汉不要鲁莽冲动,可是醉汉心中复仇的火焰正熊熊燃烧,他哪里肯听得进去,只待这两天伤势好转,就要潜入府中报仇。

刘侨因为春兰的悉心照料,伤势已经痊愈,这位朴实善良的的姑娘,温暖了刘侨冰冷的心。刘侨相信这个世界上爱与阳光才是最美好的东西,他决心与春兰相守一生,去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平凡日子。

这天春兰正在溪边浣洗衣赏,恶少赖二带着两个恶仆走了过来。赖二嬉皮笑脸冲着春兰说道:“春兰,我百般对你,怎么不见你的好?我赖二家财万贯,你跟着我,是你家祖宗积的福气。”

春兰对他说道:“赖二,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横行乡里,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赖二一听,气得怪眼乱转,他对两个恶仆说道:“把这个不识抬举的臭丫头给我抓回去,今晚就拜堂成亲。”

两个恶仆一拥而上,扛起春兰就跑。春兰在恶仆的肩膀上乱打乱抓,拼命呼喊。

赖二摸着胡须,恶狠狠地说道:“你再喊,就撕破你的衣服,看你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春兰急得泪流满面,可是却无人施以援手。赖二在后,两个恶仆扛着春兰在前,经过乱石滩,向独立桥走去。

放羊的山娃看见赖二抢了一个姑娘,他趴伏在草丛里窥看,原来是春兰姐。他吓得赶紧跑过村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刘侨。

刘侨正在屋中磨豆子,山娃在外面急切地喊道:“刘大哥,不好了,春兰姐。”

刘侨飞奔出来,对山娃说道:“山娃,春兰怎么了?”

山娃回答道:“春兰姐被,她被赖二给抢走了。”

刘侨一听春兰被人抢走,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他追问山娃:“赖二他们一行人,朝什么方向走的?”

山娃告诉刘侨,他们朝乱石滩那边去了。

刘侨施展轻功,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过了独木桥,很快就到了绿竹林,赖二冲着两个恶仆说道:“你们把她给我放下来。”

两个恶仆心领神会,脸上流露出坏笑。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放了她,马上给我滚。”

赖二和两个恶仆向四下寻找,一个人影也没有。赖二骂了一句道:“他妈的,老子出现幻听了?”

他正欲对春兰动手动脚,他的头顶又传来一声大喝:“不想死的,马上给我滚。”

赖二和两个恶仆并排站在一起,春兰坐在地上,听到这个声音说道:“侨哥,是你吗?”

赖二冲地下吐了口唾沫,冲着四周吼道:“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与赖二爷斗他个三百回合。”

此言一出,空幽的竹林间经久回荡着冷冷地笑声,两个恶仆被这笑声吓破了胆。他们扯着赖二的衣服说道:“少爷,咱们回去吧,别是见着鬼了。”

赖二抓起他的衣领,给了他一个耳光,把这个恶仆扇得转了一圈。赖二骂道:“哪里有鬼,我让你清醒清醒。”

这时候旁边的那个恶仆,指着前面说道:“少爷,前边有人。”

赖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空幽幽的竹林,什么都没有,赖二气得也给他一个耳光。

不一会儿,赖二感到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刚回过头来,就被人扇了两个耳光。

赖二被打得眼冒金星,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赖二揉了揉眼睛,看得前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此人肤色黝黑,细长脸,两道横眉,眼睛明亮深邃,目光中透着一股坚毅之气,颔下留着细茬胡子。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刘侨。

春兰见刘侨到来,哭着扑到他的怀里。赖二见春兰与这人如此亲密,醋意大发,他又指着春兰骂道:“不知羞耻的丫头片子,从哪里勾搭的野男人。”

刘侨本不想与赖二理会,但是他口中不断吐着脏话,心中恼怒之极。他飞身上前,将赖二和两个恶仆全都踢下了林子。

赖二和三个恶仆仓皇逃跑,刘侨带着春兰回家了。

赖二挨了一顿拳头,心中烦闷不已,两个恶仆对他说道:“二爷,不如咱们到酒楼去听听小曲吧,排解一下?”

到了酒楼,赖二和两个恶个直奔楼上一个靠窗的酒桌过来,酒保忙陪着笑脸说道:“二爷,您打算坐哪里?”

恶仆将酒保推到一旁,瞪着眼睛说道:“你瞎啊,难道不知道二爷平时都坐哪吗?”

酒保面带难色地说道:“我知道,可是今天那个位置有人坐了。”

赖二一听座位也让人占了,登时火就上来了,他拽着酒保的衣领,恶狠狠地对他说道:“你去跟他说,让他滚远点。这个靠窗的位置,给二爷我坐。”

酒保吞吞吐吐地说道:“二爷,这,这不好吧。”

赖二冲酒保吼道:“还不快去。”

酒保来到这个客人的面前说道:“客爷,您就行行好吧。让开这个位置好吗?”

这个客人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慢条斯理地对酒保说道:“你去跟他说,让他滚远点,这个靠窗的位置,给大爷我坐。”

赖二一听,这人话里还占了自己的便宜,他更加生气,

挥动拳头向这个人打来,这人身不离凳,身体向后一倾,赖二拳头走空,接着此人双手向前一探,按住赖二的肩膀,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耳光。

身旁的两个恶仆看到赖二又挨了打,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都为赖二叫疼。赖二连挨了四个耳光,叫上两个恶仆,闪到一旁的桌子吃酒去了。

两个恶仆一个拿扇子扇风,一个给他倒酒,两个一起说道:“二爷,您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不然怎么这么倒霉,

竹林的那个人也是个有武功的,一下就把咱们给踹下去了。”

赖二对两个恶仆说道:“闭上你们的乌鸦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三个人端起酒杯,正欲痛饮,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慢着,待我问完了,你们再喝不迟。”

赖二回身一看,问话不是别人,正是窗口座位的那位黑衣人。

这人目光透着一股杀气,赖二看到心惊胆战,他不知道这人为何又来寻自己的晦气。

第十五回:兰消玉陨

第二天晌午时分,存义和醉汉化妆成商贩,来到都指使府附近的街边摆摊。他们二人发现,今天指使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十多辆马车的后面都驮着一只黑色的大箱子,箱子上打着封条,腰悬佩刀的侍卫在马车周围警戒着。

不多时一个人从府内出来,用手指着马车的箱子,命令侍卫将这些箱子抬进府内。醉汉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人的样貌,

细长脸、尖下巴,一对三角眼闪着凶光,不是别人,正是曹钦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醉汉咬着牙,心中暗暗说道:“上次你在酒楼用毒蒺藜打伤我,差点要了我的命,这笔账迟早要和你算清。”

存义看到这些身负武功的侍卫,搬运起箱子,也略显得有些吃力,他好奇地向醉汉问道:“兄长,你知道这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吗?”

醉汉说道:“哼,不用猜都知道,这一定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存义说道:“听说魏忠贤那老贼要建生祠,我看这些银两就是为他建生祠用的。”

醉汉听了点了点头,他对存义说道:“魏忠贤那老贼欺君害民,世人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居然想为自己建生祠,我一定不会让老贼称心如意。”

存义听了醉汉的话,心知他这是要打银两的主意。指使府高手如云,想去劫银,无益于飞蛾扑火。唯一的方案就是打探到押运路线,在险僻的地方下手。

二人正打算回去商议劫银的事情,当街一骑快马,疾如流星般地冲了过来,坐在马上的役长挥舞着马鞭,嘴里恶狠狠地说道:“都给我闪到一边去。”

街市的百姓吓得纷纷避让,役长冲过来后,他身后跟进来十来个侍卫,押着四名手戴枷锁的犯人。

役长下马参拜曹钦程,曹钦程指着阶下的四个人说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役长告诉曹钦程,这四个人拒不缴纳银两,其中这个白衣服的穷书生,还在街市上大骂魏公公。

曹钦程走下台阶,夺过役上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书生几鞭子。接着他对役长说道:“将这个狂妄的酸儒,给我当街勒死,其余人等刺配充军。”

醉汉看到曹钦程以残暴的手段,欺压无辜的百姓,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百姓们讨回这笔血债。他给存义使了个眼色,两个悄悄地离开了街市,计议劫银的计划。

此时在福州乡间酒楼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从赖二的口中获悉到一些消息。近乎月余的搜寻,刘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魏忠贤非常震怒,他给吴淳夫下了死令,再没有刘侨的消息,就要提头来见。

赖二见这个黑衣人不好惹,就如实地将自己见到刘侨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他叙述了一遍。

黑衣人听完赖二的描述,从怀中一张画像,递给了他。赖二接过画像一看,画中的人物与自己所见之人丝毫不差。

他对黑衣人说道:“官爷,我见到的这人,就是您要找的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是胆敢诓骗我,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赖二唯唯诺诺地说道:“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军爷,我这就在前面引路。”

黑衣人“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放在桌上,他说道:“等我一切布置妥当,再来通知你。现在你去帮我做件事。”

赖二回答道:“军爷,有事您吩咐。”

黑衣人说道:“你替我暗中监视刘侨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到指挥使府来找我。到了府门口,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系。”

赖二点了点头,那个黑衣人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将锭银子放在桌上,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酒楼。

黑衣人走后,赖二按照他的吩咐,在春兰家附近监视刘侨。

都指挥使府内,田尔耕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这封信是魏忠贤写给他的。信中写道:他已经在圣上面前参奏邹维涟荒疏政务,致使倭寇侵扰州县,圣上已经下旨,罢黜了邹维涟的官职。

田尔耕看过信,哈哈大笑。他对手下的杀手们说道:“公公已经为我们扫除了后患,现在正是我们施展拳脚的时候,你们准备分头行动,暗查那两个与刘侨来往的夜行人。发现什可疑之人,立刻拘捕。”

杀手们准备动身之际,酒楼里的那个黑衣人回来了,田尔耕见他回来,脸上现出一股怒气。

黑衣人说道:“禀镇抚使大人,我已经打探到刘侨的行踪。”

听到他的回复,田尔耕脸上的怒气才渐渐消退,他对黑衣人说道:“吴淳夫,刘侨现在藏身何地?”

吴淳夫将自己在酒楼的经过,向田尔耕讲述了一遍。田尔耕紧握拳头说道:“刘侨这个叛贼,真是命大,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没死。”

吴淳夫在一旁说道:“上次是有人救他,这次在他休想逃过大人的手心。”

田尔耕对吴淳夫说道:“你马上回到村里,和赖二取得联系,待我将刘侨引出来的时候,让他把那个小丫头擒住。

吴淳夫领命出去了,田尔耕戴上铁手套,面带凶光地说道:“刘侨,这次本使一要送你去地府。”

晚上田尔耕来到春兰家的门口,他纵身一跃,翻入院内。

这时刘侨正坐在坑桌边,吃着春兰烧的可口小菜。

“哈哈哈,乡间静幽质朴,还有佳人相伴,刘侨你的生活真令我羡慕啊。”

刘侨放下酒杯,春兰闻听声音忙过来询问刘侨:“侨哥,外面是什么人在说话?”

刘侨拍了拍春兰的肩膀说道:“兰儿,侨哥对不住你,将恶人引到了家中。你现在不要管我,赶快逃命。”

春兰一头扑在刘侨的怀中,不停地啜泣着,刘侨用手轻轻地抚弄着她的秀发。

此时田尔耕狂笑着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干脆你让这个小丫头也留下,让本使亲自送你们俩个赴黄泉,你们在阴间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刘侨拿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拿起坑边的绣春刀,推开春兰,走出了房门。

春兰倚在门边大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刘侨的名字。刘侨回过头来对她说道:“兰儿,你在这里,我无法全力对付他。你先走,待我杀了这个恶贼,再来找你。”

春兰点了点头,绕开田尔耕,飞奔着跑出了家门。

田尔耕对刘侨说道:“刘侨,今天此地并无外人,让本使好好领教一下,你的断魂刀的厉害。

一轮明月飞升天际,一缕银光洒在两个充满杀气的脸上,显得诡谲可怖。田尔耕两脚呈八字站定,双拳微屈,眼睛紧紧地盯着刘侨。

刘侨抽出绣春刀,脚踏八卦步,严阵以待。

田尔耕嘴角流露一丝冷笑,张开铁手,去手向刘侨扑来。刘侨舞动绣春刀挡架,钢刀与铁手的奋力相斫,发出的电光石火般的光芒。

田尔耕借助屋墙,扭身回转,双腿向刘侨猛踢。刘侨亦纵身而起,施展连环腿还击。

一场生死恶斗,已渐近百余合,却未分胜败。刘侨担心春兰有失,他从腰间摸出血龙镖,暗暗将捏在手里。田尔耕移形换位,以灵动的身法,以一招龙爪探云,向刘侨的胸口抓来。刘侨也不避让,甩出血龙镖向田尔耕的咽喉打去。

田尔耕急向后闪,刘侨的绣春刀随之到来,锋利的刀刃直指他的咽喉。

刘侨说道:“田尔耕我本不想取你的命,但你一再苦苦相逼,我现在就一刀结果了你这个恶贼。”

田尔耕听了刘侨的话,哈哈大笑道:“刘侨,你要是杀了我,从今以后,也休息再见到你的心上人。”

刘侨急切地说道:“你这个狗贼,要是敢动春兰一根头发,我现在就削掉你的脑袋。”

田尔耕冷笑道:“我堂堂锦衣卫镇抚使,会向你刘侨求饶讨命?大不了与那小丫头同归于尽,让你后悔一辈子。”

刘侨用刀狠狠抵住田尔耕的咽喉,对他说道:“田尔耕,你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人,简直不是人。”

田尔耕笑道:“刘侨,我深受公公大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老人家吩咐一声,我都会毫不犹豫。你这叛贼,有负公公厚望,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刘侨说道:“魏忠贤那老贼,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田尔耕你却甘心做他的鹰犬,简直是黑白不分。”

田尔耕见刘侨出言辱骂魏忠贤,气得脸都白了,他咬着牙说道:“刘侨,你现在别我选择,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杀了我。”

刘侨一再追问春兰的下落,田尔耕对他说道:“你现在不妨回头看看,你身后站的是谁?”

随着一声悲切的哭声传入耳中,刘侨回身一看,只见赖二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架上春兰白皙如玉的脖颈上。

看到春兰被欺负,刘侨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烈火,他对赖二说道:“你快把她给放了,不然我就要你的命。”

赖二手挥匕首对刘侨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要再轻举妄动,我就杀了这个臭丫头。”

刘侨唯恐春兰有失,只得暂压心中的愤怒。田尔耕趁着刘侨心神恍惚之际,一手架开了他的刀。紧接着一招恶虎掏心的招式,将刘侨打翻在地。

刘侨只感到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就口内喷出。春兰见刘侨受伤,伤心地大哭。

田尔耕狞笑着说道:“小丫头,你不必担心他,本使这就送你们两个下地府。”

他拾起刘侨的血龙镖,向春兰打去。这一镖不偏不倚,正打在春兰的玉颈上。春兰中镖,倒地而亡。

一旁的赖二,见此情景,吓得魂魄皆无。

刘侨见春兰被田尔耕打死,疯狂要上前向他拼命。但是他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站都站不起来了。

田尔耕纵身上前,点住了刘侨的穴道。他命侍卫用锁骨链,将刘侨的锁骨打穿,然后将他押上了囚车。

心腹大患被擒获,田尔耕放声狂笑。这凄厉的笑声与寒鸦的悲鸣交织在一起,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第十六回:谋划营救

次日存义与醉汉再次进城,发现许多百姓围在城门口,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他们二人忙上前去打探,原来是锦衣卫张贴的缉拿朝廷要犯的告示。存义将告示详细的看了一遍,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告示上明示:“钦犯刘侨身为锦衣卫,不思报效朝廷,私纵要犯,即刻押解京师,凌迟处死。”

看过榜文,存义神情凝重,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刘侨遭此大难,完全出于朋友之义,存义决心营救刘侨。

醉汉将存义唤走,二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醉汉首先开口说道:“贤弟,刘侨若是落到了魏忠贤的手里,必然是死路一条。”

存义将醉汉这么说,心知他一定是要搭救刘侨,存义便问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醉汉摇了摇头,他反问存义有没有成熟的计划。

存义略微沉默片刻,对醉汉说道:“当务之急,是弄到一份详细押解情报,咱们以便掌握好时间、押解路线、押解人员数目,这些关键数据。”

醉汉叹息地说道:“这么机密的消息,谁肯泄露出去,总不至于咱们潜入指挥使府,去抓个口舌回来吧。”

存义劝他稍安勿躁,他再好好想想。存义需要一个了解当地情况的人,这个人不仅要绝对可靠,还必须有官场经历,可以随时了解锦衣卫的动态。

为了确定心中合适的人选,存义苦思冥想,终于一个人的名字,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个人就是韩。韩因为不与魏忠贤同流合污,遭到他的嫉恨,而被刘侨追杀。他对魏忠贤与刘侨都非常了解,而且韩也身兼武艺,打探消息会容易一些。

茫茫人海,想找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谈何容易。存义将自己找寻韩的想法,告诉了醉汉。醉汉听到存义提及此人,当即也表示赞同,因为他也深知韩为人。

现在是分秒必争,早一点找到韩,刘侨的生命就多一分安全。二人马上购了两匹快马,星夜兼程,向福州而去。

二人到了福州后,找个驿站安顿下来,存义对悄悄的对醉汉说道:“老贼的耳目众多,咱们想打听消息非常困难,兄长有什么办法,短时间找到韩?”

醉汉答道:“除了朝廷的厂卫,普天之下想获得江湖讯息,只有去找鸿信门。”

存义说道:“既然鸿信门有这样的能耐,咱们就去找他们吧。”

醉汉点了点头,二人直奔清风谷鸿信门。

这鸿信门的门主,江湖人称鬼头刀王德善。他虽取名德善,却不是个善男信女。存义与醉汉到了鸿信门,两个门徒质问他们到这来做什么

存义将寻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个门徒告诉他们,要找人的话,需要按困难程度收取黄金。存义他们救人心切,也不问价,连忙点头答应。

接着两个门徒检查了他们是否带有兵器,没有搜查到,带着他们两个去见门主。

见了王德善,存义观此人相貌。方面阔耳,一脸络腮胡子,眼睛似铜铃,滴溜乱转。

门徒参拜道:“启禀门主,这两个人求见门主,是来找人的。”

王德善挥了挥手,两个门徒退到一旁。

他将存义俩人,上下打量一番,问他们要找什么人

存义说道:“我们要找韩。”

王德善问:“可是曾做过都指挥使的韩”

存义答道:“正是。”

王德善说道:“可以找他,需要五百两黄金。”

存义哪有这么多钱,王德善狮子大开口,存义的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见存义不应声,王德善说道:“没有钱,就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醉汉插话说道:“等等,我这有。”

王德善瞟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邋遢不堪的醉汉,鄙夷地问道:“你有五百两黄金”

醉汉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拿在手中,对王德善说道:“这是我家传宝物,青龙玉。”

王德善见此玉,纯白无瑕,晶莹剔透,知道它的价值非比寻常。

他不愧是个贪财忘义之人,刚才脸上阴云密布,现在又阳光灿烂了。

醉汉将青龙玉交给王德善,他答应马上派人打探韩的落脚之处,他让存义二人先回驿站,等候他的消息。

光阴如白驹过隙,届值深夜之时,存义获得消息,韩在城东二里外的土地庙。

二人马上离开了馆驿,到城东去寻找韩。

土地庙里燃着柴火,一个人躺在不远的蓬草上睡觉。

存义冲这个人喊了一声:“韩叔父。”

此人立刻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发现一个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问了一句:“杨贤侄,是你吗”

存义应了一声。

两个飘零落魄人见了面,牵动愁肠,俱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醉汉也哭了起来,他说道:“韩叔父,您可还记得我”

韩走近细看,问了一句:“你是周贤弟的儿子茂兰吧。”

醉汉点了点头,韩又接着问道:“贤侄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茂兰哭着说道:“我弄的家破人亡,全都是拜魏忠贤那老贼所赐。”

韩听了叹息不已,他问存义二人找他所为何事?

存义将刘侨被捕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韩。

韩听到这个消息,不住地责备自己。存义劝了劝他,告诉韩,他们这次前来就是来营救刘侨的。

韩问存义可有什么办法?

存义想让韩利用关系,打探出押解刘侨的具体路线和时间。

韩苦笑着说道:“贤侄,我现在一个乞丐般的人物,人人对我敬而远之,朝中谁还会理睬我?”

存义见韩无能为力,心中不免开始忧愁起来。他说道:“韩叔父,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接近东厂的人吗?”

韩捋着花白的胡须,开始思索起来。

过了许久,他拍着脑门说道:“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不妨从他这里寻找线索。”

存义和茂兰忙问这个人是谁?

韩答道:“这个人名叫孙云鹤,是东厂的刑官。他这个人喜欢流连风月场,每到一个地方,必然去寻花问柳。两位贤侄可以善加利用他这个弱点。”

存义对身旁的茂兰说道:“兄长,咱们不妨到这风月场去谋个差事,然后伺机接近孙云鹤。”

茂兰答道:“我已经到了弱冠之年,去那里自然不会在意什么,只是弟弟年少,该当如何是好?”

存义笑着说道:“兄长不必为我担心,那风月之所,正缺个递茶倒水的人。我若是不要工钱,只求有个片瓦遮身,我想那妈妈定然会答应。”

茂兰点了点头,他说道:“贤弟堂堂英俊少年,谁见了都会喜欢,他们正缺个机灵干练的。”

存义问茂兰,可想好做什么差事?

茂兰见存义虽然年少,但是机变百出,他想问问存义的意见。

存义告诉茂兰,让他到这里最大的客栈朋来居,谋个为马的差事。

茂兰不明白存义的意思,存义告诉他,东厂的那些武将,有紧急情况会骑快马报告讯息。

听了存义的话,茂兰马上明白了。

他说道:“今晚咱们在这里暂且安歇,明日一切按计划行事。”

存义哪里能够睡得安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几个人终究势单力孤,能不能把刘侨救出来,他的心中没有绝对的把握。

他就在胡思乱想的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第十七回:身处绝境

存义以小童的身份混进了怡春院,他为人勤快,端茶递水把客人伺候的心花怒放。老鸨见存义机灵乖巧,心中十分喜欢。她告诉存义卖力干活,要介绍一个大人物,与他认识。存义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

孙云鹤这几天一直与头牌姑娘夏荷打得火热,存义外出帮客人购买小饰物时,也自掏腰包帮夏荷买些女红,所以夏荷为存义也考虑他能有个出头之日,一个孩子屈身这种地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在夏荷的安排下,孙云鹤答应见存义,让他试着来服伺自己。起初孙云鹤担心存义年幼,一番简单的试练,发现这个孩子聪明伶俐,非常讨人喜欢。

韩见到存义接近了孙云鹤,他的心中十分高兴,催促他尽早动手。存义本对孙云鹤这种恶人恨之入骨,但是采用下三滥的手段,去谋害他的命,存义无论如何下不了手,况且夏荷对自己颇为照顾,孙云鹤被算计,首先就会怀疑夏荷。

存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韩,他告诉存义,可以迷惑对方,在怡春院的饮食中做手脚。存义明白了韩的意图,韩告诉存义,自己会在适当的时机出现。

当天晚上,孙云鹤一边听夏荷唱着小曲,一边细斟慢饮。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肚子一阵绞痛,额头上冷汗直流。夏荷这时也是腹痛难忍,粉红的娇腮满是银珠。

孙云鹤捂着肚子说道:“夏荷,这酒菜有问题。”

他的话刚说完,存义打着滚,翻进了屋里。孙云鹤忍受着问存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存义说道:“回大人的话,有人在饮食中做手脚。”

孙云鹤大骂道:“哪个无耻之徒,设计陷害老子。”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从窗户飞身跃了进来。

夏荷见这个黑衣人,手持一柄鬼头刀,气势汹汹站在自己面前,吓得失魂落魄。

孙云鹤说道:“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想问,谁陷害你吗现在你得到答案了。”

孙云鹤指着蒙面人说道:“我与阁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苦要这么对我。”

蒙面人把钢刀将在孙云鹤的脖子上,厉声喝道:“放屁,谁说咱们之间没有仇,你们抓了我的结拜兄弟,这笔帐不找你算找谁算”

孙云鹤忙问蒙面人,谁是他的兄弟

这一问方知,蒙面人是为刘侨而来。

他告诉蒙面人,追杀刘侨都是魏忠贤和田尔耕的主意。蒙面人口中历数孙云鹤的罪状,说他也是为虎作伥的帮凶。

孙云鹤听了辩无可辩,他在心里暗骂魏忠贤和田尔耕,缺德事做尽,现在有了报应。

蒙面人告诉孙云鹤,他若是想活命,就要把押解刘侨的消息,如实的告诉他。

孙云鹤哀求蒙面人,自己要是将此事说出来,魏忠贤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蒙面人警告孙云鹤,他要是现在不说,就等着三天后肠穿肚烂而死。

孙云鹤惊问蒙面人:“你往我的酒里下毒,为何还要害别人”

蒙面人解释,凡是与你有关的人都该死。

听了蒙面的话,孙云鹤的心彻底凉了,他无从选择,只好答应蒙面人的要求。

蒙面人给了存义他们三人,半粒白色的药丸,他说道:“这是三日烂肠散的解药,你们先服下去。剩下的半颗解药等救了刘侨再给你们。”

夏荷哭着对蒙面人说道:“他们做的缺德事,不关我的事呀,为什么让我遭这份罪。”

蒙面人不耐烦地说道:“你最好烧香拜佛,让这狗贼把我兄弟放了,不然你们全都没命。”

夏荷口中不停地埋怨孙云鹤,孙云鹤皱着眉头说道:“一边呆着去,净在这里给我添堵。”

回到指挥使府,孙云鹤千方百计探听押解刘侨路线和人员配置,这个家伙知道名单之中没有自己的名字,心中感到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如果不能将刘侨安全地交到蒙面人的手里,那半颗解药就拿不到。

孙云鹤想:必要的时候,杀一个跟随押送的锦衣卫,扮作他的模样伺机帮助蒙面人。

计划已定,孙云鹤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蒙面人。

韩收到讯息,哈哈大笑:“存义贤侄,孙云鹤那家伙怕死,已经完全听从我们的安排了。”

存义也笑着答道:“叔父用面粉的药丸,孙云鹤竟认为是解药。”

韩点了点头,他对存义说道:“本来这次营救计划,我还担心咱们的势单力薄,现在魏忠贤那老贼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中间出现了内鬼。”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存义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了驿站中的茂兰,只待他们这边成功后,就对指挥使府的那些马匹下手。

田尔耕看了附近的地图,路线中别的地方都不担心,唯独黑龙岗这个地方,两边都是险峻的山,一条峡谷曲折绵长。倘若有强盗在此埋伏,堵住前后出口,那么自己纵是武功高强,也难以逃脱被杀的恶运。

想到这里,田尔耕一双贼眼乱转,他对众人说道:“这个路线不妥,你们再寻个押解路线回京。”

众侍卫辛苦访寻的路线,就这样被田尔耕否定了。他们心有不甘,一起苦劝田尔耕。

可是田尔耕根本不听众人解释,他以这里恐有埋伏为由,坚持改变押解路线。

一旁乔装窥听的孙云鹤,见田尔耕改变路线,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个狡猾的恶贼,想让他上当,真是太难了。

孙云鹤真是无计可施了,他心中一声叹息,自己的命就要终结。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孙云鹤感到绝望的时候,田尔耕收到了魏忠贤下达的命令。信上要求田尔耕,即速将刘侨押解入京不得有误。

田尔耕知道时间紧迫,另择路线的想法看来行不通了。他将随行待卫唤来,从警告他们,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行军路线,走露风声者杀无赦。

孙云鹤马上将田尔耕不日将抵达黑龙岗的消息,告诉了蒙面人。

存义韩二人,获知此消息,即刻到黑龙岗去埋伏。

田尔耕骑着追风驹,走在前方压阵,渐近黑龙岗的时候,孙云鹤悄悄放出袖筒中的血蝎雾放了出来。一时烟瘴弥漫,连同田尔耕在内,锦衣卫们全都倒下了。

蒙面人趁此机会,打开囚车,劈开镣锁。他拉着囚犯的手说道:“兄弟,你受苦了。”

存义也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这个时候,一个人拦住他们的去路,原来是孙云鹤。

他对蒙面人说道:“我的解药呢”

存义答道:“我们为了防止孙大人,解了毒会加害我们,那半颗解药我们留在客栈了。孙大人不妨去找掌柜。”

孙云鹤对存义说道:“好个古灵精怪的小崽子,以后最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

存义笑着对孙云鹤说道:“我也与孙大人想法一样。”

存义方转身之际,背后猛然中了一掌。他立刻口吐鲜血,趴在了地上,而蒙面人韩的后心,也中了一刀。他回身一望,原来是刘侨。

他指着刘侨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侨一声狂笑后,撕破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田尔耕面带狞笑地说道:“九千岁深谋远虑,知道有人会救刘侨,所以将计就计,用假刘侨引你们自投罗网。杨衰,你去对付那两个受伤的,我要亲宰了孙云鹤这个叛贼。”

杨衰走到韩面前,举掌说道:“受死吧。”

他方欲动手,一阵清雅的琴声响起,一个风姿绰约的书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杨衰大怒,举掌朝着书生劈了下去。

第十八回:惩奸除恶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杨衰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拦在自己的前面,举掌向他的面门劈来。

书生将头一偏从容避过,杨衰变掌为爪,直向书生心口抓去。书生双手上前,扼住杨衰的腕部,用力向上一掰,杨衰腕骨尽碎。紧接着书生双掌推出,将杨衰打翻在地。

田尔耕看到书生在短短三招之内,就将自己手下猛将杨柳衰打得重伤吐血,他心中大惊。

书生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视着田尔耕,田尔耕心中暗想:“我也纵横江湖二十余年,对江湖各大门派虽称不上了如指掌,但也能做到略有所闻。这个文弱书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书生见田尔耕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开口说道:“田尔耕,你也不用劳心费神的猜测我是谁,你只回去告诉魏忠贤,作恶多端,人不除之,天必灭之。”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开口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让田尔耕更加地诧异。

书生指着伤重的存义和韩说道:“这两个人我带走了,田尔耕你可以回去了。”

田尔耕听了书生的话,狂笑着说道:“田某自诩狂傲不羁,没想到你比我还狂。你认为凭着三寸舌,就想轻易的把人带走吗?”

书生对田尔耕说道:“你是想与我过招是吧,我就如你所愿。”

田尔耕戴上铁手套,双目放射出两道凶光,身上向前一纵,犹如恶狼一样地扑向书生。

书生双手左挡右架,与田尔耕纠打在一起。田尔耕铁爪锁喉掏心,招招杀手,欲置书生于死地。

书生见这恶贼招法狠辣,心中大怒,纵身跳外。他指着田尔耕说道:“田尔耕你个恶贼,我与你无冤无仇,竟然对我痛下杀手。今番我若不对你加以惩戒,你哪里晓得这世间公理正义的存在。”

田尔耕怪眼乱转,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指着书生说道:“少说屁话,田某不是吓大的,尽管放马过来,田某今天若死在你的手里,也是命中该有此报。”

书生屏息凝神,运气丹田,田尔耕移形换位,挥动铁爪猛攻书生下盘。书生飞身一跃,以快如闪电之势,一脚踢在田尔耕的头上。田尔耕只感到自己的眼前,如气血亏虚般的昏黑。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让它清醒过来,书生箭步上前,双掌推出,将田尔耕打得狂吐鲜血,瘫坐在地上。

田尔耕此时招架之力都没有,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书生对他说道:“田尔耕你坏事做尽,本该取你的狗命,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今番你重伤了这个孩子,待他学成武艺自然会找你算账。”

田尔耕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和杨衰互想搀扶着往回走。孙云鹤见到这里乱作一团,也想趁机溜走,但是又因为拿不到解药,自己会烂肠而死。又站在原地不动,双眼傻傻地盯着书生看。

书生对孙云鹤说道:“你为何还不走?”

孙云鹤此时双膝跪地,头如捣蒜一样地磕个不停,他对书生说道:“求大侠开恩救命,我中了这个蒙面人的毒,若是得不到他的解药,三日后必死无疑啊。”

书生对他说道:“你走到我近前来,我给你把把脉。”

孙云鹤赶忙狗癫似的跑了过来,他伸出手让书生为他诊治。

书生观其脉象平和,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他心知这孙云鹤一定是上了蒙面人的当。

书生闭上眼睛,似在思索,孙云鹤见他不言语,自己心中更是慌乱不已。

他急着追问:“大侠,我中的毒有救吗?”

书生对孙云鹤说道:“你中的毒非比寻常,此毒会因邪念而沁入五脏六腑,我纵然是给你解药只能解你一时,不能保你一世。”

孙云鹤说道:“救大侠赐药救我性命,从今以后我保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书生说道:“你这么做还不够,要多做善事,才能保住你的命。”

孙云鹤唯唯诺诺地答道:“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书生说道:“你把嘴张开,我赐药给你。”

孙云鹤张开嘴,书生从怀中的青瓷小瓶中倒出一粒薄荷丸,运指将它弹进了孙云鹤的喉咙里。

孙云鹤只感到药丸清凉无比,服下之后,整个人都有神清气爽的感觉。

他以为解药就是如此,马上磕头感谢书生。

书生冲着他挥挥手,对他说道:“你现在可以离开了,记住自己的誓言。”

孙云鹤连连点头,不时地回手向书生致谢。前面道旁的一块石头绊了他一跤。

书生见存义气若游丝,脸上已经全无血色,他赶紧双膝盘坐,用手抵住存义的掌心,将真心输入存义的体内。紧接着他将一颗续命还魂丹给存义服下。

一旁的韩也是身受重伤,书生以兰花点穴之法,护住韩心脉,也给他吃了一颗续命还魂丹。

韩毕竟身兼武艺,而且杨衰的功力不深,书生施治下去,韩已然能勉强行走。

他感谢书生的救命之恩,书生告诉他不过区区小事,不必介怀。看到受伤的存义,韩老泪纵横。

他跪求书生一定要救活这个孩子,书生询问韩:“他与这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韩将自己与杨涟结拜的事情,以及杨涟因弹劾魏忠贤而遭到杀害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书生。

书生说道:“这个孩子既然是忠良之后,我当尽心医治。不过这里缺少良药,我现在只能暂用内功为他输送真气续命,

若要痊愈须当跟我回天山。

韩说道:“天山路途遥远,存义这个孩子伤重,能否抵得住舟车颠簸之苦呢?”

书生答道:“田尔耕的催命铁手狠辣无比,若不用天山雪莲和寒冰之水救治,只恐这孩子性命不保。”

韩哭着说道:“我的侄儿父母双亡,如此又遭此大难,我这个当叔父的,只是愧对他的父母啊。”

书生说道:“你且放宽心,他命中该有此劫。”

韩对书生说道:“大侠,我代他的父母诚心求您照顾好他,我现在老迈无力给予这个孩子什么帮助。希望您能收他为徒,待他学成本领为父报仇。”

书生对韩说道:“你放心好了,他在我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他。”

韩忍着背痛,看了存义一眼,离开了此处。

书生带着伤重的存义舟车劳顿,历经十余天的时间,回到了天山无极门。

书生刚到山脚下,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飞跑着迎上前来。

她对书生说道:“师父,您此次下山,可有什么新鲜的趣闻讲给我听?”

书生呵呵笑道:“紫嫣你就知道玩,还不帮着为师,把这伤重的人扶进去?”

姑娘细看着伤重的存义;面似白玉、唇若涂脂、双眉细挑、睫毛修长、精雕细琢般的五官,生在一张清秀俊朗的脸上。

书生见紫嫣发愣,捋着胡须佯怒道:“一个女孩子家,这么盯着人家看,羞也不羞?”

紫嫣听了这话双颊绯红,扶着伤重的存义沿着石级慢慢地向上走去。

第十九回:拜师学艺

书生用天山雪莲和寒冰之水,驱除存义体内的热毒,又用真气助其疗伤,现在存义的生命已无大碍。

因为真气虚耗,书生的面容显得非常憔悴。紫嫣在一旁关切地说道:“师父您太操劳了,运功调理一下吧。”

书生点了点头,对紫嫣说道:“紫嫣,你替为师好好照顾他,这个孩子际遇坎坷,全家被奸臣陷害,弄得家破人亡。”

紫嫣莞尔一笑,对书生说道:“师父,我知道了。”

一连十余天,紫嫣寸步不离存义,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存义已然能下地行走,苍白如纸的脸,变得红润起来。

书生见存义精神奕奕,他的心中非常高兴。存义走上前来双膝跪地,拱手抱拳感谢书生的救命之恩。

书生上前一把将他扶起,对他说道:“你伤重初愈,不必行此大礼。”

存义站起身后,向书生询问了在黑龙岗的情况,书生将自己击退田尔耕一干人,以及韩嘱托自己照顾存义的事情,

原原本本向存义讲述了一遍。

存义听后,心中不免伤感起来,他哭道:“韩叔父被魏忠贤陷害,落魄成了乞丐。他已年过半百,孤身一人漂泊江湖,这可如何是好?”

紫嫣在一旁看到存义牵动愁肠,拉着他的胳膊柔声说道:“你不必难过,等你拜我师父为师,学成了武功,不但能除掉恶贼,还可以下山去寻找你的叔父啊。”

存义听了紫嫣的话破涕为笑,他说道:“谢谢你。”

紫嫣拿着绣帕递给存义,对他说道:“瞧瞧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像个孩子。”

书生听了哈哈大笑:“紫嫣,听你这么说,好像你比人家大很多似的。”

紫嫣努着嘴说道:“我就是比他大,不算年龄,他拜您为师,也得管我叫师姐。”

书生瞪了紫嫣一眼,对她说道:“紫嫣多嘴,为师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授徒传艺的吗?”

存义再次跪倒在地,他痛哭流涕地对书生说道:“家父志虑忠纯,他为了社稷黎民而遭到魏忠贤的陷害。我拜师习武诛杀魏忠贤,虽然出于私仇。但是此贼欺君害民,若不将其除掉,百姓就要继续受他荼毒。你侠骨仁心,眼见黎民受苦,于心何安”

紫嫣见存心的话说的过激,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你这么对师父讲话,他会生气的。”

存义言辞坚定地说道:“我虽然年幼,但是也略明夫子微言大义,忠孝礼仪从不敢忘。”

书生将存义扶起,笑着对他说道:“杨御史铁骨峥峥,在狱中身受酷刑,而不改其忠节,不愧是令人敬佩的贤臣义士。你小小年纪,也懂得孝义之道,实在是难得。”

紫嫣见书生对存义颇为喜爱,对他说道:“师父,把他留下来吧,让他没事陪我读书练剑多好啊。”

书生笑着说道:“他这么懂事乖巧,你不欺负他才怪,要练剑去找你师兄。”

一听师父讲起师兄,紫嫣撇着嘴说道:“算了吧,找师兄练剑,还不如我自己练呢,他像个木头似的,脑子里就知道武功招式。”

书生冲她摆了摆手,接着他对存义说道:“你拜入我门下,须当尊师重道恪守门规,行走江湖以仁侠为本。”

紫嫣从桌子端来一碗清茶,对存义说道:“还不快给师父敬茶?”

存义接过茶,双手恭敬地端到书生的面前,他郑重地说道:“存义拜入师门,定当牢记师父教诲,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书生接过清茶,存义向他跪拜行礼,投入其门下。

接着他告诉存义:“本门派叫做天山无极门,创派祖师是全阳真人。”

存义在一旁认真聆听,书生又对他讲了本派武功的要旨,

书生说道:“无极门的武功是内养心神、外练身形,以万法自然之理,参宇宙天地之机。所以若想在武学上有所成就,亦要懂得万物无极而生,人要随心适境的道理。”

存义对书生说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刻苦研习本派典籍,加强内心修为。”

书生对存义说道:“心为人之灵主,心净则意净,意净则武功出神入化。”

紫嫣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她说书生说道:“师父,本门的心法那么多条,您要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书生佯怒道:“紫嫣,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紫嫣说道:“师父,您将无极心法的书给他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这样我们俩个可以互相参研学习呀。我们不明白的时候,再来向您请教,也省得您劳心费神了。”

书生点了紫嫣的脑门笑道:“就数你鬼主意多,这本《无极心法》你拿出,好好讲给存义听。”

紫嫣接过书,对存义说道:“跟我去后山练功去。”

存义拜谢书生,跟着紫嫣出去了。

田尔耕与杨衰两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京师,魏忠贤见到两个人都身负重伤,问明情由后,老贼尖声历嗓地怪叫道:“哪里来的鬼秀才,敢坏本千岁的大事,给我通令各处,详查此人的来历。”

田尔耕插言道:“公公,小人还有一件事向您禀报。”

魏忠贤扭过那张千沟万壑的树皮脸,怪腔怪调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田尔耕跪地回禀道:“孙云鹤在黑龙岗向我们暗施血蝎雾,幸得属下对其有所防备。不然我和杨衰两个人,都没有命回来见您了。”

魏忠贤拍案大怒,他口中不停地骂道:“叛贼,这个叛贼。我要是抓到他,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田尔耕说道:“孙云鹤放毒意在帮助贼人劫取囚车,只要抓到他,或许就能查出贼人的落脚地。”

魏忠贤哇哇乱叫:“田尔耕,亏你还是锦衣卫镇抚使,这点屁事还拿不定主意吗? 你赶快派人给我去查孙云鹤,把这个叛贼给我抓回来。”

田尔耕和杨衰两个人退了出去,魏忠贤抓起桌案上的茶碗,向地上狠命掷去。

书生的出现,让魏忠贤以假刘侨为诱饵的计划落空,现在他再想捉到那两个帮助刘侨的夜行人,恐怕是不可能了。

刘侨虽然在自己的手中,但是他历尽各种酷刑,却不向魏忠贤吐露一个字。春兰的死,激发了刘侨心中所有的怒火,他对许显纯说道:“你不要枉费心机了,告诉魏忠贤那老贼,我刘侨在地狱等着他。”

许显纯看到刘侨布满血色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他吓得屁滚尿流,赶忙去向魏忠贤报告。

魏忠贤亲自来到天牢,他对刘侨说道:“刘侨,本座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刘侨轻蔑地看了魏忠贤一眼,冷冷地说道:“老贼,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魏忠贤大怒,凝神运气于周身,整个人笼罩一层血红色。接着他一掌打在刘侨的胸口处,恶狠狠地说道:“让你尝尝我的血影天魔功的厉害。”

刘侨只感到心内如万蛟乱咬,痛苦不堪。魏忠贤狞笑着说道:“刘侨,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我要让你疼满七七四十九日。”

刘侨忍着钻心的疼痛,吐了魏忠贤一口唾沫,老贼气得怪眼乱转。

正在魏忠贤盛怒不已时,吴淳夫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魏忠贤见到吴淳夫失魂落魄的样子,给了他一耳光,然后骂道:“你急急忙忙地干什么?”

吴淳夫捂着火辣的脸,对魏忠贤说道:“回禀公公,大事不好了,有人把为您建生祠的银两劫走了,还在指挥使府门前放了口棺材。”

听了吴淳夫的讲述后,魏忠贤咆哮道:“你们都给我出去查,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给我抓回来,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吴淳夫带着一班锦衣卫高手,沿途追查去了。等候在驿站的茂兰见到锦衣卫出动了,他暗中给他们的快马喂食了巴豆,然后趁机离开了驿站。

吴淳夫挨了耳光,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将酒楼里几个歪瓜裂枣似的人,全都抓进了大牢。严刑拷问之下,也没有查出谁给马匹投食的巴豆,气急败坏的他,只要另寻线索去追查。

第二十回:赌坊恶霸

苏州银钩赌坊内,一个雀眼鹰眉满脸横肉的胖子,将一锭十两的银子,狠狠地扔在投注区内。

见此情形周围的赌客面面相觑,摇骰子的庄家咧着蛤蟆大嘴笑道:“牛爷,你这是掷地有声啊,看情形我是要通赔啊。”

胖子一边搓着胸口的泥球,一边怒不可遏地骂道:“放你家的屁,老子输得裤子都快当了,这是孤注一掷。”

看到胖子动了真气,庄家又调侃道:“牛爷,咱们赌坊除了真金白银,其它一概不收。再说当铺能收你的破裤子吗?怪臭的。”

胖子拍着桌案大吼道:“你少在这抬杠,赶紧摇骰子。”

庄家双手捧着骰盅,头向两旁边看了看,然后说道:“买啦,买啦,押的多赚的多,还有要下注的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的人,从旁观的赌客中窜了出来,他用生冷的语音说道:“等一等。”

众人闪到一旁,斗笠人从怀中摸出十个金锭,扔在赌桌上。然后对庄家说道:“全部买大。”

旁边的赌客都议论纷纷:“连开十九把大了,还能再开?这个家伙疯了吧,摆明给庄家送钱吗?”

也有的赌客说道:“这个真不好说。”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胖子也将目光转移到这个怪人的身上,他说道:“你有钱没处送了吧,这次赔死你。”

斗笠人也不答话,从腰间拿出一只漆黑的酒葫芦,拔开木塞痛饮起来。

庄家开了盅,说了一声:“四五六,十五点大。”

斗笠人赚了个盆钵满盈,他拿出布袋将赌桌上的银子,一把一把的往袋子里装。

连同庄家、胖子、周围的人俱是目瞪口呆,斗笠人装好了银子,就要往门外走。

胖子抢上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斗笠人将布袋将肩上一甩,对他说道:“你想干什么?”

胖子说道:“你这个人很不地道啊,赢了钱就想走,也不给别人翻本的机会。”

斗笠人“哼”了一声,对胖子说道:“你都输光了,拿什么跟我赌。”

胖子说道:“你借我点,我跟给你赌。我输了双倍给你,赢了的话,你借我的银子就两清了。”

斗笠人将他一把推开,继续用鼻音回答道:“我与你非朋非友,凭什么借你银子?”

胖子见斗笠人不借银子,耍起了无赖,他撸胳膊挽袖子,绷起一脸横肉,恶狠狠地对斗笠人说道:“哪里来的乡巴佬,敢到牛爷的地盘上讨野火,识相的话快把银子留下。”

庄家赔得惨兮兮,看到二牛使了泼皮性子,他乐不得在一旁煽风点火。

斗笠人见胖子不让路,他施展移形之法,从他的侧身硬往门外挤。

胖子一把揪住他的布包,得意地笑道:“人走可以,银子留下。”

斗笠人马步一扎,右手肘突然发力,将胖子撞到了一边。

胖子疼的龇牙咧嘴,他撩开衣服一开,腹部出现了拳头大的瘀青。

他气恼地对庄家说道:“陈皮,你还不快派人把这家伙给拦下来。”

庄家此时才如梦方醒,他唤来赌场一帮手持棍棒的打手,将斗笠人围在中心。

面对一班汹汹恶徒,斗笠人并不怯懦,他左脚向前一探,

身体微弓,以猛虎出林式临阵对敌。

陈皮指着众打手,口中大喊:“给我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一声令下,众打手蜂拥而上,数棍齐发宛如车轮辐条一般,直朝着斗笠人的头上打去。

眼见棍到,斗笠人一招“踏水无痕”飞身上跳,从容避开后,他施展鸳鸯腿将打手们尽数踢倒。

胖子看到一群打手,瞬间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气的大怒,驱动身体用头向斗笠人撞去。

斗笠人一闪身,顺势向胖子的后背一推,将他摔到了赌桌底下。胖子被摔得鼻青脸肿,屈坐在桌底哭爹喊娘。

一看对方是个练家子,陈皮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一改刚才的张扬跋扈,冲着斗笠人笑了笑,闪到一旁让开了一条道路。

斗笠人背着布包,走出了银钩赌坊。

陈皮这时来了能耐,他大骂躺在地上的众打手:“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些个草包废物,十几个人不顶一个,让人白白的拿走了几百两银子。”

众人默不作声,陈皮正骂得起劲。一班身着黑衣的侍卫闯了进来,陈皮定睛一看,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李夔龙。

陈皮立刻嬉皮笑脸地迎上前去问:“李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李夔龙将他推到一边,一双锐目发射电光,向周围的人群扫视一遍。接着他对身后的锦衣卫们说道:“你们给我上去搜,看看谁背着大笔银两,就给我就地拿下。”

锦衣卫们冲上楼梯,在上面掀桌翻凳,挨个房间搜查。

查究了半天,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遂下楼向李夔龙报告去了。

李夔龙见搜捕无功,正欲带着锦衣卫们离开,这时候胖子走上前来对他说道:“李大人您且慢走,小人有下情回禀。”

李夔龙见是陈二牛,对他说道:“你有什么事情要禀告。”

陈二牛对李夔龙说道:“大人,这人多嘴杂,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李夔龙冲他直瞪眼,厉声喝道:“陈二牛,你有屁快放,本使还有要事在身,耽误了事情要你的脑袋。”

陈二牛吓得尿了一裤子,他赶忙跪下说道:“李大人,小人要禀告的事情,正与大宗金银有关。”

李夔龙一听,命令侍卫将赌场的一干闲人,全部哄了出去。接着他问陈二牛:“陈二牛,你可知道谁背了大宗金银?”

陈二牛告诉李夔龙:“刚才有个戴斗笠,蒙黑纱的人,背负了不少银两,来到了赌坊之中。”

李夔龙一番询问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锭,拿给陈二牛看。

陈二牛回答道:“回禀李大人,那个斗笠人有与您一模一样的金锭。”

李夔龙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通知州府关闭城门,给我挨门挨户的搜。”

陈二牛这时又对李夔龙讲道:“李大人,若只在附近搜索,只恐那贼人先行一步,已出城门。大人也应该派快骑沿途追踪。”

李夔龙点了点头,将锦衣卫分作两队,自己率领一队出城搜寻,另一队由一名千户率领在城内各客栈馆驿搜捕。

陈二牛张着蛤蟆嘴,眯着双眼笑道:“李大人,小的揭发贼人,可有什么奖赏吗?”

李夔龙将手中的那锭金子,往地上一扔,对陈二牛说道:“这金子给你了。”

陈二牛将金子捡拾起来,将它揣入怀中,然后狗癫一样地跑出去,为李夔龙他们引路。

斗笠人背着大布袋子,出了城门,正在路边的一个茶肆吃着点心。忽见后面尘土飞扬,一彪人马随之杀到面前。

陈二牛指着斗笠人,对马上的李夔龙说道:“李大人,就是这个人劫的银子。”

李夔龙立马扬鞭,指着斗笠人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劫九千金的银车。”

斗笠人背对着李夔龙,一边斟茶,一边慢慢地说道:“老贼搜刮了这么多的民脂民膏,我劫了些去,算是便宜他了。”

李夔龙大怒,纵身下马来到茶肆前,他对斗笠人说道:“敢对九千岁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说完后,举掌照着斗笠人的后心拍去。

存义自从投入无极门,日夜勤加练功。《无极心法》的练功要旨,存义已经了然于胸。他本天资聪慧,幼小时又得帝师孙承宗的教导,是以对于道家之学也理解的深刻透彻。

书生拿起《无极心法》逐条考问,存义皆能对答如流,

师父喜上眉梢,嘴上不停地赞叹存义是可造之材。

紫嫣在一旁插言道:“师父,师弟之所以能进步神速,我这个当师姐的,可是功不可没。”

书生哈哈大笑道:“嗯,你这个师姐功劳不小,为师当好好嘉奖你。”

存义上前向书生弯腰行礼,对他说道:“承蒙恩师收留,又传授弟子武艺,此恩此德弟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书生笑着对存义说道:“只要你行走江湖时,能够行侠仗义,多为黎民百姓主持公道,就是对为师最大的孝道了。”

存义双膝跪倒,对书生说道:“恩师不仅教我武功,更教我明理识义,使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请恩师放心,弟子此生定当谨记恩师的教诲。”

紫嫣上前一把将他拉起,笑着对他说道:“说的这么郑重其事的,好像你很快就要走了似的。无极门的武功深不可测,你连皮毛还没学到呢。”

存义抱拳说道:“师弟当谨记师姐教诲勤学苦练,不辜负师父和师姐的苦心教导。”

紫嫣拉着存义的手格格笑道:“只承望你能勤学武功,我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存义看到紫嫣似水的美目饱含柔情,他一个孩子只知是师姐对自己的关爱。

师兄张剑枫见到紫嫣对存义如此关心,不免脸上现出一股怒气。他与紫嫣二人,自小蒙逍遥书生收养,剑枫比紫嫣早半年投入师门。他对这个与自己身世同样堪怜的师妹,格外的关心照顾,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违了师妹的心意。

青梅竹马的师兄妹渐渐长大成人,张剑枫已到了舞勺之年,紫嫣到了金钗之年。他的心中对师妹暗生情愫,发誓此生要好好照顾她。

谁知天意弄人,如今无端又冒出一个杨存义,师妹对他关怀备至,教他如何的不恼恨?

张剑枫将存义上下打量一番,对他说道:“我常听说师父夸赞师弟天资聪颖,想来师弟日后的成就,必然能超过我。”

存义向张剑枫抱拳说道:“师兄自小跟随恩师,武功造诣已经出神入化,不然师父也不能委以厚任,放心让师兄下山。师弟我需要刻苦专研武学,才能达到师兄的境界。”

张剑枫“哼”了一声,傲慢地说道:“你想达到我现在的境界,再过二十年吧。”

存义听了连连点头,此时书生对张剑枫说道:“剑枫为人不可自傲轻狂,这可是习武人的大忌。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紫嫣见他言语狂妄,拉着存义的手说道:“师弟,你现在勤加苦练,不出五年就能超过师兄。”

张剑枫听了紫嫣的话,心中醋意大发,他对存义说道:“我十几年的修行,师弟在五年之内就可以超越我,那我还配当无极门的大师兄吗?师弟,改天咱们较量一下。”

书生大怒,指着张剑枫说道:“亏你还是本派的大师兄,为何不恪守门规,为师弟师妹做个表率,本派的第二条是什么?”

张剑枫跪下说道:“本门的第二条门规,就是禁止同门私斗。”

书生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要犯?现在罚你去后山面壁一晚。”

张剑枫瞪了存义一眼,满怀怒气的悻悻而去。望着他的背影,书生不免一声长叹,这三个孩子身上恐怕生出许多事端。

第二十一回:虎口余生

第二十一回:虎口余生

被师父责罚面壁一晚,张剑枫改变了策略,师父和师妹都对这小子青睐有加,不妨假意示好于他,再寻机报夺爱之仇。

第二天清晨,张剑枫从后山回来,看到存义正在和紫嫣参研剑招,

他微笑着走上前来。紫嫣因为昨夜发生的不愉快,对张剑枫心存芥蒂,

看到他走过来,紫嫣用惊慌的语气问:“师兄,你想干什么?”

张剑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师妹,你以为师兄是来找师弟的晦气的?这你可完全想错了,经过师父的责罚,我彻底想通了,身为大师兄应该宽以待人,此次我要为昨天的不理智向师弟道歉。”

存义笑着对张剑枫说道:“师兄你言重了,昨天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见存义不接受他的道歉,张剑枫心中非常恼恨,为了让紫嫣见到他的诚意,他又哀求存义原谅他。

紫嫣在一旁对存义说道:“你看大师兄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你就接受他的歉意吧。”

存义对张剑枫说道:“大师兄今后我们互相帮助,孝敬师父,勤练武功,共同将本派发扬光大。”

张剑枫点头说道:“师弟所言十分有理,大师兄对你的话由衷佩服,只是你心里除了孝敬师父和习武之外,就没有想点别的事情?”

听了张剑枫的话,存义紧握拳头说道:“我心中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亲手杀了,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奸贼魏忠贤。”

张剑枫答道:“习武就是为了报仇,除去这两条,你心中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紫嫣见张剑枫不停地追问存义,她一双美目不满地盯着张剑枫,然后问道:“大师兄,你问东问西的想干什么?”

张剑枫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对紫嫣说道:“师妹,你又误会我了,

我之所以不停地追问师弟,是要考验他。”

紫嫣不解地问:“师兄,你考验他什么?”

张剑枫答道:“修习武学要心无旁骛,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武学更上一层楼,如果在习武中心存杂念,不但无法将武功学成,严重时还可能走火入魔。”

存义对张剑枫说道:“谢谢大师兄的指点,我记住了。”

紫嫣插言道:“师兄,你能不能对我们的剑招指点一二。”

张剑枫心知紫嫣此举,明是向他讨教,其实是暗向存义传授。

他知道无极剑法必须要在无极心法达到得手应手之时,才能窥测其门径,以后每学一式,必须要先修练内功,否则强加修习,会让习武者神志错乱成为呆傻之人。

张剑枫只将剑法的运用技巧告诉存义,却不告诉他修习剑招的心法要义。

紫嫣见张剑枫教习存义剑法,高兴地对存义说道:“难得大师兄能闲暇下来,你要趁此良机,好好向他请教。”

说完后紫嫣将自己手中的婵娟剑递给存义,又对张剑枫说道:“师兄,你赶快将无极剑法的第一式“无极化生”传授给师弟吧。”

张剑枫笑道:“紫嫣,你对师弟真是格外疼爱,这把婵娟剑你从不示人,今天为了教师弟练剑,你不但拿了出来,还让师弟用它学剑。”

紫嫣羞得面如桃花,她对张剑枫说道:“师兄,你别在这胡说八道。身为师姐,我有责任督促师弟学好武功。”

张剑枫接过话来说道:“你这个做师姐的有督学之责,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更加责任重大了。师弟你放心,我一定将我所学,倾囊传授于你。”

存义在张剑枫的指导下,很快将无极剑法第一式,练得精道纯熟,

张剑枫对他说道:“师父说你天资聪颖,无论学什么一点即透,今日一见,真的让我感到非常佩服。这第一式,我整整用了两天时间,才勉强将它记住。”

存义说道:“大师兄,你过谦了。”

张剑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好好练吧,你资质极高,若下一番苦功,将来的成就必然远胜于我。”

待张剑枫走后,存义继续练习张剑枫所讲解的剑法招式。

几天过去,师父考察三人武学,剑枫和紫嫣两人又得偿所愿,学会新的剑法。唯独存义,师父仍然令他学习无极心法,以加强内功的修为。

待师父走后,张剑枫又来教存义练习剑法,存义摇着头说道:“师父告诫我们,学武学循序渐进,切不可急于求成。”

张剑枫答道:“师父说的话,对我们这些资质平庸的才管用,师弟你已经将无极心法融会贯通,此时不学无极剑法,难道等你的仇人都死了,你才去学吗?”

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存义决心继续跟着师兄偷偷学习剑法。

在茶肆李夔龙和锦衣卫们将斗笠人团团围住,生死大战一触即发。李夔龙手握绣春刀,从马上飞将下来,挥刀照着斗笠人的后背砍去。见刀挥来,斗笠人不急不忙,端坐木凳之上,以一招“苏秦背剑”化解。

李夔龙见到对方坐着接招,对自己太过轻视,不由得心中大怒。

他抄起马鞭向斗笠人面门抽去,斗笠人左闪右躲,长鞭只在他身边咫尺。

锦衣卫们见指挥使拿不下此人,纷纷抽刀加入战圈。一时间数把钢刀齐向斗笠人心窝刺来,斗笠人纵身跳出茶肆,来到了外面。

无情的风沙夹杂着枯败着的衰草,在杀手们和斗笠人的脚下,来回地翻滚。双方都屏息凝神,眼晴死死地盯着对方,在这一死生之间,锦衣卫们又挥刀向斗笠人劈来。

斗笠人从背后抽出大环刀,站在原地伺机待敌。两个侍卫分左右,挥刀向他砍来。斗笠人屈身向前,以动如脱兔的敏捷,落到二人中间,

举刀将他们两个砍倒。

李夔龙从镖囊打出三支柳叶镖,斗笠人顺势抓住一个锦衣卫,用他的身体将镖拦下。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李夔龙带着声嘶力竭的怒吼,带着余下的几个锦衣卫一用而上。

斗笠人闪躲腾挪,将围攻上来的锦衣卫尽数杀死。李夔龙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尚不能取胜,今番他孤身面对比自己武艺高强的斗笠人,恐怕会凶多吉少。

然而李夔龙得到魏忠贤的真传,为人卑鄙阴险,他见自己有性命之忧,从怀中掷出一镖,霎时间烟雾弥漫。

斗笠人有气无力地指着李夔龙说道:“卑鄙小人,暗放毒雾。”

李夔龙手持绣春刀,站在斗笠人的面前狂笑着说道:“临战不用智谋,乃是愚蠢莽夫。本使也不跟你多费唇舌,现在我就割下你的脑袋,到九千岁那里献捷。”

斗笠人说道:“魏贼渔肉百姓,必遭天谴。尔等恶贼助纣为虐,也必然不得善终。”

李夔龙挥刀说道:“让本使来渡你去极乐世界。”

斗笠人全无还手之力,闭上眼睛只求一死。

只得“当”的一声,李夔龙手下的刀掉落在地上,他大声骂道:“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阻挠本使的公事?”

正在他四下张望之际,一个身影自草丛间闪现。

李夔龙定神一看,一个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夔龙指着和尚说道:“秃驴,刚才是不是你阻挠我?”

老和尚双掌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为何妄动杀念?”

李夔龙挥刀直指大师,对他说道:“秃驴,你修你的佛,我做我的官,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识相的话少趟这浑水,与魏公公为敌,你不有会好下场。”

大师说道:“帝王将相皆是虚幻,魏公公纵然是权倾一时,百年之后也不过是黄沙尘土。”

李夔龙听了和尚的话,大怒道:“你这贼秃,坏了我的好事,现在我就送你下地狱。”

大师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亦能斩妖除魔。老衲法号智善,也能惩恶。”

李夔龙说道:“秃驴休出大言,看我绣春刀出,便让你倾刻将那刀下之鬼。”

大师也不答话,将袈裟舞动的上下翻飞,与李夔龙战在一处。

李夔龙的绣春刀,劈、挑、刺、砍,刀法狠辣,招招要命。

大师挥拳,挡、格、抓、抵,拳中带风,凌厉刚猛。

十八式罗汉伏虎拳,被智善大师使得出神入化,李夔龙只感到自己的眼前到处都是拳影,令他眼花缭乱。

短短数招之下,智善大师以罗汉伏虎拳的订桥势,双拳实实打在李夔龙的软肋之上。

这个恶贼发出痛苦的一声吼叫,趴在地上大口吐血。

智善大师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我今留你一命,望施主以后改过向善。”

李夔龙听了智善大师的话,一边向他磕头,一边暗从腰间摸出柳叶镖。

正在智善大师给斗笠人服解药的时候,李夔龙掷出柳叶镖,直向智善大师后心打来。

斗笠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镖。”

说时此,那时快,智善大师的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在镖来的一刹那,他扭过身来已将飞镖全部接住。

接着他还以颜色,将镖打向李夔龙。这个恶贼终于自食恶果,死在了自己的镖下。

智善大师将清风丸给斗笠人服下,过来一会儿,他感觉自身有了气力。

斗笠人将大布包递给智善大师,对他说道:“大师,这些金银都是魏忠贤压榨百姓得来的不义之财,我现在把它交给您,希望大师能用它普济一方百姓。”

智善大师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侠义心肠,老衲代百姓感谢施主的厚义。江湖风大浪急,不知施主今后有何打算?”

斗笠人说道:“不瞒大师,我欲上京师,找魏忠贤那老贼报杀父之仇。”

智善大师听了斗笠人的话,询问道:“敢问施主的家父是哪一位?”

斗笠人答道:“家父汪文言。”

智善大师上前一把拉住斗笠人的手说道:“令尊与本寺颇有渊源,少侠当前往少林,学成武艺后再下山报仇未晚。”

斗笠人上前跪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汪峻一拜。”

智善大师将汪峻扶起,二人踏上了返寺的路。

第二十二回:柔情似水

自从学习了无极剑法第二式"无极万象“之后,存义感到自己时常气血翻涌,眼前昏黑一片。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师兄,张剑枫告诉存义,这是因为他修为不够造成的。

存义也认为是这个原因,但是胸膛里翻江倒海似的灼痛,令他无法将剑法继续下去。张剑枫说道:“本派的凌宵峰顶,有一个玄冰焰火洞,那里生长着无极果。此果阴寒无比,可以将你体内的火灼之痛消除。”

存义听了欢喜,他对张剑枫说道:“师兄,你能把凌宵峰的所在告诉我吗”

张剑枫顺手一指,对存义说道:“师弟,那个白雪皑皑的山就是。”

存义对张剑枫说道:“师兄,事不宜迟,我这就前往凌宵峰寻找无极果。”

张剑枫说道:“师弟且慢,我这还有两颗无极果,若是师弟练剑时,再出现痛苦之状,可服用。”

存义接过无极果,对张剑枫说道:“谢谢师兄。”

张剑枫笑着说道:“师弟,咱们份属同门,你又何必见外呢”

存义对张剑枫说道:“师兄,有了你的帮助,我的剑法会提高的很快。”

张剑枫拍了拍存义的肩膀,对他说道:“师弟,我所教的两招剑法,你务必要练的精劲纯熟。师兄我要暂且下山几天,等我回来时要看到你的武功突飞猛进。”

存义点了点头,张剑枫离开了后山。

无极门内厅里,逍遥书生将一封信递给张剑枫。

张剑枫接过信一看,信封上面写着“巨鲸帮赵掌门亲启。”

逍遥书生对张剑枫说道:“为师近来收到太湖巨鲸帮赵卓龙,赵掌门的信函,说是将有大批的奇石玉玩装船经过太湖,赵掌门的意思是邀请武林同道,将这些奇石玉玩劫住。”

张剑枫答道:“自江湖创派以来,各派无不以少林为尊,少林方丈智善大师乃是德高望重的高僧,若得到他的振臂一呼,岂不要强过赵掌门百倍”

逍遥书生答道:“赵掌门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所以在信中他的语气极其谦卑,只是请求我们来帮助他们。”

张剑枫说道:“师父,恕弟子直言,我们与巨鲸帮从无来往,况且那些装载奇石玉玩的必定是官船。您是世外闲云,依弟子愚见,实不该来趟这混水。”

逍遥书生听了张剑枫的话,对其责备道:“剑枫,师父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

张剑枫回答道:“您告诫弟子,行走江湖当行侠仗义。”

逍遥书生说道:“你既然熟记于心,为何在用到它时却又忘记那些官船上的东西,必是从各地百姓那里搜刮而来。而且修建园林,必然又要强征民夫,这样虚耗民力财力的不义之举,身为侠士,岂能袖手旁观”

张剑枫跪下说道:“师父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令弟子茅塞顿开。”

逍遥书生说道:“你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就好,此番下山你要谦恭谨慎,多向江湖前辈学习。”

张剑枫不住点头,拜别师父,准备动身下山。

正在此时,紫嫣胳膊上搀着一只篮子,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走了进来。

张剑枫看着满面春风的紫嫣,对她说道:“师妹,这个竹篾小篮真精巧,你从哪里买的”

紫嫣抿嘴笑道:“才不是买的呢,是人家闲暇时做的。”

张剑枫又问:“师妹,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小物件这么上心了”

逍遥书生坐在木椅上,着胡须笑道:“我看自从存义加入无极门,紫嫣变得越来越会照顾人了,告诉师父,这篮子里是什么好吃的”

紫嫣羞的双颊绯红,扭过身去用手摆弄衣襟。

张剑枫看到紫嫣娇羞女儿状,心头为之一荡,有些飘飘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境

不过他马上恢复了神志,不除掉杨存义,师妹永远都不会对他正眼相看。张剑枫将恨意装在心中,辞别师父和紫嫣默默地下了山。

紫嫣搀着篮子来到了后山,她见存义用手扶着石壁,正凝神思考。

她悄悄地走到存义近前,拍着他的肩膀问:“你在想些什么”

存义扭过头说道:“原来是师姐来了。”

紫嫣努着嘴说道:“不是我,还会是谁人家来了,也不理人家。”

存义忙急着辩解道:“我哪有不理师姐,只是我心中对师兄所教的剑法,有的地方还是无法领悟。”

紫嫣将篮子放在石桌上,走到存义身边柔声说道:“你不要心急,学武不能心浮气躁,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师父。”

存义耳朵一听“师父”二字,连忙拉住紫嫣的手说道:“师姐,你让我去问师父,这还得了,他老人家没有传授我剑法,偷学本门武功这不是存心惹他生气吗”

紫嫣低下了头,脸上红艳的如朝霞,存义见她不说话,忙问道:“师姐,你怎么不说话”

紫嫣用似水的明眸,望了存义一眼,轻声地说道:“你还不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存义这才知道自己失礼了,口中不停地向紫嫣道歉。

紫嫣笑着说道:“师弟,我的武功虽然不及大师兄,但是毕竟学习剑法的时间比你早,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可以共同参研一下。”

存义说道:“有师姐从旁指导,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呢”

紫嫣娇嗔地说道:“你从哪学的油嘴滑舌的。”

存义呵呵一笑,拿着张剑枫给的一柄木剑,对紫嫣说道:“师姐,你我共同研习一下无极剑法的前两招吧。”

二人来到山后一处空旷之地,紫嫣对存义说道:“师弟开始吧。”

存义剑不出鞘,使出无极剑法第一式,向紫嫣攻去。

紫嫣一边举剑相迎,一边笑着说道:“师弟剑不出鞘,是怕比剑时伤到我。”

存义说道:“师弟剑法低微,怎么敢不自量力在师姐面前逞强,只是以锋刃直面师姐,对你太不尊重。”

紫嫣见存义处事周全,心中暗暗欢喜。

她将师父所教授的无极剑法前两式的分解剑招,与存义进行演练。

当她使出一招“月里穿梭”,剑尖直向存义刺去时,存义回身一剑,这一招不仅化解了紫嫣的攻击,还从她的玉腕斜刺过去。

紫嫣见自己输了,坐在石凳子上努着嘴生气。存义走到她的面前说道:“师姐,你怎么不练剑了”

紫嫣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地说道:“你学了古里古怪的剑法,用来欺负我。”

存义对紫嫣说道:“师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敢惹你生气呢”

紫嫣红着脸,用美目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就知道捡些好听的话,来哄我开心。”

存义站起身,指天立誓道:“我杨存义对天发誓,今后若惹师姐伤心,必万箭穿心而死。”

紫嫣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人家和你闹着玩的,你这么赌咒发誓的干嘛。”

存义对紫嫣说道:“师姐,刚才我使出的那一招,并不是和别人学的,而是我对本门剑法在对战中的改进。”

紫嫣说道:“师弟,你刚才使出的那一招,与“回风拂柳”非常相似,可我又不能确认。”

存义回答道:“师姐,我刚才那一招就是,只不过将直刺,改为了斜刺。”

紫嫣不解地问:“师弟,剑法上的这些招式,不是固定的吗你怎么可以擅自更改呢”

存义回答道:“师姐,剑法的威力除了习武人自身的修为外,也在于临场的随机应变上。如果对敌时,让对方猜不到出招路数,必然能够克敌制胜。”

紫嫣点了点头,对存义说道:“想不到你的悟性这么高,我自小跟随师父,也没有想过武功需要活学活用的道理。”

存义对紫嫣说道:“师姐,我不能不用心钻研武学,家里大仇未报,我需要更加努力啊。”

紫嫣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师弟,假如有一天你报了大仇,以后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存义站起身,看看太阳说道:“那时我将归隐乡间,与义父义母还有赵伯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平凡生活。”

紫嫣听了存义的话,忙问道:“就是这些人陪你生活吗”

存义被紫嫣问得摸不着头脑,他用疑惑的眼睛看着紫嫣,对她说道:“师姐,我不明白你话的意思。”

紫嫣嗔怒道:“真是个大木头,难道你的心里除了亲人外,就忘了师父,还有。”

存义拉着她的手说道:“师姐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这时紫嫣突然甩开存义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她背对着存义喊道:“我才不要你将我的好记在心里,才不要呢。”

存义呆呆地坐在原地,心中在琢磨着,师姐怎么这样爱发脾气。

张剑枫一路舟车劳顿,十数天之后来到太湖巨鲸帮总舵。他将逍遥书生的书信,交给守门帮众。帮众见是远道天山的贵客,不敢怠慢,引着他兴见帮主。此时帮主赵卓龙正和海鲨帮帮主许大海,鱼鹰帮帮主田不凡等人,商议太湖劫船的事情。

帮众禀告赵卓龙,天山无极门来人,赵卓龙等人见张剑枫一脸英气,十分喜欢,命人看坐端茶。张二枫向各位帮主施礼,得知来的都是虾兵蟹将,混水上的人,张剑枫对他们颇为轻视。他心中暗想,我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

第二十三回:银发怪人

无极果的阴寒之力,终于爆发了出来,存义的全身被一层霜雪笼罩,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他不想让紫嫣看到自己可怕的面容,独自一人登上凌宵峰,去找寻玄冰焰火洞。

这是两个极端的可怖山洞,玄冰洞里冰挂霜凝,四周的冰壁晶莹剔透,静美之中透着死亡的气息。焰火洞里烈焰冲天,山石被炙烤的灼热欲熔,翻滚的岩浆发出来自地狱的怒吼。

存义来到焰火洞,在平滑的青岩坐下,时时袭来的热浪,令他僵冷的身体得到了温暖。

然而这短暂的快慰之后,却是更为可怕的后果,存义的脸和双手到处都是通透的黑斑,不仅如此,黑斑还迅速地扩散到了他的全身。

一个俊朗清秀的少年,转眼之间成了人人嫌恶的丑八怪,存义的内心凄苦无比。他真想一头撞在石壁一死了之,可是自己就这样死了,父亲的血海深仇谁来报他泪流满面,在这空荡的山洞里狂吼,发泄着无尽的愁伤。

此时他已不能再回到无极门,美丽温柔的紫嫣师姐,如果看到这张丑陋的脸,定会吓得花容失色。自己偷学武功,不遵师父的教诲,还有何颜面再去见他老人家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师父师姐请忘记我这个不义之人吧。

存义拭干眼泪,重新回到玄冰洞,他用手抚摸着冰冷的石壁,自言自语道:“石洞啊,石洞,你孤寂地座落在峰顶绝壁之上,没有人与你倾诉衷肠,现在我来陪你了。”

沿着玄冰洞蜿蜒的冰路向里走,前面已是黑一片,存义掏出火折点燃照亮,发现自己的前方是一个宽阔的冰室。

走进冰室,一边摆着圆形的冰桌,冰桌的周围放着四把冰凳,在桌子上则是一本书。存义近前一看,此书也是寒冰琢刻,封面上镌着“无极剑法”四个大字。

冰室居中的位置,是一排身形各异,手舞冰剑的冰人。存义观其剑法招式,似像本派无极剑法,但是剑锋所指,却又与自己所练剑法截然不同。存义一时参详不透其中道理,即而又转向别处查看,

存义来到西南角,这有一座冰桥,走过冰桥后,一片巨大冰剑矗立在眼前。来到剑林,存义看到居中的剑身上写着“无极剑林”四个字。

借着手中的火折之光,存义发现这里不过是冰剑环绕的剑林而已。他正欲转身离开,猛然间想到了一件事;原来这四周的冰剑剑柄都是浑然一体的寒冰所雕,唯独中间的冰剑剑柄,上嵌一颗翠玉。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存义将原来登山用的麻绳,在自己的手心和足底缠缚好,以增加摩擦力,从而可以爬上光滑的剑身。

当他来到剑柄处时,存义发现这翠玉镶嵌处,似有挖空的迹象,并不与冰剑一体打造。他用手使劲向翠玉按去,并无任何反应。接着他拿出一柄短刃,挖出剑柄的翠玉,当存义将翠玉拿在手中仔细观视之时,一阵急剧的晃动之后,剑身断作两截,存义随即掉进了下面的陷坑之中。

存义睁眼之时,自己的手脚已被数十条银丝紧紧绑住,他使出全力挣扎了几下,缚在身上的银丝却越缠越紧。

他急的大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良久之后,一个满头银发,一身白衣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存义看他的容貌,心中不禁骇然。此人的脸上毫无血色,苍老的面庞满是沟壑,参差不齐的牙齿尖利吓人。

存义冲他嚷道:“怪人,快放我下来。”

银发怪人从怀中拿出几粒干果,一边吃,一边哈哈笑道:“瞧你这周身漆黑,比我还要难看,终于找到比我还丑的人了。”

听了怪人的话,存义又伤心落泪起来,自己样貌丑陋终究还是行动自如,现在被怪人绑缚在此地,今生恐怕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怪人见存义哭泣,乐得拍手笑道:“好玩,好玩,今天抓个黑熊崽子,我要好好耍一耍。”

存义止住泪水,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他不知道银发怪人会使出什么手段对付他

怪人按动石壁上的按钮,存义的身体开始迅速下坠,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完全浸入了滚烫的泉水中。

存义感到自己的皮肤,撕裂般的疼痛。怪人来到泉池边,露出尖牙笑着说道:“小崽子感觉怎么样啊,泡在热水里是不是很痛快”

存义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银发怪人,对他说道:“怪物,你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了吧,我要是皱一皱眉毛,就不是杨存义。”

怪人又拍手笑道:“管你什么张存义,李存义的,让你尝尝嗜血神针的厉害。”

银发老怪随手一挥,数十枚银针立时刺入存义的身体,锥心的刺痛令存义的额头现出大颗汗滴,然而他依然紧咬钢牙,用喷射怒火的双眼瞪视银发怪人。

怪人走到存义的面前,撬开他的嘴巴说道:“给你点东西吃,免得你饿死,游戏就没法玩了。”

存义大怒道:“士可杀不可辱,老妖怪你快点动手吧。”

怪人也不答话,眨眼之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紫嫣遍寻各处,哪里有存义的身影,心急如焚的她赶快去向师父禀报。

逍遥书生正在内室修炼本门的上乘武功无极降魔功。

紫嫣并不知道,她带着哭腔推门闯了进来,逍遥书生忙问紫嫣,究竟发什么了事情

紫嫣扑到书生怀里,放声大哭:“师父,师弟不见了。”

逍遥书生将紫嫣脸上的泪水擦了擦,对她说道:“紫嫣,你别着急,存义也许是和你闹着玩,一会儿他就会出现了。”

紫嫣摇着头继续哭道:“师父,师弟已经整整一晚都没回来了。”

逍遥书生大惊道:“什么存义一晚上都没回来”

紫嫣点了点头,回答道:“师弟的床榻整整齐齐,根本没有睡过的迹象。”

逍遥书生急火攻心,口中吐出一股鲜血。紫嫣上前扶住书生,对他说道:“师父,您不要紧吧。”

逍遥书生坐在凳子上,微笑着对紫嫣说道:“紫嫣不必担心,为师并无大碍,现在咱们就出去找寻存义。”

师徒两个将无极门,山前山后探寻一遍,又扩大了搜索范围,却始终不见存义的身影。

紫嫣又急得大哭起来,逍遥书生安慰她说道:“存义吉人天相,紫嫣不要过于烦恼,若是你消瘦下去,以后怎么去见你的师弟。”

紫嫣羞得脸现红晕,娇嗔道:“师父,您再乱说,我不理你了。”

逍遥书生着长须笑道:“好了,为师不乱说了,紫嫣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去烧饭,存义或许很快就回来了。”

紫嫣笑靥如花般飞快地往回跑,书生因练功时分神,伤及到了心脉,口中又吐出一股鲜血。

赵卓龙虽然广发邀请贴,但是与会各帮除了混水上的太湖各帮,只有华山派掌门徐开,青城派掌门白玉峰,率领几个弟子参加。

赵卓龙深有自知之明,对于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不派人来参会,他也毫不在意。

眼看时间紧迫,能来的各派俱已到齐,赵卓龙命帮众备下筵席,招待风尘仆仆的各派豪杰。

席间赵卓龙端起酒杯,来到众位英雄面前,他说道:“各位武林同道,现在朝廷上奸臣当道,百姓境况凄惨,阉贼魏忠贤在各处搜刮民财,为他建生祠,现在他又蛊惑皇帝,征调民夫扩建园林。这样祸国殃民的举动,身为侠义中人,岂能坐视不理所以今天召集各位英雄前来,就是要商议太湖劫船,挫一挫老贼锐气。”

赵卓龙的话一出,在场的英雄有拍桌子的,有吹胡子瞪眼的,有交头接耳互相议论的,嘤嘤嗡嗡,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张剑枫手中拿着酒杯,环顾四周,脸上现出一丝冷笑。

这时华山派掌门徐开说道:“赵掌门,您是发起人,又在太湖上威名远播,我们一切都听你的号令。”

张剑枫将酒一饮而尽,突然狂笑起来,在场的众人无不感到惊愕。

徐开一脸不高兴地对张剑枫说道:“你这个小娃无理之极,江湖鼎鼎有名的英雄齐聚于此,你放声狂笑,难道是藐视我们不成”

张剑枫站起身来,拱手抱拳笑道:“徐掌门刚才所言,赵掌门在太湖上威名远播,言外之意就是离开太湖就寂寂无名了。”

此言一出,赵卓龙的脸上现出怒气,徐开确实言语有欠考虑。

徐开见赵卓龙生气,方知自己言语唐突,他恼恨张剑枫煽风点火。对他说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出言不逊,老夫今日若不对你略施惩罚,你便不知尊老敬贤。”

张剑枫笑着说道:“恼羞成怒啊,想打我奉陪,只是你若败了该当如何”

徐开说道:“小子狂妄,你若胜得过我,华山派任你差遣。”

张剑枫将青锋剑亮在手中,飞身来到院内,对众位英雄说道:“七嘴八舌的议论,不如施展拳脚,这样胜了大家都心服口服。徐掌门,你放马过来吧。”

徐开怪眼乱转,手握游龙剑对着张剑枫吼道:“今天就让徐爷,好好教你做人。”

说完后,二人剑尖互指,战成一团。

第二十四回:暗施阴谋

一连十数日,银发怪人都用针刺、水烫,折磨存义,存义虽然倍感痛苦,却始终不向怪人求饶。怪人也不多说,照例将干果塞进存义的嘴里,然后消失的无影无形。

待怪人走后,存义感到胸口气血翻涌,即而一股鲜血从口内喷出。望着地上未干的血迹,存义不禁面色惊骇,这血中竟掺杂着冰块,寒气清晰可见。

自从寒血吐出,存义身上的霜雪也不见了,他心中暗想:原来怪人是在救他,等下次见面,要向他表示谢意。

又是一日,怪人如期而至,存义大声嚷叫,向他表达感激之情。怪人冷笑一声,拿出银针后,照着存义的阳池穴刺去,一丝黑血流了出来。

施针过后,怪人坐在冰凳上,拿出一只酒葫芦饮了口酒。

存义知道怪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开始与他攀谈起来,但是怪人又不答话,依旧大口饮着酒。

沉默了许久之后,怪人将手中的酒葫芦慢慢放下,他用沙哑的声音询问存义:“小子,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存义将实情一一告知怪人,怪人又接着询问存义,如何闯入玄冰焰火洞的

存义便将与张剑枫学习无极剑法,又服食无极果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怪人。

怪人听了存义的讲述,冷笑着说道:“假使没有这无极果,你修练无极剑法,久而久之也必然变成呆傻之人。”

存义听了大吃一惊,忙向怪人询问原因。怪人答道:“无极剑法需以内功心法循循导引,每修习一式皆有相应的内功口诀佐助修习,若脱离口诀,必然心智大乱,走火入魔。”

存义答道:“我学习了无极剑法的前两招,师兄又教授了心法口诀,何以我还会感到气血不畅呢”

怪人放声大笑,其音久久回响于耳畔,他对存义说道:“你那师兄歹毒阴险,他如此算计于你,你却不知。”

存义忙问情由,怪人站身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育天地之灵秀,化无极于万法。剑随心动,意在招先。”

怪人念完之后,转身问存义:“你可知道,我刚才所念的是什么”

存义摇了摇头,怪人答道:“这是无极剑法第二式的心法口诀。”

存义对怪人说道:“今天若不是听前辈说起,晚辈哪里知道无极剑法,居然还有这许多要义。”

怪人用毫无生气的眼神,看了存义一眼,对他说道:“你纵然有命活下来,也是个周身炭黑,神智错乱的疯傻之人。幸得你掉入冰坑,被我所救。”

存义再次表达谢意,怪人冲他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我平生最不喜欢这虚套俗礼,你若真想报答于我,就替我将张剑枫的人头带来。”

存义急忙说道:“前辈,我与师兄无冤无仇,怎么能下毒手加害于他”

怪人说道:“他害得你变成了一个样貌丑陋之人,你怎么说他与你无仇”

存义叹气说道:“大师兄害我,也是事出有因,他这么做也是因为钟情于师姐。”

怪人接过话来问:“紫嫣”

存义点了点头,他问怪人:“前辈也知道我师姐”

怪人哼了一声,回答道:“无极门的一草一木,我都了然于胸。”

存义忙请教他的姓名,原来他是逍遥书生的师兄公孙成。因为误中张剑枫的奸计,被打下了玄冰坑。

存义请公孙成细说原委,公孙成将痛苦的往事一一向存义道出;张剑枫小时聪明乖巧,对公孙成非常敬重,逍遥书生见师兄膝下无子,便建议让他收剑枫为子。剑枫一口答应下来,公孙成乐得心花怒放。他将自己的内功传给剑枫,又将自己的绝学,幻影千花掌传授给了他。

公孙成对张剑枫寄予厚望,那知他心术不正,偷练幻阴教的邪门武功。我知道以后,便出手制止,这个畜牲假意迎合于我,暗地里却突施阴手,将我打进玄冰洞,然后他移到剑柱封锁洞口。

存义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他说道:“世上竟有这样忘恩负义的畜牲。”

公孙成仰天长叹,牵动心中愁肠。

存义劝慰一番,接着问道:“师伯,那后来的事情如何呢”

公孙成答道:“后来这个畜牲,将他击杀的一个无辜之人,装扮成我的模样,又将他自己用玄冰魔掌打伤,接着他躺在雪山下等着救援。”

存义听了问道:“师伯,我师父也是精明之人,他没有仔细察查尸身吗”

公孙成叹息地说道:“因为当时他将精力,都花费在救治那个畜牲身上,而那个尸身上,又有我的随身之物翡翠玲珑玉,所以你师父就确信我为幻阴教所杀。”

存义插言道:“师伯,师父一定会为你报仇,斗得两败俱伤,一定是张剑枫乐于看到的。”

公孙成说道:“师侄所言有理,张剑枫也希望你师父死在幻阴教手里,即便他不死,灭了幻阴教,也会为自己树起仇家。”

存义用手牵扯冰蚕银丝,脸上急切地说道:“师伯,张剑枫如此歹毒,我要回到师父身边去保护他。”

公孙成说道:“以你现在的微末武功,见了张剑枫只会白白送死。”

存义急道:“可是。”

公孙成拍了拍存义肩膀说道:“这么急着回去,是不是想见你那位美若仙子的师姐”

存义满脸通红,又开始辩白。

公孙成说道:“不管你想见谁,学好我的武功再说。”

存义别无选择,他对天说道:“希望师父和师姐吉人天相。”

公孙成将酒葫芦拿到存义的面前说道:“这是冰枣酿制的酒,有镇心理气的功效,你喝点暖暖身子。”

存义喝了一大口,公孙成又离开了,临走时告诉他明日开始练功。

在巨鲸帮徐开与张剑枫双剑缠斗,剑身两道寒光交相辉映,令人看得暗暗惊心。

徐开舞动游龙剑,唰唰唰地朝着张剑枫脑袋削来,剑上生风,离他的头只有毫厘之间。

张剑枫左右闪躲,脸上现出得意的笑容。徐开暗想自己堂堂一派掌门,居然被一个晚辈后生,当着众人的面,犹如猴子一般的戏耍,心中怒火中烧,拿着剑向张剑枫追去。

张剑枫把手一横,身体笔直地站在徐开面前,他说道:“徐掌门,晚辈已让你三招,你若再不识好歹,休怪晚辈手下无情。”

徐开咧着蛤蟆大嘴,哇哇怪叫:“小子,休要口出大言,让你尝尝白虹剑法的厉害。”

赵卓龙见徐开使出了看家本领,在心中鄙视他的同时,也为张剑枫捏了一把汗。他对张剑枫说道:“后生要小心呀,徐掌门的白虹剑法可不容小看啊。”

张剑枫冲着赵卓龙拱手抱拳,笑嘻嘻地说道:“多谢前辈提醒,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欣赏华山派精尿剑法。”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徐开气得毛发直立,他大喝一声说道:“小子,你出言侮辱华山派,我岂能饶你”

张剑枫冲他招了招手,徐开发了疯似的,朝着张剑枫冲了过去。

二十四式白虹剑法,如水银泻地,一气呵成。众人只见无数剑影在眼前晃动,却不知道徐开身在何处

正待他们揉眼细看之时,徐开已经疾步上前,一招白虹贯日,直向张剑枫的心口刺去。

众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不忍眼睛直视。

随之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接着就是宝剑落地的清脆之声。众人料想张剑枫必已落败,没想到却是徐开瘫坐在地上。

赵卓龙上前一把将徐开扶了起来,对他说道:“徐掌门地上寒凉,小心闹肚子。”

徐开瞪了他一眼,拾起地上的宝剑,默不作声退到一边。

赵卓龙着银须,笑着说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张少侠剑法高超,今日真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开了眼界。”

青城派掌门白玉峰接过话来说道:“我看少侠英气不凡,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将来必是名震江湖的大侠。”

听他一说,在场的各帮主,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将张剑枫夸得魂际。

他对众人抱拳说道:“承蒙各位前辈的抬爱,晚辈此次下山,师父曾再三叮嘱,让晚辈听从众位前辈的安排。”

在场众人齐齐点头,又拍了逍遥书生一番马屁。他们说道:“张少侠,恶贼魏忠贤坑害百姓,你说这次他在太湖运送银两,我们该怎么办”

张剑枫说道:“‘雁过拔毛,让老贼将银两留下。”

赵卓龙说道:“魏忠贤此次必派高手护送,咱们须当小心应付。”

张剑枫说道:“赵前辈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魏忠贤的人,能高到哪里去 晚辈不才,愿提这三尺青锋,尽诛魏贼手下于太湖。”

赵卓龙心中暗想:这个小娃胜了徐开,就如此言语托大,目中无人,应该让他有点教训才是。

想到这里,赵卓龙对众帮主说道:“张少侠武功盖世,必能马到成功,我提议让张少侠,号令众位好手,在太湖上截杀官船。”

众人一听,都拍手叫好,张剑枫乐得眉飞色舞。

赵卓龙看着张剑枫转身离开,料想此去必然扒他一层皮。

第二十五回:冰室传艺

前方哨探讯息的一名帮众,急急进来向赵卓龙报告官船动向,赵卓龙拿出太湖地理图与众人商议。他说道:“现在官船已经来到了距离吴县三十里水路的地方,那里港汊纵横交错,便于逃遁,咱们要提前赶赴那里。”

众人都点了点头,赵卓龙回望张剑枫,对他说道:“少侠,你可敢去吴县去截堵官船,挫一挫魏忠贤那老贼的锐气?”

张剑枫冲着赵卓龙抱拳答道:“魏忠贤那老贼横征暴敛,祸害百姓,今番若撞见他,我定要结果此贼性命,以为民除害。”

赵卓龙呵呵笑道:“少侠豪气干云,此次虽是初次下山,但这初出茅庐第一功,必然为少侠所得。”

张剑枫对众人抱拳施礼,信誓旦旦地说道:“请诸位前辈放心,我此番前去,必定让这班恶贼葬身鱼腹。”

赵卓龙命人备好水酒,为张剑枫饯行,张剑枫接过酒杯,一饮而已。带领十数个水鬼驾船开赴吴县。

等他到达吴县水域时,官船也正快速向这里趋近。张剑枫命水鬼将船推进茂密的芦苇丛里藏匿好,又让他们准备好挠钩,凿子等工具,待官船驶进湖内水深之处,就将官船穿。

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官船到来。张剑枫与水鬼嘴叼芦苇杆,潜入水下。

官船上披红挂绿,大旗迎风招展,两层船阁之中,鼓乐齐鸣,确是一派大气象。上面的船舱之内,一张紫檀镂花方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壶中尽是玉液琼浆,两个人面对而坐,端起酒杯开怀畅饮。四周的歌伶奏响天籁之音,为其助兴添乐。

其中一人喝得酒酣意阑,眯着眼睛冲着对面的这个人说道:“这次与崔大人从京城远赴太湖,虽然是千里迢迢,但是一路美姬好酒相伴,却是逍遥自在啊。”

另一人呵呵笑道:“曹大人是公公身边的大红人,卑职能得见尊颜,实在是三生有幸。”

曹钦程双眼迷离,拍着脑袋说道:“崔大人太过谦和,都是自家兄弟,理应互相帮衬,这次如果能顺利将这些奇石玉玩安全送达,咱们可是立下了大功。”

崔呈秀端起酒杯,对曹钦程说道:“卑职的前程,全仰仗大人的提携了,小的满饮此杯,以表达对大人的知遇之恩。”

曹钦程摇晃着拨浪鼓一样的脑袋,冲着崔呈秀摆手说道:“我已不胜酒力,崔大人请自便。”

随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响起,曹钦程进入沉睡之中。崔呈秀命人撤出酒桌后。自己一人独自走出舱门,领略太湖风光去了。

“蒹芦伐尽舟渚阔。”广阔的太湖上沙鸥翔集,清波荡漾,水天接处云霞飞升,水雾氤氲犹如仙境。

崔呈秀看到美丽的湖光山色,心中不觉大为快慰,他哪里晓得,平静的湖面上所隐藏的杀机。

随着船身剧烈的晃动之后,崔呈秀发现甲板上,泉涌般的水流向四处蔓延。他知道这是有水鬼在船,便急忙命令会水的侍卫潜入水中,擒杀这些个水鬼。

带刀侍卫一个个鱼贯而入,官船周围的水域霎时间被染成了血红。船身吃水太多,随时会有倾覆的危险,他立刻跑进舱中,唤醒了酣梦中的曹钦程。

曹钦程听到有人劫银,抽出绣春刀抢步出了舱门。水面上侍卫与水鬼缠斗一起,风声,喊杀声,响彻不绝。

崔呈秀见此处一片混乱,忙问曹钦程该如何应对?曹钦程对他说道:“崔大人,丢失了奇石玉玩,你我皆是死罪,现在趁着宝物还在我等手中,不如奋力击杀贼人。”

崔呈秀点了点头,挥刀劈下几块木板,将它们扔进湖中。以蜻蜓三点水之轻功,在湖面上剿杀劫船的水鬼。

曹钦程看到崔呈秀下了水,也是依样画葫芦,与他并肩膀奋战。

倾刻之间,十几名帮众成了二贼的刀下之鬼,张剑枫勃然大怒,他也借助浮木,手提青锋剑杀奔曹钦程和崔呈秀。

然而浮木随波飘摆,加之张剑枫又要力战两位高手,渐渐地他在气力上,便落入下风。

曹钦程见到张剑枫势孤力弱,给一旁边崔呈秀使了个眼色,

崔呈秀心领神会,暗暗从怀中摸出鱼龙网。

张剑枫见二贼要撒网擒缚自己,犹如泥鳅一般,迅速潜入湖底去了。

曹钦程见张剑枫逃走,气得挥刀猛砍船上护栏。崔呈秀对他说道:“曹大人请放心,他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绝难逃出咱们的手掌心。”

曹钦程回头瞪了崔呈秀一眼,怒斥道:“放屁,人都跑了,你还在这里给自己宽心丸吃。”

崔呈秀嘻皮笑脸地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我看此人装扮,不像是本地帮派,但是他既然敢在太湖劫夺官船,必然有本地帮派的暗中帮助。”

曹钦程若有所思地说道:“恩,强龙不压地头蛇,崔大人言之有理。”

崔呈秀接着对曹钦程说道:“请曹大人持手令,知会附近各州县府衙,命他们多备船只,与咱们一起进湖剿匪。”

曹钦程略微沉思片刻,对崔呈秀说道:“我看不必了,咱们没有看到太湖众帮参与进来,我料想他们一定是在观望。如果咱们败了,他们就会来趁火打劫,现在他们的前哨败了,这些水帮众寇,一定会闻风逃之夭夭。”

崔呈秀听了不住地点头,他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这次贼人失手,想来必不敢轻易再打官船的主意。”

曹钦程答道:“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些贼人刁滑无比,须要加派人手,小心应付。”

二人商量一番后,他们将楼船烧毁,继续向狮子林开赴。

张剑枫浑身湿辘地坐在岸边,一边拧着湿衣,一边嘴里不停地咒骂:“赵卓龙这个老滑头,居然隔岸观火,拿我当傻子耍。”

他口中骂骂咧咧,迎面灌了一肚子的风,此时他感到腹中饥寒难忍。他暗想:先去酒楼填饱肚子,再回去找那几个老不死的算账。

存义在公孙成的帮助下,武功突飞猛进。公孙成所教无极心法总篇口诀,和各分式口诀,高深精妙,晦涩难懂。但是存义却一点即会,将心法要义很好地融会于剑法之中。

公孙成捋着银白长须,不住地点头称赞。

存义挥剑飞舞,剑尖上寒光熠熠,冰壁间千影万像,天资聪颖的他,已然将无极剑法练得娴熟自如。

剑招静时如落梅听雪,动似蛟龙出海,剑随心发,意在招先。公孙成看到了存义的刻苦,令他非常满意。他将存义唤到面前说道:“无极剑法全赖无极心法的辅助,方能发挥其应有的威力。你现在对心法已经了然于胸,只要假以时日,必然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存义上前向公孙成跪拜并说道:“存义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师伯苦心栽培的结果。”

公孙成对他摆了摆手说道:“你现在武功,虽然小有成就,但是想行走江湖,还是差得太远。须当勤学苦练,不可骄傲自满。”

存义点了点头,公孙成接着说道:“我看你练剑时,后期劲力不足,倘若遇到高手,会有性命之忧。”

存义说道:“想是弟子内功修为不够,所以到后期才有气息不足之感。”

公孙成将存义唤到身边,对他说道:“我现在以无极功打通你的任督二脉,再将内功传授于你。”

存义听了连忙跪下说道:“师伯耗费心神,助我打通玄关,必然会因真气走失,整个人变得苍老孱弱,这样我于心何安?”

公孙成说道:“婆婆妈妈,岂是我侠义中人的性格?你须知成大事不拘小节,今番我虽然真气虚耗成为废人。但是一身武功终有传人,我也心安了。况且你学成武功,不仅可以光大我派,更可以诛除奸贼,为天下苍生请命。”

存义含泪向公孙成叩头,公孙成打通其生死玄关,又将毕生内功传于存义。

公孙成内功尽失面皮松驰如皱,布满沟壑的脸上,只有一对游离的眼睛,略显出丝毫的生气。

存义走到他的面前放声大哭,公孙成抚摸着他的头,用颤抖的双手,向冰壁上的舞剑的冰人指去。

存义顺着他的手势向前张望,公孙成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在月圆之夜,按照剑人舞剑的次序,会形成一个圆弧。如果剑法毫无错漏,月光自会在圆心处形成交汇,你再以掌力猛击圆心,会得到一本秘籍。”

存义忙说道:“师伯,秘籍放置的如此秘密,想来是一门极厉害的武功。”

公孙成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这是本门的《无极降魔功》,也是本派的镇派武功,非内功浑厚者不传,非内心至善者不传。”

存义对公孙成说道:“师伯,弟子得到这本武功后,将它交给师父。让本派之宝,能够重归本门。”

公孙成听了存义的话,连连摇头,他说道:“你师父洒脱无羁,又宅心仁厚,倘若此秘籍为心术不正的人知道,本门必定会面临浩劫。”

存义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师伯,那弟子应该怎么办?”

公孙成气息微弱说道:“我这有一封信,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办,定然万无一失。”

存义接过公孙成递过了的书信后,上面写着“公孙成绝笔”,

他心中不禁一阵惊骇,待看公孙成时,已然气息皆无。

第二十六回:危机暗伏

师伯的阖然长辞,令存义伤感不已。按照他临终嘱托,存义将师伯的遗体权且放暂内室,待手刃了张剑枫之后,再将他好好安葬。

存义悲痛欲绝,他泪流满面地对着公孙成的遗体说道:“师伯在天之灵请安息,徒儿定当为您清理门户,铲除张剑枫这个败类。”

拜别师伯后,存义用寒冰封住内室的门口,为故去的公孙成营造一个安静的栖所。接着他开始遵照师伯的遗言,修习无极降魔功。

无极降魔功注重内功修为,存义的生死玄关已被打通,又得公孙成浑厚的内力辅助,所以修练无极功就显得事半功倍。

然而即便是有师伯这样的高人倾其毕生功力,存义若想达到无极降魔功的最高境界,也需要四五年的时间。而且公孙成已将冰室的上下出口暗暗封死,他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张剑枫知道他还尚在人世,而向他追问无极降魔功的秘籍。

“聚心神以避邪思,运精气以补丹田。”存义开始学习无极降魔功的总纲篇。而他学有所成,时间一转眼就是五年,至于以后的修习出关发生的事情,暂时按下不表。

且说张剑枫那日在鸿宾楼饮酒,状如落汤鸡的模样,令酒楼众宾客惊愕不已。大家都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张剑枫怒气冲冲,将青锋剑的剑鞘使劲地往酒桌上一杵,睚眦双眼怒视众宾客,一时间沸腾喧闹的酒楼,开始变得静寂无声。

掌柜见他动了真气,忙向小二使眼色,小二一脸陪笑地说道:“少侠,小的要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张剑枫收了宝剑,来到一处僻静的酒桌前坐好,小二对他说道:“少侠,您想吃点什么?”

张剑枫答道:“给我来一盘牛肉,再来一盘百合什锦鸭掌,再来一壶女儿红。”

小二离开后,不一会儿将酒菜一一端了上来,他对张剑枫说道:“少侠您慢用,有什么事情再召唤小的。”

张剑枫将酒杯斟满,一饮而尽,美酒驱除了他身上的寒凉之气,却扫不去他心中的愤怒。回想起赵卓龙等人的卑鄙行为,张剑枫咬牙切齿,他发誓要讨回这笔帐。

就在他义愤难平时,张剑枫心中又想起了紫嫣,这个在他心中清丽脱俗的仙子,令他魂牵梦萦,夜不能寐。然而他感到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紫嫣对他仿佛只有同门师兄妹之情。唉,落无有意,流水无情。张剑枫心中痴痴地想着,不禁落下几滴眼泪。苦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杯中之物,方知他心中的愁苦。

心绪苦闷的他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已然微醉。正在此时,

外面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个穿的花绿相间的锦绸长衫,

武生帽罩头,鬓角插着一朵芍药花。他的脸尖瘦枯黄,两撇鼠须胡子一翘一翘的。身后跟班的两个人,生得茄瓜脑袋,麻雀眼,身材瘦削,状似猿猴。

张剑枫看到这三个长相如歪瓜劣枣一样的人,走进门来后,他差点将嘴里酒喷了出来。

一个仆从看到张剑枫面带讽笑,料想必然是针对他们,遂向他怒目而视。

武生帽的这个人,径直来到掌柜对面的一个酒桌前,将正在喝酒的一个老头给撵了出去。然后他坐在长凳上,翘起了二郎腿。

身后跟随的两个仆从,则将剥好的栗子,送入他的嘴里。

小二步履匆匆地来到,戴武生帽这人的身旁说道:“姚公子好。”

姚公子揪着胡子,冲小二说道:“好个屁,你赶紧给我滚到一边去。”

姚公子旁边的两个恶仆,嘴里唾沫星子乱飞,两人齐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别在这给我们姚公子添堵。让你们掌柜来。”

掌柜从柜台来到姚公子身边,神情紧张地对他说道:“姚公子,你有何吩咐?”

姚公子一双雀目眼睛,将掌柜浑身上下打量一番,恶狠狠地对他说道:“我说周掌柜,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掌柜说道:“姚公子,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

一个恶仆犹如恶狗一样窜到周掌柜面前,他用手揪住周掌柜的衣领说道:“你别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赶快给我们姚公子个准信,这月的份子钱什么时候给?”

周掌柜说道:“姚公子,这月的份子钱我已经给了,您怎么还冲我要?”

姚公子用手揪下一根鼠须胡子,冲周掌柜吹去,细声慢语地说道:“你少在这放屁,这份子钱是给九千岁建园林用的,你敢不交?”

周掌柜语气急促地说道:“小的是守法良民,官府正常的税缴,小人都分文不差。求姚公子开恩,本店薄利,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孝敬九千岁。”

姚公子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指着周掌柜说道:“不识抬举的老货,你不交银两,难道让我爹去交吗?”

正在姚公子对周掌柜颐指气使的时候,一条黑狗从厨房跑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锅铲的敲打之声。

姚公子看到狗跑了出来,对周掌柜说道:“姓周的,你这酒楼管理不严,恶狗跑了出来,要是伤到人怎么办?就冲这个,本公子罚银二百两。”

周掌柜苦不堪言,冲着追狗跑出来的这个人说道:“郭二,你怎么老是给我惹麻烦啊,哎呀。”

说来也奇怪,这黑狗哪也不去,只是来到姚公子跟前,一个劲地狂吠。

姚公子指着狗,不停地骂道:“这可真是狗仗人势。”

张剑枫端起酒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个畜生,狗仗人势。”

姚公子和恶仆听了张剑枫的话,指着周掌柜说道:“你听见没有,连客人都对你有意见,赶紧把银子交出来,否则封你的店。”

还没等周掌柜答话,张剑枫又接着说道:“人仗狗势。”

姚公子听了一楞,带着两个恶个来到张剑枫的身边说道:“人仗狗势是什么意思?”

张剑枫用手指着姚公子笑着说道:“你不是人吗?”

姚公子听了大怒道:“你敢骂我爹是狗?”

张剑枫哈哈大笑道:“你还没傻到家。”

姚公子挽起拳头,冲着张剑枫说道:“让你口没遮拦,给你点颜色看看。”

张剑枫轻舒猿臂,抓住姚公子的胳膊,将他摔得鼻青脸肿。

姚公子用手捂着腮帮子,指着两个恶仆说道:“你们两个吃闲饭的东西,还不给我揍他。”

两个恶仆前后夹攻,挥拳向张剑枫打来。张剑枫一翻身,闪到两人身后,按住他们的脑袋,向磕鸡蛋一样,使劲撞在一起。

恶仆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嘴里直唱小星星。

姚公子抄起桌上的碗碟,向张剑枫掷去。张剑枫左闪右避,飞出的碗碟全都摔得粉碎。

周掌柜见此情形,不停地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一阵子,姚公子累的满头是汗,张剑枫以轻灵的身法,窜到他的面前。他揪住姚公子的衣领,在他的左右脸颊给了三记重拳。姚公子被打得牙齿脱落,嘴角鲜血直流。

张剑枫心里一股闷气,全让倒霉的姚公子受了。这个恶少吓得向张剑枫连连磕头,张剑枫指着他说道:“今天本大爷揍完了你,浑身都筋骨舒坦,你记住啊,以后每天来这里,让我打一顿。”

姚公子魂飞魄散,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骨瘦如柴,哪里能经得住大侠的拳头,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过吧。”

张剑枫说道:“放过你也可以,首先你要赔偿这酒楼的一切损失,以后再也不能找掌柜的麻烦”

姚公子的头,像公鸡啄米一样地磕个不停。

张剑枫又接着说道:“你要如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魏忠贤欺压百姓?”

姚公子雀眼乱转,吞吞吐吐地说道:“这这。”

张剑枫秀眉紧蹙,瞪着姚公子说道:“你敢隐瞒,定教你血溅当场。”

姚公子说道:“小的不敢诓骗少侠,我是本县县令的儿子。”

张剑枫听了,冲地下“呸”了一声,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爹也不是个好东西。”

姚公子性命捏在张剑枫的手中,他哪里敢有怨言。

恶仆从怀中取出银两,将它递给了周掌柜。然后他们走到张剑枫的面前,对他说道:“少侠,我们已经按你的意思办了,求您放过我们吧。”

张剑枫太湖受挫,魏忠贤是始作俑者,现在找不他这个老贼的晦气,就拿他的帮凶开刀。

想到这里,张剑枫将抽出青锋剑,架在姚公子的脖子上说道:“烦劳你在前面带路,我要到府衙游览一番。”

姚公子听了这话,吓得魂飞天际,他对张剑枫说道:“少侠,这要是让我别人知道,我爹的官就做到头了。”

张剑枫哈哈笑道:“渔肉百姓的狗官,还是趁早滚下来的好。你要再敢嗦,就一剑砍了你。”

姚公子只得前面引路,带着张剑枫向府衙走去。他们二人刚踏入府门,大门就被重重地关闭。

张剑枫正在疑惑之时,一人飞身扑到他的面前,向他挥拳猛攻。张剑枫还掌相迎,此人已将姚公子带走。

张剑枫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三个人,除了姚公子外,还有一个身着绣溪敕青袍,他就是县令姚望德。

另外一人身着猛虎绯袍,面色青黑,眼露凶光。

县令冲着此人躬身施礼,他说道:“多谢田大人救了小儿性命。”

那人冲着他挥手说道:“不必了,速带你儿,离开此地。”

姚望德带着儿子离开后,张剑枫冲着这个身材粗犷的人说道:“你是什么人,敢坏我的好事?”

那人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竟敢在此口出大言,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张剑枫说道:“报上名来,小爷剑下不杀无名之辈。”

对面那人听了答道:“好大的口气,让你临死前,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好作屈死鬼哈哈。”

张剑枫怒气满脸,挥剑直指对方。那人说道:“我乃锦衣卫镇抚使田尔耕。”

张剑枫飞身扑向田尔耕,口中骂道:“为虎作伥的恶贼,受死吧。”

田尔耕举起铁手相迎,一场惊泣鬼神的恶斗又将开始。

第二十七回:背叛师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剑枫认为此行下山的颓败,赵卓龙那老不死的固然有份,但是归根结底都是魏忠贤这老贼造成的。

张剑枫面含杀气,一把青锋剑闪着熠熠寒光,田尔耕全神贯注,一对鹰眼凶狠犀利。

二人四目相对,张剑枫施展无极剑招,向前一纵,照着田尔耕的咽喉就是一剑。田尔耕就势一倒,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翻身起来。

他翻着怪眼,哇哇叫道:“小崽子,出手果然毒辣。”

张剑枫握剑怒视,田尔耕挥动铁手,钳、抓、钩、捏,猛攻其颈部。张剑枫挥剑相迎,金属互击,闪耀着点点火光,伴随着二人心中炽盛的怒气,空气紧张的将要炸裂。

缠斗半天,谁也没有讨得丝毫便宜,田尔耕心中暗想:“这个小崽子,果然有些手段,今番若想胜他,恐怕要颇费些心力。”

张剑枫擎着青锋剑,心中暗忖:“这个黑大个出手毒辣无比,如果再用剑术与他较量,无益于虚耗力气,看来要用掌法送他上路。”

二人各怀鬼胎,彼此暗施心腹之事。张剑枫纵身一扑,以一招“心归无极”,人剑合一之势,刺向田尔耕心窝。只见他在空中随剑舞动,犹如一只快速翻转的梭子,身法轻灵如紫燕穿帘。

田尔耕心下惊悸,脚上失去重心,差点摔倒在地。

张剑枫借助墙势,翻身又以一招玲珑望月,挥剑推出。

田尔耕吓得魂飞魄散,手上招术大乱,疲于应付之际,渐渐体力落入下峰。

张剑枫看到田尔耕满头是汗,冷笑着说道:“呸,堂堂的锦衣卫镇抚使,就凭着这种三脚猫的功夫闯江湖,真是丢人现眼。”

田尔耕遭到羞辱,黑的脸色变得一阵白,一阵紫,张剑枫指着他说道:“你脸上的表情倒是丰富多彩,应该去唱戏去。”

田尔耕暗暗运气于丹田,双手以推窗邀月之势,向张剑枫攻去。

张剑枫忙举掌还迎,双掌相击力道刚猛凌厉,二人均被震出丈步开外。

张剑枫武功虽好,但是终究年轻,内功修为彼及田尔耕差得太远,更何况他刚才又是毫无准备仓促出掌,这一掌力将他气血翻涌,五脏六腑烦乱不已。

田尔耕见张剑枫红润的脸上,显出两道白痕,心中他已经气血虚浮,被他的掌力所伤。

张剑枫凝神调息,护住自身心脉,田尔耕此时像一只伺机择食的恶狼一样,扑向张剑枫,不给他丝毫的喘息之机。

张剑枫见田尔耕对自己痛下杀手,忙运功打坐,掌内蓄劲,向田尔耕拍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田尔耕狂吐一口鲜血,仰躺在地上。

张剑枫此时因为内力耗尽,昏厥过去。

姚望德在外面听着时时传来的打斗声,吓得浑身乱颤,他寄希望于田尔耕,倘若那个小子得胜,府衙上下定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伴随着田尔耕的惨叫之声,姚望德吓得魂飞天外,他和儿子马上离开了府衙。

田尔耕强忍着胸口的震痛,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身体紧紧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紧接着他也失去了知觉。

街市上有人发现知县带着儿子仓皇出逃,马上将禀告给了正带人找寻田尔耕下落的田吉,田吉一听姚望德跑了,马上率领锦衣卫沿途截杀。

姚望德和其子被绑缚到田吉面前,田吉指着他的脑袋厉声喝道:“姚望德,你身为知县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姚望德吓得肝胆俱裂,他将包袱递给田吉,双手不停地作揖。

田吉一双豹子眼瞪得滚圆,继续大声地冲着姚望德狂吼:“你少来这一套,我问你,镇抚使大人现在何处?”

姚望德缩头缩脑的用眼睛向后一瞥,对田吉说道:“田大人在府衙里。”

田吉大怒,走到姚望德的身旁,像拎小鸡一样,拽着他的衣服领往前走。

一行人迅速包围了府衙,田吉带人冲了进去,发现田尔耕气息微弱地依靠在墙边。他的身旁边还有一个人事不省的少年。

田吉转过头去,对姚望德说道:“身为县令,擅离职守,又不能保护好上官,留你何用。”他话音刚落,顺手就是一刀,结果了姚望德的性命。姚公子正要跪地讨饶,也被他手起刀落,削去脑袋。

接着田吉对身旁的锦衣卫说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赶快把田大人救回府里,再把这个行刺的小崽子打进死囚牢。”

回到府中后,田吉用魏忠贤留给他的回魂镇气丹,给田尔耕服下后,又给张剑枫吃了一颗。

田尔耕醒转之后,田吉在一旁跪下参拜道:“卑职保护不力,令大人遇险,真是罪该万死。”

田尔耕冲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此次算是我对这个小崽子太轻敌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幻阴教的玄冰魔掌。

田吉听了田尔耕的话,一脸不解地问:“镇抚使大人,我看这小子的衣着装束,虽然看不出他的门派,但属下料想也是师出名门。

何以能学会如此阴毒的武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田尔耕突然呵呵大笑起来,田吉一头茫然地问:“大人何故发笑啊?”

田尔耕说道:“咱们的机会来了,这个小子先前所使的武功,剑法精妙,有如行云流水一般,我想他的师父一定是个高人。

他运剑所用的内力,与我对掌时的决然不同,看来他一定是背着师父偷学邪派武功。”

田吉听了连连点头,他对田尔耕说道:“大人深谋远虑,卑职万万不及,利用武功这一点,咱们就可以制服于他。”

田尔耕狞笑一声,吩咐田吉立即着手计划,准备制服张剑枫。

张剑枫醒转后,被田吉五花大绑,缚在一根大石柱之上。

田吉嘿嘿一笑,冲着张剑枫说道:“少侠,神功盖世,真是令田某佩服佩服。”

张剑枫怒目相向,冲着田吉说道:“奸贼,趁早给小爷个痛快的。”

田吉眯着眼睛说道:“杀了你,那可万万不行,少侠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镇抚使大人非常欣赏你。”

张剑枫大骂道:“邪魔外道,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田吉听了张剑枫的话,仰面狂笑道:“我们是邪魔歪道,你练那玄冰魔掌难道是正派武功吗?”

张剑枫此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在情及之下,居然使用了幻阴教的武功,他真是追悔莫及。

田吉接着说道:“少侠一身武功,世所罕见,不如就此投入镇抚使麾下为朝廷效力,将来功成名就,封妻荫子岂不为美?”

张剑枫冲着田吉吐了口唾沫,厉声吼道:“我纵然是对不起师门,也不屑与你们这些江湖败类为伍。”

田吉拂去脸上的唾沫,贼眼乱转,他又冲着张剑枫说道:“若是我将此事宣扬出去,少侠定然被逐出师门,那是你在江湖上定然会被同道们唾弃。”

张剑枫突然脸上变得青紫起来,田吉上前点住他的穴道,他一脸奸笑地说道:“你想自断经脉?田大人早就料到这一手了,落 入我们的手中,生死岂能由你。”

张剑枫继续大骂,田吉说道:“少侠纵然想速求一死,在江湖上也不会留下一个好名声,只会被人骂成是一个懦夫。更何况少侠英俊潇洒,若是自寻死路,你的意中人,不是要伤心欲绝吗?”

听了田吉的话,张剑枫像丢了魂魄一样,眼睛直直地瞪视着前方。过了许后,田吉只听他的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紫嫣紫嫣。”

田吉拍了拍张剑枫,对他说道:“少侠,你口中的紫嫣,可是你的心上人?”

张剑枫回过神来,红涨的眼睛喷射着烈焰,他冲着田吉大吼道:“你想怎么样?”

田吉说道:“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问少侠做何打算?”

张剑枫瞪着眼睛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吉答道:“少侠,你也不好好想想,若是你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徒,紫嫣姑娘会不会再喜欢你。”

张剑枫仰视着天牢昏黑的顶板,叹息道:“即使是现在,她也不会喜欢我,因为她喜欢的是我的师弟。”

田吉拍了拍张剑枫的肩膀说道:“少侠请放心,如果你选择跟我们合作,不但可以继续留在师门,娶到你心仪的紫嫣姑娘,我们还可以帮你把你的师弟宰了。”

张剑枫冷笑一声说道:“他已经中了无极果的毒,加上冰气的侵蚀,即便不死,也成了一个浑身黑漆的丑八怪,紫嫣怎么可有再会喜欢他?”

田吉答道:“少侠切不可大意,若是他得到了什么灵药,服下之后,又变成了英俊少年,你岂不是前功尽弃?”

张剑枫问:“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田吉笑道:“少侠可带我们秘密前往贵派,若是撞见你的师弟,我们就替你把他杀了,除去你的心腹之患。若是撞见你的师父,你再假意与我们搏斗,到时只说是因为在太湖上劫了官家的船,他们上山寻仇来的。”

张剑枫点了点头,对田吉说道:“为了紫嫣师妹,我听你的。”

田吉说道:“人嘴两张皮,你光是说说不行,我们要看到你的诚意。”

张剑枫说道:“什么诚意?”

田吉右掌发力,照着张剑枫的腹部打了一掌,他说道:“你中了我的千里追魂掌,须当每月月底来找我疗伤,不然你就会烂肠而死。”

张剑枫咬牙切齿地对田吉说道:“你究意要我怎么样?”

田吉从怀中拿着一只药瓶,对张剑枫说道:“魏公公非常讨厌江湖上的这些门派,现在你将这药粉每日取出一点,放在你师父的茶水里,待我们平了贵派,就封你为掌门。”

张剑枫吼道:“你让我去害师父,还不如让我死了。”

田吉笑道:“你死了,你的师妹就要成为别人的了。”

张剑枫说道:“紫嫣知道这件事,不会饶恕我。”

田吉接着说道:“少侠不必担心,凡事由我们处理,只要你按照我们的要求做,保证让你得到紫嫣姑娘。”

张剑枫把心一横,他说道:“马入夹道还能回头吗?我跟你们合作。”

田吉向他伸出了手,一场阴谋开始了。

待到存义练成了无极降魔功,他漆黑的皮肤在公孙成所留,玉露化毒丹的调理下,又变得白皙如玉,转眼之间一个懵懂顽童,变成了翩翩美少年。

存义施展无极降魔功,用掌力推开厚重的玄冰门,将公孙成的仙体遮用碎冰盖住,他跪下并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承蒙师伯厚教,定当铲除师门败类,将本派发扬光大。”

叩拜已毕,存义将《无极降魔功》,以雄浑的内功打入冰壁里。

这是本派的镇派之宝,他不想让它毁在自己的手中,冰壁刀枪不入,非内功浑厚者不能打开。

存义拜别师伯后,封住玄冰焰火洞的洞口,重获自由的他,迫切地希望见到他的师父和师姐。却哪里知道,危机早已降临到无极门。

第二十八回:移花接木

才入污泥坑,又定阴谋计。张剑枫投靠了田尔耕之后,这个恶贼为其引见了一群爪牙帮凶,张剑枫定睛一看,居然是赵卓龙等人。

张剑枫的眼神立现惊愕之状,田尔耕笑道:“赵帮主等人,早已投效魏公公,现在官拜锦衣卫千户。”

赵卓龙过来陪笑道:“先前对少侠多有冒犯,还望念在同为公公效力的份上,摒弃前嫌。”

没等张剑枫答话,田尔耕从旁插言道:“赵帮主多虑了,张少侠海量汪涵,绝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今后大家要齐心协力,共同为公公尽忠,荣华富贵你们享之不尽。”

田尔耕对赵卓龙说道:“太湖钓鱼计划,少林智善那个秃驴,还有武当玄真那个牛鼻子,都没有上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赵卓龙走上前来笑着说道:“田大人,咱们的计划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华山派的徐开来了。并且又得到了张少侠这样一位少年侠客。”

田尔耕眯着眼睛说道:“嗯,无心插柳。赵帮主,你找个机会探探徐开的口风,看看他是否愿意归顺,如果他言辞拒绝,就杀了他。还有你与张少侠商量一下,再设计将这帮与公公作对的武林人士一网打尽。”

赵卓龙连连点头,田尔耕率人回去向魏忠贤复命去了。

田尔耕走后,赵卓龙来到张剑枫面前,拱手抱拳说道:“少侠,令师可否愿意归降魏公公呢?”

张剑枫被这老不死的算计,心中恨意上涌,他没好气地对赵卓龙说道:“我师父一代豪杰,铁骨峥峥,岂能像你这样没骨气。”

赵卓龙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师父铁骨峥峥,怎么教出你这软骨头?”

张剑枫听了恼羞成怒,抽出宝剑就要和赵卓龙拼杀。海鲨帮帮主许大海,连忙制止道:“少侠何必大动肝火呢,咱们同坐一条船,就应该互相帮衬。”

张剑枫看了他一眼,抽回宝剑,坐在椅子上莫不作声。

许大海冲着赵卓龙使了个眼色,赵卓龙会意,他亲手端着一杯茶过来赔不是。

张剑枫对他说道:“赵帮主客气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几个恶贼相视一笑,开始商议起阴谋来。

赵卓龙对众人说道:“请大家都各抒己见,看看有什么将这些武林人士铲除。”

众人面面相觑,赵卓龙瞅了飞鹰帮帮主田不凡一眼,田不凡冲他直撇嘴。

赵卓龙不解其意,对他说道:“田帮主,你面部痉挛是怎么的?有话就直说,有屁就快放。”

田不凡看了赵卓龙一眼,又扭过身来看了看张剑枫,张剑枫瞪着眼睛说道:“你这个人做事如此不痛快,还算什么一帮之主。”

田不凡说道:“少侠息怒,这件事成功与否,全在少侠一念之间。”

张剑枫疑惑地说道:“你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什么全在我一念之间?”

田不凡说道:“令师逍遥书生,与江湖各大派的掌门,都交情颇深,只要咱们将他拿下,我不信智善那个秃驴会坐视不理。”

田不凡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除了张剑枫以外,都纷纷表示同意。

张剑枫拽着田不凡的衣领说道:“姓田的,你敢设计陷害我师父,我现在宰了你。”

田不凡吓得屁滚尿流,赵卓龙等劝道:“少侠暂且息怒,田帮主也是为了你好。试想一下,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你师父知道你背叛师门,以正派名门自居的他,会轻易放过你吗?到时恐怕少侠不但会身首异处,死了还会背上个叛徒的恶名。”

张剑枫放开田不凡,对赵卓龙说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赵卓龙说道:“少侠放心,我们不会对令师下毒手,只是以他为饵,引各派掌门出来营救。”

张剑枫对赵卓龙说道:“田帮主的计策,恐怕只是一厢情愿,我师父洒脱无羁,从未见他与别人有太多交往。”

赵卓龙说道:“少侠不必担心,令师即便独来独往,江湖各派都以正派自居,如果他们不出手相助,咱们就大肆宣扬,说他们看到武林同道有难,竟然袖手旁边,见死不救,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

张剑枫心中暗想,赵卓龙此计果然阴险,希望师父不要有危险啊。

赵卓龙看到张剑枫的脸上迟疑不定,对他说道:“少侠,你对这个计策,不同意吗?”

张剑枫说道:“你的计策果然高明,也亏得你能想到。”

赵卓龙脸上痉挛似的挤出一笑,又接着问:“张少侠,令师纵然是服了千日化功散,以我等的武功,恐怕要难以胜他。”

张剑枫说道:“我知道杭州翠柳庄的黄松鹤,与师父有些交往,师父闲游时,常与此人饮酒论诗,畅谈天下之事。”

赵卓龙拍着手笑道:“多谢少侠指点迷津,此事若是成功,田大人定然会在公公面前为少侠请功。”

张剑枫冷笑着说道:“请功就不必了,只求诸位能善待我的师父。”

赵卓龙等人怪眼乱转,嘻皮笑脸地说道:“这个自然,请少侠放心。”

田尔耕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派人赶赴杭州打探消息。

锦衣卫经过几天的暗访发现,黄松鹤的家中文人士子往来不断,他们聚在一起,畅饮琼浆玉液酒,生花妙笔著佳文。觥筹交错,寄情山水,生活好不惬意。

收到反馈回来的消息后,田尔耕命令李蕃混入这些文人墨客之中,时时掌握他们的动向。

这李蕃虽然才情满腹,却是一个有如黄文炳一样的卑鄙小人,靠着溜须拍马,陷害他人,赢得了魏忠贤这阉贼的青睐。

李蕃来到翠柳庄后,递上拜帖,小僮将他引进庄来。

李蕃漫步而行,见庄内青石铺路,两旁青竹成荫,迎面不远处一座嵯峨假山屹立于前,一股清流潺潺从中飞泻下来,状似银珠乱撒,景观好不壮美。

他不住地称赞道:“好佳所,好佳所。”

绕过竹林后,便见一个清丽雅致的小亭,傍落在清波荡漾的湖边。亭中有一些人,正在高谈阔论。

小僮对李蕃说道:“先生请随我来,我家庄主正在亭中。”

李蕃轻道:“且慢,你家庄主正在纵论诗赋,我正好可以从旁聆听学习。”

小僮说道:“先生请自便,我先告退了。”

李蕃独自一人,躲在柳树后面窥听。此时黄松鹤说道:“我出一个上联,请诸位应对。”

接着他说道:“八刀分米粉。”在场众贤士皆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良久也没有对出下联。

李蕃也在苦思下联,西湖边上的金山寺响起了钟声。

他随口说道:“千里重金锺。”

黄松鹤捋着胡须说道:“何人在外面窥听?”

李蕃急忙上前施礼,并说道:“忻州李蕃,久慕黄庄主大名,今日得幸拜会,聊慰渴仰之情。刚才言语轻狂之处,还望庄主不要介怀。”

黄松鹤见李蕃面容清秀,谈吐不凡,心中十分高兴。将他请到亭中,引见众位才俊。

至此以后,李蕃常到黄松鹤庄上走动,二人把酒言欢,情谊日盛一日。

李蕃知道黄松鹤不仅诗文上乘,书法也是造诣精深。他对

黄松鹤表达了自己的敬佩之情,黄松鹤挥毫而就,为他写了一幅尺牍。

李蕃得到尺牍后欣喜若狂,他向黄松鹤拜谢之后,马上回到馆驿,向田尔耕呈上一封密信。

几天之后,锦衣卫冲进翠柳庄,逢人就抓,逃跑的就杀。

黄松鹤指着他们厉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滥杀无辜?”

锦衣卫千户对他说道:“黄松鹤你聚众谤议朝廷,还写下

反诗,我要将你逮捕。”

黄松鹤吼道:“我们在此不过是畅谈诗文,何曾谤议朝廷?

我又何曾写过反诗?”

锦衣卫千户瞪着恶鹰般的眼睛说道:“姓黄的,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看看这是什么?”

千户说完后,从怀中掏出一本尺牍,他念道:“悠悠九江水,千里无月明。”

念完之后,他冲着黄松鹤说道:“你敢讥讽大明江山,这就是证据。”

黄松鹤大叫道:“冤枉,这不是我写的,这不是我写的。”

千户将尺牍拿到黄松鹤的面前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字迹?”

黄松鹤看着千户手上的尺牍,声嘶力竭地辩解说:“有人移花接木,这不是我写的。”

千户命人从书房拿出黄松鹤的诗,将它与尺牍上的字迹逐一比对,黄松鹤随即被打入囚车。

黄松鹤被抓起来后,田尔耕拍了拍李蕃的肩膀说道:“你做得很好,本使会重重赏你。”

田尔耕说完后,顺即一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盘金锭。

田尔耕对李蕃说道:“这些金子都是赏给你的,以后要好好为公公效力。”

李蕃看着满盘金锭,口水直流地说道:“请大人放心,小的定效犬马之劳,以报答大人。”

送走了李蕃,田尔耕将赵卓龙等人唤来,他说道:“现在一切就绪,就等着那书生自投罗网。”

赵卓龙对张剑枫说道:“张少侠,现在就你的了。”

张剑枫远赴师门,将黄松鹤的被抓的讯息告诉了他。

逍遥书生与紫嫣苦寻存义未果,今番张剑枫前来告知故友遇难,他感到眼前昏黑一片,晕厥在了地上。

第二十九回:以身犯险

故友突遭横祸,令逍遥书生伤感不已,一夜之间,他发现自己竟然苍老了许多。

紫嫣煎好雪参汤端给他,他也无心去喝,冲着张剑枫说道:“剑枫,你打探到松鹤关押的确切地方了吗?

张剑枫瞪着一双金鱼眼睛,带着犹豫的表情说道:“这个这个。”

逍遥书生看他吞吞吐吐的,不免又牵动肝火,他怒气冲冲地说道:“剑枫,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师?”

张剑枫身体不由得一颤,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弟子哪有事情敢欺瞒师父,只是担心师父身体欠佳,怕您去救黄叔父会因此遇到危险。”

逍遥书生冲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你不必多说,为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赶快将你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张剑枫告诉逍遥书生,黄松鹤被关到淳安县的崔家大院里。

逍遥书生说道:“魏忠贤这个老贼,抓住黄松鹤却不将他关进大牢,显然是另有图谋。纵然是龙潭虎穴,我要也闯它一闯。”

打定主意后,逍遥书生与张剑枫立刻下山奔赴淳安县,紫嫣要求陪伴他的身边,被他言辞拒绝。

逍遥书生说道:“紫嫣,为师知道你很孝顺。但是此番下山救人凶险异常,为师不想你一个女孩家去犯险,况且存义下落不明,一旦他回到本派,你可以与他共同打理本派事务。”

紫嫣一对美目,闪着晶莹的泪花,她千叮万嘱的告诉张剑枫,一定要他照顾好师父。

逍遥书生与张剑枫来到崔家大院之后,发现里面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他们正要进门去看个究竟。忽见一个黑衣人从里面飞窜出来,一声“啊”的惨叫过后,便倒在地上死了。

张剑枫对逍遥书生说道:“师父,看此人装束,是朝廷的锦衣卫。”

逍遥书生说道:“剑枫,一定是有江湖朋友在营救松鹤,咱们冲进去,助他一臂之力。”

张剑枫此时又是放缓了脚步,逍遥书生一把将他推进门里,随即自己也闪进大院。

院内刀光剑影,随处听闻喊杀之声,两伙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张剑枫对逍遥书生说道:“师父,是巨鲸帮的赵帮主他们。”

逍遥书生说道:“太好了,有了这些江湖豪杰的帮助,救人简直易如反掌。”

赵卓龙回望张剑枫一眼,对他说道:“贤侄,速去内屋打开屏风,那里可直入地牢。”

逍遥书生与张剑枫闻听后,杀开一条血路,闯进内堂直入地牢。

在地牢内,他们发现黄松鹤双手被吊缚在梁柱上,逍遥书生将他救起后,对张剑枫说道:“剑枫,速背松鹤离开,我来掩护你。”

张剑枫背起黄松鹤,逍遥书生守在他的旁边,为其击杀拦路的锦衣卫。

千户见到人犯被救,挥刀迎上前来,他对逍遥书生说道:“大胆贼人,竟敢跑到这里营救朝廷钦犯,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逍遥书生说道:“你趁早给我让开,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不想妄开杀戒。”

锦衣卫千户说道:“废话少说,看刀。”

逍遥书生轻推一掌将刀架开,顺势飞起一脚,将千户踢翻在地。

他对剑枫说道:“剑枫,你在前面走,我看谁敢拦阻,我就要谁的命。”

千户吐了一口鲜血,眼睁睁地看着张剑枫背着犯人向门外走,一旁的锦衣卫被逍遥书生的气势震慑住,一个个呆立在原地。

逍遥书生只顾盯着前方的锦衣卫,身后冷不防一个人影窜将出来,双掌蓄力带着劲风,朝着书生的后背拍去。

逍遥书生“哇”的一声,呕血不止,他的内脏犹如火灼一般的疼痛。

他回望偷袭之人,原来是赵卓龙。逍遥书生用手抚着后背,大骂道:“你这个恶贼,简直卑鄙无耻。”

赵卓龙冷笑一声说道:“逍遥书生武功盖世,我等不是对手,不出此下策,怎么能缚住你这只猛虎?”

逍遥书生勃然大怒,双掌运足真气,向前推出,对赵卓龙说道:“恶贼,吃我一掌。”

赵卓龙受掌倒地,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强作笑颜地说道:“无极降魔功果然名不虚传,若是你功力全在,我早已命归黄泉,嘿嘿嘿。”

逍遥书生的脸上带着愤怒和惊诧,他对赵卓龙说道:“你中了我十成的无极降魔功,居然没死?”

赵卓龙哈哈大笑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他说道:“你已经服了我的千日化功散,现在连四成功力都使不出来,如何能杀了我?”

逍遥书生听了勃然大怒,他说道:“你少在这里放狗屁,我何时中了你的千日化功散。”

赵卓龙指了指张剑枫说道:“详细情况,还是让你的徒弟给你解释吧,这样会更加的有趣。”

逍遥书生对张剑枫说道:“你给我站住,把他的话给我解释清楚。”

张剑枫也不答话,背着人就往外走。

逍遥书生说道:“欺师灭祖的畜生,往哪里走。”说完飞身上前,就要截住张剑枫。

这时一人也是纵身上前,举掌朝着逍遥书生面门劈来。逍遥书生不得已,只能举掌相迎。

二人双掌相对,逍遥书生只感胸中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红衣人手戴铁手套飘然落地,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逍遥书生定睛一看,正是恶贼田尔耕。

他用手指着田尔耕说道:“田尔耕你这个狗贼为虎作伥,必不得善终。”

田尔耕恶狠狠地说道:“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受死吧。”

这是张剑枫说道:“田大人,手下留情啊。”

田尔耕以玲珑透骨手,封住逍遥书生的人迎穴,令他失去还手之力,然后将他打入囚车。

得胜的他,纵情地狂笑道:“哈哈哈,这才叫做抛砖引玉呢。”

逍遥书生冲着张剑枫怒目而视,对他说道:“畜生,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田尔耕对张剑枫说道:“你做得很好,哈哈,我很满意。”

张剑枫低着头,心中一片茫然。赵卓龙等人则按照田尔耕的吩咐,继续着手下一步的计划。

五年的时光真是漫和,离开了冰冷孤寂的玄冰洞,尽情享受绚丽斑斓的世界,存义的心中方知自由的可贵。苍鹰翱翔在广袤的天际,明媚的阳光给予他如火的热情,存义带着无尽的喜悦之情,回到了无极门。

他一进门就大声呼喊:“师父,我回来了。”这一声大叫响彻内殿,将他的心中的快意全都抒发出来。

紫嫣闻听叫喊,从内堂走了出来,她用一对如水的明眸,看着眼前这位面如脂玉,风流倜傥的少年,轻声问道:“你找谁啊。”

存义眼含热泪地答道:“师姐,我是存义啊。”

紫嫣惊讶地问道:“你是师弟?你是存义?”

存义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师姐,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存义?”

紫嫣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果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师弟存义。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伤,飞身扑到存义的怀中。存义一把搂住她,心中怀着无限的柔情。

过了好一阵子,紫嫣轻轻地挣开存义的手,用柔情的眼睛望着他,嘴里娇嗔地说道:“这五年你到哪里去了?害得人家为你牵肠挂肚。”

存义不想破坏师兄在紫嫣心中的形象,只是说自己因为贪玩,误闯后山的玄冰焰火洞,失足掉进了冰坑之下。

紫嫣听了又接着向存义询问,他在掉入冰坑后的遭遇。存义对她讲起,遇到了师伯公孙成。

紫嫣听了惊讶不已,她对存义说道:“我和师父都以为师伯不在人世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仍在本门之中。如果大师兄知道师伯还活着,他一定非常高兴。”

此时存义白皙的脸上变得青紫,脸上现出了郁愤之气,紫嫣看到他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拉着他的手温柔地说道:“师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存义曾在师伯灵前立下重誓,一定要帮他手刃张剑枫这个叛徒,可是面对着自己的师姐,他怎能将师兄的劣迹告诉她呢?

他对紫嫣说道:“师姐,师伯已经不在人世了。”

存义将师伯将毕生功力传授给他,因而内力枯竭而死的事情,详细地诉说了一遍。

紫嫣点了点头,对存义说道:“师伯清高孤傲,你能得到他的真传,也是奇缘。”

存义又接着向紫嫣询问了师父现在何处?

紫嫣听了又流下了晶珠玉泪,存义见她哭泣,急着说道:“师姐,你快告诉我,师父到底怎么了?”

紫嫣擦了擦眼泪,将师父前往淳安营救故友的事情告诉了存义。

存义急切地说道:“师姐,魏忠贤为人阴险毒辣,他手下的一般恶贼也是奸猾无比,师父为人宽仁,我要去前去帮助他。”

紫嫣啜泣道:“我不想与你分开,这次我也要和你去。”

存义一把搂住她,在她的额角轻轻一吻,紫嫣面颊绯红,将头依偎在存义的怀中。

存义柔声对她说道:“师姐,此去千里迢迢,又是面对一班阴狠无比的恶人,我不想你去涉险。况且师父一旦回来,看到你不在本派,他会多么焦急啊。”

紫嫣点了点头,对存义说道:“你要早去早回。”

存义对她说道:“师姐,你放心吧,我打探到师父的行踪后,就速回来见你。”

紫嫣看了他一眼,羞得低下了头。存义从怀中掏出一块玉,递给了她。

紫嫣问道:“这是什么?”

存义说道:“这是我的家传之物青龙玉,我将它给你。”

紫嫣娇羞地说道:“谁答应要你的东西了?”

存义笑着说道:“不要啊,那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他假意将玉收回。

紫嫣一把将玉夺来,用手帕将它小心地包好。

存义对紫嫣说道:“师姐,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紫嫣目送着存义下了山,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第三十回:红衣少女

存义来到崔家大院后,眼前除了遍地的死尸和早已干涸的血迹,哪里寻得师父的身影焦急与茫然占据了他的心间。存义奔出院外一路打探,师父仍然杳无音信。

县城的城门口被围堵得水泄不通,腰悬佩刀的锦衣卫侍立于门楼两旁。存义挤进旁观的人群,两个囚车放置在刑台的旁边。囚车里的囚犯,其中一个容貌清癯,眼晴透着坚毅的光芒,从其衣着服饰看,此人是个饱读书之人。再往另一人身上瞧去,存义却是惊骇万分,这人正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武功盖世,必是中了别人的暗算,存义正在苦思如何营救师父之际,一声猛喝又将他推入无底深渊。

存义随着声音望去,一人在两个锦衣卫的护卫下,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来到了监斩桌旁。

他正襟危坐之后,用一双犀利如电的眼睛,向周围扫视一遍。接着他将令签掷出,用洪钟般的声音喊道:“时辰已到,将囚犯就地正法。”

存义正欲上前劫法场,突然人群后尘土飞扬,百姓如潮水般四散奔逃。监斩官命令锦衣卫严阵以待,防止有人劫囚。

铿锵有力的马蹄声响彻四周,一个红衣女子纵身一跃,如轻灵雨燕跳入法场之内。她手持捆龙软鞭,向在场的锦衣卫狠命抽去。

软鞭带着呼呼的风声,锦衣卫被抽得血痕斑斑,纷纷向外避让。

监斩官勃然大怒,戴上铁手套,一双利爪直向姑娘后心抓去。

存义此时方知是田尔耕,他这铁手下去,姑娘岂不是要香消玉殒

他飞身一纵,起脚格住田尔耕的铁手,田尔耕被震得倒退几步。

存义回望红衣女子一眼,见她脸上罩着红纱,虽看不清容貌,却是双目顾盼,清波婉转,

又是一位佳丽玉人。他笑着说道:“好险,若不是我出手及时,你就着了这恶贼的道了。”

红衣女子瞪了存义一眼,嘴里说了一句:“多事。”

存义又回了她一句:“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女子凤眉微蹙恼怒道:“赶快给我滚开,没时间在这跟你废话。”

存义又是嘻哈一笑,对女子说道:“这又不是你家,来去全凭我的心意。”

女子说了一句:“你。”接着挥鞭又与锦衣卫斗在一起。

田尔耕气得怪眼乱翻,他对存义说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来劫法场,今天让你变成我掌下之鬼。”

存义冷笑一声,对田尔耕说道:“姓田的,你为非作歹几十年,今天我就要为死在你掌下的无辜之人报仇。”

逍遥书生在囚车中喊道:“少侠,姑娘,你们速速离开,不必为我们以身犯险。”

红衣女子哪里肯听,扬起捆龙鞭左抽右打,与锦衣卫杀得正酣。

悠悠五年时光,师父已经记不清我的样貌,存义心中不免一丝伤感,或许他老人家认为我已不在人世。正当他要向逍遥书生,表明自己的身份时,田尔耕疾如电光的铁爪,已向他的脖颈扼去。

存义屈身避过,回身以旋风腿狂踢田尔耕面门。田尔耕挥掌格挡,虎口被震得隐隐作痛。他心中十分疑惑,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不知师承何门适才观其使出旋风腿,莫不是与刘侨有什么瓜葛

田尔耕退后几步,用手指着存义问:“慢着,你这小子与追魂刀刘侨有什么关系”

存义笑着答道:“我不认识什么追魂刀,本少侠姓田。”

田尔耕追着问道:“你叫田什么”

存义答道:“田家爷。”

田尔耕大怒,哇哇乱叫道:“小子,原来你是在消遣我。”

存义飞身一掌,朝着田尔耕面门拍去。

田尔耕在内力上吃了亏,不敢硬接存义凌厉掌风。存义施展赤焰神掌,一招“天火灭魔”,双掌带着灼烫的赤焰,向田尔耕肩膀拍去。

田尔耕避让不及,肩上挨了一记重拳,登时他感到了五内火焚般的疼痛。存义右掌蓄劲,对田尔耕说道:“作恶多端的恶贼,受死吧。”

存义方欲出掌,只感背后风声骤起,他已知晓有人偷袭。不过此人身法矫健,出拳急如闪电,

躲避已然不及,存义受拳瘫坐地上。

囚车中的逍遥书生怒火中烧,他连声骂道:“赵卓龙,亏你还是一帮之主,居然背后偷袭一个晚辈,简直就是武林败类。”

赵卓龙狞笑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像你空有一身好武功,连个脑子也不长,还不是败在我的手里。”

听了赵卓龙得意的夸谈,存义才知道师父是被这个小人暗算了,他使出全力扑向赵卓龙。

赵卓龙见存义要作困兽之斗,吓得落荒而逃。

一旁的田尔耕,因为赵卓龙的帮助,使他得到了将息调理的时间。这个恶贼站起身来,挡住了存义的去路,赵卓龙趁机绕到他的身后,要与田尔耕前后夹击。

存义受了内伤,对付一个田尔耕已经捉襟见肘,现在又多了一个赵卓龙,这可如何是好

逍遥书生在一旁喊道:“少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存义对逍遥书生说道:“我还没救出您老人家,我不能走。”

逍遥书生说道:“这位少侠,不知你与我有何交情,值得你如此犯险”

存义哭着说道:“师父,我是存义呀。”

逍遥书生听了这话,感到脑袋“嗡”的一声,为了确认自己非在梦境,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得到的仍然是原来的回答,逍遥书生热泪盈眶,他啜泣着说道:“存义,我的好徒儿,没想到你还活着。”

存义点了点头,师徒二人互相倾诉衷肠之时,田尔耕等已将存义团团围住。

一把寒光熠熠的青锋剑,直刺存义的后心。红衣女子见到此景,惊呼道:“小心背后。”

她的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恼恨之声,剑刃走偏了。

而红衣少女因为专注于存义这边的情况,被田不凡用鹰爪功抓伤了肩部。她娇柔的玉肌,登时血迹斑斑。

存义见到张剑枫在背后暗下毒手,一股犹如火山喷发般的巨大怒火,从胸口迸发出来。

存义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手指张剑枫骂不绝口。

逍遥书生此时才知道,原来师兄的意外,也与此贼有关。他本想让存义清理门户,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无极门今日恐有覆灭的危险。

张剑枫挥动青锋剑,恶狠狠地对存义说道:“你这小子,中了无极果,居然没有变成呆傻之人,还蒙公孙成传授武艺,真是命大。”

存义见他持剑而来,暗运劲力,只求与他同归于尽。

红衣少女此时掷出“仙影迷踪”,一股浓浓的红烟,霎时间将田尔耕等包围起来。待到烟消雾散之时,存义和红衣少女早已不知去向。

田尔耕濒临疯狂地吼道:“饭桶草包,到嘴边的肉都吃不到。”

逍遥书生和黄松鹤在囚车里,尽情狂笑,他们说道:“邪不压正,你们这班恶贼的死期不远了。”

田尔耕瞪着金鱼眼睛,来到逍遥书生和黄松鹤面前,挥拳将他们的下巴打脱了臼。

接着他命人将囚车押回淳安县衙,等候魏忠贤的下一步命令。

存义和红衣少女一路奔逃,躲进了千岛湖的山洞里面。红衣女子此时已经面色如纸,爪痕的伤口不断渗出黑血,存义知道这姑娘中了毒。

他对红衣少女说道:“田不凡的鹰爪功毒辣阴狠,我要帮你将毒吸出来,再敷上疗伤的药粉,才能保你平安无事。”

姑娘羞愧满面,轻轻地点了点头。存义将一口毒血吐在地上,将七瓣花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扯下袖口的布,为她包扎好。

接着存义自己服下一颗镇心理气丸后,双膝盘坐凝心静神,运用无极内功调理内伤。

他的额角在内力的驱动下,渗出大颗汗珠,袅袅雾气自头顶蒸腾飞升。

红衣少女手扶伤臂,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运功调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存义的脸上又现出了充沛俊秀之气,他走到红衣少女身边,微笑着说道:“你现在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红衣少女答道:“伤口已无大碍了。”

存义笑着说道:“刚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杨存义没齿难忘。”

红衣少女红着脸,低声说道:“刚才你已经报答过了,咱们两不相欠。”

存义笑着说道:“是姑娘救命在先,不然我哪里还有命”

红衣少女低头不语,只是用手摆弄衣角。

存义接着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师承何派”

红衣少女柔声答道:“我叫上官玉凤,师父点苍派赵青云。”

存义抱拳施礼道:“上官姑娘身手不凡,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玉凤说道:“师父此次命我下山,只是告诉我密切注意锦衣卫的动向,我见他们欺压良善,就想出手去教训他们。”

存义说道:“我以为你是受人之托,来救我师父的,没想到姑娘侠骨仁心,是来打抱不平的。”

玉凤柔声说道:“你叫我玉凤好了。”

存义点了点头,对她说道:“玉凤,我去到湖边捕些鱼来,咱们填饱肚子。”

千岛湖水美鱼肥,存义捉了三条大鳙鱼,将它们剥洗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阵阵鱼香传来,存义将烤鱼递到玉凤面前,对她说道:“快吃吧。”

玉凤接过烤鱼,看着存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存义回头望她,见她拿着鱼看着自己。

存义笑着说道:“你不会是戴着面纱吃鱼吧。”

玉凤扭过头去,摘下了红纱。

存义借着火光,见玉凤长得肌如凝冰,肤胜白雪,朱唇榴齿,一对明眸清澈如水。双眉细挑,睫毛修长,不是月宫仙子落凡尘,世间何寻此佳人

存义凝视玉凤,不觉地痴了。

第三十一回:患难真情

玉凤见存义呆望自己,羞得红透娇腮,她轻声说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存义从失魂中苏醒过来,自己也不由得脸上一红,他对玉凤说道:“玉凤,你此次下山,令师是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完成啊?”

玉凤点头说道:“师父听闻湖州近来走失了几名少女,他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所以让我前往江南探查清楚。”

存义接着问道:“玉凤,那么少女失踪这件事,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呢?”

玉凤摇了摇头,红着脸说道:“我哪里来得及调查?刚到杭州城就看到这里乱成了一片,一群锦衣卫押着两辆囚车招摇过市,他们对沿街百姓宣称,这两个人都是朝廷重犯。我见当地百姓对那个文弱书生大为崇敬,料想这帮恶贼一定又在陷害好人,就打算给他们点教训。”

存义听完叹息地说道:“玉凤,这也算是错有错着,若不是你的出手相助,我师父恐怕要遭到这帮恶贼的毒手。我要替师父谢谢你。”

玉凤用如水的美目看了存义一眼,接着说道:“只是没有救出你的师父和那位书生,不知恶人们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们。”

存义心中不免伤感,一行泪水夺眶而出。

玉凤在一旁柔声劝慰了一番,存义这才止住了悲痛。他对玉凤说道:“玉凤,我看你的伤得不轻,应该暂时回山治疗,另外一个女儿家在外太久,恐怕令师也会非常担心。”

玉凤秀眉微蹙,轻声说道:“师父交代的事情,我还没有完成呢。”

存义答道:“如果少女失踪事件是一个阴谋,你此去岂不是要孤身犯险吗?我怎么能眼看你去冒险,而不去制止呢?”

玉凤凝视存义,对他说道:“你怎么如此关心我?”

存义答道:“换作任何人,我都会这样做,只是玉凤姑娘自然与别人更不一样。”

说完后二人四目对望,俱是羞得红晕满脸。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存义说道:“玉凤,我先送你回山养伤,至于你师父吩咐的事情,我来替你完成。”

玉凤听了存义的话拉着他的手,急切地说道:“这怎么可以,你去也会遇到危险啊。”

充满温情的纤纤玉手紧握自己,存义不觉心头一荡,他看了一眼玉凤,玉凤慢慢地将手抽回。

存义对她说道:“这也算是举手之劳,此番没有救出师父,我也正要借此机会多方打探。”

玉凤接着答道:“你也可以向我师父询问,到时候我会求他老人家对你施以援手。”

存义抱拳施礼道:“多谢玉凤姑娘的帮助。”

玉凤娇羞地说道:“干嘛这么客气?”

存义答道:“这是替师父表达谢意,应当如此。”

二人收拾行装,备好了干粮和水,一路跋山涉水回到了点苍派。

见到赵青云,存义上前向其参拜施礼。赵青云见存义清丽俊秀,谈吐不凡,心中大为快慰。

玉凤站在一旁,对赵青云说道:“师父,弟子此次下山,没有完成您老人家吩咐的事情请您责罚。”

赵青云听了脸现怒气,举掌作出下劈的姿势,他大怒道:“定是你在路上顽皮胡闹,所以才有负师父嘱托。”

玉凤听了也不言语,点了点头。

赵青云说道:“既然你承认错误,为师不得不已门规处置,不然何以令众弟子心服。”

赵青云一掌向玉凤拍去,存义急忙举掌相迎,他说道:“赵老前辈请息怒,晚辈有下情禀告。”

赵青云撤掌站在原地,对存义说道:“你有什么要讲的”

存义将玉凤仗义出手劫法场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赵青云着飘冉的银须,点了点头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确是我辈侠义中人份内之事,但是玉凤擅作主张,破坏为师的计划,也应该受到处罚。现在按门规,免去掌刑,改打十鞭子。”

存义本以为求情,会让玉凤免去处罚,哪知赵前辈仍然不依不饶。

他跪下说道:“赵前辈,若不是玉凤姑娘仗义援手,我师父早已命丧奸人之手。如果您要处罚她,就让我替她受刑吧。”

赵青云说道:“既然少侠要代替玉凤受罚,老夫就成全你。来人,把滚龙鞭请出来。”

赵老前辈一声令下,一个弟子应声出去了。

玉凤花容带泪,跪下对赵青云说道:“师父,此事与他无关,一切过错由弟子一力承担。”

存义抢上前来,急切说道:“玉凤姑娘,承蒙你的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区区几鞭,皮肉之苦又有何妨”

玉凤蛾眉敛蹙,美目深情地望着存义。

少时弟子已将滚龙鞭送来,赵青云对存义说道:“你此时后悔还来得及,少时皮开肉绽,可不要怪赵某手下无情。”

存义目光坚毅,斩钉截铁地说道:“赵老前辈请动手吧,晚辈决不后悔。”

赵青云心想:这孩子虽然年少,却如此重情重义,确实难能可贵。

他猛然举鞭,玉凤吓得花容失色,忙上前阻拦。赵青云命弟子将她拉到一边,扬鞭径向存义身上挥去。

存义闭上眼睛,静待刑罚加身。可赵青云的鞭子,迟迟未曾落下,少时只听几声开怀的畅笑,赵青云已回身坐在椅子上了。

赵青云端起盖碗茶,细品着碧螺春沁入心脾的芳香。他咽了口茶,不住地赞叹道:“好茶,好茶。微苦之后方见滋味,回味无穷啊。”

存义对赵青云此举颇感疑惑,他抱拳说道:“赵老前辈,您不处罚我了吗”

赵青云哈哈大笑,摆手让存义起身,他说道:“少侠气宇轩昂,且为人重情重义。老夫纵横江湖半生,还从未见过晚辈后生之中,有像少侠这般出类拔萃的人物。”

存义恭敬地答道:“赵老前辈,您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

赵青云说道:“少侠莫要过谦。”他一边说,一边将存义让到身旁的座位边。

存义怎敢与前辈平起平坐,他再三推辞,经不住老前辈的盛意,只好坐下答话。

赵青云说道:“我见少侠谈吐不凡,必是家学渊源,或有名师点拨。不知少侠可否将你的情况,直言相告”

存义见赵青云相问,牵动愁肠,将其父因为弹劾奸臣被迫害致死,以及自己随忠仆赵大,四处飘泊的事情,从头到尾向赵青云讲述了一遍。

赵青云及玉凤听了,不免潸然泪下。赵老前辈说道:“原来少侠是忠良之后,老夫今日得见忠臣遗孤,也是三生有幸。”

存义又是抱拳施礼,赵青云让他不必拘束。

交谈之中,存义的脸上突然变得苍白起来,浑身颤抖不已。

玉凤走上前来,忙问他怎么了

存义强作笑颜,告诉玉凤,自己没事。

赵青云将手搭在存义的腕上,少时他站起身来,对存义说道:“少侠被巨鲸帮赵卓龙的透骨拳所伤,不过少侠内功深厚,赵卓龙的拳伤没有大碍。但是少侠要切记,不可情绪悲苦,以免伤及身心。”

存义对赵青云说道:“多谢赵前辈指点,晚辈记住了。”

赵青云随后唤来一名弟子,对他说道:“白鹤,你为杨少侠安排个住所,让他在这好生安歇几日。”

存义连忙说道:“赵老前辈,晚辈还要下山救师,不便在此久留。您的深情厚谊,晚辈心领了。”

赵青云说道:“少侠有伤在身,孤身去救师父,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存义答道:“师恩如山,我纵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惧呢”

赵青云说道:“少侠担心师父安危,老夫可以理解,但是少侠不能救出师父,反倒要送了自己的性命,这不是去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吗”

存义听了赵青云的话沉默不语,一旁的玉凤也以好言相劝。

赵青云对存义说道:“少侠不必担心,锦衣卫们大费周章,抓了你的师父,怎么会轻易将他杀了呢”

存义点了点头,顺即说道:“即便师父暂无生命之忧,张剑枫这个师门败类,我一定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玉凤安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师兄一定会得到惩罚。你现在安心地在这养伤,一切听我师父安排。”

存义说道:“一切听从老前辈安排,只是我久未归来,师姐孤身一人,这可如何是好”

玉凤听了惊讶地问道:“怎么你还有个师姐我怎么从未听你谈起”

存义一脸困惑地说道:“一路之上,你也没有问过我呀。”

玉凤扭过身去,对赵青云说道:“师父,我累了,想回房去休息。”

赵青云点了点头,玉凤迈开纤步离开了。

存义冲着玉凤的倩影说道:“玉凤姑娘,你好好休息。”

玉凤也不理睬,一旁的赵青云呵呵直笑。

存义茫然地问道:“赵老前辈,您为何发笑呀。”

赵青云眯着眼睛笑道:“少侠灵心目明,却有一事为何如此木讷”

存义不解地问道:“老前辈,究竟是什么事情呀”

赵青云仰面大笑,迈步出了屋子。

他说道:“此事老夫不便言明,只能靠少侠自己心领神会。哈哈哈。”

存义回到卧房,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十二回:蒙冤受屈

玉凤坐在一块青石上,面对眼前碧波荡漾的湖水,心中无限惆怅。

她捡起一块石子,扔进湖里。平静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赵青云目睹了这一情景,在后面轻声说道:“玉凤。”

玉凤见师父到来,站起身来,慢慢地向他走去。

赵青云笑着说道:“玉凤,独自在这生闷气,是不是因为杨少侠”

玉凤俏眉一扬,撇嘴说道:“才不是呢,我干嘛跟他生气”

赵青云拍了拍玉凤的肩膀,对她说道:“玉凤,你的心思怎能瞒得住为师适才在大殿里,你听到杨少侠提及他的师姐,马上你的脸色就变了。告诉为师,你是不是喜欢杨少侠”

玉凤轻咬嘴唇答道:“我见到他就讨厌。”

赵青云着长须,漫不经心地说道:“哦,看来我的做法是对的。”

玉凤对师父的话大为不解,她用秋水般的美目,疑惑地注视着赵青云。

赵青云眯着眼睛笑道:“我已替你出了气,将杨存义赶下了山。”

玉凤听了这话,拔腿就往回跑。

赵青云在她身后,止不住大笑起来。

玉凤驻足回望,对赵青云说道:“师父,你笑什么”

赵青云指着玉凤说道:“还说你不喜欢杨少侠,看你听到他离开,心中急切的样子。”

玉凤羞得面若粉桃,她低声问道:“师父,您真把他逐下山了吗”

赵青云呵呵笑道:“傻丫头,你当为师是什么人把一个伤重的少年驱赶下山,为师还能贵为一派掌门吗我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试探一下,你对杨少侠的感情。”

玉凤低头不语,摆弄着剑柄上的琉璃缠丝穗。

赵青云对玉凤说道:“杨少侠才貌双全,又是忠良之后,希望你能好好把握机会。”

玉凤娇羞地说道:“师父,您取笑我。”

赵青云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为师当年因为潜心钻研武学,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没有大胆表白,以致成为人生憾事。"”

玉凤点了点头,又劝慰了师父一番。

赵青云对玉凤说道:“师父言尽于此,你要自己珍视机会呀。”

一连几日,玉凤亲自上山采药煎汤熬制,她自小得蒙师父宠爱,在点苍派说一不二,连大师兄白展鹏都让她三分。玉凤没有下过厨房,蒸腾的水汽将她的纤玉之手,烫得红肿起来。

药煎好后,玉凤还要尝试一下药温,赵青云夸赞她善解人意。玉凤娇羞不语,端起药碗离开了。

玉凤来到存义的卧房,见他正在盘膝打坐,便将药碗放在桌上,她轻声说道:“疗伤的药,已经煎好了,你快把它喝了。”

存义来到桌边,端起药碗将它喝干。玉凤拿起药碗正待离开,存义发现她的手红肿发紫,忙问这是怎么了

玉凤告诉他,是煎药时候,被热气熏烫所致。

存义此时方知,一连几天,都是玉凤亲自煎药。

他轻轻拉着玉凤的纤手,柔声问道:“手还疼吗”

玉凤摇了摇头,用含情凝睇的俏目看着存义,

存义亦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玉凤。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心中自有着无限的蜜意柔情,要互相倾诉吐露。

正在二人情意绵绵之时,赵青云轻咳一声,玉凤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赵青云呵呵笑道:“老夫此时出现,真是大煞风景,不过也是出于无奈。”

存义与玉凤二人羞得面红耳赤,赵青云说道:“杨少侠,我刚刚接到本派的密报,湖州又发生了一起少女失踪案,人命关天,玉凤你耍继续彻查这件事。”

玉凤点了点头,对赵青云说道:“师父,那存义要去哪”

赵青云笑道:“玉凤,你与杨少侠果然是情对意合,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玉凤嗔怒道:“师父,我不理您了。”

赵青云说道:“杨少侠,我担心朝廷会对无极门不利,你师姐一个柔弱女子,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应该尽早赶回无极门,将你师父的情况告诉她。”

存义对赵青云说道:“赵老前辈言之有理,我心中也十分担心师姐安危,事不宜迟,我即刻下山。”

赵青云接着说道:“杨少侠,老夫有件事情,想知道您的想法。”

存义说道:“前辈有何指示”

赵青云皱着眉毛,慢条斯理地说道:“杨少侠,你的师兄已经背叛师门,这件事你要不要向你的师姐讲明”

存义说道:“我也正在左右为难,师姐与师父情同父女,若是知道大师兄干出这么多有侮师门的事情,以师姐的脾气,必然会与大师兄兵刃相向。”

赵青云说道:“以老夫愚见,杨少侠要尽早将你师兄的事情,告诉你的师姐。以免她不知内情,中了恶人的阴谋。”

一切交待完毕,赵青云让玉凤送存义下山。

存义嘱咐玉凤在路上要多加小心,玉凤亦告诉存义,办完了事情,马上回来找她。

存义将她轻轻搂入怀中,看着满山落英缤纷的桃花,感怀这美景良辰的短暂。

依依不舍之后,玉凤将捆龙鞭递给存义。

存义接过软鞭柔情百转地说道:“看到了它,我就会想起初次见到你的情景,一身红衣如傲雪红梅,英气之中透着娇美。”

玉凤将头靠在存义的胸口,娇嗔地说道:“讨厌,满嘴油腔滑调。”

数日车马劳顿,存义已到了无极门。他怀着喜悦地心情踏上石阶,扯着嗓子喊道:“师姐,我回来了。”

存义一声高喊之后,立时有五个人出现在山门前。

存义定晴一看,中间一人长须飘冉,头戴书生帽,一身的白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存义心中不禁惊愕万分,再往他的右边一看,依次是张剑枫、赵卓龙、田不凡三人。站在逍遥书生左边的人,正是自己的师姐紫嫣。

只见紫嫣面带泪痕,神情凄苦。一对美目怀着无限恨意,瞪视着自己。

存义急忙问道:“师姐,这究竟是怎么了”

逍遥书生用手指着存义道:“你这个逆徒,在外面花天酒地,败坏师门清誉。赵掌门念在与我份属武林同道,对你进行规劝,你不但不听,还用无极掌法将他打伤。”

存义大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我的师父”

张剑枫在一旁跪下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宅心仁厚,收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败类。他在您遇到危险的时候,居然袖手旁观,自己在迎春楼逍遥快活。”

紫嫣一听张剑枫的话,神情更加的凄苦。

逍遥书生拍了拍张剑枫的肩膀:“为师真是没有白疼你,关键时刻还是你能挺身而出。”

张剑枫痛哭流涕地说道:“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恩,弟子纵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一旁的赵卓龙和田不凡两人,对张剑枫大加赞赏。

存义指着赵卓龙说道:“你这无耻老贼,背后偷袭我的师父,将他打成了重伤。这笔帐,今天我要和你算个清楚。”

赵卓龙呵呵笑道:“你简直是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我何曾重伤过你的师父。”

逍遥书生指着存义骂道:“逆徒,你真是死不悔改,事到如今还在这里巧言狡辩。”

田不凡说道:“似这样败坏门风的恶徒,应该以门规严厉处置。”

道遥书生说道:“剑枫,本门败坏门风者,应该如何处置”

张剑枫答道:“当以错骨手,扭断其全身骨骼,令其痛苦而死。”

逍遥书生说道:“剑枫,替为师清理门户。”

张剑枫面露凶光,走下台阶,奔向存义。

存义说道:“我有一句话,可以马上拆穿你的假面具。我师父被打入了天牢,他怎么能从戒备森严的牢里逃出来”

张剑枫说道:“杨存义,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朝廷的缉捕文书,里面详实地讲道,师父成功逃了出来。”

逍遥书生对张剑枫说道:“剑枫,废话少说,速将此贼拿下。”

张剑枫挥掌正欲动手,紫嫣手握婵娟剑,一步步地走下了石阶。

她流着泪水对张剑枫说道:“大师兄,你闪开,让我来对付他。”

张剑枫说道:“师妹,不可对他手下留情。”

紫嫣不理不睬,慢慢抽出婵娟剑。熠熠寒光令存义心烦意乱,他想到了昔日的时光。这个千娇百媚的师姐,总是对自己关怀备至。如今与她刀剑相加,自己怎么下的去手

紫嫣啜泣着说道:“杨存义,你对不起我,辜负了我的一片心。”

存义柔肠牵动,对紫嫣说道:“师姐,如果你认为,我在你的心目中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形象,今天我情愿死在你的剑下以明心志。”

紫嫣挥剑直刺存义的咽喉,存义闭上眼睛,脖颈间已感到婵娟剑的寒气。

他说道:“师姐,死在你的剑下,我无怨无悔。”

陡然间寒气消散,紫嫣将剑扔在地上,带着痛苦的哭声跑开了。

存义正在惊诧间,张剑枫凌厉的青锋剑,已刺入他的肩部。接着张剑枫又以旋风腿,连踹了数脚。

存义咳血不止,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

逍遥书生等人在一旁狞笑,张剑枫挥剑刺来,危急之际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传来。张剑枫等人惊讶之际,存义已然不知去向。

第三十三回:白袍怪人

烟云消散之际,存义早已不知所踪。逍遥书生一掌将碗口粗的苍松震断,他恶狠狠地说道:“又让这个小崽子逃走了,简直是遗祸无穷。”

张剑枫冷笑着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在剑上涂了血海棠,这次杨存义定然是劫数难逃。”

逍遥书生和赵卓龙等人听了纵声狂笑,神情甚是得意。张剑枫接着说道:“你这个一派掌门,最好演的神乎其神,千万不要让紫嫣发现其中的破绽。”

逍遥书生说道:“你放心吧,我千面魔君张天寿,易容术精湛,你那师姐是不会瞧出破绽的。况且她已经被那小子伤得精神恍惚了。哈哈。”

张剑枫挥剑逼上前来,小声对他说道:“我警告你,再敢出言侮辱紫嫣,小心我宰了你。”

众人缄言闭口,张剑枫带着怒气,寻找紫嫣去了。

存义来到一个瑞气氤氲之境,周围仙藤缠绕,清流缓缓。一边的石桌之上,摆放着珍馐美馔,玉液琼浆。沁心入脾的仙果,令人垂涎欲滴。

存义正在疑惑自己身在何处?背后传来一声娇柔悦耳的呼唤。他扭头一看,原来是玉凤。她穿着一身玉罗轻烟纱衣,

头戴翠凤钗,美目流转,身姿百媚。存义笑着说道:“玉凤,你怎么在此地。”

玉凤面颊羞红,娇切地说道:“人家是在等你。”

存义微笑着向玉凤走了,忽然之间天崩地裂,他一声惨叫之后,跌入了万丈深渊。

待他悠悠醒转,发现紫嫣眼含泪水,对自己怒着相视。存义迎上前去,正欲向她解释。紫嫣的婵娟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心房。

一个身着白衣,身形佝偻的人,手拿一个桃子,一边吃,一边围着存义观瞧。他满头银发,面如枯树,脸上的皱纹犹如凤吹水波一样的密集。一对锐利的小眼睛,嵌在空洞的眼眶之中,显得极不协调。

存义满头是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嘴里语不成句地冒着昏话。怪人将桃子啃个精光,摇着脑袋说道:“这小子快病入膏肓了,不过就这样死了,可不好玩。”

怪人将昏迷的存义扶起,与他掌心相对,将一股真气灌入他的体内。紧接着他打开一只银匣,顿时一只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怪人自言自语地说道:“小乖乖快出来,这小子能不能活过来,全靠你了。”

他将虫子放在掌心,寒气令怪人浑身战抖,原来这是一只碧血寒蚕。寒蚕爬到存义的伤口处,开始噬食伤口的毒血,它的身体开始饱胀,颜色由晶莹变成了血红。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寒蚕将毒血尽数吐出,怪人面带微笑地,将它放入了匣内。

怪人看到存义伤口处的血,已经变成鲜红之血,取出止血藤将它捣烂,外缚纱布为存义包扎伤口。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日落西沉,存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的周围,怪石嶙峋,青藤滋蔓,不远处的石壁上,

不时有水珠一滴滴地渗下。

他大喊了一声:“这里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声音应答道:“你醒了?”

存义沿着声音找寻,怪人倒挂在藤条之上,与存义互相对望。看到此人面容,存义还以为是山中野兽出没,他惊叫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怪人从藤条下翻身下来,对着存义连连撇嘴,他说道:“你这个人不怎么样,我好心救了你,你却以貌取人。”

存义听了,连忙向其致歉施礼。怪人说道:“罢了,罢了。人都救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他说完话,猛然给了存义一个耳光,存义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个趔趄。

存义捂着火辣的脸说道:“前辈你?”

怪人指着他说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蛋,居然心甘情愿的等着人家来杀你,我真狠不得一掌劈了你。”

存义听了,未免伤感起来,他将以往紫嫣对他的百般照顾,如实地告诉了怪人。

怪人叹气说道:“说来说去,又是一个情字,真是害人不浅。”

存义接着说道:“只怪自己当时见到紫嫣伤心欲绝,所以才做出此等不理智的事情。”

怪人嬉笑着说道:“我说你是个傻蛋,还真就是个傻蛋。你以为一死了之,就能消解你师姐对你的怨恨吗?只要你一死,事情永远就不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受了冤屈算得了什么?就当是人生的一次历炼,鼓起勇气活下去,将事情澄清,才是大丈夫所为。

存义对怪人施礼道:“前辈的一番话,有如醍醐灌顶,令晚辈顿开茅塞。”

怪人冲着存义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就不喜欢这些酸臭的屁话,你若是想报答我,就陪老夫喝上几杯。”

存义笑着说道:“今晚与前辈痛饮,一醉方休。”

怪人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呵呵说道:“好好好,咱们开怀畅饮,忘却一切忧愁。”

他说完后运气于掌,将数丈开外的一个大石瓮吸来过来。

存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说道:“老前辈武功卓绝,令我大开眼界。”

怪人呵呵笑道:“雕虫小技,咱们喝酒。”

接着怪人将石碗摆在面前,单掌擎瓮,将酒倾倒出来。存义看着石瓮,心中暗想:少说这石瓮也将近百斤,他居然能单手托住,并且酒还一滴未洒,其内功真是深不可测。

醇香的酒气扑面而来,存义端起石碗,与怪人把酒言欢。

怪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他说道:“有美酒,岂可无佳肴?”

说完之后,将怀中的一些竹签子掏了出来。就地捉了些虫子和芨草,将它们放在火中烘烤。

过了一会儿,他递给存义一个竹签,对他说道:“趁热吃,绝对是人间美味。”

存义看到漆黑的虫子,被烤的浑身冒油,他不禁皱起了眉毛。

怪人说道:“看你背个宝剑,也是习武之人,为何如此胆小?”

存义闭着眼睛说道:“吃就吃,有什么好怕的?”

怪人撇嘴说道:“你还是害怕,不然闭上眼睛做什么?”

存义听了睁开眼睛,硬着头皮,将草虫吞下。一番咀嚼之后,存义感到一阵爽滑的香气,在口中飘荡。他自感到这是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怪人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再尝尝这些草。”

存义接过一片来,将草叶放在口中细嚼。初时觉得苦涩无比,其后便渐渐生出甘甜之味。

他伤重初愈,急需恢复体力,眼前这些美味,存义岂能放过?他一边猛喝甘醪,一边风卷残云般地吃着虫草。

怪人把手放火上一挡说道:“你别都吃了,给我留点啊。”

存义哈哈直笑,向怪人抱拳致歉。

二人喝得酒酣意阑之时,怪人问存义道:“我说傻蛋,你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的叨叨着三个人的名字,那个叫紫嫣我的知道了。还有一个是你的师师父,另外一个叫玉凤的是谁?”

存义听了红着脸说道:“她是我的红颜知己。”

怪人听完捋着银须说道:“她现在在哪?把她带来让我见见。”

存义答道:“不瞒前辈,她现在不在此地,去湖州了。”

怪人仰天而视,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存义放下酒碗,止不住地叹气。

怪人皱眉说道:“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怎么又是无缘无故的长吁短叹?”

存义答道:“前辈,玉凤独自一人前往湖州,我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

怪人竭尽全力地睁着他那不大的眼睛,疑惑地问:“她到湖州干什么去了?”

存义答道:“听说湖州最近连续发生少女失踪的事件,她前去调查去了。”

怪人说道:“我看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你最好前去相助于她。”

存义点了点头,对怪人说道:“前辈,我也正有此意,明天一早我就下山。”

怪人说道:“好好,明早你立刻动身赶往湖州。”

二人喝完了酒,已经是明月高挂,群星璀璨的深夜,存义困倦不已,倚着酒瓮睡着了。

天渐方明,存义再三向怪人表达谢意,背着丹心剑下山而去。

他一阵急行之后,刚到天山脚下,便被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剑枫。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存义拔出丹心剑,对张剑枫说道:“张剑枫你这个无极门的败类,我本欲饶你的性命,你却屡次三番地加害我,今天新仇旧恨,咱们一并算个清楚。”

张剑枫冲着地上吐了唾沫,厉声骂道:“你个捶不烂的小崽子,狗屎运他妈真好,总是能逢凶化吉。连血海棠都没要了你的命,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逃出生天。”

二人满脸杀气,挥动宝剑斗在一起。张剑枫双掌蓄力,以一招“魔血朝宗”向存义的胸口打去。

这掌力带着怨愤,似是地狱恶鬼的哀嚎,森冷的掌气令周围的绿叶瞬间冰冻。

存义以无极降魔功相抗,二人拳脚相迎,缠斗了百余合。

一旁的田不凡看得目瞪口呆,赵卓龙对他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宰了这小子。”

田不凡施出鹰爪手,直奔存义后心。

凌厉的铁爪距离存义的心脏,已在咫尺之间。只得一声大喝:“畜生,休得背后伤人。”

田不凡回头一望,一人犹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双手抓住田不凡的手腕用力一扭,将它捏得筋骨寸断。

田不凡疼得嚎哭不止,这人飞身又是一脚,将他踢晕在地。

赵卓龙将此人弹指之间,就针田不凡打成了重伤,心知此地不宜留,马上脚底抹油,一溜烟逃之夭夭。

张剑枫感到事情不妙,向存义脸上虚晃一剑,抽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旁的助拳的恶贼们,俱各做了鸟兽散。

存义细看来人,正是昨夜相救自己的怪人。

他向其跪拜致谢,怪人将他扶起说道:“老夫最看不起背后暗箭伤人的恶贼,这个昏迷的家伙,我要带回去。”

存义说道:“老前辈,这个恶贼您留下他做什么?”

怪人哈哈笑道:“我老人家腿脚不好,把他留下来当驴骑。”

存义听了呵呵直笑,怪人对他说道:“你赶快动身起程,免得夜长梦多。”

存义再次向怪人致谢,径往湖州而去。

第三十四回:湖州之行

湖州之大存义虽然不知玉凤身在何处,料想她人生地不熟,只能暂栖客栈之中。遂挨家打听,果然在落花客栈访得玉凤消息。

玉凤来到湖州数天,访查结果却是毫无进展,她秀眉紧蹙,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生闷气。掌柜和小二见她回来,不禁浑身打颤,生怕这位蛮姑娘再将客栈闹得人仰马翻。

小二正欲溜走,玉凤用一双美目瞪视着他,厉声喝道:“小二你给我回来。”

小二战战兢兢地说道:“女侠,您有什么吩咐?”

玉凤说道:“你跑什么跑?难道我是妖怪不成?”

小二惊慌失措地答道:“哦,你是妖怪,哦不,我是说你是美女妖怪。”

掌柜在一旁听了,给了小二一个耳光,他说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还不赶快给女侠沏茶去?”

小二一溜烟地跑开了,掌柜在玉凤的身旁一个劲地陪着笑脸。

少时,小二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沏好,对玉凤说道:“女侠,您慢用。”

玉凤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么烫,怎么喝?”

小二吓得魂不附体,掌柜也是连连作揖。

玉凤正待发作,只听身后有人呵呵笑道:“姑娘,火气太大,不如让我在下来陪陪你吧。”

玉凤心想: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敢来讨打。

她回头一望,原来是存义站在身后,玉凤不禁泪满娇腮,飞身扑到存义的怀中。

存义用手轻轻拂去她的眼泪,一边呵呵笑道:“大庭广众,让人看到不好。”

玉凤说道:“谁敢笑话,我就揍他。”

存义说道:“他们面上不表现出来,也会在心里笑话呀。”

玉凤回望众人一眼说道:“你们都给我走开,看见你们就讨厌。”

小二上前说道:“夫人,我们不在这里碍您的事了。”

玉凤满脸绯红,嗔怒道:“你再乱说话,小心皮肉受苦。”

掌柜又在小二的后脑上拍了一下,骂道:“蠢才,人家明明是姑娘打扮,你乱叫什么?”

众人走后,存义拉着玉凤的纤手笑道:“哈哈,夫人。”

玉凤佯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

存义止住笑声,与玉凤坐在桌旁边,他问道:“凤儿,这几天你的调查可有什么进展?”

玉凤说道:“你还问呢,要是有结果,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呀?”

存义答道:“这些失踪女孩的人家,你都打听过了吗?”

玉凤摇着头说道:“没有,我一问,不是给人家的伤口撒盐吗?”

存义接着问道:“府衙去了吗?他们怎么说的?”

玉凤咬着嘴唇答道:“别提了,我到府衙探问,被那个知府给数落了一番,他说道一个黄毛丫头,在这穷搅和什么?”

存义略微沉默,他想了想说道:“咱们先去这些百姓家了解下情况,再到府衙去探探知府的口风,查访就要从源头查起。”

玉凤点了点头,她轻叹道:“只是这些百姓,未免心中又要伤感起来。”

存义说道:“我料想这知府也难有作为,一连发生数起案件,他却拿不出处置应对的方法,一定又是个尸位素餐的狗官。”

玉凤说道:“既然百姓指望不上他,咱们就替百姓缉出真凶,还他们一个公道。”

存义拉着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没想到刁蛮任性的凤儿,心地这么善良。”

玉凤瞪了存义一眼,嗔怒地说道:“去你的”

二人一番打探,存义发现这些失踪的女孩都是在七月十五出生,他不禁大为惊骇。

玉凤说道:“这些女孩的生辰之日相同,看来失踪并不是巧合。”

存义答道:“凤儿,你说的对,不然怎么未见其他生辰的女孩失踪?”

玉凤问道:“义哥,你认为凶手抓住这些女孩是为了什么?”

存义答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赵老前辈既然让我们前来调查,我们何不问问他?”

玉凤立刻写了一封书信,让信鸽捎到点苍派。

数天之后,赵青云回复了书信:“江湖上有一种失传已久的阴毒武功,叫做血影魔手,练功力者在练到第九层时,需要以七位至阴少女的血,促其功成。”

存义与玉凤二人看了书信说道:“好个阴毒的武功,这个人修炼如此恶毒的武功,必然要危害江湖。”

存义说道:“绝不能让此人的阴谋得逞,我们一定要阻止他。”

玉凤用含情凝睇的美目,注视着存义,她柔声问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存义双眉紧皱,开始凝思起来。过了许久,他说道:“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接着存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玉凤,玉凤俏脸生辉呵呵笑道:“这个计策真好,就这么办。”

存义拉着她,温存地说道:“只是我担心你的安危。”

玉凤轻靠在他的怀里,细语缠绵地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次日,存义粘好长须,头带诸葛巾身着道袍,手持天机卦,来到了衣裳街设摊占卦。

帝师孙承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存义自幼得蒙他的指点,受益匪浅。所以对于医卜星相也是精纯稔熟。

围观百姓对存义的精道相术,都是交口称赞。这时玉凤见时机成熟,来到卦摊前,请求存义为她占上一卦。

存义捋着长须说道:“姑娘面如红桃,语中带涩,莫非要问姻缘?”

玉凤娇羞地点了点头,存义眯着眼睛说道:“那就请姑娘抽一签,待贫道为你解签。”

玉凤摇出一签,递给了存义,存义接着签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签是若待姻缘一线牵,娇花须在月盈时。

接着他说道:“姑娘的生辰正是七月十五,此番正可成其美事。”

玉凤佯装惊愕地说道:“道长未何以知晓我的生辰?”

存义轻摇着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玉凤求了卦,转身离开了卦摊。

子时时分,泼墨般的浓云席卷苍穹,一轮惨白的残月即将被这铅云吞噬。

玉凤手握飞凤剑,静待恶人的到来。狂风吹过拂柳,发出凄厉的飒飒声,一个黑影翻窗而入,潜进了屋内。

他的眼睛透射血红的光,在这黢黑的屋中显得格外的人。只得他一声冷笑,伸手便向玉凤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玉凤从床上翻身而起,挥剑向着黑衣人心窝刺来,

那人大惊之余,连忙避身闪躲。玉凤剑走偏锋,剑刃将黑衣人的衣服划破。

黑衣人恶狠狠地骂道:“臭丫头,险些着了你的道。”

说罢挥到双手,向玉凤的面门抓来。存义听道玉凤的房间传来打斗之声,闯进屋内与玉凤合力擒拿黑衣人。

黑衣人手上蓄力,血红的爪子直扼玉凤的咽喉。存义一把将她拉到身边,血爪在存义的肩膀留下了深深的指痕。

存义忍着疼痛,以无极剑法的心外无极,回刺黑衣人一剑。

黑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趁着漆黑的夜色逃之夭夭。

玉凤掌起了油灯,见存义肩膀血流不止,她从纱衣扯下一块布,为他包扎伤口。

玉凤柔声地问道:“伤口是不是很疼?”

存义笑着说道:“只要你没有事,我受点伤算什么?”

玉凤望着存义,心中无限甜蜜。

存义从怀中拿出一粒镇心理气丹,服食过后,开始运功疗伤。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存义疗伤已毕,在一旁轻轻地问道:“看你的样子,恢复得很好。”

存义答道:“我的伤口不碍事了,这人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功力。”

玉凤不解地问道:“此人招招痛下杀手,怎么可能没有使出全力?”

存义答道:“想必此人的功力,要等到集齐七位少女的血后,才能大增。”

玉凤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此番真是可惜,走脱了这个恶贼。以后再想抓到他就难了。”

存义说道:“他中了无极剑招,若没有本派内功心法的佐治,七七四十九日,必然筋骨断裂而死。”

玉凤答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只要抓到此贼,才能避免他贻害江湖。”

存义答道:“现在这个恶贼,必不敢在湖州犯案,现在他定要找个僻静之处疗伤,然后再寻应对无极剑法的方法。”

玉凤说道:“现在你的师父已被关在天牢,能知道无极心法的除了你之外,就只剩下你的师姐和你的师兄两人了。”

存义回想起当时紫嫣泪流满面的情景,他的心中又是愁肠百转,轻声叹息道:“若是黑衣人追问师姐疗伤心法,不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

玉凤撇嘴说道:“你这么关心她,干嘛不回山去看个究竟?”

存义拉住玉凤的手说道:“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是不是吃醋了?”

玉凤嗔怪道:“你少自作多情了,谁吃你的干醋。”

存义轻轻将玉凤搂在怀中,对她说道:“我不是多情,只有钟情。钟情于凤儿。”

玉凤双颊绯红,柔声地说道:“谁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存义听了就要诅咒发誓,玉凤忙止住了他,对他说道:“我知道你的情义,怕得是你对你的师姐也是难以忘怀。”

存义对她说道:“你和我一起动身回无极门看看,确认师姐平安后,咱们再去追查黑衣人的线索。”

二人商议已定,转天准备动身赶往无极门。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客栈的沉寂,有人在楼下厉声喝道:“掌柜的,那个在府衙捣乱的丫头在哪个房间?识相的赶快告诉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存义二人一听,心中已然知晓这些官差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第三十五回:自投罗网

大批官军已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存义扭头对玉凤说道:“凤儿,这些人来者不善,你赶快走。”

玉凤摇头说道:“存义哥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存义急切地说道:“凤儿听话,正事要紧,你师父一定等待着这里的消息。”

无论存义说什么,玉凤就是不肯离开。

县令王卜仁对身后的官兵说道:“给我把这两个胆大妄为的贼人拿下,如有抵抗就地格杀。”

存义指着县令说道:“请问县令大人,草民身犯何罪?”

王卜仁翻动死鱼眼答道:“你们放跑了采花贼,还敢说没有罪?”

玉凤俏脸带怒,厉声呵斥道:“你这个狗官庸庸碌碌,湖州连续发生多起失踪案,有哪一件你破获了?”

王卜仁咬牙切齿地骂道:“臭丫头,竟敢诽谤朝廷命官,今天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玉凤秀眉一扬,抽出飞凤剑,对众官军说道:“你们胆敢上前一步,就让你们身首异处。”

王卜仁哇哇怪叫:“反了,反了,你们还不赶快上去,把这两个反贼缉拿?”

众官军一拥而上,向楼梯上面冲去。

存义飞起一脚,将他们踹了下去。他对县令说道:“县令大人,请听草民一言。”

王卜仁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存义答道:“县令大人,请您明察秋毫,我等若是与贼人勾结,那么放走了他,我们何以不趁机逃走?”

王卜仁哑口无言,这时师爷梅由德说道:“王大人,我看此二人腰悬利刃,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

王卜仁听了这话,点头说道:“最近各地常有匪人侵扰州府,你们这些携带兵刃者都必须严加盘查,识相的赶快跟我回衙门。”

玉凤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没有罪,干嘛跟你回衙门?”

王不二指着玉凤说道:“来人啊,把这个藐视朝廷的臭丫头给我拿下。”

存义回身对玉凤说道:“凤儿你快走,如果官军真的有所死伤,咱们就真的成了朝廷逆贼了。”

玉凤深情地凝望存义,对他说道:“难道我们束手就擒不成?”

存义答道:“你回去向赵老前辈说明此事,请他老人家想想办法。”

玉凤柔声说道:“存义哥,那么你怎么办?”

存义毫不迟疑地答道:“我去到衙门,向王县令力澄此事。”

玉凤听了泪流双颊,对他说道:“你真是个傻蛋,你若跟他们走,恐怕会受到他们的陷害。”

存义答道:“朝廷律法不能不顾,我自幼得蒙圣人教诲,应该知礼守法。”

玉凤跺着脚说道:“我也不走了,大不了死在一起,倒便宜了这个恶贼。”

存义说道:“凤儿,你若不走,我当拔剑自刎。”

玉凤神情凄苦,回望了存义一眼,施展轻功离开了。

存义将丹心剑递给王卜仁,随即他被官军押走。

王卜仁将存义带到衙门,问明了他的身世背景,就要动用大刑令他招供。

这时一时匕首飞来,贴着王卜仁的耳根,扎入墙壁上。

王卜仁吓得魂不附体,他命人拔出匕首一看。上面写着:“若是敢动他一根寒毛,定取你的脑袋。”

师爷走上前来,贴着王卜仁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大人,我看不如以贼人尚未全部缉拿,暂将此案搁置如何?”

王卜仁揪着八字胡,撇嘴说道:“哎,我看也只好如此了。”

存义被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玉凤知道留书恫吓,暂时令存义免除了皮肉之苦,但是这却非长久之计。思之再三,玉凤决定继续悄悄地留在湖州,而以飞鸽传书的方式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师父。

时值月上柳梢,夜色渐已黑沉。县衙后门依稀火光闪动,玉凤施展轻功攀上高柳窥探。

只见两个身背宝剑的人,并肩走在一起。

县令王卜仁从内堂走了出来,笑脸相迎道:“张少侠一路亲到府衙,真是令本县欣喜。”

张剑枫答道:“王县令您太客气了,此番路经贵县多有叨扰,还望您见谅。”

王卜仁呵呵笑道:“张少侠是名满江湖的少年侠客,我想请还怕请不来呢。”

两人一番寒暄,王卜仁指着他身旁的女子说道:“张少侠这位是?”

张剑枫将手勾在紫嫣的玉肩上,紫嫣用力一扭摆脱了他。

张剑枫尴尬地笑着答道:“这是我的师妹紫嫣。”

王卜仁上下打量紫嫣一番,伸出拇指说道:“紫嫣好名字!果然是姹紫嫣红,娇俏妩媚,与张少侠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紫嫣怒视王卜仁,对他说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这胡说些什么?”

王卜仁的脸上痉挛似的抖了一下,将一口唾沫咽到了嘴里。

张剑枫拱手抱拳说道:“王县令请勿见怪,我师妹偶感风寒,她心情不好。”

王卜仁怪眼乱转,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紫嫣回望张剑枫,瞪视着他说:“张剑枫,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身体无恙。”

张剑枫一把将紫嫣拉住,也不管她如何反抗,将她推进了客房之中。

紫嫣坐在柏木椅上,将头撇向一边,沉默不语。

张剑枫解开衣领上端的扣子,带着怒气质问紫嫣:“紫嫣,你也太没有规矩了,王大人盛意拳拳,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人家?”

紫嫣美目含怒,对张剑枫说道:“张剑枫,师父常常告诫我们,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武德,你如此向朝廷趋炎附势,攀附巴结这些狗官,岂不有负师父的谆谆教导。”

张剑枫笑着说道:“师妹,我与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可千万别当真。”

他说完话后,伸手搂住紫嫣的腰。

紫姨一把将他推开,手持婵娟剑,厉声喝道:“张剑枫,你再对我动手动脚,休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张剑枫听了紫嫣的话,冲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他冷笑着说道:“你对我哪有什么同门之谊啊,你的心里只有杨存义那个臭小子,你与他的同门之谊可深着呢。”

紫嫣指着张剑枫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张剑枫向她撇了一眼,咧着嘴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得到你。”他说完话后,摔门而去。

紫嫣泪满娇腮,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地啜泣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低声自语道:“存义师弟,你在哪?”

玉凤在上面听得真切,心中不免一阵惆怅。

王卜仁见张剑枫面带怒气而出对他说道:“张少侠,何事令你心烦啊。”

张剑枫也不答话,径直来到荷塘边的亭子里。

王卜仁跟来上来,命下人备好了酒肴,他对张剑枫说道:“看这清风明月之夜,本县与少侠对月畅饮,一醉方休如何?”

少时,下人将酒肴端了上来,张剑枫端起酒杯,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王卜仁嬉皮笑脸地说道:“少侠慢点喝,吃菜,吃菜。”

张剑枫拿起酒壶自斟自饮,王卜仁在旁只是呵呵直笑。

酒入愁肠,人已意阑,张剑枫感到头脑有些昏沉了。

王卜仁对他说道:“张少侠只是一味地闷头痛饮,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本官说啊,怎么说咱们也是朋友。”

张剑枫咬牙说道:“不是我酒后自夸,我张剑枫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侠客,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如何就不入师妹的眼?”

王卜仁拍了拍张剑枫的肩膀说道:“少侠,切勿动怒,女人都是这样,你越是对她好,她越是对敬而远之。”

张剑枫骂道:“怪就怪杨存义那个小子,要不是他的出现,师妹怎么会对我冷若冰霜。”

王卜仁说道:“少侠心中恼恨的人是谁?”

张剑枫说道:“王大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卜仁说道:“少侠实不相瞒,今天衙门抓到一个身背宝剑的人,勘问之下,他供称自己是杨存义。”

张剑枫抽出宝剑,恶狠狠地说道:“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真番被我撞上,我定取了他的命。”

王卜仁连忙制止道:“少侠不可如此,你怎么可以在我的府中杀人?”

张剑枫抱拳说道:“县令大人,在下酒后失礼了。”

王卜仁冲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少侠,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必急于一时呢?”

张剑枫说道:“我一刻都等不了,不宰了这小子,师妹就不会对我回心转意。”

王卜仁说道:“少侠,你若杀了他,就不怕你师妹知道恨你一辈子?”

张剑枫双眼冒火,捏碎玉杯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王卜仁点头说道:“少侠有志气,本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张剑枫面带喜悦地说道:“若能得县令相助,在下定当厚报。”

王卜仁瞪着金鱼眼说道:“还是来点实在的好。”

张剑枫从怀中取出银票,将它拍在石桌之上。他说道:“王县令,这是一千两银票,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王卜仁口角流涎,慢慢将银票揣入怀中。他笑着说道:“要除去你的师弟有何难?

只需要。”

酒桌谋划害人计,情令智昏恶上心。两个狗贼意图加害,存义又要经历一番劫难。

第三十六回:以假乱真

第二日天还未见曙光,紫嫣发现张剑枫的卧房门半掩着,她前去查探之下,发现张剑枫并不在屋内。

紫嫣去找王卜仁寻问张剑枫去向,王卜仁告诉紫嫣,张剑枫去了清风林。

紫嫣见王卜仁闪烁其词,心中好生奇怪,她问道:“你快说,他到清风林干什么?”

王卜仁答道:“好像是他的师弟约他去的。”

紫嫣向他问清了清风林的路径,飞奔出去了。王卜仁看着紫嫣的背影,只是一味地冷笑。

一棵苍劲的垂柳下,一个人抽出寒光熠熠的宝剑,对着绑在树上的人说道:“姓杨的,自从你进了无极门,生出多少事端来。今天我要替师父,清除你这个败类。”

存义答道:“张剑枫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我纵是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张剑枫拔剑相向,对存义说道:“你现在就去做鬼吧。”

他说完之后,挥剑直向存义的心窝刺来。存义闭上眼睛,静待死亡到来。

只听一声痛苦的叫喊,张剑枫的手腕被划了一剑,随之一位身着桃粉轻烟纱裙的少女,持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存义说道:“你来了。”

玉凤挥剑将存义身上的绳子斩断,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张剑枫恶狠狠地骂道:“妖女,竟在背后偷袭伤人。”

玉凤秀眉一扬,指着张剑枫说道:“卑鄙无耻,堂堂无极门的大弟子,居然挥剑刺向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二人正在互相指谪,林中脚步之声趋近,张剑枫心知紫嫣到来。

他捂着胳膊大声喊道:“杨存义,我念在同门之谊前来与你相见,没想到你却与勾结妖女,在这里陷害于我,看来师父将你逐出师门,是何等的英明?”

存义说道:“张剑枫,只恨今日没有杀了你。”

张剑枫说道:“你当然希望我死,这样你就可以和紫嫣在一起了。”

存义冷笑道:“张剑枫,你以为我会看上她?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把她放在心上。”

张剑枫大怒道:“杨存义,昔日你在山上,紫嫣对你是何等的体贴照顾,你居然对她出言不逊,我和你拼了。”

存义恶狠狠地说道:“张剑枫,现在我就送你上路。”说完之后他施展锁喉功,一对铁钳般的手爪直向张剑枫的颈部扼去。

紫嫣抽出婵娟剑拦住二人,她满脸泪痕地对存义说道:“杨存义,我紫嫣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出言侮辱我。”

存义眼皮一翻,对其不理不睬。

张剑枫捂着手臂说道:“师妹,不要跟这个师门的叛徒多讲,他对师父尚且无情无义,对你怎么能有真心?何况这个恶贼此时又有了新欢。”

紫嫣见玉凤双眸似水、玉靥带娇,吹气如幽兰馨香,她心中自知容颜逊她许多。

紫嫣凝视了玉凤片刻,对存义说道:“杨存义,你好啊,你好啊。”

说完之后她拿着婵娟剑,哭泣着跑出了清风林。

张剑枫捂着伤口,对存义说道:“姓杨的,这个仇早晚要和你算个清楚。”

二人走后,玉凤对存义说道:“你的师姐对你一往情深,你不喜欢也就算了,为什么出言羞辱?”

存义笑着说道:“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玉凤手擎宝剑厉声喝道:“你不是存义,你到底是什么人?”

存义嬉皮笑脸地答道:“凤儿,我不是存义,我是谁啊?”

玉凤俏脸带怒,挥剑直指存义,她说道:“你给我站在原地别动,今天你若是不说出你是谁,休怪我的对你不客气。”

存义的脸上一阵扭曲,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好个鬼机灵的丫头,居然被你识破了身份。”

此人揭下人皮面具,露出半黑半白的阴阳脸来。

玉凤对他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存义哥现在何处?”

此人见到玉凤美貌,犹如饿狼遇到绵羊,他冷笑着说道:“我就是你的存义哥,来吧。”说完之后,他飞身扑向玉凤。

玉凤见恶贼扑来更不答话,飞身一脚将假存义踹倒在地。

假存义从地上爬起,拂袖拭干嘴角上的血迹,从怀中拿出一个黑丸,向玉凤掷去。

腾地一股浓臭的白烟升起,玉凤立时被熏得失去了知觉。

假存义走到玉凤面前说道:“嘿嘿嘿,任凭你古灵精怪,也要着了我的道。”

他说完后,伸手便向玉凤的俏脸拂去。

背后一人冷冷地喝道:“狗贼,你再敢乱动,我就要你的命。”

假存义吓得魂不附体,他回头一望,身后一位白须长髯的老者,

手擎宝剑,正在用如电的目光瞪视着自己。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请问您是?”

老者捋着长须,厉声呵斥道:“下三滥的狗贼,难道不知苍松剑客赵青云吗?”

假存义“啊”的一声,连连对其作揖道:“原来是点苍派赵老前辈,真是失敬。”

赵青云说道:“你少废话,赶快把解药拿出来。”

假存义转了转眼珠,对赵青云说道:“老前辈你等着,我这就把解药给你。”

假存义一边说,一边暗暗将手摸向腰间,他说道:“给你解药。”

赵青云只感眼前银光一闪,他急忙侧身躲过,三枚银针直直地贯入身后的柳树中。

赵青云骂道:“好个奸诈的贼人,竟敢施放暗器,今天我要好好收拾你这个恶贼。”

假存义见赵青云持剑直奔自己,准备金蝉脱壳离开。赵青云岂能容得此贼逃脱,他足尖一点,一颗飞石打在了假存义的肩井上。

赵青云将流云剑收回剑鞘,走到假存义的面前。他伸手向其怀中掏去。

这家伙怀中的物件着实不少;五毒瘴、断肠草、人皮面具、套金索,都是下三滥的害人物件。

赵青云对假存义说道:“快说,解药在哪?再不说实话,我一掌毙了你。”

假存义说道:“解药在我腰后的竹笛里。”

赵青云向其腰后搜去,得到一个翠绿的竹,他将竹笛分开两截,发现一个筒状蒿草。

赵青云喝斥道:“狗贼快说,解药怎么用?”

假存义说道:“只要将它焚烧,用烟在昏迷者鼻子边熏上一熏即可。”

赵青云说道:“你这贼人刁滑得狠,老夫要先你来试药,若你使诈,登时要了你的命。”

假存义连忙解释道:“老前辈,我的命都捏在你的手上,哪里敢耍什么诈。”

赵青云不听,将蒿草点燃后,在假存义的鼻子边熏了一会儿。

过了半刻,赵青云见假存义安然无恙,他将蒿草给玉凤熏了一下。

不多时,玉凤悠悠醒转,见自己的眼前一位慈祥的老者,正笑呵呵地望着自己。

她揉睛一看,原来是师父。她哭着说道:“师父,幸亏您老人家来了。”

赵青云安慰她几句,对她说道:“凤儿,你在信中说道杨少侠现在被关在府衙大牢吗?”

玉凤梨花带雨,啜泣地答道:“这个傻蛋,居然心甘情愿地坐牢。”

赵青云皱了皱眉头,对玉凤说道:“凤儿,我看杨少侠未必关在大牢里。”

玉凤一双澈亮的美目,惊讶地注视着赵青云,她问道:“师父,存义哥不在牢里,那会在哪儿?”

赵青云呵呵一笑,用剑指着身后的人说道:“问问这个恶贼便知。”

玉凤说道:“师父,这个人是下三滥,专门使用阴险的手段。”

赵青云捋着长须,仰头笑道:“凤儿,你的江湖经验尚浅,对付像他那样的恶人,当然不能采用君子的方法。”

玉凤不解地问道:“师父,那您有什么方法,能让他说实话?”

赵青云笑着不语,他对拿着剑走到假存义的面前,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那人吓得脸色大变,玉凤远远地看着,听不清师父和这个恶贼谈了些什么,但是却见师父不住地点头微笑。

过了不久,玉凤见师父运起掌力,直向假存义的后心拍去。

那人哀叫一声,然后昏倒在了地上。

玉凤对师父说道:“师父,您杀了他?”

赵青云答道:“为师只是废去了他的武功,叫他以后不敢为非作歹。”

玉凤说道:“倒是便宜了这个恶贼。”

赵青云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师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玉凤点了点头,她接着问道:“师父,你究竟跟了那人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吓得脸色都变了?”

赵青云笑着不语,玉凤却再三追问。他说道:“等你将来和杨少侠成了婚,自然就会明白。”

玉凤听了羞得面如红桃,她嗔怪地说道:“师父,你嘴里都胡说些什么呀。”

赵青云哈哈大笑,他对玉凤说道:“凤儿,为师现在和你去救杨少侠。”

玉凤问道:“师父,存义哥被关在哪里?”

赵青云答道:“湖州知府,王卜仁的宅子里。”

玉凤说道:“这个狗官好生歹毒,竟然用假存义来骗我。”

赵青云说道:“这个假存义易容之术很高明,你是怎么瞧出他的破绽的?”

玉凤说道:“存义哥是谦谦君子,怎么会说话如此粗鄙不堪?所以我就怀疑他了,更见他对紫嫣的态度,更令我觉得他是假的。”

赵青云说道:“凤儿,想不到你竟对杨少侠如此了解,看来真是缘分。”

玉凤红着脸说道:“师父,还是赶快去救存义哥吧。”

赵青云点了点头,与玉凤商议如何营救存义脱险。

第三十七回:设计脱险

赵青云和玉凤登上屋顶,向下窥探,见居中的一个屋子旁边,数名差官侍立在外。

玉凤说道:“师父,存义哥应该就关在这屋内,咱们赶快救人吧。”

赵青云说道:“凤儿,王卜仁即然把杨少侠关在自己家中,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现在他却在门口命捕快们把守,我看他定用图谋。”

玉凤说道:“师父,林中那人不是都告诉您了吗”

赵青云说道:“就算他讲的是真话,难保王卜仁使出什么阴谋来。”

玉凤说道:“师父,那怎么办”

赵青云说道:“咱们给他来了围魏救赵。”

玉凤问:“师父,怎么办,快说嘛。”

赵青云说道:“凤儿,门口的那几个官差,你可以对付。记住,不要轻易闯进屋中。可事先用飞石试探一下。”

玉凤点了点头,赵青云对她说道:“我去寻那王卜仁,要是你这边有情况,我就可以用他作威胁。”

二人分头行动,赵青云抓住府中一人,在他口中放了一个药丸,他警告这个人,要是不说出王不仁在哪,就让他毒发而死。

这人惊恐之余,告诉赵青云,王卜仁在城西小翠苑。

赵青云说道:“你知道骗人会有什么下场。”

那人说道:“求大师赐药。”

赵青云答道:“先给你一半解药,待我抓了王卜仁,再给你另一半。”

寻踪访迹,赵青云来到小翠苑,细听之下,传来欢声笑语。

一女子说道:“王大人,怎么现在才来。”

王卜仁说道:“最近公事繁忙,实在走不脱身。”

女子呵呵笑道:“我看,八成哪个狐狸精,把您给迷住了。”

王卜仁笑道:“你不就是狐狸精吗”

赵青云听得明白,王卜仁正在这个屋里。他飞身一纵,冲进了屋内。

王卜仁见到有人闯了进来,吓得魂飞天外。他用惊颤的语气问:“你你是什么人”

赵青云说道:“你这狗官,欺压良善,我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

王卜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般求饶道:“老剑客饶我一命。”

赵青云说道:“要我饶你也不难,赶快跟我去救杨少侠,你若敢有半点推阻,我就削了你的狗头。”

王卜仁连连应声允诺。

赵青云说道:“穿上你的狗皮,给我滚下床来。”

王卜仁整理好衣衫,对赵青云说道:“老剑客,此地离我的府宅还有一段路程,我没有轿子啊。”

赵青云说道:“你以为是出去闲逛吗”

老剑客说完后,用手抓住王卜仁衣襟,施展腾龙入云的轻功,直奔王卜仁府中。

玉凤此时已经与众差官斗在一处,只见她凌空而起,身姿美若娇袅百合,连踢数脚,将差官们踢的人仰马翻。

接着她用飞石敲开屋门,只见一道寒光迎面袭来。

玉凤细看之下,却是一支带有倒刺的毒箭飞了出来。

她心中不免一惊,暗暗赞叹师父的先见之明。

打斗之声惊扰了府中之人,众恶仆将玉凤重重围住。

管家白二说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到王大人府中捣乱。”

他正要命令众人上前,半空有人喊道:“还不赶快给我住手。”

白二仰头一看,王卜仁随声摔在地上。接着一位目光炯炯,英气不凡的老剑客,持剑架在王卜仁脖颈上。

白二瞪着蛤蟆眼睛,吓得连吐舌头。

王卜仁用手一挥,对众恶仆说道:“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今天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谁要敢吐露一个字,我扒了他的皮。”

白二和众恶仆一哄而散,赵青云对王卜仁说道:“王大人,你配合的非常好。”

玉凤见师父拿住王卜仁,便进入屋中,将存义救了出来。

存义说道:“凤儿,你怎么来了”

玉凤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努嘴说道:“你这个傻蛋,当真要把命丢在这里”

存义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让你为我犯险,我的心里多为你担心。”

玉凤低头笑而不语,存义说道:“凤儿,刚才外面吵吵嚷嚷的,现在怎么没有声音了”

玉凤答道:“因为师父在外面。”

存义惊讶地说道:“怎么能让老前辈,为我奔波犯险。”

他说完之后,飞奔出来,在赵青云面前跪谢道:“老前辈救命之恩,请受晚辈一拜。”

赵青云呵呵说道:“都是自家人,少侠不必挂在心上。”

存义回视玉凤,见她羞怯怯地站在身后,面上流露一丝喜悦。

赵青云说道:“凤儿,杨少侠,咱们速速离开此地。”

二人听了点了点头,赵青云说道:“王大人,人犯逃跑了,你该如何处置”

王卜仁转动鼠目眼睛,对赵青云说道:“定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因为我责怪他办事不利,他怀恨在心,偷偷放跑了人犯。”

赵青云说道:“你即然知道如何处置,我们就此告辞了。”

正在这时,先前被赵青云捉到的那人,慌慌张张地跑到王卜仁面前说道:“王大人,府中那个丑八怪不见了。”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将身体,往赵青云这边挪。

赵青云将半颗“解药”,塞在了他的手心里。

王卜仁送走赵青云三人,白二跑来说道:“老爷,那姓杨的跑了。张少侠若是知道,他岂能善罢甘休。”

王卜仁骂道:“他能把我怎地我还没找他晦气呢,那个阴阳脸是他找来的。”

白二说道:“对对,事情全坏在他身上,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打那个女侠的主意。”

王卜仁对白二说道:“明天你去到失踪少女的百姓家,告诉他们凶犯的身份已锁定了。”

白二说道:“老爷,这样一来,不会得罪张少侠吧。”

王卜仁把手一挥,对白二说道:“你少在这里嗦,老爷我自有处置。”

天空黑沉如漆,赵青云带着存义与玉凤到客栈投宿。

次日天已大亮之时,三人见城门口已聚集了很多的百姓。

赵青云说道:“这个王卜仁办事倒是很麻利,这么快就把告示贴出来了。”

玉凤说道:“师父,这种为害一方百姓的狗官,您为何如此轻罚于他。”

赵青云笑而不语,存义说道:“凤儿,你放心吧,我相信赵老前辈必有打算。”

玉凤撇嘴说道:“你们俩人神神秘秘的,什么都瞒着我。”

存义笑道:“我有什么事能瞒你?”

玉凤也不答话,为师父说道:“师父,这里的少女失踪案,咱们不查了吗”

赵青云说道:“凤儿,那个恶贼不是被师父废了武功吗”

玉凤惊讶地问道:“师父,难道那个阴阳脸的人”

赵青云说道:“不错,此人正是那个元凶首恶。”

玉凤说道:“我曾经刺了他一剑,没想到他还敢来。”

赵青云说道:“他这是铤而走险,如果血影魔手练到一半,他必然筋骨暴裂而死。”

存义说道:“所以此贼就扮作我的模样,试图接近凤儿。不过他千算万算,不知道心境岂能模仿”

玉凤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存义笑着说道:“只因为凤儿冰雪聪明,对我非常了解,所以拆穿了他的诡计。”

玉凤俏目瞟了存义一眼,对他说道:“你少胡说,谁对你那么了解。”

赵青云呵呵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俩个再讲温情蜜语,只怕天亮也说不完。”

玉凤面带羞红,回卧房安寝去了。

紫嫣离了清风林,径奔清风溪而来。望着奔流不止的溪水,无限的愁云涌上心间。

回想存义那锥心般的言语,她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

张剑枫说道:“师妹,有什么愁事想不开快跟我回去吧。”

紫嫣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张剑枫,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张剑枫说道:“师妹,我是自作多情,可你也不用作践自己啊。”

紫嫣俏眉紧蹙,对张剑枫怒目而视,她用冰冷的语调说道:“你赶快给我走,我不想见到你。”

张剑枫说道:“师妹,你当真在心里如此讨厌我”

紫嫣怒而不语,张剑枫拨出青锋剑,惆然地说道:“我得不到你的心,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思师妹,你好好保重。”

张剑枫说完后,挥剑向自己心口刺去。

惨白的残月向大地洒下银光,张剑枫喷溅的血液,与月光糅合一处,显得凄惨无比。

紫嫣止住哭声,将他慢慢地扶回王卜仁的府中。

王卜仁向紫嫣问明了张剑枫受伤的情由,他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念完,他扭动树皮般的脸,想挤出的点眼泪,以便给他的心境增加点现实感。

可是他的脸上一片荒芜,痉挛似的一扭,活像一个老妖怪。

接着他笑呵呵地对紫嫣说道:“紫嫣姑娘,你且放宽心,张少侠就安心在我这里养伤。吃穿用度,全包在我的身上。”

听了这话,紫嫣心中说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家伙,你的银两有多少都是盘剥百姓得来的”

紫嫣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感到他如一只哽咽入喉的苍蝇,那么令人恶心。

与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紫嫣摔门而去,回到自己房里。

第三十八回:丐帮之约

张剑枫受伤,紫嫣心中愧疚不已,话说的重了,终是伤了他的心。

一连几日的细心呵护,张剑枫的剑伤已无大碍。然而情感的创伤,却不知何时才得以愈合

他的眼睛带着迷茫,用颤抖的手抓着紫嫣,他说道:“师妹,纵然你的心不会钟情于我,也不要对我不理不睬好吗”

紫嫣梨花带雨,温柔地说道:“师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张剑枫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语无伦次,竟不知如何表达激动的心。

王卜仁见紫嫣离开,痉挛一样的脸上,挤出一丝奸笑。张剑枫说道:“此次师妹对我回心转意,多亏了王大人。”

王卜仁嘿嘿一笑,对张剑枫说道:“少侠说哪里话,咱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张剑枫从怀中又掏出一千两银票,塞给王卜仁,王卜仁也不推辞,将银票揣进怀里。

张剑枫说道:“千面魔君张天寿这个混蛋,竟然节外生枝,导致咱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王卜仁点头说道:“田大人若是知道此事,定然饶不了他。”

张剑枫说道:“王大人,麻烦你将张天寿的事情告诉田大人。”

王卜仁说道:“张少侠请放心,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会办好。不然你师父的事情,就无法隐瞒了。”

张剑枫恍然大悟,他恼怒地拍着桌案说道:“这个蠢货,扔下这么个烂摊子。”

二人正在交谈,窗外一个人影闪过,张剑枫惊疑地说道:“是谁”

无人答应,飒飒的风声,淹没了一切。

他正在用眼神四处搜寻,那个黑影已落在了他的背后。

张剑枫回头一望,发现是自己的师父站在身后。张剑枫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掌。

逍遥书生说道:“逆徒,竟敢对师父挥拳施掌,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剑枫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个下三滥,除了会耍奸使诈,还有什么本事”

二人掌掌相对,张剑枫被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向后倒退。

逍遥书生冷笑道:“逆徒,我已经手下留情,你还不向为师磕头认错”

王卜仁笑道:“您是张老英雄吧。”

逍遥书生呵呵笑道:“终是年长之人,礼数得体,老朽正是张天寿。”

张剑枫大骇之下惊问道:“那以前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天寿答道:“那是我的师弟,阴阳脸郑大通。”

张剑枫与王卜仁面面相觑,此时方知真相。

王卜仁将逍遥书生请到上座,对他说道:“张老英雄,不知田大人还有什么打算”

张天寿说道:“从现在起,我就是无极门掌门,王大人,您最好别说错话。”

王卜仁连声说道:“是,是,我保证不乱说。”

张天寿“哼”了一声,对他们说道:“田大人让咱们去潭州。”

王卜仁说道:“咱们去潭州干什么”

张天寿对他说道:“我没有和你讲话,你是地方官,可以擅离职守吗蠢货。”

王卜仁哑口无言,一个劲的吞咽唾沫。

张剑枫陪着笑脸,对张天寿说道:“师父,咱们去潭州做什么”

逍遥书生说道:“咱们去找丐帮办一件事情。”

王卜仁在一旁,伸出乌龟脖子,想听个究竟。逍遥书生说道:“王大人,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打听,不然对自己没好处。”

王卜仁悻悻而去,逍遥书生让张剑枫将紫嫣找来,商议明日早上动身。

紫嫣见师父突然出现,心中好生奇怪。虽然她知道师父一向喜欢云游,归期捉摸不定,可是从来没有晚上回来过,并且他神情略带紧张,不知什么原因

王卜仁备了些银两、干果、蜜饯,又找来两匹快马,紫嫣说道:“怎么只有两匹马”

王卜仁眼睛滴溜一转,说道:“女侠,下官能力有限,只找到两匹快马。”

紫嫣瞟了他一眼,跟着张剑枫乘马而去。

存义与赵青云也在客栈商议下一步的行程,赵青云说道:“令师音讯全无,想来朝廷定是将他秘密关押了起来。”

存义哭泣说道:“师父身陷囹圄,我却不能营救,真的愧对他老人家。”

玉凤柔声安慰道:“存义哥,不要悲伤,我们一定会救出你师父的。”

赵青云说道:“杨少侠,凤儿,为师想到潭州办点事情。”

玉凤问:“师父,我们去潭州干什么”

赵青云答道:“丐帮的九袋长老肖正德与我交情深厚,近日他来信告诉我,杨帮主闻听福州又有倭寇侵扰,想联合各派掌门,助提督府一臂之力。”

玉凤说道:“皇帝昏庸,将邹大人革了职,现在海防将领都是些溜须拍马之辈,我们干嘛为他们效力”

赵青云说道:“凤儿,不可如此,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辈侠义,岂能坐视百姓受难而不顾”

存义点了点头,对赵青云说道:“老前辈,您有何吩咐,晚辈义不容辞。”

赵青云拍了拍存义的肩膀说道:“杨少侠能有扶危济弱之心,老夫深感欣慰。”

玉凤撇嘴说道:“一老一小,一唱一和的,倒似你们像对师徒。”

赵青云笑着说道:“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尽早赶赴潭州帮助杨帮主。”

小二备了两匹马,赵青云说道:“我老人家要先行一步,你们俩个有话可以慢慢说了,哈哈。”

玉凤对小二说道:“你再给我找匹马来,一男一女共乘一匹马,让人家笑话。”

小二说道:“姑娘,我看你与这位少侠感情深厚,在客栈甜言蜜语可没少说呀。”

玉凤红着脸说道:“小二,你在乱嚼舌头,我给你一阵好打。”

小二吓得一溜烟跑了,存义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了。

玉凤用美目瞟了他一眼,嗔怒道:“你笑什么笑呀。”

存义将马牵过来,对玉凤说道:“凤儿,我驾马,你坐在我身后。”

玉凤说道:“才不要呢,我驾马,你坐在我身后。”

存义说道:“女侠,请上马吧。”

玉凤上了马,存义伸手搂着她纤纤玉腰,对她说道:“女侠,策马扬鞭起程吧。”

玉凤转过脸,低声对存义说道:“你搂着我干什么,让别人看到笑话。”

存义说道:“马后又没有与缰绳,我不搂着你,掉下去怎么办”

存义的一番话,引来了周围百姓,大家都面带笑容。

玉凤秀靥带着羞红,对存义说道:“你还不过来驭马”

存义将她一把抱起,身体腾空而下,坐在了前面。

二人乘马绝尘而去,玉凤将脸贴在存义的背上,尽情地领略着耳畔的风声。

三天之后,二人到了潭州。

赵青云为令他们俩人见过肖长老和杨帮主,二位前辈见存义英气不凡,玉凤风姿绰约,心中欢喜不已。

二人齐声夸赞道:“杨少侠气宇轩昂,玉凤姑娘千娇百媚,真是郎才女貌。”

存义与玉凤面带羞红,齐向二位老前辈致礼。

一番寒喧之后,杨帮主与赵青云分主宾坐定,存义与玉凤站在了赵青云身后。

他们正聊得惬意之时,帮众进来禀告:“禀帮主,天山无极门逍遥掌门,在门外候见。”

杨帮主对赵青云说道:“逍遥掌门远道而来,我当亲自到外迎接,请赵掌门稍等片刻。”

赵青云说道:“武林同道,份属一家,我亦应该出门迎接。”

存义对玉凤说道:“师父来了,我当亲去迎接。”

玉凤笑着说道:“何止呢,你那柔情似水的师姐,也来了呢。”

存义红着脸,拉了她的手说:“你又这么说。”

赵青云扭头看了两人一眼,笑着出去了。

杨帮主、赵掌门、肖长老见过逍遥书生,彼此客套一番,逍遥书生正待进入屋内,存义迎面走了出来。

存义对他躬身施礼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脱险的”

逍遥书生面带怒气,一掌拍到存义的肩上,他大骂道:“逆徒,败坏师门的畜牲。”

赵青云对逍遥书生说道:“久闻逍遥掌门,为人谦恭儒雅,何以无故牵动雷霆之怒况且你徒弟为人忠厚,究竟有什么过错,值得你动如此肝火”

逍遥书生冷笑一声,嘴里傲慢地说道:“我听闻赵掌门对这无极门逆徒青睐有加,一路之上颇为照顾,还听闻你有意将心爱的徒弟许配给这小子。”

赵青云说道:“杨少侠侠肝义胆,为人彬彬有礼,他若能和凤儿成其姻缘,老夫真是求之不得。”

逍遥书生“哼”了一声,他说道:“我看赵掌门是打错了算盘,收留这小子你怕是要养虎为患。”

赵青云说道:“他是虎,是龙,我心中自明,不似有些睁眼瞎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妄下判断。”

逍遥书生说道:“姓赵的,你嘴里含沙射影的骂谁呢”

赵青云冷笑道:“我骂谁,难道你心中不明白吗”

逍遥书生说道:“岂有此理,姓赵的,你欺人太甚。”

赵青云笑道:“逍遥掌门真是小肚鸡肠,这样的气量,也配当一派掌门”

逍遥书生听了大怒,挥掌向赵青云面门劈去,赵青云也不答话,运气凝神,与他战在一起。

第三十九回:劫船阴谋

赵青云运足气力,以“推窗邀月”式,双掌齐向逍遥书生拍去。逍遥书生见招拆招,以“揽月入怀”式,将赵青云顺势向前一拉,右手发掌,在赵青云胸口拍了一掌。

倾刻之间胜负立判,众人不禁心下大骇,杨帮主思忖:赵掌门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在两招之内就败给了无极掌门?看来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极掌门,武功真的是深不可测。

存义与玉凤赶忙上前询问:“赵老前辈,师父,您没事吧。”

赵青云轻咳一声,微笑着对玉凤说道:“凤儿,为师没有事,我与无极掌门不过是点到为止。”

逍遥书生听了,脸上挤出一丝冷笑。赵青云对他拱手抱拳说道:“无极掌门武功登峰造极,赵青云深感佩服。”

张剑枫在一帝伸出大拇指说道:“师父,您老人家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逍遥书生笑而不语,紫嫣走上前来,对赵青云说道:“赵老前辈,您的伤不要紧吧。”

赵青云对她说道:“紫嫣姑娘不必担心,老夫并无大碍。”

玉凤扭过头去,俏目流盼,她对逍遥书生说道:“枉你还是一派掌门,竟然如此盛气凌人,礼数上还不如自己的徒弟。”

张剑枫圆睁双眼,冲着玉凤吼道:“臭丫头,你敢对我师父出言不逊,我要好好教训你。”

玉凤愠怒道:“张剑枫,我还怕你不成?”说完之后,玉凤将剑从鞘中拔出。

存义赶忙上前阻止了她,玉凤秀眉一扬,对存义说道:“存义哥,你要是心里有我,就帮我杀了这个张狂得意的恶贼。”

张剑枫擎着剑,冲地上吐了口唾沫,对玉凤说道:“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的,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

玉凤大怒,拔剑就要去杀张剑枫,存义一把将她搂过来,对她说道:“凤儿,咱们在丐帮,在这里舞动弄剑的,太不把杨帮主放在眼里了。

况且赵老前辈伤势未明,咱们应该先带他回去疗伤。”

玉凤点了点头,抽回宝剑,与存义搀扶着师父,向杨帮主和肖长老告辞。

存义与紫嫣插肩而过,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依恋和不舍,然而千言万语亦无法说出,事情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剑枫见紫嫣美目顾盼,对存义还是恋恋不舍,他脸上的阴云开始积聚起来。

逍遥书生喝道:“紫嫣,你给我回来。跟这个师门叛徒,有什么撇扯不清的?”

赵掌门三人走后,杨帮主对逍遥书生说道:“逍遥掌门,我没有想到,今天的会面,大家居然拳脚相加。国难当头,咱们却在窝里斗,哎。”

逍遥书生说道:“杨帮主不必过于忧虑,小小的倭寇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我一出手定然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肖长老说道:“无极掌门,您纵然神功盖世,那倭寇何止千人,您的双掌能杀得了多少?”

张剑枫说道:“杨前辈,肖前辈,你们二位尽可以高枕无忧,有我师父在此,咱们定可以完成驱除倭寇的大计。”

杨帮主对逍遥书生说道:“既然无极掌门胸有成竹,我们心中也是大为快慰,待帮众打探得消息,咱们再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杨帮主和肖长老出了逍遥书生的客房,他在僻静无人的地方,对肖长老说道:“肖长老,你觉得逍遥书生这个人怎么样?”

肖长老皱着眉毛,沉吟地说道:“此人轻狂傲慢,失义缺礼,实在有违一派掌门风范。”

杨帮主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肖长老,你看出无极掌门,击败赵掌门,使出的是什么武功路数?”

肖长老摇着头说道:“帮主,属下见识浅薄,实在看不出他这是什么武功。”

杨帮主说道:“我曾与无极门的公孙成有过一面之缘,他的武功凌厉刚猛,何以他的师弟的身形步法,竟然与他大相径庭?”

肖长老答道:“可能是二人的内功修为不同,所以在武功选择上也不同。”

杨帮主说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觉得无极掌门的武功极为怪异。不然的话,怎么短短两三招之间,赵掌门就败迹已明。”

二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赵掌门的客房前,杨帮主对肖长老说道:“肖长老,咱们去探视一下赵掌门的伤势。”

肖长老答道:“属下也正有此意。”

二人敲了敲门,玉凤打开门,见是杨帮主和肖长老,忙将他们二位请到了屋内。

杨帮主和肖长老坐定后,赵青云让玉凤为两位前辈沏茶。

杨帮主关切地问道:“赵掌门,您的伤势不要紧吧。”

赵青云笑道:“多谢杨帮主挂怀,我只是受了点轻伤。运功调理一下就会好的。”

杨帮主接着问道:“赵掌门,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您能否直言相告?”

赵青云说道:“杨帮主,大家都是武林同道,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坦诚相告的”

杨帮主说道:“赵掌门,您的武功我是相当清楚的,苍松剑客的威名,江湖上哪人不知? 何以今日在短短的几招之间,您就。”

赵青云说道:“杨帮主,实不相瞒,我与无极掌门过招,觉得他身形犹如鬼魅,我的掌力似乎像打在空蒙之中,纵然是有力,却使不出实劲。”

杨帮主听了,对赵掌门说道:“赵掌门,我也是因为有这样的疑惑,所在才向您寻求答案的。失礼之处,还望赵掌门海涵。”

赵青云说道:“杨帮主多虑了,赵某技不如人,岂能因为杨帮主问话而迁怒。”

二人交谈之际,外面帮众进来禀告:“禀帮主,陈长老率领众人回来了。”

杨帮主和肖长老听了,忙起身告辞,他们对存义和玉凤说道:“杨少侠,玉凤姑娘,你们要好好照顾赵掌门。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只管开口。”

二人忙谢杨帮主致谢,并将他送出了门。

杨帮主对肖长老说道:“赵掌门心胸豁达,真是令我佩服。”

肖长老说道:“谦谦君子,荣辱不惊,某些人真应该自惭形秽。”

杨帮主心知他说的是谁,只是淡淡一笑。二人去找陈长老,商议要事去了。

来到议事厅,杨帮主对陈长老说道:“陈长老,你此去苏州,可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陈长老说道:“禀帮主,属下在苏州明查暗访,发现东厂侍卫扮作脚夫,将大批金银珠宝装箱运船。

杨帮主说道:“可知道船只经过哪里?负责押送的人是谁?”

陈长老说道:“属下已探听明白,后日子时将有三只五彩画舫,取得潭州,运往广州。

杨帮主说道:“想必这定是魏忠贤从民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咱们绝不能让老贼安享百姓的血汗钱。”

陈长老说道:“帮主,您的意思是,咱们劫了这批金银吗?”

杨帮主拍案而起,他坚定地说道:“咱们就是要劫了这笔不义之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肖长老说道:“眼下福建沿海,倭寇猖獗,咱们正可以用这笔钱招募民俑,加固海防。”

杨帮主呵呵笑道:“知我者,肖长老也。”

陈长老说道:“帮主,咱们要定好计划,绝不能让恶贼把银子从咱们的眼皮底下运走。”

肖长老对杨帮主说道:“帮主,咱们要不要把赵掌门和无极掌门请来?”

杨帮主沉默一会儿,对肖长老说道:“其实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劫船出发前,再请他们帮忙,这样就可以防止消息泄露的风险,可是那样做的话,未免让无极掌门觉得咱们对他们不信任。”

肖长老点了点头,他说道:“帮主,你的考虑是对的,既然咱们邀请同道前来相助,就应该坦诚相对。”

杨帮主说道:“肖长老,我看这样好了,你先将赵掌门他们请来,我和他们商量好了,你再去请无极掌门他们。”

肖长老说道:“这样也好,省得大家见面尴尬,不利于计划的开展。”

杨帮主分别与赵掌门,无极掌门商量好,后日待官船驶进潭州,就在河道狭窄的地方,用木桩破船阻挡其前进,并在岸边埋伏帮众,多备火器,烧毁彩船。一切布置停当之后,只等后日官船到来。

后日渐近子时,平静的河面悄无声息,杨帮主与肖长老带着众帮众严阵以待,他们只等陈长老放过火箭,就以火具放火放船。

而赵掌门、存义、和玉凤,也在等着彩船起火后,上去扑杀东厂侍卫。

河面上水声渐响,三只彩船借着昏黑的船火向前行驶,突然一只火箭射出,杨帮主对帮众们说道:“陈长老发出信号了,放火烧船。”

一时间,大量的火镖、火箭,密如急雨般地向彩船射来。霎时间彩船燃起熊熊大火。舱里的人一片惊慌,曹钦程拿着绣春刀,对四散奔逃的侍卫吼道,你们谁敢弃船逃跑,我就宰了他。

船上浓烟四起,火势越来越大。存义向船上一望,发现有人站在舱门口在嘀咕着什么。

他对赵青云说道:“赵老前辈,船上那个身影怎么如此熟悉。”

玉凤说道:“我看他像陈长老。”

存义说道:“火势这么大,他跑到船上干什么?”

玉凤说道:“咱们上去看看。”

存义说道:“你不要命了,彩船随时会被烧毁的。”

玉凤说道:“我倒要看看,这陈长老冒着大火上船,究竟为了什么。”

玉凤施展浮萍点水,上了彩船。存义无奈,只得跟着她上去。

待到二人近身,陈长老还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存义说道:“难道陈长老被人点穴了?”

他用力一点,陈长老身体前倾,倒在了地上。

存义心下大惊,扶起陈长老一看,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剑。

玉凤说道:“他怎么死了?”

存义眉头紧锁,对玉凤说道:“凤儿,咱们中了奸人的计了。”

玉凤“啊”的一声,如玉般的脸上写满了惊愕。

此时驾船在河道接应的帮众齐声喊道:“不好了,姓杨的把咱们陈长老给杀了。咱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玉凤怒骂道:“你们胡说些什么,陈长老不是存义哥杀的。”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满头银发,手持杨木杖的老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们跟我回去见帮主,若说半个不字,休怪老夫杖下无情。

玉凤说道:“我们没杀陈长老,跟你回去干嘛。”

老者伸出钢钳一样的手,径向玉凤抓去。

存义出掌相迎,与他纠缠到一起。

第四十回:帮中危机

杨帮主见火船上有人打斗,忙与肖长老前去助拳,待到二人上船一看,却见吴长老和杨少侠斗在一起。

肖长老见状忙出手制止,杨帮主问明原因,吴长老告知,是杨存义点了陈长老的穴道,导致陈长老被人杀了。

存义向杨帮主陈述,自己来到船上时,陈长老已经死了。吴长老听了他的这一番话,仍向杨帮主告知这是杨存义的狡赖之辞。

杨帮主告诉存义,如今陈长老无故被杀,作为嫌疑之人,杨少侠理应留下,澄清此事。

玉凤恐存义被人加害,不愿就此留在丐帮。吴长老舞动杨木杖,横在玉凤的面前,不让她离开。

杨帮主呵斥吴长老,命令他不可造次。吴长老带着怨怒的神情退到一旁。这时有人告诉杨帮主,在杨存义的客房附近捉到一个窥视者。

杨帮主回到帮中之后,丐帮弟子围堵在议事厅门口,声称要向杨存义讨回公道。玉凤立在门旁,袅娜的身姿犹如娇柳迎风,她驳斥这些帮众,陈长老并不是他们杀的。

赵掌门忍住伤痛,力劝玉凤,教她稍安勿躁,一切听凭杨帮主定夺。

杨帮主命人将窥视者押到议事厅,询问他为什么要夜闯丐帮。窥视者告知杨帮主,自己是来找杨存义的,因为夜晚昏黑难行,加之自己慌张,所在没找到存义,却被帮众捉住。

吴长老大声呵斥,问他深夜找杨存义干什么?

那人回复吴长老,他是来通知杨存义离开的,因为官银已经换船装走了。

吴长老点了点头,告诉杨帮主,杨存义这小子果然是处心积虑,陈长老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玉凤听了,大骂吴长老,胡说八道,乱放狗屁。

赵掌门将她拉过来,并向吴长老抱拳家赔罪。

杨帮主神情凝重,他问杨存义可有什么话说?存义告诉杨帮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愿意配合丐帮调查。

吴长老“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有心想走,这些帮中弟子也不会答应。”

存义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话。这时又有帮众进来禀告,说是张少侠劫获了大批官银,带着帮众凯旋而归。

杨帮主听了大喜,命人摆酒设宴,为逍遥书长师徒庆功。

吴长老命帮众将杨存义和玉凤五花大绑,肖长老认为真相没有查出之前,如此对待武林同道,传出去会令江湖中人耻笑。

吴长老告诉肖长老,自己是执法长老,绝不会为了顾忌同道议论,而置杀人嫌犯不顾。

肖长老见他态度坚决,只得请示帮主裁决。吴长老将存义和玉凤绑在凳子上,命令帮众严加看管。

赵掌门虽然心知玉凤与存义蒙受冤屈,他也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为他们洗脱嫌疑。张剑枫劫获了官银,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无形的打击。至少这些知情人中,他们就脱离了泄密嫌疑。

庆祝会上英雄欢畅,席间觥筹交错,杨帮主和众位长老,纷纷夸赞张少侠少年英雄。吴长老举起酒杯,代陈长老向张剑枫致谢,夺取了官银,对他的在天之灵,也是些许告慰。

杨帮主举起酒杯,向张剑枫询问了劫夺官银的过程之后,听了他的一番讲述,众长老又是一片喝彩之声。

逍遥书生见杨帮主略有所思,便问他有事不妨直言,杨帮主便将官银的处置之法,告诉了逍遥书生。

逍遥书生回复杨帮主,官银本来就是用于海防的,自己绝不会动其一分一毫,他又将支援抗倭的功劳,全部让给丐帮。

杨帮主深深佩服逍遥书生,淡泊名利的高洁,与他相谈甚欢,大家推杯换盏,渐渐都喝得酩酊大醉。

各人各回房中安歇,存义望着依稀的星光,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玉凤见他长吁短叹,在一旁温柔地用言语安慰。二人正在交谈,一人飞身破窗而入。存义与玉凤大惊,不知此人深夜前来,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

及到二人面前,此人亮出一把明晃晃的短柄剑,存义闭上眼睛,静待死亡的到来。哪知,此人却是用短柄剑隔断了他身上的绳子。玉凤见他一边割绳,一边痛苦的捂着胸口,她的脸上流露喜悦之情,这人是师父。

赵青云告诉存义和玉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一个阴谋,如果不走,他们根本无法洗脱嫌疑。

存义正在犹豫,玉凤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三人刚到院中,却听一片呼喊之声,亮如白昼的火把,炫耀着他们的眼睛。

高长老带着帮众将赵青云团团围住,他指责赵青云身为堂堂一派掌门,却徇私枉法,干此鸡鸣狗盗的事情。

赵青云大怒,挥掌向他劈来。高长老施展白鹤亮翅,中门大开,迎战赵青云。二人拳掌相迎,来来回回斗了十余合。激烈的喊杀声,消除了杨帮主的醉意。他和肖长老,逍遥书生、张剑枫等人,连忙起身来到院中。

帮众见杨帮主到来,如实向他禀告,是赵掌门要徇私情,高长老无奈,只能以武力阻止。

杨帮主忙令他们二人住手,这时吴长老慢慢走来,借着火光仔细观瞧赵青云,他突然说道:“你不是,刚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便倒地而亡。

帮众群情激奋,要冲上前去和赵青云拼命。高长老说道:“杨帮主,姓赵的欺人太甚,连杀我帮两位长老,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杨帮主也不答话,俯身验看吴长老的尸体,帮众取来火光为他照明。

杨帮主发现吴长老的身后有一个蚊叮般的伤口,并不见暗器,他心想凶手的内功的确深厚,竟然能在丈许的地方,将小小的针贯入人的脏腹。

他让帮众将吴长老尸身扶好,手掌运力,吴长老体内的针吸了出来。

杨帮主仔细端详这枚针,发现它周身翠绿,一股寒气侵入掌心。检验它的质地,却是坚硬中带着些许柔韧。他将翠针用布包好,小心地收入怀中。

验看了尸体之后,杨帮主命帮众将吴长老盛入棺殓,待捉到凶手后,再将他好好安葬。

高长老愤怒不已,带着帮众责问杨帮主,说他身为一帮之主,却不置帮中兄弟的性命于不顾,一味地放任凶手,怎么能配当一帮之主。

杨帮主大怒,斥责高长老藐视帮主,如再敢出言不逊,定当以帮规处置。

此言一出,高长老愤怒异常,他像发了疯一样,挥拳向杨帮主打来。逍遥书生向二人动手,忙上前阻止,高长老一把将他推开,警告他不要插好本帮的事。

杨帮主见高长老如此无礼,他身体向前一探,以“尉迟献酒”式,用右肋撞向高长老。高长老被撞了个趔趄,紧接着杨帮主就势一抓,以擒拿手扼住高长老的肩膀,使劝一扭,将他的肩膀拧脱了臼。”

高长老捂着疼痛的肩膀,咬牙切齿地瞪视杨帮主。不一会儿,他带着帮众们离开了。

高长老走后,逍遥书生和张剑枫目睹了这一幕,嘴角上抹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杨帮主向逍遥书生施礼致歉,逍遥书生表示,他不会将高长老的事情放在心上。接着他带着张剑枫离开了。

待众人走后,杨帮主对赵掌门说道:“赵掌门,您的伤势现在恢复的如何?”

赵青云说道:“本以为好了,却没有想到胸口还是会有阵阵闷痛。”

杨帮主说道:“就让我给你好好看看。”他说完后,使用错骨手,直向赵青云肩膀抓去。

赵青云无法闪躲,被杨帮主用错骨手扭断了臂骨。赵青云因为疼痛,额角之上显现出大颗的汗珠。

玉凤将杨帮主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对待自己的师父,她玉颜带脸,拔剑就要去杀杨帮主。

存义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玉凤见他阻止,向他怒目而视。

杨帮主见赵青云全无讨饶之意,挥掌向他天灵盖劈来。

玉凤泪满娇腮,她知道这一掌下去,师父是必死无疑。

哪知杨帮主还没有落掌,赵青云已经面土表情地跪倒在地。

存义用锦帕为玉凤拭了泪,玉凤依偎在他的身旁,轻声说道:“原来你知道他是假扮师父的。”

存义点了点头,杨帮主见他求饶,点住假赵青云的穴道,上前一把,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揭了下来。

存义和玉凤看到他的面容,心中不禁一惊,这不是清风林的那个阴阳脸吗?”

师父已经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可恨此人贼心不改,仍然继续做恶。

杨帮主告诉他,只要说出幕后主使,就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郑大通头如捣蒜,表示愿意说出实情。

他还未及开口,只听他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喊之声,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存义与玉凤皱起了眉毛,心中暗想:“这又是杀人灭口。”

杨帮主用手在郑大通的脉搏搭了一下,已经全无声息。

三人皆是面带愁云,这时外面又起了喧闹之声,高长老又率帮众将杨帮主团团围住,这次他誓要与杨帮主拼个鱼死网破。

第四十一回:反目成仇

高长老率帮众将杨帮主等人团团围住,杨帮主心中火起,他正在质问高长老不遵帮规,藐视帮主的时候。肖长老和逍遥书生师徒四人也匆匆赶来了。

肖长老见高长老对杨帮主出言不逊,便对他进行指责。高长老却向他和逍遥书生等人解释,他之所以会出言冒犯帮主,是因为他多次包庇杀人嫌犯杨存义,现在他又杀人灭口,企图为杨存义洗脱嫌疑。

杨帮主大怒道:“高长老,你不要信口雌黄,我怎么杀人灭口了?”

高长老瞟了他一眼,向在场众人说道:“你们如果不相信,就看看地上那死者的伤。”

肖长老验看了郑大通的伤,发现他的双臂骨骼皆已经粉碎,而这手法确为杨帮主的绝技错骨手所为。

肖长老向杨帮主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帮主告诉他,因为这个假赵青云拒不说出幕后主使,所以自己才会使出错骨手,希望他可以道出实情。

高长老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他一口咬定,这就是杨帮主在为掩饰杀人罪行而狡辩。帮众听了也是群情激愤,一定要杨帮主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肖长老劝解高长老和帮众,不要过于激动,杨帮主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高长老告诉肖长老,杨帮主要证实自己的清白也可以,只要现在他杀了杨存义和上官玉凤,自然会平息众怒。

玉凤听了高长老的一番话,春桃般的脸上凝聚一股愠气,她拔剑出鞘,目光紧紧地盯视着高长老。

紫嫣目睹这一切,一场血腥可能无法避免,她紧咬嘴唇,纤细的玉手,不停地揉搓着裙裾。张剑枫看到紫嫣无奈的表情,嘴解撇出一丝冷笑。

对于高长老的建议,杨帮主并不认同,他态度坚决地告诉在场众人,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自己绝不会妄动杀念。

高长老见杨帮主一心袒护杨存义,他痛哭流涕,从身上取出法刀,在自己的肩胛骨处插了两刀。然后他跪倒在地,哀告历代帮主。

肖长老见高长老身上血流不止,忙取出止血粉要为他止血,却被高长老一口拒绝,他告诉在场众人,今天他要为帮中大义流尽最后一滴血。

帮众看到高长老受伤,无不流泪伤感,他们将悲痛之情,化为对杨存义的仇恨之火,他们一拥而上,就要去杀杨存义。

玉凤飞身而起,落到帮众面前,挥剑与他们斗在了一起。杨帮主身体向前一纵,手上运足真气,施展擒龙功,将玉凤和帮众手上的兵刃悉数夺去。

此时高长老突然将身上的刀拔了出来,随后他将刀向自己的咽喉刺去。肖长老见状,飞石打落了他手中的刀。接着他走到杨帮主的面前说道:“杨帮主,高长老在帮中深得人心,若是今天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丐帮将要面临大难。”

杨帮主告诉肖长老,自己并无袒护杨存义,将他留下也是自己作出的决定。现在高长老遇事不加详查,就要自己杀害无辜,他就是死也不会答应。

肖长老听了杨帮主的话,嘴里发出一声长叹。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以丐帮的荣辱为重,要摒弃与杨帮主之间的私情了。

杨帮主的脸上淡淡一笑,表示他可以理解肖长老的做法。高长老见肖长老站到了自己的一边,他抖擞精神,开始细数杨帮主的不是。在他的煽惑之下,帮众心中愤怒的火焰爆发了。

肖长老询问逍遥书生,他对杨帮主的做法是否认同?逍遥书生捋着胡须,脸上略加思索地回答道:“虽然这件事是丐帮内部的事,我们做为外人不便插手,但是丐帮为武林大帮,它的荣辱关乎武林兴衰。所以我不能不管,杨帮主袒护杨存义那个小贼,从道义与情理上都是不对的。”

高长老见逍遥书生也对杨帮主进行斥责,他便给杨帮主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再不出手杀死杨存义,便是丐帮的敌人。

杨存义知道师父前来,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心知自己所处的危机,他倒是脸上波澜不惊。然希玉凤见到逍遥书生,妄图借刀杀人,她在一旁不停地大骂。

紫嫣对师父的做法也是大为不满,在她的心中,师父是一个为人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落井下石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可是为何师父今天的行为会与往日大相径庭?她实在想不通昔日谦恭儒雅的师父,何以性格大变?

虽然存义对自己无情,但是以今天的事情来看,她救他并不是出于私情,而是为了无极门的声誉。想到这一层,紫嫣告诉逍遥书生,这是丐帮自己的事情,况且杨存义曾经还是无极门的弟子,师父这么做法,会被江湖同道耻笑。

逍遥书生听了勃然大怒,他大骂紫嫣不知廉耻,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置江湖公义于不顾。以往自己无论怎样顽皮,师父都是和颜悦色。今天骤听他在众人面前辱骂自己,紫嫣羞愤不已,她捂着脸痛苦着跑了出去。

张剑枫见紫嫣跑开,赶忙出去找寻。逍遥书生“哼”了一声,蔑视着眼前的一切。

存义看到紫嫣伤心地跑了出去,他的脸上现出一丝悲愁,玉凤拉着他的手,用凝露含情的美目看着他。她对存义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出去找她吧。”

存义摇了摇头,逍遥书生在一旁冷笑道:“不知羞耻的东西,朝三暮四。”

玉凤大怒,回头大骂逍遥书生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逍遥书生怒中心起,挥掌直向玉凤劈来。

存义举掌相迎,逍遥书生也不答话,以穿云腿向存义的胸口踢去。师徒二人斗在一起。高长老率人来捉赵青云和上官玉凤。

议事厅外喊杀震天,到底都是一片兵刃相碰的混乱场面。杨帮主连连喝令住手,可是众人都杀红了眼,没有一个人罢兵止戈。

帮众像时时涌来的潮水,存义和玉凤击退一股,他们转而又冲了上来。赵青云忍着疼痛告诉存义和玉凤,千要不要伤害帮众,不然与丐帮的仇怨会越积越深。

高长老听了赵青云话,指挥帮众继续对赵青云他们动武。杨帮主见赵青云处处忍让,而高长老却不知进退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他纵身一跃拦在了高长老的面前。

杨帮主指责高长老行事卑鄙,高长老此时全然不顾他的帮主身份,舞动蟠龙棍直向他的面门打来。肖长老迎上前来,一把抱住杨帮主,高长老的蟠龙棍,实实在在地打在了杨帮主的肩膀上。

赵掌门看到杨帮主受了伤,忙赶上前来,与他站到一起力战二位长老。杨帮主见赵掌门因为经过一场恶战,脸上已现疲惫的神情,便苦劝他赶紧离开。可是赵掌门却感怀杨帮主的大义,决心要和他死在一起。

赵掌门不走,可苦了存义和玉凤,他们因为赵青云有言在先,不能伤害了丐帮弟子,帮众却手持竹杖对他们痛下杀手。

玉凤虽然一身好武功,但是却也架不住一浪还似一浪的围攻,渐渐地她已体力不支,在招式上落入了下风。

一个帮众瞅准时机,举棒照着玉凤的头上打去。存义飞身一扑,将她搂在怀中。呼呼的风声过后,存义脑后中了一棍,他只感到天旋地转,随即昏晕在了地上。

玉凤将存义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她流着泪连连呼唤,可是存义却毫无反应。帮众在旁冷笑道:“这么个死法,倒是便宜他了。”

此时玉凤的美如星月的眼睛,充盈了仇恨的火光,她舞动飞凤剑,乱劈乱砍。杨帮主对赵青云说道:“赵掌门,留得有用之身,才能有澄清事时之日。咱们快走。”

赵青云无奈,忍着疼痛从帮众的围攻之下,救出了存义。然后带着玉凤,和杨帮主趁着夜色逃离了丐帮。

高长老带着众人四处搜索,怎奈四下漆黑无光,茫茫旷野到哪里去找?

赵掌门等人一路奔逃,忽见前面一潭清溪,杨帮主到溪边取了水,带了回来。玉凤见存义始终没有醒转,一行晶莹之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杨帮主走到存义身边,细听他呼吸均匀,心脉跳动有力,告知玉凤,他并不大碍,只是被打昏了而已。玉凤用手帕用存义擦拭额角的泥污,

秋水盈盈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怜。

赵青云一声叹息,转过身来对杨帮主说道:“杨帮主,我想帮中一定有叛徒和歹人勾结。昨天我听到外面一声呼喊,跑到树林的时候,才知道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际。”

杨帮主沉吟不语,用树枝撩拨着柴堆上的火。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说道:“我正在思索吴长老死前的话,似乎他是亲历了什么令他刻骨铭心的事情,不然他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赵掌门听了除了伤感,更多的是无奈。人已死,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迷,也许只有吴长老才知道那个隐藏的神秘人。

杨帮主向赵掌门抱拳致歉,这次潭州之行,反倒让他们陷入了险境。

赵掌门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他认为帮助朋友,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当杨帮主询问赵掌门何时回到点苍派,赵掌门却告诉杨帮主,不帮助他解决帮中危机,他决不回山。

如皎的银月又被阴云笼罩,杨帮主的心中陷入了一片茫然。

第四十二回:柳暗花明

分头找寻杨帮主下落的帮众陆续回来,高长老没有探知到他们的踪迹心中气恼不已。逍遥书生和张剑枫从旁点示高长老,现在要尽快赶往鄂州,将姓杨的纵容凶手,残害帮众的事情公之于众。

高长老认为逍遥书生言之有理,他征询了肖长老的意见后,将心腹舵主成得胜留下打点潭州的事务。自己则和肖长老奔赴鄂州,去参加丐帮大会。

杨帮主等人虎口逃生,赵掌门因为杨帮主的仗义相助,而令他得罪了丐帮,心中感到欠了他莫大的人情。杨帮主告诉赵掌门,他是在凭着良心做事,是非曲直以后自有公断。

赵掌门告诉杨帮主,若要洗脱自身的嫌疑,从那个已死的郑大通身上,可以找到些线索。

杨帮主点了点头,他和赵掌门在郑大通的身上仔细的搜索了一遍,赵掌门敲了敲郑大通的鞋底后,他发现鞋底是空的,便将其打开,结果从里面抽出一块丝绢。

他将丝绢交给杨帮主,杨帮主看了一遍上面记载的文字,原来这是玄阴功的武功秘籍。他对身旁边的赵掌门说道:“这个人之所以变成了阴阳脸,想必是练功的时候牵动**,以至功败垂成。”

赵掌门告诉杨帮主,正是自己废了此人的武功。杨帮主忙问其原因,赵掌门将湖州发生的事情,详实地告诉了杨帮主。

杨帮主说道:“赵掌门宅心仁厚放了他一条生路,他却贼心不改,现在终于自食其果。”

赵掌门指着丝绢,询问杨帮主,能否从此人的武功上,找出一些线索来?

杨帮主听了叹气地说道:“我听前任吴帮主说过,在三十前年有个叫做千面老怪的人,曾经用玄阴功为祸江湖,不过他在被少林慧清禅师用千叶掌打伤后,从此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赵掌门说道:“那我们去少林寺打听一下,看看能否获知一些消息?”

杨帮主答道:“千叶禅师已经圆寂多年,千面老怪又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想咱们纵然远赴少林,恐怕也是徒费心力。”

一丝曙光就这样被黑暗吞噬了,杨帮主和赵掌门拿着这匹丝绢,心中一片茫然。

存义见到两位前辈陷入困境,他冥思苦想,寻求找到线索的办法。

记忆在时光的轮回中不断地重演,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有办法可以找到些线索。

玉凤见存义目光凝滞,她推了推他的胳膊,柔声说道:“存义哥,你怎么了?”

“啊”存义发出一声惊叫,然后面带喜悦地对赵掌门说道:“赵前辈,我想到一个人,或许从他那里,可以得到千面老怪的线索。”

杨帮主和赵掌门听了他的话,忙问此人是谁?存义告诉二位前辈,此人是清风谷鸿信门的王德善。

玉凤从示听过江湖上还有鸿信门这个门派,她拉着存义的手,让他告诉自己鸿信门的情况。存义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太了解这个门派,只是曾经寻找韩叔父,才和他们打过一次交道。

杨帮主说道:“我知道这个鸿信门,据说它在各处都有讯息情报网,专做消息买卖的生意。掌门是人称鬼头刀的王德善,这个人在江湖人少有走动,所以很多人对他并不了解,不过其为人贪财失义,不见钱财不办事。”

存义听了说道:“杨帮主,您说的对。上次我们找他帮忙,他向我们要五百两黄金,是茂兰哥将祖传的青龙玉给他,他才答应帮我们找人的?”

玉凤听了存义的讲述,咂舌地说道:“五百两黄金?这个王德善真不是个好东西。”

存义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虽然王德善狮子大开口,不过他的消息确实非常灵通。很快就把我的叔父找到了。”

杨帮主认为可以找王德善试试,赵掌门认为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四人于是车马劳顿,一路风尘地赶到了鸿信门。

到了鸿信门后,门徒解了四人的兵刃,引着他们见了王德善。王德善锐利的眼眼向四人扫视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存义的身上。他觉得这个英武俊朗的少年,自己怎么觉得如此面熟?”

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用手指着存义说道:“我怎么觉得与你似曾相识?”

存义对他抱拳施礼,接着他将以前找寻韩叔父的事情,告诉了王德善。

王德善恍然大悟,用手摩挲着颔下的胡须,不停地点头微笑。他口称存义为故人,然而却没有一点对待故人的礼数。

一番虚伪的寒暄之后,王德善询问存义今番再来,又有什么事找他?”

存义便向他介绍了杨帮主和赵掌门两位前辈。

王德善闻听是两位大派的掌门亲临,他命人搬来了凳子,让两位掌门坐下商谈。

杨帮主开门见山,告诉王德善,他们此行就是要请王德善,帮助查找千面老怪的下落。”

王德善听了他们要找千面老怪,晴空成里的脸上,立刻笼罩上了一片阴云。

他开始默不作声起来。

玉凤见他站起身,来回地踱着步,她的粉桃小口一撇道:“都说鸿信门是消息海,能获悉江湖上的各种消息。如今看来,王掌门不过是徒有虚名。”

王德善见玉凤骂他,他环眼圆睁,怒呵斥道:“你这个女娃子是何人?竟敢出言辱骂老夫?”

赵掌门忙起身施礼,告诉王德善这是自己的爱徒。王德善这才消了怒气,他对赵掌门说道:“你们想要探知千面老怪的下落,须给我一千两黄金。不过我奉劝你们,即使找到了你们有钱,却也未必有命见到他。”

王德善此言一出,四人均是面面相觑。他们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德善告诉他们,先将黄金拿来,他才肯将实情相告。杨帮主一听他的话,脸上又流露出为难的神情,他一个要饭的头子,头上都无片瓦遮身,哪里有钱给他?赵掌门也没有携带这么一大笔的钱财。

玉凤对王德善说道:“你要这么多金子干嘛?死了什么也带不走。”

王德善咧嘴一笑,得意地说道:“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天天看到黄金睡觉,我睡得香。”

玉凤被气得俏眉飞扬,脸带愠怒。存义走上前来,抱拳说道:“王前辈,我们匆匆出门,并未带得这么多黄金,您能不能看在故人的份上,容我以后将黄金给您补上。”

王德善一听,马上怪眼乱转地说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没有金子都给我滚。”

玉凤说道:“王德善,这两位都是江湖上的大派帮主,冲他们的名声,难道不值一千两吗?”

王德善说道:“名声算个屁,还不如金子实在。废话少说,没金子马上滚。”

四人风尘仆仆而来,哪能无功而返?可是王德善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黄金一切都免谈。

存义解下自己的佩剑,对王德善说道:“王前辈,这是我家的丹心剑,我将它留在这里,日后我拿黄金来赎它。”

王德善接过存义手中的剑,看剑鞘漆黑通透,犹如黑玉一般。剑鞘在手中,只感一股寒凉之气,他拔剑出鞘,一道冷森的光晃耀双眼。他用手指在剑刃一摸,

剑刃将他的手指戳破,一滴血迹从剑尖滑落到地上。

王德善点头说道:“锋利无比、血不留痕,真是一把好剑。”

正当他在赞叹之际,剑刃的寒光却突然消退,接着剑身开始变成血红之色。待血红消退,剑身上显现出“丹心鉴忠义”五个字。

众人看到丹心剑的变化,面上都是惊愕不已,王德善忙向存义询问此剑的由来。

存义便将往事告诉了王德善,王德善听了不觉伤感,他说道:“没想到你竟是杨公的后人。”

存义点了点头,他又将杨涟在狱中的血书递给王德善。王德善说道:“我此生只敬佩杨公一人,他赤胆忠心为民请命,最后却被阉贼魏忠贤陷害,最后惨死在牢中。”

众人听了存义父亲的事迹,不免心中又是一阵伤感。王德善将丹心剑和血书还给存义,他说道:“我王德善就是在贪财,也不会忘了忠义之名,今番杨公后人在此,我定当全力相助。”

接着王德善告诉存义,千面老怪在三十年前绝迹江湖后,武林再无人知道他的下落。但是他却曾听闻,老怪在昆仑山出现过。

杨帮主和赵掌门询问,这个消息有多少可信?王德善答道:“虽然没有证实千面老怪的消息,但是昆仑山的寒潭却可以驱除千面老怪的掌伤,并且寒潭水还可以有助玄阴功的修练。”

众人都认为王德善此言有理,他们打算立刻起身,赶赴昆仑山。可是王德善却告诉他们,不要轻易前往。

存义忙向王德善询问原因,王德善告诉他们,寒潭有四怪把守。他们武功怪异,凶狠毒辣,从没有有人能走他们的手中逃脱。

杨帮主听了王德善的话,向他表示了谢意。他告诉王德善,像四怪这样为害江湖的人,自己即使没有要事去昆仑山,他知道他们的劣迹,也会为武林公义着想,动手铲除他们。

赵掌门对杨帮主的话表示赞同,他也决心为武林除害。即使此番会有生命危险。

王德善见四人心意已决,料想自己多说无益。他只是嘱咐四人要处处留心,在存义等人起程之时,他将茂兰的青龙玉交给了存义。

虽有王德善的相助,但是存义知道此次昆仑之行,定然又是凶险异常。

第四十三回:两番遇险

巍巍昆仑山灵秀嵯峨,山顶终年氤氲缭绕的云雾,为这名山增添了幻妙之美。玉凤仰视着高耸入云的山,吐了吐舌头说道:“此山一望眼不到顶,就是攀登上去,也要费去许多心力。”

存义说道:“昆仑山高大广袤,咱们还是问问山中的樵夫,打听一下寒潭的所在。”

众人表示赞同,找到樵夫作了一番询问,四人便向寒潭出发。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先时青葱馥郁的景色突然间不见了,前面出现一潭黑水。阵阵升腾的腐臭泥沼,透着死亡的气息,无情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玉凤掩着鼻子,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寸草不生,简直是地狱。”

她的话音未落,一声震慑心魄的笑声,自无边的沼泽传来。接着一个呜咽般的嗓音答道:“哈哈哈,你们说对了,这就是地狱。”

这声音与其说是人声,不如说是怨鬼的哀叫,幽愤之气时时在耳边回想。玉凤拔剑出鞘,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她说道:“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事给我滚出来。”

四下静寂无声,黑色的泥泡继续吞噬着周边的净土,要把它拉入无尽的深渊。四人据守四方,神经像紧绷欲断的琴弦。

沼泽开始沸腾,飞溅的黑色泡沫,向存义他们袭来。杨帮主挥手拦在众人面前,告诫他们后退。黑色的沼泽窜起一股巨大的泥柱,像一只舞动的旋龙。这旋龙张开獠牙,直奔存义而去。

玉凤正待惊疑,存义一把将她拉到一旁。黑色的旋龙回旋转动,开始了新一轮的扑杀。

赵掌门说道:“此人武功怪异诡谲,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

黑沼怪人在空中连续翻转,嘴里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嘻哈声。存义腾空而起,挥剑刺向旋龙。

可是怪人全然不惧,丹心剑刺向他的身体,犹如进了幻云迷雾之中。存义徒费心力,怪人驾着黑泥,如梭子一般向存义撞去。

赵青云见状,施展游龙功赶上前来,挥掌向怪人拍去。二人掌掌相对,赵青云只感身体摇晃不已,手指虎口处,被震得隐隐作痛。他心中不禁大骇,好深厚的内力。

正在他惊疑之际,黑沼怪人腿上带着强劲的风声,向赵青云的心窝狠命踢来。杨帮主眼疾手快,将赵青云一把拉了过来,怪人扑了个空。

接着杨帮主施展擒龙功,与怪人斗在一起。怪人身体蜷成一个泥球,在天空地面,上下弹跳游走。杨帮主手擎这个泥球,不断地将内心注入到自己的手中。怪人呵呵笑道:“丐帮绝学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杀不了我。”

怪人的话里充满了挑衅,杨帮主挥拳拍向泥球。怪人又冷笑道:“哈哈哈,你这是白费心机,向劲力拍向一个皮球,你也会被自己的内力所伤。”

赵青云挥剑向怪人刺去,存义和玉凤也各执兵刃,加入了战团。面对四人围攻,怪人继续用张狂的语气说道:“哈哈哈,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我刀枪不入。”

怪人飞转的身体,形成一股强大的离心力,将三人的兵刃全部挡开。杨帮主与怪人对峙,源源不断地用真气,扼制怪人的攻击。内力虚耗,杨帮主的额头,显现大滴的汗珠。看到这个情景,怪人笑得更加地轻狂。

赵青云摩拳擦掌,脸上显现一股愁云。此时杨帮主如果撤掌,必然会被怪人所乘,然而自己的武功,又不能伤及怪人分毫,这可如何是好

玉凤扯了扯存义的衣衫,对他说道:“存义哥,你可有什么对付怪人的办法”

一连问了几声,存义好像丢了三魂七魄一样,呆立在原地一声不吭。

玉凤梨花倩脸滚落泪珠,她连声呼唤存义的名字。

怪人带着嘲笑说道:“哈哈哈,我看他是被我给吓死了。你也不要悲伤,我一会儿做点好事,把你们都杀了,这样你们就可以在阴曹地府相会了。”

玉凤大怒,纵身上前要与怪人拼命。怪人说道:“困兽之斗,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乖乖的等死好。”

此时存义一把拉住玉凤,他飞身而起手掌运足劲力,施展“无极灭魔”,向怪人的顶门拍去。

他这一掌下去,怪人就像一只膨胀到临界点的气袋,因为外力而被戳破。杨帮主瞬间被弹出丈步开外,赵青云赶上前去,将他一把搀起。看到杨帮主并无大碍,三人心中欣喜不已。

玉凤忙问存义刚才是怎么了存义告诉她,是在苦思破解怪人武功的方法。

玉凤嗔怪道:“吓死我了,你下次再发呆的时候告诉我,我也不必为你担心了。”

存义笑着说道:“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经常发呆。”

玉凤满脸羞红,秋水含情的妙目瞪了他一眼,赵青云着长须对杨帮主说道:“咱们俩个老家伙,还是走远一些的好,别在这里碍事了。”

杨帮主仰视一笑,跟着赵青云疾行如飞。存义拉着玉凤的手,情意绵绵地说道:“凤儿,此处真是险恶万分,一个黑沼泽就让我们疲于应付。前面还有我们难以预料的危险,我希望如果遇到万分危急时刻,你不要顾及我,能逃出来就逃出来。”

玉凤拉着存义的手,态度坚决地说道:“要死就死在一起,我决不会离开你。”

存义看着深情注视自己的玉凤,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二人互相吐露心事后,加快脚步追寻赵青云去了。

赵青云和杨帮主来到一个怪石嶙峋的地方,四周的石棱尖如利刀,扬起的烟尘隐藏着杀机。

二人驻足小心的接近石林,忽听巨大的崩裂之声,大块的滚石向二人砸了过来。

杨帮主说道:“赵掌门,小心头顶的巨石。”

赵青云施展游龙功,闪转腾挪,躲过头上的巨石,地上的尖石又向二人脚心扎来。

杨帮主运功将劲力注于掌上,用霹雳掌击碎地上的尖石。赵青云顾头护脚,弄得疲惫不堪。地面出现一道陷坑,一个穿着铁皮衣的蒙面怪人,手舞双股叉向他的后心扎来。

此时存义已经赶来,他用飞石打掉二股叉,和玉凤赶来助战。

铁皮怪人见身后又赶来两个人,他的眼睛放射出凶狠的光芒。接着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黑沼怪是谁杀的”

存义说道:“是我杀的,你能怎么样”

铁皮怪人身体一背,巨大的铁皮犹如一张网,将存义紧紧裹住。赵青云和杨帮主马上过来救人,可是铁皮却牢牢粘死在存义的身上,无论二人如何掰扯,都是徒劳无功。

铁皮怪人说道:“你们别痴心妄想了,这铁皮是无极寒铁打造的,不惧刀枪,不怕火炼。你们想打开它,除非杀了我。”

玉凤使出“月里穿梭”,飞凤剑刺向铁皮人。铁皮人也不躲闪,剑刃抵住他的喉咙,玉凤感到剑被弹了回来。她正在惊讶间,铁皮人用铁钳般的手,向她的喉咙抓去。玉凤身体向后一弯,躲过铁皮人的铁爪。

赵青云恐玉凤吃亏,使出苍松剑法的精妙之招“苍松立韧”,只见他手中的剑幻化飘忽,千万道剑影发出耀眼的光,铁皮人看得眼花缭乱。正当他游疑不定时,赵青云凌厉的剑法,向铁皮人的头顶扎来。

然而这次赵青云却失算了,铁皮人的要害,并不与黑沼怪一样。他一剑刺下,铁皮人就势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使劲的向外甩去。赵青云哪里经得住这样剧烈的甩晃,他感到自己置身于汹涌的海潮中,身心搅动的烦乱不已。

铁皮人露出狰狞的笑容,他说道:“受死吧,老东西。”

赵青云被甩了出去,杨帮主纵身一跃,抓住赵青云的后心,将他救了下来。

赵青云向杨帮主抱拳致谢,杨帮主说道:“赵掌门,这个铁皮人仗着寒铁衣有恃无恐,今番若想胜他,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存义知道杨帮主又陷入了苦战之中,他暗暗告诉身边的玉凤,让她伸手将自己怀中的雷火弹取出。

玉凤得到雷火弹之后,存义告诉她,将它交给杨帮主。

铁皮人正在得意之际,两个高手无法伤他分毫。玉凤将雷火弹交给杨帮主,杨帮主得知了雷火弹的用途后,他赶上前去和铁皮人缠斗在一起。

铁皮人不知是计,舞动铁手向杨帮主抓来。杨帮主趁机将雷火弹,以内力打入铁皮人的面罩之内。轰的一声火焰四起,铁皮人化成了一片灰烬。

此时存义身上的铁皮,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杨帮主走上前来,不住地夸赞存义机智。四人经过二番大战,累得精疲力尽。他们决定在此运动调息,养足精神以后,再向寒潭进发。

天色渐渐黑沉,乱石阵凄厉的风声响起,杨帮主与赵青云等人商议一番,大家轮流守夜,以防有人暗中偷袭。夜幕中传来阵阵笑声,玉凤在睡梦中被惊醒。存义告诉她,敌人用的是传音功夫,他并不在这里。

四怪死了两怪,恐怕剩下的更是极难对付,存义守候在玉凤的身边,心中不禁这样想到。

第四十四回:死亡摆渡

走出死寂的乱石林,四人来到烟波渚阔的河上,湍急的河水带着嘶吼之声滚滚向前,奔向不知何途的远方。

存义望了望河面,又在四下找寻了一番,并不见船家的踪影。玉凤说道:“没有摆渡人,咱们怎么能过了这条河?”

没过多久,一个黑点自天际飘来,继而在这广阔的河面上,一个声音在悠悠回荡。“谁见舟渚无渡客,争做魂断孤寂鬼。”

玉凤揉眼观瞧,黑点已经由远及近,一个头戴斗笠,穿着水裤的赤脚艄公站立在一只竹筏之上。他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见他的脸,

只见浓密的短须,犹如一根根锐利的钢针般,立在颔下。

杨帮主与赵掌门走到河岸对他说道:“船家,你可不可以把我们渡到对岸,价钱你随便开。”

艄公用毫无生气的低沉声音回答道:“你们上来吧。”

此时赵青云发现,艄公的竹筏并没有用绳绦绑索,但这一根根竹竿却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紧紧地聚拢在一起。

杨帮主从赵青云的脸上,捕捉到了异常的讯息。他给赵青云一个眼色,二人的心中做好了戒备。

竹筏沿着急流飞速而下,河滩两侧的草丛中时而发出道道白光,

玉凤忙问艄公,那发光的东西是什么?艄公却是充耳不闻,一言不发。

玉凤见艄公傲慢无礼,她正待发怒,存义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不可影响艄公的心神,以免在河上发生危险。

竹筏驶进湾流之中,呼啸的河水扑面而来,竹筏在一个突兀的石头上飞过,然后落在平静地河面上。

杨帮主和赵掌门心下大骇,此人的武功确是高深莫测,在这急流中行进,依然能够保持竹筏的完整。但不知此人对咱们是否有所图谋。

赵掌门对艄公说道:“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船,你也不向我们索要船费,我们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艄公用死一般的声音说道:“我摆渡从来不要银子。无论是谁,到这竹筏之上都是一样。”

玉凤摇着头说道:“如此做法,你岂不是很亏吗?”

艄公呵呵冷笑道:“因为你们上了这只竹筏,就已经付过船费了。”

玉凤不解地问道:“我们何时付了船费?”

艄公“哼”了一声答道:“这船费就是你们的命,所以我说,你们已经付过了。”

玉凤大怒,她拔出飞凤剑,向艄公刺来。艄公冷笑一声,挥动船桨就势将玉凤拍入水中。

赵青云和杨帮主一个持剑,一个挥拳,刚上前来围攻艄公。艄公大喝一声,一脚将竹筏踢得四分五裂。赵青云和杨帮主没有落脚之地,一面要抵挡艄公挥舞过来的船桨,一面还要借着破碎的竹筏,施展轻功立于其上。

艄公飘于河面,犹如一叶浮萍,在水上他得了地利之势。存义见玉凤落水,忙潜入河中施救。赵青云和杨帮主纵是轻功卓绝,又是二人联手力战一人,却未讨得半点便宜。

连番的恶斗还没有恢复心力,如今又遇到这个水上无常,赵青云的劲力已经明显接续不上。艄公见赵青云脚上步法凌乱,料知他的心力已经虚耗过多,他施展浮萍凌波的轻功,挥动铁桨向赵青云的脚上打去。

赵青云下盘不济,翻到河里。艄公丢下船桨,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杨帮主在河面上,借着竹筏翻身腾挪,看到存义他们均已不见了踪影,他却毫无办法。

河面上冲开一道波浪,赵青云飞身冲出来,他的口中吐出一股水流。接着在他的后面,河水开始翻滚,巨大的水柱喷溅出来。杨帮主对他说道:“赵掌门,小心后面。”

赵青云回望身后,艄公像一条梭子鱼一样,游到远处去了,继而河面上又归于了平静。

杨帮主对赵青云说道:“赵掌门,我的水下功夫不行,无法帮助你。你一定要自己在水上多加留神。”

赵青云点了点,他对杨帮主说道:“杨帮主,待我潜到河里搜寻这个恶贼,你在河上把守,等我们在河面上露面,你用擒龙功杀了他。”

却说存义潜入水中,在一片废石之中找到了她。存义将她救到岸上,助她吐出胸腔的积水。撩开她的衣衫一看,她的肩膀现出一块青紫。

存义将镇心理气丸给玉凤服下,运功助其疗伤。不多时,玉凤醒转过来。她一声痛哭,扑到存义的怀中。

存义安慰了她几句,命她在岸上疗伤休息,自己要去帮助赵前辈。

玉凤的美目放射着愤怒的光芒,她咬着嘴唇说道:“存义哥,替我杀了那个恶贼。”

存义点了点头,施展蜻蜓点水,飞身来到杨帮主的近前。杨帮主见到存义来到面前,询问了一下玉凤的伤势。存义告诉他,玉凤并不无大碍。杨帮主听了心中非常高兴,但是看着平静的水面,他的脸上又现出一股愁云。

存义从怀中掏出绳索,挽成一个套索。他对杨帮主说道:“杨帮主,我现在潜入水中帮助赵老前辈。若是那个艄公露面,你瞅准时间杀了他。”

杨帮主会意,存义拿着套索潜到了水中。艄公在水下灵如飞鱼,赵青云年迈力衰,又不如他常年混迹水上,待存义赶到水下时,赵青云被艄公死死地扼制住脖子。存义游到他的身后,将套索套在艄公的脖子上,然后使劲地向后拉扯。

艄公松开赵青云,双手在水下不停地挥舞。赵青云有了意识,他看到两个人缠打在一起,原来是存义用套索擒住了艄公。

赵青云也不答话,使出霹雳掌,将艄公震得筋脉寸断而死。接着存义扶着赵青云,飞身跳到了河岸之上。

玉凤将赵青云回来,她飞跑过来询问师父的伤势。

赵青云浑身湿沥,叹息地说道:“又是义儿机智,救了我一命,不然我早就命丧那个艄公的手里了。”

存义从怀中的药瓶中,倒出一粒镇心理气丸,给了赵青云。

他对赵青云说道:“赵青云,您老人家刚才唤我什么?”

赵青云呵呵直笑,存义转眼去看玉凤,她羞红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之色。

杨帮主拍着存义的肩膀说道:“赵掌门改了称呼,已经将你视作自家之人了。”

存义恍然大悟,他笑着对玉凤说道:“凤儿。”

玉凤笑着低头不语,赵青云对存义说道:“义儿,你为人仁侠仗义,谦恭有礼,老夫与你历经艰险,对你已经非常了解。你绝对不会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所以老夫会极力撮合,你与凤儿成就良缘。”

存义对赵掌门说道:“多谢赵老前辈的垂爱,我与凤儿情投意合,我定然不会负她。只是我的师父却对我一直视如仇敌,想到以前师父的教诲和养育之恩,若是不能在与凤儿成婚时,请到他老人家,这将是我最大的遗憾和不孝。”

杨帮主和赵掌门听了,无不赞叹存义的孝心。接着赵掌门对存义说道:“义儿,你的师父以往的为人行事如何?”

存义说道:“赵老前辈,我师父为人潇洒,不喜欢俗务应酬。虽然他不喜欢与人有太多的交往,却有一颗仁侠的心。在得知故友被锦衣卫捉住,他不让我们去犯险,只身一人前往营救。”

赵青云听了存义的讲述,不住地赞叹道:“令师儒者仁风,实在是武林正道的表率。”

存义说道:“后来我得知师父误中圈套,自己也被抓住。我在劫法场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凤儿。”

玉凤接着说道:“师父,事情确如存义哥所讲。当然我在法场之上,见到了存义哥的师父。他一身儒者之风,说话温文尔雅,绝不是现在这种言辞粗鲁的样子。”

杨帮主对存义说道:“杨少侠,实不相瞒。自从丐帮发生了变故,我对你师父态度就有了很大的转变。他在开始时满口的仁义,却在我帮处于为难之时,他竟然与帮中叛徒勾结在一起,欲置我于死地。其实我这么讲也许会有人认为我是贪恋帮主的大位,其实不然,谁来统领丐帮都可以,只要他能将丐帮发扬光大,我可以交出帮主的位置。”

存义对杨帮主抱拳施礼说道:“杨帮主顶天立地,是一位光明磊落的英雄,晚辈对您十分敬重。您说的话,我怎么会不相信?当初师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曾有过怀疑。但是因为师兄张剑枫和师姐紫嫣同时出现,就打消了我的怀疑。我在想,即使是张剑枫与恶贼勾结假扮师父,他又怎么会轻易地瞒过心细如发的师姐呢”

赵青云又向存义讲了当天他与逍遥书生比武的情况,听了赵青云的讲述后,存义告诉他们,师父的武功刚猛凌厉,绝不会鬼魅阴邪的武功。

杨帮主告诉存义,既然大家都对他师父的身份有所怀疑,现在就要争取时间,收集证据,也许在千面老怪那里,会得到一些线索。

赵青云告诉众人,千面老怪的武功在江湖传说中也是阴毒无比,而逍遥书生打伤自己的那一掌,也令他感到莫名的奇寒。

众人怀着疑虑休整养息,前方还有不知道的凶险在等待着他们。

第四十五回:玉面罗刹

静谧竹林,一排排翠竹苍劲挺拔,皑皑白雪虽压其身,却不能改其节。存义和玉凤手拉着手,在雪竹之间畅快奔跑。赵青云和杨帮主信步观赏,口中不停地赞叹这琉璃美景。

一阵风吹过,竹林间飘来无数梅花,这万点脂红与青青翠竹相互映衬,更增加了许多情趣。玉凤望着落英缤纷的梅花,对存义说道:“这里的景致真美,要是能常来这里就好了。”

“呵呵,你既然如此喜欢这里,就留在此地吧。”

玉凤望了一眼存义,对他说道:“存义哥,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存义告诉玉凤,刚才并不是自己回答。二人正在诧异之际,一阵悠扬悦耳的笛声传于耳中。四人驻足静听,笛声源起处,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向他们飘来。

细看此人容颜;肤似吴盐,唇若涂红,清朗俊秀的蛾脸,一双深邃清澈的眼睛,带着含情秋水。鬓发如绦,迎风飘舞。

赵青云对杨帮主说道:“不愧是灵山俊秀之地,竟有如此人物。”

杨帮主说道:“此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暗藏杀机。”

玉凤用惊疑的眼神看了看白衣人,对他说道:“刚才的话,是你说的吗”

白衣人淡然一笑,对玉凤说道:“这的景致如此静美,你们留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玉凤说道:“才不要呢,我们还有要紧事,没闲情逸致在这赏景。”

白衣人说道:“在死之前,将美景驻留在心中,让自己忘却痛苦,不是很好吗”

玉凤拔剑出鞘,她一双俏目瞪视白衣人,口中带着愤怒说道:“看不出你文质彬彬,心肠却如此歹毒,竟然想让我们死。”

白衣人说道:“白就是苍茫凄寥,蕴藏死的意味,我玉面罗刹今天就送你们长眠此地。”

玉凤使出“丹凤朝阳”,纵身一跃,向白衣人的脖颈刺来。两旁的竹林积雪飞舞,扬起白茫一片的雪尘,玉凤被这无数细小的微粒所包围。

白衣人挥掌一拍,将玉凤打入雪窠之中。赵青云和杨帮主分立左右,持剑挥掌攻向白衣人。白衣人就势腾空而起,漫天梅花急速向杨帮主和赵青云袭来。强劲的风让梅子肥变得犹如片片利刃,打在脸上割伤一般的疼痛。

杨帮主凝气丹田,双掌使出“推山排海”,将梅花驱散。待脂红散去,白衣人已经不知所踪。存义跳入雪窠将玉凤抱出,此时她粉嫩的俏脸,凝现出一片惨白。存义不停地呼唤她,

然而气若游丝的玉凤,除了断续的鼻息,没有任何反应。存义急的大哭,他将玉凤紧紧地搂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唤醒她沉睡的灵魂。

白衣人呵呵笑道:“不要悲伤,死不是件痛苦的事情,我会让你带着安逸,静静的死去。”

赵青云和杨帮主又向白衣人扑来,白衣人吹响铁笛,无痕的雪地上,卷起了两股雪龙。

雪龙吐着白色的雪风,吹得赵青云睁不开眼睛。杨帮主使出打狗棒法,万条棒影交织成网,将雪龙紧紧的网缚。

白衣人呵呵一笑,对杨帮主说道:“丐帮镇帮武功,果然是名不虚传。我的雪龙掌竟然被你给破了。”

杨帮主也不答话,全神贯注地看着白衣人,敌人异常的冷静,让他的心要蹦出来。

白衣人一笑之后凝神运气,挥掌向雪地一拍,一道雪墙立在杨帮主和赵青云面前。正待赵青云出拳,一枚雪球飞了过来,重重地打在赵青云的身上。

只听赵青云“啊”的一声,口中咳出一股鲜血。杨帮主见赵青云受了伤,他更加不敢怠慢,挥拳扬腿,以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向白衣人扑来。

白衣人嘴角挤出一丝冷笑,身体一颤,潜入了雪堆之中。对方形如鬼魅,杨帮主找不到破解之法,紧绷的神经,又平添一丝焦虑。

皑雪如惊涛拍岸,在杨帮主的身后袭来,巨大的内劲将他撞到树上。杨帮主气血翻涌,全身犹如筋骨碎裂一般的痛。白衣人飘忽而至,用轻蔑的眼神,瞟了一眼杨帮主,挥掌向他拍去。

杨帮主大惊,就地向侧面一翻,身后的竹林发出清脆的崩裂声之后,变得烟消云散。

“好凌厉霸道的掌风。”杨帮主捂着胸口,心中骇然的想道。

白衣人呲牙笑道:“你躲躲闪闪的,只会增加你的痛苦,倒不如就此让我解决了你。”

杨帮主被他内力所伤,苟延残喘不是英雄所为,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无挂,此番拼了全力,即使杀不了白衣人,也要想法让他受伤。

白衣人见杨帮主目光呆滞,毫无抵抗拼杀之意,他举掌径向杨帮主面门劈来。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人的手掌在杨帮主头上咫尺之间,杨帮主运足内力,将白衣人的手掌紧紧抓住。白衣人使劲甩手,试图摆脱杨帮主的钳制,但是杨帮主的手却像生了根一样,无论白衣人如何挣扎,始终不能挣脱。

白衣人的脸上一改清秀之气,凶狠的阴云在如电的目光中聚拢。他飞身一脚,踢在杨帮主的小腹之上。绞肠一样的剧痛,在杨帮主的身上游走,大颗的汗滴从他的额角流下。杨帮主忍着疼痛,使出开山掌的绝招,“退隐山林”。他的双掌向下一扭,只听“咔嘣”一声,赵青云真切地听到骨头碎裂之声,他怀着不安的心情,注视着杨帮主和白衣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二人的眼睛互相瞪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不久,白衣人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甩了甩软弱无力的断手,心中充满了愤恨。

杨帮主同归于尽的做法,让这个狂傲的白衣人吃了苦头,他咬着碎玉钢牙,像疯狗一样冲向杨帮主。

赵青云飞身一扑,抓住他的双腿,阻止了白衣人前进的脚步。白衣人回身一脚,也将赵青云踢翻在地。

杨帮主和赵青云身负重伤,失去了还手之力,白衣人此时取了二人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那个守护在少女身边的少年,始终是他的潜在危胁。

白衣人走到存义的身后,挥掌向他的后脑拍去。杨帮主见状,飞身一跃,将白衣人撞到了一边。

杨帮主对着存义大声嚷道:“杨少侠,快把这个恶贼杀了,咱们再想办法去救上官姑娘。”

白衣人咧着嘴一笑,对杨帮主说道:“名震天下的丐帮绝学,尚且不能伤我分毫,这个毛头小子又能把我怎么样若想胜我,除非丹心血剑。不过我听说,杨家一门早已被魏忠贤赶尽杀绝,世上谁有能耐我何”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一个声音回答道:“我就可以杀了你。”

白衣人回头一望,发现说话之人,正是存义。他惊愕的脸上,开始变得扭曲,继而又是一阵嚣张的狂笑,他说道:“我今天算是见到了,居然还有比我还狂妄的人。”

存义两眼喷射着火焰,手持丹心剑,用手指在剑尖上滑了一下。寒光熠熠的剑身,呈现一片血红之色。炽烈的光芒掩映在皑雪之地,万般血滴染红了竹林。

白衣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看到存义手中的剑,他用颤微的语气问道:“你你这是”。

存义面无表情的告诉白衣人,这就是丹心血剑。有了它,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白衣人嘴角抹出轻蔑的笑容,他以“猛虎出林”式,举掌向存义心口打来。存义侧身闪过,运足内劲,将无极降魔功的功力,注入于丹心剑上。

剑上的血沸腾了,带着无比的仇恨,向白衣人挥去。剑气化去落雪,竹林随处可听崩裂之声。存义剑走游龙,光焰在他的身边闪耀飞腾,白衣人掌上翻飞,身体犹如一条白蛇,吐露着凶狠的芯子。

这是烈火与寒冰的对决,这是光明与黑暗的搏杀。杨帮主和赵青云互相搀扶,来到玉凤的身边全力保护她。此时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对存义所做的帮助。

丹心剑喷射出一股火舌,将白衣人的衣衫划开,白衣人滴溅的血液,瞬间凝固成冰。这不是寒气的侵袭,而是白衣人身体喷出的阴寒之气。

杨帮主对赵青云说道:“此人修练此等阴毒武功,对其百害而无一利,不仅脾气大变,更伤及他的脏腹。”

赵青云叹息地说道:“江湖之上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比比皆是。”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白衣人的身上已经被烧穿,劲风无情地蹂躏着他那褴褛的破衣。

白衣人惨然一笑,对存义说道:“邪不压正,我今天算是彻底的领悟了。死在杨家的丹心剑下,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存义舒展眉毛,用惶惑的眼神看着白衣人。白衣人捂着胸口,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白的瓷瓶。他对存义说道:“这是凝雪还魂丹,你把它给那位姑娘服下,再运功为她驱除寒毒,她即可转危为安。”

赵青云和杨帮主告诉存义,不可轻信白衣人的话。白衣人紧握瓷瓶,又是惨然一笑。

存义握住他的手,用极尽善意的眼神注视着他。

白衣人的内心冰封消融了,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告诉了千面老怪的秘密。之后,他化成了一堆飞雪,融进白茫的大地。

第四十六回:寒潭寻踪

玉凤伤势初愈,不能潜入逆水寒潭,存义请求杨帮主留下,代为照顾玉凤。他自和赵青云下潭寻个究竟。

这逆水寒潭深不可测,且浮力极大,存义与赵青云二人经过一番努力,方得潜入潭底。那时也是精疲力尽。

逆流潭水,上面风平浪静,水下却是暗流涌动。赵青云告诫存义,要小心四周的情况。果不其然,水下尖石利木趁着汹汹的潮流,不断地向二人袭来。本身逆流就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现在又多了一份危机。

存义拉着赵青云在水下苦苦支撑,脸颊,衣衫,均被划破,一番苦寻之后,他们经于找到了玉面罗刹所说的大石门。

大石门乃是千均巨石铸就,矗立在水潭之下,犹如一道铁闸,将寒潭之水阻挡的通透。是以逆流水势汹涌如潮。

存义在大石门底下的一块凸起的石棱,用力一扳,石门开始缓缓上升。一股浑浊的水气,不停地在二人面前翻搅。及到水清澄澈之时,二人见石门里晶莹剔透,一派琉璃明亮景象。

冰室一角摆着一张冰床,床头镌着字,二人走近观瞧,字迹七扭八歪,并不是件书家墨宝。看这道道痕迹,深浅一致,显然是有人凭着深厚的内功,用指劲透写而成。

石室正中是一个石桌,石桌的图案诡谲可怖,乃是一群吸血蝙蝠,正围扑在一人身上,吸食血浆。蝙蝠的眼睛射出两道红光,呲着獠牙,脸上露出挣狞的笑容。

存义与赵青云在前厅检视一番,存义发现一测冰墙之上,透着一个深深的掌印。他将一赵青云唤来,赵青云看到掌印深嵌冰壁之中,四周冰壁并不破裂,他心知此人的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

赵青云一面沉思,一面将自己的手掌,按在掌印之中。只听冰室里面传来沉闷的轰塌之声,即而一扇冰墙随之打开。

二人沿着塌陷的冰墙走了进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呆。这间冰室满是白骨,堆叠成山,令人惊惧不已。存义皱着眉毛,心中带着无限神伤。这都是恶人残害无辜的罪证。

在一堆白骨间,存义找到一块破碎的羊皮。羊皮已被刀刮的光滑,上面印着血字。存义与赵青云仔细看了一下,内容与一门武功有关。再向前行,又是一面光滑剔透的冰壁。冰壁上面同样被人镌刻上了字迹。

上面的字迹写道:“余遭少林贼秃围攻,侥幸不死,今在此立字明誓,此仇必当以血还报。千面老仙。”

赵青云看了字迹,气愤地骂道:“千面老怪残害江湖,死里逃生竟不知弃恶从善,还敢立字发誓自称老仙,简直是无耻之极。”

存义告诉赵青云,千面老怪是武林公敌,正道人士都有义务,将他除之而后快。

赵青云点了点头,二人又在石壁下面,找到一块碎羊皮,上面写着“七月十五。”赵青云看到字迹,感到莫名的惊诧,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又能为他们提供些什么

然而存义却好像突然觉察到了什么,扶着赵青云,又从逆水潭游回了岸上。

彻骨的凉寒开始在二人身上蒸腾,赵青云和存义不停地打着寒战。杨帮主捡拾一些干草,树枝,用火折引燃成柴堆,供他们二人驱寒。

柴火的烘烤,令他们湿淋的衣服,渐渐变得干爽,二人的气色也渐渐好转。玉凤见存义脸上出现微小的划痕,甚是心疼,关切之语不断。存义却是坦然笑道:“只要你不嫌弃我,这点伤算什么”

赵青云和杨帮主听了,开怀畅笑。玉凤杏腮带娇,羞切地推了存义一下。

玩闹过后,赵青云对存义说道:“义儿,你可知那羊皮上所记载的日期,究竟是什么意思”

存义答道:“赵前辈,您可还记得湖州女子失踪那件事吗”

此言一出,赵青云猛然醒悟,那犯案的恶贼所修练的武功,却是在至阴之日才会得修圆满。

玉凤告诉赵青云,她和存义设计擒杀那个恶贼的经过。赵青云先前的怀疑,如今全部释然。一直以来就用人以千面老怪的名声,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此人的目的可能就是借千面老怪的之名,来提高自己的江湖地位。

玉凤听了师父的讲述,脸上露出娇花初绽般的笑容,她接着说道:“这个人想出名想的厂疯了,这下子可好,要了自己的命。”

赵青云说道:“这就叫做利令智昏,江湖上这样的人太多了。”

杨帮主询问此次下到寒潭,还曾探知什么消息存义告诉杨帮主,千面老怪在冰室题字一事,杨帮主听了,已然得知千面老怪尚在人世。

赵青云的顾虑就是,千面老怪很可能就是逍遥书生。没有人比他再清楚,当时二人比试之时,逍遥书生那飘忽诡异的身法,和透彻肌骨的内劲。他从存义的口中,已经了解到了逍遥书生的内功特点。逍遥书生武功纯阳刚猛,这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一个人纵是再会伪装,也不可模仿另一人完全相像,假的终究是假的。

玉凤告诉存义,如果逍遥书生是千面老怪,紫嫣一定在他的身边,必然会遭遇危险。

存义见玉凤为紫嫣着想,他的心中柔肠百转,喜、爱、悲、愁,各种情感交织叠垒,在他的心中翻腾不已,却似打破了五味瓶一般。

杨帮主也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千面老怪处心积虑,煽惑高长老反叛,丐帮定会闹得天翻地覆。面对帮众的互相残杀,他唯有暂压心中的悲痛,找到有利证据,揭穿千面老怪的真面目。

赵青云告诉杨帮主,百忍成金,现在他们要养精蓄锐,调理伤势,才能与千面老怪抗衡。

杨帮主对他的建议表示赞同。

四人下了昆仑山,就近养息调理。待到精神奕奕之时,返回潭州,逍遥书生等人已然不知去向。

存义建议杨帮主,乔装打扮,以免与丐帮发生冲突。杨帮主点了点头,他化装成一位老翁,赵青云扮成他的兄弟,而存义,玉凤,则化妆成老翁的孙子,孙女。

酒楼耳目众多,是个消息汇集之所。杨帮主等人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随便点了些当地的特色菜肴。存义暗将一锭银子塞到小二手里,问他可曾见到二男一女,其中一个黑须长髯,头戴书生帽。

小二告诉存义,就在前天晚上,他见过这三个人。因为他不时地喝斥身边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所以自己的印象才特别深。

存义接着询问,那三人可曾提到过行止。小二说道:“我只听他们的什么湖,又是鹰什么的。”

存义说道:“太湖鱼鹰帮”小二一听,点了点头。

这时存义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天山救自己的怪人,还与自己有约。他也知道田不凡已经被怪人擒住,现在鱼鹰帮应该是群龙无首。

玉凤见存义嘴里不停地嘀咕,她问存义在想什么。存义便将天山之事告诉了玉凤,玉凤十分顽皮,听了怪人的事情,她竟然要去看看。

然而赵青云却不知道怪人是正是邪,告诫玉凤不要前往,况且他们还有很多事情处理。

杨帮主知道逍遥书生定然又是暗藏奸谋,他们又是一路风尘驱赴太湖,看看逍遥书生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田不凡音讯全无,鱼鹰帮的两个副帮主白木生,刘子青,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他们聚集效忠自己的帮众,开始了血腥的争斗。

逍遥书生来到鱼鹰帮,一个帮众见他们不是本帮之人,告诉他,帮里在整顿内务,暂时不接生意。

张剑枫见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对他说道:“整顿个屁,你去告诉帮众,赶快出来跪迎新帮主。”

这个帮众吓得拔腿就跑,张剑枫指着他哈哈大笑。逍遥书生在一旁,也是冷笑不已。

唯独紫嫣看不过去,她很讨厌张剑枫盛气凌人,狂妄自大的样子。

张剑枫等了片刻,未见一个人影,倒是里面传来的打斗之声,将他们吸引了进去。

三人穿过会客厅,走到后堂。只见帮众们掀凳飞桌,互相厮打,时时有人受伤到地,现场惨不忍睹。

张剑枫吼道:“都给我住手。”

他这一吼,两边互斗的帮众,止住兵刃,目光齐齐向他们射来。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这三个不速之客。

白木生走上前来,瞟了一眼张剑枫,他唾沫星子乱飞地说道:“你们三个是什么人”

张剑枫指着他说道:“不长眼睛的狗东西,看到帮主还不过来磕头”

白木生说道:“帮主在哪里”

张剑枫用手指向逍遥书生,白木生和刘子青二人,用绿豆眼睛打量了逍遥书生一番。他们见来人是个书生,便走上前,在逍遥书生身旁闻了又闻。然后嘻哈大笑起来,张剑枫不知何意,忙问他们在干什么

白木生对刘子青说道:“我说今天帮里鱼腥味怎么没了,闹了半天,是让酸臭味给盖住了。”

接着他口中念了几句“之”,“乎”刘子青笑道:“你别念了,真是酸臭之极。”

张剑枫拔剑说道:“你们俩个狂徒,敢藐视帮主。”

白木生和刘子青,见张剑枫拔剑,一个拿出判官笔,一个亮出双银钩,誓与张剑枫斗狠。

第四十七回:展鹏除恶

三人斗缠一处,白木生的判官笔快如流星,疾似电光,连戳带点,径朝张剑枫要害攻来。张剑枫舞动青锋剑,道道寒光交错辉映,凌厉的剑气在他的四周凝成不可近身的壁垒。刘子青的双银钩,好似风残晓月,这铁划银钩变成两道弧光,直奔张剑枫而去。

逍遥书生在一旁漠视观瞧,嘴角不时抹出一丝冷笑,那些帮众退到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紫嫣瞪视着混战一起的三个人,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愤恨。

不多时,只见张剑枫急转身体,快如一只梭子。他一只手抓住白木生的胸口,使劲向前一掼,白木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刘子青大怒,挥动残月双钩横扫张剑枫下盘,张剑枫腾空而起,落到刘子青身后,扬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白木生和刘子青受了伤,不敢再与张剑枫纠缠,他们二人用惶恐的眼神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张剑枫,不知他要干什么?

张剑枫手擎青锋剑,对二人说道:“怎么样?你们服也不服?”

白木生叹息一声说道:“我们技不如人,怎敢说个不字?”

张剑枫冷笑一声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还不过来参见新帮主?”

白木生和刘子青心想:“早知如此,咱们何必窝里斗?这个瘟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巧的就会出现在今天?”

俩人互望一眼,各自心存疑惑,谁也猜不透这三个人什么来路。

二人参见了新帮主,逍遥书生喝退了帮众,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他们。

白木生拆开信一看,才知此信是田尔耕所写,信中明示,让他们协助逍遥书生管理好鱼鹰帮。

二人持信下拜道:“既然有田大人的书信,帮主您何不早说,害的属下冒犯虎威。”

张剑枫得意地说道:“不展示真功夫,只怕你们心中也是不服,正是基于这个想法,我师父才没有拿出田大人的信。”

白木生和刘子青脸带谄媚,笑着对张剑枫说道:“张少侠一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我们这样的鱼鳖虾蟹,怎么是真龙的对手呢?”

二人的马屁拍的极其到位,张剑枫撇嘴微笑,神情甚是得意。逍遥书生命令白木生和刘子青,准备好将鱼鹰帮的钱粮船只如实上报,他要做到心中有数。

二人连连允诺,退下去准备去了。逍遥书生见紫嫣一路之上都是闷闷不乐,今番自己又是在另一派扬名立威,她连句赞美之词也没有,是以他脸上又凝现出一股怒气。

张剑枫看得明白,他对紫嫣说道:“紫嫣,咱们师父今天可是大显身手了,看看他老人家在这些帮众面前,就是多么威风凛凛。”

紫嫣听了,瞪了他一眼,她用愤怒的语气说道:“恃强凌弱,有什么可得意的?甘为朝廷鹰犬,有什么可炫耀的?”

张剑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尴尬地说道:“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咱们总不能一辈子籍籍无名吧。”

紫嫣对张剑枫说道:“我看你将无极门的创派宗旨,已经全忘记了。祖师有训,无极门淡泊逍遥,不入俗流,以修身持正,行侠仗义为本。”

张剑枫听了又待辩解,逍遥书生体内的怒气越积越多,他像一只鼓足了气的河豚一样,浑身变得圆滚起来。

终于他的嘴里喷射出一股强大的气流,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呵斥紫嫣。

紫嫣不再答话,默默退回自己的房中,将房门紧闭,任凭张剑枫如何叫嚷,她就是不理不睬。

逍遥书生对张剑枫说道:“这个丫头,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去训导她,你是大师兄,要承担起引导的责任。”

张剑枫点头称是,逍遥书生“哼”了一声,二人又转回内厅商议事情去了。逍遥书生认为,有紫嫣在场,终究说起话来不方便。他本欲亲手宰了这个碍事的丫头,怎而张剑枫对她痴心一片,田尔耕不想失去一个大将,是以逍遥书生打消了灭掉紫嫣的想法。

张剑枫对逍遥书生说道:“师父,田大人密信,让我们究竟干什么?”

逍遥书生说道:“魏公公为讨圣上欢心,已经吩咐田大人到各处收集珍贵木料,通过漕运,择日运抵京城。”

张剑枫听了大为不解,他说道:“圣上难道要大兴土木,建造雄殿华阁?”

逍遥书生摇着头说道:“非也,当今圣上痴迷木艺,木工之活精湛纯熟,常常自诩可与公输般媲美。

张剑枫听了逍遥书生的话,禁不住冷笑道:“不爱江山,反倒醉心于木艺这种小儿科,难怪现在群寇为祸,民不聊生。”

逍遥书生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居然也关心起苍生了,真不错啊张少侠。”

张剑枫“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天下事,关我屁事,我心中只有紫嫣。”

逍遥书生对他说道:“你可别忘了,姓杨的那小子还活在世上,不仅在私,为了朝廷,你也要将这个小子杀了,以绝心腹之患。”

张剑枫手握青锋剑,眼睛里充满了火红的杀气。逍遥书生从他身边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狂笑数声,离开了内室。

第二天一早,白木生和刘子青两人拿着账册,毕恭毕敬地来到了逍遥书生的面前。逍遥书生接过账册,寥寥看了几眼,他就起身向外走。张剑枫紧随其后跟了出来,白木生和刘子青不知何意,也紧跟了出来。

逍遥书生告诉他们二人,他要到帮中的船坞查访,二人赶忙在前面引路。

来到船坞,逍遥书生见到篷船、趸船、竹筏、排列有序,湖上建有望楼,每隔十数里皆有,可以互通讯息,以备策应。底下还有小船往来穿梭,巡湖警戒。

他点了点头,对二人说道:“船坞据守险要,攻守得法,即便有强寇袭扰,也可高枕无忧。”

白木生和刘子青笑着对逍遥书生说道:“这都是田帮主,依照曹大人的吩咐而建,为得就是保证官家船只的安全运输。”

逍遥书生不停地点头,接着他又询问了船只的维护情况,在得到了二人的答复后,他命令帮众化装成水匪,准备趁着夜色到各村县抢劫百姓家中的木料。

张剑枫和两位副帮主,对逍遥书生的做法很是不解,他们认为即使派官军征取,百姓们也不敢说个不字。何必扮成贼人,去招惹官府呢?

逍遥书生告诉他们三人,这是曹大人的意思,叫他们不必多言。

当晚几只蓬船悄悄停泊芦苇茂密之处,这伙恶贼在白木生和刘子青的带领下潜入小王村,劫掠百姓家中的珍贵木料。他们进屋翻箱倒柜,将财物洗劫一空,不论是箱柜,只要是檀木和黄梨木这些奇木,他们搬起就走。百姓家中一片痛哭之声,可是这些恶贼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展鹏下山历练除暴安良,确实为师门的荣誉增添一份异彩。这日他因为错过了投店时间,走进小王村已经是暮色黑沉。他敲开了一扇柴门,不久门应声而开。

一个苍老微弱的声间,借着依稀的烛火问:“是谁在叫门呀。”

白展鹏抱拳施礼道:“老人家,我叫白展鹏,是一个过路人,因为错过了投店时辰,所以打算在您这里借宿一晚。”

老人打开柴门,用烛火看了看白展鹏,对他说道:“借宿可以,只是要委屈你,到柴房去休息了。因为家中只有我和孙女秀兰两人。”

白展鹏说道:“承蒙老丈容留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诸多挑剔。”

老人对说他说道:“天黑行路,你一定腹中饥饿,先到屋中,我给你弄点吃的。

听了老人这么一说,白展鹏肚子咕噜直叫,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老人,老人呵呵一笑,将他引入屋中。

老人一边告诉白展鹏留心脚下,一边唤起自己的孙女,让她为客人热饭。

一个清甜的声音答应着,白展鹏只见一个少女的身影,屈蹲在灶台前,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老人让白展鹏上炕稍坐,自己与他闲聊了一会儿。不多时,一股香气自外面传来,勾起了展鹏的食欲。

女孩儿将野菜汤和馒头端了上来,白展鹏忙向她施礼致谢,女孩亦向他略施一礼,娇羞地闪到一旁边。

老人告诉展鹏,乡下人实在,不兴这些繁礼,叫他不必客气。展鹏点了点头,拿起馒头,就着热汤,开始大吃起来。

老人笑着告诉他,让他慢点吃,小心噎着。女孩看他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只是抿嘴微笑。

展鹏倒是不好意思了,他抬头看了女孩一眼,见她面容清丽,声音婉转,虽生在村中,却更有一种自然的灵秀之美。

女孩亦凝视他一眼,见展鹏面如羊脂,目似银月,两道剑眉之间透着一股英气。她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风卷残云般的饱餐一顿,展鹏顿感精神奕奕。他将怀中掏出碎银,要感谢老人。可是老人却以行路人更需银两为由,谢绝了他的好意。

展鹏再次向秀兰表示感谢,女孩低着头,只是娇羞不语。夜已深沉,

展鹏不便叨扰,他回到柴房之中,将柴草碾平,便躺下安寝。

朦胧之中,传来女孩的尖叫之声,接着一个人说着不入耳的话,涌入了展鹏的耳中。

他料想老丈的家中出了事,提剑走了出来。借着火光,却见秀兰的屋中有人厮打。一人正拉扯着秀兰,嘴里笑声不断。

展鹏对着屋中大叫一声:“恶贼,赶快放了那个女孩。”

秀兰捂着脸跑到了他的身边,恶人随后跟了出来。白展鹏忙问秀兰,老丈在哪?秀兰告诉展鹏,恶人将爷爷打晕了。

白展鹏听了大怒,他对恶人说道:“你这恃强凌弱的恶贼,今番被我撞见,定要取你的狗命。”

他的话音刚落,白木生和刘子青带了一伙恶贼围了过来,他们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弟兄们给我上,把他碎尸万段。”

众贼一哄而上,展鹏将秀兰推到一旁,青龙剑带着愤怒的光焰,径向恶人们杀来。

第四十八回:暗夜杀机

众贼将白展鹏围在垓心,白木生和刘子青一声令下,众贼手中的镰月刀,齐向白展鹏身上挥去。面对汹汹群贼,展鹏全无惧色,他身体向后一翻,躲过抓来的镰月刀。然后就势一个地滚翻,用千斤坠压住刀绳,挥剑将它们齐齐砍断。

这些小贼们失了兵刃,犹如毒蛇被拨了毒牙,立刻乱作一团。刘子青和白木生,亮出兵刃,加入到战团之中。

贼众又有了气势,苍蝇扑食般,向将展鹏拥来。展鹏一跃而起,施展连环腿,将贼众踢得人仰马翻,哭声连天。白木生翻着白眼,纵身一窜,向快速的梭子,判官笔带着斑斑寒光,直戳展鹏面门。

展鹏手中青龙剑劲舞翻飞,犹如蛟龙出海,两件兵刃不时磕碰一起,迸射出电光火石般的星点。白木生一味猛攻,展鹏眼疾手快,向后一退之前,顺势下蹲,以“横扫千军”向白木生双腿扫去。白木生被扫了个趔趄,重心不稳仰倒在地。

刘子青见白木生失势,双银钩交错齐挥,两道弧光似日月交辉,在这耀眼寒光之下,银钩吐着嗜血的刃,向展鹏双肩砍去。

展鹏并不硬接双钩,他知道双钩是剑的克星,他将青龙剑收回剑鞘,摆了个“灵蛇出洞”的守势,全神贯注地盯着刘子青。

刘子青见白展鹏赤手空拳来接自己的双钩,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圆鼓的双眼瞪得像两只铜铃,他大声骂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如此藐视于我。”

白展鹏冷笑一声,摆手向他挑衅。刘子青胀鼓着手,双手银钩秋风扫叶一般,上下挥舞。展鹏以游龙功,闪转腾挪,左右避让。他灵如猿猴,敏如雨燕,双银时时在他的面前晃动,然面咫尺之间却不能伤及他分毫。

刘子青一阵乱舞,没有讨得半点便宜,渐渐力道减弱,已成强弩之末。白展鹏岂能错过这个机会,让他得以喘息?八步赶蝉,浮光掠影一般的身法,眨眼之间已到刘子青的身边,接着白展鹏以霹雳掌向他的胸口拍去。

刘子青“哇”的一声过后,连吐几口鲜血,气绝身亡倒在了地上。

白木堂和一干贼众吓得魂飞魄散,兵刃也顾不得拿,趁着夜色逃得无影无踪。

老丈和秀兰见院内死了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脸上惧现惊恐的神态。展鹏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兵刃,对老丈说道:“老人家,今番是在下连累了您。”

听了展鹏的话,老丈这才从惊魂中醒转过来,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白展鹏身边,握着他的手说道:“少侠,今天若不是你仗义援手,我的孙女就要遭到那班恶贼的毒手了。”

展鹏告诉老丈,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他要赶快将尸首和兵器处理掉。

老丈帮着展鹏将兵刃埋在了田埂处,刘子青的尸体,展鹏将他装缚在袋里。准备趁着这凄星冷月的夜晚,将它弃之荒郊。临行时,他再三向老丈表示歉意,老丈和秀兰均是泪流双颊。

展鹏见秀兰神情凄苦,对他似有不舍之意,他深知自己闯下大祸,

怎能连累一个姑娘与自己亡命天涯。

老丈欲将秀兰托付给展鹏,展鹏连连摇头,告诉他们,那些贼人不会善罢甘休,小王村已经不能呆了。

接着展鹏从怀里拿着十两银子,将它交给老丈,让他带着秀兰逃到别处,置办薄田,过个清平日子。

老丈一声叹息,携着秀兰,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黑夜茫茫,谁知前路的坎坷。白展鹏将刘子青弃之荒郊,然后躲在城门不远的一个茶肆的后面,只待天明开城出门。

白木生狼狈地逃了回去,曹钦程问明情由之后,白纸一般的脸上,凝现一股阴沉的杀气,他恶狠狠地说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坏魏公公的事?”

逍遥书生捋着长须,对白木生说道:“你可记住那个人的长相,或者他的武功是何路数?”

白木生将与白展鹏比试的招数,向曹钦程等人展示了一番,逍遥书生看了后,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那个少年使得是点苍派的武功。”

曹钦程说道:“点苍派一向是神神秘秘的门派,很少听闻他们在江湖上走动,怎么现在他们也管起闲事来了?”

张剑枫见曹钦程发问,他趁机向曹钦程进言,说点苍派多次干预他们的行动,湖州和潭州的事情,他们都插手了。

曹钦程一听,对指着白木生说道:“你这个办事不利的狗东西,本想取了你的狗命,不过姑且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现在你带着帮众,我再点派锦衣卫协助与你。你务必将那个点苍派的小子给我擒获。

白木生唯唯诺诺地退出去之后,张剑枫告诉曹钦程,一定要斩草除根,那个老丈和他的孙女,也不能放过。

曹钦程点了点头,他命人将陈二牛唤来。这个恶贼在苏杭一带为非作歹,赌坊赖账、告密害人、欺男霸女,什么坏事都干,就是不做好事。

他因为向锦衣卫揭发刘侨,获得田尔耕的赏识,现在田尔耕将他派到了曹钦程的手下。他像一条凶残的狗,时时窥视着猎物,在血腥与残暴之间,发挥着他应有的作用。

曹钦程对他说道:“陈二牛,苏州一带的村落,你最是熟悉,现在你到小王村展开搜捕,发现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少女,就地将他们格杀。

陈二牛退出县衙府之后,大疤脸对他说道:“牛爷,这黑灯瞎火的,咱们上哪里去找他们,我看他们一老一小,惊慌失措,一定跑不了。现在城门紧闭,他们逃进山林只能是等死,所以只能等待天明出城。”

陈二牛点了点头,他说道:“新收的那个饭桶,自己被人打得屁滚尿流,曹大人反让咱们去为他收拾残局,我才不当这傻子呢。”

大疤脸和陈二牛带了两个亲随,诓骗锦衣卫,说自己要去暗查,人多了反而引起怀疑。是以锦衣卫们潜伏于暗处,静待他的消息。

陈二牛被大疤脸引到春香楼,适逢存义和玉凤等人来到对面的仙客楼投店。陈二牛见玉凤一身紫罗轻烟纱衣,头插翠玉钗,蛾脸泛红艳如春桃,明眸如水带着柔情。走路翩跹袅娜,好似凌波仙子下凡。

大疤脸用手指了指玉凤,陈二牛说道:“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秀美绝伦的女子。”

大疤脸嘿嘿一笑,对陈二牛说道:“牛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待小的去请她。”

陈二牛嘻嘻笑着,大疤脸带着恶仆走到玉凤的脸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存义见是三个泼皮,他抢身站在玉凤的面前,俊若朗星的眼睛,带着一股怒气,他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大疤脸对两个仆从说道:“嘿嘿,这小妞还带了个小白脸。”

两个恶仆一听,脸上现出讥讽的笑容。玉凤蹙着秀眉,将存义推到一旁,快如凌波的步法,来到三个恶贼的面前,她用剑柄一点,将三个恶仆打翻在地,三人捂着胸口,在地上痛得直打滚。

玉凤瞥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说道:“再敢为非作歹,定要你们的狗命。”

三人忍痛离开,跟着陈二牛,踉踉跄跄地跑到春香楼,喝花酒去了。

众锦衣卫左等右等,不见陈二牛回来,他们将这一讯息告诉了曹钦程,曹钦程知道陈二牛不是在赌坊,就一定在青楼,他将令牌交给宋长风,让他持令牌让陈二牛出城捉拿秀兰,再有迟误,定斩不饶恕。

宋长风带着锦衣卫,凶神恶煞一般闯进春香楼,陈二牛正待酒杯畅饮,被他抢上前来,将酒杯掷得粉碎。

陈二牛见是宋千户来了,连连辩解,说是受了大疤脸的挑唆。宋长风大怒,抽出绣春刀将大疤脸斩为两段。众人吓得四散奔逃,哭喊、惊惧之声,打破了沉夜的宁静。

杨帮主对赵青云说道:“外面乱作一团,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们推开窗户向下窥望,只见锦衣卫们从对面冲了出来。赵青云说道:“这班恶贼,不知又在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片熊熊的火把,壮如一条火龙,锦衣卫们冲出了城。展鹏虽见城门被打开,却不敢轻举妄动,想悄无声息地走锦衣卫的身边溜走,简直难如登天。他只好披星戴月的等着天明。

事实并不像展鹏所想,老丈带着秀兰,慌不择路,径往郊外密林而来。老丈年迈,加之恐惧和难行的夜路,他们并未逃远,便被陈二牛给截住了。

陈二牛拦在老丈面前,为他们急急忙忙地赶夜路要去哪?老丈惊慌失措地告诉他,是远房亲戚病了,他和孙女要去探视。

陈二牛怪眼乱翻,口中连骂“放屁”。老丈正欲辩解,陈二牛飞起一脚,将老丈踹倒在地。老人头触石头,流血而死。

秀兰扬手朝着陈二牛打来,陈二牛就势将她抓住,见她长得俏丽,便动起了邪念。

宋长风对他说道:“你想找死是不是?”

陈二牛吓得住了手,宋长风将秀兰五花大绑,带着锦衣卫回去复命去了。

及到天现鱼肚白,展鹏在城门口等待,城门官正在检视出城百姓。

他忽听旁边的开始议论,昨晚在郊外的林子,死了一个老者,还有女孩被人给捉去了。

展鹏一听此消息,不由得心中一惊,他忙向身边之人,问个清楚。

众人告诉他,是一个叫做陈二牛的恶霸,带着锦衣卫干的。

展鹏怒中心起,心想不杀了此贼,何以告慰老丈的厚恩。他抽出青龙剑,满怀着杀意走向了县衙。

第四十九回:展鹏受擒

白展鹏摸到县衙的后堂,恰逢陈二牛提着一包银子打院中经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展鹏也不答话,挥剑向陈二牛劈来。

陈二牛见来人面带杀气,他吓得脸上血色皆无。白展鹏对他说道:“你这个鱼肉乡民的恶贼,快纳命来。”

陈二牛绕着院中的一棵树,躲避着白展鹏,他用颤抖的语气说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白展鹏告诉他,自己是为老丈和秀兰报仇的,听到这句话,陈二牛魂飞魄散,正当他迟疑之际,白展鹏一剑向他的脑袋削去。这一剑势大力沉,然而愤怒却让展鹏的剑,失了准头,青龙剑削去陈二牛一块头皮。

登时鲜血从陈二牛的头上涌出,他顾不得疼痛,把腿就跑。白展鹏纵身一跳,抢在了他的前面。陈二牛自知今天要命丧于此,却不想霎时间锦衣卫翻墙落入院中,陈二牛趁机走脱,白展鹏正要追赶,被曹钦程截住了去路。

展鹏擎剑在手,怒视四周,曹钦程拔出绣春刀,以“追星赶月”式,扬刀向展鹏头上砍去。展鹏举剑一格,架开砍来的刀,顺势左手发掌,向曹钦程心口拍去。

曹钦程捷如泥鳅,展鹏凌厉的掌风擦身而过,趁着侧身之际,曹钦程以一记“回环踢”向展鹏踹去。展鹏集气丹田,身子退后两步,先躲过强劲的腿势,然后双臂发力,抓住曹钦程的腿,使劲向下一掼。

曹钦程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咳吐一口鲜血,挥刀继续顽抗。展鹏手舞青龙剑,“刷刷刷”三剑,凌厉剑招杀得曹钦程胆战心惊。他手一慌,绣春刀被展鹏一脚踢出丈步开外,没了利刃在手,曹钦程瘫坐在上,坐以待毙。

展鹏挥剑直刺曹钦程咽喉,正在此时,有人在他的背后大喝道:“白展鹏,你还赶快把剑放下,你看看这是谁?”

展鹏回头一望,发现是陈二牛带着锦衣卫赶来了,他的身旁还有一个被麻绳绑缚的少女。

陈二牛一手用纱布捂着脑顶,一用持着短刃抵住秀兰的喉咙。他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知道你是为这个小妮子而来的,你若敢擅动半步,我立刻就让她红消香断。”

展鹏心中怒气凝结,大骂陈二牛卑鄙无耻,陈二牛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子,你削去我半块头皮,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用短刃将秀兰的玉颈划出一道血痕,展鹏问他到底想干什么?陈二牛喝令展鹏扔掉手中的剑,向曹钦程磕头认错。

秀兰见陈二牛逼迫展鹏,她流着泪水怒骂陈二牛。陈二牛恼羞成怒,给了她一个耳光。展鹏扔掉手中的剑,告诉陈二牛不要为难一个女子。

曹钦程见展鹏双膝跪地,他就势朝着展鹏的胸口踹了一脚,展鹏只感到喉咙一热,鲜血喷吐出来。他捂着疼痛的胸口,用充满愤怒之火的眼睛盯着曹钦程。

曹钦程对他说道:“小子,你想杀我是不是?那赶快动手吧。”

展鹏一言不发,看了看对面的秀兰。秀兰对他说道:“白大哥,你要帮我杀了这班恶贼,我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听了她的话,展鹏心中一惊,他想救出秀兰也是鞭长莫及。秀兰欲寻短见,刘子青却在背后点住了她的穴道,他冷笑着说道:“绝不能给这个小子一个爆发怒火的机会。”

曹钦程见刘子青制住了秀兰,有她在手,白展鹏也不为虑。秀兰被刘子青押走,她用深情含泪的眼睛看了一眼白展鹏。

展鹏一颗心全在秀兰的身上,曹钦程使出八卦掌,在他的后心一拍,

展鹏疼得昏晕过去。

锦衣卫将展鹏手脚戴上镣铐,关进了大牢。曹钦程下去养伤,陈二牛捂着脑袋出外找郎中去了。

回春堂里,郎中张怀善正为乡亲们问诊施药,他医道纯熟,为人宽怀,是以邻近舍县百姓,都愿意找他瞧治。玉凤和存义在苏州城打探消息,远远望见回春堂人满为患,玉凤正待前去观瞧,存义却将她一把拉住。

玉凤看了他一眼,显得很惊讶。存义顺手一指,玉凤向前一看,原来是前晚自己碰到的那个恶霸,正缓步向回春堂里走。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你看到没有,那个捂着头,上面的纱布满是血迹,看来受伤不轻。”

玉凤说道:“倒是便宜了这个恶贼,怎么不劈死了他?”

存义说道:“凤儿,伤他的人,一定会武功?”

玉凤点了点头,她说道:“若是不会武功之人,力道拿捏必然不准,且会失了准头,绝不会伤及对方的头皮。”

存义告诉玉凤,这个陈二牛并不似普通恶霸那样简单,既然有江湖人找他寻仇,不妨从他身上查找些线索。”

二人商议已定,存义和玉凤在回春堂不远的杂货摊窥探,陈二牛来到回春堂,马上就开始驱赶问诊的百姓。

张怀善见陈二牛欺压良善,他站起身来厉声斥责。陈二牛对他说道:“张怀善,你有几个脑袋,敢训斥牛爷?你要是把我惹毛了,我一把火烧了你这个鸟药铺子。”

张怀善冷笑道:“陈二牛,我看你受伤不轻,若是得不到医治,恐怕会化脓而死。纵然你不死,也是一脑袋的脓疤,人人嫌恶,那时你还能猖狂吗?”

陈二牛见张怀善虽然话不中听,却是句句实言,他收起阴霾的脸,对张怀善连连赔笑。

张怀善瞟了他一眼,对他说道:“你现在去屋里拿个凳子,坐在太阳下晒晒,这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陈二牛一听,抢步进屋,拉了一把长凳,就在太阳下坐了下来。烈日当空,他的脑袋上汗水不断地涌出,汗液里的盐分掺到他的伤口里,

痛得他坐立不安。他一会儿捂着脑袋轻揉一下,一会儿又是如此。

一旁有个小孩看他的样子说道:“陈二牛,你上窜下跳的,真像一只猴子。

百姓们看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怪,各各乐得前仰后合。张怀善忍住笑,对他说道:“陈二牛你可不要乱抓,小心伤口溃烂,你的脑袋不长头发。”

陈二牛一听,吓得不敢用手捂头。然而疼痛难忍,他开始挤眉弄眼,

排解脑上的疼痛。他这副怪相,又是惹得在场众人的一片哄笑。

玉凤看到他滑稽的样子,笑得直不起了腰。存义笑着对她说道:“那个郎中存心在治他。”

过来许久,坐立不安的陈二牛,跑到张怀善的面前说道:“张神医,您行行好吧,先给我瞧瞧吧。”

张怀善命他坐下,他用力揭开陈二牛的纱布,痛得陈二牛哭爹喊娘。

他对陈二牛说道:“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陈二牛回答是被林中树枝刮得,张怀善对他说道:“你惹不说实话,便不能为你诊治。”

陈二牛无奈,告诉张怀善,昨晚碰到了一个醉汉,是醉汉用菜刀砍的。

张怀善看的明白,身为郎中,陈二牛的一番谎话,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这伤不但是今早的新伤,而且砍伤他的人,也绝不是普通的人所为。

张怀善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让陈二牛自己说出口,他这是让众人听的。

张怀善瞧了瞧陈二牛的伤,为他敷上止血消肿的草药,让他回去养伤去了。

存义与玉凤待张神医诊治完毕,已然是日色西沉。他们来到回春堂,

张怀善见到他们,忙问他们干什么?

存义对张怀善抱拳施了一礼,坦言是为陈二牛而来。张怀善打量了存义一番,将他容貌清秀俊朗,谈吐彬彬有礼。已知他并非奸恶之徒,

又见他身背宝剑,必是江湖中人。联想陈二牛受伤,他将铺门关闭,将存义和玉凤请进了屋中。

三人坐下之后,张怀善对存义说道:“不知少侠来找老朽,所为何事?”

存义向张怀善报了家门,令张怀善感到了他的真诚。接着他对张怀善说道:“张神医,实不相瞒,我们与这恶霸也有些过节。昨晚我们来到苏州城,这个恶霸出言调戏凤儿,结果被凤儿打伤。”

张怀善看了一眼玉凤,见她仙姿绰绰,美艳绝伦。呵呵一笑道:“想是女侠手下留情,不然那个恶贼哪有命活到今天?”

玉凤莞尔一笑,向张神医略施一礼。接着张怀善对存义说道:“这个陈二牛无恶不作,前任县令周大人,就是被他告密所害,以至于家破人亡。他的儿子现在不知流落何处?”

存义听了张神医的讲述,想起了自己的义兄茂兰,他的眼中止不住流下了泪水。张怀善忙问原因,存义告知他是茂兰的义弟。

张神医一听,心中更是毫无顾虑。他坦诚地对存义说道:“陈二牛如今依附锦衣卫,充当他们的鹰犬,现在苏州百姓见到他如见恶鬼,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存义告诉张神医,他一定会为地方除了这个祸害。一为百姓,二为义兄。

张神医对他说道:“锦衣卫都指挥府戒备森严,待我前去查探一番后。少侠再作计较。”

存义担心张神医会有危险,他却淡淡一笑说道:“我去倒是不妨,正好以问诊为由,探听那里的虚实。”

听了张神医的话,存义嘱咐他多加小心。张神医送了存义和玉凤出门,告让他们在客栈静待他的消息。第二日,一轮朝阳升出地平线,张神医提着药匣,出门去找陈二牛了。

第五十回:对症下药

张怀善背着药箱来到指挥使府门前,一个身形魁梧,身着螭龙滚金袍的人,正从府门向外走。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曹钦程和陈二牛。这个人面无表情,死一般的脸上带着凛冬时节的肃杀之气,一对深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张怀善,他整个人就这样矗立在门口,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曹钦程看了一眼对面的张怀善,然后躬身来到这个的面前说道:“田大人,此人是苏州城有名的神医张怀善,医术精湛,人称赛华佗”

站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吉。他那张脸从未展颜笑过,始终都是笼罩着阴郁,而他的心亦如这张毫无生气的脸一样,透着冷酷。除了魏忠贤,在锦衣卫里,人人见到他都是心存忌惮,在他的面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就连狂傲的田尔耕,也猜测不到,田吉的内心隐藏着多少可怕的秘密。

田吉深陷的眼睛,扫视了一眼张怀善,似乎要透视出他内心的世界。

张怀善一言不发,神情自若。田吉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他冷冷地发出一声鼻音“哼”,然后骑上烈焰追风驹,消失在了街市之中。

田吉走后,曹钦程和陈二牛,长吁了一口气,仿佛胸口的石头落了地。他们对张怀善说道:“张神医,我看您现在还是回去吧,田大人不喜欢见到陌生之人进出指挥使府,若是惹得他火起,您就会有生命危险。”

陈二牛虽然想医治头上的伤,可是自己的脑袋要是搬了家,那还治个屁,他告诉张怀善,让他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府中施诊。

存义和玉凤等着消息,张怀善回来之后,将早上到指挥使府的情况向他们二人说了。存义根据张怀善的描述,心中存着疑惑,那个脸色阴沉的人,他竟不知江湖有此号人物。玉凤来到隔壁的客房,请来了师父和杨帮主,杨帮主沉吟片刻,他说道:“此人可能就是锦衣卫五虎之一的田吉。”

存义忙向杨帮主询问田吉的情况,杨帮主却连连摇头,他告诉存义,

田吉是个迷一样的人,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也不插手各帮各派的事,

听说只是受魏忠贤一人驱策,独来独往,是以很少有人了解他的底细。

张怀善这时对存义说道:“杨少侠,刚才老朽见到此人,被他盯了一会儿,我感到自己浑身散发着寒凉的气息,若是他再继续盯瞧,我觉得一定会被他的眼神杀死。”

赵青云和杨帮主说道:“怕就这样不知底细的对手,这种冷酷的人,心思是极其缜密的,所以咱们要小心应对。”

杨帮主告诉张神医,晚上去指挥使府要多加留神,不要左顾右盼,也不要多说话,只讲与医术有关的事情,多有眼睛看。

张怀善点了点头,诸人不知指挥使府的情况,只能静观其变,再采取相应的对策。

为了不引人怀疑,张神医白天继续在回春堂问诊,只等夜幕拉下。

时间转瞬,不觉又到了深夜。

张怀善再次来到指挥使府,陈二牛打开府门,将他唤了进来。偌大指挥使府内,房舍错落,树木丛杂,内中小路纵横交错。天空虽是明月朗星照耀,但是若不是府内之人,安能辨析这个中方位?

张神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泛着嘀咕,不知那个姑娘被关在什么地方?可是他又不敢直接去问陈二牛,他正在反复思量,在步伐上已然落了后。

陈二牛不时回望,看他步履放缓,便对他说道:“张神医,你在想什么呢?”

张怀善不觉身体一颤抖,不过好在他处事不惊,他对陈二牛说道:“夜幕黑沉,老朽眼力不够,所以脚步迟缓。”

陈二牛“哦”了一声,然后亦放慢脚步,等着张怀善。二人穿过后园,绕过一座假山,陈二牛在一处房舍停住了脚步。他告诉张怀善,这个就是他自己的卧房。

张怀善心中暗暗回想,记住后园和假山,知道陈二牛的住所,也是没有白来。

陈二牛掌亮油灯,搬来一把长凳坐了下来,接着他给张怀善沏了杯茶,然后示意他坐下。

张怀善取出些消炎止血的草药,给陈二牛擦拭伤口,陈二牛痛的直咧嘴。张怀善让他忍着痛,可是陈二牛哪里能忍得住?张怀善告诉他,可以大骂几句,缓解一下,这样就不会疼了。

陈二牛又想起了白展鹏,他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张怀善则在一旁说道:“牛爷,您可真是命大,被那人削了顶,擦破了脑皮。要是剑刃再往下一偏。”

陈二牛咬着牙说道:“那个姓白的小子,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

张怀善说道:“这个人落在牛爷的手里,要他的小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陈二牛一听,咬着嘴唇说道:“还反掌?反个屁,那个姓白的在曹大人的手里,我哪里敢动他分毫?”

张怀善继续给陈二牛上药,他接着问道:“牛爷,曹大人抓到了贼人,又是立了一件大功。”

陈二牛说道:“立功却是不假,不过曹大人心中也有苦痛。”

张怀善忙问原因,陈二牛告诉他,因为曹大人与白展鹏比武的时候,被他用霹雳掌打成了内伤。现在他急需调治,可是田大人却让他们将人犯押走,曹大人心中正愁着呢。

张怀善皱着眉头说道:“曹大人身体未愈,若是半路有贼人截击囚车,曹大人如何应付?”

陈二牛说道:“张神医,何尝不是这个理,可是田大人不讲情面,而且从旁还有那两个混账煽惑,所以曹大人更是无可反驳。”

张怀善一听还有两个人,便借着替曹钦程打抱不平,套出了那两人的身份。

诊治完毕之后,张怀善背药匣离开。临行之际他告诉陈二牛,自己会想办法医好曹大人的伤,让他代为转告。

陈二牛点了点头,送张怀善出了指挥使府。

张神医换了装扮来到客栈,存义四人正等着他的消息。张怀善告诉他们,人犯很快就会被田吉带走,并且曹钦程受了伤。

赵青云等听说曹钦程受了伤,他们少了一个劲敌,正待高兴之际。

张怀善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他们脸上的喜悦之情扫去。

他告诉存义等人,还有两个隐藏的高手,要参加此次的押送。杨帮主忙问那两个人的样貌武功,张怀善回答道:“老朽并未亲眼见到那两人,只是听得陈二牛的一番讲诉。”

接着他按照陈二牛的诉说,将两人的体貌特征,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赵青云对存义说道:“义儿,你的师父来了。”

存义说道:“赵前辈,我的心中一直存有疑惑,师父一身傲骨,怎么会甘于去做朝廷的鹰犬?我想此人定是假扮的。”

赵青云答道:“我也有所怀疑,只不过咱们一直不能揭穿他的伪装。”

玉凤从旁插言,她粉桃俏脸带着怒气,对赵青云说道:“师父,那个恶贼假扮存义哥的师父,现在又将大师兄给打伤,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过他。”

赵青云捋着银须,对玉凤说道:“凤儿,仇要报,人也要救。所以我们要想个万全之策。”

杨帮主目视众人,让大家集思广益,拿出应对的计策。玉凤走到存义的面前,用含情带露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柔声问道:“存义哥,你可想到什么办法?”

存义沉思片刻,对众人说道:“我们不妨在药上做文章。”众人一听,忙问具体的方案。

存义将张神医唤到身边,他从怀中拿出七瓣花的药丸,从中倒出了三粒。他对张神医说道:“这七瓣花的药丸,是用七种珍稀的药草调配而成,常人服食可以延年益寿,习武之人服食,可以有助于功力。并且它还可以医治内伤。现在你将它给曹钦程一颗,另一颗交给张剑枫,再伺机找到白大侠,将药丸交给它。”

玉凤一听存义要将这么名贵的药交给恶人,她的心中很是不解。

存义对她微微一笑,告诉她不要心急。

张怀善拿着这颗药丸,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他对存义说道:“杨少侠,老朽精通药理,可以再往这药中加上一味,定然可收到奇效。”

存义听了点了点头,玉凤将他们两人打哑迷,努着嘴生存义的气。

张怀善接了药丸,将穿心草汁涂了一些,然后他又过府去找陈二牛。

陈二牛见他去而复返,忙问其原因。张怀善告诉他,自己将家中的雪莲归元丸带来了,可以助曹大人疗伤。

此时曹钦程正坐在陈二牛的屋中,咒骂着逍遥书生和张剑枫狗仗人势,小人得志。

看到张神医来访,曹钦程苍白的脸上扭出一丝笑,他用尖厉的嗓音问:“张神医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张怀善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告诉曹钦程,这是他家的疗伤灵伤,不但对治愈内伤有奇效,还可以有助其功力。”

曹钦程接过药丸一闻,雪莲的清香之气袭来,他在江湖上纵横半生,虽说不擅药理,但是名贵草药却是见多识广了。他将药丸吞下,然后运功调息。只感到伤口处似一股清流抚过,令他舒畅不已。他对张怀善说道:“张神医,此药果真神奇,我服食之后,有神清气爽之感,伤口也不似先前那样灼痛了。”

张怀善笑着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乃是朝廷栋梁,如今身体能够康健,实在是朝廷之福。”

曹钦程呵呵一笑,再三向张怀善表示感谢。接着张怀善又拿出一粒药丸,他想请求曹钦程,将它交给逍遥书生。

曹钦程告诉张怀善,那个老鬼不通情理,这么好的药不必给他。张怀善苦笑一下,又让曹钦程将此药交给他的徒弟。

听到这里,曹钦程冷笑着说道:“那个小子若是吃了,嘿嘿嘿。所以还是不给他。”

张怀善不好细问,他以夜深不宜打扰为由,离开了。陈二牛将他送到府门外。张怀善对曹钦程的话很是不解,他说道:“牛爷,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这个药丸可以有助功力啊。”

陈二牛见四下无人,偷偷地告诉张怀善,张剑枫中了田大人的千里追魂掌,只有靠田大人的药粉才能维持他的命。所以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张怀善听了向陈二牛道了谢,然后步履匆匆地消失在了浓墨般的夜色中。

第五十一回:狱中探病

千里追魂掌的阵痛,让张剑枫时时感到死亡的恐惧,自己的生命拿捏在别人的手中,半点不由自己,他思量着如何才能驱除身上的掌伤。

田吉是个狡猾的人,他始终不和张剑枫接触,即使是在这指挥使府内,张剑枫也见到不他的面,如此一来,张剑枫就别想再打偷药的主意。

他已陷入绝望,张怀善的出现,又令他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像一个落入水中,乱抓水草一样,不肯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

他在窥视了张怀善离开之后,施展“浮萍踏影”的轻功,纵身一跃,上了府中的屋顶,然后放缓脚步,紧跟张怀善的身影。待到四下无人,

他“嗖”的一下,跳了下来,轻灵地落在了张怀善的面前。

张怀善见黢黑的夜色下,一个黑影飘然落在自己的面前,着实吓得不轻。张剑枫也知道自己莽撞,可是实无办法。他小声地向张怀善致歉,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因为事先存义已有交待,这粒药是要交到张剑枫的手中的,如今他不请自来,正好了却自己的心事,所以张怀善未及细想,从怀中拿出另一粒药丸交给了张剑枫。张剑枫见药丸并非瓶中取出,且是一粒孤丸,心中略带犹豫,可是一想张怀善与自己素未谋面,且是一个郎中,所以他二话不说,将药丸吞下。

张怀善见张剑枫吞下了药丸,心中也是暗自高兴,他告诉张剑枫要运功调息,这样有助于药效的发挥。

张剑枫点了点头,施展轻功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张怀善交了差,回去向存义等人告知此事,黑夜中的一双眼睛,却将他的一举一动,瞧得真切仔细。

存义得知张怀善将两粒药丸送出,但是却没有得到白展鹏的消息,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是总比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要好。

张怀善告诉他们,自己会想办法接近白展鹏,赵青去和玉凤向他表示谢意,然后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张怀善告辞而去,存义等人也是俱各安寝。

待次日天明,张怀善打开铺门,却见陈二牛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张怀善见他神情紧张,忙询问原因。陈二牛悄声告诉他,府上有个重要的囚犯昏晕不醒,让他立刻前去看看。

张怀善对伙计廖贵说了一声,然后跟着陈二牛出了药铺,直奔指挥府。

到了府门口,张怀善却又不敢进去,陈二牛问他为什么裹足不前,张怀善告诉陈二牛,因为那个田大人已有吩咐,不让不相干的人,随意进出。

陈二牛拉着他的衣袖,告诉他,此番请他前来诊治,正是田吉的意思。

张怀善这才与陈二牛进了府,见到田吉之后,田吉又是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张怀善瞧了一会儿,然后他告诉张怀善,要用心诊治,

出了差错,他休息活着离开指挥使府。

张怀善听了连连点头,田吉“哼”了一声,命人拿出一块黑布,蒙上了张怀善的眼睛,然后让人领着他出去了。

张怀善被侍卫牵着走,眼睛又被蒙住,他只感到自己天旋地转,双腿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过了一阵,他只感到一股阴森之气,袭扰全身,料想自己下了地牢。

接着就是一阵沉重的开门声,张怀善眼睛上的黑布,被侍卫摘了下来。

侍卫对他说道:“你去看看那个白衣的人,记住别乱说话,只管瞧你的病。”

张怀善看了他一眼,连连应承。侍卫命狱卒开了牢门,张怀善走了进去。

他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双手双脚被锁铐在立柱之上,身上满是血红的鞭痕。他揭开少年的衣服,见少年的伤痕青黑,且有脓血渗出。

再看少年的嘴角,苍白干裂,没有一点的血润之色。

张怀善验看了一下伤口之后,对侍卫说道:“这个人身骨强劲,呼吸均匀,想来问题不大。只是他的伤口因为接触了地牢的浑浊之气,所以才导致溃烂化脓,他应该是因为脑子发热,所以昏晕过去了。

侍卫哼哼两声,瞟了一眼张怀善,然后用骄横的语气说道:“你既然是郎中,问诊开方是你的事情,却来问我做什么?”

张怀善告诉侍卫,要给白衣人开些退烧理气的草药,再清洗处理一下的他的伤口。

侍卫一听,将张怀善叫了出来,他要去请示田吉。是以张怀善和他走出了地牢,转而又来到了田吉这里。

田吉点了张怀善的讲述,表示会有人全力配合他,让他用心为此人诊治,绝不可以出现纰漏。

张怀善又是像先前一样,蒙着眼睛再次被带到了地牢中。他所需的草药和水,都随之被拿了进来。

张怀善趁着诊治之际,将药丸偷偷塞进展鹏口里,然后开始为他清洗伤口,敷上化瘀消炎的草药。又在狱卒的帮助下,又针石疗法为他诊治热症。

一阵忙碌之后,张怀善已然是满头大汗,而展鹏面上的气色也渐现红润,侍卫看到他的嘴角微微翕动,料想白展鹏很快就会醒转。他又开始哄撵张怀善,领着他回去向田吉复命。

得知了白展鹏有了知觉,田吉的脸上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他机械地告诉张怀善要守口如瓶,明天接着为囚犯诊治。因为时间紧迫,他必然要保证囚犯的生命,魏公公要的是活口,出了事情,小心脑袋搬家。

张怀善诺诺地答应着,他心想:“这些个畜生,出手真的是卑鄙毒辣,将一个少年折磨的不成样子,将来他得以报仇的机会,一定要杀光这班恶贼。”

田吉挥手让张怀善出去,他身后的屏风闪出一个人。田吉命他坐下,

二人端着盖碗茶细品了起来。

田吉继续用冰冷地语气说道:“哼,还是你多留了心,没有让这个郎中有可趁之机。”

对面人的呵呵笑道:“为公公尽忠办事,乃是我的荣幸,我料想那姓张的被大人您打伤,必然会苦寻医治之法,所以我对他的一举一动,也是处处留心。”

田吉的脸痉挛似的抖动一下,冷冷地说道:“这也是公公高明的地方,派你做无极门的掌门。”

逍遥书生捋着长须不住地冷笑,田吉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玉瓷瓶。将它放在了桌子上,他对逍遥书生说道:“这是公公恩赐的人参雪蛤丸,有助颜延年的功效,你拿着吧。”

逍遥书生拱手称谢,将瓷瓶收入了怀中。田吉喝完了茶,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及到门口,他背对着逍遥书生说道:“一切都看你的了,

别让公公失望。”

逍遥书生正待回答,田吉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逍遥书生咬着嘴唇,对田吉的傲慢无礼,感到十分的愤恨。

张怀善再次来到客栈,告知了存义等人,自己见到了白展鹏。赵青云和玉凤听了展鹏在狱中受了不少的苦,身上已是遍体鳞伤,伤感的流下了眼泪。存义柔声安慰玉凤,她哭泣了好一阵,方止住悲戚。

杨帮主询问张怀善,锦衣卫们何以会将人犯押走,张怀善告诉他,马上他们就会动身。这次找他疗治白展鹏的伤,就是为了确保押解的万无一失。

存义告诉张怀善,一定要尽力医好白展鹏。张怀善请他们放心,他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报答为官清廉的周县令。

又是一夜无话,次日张怀善又同前日一样,被带进了地牢,他见到白展鹏已然恢复了神志。

展鹏知道是张怀善救了自己,对他连声称谢。张怀善告诉白展鹏,他伤势初愈,不可过于激动。

展鹏点了点头,侍卫在一旁呵斥,不让他们说话。张怀善清理了伤口,被侍卫带了出来。

这时狱卒一边锁门,一边摇着头说道:“这小子活过来就好,明日他就可以离开此地了,我们也不用跟着提心吊胆了。”

他的话音刚落,侍卫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厉声呵斥道:“多嘴的狗东西,再敢乱讲话,割了你的舌头。”

侍卫打完后,推着张怀善扬长而去。

禀报了田吉之后,张怀善谢绝了他的赠银,回到了回春堂。为了消除别人怀疑,张怀善依然问诊治病,一切都是安然如故。

到了夜晚时分,张怀善告诉廖贵,自己要出去。让他将铺门关闭。

赵青云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张怀善的消息,张怀善一路风尘,神情紧张地告诉他们,明天白少侠将被打入囚车押走。

存义忙向其询问囚车行进的线路,张怀善摇着头说道:“田吉为人谨慎,不曾提及押解的时间和路线。这是狱卒无意间说出来的。”

赵青云对张怀善称谢,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张怀善走后,赵青云对存义他们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指挥使府附近窥视,时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众人点了点头,赵青云扫着说道:“现在咱们检查好随行的衣物药品,出门到指挥使府。”

赵青云他们整理好东西,出了门。到了指挥使府附近,四人施展轻功登上房顶,窥视府里的动静。

天上一轮皎月当空,向地上洒下一片银光。存义看着地上泛起的光芒,心中却是一阵不安。他总感到这炫动的浮光之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气。可是他终不知这是自己的心里在作怪,还是什么原因,总之他的心陷入了烦乱之中。

第五十二回:惊心酣斗

存义和玉凤在屋顶监视府中动向,待到丑时,听得院内有窃窃响动之声。即而火光亮起,十数名锦衣卫,正在整配鞍鞯,置备囚车,有两个人站在廊下指挥着。存义细瞧之下,原来是曹钦程和田吉。

他正在疑惑张剑枫为什么没有出现,蓦地一个黑影从锦衣卫身旁闪过,黑影来到田吉面前,向他躬身行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剑枫。

田吉用冰冷的语气,告诫曹钦程和张剑枫,路上要小心。二人唯唯诺诺,指挥众人押着白展鹏和秀兰,朝穹窿山进发。

玉凤细听之下,便问存义:“存义哥,穹窿山是什么所在”

存义告诉玉凤,这穹窿山在苏州西郊,是当地最高的山。

赵青云和杨帮主从旁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要赶在他们前面,在穹窿山埋伏,依靠有利地形,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四人计议完毕,施展轻功奔赴穹窿山而去。

皎月向松林洒向一片银光,沉寂的夜色中,一只苍鹰扑楞翅膀,惊飞而走。四人目不转睛,凝视着山下。

“笃笃”马蹄声渐响于耳,存义将雷火弹交到玉凤她们手中,并告诉她们,在烟硝腾起之际,杀到山下救人。

囚车来到山下,存义见曹钦程和张剑枫已经过去,跟着赵青云等人,在半山腰掷出雷火弹。霎时间烟尘四起,火光冲天。锦衣卫乱作一团,带着惊恐的眼神,环视着四周。

四人冲进队伍,来抢囚车。锦衣卫们挥刀径向他们乱砍,存义以无极降魔功应敌。他双掌齐出,犹若推山倒海之势,锦衣卫中掌之后,全身灼烧一般死去。

曹钦程和张剑枫见后面传来喊杀之声,掉转马头前来支援。张剑枫看到存义背对自己,与锦衣卫斗在一起,拔出青锋剑,向存义后心刺来。

玉凤见状,扬起捆龙鞭向张剑枫抽去。张剑枫听到耳畔传来急彻的风声,回望之下,玉凤长鞭已到。他急忙勒马,扭身避过。慌急之下,险些坠马。

张剑枫偷袭落空,用愤恨的眼神看着玉凤。玉凤嘴角一撇,神情甚是得意。张剑枫大怒,从马上跳下,与玉凤厮斗起来。

曹钦程飞身而来,加入战团,杨帮主抢身上前,与他交战。

赵青云对存义说道:“义儿,你抵住锦衣卫,我去救展鹏和那位姑娘。”

存义点了点头,赵青云以苍松剑法刺倒挡在囚车的锦衣卫。他用苍松剑斩开木枷,接着又斩开展鹏手脚的镣铐。

赵青云说道:“鹏儿,快来相助为师。”展鹏从囚车跳下,突然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赵青云面带惊骇,对白展鹏说道:“鹏儿,你”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一个鬼魅般的人影晃过,赵青云的后背中了一掌。一股凉寒之气涌上身来,赵青云浑身颤抖不已。

他回头一望,一个头戴书生帽的人,站在自己的身后。赵青云怒不可遏,他用手指着逍遥书生骂道:“枉你贵为一派掌门,竟然背后偷袭,简直是无耻小人。”

逍遥书生一味冷笑,挥掌又向赵青云面门劈来。赵青云连连闪避,情势万分危急。杨帮主见赵青云落入险境,赶上前来相助。

一人从树上飞身而下,犹如一根擎柱,站到了他的面前。杨帮主细瞧之下,却是田吉拦住了去路。

杨帮主劲聚于拳,双腿韧如苍松,目光死死盯住田吉。田吉双掌合十,运气周身,鹞鹰扑兔式,以千里追魂掌拍向杨帮主。

太祖长拳如流星赶月,追魂掌似落梅听雪,一个刚猛,一个阴柔,阴阳交错,缠打一起。

杨帮主拳猛如锤,直攻田吉心窝。田吉以掌格挡,顺势变掌为爪,来扼杨帮主手腕。

杨帮主以金刚指戳向田吉,田吉双手一缩,飞起穿心腿向杨帮主太阳穴踢去。

杨帮主屈身避过,以“怀望秋月”式,双拳扬起,向田吉跨下打去。

这一击力道势沉,田吉被掼出丈步开外,重摔在地上。

他瞪着死鱼一般的眼睛,看着杨帮主。曹钦程和张剑枫二人,见到田吉受伤,赶紧上前搀扶。此时穿肠散的药性发作,曹钦程和张剑枫感到腹痛难忍。

玉凤劈开囚车,救了秀兰出来。此时只有逍遥书生一人,还在负隅顽抗。赵青云和杨帮主将他围住,对他说道:“为虎作伥的败类,今日看你如何逃脱武林公义。”

逍遥书生冷笑一声,对二人说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他说完之后,将衣襟向后一背,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田吉对逍遥书生说道:“你只管放心出手,那个姓白的命,捏在咱们的手中。”

赵青云看到展鹏刚才摔倒,已经察觉到异常,原来他已经中了田吉的化血毒。当日的那杯水正是毒水。此毒无色无味,张怀善当然没有发觉。

田吉对赵青云说道:“识相的,赶快投降,不然你的徒弟将化为浓血而死。”

赵青云骂道:“呸,姓田的,你少放狗屁。我点苍派乃江湖正派,岂能屈膝于你们这帮奸邪之徒我徒弟纵然万死,也绝不会向你们求饶。”

赵青云正言厉色,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白展鹏。展鹏冲着师父笑了笑,又痛苦的趴在了地上。

田吉见赵青云不肯就范,便对逍遥书生说道:“今天你要大开杀戒,替本座杀了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

逍遥书生咧嘴一笑,雪白的银牙在月色的映衬下,发出一道凄惨的亮光。只见他吐纳数气,脸色变得犹胜霜雪。双掌攒动成一股气团,接着他将气团拍向赵青云等人。

赵青云纷纷避让,一股强劲的阴寒之气,将郁郁葱葱的树木,侵袭的枝颓叶凋。杨帮主和赵青云脸上神情大变,他们都是久历江湖之人,却不曾见到过如此阴毒的武功。

杨帮主告诉存义他们,逍遥武功高深,而且怪异阴毒,要加倍小心。

玉凤轻问存义:“存义哥,你的师父怎么会如此阴毒的武功”

存义拍了拍她的手,神情凝重地说道:“他根本就不是师父,原来我还认为张剑枫在杭州救了他,现在细细想来,他的身上终有许多的破绽。尤其是武功,完全暴露了他的身份。”

逍遥书生听了,在一旁冷笑道:“小畜牲,你的话太多了。今天把你们聚齐,就是要斩草除根。你就带着答案,下地狱去吧。”

他说完之后,伸爪向存义抠去。存义心中的愤恨,犹如迸发的火山,无极降魔功第十重,

无极焚魔,带着漫天的火焰,向逍遥书生推去。

逍遥书生恶狠狠地说道:“你的无极神功,是谁教的”

存义说道:“老贼,今天我就替师伯先除了你这个祸害。”

逍遥书生阴郁的脸,扭在了一边。他以玄阴功的“寂雪冰寒”还迎。飞升缭绕的寒气,凝聚在他的周身,他像一具从冰棺出来的冻尸。

杨帮主和赵青云一个以擒龙功,一个以游龙掌,前来助战。逍遥书生轻哼一声,双爪向二人抓去。二人与他掌力相接,只感到劲力凝滞,身体仿佛被冻僵。

逍遥书生嘿嘿一笑,用力将二人的胳膊向后一背,二人感到了骨裂一般的疼痛。接着逍遥书生以一记“鱼翔江波”,身体在空中一翻,然后双腿踢中了杨帮主和赵青云。

二人身体一晃,疼得双手拄地。逍遥书生落在二人面前,举掌正要向下拍去。

存义抢上前来说道:“老贼,你休得猖狂。”

逍遥书生怪眼乱转,咬牙切齿地说道:“小畜牲,我竟然把你给忘了。现在我就送你上西天。”

说完之后,施展透骨魔爪,问存义乱抓。玉凤在旁观瞧,只见逍遥书生的利爪,化作两道弧光,令人眼花缭乱。

她挥动捆龙鞭,向逍遥书生手臂打来。逍遥书生双手一卷,抓住软鞭的一头,拼命的拉扯。

玉凤身娇力弱,被他拉了过来。逍遥书生举手向她抠来,口中恶狠狠地说道:“臭丫头,去死吧。”

存义用穿云腿将逍遥书生的利爪踢开,将玉凤推到一边。他说道:“凤儿,照顾好赵前辈他们。”

玉凤点了点头,嘱咐存义小心。

逍遥书生呲牙说道:“你们的废话太多了,留着到黄泉路上再讲吧。”

存义义愤填膺,指着逍遥书生说道:“老贼,该死的是你,赶快过来受死吧。”

逍遥书生利爪向存义颈部勾去,存义以铁板桥躲过,顺势抓住逍遥书生双脚。

他使劲向墙壁掼去。

逍遥书生借助玄阴功的寒气,将自己的身体弹回。他站在地上,用怪异的眼睛看着存义。

二人俱是神情严肃,眼对眼,脚对脚,两股杀意开始碰撞一起。

外面又是一阵喊杀之声,一个矮胖之人,领着穿着黑衣的杀手闯了起来。

他对田吉说道:“田大人,魏公公派了东厂的高手来支援你。”

田吉死一般的脸,仍然是毫无表情。陈二牛对黑衣人说道:“你们去帮忙。”

他的话音刚落,逍遥书生瞪视他一眼,厉声说道:“滚一边去,少管闲事。”

陈二牛转身之际,一只镖快如流星般,射进了他的脖颈。

这个恶贼痛苦的叫了一声,随即倒地而亡。

突如其来的情况,震慑了在场之人,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个藏于暗夜深处的镖,究竟是什么人打出来的

第五十三回:黑夜怪客

飞镖刺入陈二牛的身体,却惊了逍遥书生的心,他呆立在原地半天,扫视着黑暗的四周,什么都没有。

随即不久,逍遥书生的脸上又流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一叶飘落在他的面前,他飞身一跃,

像消失在了无尽的深渊,看不到了踪影。

树梢一阵晃动,一人惨叫一声,从上面跌落下来。这人身着紫色烟罗衣,头插碧玉簪,眼含离恨,目带流波。虽是轻纱遮脸,却掩不住她的俏丽娇容。

道遥书生大怒,对女子说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坏为师的大事。”

原来蒙面女子却是紫嫣,她秀眉紧蹙,用愤恨的语气对逍遥书生说道:“恶贼,你不是我的师父。”

逍遥书生冷笑一声,呵呵说道:“臭丫头,既然你知道了,就没你活命的道理。”

说罢,逍遥书生凌厉的白爪,向紫嫣头上抓去。

见到此情景,存义和张剑枫同时上前,口中连喊:“快住手。”

逍遥书生怎么会手下留情,紫嫣只感到脸上一阵急风掠过,唯有待死而已。

却在此时,一个白色雪团滚来,架开逍遥书生的手,将他震到了一旁。

逍遥书生面带惊愕,待他定晴一看,一个满头银发的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个人似曾相识,逍遥书生开始梳理脑海中的记忆,在那人的身形步法提示下,

他猛然想起了无极门前那一幕。

他不禁“啊”了一声,接着咬着牙齿对白衣人说道:“那日,我看一白影飘然而过,可是你这个妖人”

白衣人呵呵一笑,对逍遥书生说道:“你自己就是妖,却说别人,简直没羞没臊。”

逍遥书生怒气填胸,以玄阴功的“雪舞惊风”向白衣人推去。

呼啸而过的阴寒,将焕发生机的芳草,变成了颓死之状,一片霜雪,满目萧然。

白衣人抡动双臂,气运周天,嘿嘿一笑道:“千面老怪,吃我一掌。”

逍遥书生听得此人道破自己身份,心中惊异万分。而白衣人的怪异武功,更是让他摸不着半点边际。

他正在走神之际,掌气变作巨大的霜球,向他急滚而来。

千面老怪侧身一避,只见他身旁的松树炸裂的粉碎。

千面老怪忍着胸痛,痴怔地问道:“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白衣人说道:“难道你不知听雪神功吗”

千面老怪心下一惊,他兀自暗想:“今天,我一时大意,着了这老怪的道。看来要寻个脱身之法了。”

紫嫣无力的瘫坐地上,千面老怪恶从心起,他抓起娇弱的紫嫣,向白衣人掼去。

白衣人飞身抱住紫嫣,千面老怪趁势在背后出掌偷袭。

白衣人又对他还了一掌,掌掌相碰,二人俱退后数步。

千面老怪恶狠狠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他说完之后,窜到松林不见了踪影。

白衣人抓起紫嫣,冷笑一声道:“这里不好玩,我告辞了。”

张剑枫见白衣人抓走了紫嫣,心下惊慌凄楚。然而身边的存义,脸上也是魂不守舍。仇人近在咫尺,存义一颗心却系在紫嫣身上。他丝毫没有觉察将要发生的危险,张剑枫拔出短刃,在存义的腰上刺了一刀。

存义痛苦的叫嚷一声,用颤抖的语气说道:“张剑枫你这个恶贼。”

张剑枫脸上现出一丝诡笑,他正欲举掌向存义劈去,穿肠散却痛的他汗珠直冒。他暂时失却了攻击的能力,一旁的曹钦程也是痛苦难当。

明晃的火把之下,又有十数人赶到。曹钦程见到来人喜出望外,原来是县令吴廉,带着一干捕快到了。

吴廉见到曹钦程,连忙施礼。曹钦程告诉他先办正事,将杨存义等人拘押。

吴廉点了点头,指挥捕快擒拿杨存义等人。玉凤迎上前来,大骂吴廉。

吴廉翻着白眼,对捕快们说道:“还不快把这些贼人拿下”

他一声令下,捕快将玉凤团团围住。玉凤手持捆龙鞭,腾空而起。桃粉的云纱衣穿在她俏丽的身上,好像凌波仙子一般。软鞭翻转犹如蛟龙,带着卷噬一切的气势,向捕快们抽去。

捕快们中鞭倒在地上,吴廉指着玉凤骂道:“臭丫头,竟敢袭击朝廷公人,简直是反了。”

玉凤似水流波的美目,泛着愠怒,她挥起一鞭,将吴廉的乌纱帽打翻在地。

吴廉吓得魂不附体,曹钦程和张剑枫知道,再纠缠下去,讨不到半点便宜。他命令吴廉保护自己,不然就要了他的脑袋。

存义不想与朝廷为敌,让玉凤放他们离开。张剑枫出手偷袭,玉凤念在存义的面上,暂时饶了他的命,可是却不能让他从容离开。

玉凤扬起捆龙鞭,在张剑枫的身上,抽出了一道血痕。张剑枫敢怒不敢言,跟着曹钦程悻悻离开,吴廉也带着残兵败卒,落荒而逃。

赵青云看到存义血流不止,用尽气力封住他的穴道,暂时止住流血。

玉凤忙问赵青云该怎么办赵青云告诉玉凤,如今若是逃走,要不了多久,必被官军所擒。即便没有官军追赶,存义伤重,也经受不住行路的颠簸。现在只有返回苏州城,请张怀善施治,才能有一线生机。

玉凤点了点头,扶着存义慢慢回城。赵青云告诉玉凤,震慑一下吴廉,让他知难而退。

玉凤心中明白,回城之后,张怀善诊治存义和杨帮主。玉凤潜入吴廉的家中,此时他一边喝着闷酒,一边用镜子照自己的脑袋。

一道红润的血痕清晰可见,他心中火起,拍着桌子说道:“该死的臭丫头,下次再让我撞见,定然要你好看。”

他的话音未落,玉凤已经破窗而入。她俏盈盈地站在吴廉的面前,对他说道:“不必等到下一次,现在我登门拜访,看你能拿我怎样”

吴廉大惊失色,他吓得连连讨饶。玉凤说道:“你这狗官,为害百姓,纵祸一方,我本该取你狗命,但是法网恢恢,是非自有朝廷法度裁夺。你给我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吴廉浑身冷汗直流,他连连应声之际,玉凤已经飞身离开了。他心想:“这曹钦程若是派我去抓人,我岂不是要白白赔上一条命吗什么魏公公的,就是圣旨下了,也不如自己的小命要紧。”

想到这,他找来管家于六吩咐道:“老爷我最近得了惊呓之症,你给我传话下去,让下人们都要这么说,另外关闭府门,什么人也不见。”

于六连连应承,他又对吴廉说道:“老爷,为了让人相信,这话最好是张神医亲口说出。”

吴廉翻了一下眼珠,对于六的办法连连赞赏,马上让他去找张怀善。

曹钦程和张剑枫回到指挥使府,他们运气调息,发觉自己并无中毒的迹象,是以心中大为宽慰。只是没有捉到杨存义,又放跑了两个犯人,他不知如何去向魏忠贤交待。

张剑枫告诉曹钦程,只管往千面老怪的身上推。若不是他疏狂轻敌,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放跑了人犯。

曹钦程想了一想,觉得眼下只有这个解释还说得过去,而且千面老怪负伤逃走也是事实。

所以二人只待养好了伤,去向魏忠贤禀报。

张怀善妙手回春,短短两三天时间,存义已经痊愈如初。玉凤看在眼里,心中十分高兴。

存义揽她入怀,心中却有一丝惆怅挥之不去。毕竟女孩心细如发,玉凤知道存义是寄挂着紫嫣,她在一旁不住劝慰道:“存义哥,紫嫣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我看那个白衣人,与千面老怪出招都用了真力,想来他必然与锦衣卫有仇怨。”

存义摇了摇头,将白衣人以往搭救的事情,告诉了玉凤。玉凤心中喜悦,认为既然与这位前辈有一段奇缘,紫嫣必然会没事的。

玉凤几年不曾见到大师兄,没想到见面却见到一番惨象。她要去看看展鹏,存义欣然与她同往。

二人来到展鹏的房间,秀兰打来清水,正为他擦拭胳膊上的伤口。展鹏冲着秀兰不停的笑,秀兰面带红晕,低头默不作声。

玉凤对秀兰说道:“秀兰姑娘对大师兄,照顾的真是无微不至。”

秀兰端着水盆,对玉凤说道:“凤姑娘,你取笑我。”

玉凤格格一笑,带着存义来到展鹏面前。展鹏见存义一表人材,又仁侠仗义,心中十分喜欢。他不停地夸赞存义,存义却说道:“白大侠,你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小弟对你十分敬仰。”

展鹏呵呵笑着,告诉存义,都是一家人,叫他白大哥就好。玉凤满面羞红,她知道大师兄在取笑自己。见到他与存义相谈甚欢,心中十分高兴。

存义从怀中拿出几粒七瓣花丸,将它交给展鹏,告诉它此药有助复内伤,增强功力之效。

展鹏知道此药名贵,百般推辞。存义告诉他,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见外。说完他看了一眼玉凤,玉凤娇羞地瞪了他一眼。

展鹏轻笑片刻,正色地对存义说道:“贤弟,今日让千面老怪逃走,武林必然是干戈不断。这个老贼会这么阴毒的功夫,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命丧他的手中。”

存义对展鹏说道:“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追回来。为我的师父报仇。”

玉凤告诉存义,不论他去哪,自己都会一无反顾的跟着他。展鹏赞许的点了点头,只是想到那个出手怪异,武功诡谲的千面老怪,还有一脸毫无生气的田吉,他的心中又现出了一丝隐忧。

第五十四回:神医遭祸

张怀善治愈好了众人的伤,赵青云却见杨帮主心事重重,便问他为什么?杨帮主告诉赵青云,千面老怪居心叵测,此番虽受了点挫折,但是一定会施以报复。他蒙冤受屈逃离丐帮,不惜跋涉之苦,也是为了调查千面老怪的阴谋。现在千面老怪销声匿迹,他担心此人会对丐帮不利。

赵青云也认为杨帮主考虑极是,多日的相处,他与杨帮主成了患难之交,此番见杨帮主萌生去意,他也打算帮助杨帮主找寻千面老怪下落,以洗清吴长老被杀的嫌疑。

他的一番好意被杨帮主拒绝,一来赵青云伤势初愈,二来他的徒弟也是身受重伤,三来这是自己本帮的事情,他不想让故友卷入其中,以免招惹不必要的祸端。

见杨帮主心意已决,赵青云也不便再说什么,向他道了一声珍重,嘱咐他路上小心。杨帮主去后,赵青云要带展鹏和秀兰回到点苍派,存义也要求一路护送。赵青云却让他去寻紫嫣姑娘,毕竟她此次受难,也是为了搭救众人脱险。

存义告诉赵青云,那个白衣人脾气虽然古怪,但是对自己却是极好,相来紫嫣在他那里,不会受什么苦。

赵青云点了点头,就这样五个人买船而下一路劳顿,先护送白展鹏回派养伤去了。

却说田吉得知计划功亏一篑,他那张阴郁的脸上,出现了霜秋一般的肃杀之气,幽深的双目放射出两道寒冰似的光芒。

曹钦程、张剑枫、吴廉三人,犹如三座冰冷的石像,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田吉凶狠的眼神向他们扫视了一遍,

三人默不作声,田吉喝问三人,为什么会中了别人的诡计。曹钦程和张剑枫二人,把责任往千面老怪的身上推,田吉听了,声嘶力竭地吼道:“放屁,要是没有他在场,你们早就让人家给杀了。”

曹钦程和张剑枫无言以对,田吉又把目光移向吴廉,吴廉吓得双腿都软了。他心想还是主动说的好,他战战兢兢地告诉田吉,曹大人和张少侠是中了毒,才会被敌人有机可乘的。

此言一出,张剑枫和曹钦程瞪了吴廉一眼,吴廉吓得赶忙将目光移走。

田吉用冰冷的语气询问二人,曹钦程和张剑枫点了点头。田吉究问下毒的人是谁,吴廉回答是城里的郎中张怀善。

田吉听了怒从心起,他告诉吴廉,立刻将张怀善擒杀。吴廉知道张怀善医术精湛,且在百姓心目中颇有影响,他怕杀了张怀善,会激起民变。

然而田吉并不理会这些,他催促吴廉马上动手。吴廉带着捕快向奔向张怀善的家中,恰逢廖贵在路上奔他们而来。吴廉问他干什么去,廖贵告诉吴廉,自己是要到衙门去揭发张怀善的。

吴廉一听,心中十分高兴,这下抓捕张怀善,有了正当合理的理由。他忙向廖贵要向他揭发什么,廖贵告诉吴廉,张怀善前几日都是深更半夜地外出,偷偷跑去客栈为人施诊。

吴廉忙问瞧病的都是什么人,廖贵回答是身背利剑的武林人。此言一出,吴廉立刻让他带路,到张怀善家中去抓捕。

廖贵狗颠一样地在前面引路,待到张怀善家中,捕快们推门一看,张怀善正在挑灯攻读医书。

见到吴廉带人闯了进来,张怀善已知事情不妙,但是他还是镇定自如地问:“县令大人,深夜屈尊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吴廉骂道:“你少在我面前打哈哈,你为贼人医治伤势,还给曹大人的药里下了毒,你该当何罪?”

张怀善一听,连连辩解,可是吴廉却把手一挥,他将廖贵扯他的面前对质。廖贵用颤抖地语气说道:“老爷,你就承认了吧,自己做的好事,能瞒得了谁?”

张怀善大骂廖贵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吴廉眉头一皱,命令捕快将张怀善锁押起来。

廖贵占了回春堂,吴廉在田吉的指使下,开始抓捕张怀善一家。给他们定了一个与山贼勾结,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百姓见张神医被廖贵陷害,各各义愤填膺,他们暗中商议,绝不到再登回春堂的门。并且他们计划着给廖贵点教训。

张怀善的大儿子张宝,闻知家中突遭变故,其罪魁祸首就是廖贵,因为他决心替父亲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当晚廖贵从吴廉府中出来,走到一个黑黢的巷子前,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廖贵正在慌神之际,一把明晃晃的短刃已经扎进了他的胸口。

他痛得大声喊叫,然后拔腿就向后跑。张宝在后面穷追不舍,这时三名锦衣卫将他拦住。

张宝大惊,锦衣卫将他团团围住。张宝站在原地不动,他咬着牙说道:“狗贼们来吧,今天张爷也不逃了,死有什么了不起,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

锦衣卫们面带冷笑,伸出钢钳一般的手,向张宝的颈部扼去。张宝闭上眼睛,静待被擒。

这时有人突然从屋檐跳了下来,他蒙着面,身穿夜行衣。

锦衣卫见有人阻挠,齐齐亮出绣春刀,将他围在垓心。蒙面人身体向前一穿,使出一招“鱼跃江波。”只见他双掌舞动如风,掌心上翻,向着一个锦衣卫的双肩拍去。他的动作极其敏捷,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真似那江中劈波斩浪的梭鱼一般。这锦衣卫士双肩受了重掌,身体晃了两晃,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趁着他发掌之际,一名锦衣卫转到他的身后,举起绣春刀向他的后脑砍去。黑衣人就势使个犀牛望月之势,急扭过身,用白鹤拳打中他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清晰的肋骨碎裂之声,响彻于耳,锦衣卫犹如一团烂泥一般,瘫坐在墙根下。

剩下的这个锦衣卫,拼出全力,他施展疾风连环腿,向黑衣人的胸口连踢数脚。他的攻势迅猛快捷,真真如秋风扫叶一般,黑衣人感到凌厉强劲的双腿,夹杂着一股急风。

不过黑衣人全无惊慌之色,他的守招丝毫不乱,下盘坚如韧松。他一面以双掌挡格,一面连连后退。

锦衣卫见连环腿没有讨到半点便宜,他又使出八卦拳,疾攻黑衣人上盘。斗大的双拳浑圆如锤,快似流星一般。

黑衣人身法灵动,贴着锦衣卫的双拳左右闪躲。锦衣卫一阵猛打,黑衣人见招拆招,他始终不能制住黑衣人,心中焦急之情大增,步法上开始变得凌乱。

这正是黑衣人所期望的,他要就是静观其变,以待敌乱的效果。二人战了十多回合,锦衣卫向前猛扑,使了一个“恶鹰扑食”。

黑衣人向旁边一闪,使出一记“黑虎掏心”,一只铁手牢牢地抓向锦衣卫的后心。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锦衣卫倒在地上绝气身亡。

一人力战三名锦衣卫,锦衣卫二死一伤,张宝在一旁吓得胆战心惊。黑衣人拉起他,从巷道向往跑。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犹如一堵墙一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背对二人,用近乎悲泣的声音说道:“你们休想逃过我这一关。”

黑衣人更不答话,施展白鹤拳向此人打去。这个人身形虽高大,但是身法上却一点都不笨拙。黑衣人拳快,他的身法也快,好像他就是有意和黑衣人比谁快。

黑衣人面对此强敌,使出看家本领落雨剑法。剑势一出,万道白光耀动黑沉之夜,他剑舞如飞,剑身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道涡流,令人看得迷乱双眼。

这个高大之人,面对这如水银泻地一般柔美的剑招,只是用鼻音轻“哼”一声,表示对它非常蔑视。

黑衣人的剑光由万条,化成一道游龙,向着高个之人缠去。剑气已将他罩住,黑衣人正在暗自得意,高个之人却似飞天遁地一般,从这剑气的涡流中消失。

他心中万分疑惑,正在四下搜寻高个之人的时候,背后一股劲风向他扑来。他暗暗感到事情不妙,然而已经避让不及。高个之人的掌风,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身上。

黑衣人口中一股鲜血,扭转身来,睁开眼睛对高个之人说道:“你这是千里追魂掌。”

高个之人苍白无血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诡笑。他用冰冷的语气答道:“不错,你倒是见多识广。”

黑衣人懊恼地说道:“我一时轻敌,竟没有细辨你的身份。”

原来高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吉。近日来,苏州城多事之秋,他的心中已经做了十二分的准备。

适才他巡夜之时,巷里的喊杀之声将他吸引到此,等他赶到之时,已经无法挽救两个锦衣卫的命。然而凶手未跑,他决心亲自将他们擒拿。

张宝的希望之火又被一盆冰冷的水浇灭,眼下相助自己的黑衣人,也受了重伤。他心想:“这下可好了,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所以他索性放开嗓子,开始大骂田吉。田吉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们,挥动双掌准备送他们下地狱。

这时黑衣人却从怀中掏出一个钢球,向田吉打去。只听轰然一声响动,周围烟气四起,待拨开云雾之时,黑衣人和张宝已不见了去向。田吉呆呆地站立在原地,月光之下映衬的,仍然是他死一般的脸。

第五十五回:天山惊影

二人虎口脱险,张宝向黑衣人感谢救命之恩。黑衣人将面罩摘下,张宝细看之下,激动地屈身下拜。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已故周县令之子周茂兰。

张宝痛哭流涕地说道:“公子,一别数年音讯全无,得知您被奸贼追捕,心想您可以已遭到不测,却不曾想到在此处相见。”

茂兰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将几年在外的情况,向张宝细说了一遍。张宝听罢,忙问茂兰为何又回到了苏州?

茂兰告诉张宝,他是一路尾随锦衣卫的官船,调查他们私征赋税一事。张宝听了,对茂兰说道:“现在朝廷奸人当道,对百姓横征暴敛,再这样下去,必闹得天怒人怨。”

茂兰愤恨地说道:“罪魁祸首就是魏忠贤那个阉贼,他排除异己,迫害忠良,以致朝廷现在都是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谄媚之臣。”

张宝一声长叹,可惜自己一介草民,不能为朝廷攘除除凶,现在自己的父亲也是身陷囹圄生死未卜,他也是无可奈何,想到这里,愁肠牵动悲酸的眼泪。

茂兰劝慰一番,告诉张宝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未救出令尊,反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张宝身为人子,眼见父亲被打入不见天日的大牢,他心中怎能不急?

茂兰虽然一味苦劝,然而他却是听不进去,只是一心的想着报仇。张宝自小跟在张怀善身旁,也是深谙岐黄之术,他先帮着茂兰验看了一下伤口。

张宝发现茂兰的伤口周围现出紫瘀之色,伤口渗出的血液带着一丝青黑。他对茂兰说道:“公子,那田吉的千里追魂掌,带着阴毒,真的是凶狠霸道。”

茂兰询问张宝,可问性命之忧,张宝告诉茂兰,田吉的掌毒非比寻常,不是一般的医治之法就可以祛毒的。

不过他告诉茂兰,不必担心,他的父亲张怀善多年游走名山仙川,对各种草药都相当的稔熟,他倾尽毕生心血著成了一部《解毒医经》,里面记载了疗伤祛毒之法。

茂兰听了,忙请张宝诊治。张宝告诉茂兰,必须先用利刃剜出毒血,以便取草验证其毒性。

茂兰说道:“张兄自管医治,我可以忍住疼痛。”张宝点了点头,从怀中的布包中取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刀片,他将它放在火中烤炙一会儿,然后在茂兰后背的伤口剜出黑血。

接着张宝拿出一叶紫色的花草,茂兰发现,此花通体都是嫣紫,没有一丝的杂色。叶片浑圆,排列的叶脉像车轮的辐条。他从未见过此草,便向张宝细问此草的由来。

张宝告诉茂兰,此草名叫车轮草,奇毒无比。只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山中高寒之处。

茂兰对张宝说道:“单凭此草的颜色和形状,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张宝接过车轮草,将它放入药缸之内,用药杵捣碎之后,加入了一些清水拌匀。

然后他又用木片蘸上草汁,涂抹到茂兰的伤口之处。药涂过之后,他取出一块洁净的纱布,在它的周边沾上膏药,敷在茂兰的伤口上。

张宝忙完之后,告诉茂兰,七天之内切不可沾酒嗜辣,以免影响伤口的愈合。

茂兰向张宝表示谢意,张宝告诉茂兰,一切都是机缘。若不是撞见公子,自己早就没命了。

二人交谈之间,张宝的脸上又凝现出一股愁苦的神色,茂兰知道他担心自己的父亲,便问他有什么打算?

张宝告诉茂兰,在这城郊往东三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小李村的村子。他的故友都在那里,他要去找他们商量对策。

茂兰一听,连忙劝慰道:“张兄,那些锦衣卫个个都身负上乘武功,你们赤手空拳,岂不是羊入虎口,白白地搭上命?况且人多嘴杂,若是计议不当,有人泄露出去,这不也要被一网打尽吗?”

张宝听了,对茂兰抱拳说道:“周兄所言句句肺腑,可是我眼见父亲落入恶贼的手中,我岂能不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纵然不能将老父救出,能陪着他同死,也算是尽了人子之孝。”

茂兰见张宝心意已决,料知苦劝无益,只是嘱咐他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遇到危险切不可意气用事。张宝点头答应,临行之际,茂兰从怀中掏出两个烈火弹交给张宝。

张宝接过之后,茂兰告诉张宝,这烈火弹可产生浓烟,在关键时刻可助人逃生,一定要谨慎使用。

张宝将烈火弹揣入怀中,对茂兰再三称谢,并嘱咐他多加小心。茂兰点了点头,张宝说完之后,趁着朦胧的月光,前往小李村。

小李村的二汪和孙大富是张宝的挚友,张宝找他们商量救其父脱险的办法。

二汪认为,他们都是不会武功的平民,且手上又没有兵刃,不可能与锦衣卫们硬碰硬,那样不过是自取灭亡。

孙大富和张宝表示同意,他们询问二汪可有什么好的主意。二汪沉思片刻,他认为可以探查一下大牢周围的地形,在土质松软的地方挖出地道,然后潜入大牢救人。

张宝和孙大富让二汪制定一个可行的方案出来,二汪告诉他俩,自己只能提供建议。具体要找个合适的人,才能将方案付诸于实施。

张宝忙问二汪有没有合适的人?二汪告诉张宝,邻村的孙四常在城里卖柴,对城中的环境了如指掌,听说他还和县里的牢头杜五关系很好。

张宝听了非常高兴,忙让二汪将孙四找来。二汪让他们俩个在他家等候,自己出去找孙四去了。

此时孙四正在其表兄廖贵家中,廖贵中了张宝一刀,却没有死。也是这个恶贼命不该绝。他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躺在床上用颤抖的声音向孙四诉说着前晚惊魂的那一幕。

孙四听了,安慰表兄一番,让他安心养伤,再找张宝报仇。

二汪来到孙四的家中,看到他家大门紧锁,只能在这等候了。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孙四才缓步地走到家中。

二汪见孙四回来,便上前迎候。孙四问他这么晚来找他干什么?二汪告诉孙四,张宝要救他的父亲,所以来找他帮忙。

孙四一听,心中暗暗想到:“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我正愁没法为自己的表兄报仇,这个家伙居然自己撞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孙四不动声色,他笑着对二汪说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孙四的朋友,我跟你们走一遭。”

二汪十分高兴,带着孙四去找张宝他们了。他哪里知道,欲设陷阱捉猛虎,哪知林中有毒蛇?孙四怀着仇怨,跟着二汪去了他的家中。

却说存义护送着展鹏和秀兰回到点苍派,他因记挂师姐紫嫣,况且千面老怪又逃匿于无形,师父也是生死不明,这一切的一切,都似牵绊交织的乱麻一样,等着他去梳理解开,所以他又马不停蹄,赶赴天山。

赵青云知道玉凤记挂存义,便让她跟随存义一路同行。存义心中十分高兴,这样便可消除玉凤心中的疑虑,路上还有了说话解闷之人,尽管旅途劳顿,心中却是大为快慰。

存义将青藤紧紧缚在自己和玉凤的身上,与她一起来到幽寒谷。以前坠落于此,存义倒是没有留心这谷底的景致。

一入谷底,氤氲缭绕的白雾,便在二人的周围缓缓升腾。碎裂的岩路两旁,开着洁白淡雅的花,花香若有若无,人闻之有着心神惬意之感。玉凤看到此花,

感到十分惊奇,这谷底寒气极重,此花能在这绝境之处生长,可见其生命的坚韧。

她正待伸手去摘,存义将她劝住。他告诫玉凤,此花并不为咱们所熟知,万一有毒,那该如何是好?

玉凤点了点头,二人沿着狭窄蜿蜒的岩石向前走,然后便进了一个幽邃漆深的岩洞之中。

岩洞怪石嶙峋,石英在岩壁上闪着熠熠的光。存义告诉玉凤,注意脚下。

他刚说完话,悠悠的声音开始在岩洞中响起。存义细听之下,其声音正是以往相救自己的怪人发出的。

存义欣喜地向怪人问好,可是这时怪人却告诉存义快点滚,自己不想见他。

存义认为怪人是因为自己没有赴约而生气,便向他解释,自己是因为救师心切,所以才有违约期。

怪人听了说道:“放屁,放屁,我看你是被身边的俏姑娘给迷住了,所以才将一切都忘记了。”

玉凤听怪人话语粗鄙,便用清丽婉转的声音训斥他。她这一骂可好,怪人又像一个雪团一样,滚到了他们面前。

玉凤细瞧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之人,浑身上下一片雪白,可真映衬了外面琉璃白净之景。他若在外面一站,不是仔细分辨,真的与雪景融入了一起。

他回头一望,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玉凤看到他那风拂水波一样,皱纹堆砌的脸,吓得心中一阵寒战。

存义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不必害怕,这位前辈不会伤害她的。玉凤紧靠在存义的身旁。

这时怪人看到了,却捂着眼睛,翻了一个空翻。接着他又开始大骂存义,让他们立刻滚开。

存义忙向怪人询问为什么,怪人说道:“见与不见都是伤心,一人伤心,总比两人伤心都好。”

存义不解其义,怪人便问他,他的心中是否还喜欢紫嫣?此言一出,存义痴怔地站在原地,一旁边的玉凤也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怪人见存义无法回答,就告诉他,如果你不能给紫嫣一个解释,又何必来找她?存义告诉前辈,自己是因为惦记师姐,过来看看她。

怪人冷笑一声,然后说道:“见一面,留下一生的伤痛,你看她又有什么意义?除非你能娶她,给她幸福。”

玉凤听了大惊,她咬着杏粉的娇唇,不停地摆弄着纱衣。

怪人哈哈一笑道,我看还是让我替你做个抉择吧,他说完后,纵身朝着玉凤抓来。存义大惊失色,他怎知怪人竟会出手伤害凤儿,可是怪人那快如闪电的身影,已然来到了玉凤的面前。

第五十六回:大牢惊魂

一道白光闪过,怪人坚如利钳的手,已然来到了玉凤的额前。存义连呼“住手”,可是怪人却充耳不闻。须臾之间,只要怪人手到,玉凤必然难逃一死。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一声清丽婉转的声音,令怪人的手停了下来。存义向后一望,身后站着一人,娇柳拂风的袅娜身姿,百转千媚的明眸美目,正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存义飞奔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柔声说道:“紫嫣师姐,我终于找到你了。”紫嫣流下一行清泪,存义为她轻轻拂拭。老怪看在眼里,捋着长须不停地笑着。

然而玉凤娇花流俏的脸上,却现出一丝不快,她扭头就往外走。存义一把拉住她,惊愕地对她说道:“凤儿,你到哪里去?”

玉凤秀眉一扬,语气带着微怒,她对存义说道:“你管我?我在这里碍什么事?”存义对她说道:“凤儿,你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了吗?你走到哪里?我也要跟到哪里?”

玉凤甩开他的手,跺着脚说道:“我去死啦,你也跟着?”存义说道:“你若是死了,我也跟着你一起去死。”

紫嫣见二人言辞真切,情意绵绵,不觉心中一片惆然。她将存义推开,扭头就往一间石室而去。

存义对紫嫣说道:“师姐,你到哪里去?”紫嫣也不回头,用冰冷默然的语气对存义说道:“杨存义,我干什么与你不相干,今后你走你的路。”

存义急切地说道:“师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不辞劳苦来寻你,就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紫嫣冷笑数声,对存义说道:“杨存义,你担心我的安危?我看你是带着你的心上人,来这里讽刺挖苦我的。你俩成双入对,我却形单影只,你心中好得意是不是?”

存义连连辩解,紫嫣却是冷若冰霜。她告诉老怪,立刻将二人赶走,看到他们就烦心。

老怪温柔和气地问紫嫣,是否真的要将他们二人赶走,紫嫣用俏目瞪了他一眼。老怪吐了吐舌头,对存义说道:“你们识相的赶快走,别在这里惹紫嫣姑娘生气,再不走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存义见老怪不停地向自己使眼色,又见他对紫嫣言听计从,料想紫嫣在他这里会安然无恙,他对老怪抱拳称谢,又告诉紫嫣,自己一定会找到师父,将他救出来。

二人就此下山,紫嫣回望存义远去的背影,伏在石桌之上痛哭不止。老怪在一旁只是为她叹气,他对紫嫣说道:“这世间啊,情啊,爱啊,最是难缠,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只希望你能想开点,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存义知道紫嫣是在有意成全自己和玉凤,一路下山,他的心中被牵绊的情丝所笼罩,玉凤想到紫嫣的善解人意,觉得自己耍小性子,丝毫没有理解她的苦心,所以心中一阵羞惭。

存义劝了劝她,教她不要胡思乱想,他告诉玉凤,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探听到师父被关押到何处,无极门现在四分五裂,需要他重振门派的声威。

玉凤点了点头,她问存义可有什么打算?存义回想紫嫣的话,师父下山去了杭州。他知道法场劫人没有成功,可眼下又没有丝毫的线索,这样漫无目的找人,还不如寻本探源,再到杭州去查看一下。因此二人又是车马劳顿,径奔杭州而去。

却说孙四跟着二汪,见到了张宝,二人寒暄几句之后,张宝向他询问,可曾知道哪里的土质松软,可以便于挖堑地道。

孙四告诉张宝,翠竹林距离大牢不过三里,那里还挨近一条清溪,土质湿润利于挖掘。

张宝听了孙四的建议之后,询问二汪和孙大富的想法,二人了解那里的地形,翠竹林那里道岔丛生,也是便于逃匿的地点的。即便是救人不成,他们也可以全身而退。所以孙四的方案,很快得到了他们的一致同意。

二汪对大家说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我看今晚咱们就趁着月色动手,早一点行动,张神医就多一分被救出的希望。孙四见二汪要动手,以增派人手,缩短时间为由,出去向吴廉报信。”

吴廉告诉孙四,他已经将此事告诉了田大人,田大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这帮叛逆前来。

孙四依计而去,他又找了俩个人,跟着一起回去帮忙。

张宝见孙四迟迟不归,只是担心他会通风报信,他告诉二汪赶快逃走。可是二汪却对孙四深信不疑,他让张宝不要胡乱揣测,耐心地等待。

张宝如坐针毡一样地等了许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之声,二汪打开门,将孙四请了进来。

二汪见孙四的身后站着两个腰圆膀阔的壮汉,便问他们是谁?孙四笑着告诉众人,这是他的好友,张五,赵六。

张宝等人忙向二人称谢,二人还了礼,说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计议已定,人手到齐。二汪将铁锨、铁镐,分派给众人,孙四作为向导,领着大家向翠竹林进发。

外面月朦星暗,静寂的翠竹林里只有徐徐入耳的风声,和不时传来的杜鹃的啼叫。二汪告诉大家,抓紧时间。

众人拼力挖沟开堑,终于打通了通向地牢的地道。二汪告诉大家,屏息静气,不要弄出声响。

他们挨到地牢的出口,二汪细听上面的动静。只听上面有人骂道:“今天怎么又是老子在这看守?”

一旁有人应了一声:“王哥,你可真是不走运,今天是不是约了杏红姑娘?”

这人又开始骂道:“滚滚滚,别在这里惹老子生气。”

身旁这人说道:“王哥,我这有花生米,酱牛肉,还有一斤白干。”

姓王的说道:“行啦,我知道了,你别在这里聒噪。”

那人笑嘻嘻地走后,二汪继续在下面静听。

姓王的牢头一边喝酒,一边又不停地骂。二汪在下面,听到酒碗不时落在桌上的声音。

他知道这个家伙一直在喝酒,过了不久以后,端碗之声渐渐消退,继而鼾声开始大作。

二汪掀开青砖,向上窥探,见姓王的牢头趴伏在桌子之上。

溅翻的酒水将他的衣领浸湿,可是这人却像一滩烂泥一样,一动也不动。

二汪大喜,他连忙让身后的人,紧紧跟着他,潜进了大牢里。张神医被关在牢头身后最里间的牢房里。

张宝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钥匙,他蹑手蹑脚地绕过牢头,走到墙边,将钥匙取了下来。

然后然后二汪和他走了进去,将张怀善给背了出来。他们正待转身出去,突然孙大富传来一声惨叫,即而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汪大惊,他细看之下,却见孙四手中拿着一个板凳。他骂道:“你这个无耻小人,竟然设计陷害我们。”

孙四冲着二汪吐了口唾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帮着这个姓张的,就是和我表哥做对,我要为他报仇。”

张宝说道:“你的表哥是谁?”

孙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表哥就是廖贵。”

张宝一听,哈哈笑道:“你表哥忘恩负义,你阴险毒辣,都是无耻之徒。不愧是亲戚,不愧是亲戚啊。”

孙四气得脸色青紫,他抡起凳子向张宝砸了过来。二汪对张宝说道:“张大哥,小弟误中此人毒计,害得你身陷此处,今天小弟拼了命,也要将你和张大伯救出。”

张宝说道:“好兄弟,你不必心怀愧疚。今天大哥我绝不会贪生怕死,留下兄弟你在这为我拼命。”

张怀善对张宝说道:“大丈夫要知理明义,今天咱们死在这里,为父也会你的感到高兴。因为我儿深明大义。”

张宝将张怀善放了下来,对他说道:“父亲,儿现在要去帮助兄弟,你照顾好自己。”

张怀善捂着胸口,又颤抖的语气说道:“儿,你快去帮助二汪,不要管我。”

孙四挥舞板凳,对张怀善说道:“老不死的,废话太多了。”

二汪大怒,抢身上来,向孙四扑来。孙四扬起板凳,向二汪头上砸来。

二汪侧身避开,就势抓住孙四后心的衣服,然后向霸王举鼎一样,将孙四举了起来。孙四像包袱一样,被二汪扔到了牢头的酒桌上。

飞掷的碗碟碎了一地,酒桌也被撞翻,孙四腰被摔散了架,躺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张五和赵六两个人,奔着二汪冲了过来。张宝迎上前来,挡住了张五。张五人高马大,

张宝根本没法与他抗衡。他的拳头打在张五的身上,简直就是在为他抓痒。

张五冷笑一声,抓住张宝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然后也把他扔了出去。

张宝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牙齿全被咯碎了。

二汪和赵六纠缠到一起,二人打斗一会儿,赵门斗大的拳头,实实地打在了二汪的面门。

二汪只感前眼见昏黑一片,然后两腿瘫软,趴在了地上。

牢门此时打开,吴廉带着几个狱卒和田吉走了进来。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的场面,田吉的无情的脸上,变得更加的冰冷。

吴廉命令狱卒,将张怀善和张宝等人押入大牢。吴廉看到受伤的孙四和孙大富,还有那个沉醉不醒的牢头,便问田吉应该怎么办?

田吉瞪视了吴廉一眼,继续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说道:“都是些累赘。”

此言一出,吴廉冲着狱卒使了个眼色,他们抽出短刃,将三人全部杀死。

地上成了一片血河,张五和赵六吓得魂不附体。

田吉阴狠的眼睛向他们二人扫视了一遍,冷冷地对吴廉说道:“好好利用他们。”

他说完后,像个幽灵一样消失不见。

第五十七回:乱中逃生

张宝的死,让茂兰胸中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起来,他到铁匠铺买了绳索、挠钩、数只箭镞。一切东西置备完毕,茂兰酝酿到指使府去刺杀田吉。

田吉的武功深不可测,茂兰前番得到张宝的医治才死里逃生,然而今日再次面对强劲的敌手,茂兰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怯懦,因为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张怀善和二汪两人,被县令吴廉押到了菜市口,吴廉坐到法场的对面,他的身旁站着两个捕快。这两人目露凶光,像要将在场之人吃掉一样,扫视着围观的百姓。

百姓们的愤怒之情,比这如火的夏日还要高涨,他们带着责骂和质疑,将怒火喷射到吴廉的身上。

吴廉额头不断地渗出大滴的汗珠,刑台像一座孤立无助的堤坝,即将被汹汹的人潮所冲垮。

那两个捕快互相对望了一眼,冲到了人群中间,四只斗大的拳头向百姓挥舞打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受伤倒地的百姓,躺倒了一片。吴廉此时来了精神,他拿起告示对百姓厉声喝道:“张怀善和二汪,纠结匪寇,意欲刺杀朝廷命官,现在押赴菜市口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断了头的箭镞射入了他的咽喉,吴廉“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两个耀武扬威的捕快,见到县令被人杀了,吓得魂飞天外。在场的百姓也是个个面带恐慌,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突发的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片刻,那两个捕快才从失魂落魄中清醒过来,他们一边没命的狂奔,一边乱嚷乱叫:“吴县令被人给杀了,可了不得了。”

人们只顾奔走逃命,谁还敢管法场上的张怀善和二汪。茂兰混在乱哄哄的人群中,用锐利的目光注意着法场的动向。

他刚要冲出人群,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耳际。接着一人骑马,身后跟着数十名锦衣卫赶到了这里。

茂兰细瞧之下一看,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吉。田吉在马上一挥手,锦衣卫们抽出绣春刀,凶神恶煞一般挡住了百姓的去路。

百姓个个惊慌失措,他们聚拢在一起,战战兢兢地望着锦衣卫。

田吉飞身跳下马背,背着手,迈着沉重的脚步。他那双沉寂像一潭死水的眼睛,向两旁的百姓不停地扫视。

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过了半晌,田吉终于停住了脚步,用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沉吟片刻,然后对锦衣们说道:“将他们拉出来,贴在墙上搜身,发现兵刃,就地格杀。”

此言一出,一位老者走上前来说道:“大人,我们这些男人倒也罢了,可是这里还有妇孺,倘若搜了身,叫她们今后如何见人啊?”

田吉回头一望,用死沉沉的眼睛看了老人一眼,继而脸上凝现一丝诡异的笑。

一名锦衣卫来到老人的面前,用刀把对怼了他一下,将老人怼倒在地。接着他们像恶虎扑羊一般,抓住一个百姓,就将他带到前面,从头到脚,搜查个遍。

人群又是一阵慌乱,互相踩踏受伤多人。田吉不理不睬,指挥锦衣卫拦住后退的百姓。

茂兰站在人群的后面,看到田吉如此冷酷残暴,他暗暗将箭镞拿在手里,准备趁乱杀了这个恶贼。

他还没得来及动手,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弱的人,飞快地跳了出来。锦衣卫们挥刀追赶,

这个瘦削的人,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上窜下跳,惊风快刀在他的头上一闪而过。

田吉闭目凝视,像一尊毫无生气的石雕一样,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茂兰被这个矮小瘦弱的人,吸引走了复仇的心绪,他看到这个人游移在凶残的锦衣卫们周围,十数把绣春刀的锋刃,齐齐地向他砍去,可是却总是近乎咫尺。

然而这才叫人看得惊心动魄,人总会有失手之时,茂兰不知道那些夺命的快刀,什么时候会落到这个人的身上。

只需一刀,就能要了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子的命。茂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感到自己烦躁不安,像一个在沙漠之中,因为缺水而行将就死的旅人。

锦衣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人重重围在了垓心,茂兰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唯一出现在他的视觉之中的,是锦衣卫们齐齐挥刀的身影。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即将被剁成齑粉的这个人。可是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只看见绚花耀目般的身影闪动,叠加交织在一起的刀环,竟然被这个人给攻破了。锦衣卫们的半张脸上,印着清晰而肮黑的脚掌印,绣春刀散落在他们的身边。

田吉睁开眼睛,目光透出一股杀意。他从躺倒的锦衣卫身旁踏过,站到了这个瘦骨嶙峋的人的面前。

二人对望片刻,田吉用呜咽而带着嘲讽的语调,对这个人说道:“百花惊龙掌,哼。”

瘦人瞪大了眼睛望着田吉,他双拳相交,身体微躬,摆出一个“蛟龙出渊”的架式,田吉撇了一下嘴,大开中门,用轻蔑的架式,面对着这个瘦人。

瘦人也不答话,惊龙拳上下交错,一虚一实,齐向田吉打去。田吉屈起膝盖,左右格挡,

并不向瘦人还手。

不知该如何形容,是这个人的身材矮小,还是田吉过于高大,瘦人在身位与田吉半屈的腿一样的高,所以二人对攻之下,瘦人没有讨到丝毫的便宜。

即便如此,瘐人还是对田吉不断地猛攻,密如急雨的拳头不起作用,瘦人又腾空而起,用惊风剪刀腿向田吉踢去。

他的飞纵极高,施展剪刀腿,像轻灵的燕儿一般。田吉的鼻子又是一阵轻“哼”,他见瘦人的腿踢来。运气周身,右腿向后一撑。然后大喝一声,接着伸出铁钳一般的手,抓住了瘦子的双脚。

接着他轮动双手,将瘦人使劲地甩了出去。瘦人只感到眼睛一阵阵的晕眩,自己仿佛被大海的狂涛搅舞,那种气血翻涌的感觉,着实令人难受。

田吉冷笑一声,瘦人飞舞在了半空,他若撞到后面的墙上,定然是粉身碎骨。不过他却不知道,茂兰在瘦人生死之间,纵身抱住了他。

二人毫发无损的落在田吉的面前,田吉细看茂兰,继续用带着嘲讽的语气,对茂兰说道:“你上次大难不死,今天我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茂兰拔剑相视,对田吉说道:“恶贼,今番遇到你,新仇旧恨一并算个清楚。你周爷来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田吉双掌交叉,熊腰微微下探,一对冰冷死寂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茂兰。俗语说:“吃一堑,长一智。”上次与田吉这个恶贼交手,茂兰的剑招并没有讨到便宜。此次他使出新招

“洞湖七星拳”,先前凌厉刚猛的拳风,变得绵柔飘忽。一拳打出,看似劲力已完,实则藏有后劲。正如滔滔不绝的潮水,一招打完,一招又继而跟出。

田吉用千里追魂掌相迎,二人缠斗了十多个回合。茂兰突然身体一扭,使出一记“月涌江潮”。迷蒙的掌影在田吉的眼前晃动,他用实劲分拆茂兰打来的掌风。却不想茂兰出掌全是虚招,意在使田吉不察,以收到出其不意的奇效。

田吉挡住茂兰的右拳,茂兰的左拳却侧着打出,正中田吉的肋下。他高擎的身体晃动了两下,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茂兰对田吉说道:“狗贼,今天就让你命丧于此,以慰被你杀害的冤魂。”

田吉并不答话,紧咬了一下嘴唇,将一口血水吐了出来。他又使出了上次偷袭茂兰的招式,只见他的双掌次序打出,茂兰左右闪躲,又用七星拳还迎。

这次田吉双掌拢成了一个弯,向茂兰推出。茂兰见田吉中门大开,若是以七星拳猛击其胸口,田吉此次定然是劫数难逃。

田吉欲救速死,茂兰怎么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以“怀中抱月”式,双拳相交,向田吉打去。

田吉的双掌正好就势一拢,将茂兰的双拳紧紧缠住,然后他扭动双掌向胸口贴去。这千里追魂掌的施救之人,已经被田吉制服,若是再次中掌,茂兰必然死路一条。

正在生死攸关之时,瘦人像一个梭子一般,在田吉的腰眼之上狠狠地撞了一下。田吉被撞了个趔趄,随即瘦人和茂兰,在烈火弹的浓烟之下,逃得无影无踪。

存义和玉凤因为打探逍遥书生的讯息,再次折返杭州。他们在当地打得消息,玉凤告诉存义,现在淳安县令李蕃,就是陷害他师父的帮凶之一。

存义怒从心起,此次一定要在他的口上,探听到师父的下落。顺便除了他,为当地的百姓解决一个祸害。”

可是这个李蕃,却是刁滑诡诈之徒,他知道自己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生怕别人会取他的命。每天出入府门的,总有三四顶轿子,而且李蕃坐在哪个轿子中,事先也不会对任何人讲。

然而存义有心为师父报仇,纵是李蕃有千变万化,狡兔三窟之诡,他抱着一定之规的想法,就是要取了李蕃的狗命。

星月无光的夜色下,存义纵身上了李府的屋顶,找这恶贼报仇去了。

第五十八回:深入虎穴

时值夜深,李蕃看书不觉有些倦怠,便吹熄了油灯,准备入榻而眠。却在此时,存义飞身从屋顶落下,这一跃犹如落叶飘水悄无声息。

然后他又挑开房门,进了屋中。黑黢之中,李蕃以为外面树影晃动,未加详察,被存义连封几处穴道,动弹不得。

及到李蕃身前,存义用手指擎制他的脖颈,并威胁他说:“狗贼,你听好了,我是逍遥书生的徒弟,你设计害我师父,我到此就是来取你的狗命的。”

李蕃吓得魂飞天外,他无法说话,黑暗之中只是不停地摇着头。存义告诉他,若想活命,赶快指出人犯关在了哪里

李蕃嘴里又发出沉闷的呜呜声,存义知他是想说话。存义心想:“这个恶贼虽然贪生怕死,我若解开他的哑穴,难保他在惊慌之际,失口出声。为了万无一失,我得吓他一吓。”

存义从怀中掏出一个药丸,小声告诉李蕃,这是五毒丹。如果没有解药,三天之内,必然全身溃烂而死。

李蕃听了点了点头,存义将药丸推入他的口中,解了李蕃的哑穴。李蕃小声告诉存义,在书案旁边的砚台,打开它之后,会见到一个夹层。里面藏有一封书信,是魏忠贤写给他的。

存义警告李蕃,最好别耍花样,否则倾刻之间,就让他命丧当场。李蕃听了,又是不住地点头。

存义摸到书案旁边,用手指在窗棂戳了一个小孔,借着微弱的月光,将砚台打开。这方砚台厚实沉重,存义用短刃挑开底层,果然见下面藏有一条丝帛。他心想:“这个李蕃,果然是心思缜密,如此重要的密信,就放在显眼之处,谁能意料的到”

存义藉着朦胧的光,看到了信中所写的内容。原来是魏忠贤命令李蕃,近日将二名犯人押解到福州。

李蕃虽然用瞒天过海之计,在江湖上制造出了逍遥书生不在杭州的假象。但是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万一让江湖中人,得知逍遥书生关在淳安,自己必然是性命不保。现在魏忠贤催促自己押解人犯,李蕃正在苦思万全之策。”

存义细问李蕃,人犯究竟怎么押解李蕃告诉存义,他会用棺材将逍遥书生,送到赵卓龙负责的船上。后面的事情,将由他来具体安排。

存义心想:“魏忠贤命令从水路押解师父,显然是担心从旱路会有人劫囚。现在水路有赵卓龙这个狗贼把守,我纵然有把握救了师父,可在这茫茫湖面,却从何处脱身魏忠贤这个老贼,果然是够阴险的。”

若想救出师父,在湖上就需要有人策应,存义看了看李蕃。这个家伙苦着脸,吓得血色全无。存义脸现怒气,正要责难于他,李蕃却告诉存义,容他细想一下。

存义容他思量,李蕃苦思冥想,他告诉存义,太湖的快马帮帮主马万里,和赵卓龙素有仇怨,若能得到他的帮助,事情也许可能成功。

存义询问李蕃,马万里和赵卓龙有什么仇李蕃告诉存义,因为赵卓龙投靠了魏公公,巨鲸帮势力大增,水路生意都被赵卓龙牢牢控制,快马帮没有生意做,马万里就和赵卓龙产生了仇怨。

存义知道赵卓龙这个人,他偷袭自己的一掌之仇,迟早要和他算个清楚。李蕃说赵卓龙投靠了魏忠贤,也是确有其事。看来为了保命,李蕃也只有实话实说了。

存义点了点头,对李蕃说道:“你刚才所言,我细细斟酌一下,倒有几分可信。”

李蕃告诉存义,自己所言句句属实。

存义又问李蕃,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个马万里李蕃告诉存义,他不知道马万里,不过他的外甥于三,他却知道在哪可以找到。

存义让他细讲,李蕃告诉存义,于三整日出没于鸿运赌坊,到那一定可以找到他。存义解了李蕃的穴道,告诉他,等他找到了于三,会告诉他解药的所在。

李蕃不敢言语,只听按照存义的安排等着。

存义回到客栈,玉凤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她跑到存义的身边,对他说道:“你这一去大半天,害得人家担心死了。”

存义拉着她的手,柔声对她说道:“凤儿,你担心什么,我能有什么事”

玉凤一对俏目凝视存义,对他说道:“怎么样打探出消息了吗”

存义告诉玉凤,明天到鸿运赌坊去找一个叫于三的人。玉凤点了点头,她见存义还站在这里,问他为什么不回房休息

存义佯装困倦地说道:“我困了,就在这里睡了。”玉凤红晕双颊,挥动娇柔的拳头来打存义。存义呵呵一笑,跑了出来。

次日,存义只身一人,来到鸿运赌坊。这里人声鼎沸,拥拥簇簇,存义不知道哪位是于三,只在各个赌桌旁边来回地寻找。

一个巡场看到存义不赌,只是不停地游荡,便以为他是个窃贼。存义看到了巡场注意自己,他走到这个人的身旁,悄悄塞给他一锭碎银。

此人拿到银子,一扫脸上的阴云,存义向他询问哪个是于三,那个人向中间的一个大赌桌指去。他悄声告诉存义,那个穿靛蓝布衣,一脸络腮胡子的人就是于三。

存义走到赌桌前,于三一边用手搓着身上的泥球,一边吹胡子瞪眼的不停咒骂。存义细看之下,于三从布囊倒出一粒碎银,捏了捏干瘪的布囊,然后将它扔到了一旁。

庄家李二,面带一丝诡笑,骰盅不停的摇动着,于三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他这个样子,真的是一个输急眼的赌徒。

李二将骰盅掷在赌桌中间,用眼角的余光,来回地瞟着在场的赌客。他还不停地用话语催促他们买定离手。

于三手里拿着碎银,像一个被群鱼围拢的渔夫一般,看到哪条鱼都觉得好。他也不知道买大买小好了,一只手左右游移,飘忽不定。

李二看到于三的样子,嘴角抹出一丝冷笑。于三还在迟疑,一旁有人已经开始下大注买小,于三跟着一班输红眼的赌客,把银子都押到了小上。

李二开了盅,众人伸长脖子一瞧,居然开的豹子。庄家通杀,李二将银子揽入了怀中。

于三败兴之极,又开始破口大骂。他想找李二借钱翻本,李二却告诉他,你能到酒楼借灶台用吗

于三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扭身就向外走。他一回身,刚好碰到了存义,他正要发怒,却见一锭银子在眼前晃动。

存义笑着对他说道:“老哥,拿去翻本吧。”于三双眼放亮,他流着口水说道:“给我的”

存义点了点头,于三却说:“我可没钱还你。”

存义告诉他不用还,于三拿着银子,一溜烟似的跑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于三又将银子输了个精光,他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见到他的样子,存义忍住了笑,他告诉于三,先到酒楼喝点酒,养足精神再回来翻本。

于三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二人到了八仙居,存义点了蒸凤翅,水晶银丝卷,红烧蹄膀,又叫了一坛酒。

二人坐定,不一会儿,小二将酒菜置备齐全,于三瞪着蛤蟆眼睛,满桌的佳肴美酒,令他垂涎欲滴,存义斟满了酒,将酒杯推给于三。

于三满脸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喝光之后,存义拿起酒壶,正要给他倒酒,于三向他略施一礼,接过酒杯,又满饮了一杯。

两杯黄汤下肚,于三开始有点如入云端,他眯着眼睛问存义,赠银请吃饭,倒底有何居心

存义一边继续给他斟酒,一边用奉承话夸赞于三。

于三本已神志不清,听了存义的话,更加的得意忘形。于三拍了拍存义的肩膀,呼唤其为兄弟。存义在一旁,不停的笑着。

于三见存义清秀的脸上,却有一块巴掌大的黑斑,不住地摇着头,连连说了几句可惜。

存义询问于三,是不是嫌弃自己相貌丑陋。于三赶紧抱拳,告诉存义,自己并没有这个想法。

存义将酒递给于三,告诉他,承蒙大哥不弃,小弟心中很是感激。

于三是个粗人,听不惯存义文绉绉的话,他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接着便问存义,是不是遇到了难处

存义支支吾吾地告诉于三,自己想从淳安水路运些货,可是巨鲸帮帮主赵卓龙,却抬高费用,坑害我们这些商人。

于三一听赵卓龙的名字,他端起酒碗,呷了一口酒之后,开心大骂起来。

存义佯装不知,连问于三,为什么要骂赵卓龙

于三将本帮与巨鲸帮的恩怨,告诉了存义。存义对于三说道:“既然大哥也与巨鲸帮有仇,不如咱们一起对付他们。”

于三虽然与赵卓龙有仇,但他是个贪财忘义的人,存义见他连连摸着下巴,脸上有迟疑之意,

他心知这个家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存义告诉于三,自己的货物准备装船,让于三劫了。他自去找赵卓龙算帐。

于三一听,居然有这样的好事,他心中十分高兴。忙问存义什么时候动手

存义告诉他,确定了时间后,再告诉他。

于三点了点头,二人继续喝酒。于三渐渐不胜酒力,他向存义告辞。望着于三的背影,存义筹划思定救人的计策。

第五十九回:巧布连环

次日深夜,一轮如钩的残月攀升天际,向平静的湖面撒下一片银光。李蕃将逍遥书生和黄松鹤两个人,押进两只大木箱中,他让出水蛟李青龙带着五名水鬼,沿着千岛湖向东而行。

存义和玉凤两人,乘着于三准备好的一只蓬船,埋伏于港汊之中。待到李青龙的船到,他们两人飞身一纵,轻灵地跳上了对方的船。

李青龙见有人上船,挥动九股叉,横在船头。存义也不答话,抢身上前向李青龙扑来。

李青龙的九股叉,向存义的肋下扎去,存义侧身躲过,顺势用胳膊将九股叉挟在腋下。李青龙与存义开始互相拉扯,你来我往,数次僵持之下,存义将李青龙一掌拍入水中。这个出水蛟,成了落水鬼。

剩下的五名水鬼,被玉凤一个个的踢入了河中。二人在木箱上面,铺盖了一层碎银,驾船来到了巨鲸帮分舵,赵卓龙事先已有安排,弄潮鬼朱啸风,翻江怪白玉猛,等候在帮外。

存义和玉凤将船交给二人,朱啸风用大环刀的刀把磕了磕木箱,细听里面的动静。他一双狡狯的鹰眼,扫了存义一眼,然后对他说道:“你这木箱有上空下实,装的什么东西”

存义告诉朱啸风,箱底装的都是古旧家什。朱啸风“哼”了一声,用刀刃开始撬压箱边。玉凤在一旁看的神情紧张,存义攥着她的手,示意她保持镇定。

朱啸风打开箱子,看到密密的一层碎银,眼睛放出了贪婪的光芒。存义告诉朱啸风,这是另外打赏他们的酬劳,帮主并不知情。朱啸风回视存义一眼,脸上流露出了喜悦。

得到了碎银之后,朱啸风装腔作势地嚷道:“船上并无违禁货物,现在封箱装船,马上出发。”

存义和玉凤重回小蓬船,朱啸风指挥水鬼,继续驾船东行。

前面出现了纵横交错的港汊,朱啸风告诉水鬼,快速驶过,不能停留。

敞船来到港汊的腹心地带,朱啸风正在定晴向前看。这时水鬼惊叫起来,指着四方聚拢过来的星火,对朱啸风说道:“镖主您看,有不明白的船只向我们靠拢。”

朱啸风站在舱头,拿着火把向对面的船张望。一个腰宽膀阔的人,同时也向这边观瞧着。

他认出对面的人就是于三。

朱啸风拿着大环刀,对于三破口大骂,于三隔般冲着朱啸风,吐了一口唾沫。

朱啸风大怒,挥动大环刀,跳到了于三的船上。

两帮帮众缠斗在了一起,黑色被耀眼的火光所点亮。刀剑相斫,闪动着点点的火星。

朱啸风抡起大环刀,使了一个“沉香劈山”式,于三纵身而起,使了一招“灵猿攀树”。他绕到朱啸风的身后,用二节渔叉戳中了他的后心,朱啸风惨然一叫,落入了湖中。

白玉猛看到于三杀了朱啸风,他从镖囊摸出两枚铁丸,“嗖”“嗖”两声,铁丸向于三的头上打去。

于三就势后一翻,双手接过白玉猛打来的铁丸。接着他依样画葫芦,两枚铁丸,又向白玉猛打去。

这两枚铁丸,快如流星一般,而且势大力沉。白玉猛没有接住铁丸,一颗铁丸飞来,打穿了他的脑袋。

两个押船的小头目,瞬间就被于三给解决了。接着于三又指挥水鬼,擒杀跟从的一般喽。

水鬼杜青潜入水底,逃过一劫。

于三带着喽,巡视了一遍的四周,在确定了四周无生还者之后,于三放火烧了巨鲸帮的船,然后趁着月色逃离了这里。

船行烟渚之中,喽对于三说道:“三爷,那个小子的消息可靠吗咱们这次可都是冒着险,干这一票买卖的。”

于三瞪了他一眼,将嘴里的草棍吐在一边,他对喽说道:“你嚷嚷什么,打开箱子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喽点了点头,用刀撬开木箱,于三看到了碎银,口水流了出来。喽对他说道:“三爷,是银子呀。”

于三在他的后脑拍了一下,告诉他继续向下挖。

撩开碎银,是一块厚实的木板,喽用刀把敲了敲,觉得下面有东西。他告诉于三,这里面可能藏着宝物。

于三听了,心中十分高兴,他催促喽,赶紧将箱板打开。喽拿了凿子,于三又指挥几名喽,用刀撬住木板的四角,将木板掀开了。

他和众人借着火把一看,哪里藏着什么金银财宝却是两个衣着褴褛,邋遢不堪的囚犯,藏在了箱子里。

喽看到箱子里面的人,对于三说道:“三爷,我们上了那个青面小子的恶当,这箱子里哪有什么财宝”

于三怪眼一转,喝令喽将逍遥书生他们二人,给拽了出来。

逍遥书生和黄松鹤,向于三怒目而视。于三把刀架在逍遥书生的脖子上,他恶狠狠地骂道:“老子费了千辛万苦,居然换来你们两个肮脏不堪的老东西,真他妈晦气。”

喽告诉于三,夜长梦多,赶快向他们询问财宝的去向。

于三用刀背拍了拍逍遥书生的肩膀,警告他,赶快说出财宝的下落,不然就杀了他们。

逍遥书生告诉于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杀就杀。

于三气急败坏,他正要挥刀杀了逍遥书生,喽告诉他,既然那个青脸的小子,处心积虑的将这两人救出来,我想他不会是来耍咱们的。

于三转动眼珠,对喽说道:“你小子分析的很有道理,三爷我现在就将他们押到帮里。”

喽却告诉于三,这两个看情形是囚犯,想来必是有人相助,他们才能越狱脱逃。

于三对喽说道:“三爷我现在,就把他们解送官府,这样能讨一笔赏金。”

喽一听,却摇着头告诉于三,李县令贪得无厌,在他那里得不什么好处,不如将犯人交给锦衣卫,这样也许能讨得一官半职,即使得不官做,也必然能取信他们,那时赵卓龙那个老混蛋,也不敢对三爷您颐指气使了。

于三连连点头,准备将逍遥书生送到指挥使府去。他正要调转船头,两个身着巨鲸帮衣服的人,驾着小蓬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个喽,吓得战战兢兢地说道:“三爷,巨鲸帮的来了。”

于三给了他一个耳光,对他说道:“该死的狗东西,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两船交碰在一起,引起一阵晃动。

巨鲸帮众对于三说道:“姓于的,你敢在巨鲸帮的地盘,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于三手擎二节渔叉,对他们说道:“放你娘的屁,这千岛湖也不是赵卓龙他家的水池子,老子爱干啥干啥,你们管得着吗”

巨鲸帮众对于三说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敢对我们帮主出言不逊,看我如何教训你。”

一旁的喽对于三说道:“三爷,巨鲸帮欺人太甚,连帮众都可以对您不敬,您要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于三冲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对众人说道:“你们就瞧好吧,看三爷我上去,打掉那小子的门牙。”

喽们欢呼雀跃,于三快如疾风一般,已经跳到了对方的船上。

身体健壮的帮众,对身边的那个帮众说道,你在岸上等我。

于三看了另外一名巨鲸帮众,只见他身材纤柔,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对面前的巨鲸帮众说道:“让他离开干什么,还得劳三爷我费事,不如在船上,我把你们都宰了,岂不是好”

这个帮众冷笑一声,对于三说道:“如于的,你少在这里大言不惭,先吃我一拳再说。”

于三叉着腰,对喽说道:“你们看他这个招式,像什么”

喽们哈哈大笑,有说是“瞎子摸鱼”的,有说是“摸虾捉鳖”式的,哄笑大起,对巨鲸帮众充满了蔑视。

巨鲸帮众使了一招“蛟龙入渊”,双拳双抱,前腿微弓,两臂发力之后,齐向于三打去。于三不闪不避,他使出“落叶秋风腿”,向巨鲸帮众双腿扫去。

巨鲸帮众急攻,正好下盘是弱点,于三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这一扫力发千钧,自认为巨鲸帮众绝能躲避。

却不成想,这个帮众身体竟腾地而起,踩着于三的腿,凌空给了他一脚。

于三的脑袋,挨了一记猛踢,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感觉自己的面前一片黑漆。接着他就双腿发软,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帮众见于三败了,纷纷跳入水中逃遁。巨鲸帮众也不追赶,趁着他们远去之后,将逍遥书生和黄松鹤二人,救到了船上。

二人对巨鲸帮有切齿之恨,见他们搭救自己,也并无丝毫感激。

逍遥书生告诉帮众,不必浪费时间,要杀就杀,他绝不会向他们屈服。

存义揭了面具,跪下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受苦了,我是存义呀。”

逍遥书生细看之下,果然是自己的弟子存义。他涕泪交流,止不住心中的悲伤。存义向他讲述,张剑枫已投靠了田尔耕,还找了为祸江湖的千面老怪冒充师父。

逍遥书生咬碎钢牙,发誓要清理门户。接着他又询问了紫嫣,存义请他放心,紫嫣在天山前辈那里。逍遥书生从未听过这个人,但听存义说起,对紫嫣也就暂时放心了。

杜青回到巨鲸帮,告诉赵卓龙,于三将两位镖主杀了。赵卓龙火冒三丈,一剑斩掉桌子一角,发誓要血洗快马帮。

第六十回:湖中搏杀

杜青一身湿漉的逃回了巨鲸帮,赵卓龙得知于三杀了朱啸风和白玉猛,他的心中怒火爆发,带着几十名好手,到快马帮寻仇去了。

十几只竹筏掌着依稀的火光,到了快马帮,巡查水寨的喽看到不明的竹筏驱近,马上喝令他们停下,赵卓龙命水鬼抛出飞刀,杀死了巡视喽。

接着两名水鬼手持利斧跳入了水中,劈开了水下的桩绳,打开了水寨的大门。赵卓龙指挥喽们冲进快马帮,用火箭和强弩焚烧快马帮的营寨。

一时间火光四起,杀声震天,马万里看到寨外乱作一团,提着紫金大铜锤,冲到了外面。

来到了寨外,马万里看到两帮帮众混杀在了一起,水道两旁的寨子全被烧毁了,他的双眼喷射出了熊熊怒火。

一旁厮杀的巨鲸帮帮众,恰好经过他的身旁,马万里顺手将他拽了过来,抡锤把他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他对帮众说道:“巨鲸帮欺人太甚,都杀到咱们水寨来了,弟兄们给我狠狠教训这些个天杀的鸟人,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他一边说,一边舞得大锤加入战团。紫金大锤劲猛生风,快如彻夜流星,金锤到处,擦着即伤,碰到就死,巨鲸帮帮众马万里,感到他不是夜叉转世,就是恶鬼降生,身上带着一股令人惊悚的杀气。

赵卓龙将帮众们连连退却,他细瞧之下,发现是马万里搅缠在帮众之中。他咬牙切齿地飞身一纵,施展浮萍寻踪的轻功,点水奔到了令一边的水寨。

他手提蟠龙大铜棍,冲着马万里大吼一声道:“马贼,休得在此放肆,杀一些无名之辈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话,来和你赵爷大战三百回合。”

马万里一脚将巨鲸帮众踹到了湖里,他扭头看了看赵卓龙,冲着他吐了口唾沫,马万里说道:“赵卓龙,你这个狗仗人势的老不死,不就是有锦衣卫给你撑腰吗?别人怕你,马爷我却视你为草芥。”

赵卓龙大怒,额角上的青筋鼓胀起来,脸上青灰之色,变成了一片血气。马万里也不多说,

挥动金锤,使出了一招“流星赶月”。只见一道耀眼的弧光划过,金锤已经落到了赵卓龙的面前。

赵卓龙抡起在碗口粗的蟠龙大棍接住了金锤,两件兵器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了不绝于耳的嗡鸣之声。周围的两帮喽,感到的是惊心动魄的响雷之声,这猛龙搅海的气势,这霹雳裂地的响声,令他们的心潮不停地翻腾着,耳朵也渐渐的出现了幻听。

马万里解开衣领,用手抹了一下脖颈上的汗,对赵卓龙说道:“老不死的东西,还敢大言不惭地,要与我斗上三百回合,马爷下一锤,就把你砸在齑粉肉饼。”

赵卓龙卷起了袖口,向地上甩了甩胳膊的汗水,他对马万里说道:“马贼,赵爷下一棍就让你魂归西天。”

二人互相对骂,积郁的怒气像火山喷发一样,夜空中二人腾地而起,金锤对铜棍,激溅的火花如金光带雨,又似群星落地。

马万里和赵卓龙互相踢了十数脚,谁也没有讨得半分的便宜。地上交锋,马万里使出一记“如雷贯耳”,步似盘龙,快如疾风,他的金锤上下翻飞,赵卓龙的铜棍格挡架挑,二上使出浑身解数,争胜负,决生死。

这马万里的金锤势大力沉,赵卓龙数招相迎,本以为他是实招,却不料到马万里的招数中,虚中有实,或是全是虚招,令他防不胜防。

赵卓龙是个使剑的人,劲力不及马万里,何况他已经年迈,更兼之他取胜之心作祟,一阵猛攻乱打之下,他的气力渐渐地显出了颓势。

马万里见赵卓龙避开了锤击,又使出了一招“金牛撞门”,金锤转出一股强劲的气流,向赵卓龙的心窝戳来。

赵卓龙手擎蟠龙铜棍,朝着马万里的金锤钻去。马万里咧着蛤蟆大嘴,阴险地笑道:“赵老鬼,你这一招,无非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赵卓龙骂道:“马贼,你少他妈放马屁,赵爷这一招“直取中军”,马上将你这个恶贼穿个透心凉。”

马万里只是嘿嘿直笑,赵卓龙的蟠龙棍,像一条游龙一般,钻向马万里。、

马万里手中的金锤舞得更加劲猛,赵卓龙蟠龙棍到,恰好撞到了金锤之上。蟠龙棍被震飞了出去,赵卓龙感到虎口一阵剧痛,细看之下,指间已被震出了一个创口。

赵卓龙正在惊悸之际,马万里抡动金锤,使了一招“投桃报李”式,搂锤朝着赵卓龙的后脑兜来。

赵卓龙只感到耳畔响起了一股疾风,他赶忙低头一避,以平沙落雁的姿势,逃过了一记重锤。

金锤像凶猛的恶兽,砸断了船上的桅杆,船帆忽扯着落了下来,飘忽如鬼魅一般。赵卓龙吓得肝胆俱裂,手倚在船边,不停地喘着粗气。

马万里冷笑一声,对赵卓龙说道:“老东西,三两下子,你就如此不济,还是让马爷送你下湖喂王八去吧。”

说完之后,马万里使出“紫电双风脚”,身体在半空翻卷,双脚快似一把剪刀,像赵卓龙踢了过来。

赵卓龙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施展鹰爪手向马万里的双脚抓来。马万里腿法如扫秋风,赵卓龙鹰爪凌厉如钳,双方又是缠斗不休。

赵卓龙刚才被马万里连连用金锤猛砸,亏了气力,此番恶斗,他拼尽全力迎击。马万里一脚踏在赵卓龙的肩上,想使出千斤坠压住赵卓龙。

这要是马万里得了逞,赵卓龙的双膝就得屈跪在船板之上,那时赵卓龙将没有面目在江湖上立足。

他双脚死死攥住马万里的脚踝,使劲地向外掰。马万里狞笑数声,继续在赵卓龙的肩上施压。

赵卓龙的身体渐渐屈弯,不过他又用肩膀将马万里的脚给顶了上去。二人使出全力,死死地颤斗在了一起。

这时杜青见到赵卓龙落入下风,他从身后悄悄打出一个铅丸,马万里脚踝中了铅丸,从赵卓龙的肩膀上摔了下去。

赵卓龙见马万里摔倒,抬脚就向他的脑袋踩去。马万里见情形不对,连翻了几个滚,退到了船后的一个角落。

赵卓龙来了气势,冲着马万里吐了口唾沫,他大骂道:“马贼,你果然是牲口投胎,看你这打滚的姿势,可活像一头驴。”

马万里大怒,将半截断桅向赵卓龙抛了过去。赵卓龙闪身一避,躲过了断桅。

此时杜青又从镖囊里拿出了一个铅丸,他正欲将它掷出,身后一人猛地用二节鱼叉,将他的后心贯穿。

马万里听到杜青传来一声惨叫,他向对面望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外甥于三赶到了。他冲着于三说道:“你赶快过来,帮舅舅宰了这个老不死的。”

于三点了点头,扯起一只网,施展轻功,冲了过来。

赵卓龙暗暗飞出一只鱼形镖,马万里低头一躲,鱼形镖扎进了身后的断桅上。

赵卓龙嘿嘿一笑,对马万里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马贼,咱们的仇早晚要算个清楚。”

他说完之后,扑通一声,跳到湖中逃遁了。

马万里的脸上气得扭曲发白,他告诉于三,杀光所有的巨鲸帮众。湖上血染一片,马万里方出了心中的恶气。

且说存义救了师父脱险,玉凤在一旁边说道:“存义哥,这回你不会再救个假的出来了吧。”

存义对她说道:“凤儿,不可顽皮,他的的确确是我的师父。”

逍遥书生呵呵一笑,捋着长须,神情悠然地说道:“老夫正是无极门的掌门,绝无差错。”

玉凤细瞧逍遥书生,见他虽然脸上布满瘀伤,眼神却依然闪现着坚毅之光。听了他的谈吐,清丽儒雅,给人一种心胸畅快之感。并且玉凤曾细听过千面老怪的声音,与这人的声音却是大不相同。想来纵是一个人的易容之术再高明,这脾气秉性却是极难模仿的。

逍遥书生看了看玉凤,见她仙骨玉肌、娇似拂柳、艳若春桃,翩跹袅娜之中,却透着坚韧,他心中十分的喜欢。

存义告诉师父,她是点苍派赵老前辈的爱徒,逍遥书生听了之后,对存义说道:“原来是苍松剑客赵掌门的徒弟,难怪清丽脱俗,英气不凡。”

存义师父对玉凤颇有好感,心中十分欢喜。他询问师父有什么打算,逍遥书生告诉存义,他要和松鹤一起,先毙了了李蕃这个恶贼,然后再找田尔耕报仇。

存义听了点了点头,他要和逍遥书生去找李蕃,却被师父制止住。逍遥书生告诉存义,这是本帮的私仇,你不应该让玉凤姑娘卷入其中。

存义告诉师父养好了伤,再去找李蕃报仇。逍遥书生对存义说道:“义儿,为师知道你孝顺,不过为师的伤不碍事。那个恶贼一日不除,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他而受害。”

存义见师父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他要多加留心,因为张剑枫和千面老怪也可能随时出现。

提起这个背叛师门的恶贼,逍遥书生便一肚子的怒气。他告诉存义,如果遇到这个叛徒,不必手下留情,要为师门的清誉着想。

存义点了点头,逍遥书生跟着黄松鹤离开了。师父带着仇恨去找李蕃,存义深知李蕃的奸险,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的隐忧。

第六十一回:清剿湖帮

逍遥书生让黄松鹤暂到镇江,自己只身折返淳安县,去找李蕃报仇。一抹浓云掠过残月,枝桠上一只杜鹃发出一声悲鸣。

县令府上的啜泣声,与这杜鹃啼血的鸣叫,混杂在了一起,令人的心海,不停地翻搅着。逍遥书生落雪无声地翻到屋顶,悄然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一个老妇在一个年轻妇人的搀扶之下,倚立在棺材旁,止不住的悲嚎着。她一边哭,一边大骂着一个人。逍遥书生细听之下,发现老妇骂的人是魏忠贤。

只听老妇哀戚之语中,道出李蕃因为重囚被人救走,已遭到魏忠贤的责难,他自知难逃一死,已经服毒自尽了。

逍遥书生听得真切,心中暗想:“如此死法,倒是便宜了这个恶贼。”他回身之际,猛然想到了李蕃多狡诈,这恐怕是他的阴谋。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逍遥书生带着怀疑,趁着无人之际,纵身跳下房檐,偷偷潜进了灵堂。李蕃的棺椁居中而放,逍遥书生打开棺板之后,发出李蕃的脸上一片青黑。鼻孔旁还有凝滞的斑斑血迹。他检视了尸体一番,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时门外飘然走进了那个老妇与少妇,老妇拄着拐杖,浑身颤抖地立在门外。她用手指着逍遥书生,对他说道:“死者为大,你究竟与蕃儿有什么仇,在他死了之后,还是这么不依不饶的。”

逍遥书生面对悲切的老妇,竟然毫无办法。他的嘴角抖动一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老妇丢弃了拐杖,步履蹒跚的向逍遥书生撞去。

逍遥书生担心老妇会因为自己而死,破窗出了县令府。停立在松林之间,逍遥书生不停的叹着气,李蕃虽然已死,可是却丢下了孤苦的母亲。“多行不义必自毙,李蕃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呢”

逍遥书生用飞鸽传书,将李蕃的死讯,告诉了存义和玉凤。他嘱咐存义,不必挂念自己。现在他准备到镇江,去找黄松鹤,一起商量对付魏忠贤的办法。

三日之后,就在李蕃下葬的当晚。一个鬼魅般人骑着快马,逃出了淳安县。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诈死的李蕃。他为了逃避追杀,丝毫不顾其母的身体,使出了这么个卑鄙无耻的手段来。

魏忠贤正在府中与心腹商议,帮助皇上的乳母客氏,陷害李选侍。此时内侍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呈给了他。

魏忠贤拆信一看,苍白褶皱的脸上,变得扭曲起来。他重重地拍击了一下桌案,对内侍说道:“马上传去讯息,叫曹钦程灭了快马帮。”

内侍点了点头,领命退下去了。

赵卓龙受伤憋气,想要求田尔耕为他报仇。可是田尔耕却以没有魏公公的手令为由,拒绝调派锦衣卫。赵卓龙怀着恼恨退了出去,心中一直思量着报仇的事。

这次他可以一扫心中的烦闷,曹钦程奉了魏忠贤的手令,乘着十几艘大趸船,前来驰援。赵卓龙见曹钦程到来,向他细说了一遍,马万里藐视公差,劫掠船只的经过。

曹钦程勃然大怒,命令赵卓龙画出快马帮水寨布防图。他要带着熟悉水性的锦衣卫,趁夜擒杀马万里。

赵卓龙告诉曹钦程,前番他已经破了快马帮的水寨,但是马万里武艺高强,自己没讨到半点的便宜。

曹钦程听了,瞪了赵卓龙一眼,他一脸轻蔑地对赵卓龙说道:“以后这种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我都为你感到羞耻。”

赵卓龙默不作声,听凭曹钦程的数落。虽然水寨被烧,但是马万里并不是等闲之辈,他怎么不会加固布防,修缮水寨。

曹钦程思索了一番,命人备下了,火箭、强弩、挠钩、绳索、以及铁剪,一切物品置备完毕后,他让锦衣卫们养足精神,准备夜晚袭击快马帮。

马万里亡羊补牢,沿湖水寨的望台,他设置了一个在门外。并且水寨紧闭,水下还安放了尖桩和铁网。

深夜曹钦程驱动大虿船,来到了快马帮。巡哨喽,早已经发现了他们。他摇动起灯笼,示意水寨各处严加戒备。

锦衣卫见快马帮已有戒备,询问曹钦程应该怎么办曹钦程用飞刀杀了外面的巡哨喽,接着他抽出绣春刀,对锦衣卫们说道:“公公有令,让咱们剿灭快马帮,今天到此,谁要是敢萌生退却之心,休怪本使刀下无情。”

他一边指挥众军冲杀,一边驱使大虿船继续前进。及到寨门前,曹钦程看到大门紧闭,便让锦衣卫下水去砍桩。锦衣卫下去之后,发现尖桩的外层已被铁网罩住。而铁网上面布满了尖利的倒钩,并淬有剧毒。几个锦衣卫下了水,不熟悉情况,平白地丢掉了性命。

马万里遥看外面的情形,远远地吆喝道:“马爷我布的是铜墙铁壁,一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锦衣卫们听了,对曹钦程说道:“指挥使大人,水下根本无法逾越,当真如他所说一样。”

曹钦程回望他一眼,一脚将此人踹倒在地。接着他索要了挠钩和绳索,将钩子紧绑在绳头的一端,然后他晃动了几下绳头,将它扔到了第二个望台上。

喽看到曹钦程扔上了绳子,正要挥刀将它砍断,曹钦程又打出一把飞刀,将望台的喽射杀。接着他腾空而起,借着绳索,攀爬到了望台上。他将绳索固定在望台的梁上之后,喝令锦衣卫抓紧时间,赶紧攀爬上来。

马万里大怒,命令喽们将箭矢集中在一处,待曹钦程抓住绳索,向前荡去时,箭镞齐向他的心窝射去。喽们互递眼色,暗暗交流着这一讯息。

曹钦程抓住绳索,身体悬在半空之中,活像一只猴子。喽们见他过来,急雨一样密集的箭矢,向着他的心窝骤射过去。

只见曹钦程抓紧绳索,两腿盘拢,双脚用力问上一蹬,双手离开了绳索。他在空中翻几个跟头,躲开了袭来的箭弩。马万里气得紧咬嘴唇,他推开喽,抛出弧月回旋刀,向曹钦程掷了过去。曹钦程侧身一避,回旋刀又返了回来,曹钦程听到了身后的风声。他一弯腰,回旋刀将绳索斩断了。

马万里咬牙切齿地嚷嚷着:“弟兄们给我继续射,把他给我扎成刺猬。”又是一阵乱矢飞来,曹钦程看到身旁横出望台的木梯,单手就势抓住,使出“鱼跃出渊”,身体翻了个,这梁木减了曹钦程下坠的力道,让他在空中有了喘息之机。

马万里见曹钦程连避箭矢,望台反而救了他的命,他命令喽在台底下堆放柴草,上面浇了一层松油,就地放起了火来。腾地一条火龙窜上天空,滚滚浓烟吞噬了周围的一切。马万里让喽朝着箭楼乱放了一阵箭矢,浓烟蔽目,他也不知道曹钦程在上面是死是活。

存义和玉凤了逍遥书生,玉凤询问存义,在哪里可以找到千面老怪和张剑枫存义一脸茫然,因为千面老怪与天山怪人交手,在心力之上受了挫伤,他一定会隐循在荒僻之处,潜心修炼他的邪门武功,要找到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玉凤点了点头,她告诉存义,可以设法找到张剑枫,替你的师父清理门户。存义告诉玉凤,也许只有紫嫣师姐,可以将他赚出来,可是师姐现在在天山前辈的那里,自己与她有了隔阂,况且又是杀自己的师兄,这样利用她,无疑对她又是一种伤害。

玉凤也知利用紫嫣不妥,她轻叹一口气,温声柔语地存义说道:“眼下既然毫无线索,不如咱们沿着各处走走,无心插柳,也许线索会变得柳暗花明呢?”

存义认为玉凤此言有理,各处走走,也可以遣怀心中的烦忧。二人正在交谈,身后冲出来一人,用大布包闪了存义的肩膀一下。

此人并没有向存义道歉,反而瞟了他们二人一眼,口中骂骂咧咧地说道:“好狗不挡道。”

玉凤杏眼含怒,抽出捆龙鞭,就要教训这个无礼狂徒。

存义拦住了她,并劝解道:“不必和这个泼皮一般见识,咱们赶路要紧。”

这人见存义身背宝剑,神色匆匆的急于赶路。他伸手拦住了存义的去路,

存义对他说道:“你拦住我的去路,到底想怎么样”

这人用眼上下打量着存义,言语傲慢地问:“你们是不是前去投军的”

存义被他问的莫名其妙,他对这人说道:“投军投什么军”

这个人见存义面带疑惑,放手转身离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不管你是不是装傻充愣,别打军头的主意,那个职位是老子的了。”

黑漆的夜幕下,这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他的这句话,还在二人的耳畔回想。

玉凤询问存义,刚才那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存义回答道:“凤儿,我想一定是此人暗中贿赂将官,谋取了什么职位。”

玉凤听了,气得秀眉紧蹙。存义告诉玉凤,这样的朝廷败类太多了。二人边说边走,趁着朦胧的月色,寻店投宿去了。

第六十二回:沉夜斗杀

暗夜无情吞噬着一切,湖帮搏杀一片惨象,曹钦程连番躲过飞矢和马万里的暗算,快马帮喽个个惊魂。身后锦衣卫们已趋身而至,马万里和帮众被压缩在水寨的一片小开阔地上。

曹钦程鹞子翻身,挥动绣春刀将近前的一个快马帮众劈死,众喽见状,像潮水一样地向后退。

马万里抡起紫金大锤,冲着帮众们狂吼,驱赶他们向前冲杀。他告诉他们,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锦衣卫是不会留活口的,不如跟他们拼了。

曹钦程舔了一下刀口上的血渍,冲地上吐了口唾沫,随即他将刀向前一扬,对锦衣卫说道:“把快马帮给我杀得鸡犬不留。”

他一声令下,只见一排簇动的人影,齐齐奔向前面,寒光四射的绣春刀,在幽凄的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它们张着嗜血的大口,扑向那一个个血肉之躯。

刀剑翻飞的冷光,混杂一片的喊杀之声,打破了夜的沉寂,锦衣卫们像催命的罗刹,手起刀落之处,一排排的帮众,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万里拎着紫金大锤,使出一招“气贯长虹”,金锤在暗夜化成了一道流星,强劲的气流犹如冲击的水柱,钻向锦衣卫。“轰”得的一声彻耳的巨响,锦衣卫们的绣春刀,被金锤巨大的冲力震飞。挡在前面的锦衣卫,痴怔地站立在原地,曹钦程看了他们一眼,冲着他们大吼道:“蠢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贼首给杀了?”

锦衣卫们依旧呆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们皱了皱眉头,从口中喷吐出一股血水,接着便一个一个地裁仰在了地上。

曹钦程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一圈死尸,原本就苍白无血的脸上,变得好似坟中枯骨一般。

他的脸色扭曲到了一边,一对犀利的鹰眼,聚拢在了一起,手中的绣春刀在不停地颤抖着。

马万里手坠金锤,与他相持丈步之外,用充满蔑视的语调,对曹钦程说道:“来而无往非礼也,你的锦衣卫杀了我的弟兄,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一轮冷月穿过薄云,向岸上撒下一片惨白的光,血目狰狞的二人,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杀机。两旁的残卒纷纷趋避,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广阔的厮杀空间。

曹钦程勒了勒腰束,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劲力集中在了右臂之上,他旋即如飞,转动的身体像一条梭鱼一般,以一招“逢山开路”的招式,舞刀向前探去。

马万里并不畏惧,他身体微微下蹲,运气周身,双腿暗暗发力,马步扎得坚实牢固。他这招“韧松立磐”,就是以静制敌,以不变应万变的功夫。倘若他害怕曹钦程的快刀,慌张之际向后逃走,必为曹钦程所乘。所以马万里这个久经江湖的一帮之主,岂会不明如此浅显的道理?

曹钦程急劲惊风挥刀杀来,马万里敦实马步,提到金锤静静等待。他见绣春刀离自己已在咫尺之间时,一锤迎了上去。只见激溅的火花四起,震耳欲聋的嗡鸣之声,又开始了搅扰众人的心绪。

马万里依然站在原地,曹钦程却是连连向后,他腾起几个后空翻,用手捂着自己的双耳,脸上显现出一副痛苦难当的样子。

马万里哈哈大笑,指着曹钦程说道:“你这个天杀的鸟人,职明一世,糊涂一时,那把切菜用的破刀,能与我这个力敌千钧的金锤相抗衡?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曹钦程听凭着马万里的数落,他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似在整理已被震乱的思绪。接着他从腰间摘下了酒葫芦,拔开了塞子,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全部喝干。

马万里拎着金锤,向身后的帮众们说道:“弟兄们,你们看看他喝得这叫断头酒,一会儿马爷就让他上西天。”

喽们一阵哄笑,马万里扭过头来,继续与曹钦程对峙着。

在酒的作用下,曹钦程耳畔的胀痛之感,稍稍得到了缓解。他心中暗为自己的狂妄而悔恨,

刚才那一记锤震,若是内力不够深厚,早已经被他给震死。

曹钦程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兵刃相搏,自己并不能讨得半分便宜。马万里所仰仗的,就是他手中的那个金锤,所以若要制服他,首先就要想方设法,打掉他手中的金锤。

曹钦程环视一眼四周,在这小片宽阔地的前方,有两根立列齐插在地上的梁木,这是快马帮挂旗之处,他决定以诱敌深入的计策,引马万里来到此处。

马万里见曹钦程的绣春刀被震飞,得意的让其投降。曹钦程身体一弯,双掌上下交错,摆出一式“灵蟒盘身”。他冲着马万里吐了口唾沫,对他说道:“呸,你这个聚湖劫掠的马贼,我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岂能投效于你?看我赤手空拳,劈了你这个贼首。”

马万里将曹钦程手无兵刃,却依然口出狂笑,不禁心中大怒,他晃了晃金锤,对曹钦程说道:“你这个贼鸟,没有绣春刀,就如同老虎被拔了牙,你还得意什么?看锤。”

这一锤如流星撞地,“轰”得一声,半截墙垣被砸塌。曹钦程闪躲纵跳,集中全身心力,应付着这凶猛的锤击。

马万里使出一记“金樽献酒”,他整个人直立飞出,待到曹钦程的面前,金锤猛然向上一兜,

向着曹钦程的脑袋撞去。

曹钦程顺势向后一仰,步履踉跄,几近摔倒。他不敢在此空旷地方再作逗留,略调整心气,腾跳数步,朝着立杆方向跑去。

马万里提锤追去,二人在两根立柱之旁,又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战。

存义和玉凤夜宿投店,见着那个撞了自己的冒失鬼,拐进一个巷道,一闪身又消失了。他们二人跟随而行,出了巷子,只见前面人群中簇拥攒动,一人正在外面向进出的人,不停地打着招呼。

存义仰头向这店栈外去,上面居中书着“迎宾驿”三个烫金大字,玉凤扯了扯他的胳膊,对他说道:“存义哥,我们当真要在这家店投宿吗?”

存义告诉她,现在夜已深沉,若是另寻他处,恐怕早已客满。玉凤十分讨厌刚才那个嚣张的人,怕自己会再与起了争执。

存义好言相劝,让玉凤远离这个人,今晚只是暂过一夜,明早还要起程赶路呢。

玉凤点了点头,二人走进了客栈之内。那个背包之人,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将它重重地砸在柜台之上,掌柜被吓了一跳,忙问他要干什么?

这人一听,撇着大鱼嘴,一对斑雀眼睛滴溜乱转,他对掌柜说道:“到你这能干什么?不是为了投宿,难道为了看景?”

掌柜连连点头,陪着笑脸,他接过银子之后,询问这人要什么房?

这人一听大怒,告诉掌柜,立刻将天字号房腾出来。掌柜告诉他,天字号房还有一间。这人将掌柜推了回去,背着布包向楼梯走去。

玉凤看到他仗势欺人的样子,抽出鞭子就要去教训他。存义朝她使了一个眼色,玉凤将慢慢地鞭子收好。

掌柜见到存义和玉凤站在门外,忙让伙计将他们二人请了进来。掌柜告诉他们,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房间,存义告诉掌柜,还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掌柜对他说道:“你们年轻夫妇,怎地还如此怕羞,为什么不挤在一个房间?”此言一出,玉面粉桃俏脸满是红晕。

存义扭头对玉凤说道:“凤儿,只有一个房间了,怎么办?”玉凤低着头,娇声切语地说道:“一间就一间吧,暂时将就一晚。”

伙计引着二人来到楼下的地字房,告诉他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招呼他一声就可以了。

存义点了点头,打赏了他点碎银,伙计接了碎银,辞谢而去。

存义关了房门,挑亮了灯火。他对玉凤说道:“凤儿,只要一张床,不哪咱们将就一下吧。”

他说完之后,径奔着床铺而去。

玉凤杏腮透红,拦在存义的面前说道:“虽然咱们好,可是也不能坏了礼数,你要在这床上睡,我就出去。”

存义告诉玉凤,他是在逗着她玩。说完之后,存义将方桌旁边的四把方凳拉了出来,他将方凳隔开排列,将行囊放在上面,便屈身躺了下去。玉凤看在眼里,心中无限欢欣。她正要躺下休息,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存义开门一看,只看伙计提着茶壶走了进来。

他笑嘻嘻地存义说道:“小的担心客官夜晚口渴,特来送上一壶香茶。”伙计将茶壶放在桌上,看到旁边的凳子摆成一排,上面还有包袱。他惊讶地对存义说道:“客官,您这是?”

存义冲他撇着嘴说道:“只因得罪了夫人,被罚在这凳子上过夜。”伙计看了玉凤一眼,摇着头走到门外,将存义的房门关上。只听他在外面嘀咕了一句:“这个夫人这么骄横,这客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玉凤红晕双颊,她攥起绣拳来打存义,存义笑着说道:“你一个独自享用一张床,我要睡到这个板凳之上,你还不让我在嘴上占些便宜?”

二人正在嬉闹,只听楼上传来了一阵咒骂之声,二人细听之下,发觉又是那个背布包之人的声音。正是出门须有三分礼,得饶人处且饶人。存义心下思量,这个人迟早要闯出大祸来。

第六十三回:逃离险境

惊泣神鬼的斗杀,仍然在无尽的暗夜中进行着。马万里的金锤翻飞乱舞,将曹钦程挤到绝境之处,他在两根立杆前停住了脚步,将身体紧紧地靠在立柱之上。

马万里一排冷牙闪出一丝寒光,他像一头嗜血的野兽,抡锤朝着曹钦程的天灵盖打去。曹钦程劲力虚耗,他打算破釜沉舟,和命运赌一把。

马万里见曹钦程呆站在立杆之上,冷笑一声道:“贼鸟,你被吓傻了吧。看马爷给你来个气贯长虹”,他大喝一声,一锤兜头直砸曹钦程的脑袋。

曹钦程竭尽全部的心神注入双眼,他要看这快似流星一般的锤子袭来。电光石火之间,曹钦程“腾”地一下,窜纵到半空,马万里的金锤势大力沉,狠狠地砸在了两根立梁之间。他向外拔了拔锤柄,可是金锤却如同生了根一样,死死地卡在了立杆里。

马万里大骂一阵,向后倒退了几步,用充满无奈,而又带着些许愤恨的眼神,看着脱手的金锤。

曹钦程轻灵地落在地上,看到拔却虎牙的老虎,发出无可奈何的嘶吼,他的心中充满了一股力量。凄星冷月的惨淡寒光,在二人的中间形成了一个光弧,曹钦程的脸上凝现出人的狞笑,他对马万里说道:“马贼,你的金锤已被我除去,现在你就是一只没有尖牙的老虎,看看我这个武松,如果来收拾你。”

马万里转了转狠厉的雀眼,他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对曹钦程说道:“放你妈的屁,别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你敢把自己比作武松?你这个阴阳怪气的鸟人。”

曹钦程也不生气,他咧嘴一笑,双手向前一勾,身体微躬,左腿向前一探,摆出了“灵狐出洞”的招式,他对马万里说道:“光动嘴皮子,杀不死人的,咱们在拳脚上见真章吧。”

马万里瞪了他一眼,扎稳马步,双掌微曲,从腰间推出。使出了“猛虎钻心拳”。他对曹钦程说道:“贼鸟,老虎才是森林的王者,让马爷的猛虎拳送你上路。”

说完之后,马万里的挥动尖厉的虎爪拳,双拳上下翻飞,如同翩跹起舞的白蝶,然而这美妙的拳势,却是断魂索命的恶招。

曹钦程灵狐出洞,步履轻灵飘忽,身体若隐若现,却似妖狐鬼魅一般。马万里却全然不理会曹钦程的手段,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急冲向前,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杀死曹钦程。

二人身法一隐一现,拳招一虚一实,阴阳交错,只见拳影交错在一起,犹如乱花飞溅,迷了观者的双眼。

曹钦程使出一招“灵狐隐踪”,他的双拳向马万里的耳朵打来,马万里屈身一避,就势用猛虎拳向曹钦程的小腹打去。

曹钦程侧身一滚,消失在了暗夜之中。马万里双臂微曲,凌厉的目光扫向四周,一股疾风袭来,马万里仰头向上面望了望。四下了并不无曹钦程的踪影,马万里又是一阵大骂。

曹钦程像一条壁虎一样,双掌紧紧地吸附在岸边与水下之间的石台上,马万里转过身去,继续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静寂而黑沉的四周。

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曹钦程当然不会错过,他使出“龙翔跃渊”,鬼魅般的身影,在暗夜之中飞了出来。双掌平推而出,浮光掠影一般来到了马万里的身后,双掌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腰眼之上。

马万里一个趔趄,双脚向前奔了几步之后,身体撞到了立杆之上。内外两个劲力的冲击,马万里感到自己的身体向散了架子一样,他的双臂满是血瘀,破皮之处,渗出一股股鲜红的血液。他试图举拳还击,但是彻骨般的疼痛,让他失去了还击的能力。

曹钦程飞身落到了距他丈步开外的地方,口中吐纳了运气,只听他的右臂发出“咯咯”的响声,马万里知道他将全身的劲力凝聚于臂上,下一招,他就要送自己上路了。”

不过马万里不比赵卓龙,他虽然为人阴狠,却也是一块硬骨头。事到如今,既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马万里索性放开喉咙,开始大骂曹钦程。什么难听他骂什么,骂得酣畅淋漓。

曹钦程连连冷笑,对马万里说道:“马贼,你就痛痛快快地骂吧,马上你就上西天了。”说完之后,曹钦程疾行几步,朝着马万里奔来。

此时却在曹钦程的面前,闪现了三股淡黄的光焰,光焰过后,三股白色的浓烟聚拢,曹钦程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臭气,不断地涌气自己的鼻孔。他有些头晕目眩,胸中的气息似海潮一样的翻涌着。

曹钦程担心这烟气有毒,屏住呼吸,又不敢向前一步,生怕中了别人的暗算。及待烟消云散之时,马万里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费尽心力,自己也差点死在快马帮,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曹钦程愤怒地向立柱挥出几记拳头,立柱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锦衣卫们集结了残兵败将,聚在他的身前,询问他该怎么办?

曹钦程阴郁的脸上,透出一股杀意。他对锦衣卫们说道:“杀光快马帮所有的人,把这个寨子给我付之一炬。”

锦衣卫们领命而去,他们虽然身负重伤,可是消灭水寨的喽,却如砍瓜切菜一般。一阵惨不忍睹的杀戮之后,湖帮的喽被清剿干净。

锦衣卫们将曹钦程扶上船筏,用火箭齐向水寨放火,熊熊的烈火将黑夜照耀如同白昼。曹钦程带着愤恨和懊恼,回去向魏忠贤复命去了。

目睹这一切,潜伏在后山杂草丛中的马万里和于三两人,双眼喷射着红红的火焰。马万里用手连根抓起一把草,从紧闭的牙齿中,挤出几个字来,他说道:“此仇不报,我马万里枉为人。”

于三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土说道:“舅舅,这笔账,咱们早晚要和他们算清楚。眼下咱们要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马万里点了点头,他各诉于三,现在锦衣卫们可能会四下搜捕咱们,所以要乔装改扮一番。将身上的兵刃暂时丢弃。于三表示赞同,他们寻夜摸进村庄。在那里买了几件精缯布衣,马万里又将自己的胡髯刮得一干二净。如此急急如丧家之犬的狼狈样子,又激起了他心中的恼恨。于三劝了劝他,二人在林中掏出两张干饼,就着清水强咽了下去,然后趁夜急行,准备到湖北去找陈天霸。

在驿馆之内,那个背包撞人的家伙,不顾众人的休息,在上面摔碟砸碗。伙计上楼问他为什么发脾气,这个人一把揪住伙计,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伙计被打得莫名其妙,他捂着半边发烫的脸,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这个人。背布包的人骂道:“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子,大爷我到你这店来,是你们店的福气。我差你的赏钱吗?为什么这茶壶之中,一滴水也没有?”

听到了争吵之声,掌柜赶忙上楼赔不是。这个人见掌柜来了,又开始大骂于他。一旁围观的众客,都纷纷劝解这个人,让他不要再和伙计计较。

这个人一听,又将火气移到了众人的身上,他冲着他们大骂狂吼,众人见他不讲道理,紧紧关闭了房门,再也不来这浑水。

存义见此人欺辱伙计,又打扰了众人的休息,他准备上楼和此人理论。正待他要上楼之际,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方巾,青布衣衫之上满是油污,双肩的衣服破了一个大洞,露出黑黢的皮肤。

他的右手拄着一根杨木棍,棍上系着布满泥污的布包。此人站在原地,向两旁看了看,没见有人招待。他用浑厚的嗓音叫道:“伙计,伙计。”

掌柜见来了客人,忙命伙计下去迎接。那个背包的人,正待上前拦阻,伙计早已经一溜烟的跑到楼下去了。

伙计看了看此人,以为他是个要饭的,对他说道:“现在已经夜深,厨房已经没有冷饭施舍了。”

这个人冲着伙计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你误会了,我是来投宿的。”

伙计一听此人是来投宿,依然摇着头对他说道:“不瞒客官,现在小店已经客满,请您另寻去处吧。”

此人对伙计说道:“伙计,我已经赶了两天的路,实在是身体疲乏力,现在天都这么晚了,你让我到哪里安身?”

伙计面带难色,一再向此人解释,店里真的是客满了。此人却对伙计说道:“我也不在乎什么睡觉的地方,你能不能让我在柴房歇息一晚?”

伙计听了他的话,惊愕地直咋舌,他告诉此人,柴房杂草丛生,还有臭虫和跳蚤,怎么能让人睡?

这个人却笑着告诉伙计,这个不打紧,让他问问掌柜的意见。伙计上了楼,询问了掌柜。

掌柜对他说道:“你下去告诉这个人,要住柴房可以,给三枚铜钱。”

伙计下了楼梯,将掌柜的话,告诉了这个人。此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他向怀中摸去。

可是他翻了半天,只找到了两枚铜钱。他面带窘意地问小二,掌柜可不可以通融?

这个掌柜贪得无厌,他让伙计告诉这个人,少一人铜子都不行。存义在一旁听到了掌柜的话,从怀中掏出三个铜钱,将他交给了掌柜。他告诉掌柜,不要为难这个人。

掌柜将铜钱放在手中掂了掂,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让伙计忙将此人带到柴房休息。

此人向存义抱拳施礼,告诉他说:“兄台,我叫李全发,谢谢你刚才的帮助。”

存义向他还了一礼,告诉他不必记挂于心。

二人寒暄几句后,存义正待回房休息,那个背布包的人,看了看李全发的背影,冲着下面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李全发,发个屁,看那个寒酸邋遢样。”

李全发也不作声,跟着伙计往柴房走。存义回望了这个背布包的人,心中暗想:“早晚会有人给他一顿胖揍。”

他瞥了这个人一眼,关闭了房门休息去了。

第六十四回:校场解困

背包那人倚着扶梯,大骂了一阵之后,李全发并没有理睬,而是径自出了后门到柴房去了。

存义回到屋中,细想这李全发,虽然邋遢不堪,举止却是彬彬有礼,他认为此人也绝非寻常之人。

第二天天欲方明之时,存义在房中又是听了一阵咒骂之声,他打开屋门向外张望,发现背包人端坐在楼下,正用难听的话,大骂着对面角落里的李全发。

掌柜怕影响生意,让李全发赶紧离开,李全发央求他,给他两个馒头。可是掌柜极其吝啬,他不但不给,反而和背包那人一起,奚落李全发。

存义急切地下了楼,又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让他给李全发拿些热馒头出来,掌柜看到了钱,狗癫一样奔到后厨,装了十几个热馒头递给存义。存义将馒头递给李全发,问他需要备些水酒吗?

李全发向存义抱拳施礼,他说道:“多些兄台雪中送炭,我因为要参加校场的演武,所以不能饮酒。”

存义点了点头,让掌柜给李全发备了一个水袋,李全发再三称谢,告诉存义此恩容当后报。

存义嘱咐他路上小心,二人正在交谈之际,这个背包人又从存义的身后,用布后将他撞了一下。

他还是一句道歉的话不说,走到李全发的面前后,他掩着鼻孔,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接着一脸不屑地说道:“一个肮臭的叫化子,也想参加校场演武,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说完之后,将店门重重一摔,趁着鱼肚白的天色,离开了客栈。李全发此时也向存义辞行,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而去。

二人走后,存义向掌柜探询,此次地方进行演武,可是将有战事发生?掌柜告诉存义,朝廷已于各州县贴发榜文,征集武功出众之人,随军到福建沿海去抗击倭寇。

玉凤见存义下了楼,担心他会与别人动武,连忙下楼查看。存义见玉凤下了楼,告诉她,自己想去演武场看看。

玉凤十分不解,询问他到演武场去干什么?存义答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倭寇又来袭扰我邦,朝廷正在征调能人志士守疆护土,我看看那里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听了存义的话,玉凤娇俏柔媚的脸上,带着怏怏的不快,存义忙问她是怎么了?

玉凤告诉他,他若去朝廷当了将军,自己就再也不理他了。存义听了呵呵一笑,他告诉玉凤,自己并无此念,况且这演武也是要事先投名,向地方官呈递身份资料的。

玉凤点了点头,遂问存义到演武场能帮着做些什么?存义回答她,因为李全发和那个背包人,同时去了演武场,他担心此人会对李全发不利,而且他还口口声声地叫嚣,谁也别想打演武场的主意。

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你别担心,就那个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的草包,他到演武场只会讨得一顿好打,难道将军的位置,还能轮到他坐不成?”

存义轻摇着头,对玉凤说道:“凤儿,我正担心朝廷有徇私舞弊之人,所以要到演武场去看看究竟。”

玉凤告诉存义,到那里去看看也好,一来可以暗中帮助李全发,二来可以领略一下本朝官军的气象。

二人商议妥当,向掌柜打包了些干粮和清水,然后付清了房费之后,沿路追寻李全发去了。

待到了演武场周围,存义看到校场之上,旌旗密布,四周甲兵林立,一派威严的气势。

四周的木栏之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校场当口,正对门外三百步的地方,摆设着一张曲尺桌案,雕花镂空的虎头椅上,放在桌案的中间。桌案之上摆着花名册,旁边则是一筒令箭。

前来报名应征之人,排成了一条长龙,存义向人群扫视了一下,发现李全发排在后面,不停地往嘴里塞馒头。

而那个背包之人,则在李全发身后不远的地方,他正用鄙视的眼睛,盯着李全发。

过了不久场内牛角号,发出一阵激昂高亢的声音后,随后一人骑着快马,跑到了场外,

他手拿旗幡对众人嚷道:“胡中军马上要检视尔等身份,你们现在整好衣束,不准讲话,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等着中军大人的到来。”

校场外鸦雀无声,只听到马蹄的“笃笃声”,和一阵缭绕飞卷的尘烟。众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校场的动向。

存义和玉凤向里面张望,过了片刻之后,一位身着黑色虎纹衣,身材魁梧的人,手拿着敕令,迈着方步朝着校场陈设的桌案走去。他的身旁左右跟随着穿着墨绿狼纹衣的人,二人身材瘦削,但是目光中却透射出一股凶狠。

中军拉过虎头椅,向校场四周扫视了一眼,然后翘着二郎腿,神情悠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把敕令往桌案上一铺,用阴阳怪气地说调,向众人宣读了考场的规则。他宣读完毕之后,身后的一名裨将闪了出来,他瞪着一对犀利的豹子眼,用犹若洪钟的嗓音地众人说道:“现在按花名册开始检查身份,念到名字的走上前来,无关人等退后。”

接着他念道:“李大有。”他念了一遍之后,最后面一个瘦小枯干的人,疾步跑到了宣读官近前。

这个姓胡的中军,魂魄像离开躯体一样,面对眼前的考生,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此时他身后的另一名卑将,径直走到了这个瘦人的身边。他询问了考生的籍贯和姓名之后,突然单手发力,铁钳一般的手,死死地按压在这个瘦子的肩上。瘦子被他压在了地上,卑将鼻子发出了一阵轻“哼”,宣读官对瘦子说道:“给我滚回家去。”

瘦子满脸颓唐之色,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校场。接着宣读官又念了一句:“张大栓”。从群的中间,探出一个脑袋,他一边跑,一边喊:“中军大人,我就是张大栓。”

还没有等他近前,宣读官冲他大吼道:“慌慌张张的样子,还有脸参加征军选将,给我滚回去。”

张大栓面带惊愕,却是无可奈何,他也带着郁闷之气,离开了校场。两个裨将互相凝视一眼,嘴角抹出一丝冷笑。

将着宣读官又念道:“吴长胜。”一遍没有人理睬,接着他瞪着一对牛眼,朝着众人望了望,人群中并无人应声。他一连喊了三遍,人群中有人提着裤带,急急向前面跑去。

宣读官用手指着他说道:“你还脸上前?我连唤三遍,你才听到,分明是藐视中军,给我滚回家去。”

这个吴长胜也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被卑将给轰出了校场。存义看在眼里,他觉得这三个考校之人,都不是善类,心中很为李全发担心。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宣读官拿着文告,念了一声:“李全发”。存义心下慌慌地看了看李全发,只见他从人群中闪身出来,冲着前方喊了一声,迈着从容的步伐向前走。存义看到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很为他高兴。

李全发及近中军面前,宣读官用蔑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李全发。他看到李全发破衣烂衫,浑身脏臭不堪。他掩着鼻子对李全发说道:“臭要饭的,这是朝廷选将的地方,你竟敢跑到这里来滋扰,还不马上给我滚开?”

李全发不紧不慢地告诉宣读官,自己是来应征的,并不是叫花子。而且花名册上有自己的名字,刚才宣读的时候,不是答应了吗?

此时那个姓胡的中军,被李全发身上的臭气给熏醒,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能答应又怎么样?难保不是你这个乞丐,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前来冒名顶替。”

李全发面对中军的责难,他神情镇定地说道:“中军大人既然说我是冒用他人之名,那真正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姓胡的中军鼠眼乱转,他盯着李全发瞧了一会儿,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也许你把那个人杀了,所以才在此有恃无恐地要唤人前来。”

李全发对中军说道:“大人,您说话要有理有据,凡事不经过调查,一味凭空猜测,这样谁能会信服于你?”

中军瞪了李全发一眼,把嘴里的唾沫咽到了肚子里。他对李全发说道:“你有什么凭据,证明你就是李全发。”

李全发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把它呈给中军,这个中军远远闻到了信上的汗臭味,他的眉头又紧紧地挤到了一处。他冲着宣读官摆了摆手,示意他接过书信。

宣读官拆阅了李全发的信后,回禀中军,这是地方官出具的身份碟文,还盖着府衙的印。

姓胡的中军咬了咬嘴唇,他对李全发说道:“报名演武,要交五两纹银。”

李全发对中军说道:“现在朝廷有难,有血气的人都思报效,中军却向众人索要银钱,岂不是要寒了众人的心?”

姓胡的中军一听,拍案对李全发说道:“你个刁民,懂得什么大道理?这纹银收集上来,可是要为地方征调乡勇为的。”

李全发告诉中军,自己没有钱,只有一身的本事,他可以在战场上多杀敌人。

姓胡的此举,存心是在刁难李全发。他岂不知李全发莫说是五两纹银,恐怕身上连一枚铜钱都没有。听到了李全发说没有银子,中军说道:“没钱就快滚,岂能因你一人,而坏了规矩?”

他说完之后,就命军士轰撵李全发。李全发冲着中军大叫,他说道:“前面的几个人,也没有见他们缴纳了银子。”

姓胡的中军早有准备,他将别人偷偷给他使钱的名册拿了出来,在李全发的面前一晃,他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谁说那些人没有交银子?”

李全发不明就理,他正欲转身离开,存义从人群中闪身出来。对他说道:“李兄,且慢,待为弟助你一臂之力。”

他这一声呼喊,众人都将目光移向了他。存义走到李全发的身边,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

对他说道:“李兄,这一个是五两的小锭。你交给那个中军,剩下的银子买些衣服鞋袜。”

李全发涕泪交流,感谢存义的厚义。存义告诉他,他感佩为他这样为国出力的侠士,让他好好把握机会。

李全发点了点头,将银子交给中军,那个中军接过银子,命宣读官记下李全发的名字,并暗暗向裨将使眼色。

李全发感到身后惊风利爪袭来,他正要借此机会,展现一下自己这一身的本事。

第六十五回:一场比武

几经数次海淘筛选,李全发、背包人(冯旋),进入了最后的比试。那姓胡的平白无故收了冯旋许多的银子。冯旋心想:“这贼厮真不是个东西,答应帮我取得头名,却安排混帐比试。”

李全发第一个出场,对手是赤螳门的钩魂铁手刘大彪。宣读官告诉二人,拳脚无眼,需签了生死文书,方得进行比试。

刘大彪斜睨李全发一眼,走到宣读官面前,用拳头在朱印上戳了一下,在文书上压了一个拳印。李全发站在他的身旁,也在文书上画了押。

接着二人在小校的引领下,来到了演武台。刘大彪走上台来,众人观瞧一看,此人方面大口,眼如铜铃,声似巨钟,额角上一道道青筋鼓出,一头蓬松乱发遮脸蔽目。他这样貌,即便不出手,胆小之人见了,亦能吓个半死。

再看那李全发,瘦若枯柴,面上毫无血润之气,走路略带三分弱怯,分明就是中气不济之人。众人在下面窃窃私语,小声议论道:“那个高个之人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再看看对面那小子,病瘦的像个饿鬼,我看他这是要鸡蛋碰石头,要自寻死路。”

旁边的众人也都是言辞一致,对李全发抱着茫然的态度。

二人对视片刻,刘大彪双臂往怀中一拢,双腿交叉,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李全发见他轻视自己,脸上只是淡然一笑,他亮出杨木棍,摆出“二郎担山”的招式。

刘大彪用一双牛眼,瞟了一眼李全发,看到他的招式之后,他用手指着李全发,咧着蛤蟆大嘴笑道:“哈哈哈,你这个形象,简直就是街边耍戏的猴子。哈哈哈。”

他的话一出,在场众人也发出了阵阵的哄笑。李全发却不在意,他对刘大彪说道:“你莫看我的招式如何丑陋,能打赢你就是好功夫。”

刘大彪一听,嘴里喷吐粗气,他大步流星地冲上前来,使出一记“倒拔垂柳”,双臂斜搂向李全发的双腿。

李全发眼疾手快,身法快捷灵动,他见刘大彪这一招来势凶猛,并不与他力敌。他向后一翻,使出一招“翻云入海”式,身体直立在校场的围栏之上。他在上面飘忽摇摆,像一条弱不禁风的娇草。

刘大彪扑了空,回身望见李全发像蜻蜓一样站在栏上,他使出流星腿,双腿急掠犹如秋风。

李全发侧身一躲,身体仍然轻灵如燕站在横杆上。

围观众人吐着舌头,看到刘大彪强劲的腿风,将围栏踢得四分五裂。他们的额角抹出一丝冷汗,心中对李全发带着隐隐的担忧。

急风掠影般的扫踢,李全发上下窜跳,腾挪闪躲,就是不和刘大彪过招。胡中军在观军台上,乱翻一阵怪眼,这个李全发数次出言顶撞,令他的心中十分的不悦,他告诉宣读官,这样纠缠下去,就是斗上个三天三夜,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宣读官心领神会,他在场外大声喝令,如果李全发再以轻功躲闪,就判他输。中军的传令,让刘大彪心中暗暗高兴,他的脸上显出一丝狞笑,他对李全发说道:“就让刘爷,捏碎你的皮包碎骨吧。”

他言落手到,铁钩手牢牢地捏住李全发的双肩,接着他的膝盖同时发力,抵住李全发的小腹。这一招“铁手扳山”,将李全发瘦弱的身体,渐渐地弯曲过来,人们看到李全发像树枝一样,马上就要被折断,他们闭上眼睛,不忍直视这惨惊的一幕。

刘大彪呵呵冷笑,双臂和腿继续发力,李全发的身体弯曲的更加厉害。当大家都认为李全发,注定难逃一劫时,只见他大吼一声,鼻孔里冲出一股白气,双掌实实地朝着地上一拍,

“咔嚓”一声响动传来,这是骨节扭动的声响。

存义听得真切,心中暗想:“李兄,一定是用自残之法,摆脱了刘大彪的毒手,不过他这一招,已然是败迹已定。”

玉凤也看到李全发被刘大彪所制,她也认为李全发以残败之躯,必然难逃一死。

存义急得摩拳擦掌,却是无计可施。他们只能静静等待,亲眼目睹不愿见到的那一幕的发生。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存义和众人担忧之际,他们睁开眼睛一看,发出刘大彪双臂曲弯,手势依旧呈现铁钩的形状,一对似灯的大眼,充满了惊愕和呆滞。

众人并没有细看到李全发,究竟是用什么招式,使得自己虎口脱险。他们静静地观瞧着,等待李全发用自己的行动,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又是一阵凝望,时间仿佛在此刻冻结。刘大彪嘴唇抖动了几下,却没有崩出一个字来。李全发双手绕身一周,他的胸口似海潮一样的澎湃起伏,存义知道他这是在集聚气力。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李全发,此时李全发的左腿弓弯,右腿蹬直,然后身体以龙卷旋风一般,飞速的旋转起来。

周围的气流聚集在他的周身,李全发像一团雪球一般,向刘大彪扑卷而来。此时有人在场外吼叫一声,刘大彪才从失魂中走了出来。

他见李全发翻滚而来,挥动铁钩手,口中不停地叫骂道:“看我用铁钩幻花手,钩破你的气影护体。”

刘大彪嘴里带着声声嘶吼,两手间的铁划银钩,发出两条耀眼的白光。他用铁手朝着李全发刨去。

这气团上下翻砸,密不透风的气流阵,抵住了刘大彪的铁手。

这刘大彪围绕着气团,腿上拼命的奔跑着,寻找李全发的薄弱点。可是气阵浑然一体,无论刘大彪奔向何处,他始终面对的都是攻防一体的气墙。

众人的眼神瞪得越来越大,眼珠仿佛就要掉下来一般。李全发以弱斗强,真是四两拨千斤。

现在却是刘大彪方寸大乱,整个人好似没头的苍蝇一般,在乱打一气。

二人戏剧性的斗杀,引来了在场众人的阵阵喝彩。刘大彪见自己得以扬名的绝技,到了李全发这里,竟然犹如儿戏一般,他的心中如何的不恼恨

刘大彪扭了扭脑袋,他双手合十,运集周身之气后,使出了一招“共工撞山”。他厚实的身体,直直地朝着李全发撞去,不过他可没有共工的神术。这一撞之后,刘大彪提前感到了夜幕的降临。他的眼前一片昏黑,然后整个人犹如山崩一样,倒在了地上。

众人见李全发得胜,场下满是一片欢呼之声。胡中军口中不断地喷吐唾沫,他反复揉着眼睛,以确认这一幕不是梦境。

小校来到场上,检视了一下刘大彪的伤势,向宣读官做了传讯。宣读官告诉中军,刘大彪已经不能继续比武。

中军摆了摆手,命军士将这个废物抬出场外。接着宣读官告诉众人,本场是李全发获取胜利。

现在演武暂停,明天继续。

此言一出,那些没有比试的人,个个像捡了金子一样的欢喜。李全发的怪招,还是少碰为妙,况且眼下又没有破解之法,能躲过一晚也好。

存义见李全发取了胜,心中自然十分高兴。李全发苦战一场,也急需调整休息。大家各怀心事,离开了校武场。

胡中军在哪个卑将的簇拥下,冲着李全发暗骂一声,转身离开了。在场众人也是一哄而散,忙着休息吃饭去了。

李全发从校场跳下来,面带喜悦地来到存义面前。存义抱拳向他祝贺,李全发轻摇着头,略表谦逊。

玉凤从旁说道:“人都走散了,你们俩个还在这里说个没完。”

李全发不好意思,向玉凤道了歉。存义请李全发到附近的酒楼吃饭,李全发胀红着脸,表示又要让存义破费了。

存义呵呵一笑,告诉李全发,行走江湖,全凭一个义字。

李全发点了点头,三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校场。

中军收了冯旋的银子,如今第一场比式,李全发就怪招迭出,他担心其他比武之人,会因此萌生怯意,反而白白便宜了这个肮脏的家伙。

那个负责宣读的卑将,看穿了中军的心思,他虽然人离开了演武场,可心思却一直注视着那里。他看到李全发跟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二人相谈甚欢,就派人一跟慢慢跟随。

到了酒楼之后,那个跟随者,坐到了离存义他们的不远的位置。酒楼客众来往穿梭,存义他们三人,谁也不曾留意这个跟随着。

他们只顾点菜,待酒菜置备齐全,二人觥筹交错,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李全发嗜酒如命,菜未及吃上几口,酒已经连喝了两碗。存义对他的豪气,很是钦佩。只是玉凤甚觉无聊,低头一直吃着菜。

跟随者命人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卑将,卑将在得到了中军的答复后,他告诉传讯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权宜行事。传讯之人点了点头,卑将把中军的令牌传给了这个人,让他把令牌交给盯梢人。

“正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中军和卑将,又在思量害人计。

第六十六回:校场阴谋

盯梢之人看见李全发三人饮酒畅谈,他悄然离开了座位,径向厨房奔去。厨子们见进来一个外人,他们正要进行轰撵,这个人从怀中拿出了令牌。

众人一见令牌,方知他是军中之人,遂不敢造次上前。

这人见令牌镇住了众人,他扫视了一眼厨房,然后说道:“这里的菜,哪个是那三人点的”

厨子们不解军士的意思,对他说道:“军爷,您指的是哪三个人”

军士这才然大悟,菜是小二负责上桌的,厨子们又怎会知晓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就站在厨房里,等待着小二进来。

过了一会儿,小二进来催着上菜。军士见小二过了进来,一把将他揪了过来。小二不知情况,吓得面如土色。

军士告诉小二不要声张,否则就宰了他。小二点了点头,军士依然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对小二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一会儿把菜给那个脏鬼端上去时,你要是露出丝毫的破绽,当心你的脑袋。”

小二急切地点着头,军士询问了小二,知道了李全发他们点的菜后,他喝令厨子们,先把李全发的菜做好。

厨子们不敢违拗,做好了菜之后,军士命他们将菜端到自己的面前。他在菜盘的一边,抹了点药,又对小二说道:“将抹药的这边,对着那个要饭的,听明白没有”

小二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军士,自己听明白了。军士看到小二,神情有些紧张,他恼怒地说道:“收敛你的情绪,不然现在我就要了你的命。”

小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端着菜走出了厨房。菜到了存义三人面前,小二依照军士的吩咐,将抹药那边摆在了李全发的面前。

存义冲着小二笑了笑,小二脸上也不自然的向存义回视一笑。他告诉存义,菜都上齐了。存义点了点头,小二如释重负地远离了是非之地。

军士在厨房窥听着消息,小二回来告诉他,已经按照吩咐,将菜端了上去。军士“哼”了一声,询问小二,那个要饭的可曾吃了

小二摇着头,告诉军士,他端上了菜,害怕露出马脚,就急着出来了。军士瞪了他一眼,扭身走出了厨房。

他重新回到原来的座位,斜睨了一眼李全发,此时他正在大口地吃着端上来的菜。军士脸上闪现一丝的冷笑,他斟满一杯酒,一口气将它喝干,然后将一锭小银放在了桌子上。

军士匆匆忙忙离开了,小二将银子交给了掌柜,掌柜拿着银子说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点了菜一口不吃,这不是糟蹋银子吗”

存义听了掌柜好的话,向斜对自己的空桌望了一眼,又向门外望了一眼,那个军士浮光掠影一般,在自己的视线下穿过。

存义看到他的脸上,印着一道十字的伤疤。此人消失了,存义又继续和李全发喝了一阵子的酒,也起身离开了酒楼。

李全发因为还要继续明天的比赛,存义嘱咐他回去好生休息,养足精神之后,拿取一战夺魁。

接着他领着玉凤,到附近的街市闲逛了一番。

日月轮转,第二天又是天渐拂晓,存义三人又是早早的来到了校场。这次他们并没有登场,而是作为观众,在台下静静地观望着。

又是一场场的龙争虎斗,惊心动魄的对决之后,加上了李全发,冯旋,还有马忠,丁天鹏,一共四人,参加最后的比试。

说来也是奇事,那冯旋的对手,使出的功夫简直就是儿戏,冯旋连踢数脚,将此人踢到台下去了。

众人正在怀疑,宣读官告诉众人,此人买通了一个小校,企图在这里混水摸鱼。不过中军大人明察秋毫,已经惩治了那名小校。

现在将这报名之人除名,乱棍打出,今后不准参加从军选将。

台下一片欢呼之声,众考生只道中军秉公持正,哪知他这是挟私报复。

只因那个小校做事不慎,扣下了一些给中军的银子,让中军知道了。所以他报选的人,也可遭到了祸殃。

那个使银之人,心中一定暗恨这名小校。中军白拿了银子,心中十分得意。

宣读官在询问了中军的意见之后,将李全发和冯旋两个人唤到了台上。

他命二人签下生死文书,才能进行比武。李全发照例走到宣读官面前,在文书之上画了押。

冯旋先前看到了李全发的本事,对方如此的高大魁梧,却被瘦骨嶙峋的李全发打败,冯旋的心中已经是阵阵慌恐。他的手停留在半空,迟迟不肯在文书上按下手印。

在场引发一片嘘声,宣读官向冯旋使了眼色,这才消除了他心中的顾虑。

二人俱在文书上签押之后,宣读官退到了场下。冯旋双拳向前一转,双腿呈半曲状,摆出一招“恶狼扑食”的架式。

李全发又是双腿轮动,身体急速的飞转,然后整个人像雪团一样扑了过来。场外的众人看到李全发又使出了绝招,他们认为这冯旋一定难逃败绩。

冯旋因为得到了讯息,面对李全发的绝技,他却不闪不躲,挥拳朝着李全发打去。

众人引发哄堂大笑,他们对冯旋说道:“真是个蠢货,昨天刘大彪那样高深的武功,也没有奈何这叫化子分毫。就你这破拳滥腿,简直是自讨苦吃。”

冯旋给他们来个充耳不闻,他继续支持朝着李全发挥拳。李全发运足气力,气团向冯旋倾压过来。

冯旋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撞到了身后的围栏之上。他也运了运气,举掌向气团拍去。李全发在半空之中,冯旋在地上,二人就这样对峙着。

众人看到冯旋身体紧靠在围栏,身后的横木因为受力,已经渐渐地弯曲,并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李全发心想:“只要我再加把劲,把冯旋给踢下去,就是我胜了。”

他正在盘算之际,却忽然觉得丹田之中,一股真气郁结,令他的腹中胀痛不已。接着他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气团越来越小,冯旋一步步地向前挪动脚步。

众人的表情又在此刻凝滞,连番的怪事,觉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存义在台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冯旋像拍球一样,不断地向李全发发起攻势。李全发的势道减弱,气团失去了攻防一体的能力。

只见冯旋右臂发力,大喝一声,对李全发说道:“让你尝尝冯爷,断金指的厉害。”

众人睁大眼睛,只见冯旋的二根指头,狠狠地戳中了李全发的腰眼。

李全发“啊”的一声,从半空跌落下来。冯旋不给他一点机会,他使出一招“力撞山门”。将李全发顺势给撞出了场外。

众人的眼睛随着李全发而移动,他坠到人群的中间,连吐了几口血。存义唤了唤李全发,但是李全发人事不省。

此时小校走上前来,告诉中军,李全发昏死过去了。中军的嘴角扭出一股冷笑,他先让宣读官宣布冯旋获胜。

冯旋的脸上显现得意之情,众人亲眼见到这诡异的一幕,虽对冯旋的获胜有所怀疑,却是找不到什么真凭实据,只当作胡乱猜测罢了。

存义见李全发口吐鲜血,他连连大呼救人。中军近身前来,装模作样地问:“你是什么人与这地上之人是什么关系”

存义见中军发问,便将详情告诉了他。中军命令小校,赶快去将郎中请来。小校领命而去,不多时,郎中已到了中军的面前。

中军命令他,好好诊治一下此人。郎中翻了翻李全发的眼皮,又为他把了把脉。他告诉中军,此人目色混浊,脉象迟滞,怕是中了毒。

中军一听此言,对小校说道:“立刻将四周派兵封锁,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走动。”

存义也认为,此人下毒,一定是为了阻挠李全发夺魁,所以凶手一定就隐藏在人群之中。

郎中施用银针,将李全发救醒,存义对李全发说道:“李兄,你有什么话,可以对中军说出来。”

李全发语气颤抖,他凝视着存义,对他说道:“你你。”

他的话没说完,又昏死了过去。存义又连连呼喊几声,李全发始终没有醒来。这时中军已将存义推到了一旁,他瞪着怪眼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存义说道:“大人适才已经问过草民,我是他的朋友啊”

中军的脸上阴郁起来,他对存义说道:“你给我站在这里别动,稍后本军爷还有话问你。”

接着他回身对郎中说道:“你再继续验看一下,这个人的毒。”

郎中在李全发嘴角的食物残渣,用银针探看一番。银针变成了黑色,他对中军说道:“军爷,这食物有毒。”

中军看了看银针,对小校说道:“给我调查一下,他今天在何处吃的饭又是跟着什么人吃饭”

这时盯梢人说道:“大人,这人正是跟着他身边的少年吃的饭。”

中军的眼睛放射出凶狠的光芒,他随手一挥,大批的军士将存义团团包围。存义心下暗想,

今番自己又是要凶险重重了。

第六十七回:击溃恶贼

中军派军士将存义团团围住,存义忙问这是为什么?中军怪眼乱转,瞥了存义一眼,他说道:“这人与你一起吃酒,你倒是相安无事,他却中了毒,却是为何?”

存义告诉中军,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凭什么要去陷害李全发?中军将盯梢人叫到了身边,盯梢人告诉中军,至始至终这个少年都跟李全发在一起,没有接触其他的人。

中军点了点头,对存义说道:“你这刁滑的贼人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让本中军将你剁成齑粉不成?”

存义再三辩解,中军哪里肯听半句,他收了冯旋的银子,白白得到了一个替死鬼,如今捉到了存义,便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玉凤见存义被众军围在了垓心,她轻灵如燕地跳到中军面前,对他说道:“这位将军,请您好好调查一番,应试比武的人中,或许藏有凶手,存义哥根本没有报名,又和这李全发只是一面之缘,他凭什么要陷害他?”

中军看了看玉凤,见她身着粉霞轻烟罗纱衣,头插翠玉龙凤钗,美目含秋水,俏脸带玉娇,他的双眼放射出一股贪婪的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玉凤,嘴角流出了一口涎水。

玉凤见他瞧自己的眼神不对,她将捆龙鞭拿在了手里,中军旁边的宣读官对中军说道:“将军小心,这女子可不好惹,她的手里可拿着鞭子呢。”

中军眯着眼睛对他说道:“不妨事,将军我最喜欢吃辣椒。尤其是红嫩的小辣椒。哈哈。”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两个卑将也跟着哄笑起来。

玉凤将这个中军话无好话,她不由得俏眉紧蹙,手中捆龙鞭腾绕飞旋,在空中翻转了数个光晕。中军对军士们说道:“把这个小子给我乱刀砍死,至于这个女的吗?最好给我活捉了。”

他身后的两个卑将,有意要在他的面前卖弄,两人嬉皮笑脸地中军说道:“大人,你就安稳观战,待小的们手到擒来,抓了这个女的来报功。”

中军嘿嘿一笑,连连冲着他们挥手,他露着参差不齐的牙齿说道:“去吧,去吧,本将军我就在此安坐,好好休息一番。”

宣读官踩着八卦步,双手在半空胡乱地抓了一番,玉凤也没有看明白他这是什么武功路数。

宣读官一番猴耍之后,他龇牙笑道:“你也不必细究我的功夫,我这招叫做蜜蜂抓花,你来领教一下吧。”

玉凤听他出言戏侮,不由得怒从心起,手中的捆龙鞭“唰唰”两声,像蛟龙卷海一般。宣读官飞身一纵,使了一招“灵猿攀树”,伸手朝着玉凤抓来。

玉凤眼疾手快,捆龙鞭向前一甩,一鞭狠狠地抽在了宣读官的脸上,立时他的脸上现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捂着半边脸,痛苦地嚎叫着。

中军看见卑将受了伤,他的嘴角一歪,冲着军士们嚷嚷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妖女给我捉住?”

存义本不欲与中军为敌,他只想向他陈述事情的原委,可是他见到此人心怀叵测,成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现在他只能击退众军,待日后找到证据,再向李全发进行解释了。”

想到这里,存义使了一招“轻鸥掠水”,他借助军士的头,连点了三下,翻腾到了中军的面前。

中军身后的卑将挥动链子砍山刀,使了一招“飞鱼跃水”的招式,他的双手握住刀柄,身体笔直地向存义撞了过来。

存义使了一招“狮子甩头”,侧身躲过这一砍,接着他的脚向前一窜,钢钳一般的手,使劲地扣住卑将的肩膀,将他狠狠地摔在了他上。”

卑将的两颗门牙被摔掉了,口中吐出了一股鲜血。中军见事情不妙,一边喝令众士挡住存义,一边拼命地向后退。

众军士舞动铁矛,长枪,各式兵器齐向存义砍去,存义气运于丹田,双掌向前一推,使出“推山移海”式,这无极降魔功是个刚猛绝伦的厉害功夫,而且存义又得到师伯公孙成的真气,这些军士若是中了三成的功力,也是当场立毙不可。不过存义心存仁善,他这一掌打出,这些军士只是失去了进攻的能力,个个躺倒在了地上。”

中军见这百号的军士,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内,就被这个少年给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真想把那个盯梢人给宰了,此时他也真恨自己没多生出两条腿。

玉凤腾地而起,飞身一跃挡住了中军的去路,她美目充盈怒气,对着中军说道:“狗贼,往哪里走?”

中军吓得魂不附体,他连连央求道:“求女侠手下留情,放我的一条生路。我还要征集良将,派他们去抗倭呢。”

玉凤“呸”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这败类还能为朝廷效力?看你这一副软骨头,到了沙场之上,必然也是个临阵脱逃的败将,不如让本姑娘杀了你,也为朝廷除却一个祸害。”

玉凤说完后,拔剑就要杀他,存义迎上前去,制止住了玉凤。他对中军说道:“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在征选贤才这件事上,要秉公持正,若是我见你有私心舞弊之举,小心你的脑袋。”

中军对存义抱了抱拳,把手一扬,领着他的虾兵蟹将仓皇逃跑了。玉凤依然是心中恼恨,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你就是心地善良,和这样不讲信义的人讲道理,你迟早要吃亏的。”

存义对她说道:“凤儿,我何尝不痛恨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然而现在沿海倭寇又来袭扰,他身为将领,也在为朝廷效力,姑且看在百姓的份上,饶了他的命。”

玉凤“哼”了一声,对存义说道:“就看在百姓的份上,倘若他不知悔改,到时候你可不要拦着我。”

存义笑着点了点头。

中军其实是想来个一件三雕,抓来存义,诓骗李全发,再设计给收受的脏银找个合适的理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存义这个小子,年纪轻轻,身手竟然如此了得?偷鸡不成,还差点送了性命。”

盯梢人垂头丧气地跟着中军回到了账内,中军抄起酒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酒,他一边喝,一边喘着粗气。

过了许久,他才从惊魂中走脱出来。他端坐在虎牙椅上,用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大帐内的众校官。他看到了盯梢人正低着头,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将手中的酒壶朝着盯梢人砸去,他狠狠地骂道:“二石头,你这个蠢才,事先没有调查清楚,就要本将军动手,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差点死在那小子手上。”

二石头吓得跪倒在地,他对胡中军连连作揖,他哀求地说道:“中军大人,看在小人在李全发的菜中下药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

中军冲着吐上吐了口唾沫,他瞠目咧嘴地说道:“要是没有那份功劳,现在我就要了你的脑袋,但是你这次行动莽撞,差点害死本将军。若是就此饶了你,本将军的威信何在?”

中军接着唤来了军曹,让他将二石头重打三十军棍,在太阳下面暴晒一天。军曹领命而去,二石头的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他的伤口在阳光的炽烤下灼痛难当,几次他都昏晕过去。

存义和玉凤看到李全发还躺在地上,他给了杂货铺的掌柜一些银子,从他那里借来一辆小推车,将李全发送到了客栈之中。那名一直在为李全发诊治的郎中,也被存义请了过来。

柴房怎能适合养伤,存义多付了银两,让掌柜挪出了一个床铺,给李全发权做养伤之用。

郎中还是按照先时的方法,为李全发诊治,可是即便施用了银针,李全发还是依然没有醒转。

存义对郎中说道:“莫非李兄是因为中毒之后,再加上被人损伤了气门,所以导致经脉受损?

郎中点了点头,他对存义说道:“我适才见到少侠出招,已知您是有内功之人,不如你将真气输给他,我再用针石之法,以助其恢复如何?”

存义答道:“如此也好,咱们姑且一试。”说完之后,存义和郎中将李全发扶起来,存义和他掌心相对,将直气灌注他的体内。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存义的额角已然满是汗滴,可是李全发还是昏昏沉沉,没有一点的神志。”

存义心中好生奇怪,他询问郎中,为什么咱们费了如此的心力,李兄还是没有醒转?郎中在房内踱着步,他的脑中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良久之后,他“啊”的一声,对存义说道:“我想到了,问题并不在于咱们的施治方法。”

存义忙问郎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郎中告诉存义,医术记载一种叫做“蛤蟆草”的毒草,这种草生长在溪边的山崖上面,因为其叶片满是“疹疱”,所以药农都叫它蛤蟆草。

存义听了点了点头,他对郎中说道:“莫非李兄中的,就是蛤蟆草的毒?”

郎中点了点,他告诉存义,这蛤蟆草的草汁,无色无味,可通过饭食、茶水、和皮肤的毛孔,沁入到人的内脏之中。可以令人气血虚浮,失去神志。

存义听了郎中的解释,他询问道:“先生,请问此毒该如何驱除?”

郎中告诉存义,天地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毒蛇出没七步之处,必有解毒之草。这蛤蟆草的附近,生长着相克它的灵蛇草,少侠不妨去看看。

接着存义向郎中打听到,城外西边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叫做黑云山的大山,药农们常常到那里去采药,他不妨到那里碰碰运气。

存义付了诊费,送走了郎中之后,准备亲自去闯一闯这险恶的黑云山。

第六十八回:险山寻药

存义到了黑云山,但见那里怪树盘纵,烟瘴弥漫。他知道这是个险恶的所在,因此不敢在多做停留。

可即便如此,毒烟还是侵扰到了他的鼻腔,存义的眼睛渐欲迷离,感到自己即将昏睡过去。

他知道这草毒一旦侵入到腹脏,便是死路一条。

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七瓣花,用药丸之气,暂时封住了草毒的侵扰,然而他施展“雨燕掠云”的轻功,循着溪水流经之处,前去寻找蛤蟆草的所在。

可是“云深不所处”,山中氤氲之气飞升,存义虽然自小出没于山中,但是那都是灵秀的青山,并不曾像这黑云山一样的步步危机。现在存义有失茫然若失,身在山中看不到前面的出路。

他正心中迷茫之际,却见一个药农背着药篓从蜿蜒的山道走了下来。他立刻上前施礼,药农见是一个俊秀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不觉心中大惊。他询问存义,到这里来干什么?

存义回答,他到这山中是来找灵蛇草救人的。药农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的惊慌。他告诉存义,这黑云山遍布毒气烟瘴,就连草叶间的露水也带毒,你怎么敢孤身犯险?

存义向药农表达了谢意,他询问在哪里可以采到灵蛇草?药农告诉存义,在蛤蟆草生长的附近就可以采到灵蛇草,不过蛤蟆草并不是真的生长在溪边,而是在崖壁的断缝之处。

存义告诉药农,自己可以施展轻功攀爬到山崖,请他指点自己,蛤蟆草的生长地点。药农随手向身后的小路指去,他告诉存义,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向前,走过响水溪,就可以看到一个满是烟瘴的高山,那里才是真正的黑云山。

存义向药农拜谢,正待转身离去,药农却叫住了他。存义转回身,询问药农还有什么事情?

药农告诉存义,他这样到黑云山,纵然是轻功了得,也绝难登上崖边,取得灵蛇草。

存义听了,忙向药农询问原因。药农告诉存义,崖边满是湿滑的苔藓,即使轻功再好,也不免要失足跌落。存义心中大惊,他又询问药农,可用解决的办法?

药农抬起一只脚,存义看到药农的鞋子下面,有很多倒钩的钉子。存义对药农说道:“有了这鞋,就可攀附在崖边,不至于滑落坠崖。”

药农点了点头,他告诉存义,因为药农们都不会武功,想在这黑云山上采药,除了这双鞋之外,最必需的就是绳子。将它绑缚在树上,再借助钉鞋,才能保证自己的生命。

存义听了他的话十分高兴,他掏出一锭银子,借用了药农的钉鞋。临行之际,药农还给了他两片醒目草,他告诉存义,将草叶含在嘴里,可以抵御山中的烟瘴。

存义再三称谢,药农告诉存义,回头到山下东南十里的百草村,将钉鞋送到那里。他的名字叫李武。

存义点了点头,药农只见他轻灵一纵,转身消失不见了。

循着药农的指点,存义过了响水溪,来到了黑云山脚。这黑云山高耸入云,上面烟气腾腾,

石缝之上不时有一小股清流落下。

他用手摸了一下石缝,果见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苍苔。他心中暗想:“今番若不是遇到药农相助,莫说是上山采药,怕是命也要搭在此处。”

想到这里,存义系上钉鞋,施展“飞龙入云”,双脚点地,纵身而起。他将绳索缠绑在碗口粗的树干之上,将另一端紧系在自己的腰间,然后继续施展轻功向上攀爬。

一阵碎石向下滚落,存义向下探看,已经是深不见底。他凝神屏息,排除心中的杂念,继续向前。

上面淙淙之声响动,存义向上一望,见到一处极深的裂缝。他的身体紧紧贴住崖壁,一步步地向裂缝爬去。裂缝之处,生有一株草。此草浑身疹疱,草叶通透碧绿,他的心中暗喜,这就郎中所说的蛤蟆草。

存义使劲向前爬去,半个身子已经挨近裂缝,他的眼睛隐隐约约地看一,在此草前方的石壁上,长着一株轻灵的小草,它的根茎光滑,上面的枝上只生有两片单薄的叶子。

存义料想在这剧毒的蛤蟆草生长之处,也只有灵蛇草可以与之匹敌,而小草与它相距不远,想来必是灵蛇草无疑了。

他趴伏而行,伸手去够灵蛇草。这时一只蝎子从石缝之中爬了出来,存义心下惶急,绳索一松,他的身体急速地向下滑落。

存义腾空而起,双脚踩住石壁,重新抓住绳索攀了上来。他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心想此番总算是有惊无险。他在心中也暗暗感佩药农的经验。

经过一番的周折,存义取了灵蛇草,将它装在随身的行囊之中,然后依着原来的路径回到了城中。

存义将灵蛇药交给了郎中,他起身到外面煎药去了。玉凤见存义的胳膊满是血痕,关切地询问从哪弄伤的?

存义拉着她的手,柔声地说道:“凤儿,这些小伤不妨事。你不必为我担心。”

玉凤说道:“还说没事呢,看看这血痕有多深?”存义见她一双秋水的美目,闪动着晶莹的泪,知道她对自己情深意切,是已心中畅快非常。以至忘却了胳膊上的伤痛。

郎中煎药回来,他对存义说道:“少侠,只要将汤药给他服了,我想不出一晚,他必定会醒转过来。”

存义点头称谢,郎中让存义将李全发扶将起来,在他的口中灌了一大口的汤药。服药过后,

存义将李全发扶好,让他继续好好休息。

郎中起身告辞,告诉存义,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到药铺来找他。存义点了点头,郎中提着药匣子离开了。

胡中军计划落空,郎中又为李全发诊治,这令他勃然大怒。郎中出门没有多久,两个军士一前一后,围堵住了他。

郎中吓得魂飞魄散,他战战兢兢地问:“军爷,你这是为什么?”

军士单刀抹到郎中的脖颈,对他说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和中军作对。”

郎中一听,用颤抖的语气告诉军士,他怎么敢违抗中军的命令,他之所以留下来为李全发治病,就是准备设计毒害他。

军士的刀紧紧地压在郎中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对他说道:“放你娘的屁,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吗?编出这么几句鬼话,你能骗得了我?”

郎中对军士说道:“军爷手下留情,且听小的一言。”

军士吼叫道:“有什么话就快讲。”

郎中告诉军士,他诓骗存义到黑云山其意有二,一者如果他去采药,那黑云山崖壁湿滑,搞不好就会将他摔死。即使他能侥幸不死,那灵蛇草让李全发服用了,保管让他三日之后毒发身亡。

军士听了“哼”了一声,他对郎中说道:“留着你的说辞,回去跟我去见中军,你亲自去向他解释吧。”

他说完之后,拽着郎中的衣领,把他给带走了。

李全发服了汤药,第二天已经醒转过来,他见到存义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眶略显青黑,心知他这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李全发还料想存义下毒,但是一看他如此的憔悴萎靡,知道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存义看到李全发醒转,回身给他端了一碗水,李全发接过水碗,对存义说道:“兄弟,真的谢谢你,我不知道对你该说些什么感激的话。”

存义笑着告诉李全发,行走江湖全凭一个义字,相识即是有缘,这个谢字不必放在心上。

李全发点了点头,又向一旁的玉凤致谢。

玉凤告诉李全发,存义为了给他寻找草药,只身去了毒瘴弥漫的黑云山,还差点摔死在那。

李全发一听,忙问存义这是怎么回事。存义就将郎中的话,原原本本地李全发讲述了一遍。

接着玉凤扬起存义的胳膊,把伤口让李全发看了看。

李全发看到存义的胳膊满是深深的划痕,心中的愧意更深了一层。

他告诉存义,自己养好伤以后,一定要重上演武场,一举夺魁。玉凤见他的功利之心甚重,心中对他非常鄙视,她杏腮带怒,对李全发说道:“你还想去参加比武?早知道这样,真不应该救你。”

她说完之后,掀起屋门就离开了。李全发瞪着一双大眼,显得很是费解。

存义笑着对李全发说道:“李兄,请你不要见怪,凤儿就是心直口快,她若是言语有不周之处,我代她向你道歉。”

李全发的口中挤出了一句话,对存义说道:“兄弟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生凤姑娘的气。”

存义听了呵呵一笑,对李全发说道:“李兄,你就好好休息,反正今日纵有比武,也不会安排你上场。”

李全发点了点头,存义也起身离开了。

掌柜告诉他,凤姑娘在对面的杂货摊前,存义出了客栈,前来寻找玉凤。

存义对她说道:“凤儿,你怎么可以对李兄如此讲话?”

玉凤说道:“你瞧他那个样子,醉心名利的心。你为他险些摔死,还都是他去参加比武惹得吗?”

存义摇着头说道:“凤儿,人各有志,咱们不能都让人家学着咱们一样当个闲云野鹤。”

玉凤告诉存义,她很讨厌李全发。存义笑着说道,明天他就可以去参加比武了,这样咱们也可以安心离开了。

玉凤高兴地点了点头,存义看她对这里的小物什十分心仪,便买了几样让她高兴。二人买了东西,又到各处闲逛了一番。

第六十九回:雪舞惊风

第二天已渐拂晓,李全发下床之后调理内息,发现自己中气平和,呼吸顺畅,便向存义和玉凤告别,自己去演武场了。

存义告诉玉凤,他想到演武场去看看,玉凤告诉存义,上次在演武场死里逃生,今番再去,难道不要命了?

存义接着说道:“凤儿,我也心知前去危险,但是我担心李兄的安危,不如咱们略作乔装,前去探探情况吧。

玉凤虽然心中甚是讨厌李全发,但是若让存义孤身前往,她自然是不放心的,因此二人亦紧随李全发的脚步,到演武场去了。

此番比武,事关最后的荣誉,李全发的对手是人称毒手魔君的白雪峰。此人的头上箍着一个发箍,蓬松的乱发分于两鬓,额角有一处深深的刀痕,两道横帚大宽眉,白的犹如鹅羽。

他的眼窝深陷,眼睛里始终流露出一丝的波澜起伏之意,这是阴狠的杀意,就像他的如雪白肤一样,这是死亡的洗礼。

在他的雪纱锦罗袍的后面,藏着一把剑,白雪峰平常是不使用的。他的剑招在一瞬间杀人于电光石火间,招法狠辣,不给对方丝毫的机会。因此江湖中人,称白雪峰为“一剑断魂。”

存义,玉凤和众人在台下全神贯注地看着比武,李全发从腰间拿出一只脏兮的酒葫芦。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然后一甩手,将它扔到了场外。

白雪峰紧闭着双眼,内息自然地吐纳着,他的脸上不带有一丝的表情,高大的身躯站在校场上,仿佛矗立的一尊毫无生气的塑雕。

宣读官读完了规则,让二人去签生死状,他唤了唤白雪峰,可是白雪峰理都没有理他。

他拿着文告转向李全发,白雪峰在此时隔着丈许远的地方,向宣读官发了一掌。强劲的掌风,让宣读官觉得有些站立不稳,他正在惊慌之际,却发现洁白的文告下面,出现了一只血红的掌印。白雪峰已经用特殊的方式,签下了生死状。

宣读官回望了白雪峰一眼,他依然死一般地面无表情,这个怪异诡谲的人,令宣读官浑身颤栗,虽然是灼热的炎夏,但是宣读官却感到了凛冬的肃杀之感。他快走了几步,向着李全发走去。

李全发见白雪峰在丈许开外的地方,用内力在绢布之上印上了掌印,他已深知白雪峰的内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这一招分明也是在向自己示威,造成一股无形的震慑力量。

心中带怯七分输,李全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绝不能让对手先声夺人。李全发深吸一口气,

集真气于两指,他使了一招“回身望月”式,身体腾云倒海一般地翻转了两圈,回身便是双指发力,一股劲力透将出来,宣读官的文告之上,印上了两枚殷红的指印。

刚才神魂未定,又逢惊心动魄,宣读官的头上冷汗直流,既然两人的生死文书已签,宣读官急急翻越了围栏,跌跌撞撞地逃回到中军的身边。

二人出手不凡,一招之内就显示了精湛绝伦的武功,这令在场众人叹为观止,同时他们也知道这又是一场惊心的厮杀。

李全发凝视白雪峰,他脚踏乾位,双掌摆出了一招“双龙捧珠”,白雪峰紧闭双眼,傲视一切。

李全发双步龙蛇摆尾,身法形神游离,状如鬼魅一般。看来李全发一改往日,静观其变的套路,以攻为守了。

玉凤在下面轻声地说道:“存义哥,这个姓李的急于进攻,想来定是功利之心作怪。”

存义回答道:“凤儿,参加比武之人,非李兄一人如此,从他们的行止来看,没有一个真正是为朝廷驱除匪寇,保一方黎民,而考虑的。”

玉凤“哼”了一声,如此目的不纯的比武,还比试个什么?莫若咱们前去征集勇夫,与县令共保一方平安。”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咱们能有多大能耐?再者纵然是能召集到乡勇,到头来那中军似的人物,给咱们胡乱的定下一个罪名,怕是只能适得其反了。”

玉凤点了点头,二人短暂的交流一番后,重新将目光转向了校场。

李全发劲力透射,踏着轻灵的步法,向白雪峰打出一招“开门见山”。这是他观漫天飞舞的柳絮,悟创的一套掌法。柳絮如雪飘舞,李全发将掌法命名为“雪絮惊风掌。”

此掌法柔婉轻巧,全在意念与身法,讲求的是以柔克刚。李全发这一掌拍出后,他的袖口兜满一股气流,白雪峰单脚一捻,使了一招“孤荷听雨”,身体轻盈盈地站在原地。

李全发看到自己得意的掌法,如此轻而易举地被白雪峰化解,他心中不平之意陡然升起。李全发扭转了回身,双使了一招“童子拜佛”。双掌合拢,向白雪峰的面门划去。

白雪峰移形换位,幽灵一样的转到了李全发的身后,他借着李全发出掌的惯力,右肘微弯之后,就势向李全发的后背撞去。

李全发被撞了个趔趄,双手倚扶在栏杆之上,他感到后背如透出一股股的寒凉。白雪峰击中李全发,却不乘势发掌,他给李全发调整休息的时机。

存义看在眼里,对玉凤说道:“凤儿,这个白衣人很是奇怪,照理比武选将,各人都应该倾尽全力,发招必然犹如行云流水,以连绵不绝的攻击,不给对手以喘息之机。你看这人却让李兄得以休整,如此很是令人困惑。”

玉凤也是看得真真切切,这个白衣人的举动,也令她颇感费解。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我看白衣人不是自恃武功可以胜过对手,就是心静如水,志不在比武选将。”

存义听了她的解释,觉得十分有理。一旁边观瞧之人,有几个人围在李全发台下的围栏下,

正在小声的嘀咕着。

他们说道:“这个白衣人技高一筹,给这个肮鬼调整的机会,我看他是胸有成竹。”还有的插言道:“比什么比?让这个脏鬼夺魁,岂不是笑话朝廷没人吗?”

他的话一出,引来一阵的哄笑。李全发本就没有在招式上讨得半分的便宜,如今又逢众人的奚落,他的心中更加的郁闷起来。

李全发挥掌又向白雪峰拍去,白雪峰单手一勾,将李全发的掌力完全压制。李全发掌心一翻,与白雪峰纠缠到了一处。

白雪峰对李全发说道:“回答我,你来参加演武是为了什么?”

李全发挣拗被勾锁的手,用充满怒气地口吻说道:“你问的不是废话吗?谁来这里都是为了选将得官,难道是为了选美不成?”

白雪峰依旧是双眼紧闭,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若如此,你纵是得了官职,也只是为了自己,不如就此回去。”

李全发大怒,他对白雪峰说道:“你是在唱戏吗?我李全发像狗一样地被人鄙视,好不容易有这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岂能就此轻言放弃?”

白雪峰继续用冷漠的语气告诉李全发,他说道:“你莫就此罢手,还可以做个快活自在的人,你被名利染浊,不能尽心于黎民,这官不做也罢。”

李全发连骂白雪峰屁话,白雪峰单手一推,将李全发甩出丈步之外。他站立于原地,对李全发说道:“你我现在过上十招,不求分出胜负,决判生死,若是十招我不能胜你,便是你赢如何?”

李全发又是单膝跪地,身体旋转急如梭轮,一股气流笼罩在他的身上。原来他又使出了第一场取胜刘大彪的绝招了。

白雪峰告诉李全发,他这绝招只对物理的攻击有防备之功效,却不能抵御气流的攻击。李全发在气团之内,犹如一只蚕茧。白雪峰对他说道:“你这招就是作茧自缚。”

李全发集气周身,气团旋转成了涡流,他驱动气团向白雪峰压去。

白雪峰双掌交叠,犹似翩飞蝴蝶,两掌之间的真气相互汇集,接着他的左手在右臂上使劲一推,右指间形成一道强劲的指气。

他对李全发说道:“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就势收掌,你乐得一个自由之身。”

李全发继续大骂,白雪峰轻摇着头,喊了一声“着”。强劲的指气化成紫电之光,穿过李全发的气团。

只听李全发“啊”的一声,气团向后急速乱撞,“哐”的一声,围栏的横木被撞断。

李全发口吐一股鲜血,屈身瘫坐在地上,他用颤抖的手,指着白雪峰说道:“你你接着他的鲜血变成了一股黑血。

白雪峰睁开眼睛,他对李全发说道:“你怎么中了毒?”

李全发低头一看,地上的一口黑血依稀可见。他回想过往,只有存义找的那个郎中,给自己端送过一碗汤药,他是以心中对存义十分恼恨。他为此次的失败,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宣读官一看胜负已分,对众人说道:“此次比武最终是白大侠技压群雄,现在请白大侠入中军账,准备接受册封。”

白雪峰对宣读官说道:“我无心于功名,只是来拆穿这选将的无耻黑幕的。”

宣读官木讷地说道:“白大侠,您这?”

白雪峰将他一把推开,飞身一跃,犹如一片洁白的梨花。他轻身落地,对宣读官说道:“告诉那个姓胡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存义看到李全发受了伤,倚着栏杆来到他的面前,李全发看到存义,眼中喷射出了一股怒火,

他对存义说道:“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跟你没完。”

存义痴怔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困惑。

第七十回:酒楼生事

李全发双目喷火,怒气直冲存义,他忍着痛,从演武场上跳将下来。存义询问他为何如此动怒?李全发告诉他,这笔账迟早要和他算个清楚。

玉凤见李全发不识好歹,上前一把拉过存义,劝说他不必与这个忘恩负义的多费唇舌。看到李全发远去的背影,存义心中真的是茫然不知所措。

白雪峰的搅了局,这次的演武选将没有个结果,胡中军心中暗自得意,那收受的大把银子,可以堂而皇之的消受了。众人要骂,只管去骂白雪峰好了。还有这个李全发,正好可以利用一番。

想到这里,在众人皆散之后,中军在宣读官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宣读官的脸现一丝诡异的笑,中军踱着步,即而离开了校场。

李全发回到客栈,像个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掌柜大骂其瞎了眼。李全发正在气头之上,冲着掌柜发出一阵狮吼,掌柜吓得心惊肉跳,瘫坐在地,半天动弹不得。

李全发上了楼,推开房间,将自己的破布包往身上一背,迈开大步就往楼下冲。众客看到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都感到莫名其妙。

待李全发扬长而去,伙计将掌柜扶了起来,掌柜一瘸一拐地来到门口,用手倚着门,大骂李全发这个冒失鬼,衣兜比脸都干净,脾气倒不小。

他这胡乱的骂了一通,李全发早已不见了踪影,存义和玉凤回来,向掌柜询问李全发回来了没有?

掌柜告诉存义,那个人死去了,已经不在客栈了。存义一听之话,料知李全发和掌柜发生了不愉快。他代李全发向掌柜道了歉,掌柜告诉存义,似他样这清秀俊朗,知书识礼的人,不应该和那个粗鄙之人来往。

存义笑了笑,回身告诉玉凤,李全发带着火气出门,恐怕会惹出什么祸来。

玉凤伫立在门旁,艳若朝霞的脸上,凝现一股怒气,她撇着嘴说道:“他爱上哪上哪?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存义拉扯了一下她的胳膊,玉凤甩了一下,对他说道:“那李全发简直是狗咬吕洞宾,存义哥咱们还是离开这里,找寻千面老怪才是要紧。”

存义将玉凤唤了出来,二人来到僻静之处,存义说道:“凤儿,我不是单为找寻李全发,那个姓胡的中军中饱私囊,此次为朝廷选才没有个结果,你想想这事情会怎么样?”

玉凤摇了摇头,对存义说道:“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都跟咱们没有关系。那个姓胡的中军,自己惹出了事情,让他自己去处理好了。”

存义告诉玉凤,姓胡的事情,咱们可以袖手旁观,可是百姓的事情,咱们却非管不可。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玉凤止住了脾气,答应暂时留在苏州,看看那个姓胡和李全发,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李全发来到鸿雁楼,掌柜见他邋遢不堪,喝使小二拿扫帚哄撵他。李全发从身上拿出存义给他银子,取出一锭砸到了小二的脑门上。

掌柜见有钱可赚,脸上立刻多云转晴,他咧着蛤蟆大嘴,乐得开了花。对着揉着脑门的小二说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将客人请到雅座去?”

小二在心中暗骂掌柜:“呸,有奶便是娘的东西,刚才还让我把人往外撵呢,这功夫翻脸就变了。”

李全发坐到角落的一个靠窗位置,小二上前赔笑,李全发告诉小二,不用像唱戏一样。他来这里就是来吃饭喝酒的。小二连连点头,询问李全发要吃些什么?

李全发也不会点,只叫小二上些肥鸡、牛肉、外加一坛子美酒。小二让李全发稍坐片刻,

他这就下去置备酒菜。

不过时,小二手擎大方盘,将肥鸡、牛肉、和美酒,一一端上桌来。李全发脚踩板凳,将手在身上乱抓一番,然后上盘就扯了一只鸡腿。接着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将鸡腿往嘴里慈送。

掌柜看到他的吃相难看,眉头直皱。他暗暗说道:“真是个粗鄙之人。”

这酒入口甚是清淡,李全发只道是因为肉的腥荤之气,浸染所至。他再喝一口之后,此酒依然是淡如清水。

他的拳头向桌子一砸,盘子离桌三尺,落下之后,牛肉、肥鸡,洒在了桌子上。

掌柜的心刚刚平静一会儿,此番李全发突然这么一下,他感到自己的胸腔又开始砰砰起来。

小二见李全发动了怒,弓身来到他的面前,嬉皮笑脸地问:“客爷,您这是为何动气呀?”

李全发将一口酒喷在了他的身上,对他说道:“你问问看,这是清水,你家是黑了心的店,往酒里渗水。”

他此言一出,掌柜可不听了,他顾不得自己的腰痛,步履蹒跚地来到大厅中间。他扯着破钵嗓子就开始吵吵嚷嚷起来。每一个座位他都走了一遍,然后又回到原来站立的位置。他说道:“众位客爷,你们都给我评评理,这个客爷说我在酒里渗水,我的店在这里开了近三十年了,

若是我欺蒙客爷,怎么能开得长久?”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其中一人说道:“我王胖子,可以做证,李掌柜是个老实厚道之人,绝不会干酒里渗水这样的缺德事。”

旁边一人也插言道:“我刘二麻子,也可以做证,我几乎每天都要来李掌柜这吃饭,从来没有觉察出酒有什么不对。你这人分明是编排瞎话,好赖这顿饭钱。”

还有的酒客说道:“他这么一嚷嚷,老店的牌子都让他给砸了。”

“嗯,嗯”大家的唇枪舌剑,纷纷扎向李全发,即使他们没有喝这酒,也认定这就是李全发在说谎。

李全发见群起而攻之,他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接着他大吼道:“你们这些人知道个什么理?没有尝过这酒,怎么能知这酒没有问题?”

他接着用手抓起酒坛,将它拿到众位酒客的面前。他说道:“你们尝尝看。”

王胖子对李全发说道:“你看看你的脏手,都伸到坛口了,这酒能没有异味吗?”

李全发一听,扭头瞪视着王胖子,他龇牙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胖子向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地对李全发说道:“你瞪着个牛眼,难道想打人不成?”

李全发将酒坛放桌上一掷,酒水翻溅了一桌。接着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刘二麻子对李掌柜说道:“这人如此无礼,毁了酒楼的清誉,好歹让他道个歉。”

李全发扭回身去,对刘二麻子说道:“放你娘的屁,道什么歉?”

刘二麻子嘴一歪,挽着袖子冲李全发走了过来,他说道:“你是不是想见识一下,刘爷的拳头硬不硬?”

李全发眼中喷着火舌,他对刘二麻子说道:“李爷的拳头也不是绣花的,你也尝尝不成?”

二人怒目相视,空气中紧张的将要炸裂。好事之徒,在一旁边发出阵阵的嘘声。此时一个手持纸扇,穿着青色压花绸衫的人,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他一进入酒楼,用极平和的声音说道:“如此淡雅静心的去处,怎么闻听阵阵的喧闹之声?”

他的此话一出,生出波澜的水面,立刻平静了下来。在场众人都停止了叫嚷,李全发移目注视此人,见他的衣料清秀淡雅,虽无过多的修饰,却一看就是质地上乘的云蚕丝织就。

这人头戴簪花青玉冠,蛾长的脸庞,一对细挑的蚕眉,眼如明湖,肤似凝脂。红润的朱唇,一排碎玉银牙。腰间别着蟠龙玉佩,一缕金丝垂饰。

李全发细看此人一番,觉得他的样貌衣着,定是有身份之人,遂也停住了叫嚷,且他要说做些什么?

李掌柜直奔他而来,点头哈腰地笑着说道:“朱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此人也不答话,在门口的一个座位拉过一把凳子,慢慢地坐了下来。他一手轻扇纸扇,一边语气和缓地对李掌柜说道:“李掌柜,你这酒楼怕是要开到头了吧。”

李掌柜一听这话,却不生气,他继续和颜悦色地问道:“朱公子,不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公子抬头瞟了他一眼,微微轻笑着说道:“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大吵大嚷,想把这里变成演武场不成?”

李掌柜告诉朱公子,他也不想这样,只是此人非说我在酒中渗了水,是以让客爷们为我打抱不平。

朱公子回头看了李全发一眼,冲他微微一笑。接着他缓缓回身,对李掌柜说道:“常言道,以和为贵,开门做生意,岂能得罪了客爷?这个客爷显然是有不顺心的事情,他的话未必真的针对你的酒。他有牢骚,你就给换坛酒如何?”

李掌柜点了点头,对朱公子说道:“公子说的有理,我这就向这位客爷道歉。”

李全发一听此言,觉得这点小事,闹得众人皆不愉快,也甚觉自己无趣。他也向李掌柜道了歉,诉说自己的火气太大。

朱公子摇着扇子说道:“这样多好,皆大欢喜。”接着他扫视了一眼四周,见众人还站在一旁,他把扇子一挥,说道:“你们都各忙各的事去。”

众人一哄而散,李全发用惶惑的眼神看着这位言谈清雅之人,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第七十一回:步步设局

朱公子脚盆洗脸好大的面子,李全发不但白吃了一桌菜,掌柜还特备了两坛陈年女儿红。他一扫对李全发的鄙视,满脸堆笑地告诉他,朱公子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只有他高兴,可以随时光临。

李全发对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朱公子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朱公子只是微微一笑,细斟慢饮地喝着酒,他告诉李全发,在恰当的时机,他自然会如实讲明。

李全发也不再追问,二人直喝到酒酣意阑,兴味正浓时。朱公子这时起身告辞,他临行时嘱咐李掌柜,好生照顾李全发。

李掌柜在一旁,点头哈腰地答应着。

朱公子冲着李全发拱手施礼,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先行一步。李全发正待起身相送,朱公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李全发心中一怔,这朱公子身似娇杨弱柳,却不想手上之力,犹如泰山压顶,让自己丝毫动弹不得。

朱公子呵呵一笑,扬手掀帘而去,及到门口之时,他回身告诉李全发,到老兴街的成记药铺,抓些滋补疗伤的药。

侍李全发正欲开口时,朱公子早已隐迹藏形了。送走了朱公子,李全发回到卧房休息,待到次日天空放亮,他按照朱公子所示,找到了成记药铺。他还没有开口,成老板早已经快步向他走来,他笑眯着眼睛,告诉李全发,朱公子已有吩咐,我为李大侠备好滋补疗伤的草药。

接着掌柜向身旁的人喊道:“马六,你去把药柜上的那两包药,给李大侠取来。”

这人应声而去,转身走到里面,不多时手拎两包药走了出来。

学徒将两包药递给了李全发,向他略施一礼,转身离开了。李全发拿着两包药,一脸困惑地看着掌柜。

掌柜脸上扭出一笑,对李全发说道:“一些不值一提的草药,李大侠权且收下,以聊表我的敬佩之情。”

李全发打开一个药包,里面尽是雪蛤、雪莲、灵芝、人参,都是珍稀名贵的,哪里是寻常之物

李全发告诉掌柜,无功不受禄,朱公子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

掌柜回答李全发,他这是多虑了,朱公子为人极其和善,专爱结交江湖豪杰,慷慨仗义,有“小孟尝”的美誉。

李全发点了点头,让掌柜转达对朱公子的谢意,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街角的胡同口,两个乞丐在窃窃私语。其中的一个穿蓝衣的说道:“你听说没有,这次的演武选将,什么结果都没有。”

另一个回答道:“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那个白衣人搅了局,然后扬长而去。”

穿蓝衣的说道:“狗屁,那个白衣人根本不是问题,他离开之后,大可以宣布他放弃。问题是先前那个姓李的,原是有希望夺魁的,只不过是被人下毒了。”

另一个听了撇嘴说道:“瞅你说的,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穿蓝衣的说道:“你还别不信,我是听一个郎中说的。”

另一个人说道:“郎中跟你说这干嘛,他吃饱撑着,没事找事。”

二人嘀嘀咕咕,李全发听个真切,他也认为那个白衣人无心爵禄,朝廷可以宣布他弃权。自己完全可以依照自己的能力,继续参加比赛,甚至有可能夺魁。

李全发积郁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了,那两个人瞟了他一眼,准备转身离开。李全发在背后抓住穿蓝衣的人,用钢钳一样的手,向他的肩部抓去。

蓝衣人向旁边一扭,像一条泥鳅一样,挣脱了李全发。另一个乞丐,双手捧着杨木棍子,从李全发的身后,挥棒向他的脑袋打去。

李全发使出一招“鸳鸯回旋腿”,身不回转,一脚踢在了乞丐的胸口。此人被踢翻在地,杨木棍断成了两截。

蓝衣乞丐屈身向前,使出独门武功“蝎爪功”,两手左右并进,尖厉如针钳的指尖,向李全发的眼睛戳去。

李全发身体略偏,脑袋微侧,躲过乞丐的攻击之后,他出掌抓住乞丐的两指,运足了气力,使劲向下一搬。

乞丐痛的发出一阵哀嚎,李全发将他赶进胡同,追问郎中的所在。乞丐起初还嘴硬顽固,李全发继续发力,折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在彻骨钻心的疼痛之下,乞丐告诉李全发,郎中在仁桂药铺。李全发问清楚了所在,将乞丐推到了一旁。

两个乞丐看到李全发怒气冲冲地走了,也一溜烟似的消失了。

存义和玉凤,看到李全发从成记药铺出来,手中还提着两包药,存义的心中感到不解。他正思量着,李全发在这无亲无故的,他又身无分文,怎么可能有钱买药呢

玉凤告诉存义,李全发就是一个势利小人,只要有好处,什么坏事他干不出来这药,一定不是什么好人给的。

存义告诉凤儿,李兄一定误会了自己,他要找个机会,向他解释一下。存义从巷子闪身出来,

正欲走向李全发,却被迎面打来的钢球截住了。他回身一望,只见白影闪过,从一个墙头翻下逃走。

玉凤飞身去追,存义将她拉了回来,二人再回身找寻李全发,已然不见了踪影。

存义不住叹气,中了金蝉脱壳之计。玉凤挽着他的胳膊,柔声说道:“存义哥,那人是想给咱们一个警告,不然敌暗我明,他想出手暗算,咱们一定猝不及防。”

存义和玉凤只好在城中乱转,漫无目的找寻李全发。

李全发只等夜幕拉下,仁贵药铺上了栅板,李全发在暗处窜将出来,将郎中推到了屋内。郎中吓得胆战心惊,李全发挥掌将蜡烛打灭。

二人在黑暗之中交谈着,李全发扼住郎中的脖颈,对他说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下毒害我”

郎中语气颤抖,他回答李全发,自己并不明白,他说些什么。

李全发告诉郎中,自己就是校场比武的人。郎中惊恐地告诉李全发,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都是那个少年指使的。

李全发让他说明白点,郎中告诉李全发,就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年。李全发掐住郎中,他追问郎中,他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郎中告诉李全发,因为他觊觎你的独门气功,所以暗下杀手。李全发心中思忖:“这小子身负武功,却不参加武选,显然无心官职,但是武功精进却是习武人的梦想,这个小子应该是在打武功的主意。”

李全发稍松了手,郎中连连喘着粗气。他告诉李全发,那个少年正在到处找他。

李全发怒气填胸,他告诉郎中,自己还会来找他。他要到中军那申明,是有人对自己下了绊子,所以才会在演武时失手。

郎中表示,他也会一同前往澄明此事,因为当天确实是那个少年,指使自己对李全发下毒手。

李全发点了点头,他让郎中早点休息,明天赶早去校场。

趁着夜色,李全发匆忙赶回客栈,半路两人截住去路,拔剑向他劈来。李全发细瞧两个黑衣之人,虽然穿着夜行衣,且是蒙住面目,却依然可以辨认身形,来者是一男一女。

李全发“哼”了一声,冲着二人说道:“姓杨的,我已猜出是你,何必再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l示人。”

那两人也不答话,一前一后,同时出剑,快如疾风的速度,寒光流熠的剑招,向李全发急攻而来。李全发腾地而起,双剑并作一起,化成游龙一般,斜刺李全发的咽喉。

李全发向后一翻,那个男黑衣人,也使了一招鸳鸯回旋腿。李全发始料未及,胸口实实在在的中了一脚,他捂着胸口,用愤怒的眼睛看着对方,他说道:“姓杨的,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得到我的气功吗你这是打错了算盘,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那个女的说道:“把他吊到城门上去,再往他的身上写满小人,通敌的贼寇。让全城的百姓,拿小石头砸死他。”

此言一出,那个男的嘿嘿一笑,他说道:“你这个办法甚妙,他就是死,也背负着一个恶名。”

李全发大骂,那个男黑衣人,伸手向他抓去。

正在此时,一个身形飘逸手持折扇之人,出掌拦住了假存义。他的身体劲舞翻飞,掌影如十落花飞雪一般。

黑衣人剑走龙蛇,无数的光影在白衣人面前晃动。

白衣人藏了折扇,虽然是赤手空拳,面对黑衣人,却是应对自如,毫无怯意。他使出一招“灵蟾出溪” 双脚向上一弹,凌空跃到黑衣人身后,接着他也依样画葫芦,在黑衣人的后背之上,重重地踢了两脚。

那个女黑衣人,向白衣人掷出一个铜制的花瓣,地上腾起一股烟,两个黑衣人,趁机逃之夭夭。

白衣人扭转过身,扶起李全发,这时李全发才意识到,救了自己的人,原来是朱公子。他感谢朱公子的救命之恩,并询问他何以出现在此

朱公子告诉李全发,自己本打算与朋友出来游赏,无奈朋友中途有事离开。李全发抱拳说道:“多亏公子碰巧相救,不然今天就要死在那两个恶人之手。”

朱公子一脸茫然,询问李全发,这两人为何要追杀于他

李全发没有说出武功秘籍的事情,只是告诉朱公子,那两个就是卑鄙无耻的坏人。朱公子听了只是微笑,他搀扶着李全发,另寻栖身之处去了。

第七十二回:巧遇解围

当李全发第二天再到仁贵药铺时,四周围着百姓,他们在互相议论着。李全发挤进人群当中一观,仁贵药铺已经墙倾楫摧,丝丝烟气依然尚存。

他的脸上充满了惊愕,立刻向在场百姓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中的一人告诉李全发,昨晚夜幕黑沉之际,他隐约听到药铺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于是他掀开门窥探,发现两名黑衣人,从药铺的房顶上纵掠下来,仓惶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李全发一阵询问之后,也仅仅得到了一些模糊的线索,然而他深信,这个袭击了药铺之人,也是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人。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要毁灭证据。

过了一会儿,一干公差来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为首的李捕头,领着两个捕快,走到了瓦砾场里,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留下。

李捕头回身一望,见到了李全发,他带着捕快来到他的身旁。李全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捕头把手一挥,捕快们一哄而上,将李全发团团围住。

他大声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胡乱抓人”

李捕头来到他的身旁,歪着脑袋,如电的目光瞪视着李全发,他说道:“有人见到你,来过仁贵药铺,我看你没病没痛的,深夜来这里干什么”

李全发告诉捕头,自己并没有杀掌柜。李捕头“哼”了一声,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问你掌柜怎么死的了吗你急着辩解什么”

李全发脸上一怔,李捕头已经将他五花大绑,准备押解走了。

此时身后一人大喝一声:“且慢。”李捕头回头一看,只是十几个人,簇拥着一顶轿子,朝着这边缓缓而来。

待轿子落定,仆从们撩开轿帘,走出一位倜傥俊秀的公子。他轻摇折扇,目不斜视地来到李捕头身边。

李捕头一看,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他咧着嘴笑道:“朱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朱公子扫了一眼李捕头,对他说道:“一大清早的,就见你们吵吵嚷嚷的,想惊吓到百姓不成”

李捕头笑着说道:“朱公子,我们也不想惊扰百姓,这不是抓住了一个纵火嫌犯吗我们正要把他带到衙门,好好审讯一番。”

朱公子瞟了一眼李全发,扭过头身来,对李捕头说道:“他不是凶手,把他放了。”

李捕头一听,瞪着个水泡大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朱公子告诉他,昨天晚上有两个歹人袭击了这个人,是自己出手相救。而且他从药铺出来,附近的百姓也没有听到打斗之声,这也说明,此人根本就不是凶手。”

朱公子做了一番解释,李捕头不敢不给他面子,他命捕快除了枷锁,带着众人离开了。

李全发来到朱公子的面前,再次感谢他的相救。朱公子微微一笑,告诉李全发,这都是些举手之劳,不必计挂在心上。

二人缓步而行,慢慢商谈,朱公子询问李全发,现在可有什么打算李全发的心中,还是对卑将一职,心存挂怀,因此长吁短叹起来。

朱公子见李全发紧锁愁眉,问他为什么事情烦恼李全发摇着头,告诉朱公子,像他这样的落魄之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却不想遭遇变故,显赫扬名的机会错失了。

朱公子呵呵一笑,对李全发说道:“这有何难你若想谋求一官半职,我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李全发双膝微屈,向朱公子说道:“公子若能相助于我,我就是结草衔环,亦要报答公子的大恩。”

朱公子将他扶起,二人同乘轿辇回府。李全发真是感到自己受宠若惊,朱公子居然不嫌弃他的脏臭,与自己同行,这样李全发心中十分高兴。

轿子走街串巷的行进了一阵,仆人们轻落了轿辇,告诉朱公子,已经到了。

朱公子和李全发出来,李全发看到一个巍峨气派的府第,朱漆大门熠熠生辉,两旁的大石狮子威风凛凛。正中的匾额上,烫金大字,写着“忠勇将军府。”

李全发吓傻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石阶之上,双腿已不经驱使。

朱公子回望他一眼,露出碎玉银牙,轻轻笑道:“你不必害怕,只管跟我进去便是。”他说完之后,拉着李全发,就往府门里走。

李全发胆战心惊,朱公子却旁若无人地拉着他。侍立门旁的武将,见到朱公子,齐向他弓身施礼。

李全发的眼睛在二人身上一掠,他已经被带了进去。二人穿过光滑的鹅卵石小路,前面的一座大堂,更是凝聚威严气派之迹象。

里面传来阵阵呼喊之声,朱公子见李全发带了进来。里面演练习武的军士,笔直在分立两旁,他们的口中齐声说道:“公子。”

朱公子一甩手,对他们说道:“你们继续演练,让李大侠指点指点。”众军士又是齐声称是,李全发脸现一笑,对朱公子说道:“在下的微薄武艺,怎么敢在公子面前卖弄。”

朱公子领着李全发,来到将军案,朱公子居中而坐,眼神透着轻灵锐动之气。兵卒搬来一把椅子,让李全发坐下。

二人看了一会儿演武之后,朱公子让军士们退到一旁,他对李全发说道:“请李大侠不吝赐教,亮出几手武艺,好让他们也开开眼界。”

李全发本就是个爱出风头,喜欢炫耀之人,既是朱公子这么一说。李全发先到演武厅中间,双手合拜,然后运气凝神,打出了一套龙虎拳。

他疾步如飞,双掌起伏有序,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声。龙拳勾挑回旋,藏着绵绵续力,翻飞的双掌,却似出海的蛟龙一般。

虎拳一出,利爪尖指,铁手蜷曲犹如虎口一般。掌力透出吞噬一切的强风,真如啸林猛虎,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李全发拳劲一气呵成,一番行云流水的演示之后,众军士传来阵阵喝彩之声。

朱公子也是不断地拍手叫好,李全发抱拳施了礼。他正准备退下去,朱公子却叫住了他,他指了指兵器对李全发说道:“李大侠拳脚功夫,却是炉火纯青。不知兵刃功夫,是否也如拳脚一样,让我们赏心悦目呢”

李全发向朱公子点了点头,询问他要看什么兵器朱公子指了指兵器架上的红缨枪,对他说道:“李大侠,你就用它展示你的武艺吧。”

李全发走到兵器架,用手抓了一下红缨枪,对朱公子说道:“公子,这个不顺手,太轻了。”

朱公子对军士说道:“你们把我的龙虎崭金枪拾来。”军士们转身离去,过了不久,四人抬着崭金枪,仍然是十分吃力地向前走。

李全发冲着军士摆了摆手,他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一眼崭金枪。杆身浑黑透亮,竟有碗口一般粗壮。枪头闪着幽冷的寒光。

李全发轻舒猿臂,抓起崭金枪,开始舞动起来。军士们退却到一旁,眼前万道金光闪烁,

盘飞腾云的蛟龙,发出一声声的嘶吼。

朱公子又是发出赞叹之声,李全发将崭金枪交还军士。

他来到朱公子的面前说道:“公子,在下献丑了。”

朱公子对军士们说道:“李大侠的武功,你们服也不服”

众军士齐声答道,我等心悦诚服。

朱公子点了点头,他对李全发说道:“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似李大侠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我意欲保举你为游击将军,随我在出征沙场。”

李全发心中大喜,又向朱公子下跪致谢。朱公子命他起身,随后写了一封书信,让他去五城兵马指挥司,去找胡中军。

李全发拜别朱公子,将书信交给中军,这姓胡的以前对李全发百般奚落,现在有了朱公子书信保荐,他自然不敢慢怠于他。

中军收了书信,将李全发的名字登记在将簿之上。接着他让小校为李全发沐浴更衣,安排了酒食接风。

李全发酒足饭饱之后,中军把官文,将服交给李全发,又派了两名小校将他送回朱府。

李全发在马上耀武扬威,神情甚是得意。

存义和玉凤两个人,在城里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白雪峰身背霜雪剑,来到城中一小店打尖。

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那个在演武场的怪人出现了。”

存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白雪峰进了鸿雁楼。

他说道:“这个人武艺绝伦,无心于功名,确实是个世外高人。”

玉凤俏目流转,撇嘴说道:“不知道这个人还在这里逗留什么”

存义告诉玉凤,此人脾气怪异,不要招惹于他。况且人家要做什么,与咱们并没有什么相干。

玉凤顽皮,也不理存义的劝告,跟着白雪峰上了鸿雁楼。白雪峰选了靠窗的位置,将霜雪剑放在桌上。

小二笑嘻嘻地向他走来,他问白雪峰要点些什么菜

白雪峰告诉小二,来一盘翡翠拌豆腐,竹笋炒鲜荷。再来一碗白饭和一杯清水。

小二转身备菜去了,玉凤坐到白雪峰的对面,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净吃些淡雅的素菜,难怪瘦的像猴一样。”

存义向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惹事。白雪峰却是充耳不闻,外面的此时闹成了一片,吵杂之声传了上来。

玉凤看到一匹快马,正在街上横冲直撞。她心中大怒,抄起捆龙鞭,施展轻功跳下了窗子。

第七十三回:重重围困

玉凤来到了街市中,小校骑着青鬓马在这里横冲直撞。百姓的惊恐声,小校的叫嚣声,匹马的嘶叫声,掺杂在一起,撩拨着躁动的空气。

随着小校张狂的笑声,玉凤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了,她手里紧紧攥着捆龙鞭,身似迎风起舞的芙蓉。站立在街中,对着小校怒目而视。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小校惊愕不已,他勒住缰绳,防止自己被掀下马背。

过了片刻,小校惶惑的脸上,现出了一股怒气。他拒马大骂玉凤,说她简直是不知死活。

玉凤抄起捆龙鞭,一条游龙呼啸翻舞,青鬓马实实在在的挨了一鞭,它腾的一下跃起,将小校掀翻在地。

小校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身上满是尘土。他整理一下晃动的头盔,抽出大弯刀,使了一招“劈波斩浪,身体笔直地向玉凤冲去。”

玉凤移步换形,侧身闪到一旁,接着她飞起一脚,顺势踹在小校的背上。

小校就地翻滚,痛的呲牙咧嘴。玉凤正欲牵马,又是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前面的小校坐在马上,他耀武扬威的吼叫道:“你是什么人敢打朝廷将官。”

玉凤瞟了他一眼,粉桃春娇的脸上,带着愠怒。她告诉小校,地上这人欺负百姓,所以自己才出手的。

小校转了转眼珠,用马鞭指着玉凤说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这女贼,意欲劫夺马匹,所以出手将他打伤。”

玉凤听了,气得秀眉倒蹙,她怒斥小校颠倒是非。小校也不答话,抄起马鞭,就要鞭打玉凤。

这时他身后的那个人,喝止住了他。小校闪到一旁,后面的骑马者,策马迎了上来。

玉凤细看之下,原来是李全发。他身着黑色的螭龙烫花将袍,腰悬斜月大背刀。满面火尘的脸上,此时透着得意。

他对玉凤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校对李全发说道:“大人,她是什么人”

李全发说道:“这就是在校场捣乱,用鞭子袭击中军大人的女贼。”

小校说道:“李将军,我这就回去报讯,多带些人手来帮助你。”

李全发把手一场,告诉小校,擒她犹如擒只兔子。他要活捉了她,以谢朱公子和中军的提携之恩。

玉凤怒斥李全发,说他是狼心狗肺之徒。李全发“哼”了一声,使了一招“繇鹰翻飞”,他从马背上腾起,双腿在半空蜷曲,双手平展开来,向玉凤扑了过来。

玉凤侧身一躲,李全发的虎爪抓了个空,果摊的一根粗竹竿,被他捏了个粉碎。接着他的身体急转如风,虎爪右勾抓,劲力越来越快,玉凤在果推的立柱后左闪右躲。

存义看到李全发到来,他也从窗栅跳下,与玉凤站到了一起。

李全发看到存义到来,收住虎爪,以“熊罴掠食”的凶狠目光,紧紧地瞪视存义。

存义向李全发抱拳施礼道:“李兄,别来无恙。”

李全发咧着嘴,水泡大眼充盈着愤怒。他对存义说道:“你这暗箭伤人的小贼,还有脸和我称兄道弟”

存义告诉李全发,自己根本没有暗算他,如果他不相信,大可以找那个郎中对质。

李全发一听,冷笑着说道:“姓杨的,你打得好算盘,郎中已被你放火烧死,现在死无对证,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一听这话,存义吃了一惊,他追问道:“什么那个郎中死了”

李全发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他对存义说道:“别在这装傻充愣,郎中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存义正待辩解,李全发施展紫电穿心腿,一脚朝着存义的心口踢来。玉凤一把将他拽到一旁,

李全发的腿,踢到了果摊的立木之上,只听“轰”的一声,立木被断成了两截。

存义这才从沉思中醒转过来,玉凤对他说道:“存义哥,你在想什么呢不要命了吗”

看着断裂塌陷的果摊,存义叹息地说道:“方才这一脚,足见其心,李全发这是对自己起了杀心。”

玉凤对存义说道:“那个白衣人说的不错,李全发利欲熏心,为人阴险卑鄙,真若得了官爵,也不会为朝廷效力。”

存义点了点头,对玉凤说道:“那个白衣人,心如澄镜,看人透彻。当初真不该帮了他,选择去演武选将。”

二人聊着,李全发在一旁看的真切,他咬着嘴唇瞪视二人。拳头紧紧握着,眼神充盈着杀气。

他的右手暗蓄真气,一掌拍向二人。存义和玉凤闪身躲开,李全发的紫电气云掌,将墙打穿了一个窟窿。

玉凤对李全发说道:“卑鄙无耻,竟然在背后下手暗算。”

李全发的脸扭成一边,玉凤将捆龙鞭拿在手上。向李全发打去,李全发施展“游影惊风步”。飘忽的身形,躲过玉凤的这一鞭。

他就势抓住鞭的一端,玉凤被抓了过来,存义从旁协助,李全发凝气护体,发掌向存义拍来。

存义亦气运丹田,双掌涌出浑厚的真气,无极降魔功的“混元灭魔”,只见掌力发出,两道光焰。

李全发的紫电气云掌,与存义掌掌相对。二人俱向后退了两步,李全发内力不及存义,胸口被震得隐隐作痛。

他不敢再接无极降魔功,一个存义自己较量之下,已经不是对手,现在又多了一玉凤,若不再想办法,此番却是难以脱身了。

他看玉凤离自己不过数步,暗从袖口甩出鱼梭镖。

寒光一闪,镖如赶月流星一般,向玉凤的喉咙打去。存义用烈火弹打下梭镖。李全发趁此机会,发掌打在了存义的背上。

迅猛的掌力,如疾风呼啸,存义被震出丈许开外。他只感到嗓子一热,喷出一股鲜血。

李全发“繇子凌空”,飞身落到存义面前,恶狠狠地说道:“绝不能你到处乱讲,我以前的出身。”

他挥掌问存义打去,玉凤的捆龙鞭又向他打来。

李全发抓住捆龙鞭,飞脚向玉凤踹去,他的眼神含着杀意,对玉凤说道:“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去死吧。”

存义受了伤,若想去救玉凤,已然是不可能。他的心被恐惧的烟云笼罩,玉凤必然难逃这夺命的一脚。

谁知山穷水尽处,没有柳暗花明村。李全发正在得意之际,一只筷子刺中了他的胳膊。

他忍着疼痛,力道有所减弱,玉凤趁机躲过这致命的一脚。

李全发将筷子拔出,一股血流涌下。他仰头向上面张望,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正用冷峻的表情看着自己。

李全发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姓白的,你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白雪峰倚在窗口,用不可置辩的语气告诉李全发,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

李全发冲着白雪峰吼叫着,他身旁那个观瞧的小校,翻身上了马,准备回去报讯。

白雪峰顺手又掷出一根筷子,小校惨叫一声,倒在了马前。

这下本就闹成了一团的街市,百姓因为朝廷的将官被杀,变得更加地惊恐。他们开始四散奔逃,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存义扶着玉凤,对白雪峰说道:“白大侠,谢谢你出手相救。”

白雪峰听了,脸上依旧峻严如冰,李全发这时完全处在白雪峰的视线之下。他现在可以说是插翅难逃。

他心中盘算着,白雪峰既然可以视名利为草芥,必定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我何不以言语相激,或许可以脱身。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着白雪峰,言语故意狂傲地说道:“姓白的,你武艺高强,我自忖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刚才此举,却有失光明磊落,趁着我不备,你暗箭伤人,算不得什么好汉。”

玉凤指着李全发骂道:“说到卑鄙无耻,你算的上是第一,适才不是存义哥救我,恐怕就要命丧你手。白大侠这么做,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自身。”

李全发捂着伤口,瞪视着玉凤,他说道:“今天大不了玉石俱焚,待会儿拼了命,谁也别想讨得半点便宜。”

李全发说完,抬头望了一眼白雪峰。他闭着眼睛,似在凝神思考着什么。李全发心知,适才白雪峰是出于救人,现在他绝不会趁人之危。

存义受了伤,只要自己调整内息,再来对付他们二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存义看到李全发的目光闪烁,他将玉凤拉到自己的身后,李全发侧身挪移,双手摆了一个“推门迎客”。目光死死地盯着存义,逃散的百姓,引起了中军的注意。他知道街市一定有事情发生,而李全发又是朱公子引荐而来。他不敢有所怠慢,让卑将领着一队人马,到街市接应李全发去了。

卑将来到街市,看到了被杀死的小校。他的脸上凝现惊惧的神情,再向前一望,李全发的身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卑将回想起来,这两人就是扰乱校场,袭击中军的人。

他一声呼喊,存义和玉凤两个人,被军士们重重围将起来。李全发的脸,在狞笑之下,变得更加扭曲。

第七十四回:暗中相助

众军士蜂拥而上,乱刀齐舞向存义和玉凤砍去,李全发带着声声冷笑,在一旁边观看着热闹。存义双掌平推,尽将移山倒海的招式,演绎得淋漓尽致,玉凤的捆龙鞭盘龙舞得腾空入云。

军校死的死,伤的伤,然而状如海潮一般的军士,退却一波,又上来一波,两个裨将跨在马上,时不时地向存义和玉凤偷袭。再加之李全发像野兽一样,窥探着二人,存义和玉凤顿时险象环生。

裨将大喝一声,“砍死他们两个。”军士又围将上来,玉凤的捆龙鞭,银龙乱舞,将他们的手上的刀刃,悉数打掉。那个负责校场宣读的裨将,怪眼乱转,他勒住马,让它后退了几步,接着他狠抽一鞭,青鬃马像的卢跃溪一边,冲着玉凤踩踏过来。

存义眼疾手快,伸手将玉凤抱住,接着他使出一招“游龙脱身”,急急向一侧闪躲。裨将的马,踏将下来,将一个菜蔬摊子,踩踏得粉碎。

玉凤大怒,咬着粉唇骂道:“好心黑的恶贼,看我不取了你的狗命。”

说罢,她扬起一鞭,照着军校的脖颈打去,捆龙鞭犹如毒蛇缠身,将裨将的脖子紧紧绕住,玉凤用力向后一拉,这个从马背上摔了个头破血流。

另一个裨将舞着银钩大弯刀,策马向玉凤砍来,存义一脚将横木踢了出去,裨将被横木撞飞。

两个恶贼捂胸抱脑,坐在地上咬牙切齿。李全发趁着场面一片混乱之际,十指凝劲真气,“嗖”地凌空而起,他来了一招“恶鹰扑食”。

两爪分出,向存义和玉凤的后心抓去。

却在此时,他的身后一个东西飞来,打中了他的左腿,李全发身体一扭,双手扑了个空。

接着就听到什么东西碎裂了,李全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酒壶。

他知道这又是白雪峰干的好事。他扬起头来,对白雪峰说道:“卑鄙小人,又在暗箭伤人了。”

白雪峰用冷峻的语气,对李全发说道:“我并没有答应不管这件事,白某要做什么,也无需别人吆五喝六。”

李全发说道:“名震江湖的凌霜剑客白雪峰,却是个惯会背后偷袭的小人。你下来吧,我情愿与你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白雪峰双眉紧锁,用冰冷的语气,对李全发说道:“若是你与他们二人单打独斗,我亦不必再管,如今你仗着一班爪牙,对这两位少年横加欺负,白某不能坐视不理。”

李全发瞪了他一眼,冲地下吐了一口唾沫。连连大骂白雪峰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弟。

白雪峰告诉李全发,他无心与之斗嘴,赶快让这两个少年离开,有什么晦气,尽管来找他。

裨将咧着嘴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说放人就放人,老子连你一起杀了。”

他的话音未落,白雪峰甩出一根断筷,将裨将的嘴给扎穿了。这下没有人再敢嚷嚷了。

白雪帮横眉冷眼,向底下扫视了一番,众人都蜷缩着身体,以颤抖的神情看着他。

存义对他抱拳说道:“多谢白大侠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我决心要与你共同进退。”

白雪峰也不正眼去瞧存义,他依旧用冰冷的语调回答道:“白某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而且这次我是冲着李全发来的,并非刻意要相救与你,你可不要想多了。”

待到存义再开口,白雪峰向他怒目而视,存义缄了口。李全发哈哈大笑,对存义说道:“你这人真是废话太多,白大侠武功盖世,还会用得着你这个毛头小子相助,我是你的话,早就识相离开了。”

玉凤扯了扯存义的胳膊,轻声对他说道:“存义哥,你我都有伤在身,徒留在此无益,待会儿打斗起来,会令白大侠分神。”

存义点了点头,二人再次向白雪峰抱拳致谢。然后离开了这个凶险之地。

白雪峰纵身一跃,犹如一朵洁白的梨花,轻灵地飘落在地。众人见他落地无声,心中对他的轻功感到惊骇。

他站立在存义的后面,众人眼见存义和玉凤走远了,谁敢上前拦阻?

李全发目睹二人离开,他的脸左扭右扭,怒气在脸上郁结起来。接着他冷笑一声,对白雪峰说道:“姓白的,人都走远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白雪峰说道:“白某不趁人之危,你中了那个少年的降魔无极功,现在有伤在身,改天再做了断。”

李全发死要面子,他一听白雪峰如此一说,众军士心中必然会另有想法,他刚刚树立起的威风,也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对白雪峰说道:“姓白的,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要打就打,那里有这么多的废话。”

他心知自己已与存义打了一场,白雪峰心气孤傲,绝不会占这个便宜,所以他才如此叫嚣挑战。

白雪峰理也不理,扭身就往前走。李全发在身后只是乱骂,却不敢走上前去。

裨将看了看两人,这次出动了大批的人马,结果无功而返。两上少年就此脱身,全是这个白衣人从中捣乱,若是纵放他离开,如何向中军交待?可是自己贸然上前,也不过是徒送性命而已。

他们一干众人,正在叹息之际。却见一乘轿辇缓缓而来,在距离白雪峰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个小侍掀开轿帘,里面翩翩走出一人。亦是身着白衣,他的脸白若羊脂,唇似点红,两条丝绦般的鬓发迎风飘摆,自增一股俊朗之气。

观其年齿,亦不过而立之年。白雪峰停住脚步,看到有人拦住了去路,他目视着这个举止俊雅之人。

李全发定睛一看,原来是朱公子赶到,他立刻向狗癫一样,朝着其奔跑过去。

他向朱公子躬身施了一礼,然后对他说道:“公子,我们本来可以抓到搅扰校场的那一男一女,就在大功告成之时,全被这个姓白的,给破坏了。”

他说完之后,回身瞪视了白雪峰一眼。

朱公子将折扇向李全发的胳膊一点,示意他闪到一旁。李全发知趣地躲到一边,朱公子缓步上前,向白雪峰施了一礼。

白雪峰把手一扬,对他说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不知你挡住白某的去路,不知有何赐教。”

朱公子看了看白雪峰,见他一头银发飘冉,两道扫帚横眉,如电的双眼透着寒光,方阔的脸上流露出一股英气。

他的心中暗暗佩服,接着他看到了白雪峰背着的那把剑,乌黑的剑柄,如夜一般的深邃,发着浑厚的光。

朱公子知道,这是用极名贵的黑玉打造的,能拥有此剑的人,定然不是寻常之辈。

他眯着眼睛说道:“不知老前辈尊姓大名,可否告知晚辈,以聊表渴仰之情。”

白雪峰冷冷地说道:“我是个闲云野鹤,你纵是知道我的名字,与你也徒然无益。况你既然不知我的名字,又何来什么仰慕?”

朱公子被白雪峰抢白的,登时哑口无言,他心中暗想:“这个老家伙如此倔强怪异,也不是个可以说动之人。”

李全发在背后,对朱公子说道:“公子,他就是霜雪剑客白雪峰。”

朱公子一定其名,呵呵笑道:“霜雪二字果然是恰到好处,老前辈一身白衣,行止冷峻傲然,真的是冷若霜雪。”

白雪峰看了他一眼,对他说道:“老夫还是要紧事,以后再蒙公子赐教。”

他说完之后,抬腿就要往前走。朱公子亮开折扇,对他说道:“今天难得与老前辈见上一面,岂能就此错过聆听受教的机会?”

白雪峰冷眼瞪视,犀利的目光,令人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凉。众军士紧盯双眼,都认为一场潜在的杀意已经悄然而生。

朱公子不紧不慢地答道:“白大侠救了朝廷的要犯,亦该向朝廷有个交待。”

白雪峰嘴上一撇,轻“哼”一声道:“你说了大半天的废话,这句话才是正题。”

朱公子亦是一声冷笑,对他说道:“先礼而后兵,这也是对人的尊重。”

白雪峰说道:“若要我留下,就别动嘴皮子,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吧。”

朱公子踏着“碧波凌烟步”,双眼在白雪峰身上游移,他紧握折扇,说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下手为强了。”

一句话作罢,朱公子飞出折扇,向白雪峰打去。扇子翩跹起舞,犹如白鹤亮翅,劲风之中夹着锐利的扇刃。白雪峰使了一招“铁桥式”

身体顺势向下一屈,躲过折扇。扇子回旋迂转,白雪峰感到背后唰唰之声,他又使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一脚将纸扇踢了回来。

朱公子轻收折扇,咧着嘴说道:“白老前辈身法轻盈,真是宝刀不老,令晚辈大开眼界。”

白雪峰把手一推,接着说道:“你也不必再多絮话,继续出招吧。”

朱公子单腿立地,双臂平展而开,亮出“单花迎风”式,只见他的脸上现出一股氤氲的火红之气。

白雪峰单掌飘飞,使出一招“惊风游龙”,脸上落雪盈面。

火灼碰撞霜寒,朱公子与白雪峰这是要以真气的较量,来作生死对决了。

第七十五回:霜剑追魂

朱公子脚踏八卦,白雪峰立住两仪,双方各运真气,酝酿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朱公子的脸上随着真气行运周身,变得越来越红润。而白雪峰的头发,因为内功的驱动,愈加银灿如雪。

朱公子弓腿倚住中门,双臂上下飘摆,将两道真气凝集掌间。他使出一招“五气朝宗”,将兜拢的真气,猛然向白雪峰推去。面对两道汇拢迅猛的气流,白雪峰双腿一拄,下盘稳如磐石,他的双掌一合,两臂划出一道圆弧,接着将蓄发的真气打出,状如霜雪的气浪,与朱公子的真气撞击在了一起。

两股气浪彼进我退,互相抗衡着。朱公子的脸上红润之气,此时变成了紫红,而白雪峰的脸上,除了紧皱的双眉,依然苍白如雪。

在时间的见证下,朱公子额角上,不断地渗透出汗滴,李全发和两个裨将在角落里小声嘀咕着,两个裨将说道:“我看忠勇将军已显力竭之态,若是那个姓白的得了胜,我等恐怕要命丧于此。”

李全发看着两个人,对他们说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不如我在背后,助公子一臂之力,也好报答他的提携之恩。”

两个裨将嘿嘿冷笑两声,对李全发说道:“如此最好,公子总算没有看错人。”

李全发说完之后,放轻了脚步,缓缓地趋近白雪峰。在距他不到半尺的地方,李全发暗暗吐纳凝气,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命地向白雪峰的后心戳去。

白雪峰感到后背疾风袭来,已料知有人偷袭。他扬起一脚,以鸳鸯回旋腿,将李全发踢了个跟斗。

也正在此时,他蓄发的真气,没有得到及时的调整,他只感到胸中郁结着烦闷。朱公子趁势发力,以大玄波掌,朝着白雪峰的胸口拍去。

白雪峰转回身来,卯足真力,迎了一掌。二人掌掌相对,均被震出了数步之外。朱公子捂着胸口,脸上的紫红之气褪去,凝现出苍白的神色。

白雪峰连咳数声,听其声音,已经中气渐尽衰竭。李全发仰面躺在地上,用手拂拭了一下嘴角上的血,脸上挤出一丝的冷笑。

白雪峰的双眉挤到了一起,他心中的愤怒之火,似喷发的火山一样,带着滚滚的焰流。他指着李全发说道:“你果然是个卑鄙的小人。”

李全发强忍着痛苦,冲着白雪峰吐了一口唾沫,他咬着牙骂道:“姓白的,你在校场之上,让我丢尽了脸,今天我要和你好好地算算这笔账。”

两个裨将看到白雪峰受了内伤,他们喝使残卒,向白雪峰杀来。

白雪峰摘下霜雪剑,身体紧贴着墙壁,他向众人怒目而视。两个裨将呼喊着说道:“你们不要怕,这个姓白的已经强弩之末,咱们一起上。”

白雪峰冷笑一声,对他们说道:“白某纵然受伤,就凭你们这些个宵小鼠辈,能奈我何?”

裨将龇着牙,眼神透射出凶狠的杀气,他们步步向白雪峰迫来。

只见此时,白雪峰手中剑劲舞如飞,幽冷的霜雪剑,透出万道寒光。他对众人说道:“白某不轻易杀人,如今为情势所迫,你们休怪我无情。”

朱公子俯身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你真气郁结,能有多大的能耐?”

说时迟,那时快,朱公子的话音刚落,白雪峰的霜雪剑,飘飞翻舞,一条银龙向众人卷来。

剑光闪动,浮尸遍地,无数的寒光编织成了一张死亡的网,将两个裨将及一干军士,悉数杀死。

白雪峰提剑回望,血流顺着霜雪剑的剑尖滴落,在白雪峰的脚下,汇结成了一道血洼。

朱公子和李全发带着惊恐的神情,看着白雪峰。他那冰冷的脸,正如手中的霜雪剑一样,似凛冬一样的冷酷,带着万物肃杀之气。

他用剑尖指向二人,目光带着无限的恨意。然而不久,他缓缓地放下了剑,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力衰的身体。

李全发的手向四周摸了摸,他找到了一只铁棒,强忍全身的震裂之痛,慢慢地站起身来。他缓步走到朱公子的面前,对他说道:“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着他功力尚未恢复,咱们还是赶快逃命吧。”

朱公子自忖武功不凡,那是他从未见到真山,如今白雪峰若不是被李全发偷袭,自己早就与他在真气耗斗上死去。

他对李全发说道:“你说的对,咱们日后再找这个姓白的算账。”

接着李全发从怀里摸出一个紫红的弹丸,照着白雪峰掷了过了。一股紫红的烟气,腾地而起,

待烟消云散之际,朱公子和李全发二人,逃回了将军府。

惶急的百姓,令存义和玉凤返回到了城中,他们看到这里尸体遍地,血流成河,知道一定是白雪峰与李全发进行了一场令人心惊的死斗。

二人向前寻看,发现一人拄着剑,步履艰难地向前走着。存义对玉凤说道:“前面行走之人,好像是白大侠。”

玉凤看了看此人的衣着和形态,点了点头。

存义在后面连喊数声,白雪峰却不回头,他告诉存义,赶紧离开此地。存义却回答,不将他安全救出,自己不会离开。

白雪峰冷冷地告诉存义,自己从来不欠人情,让他不要再嗦了。存义也语气坚定的告让白雪峰,自己也从来不欠人情。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的心中认定,我的命就是你救的,这个情,我一定要还。

白雪峰停住了脚步,回望了一下存义,他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存义对他说道:“虽然你的笑并不好看,但是毕竟比毫无表情的脸要强的多。”

白雪峰一听,连连摇动。存义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道:“白大侠,您应应速速离开此地,李全发现在是朝廷的鹰犬,他此番逃走,一定会派重兵前来。”

白雪峰叹了一口气,对存义说道:“只怪白某心慈手软,数次纵放了这个恶贼,以至让他下手偷袭,这才导致现在的颓势。”

存义告诉白雪峰,自己的这里有疗伤用的镇心理气丸,可以缓解内伤。接着他从怀中倒出了一颗,递给了白雪峰。

白雪峰接过药丸,一仰头,将药丸吞服了下去。存义在旁一看,对他说道:“白大侠心胸豁达,真令晚辈佩服。”

白雪峰说道:“诚如你所说,那二人逃去之后,必然会派兵前来,以白某现在的状况,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咱们眼下要寻个逃却的安身之处。”

存义询问白雪峰,现在是否可以骑马?白雪峰服过镇心理气丸之后,胸口有如巨石倾轧的苦痛,慢慢地散去,他告诉存义,自己可以乘马。

存义已经二访苏州,他知道穹窿山可以藏身,白雪峰也认为山高林密之处,官军不敢轻易犯险。

玉凤牵来马匹,三人骑乘快马,飞也似的冲出了城门。守城军士只看到两道惊影拂过,快马早已经绝尘而去。

朱公子回到将军府,闭了内室之门,让李全发通知牙将肖勇,命他带领五百军士,出外搜捕白雪峰。

一时间,客栈、药铺等处,成了官军重点搜查的地方,肖勇带着军士,搜屋就进,见柜就翻,闹得各处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掌柜们被唤到他的身边,肖勇瞪着恶狼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看。掌柜们个个吓得犹如烂泥,他们用惊恐的眼神告诉肖勇,从来没有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人进来过。

肖勇警告他们,知情不报,罪及满门。他带着军士转身出去,向城外跑去。

守城士卒告诉他,不久前,有两匹快马,跑了出去。肖勇追问士卒,可曾见到向哪个方向跑了,士卒连连摇头。

肖勇勃然大怒,他连骂几句“饭桶”,带着士卒寻着马匹留下的踪迹搜寻。存义料想官军,必然会寻踪索骥,他在岔路口处,驱马转悠了几圈,然后让它们沿着金鸡湖跑去。

大队人马一路追击,肖勇到了湖边,看到茫茫湖面,人迹皆无,不停地大骂。小校告让他,应该派船沿湖搜剿。

肖勇瞪着眼睛冲他吼道:“这里港汊丛生,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寻?若是中了埋伏,都得全军覆没。”

小校莫不作声,肖勇告诉他们,回去让忠勇将军派水军来,咱们可千万别淌这浑水。众人乐不得回去,他们可不想葬身鱼腹,因为翻江鬼白老七,经常在各处湖泊穿官船,他们不想遇到这个催命鬼。

肖勇带着众人回去,只说湖上因有水匪出没,应该派大批官船搜捕。朱公子把手一扬,

他想调动水军,也得知会曹钦程,这样节外生枝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况且湖面广阔,

白雪峰既然下了湖,必然有人接应,追剿也是徒劳无功。

肖勇退下去了,朱公子对李全发说道:“真是可吧可恼,没有想到,那个姓白的,武功竟然如此可怕。”

李全发接过话来,告诉朱公子,他在校场之上,已经知道了白雪峰的厉害。

朱公子告诉李全发,自己的“混元一气”若能加之“气影护体功”,一定可以打败白雪峰。

李全发看了看朱公子,心中暗想:“这个神功的秘籍,就在我的身上。且不告诉你,看你打算怎么样。”

接着他打着哈哈,对朱公子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朱公子也是在试探于他,见他诚心欺瞒,只要另做打算。

第七十六回:雪峰授艺

穹窿山的土地庙,满是一片浓密的蒿草,存义三人躲在此处,采摘了一些野果聊以充饥。

白雪峰双腿盘坐,吐纳调息,以助内伤的恢复。

一轮明月攀上柳梢,状如剔透的银盘。鸣蝉停栖在树上,高声地欢叫着。存义和玉凤立在门旁,仰头观瞧着碎玉般的群星,眨着顽皮的眼睛,心中感到无限的欣喜。

二人正在观赏深邃的夜空,玉凤听不到了白雪峰的气息,她回身一看,发现白雪峰的身上,凝现出一片蒸蒸的白雾,他的身形轮廓全然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她扯了扯存义的衣袖,存义回头一望告诉玉凤,不必紧张,白大侠应该是用特殊的内功心法,为自己疗伤。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凝聚在白雪峰身上的雾气,渐渐地消散,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接着他的双掌外翻,摆出一个翩飞的蝴蝶手形,就势将内力推了出去。

只得“轰隆”一声响动,一块倚在墙面的浑厚木板,被白雪峰的掌力,震得如粉尘碎屑一般。

存义和玉凤吃了一惊,拍着手赞叹道:“好深厚的内力。”

白雪峰摆了一个“童子静坐式”,口中吐出一口轻雾。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严肃之态。

存义走上前来,对他说道:“白大侠,看来您的内伤,已经完全恢复了吧。”

白雪峰告诉存义,镇心理气丸确实有着疗治内伤的奇效,现在胸中郁结的真气,在刚才的掌力之中,化解了出去。

存义正待与白雪峰交谈,却将他手中捏起一颗石子,向着门外摇动飘摆的草丛打去。顿时伴随着“哎呦”一声,一个倒在了草丛之中。

存义起身向门外走去,来到了草丛。他看到一个银发飘冉,衣着褴褛的乞丐。存义将此人扶起,月光下映衬他的容貌,存义认出了此人。

他发出了一声惊叫,玉凤忙问:“存义哥,你认得此人?”

存义点了点头,他告诉玉凤,他是父亲的结拜兄弟韩。白雪峰在里面听得真切,他命存义将此人扶进庙内。

白雪峰看了看韩,一掌在韩的风门穴上拍了一下。韩吐了一口鲜血,慢慢地苏醒过来。

白雪峰告诉存义,他适才隐隐听见草丛之中传出声响,以为是朝廷派来的窥探行踪的人,所以出手重了些,请他叔叔不要介意。

韩摇着头说道:“大侠言之有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存义又给韩服了一颗镇心理气丸。

他服过之后,面色恢得了红润之气。

叔侄二人倾诉了离别之情,存义又向韩介结了玉凤和白雪峰,接着存义询问,追魂刀刘侨,可有什么消息。

一提到刘侨,韩的心就是翻江倒海,他欠下的这个情,成了他无法解开的心结。他告诉存义,田尔耕杀了刘侨的心上人,并打穿了他的琵琶骨,把他押到了京师东厂大牢。

存义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田尔耕、田吉,这些个恶贼,就是老贼魏忠贤的左膀右臂,要铲除老贼,就要先把他的爪牙给拔了。”

韩告诉存义,这些人都有大批的锦衣卫随行,所以要对付他们,一定要慎重,千万不可意气用事,重蹈刘侨的覆辙。

存义点了点头,接着他向韩询问,可曾听得什么江湖消息?韩告诉存义,丐帮的杨帮主只身赶赴鄂州,向帮众解释吴长老和陈长老的死,结果中了高长老的奸计。

现在高长老的呼声正盛,不日就要召开丐帮大会,要推举他为丐帮的帮主。

存义对韩说道:“那个高长老城府极深,他利用杨帮主对他的信任,一直在帮中培植自己的亲信,以便借机反对杨帮主。那个吴长老和陈长老的死,我看十有**,与这个高长老有关。”

韩叹了一口气,他告诉存义,帮中肯为杨帮主说话的人,都已经遭到了高长老的排挤和驱逐,余下的人,都甘心听命于他。

存义告诉韩和玉凤,杨帮主是自己交情深厚,此番他有难,自己绝不会袖手旁观。

韩在一旁点了点头,他对存义的有情有义感到高兴,但是对他只身犯险,他的脸上流露出隐隐的担忧。

玉凤告诉韩,自己也会帮助他的。韩告诉他们俩个,他们面对的可是整个丐帮,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那么轻松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在商量着对策。白雪峰在一旁,“哼”了一声,他对存义说道:“把你的武功,给老夫展示一下。”

存义依言而行,白雪峰看了一番他的武功,然后冲他摆了摆手。存义走到白雪峰的面前,对他弓身施礼,白雪峰蹙着眉毛说道:“你的掌法刚猛凌厉,若是对抗众人,劲力若不能收发自如,必然会伤及众人生命。”

听了白雪峰的讲述,存义回答道:“白前辈说得十分有理,我的无极降魔功却是刚猛,我的内功又是得到师伯的真传,现在我还并不能达到将它收放自如的境界。”

白雪峰告诉存义,若要将他人的内功变的得心应手,就要在内功的修习上勤加苦练,还要时时地在心中参悟运用之法。

存义虚心听着,不时地点着头。白雪峰接着说道:“现在短时间内,你的内功难以融会贯通,而且现在又是时间紧迫,莫若我将落雪摘花手,传授于你,这门武功以阴柔为主,在临阵对敌时,你可以不必担心伤及丐帮帮众的生命,以增加与丐帮的仇怨。”

接着白雪峰又腿盘坐,他以三花聚顶之法,将真气运集周身。两手轻拢如钩。白雪峰吐纳运气,口中慢慢向存义讲述着内功的心法。

存义依其心法,亦盘腿屈坐,领会此内功的奥妙。白雪峰看到存义领悟的很快,他点了点头。告诉存义,你只可心领招式即可,切不依内功蓄发真力。因为我的内力阴柔,你的内力刚猛,势必难以调合。

习得了白雪峰的武功,待到第二日,存义和玉凤便向鄂州进发,韩告诉存义,他十分担心刘侨的安危,现在这里死了大批的官军,也不是久留之地,所以自己打算离开。

存义从怀中掏出两个金锭递给韩,韩正待推辞。存义告诉他,出门在外,没有银钱会有诸多不便。况且此去京城打探消息,说不定也会用得到的。

韩接过金锭,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好。存义又向白雪峰辞行,白雪峰挥了挥手,示意他俩赶快起程吧。存义不放心他,询问他有什么打算。

白雪峰也不深说,只是冷冷地告诉存义,自己要做什么,无需向别人说明。

存义知道他性格孤傲,便也不再细问,他和玉凤向韩和白雪峰作别,迎着早上的清凉之气,踏上了去鄂州的路。

朱公子见李全发已到而立之年,全是孑然一身,他在府中摆了酒席,在这清风朗月,花团锦簇的璀璨夏夜,招待李全发来吃酒。

李全发得了官职,一扫以前的邋遢肮脏,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压花虎纹锦服,腰系翡翠玲珑带,脚踏步云履,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忠勇将军府。

管家引着李全发,来到了后花园的柳心亭。朱公子正在对着满塘的莲荷吟诗作赋,管家走到他的近前,轻声告诉他,李将军已经来了。

朱公子呵呵一笑,回望李全发,对他说道:“今天是家宴,李将军尽可开怀畅饮,心中不必有所顾虑。”

李全发向朱公子拜谢,感激他的盛情相邀。接着朱公子坐在了首座,李全发坐在了客位。

朱公子一边拿着酒壶细斟,一边笑不露齿地询问李全发,可会吟诗作对?李全发起身回答,自己是一个莽夫,不会这些个文雅的东西。

朱公子拍了拍手,如镜的湖面之上,渐闻潺潺水流之声,接着一条精美的宽蓬小船,掌着明亮的灯火,徐徐向岸边驶来。

船头两个侍女,娇若春桃、柔胜拂柳,她们微微向朱公子施了一礼,口中羞切切地说道:“公子。”

朱公子的嘴里,又是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他对李全发说道:“有美酒,岂能无轻歌助兴?”

李全发瞪着金鱼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朱公子。朱公子扭转回身,对着侍女说道:“让翠云姑娘,一展清丽的歌喉,为我们助酒兴。”

侍女进到舱内,将瑶琴和玉箫摆到案几之上。一会儿琴声响起,

朱公子继续和李全发把酒言欢,琴声似淙淙清溪,流入心间,令人心旷神怡。又时而像怨妇的低声啜泣,让人感到凄凉神伤。

李全发听得如痴如醉,侍女掀起船上的帐幔,李全发看到弹琴的少女,头上挽着双刀髻,鹅蛋的脸庞,肤似霜雪,目含流波。

他的眼睛盯着少女发呆,朱公子轻摇着折扇,斜睨着李全发。他对李全发说道:“李将军,翠云姑娘的琴艺如何?”

李全发目不转睛,仍然盯着翠云。朱公子又连喊了他三遍,李全发才醒过神来。

他用痴怔的语调,询问朱公子什么事?朱公子却在此时,开怀大笑起来。

第七十七回:请君入瓮

一曲未终意正浓,清波犹照弄花人。多情不胜酒阑时,这李全发几杯黄汤下肚,不觉已进迷离之境。侍女系好缆绳,将船摆到岸边,翠云下了船。

她顾盼回眸,脚步轻盈,体态婀娜。李全发趴伏在酒案之上,看着这出水芙蓉,月里嫦娥 一般的翠云,竟找不到什么修饰赞美之辞,只是一味的说好。

朱公子呵呵几声轻笑,对翠云说道:“翠云,还不快过来见过李将军。”

翠云眼带流波,面现娇媚,娇切切地来到李全发面前,向他略施一礼。李全发的骨头都软了,他说道:“姑娘好,姑娘好。”

翠云来到李全发的面前,给他斟满了一樽酒。李全发哈哈大笑,然后一饮而尽。接着翠云又续满一杯酒,李全发摇着头说道:“我实不能在饮,实不能在饮。”接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朱公子说道:“公子,我已经不胜酒力。”

朱公子点了点头,对翠云说道:“请云姑娘代劳,送送李将军。”

翠云用纤柔的玉手,挽着李全发的手臂,李全发扭头向朱公子抱拳施礼,连连说道:“好,好,好啊。哈哈。”

翠云银铃般的嗓子对李全发说道:“将军,请吧。”

李全发步履蹒跚,嘻嘻哈哈的跟着翠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翠云为他更了衣,脱掉靴子。

李全发还在睡梦中嚷嚷着:“翠云真好,哈哈。”

鼾声大起,阵阵雷鸣。翠云推了推李全发,他像一滩烂泥一样,人事不省。翠云在他的衣袋翻找了一遍,除了一些散碎银两,别无它物。

她环视一眼李全发房中的箱柜,也是空空如也。她起身退了出去,搜查的结果告诉了朱公子。

朱公子摸着下巴,眼中闪现出一丝恼恨。他对翠云说道:“这个奸猾的家伙,一定是将秘籍熟记于心,然后将它给烧了。”

翠云对朱公子说道:“公子,秘籍在他的脑子里,这怎么能拿得到呢?”

朱公子告诉翠云,李全发就是活秘籍,他要让李全发自己将秘籍说出来。

翠云用秋水盈盈的眼睛,望着朱公子,表示她并不理意这话中的含义。

朱公子告诉翠云,李全发对她颇有好感,只要她能够善加利用,或许就能问出秘籍的下落。

翠云一听,扭身生起闷气来。

朱公子看见她脸现愠怒,笑呵呵地说道:“我知道是委屈了你,这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只要你尽心尽力的办好这件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翠云对朱公子说道:“妾身的心思,公子自知,我何必多说。”说罢,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粉红娇俏的脸颊滚落下来。

朱公子轻揽她入怀,柔声说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履行诺言的。”

次日朱公子身着虎头连环铠,手持朔雪卷云枪,坐下紫电白龙驹嘶风逐日。他威风凛凛地来到演武场,先前跟着他的两个裨将,连同李全发,都侍立在场外,静静地等待着朱公子发号施令。

朱公子用洪亮的声音说道:“现在倭寇犯边,身为武将要以热血之志,报国杀敌。今天校场演武,技艺精湛者,可擢升为五品千户。他说完之后,从怀中取出一份文告。朱公子将它拿在手中,骑着马,在校场四周转了一圈。

他说道:“这是兵部的选将文告,你们谁有能力,尽管上来一显身手。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们冲锋陷阵,也不见得能得到这么好的职位。”

众武将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眼里都在垂涎这么好的职位。可是上次校场演武,李全发已经出尽了风头,今番他在此地,众人的热情之火,一时之间被浇灭了。

他们探出头来,眼睛直向李全发这么瞟。两个裨将扯了扯李全发的衣服,对他说道:“李将军,你这个游击将军,没有实际的职位,现在兵部的文书在,你应该把握好这个机会呀。”

李全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他的脸上流露着笑意,嘴里发出“嘿嘿”两声轻笑。

两个裨将对望一眼,又扭过身来,看到李全发的表情,依然像刚才一样。他们心中暗暗想道:“这人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傻笑什么?”

朱公子用目光扫视了众人,对他们说道:“你们谁想一展身手,尽管走上场来。”校场下现一阵沉默,他一连喊了三遍,场面依然如此。

朱公子脸现灿烂的笑容,他说道:“众将都很谦逊啊,难道是想把机会让给别人吗?既然众将都不上前,那我可要点将了。”

他的目光在每一武将的身上游移,在李全发的身上,朱公子的目光停留下来。他对李全发说道:“李将军,上次在校场之上,你技压群雄,这次选征良将,这头名的桂冠,恐怕又要非你莫属了。”

李全发的魂魄飘然离开了躯壳,朱公子的话,他只字未听进去。李全发的脸上的痴笑,就像一尊定格了表情的塑像。

裨将看到他对忠勇将军不敬,心中暗想:“这小子可要受皮肉之苦了,公子在校场之上,号令一向严明,如果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岂能不罚?”

李全发梦见自己和翠云两个人,携手来到一个充满花香鸟语的佳景胜处,二人在此倾吐着柔肠。这里忽然狂风大作,一道响雷过后,他跌入了万丈深渊。”

他口中“啊”的一声,然后双手在划水一样的摆动着,他说道:“翠云,你等等我。翠云。”

“哈哈哈,哈哈哈。”在场众武将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发出一阵阵的哄笑。朱公子的脸气得发紫。

他手握鞭子,拒马对李全发说道:“岂有此理,朝廷危难之际,你的心中不思报效,只知想着儿女私情。”

接着他大喝一声:“来人,把李全发给我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李全发此时才缓过神来,他向朱公子跪拜道:“请公子开恩,念在我是初犯,请网开一面。”

朱公子大吼道:“治军不严,何以服众?号令不明,何以得胜?不必多说,接受处罚吧。”

两名小校上前,将李全发生拉硬拽地拖了下去。众军官面面相觑,他们小声的嘀咕着:“嘿嘿嘿,重打一百军棍,不死,也得把他打残废了。”

有几个说风凉话的,接过来说道:“竟敢藐视忠勇将军,让他长长记性。”

朱公子又喝喊一声:“都把嘴给我闭上,尔等听着,今天的事情虽然没有出在尔等身上,但尔等要引以为戒。谁也是敢再犯,立斩不赦。”

众武将连连应诺,两个小校偷偷地厚实的木板,藏在李全发的裤子里。接着他们接李全发按在地上,狠狠地拍了下去。

李全发嘴里发出痛苦的嚎叫,众军官小声地数着数,一会儿又紧闭着眼睛,好像在身临其境地感受着皮肉之苦。

木棍此起彼伏,两名小校直打得腰酸背痛,满头大汗。一段时间过去,一百军棍打将下去,李全发昏倒在了地上。

一个执法的小校,来到朱公子的面前,对他说道:“启禀将军,李将军昏死过去了。”

朱公子“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曾记下了打了多少军棍?”

小校告诉朱公子,打满了一百军棍。朱公子点了点头,接着又用雷霆一般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不听号令的例证,你们都要好好长长记性。”

接着他把手一指,告诉小校,将李全发关到草料房去。”

小校退了下去,和另一名小校,拖着昏沉不醒的李全发,向草料房走去。目睹着三人渐渐远离开身影,众将官看到李全发的裤子残破不堪,腿间还不时地流着血。

他们又是一阵小声的议论着:“这小瘦猴一般的小子,挨了一百板子,居然没有死,可真是命大了。”

小校将李全发拖入草料房,然后将房门紧紧锁住。他们对看守的老军说道:“你给我瞧得仔细些,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也不准让他和别人说话。”

老军点了点头,两个小校扬长而去。

李全发倚靠在松软的草料堆上,将木板抽了出来,他暗暗得意。原来朱公子是有意护着自己,刚才自己也是配合的很好,把这戏演得以假乱真了。

他寻思着,自己要找个机会,好好报答一下朱公子。

时值夜深之际,两个小校,悄然打开了草料房的门,李全发被放了出来。他们对李全发说道:“李将军,赶快回去吧。记住,别让他人发现了,让公子难做。”

李全发说道“公子的大恩,李全发没齿不忘,我会小心谨慎的。”

李全发施展云轻风影,纵身向枝梢间一纵,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他来到朱公子的书房前,管家进去通报了一声,李全发随即走了进去。

朱公子佯怒道:“你今天让我很难堪,是不是你藐视于我?”

李全发一听,连忙跪下解释,朱公子把手一扬,告诉李全发,这是在家中,不必如此。

李全发站起身了,吞吞吐吐地告诉朱公子,他是因为思念翠云姑娘,所以才心神恍惚的。

朱公子哈哈大笑,李全发只感到背上泛着阵阵的凉意。竟不知朱公子为何发笑?

第七十八回:暗中助拳

李全发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朱公子呵呵大笑。这笑声让李全发感到阵阵的凉意,笑声过后,朱公子对李全发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讲。

二人坐下以后,李全发又向朱公子深施一礼,感谢他的出手相救。朱公子轻摇着折扇,对李全发讲道:“区区小事,将军不必记挂在心,只是在外人面前,还须小心才是。

李全发告诉朱公子,自己一定会小心应对。朱公子接着说道:“既然李将军有意,我寻个时机,将你的意思转告给翠云姑娘。她若答应最好,若是不答应,也可避免将军被拒绝的尴尬。”

李全发喜上眉梢,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中。他一夜辗转反侧,竟然失眠了。

存义和玉凤赶到鄂州,刚一进城,就撞见一群丐帮子弟,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玉凤暗暗抽出飞凤剑,存义小声对她说道:“凤儿,倘若我被围住无法脱身,你切记不可恋点,保存有用之身。”

二人正在小声商量着,为首的一个乞丐,用手向前一指,骂道:“徐长江,你这个叛徒,

我们找了你多时了,赶快跟我们回帮里去,接受帮主的处罚。”

存义和玉凤一听,原来丐帮弟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俩人赶快闪到一旁,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为首之人率领帮众,斜睨了存义一眼,从他们的身边擦肩而过。存义和玉凤回头一望,

身后的那个叫徐长江的人,穿着一个粗纱布的破衣,两臂的袖口破烂开线,黑黝黝的皮肤,散发着令人昏晕的汗臭气。他的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膝盖处均已磨破。双脚趿拉着一双黑布鞋。他的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深邃的眼睛隐现一股忧郁之气,脸上胡茬像一根根锐利的钢针一般。

见到众人走上前来,徐长江也不闪避,从腰间拿出一个竹筒,打开塞子,将里面的酒喝了个精光。

众弟子看到他这个样子,把倒疑神疑鬼,不敢上前偷袭。一个歪嘴的弟子,对首的那个说道:“陈舵主,你看他见到咱们不躲不闪的,是不是有埋伏啊。”

陈舵主看了看四周,都是低矮的平房,上面并没有可以藏人之处,而且徐长江的身后,也是一条狭窄的巷道。

这巷的东西是一条宽阔的街道,来往行人,小贩云集,徐长江不可能让帮手扮成行人或者是小贩的模样,他没有那个钱。想到这里,他对这个歪嘴的弟子说道:“你们不必担心,现在这个姓徐的是丐帮的叛徒,没有人会与他站在一起。”

歪嘴的弟子一听,立刻招呼身边的众弟子说道:“丐帮弟子听着,徐长江不遵帮主号令,

竟然寻机释放本帮罪人杨长志,现在帮主有令,将徐长江捉回帮里,有擒获此人者,升为八袋弟子。”

帮众一哄而上,将徐长江围在当中。徐长江将竹筒向陈舵主的头上打去,陈舵主闪身一避,竹筒将那个歪嘴的弟子打晕了。

陈舵主怪眼乱转,他用手一指,对众弟子说道:“徐长江抗拒帮主,把他给我拿下。”

一时间风声四起,棒影乱舞,众弟子挥动棒子,向徐长江打去。徐长江身体向下一俯,

杨木棒就势来个一招“横扫千军”,众弟子的脚被扫了一下,把他们痛的龇牙咧嘴。

陈舵主大骂几声“饭桶”。脚踏梅花步,身似灵猫捕鼠,两只犀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徐长江。

徐长江扎稳马步,运气于丹田,十指弯曲,使出一套虎爪拳。他对陈舵主说道:“陈舵主,你使鹤拳,我用虎爪,咱们较量一下吧。”

陈舵主将气由胸,运至于腹,双腿势如车轮一般。徐长江哈哈一笑,对他说道:“你的腿抖动的这么快,是不是想逃走啊。”

陈舵主大怒,对徐长江说道:“废话少说,看拳。”只见陈舵主状如鹤喙的手,翻、勾、挑、打,两只手在徐长江的面前翻飞。徐江长的虎爪,掏、抓、擒、推,劲力透彻,双掌凌厉刚猛。二人拳来拳去,彼进我退,酣斗的难解难分。

徐长江的虎爪打去,陈舵主的鹤拳变幻招式,向他的腕部扼去。徐长江闪避一旁,陈舵主又以肘代手,向徐长江的肋骨撞去。这鹤拳最注重手上变幻之法,刚中有柔,攻中藏守,下盘又是讲求迅捷,是以使用鹤拳者,都是力求速战之人。

存义和玉凤远远地闪到一旁,他们看到这个姓徐的,出手虽然劲力凌厉,但是在招数上终于缺少变化,再加之鹤拳灵动,所以他已经渐渐的显现出败势。

玉凤对存义说道:“此人是杨帮主的手下,咱们若是不救,此番他恐怕难以脱身了。”

存义低头在玉凤的面前嘀咕了几句,二人迅速从巷子了纵跃出来,存义对玉凤说道:“临阵对敌,讲求一个变字,只知道使用蛮力,不懂用脑,必然会被敌人所乘。”

玉凤手舞捆龙鞭,在身后追赶存义,徐长江和陈舵主一惊,都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到这两人身上。

他们看到这个紫衣少女的鞭子状如游龙,上下翻飞,这个少年闪躲腾挪,以迅疾的步伐冲到少女的面前,只在这一瞬间,徐长江的眼中显现喜悦之色。

存义和玉凤在街市佯斗了一番,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那个人能领会你的意思吗?”

存义摇着头说道:“武学需要悟性,不然纵是苦练,也是难有大的成就。”玉凤点了点头,

二人纵身跳到了一处高阁之下,小心的向下窥视着。

陈舵主对徐长江说道:“姓徐的,你识相点,赶快束手就擒,不然再斗下去,可别怪我出手狠辣。”

徐长江对陈舵主说道:“你少放狗屁,我岂能怕你,要斗就斗。”

陈舵主来个一招“白鹤舒翅”,轻灵灵地站在原地,对徐长江说道:“不识抬举的东西,看我用白鹤拳送你上西天。”

徐长江的脑子里闪念一下,他回想着存义刚才所说的话。那个少女的鞭子也是绵柔,脚下功夫迅速,而那个少年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还能捕捉到战机,出手制敌。看来要想克敌制胜,亦要改变招式,而且还要比对手更快。

想到这里,徐长江吐纳运气,双掌平移,犹如鱼翔出水。陈舵主看了看徐长江,对他说道:“你这是什么怪招?”

徐长江呵呵一笑,对他说道:“我这招叫做擒鹤拳,是专门对付你的。”

陈舵主一听,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大骂道:“你得意的虎爪功都被我破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个不入流的功夫,你想赢我?简直是做梦。”

他骂完之后,尖利的鹤拳向徐长江打去,徐长江的招术亦变得绵柔起来,他一边注视着陈舵主的拳路,一边以擒拿手专攻陈舵主胳膊的死穴。

陈舵主的腿上功夫快,徐长江比他更快,他的心中暗暗思量,这个莽夫怎么开了窍了?

这么快的时间,他就想到了克制我武功的方法?

临阵对敌,最忌讳三心二意,徐长江哪能错过这个有利的机会。他发掌在陈舵主的面门拍了一下,陈舵主惊慌之际,用手向上一挡。

徐长江这招是虚招,他的手直取中路,擒拿手抓住陈舵主的衣衫,将他使劲地推了出去。

陈舵主摔倒在果子摊前,小贩吓得惊慌失措。街上乱成一团,众弟子将受伤的陈舵主扶了回去。

徐长江哈哈大笑,他指着逃散的帮众说道:“回去告诉姓高的,我徐长江只奉杨帮主,

想让我屈服于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存义和玉凤看到他打败了陈舵主,两人相视而笑。

二人飞身纵落下来,徐长江看到两人,他走上前来,向存义施了一礼,对他说道:“少侠天资聪敏,一语点醒梦中人,此番脱险,都是少年的帮助,请受我一拜。”

存义赶忙扶起他,他对徐长江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再慢慢的详谈。”

徐长江告诉存义,城南二十里的之处,有一个山谷,名叫“竹幽谷”,我们到那里商谈,也可以躲避帮众的追击。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咱们随身携带的干粮还有吗?”

玉凤告诉存义,只剩下了四个馒头。存义点了点头,他对徐长江说道:“咱们现在到那里去,商量一下怎么去救杨帮主。看来今晚要在那里过夜了。”

徐长江一听存义的话,原来是帮助杨帮主的,他的心中更加的感激。

三人一路飞奔,来到了竹幽谷,存义让玉凤取了些清水,他和徐长江两人,去捡拾一些柔软的草,以便当做睡觉的草垫。

一阵忙碌之后,三人便悄然隐藏在此,这里平时只有猎户和打渔之人出没,存义静观四周,密切注意是否有人经过,这样不知不没觉中,已然到了日渐西沉的黄昏。

第七十九回:途中算计

陈舵主回到丐帮,向高帮主回禀,徐长江逃跑了。高帮主闻听此言,心中很是疑惑。他熟知徐长江为人粗枝大叶,此番陈舵主的鹤拳,居然没有克制徐长江,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经过再三的询问分析,陈舵主将目睹两名奇怪少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高帮主叙述了一番。高帮主听了,他开始搜寻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他觉得自己与话中的两个人是见过的。

昔时的印象一遍一遍重演,他终于知道,这两人来过丐帮,并且与杨帮主交情深厚。

他对陈舵主说道:“这两个小崽子,都与那个姓杨的关系密切。你们的遭遇绝非偶然,这两人恐怕早就注意你了。”

陈舵主心中一怔,他告诉高帮主,既然他们冲着杨帮主而来,咱们应该派去帮众去将他们抓来。

高帮主冷笑数声,对陈舵主说道:“我还怕他们不来,这次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兔。”

陈舵主点了点头,高帮主让他将杨长志押到听雨林,当着帮众面,对他极以刀刑。陈舵主点头退了回去,着手去办理押解的事情。

存义和玉凤,正在向徐长江商议救出杨帮主的办法。一只信鸽,拍了拍翅膀,飞了进来。

徐长江取出纸条,展开一看,他急得坐立不安。

接着,徐长江纸条递给存义,他和玉凤看了一下纸条上的内容。徐长江对存义说道:“姓高的这个贼人,篡夺帮主之位还不算,现在还想置杨帮主于死地。我打算去救他。”

存义看了看纸条,略略思考一番,他告诉徐长江,这一定是个圈套,去了只会白白送死而已。那姓高的颇费周章,抓住了杨帮主,会轻轻松松的让他出现在听雨林吗”

徐长江摩挲着拳头,来回踱着步,脸上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他告诉存义,这是与他要好的朋友贾青透露的消息,一定不会有假。

存义摇了摇头,他认为姓高的既然要对付杨帮主和你,就一定也会在你们的知交朋友身上,去做文章,贾青的消息也需要核实真伪。

徐长江看了一眼存义,连连撇嘴说道:“你这个人,非常不爽快,胆小怕事,杨帮主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玉凤见徐长江出言不逊,脸上现出不悦,她告诫徐长江,说话最好要客气一些。徐长江不以为然,他告诉玉凤,要动手尽管来吧,我可不怕。”

存义止住玉凤,告诉徐长江,他们并没有说不去营救杨帮主,只是凡事要多考虑考虑,计划周密一些,成功的机会也大一些。

徐长江拍了拍身上的土,对存义摆了摆手,他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人,我可不喜欢。”

他说完之后,冲着存义和玉凤摆了摆手,转过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玉凤看着徐长江的背影,对存义说道:“存义哥,这个人太无礼了,他既然想去送死,就让他去好了。”

存义对她说道:“凤儿你这是气话,杨帮主的下落,还需要从徐长江那了解,所以咱们还得暗中保护他。”

徐长江扮作一个樵夫,背了一捆柴火,来到了一个名唤“青石匠艺”的小铺,他敲了敲门,不久,门应声而开。

里面走出一个身体圆阔,一脸络腮胡子的人。徐长江喊了一句:“兄弟。”贾青将他拉进屋闪,然后迅速的关上了大门。

二人走进屋里,徐长江急切地问:“兄弟,他们要在听雨林对付杨帮主,这个消息你可曾打听的真切”

贾青拍着胸脯说道:“徐大哥,我贾青办事,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徐长江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道:“兄弟,那你快对我说说,该怎么去救杨帮主”

贾青对徐长江说道:“徐大哥,你稍安勿躁,等我为你沏杯茶,咱们在慢慢详谈。”

徐长江脸上又是笼罩着急切,贾青呵呵一笑,示意他坐下。

徐长江手拄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地喷着粗气。贾青回过身,冲着徐长江瞟了一眼。

他看到徐长江背对着自己,便暗暗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撒了一点粉末,倒进了杯中。

他端着两杯茶水,走到徐长江的面前,笑着对他说道:“徐大哥,来来来,喝完这杯茶咱们再聊。”

徐长江接过茶杯,正待饮用,外面一人喊道:“茶水有毒。”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吓了二人一跳。徐长江脸现愠怒,他对贾青说道:“你快说,这茶水是怎么回事”

贾青一听,脸上挤出来一丝微笑,他对徐长江说道:“这茶馨芳四溢,大哥你快尝尝。”

徐长江瞪着眼睛,对贾青说道:“咱们俩个换换,我尝尝你这杯茶。”

他说完之后,伸手就去拿贾青的茶。贾青端起茶杯,冲着徐长江的脸泼去。

徐长江来个狮子甩头,避开这一股茶水。但是还有几滴茶水,溅到了他的手臂上。他感到手上,传来火灼一般的疼痛。

徐长江冷笑一声,对贾青说道:“你这见利忘义的狗贼,竟然设下圈套来陷害我。”

贾青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他纵身一扑,向徐长江扎去。

徐长江抄起茶壶,砸向贾青。只听“哗啦”一声,茶壶撞到短剑之上,倾刻之间化成一阵烟尘。

贾青大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这么好的龙井茶,全让你给糟蹋了。”

徐长江使个“八步赶蝉”,窜到贾青的面前。给他来了一记闷拳,贾青的眼睛黑了一边,脑袋立刻昏沉起来。

他在情急之下,从怀中将刚才的纸包拿了出来。徐长江一拳挥去,立时间烟雾弥漫,他轻咳数声之后,渐渐感到眼神迷离了。

贾青捂着眼睛,开门正要逃脱,存义从屋顶跳了下来,他对贾青说道:“你往哪里走”

贾青强忍着头痛,迎到存义面前,使了一招“二郎担山”。双臂向存义的腋下顶去。

存义俯身一扫,使了一招“秋风扫叶”,把贾青扫了跟头。

存义正要下手擒他,从墙外翻进来几个黑影。他与贾青住了手,回望着黑夜中的这些不速之客。

一个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贾青,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贾青连连点头,对这人说道:“许长老,我身后的这个少年,武功很是了得。”

许长老嚷嚷道:“什么人敢与丐帮作对,待我去会会他。”

他踏着醉仙步,手持碗口粗的梨木棍,站在存义的面前。他把手一指,对存义说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搅合丐帮的事情。”

存义对他说道:“赶快告诉我,杨帮主被你们关在什么地方”

许长老冷笑数声,对存义说道:“杨长志结交邪魔外道,杀死了吴长老,他早已经不是丐帮的帮主。”

这个时候,徐长江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他对存义说道:“小兄弟,我真后悔没听你的话。这个姓许的,也是高老贼的帮凶,少侠不可放过他。”

他说完之后,腿上一软,摔倒在地上。

许长老冲着徐长江吐了口唾沫,他大骂道:“背叛帮主的叛徒,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存义抽出丹心剑,对许长老说道:“我再问你一次,杨帮主被你们关在什么地方了”许长老着长须,用一对恶鹰眼晴瞪视着他。他告诉存义,废话少说,既然是杨叛徒的帮手,也就是丐帮的敌人。

存义对许长老说道:“你我无须决斗生死,我若是败了,任凭你处置。”

许长老梨木棒向地上一拄,对存义说道:“好小子,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存义亦不客气,丹心剑向上一挥,一道弧光划过。许长老的双手一合,梨木棍横在其间,摆出一招“立地拜寿”。他中气吐气,犹如卷风翻滚,让人感知到他浑厚的内力。

存义脚踏混元步,身似云中燕,丹心剑点点闪光化游龙,朔雪霜气直奔着许长老而去。

许长老的劲力浑猛,存义的剑招却是阴柔多变。白雪峰的授艺,虽然是速成,不过存义天资聪颖,领悟其剑招心法后,更可以举一反三。

许长老的梨木棒,舞动的犹如涡流一般,他的臂力惊人,梨木棒旋即翻飞起来。他将梨木棍向存义飞去。

这近距离的较量之中,倘若硬接梨木棍,势必难以招架。存义剑尖向地上一点,使了一招“紫燕穿云”,他跃到许长老的面前,许长老呵呵呵一笑,对他说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尝尝我的力撞金钟。”

梨木棍变涡流为蛟龙,向存义的胸口撞去。存义剑刃斜刺,点在许长老的梨木棍上。

他借势凌空,施展霜雪剑法,剑光幻化,绵绵蓄力。许长老的梨木棍横冲直撞,存义见空隙发力,一剑平削在许长老的肩上。

他痛的“啊”的一声,丢下梨木棍。捂着渗出鲜血的肩膀,怒视存义。

一旁的帮众齐舞杨木棍,将存义围在了当中。他们口中大喊,高帮主传令,徐长江一伙格杀勿论。一阵大喊之后,乱棒齐向存义打去。

第八十回:雨林之战

棒影炫动,劲舞生风,丐帮众弟子欲以打狗棒法,对存义施以围攻。

存义亦知这打狗棒法,是丐帮的精妙武学。其棒法刚猛凌厉,富于多化,而且攻守兼备。此阵法看似密不透风,无懈可击,只要寻找到薄弱之处,打狗棒阵就会土崩瓦解。

存义使了一招“乌龙绞柱”,以地滚之势,躲过了丐帮弟子的围攻。他不给丐帮弟子机会,待他们俯身之际,身体翻腾到其后面,以落雪摘花手,夺了几个帮众的棒子。

许长老眼见众弟子落败,只得收了残兵败将,再次逃了回去。徐长江来到存义面前,脸上带着羞惭的神情,存义微微一笑,告诉他不必放在心上,大家还要齐心协力,救出杨帮主。

许长老回到丐帮,高帮主见一舵主和一个长老连遭败迹,他的脸上郁结出一股愤怒之气。

他唤来一名帮众,让他持自己的书信去找徐长江,告诉他,如果想救杨长志,就来听雨林参加丐帮大会。

这名弟子寻到徐长江的落脚处,将书信交给了他。徐长江拆阅书信,又将它递给了存义。原来姓高的,也约上了他,以解决与丐帮之间的恩怨。

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那个姓高的,让咱们赴听雨林之约,摆明就想借着地利的优势,引着咱们自投罗网。”

存义也是有这样的顾虑的,但是杨帮主要救,自己与丐帮的事,也是早晚需要解决的。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送信弟子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之后,回去向高帮主禀报了。

高帮主摩挲着手掌,连连叫了几声好。他将那个歪嘴的帮众唤到身旁,对他说道:“我已经在信中,讲明了赴约的时间,现在你就赶快到那里设下埋伏,要让徐长江他们三个,此行有去无回。”

歪嘴弟子领命而去,他在受刑柱的周边挖好了陷坑,并将金龙网藏在枝深叶茂之处。并且林中还有数十名帮众埋伏其上,他认为这个陷阱设计的天衣无缝。

徐长江告诉存义,姓高的为人卑鄙无耻,要小心他使诈。存义点了点头,对玉凤和徐长江说道:“咱们早点休息,明天提前赶到听雨林。”

一夜无话,天空初现一缕光,存义三人向听雨林出发了。埋伏的帮众,看到存义三人出现,悄悄扯起了金龙网。然而林间骤然飞腾起的鸟雀,引起了存义的警觉。

他悄悄地告诉徐长江和玉凤,林中有埋伏。徐长江问存义应该怎么办,存义告诉徐长江,可假意装作探查情况的样子,离开听雨林,然后躲到暗处监视这里的情况。

徐长江点了点头,存义接着嚷嚷道:“这里已经仔细看过了,没有埋伏,待会儿到了赴约的时间再来。”

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隐藏的帮众大气也不敢出。存义他们攀上树冠,窥探着林中的动静。时而枝梢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存义和玉凤三人,便暗暗记下位置。

接着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咱们分头收拾隐藏的帮众,徐大哥负责围堵,切记不可伤了帮众,只要将他们擒住就好。”

计议已定,存义和玉凤分头行动,将帮众绑了起来,高帮主的埋伏落了空。

待到晨曦初照,高帮主带领诸长老,及一干弟子到了听雨林。存义见到受刑柱上绑着一人,从其相貌身形来看,却是杨帮主,不过因为受到刑讯的折磨,他的脸上满是伤痕,精神亦显颓靡。

高帮主看到存义三人,站到陷阱后面十几步的地方,他指着徐长江骂道:“你这丐帮的叛徒,与杨长志一起,害死了吴长老和陈长老,今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慰二位长老的在天之灵。”

徐长江冲了高帮主吐了口唾沫,他亦指着高帮主大骂,他说道:“呸,你这个奸贼,暗通无极门的逍遥老贼,勾结锦衣卫陷害杨帮主,你才是丐帮的败类。”

他这一骂,陈舵主踏步上前,他气沉丹田,脚扎三点五梅步,吞身逐臂,轻舒鹤羽。以金钩双手迎战徐长江。

徐长江撇嘴说道:“姓陈的,你的白鹤拳,前番已被我打败。现在你还用此拳,这次我要折了你的双翅。”

陈舵主大怒,对着徐长江大骂:“徐长江,你少放狗屁,你有几斤几两,难道我还不清楚吗上次你得到了身边这毛小子的暗示,才侥幸得胜,今天你休想胜我。”

徐长江对陈舵主说道:“今天我是为了杨帮主而来,若是我胜了你,你能做得了姓高的主,叫他放人吗”

陈舵主对徐长江说道:“我与你决斗,是为了捉住你这个丐帮的叛徒,输赢都是咱们之间的事情,与高帮主毫无关系。”

徐长江一听,脑袋立刻摇的像波浪鼓一样,他对陈舵主说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去,竟然你做不了高老贼的主,跑到前面充什么大瓣蒜我要打就和高老贼打,打死了他,不但能救了杨帮主,更可以消了我的心头之恨。”

高帮主站了起来,对徐长江说道:“叛徒,你既然指名道姓,让本帮主出战,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徐长江见高帮主站起身来,笑嘻嘻地对他说道:“高老贼你是知道的,我徐长江放屁,就如同你说话一样,全都是臭不可挡的。所以没人听你的话,我也不会与你动手,因为我也打不过你。我骂骂你,过过嘴瘾。”

高帮主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对徐长江说道:“你个胆小鬼,既然不敢与老夫动手,还不赶快跪在地上,等着受缚谢罪”

徐长江对高帮主说道:“你的话太臭了,我打不过你,难道我的兄弟还怕你不成他是要与你动武的。”

徐长江说完之后,闪到了存义的身后,他小声说道:“兄弟,今天的阵势,还需要你来压场,高老贼被我气得心浮气躁,你只要能缠住他,我就和凤姑娘去救人。”

存义点了点头,高帮主探着脑袋张望,他对徐长江说道:“你嘀咕个什么,要动手就快点。”

徐长江回了他一句:“高老贼,我兄弟一出手,就能把你拍成粉末,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高帮主的脸扭到一起,咬着牙对徐长江说道:“小子,早晚我要撕烂你这张嘴。”

存义站了出来,高帮主对他说道:“你这毛头小子,三番五次的与丐帮作对,此次听雨林丐帮大会,老夫定要你有去无回。”

存义呵呵一笑,对高帮主说道:“我已经从徐舵主那里,了解到你的为人,如果高帮主敢向前走上十几步,那自然就是我输了。”

高帮主心中一忖:“我堂堂一帮之主,若是被这小子言语吓到,以后还能如何统领丐帮”

想到这,高帮主虽然深知前面是陷阱,也走上前来。只见他脚踩陷空,“轰”的一声响动过后,他的身体极速下坠,不过他立刻双脚一勾,使了“困龙出渊”的轻功。身体向上一窜,离开了陷阱。

高帮主的成功脱身反倒成全了他的威名,帮众们齐声喝彩起来。存义知道,若是自己跌入这陷阱,守候在上面的丐帮弟子,一定会用金龙网,将陷阱出口封死。此次虽然除掉了埋伏的帮众,却在无形之中,帮了这姓高的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高帮主也从存义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埋伏的帮众,一定是在他的手上。所以他对存义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行事如此卑鄙,竟然用设陷阱,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

存义反驳,当着丐帮众弟子的面,告诉他们,是高帮主指使弟子,事先在这里挖下陷阱的。不过没有人相信存义的话,刚才的高帮主俨然以一个英勇无畏的形象,在他们的心中树起了光辉。

徐长江嘿嘿冷笑道:“姓高的,你得意个什么劲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过来与我兄弟单打独斗。若是不敢,你干脆退位让贤吧。”

高长老瞪了他一眼,对徐长江说道:“你们又想使什么阴谋诡计,来暗算老夫”

徐长江被他抢白的哑口无言,存义对他说道:“刚才失算,让他占了先机,此番应该在气势上震住他,徐大哥你退到一边。”

徐长江点了点头,存义双脚连环交替,踏着两仪阳步,站到了高帮主对面丈步之外。

高帮主脚踩四象,身如盘松,两只深邃的眼睛,透射出两道寒光。

高帮主运气丹田,双腿腾空而起,半空中双掌运足真气,向存义拍来。存义亦是凝聚真气,双臂交叠,推射出一股气流。

两股真气撞击到一起,强大的气流震得四周烟尘骤起、树倒枝折。高帮主心中暗暗思忖:“这小子好深厚的内功,竟然敢接我的飞龙在天。”

徐长江在一旁嘿嘿冷笑,玉凤很是奇怪,忙问他笑什么

徐长江对高帮主说道:“飞龙在天,利见于人。你是无耻小人,这招在你的手上,发挥不了威力。”

高帮主回骂了他一句:“闭上你的臭嘴。”

徐长江哈哈大笑,他告诉高帮主,再斗下去,我的兄弟一定会将你拍死。

高帮主又要全力对付存义,又要与徐长江斗嘴,他真是心神俱疲。

第八十一回:计中有计

高帮主恶眼圆睁,心底的怒火被徐长江彻底的激怒。他用尽全力,朝着存义打出了一招“亢龙有悔”,存义也不示弱,他的身体连续翻腾,双臂在空中平展,犹如一只翔动的繇鹰。接着他双掌齐推,使出了一招“无极烈焰”。灼热般的内劲与高帮主的真气撞击到一起。

帮众看的目瞪口呆,存义深厚的内功他们闻所未闻,因此他们在旁边议论纷纷,这个奇怪的少年背负上乘武功,他这是从哪里学的

徐长江看到高帮主用了绝招,又是与存义难分伯仲,他又开始嚷嚷起来,不停地奚落着高帮主。

高帮主气得怪眼乱翻,丐帮绝学在他的手中丢了脸,叫他如何不恼他打算用百花擒拿手,来对付存义。

他踏着落雪三分步,双手宛若双钩,步下生风,脚踩紫电,以迅捷之势向存义扑来。一旁的帮众看的眼花缭乱,他们只看到高帮主身形扭动,拳法虚无缥缈,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徐长江揉了揉眼睛,对高帮主说道:“你怎么这样没羞没臊,这是丐帮的武功吗你快说说,拜哪个门派学到的”

高帮主听了又是心烦意乱,他的步伐稍停一下,存义的落雪擒拿手跟了上来,他的右手照着高帮主的肩上一搭,高帮主一个反扭,来抓存义的手。存义的左手向他的肋骨一戳,高帮主感到有如万蚊啮咬一般的疼痛。他向后退却了两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徐长江看他眉头紧皱,知道他落了败,不停地拍手大笑。他对高帮主说道:“姓高的,身为大丈夫要言而有信,现在你输了,赶快把杨帮主给放了。”

高帮主撇了他一眼,用带着恼恨的眼神,扫视了存义和徐长江。他对帮众们说道:“咱们走,这笔帐以后再找他们算。”

存义却不答应,他对高帮主说道:“且慢,你怎么想轻轻松松的离开”

高帮主回望存义一眼,对他说道:“你待怎样”

存义告诉高帮主,现在杨帮主既然获救,就该当着帮众的面,二人进行对质,以便澄清两位长老被杀的真相。

高长老冷笑数声,对存义说道:“年轻人,莫胜了一次,就得意忘形。况且今番较量,也是因为那个多嘴乌鸦帮了你,所以你胜的并不光彩。”

一边的帮众对存义说道:“你以为可以用武功,就能欺凌我们丐帮吗如果你以武胁迫,今天丐帮就和你玉石俱焚。”

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这是丐帮自己的事情,还是等杨聚主恢复了功力,由他去解决这一段恩怨吧。”

高帮主暗暗窃喜,这次徐长江在一旁搅和,让他安然脱了身。

徐长江来到受刑柱前,用刀割了杨帮主手臂的绳子,他解了杨帮主的穴道。按着他弓身一拜,对杨帮主说道:“杨帮主,属下来救你脱险。”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在徐长江头上一抓,徐长江的头顶渗出了道道血痕。杨长志扶着他,口中大叫着:“徐舵主。”

徐长江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气绝身亡。高帮主哈哈大笑,带着帮众趁此机会逃走了。

存义飞身跃起,与白衣人对击一掌,白衣人露出血红的牙齿,纵身一跳,消失在了听雨林中。

存义对杨帮主说道:“杨前辈,徐大哥的仇,我们一定要为他报。”

杨帮主擦拭泪痕,对存义说道:“杨少侠,凤姑娘,多谢你们为杨某的事情奔波操劳,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千面老怪。”

存义大惊,忙向杨帮主询问,刚才那个白衣人可否就是三十年前,为祸武林的千面老怪

杨帮主点了点头,他告诉存义,后来高长老借口与他商量事情,引千面老怪在背后偷袭了他,然后他们仿照自己的笔迹,写了一封给田尔耕的密信。

存义听了杨帮主的讲述,他认为一是高长老事先做了准备,他早就投效了朝廷,这次先夺了帮主的位置,再伺机分散和瓦解丐帮。

杨帮主点了点头,他告诉存义,人算不如天算,姓高的想以名正言顺的方式杀了他,却不曾想到,少侠得知了消息,在听雨林救了杨某。

存义走到徐长江的尸身旁,恭敬地鞠了一躬,他对杨帮主说道:“这次若不是徐大哥相助,若想取胜高长老,恐怕是难如登天。所以杨前辈能得救,徐大哥真是功不可没。”

杨帮主拍了拍存义的肩膀,对他说道:“少侠不必难过,徐舵主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玉凤插言道:“杨前辈,现在咱们将徐大哥好好安葬吧。”

安葬了徐长江,存义就要和杨帮主就要去找高帮主和千面老怪。杨帮主告诉存义,千面老怪现在练成了第十重的血影魔爪,咱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高长老为虎作伥,

冒然找他们,根本就是毫无胜算。存义听了杨帮主的话,不免神情沮丧起来,杨帮主告诉存义,只有忘魂谷的纯阳洞主,才能打败千面老怪。

存义没想到,短短数月之间,千面老怪又成了气候,今番欲求别人克制于他,又要颇费许多周折了。

再说李全发一心扑在翠云的身上,朱公子时常送些美酒,李全发神情飘然,有些忘乎所以了。

翠云的嗓子清丽婉转,令李全发听的如痴如醉。但是从这天籁之音中,李全发隐隐感到,有些缺憾之感。翠云告诉李全发,她自小害了一场病,好了之后,时时感到胸闷。

李全发十分关切,询问翠云,可曾访寻名医诊治

翠云摇着头,她告诉李全发,自己的病非药石可救,须得学会一种气功,方可保住性命。

她说着说着,俏脸滚落两行清泪,脸上现出神伤之情。

李全发柔声说道:“翠云不必烦恼,我略懂一些延年养生的气功,明日我传授你一些心法口诀。”

翠云眉头一皱,告诉李全发,她对武学一窍不通,纵是学到了心法,也是无济于事。

李全发呵呵一笑,他告诉翠云,自己会手把手的教她。

翠云柔媚一笑,李全发魂飞天外,自认为得到了佳人芳心。李全发白天与朱公子演练兵马,夜晚就将自己的气球神功传授翠云。李全发只作口述,并不写上一个字,不过翠云聪颖,李全发所授口诀,她了然记于心中,并挤出时间,将它默写了下来。

朱公子得了口诀,寻思找个机会,将李全发除掉。这时魏忠贤差人奉上书信,告诉他,自己正为福建海防粮草之事而发愁。魏贼在信中隐隐透露,倭寇已遣人暗中讲和,并送上大批的金银,只求打开一条缺口,令他们可以脱身。

朱公子看了看这封信,便将李全发找来,他告诉李全发,现在又来了一个可以晋升的好机会。

李全发心中大喜,朱公子让他去漳州押运粮草,事成之后,不但可以升官,还可以娶到翠云。

一听有这样的好事,李全发乐的心花怒放。朱公子告诉他,明天乘坐海船起程。李全发点了点头,朱公子将书信交给了他,让他去兵马司找指挥使丁大人。

李全发收了书信,向朱公子拜辞而去。第二日李全发与翠云惜,登上海船,直奔福建而去。

朱公子望着扬帆的海船,脸上现出一丝冷笑。翠云告诉朱公子,这次一石二鸟,又立于一件大功。

朱公子将翠云轻揽入怀,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他对翠云说道:“哈哈哈,此次事成,你是功不可没。”

翠云告诉朱公子,自己要的只是他的心。朱公子握着翠云的手,告诉她迎娶之事,待到军务不忙时,选一个良辰吉日。

听了朱公子的话,翠云心中又是一片怅然,这些话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般,只是自己还痴痴地做着美梦。

李全发一路颠簸,来到了漳州。他将书信呈给丁鹏,丁鹏接过信来一看,拍案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个叛贼给我拿下。”

登时之间,军士将李全发团团围住,他脸现惊愕神情,忙问丁鹏这究竟是怎么了

丁鹏怒斥李全发,他押解粮草迟来一天,贻误军机就是死罪,现在又多了一条暗结倭寇,又是一条死罪。

李全发连连声辩,丁鹏将信展开,对他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封信明明白白,让你给倭寇大开方便之门,你还敢狡言抵赖”

说完之后,丁鹏身如雪舞,拳似乱花,一拳打在李全发的肩上。

李全发急向后退,夺过军士手中的刀,在堂内挥刀猛砍,直杀得血肉翻飞,神鬼惊泣。丁鹏大怒,翻身以透骨穿心拳,迎战李全发。

李全发受了伤,丁鹏的拳势又猛如恶狼,他跳到一名军士的身后,用劲将他向丁鹏掷了过去。

丁鹏正在闪躲之际,李全发趁着天色昏暗之际,翻墙逃出了兵马司。

一时间城中火光冲天,军士们骑乘快马,沿街搜寻。

李全发屈身趴俯在屋顶,心中的怒火升腾起来。

第八十二回:老君庙中

夜幕之下的老君庙,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坐在供桌下面,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鸡腿。

他的鼻腔哼着半醺半醉的歌,显然今天的乞讨,令他喜出望外。

蓦地里,一个满脸血痕的人闯了进来,这个老者吓得面色如土。他还没有确知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一下跌倒在门口,然后人事不省了。

老者仗着胆子,凑到这个人的身边,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觉他呼吸均匀,气鼻有力。他点了点头,用酒朝着他的脸喷去。

这个人悠悠醒转,看到身边坐着一个苍髯老者,他腾地坐了起来,瞪着牛眼喝问:“你这老头是什么人”

老者瞟了一他一眼,对他说道:“你这个后生真没有礼貌,我好心救了你,你却对我大喊大叫。”

这个人脸上一红,对老者说道:“老人家不要怪罪,我叫李全发,因为躲避仇家追杀,一路逃难到此,今见老丈在此,我心中惊慌,故而语气失礼了。”

老人着银须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不会怪罪你的,不知你的仇家是什么人”

二人正在变谈,远远“笃笃”马蹄声传来,李全发犹如惊弓之鸟,讷讷地坐在原地。

老者将他唤起,把他藏到老君像的一个洞里,又用干草将洞口严严封死。接着老者替到地上,又开始悠闲的喝起了酒。

马蹄声骤至,外面冲进来十数名带刀侍卫,他们用凶神恶煞的眼睛,向四周扫视了一遍,只有一个老者躺在地上。

一个侍卫走上前去,照着老者的腰踢了一脚。老者揉了揉眼睛,缓缓站起身来,冲着侍卫一笑。他慢吞吞地说道:“军爷,您有什么事”

侍卫揪住老者的衣领,对他说道:“老东西,看没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子进来”

老者笑嘻嘻地说道:“军爷,这里只有我一人,并没有其他人进来。”

侍卫把老者推到了一边,将他睡觉的草堆掀开,什么都没有。他又指挥众军,围着老君庙乱搜一通,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十分气恼,骂了一句:“那个混蛋,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丁大人抓不到人,又要发雷霆之怒了。”

众军聚集之后,侍卫又踢了老者一脚,以泄心中的郁愤之气。接着众军骑着快马退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老者走到门旁,向望张望了一番,他看到官兵们走远了,将柴草打开,让李全发出来了。

李全发向老者称谢,老者捂着腰,强笑了笑。李全发询问老者,可是受了伤

老者苦笑着告诉李全发,刚才那头驴给踢了几脚。

李全发从怀中掏出一瓶跌打酒,老者连连摆了摆手。二人又坐下闲谈起来。从老人的口中得知,他叫张胜义,是这的樵夫。

李全发告诉老者,是湖北鄂州人氏。老者点了点头,又询问他千里迢迢来到漳州,怎么惹上了官军

李全发不敢以直言相告,扯着谎告诉张老汉,自己是来投奔表兄刘大牛的,不曾想他的田产被官军抄没,我和他们理论,官军认为我扰乱他们办差,就要动手抓我。

张老汉“哦”了一声,他又问李全发,他的表兄在哪个村自己对这也很熟悉,怎么不知道刘大牛这个人呢

李全发额头渗出一滴汗珠,他心中暗骂:“老不死的东西,怎么如此刨根问底的”

他支支吾吾地答道:“我这表兄,也是刚来不长时间,所以您不认识他。”

张老汉也不在问,李全发倒抽了一口凉气。老汉问他腹中饥饿吗李全发点了点头,

老汉起身出去了,没过多久,他的怀中捧着一些带着污泥草叶的东西回来了。

李全发看了看这些东西,询问老汉,这东西怎么吃

老者咧嘴一笑,让李全发稍等。他收拢了一些干柴,点燃了柴火,将红薯放到了柴火堆,不久阵阵香气飘来,李全发腹中咕咕直叫。

老者用树枝将红薯扒了出来,对李全发说道:“把它的皮剥下,就可以吃了。”

李全发也不顾烫,用手捧起红薯吃了起来。

饱食了一顿之后,李全发顿觉困倦,躺在地上酣睡了起来。

在小连村,一个村民倒毙在进山的道旁。他的胸前**了五个深深的指洞,里长和村民们痛哭不已,他们抬着柱子的尸体,到衙门喊冤去了。

县令命仵作验了尸身之后,仵作告诉他,这个村民的血被吸干了。他的肋骨被劲透的指力弄断。

自从县令贾仁死了以后,又来了一个叫做贾义的县令,他也是个贪得无厌,胆小如鼠的人。今番上任不久,就遇到了如此棘手的案子,他吓得不知所措。不过他的脸皮极厚,又善于巧言令色。

他把手一挥,告诉村民,这人被喝干了血,胸前又**出五个洞。一定是练就邪恶武功的人,临时起意,将这个村民杀了,这样的恶人,不可能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

村民们对贾义的话并不买帐,他们央求县令为死去的村民伸冤。贾义把惊堂木一拍,对村民们说道:“这人海茫茫的,你们让本县到哪里查缉凶手待我派人查访一下吧。”

说完之后,他就甩手扬长而去。村民们正要与县令理论,衙役们却将他们哄了出来。恰在此时,存义和玉凤从这里经过,听到了村民们的诉说之后,二人联想起湖州的事情,他们认为这一定又是作恶多端的千面老怪,欠下的一笔血债。

忘魂谷遥不可及,眼见村民无辜被杀,存义和玉凤岂能坐视不理他们化作成村民的样子,向里长了解在册村民的生辰之后,存义依样画葫芦,代替村民守在他的家中。

七日后的一个深夜,天空阴沉无光,呼啸的风尽情的嘶吼着。存义坐在炕上,提气凝神,掌上暗聚内力。

残破的窗户摇晃了两下,一个黑影破窗而入,以凌厉的爪手向存义扑了过来。存义以落雪擒拿手,抓捏千面老怪的腕部。

千面老怪手骨一缩,从存义的手中挣脱,接着他向前一步,惨白透光的手掌拍了过来。存义双掌迎去,使了一招“无极焰海”。二人掌掌相对,存义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连连退后了几步。

千面老怪接招之后,他对存义说道:“又是你这个毛小子,这次差点着了你的道,这次你又故技重施,老朽绝不会再上你的当。”

说完之后,千面老怪脚分两仪,手擘天罡,血影魔爪向存义双肩抓去。存义左闪右躲,千面老怪拳速加快,他一拳打在存义的肩上。

存义的嘴角渗出了血,玉凤从檐上飞下,舞动飞凤剑“唰唰唰”,上砍下劈,朝着千面老怪的脑袋和胸口砍去。

千面老怪“啊”的一声,对玉凤骂道:“臭丫头,上次也有你一个,老夫岂能饶你”

他气沉丹田,开始施展狠辣之招。存义担心玉凤抵挡不住,他冲着丹心剑吐了口血。丹心剑发出如血的红光,白雪峰的落雪剑法飘忽多变,阴柔的剑招中,藏着绵绵的续劲。千面老怪要拆解存义的剑招,需要颇费一番周折。身后的玉凤,又是毫不留情。

千面老怪两面受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弹丸,冲着玉凤打了过去。弹丸在夜中发出一道白光,存义用丹心剑将弹丸打到了一旁,千面老怪破窗逃跑了。

村民们听到了打斗之声,举着火把和铁锹,铁铲赶了过来。他们询问存义,这个杀人凶手哪去了

存义告诉村民们,在他和凤儿的围攻之下,千面老怪已经逃跑了。

村民们听说恶人逃走,嘴里不停地叹息。存义告诉村民们,自己和凤儿,一定会捉住千面老怪,用他的血祭奠无辜的百姓。

村民们在向他表达谢意时,存义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玉凤和村民们将他扶到炕上。

玉凤唤了唤存义,他毫无知觉,玉凤急得哭泣起来。

村民李大年对玉凤说道:“姑娘不要悲伤,少侠是为我们受伤的,这份恩情我们铭记于心。我这就到济仁堂,找阎罗敌孙济仁。”

玉凤向李大年道谢,李大年趁夜急行,将孙神医请了过来。孙神医诊脉过后,用银针将存义体内的阴毒驱了出来。又用火焰草煎汤,助其恢复体内的阳气。

一番诊治过后,孙神医告诉玉凤,只需给他服用些理气培元的草药,他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玉凤听了非常高兴,送走了孙神医之后。她给存义服用了人参雪蛤丸,让他在炕上静养。村民们告诉玉凤,如果需要他们帮忙,可以尽管开口。

村民们走了之后,玉凤悉心照顾存义。而在漳州的李全发,却在心中时刻想着报仇。

第八十三回:寻机报仇

李全发辞别老者,乔装改扮在一个渔夫的模样,在湾谭钓了几尾鲜鱼送到了松鹤居。

这是漳州最大的酒楼,丁鹏常带着侍卫们到这里来吃酒。

李全发拎着鱼往里闯,小二拦住了他,对他说道:“干什么的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闯。”

李全发笑着告诉小二,自己是渔民,想将鲜鱼美给酒楼。

小二斜着眼睛看着他,撇嘴说道:“听你的口音,也不是漳州的口音,看你的样貌鬼鬼祟祟的,我一看你就不像什么好人。”

李全发走上前来,悄悄塞给小二一块碎银,并告诉他:“小哥,我打算为您这长期提供鲜鱼,只要小二哥能帮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而且我的鱼,都比外面的还便宜。”

小二有利可图,在掌柜面前说道:“掌柜,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靠打渔为生。他卖的鱼照别人便宜,随便给他几文就可以了。”

掌柜点了点头,他告诉小二,让你的亲戚直接将活鱼送到厨房去,让他乱闯,乱说话。

小二转身而去,带着李全发进了厨房,他让李全发将鱼放下,给他十文钱让他离开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李全发与小二混熟了,他还是依照前约,暗中给小二使银子。这次李全发打了两尾大鱼,来到了酒楼。小二告诉他说:“你靠打鱼也赚不了多少钱,能不能在这里帮些忙,活虽然脏些,但是可以额外赚些。”

李全发再三称谢,小二笑嘻嘻地说道:“你可忘了我的好处。”李全发点了点头,又给了小二些碎银。

小二向李全发透露一个消息,明天丁将军要来这里吃酒,你到厨房多干点活,掌柜不会亏待你的。

李全发第二天一早,就到酒楼去忙活,厨房里摆满了食材。小二告诉李全发,这些菜都是为了招待丁将军而准备的。

接着他对李全发说:“你听厨子的话,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李全发点了点头,小二出去了。

李全发忙来忙去,趁着厨子不注意,李全发将白草霜放到了菜中。直到忙至中午,各式菜肴均已备齐。

丁鹏很守时,正午时分,他迈着方步踱进饭店,身后跟了十几名侍卫和一位歌伶。二楼靠窗临海的一个雅间,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平时即使丁鹏不来,掌柜也不敢用它招待别的客人,每天都要擦拭一遍,保持桌案的干净。

丁鹏居中而坐,侍卫分立两旁,珍馐菜肴开始摆上桌来。丁鹏自斟自饮,歌伶弹拨琵琶以助酒兴。

她的歌喉清丽婉转,胜如黄莺啼唱。丁鹏听到精妙之处,闭着眼睛,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打着。

酒过三巡,丁鹏的脸上渐显微醺之意。他夹了一片百花酿鸭掌,放入口中咀嚼起来。李全发此时亦提起鱼篓,准备从侧门离开酒楼。临行之际,他看了一眼丁鹏,嘴上抹出了一丝冷笑。

百草霜的药性发作,丁鹏感到肚子里翻绞一般的疼痛。众军士有的快来相扶,有的去找掌柜。一时间,酒楼又开始闹了起来。

掌柜被侍卫拎了过来,吓得浑身颤抖不已。侍卫瞪着眼睛询问,这些菜都是谁做的掌柜唤来了厨子,侍卫走到他的面前,拔刀抹在厨子脖子上。

厨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样,他惊慌失措地告诉侍卫,自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丁将军。

侍卫咬牙切齿地说道:“闭上你的臭嘴。”接着他又转过身去,让掌柜把厨房里所有的人都叫过来,他要仔细的盘问一番。

帮厨的、倒垃圾的、都被唤到了面前,侍卫用刀尖在掌柜的面前晃了两晃,他说道:“厨房就是这些人吗”

掌柜向众人扫去,怎么瞧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终于他想了起来告诉侍卫,这两天还有一个渔夫,也在这里帮忙来着。

“渔夫”侍卫嘴里念叨一声,刚才似乎一个身影闪现在他的眼中。他回身一望,李全发正是渔夫的打扮。

他顺手一指,对侍卫们说道:“给我抓住这个渔夫。”众侍卫赶步上前,封住了李全发的去路。李全发扔出鱼篓,扣住一个侍卫的脑袋,他反手一拧,扭断了他的脖子。

这个指挥的侍卫横刀向李全发的下盘攻来,李全发来了个“铁背跨桥”,身体向后一翻,上了桌案之上。

他的脚尖向前一点,一个酒壶向侍卫的脸上飞来。侍卫倒退两步,挥刀将酒壶砍了个粉碎。飞溅的酒水洒了侍卫一身。

他气得哇哇乱叫,佩刀一扬,喝令众人围了上去。李全发从筒中抽出一把筷子,“嗖嗖嗖”筷子向侍卫们飞去。迎到前面的几个,额头上都被筷子扎透。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叫之后,死在了酒楼里。

掌柜、小二、和广大酒客们,他们身体紧挨着,躲在一个角落里,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李全发看到丁鹏趴伏在桌子上,眉头紧锁着。他连翻两个跟头,身体鱼跃而起。使了一招“恶鹰扑食”双拳向丁鹏的背部掼去。

这一招力沉千钧,来势凶猛。丁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李全发就势又在他的背上踹了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侍卫将丁鹏扶住,李全发趁着这个空当,纵身跳上屋顶逃跑了。侍卫大怒,掌柜被锁押到大牢里,松鹤居查封。小二贪图小利,致使歹人有机可乘,丁大人因此丧命。侍卫挥刀,也将小二砍死。

随即侍卫持卫,来到衙门,命县令派出捕快协助缉查。城里城外张贴了渔夫的画影图形,侍卫紧闭城门,在各处进行搜寻。

李全发杀了丁鹏,总算是略消心头怒气。现在侍卫们把守住城头,自己现在逃不出城去,他却并不着急。反正城头那张画像,俨然是个渔人的打扮。

为了不引起侍卫的怀疑,李全发剃光了胡须,又来到一家铁匠铺来帮忙。他告诉诉铁匠,自己是逃荒在此地,有的是力气,只要给他每顿给他三个热馒头就行。

铁匠让李全发抡动铁锤,李全发连敲了数十下铁砧。他轻轻松松的将铁锤放回原处,脸不改色,气也不喘。

铁匠“嗯”了一声,对李全发说道:“不错不错,确实是个当铁匠的材料,你就在这里好好干吧。”

李全发点了点头,开始帮着铁匠打打下手。夜晚他也不挑剔睡觉的地方,在铁料房堆上一些干草,就可以畅然入梦了。

第二天下午,铁匠告诉李全发,要将一副四十斤重的大铁锁,送到兵马司去。李全发虽心下一怔,脸上却丝毫未显露胆怯。

他将铁锁和铁链搬到小车上,铁匠跟着他向兵马司走去。一边走,铁匠一边告诉李全发,到了兵马司不要乱讲话,只把东西交给司库官即可。

李全发肩扛铁链,手捧铁锁,跟着铁匠走进去。二人迎面看到一个身材高大之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

铁匠只顾对李全发说话,差点撞到身后的这个人。侍卫拔出绣春刀,恶狠狠地说道:“大胆,竟敢挡住指挥使田大人的路,我看你是想找死。”

铁匠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他告诉锦衣卫,自己并非诚心冒犯虎威。

田吉把手一扬,侍卫们将刀抽回,他们说道:“还不快滚出去。”

铁匠和李全发退了出来,站在兵马司的门口。田吉斜眼看了李全发一眼,跟着两个锦衣卫离开了。

铁匠擦拭额头的冷汗,带着李全发到了司库房。交割了铁链和铁锁之后,他们正待转身离开,身后的一声大喝,又令他惊恐万状。

存义在玉凤的照顾下,身上的伤已经无碍。看到玉凤俏颜憔悴,存义将她搂入怀中,心中充满无限爱怜。

玉凤看到存义伤势痊愈,她转悲为喜。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千面老怪为人阴险狡诈,现在他的武功又提升了,江湖又要从此多事了。”

玉凤柔声对存义说道:“杨前辈不是告诉咱们,去忘魂谷吗”

存义点了点头,二人因不识路径,杨帮主又要解决丐帮事务暂时离开。存义只得拜访鸿信门,

王德善见故友来访,摆下宴席为存义接风。

存义抱拳施礼,对王德善说道:“王前辈,小侄此番前来,有要事和您商量。”

王德善将酒一饮而尽,对存义说道:“贤侄,你有什么话就讲出来,我能力所能及,一定会帮你的。”

存义告诉王德善,自己要去忘魂谷。王德善一听“忘魂谷”,脸色变的难看起来。他连饮了两杯酒,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存义和玉凤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发愁

王德善告诉存义,忘魂谷险恶异常,不是轻易涉足的地方。如果他想活命,趁早打消去忘魂谷的念头。

存义告诉王德善,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一闯。现在千面老怪重出江湖,残害无辜百姓,又对丐帮虎视眈眈,他一定要见到纯阳洞主,请他下山除魔。

王德善叹了口气,他告诉存义,你能否活着见到纯阳洞主还是个问题,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存义态度坚决,他告诉王德善,一定要去忘魂谷,为江湖除害。

王德善将入谷路径告诉存义,存义和玉凤拜辞而去。

二人此行,想必又是险滩恶途,充满危机。

第八十四回:一路惊魂

存义和玉凤按照王德善的指点,踏上了去忘魂谷的路。

这一日来到一个河滩之前。存义朝河中望去,浑黑的河水泛着白沫,不断涌向滩头的水流,透出一股死亡的气息。

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这河水如此险恶湍急,咱们怎么渡过去呢”

存义拾起一根树枝,向河水扔去。瞬间树枝沉了底,河面上的泡沫,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河水不能渡过,咱们就不能到达忘魂谷。没想到王前辈所说的险关,头一关就令人望而生畏。”

二人正在束手无策之际,两道绳索齐腰穿过,实实地钉在两棵树上。存义和玉凤向前一望,绳索的尽头坐着一个人,他的双臂抓着两股绳,两腿弯曲 像一只敏捷的猴子。

他冲着存义和玉凤咧着嘴,一双小眼透着狡诈的笑意。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来者不善,一定要小心。”

二人紧握利剑,眼睛紧紧盯着坐在绳索上的怪人。这个身材矮小的人,看到存义和玉凤站在原地不动,他露出白牙,又朝着存义笑了一笑。

他的牙齿白的疹人,时时闪出一星寒光。怪人双手翻抓,身体向前一推,双腿紧紧勾住双绳,向存义这边划了过来。

他的身体很轻,借着绳索下滑的惯力,施展剪刀腿,各向存义和玉凤踢了一脚。存义和玉凤向后一翻,怪人立在原地,从袖口甩出两个铁盘。

铁盘急转如飞,存义和玉凤只看到两个光点,朝着自己这边飞舞而来。存义将玉凤推开,铁盘上下交替,将存义的衣服划破。

不一会儿,两个铁盘一上一下,一个来割存义脖颈,一个来攻玉凤的双脚。这两个铁盘锐利无比,在地上旋转之时,存义看到地面的石棱,被削去了一半。

存义抽出丹心剑,用它挡住铁盘,只听“叮当”的声音传入耳中,两件兵器还迸射出点点火花。这边玉凤翻飞腾挪,铁盘钻在碎石之中,尖利的小石子向玉凤打去。

她抽出飞凤剑,左右甩打,抵挡这些碎石。存义告诉玉凤,这两个铁盘是用寒铁打造,其坚固程度比百炼钢还硬,再加之怪人驱动真气注入,千万不可以和它力拼。

怪人双掌上下挥舞,两个铁盘就像丝线控制的风筝一下,任由他的驱使。这两个铁盘日月交辉,回环往复,始终虎视眈眈的在存义和玉凤的脖颈间游移。

二人不但要时时刻刻注意双盘,还要提防怪人的攻击。只见他收拢小腹,撤腿回转,抡背腾空而起,在半空侧身向前,以“饿虎侧扑”向存义发了一掌。

存义立刻以“推窗望月”迎击,二人掌掌相对,身体轻晃了两下。怪人屈身成球,手持铁盘以“飞雪卷落梅”,向存义和玉凤划去。二人俯身避过,随即以使出“双龙抢珠”。存义抢攻在前,玉凤偷袭其后。

怪人双手交叉,眼睛左右扫视,他脚踏骑虎游龙步,盯防存义和玉凤。存义暗向玉凤使了个眼色。他趁怪人处在守势,使出旋子转体,在空中亮出右腿朝着怪人的头部踢去。

怪人挥动铁盘,挡住存义的惊风厉腿。存义以腿法压住一只铁盘,玉凤抽出捆龙鞭,朝着怪人的脖颈缠去。

八字翻舞,状似游龙,捆龙鞭在怪人的颈部紧紧缠绕几圈。玉凤用力后拉,怪人眼珠上翻,嘴里哇哇乱叫。他原本袭击存义的那只铁盘,向身后掷去,玉凤另一只手擎着飞凤剑,将铁盘打落在地。

怪人解不了身后的危机,身前存义赶上来,以落雪擒拿手制住怪人的双臂。怪人此时突然闭口,存义正在纳闷,怪人口中急吐一物,存义身体一翻躲过了。

他以鲤鱼打挺式起了身,一瞧怪人,原来他情急之下,咬下一颗牙齿攻击存义。他虽然摆脱存义的擒拿手,玉凤的捆龙鞭依然死死缠住他的脖子。

怪人双手抓住脖子上的捆龙鞭,使劲地向外拉扯。存义以“抢背式”窜到怪人的近前,给他来了一记“双风灌耳”。怪人惊叫一声,倒毙在地上。玉凤抽回捆龙鞭,望着浊臭翻腾的黑水,她的脸上又现出了愁丝。

存义呵呵一笑,对玉凤说道:“凤儿,那两股绳索,不就可以让我们渡过这河吗”玉凤撇嘴说道:“存义哥,我哪有这么的轻功,可以借助绳索越过去。”

存义看了看怪人留下的两只铁盘,他对玉凤说道:“凤儿,那两个铁盘,可以帮咱们渡过河去。”

玉凤点了点头,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这次可要轮到你,用内力驱动这两只铁盘了。”

存义凝气丹田,使出“虎啸推山”式,双掌驱使铁盘一前一后飞舞。他让玉凤跳上前面的铁盘,自己踩住后面的铁盘,收拢绳索,顺势滑了下去。

黑水滩过去了,二人前行数十里,来到一处满是黄沙的大沙坡,沙坡斜度很大,滚滚流沙不时从上面落下。

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快过来,这个沙丘像山一样,咱们登上去看看。”存义拉去玉凤的手,对她说道:“凤儿,这忘魂谷步步杀机,处处充满危险,咱们要小心提防才是。”

玉凤站在原地向两边一望,这里遍插着尖锐的竹剑,毫无落脚之处。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看来想要过这里,只有从这座沙丘过去了。”

存义告诉玉凤,这座沙丘并不能轻易逾越。二人观望半天,静静流动的响沙,腾地冲出巨大的烟柱。霎时间烟尘遮天蔽日,两股旋龙朝着二人卷了过来。

二人攀附石壁边缘,躲过了旋龙,两股黑气骤然消失了。接着一个身着鱼皮甲的人,伫立在道口。鱼皮甲将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存义看了看这个人,鱼皮甲皮厚坚实,甲外遍生尖刺。此人恃甲逞勇,以“鱼跃冲顶”式,撞向玉凤。

沙坡上面勉强可以站立两人,此人一味向前急撞,存义和玉凤连连退却,又被赶回到了沙丘下面。

玉凤花容失色,她一抹额头的冷汗,对存义说道:“存义哥,此人据守在要道,他所穿的鱼皮甲又刀枪不入,这可如何应付”

鱼皮人双手拖肩,坐在丘顶的入口处,冲着存义一味的冷笑。正午时分,炙热的太阳洒下光热,沙丘上闪现耀眼的亮点。存义看了看鱼皮人,他的眼睛眨了一下。

存义恍然大悟,鱼皮人是朝阳的一面,这对于他的进攻,多少会造成一些阻碍。可是自己虽占一些天时,鱼皮人却占尽地利,而且他不下来,这令存义毫无办法。玉凤晃了一下铁盘,存义近身上前,对她说道:“凤儿,待会儿我手拿铁盘,你将捆龙鞭藏好,咱们接着问上冲。”

玉凤惊讶地说道:“存义哥,沙丘那么窄,咱们若是被鱼皮人撞到了两边,掉下去,就要被竹剑扎死了。”

存义小声说道:“凤儿莫怕,我手举铁盘,再使千斤坠镇住险道。你趁着阳光晃耀鱼皮人的眼睛时,用捆龙鞭缚住他,那时我再出手对付他。”

二人商议已定,循路又向沙丘冲了上来。鱼皮人瞪着眼,对存义说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还敢往前冲,这次要把你们撞到竹剑林去。”

他说完之后,鼓足气力,像海飘中的一条鱼,朝着存义撞去。存义脚分二路,力压千均,举起铁盘,向鱼皮人的眼睛照去。

太阳的光芒在铁盘上集于一点,又反射到鱼皮人的眼睛上。他被晃得睁不开眼睛,玉凤抽出捆龙鞭,给他使了一招“困锁游龙”,鱼皮人被捆龙鞭牢牢缚住。

见到自己被绑住后,鱼皮人死死顶着存义的铁盘,他试图将存义顶下去,却无济于事。

存义使了一招“怒焰冲天”,一掌将他拍了下去。

鱼皮人跌入竹剑林,被扎成了鱼干儿。

存义拉住玉凤,往沙丘上闯,沙子开始急速下冲,存义施展轻功“浮萍清影”,借助铁盘,上了沙丘的顶上。

通向谷口处,还有一处断崖,这里深不见底,常有雾气缭绕。存义向对面望了一望,崖旁一棵苍松劲韧挺拔,青葱蓊郁地生长着。

存义从怀中掏出绳索,将铁钩紧紧钩住枝干。他使劲拽了拽绳索,在确认他不松动之后,将套环从绳索穿过,把另一端也紧紧绑住。

他对玉凤说道:“玉凤,我抱着你到对面去。”

存义抓住锁环,二人向对面的崖边荡去。在接近崖边时,绳索断裂,存义将玉凤推了上去。他自己的身体急速下坠,玉凤杏粉带俏的脸上,眼泪簌簌掉落。存义落在一个小石坳中,他冲着上面喊了几声。

玉凤知道他平安无事,止住了悲戚。存义小时候经常攀山,他很快附在崖壁,爬了上去。

玉凤看到存义回来,扑到了他的怀中。存义为她拭干眼泪,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

二人死里逃生,总算到了谷口,凄厉的笑声传来,恐又生出事端。

第八十五回:毒手地妖

存义和玉凤才入谷口,听到一声声幽凄的哀鸣,似鬼之哭泣,又像野兽的嘶吼。这声音久久回响于幽谷,令人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二人加快脚步行进,谷中冷冷传来一声喝喊:“站住,擅闯忘魂谷者死。”

存义抱拳说道:“前辈,我们是来求见纯阳洞主的,还请前辈放行。”

这个声音告诉存义,纯阳洞主从来不见外人,赶紧速速离开。存义回答道:“前辈,千面老怪为祸江湖,我们历尽艰辛来到这里,就是要请纯阳洞主赐教武功的。如果没有见到他,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走的。”

随着幽谷传来一声狂妄的冷笑,一时间乱石骤起。雨点般的石头,向着二人砸来。存义和玉凤连使空翻,躲过了乱石之后。石壁间两股黑色喷出,存义和玉凤被烟气笼罩。

二人掩住口鼻,存义拿出七瓣花丸,给了玉凤一颗,自己也服食一颗。七瓣花有驱毒解毒之效,存义和玉凤屏息静气,等待毒雾的消散。

黑烟散去后,二人又迈步前行,石壁一阵撼动,紧接着崩开一个口子。存义和玉凤正惊讶之际,从裂口处钻出一个人来。

他的衣服土灰一般,瘦上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混浊,垂肩的长发飘散在胸前。玉凤看了看这个人,他的脸色如同这荒瘠的土地,也印证着死的恐怖。

存义对他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前辈,我们是求见纯阳洞的,还请您行个方便。”

这个人对存义说道:“想见纯阳洞主,就要先过我地妖这一关。”

存义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只有得罪了。”说罢,存义拉开架式,以无极功迎战地妖。地妖连翻三次空翻,向存义打了三掌。存义打出一记“赤焰天吼”,一掌直取前心,一掌挥向地妖的小腹。

地妖以泥鳅功躲过两掌,他的赤血三连拳,余招后至,存义的胸口被拍了一拳。他感到胸口翻江倒海,眼睛金星晃动。

玉凤吓了一跳,她挥动捆龙鞭照着地妖乱抽。地妖飞脚踢起小石子,打中玉凤的手腕,捆龙鞭也掉了下来。

接着他腾地而起,二连绞杀腿,向玉凤袭来。存义大惊,他抽出丹心剑,使出落雪剑法的“朔雪回风”。丹心剑在地妖的面前,形成一股旋舞刀锋,地妖的绞杀腿攻势减弱,玉凤趁机拾起了捆龙鞭。

地妖使个地滚翻,又冲到存义面前,扬腿照着他胸口踢去。玉凤的捆龙鞭打来,地妖大怒,他以“逐波踏浪”,连点三下,又窜到了玉凤的面前。

他骂了一句:“臭丫头。”劈面朝着玉凤的脑门打去。玉凤以游龙步闪身急躲,石壁被地妖拍出一个深深的掌印。

存义看了一眼石壁,心中惊叹:“好歹毒的掌力”。倘若自己有失,玉凤恐怕接不住他三掌。

地妖的轻功高深,凤儿也逃脱不了。

他的落雪剑法虽然是在苍促之间学成,但是对付地妖的赤焰拳,还是起到了制约的效果。

地妖马步扎稳,脚镇无极,他伸直右臂,右手随即反爪为钩,使出“青龙探爪”,照着存义的肩部抓去。

他这一爪,落点稳准,劲力浑厚,存义的肩上被抓出一道血痕。地妖狞笑数声,继续在存义的肩部发力。

存义被他按压,腿部渐渐弯曲。地妖的另一只手,疾向存义的眼睛戳去。存义运集真气,以落雪擒拿手,扭住地妖的双指。

地妖挣脱不开,用头向存义的胸口撞去。存义再次感受到了体内搅海一般的疼痛,然而他却死死抓住地妖的双指,将真气灌注双手,使了一招“断金碎玉”。只听“咔嚓一声”,地妖的指骨碎如粉末。他嚎叫数声,按压存义肩部的手,抽了回来,反掌将存义拍了出去。

存义坐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热血,玉凤抽出飞凤剑,以气御剑。万道寒光齐出,千条剑气汇聚,她俏盈盈地站到地妖的面前,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地妖,因为手指折断,怒气充盈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玉凤心中没有怯意,她的剑法在怒火的铸炼之下,如疾风扫枯草,蛟龙舞狂涛。一招凤栖梧,在她的手中发挥出了淋漓尽致的境界。

她抢步向前,“唰唰唰”,三道剑影在地妖的面前交织一道剑网。地妖连连向后翻腾,以避开玉凤如水银泻地一般的凌厉剑招。

他的残手起不了防御的作用,如今只能以绞杀腿进攻,以轻功闪躲。存义告诉玉凤,不可让地妖有腾闪的机会。

玉凤点了点头,回身又是三剑,以“百鸟朝凤”式,猛攻地妖的下盘。地妖的绞杀腿被剑招封住,重心开始不稳了。

然而即便如此,地妖依然还能仗着轻功,闪躲腾挪,时时用另一只手,捕捉着杀机。存义

拄着丹心剑站起身来,他强行催动内力,以阴柔的落雪擒拿手,再次扑到地妖的身后。

他大喝一声,对地妖说道:“地妖,尝尝摧心掌的厉害。”

地妖回身一望,存义一掌向他心窝拍来,他急忙举掌还迎,存义趁势一扭,擒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地妖上了当,抬脚踹了存义一脚,存义使出“乌龙摆尾”。身体向后一甩,将地妖的胳膊扭断。这下他成了没有钳子的螃蟹,身体急剧扭动,怒气在脸上游走。

存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妖晃晃悠悠地,向着他走去。他正要抬脚踩下去,玉凤使了一招“月里穿梭”。飞凤剑寒光一现,剑刃所指之处,地妖后心中了一剑,他整个人被戳成一个窟窿。

地妖缓缓回身,用颤抖的手向玉凤抓来。他这混着血和愤怒的脸上,透着可怖的遗恨,玉凤在这时,心中才感到可怕。

她的手一松,地妖朝着她扑了过来。她惊慌之下,后退了几步,地妖“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玉凤定了定神,走到存义的面前,开始轻声呼唤他。存义依然紧闭双眼,没有丝毫的知觉。

玉凤将真气输给他,又在他的怀中掏出张怀善留下的回魂丹,给他服下。

不久存义醒转过来,玉凤的脸上又是泪满娇腮。存义冲她笑了笑,让她扶着自己起来。

玉凤扶起存义之后,他手持丹心剑,来到地妖的近前,在他的怀中搜寻一遍。

这里有一块铁牌,写着“地幽谷”,还有一瓶“护心转魂丸”。玉凤看了看这块铁牌,对存义说道:“存义哥,这个铁牌是做什么用的”

存义将铁盘翻转,它的后面有镂空的凹槽,存义想了一想,告诉玉凤,这个铁牌是镶嵌在什么东西上的,既然地妖将它随身携带,想必是十分重要的物件。

存义将铁牌收在怀中,此时他的脸上突然青紫起来,整个人的呼吸又开始变的微弱起来。

玉凤扶着他的胳膊,急的哭了起来,她不停地问存义,这是怎么了

存义告诉玉凤,自己体内郁闷不已,似乎两股真气在互相撞击着。玉凤摸了摸他的脉搏,却感到两股真气在窜动游走。

她哭着说道:“存义哥,你都是为了救我,才强行运用真气,使出了落雪擒拿手。白雪峰的武功阴柔,你的无极功至刚,这样会伤损你的心脉。”

存义对她说道:“凤儿,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

玉凤摇着头说道:“存义哥,你若是有事,凤儿也不会独活在世上。”存义拍了拍她的肩头,对她说道:“凤儿不要伤心,存义哥还没有手刃仇人,怎么会轻易离世呢”

存义虽在安慰玉凤,然而时时窜涌的真气,令他的口中喷出了一股鲜血。接着存义又昏倒在了地上。

玉凤在慌急之际,看到地妖的袖口有一行字,她扯下衣服的碎片,仔细一看,却是阴阳内功的调和之法。

玉凤心中大喜,她按照心法的指示,打通存义的肩井、风门两个穴道,接着她以吹气之法,为存义输进一口真气。

眼前虽然是自己深爱之人,然而要唇对唇,玉凤仍然是羞若粉桃,心如鹿撞。她能感受到空旷的幽谷,怦怦的心跳声在回荡。

存义轻咳一声,口中又喷出一口血。玉凤柔声唤他,存义还是一声不吭。不过玉凤摸了摸他的心脉,已然不似先前那样的剧烈澎湃了。这让玉凤的心中稍稍平和,她默默地守在存义的身边,一刻不离的守护着他。

时间推移,天已渐接黑沉。玉凤捡拾一些枯枝,用火折生起了一堆火。这无尽的黑暗中,火可以给玉凤带来光明和勇气。也可以让潜藏暗中的野兽望而生畏。

她也是身心俱疲,睡眼朦胧起来。玉凤看到存义气息平和,躺在他的身旁亦酣然睡去。

第八十六回:幻化魔境

“舌抵上颚,以接任督。气生阴跷,八脉皆通。”存义醒转之后,按照地妖留下的内功心法,导引体内的阴阳真气,随着功力的精进,至阴之气渐渐散去。

存义青紫的脸上,又恢复了红润,玉凤自然欣喜不已。二人继续前行,在凌绝陡峭的石山之上,左右各放置了两尊望天,中间是一道黑漆的大石门。存义环顾四周,两边都是山崖,下面深不见底,险峻非常。

门的下边有一块凹陷之处,存义从怀中拿出铁牌,和石门的嵌合处对比了一下,发现两者吻合,他对玉凤说道:“凤儿,想必此处就是通关的必经之地。待我在前面探路,你在这里等着。”

玉凤见存义伤势初愈,又要回护自己,力争上前。她拉着存义的手,柔情百转地说道:“存义哥,以往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我要保护你一回。”

她刚要抢步上前,存义一把将她拉回。他对玉凤说道:“凤儿,这里步步危机,你在这里等我。”

一语言罢,存义施展“落雪凝烟”,身体纵窜上翻,不多时已跃到山顶。这时望天喷出熊熊火焰,四条火龙交相飞舞,将存义紧紧围拢。

玉凤在山底瞧着上面烈焰冲天,她的俏眉紧蹙,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焦虑。存义面对四道火墙,并不惊慌,他瞧准火焰喷射的时间,腾挪闪躲,犹如紫燕穿帘,终于来到了大石门旁。

他将铁牌嵌在凹槽,立时火焰俱灭,沉重的铁门发出幽咽的“吱嘎声”,向两边缓缓而开。

存义呼唤玉凤上来,看到他的脸上被烈焰炙烤的一片灰黑,玉凤拿出丝帕为他轻轻擦拭,心中充满了爱怜。

二人进入铁门,循着暗淡无光的石路前行,在两山之间是一条栈道。山风强劲,栈道也在随风飘摆。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抓住我。”

说罢,存义轻点栈道,浮光掠影,只见后面的栈道摇曳,似在浪涛中颠簸。二人来到对面的山峰,沿石阶下到谷中。

这里青葱馥郁,开着缤纷鲜艳的山花。高大的树冠之上,时而传出的鸣叫。一阵暖风带着温柔,拂过二人的脸颊,送了阵阵沁心入脾的芳香。

存义和玉凤看到这令人心悦的佳处胜景,停住脚步,徜徉游赏。过了许久,存义唤回玉凤,二人继续向前。

过了芳草鲜美的树林,前面是一处水晶林。水晶呈三棱形,上端利如剑刃,剔透的剑身映衬光影,给人一种幻化之感。

存义告诉玉凤,要小心提防。他的话音未落,剑阵的水晶闪现七色光芒,一个满面银霜的人出现在光影之中。

玉凤一惊,拔出飞凤剑。存义对她说道:“凤儿,这是幻像,不必理会它。”

满脸银霜的人,“哈哈哈”,他轻狂地笑着。笑声过后,那幻像扭曲消失了。接着地上腾起一阵烟雾,二人掩住口鼻,以防这烟雾有毒。

这时又有一人站立在剑阵之内,她头挽桃心髻,鬓插翠玉花簪,身似娇风柳,眼含霜秋露。存义揉眼一看,这身着紫纱云霞裙,风姿绰约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姐紫嫣。

他迎上前去,笑着对她说道:“师姐,我可找到你了,快和我一起回山吧。”

紫嫣泪流满面,咬着玲珑朱唇,对存义说道:“杨存义,你有貌若天仙,丽似云霞的凤姑娘,还来找我干嘛”她拂袖而走,神情甚是凄苦。

存义一把拉住她,对她说道:“师姐,师父非常担心你。快和我回山,咱们一起去见他老人家。”紫嫣一把将他推开,泣不成声地说道:“姓杨的,我还以为你的心中对我有些牵挂,没想到你竟无一点感情。师父是师父,与你什么相干。”

她连连跺脚,存义将她搂在怀中,心中五味杂陈,找不到半句以遣心怀之语。玉凤见二人如胶似漆,正在倾诉着衷肠。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我知道你割舍不下紫嫣姑娘,现在我走了,从此天涯海角,你莫要来找我。”

存义回身一把拉住玉凤,对她说道:“凤儿,你我相识相知,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吗”

玉凤把手一甩,杏媚春娇的脸上,凝现一股怒气。她对存义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把我看作紫嫣的替身,在她不在你身边时,你百般讨好我,不过是以解心中相思的苦痛。”

存义听她这么一说,急切地说道:“凤儿,何以言语如此刻薄,我对你的情意,难道要剖心挖腹,你才能体谅吗”

玉凤把头一甩,来个充耳不闻。紫嫣对存义说道:“存义哥,你刚才不是说,师父十分想念我吗咱们快回无极门,别理这个妖女。”

玉凤扭过头来,怒气冲冲地说道:“紫嫣,你说谁是妖女”紫嫣瞟了她一眼,轻蔑地说道:“这里并无人,我说的是谁,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岂有此理。”玉凤说完,拔剑刺向紫嫣。紫嫣冷笑一声,亦抽出婵娟剑迎了上去。二女怒目而视,一个脚踏两仪,嫦娥奔月起舞见清影,一个立镇乾坤火凤吐焰朱雀焚天。存义一连连摆手,对二人说道:“你们别打了。”

二女一起将存义拉开,对他说道:“你闪到一旁去,若偏向一方,我立刻死给你看。”

婵娟对火凤,冷寒赤焰交叠,一会儿地上遍凝霜雪,一会儿剑林处处烈焰丛生。不绝于耳的兵器撞击声,搅扰着存义的心绪。他的脑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涡流,涡流展开黑暗的大嘴,将存义卷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杨涟,身上扎着数不清的铁钉,胸口插着一柄铜锤,他对存义说道:“你这不孝子,一心只知自己风花雪月,全然不顾我的大仇。”

存义跪下连连辩解,杨涟愤怒的向他走来。这时候一个身着金龙掐丝袍的宦官,在杨涟背后打了一掌,杨涟立刻掉下了深渊中。

这个宦官对存义说道:“杂家就是东厂厂公,当今九千岁。你个毛头小子,竟敢口口声声要找我报仇,简直是以卵击石。”

存义咬牙切齿地说道:“阉贼,往哪里走。你吃我一剑。”说罢,存义手持丹心剑,向着魏忠贤冲了过来。

魏忠贤仰面大笑,冲着存义扔过一个火珠。“腾”地烟尘四起,魏忠贤消失不见了。他继续向前追去,来到一个竹林,看到师父逍遥书生手舞长鞭,不停地抽打着绑在树上的张剑枫。

看到存义过来,逍遥书生扭过头来,他将长鞭递给存义,对他说道:“存义,你来的正好,快帮为师打死这个背叛师门的恶贼。”

存义接过长鞭,冲着张剑枫狠命抽去。张剑枫已经是衣着褴褛,遍体鳞伤,他仍然嘻嘻哈哈地笑着,对存义说道:“你没有吃饭是吗如此的软弱无力,快打呀。”

逍遥书生的脸上布满阴云,他一把将存义推开,口中大骂:“废物。”张剑枫被打的死去活来,叫苦不迭。

存义很是惊愕,他不知道皮鞭到了自己的手中,竟然起不到丝毫作用。他继续失魂落魄地游走,却见到玉凤被绑在桅杆之上,一旁的帮众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

看到存义来到,玉凤大声疾呼:“存义哥,快来救我。”存义纵身一跃,踏上船板。突然船板断裂,他掉了下去。

一个人探着头,冲着下面哈哈大笑。他说道:“姓杨的,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想对付我赵卓龙,你简直是找死。”帮众随声附和,带着玉凤走了。隐隐的,还能听到玉凤的叫喊之声。

存义的头天旋地转,心胸波涛汹涌。他眼睛红的像一只野兽,仇恨的火焰烧灼着他的身体。他的胸口积郁着即将爆裂的真气,整个人看起来像沸腾的水珠。

老者点了点头,不久存义就会在真气的逆集下而死,玉凤也会在精疲力竭的比斗中丧生。

霜寒之气再次运集于丹田,存义跪在地上,甩了甩头上的汗珠,他在无尽的黑暗中,又看到了一丝光明。

他盘膝而坐,提升丹田之气。开天门,闭地户。以宇宙无极之象,导引意念神思。渐渐空远之感顿生,一扫心中的戾气。

存义心眼俱明,澄澈之水以荡心尘。万般幻象终成空,镜中之花无迹寻。他以极阴之水,行气于小周天。落雪的绵寒充盈,他使出一招“漫天霜雪”。只见四周在寒气的笼罩下,水晶剑阵被冰封。接着四下归于一片沉寂,玉凤停止了比斗。她的脸色还是显得苍白,这是真气耗损的结果。

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感到自己陷入了无休无止的争斗”

存义从怀中取出瓷瓶,将镇心理气丸递给了玉凤。他说道:“凤儿,服下此丸,运功调整内息。”

玉凤接过丹丸一口服下,接着运功调匀内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她感到自己的胸口郁闷之感已消。

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刚才我是怎么了”

存义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凤儿,这是魔幻水晶,可以引人走入心魔,若是心中不能扫却杂念,一定会因为真气耗尽而死。”

玉凤点了点头,她问存义如何封住了水晶剑阵。存义正在回答之际,那个狂妄的笑声,变换了腔调。

他冷冷地说道:“小子,霜雪剑客白雪峰是你什么人。”

存义正待回答,玉凤抢上前说道:“白大侠是他的师父,你待怎样”

那个人听了,嘴里发出一阵嘶吼,声音久久在谷中回荡。

第八十七回:雪峰除魔

谷中两道电光一闪而过,存义和玉凤定了定神,却是两块石台合而为一。其上坐着一人,头戴金箍,一头齐肩的银发分立,额角一块半月的伤疤,连接眉梢,显得诡异可怖。

他的脸犹如微风拂过水面,轻泛起来的水波,那道道皱纹,在灰土一样的脸上,筑起了深堑。见到存义和玉凤,他的嘴抖动了一下,从牙齿挤出来一句话:“小子,霜雪剑法可是你使出来的”

存义点了点头,“轰”的一声,一个大铁球飞了出来,迎着存义就砸了过来。存义使了一招“玉龙转身”,身体贴着大铁球避开了。大铁球向前飞舞,将对面的石壁砸出了一个深坑。

二人一阵惊魂,玉凤冲着他骂道:“好不知羞耻,竟然突下杀手。”

那个人咧着大海口,眼睛一道狠毒的星光射出,对二人说道:“擅闯天幽谷者死,与白雪峰有联系的人更得死。”

他说完之后,双掌向石台一拍,身体鹰翔鱼跃,双手伴风声,舞动含血影。疾风扫枯草,

狂涛翻黑云。透射的劲力似熔岩的怒吼,吞噬一切的气势,藏着无限的愤怒。

存义倚风伫立,使了一招“独立惊雪”,单腿独擎,双掌横扫出去。天魔与他对了一掌,二人俱弹出丈步开外。存义看了一下手臂,两道黑气窜将上来,迅速上移到他的脸上。

玉凤惊恐地说道“存义哥,你这是怎么了”

天魔腾身重新坐到石台,他冷笑着说道:“这小子中了血煞手,活不了三个时辰。”玉凤拔出飞凤剑,逐风踏浪,使出一招“火凤啸天”,万道剑光交相辉映,直取天魔咽喉。

天魔以铁桥式闪躲之后,又以血煞手来抓玉凤。玉凤架拳还迎,存义看得心急如焚。天魔的血煞手可以通过掌力,使敌方中招,如此邪恶毒辣的功夫,真的是闻所未闻。

拳掌相迎,天魔又是一阵冷笑,他认为玉凤也中了血煞手。然而存义看了一看玉凤的手臂,仍然是纤滑如玉,看不到一丝的黑气。

他仔细的想了想,这是点苍派运息的法门,与别派不同。他亦想到地妖所留下的心法之后,竟然导引真气逆动,天魔看到玉凤没有受伤,已然万分惊愕。现在看到存义自脚而涌上一股强劲的真气,头上云雾氤氲,似如涌泉迸发之态,他睁大眼睛,现出一片茫然。

存义大喝一声,“翔鹰展翅”,将真气推出。接着他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口中喷出一股黑水。

过了一会儿,他手臂上的黑气消失不见了。

他给起身来,以白雪峰所授的心法口诀,护住手臂诸穴,重新来到天魔的身边。天魔看到存义安然无恙,眼睛气得鼓动而出,他又继续咒骂白雪峰:“老不死的东西,总是破坏他的好事。”

存义和玉凤见他又在大骂白大侠,虽然可以知晓他们二人是相识的,却猜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

存义对天魔说道:“天魔,你的血煞手已被我给破了,你还有什么本事”

天魔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令乱石崩摧,树叶俱落。存义和玉凤不仅感受到他浑厚的内力,更有这笑声中传来的狂妄和杀气。

笑罢之后,天魔用恶毒的眼睛扫视着存义和玉凤。他撇嘴说道:“小子,别得意忘形,让你们尝尝血煞天魔阵的厉害。”

天魔打出数掌,谷中乱石飞滚,一股黑气状如卷龙,向二人袭压过来。存义和玉凤虽腾挪闪躲,些许碎石依然打在身上。彻骨的疼痛,令二人站立不稳。

更为糟糕的是,那股黑气向二人一扑,令他们渐渐失去了知觉。天魔说道:“小子,你杀了我的兄弟,我要你偿命。”

一掌急向存义拍来,存义眼睛迷离,只待受死而已。却在此时,一人飞纵而下,接住天魔的掌力,天魔感到虎口阵阵酸麻。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位身着白衣,银发银须的剑客。剑客从腰间拿出酒葫芦,拔开塞子,用酒气将存义和玉凤熏醒。

二人睁开迷离眼睛,看到了施救自己的人,正是霜雪剑客白雪峰。他们赶紧躬身施礼。

白雪峰把手一挥,对他们说道:“赶紧走,老夫不想看到不相干的人。”

存义对白雪峰说道:“白大侠,晚辈再次感谢您的仗义援手。”

玉凤和存义正要前行,天魔哈哈大笑,他说道:“两个无知小鬼,天幽谷的出谷铁牌在我的手上,你们继续前行也是徒劳无功,不如在这里观战,看我如何杀了白雪峰。”

玉凤秀眉一扬,对天魔说道:“邪不胜正,今天白大侠斩妖除魔。这天幽谷,就是你天魔的葬身之地。”

天魔冷笑数声,对存义和玉凤说道:“两个小鬼闪到一旁,待我杀了白雪峰,才回过头了送你们上路。”

说罢,天魔腾身来到白雪峰面前,白雪峰依然是面容冷峻,一副傲视无物的样子。他冷冷地对天魔说道:“你暗箭杀死恩师乾坤子,今天我要为凌霄玉虚派清理门户。”

天魔迎风急攻,两手掏心挖腹,招招痛下杀手。一边出招,一边骂道:“白雪峰,你少放狗屁,我的资质远胜于你,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与我抗衡。”

白雪峰落雪擒拿手,以灵动飘忽之招式,拿捏天魔肩臂诸穴。天魔以血煞手,驱动灼烈的真气施展连绵杀招。二人见招拆招,彼进我退,纠缠争斗了百余合。

存义和玉凤在旁观看,二人将精妙招法暗暗记于心中。天魔翻身后退了几步,对白雪峰说道:“你这个老东西,多年不见,武功愈发的精进了。”

白雪峰“哼”了一声,对天魔说道:“为了铲除你这个师门败类,唯有勤加苦练才行。现在我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铲除你这个恶贼。”

天魔怪眼乱转,对白雪峰吐了口唾沫,他哇哇怪叫道:“你少说大话,决胜靠的是武功,不是动嘴皮子,有什么本事亮出来吧。”

天魔使了一招夜叉探海,双拳打向白雪峰下盘。白雪峰“鹤立云翔”,纵身而起之后,卷云腿猛踢天魔的头部。

天魔变拳为爪,伸手一挡之后,将白雪峰推了出去。白雪峰轻盈地落在地上,天魔再施

血煞天魔阵。

顿时飞沙走石,黑气向白雪峰急扑而来。白雪峰解下白玉雪霜袍,抡起一道壁垒,将沙石和黑气挡了回去。

天魔趁机凌空而起,绕到白雪峰的身后,突然打出了一掌。白雪峰料知天魔有此一招,他移形换位,返身又回了天魔一掌。二人双手勾缠,天魔的另一只手向白雪峰小腹抓去。

白雪峰回掌维护,天魔却以血煞手在白雪峰的肩井穴上点了一下,随即他使了一招“老树盘根”,双腿狠狠地勒住白雪峰两肋,另一只手向白雪峰脑门拍去。

他的手指插进白雪峰的皮肤,一股血流涌下,只见白雪峰紧锁的眉毛,更加紧拢在了一起。天魔狞笑着,他对白雪峰说道:“姓白的,你不是说要清理门户吗嘿嘿嘿,说什么大话,现在我就送你去见凌虚老道,你们师徒两个到黄泉相见吧。”

玉凤在一旁急得跺脚,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我们上去,帮助白大侠。”

存义摇了摇头,他对玉凤说道:“凤儿,白大侠不喜欢人帮忙,况且这又是他们本派的事务,咱们作为外人,实在不便插手。”

玉凤说道:“哎呀,若是那个老妖得了胜,咱们也是难逃毒手。”

存义说道:“大丈夫做事顶天立地,纵然是死,也要光明磊落。”

玉凤听了把心一横,对存义说道:“存义哥,你说的对。咱们和他拼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天魔告诉存义和玉凤,教他们不要心急,他马上就可以收拾了白雪峰。说完之后,他举掌向白雪峰的脑袋拍去。

存义和玉凤紧闭双眼,将一掌下去,白大侠要天灵碎裂,死于非命了。天魔继续放纵狂笑,血煞掌拍到白雪峰的头上,一股真气也随之灌了出去。

再看白雪峰,他眼睛紧闭,面无表情,已经感受不到丝毫的呼吸。玉凤泪流满面,拉着存义的胳膊说道:“存义哥,白大侠被这个恶贼杀死了。咱们去替他报仇。”

存义亮出丹心剑,玉凤手握飞凤剑,双剑合璧,要与天魔决判生死。却在此时,天魔感到自己的手掌不停地滑动,且有一阵彻骨的寒凉之气,沁入自己的心脾。

他一看自己的手,却是白雪峰真气逆行,将寒气由头顶送了出去。他的手已然冻僵,白雪峰的头上满是霜雪,更加印证了他的冷傲。

天魔战战兢兢地说道:“白雪峰,你导引寒凉之气逆行,对你的奇经八脉没有好处。”

白雪峰冷冷地说道:“你总是自作聪明,这么多年为了对付你的血煞掌,我每天都在霜雪寒潭练功,渴饮潭中之水。寒气对我已无伤害。”

天魔仰天大笑之后,连连叹气。白雪峰以一记“雪散云消”,将天魔打的气绝身亡。

他拾起地上的铁牌,将它扔给了存义。接着他摧动内功,用乱石将天魔尸身掩埋。自己又是孑然一身,出了天幽谷。

第八十八回:怪异小童

义和玉凤来到第二个大石门处,将天幽谷的铁牌嵌入,石门应声而开。二人走进去一看,路旁边有一个斜倚的石碑,上书“纯阳洞”三个字。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咱们继续前行,不久就可以找到纯阳洞主了。”

在清溪边一个幽闭的铁门口,存义停住了脚步,这是纯阳洞主的住处。他正打算敲门,一个小童打开了门。存义向他说明了来意,小童告诉存义,师父从来不见外人。

存义又继续向小童说明,自己此番前来,是向纯阳前辈请教破解血影魔功的。小童听了连连摇头,他直接了当的告诉存义,师父从来不管江湖的是非,现在他们可以离开了。

说罢小童转身要回去,存义岂能被他的三言两语说动,他拦住小童的归路,口中不停地央求着。

小童眉头一皱,对存义说道:“你这个人很是麻烦,看我的。”

话音未落,人已骤至,小童抢身上前,一把抓住存义的衣角。存义念他是个孩童,正待挣脱,小童侧身一撞,存义被撞了个趔趄。

小童“哼”了一声,一甩手,进行了铁门之中。玉凤十分惊讶,她走上前来,问存义可有什么事?存义告诉她,这小童是在和他逗趣。

饶是他这么一说,玉凤倒是放心了,可是存义的脑子“嗡”的一声,他居然昏了过去。

玉凤惊急而又无奈,她只好守护在存义的身旁,等着他醒转过来。过了大半天,存义慢慢睁开眼睛,玉凤咬着嘴唇说道:“这个小童年纪虽幼,可是武功却深不可测,他只是一撞,就能把你撞晕。”

存义听了她的话,反而呵呵笑了起来,玉凤十分不解,问他为什么发笑?存义告诉她,一个小童的武功都比自己厉害,可见他的师父纯阳洞主的武功,就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玉凤撇了撇嘴说道:“他的师父再怎么厉害,都不想帮助咱们,你在这空欢喜又有什么用?”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咱们历尽艰辛来到这里,岂可因为受到一点点的挫折就打退堂鼓,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绝不离开这里。”

玉凤听了十分感动,她告诉存义,自己会陪着他一起承担困苦。存义将她搂入怀中,心中思量着如何才能见到纯阳洞主。

二人坐在石台之上,时间飞逝,转而已到了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分,玉凤将铁门依然紧闭,对存义说道:“存义哥,眼前天色黑沉下来,咱们怎么办?”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前面的清溪应该可以捕到鱼,我去捉几条来,再拾些树枝来生火。”

玉凤点了点头,存义让她不要乱走,自己转身离开。这个时候大铁门突然开了,先前的那个小童飞身出来,照着玉凤抓来。

存义抢身上前,正要与小童交手,小童使了一招“腾海翻浪”,居然在空中后翻,又进入了铁门之中。

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这个小童真是可恶,居然突然袭击。”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那个小童行事怪异,你还是跟我到溪边捕鱼去吧。”二人携手来到溪边,存义下到溪水之中,这时两旁的树丛之中闪出一条绳索,朝着存义抽来。

接着溪水变得湍急起来,存义身体摇晃,轻功亦难施展。玉凤抽出捆龙鞭迎了上来,那绳索像长了眼睛一样,向玉凤抽来。她一俯身,绳索返了回来,将她手中的捆龙鞭打飞。

存义在溪中大喊:“凤儿小心。”他的话音未落,玉凤这边相安无事,他的身后一个碗口粗的桩子撞了他一下,存义又被撞飞。

他忍着剧痛,一身湿漉的回来岸上。玉凤气得直跺脚,她大骂那个暗中偷袭的人。存义告诉她,那个人一定是想让咱们知难而退,我偏偏不顺他的意。

玉凤见他受伤,扶着他的胳膊说道:“你不顺他的意,人家也不顺咱们的意,这下可好了,晚上没有有吃的了。”

存义苦笑了一下,对玉凤说道:“凤儿,没有吃的,咱们就生些火,权且将就一晚吧。”玉凤咬着玉唇回答道:“也只能这样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二人捡拾了一些树枝,生起了一堆火,存义正要解衣烘干衣服,玉凤红着脸把对扭向一边。存义呵呵直笑,玉凤跺着脚说道:“讨厌,存义哥,你能不能快点把衣服烤干。”

存义说道:“衣服能不能快点烤干,并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火。”玉凤捂着脸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存义系好上衣,对玉凤说道:“凤儿,衣服烤干了,你可以过来了。”二人

围在火堆旁,虽然饥肠辘辘,火光却多少给他们一些安慰。一夜过去,存义和玉凤又来到大铁门旁。

存义连连拍门,只见两旁不断有沙土滚下,玉凤在旁笑着说道:“存义哥,你这不是敲门,而是在拆门呀。”

存义也笑着说道:“他作弄咱们,我也不能让他在里面安稳。”说完之后,存义继续使劲地砸门。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铁门又打开了,小童屈身如球,从里面滚了出来。他稚嫩的脸上充盈着怒气。

存义对他说道:“我看这里并无他人,昨天晚上是你在戏弄我吧。”

小童撇着嘴说道:“戏弄你又能怎样?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我好话说尽,劝你赶快离开,你却冥顽不灵,我只好给你一些教训。”

存义对小童说道:“昨天我是一时失察,以为你是个孩童,所以未加防备,今天你休想下手偷袭。”

小童一听,跳着脚,拍了拍手说道:“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我比试?有什么能耐,你尽管使出来吧。”

存义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他抢步上前,使出落雪擒拿手,向着小童的肩部抓去。

小童呵呵一笑,立在原地不动。存义的手抓到小童的肩膀,小童一抖肩,存义的手滑了下去。接着小童又是侧身向存义撞来,存义腾地而起,小童掠影般地返身一抓,使了一招“缠丝手”抓住存义的双腿,将他狠狠地摔了下来。

存义对小童说道:“你的武艺高强,我输了。”小童吐了吐舌头说道:“没羞没臊,你输了还不赶快下山。”

存义对小童说道:“刚才咱们的比试,并没有约定赌注,我虽然输了,却不能下山。”小童听了大怒,对存义说道:“好个不知进退的家伙,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绝不知道我的厉害的。”

小童立踏八门,身体飞转穿梭,一股赤烈的真气开始在他的身上游走。他娇嫩的脸上变得像烧红的炭火一样,接着他飞身扑向存义。

存义情急之下,抽出丹心剑,小童使了一招“合抱苍松”,双掌在存义的腰间一拢,把他打出数丈开外。

丹心剑掉落在地上,小童捡拾起来一看,见此剑剑身通体发着血红的光芒,剑鞘处写着“忠义杨公”。

存义吐出大口的鲜血,气息全无。玉凤趴伏在他的身上大哭起来,小童走到她的身边,

对她说道:“告诉我,此剑是哪里来的?”

玉凤拔出飞凤剑,对小童说道:“你杀了存义哥,我要为他报仇。”

小童把手一扬,对她说道:“且慢,他还没有死。”

玉凤怒火填胸,“唰唰唰”朝着小童就是三剑,小童惊风拂影绕过玉凤,在存义的胸口拍了一掌,存义又是轻咳一声。

玉凤这才停住了手,小童对玉凤说道:“你告诉我,此剑是哪里来的?”

玉凤对小童说道:“这是存义哥的父亲,御史杨涟杨公所留下的。”

小童听了非常惊讶,他对玉凤说道:“他是忠义杨公的后人?”

玉凤气愤地说道:“这难道会有假吗?”

小童还是半信半疑,他对玉凤说道:“我听说这个丹心剑中还藏有一份血书。”

玉凤来到存义的身边,从他的怀中将血书拿出,把它交给了小童。

小童看到了血书,脸上的沉郁之气凝结,他对玉凤说道:“我已经了解,这血书确实是杨公亲笔所写,你放心好了,我会帮助他的。”

说完之后,小童来到存义身边,用电光惊雷指法,连点存义的肩井,曲池,风门等穴道,

又在他的后背灌入一道真气。

过了不久,存义悠悠醒转。玉凤喜极而泣,她握着存义的手说道:“存义哥,你醒了。”

存义一脸迷茫,他对玉凤说道:“凤儿,谢谢你救了我。”

玉凤摇着头说道:“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身边的这位小童。”

存义对小童抱拳施礼,他说道:“谢谢小童的救命之恩。”

小童呵呵一笑,将丹心剑和血书递给了存义,让他好好保管这些珍贵的东西。存义再三称谢,玉凤告诉存义,是杨伯伯在天之灵救了你。

存义泪流满脸,想到父亲的惨死,他的心中无比的悲愤。他转身对小童说道:“小童,你能不能带我去见纯阳洞主。”

小童又是开怀大笑起来,他对二人说道:“纯阳洞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二人面面相觑,心中又是充满了惊愕。

第八十九回:天罡神功

天罡神功采宇宙之精,集三昧之真火而熔合。修习者欲成其功,必先受其烈阳灼烧之苦。纯阳洞主对存义说道:“你历尽艰辛来到我这里,看得出来你是个心诚志坚的人,况且又是忠义之后,我就破例相帮,不过这天罡神功,要承受皮肉与身心的双重痛苦,修习极难。”

存义态度坚决,他对纯阳洞主说道:“前辈,为了江湖的安定,我一定要学会天罡神功,铲除千面老怪这个武林败类。”

纯阳洞主点了点头,他对存义说道:“既然如此,你就随我来练功吧,至于你的红颜知己,只能暂且忍耐寂寞之苦,在此地闲游吧。”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我不在你的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玉凤美目含情,亦对存义嘱咐了几句。

纯阳洞主在旁说道:“杨少侠,我再提醒你一句,若要将此神功发挥到极致,你需要摆脱**的羁绊。不过我看你是性情中人,难以脱离红尘俗世,天罡神功只能暂助你一时。”

存义深情地望了玉凤一眼,跟着纯阳洞主离开了。二人来到一个洞口,纯阳洞主先走了进去,存义尾随其后。立时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存义满头大汗,皮肤感到火灼一般的疼痛。

再向四周一看,石壁透着火红的光,中间一处泉眼,不停地喷射着炙烈的沸水。纯阳洞主指了指靠在泉眼最近一块大石板说道:“盘膝坐在上面去。”

存义依照吩咐,坐了上去。他顿时感到烧灼的疼痛涌上全身,再看两臂和双腿上,已经满是水疱。纯阳洞主对他说道:“去除杂念,两手放在膝上,静心闭目,默念物象无极生,烈阳乃至刚。”

按照洞主传授的口诀,存义行气于小周天,烈阳真气经任督二脉导引于全身,他的脸上火红之气渐盛,灼痛之感却渐渐消退。

看到存义不似先前一样的坐立不安,纯阳洞主欣喜不已,他对存义说道:“少侠天资极高,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领悟天罡神功的心法,实在难能可贵。”

存义屏息凝神,静静地聆听着纯阳洞主的教诲。又过了一个时辰,纯阳洞主让存义收功起身。他对存义说道:“你在烈泉洞的修习非常好,现在你随我到焰火洞来。”

二人继续前行,来到更加炙热难当的洞口,纯阳洞主告诉存义,此洞与火山相通,熔岩可进行地下,是以这里更加的酷热。不过你按照我的传授与你的心法照练,定然可以忍受住这份苦痛。

这里有一处大石台,纯阳洞主又让存义盘膝而坐。存义运功打坐,体内的真气开始抵御外面袭来的阵阵火气。他的双臂在炙岩的烤灼之下,变得浑黑透亮。

纯阳洞主告诉存义,掌心朝天,集真气于天目及两劳宫两穴,意沉于丹田。两道真气游走,

存义的手臂亦像烧红的铁一般红透。

炽热的真气继续向掌心汇拢,绵绵不绝,似有火山喷射之意。纯阳洞主对存义说道:“少侠莫慌,无乘无我,万物归心。你要将自己置身于空灵之中,除却一切烦扰。”

存义澎湃的心海归于了平静,纯阳洞主连声说道:“非常好,非常好。少侠能忍受烈阳烧灼之痛,在天罡神功的修为上,更加精进了一层。”

接着他指点存义将烈阳真气导入三脉,存义依言而行之后,纯阳洞主接着说道:“少侠,你试着打出一掌。”

存义右手发掌,体内翻腾的烈阳真气像开闸的潮水一般奔腾狂啸,烈焰闪放着耀眼的光华,以强劲的焰墙向前冲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存义对面的一面石墙被打穿了一个洞,滚滚的热气在洞口迸射出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扭头看了看纯阳洞主,存义站起身来,对洞主说道:“前辈,您看我的武功修炼的如何?”

纯阳洞主又是拍着手,跳着脚,显得十分高兴。他的天罡神功已达到心神合一,御乘天地的境界,是以年近百岁却依然是童子之心。

存义听了纯阳洞主的讲解,方知天罡神功的返老驻颜之妙,然而这难上之难是身心的双重痛苦,忘却情爱的牵绊,又有几人可以做到。

纯阳洞主告诉存义,似他这样苦其心志,而又悟性极高的人,在修习月余之后,可以达到神功的的第七层,然而再想提高,却是不能了。

听到洞主如此说,他想到那千面老怪的血影神功已然是第十重,自己以七层的武功来对抗,取胜似是镜花水月一般。

看到存义脸上现出一丝沮丧,纯阳洞主询问他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存义将自己心中的顾虑向他讲讲述了一番。

纯阳洞主对他说道:“天地两仪,阳为主,阴为辅,以至刚对至阴,少侠多了一分胜算,

更兼万物运行皆有道,道即天理,那千面老怪滥杀无辜,有违天道,邪不压正,少侠岂不是又多了一分胜算?况心为人主,万事运筹皆有谋算,少侠要多用智。”

听了纯阳洞主的话后,存义如梦方醒,他抱拳说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令晚辈拨云见日,一扫心中的困惑。”

纯阳洞主微微一笑,告诉存义,修炼天罡神功,最忌心神不宁,以后切不可如此。存义牢记于心,继续跟着纯阳洞主修习神功。

时光似水,转眼月旬已近。纯阳洞主已将天罡神功的心法要旨,倾囊传授给存义,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又到了与洞主说声告别之时了。

存义在赤焰洞的历练之下,变得更加的成熟稳重,眼神之中流露出熠熠光芒。存义双膝跪地,感谢纯阳洞主传艺之恩,纯阳洞主将他扶起,嘱咐他下山之后要多加小心,时时牢记其父忠义之后,要行侠仗义。

存义告诉洞主,一定会将他的话铭感于心,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还要回来,拜谢他的授艺之恩。

纯阳洞主只是呵呵一笑,让存义和玉凤即刻起程,多一刻逗留,就有更多的人遭到千面老怪的残害。

二人走出了谷口之后,玉凤对存义说道:“这一个月真是把我愁苦坏了,每天除了捉鱼和采野果,就是无事可做了。”

存义拉着她手,对她说道:“让我看看,我的凤儿消瘦了吗?”

玉凤轻轻将他推开,满脸红晕地说道:“说话还是这样口无遮拦的。”

二人正在嘻笑之际,突然尘烟骤起,一群人见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来者不善,你要多加小心。”

玉凤亮出飞凤剑,背倚存义,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些人。存义数了数围攻之人,一共有十人。其中一人手拿半月镔铁铲,对存义说道:“小子,你杀了天魔地妖,我要为他们报仇。”

说罢抡动铁铲,使了一招“移沙平浪”,寒光闪过,铁铲鼓起一阵疾风,向存义的脑袋削了过去。

存义趋身闪过,移形换位抢到这个人的面前,一手抓住铁铲,就势一翻,铲头向着这个人打去。他扭头急避之后,存义左手在他的胸口打了一掌。

只见焰光闪过,此人的胸口腾起一股烟,他“轰然”倒地而亡。余下之人眼含凶光,面带杀意,一起说道:“咱们十妖说过要共生死的,现在这个毛头小子杀了冷月铲妖,咱们一起上,把他们两个砍为齑粉。”

玉凤亦不客气,她轻灵飞纵,腾闪如燕,在众恶贼之中杀进杀出。飞凤剑剑走游龙,利刃之下尽是亡魂,一阵惊心缠斗过后,已有三人死在了她的剑下。

一个使双锤之人,使出“流星赶月”,两道星光闪动,照着玉凤的后脑砸了过来。存义

踢起飞石打中此人肩井穴,他被牢牢定在原地,玉凤剑光一闪,将他劈死。

存义跳入垓心,掌如飞花逐水,柔丽绝伦。众贼只看到他的身影在眼前飘忽,待到出手相攻,却不见了踪影。掌影落处,群魔立毙。

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这些凶神恶煞,真的是太能纠缠了。”

存义叹了一口气,对凤儿说道:“也难道他们义气,只可惜坠入邪道,为武林正道所不齿。”

二人调匀内息,出了忘魂谷。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那千面老怪此番重出江湖,除了有锦衣卫的支持,他还会联络丐帮的败类,就像上次在太湖巨鲸帮,他假扮我的师父一样。”

玉凤知道存义有意帮助杨帮主,便告诉他,无论他去做什么,自己都会全力的支持他。

是以二人又继续赶往鄂州,暗中帮助杨帮主。徐长江死了之后,杨帮主伤痛不已,厚葬了徐舵主之后,杨帮主准备重回丐帮,去找高老贼算帐。

在半路之上,一个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杨帮主本不在意,可是这个人却嘿嘿冷笑起来。

杨帮主轻掀斗笠,抬头看了此人一眼。他瘦骨嶙峋,两道极窄的眉毛,嵌在尖细的脸上。

两只小眼直转,犹如狡狯的老鼠。

他将袖口的令牌在杨帮主的面前晃动了一下,杨帮主转身向他走了过来。此人告诉杨帮主,今晚到三更到城外的竹林相会。

说罢,一溜烟不见了。杨帮主从未见过此人,不管他出于何意,令牌必要夺回。

第九十回:穿针引线

夜半三更,岑寂的紫竹林内一片黑沉之象,时而呼啸穿掠的疾风,将竹林摇曳的“簌簌”作响。听着悲戚呜咽之声,夹杂着几分幽怨,令人牵动心肠。

杨帮主仰天惆望,看着一轮钻入云中的惨月,想到丐帮在自己的手中日渐消颓,真的是无颜面对历代帮主。

他兀自长长吁短叹,一个身影从竹叶间跳落下来,引起了他的一阵惊悸,脑海中的愁云亦烟空尽去。

杨帮主喝了一声,那人对来到杨帮主身边,屈身施了一礼。杨帮主对此大为不解,那人告诉杨帮主,自己叫刘风,在江湖上专干些无本的生意,与陈舵主是知交。

杨帮主听了说道:“你既然与陈舵主是好友,为何深夜来见我?”

刘风当然知道陈舵主背叛一事,他告诉杨帮主,自己此番前来,并无恶意。而是要告诉杨帮主一个重大的消息。

杨帮主便询问刘风,究竟是什么事情?刘风告诉杨帮主,锦衣卫镇抚使田尔耕前日装乔改扮,曾与高帮主和陈舵主密会。

杨帮主闻听此言,态度非常冷淡,他对刘风说道:“此乃诱敌深入之计,你休想瞒过我。快快就此离开,回去告诉高清义和陈权,叛帮恶贼,我早晚必手刃他们。”

刘风脸上流露着苦笑,他对杨帮主说道:“我虽是为人不齿的贼盗,但也知忠义大节,如今高帮主甘作朝廷鹰犬,意图瓦解丐帮。如果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丐帮必然四分五裂,那样敌人在逐个击破,丐帮将不复存在。”

杨帮主“哼”了一声,你说得虽然冠冕堂皇,却难让杨某深信。刘风叹了一口气,捶胸顿首,他说道:“可惜我刘风没有拿到高贼的真凭实据,不能令杨帮主深信,既然如此,我只有以死来表真心。杨帮主,令牌交还与你。”

说罢,刘风从怀中将令牌扔给杨帮主,又从腰间亮出短剑,向自己的胸口扎去。杨帮主抢步上前,一掌打落其手中的短剑。二人手掌相碰,杨帮主感到手腕之间一股强力阻挡,他连忙将刘风扶起,对他说道:“刘风兄弟,适才相救,我已知你出了全力,现在我完全可以相信你的一片赤诚。”

刘风告诉杨帮主,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集结忠于你的帮众,然后我在设法找到高贼与锦衣卫暗中勾结的证据,这样里应外合,必然可以铲除这一干叛徒。

杨帮主点了点头,二人分头行动。自从吴长老和陈长老死后,肖长老就是丐帮中资历最深的长老,刘风深知德高望重的道理,是以他对肖长老密切留意,对他的兴趣喜欢了然于胸。

伺机接近,以策万全。

时近丐帮大会召开,高帮主召集各长老,舵主,于聚贤厅商议遴选长老之事,他拟定了一份名单,将它交给各长老们讨论。于长老、陆长老、白长老,都纷纷表示无任何异议。

高帮主捋着长须,不停地呵呵笑着。肖长老可看不惯这一唱一和的双簧戏,他据理力争对高帮主说道:“帮主,历来丐帮的执法长老,执事长老,都是为本帮出生入死,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并且还要才德兼备。这份名单上的人,资历尚浅,并且未经过帮众公议,其品德才智更是无人知悉。”

高帮主瞪了肖长老一眼,蛤蟆大嘴一咧,心中十万分的不愿意。肖长老此言一出,三个长老立刻群起而攻之,他们对肖长老说道:“肖长老,你适才说的是什么话。现在天下太平,

江湖又未有大的风浪,难道你还要用以前历代的帮规阻碍新人崭露头角吗?还说什么资历尚浅,我且问你,如果不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你能忝列长老之位吗?再有你公然质疑名单上的兄弟品迹无法查证,简直是影射帮主目不识人吗?”

肖长老听了大动肝火,他指着三位长老说道:“你们不要在这里巧舌如簧,搬弄是非,我只是出于丐帮的前途仗义直言,这也是长老的职责所在。”

于长老不停地向肖长老吹着胡子,他对肖长老说道:“你说的话不成个体统,你赤胆忠心为了丐帮,难道影射我等都是奸邪小人不成?”

于长老出言挑衅,陆长老和白长老,也随声附和起来,肖长老的声声力辩,渐渐被这来势汹汹的愤怒所湮没。他抱拳对高帮主说了一声道:“既然各位长老对人选之事均无异议,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就请帮主在丐帮大会召开之际,将名单向帮众公示吧。”

高帮主立扫脸上阴云,他的蛤蟆大嘴双乐开了花。惺惺作态的夸赞肖长老慧眼识大体,尽心竭力为丐帮着想。

肖长老心情沉郁,辞了高帮主,先行一步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恰逢刘风迎了上来,向他施了一礼。肖长老觉得此人面生,言语细问了一番。这刘风对答如流,言语风趣,肖长老大为释怀,心中的愁云渐消。

刘风趁热打铁,询问肖长老是否需要酒食?肖长老眉头一皱,又随即展开,他说道:“杯中之物,最能遣怀心愁,好好好,你去取些酒来。”

刘风转过身去,少倾即将玉液肥鸡呈盘端来,他亦知道进退,将酒食摆放在肖长老的桌上之后,就要抽身离开。

肖长老心中无比凄然,杨帮主离开丐帮之后,其他长老均是一班趋炎附势之徒,他桀骜不驯,与他们水火不容,是以孑然一身。如今这刘风机灵乖巧,颇能体察人意,正好可以与他相谈,以驱散心中的烦闷。

刘风再三以自己身份卑微为由请辞,肖长老一片诚心,刘风遂坐了下来,与肖长老把酒欢饮。

都说杯中酒最能拉近人的距离,肖长老本是性情中人,他爱憎分明,为人直爽。刘风起初还对其处处留意,现在却完全放开了手脚。他一边为肖长老把盏,自己又自斟自饮。二人海阔天空的随意畅聊,全无身份之嫌隙。

肖长老询问刘风,未入丐帮之前做些什么。刘风脸上一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将过往那些不光彩之事,在天光之下曝露的一览无余。

肖长老听了呵呵一笑,他拍了拍刘风的肩膀,对他说道:“你能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我又岂会对你冷眼相待。看你为人直爽,也是深合我的脾胃。”

刘风大喜,一味地感谢肖长老的善待。肖长老把手一挥,只告诉刘风,喝酒即可。

二人一见如顾,直喝得天欲方明,渐渐困意萌生,才撤去了酒席,各自安寝去了。肖长老得识刘风心中喜不自胜,刘风亦为接近肖长老,而暗暗高兴。

陈舵主径回到房中,刘风掩门而入。陈舵主见他赤耳红面,喷吐酒气,心中十分不快,

对他说道:“你这小子好没眼力,我窝了一肚子的气,你倒是十分惬意,竟喝得面色红润。”

刘风迎身上前,给陈舵主倒了一杯清茶,他笑嘻嘻地告诉陈舵主,昨天他没和别人喝酒,而是和肖长老在一起。

陈舵主一听,心中的火窜涌上来,他大骂刘风吃里扒外。刘风依然是面带微笑,他告诉陈舵主,那肖长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三杯黄汤下了肚,已然和自己成为了倾心相交的朋友。

陈舵主点了点头,收敛怒气,拍了拍刘风的肩膀,他说道:“做得很好,那个姓肖的自诩资历高深,竟不把帮主和其他长老放在眼里。”

刘风也从旁附和,指责肖长老不识时务。他这招推波助澜,显然合乎陈舵主的心意,陈舵主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让刘风密切注意肖长老的动向。

一日高帮主暗暗将于长老和陈舵主唤到屋内,他告诉二人,肖长老虽然应承名单所选之人,但是他若暗使帮众阻止,事情倒不利于进行。

陈舵主对高帮主说道:“帮主,肖长老常以自己素有威望为由,对其他长老傲慢无礼,这样的人如果再忝列长老之位,恐怕不利于帮中的团结。”

高帮主和于长主一听,脸上闪现出一丝窃喜,高帮主愁云满面,他对陈舵主说道:“陈舵主,肖长老深得帮众拥戴,为人刚正,想找他的晦气,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陈舵主冷笑一声,对高帮主说道:“帮主,找不到他的麻烦,他手下之人,他敢保证个个都遵守帮规吗?”

高帮主眼睛一亮,对陈舵主说道:“陈舵主,说话要有理有据,可千万不要乱讲啊。”

陈舵主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高帮主。高帮主一看,原来是祥泰居酒楼掌柜胖大海写给他的一封信。

高帮主一看此信,勃然大怒,他立刻唤来肖长老。肖长老一看陈舵主和于长老俱在,而高帮主脸现怒气,他走上前来,用疑惑的语气询问帮主,唤他前来所为何事?

高帮主眼珠上翻,瞟了肖长老一眼,呵斥之语连绵不绝。他将书信扔给肖长老,让他仔细看看信的内容。

肖长老看了信后,立时申辩,他告诉高帮主,自己的手下孙义,绝对不会干出抢掠酒楼财物的事情。

高帮主把手一挥,喝令帮众立刻将孙义带到他的面前。一时间帮内空气紧张,众人的眼中俱带着愤怒。

第九十一回:水落石出

孙义被帮众捆扎个结实,带到了高帮主的面前。面对诸位长老,孙义的脸上交结着复杂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恐惧。于长老三节棍犹如一条游走吐芯的毒蛇,在孙义的面前盘旋。高长老瞪着一对鹰眼,像要把他吃掉一样。

孙义双腿一软,向帮主和诸位长老下跪。高帮主拍案而起,对孙义说道:“孙义,你在祥泰居酒楼醉酒闹,又抢掠酒楼财物,令丐帮蒙羞,现在酒楼掌柜已将你的丑行告发,你还不快认罪。”

孙义一听,昏胀的脑子开始清醒过来,他的头摇晃的像波浪鼓一样。他连连声辩,说自己没有抢掠过财物。

于长老三角眼一转,对高帮主说道:“帮主,这个小子冥顽不灵,现在咱们将证人唤来,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高帮主把手一挥,于长老命令陈舵主将证人带了进来。进来一胖一瘦两个人,二人据称都是酒楼的酒客,曾亲眼目睹孙义借酒撒泼,在酒楼生事。

孙义扭头看了二人一眼,告诉高帮主,这两个人在说谎。高帮主锐利的眼睛向他的身上扫了一遍,孙义感到脊背透出一股寒凉之气。

于长老问孙义,可认识这两个人?孙义连连摇头。高帮主一听此言,心中更是恼火。他说道:“这两个酒客与你素不相识,凭什么要冤枉你一个乞丐。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孙义,我好言相劝,你却百般抵赖,现在我要执行帮规。”

肖长老上前劝阻,于长老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接着扭身转向高帮主,他认为事实确凿,像孙义这种给丐帮蒙羞之人,应该乱刀穿心而死。

高帮主点了点头,于长老即刻要执行帮规,肖长老厉声叫嚷,于长老寸步不让。

肖长老满腹火气, 举掌拦在于长老的面前。

于长老倒退几步,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高帮主指着肖长老怒斥,认为他存心袒护。

肖长老请求高帮主再详加查实, 以免错怪好人。他相信孙义虽然贪恋杯中之物,时而做事张狂一事,但是他绝不敢触犯帮规。

于长老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他回了肖长老一句,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孙义以前可能不会犯错,但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犯错。

这一阵抢白,令肖长老无话可说,他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孙义的清白。况且孙义平日酒后话多,即使他不敢抢掠财物,也难保因为口舌,而与别人起了争执。是以他人怀恨在心,将他的丑行放大了。

高帮主见肖长老缄默,“哼”了一声,他认为于长老的话十分有理,遂又质问孙义,他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抢掠酒楼财物,可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孙义告诉高帮主,自己若是抢了酒楼的财物,那么财物现在何处?于长老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光,骂骂咧咧地说道:“好个狡猾的孙义,你若有心收藏,谁能搜得到。”

孙义的眼中写满了无辜,他反问于长老,自己一个乞丐,又没有住所,能将财特藏到哪里?

于长老也不示弱,他亦反斥孙义,藏到哪里自己心里清楚。孙义又要辩解,于长老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肖长老抢步上前,以落梅玲珑掌的“陇头望梅”式,回身用右肘撞了于长老一下。于长老肋骨被击,他丢下三节棍,“嗷”的一声惨叫。

高帮主勃然大怒,对肖长老说道:“肖长老,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对于长老大打出手。”

肖长老对高帮主说道:“高帮主,属于失礼。于长老欺人太甚,事情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就对孙义动刑,摆明了就在蔑视我。这口气,我怎么能忍得下去。”

高帮主假惺惺地点了点头,他斥责了于长老几句,又反问肖长老,他要为孙义澄清,就要找到真凭实据。

肖长老无可奈何,孙义自己也无可申辩。高帮主告诉肖长老,事情既然如此,他也只有秉公处理,定孙义的罪了。

孙长老请出法刀,孙义就要承受那乱刀穿心之刑。肖长老戳拳摩掌,脸上愁云凝锁。

却在此时,刘风从外面闯了进来。陈舵扯住他的衣服,问他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对帮主太过不敬。

高帮主把手一挥,脸上挤出笑容,让刘风进到了厅内。他询问刘风这么慌慌张张地有什么事情。

刘风向帮主和诸位长老施了一礼,告诉他们酒楼生事的人,并不是孙义,而是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肖长老心中暗暗欢喜,孙义又是口中喊着冤屈。于长老怪眼一翻,口中不断地吞吐着唾沫,他咧嘴对孙义说道:“你嚷嚷什么,赶快给我闭嘴。”

刘风接着诉说当晚发生的故事,孙义的确在祥泰居喝了酒,但是他付了账就走了。

于长老说道:“他不会去而复返吗?不然怎么掌柜和酒客会告发他。”

刘风呵呵一笑,对于长老的机智大加吹捧,于长老眯起眼睛,心中甚是得意。

刘风接着说下去,他告诉帮主和诸位长老,当日孙义确实去而复返,但是这个孙义却不是先前的孙义。

陈舵主环眼圆睁,对刘风说道:“刘风,别在帮主面前打哑谜。孙义就是孙义,还分什么先后。”

刘风又是呵呵一笑,他拍了拍手,扭头向厅口望去。高帮主和诸位长老随着他的身影,亦将目光转向了厅口。

这时两个帮众,又将一人从外面带了进来。高帮主和诸位长老一看,此人和孙义的长相分毫无差,只不过其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股怨气。

高帮主喝问这个假孙义,问他为什么要做出侮辱丐帮声誉的事情。假孙义瞪了高帮主一眼,对他说道:“你少在这里放狗屁,这是我和孙义之间的事情,和丐帮有什么相干。”

于长老晃动三节棍,对假孙义说道:“敢对我们帮主不敬。”

假孙义斜睨着于长老,冲着他吐了一口唾沫,他骂道:“瞧你那一脸的杂毛胡子,活像一个老妖怪。”

于长老气得火冒三丈,高帮主劝他冷静。他让刘风继续讲诉,刘风走到孙义的面前,对他说道:“这个人你是认识的,现在我就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

说罢,刘风走到假孙义的面前,撕去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立时一个留着八字胡,

长相凶狠的人,出现在了帮主和众长老面前。

高帮主眼睛一亮,他指着这个人说道:“你是飞盗赵黑龙”。赵黑龙哈哈大笑,

又冲着高帮主吐了一口唾沫,他说道:“亏你还认得爷爷。”

高帮主把手一挥,盖碗飞将出去,打掉了赵黑龙的两颗门牙,他冷笑一声说道:“恶贼,让你口无遮拦,给你点教训看看。”

接着他命人将赵黑龙扭送官府,以彰显丐帮的威名。刘风帮着孙义洗刷了冤屈,肖长老和孙义很是感激。高帮主和于长老一味地冷笑,只是陈舵主怒气填胸。

事情过后,陈舵主找来刘风,怒问他为什么要帮助肖长老。

刘风不紧不慢地告诉陈舵主,他帮助肖长才有三大好处,第一抓住赵黑龙,可以为丐帮树立声威,第二还可以为彰显高帮主的处事公正,第三更可以缓解与肖长老之间的嫌隙。

陈舵主正待讲话,于长老已走了进来,他拍手叫好。陈舵主请于长老坐下,于长老看了一眼刘风,对他说道:“高帮主亦是对你的做法很是不解,现在我见你说的句句在理,也可以回去答复高帮主了。”

孙义逃过一劫,心中对刘风很是感激,他几次想私邀刘风到外面痛饮一番。都被刘风言辞拒绝,刘风告诉孙义,自己救他是出于公义。现在尽管肖长老和陈舵主之间没有争执,但是二人之间并没有和好如初,自己不想和你走得太近,以免让陈舵主多心。

见到刘风如此说,孙义但也能体谅他的苦衷,是以他也不再纠缠。刘风心如明镜,此番救了孙义,陈舵主和于长老不可能不对他有所警惕。虽然他说的在理,可是自己还要谨言慎行。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陈舵主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听到他对孙义说的话之后,陈舵主现了身,他对刘风说道:“刘风,我总算没有看错你,和肖长老划清界限,你这是明智之举。”

刘风对陈舵主施了一礼,他告诉陈舵主,自己绝不会忘记他的提携之恩。陈舵主眯着眼睛,脸上显得十分得意。

肖长老告诉孙义,以后不要贪杯,再惹出祸端之后,没有人可以救他。孙义铭记于心,肖长老接着对刘风又是连连称赞,他认为在陈舵主与自己有嫌隙的情况下,他的手下没有落井下石,可见此人也是光明磊落的。

是以肖长老对孙义留了心,以在帮中寻长可以找到志同道合之人,随时为帮助杨帮主夺回帮主之位而准备。

第九十二回:一波三折

义和玉凤来抵鄂州,看到丐帮子弟频繁活动,已料定不日将有大事发生,是以两人静观其变,相机择事。

眼见丐帮大会日近,刘风见到陈舵主时常夜出,遂即悄然跟踪,他发现其与一个高个之人在密林下商谈着什么,因为距离太远,又加之星月暗淡,是以刘风亦并未认清此人的相貌。

但从其衣着和陈舵主对其的态度上看,其人是朝廷中人。刘风细细思量,丐帮大会怎么会与朝廷有所牵扯,其中必有缘故。所以他倍加留心起来。

一日陈舵主召唤刘风前来,让他到城中的和记药铺取药,顺便将一封书信交给掌柜。刘风转身而去,他看了看书信,想起了前日夜晚密林的那一幕,便找到号称圣手书生的张子义,让他将书信拆阅。

他给了张子义十两银子,这火漆铅熔的封口处理极其不易,若稍有差池,便会让人瞧出其中的破绽。是以张子义拆信不亚如履薄冰。一颗颗汗滴从其额角流下,将他的衣衫浸润。

信在小心翼翼下取出,刘风看到信,脸上变了色。原来这是魏忠贤写给高清义的保举信,信中许诺只要他率丐帮归顺朝廷,就可以被封为镇远将军。其他投诚之人,也可予以擢升。

刘风惊愕了变天,张子义见他脸色大变,心知此信也是事关重大,他遂推了推还处在梦幻之中的刘风。

刘风告诉张子义,这是奸贼魏忠贤写的密信,若是传扬出去,必遭到老贼的报复,且连累家人无端受到祸殃。

张子义一听之话,连连叫苦,抱怨刘风将他的好端端的生活打乱。刘风却不为然,他历数魏忠贤欺君害民的罪行后,又给了张子义二十两银子,让他远赴他乡,另谋生路。

张子义也素知魏忠贤的丑行,是以他将刘风的密信拓印了一份,又将原信封好,交给了他。刘风小心收好,将银子交给张子义,张子义却分文不取。

待刘风走后,张子义通知母亲,妻儿,分路往泰州而来。邻舍之人看到张子义行色匆忙,只道他是有急事出去,况且铺子又未曾关张,谁也未曾想到他会逃走。

不过这件事情被街头的一个无赖刘三瞧了个清楚,起初他也并未将怀疑,但见其妻带着儿子,其母蹒跚远远跟在后面,接着又是张子义跟了出来。他觉得这事蹊跷万分,店铺虽未关闭,却是掩人耳目之举。

想通了这一点,刘三如获至宝,他狗癫一样闯到了府衙,守门军士将他喝住,抓住他的衣领给了他一个耳光。刘三被打得眼冒金星,只感到两脚陷空,如踏深渊。

半晌的功夫,刘三倚在门口才缓过神来,军士指着他说道:“不知死活的宵小,竟敢到府衙乱闯。

刘三捂着疼痛红肿的脸,告诉军士,他有要事来找知府丁大人,军士不以为然,他眯着眼睛对刘三说道:“你这个无赖能有什么事,还不赶快给我滚。”

这刘三见不到丁大人,立刻使出了无赖本性,他提着破钵一样的嗓子,立在门旁大叫大嚷。这时一名近卫走了出来,对这名军士大吼道:“你让他在门外嚷嚷什么,丁大人正有要事相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名军士吓得肝胆俱裂,他连连辩解,声称自己已经驱赶了刘三,无奈他过于无赖,竟然扯着脖子乱嚷。

近卫走到刘三的面前,用犀利而凶狠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刘三看到他手握刀柄,郁结于胸的怒气渐渐迸发出来。

这刘三面对近卫,却丝毫没有胆怯之意。他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只有通过亲卫军士,才能可能见到知府。

他来到亲卫的身边,镇定自若的将张子义出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亲卫细思之下,也觉得其中有太多不符合常理之处,遂领着他去面见丁知府。

亲兵敲了敲门,在内厅与丁知府的密谈的田尔耕,躲到了屏风的后面。丁知府传唤亲兵,将刘三带了进来。

刘三见到丁知府,双膝跪地,磕头犹如捣蒜,对丁知府大拍一番马屁。丁知府眉头一皱,端着盖碗茶,慢条斯理地说道:“刘三,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府没有时间跟你穷耗。”

刘三遂一本正经地告诉丁知府,圣手书生张子义逃走了。丁知府一听,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掷,怒气随着茶水飞溅起出来。他对刘三说道:“好你个刘三,专干些无事生非的事情。那张子义并无作奸犯科,他何以要逃走?”

刘三告诉丁知府,张子义的母亲身体有寒弱之像,常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如今她竟然不顾危险,尾随着儿媳出了城,这不是举家逃走吗?

一听之话,丁知府将刚才的亲兵唤来,让他到张子义的家中去瞧个究竟,并询问左邻右舍,看看他与什么人有过接触,另外派出散骑出城沿路追击,务必要将张子义一家抓回来。

刘三看到丁知府有所行动,他嬉皮笑脸地说道:“丁大人,我揭发有功,您是不是给小的些赏赐。”

丁知府“哼”一声,把手一挥,一个仆人拿着两锭银子来到了刘三的面前,刘三一面称谢,一面将银子揣入了怀中。

这时丁知府对刘三说道:“刘三,你先回去吧,本府还有事情。”

刘三嘿嘿一笑,又对丁知府磕了一个头,转身扬长而去。这时田尔耕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告诉丁知府,刘三这个人绝不能留。丁知府点了点头,随即暗嘱仆从,找个僻静的地方结果了这个小子,仆从受命而去。

亲兵带着一帮士兵闯到张子义家中,他们看到书房的笔墨纸砚一干物什都没有拿走,床铺也是干净齐整。却是唯独抽屉,匣柜被打开了。

这里面并没有银子和饰物,他依照常理分析,若是张子义家中被盗,必然是外门紧锁,而屋中凌乱不堪,所以他立刻断定张子义带着银子逃跑了。

想到了这一层,亲兵指挥众军士挨门逐户的打探消息,终于一个叫白二向军士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是一个衣衫破烂的人,曾找过张子义,而且就是他走了之后没多久,张子义也带着家人逃走了。

亲兵细问白二,那个衣衫褴褛的人,其长相如何?白二却摇了摇头,说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并未见到他的真面目。

亲兵听到这话,觉得这样的有可能是穷苦百姓,又可能是逃荒落魄的,或者是真正的丐帮中人,这个范围太大了,他无法确定其身份。

所以亲兵又询问白二,那个破衣邋遢的人,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他的举止,或者是他的声音。

他的话点醒了白二,白二告诉亲兵,虽然瞧着的那人的背影,但是他行走如飞,步履十分稳健。

亲兵闭目凝思,点了点头。他打赏了白二一锭银子,命一部分军士严守书铺,抓捕来找张子义的人,这是个守株待兔的办法,尽管张子义已经逃走,但是要做的狩捕还是要做。

接着他带领军士回到府衙,丁知府和田尔耕坐在内厅等待着消息。亲兵将书铺的搜查情况告诉了丁知府,并对他说道:“启禀大人,属下根据白二的证实,我推测来找张子义的人,一定是丐帮中人。”

丁知府看了看田尔耕,他向丁知府点了点头,丁知府又转过头来,询问亲兵,怎么一口咬定,来找张子义的人,就是丐帮中人。

亲兵认为,如若不是丐帮中人,而是普通百姓,亦或者是逃荒落难之人,他们一定是意志沉沦,不可能行动如飞,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

田尔耕点了点头,他一副冷峻的眼睛,闪烁着如电的凶光。一番沉思之后,他对丁知府说道:“你的亲兵分析得非常有理,本使也认为这个人一定是丐帮中人。”

丁知府对亲兵摆了摆手,亲兵退了出去。田尔耕遂与丁知府开始分析丐帮中人,来找张子义的原因。

存义和玉风看到官军出动,心想他们可能要对先前逃去的老幼妇孺不利,所以乔装改扮,换了一身行头,尾随着官军出了城。

张子义躲藏在密集的蒿草丛里,看到绝尘而去的官军,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他的妻儿带着孩子来到梁子湖,茫茫江水阻挡行路,正当惆怅之际,江上飘来一叶轻舟,载着她和孩子上来船。

其母看到身后扬起一片烟尘,对着儿媳说道:“你莫要管我,速速离开。”儿媳哪里肯依,

满而泪痕,只等婆婆登船一同逃走。

艄公看到大兵趋近,也是吓得胆颤心惊。他告诉张氏,不能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搭上自己的性命,他没命地向前江中划去,转眼之际一叶小舟不见。

军士快马赶到,凶神恶煞一般来抓张子义的母亲,存义和玉凤蒙面跳出,一名军士将刀架到张子义母亲的脖子上,他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二人还不束手就擒,若稍有迟疑,我就要了这个老婆子的命。”

张氏母亲刚烈,岂能因为自己苟活,而连累他人。她的脖子在刀刃一压,立刻成了刀下断魂人。

存义和玉凤火从心起,各自施展武功,跳入乱军之中,杀将起来。

第九十三回:顺水推舟

存义和玉凤驱散众军,却无法救下张子义的母亲。二人抑止心情中的悲伤,将老人厚葬。而后又悄然藏于暗处,等着援手杨帮主。

仓皇而逃的官军,回禀丁知府,张子义不知去向,其妻儿被一个艄公救走了。丁知府大怒,签下文告缉捕张子义,又命水军出动沿江搜寻,务必要捉到张子义妻小。

军士正要领命而去,田尔耕告诉丁知府,一旦文告贴出,必然要惊动送信之人。丁知府点了点头,命令军士暗中监视,发现可疑之中立刻拘捕。

张子义眼前母亲惨遭毒手,愤怒与哀伤之情萦绕于心头,然而此时他却无可奈何,家已经回不去,官军又沿江搜寻,他只要悄然回转,往旷野山林逃去。

田尔耕继续与丁知府商议着围捕的计划,送信之人的身份虽然不能确定,可是那封信却可以来个按图索骥,于是他飞鸽传书通知高帮主,让他密查这件事。

高帮主收到田尔耕的书信示警,他的脑海便浮现出了三人的影子,一个就是肖长老、一个就是陈舵主、另一个就是刘风。

起初他认为肖长的嫌疑最大,他与杨帮主交情很深,虽然丐帮大会之上,杨长志放弃了帮主之位,并且因为吴长老和陈长老的死,倍受帮中诸位长老的指责,但是肖长老却并未表现出愤恨之情,他始终隐忍不发,想必是对杨长志打抱不平,又因为自己势单力孤,所以难以成事。近日来,肖长老对即将召开的丐帮大会多有微词,显然他对我这个帮主并不是忠心耿耿。

他又试想陈舵主,陈权这个人贪利忘义,他既然可以背叛杨帮主,自然也可以背叛我。若是受人挟制,难免不会出于自保,而站在我的对立面上。高帮主转念一想,名单之中亦有陈权的名字,他不会傻到暴露自己,所以即便陈权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高帮主想到了这一层,就将陈权的嫌疑排除了。

最后一个是刘风,高帮主认为他即不知道自己与杨帮主之间的恩怨,又不清楚朝廷册封的事情,看似刘风像个局外人,可是事情就是在常人认为不可能之中发生,这就叫做出人意料。高帮主深知此理,是以对刘风这个人反复揣度着。

他认为刘风为人机警,能言善辩,他虽然是陈舵主引荐,但是人心隔肚皮,对于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来说,陈舵主未必能够看透刘风的内心。有了这样的疑问,高帮主再将他与肖长老做了一番对比。肖长老与刘风相比,似乎少了一份精明与沉稳。尤其是前几日他公然质疑

名单上的推荐人,这就将自己处在自己与众位长老的对立面上,所以他认为肖长老少谋,也件事情不像是他的做派。

斟酌比较之后,高帮主将陈舵主唤来,告诉了他心中的疑惑。陈舵主听到刘风暗中要对付自己,陈舵主眼露凶光,将拳头攥的格格作响,他对高帮主说道:“帮主恕罪,属于用人失察,有负帮主的信任。不过请帮主放心,我一定要亲手宰了刘风,以免他累及丐帮。”

高帮主千沟万壑的脸上,痉挛似地笑了笑,他对陈舵主说道:“既然刘风喜欢演戏,咱们就配合他将戏演到底,这样才好玩。”

陈舵主一听此方,已知高帮主成竹在胸,他对高帮主说道:“还是帮主高明,您这是要将计就计啊。”

高帮主点了点头,陈舵主唤到身边,在他的耳畔嘀咕了几句,陈舵主起身告退。

当晚鸣蝉凄凄,晓风残风,陈舵主在湖心亭独自斟饮,时而仰天长啸,时而望江发呆。刘风来到他的身边,他竟然毫无察觉。

刘风在后面哈哈大笑,陈舵主回头一望,见是刘风,挥手让他坐下。接着他自己坐在对面,

又要端起酒杯斟酒,刘风起身把住酒壶,对他说道:“陈舵主,让属于来吧。”

陈舵主停了手,刘风将陈权的酒杯斟满,又给自己倒满。陈权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将酒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之上。待刘风喝光杯中的酒,陈权对他说道:“刘风,我待你如何?”

刘风吃了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笑嘻嘻地答道:“陈舵主对属下恩重如山,我能加入丐帮,并得到高帮主的赏识,这都是仰仗您的提携。”

陈权听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他对刘风说道:“你这个不老实,说的那些个屁话做什么,咱们是兄弟,什么属于不属于的,说白了咱们都是乞丐,只不过我是个资历老的乞丐罢了。”

说完之后,陈权哈哈大笑,刘风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过了许久,陈权却忽然涕泪交流,心中十分的伤感。刘风忙问这陈权为了什么事情而悲伤?陈权告诉刘风,他的好友圣手书生张子义一家,不知因为何故,居然遭到了官军的追杀,

现在故友音讯皆无,他如何不悲伤。

刘风听了此言,心头又是一怔,但是他却投石问路,对陈权说道:“陈舵主,我想这件事情应该是捕风捉影吧。如果官军没有找到张子义一家,应该张贴文告通令各州府缉拿,并派水军沿江搜查啊。”

陈舵主告诉刘风,听说鄂州的丁知府为人攻于心计,他做事有悖于常理,所以不得不防。刘风听了此言,心中暗暗冷笑,他亦深知丁知府的为人,陈权的这句话倒是一点也假。

刘风随言附和,陈舵主又向他倾吐自己的苦衷。他告诉刘风,高清义为人多疑,为了要夺取帮主之位,他用借刀杀人之计,铲除了吴长老和陈长老,所以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要时时刻刻的提防他。”

刘风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他连连劝解道:“陈舵主,你不能再饮了。”可是陈舵主把他一推,又喝了一杯酒。刘风见他满面红光,口里不停地喷吐出熏人的酒气,知道陈权已经是喝多了。

陈权拿着酒壶,继续狂饮,他的步履凌乱,口中骂声不断。刘风着了急,上前伸手就要夺他手中的酒壶。

这时陈权把脸转了过来,左手持壶,右手持刀,迷离的双眼,双透射出一股子杀气。他趋步向刘风转了过来,咬牙切齿地说道:“高老贼,你设计陷害杨帮主,又想来害我是不是?”

刘风倚着亭柱,对陈权说道:“陈舵主,你喝多了。快跟我回去吧。”

陈权将酒壶冲着刘风砸了过去,刘风闪身躲过,酒壶撞到亭柱,摔了个粉碎。他又是骂骂咧咧地说道:“高老贼,你的功夫不错啊,居然能躲过我的飞镖,看我这夺命刀的厉害。”

刘风没命地转身奔逃,二人来到一片芦苇葱郁的江岸,陈权又是口中不停地大骂。这时忽然有三个人从江边的一艘蓬船上跳了下来,后面的两个人手持火把,前面的一个人铠甲罩身,利剑在手,原来是巡江兵将。

刘风被他们拦住去路,这时陈权持刀赶来之后,口中又是大骂道:“高老贼,你果然暗通贼人,好好好,我今天就和你们拼了。”

为首的官军抽出金背大刀,指着陈权骂道:“哪里来的醉汉,竟敢辱骂本军爷,把他也给拿下,到丁大人那里请功。”

陈权骂道:“高老贼,我还怕你不成。”说罢使了个“灵狐转身”,右腿向官军扫了过来,

那名裨将猝不及防,被陈权扫了个跟头。待要他起身之际,陈权又来个“恶鹰扑食”,双脚踩住他的胸口,裨将登时气绝身亡。

余于的两个军士魂裂胆寒,正要扭身逃走。一个被陈权以错骨手扭断了脖子,一个被刘风以猛虎拳打中后心而死。

一番厮杀之后,陈权的酒气在挥洒如雨的汗中,渐渐地消散。他又恢复了神智,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瞪着惊愕的眼睛,连连询问刘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风将他酒后追杀自己,途遇官军拦阻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陈权听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恼恨自己贪杯误事。

刘风却告诉陈权,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若是再不动手,一会儿若有巡江官船来到,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陈权点了点头,刘风和他一起匆忙处理被杀的官军,二人在掩埋尸体,陈权询问刘风,自己在酒后还曾说过些什么,刘风告诉陈权,他一直在痛惜故友张子义被杀,口中反反复复的骂着官军。”

陈权心中暗想:“好你个刘风,真如高帮主所料,你不说实话,看来存有二心的人是你。”

二人忙完之后,浑身脏兮腹中饥饿,陈权告诉刘风,绝不能将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去。刘风对陈权说道:“陈舵主你请宽心,我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我会守口如瓶的。”

陈权知道,即便没有高帮主的吩咐,想杀刘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人既然不对自己说实话,那么以他的处事精明,也绝对想到了自保的方法。

索性将戏演下去,看你刘风能撑到此时。二人各怀心腹事,离开了这个黑黢的江边。

第九十四回:风起潮涌

心事一春犹未见,事无两样人心别。刘风与陈权回到城中,胡乱在小肆之中吃了些茶点,陈权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了。刘风端起茶一碗呷了口茶,看到陈权远去的背影,他的嘴角撇出轻蔑的笑容。

接着刘风从怀中摸出九文线,让老汉包了两个烧饼,然后扬长而去。陈权回到丐帮,将自己与刘风会面后的情形,原原本本的向高帮主讲了一遍。高帮主的脸上现出诡诈的微笑,他称赞陈权做的好。

而陈权却面带惊恐,他告诉高清义,自己杀了巡江守卫,丁知府若是知道这件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高帮主让陈权放宽心,他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刘风在离江不远处观察一番,平静的江面之上并未见到船帆的踪影,沿岸亦没有尘烟腾起,他知道这是官府还未曾获悉昨夜发生的事情。他深知张子义一定会找寻其母,是以来到这里探查一番,希望自己可以对其有所帮助。

他只往草深丰茂之处搜寻,有一处一脚踏下去,似有陷空之感。刘风俯身扒开两边的蒿草,原来倚着石壁之处,却是一个岩洞。他打开火折,慢慢挨近岩洞,这里幽旷深远,一片黢黑。

刘风继续前行,忽然耳畔传来微微轻咳之声,刘风喊了一声:“张兄,是你吗”

张子义既然知道来人喊出其姓名,再躲藏也是无益,遂现身出现。

看到刘风,张子义抑止不住悲戚,刘风也是心中自感万分的愧疚。张子义拂袖拭干眼角的泪痕,询问刘风找他做什么

刘风告诉张子义,自己打算联合肖长老,帮助杨帮主重夺帮主之位,只要杨帮主能返回丐帮,就可以对付丁知府和锦衣卫。所以他要请张子义从旁协助,一起对付高清义。

张子义听了摇了摇头,他对刘风说道:“纵然是扳倒了丁知府,母亲亦无法复活,且又来个李知府,王知府,又是丁知府一般人物,又能怎么样”

刘风见张子义心灰意冷,多劝也是徒劳无益,遂叮嘱他凡事多加留心。给张子义留了二十两银子,出了岩洞之后,寻找肖长老去了。

肖长老得了刘风密约出了丐帮,他来到听雨林,看到刘风早已等候在那里。肖长老向四周望了望,对刘风说道:“你急匆匆地约我到这里,究竟是什么事情。”

刘风从怀中掏出拓印的书信,将其交给了肖长老。肖长老接过书信一看,心中的火气凝现脸上,他对刘风说道:“高清义这个丐帮的败类,居然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充当朝廷鹰犬,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帮主。”

刘风还告诉肖长老,圣手书生张子义因此弄的家破人亡。肖长老听了之后,不免一声叹息。接着他问刘风,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没有

刘风回答肖长老,现在应该设法找到杨帮主,而自己则回去暗中监视高清义的一举一动,以便伺机策应。

肖长老听后点了点头,二人计议已定。肖长老去寻杨帮主,等待刘风的消息,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刘风回到丐帮,陈权正派人到处找他。刘风掩好房门,陈权又将一封密信给了他。接过密信之后,陈权对刘风说道:“后日听雨林丐帮大会,高帮主要看看众人的反应,你把这封信交给锦衣卫镇抚使田大人。”

刘风点了点头,他询问陈权,见到田大人,应该怎样回复

陈权告诉刘风,见到田大人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要问,只要呈上书信,立刻返回就可以了。

趁着惨淡的月光,刘风又将书信的内容拓印,虽然没有张子义的帮助,好在此信没有铅封蜡熔。他认为这是陈权对自己的信任,不然他不会向自己透露如此重要的信息,并且书信也是简单处理的。

来到镇抚使的行军驻所,两个锦衣卫抽出绣春刀,将刘风团团围住。还不待他开口,如雪的绣春刀,闪着寒光,向刘风劈了过来。

他翻身纵跃,连连躲避。过了一会儿,其中的一名锦衣卫说道:“我看你只是一味闪躲,并未向我们进招,难道你有什么事情不成”

刘风冲着他抱拳说道:“我是来找镇抚使田大人的。”

锦衣卫收回绣春刀,引着刘风进了府门。到了正堂门口,两人退开了。他们说道:“田大人就在里面,你自己敲门进去吧。”

说罢,二人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刘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浑厚的应答之声。刘风推门而入,田尔耕正摆弄着铁手,用冷峻的眼睛瞧着刘风。

刘风想到陈权的嘱咐,从怀中掏出密信,毕恭毕敬的交到了田尔耕的手上。田尔耕一双犀利的眼睛扫了一眼密信,又将目光移到刘风的身上。

稍刻,田尔耕冷冷地说道:“你可以走了。”刘风拜辞而去,刚才虽然是片刻的停留,但是田尔耕无声的审问,令刘风感到不寒而栗。深沉之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像暗处狩猎的狼,

可以敏锐的捕捉到他想要的猎物。而之于猎物本身,却无从知悉这里到底有没有危险。

送完了密信,刘风不敢去找肖长老,若在路上耽搁了时间,以陈权的机敏必然会有所察觉,那样自己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是以刘风将拓印的密信,以飞鸽传书的方式,交给了肖长老。肖长老知道杨帮主自从遭到高清义的暗算,离开了丐帮之后,就是音讯全无。想具体找到他的落脚之处,真的是难上加难。好在自己昔时曾与杨帮主之间,留下过特殊的联络暗号,肖长老来到飞鹰涧,在大青石下刻了杨树印记。留下印记之后,肖长老转身离开。

过了不久,一人拿着火折,来到了飞鹰涧。他在这大青石旁,兀自长叹一阵,手中的拳头攥的格格作响。看的出来,他的心中藏着无限的愁苦和悲愤。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长志。此番鄂州之行,他并无太多收获。自己的亲信,均被高清义排挤打压,现在他想找到帮手,已经是难如登天了。

想起昔日的情景,杨帮主想到了肖长老。可是这个闪念的想法,又就此搁置。当时自己面对众位长老的质疑和指责,肖长老也是言辞激烈,对自己放走存义二人,诸多不满。

以后高清义成了帮主,肖长主得到其器重,现在冒然找他,恐怕会有一番危险。杨帮主感怀心事,循着大青石迂回游走,猛然间火光闪动之处,他看到了肖长老留下的记号。杨树记号,杨帮主心中思绪起伏,这对于他来说,不是单纯的联络暗号,更可以通过它,体会出另一层深意。

这是肖长老在向杨帮主明志,他要取得帮主的信任,帮助他重夺帮主之位。杨帮主在暗暗欣喜的同时,心中也存有一丝隐忧,这若是肖长老的计策,此番相见,自己就会落入圈套。

可是仇恨的火焰,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杨帮主。想到吴长老,陈长老,徐长江的死,杨帮主心中只有勇往直前,该是要和高清义了断仇怨的时候了。

杨帮主施展轻功,前往怪石谷,去见肖长老。漆黑不见五指的夜幕,空旷的谷中风声四起,呜咽之声摄人心魄。杨帮主全然无畏,借着火折微弱之光,继续前行。迎面亦走来一人,火光交错,俱认清对方面目。

肖长老说道:“杨帮主别来无恙。”

杨帮主轻笑一声,对肖长老说道:“杨某命大,在奸邪之徒手中,侥幸逃脱。”

肖长老亦报之一笑,他告诉杨帮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杨帮主摆了摆手,以郁结仇怨的语气告诉肖长老,“有没有后福,他根本就不曾想过,今番回来,势要与高清义拼个你死我活。”

肖长老点了点头,杨帮主快人快语,直问肖长老深夜相邀,是善意还是歹意

肖长老从怀中取出密信,告诉杨帮主,这是高清义写给锦衣卫镇抚使田尔耕的信。说罢,肖长老借着小石将密信弹给杨帮主。

杨帮主展信一开,信中的话含混不清,叫人无从捉摸。但是从其字迹,确实是出于高清义之手。

杨帮主连连冷笑,对肖长老说道:“如此云山雾罩的内容,我看了又有什么意义”

肖长老告诉杨帮主,暂缓焦躁。接着他将刘风意欲里应外合,帮助诛除高清义和陈权的想法,告诉了杨帮主。

杨帮主略微沉思,拿着这封信,对肖长老说道:“这封信想来,也是那个叫刘风的,透露给你的吧。”

肖长老点了点头,杨帮主见又多了一个帮手,脸上的神情更加的坚毅。他向肖长老询问丐帮大会的筹备情况之后,得到了确实的消息,那就是高清义会暗请锦衣卫,对那些不愿接受朝廷驱使的帮众进行诛杀。

杨帮主告诉肖长老,一定要让刘风密切注意锦衣卫的动向。他会在丐帮大会上现身,揭穿这些人的身份,以挫败高清义的阴谋。

冷风吹过小桥西,一片秋寒落叶凄。暗斗在幽凄的风中,悄然而生。

第九十五回:落入圈套

诡计难施今日事,雄图霸略古来夸。杨帮主收好密信,嘱咐肖长老和刘风,凡事要处处小心。二人依计而行,肖长老联络众人策应刘风,刘风又回到陈权那里,探知下一步的计划。

这个时候,于长老带着百十号人,来找陈权商议事情。刘风见到于长老身后的那些人,瞧着都是生面孔,衣着虽然与自己并无差别,可是脸上的神态却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俱是杀气腾腾,眉宇间藏着暴戾之气。

刘风看着心下疑惑,但是于长老为人诡诈,他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人的身上,遂准备离开,以消除于长老的怀疑。

刘风正准备离开,陈权将他唤回,他告诉刘风,将那些与高帮主意见不合的长老,还有帮众引到青石谷去,然后会有人去收拾他们。

听了陈权的话,刘风心中很是惶惑,丐帮大会在听雨林召开,长老们如何肯到青石谷。陈权

嘿嘿冷笑数声,他又将一封信交给刘风,对他说道:“你只要把信交给许长老,他们就会与你前往青石谷。”

刘风收了书信,陈权告诉他,一定要在青石谷结果了许长老。刘风退了出去,待到晚上,他又将此事告知了杨帮主和肖长老,二人决定明早提前入谷,以防备陈权暗使阴谋。只待许长老和刘风出现,再将事实真相告诉他,这样又多了一个帮手。

杨帮主和肖长老带着十几名帮众,提前一个时辰来到青石谷。却见这里尸横遍野,谷中还隐隐传来喊杀之声。杨帮主和肖长老大惊,看到倒毙在地的帮众尸体,还有锦衣卫的尸体,

杨帮主攥着拳头说道:“高老贼果然毒辣,居然提前在这里设下埋伏,杀死了这么多的人。”

肖长老对杨帮主说道:“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赶快去救人。”

二人冲入谷内,锦衣卫们挥动绣春刀向他们飞奔过来,这个时候刘风也领着许长老进入了谷中。看到眼前的惨状,二人也是心下一惊。

肖长老见到许长老和刘风,脸上现出惊喜之色,他对许长老说道:“许长老,陈权设计陷害你,要把你引入谷中诱杀,现在有他的书信在刘风的手中,你看了就可以立辨真伪。”

刘风低头取出书信之际,许长老右掌发力,紫红之气闪现,刘风被震出丈许开外。他呕吐一股鲜血,随即气绝身亡。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肖长老的脸上带着惊愕与愤怒。他身后一名丐帮弟子,在他的腰眼又狠戳了一刀。

肖长老转过身来,用怒雷掌朝着这名小丐的天灵盖拍去,此人惨叫一声,倒毙在地上。杨帮主扶起肖长老,看到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渐尽微弱。

许长老嘿嘿一笑,对杨帮主说道:“杨长志,真是冤家路窄。今天新仇旧帐,咱们算个清楚。”

杨帮主脸上血气翻涌,暴烈的火焰之色,充盈全身。他指着许长老说道:“千面老怪,你既然敢现身,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千面老怪冷笑数声,对杨帮主说道:“杨帮主稍安勿躁,老夫要请你看出好戏。”

说罢,只见远远百十号人出现,高清义,于长老,陆长老,带着帮众赶了过来。许长老跑了过去,对高清义说道:“启禀帮主,杨长志带着锦衣卫,在谷中设伏,把肖长老和刘风给杀了。”

高清义对许长老说道:“许长老你放心,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债,杨长志今天必须要给丐帮一个交待。”

杨帮主瞪视高清义,对众位长老抱拳说道:“诸位长老,高清义勾给锦衣卫残害帮中兄弟,刘风因为揭穿其恶行,已被千面老怪所杀,现有刘风的密信在此,你们看看吧。”

杨帮主拿出书信,诸位长老一看,脸上俱现愤怒的神情。

于长老走上前来,对杨帮主说道:“杨长志,你好不知羞耻,竟然贼喊捉贼,分明是你勾结锦衣卫杀我帮众,如今竟然把脏水泼到别人的身上。”

杨帮主看过书信,更是大为震惊。书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田尔耕拜呈骁勇将军杨长志。”余文内容则是密令他在青石谷设伏,铲除丐帮帮众。

杨帮主挥动书信,情绪变得非常激动。他连声呼喊,告诉众人,这些帮众并不是自己杀的。高清义闪身出现,走到前面,他的一双狡狯的眼睛,滴溜直转。嘴角抹出一丝冷笑,他对杨帮主说道:“杨长志,你好狠毒的心,这些都是昔日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算他们对你在言语上有些冲撞,你也不应该对他们痛下杀手。”

高清义轻描淡写的一番话,犹似平静水波之中,投一石以激千层之浪。诸位长老和帮众听了,都认为杨长志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

帮众群情激愤,呼喊和叫骂之声,不绝于耳。高清义在这熊熊燃烧的怒火中,添加了一把“干柴”。他对杨长志说道:“杨帮主你的降龙十八掌和错骨擒拿手,两个武功都是独步江湖,今天我高清义正要领教领教,纵然是不敌,我是为帮中兄弟而死,死也死的无憾。”

他说完之后,诸位长老和帮众齐聚身旁,对杨帮主同仇敌忾。高清义眼中闪现恶毒的光芒,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杨长志进退维谷,若是伤了高清义,帮众必然拼死到底。自己若是心慈手软,高清义一定借此机会痛下杀手。纵然自己身死,也落个丐帮叛徒的罪名,更何况还有这封书信,又是为人所不齿。

杨帮主忽然想到了身受重伤的肖长老,他可以救自己脱离险境。想到了这里,杨帮主扭过头,向肖长老这边走来,哪知高清义看穿其用意,挡在了他的面前。

高清义轻声对杨长志说道:“你想找肖长老求助别痴心妄想了。”

杨帮主拳头攥的格格作响,对高清义说道:“高清义,多行不义必自毙。”

高清义阴险地笑了笑,冲着帮众说道:“你们好生照看好肖长老,杨长志刚才欲杀人灭口,被我识破了诡计,现在我拦住他的去路,让他对丐帮有个交待?。”

杨帮主听的高清义搬弄是非,心头无名业火窜了上来,他连施“猛虎掏心”,“老树盘根”,“鹰噙鹤啄”,拳掌生风,劲力寸透,直向高清义两肋打去。

高清义向后一翻,“盘龙卷云”,向杨帮主打出一式“蛟龙出海”。杨帮主趋步上前,集气丹田,使出“移山推海”。二人双掌击碰,两股气团纠缠交织,平地迸射惊雷之势。

高清义内力不济,极难久持,他从怀中暗甩牛毫针。杨帮主闪身之际,高清义“腾龙入云”,飞身朝着杨帮主就是一脚,这一脚力发千钧,势如泰山压顶,状似银钩挂月。杨帮主肩上中了一脚,顿感头脑昏胀不已。

不过杨帮主终非凡人,他使出金刚桩,双脚立地擎天。一手探出稳准凌厉,高清义的腿被杨帮主抓住。接着杨帮主就势向下一摔,高清义五脏俱震,狂吐几口鲜血。

杨长志双眼喷火,高清义偷袭暗算,叫他如何不恼许长老怪眼乱翻,对于长老,陆长老,说道:“叛徒杨长志贼心不改,连连对帮众施以毒手,如今又伤了高帮主,咱们不应该再对他心存仁慈。众弟子听着,把杨长志围住。”

杨帮主手指许长老,对他说道:“千面老怪,你为祸江湖,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今天拼了命,我也要和你血战到底。”

许长老说道:“杨长志,你乱放什么狗屁,什么千面老怪,简直是莫名其妙。今天让你尝尝老天镔铁游龙棍的厉害。”

说罢,许长老双手持棍,脚分两仪,疾步向杨帮主冲了过来。他的双棍打头扫腿,进攻则双龙翻腾,凶狠泼辣。防则犹如铜墙铁壁,找不到半分空当。

杨帮主身受内伤,千面老怪的武功又与他不相伯仲,短短数招之后,杨帮主气血亏虚,神情渐渐恍惚。

许长老(千面老怪)心中暗暗窃喜,他双臂劲力齐发,双棍上下翻腾,使出“二龙搅海”,一棍兜头打去,一棍直戳心窝。

帮众看的眼花缭乱,许长老的武功竟然如此精妙,这下可以为高帮主出口恶气了。若是棍到之处,杨长志不是天灵碎裂,就是要被贯穿后心而死。

两股旋风骤至,杨帮主正在坐以待毙。半空之中闪出两个身影,一人飞身卷腾,状如亢龙飞升。他的双掌使出“龙爪探云”之势,将许长老手中的双棍震飞。

许长老惊愕之际,连连倒退几步,他定神一看,来的一男一女

少年侠士。

男的面如脂玉,唇似丹朱,鬓角长发如绦,观其颜,俨然潘安再生。女的双眉微蹙,眼含流波,双目顾盼,俏盈盈宛如月宫仙子。

许长老揉了揉眼睛,原来是存义和玉凤赶了过来。

“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许长老哇哇怪叫,向二人扑了过来。

第九十六回:惊魂恶斗

仇恨填膺难自禁,冤魂一缕恨悠哉。存义脸上红彤如炭火,许长老冷面放幽光。存义架肘屈膝,稳如劲松。许长老双手前弯,身体微弓,捷似灵猫。二人眼对眼,脚对脚,俱是杀气腾腾。

玉凤手持捆龙鞭偎依在存义的身边,俏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隐忧。面对气势汹汹的帮众,和奸猾阴险的高清义,玉凤心中的焦虑之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唯今之计,她只能与杨帮主并肩退敌,不致让存义分心劳神,以免再中恶贼的奸计。

许长老满是沟壑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那张丑陋而令人生厌的脸,因为得意忘形扭曲到了一起,更加显得诡异可怖。存义紧咬嘴唇,对许长老说道:“废话少说,今天新仇旧恨一起算个清楚。”

说罢,存义拳分中水、脚踩两仪、以快如惊风,疾似闪电的身法,向许长老冲了过来。许长老掌分中门,脚震坤位,双掌合推而出。

二人掌心击碰之后,众人冷眼观瞧,只见尘烟蔽日飞沙扬石,真真是杀得暗无天日,神鬼惊泣。存义赤焰罩身,许长老幽寒充盈,一正一邪,一阳一阴,水火不容,生死相搏。

存义收腰敛气凝神聚力,突然双脚一跳,身体飞冲向前,双掌形似一条利剑。这招“飞燕穿柳”讲求疾快狠准,集真气于双掌,在敌人猝不及防之下,施以致命的一击。许长老的眼睛瞪的状如铜铃,存义的进招来势迅捷,他在惊恐惶急之下,就地翻滚避开,然后使了一招”怪蟒翻身”。

许长老紧守中门,脸上现出愠怒之气。接着只见他掌势翻飞,气分八脉,双腿向下一拄,以“烘云推月”之式,向存义拍了过来。他的血影魔手第十重,掌力透着如霜似雪的阴寒之气,而“血泣云幽”亦是这邪恶阴毒武功之中,狠辣霸道的一招。

众人见状,脸上俱现出惊恐之色,高清义的嘴角抹出不易觉察的蔑笑。杨帮主看到许长老的武功,眉头紧锁,以他对许长老的了解,他怎么会使出如此歹毒的武功。

玉凤见杨帮主脸现愁云,忙问他是怎么了?杨帮主将心中的困惑说给她,玉凤告诉杨帮主,那人根本就不是许长老,而是千面老怪。

杨帮主惊愕一声,扭身望视存义,心中也暗暗为他担忧。存义看到千面老怪故技重施,他的心中毫无胆怯之意。他抢步于前,以落雪擒拿手的“怒断苍松”,横扣千面老怪的手腕。

千面老怪抽身一避,以“回峰落雁”,扭身又向存义的天灵盖拍去。存义逮住机会,举掌向架住,另一只向千面老怪的心窝攒去。

千面老怪抽掌回拳相迎,存义扣住千面老怪的手腕,使了一招“乌龙搅海”。彻骨的疼痛让千面老怪变得像只野兽一般的愤怒。

他膝盖向前一顶,以“拱桥揽月”,向存义的小腹撞去。存义身体向后一屈,千面老怪趁机以“血渗霜月”,朝着存义的胸口打了一掌。

冷月透着幽寒,魔爪血光一现,存义重重的捱了一掌。千面老怪嘿嘿冷笑,高清义更是笑得嚣张狂放。

玉凤见状紧咬着嘴唇,晶莹的玉泪从胶腮滚落,她连连呼喊道:“存义哥存义哥。”

杨帮主看到存义中掌,一声轻叹之下,对玉凤说道:“侄女莫悲伤,今天咱们落难在此,不过一死而已。待老夫稍作休整,和这些恶贼拼个你死我活。”

玉凤拂干泪痕,捆龙鞭灵蛇游动,蛟龙卷腾,带着仇恨的光焰,迎向千面老怪。却在此时,云开雾散,只见存义的脸上烈阳之气不断飞升盘旋,他的头上冒出一股幽暗之气。

杨帮主静观片刻,拉住了迎上前去的玉凤,他说道:“凤姑娘且慢动手。”

玉凤回望杨帮主,惊问他为何出手阻止。杨帮主指着存义说道:“我看杨少侠虽然中掌,脸上却未见痛苦之状,想来他是有应对之策。此时你若贸然上前,那千面老怪为人歹毒,万一中了他的奸计,岂不是让杨少侠功亏一篑。”

听了杨帮主的一番诉说,玉凤心中的疑团渐渐解开。真的应了“关心则乱”那句话,千面老怪的武功何等高绝,今番存义中掌之后,居然泰然自若,真的是件奇事了。

过了一会儿,玉凤转悲为喜,杨帮主看到她脸上的变化,心中更是大为不解。他暗问玉凤,这究意是怎么一回事?

玉凤告诉杨帮主,存义哥机缘巧合,学得纯阳洞主的天罡神功。想来这是神功护体,千面老怪的寒毒掌力,没有伤及存义哥的心脉。

杨帮主点了点头,听了玉凤的讲诉之后,心中的焦虑烟消云散。他们二人气定神闲,看着对峙中的存义和千面老怪。

高清义看到千面老怪的手掌拍击在存义的胸口之上,起初他的脸上晴光灿烂,满是得意和窃喜。然而存义中了掌之后,并没有痛苦万状,整个人还是犹如劲韧苍松一般,站在千面老怪的面前。

于长老看了之后,瞪着蛤蟆大眼,嘴里不停地吞咽着唾沫。他对许长老说道:“许长老,你赶快集气于任督二脉,发掌拍死这个毛头小子。”

他只顾胡乱的嚷叫,却见存义前胸气息开始游走,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亦发的急促起来。

怒海潮涌般的烈阳真气,自脚底不停地上窜。

千面老怪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他的口中连连喊道:“这这。”正待他满腹狐疑,

心神恍惚之际,存义翻身纵入半空,以一招“探海寻珠”。向千面老怪打去。

千面老怪双掌以“月照苍松”,兜拢一起,准备还迎存义的进招。存义一招未成,余招并进,势如绵绵江水,蓄劲不绝。

二人拳去掌迎,你来我往斗了十余招。存义卷龙惊风腿踢出,千面老怪被踢的连连倒退。

他趁着存义翻身调整,来个“怀中兜月”,双掌齐向存义的两腰掐去。存义鱼跃而起,闪动千面老怪的身后,来个了“贯透长虹”,千面老怪的后心重重的受了一掌。

他身体前倾,脚步蹒跚踉跄,口中吐了一股鲜血。天罡神功的灼热之后,令他狂燥不已,

抓破衣衫,眼睛红胀的似烧热的铁块一般。

高清义见状,对帮众暗使眼色,于长老和陆长老带着帮众围攻上来。他们一个使钻心铁爪,一个使回风剪刀,凶神恶煞一般,冲到杨帮主和玉凤的身边。

杨帮主气血上涌,愤怒的情绪抑制了他的运功疗伤。他步似流星冲将上来,拳掌运起如飞,

将于长老拍倒在地。

于长老一抹嘴角上的血痕,看到杨帮主怒火喷射的眼睛,心下一惊,他正要扭身逃走。杨帮主因为心脉受损,强行运动之后,眼前一片昏黑瘫倒在了地上。

于长老嘿嘿一笑,挥舞铁爪,向杨帮主的后脑打去。玉凤轻灵闪动,抢在于长老的前面,飞起一脚将他踹了个仰面朝天。

陆长老大怒,手持回风剪刀,疾向玉凤杀来。剪刀穿云剪柳,上下寒光闪动,玉凤连连后退。

存义看到玉凤身处险境,腾身纵跃到陆长的身旁。他以落雪擒拿手扣住陆长老,然后以肘部向他猛击,陆长老胸口一麻,剪刀应声掉落地上。

玉凤捆龙鞭骤至,将他抽的遍体鳞伤。此时趁着这个空当,高清义来到千面老怪的身边,

封住他的百会穴,千面老怪从疯魔之中醒转过来。

他对许长老说道:“许长老,你不必担心,我和你今天要为本帮赴死。”他这一煽惑,帮众将存义三人团团围住,他们棍棒齐出,密不透风的铁桶阵势,拼死保护着高清义。

杨帮主对存义说道:“杨少侠,今天的情境,咱们若是伤及帮众,日后恐怕难有澄清事实之日,不如暂且退去,以后再来找高清义来了结这段仇。”

存义点了点头,他在帮众之间腾闪趋避,点住众人的穴道。高清义知道存义要求走肖长老,他给陆长老暗使眼色,陆长老悄悄潜到肖长老的身边。

他举剪怒骂:“背叛帮主的叛徒,受死吧。”存义大惊,这一剪下去,不仅肖长老就此殒命,

唯一的事实真相,也将伴随着他的死,而长眼地下。

为难之际,却见杨帮主飞身一撞,迎在了陆长老的面前。他的胳膊被锐利的剪刀划破,顿时血流不止。杨帮主用尽全力,此时他已陷于了昏沉之中。

高清义计谋未定,存义现在带着怒火,犹如下山猛虎一般。他不敢与之硬拼,千面老怪从怀中放出“玉罗轻烟”又趁机逃遁的无影无踪。

看到存义的脸上满是杀机,高清义冷笑着说道:“你杀了我吧,丐帮自来以侠义为本,岂能向你这个邪魔外道屈膝。”

玉凤听了高清义的话,大骂其无耻。存义迎上前来,对高清义说道:“姓高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我放你和一干众人离开,日后再寻你算账。”

高清义解开帮众穴道,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存义将天罡真气贯入杨帮主的百会穴,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杨帮主醒转过来。存义见到他醒了,脸上欣喜,他从怀中取出镇心理气丸,让杨帮主服食。

杨帮主服下药丸,自行运功疗伤,虽受内伤,性命却无大碍。

只是肖长老被千面老怪打了一掌,现在气若游丝。杨帮主来到肖长老的面前,掩饰不住心中的悲戚之情。存义劝慰了一番,告诉杨帮主,唯今之际,只有自己以真气贯入,才能助肖长老驱散体内的寒毒。杨帮主看到存义为了救自己,神采奕奕的脸上,却是血色皆无精神消颓。

杨帮主心中不忍,眼下却又无计可施。若不能及时救治,肖长老定然难逃一死。是以存义与肖长老对视而坐,以烈阳真气注入肖长老八脉。当真气源源不断的肖长老的体内游走,他那样毫无生气的脸上,渐渐渗出细微的汗珠。眉毛蹙动,有了知觉。

存义嘴角微微一笑,继续向肖长老的任督二脉注入真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肖长老额角的汗珠越来越大。只见他哇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块带血的寒冰。

存义拂拭一下不停渗出的汗滴,对杨帮主说道:“肖长老福大命大,他体内的血影寒毒,已经被晚辈驱除。只要再服食了镇心理气丸,再以内功调息,假以时日,必然会痊愈如初。”

杨帮主大喜,对存义说道:“少侠救了肖长老,杨某欠你一份情,待在下日后图报。”存义轻咳一声,微笑着回答道:“杨前辈客气了,这是晚辈份内之事。”

杨帮主看到存义一番恶战,又施以内功救人,以至真气耗损。他让存义打坐调息,再不可劳心伤神。

却在此时,又见一彪人马杀来。顿时紧张的气氛萦绕在他们的心头,四人身心俱疲,怎能经得起连番恶战。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为首之人,身着滚龙压花袍,手戴铁手套。原来是恶贼田尔耕来了。

存义心下一急,吐出一口鲜血,看来四人今天要葬身于此吗他心乱如麻,顿时晕了过去。

田尔耕幽凄的狞笑在林中回荡着,那笑声充满了轻狂与杀意。

第九十七回:化险为夷

田尔耕纵情狂笑之后,指着存义等人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天你们插翅难逃。”一语过后,锦衣卫们绣春刀齐刷刷地亮出,将存义他们围在垓心。

存义握着玉凤的手说道:“凤儿,我今天纵算拼上一条命,也要助你脱险。”玉凤梨花带雨,似水的美眸柔情百转,她摇着头,以坚定的语气告诉存义此心生死相依。

田尔耕说道:“把他们都给我杀了,等他们死了,再把这两人分开。我看看你们如何生死相依。”

存义的心头怒潮翻涌,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手因为真气的耗损,而变得毫无血气。

一个锦衣卫冲了上来,玉凤挡在存义的身前,捆龙鞭惊风劲舞,发出响彻的鞭声。

绣春刀寒光灿雪,捆龙鞭怒海翻江,两件兵器缠斗在一起。玉凤的捆龙鞭将绣春刀紧紧缚住,锦衣卫双手握住刀柄,使劲地向后拉扯。玉凤抽出飞凤剑,朝着锦衣卫的心窝刺了一剑,

锦衣卫应声倒地。

玉凤跳出圈外,手中的捆龙鞭翻飞盘绕,形成了一道壁垒,令锦衣卫们望而却步。田尔耕看在眼里,气得捶胸怪叫。他给了身边持刀颤抖的锦衣卫一个耳光,对着众人吼道:“废物,都是废物,连一个黄毛丫头都制服不了,皇家侍卫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他推开众人,径自来到与玉凤不过丈许的地方。玉凤见他鸢肩豺目,眉宇之间流露出暴戾之气,知道此人绝非善类。玉凤脚踏七星步,凝聚丹田之气,大敌当前,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田尔耕双手交叠,脚踩五行,罴熊一般魁伟的身体,向前微弓。一对歹毒狡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玉凤。

二人僵持一会儿田尔耕先发制人,身体鱼跃向前,两只铁手合而为一,使了一招“劈波斩浪”。“倏”的一声,黑影闪过,玉凤只感到强大的冲力犹如翻搅的潮水一般,不断地向自己扑来。

她双脚一点,使了一招“雨燕穿云”。双腿凌空划过,闪到田尔耕的身后。田尔耕一击不成,借助树干翻身回来,使出“追风腿”,向玉凤面门踢来。

存义和杨帮主看那田尔耕浑如黑鱼闹海一般,恶狠狠地向玉凤连施杀手,他们的心里急躁不已。杨帮主连连叹息,存义又因急火攻心,口中喷吐出一股鲜血。

玉凤连连后退,田尔耕招不容空,人不停息。玉凤疲于应付,杏粉娇俏的脸上,不断地渗出汗滴。

田尔耕左腿踢出,使了一招“狂龙卷海”,千钧重腿向弹压过来。玉凤急闪之下,田尔耕一脚踢在树身,将碗口的青槐树拦腰踢断。

玉凤调整气息,拔出飞凤剑,向田尔耕刺去。田尔耕翻身趋避,使了一招“怪蟒翻身”。起身之后挥动铁手套,一面格挡玉凤的剑刃,一面以铁爪向玉凤的脖颈掐去。

两下交锋玉凤身娇力怯,田尔耕为人狡诈,更兼武功阴狠毒辣,玉凤在转瞬之间,便感到了杀机四伏。数招过后,玉凤见田尔耕中门大开,使了一招“玉女穿梭”,挥剑向他的心窝斜刺过来。

田尔耕侧身一避,顺势用铁手将玉凤的飞凤剑紧紧扼住。玉凤正待抽剑之际,田尔耕扬起一脚,朝她的小腹踹去。

存义知道田尔耕的厉害,这一脚下去,玉凤定然要香消玉殒。他用嘶哑的嗓子喊了声,让玉凤赶快躲避。可是这惊魂一脚,快如闪电,玉凤如何能躲得过?

田尔耕眼冒凶光嘴现杀意,对玉凤说道:“臭丫头去死吧。”势大力沉的一脚,呼啸而来。

玉凤已经花容失色,却在此时,一个身着蓝布衣的人,从侧面将田尔耕撞倒。他的夺命脚差之毫厘,玉凤逃过一劫。

田尔耕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脸恶相看着蓝衣人。此人身高九尺,细长的瓜子脸,生有两道剑眉,一对明眸澄如湖水,放射出锐利的光芒。

田尔耕看着此人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在哪里见过。他用手一指,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敢阻碍本使捉拿钦犯。”

此人亮出斗大的双拳,对田尔耕说道:“田尔耕,你跟着阉贼魏忠贤恶事做尽,今天我汪峻要让你命丧于此。”

田尔耕冷笑一声,对汪峻说道:“原来你是汪文言的余孽,魏公公苦寻你未果,今番又在此地撞见。也该是你阳寿已尽,本使就送你去见你父亲。”

汪峻脚踏龙形步,双拳虎虎生风,向田尔耕的面部急攻。田尔耕纵闪腾挪,格开汪峻的罗汉拳。然后挥动铁爪,向汪峻前胸打去。汪峻伸臂向下一压,掣住田尔耕的进攻。另一拳又向田尔耕的心口打去。

田尔耕使个“怀中抱月”双用齐架,汪峻之一招乃是虚招。趁着田尔耕中门大开,汪峻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接着他俯身向田尔耕抓去,田尔耕从怀中甩出镔铁连环索,朝着汪峻的头上削去。汪峻向后一翻,连环索贴着他的耳边带风而去。

汪峻横眉怒视,骂了一句:“好个恶贼。”说罢挥动双拳,又与田尔耕斗在一起。田尔耕抡起连环索,连抽带削,嘶嘶风声响起,眼前银蛇乱舞。

只见银光闪动,地上随即现出一道深痕。汪峻左闪右避,动如脱兔,捷似灵狐。连环索在近战,失去了用武之地。汪峻向前一翻,趁着田尔耕抽出连环索之际,移形换位来到他的身前。只见他左腿屈弯成弓,向田尔耕的腹部猛然顶住。

田尔耕就地翻滚,弃了连环索,捂着肚子不停地嚎叫。锦衣卫们此时缓过神来,田尔耕有失,他们谁也别想活命。

汪峻看到锦衣卫们围成环形,将田尔耕护住。动了恻隐之心,他对田尔耕说道:“田尔耕,今天本该取你狗命,然而我看到你的手下拼命保护,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因为你这个恶贼而死。容待日后,必然向你讨回这笔血债。”

田尔耕又羞又恼,在众人的搀扶之下,垂头丧气的逃了回去。汪峻来到存义的身边,存义的眼泪夺眶而去,他喊了一声“兄长。”随之昏晕了过去。

一旁的玉凤看着憔悴的存义,不免牵动柔肠,眼角又是簌簌泪流。汪峻摸了摸存义的脉搏,告诉玉凤,存义呼吸顺畅,中气浑厚有力,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见他劲透双指,在存义的灵墟,玉堂,点了一下,此法可以护住心脉。接着他将真气注入存义的天池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汪峻开始盘膝打坐调理内息。

玉凤和杨帮主看了看存义,他的手抖动了一下,然而依然不省人事。玉凤连声呼喊,汪峻皱着眉头对她说道:“姑娘关心则乱,我义弟没有醒转,是因为他历经恶战,又以真气救人,

以至伤了心神,只要他休息一晚,就会没事的。”

玉凤听了点了点头,她看到存义的脸上稍现一点血润之气,心中的焦虑便减轻了一些。她守护在存义的身边悉心照料,杨帮主借此机会和汪峻来到外面谈话。

杨帮主从交谈之中,了解了汪峻的身世。他虽然与汪文言并无交情,却对他敢于直言上谏,

痛斥朝中奸佞的英雄气概所折服。汪峻常听方丈智善禅师说起杨帮主,只是自己无缘相见,

如今得见庐山真面目,他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二人相谈甚欢,直至皓月当空,方才回到谷口安寝。汪峻年轻精力充沛,一战恶战之后,杨帮主也急需将养,运功以助内伤的恢复。所以汪峻不辞劳苦,守护在谷口,以防田尔耕等人卷土重来,伺机报复。

田尔耕回到镇抚使府,府中下人端过一碗参汤。田尔耕扬起一脚,将碗碟打了个粉碎。他

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堂堂锦衣卫镇抚使,不是个病夫,你端个参汤来羞辱我。来人啊,把他拉出去砍了。”

下人连连哀求,田尔耕也不理会。众人力劝之下,下人才在刀口下讨得生路。田尔耕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厉声吼道:“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人算不如不算,田尔耕想坐收渔人之利。却不曾半路杀出个汪峻,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此番损兵折将,他不知道魏忠贤将如何处置他。

在恐惧和气恼之下,田尔耕只感脑袋一片昏沉,躺在床上陷入了酣睡之中。众军士俱各散去。刚才的下人,回到伙房之后,用力劈砍着木头。

这时身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贾达,这木头与你有仇吗?为何这般用力?”

贾达不理不睬,一边砍,一边骂:“我砍死你,我砍死你。”

这人呵呵一笑,对贾达说道:“贾达,我适才见你端了一碗汤,怕是你这好心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贾达把头一偏,眼睛狠狠地瞪着这个人。接着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对这个人说道:“于奎,你少多管闲事,小心自己的脑袋。”

于奎告诉贾达,自己早就看田尔耕不顺眼了。此言一出,贾达挥动斧子,将劈柴砍得四分五裂。

于奎看到他满脸愠怒的脸,心中暗暗窃喜起来。

第九十八回:大闹赌坊

存义得到汪峻运功助其疗伤,虽然身体略感虚弱,然而总算醒转过来,众人心中欣喜不已。结义兄弟久别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谈。存义谈及师父,汪峻心中也是寄挂万分,回想昔日学堂共读,二人颇感怀念。

互相倾吐重逢之情后,存义询问汪峻,因何事来到鄂州?汪峻告诉存义,最近听闻倭寇在福建劫掠骚扰,是以为兄打算前去一探究竟。这次经过鄂州,乃是奉了师父之命,邀请杨帮主共商对策的。

听了汪峻的话,杨帮主叹息不已,他对汪峻说道:“如今朝廷奸臣当道,倭寇又不时袭扰,

杨某身为丐帮帮主本应该为国效力攘除奸凶,无奈帮中内讧,出了高清义和陈权这些个败类。

帮中危机四伏,杨某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存义劝慰一番,告诉杨帮主,事情总会有云开雾散的一日,汪峻从旁插言,也向杨帮主表示,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杨帮主感激不已,现在唯今之际,就是要保护肖长老的安全。然而千面老怪为人阴险狡诈,更兼田尔耕等人为虎作伥,鄂州也不是久留之地。存义和玉凤商议了一下,眼下只有到点苍派找赵掌门相助才是上策。

杨帮主听了连连摇头,他告诉存义和玉凤,这是丐帮的私事,怎么能让朋友卷入纷争之中。

存义答道:“杨前辈,高清义处心积虑夺取帮主之位,无非就是想借机分裂丐帮。眼下帮中之人出于他的胁迫都闭口缄言,倘若您中了他的暗算,那么丐帮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肖长老听了存义的话,表示赞同,他对杨帮主说道:“帮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存这有用之身,将来才能找高清义这个奸贼了清这笔账。”

杨帮主点头称是,他询问肖长老能不经受住舟车劳顿之苦,肖长老点了点头。汪峻出外寻找推车和随行所备的干粮和水。汪峻见杨帮主带着肖长老,担心路上会遇到危险,他决定一路护送,存义心里也总算是放心了。

临行之际,汪峻告诉存义一定要再到漳州探查一番,他始终认为倭寇能够肆无忌惮的侵扰,

必定对海防布置了如指掌,否则他们不可能轻能易举的进来。

存义嘱咐汪峻路上小心,汪峻将一瓶龙涎理气丸递给存义,告诉他这可以有助内力的恢复。存义服下之后,觉实感到了气血顺畅,体内充盈着无限的精力。

田尔耕出师不利,上书魏忠贤请求责罚。魏忠贤念在他往日多有功劳,这次暂且饶过,并让他将养疗伤之后,到漳州程记药铺去找一个叫白二的人。书信的右下角已被撕去了一半,

上面绘了半朵梅花图案,这是联络的记号。

看完了书信,田尔耕正准备将它收入怀中。这时于奎从门外走了进来,田尔耕大骂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乱闯。于奎告诉田尔耕,出发所需要的物品已经置备齐全,可以随时起程了。

田尔耕恼怒地冲他摆了摆手,于奎悻悻地出去了。

贾达在外面看到灰头土脸的于奎,知道他也挨了骂,对于奎说道:“田尔耕这个人薄情寡恩,跟着他迟早被其所害。”

于奎摩拳擦掌,脸上现出忿忿不平之意。他告诉贾达,适才他进到屋里之时,看到田尔耕正在拆阅信件,发现自己进屋之后,田尔耕立刻恼火了起来。

贾达眼珠一转,接过话来,他认为信中一定大有文章。于奎表示同意,接着他对贾达说道:“只要咱们能将此信弄到手,我相信一定可以发上一笔大财。”

贾达咬着牙,狠狠地攥着拳头,他对于奎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咱们合计合计,把这信弄到手。”

于奎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忘忧散。贾达看到他一脸坏笑,忙问这是什么?于奎告诉贾达,只要将此物在田尔耕的酒中放入一点,便能让他陷入昏睡。

贾达将药瓶收好,告诉于奎要配合他的行动。于奎告诉他,事成之后,他会打开角门,一起逃出去。

二人计议已定,待到晚上田尔耕因为心中烦闷,将贾达唤来,让他为自己备上一壶酒。贾达应声下去,不多时酒菜端来。田尔耕冲他摆了摆手,贾达掩上内堂的门,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到里面鼾声阵阵。贾达的脸上一阵窃喜,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迅速地跑到了内堂。他从田尔耕的怀中取出密信,拆阅一看,原来魏忠贤密令田尔耕找到白二,要通过他的联络,和倭寇暗中讲和,而条件就是福建,浙江,三年的赋税。

贾达正要将信件揣到怀中,猛然想到,若是田尔耕醒来,发现密信不见,自己很快就会被他怀疑,那时他派大军追剿,自己必然是死路一条。

他左思右想,看到桌案之上摆放着笔墨。贾达蹑手蹑脚地来到桌案之前,借着蝉翼纸,将书信内容拓印了下来,然后将原信重新放到田尔耕的怀中。

贾达抹了抹头上的汗,暗处有人用手拍了他一下。他不胜惊悸,待回头一看,原来却是于奎。

他暗骂一句:“你个冒失鬼,当真是吓死我了。”于奎“嘘”了一声,悄悄询问贾达,可曾取到了密信。

贾达点了点头,二人拉开角门出去了。贾达对于奎说道:“咱们拼了命,为了这封信值得吗?”

于奎瞪了他一眼,对他说道:“你可真是个贱骨头,想想白天田尔耕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说值不值的。”

贾达又问于奎,咱们现在去哪?于奎告诉贾达,去进宝赌坊。贾达不解,忙问于奎,到那里干什么去?

于奎告诉贾达,若是二人不声不响地离开,纵然田尔耕发现信没有丢失,也会对咱们有所怀疑。不妨泰然自若地来到赌坊赌它一番,然后在赌坊闹它一闹,让丁知府关咱们两天。

贾达听了,暗骂于奎出些个馊主意,于奎却是嘿嘿直笑。眼下也别无他法,贾达只好跟前于奎来到了赌坊。

二人来到赌坊之后,于奎将怀中的十两银子很快的输光了。接着他便开始耍起泼来,赌坊管事黑风对于奎说道:“你们二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于奎也不示弱,对黑风说道:“撒野算什么,老子还要在这赌桌上撒尿。”黑风大怒,将赌桌一掀,立时桌板向于奎砸了过来。

于奎翻身一跳踏过桌板,冲着黑风就是一阵密集的连环腿。黑风横臂遮挡,将于奎给推了回去。接着几个打手亦将贾达团团围住,贾达挥舞着木凳,向四周不停地抡着。他这一抡不要紧,非但没有伤到打手分毫,反而将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打手们趁着空当一拥而上,把贾达揍了个鼻青脸肿。于奎来个一招“灵猴攀藤”,借着骰盅的绳索飞荡过去,把打手们踢了个仰面朝天。正在此时,巡差听到呼喊之声进来查问,发现于奎在撒泼。

巡差喝止住众人,将黑风唤来。黑风指着于奎和贾达说道:“差爷,这两个家伙讹赖赌坊银子,没有银子赌,就在这里撒泼。”

巡差走到于奎的身边,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他说道:“看你长得尖嘴猴腮的,就不像个好人。来人,把他们两个押到知府衙门去。”

巡差报告丁大人,捉到两个在赌坊闹事的。丁知府升堂之后,厉声喝问二人,为什么要到赌坊捣乱。贾达看到三班差役侍立两旁,个个威声呼喝,直吓得魂飞天外。

于奎却不为然,嘴角抹出一丝冷笑。丁知府看到此人毫无惧色,心下存了疑惑。他将众人散去,悄问询问于三和贾达从哪里来的?

于奎告诉丁知府,自己是镇抚使田大人的侍从。丁知府点了点头,他有心纵放,却又怀疑二人借托田大人的名号兴风作浪。是以将他们暂时锁在柴草棚,待明日天亮到镇抚使府细问一番。

天已大亮,田尔耕揉了揉惺忪睡眼,呼唤贾达,一连喊了几声也不有人回话。这时一名军士进来禀报,知府丁大人有事求见。

田尔耕命他将丁大人请进来,丁知府进来,向田尔耕施了礼。田尔耕询问丁知府,一大清早到这里,为了什么事情?

丁知府告诉田尔耕,有两个人自称是将军府上的侍从,因为昨夜在赌坊闹事,被巡差给抓了起来。下官不敢造次,特来将军的府上询问一番。

田尔耕让丁知府细说了两个的相貌之后,田尔耕气得拍案而起。他大骂道:“这两个不长进的狗奴才,现在我正心情烦闷之际,他们两个倒好,去赌坊找乐子去了。”

一听田尔耕的话,丁知府知道这两个人确实是府上侍从,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丁知府也不敢招惹田尔耕,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讨得一个人情。

他笑着对田尔耕说道:“田将军亦不必动怒,年轻人难免淘气,下官这就将他们送到府上。”

田尔耕把头一扭,怪眼乱转,他心中正好想给这两个不知进退的家伙一点教训,又不想给丁知府讨得人情的机会。

丁知府看到田尔耕的眼神不对,也不好再说下去。田尔耕提了提嗓子,对丁知府说道:“丁大人,国法岂能因人而废?田某虽然是一介武夫,却也识得朝廷律法。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

丁知府被田尔耕用言语阻了回去,他又要顾及律法,又要不折田尔耕的面子。心中暗骂田尔耕狡诈,不一会儿他起身告辞。田尔耕也告诉他,自己还有要事,正打算动身起程了。

丁知府拜辞离去,心中也有了主意。

第九十九回:山路埋伏

丁知府也算知情识趣,他并未将二人羁押,只是罚了一些银两了事。赌坊碍于丁知府的威势收了银子,事情总算平息下来。贾达和于奎化作小贩,在药铺周围盯梢。田尔耕走进去后,药铺的伙计随即出来,他向两边张望了一下,迅速将药铺的门关闭。

贾达对于奎说道:“大白天的关闭铺门,看来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于奎接过话来说道:“这光天化日的,没有办法挨近偷听,但我想那封信上的内容定然不假。你先在这盯着,我去去就来。”

于奎转身离开,将已经写好的密信用信鸽传给了其兄于三。于三和舅舅马万里,自从水寨被曹钦程捣毁以后,一直在黄石的伏牛山安身。陈天霸虽然是盛意拳拳,然而马万里每每思及自己被曹钦程一路追杀,落魄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

于三手里持着信,走进了大寨之中。马万里正和陈寨主饮酒遣怀,看到于三手中的信,便问道:“三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于三将书信交给马万里,他拆阅之后,心中的怒火又涌了上来。随即他将书信交给陈天霸,

陈天霸看了拍案大怒,他连连大骂魏忠贤祸国殃民。

马万里告诉陈天霸,自己虽然落草为寇,但是国家大义在前,纵然是粉身碎骨,也要和魏忠贤周旋到底。陈天霸表示赞同,随即他吩咐喽们把守山寨,自己就要同马万里和于三下山。马万里对陈天霸抱拳说道:“兄长是一寨之主,不能轻易犯险。倘若出现差池,叫兄弟于心何安?”

陈天霸对马万里说道:“兄弟你我结义之时,就发誓要同生共死。今番你下山多有艰险,为兄怎么能在山寨里安稳高坐?”

马万里态度坚决,他告诉陈天霸,一个人去总比两个去的好。倘若自己出了意外,也有个日后报仇血恨的人。陈天霸叹息一声,命人将随行的车马,以及盘缠备好,又点派十几名身手好的喽保护马万里。

辞别陈天霸之后,马万里等人乔装改扮,一路疾行来到了鄂州。时值夜色黑沉之际,于三联络到了贾达和于奎。他们告诉于三,田尔耕刚刚出城。

于三又接着询问,那个白二可曾跟着田尔耕离开?于奎回答道:“那个家伙还在药铺之中。”

马万里听到于奎的述说之后,对于三说道:“三儿,咱们到那个药铺看看,也许会有什么收获。”

于三跟着马万里潜到药铺的屋顶,他们掀开瓦片向下窥视。发现一人坐在凳子上,拿着一封书信不停地笑着。而在他的旁边则站立着一个人,留着月代发型。

马万里看着此人的奇特发型,对于三说道:“那个人的头发,怎么像狗啃的一样。”于三瞧了瞧这个人告诉马万里,从他的穿着和发型来看应该就是倭寇无疑。

一听是倭寇,马万里气得浑身颤抖。他猛跺了一下脚,却忘了自己是在屋顶之上,顿时断砖碎瓦纷纷落下,那名倭寇扑了扑脑袋上的土,仰头叽哩哇哇啦的乱骂一通。马万里不解其意,又问于三他说的是什么?于三回答道:“舅舅,我看这个家伙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马万里纵身而下,于三亦跟着跳了下来。白二手持短刃冲了过来,马万里侧身一扭避过刀锋,反手在他的胳膊上一敲,将他手中的短刃震落。随即他疾出右臂,用利如铁钳一般的手,

狠狠地扼住白二的咽喉。

那名倭寇抽刀向于三的背后猛砍过来,于三弯腰使了一招“铁平桥”闪过这来势凶猛的横劈,接着他又是一招鸳鸯回旋腿,踹中倭寇的胸口。倭寇飞身出去,撞在墙上死了。

马万里质问白二,田尔耕都对他讲了些什么?白二瞪着死鱼眼睛,紧紧盯着马万里。马万里铁手向他的颈部施压,白二登时因为气闷,脸上变得一片惨白。白二不停地挥动手臂,马万里稍微松了一下手,白二拾起桌案的秤砣向马万里的头上砸去。

马万里大怒,他一个箭步上前,用“穿心掌”把白二扎了个透心凉。结果了这两个人,马万里和于三,在药铺搜寻了一番。除了白二手中的那封信之外,他们还从桌案之上找到了三封信,并在柜子里翻出出城令牌和几个金锭。于三对马万里说道:“舅舅,看来这是魏贼派人和倭寇的联络点。”

马万里攥着拳头,对于三说道:“让他们接头,老子先送这两个人下地狱,回头再找魏贼算账。”

说罢,马万里和于三收拾了东西,又趁着月夜离开了这里。于奎和贾达带着十几名喽暗藏在城门附近。巡哨兵士不停地拿着火把在城头巡视,吓得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待到马万里二人回来,于三持令牌来到城门口,巡城兵士借着火光一看,原来是镇抚使的令牌,他不敢怠慢,打开了城门放马万里一行而去。

出了城门后,马万里抄着小路追赶田尔耕。田尔耕等人,虽然是先行离开,但是随行辎重甚多,是以耽搁了行程。到了白雉山,马万里命令喽们准备好箭矢,待田尔耕经过,放箭射死这个恶贼。众人将火把移后,以免山下发觉。一个时辰过去,天空一抹残月从乌云中穿掠而过,高柳上鸣蝉发出一阵阵令人烦闷的悲鸣。马万里听到山路上,马蹄声由远及近。他扭转身来,告诉众人准备。

前面并排两人各骑乘一匹马,信马由缰地向这边驰来。田尔耕看到这蜿蜒的山路望不到边际,两边俱是陡峭的绝壁。他对身旁的军士说道:“你这引的是什么路,这里地形狭窄,若是有人以檑木山石封锁路径,再以火箭偷袭,那么我们还有生路吗?”

军士低头不语,田尔耕带着怒气,命他回身催行后面的众人加快脚步,离开这个险恶的地方。马万里对于三说道:“田尔耕奸诈多疑,我看他督促后军,怕是要加快行程了。咱们赶紧动手,不能让这个家伙活着离开。”

说罢,马万里和于三指挥众喽将山石推了下去,呼啸的山石卷带着疾风,将田尔耕的随从砸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田尔耕弃了马匹,施展壁虎功贴着崖壁翻爬,以躲避乱石的攻击。马万里在山上俯视,看到一人腾挪闪躲,轻功十分了得。他料知此人必然是田尔耕,

随即马万里命人集中箭矢,尽向田尔耕射来。

如雨的箭镞袭来,田尔耕脱下锦袍,将它挥舞得犹如蛟龙蹈海一般。箭镞被锦袍挡住,纷纷掉落下来。马万里从山上冲下,以流星赶月式奔到田尔耕的面前。于三、于奎、贾达,亦带着众喽冲下了山。

田尔耕怒目圆睁,指着马万里说道:“山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劫掠锦衣卫镇抚使的车驾。”

马万里冲地上吐了口唾沫,神态轻蔑地答道:“镇抚使算个屁,就是魏忠贤那个老贼来了,我也照劫不误。”

马万里说完,左脚向前一跨,双拳向内一转,以猛虎拳的“蝴蝶双飞”式,向田尔耕的面门打去。田尔耕狮子甩头,避过马万里的双掌。右手双指“二龙抢珠”向马万里的眼睛戳去。

马万里变拳为掌,左手抵住田尔耕的进攻,右手以擒拿手来扼田尔耕的手腕。

田尔耕抽回双指,拱起膝盖使了个“力撞山门”。马万里惊悸之余,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于三手拿二股渔叉向田尔耕杀来。贾达和于奎,亦带领着众喽加入了厮杀之中。一时间狭窄的山路之上火光冲天,喊杀之声此起彼伏。

马万里拳打中门,于三挥叉助攻。田尔耕甩动锦袍兜头向于三打去,马万里右脚前弓,屈起右拳以一招“黑虎钻心”猛击田尔耕右肋。田尔耕扬起一脚,将马万里踹翻在地。随即他双手急如绞盘一般,锦袍将于三的二股鱼叉拢住,于三正待抽身之际,田尔耕的铁手从锦袍钻过,一拳打在于三的小腹之上。

于奎和贾达两人回身一望,却在此时两名锦衣卫从背后偷袭,绣春刀将二人尽皆砍死。

余下的喽也被短短数招之间,被锦衣卫们杀光。侍卫看到倒毙在地上的于奎和贾达,认出他们是镇抚使里的仆从。

田尔耕得到讯息攥着铁拳,口中恶狠狠地说道:“无耻叛贼,真是死有余辜。”接着他扭过身来,一对雀目眼睛放射出凶狠的光芒。马万里和于三身负重伤,疼痛让他们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挣扎着。

田尔耕纵身一跳,恶鹰捉食之势,向马万里和于三扑了过来,二人闭上眼睛,只等死亡的到来。这时悠悠清歌响起,田尔耕止住了手。循着山路,只见一人信步向这边走来。此人头戴斗笠,身负柴枝,原来是个樵夫。

田尔耕把手一挥,对着樵夫说道:“打柴的,给我滚到一边去。别在这里妨碍本使办案。”

樵夫也不答话,熟视无睹的继续向前走。田尔耕大怒,以灵狐快步冲到樵夫的面前,举掌向他的天灵盖拍去。

马万里和于三脸色大变,心里都在暗暗为樵夫的性命而担忧。

第一百回:茶肆遇险

田尔耕心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好个不知进退的樵夫,你自寻死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说罢,他出爪快如光影浮掠,气势雷霆破空,向樵夫的天灵盖拍去。立时间烟尘骤起,碎石横飞。马万里和于三,眼睛睁的浑似铜铃,却看不出一丝的生灵鲜活之气,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亦或是他们的元神出窍。二人痴怔怔的呆望,樵夫却泰然自若,毫无胆怯之意。

田尔耕摄魂铁爪抓来,樵夫以卧弓弯月式俯身一避,随即田尔耕又屈起左膝用力猛撞。他的进招似江潮汹涌连绵不绝,狠辣的劲力崩云裂石。樵夫双手一拢,身体向后一背,使了一招蛮王献宝,又将田尔耕的攻势化解。紧接他转守为攻,脚上八卦踏坤位,手掌翻飞走蛟龙。

樵夫五指蜷曲如钩,右手在腰间划出一道圆弧,就势向前推出,以青龙探爪向田尔耕咽喉扼去。田尔耕以灵蟒转身式闪躲之后,双手回拢蓄劲推出,使了一招开门见山。樵夫移步抽身,

捷如鬼魅随形,他闪到田尔耕身后,以肘部向其腰眼撞了一下。这一撞彻骨椎心,他步履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摔倒在地。

众锦衣卫见状,挥舞绣春刀两相夹攻。樵夫凌空纵跃,绣春刀虽然乱刀齐舞,却是不能伤及分毫。须臾之间,樵夫腿如盘龙连踢数脚,围攻的锦衣卫被踢的人仰马翻,悉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此时马万里和于三,才从如梦似幻的境界醒转,刚才的酣斗他们全然不知。眼见樵夫向自己这边走来,他们心中顿有拨开云雾,重见青天的喜悦。果不其然,樵夫以碎玉拈花指帮助二人止住流血,又从怀中掏出雪莲玉蟾丸,让他们服食。马万里和于三吐纳导气,开始运功疗伤,不久便感到胸口郁烦的气息消散,行动也一如往常。他们大难不死,都是这个樵夫

施以援手,二人来到樵夫面前抱拳施礼,樵夫摆了摆手挑起柴担扬长而去。马万里和于三,

几番求其名讳,远处浑厚的声音回答道:“山野村夫,周飞。”

马万里和于三,见锦衣卫毫无反抗之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二人牵过两匹马,趁着夜幕逃之夭夭。田尔耕在众人搀扶之下,强忍剧痛站起身来。他命令手下持他的令牌,回城向丁知府请发救兵。

存义和玉凤在客栈寄宿一晚,只待天明出城,不想城门口差官侍立,城门严实紧闭,不准任何人出入。过往百姓都在严格接受盘查,但凡差官认为行迹可疑者,尽皆捆绑锁拿,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忿恨不平者骤现。

玉凤见差官颐指气使,迎上前去厉声斥问。差官眼珠一翻,随即喝令众军将玉凤团团围住。

存义上前解释,差官也不细问,一口咬定二人就是药铺杀人的元凶。玉凤哪能容许差官编排构陷,杏媚春娇的脸上现出怒气,俏盈盈的身姿持剑侍立。

差官把手一指,口中疾呼:“男盗女贼,全部给我拿下。”只见刀闪寒光,剑生熠雪,众军恶狠狠地齐亮兵器,一场恶战迫在眉睫。却在此时,城门擂鼓般响声骤起,有人在外大喝:“快开城门,锦衣卫镇抚使田大人手令在此。”

守卫开了城门,锦衣卫纵马闯城犹如踹营一般。众人慌张之下四散奔逃,到了知府衙门,丁知府问明了情由,才知道恶贼已然逃出城外,又听闻田尔耕遭到伏击身受重伤,他还能稳坐中军帐吗田尔耕有失,他这个鄂州知府轻则丢官,重则陷狱。事态急迫,他只好派遣精干差役和府中护卫,随着锦衣卫救援田尔耕。

丁知府送至城门口,被绑缚在城门口的百姓连声喊冤。丁知府唯恐乱中生变,唤了巡城差官,喝斥他胡作非为,并给了他两个耳光。被捉百姓悉数开释,大开城门解除盘查。

存义和玉凤眼见大队人马绝尘而去,料知田尔耕遇刺可能与药铺案件有关联,所以二人施展轻功紧随锦衣卫的身后哨探查访。田尔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看来他是经受不起车马劳顿之苦了。丁知府请来城中名医,为他悉心诊治,田尔耕恨愤难平,连连催促丁知府缉拿贼凶。

丁知府根据他的描述,命画师绘制画影图像,并发下海捕文书捉拿马万里、于三、砍柴事樵夫。

马万里和于三快马加鞭一路疾驰,鄂州城早已淡出视野。循着荒僻山路,他心中惆怅不已,想到自己为逞一时之快,不但损折了义兄陈天霸的亲兵,更葬送了外甥于奎的性命。马万里越想越窝火,情急之下他竟然要举掌自毙。于三眼疾手快,阻止了他的冲动。他告诉马万里,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笔帐迟早要向田尔耕讨回。二人计议行路,于三认为官军一定会在各城严加布控,并可能在城门张贴咱们的画像,眼下哪里也不是安全之地,不如暂回伏牛山。

二人回到伏牛山,陈天霸下山亲迎。马万里一脸羞惭,陈天霸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他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义弟不必挂怀。好好的在山寨调理养伤,待日后重振精神,再下山取了田尔耕的狗命。”

一语言毕,陈天霸已经吩咐喽备下酒食,为马万里压惊。席间山寨群豪觥筹交错,相谈甚欢。田尔耕威名远播,所以陈天霸和三寨主汤达都知道他的手段。尤其是汤达,还曾经因为劫掠其财物,差点死在田尔耕的手里。苦痛的经历往往记忆犹新,所以他对马万里敢去劫杀田尔耕,心里由衷的钦佩。

马万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陈天霸等人拍手叫好。酒酣意阑方显英雄本色,众人俱是面带畅笑。唯独二寨主刘彪缄言闭口,自斟自饮喝着闷酒。陈天霸瞟了他一眼,对他说道:“刘彪,今天我义弟下山,令田尔耕那个恶贼丧胆,你好好敬他一碗。”

刘彪扭头冲着马万里撇了撇嘴,又回过身去将碗中的酒饮尽。陈天霸面带火气,马万里端起酒碗相敬刘彪,他却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说自己不胜酒力。刘彪中途离开,陈天霸将酒碗在桌上一掷,生气了闷气。众豪杰劝慰了一番,陈天霸的怒气才渐渐消散。酒宴被刘彪败兴,众人也无心再饮,遂各自回去安寝。

存义和玉凤来到山路,看到地上旌旗满布,殷红的血迹随处可见,他知道这就是昨夜酣战之处,二人继续追赶直奔黄石而去。周飞趁着天渐拂晓,城门初开的时候进了城,缉捕文书张贴之后,他卖了柴火到茶肆小坐。掌柜知道他平日喜好,端了一碗红茶上来。他呷了一口,连连称赞。这时邻座的无赖贾仁向他望了一眼,周飞只顾和掌柜说话,并未在意旁边已经有人注意他了。

贾仁扭过头去,闭上眼睛细想了一会儿,脑海中闪现一个人像,正是和眼前这个人一模一样。他不动声色的悄悄离开,掌柜发现他神色慌张,不时朝着周飞回望,盘算着贾仁可能要对周飞不利。

待到贾仁的身影消失,掌柜走到周飞的身边催促他赶快离开,周飞忙问原因,掌柜遂将贾仁一直在注意他的事情细说了一番。周飞听了掌柜的讲述,却是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是贾仁出于好奇,所以多看了自己几眼,至于他突然离开,应该是有什么要处理的急事。

掌柜见周飞如此固执,他急切的上前抢夺他的茶碗,并且开始哄撵他。周飞却坐不离凳,护住茶碗继续品茶。贾仁一路飞奔,正好与巡差撞了个满怀。巡差抽刀在手,大骂道:“你这冒失鬼,走路这么急,赶去投胎不成”

贾仁边道歉,边向巡差解释,他这是要去报官。巡差问他为什么事报官贾仁就把茶肆见到周飞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巡差听了眼前一亮,他扔给贾仁一锭银子,命令他前面带路。

众人很快赶到茶肆,贾仁用手向周飞一指,巡差率人将这里团团围住。他拿出画影图形和周飞细细比对,果然是分毫不差。巡差拨刀相向,咬牙切齿地说道:“贼人,你竟敢殴打镇抚使,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未落,刀已先至。巡差使了一招二水中分,砍山刀“唰”的一下,朝着周飞的后背砍来。周飞腾地而起,使了一招盘龙卷云,身体在空中连续翻转,躲开巡差的这一刀。借着下坠的力道,周飞双脚在巡差的手腕用力一踩,他疼的呲牙咧嘴。待到他抽刀之际,周飞扭过身来,双手左右开弓,把巡差扇的眼冒金星。巡差晃了晃头,喝斥手下众人将周飞砍死。面对围攻,周飞鱼跃而起跳出了圈外。差役们转身扑来,周飞扬脚将木凳踢出,冲在前面的差役,胸口被木凳击中,他应声倒地。

余下的差役乱刀齐舞,周飞闪步移身冲了上去,一顿拳脚之后,已有五六名差役倒在地上。掌柜躲在一个梁木后面,看到周飞与差官们拼斗,他的心中焦急万分。贾仁回头向他张望一下,看到他的脸上满是焦虑的神情,回想适才他与周飞的谈话,认为掌柜与周飞交情匪浅。

差官见众人制服不了周飞,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贾仁悄悄的告诉他,可以用掌柜的命来要挟。差官点了点头,接着他扭过头来,一个箭步抢到掌柜的面前。他把刀架在掌柜脖子上,对周飞说道:“住手,你再负隅顽抗,我就杀了他。”

周飞回转过身,看到差官正以掌柜为人质要挟他。周飞大骂巡差卑鄙无耻,巡差只是冷笑。贾仁从旁插言道:“小子,今天你再动手,我们就杀了他。纵然你能逃走,也要一生一世受良心的煎熬。”

周飞拳头紧攥,眼中喷射着怒火。然而他却无计可施,差役在他身后猛击一棒,周飞被打晕过去。巡差命贾仁将掌柜放了,又命人将周飞五花大绑,押入囚车之中。

差官们走了之后,掌柜伏案放声大哭。恰好存义和玉凤赶到,掌柜抑止住了悲戚,前来招呼他们二人。

第一百零一回:法场劫囚

存义和玉凤在茶肆坐下,二人细瞧掌柜面容,流露出愁苦的神情。他们再三追问之下,掌柜将周飞被差官缉拿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接着掌柜又将周飞行侠仗义的事迹告诉了二人。存义听完之后,点头称赞。掌柜见二人身背宝剑气度不凡,遂向二人躬身下拜,请求他们施以援手救周飞脱险。

存义扶起掌柜,将救人的事情应承下来,然后二人入城打探消息去了。周飞被巡差锁拿之后,知府钱进知道他是镇抚使府亲令通缉的要犯,他不敢擅自处置,先将周飞打入天牢,安排三班差役日夜巡守不准任何人靠近,并派人快马急报田尔耕。

获知这一讯息,田尔耕命令钱进审讯周飞,无论他招不招供,三日后都要将他斩首。钱进将周飞带到府衙,让他签供画押。周飞拒不认罪,钱进大怒下令衙役对周飞施以夹棍之刑。

一番严刑拷打之后,周飞疼晕了过去,钱进让差役按住周飞的手,在供状上面画了押。周飞被还押大牢,只待三日后开刀问斩。

存义和玉凤进入城后,并没有打探到有关周飞的讯息。二人正在街边商议的时候,贾仁迈着八字步,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看到仙姿绰约的玉凤,贾仁眼中放射红光,鼠目眼紧紧盯着她看。玉凤按动飞凤剑,俏眉微蹙,脸上显现出怒气。贾仁呲着牙,咧开蛤蟆大嘴笑了笑,又把头扭过去。他东张西望的向前走,来到张记果摊,顺手拿起一个白梨,便扬长而去。

玉凤正要上前质问,张老汉冲她摆了摆手,贾仁咬了一口白梨,转回身来对着二人吐了一口梨皮。

贾仁转过一条巷子不见了,二人来到果摊张老告诉存义,贾仁是这里的无赖,最好不要去招惹他。玉凤将存义唤到一旁,她轻声说道:“存义哥,我看这里的百姓对贾仁十分忌惮,不如咱们跟着他看看,寻找机会教训他一番,替百姓们出一口恶气。”

存义点了点头,二人拐进巷子之后,却见一家深漆大宅紧闭门户。存义和玉凤蒙住面,飞身跃进院内。里面传来欢声笑语,存义细听之下辨认出是贾仁的声音。交谈之中,贾仁向屋中的女子吐露,自己协助官府捉住一名盗贼,差官赏了十两银子。女子接过话茬子细问经过,贾仁一边饮酒,一边得意洋洋的讲述了起来。

说完之后,贾仁和那名女子哈哈大笑,存义听了却是气炸心肺,他飞起一脚踹门而入。

贾仁和那名女子吓得魂飞魄散,玉凤点住女子穴道,存义将剑架到贾仁的脖子上。贾仁浑身颤抖不止,存义斥问被他陷害的是什么人贾仁回答:“那人是个樵夫,名唤周飞。”

探明周飞被关押在知府天牢,存义却苦于天牢戒备森严无法施救,贾仁告诉他们周飞三日后会押到菜市口处斩。存义和玉凤决定待行刑之日,劫法场救人。临走之时存义在贾仁和那女子口中塞了一个药丸,并告诫他们:“这是蚀骨穿肠散,若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七天之后你们会七孔流血肠穿肚烂而死。”

贾仁双膝瘫软,磕头犹如捣蒜一般。存义告诉他,只要他老老实实,就会将解药给他。

存义和玉凤离开后,玉凤问道:“存义哥,你哪里有什么蚀骨穿肠散若是让贾仁知道其中有诈,咱们的营救计划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存义笑着说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贾仁见利忘义,贪生怕死,是个地道的小人,所以他为了保命,一定会按照我吩咐的去办。”玉凤释了心疑,二人找了家客店住下,养足精神准备法场劫囚。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三日之期眨眼即到,巡差纵马开道,驱赶沿街百姓。接着卫队押解一辆囚车缓缓驶过,存义在人群之中观望,但见囚车之人,面容清秀剑眉大眼,似乎是旧相识。他正在沉思之际,巡差又呼喝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众百姓跟着车马行迹,去菜市口看热闹。知府钱进坐在公案之后,护卫分侍两边,师爷从旁笔画伺候。公案对面则是断魂送命的刑场,一个渗透血污的柱子矗立在一角,袒胸露背的刽子手,持着大环刀恶狠狠地站在旁边。

钱进仰头看了看,天空一片铅云翻滚聚拢,骤时一股彻骨的凉寒袭来。他对师爷点了点头,师爷嚷嚷道:“将人犯押上法场。”说罢,差役将周飞从囚车带出来,把他牢牢绑在立柱之上。

接着师爷又喊了一声:“午时三刻已到,将人犯就地正法。”刽子手端起酒碗,呷了一口酒,将酒液喷吐在大环刀上。他来到周飞面前,扬起大环刀正要下砍,存义的丹心剑早已甩出,一道红光闪过,丹心剑将刽子手的大环刀震飞。

存义和玉凤穿纵而起,落到法场之内。钱进气得怪眼乱转,他喝令众军士将三人砍死。存义双臂伸展,即而双掌于肋间划过一道圆弧,平推而出后,一股炙烈的气流卷云掀浪,向钱进的公案呼啸而来。立时之间案台之上烈焰冲天,钱进等人仓惶奔逃,众军士哪里见过这般阵势,俱跟着钱进四散逃命去了。

存义解开绳索,玉凤收起丹心剑。周飞见了丹心剑,对存义说道:“你可是存义贤弟”

存义点了点头,周飞将他打量一番,一别十年昔时的懵懂少年,成了气度不凡的侠客,

周飞喜极而泣,紧紧将存义抱住。二人涕泪交流,却浑然不知大敌来临。

原来魏忠贤见到田尔耕连番失手,恐江湖中人到法场生事,派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周应秋前来协助。这周应秋武功毒辣阴狠,又极擅溜须拍马的功夫,因此深得魏忠贤的器重。自从贾老六死后,魏忠贤时常暗自神伤。周应秋却抓住这个机会,向各地网罗搜刮珍馐野味,熬制延年益寿汤。因为他烧的一手好菜,魏忠贤看到延年益寿汤,正暗合九千岁的名讳,所以心中愁云顿消,对周应秋亦发恩宠起来。周应秋趁热打铁,向魏忠贤下跪磕头,甘愿认其为父,终身在身边伺候。

老贼魏忠贤欣喜若狂,他认周应秋为义子,不但擢升官职,更亲授武艺。有了周应秋的助纣为虐,魏忠贤在朝中更加嚣张跋扈。因此朝中大臣在背后给周应秋起了绰号“哈巴狗”,而周应秋这个恶贼,却是号称“十狗”之人,最为狠辣歹毒的。

他不动声色来到黄石府衙,钱进等人狼狈逃回,正好与他撞了个满怀。周应秋魅影换位,翻掌给了钱进一个耳光。堂堂知府在府衙被人打了,钱进又羞又恼,他的手下差役抽出刀来,欲砍杀周应秋。

周应秋从腰间解下令牌,钱进拾头一看,仓惶跪倒在地上。他胆战心惊地说道:“不知道将军到此有何贵干”周应秋眯着眼睛,告诉钱进,自己是为钦犯周飞而来。接着周应秋即向钱进追问周飞的情况。钱进不敢隐瞒,他告诉周应秋,有人刚刚劫了法场。

周应秋一听,挥掌将府衙的公案拍的灰飞烟灭。众人看了心下一阵惊恐,周应秋哼了一声,让钱进说明法场位置,便转身离开了。钱进打算加派人手增援,被周应秋一口回绝,说完之后,他施展轻波,腾身消失了。

玉凤劝慰一番,让他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时他们背后一千声音冷冷喝道:“贼人别走,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周应秋在此。”三人回头一望,见周应秋身长九尺,瘦长的脸上生得一双倒羽恶眉,眼如铜铃、口似方斗,说起话来哇哇怪叫。观他的相貌,不是恶鬼投胎,就是妖魔转世。

“来者不善”,存义嘱咐周飞和玉凤小心,玉凤抽出捆龙鞭朝着周应秋头上打去,周应秋弓身扎稳马步,双手上下一合,推动混元真气向玉凤打来。只见狂龙卷海一般的真气从周应秋的身上奔腾而去,继而形成一道空蒙的气墙。捆龙鞭被真气挡回,向玉凤自己打去。

玉凤闪身一避,捆龙鞭在地上抽出一道深痕。存义看了一眼这深痕,心想:“此人武功好生了得,竟然可以凭着内力驱动对手的兵刃。”他急忙将玉凤唤回,周飞连环转身,脚上踏浪逐风,用卷云腿猛踢周应秋。周应秋双掌挥动,犹如两个急转的涡轮。周飞的卷云腿到其面前,周应秋双掌一合,不但化解周飞的腿劲,还就势抓住他的双脚。

他抓住周飞双腿,一面用力下扳,一面以膝盖攻击他的腰眼。存义双掌内合,力分阴跷,两道真气在身体游走,在丹田积郁爆发。只见他的脸上烈阳真气盛现,双掌平推而出,灼热的气浪向周应秋打去。

周应秋避让几步,周飞使了一招醉望珑月,反身用双指向周应秋的眼睛戳去。周应秋双手一松,周飞已转身逃了出来。周应秋怒目圆睁,双掌向四方兜拢,聚形神于太阴,存义见他脸上血色之气升腾,知道他要以邪恶内功伤人。是以自己也运真气于少阳三焦,掌中内力蓄势待发。周应秋魔血澎湃,杨存义赤焰萦绕,赤血天魔功对天罡神功,周飞见情形不对,让玉凤俯身躲避。两股真气碰撞,但见四下尘烟弥漫,炸裂之声骤起,存义和周应秋已被真气所吞噬。

第一百零二回:借尸还魂

存义与周应秋拼斗内功,两股气流卷石崩云、势如蹈海一般,令人看后心惊胆寒。存义聚气丹田散发劳宫,周应秋催动内力至小周天,一个马步稳扎,双掌移山平海,一个翔鹰傲天,气震乾坤。

周飞和玉凤正在尘烟弥漫中寻找存义,只听“轰隆”巨响过后,存义和周应秋从被内力震塌的陷坑中腾身而起,二人在空中飞卷翻舞,犹似二龙搅珠一般。掌对掌,脚对脚,又是互相缠斗数十招,势成伯仲难分高下。这时周应秋双掌四下分合,气行太阴八脉,他的脸上变的白如霜雪,样子十分人。继而他双掌向前一推,顿时暗尘聚起冷风呼啸,存义以天罡神功的星耀九天迎击,周应秋冷笑一声说了句“不知天高地厚”。

气流撞击之后,存义被弹出丈许开外。周应秋鹰眉倒竖,双眼放光,杀气腾腾的直奔存义而来。周飞在背后大喝一声,周应秋扭过头来,冲着他和玉凤怒目而视。周飞叉着腰,轻蔑地对周应秋说道:“你别得意,现在我就来收拾你。”周应秋抽动一下嘴角,向周飞走了过来。

周飞从袖中甩出三枚黑球,向周应秋掷了过去。只听三声炸响,周应秋被烟雾所吞噬。周飞和玉凤趁机跑向存义,扶着他逃离了险地。待周应秋拨开云雾,三人早已离开多时了。他气得毛发倒竖,像愤怒的狮子一样狂吼。

周飞将存义带到自己的林中小屋,存义盘膝运功调理内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他觉得中气顺畅,伤势已然无碍了。周飞和玉凤悬寄的心,也可以放下了。存义向周飞打听,可曾知道刚才这个内功高深的锦衣卫是谁周飞摇头告诉存义,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存义说道:“兄长,田氏双雄都是武艺高强内功精湛,可是我与他们对敌,若不是背后偷袭,他们绝对没有胜算。今天所见这个人居然用内功将我震出丈许之外,而我的内功可是承袭师伯公孙成,以及苍松剑客白大侠,这名锦衣卫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周飞点了点头,他对存义说道:“义弟,纵然是刀山火海,为兄也要陪着你一起闯,魏忠贤那老贼害的咱们家破人亡,他就是找来再多的高手保护,我也要向他讨回血债。”

二人闲聊一会儿,周飞怕存义牵动神思对疗伤不利,他对存义说道:“兄弟,你安心在这调理,为兄稍迟些会打些野味给你送来。”说罢,他又转身对玉凤说道:“弟媳,烦劳你照顾好我兄弟。”玉凤满脸羞红地点头应承。

周应秋气急败坏的回到知府衙门,钱进出动军士在城中各处搜查未果,周应秋本打算初战告捷,却被现实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知道继续留在此地已经毫无意义,遂快马加鞭赶赴京师,临走之时,他还连连催促钱进继续搜索,一定要将劫法场的贼人缉拿归案。钱进望着绝尘而去的周应秋,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他深知如果不能捉到劫囚之人,自己这个知府也要做到头了。

马万里和于三死里逃生回到伏牛山之后,每每想起于奎的死心中便伤感不已。陈天霸闻知讯息,也是不住的惋惜。马万里将拓印的书信呈给陈天霸,与他共同商议报仇的对策。陈天霸展信阅视,里面详尽魏忠贤对倭寇屈膝献媚的卑劣行径。陈天霸牙齿格格作响,他说道:“我等身在绿林尚且知道大义,魏忠贤这老贼食君之禄,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向倭寇卑躬屈膝,当真该死。”

马万里询问陈天霸,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魏忠贤。陈天霸知道自己这样尴尬的身份,不可能堂堂正正的为朝廷效力,而魏忠贤又远在京师,想除去他,也是简直犹如镜花水月一般。陈天霸苦思冥想,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人。马万里忙问此人是谁,陈天霸答道:“此人名叫徐谦,原来曾做过黄石的知府,为人正义耿直,深得百姓的爱戴。现在他已到京城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之职。”

听了陈天霸的讲述,马万里心中非常高兴。御史本来就肩负着纠察百官的职责,徐谦又清廉公正,信到了他的手中,一定会上达天听,那时魏忠贤一干佞臣,必然难逃一劫。事不宜迟,陈天霸将心腹石雄唤到身边,密嘱他持信夤夜动身赶往京师,将密信投给御史徐谦。陈天霸密授计宜,却不曾料想隔墙有耳。

石雄号称穿云燕,轻功十分了得。他趁着皎月高挂,不到片刻功夫已然下了山。来到豹子林之后,石雄正沿着幽静的林中小道前行,忽然高大的松枝之间,惊起一只山雀。他紧握大弯刀,放缓脚步,眼睛不时的向回下张望。只听“簌簌”的叶落之声过后,从两棵树上跳下来六名黑衣人。他们首尾三人,一前一后,将石雄挡住。

石雄拔刀相向,对黑衣人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前面的黑衣人反手擎刀,冷笑一声道:“催命判官,阎罗王。”说罢,他脚踩两名黑衣人的腿,腾地向前一冲,朝着石雄的脖颈抹去。石雄

以踏浪浮萍闪过,纵身踩在黑衣人的背部,凭着下坠的力道,将黑衣人震的筋脉尽断。余下的五个人前后夹攻,石雄闪到一旁,两名黑衣人挥刀一个攻其上盘,一个攻其下盘。石雄后退避让,他身后的黑衣人张网以待,用鱼龙网将他紧紧罩住。黑衣人喝问密信藏在哪里石雄大骂这些背叛寨主的无耻之徒。

一个黑衣人冷笑上前,从石雄的怀中取出密信,随即他又在石雄的天灵盖拍了一掌。石雄魂飞天外,黑衣人将其尸身掩埋,趁着夜色离开了。二天之后的夜晚,一人翻墙进入东厂之中,却被护卫们围攻擒拿。

魏忠贤端坐虎皮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私闯禁地者。他轻呷一口茶之后,冲着护卫摆了摆手,护卫兜起此人的胳膊就往外走。此人知道这是死到临头,他的脸上毫无畏惧的神色,

出门之际还是纵情狂笑。魏忠贤又摆了摆手,他被押了回来。魏忠贤阴阳怪气的质问这个人为什么发笑此人巧舌如簧,口中滔滔不绝的讲述来意。魏忠贤点了点头,此人将怀中的密信呈上,魏忠贤看到信后放声大笑。

此人不明其意,痴怔怔的看着魏忠贤。魏忠贤命人给了此人两锭金元宝,赞赏他告密有功。并将书信及二千两银票一并给他,嘱咐他将书信及银票送到刘彪的手中,并转告他,只要他肯表示忠义,自己就可以帮助他达成心愿。

这个人将书信及银票收好,向魏忠贤拜谢之后,正要转身离开,魏忠贤却命令他留下。此人询问魏忠贤有什么吩咐魏忠贤挥手一推,轻如羽毛的密信借着气力落到了此人的面前。

他不但对魏忠贤深不可测的武功惊惧,更不明白魏忠贤为什么又将密信原封不动的退回

魏忠贤冷笑数声,告诉此人持着书信去找徐谦,到了御史府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呈上书信,徐谦自然就会受理。他不敢违拗,拿着密信直奔御史府而去。

夜已深沉,这个人敲门如擂鼓,御史府护卫正要斥责他的无理莽撞,徐谦踱步走了出来。

他询问此人,这么晚跑到御史府为了什么事情此人也不答话,从怀中拿出密信,交给了徐谦。徐谦拆阅一看,返身走回府里,并命令护卫引着此人到正堂等候。

徐谦穿整好衣服,来到正堂之后他摒退护卫,单独留下此人问话。徐谦问及姓名及从事的行当,此人回答:“小人名叫石雄,是伏牛山的草寇。”听了他的回答,徐谦虽然脸色一变,却并未感到惊恐。反倒这个人心胸袒荡,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徐谦又问及密信的由来,石雄也是俱实相告毫无隐瞒。徐谦收下了密信,询问石雄愿不愿意留下作证石雄跪倒在地,口中连声应承。

徐谦让他起身,嘱咐他一路小心,留下地址听候差遣。石雄离开后,徐谦趁夜写下奏本,准备弹劾魏忠贤通敌大罪。写好奏本之后天已拂晓,徐谦穿好了朝服,乘着轿辇上朝去了。

巡值太监喊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徐谦从文臣列里走了出来,向熹宗皇帝拜伏起奏。巡值太监将奏本呈给熹宗,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徐爱卿,你要向朕奏明何事”徐谦从袍袖中取出密信,当前熹宗及满朝文武痛斥魏忠贤勾结外敌的大罪。

他的激昂言辞,凛凛正气,让群臣看到了杨涟的身影。他们的心中都为徐谦的生命而担忧,指斥魏忠贤无益于老虎嘴上拔毛,这是在自寻死路。巡值太监将密信又呈了上来,熹宗传诏将魏忠贤唤来,让他与徐谦当堂对质。

魏忠贤闲庭信步一般来到朝堂,向熹宗请安之后闪到一旁。熹宗将传唤他的情由告知,魏忠贤微微一笑,向熹宗说道:“清者自清,老臣不怕质问,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澄清此事。”

说罢,魏忠贤千沟万壑的脸上,痉挛似的笑了笑。徐谦见他神情自若,自己心下却是一惊,这个老奸巨猾的恶贼,不知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第一百零三回:李代桃僵

徐谦与魏忠贤二人唇枪舌剑,在朝堂之上争斥辩解。当着熹宗及满朝文武,徐谦以密信为参劾的证据,对魏忠贤祸国殃民的罪行予以揭发。众臣屏息凝神,平静的空气之中透出一股异样的气息。这就像如镜的江水一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现在徐谦已经“出剑”,他们倒要看看魏忠贤如何“拆招”。

魏忠贤理了理破钵嗓子,他对熹宗说道:“臣启万岁,徐御史既然以密信痛斥老臣之罪,那么其所呈递的证物应该是真凭实据,但以老臣看来,他手中的书信乃是拓印所得,并非是原信,这就实难令人信服。”熹宗听了点了点头,他让徐谦拿出原信,徐谦哪里有什么原信?

他连此信的来龙去脉恐怕了解的都不是十分透彻,只是单凭石雄的口述,那石雄道出密信由来之时,添油加醋的胡乱讲述,徐谦为人厚道,早已经掉入他设下的圈套之中。

徐谦虽然拿不出原信,但是他知道石雄尚在自己的府中,他可是亲眼目睹过原信的,由他来澄清解释,胜过自己的千言万语。想到这里,

徐谦伏阶下拜,请求熹宗传唤石雄来此作证。熹宗准了奏,立派禁军校尉汪剑率一百名亲卫,到御史府将石雄带来。

汪剑领命而去来到御史府后,命令军士严守府中各门,不准任何人出入和靠近,他自率十几名禁卫入府拿人。管家徐清看到禁军到来,问明了来意之后,他在头前引路,带着汪剑来到了石雄的住处。汪剑推门而入环视屋内,里面却是人去屋空,哪里有石雄的身影?见不到石雄就无法回去复命,汪剑勃然大怒,他扭转身来指着空屋对徐清说道:“你不是说石雄在屋中吗?人哪去了?”

徐清探头探脑地向屋中张望,当真是空空如也。他战战兢兢地对汪剑说道:“将军,他他他刚才还在屋中呢。”汪剑拔出佩刀,抹在徐清的脖子上,他恶眼圆睁地说道:“老家伙,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要了你的命。”徐清吓得背脊冷汗直流,他用颤抖的语调告诉汪剑,自己并没有说谎,汪剑命令禁卫再找府中下人求证,他们的回答与徐清如出一辙。

汪剑一把推开徐清,对禁卫说道:“平白无故的,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他一声令下,禁卫犹如开闸泄洪一般,呼啦啦奔向各处,他们逢屋就进、见门便闯,把御史府搅的鸡飞狗跳,闹的人仰马翻。众军士在各屋搜寻未果,汪剑在徐清的引路下,穿过花厅,来到后面的一座大屋前。

他正要带人去搜,徐清挡在面前说道:“将军,这是我们老爷的卧房,您搜过之后,我们老爷的颜面往哪里搁呀?”汪剑扯着他的衣袖,将他甩到一旁,对他说道:“无知的狗奴才,你敢违抗圣上的旨意,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禁军踹开屋门,发现徐谦的床下留有一滩血迹。他们飞奔出来,将这一情况告诉了汪剑。

汪剑横眉冷眼看了看身旁的徐清,对禁卫说道:“把他给我看好了,回头再找他理论。”说罢,汪剑大步来到屋中,他发现床下的血迹已经变黑成块。汪剑转身走到外面,又冲着徐清拔刀相向。他叱问徐清,

这屋中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徐清一脸苦愁神情,口中断断续续地蹦出一句话“小的,实在不知道这血迹怎么来的。”

汪剑打量他一番,回想他刚才阻挡自己办差,遂下令禁卫将徐清五花大绑,待搜查结束之后,把他押走再行审问。接着汪剑沿着徐谦的卧房向周围展开搜查,一名走在前面的禁卫跑回来报告,在府后的马厩里又发现了血迹。汪剑来到马厩仔细检查一番,他掀开角落的一堆草料之后,看到上面略有一些湿土,他让禁卫找来铁锨将这里掘开,

不久一具男尸出现。

汪剑找来徐清辨认,他用惊恐的语气答道:“这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死在了这里。”汪剑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俯身在尸体上搜寻,石雄穿着厚底布靴,汪剑用短刃割开他左脚的靴子之后,发现了一封书信。江剑将书信收好后留下二名禁卫在这看守,自己火速赶回皇宫向熹宗禀报去了。

熹宗让汪剑在朝堂上宣读书信内容,徐谦听了之后脸色大变,他连连高呼自己冤枉。熹宗龙颜震怒,他对徐谦说道:“好个不知廉耻之徒,你以重利许诺石雄让他充当人证攀诬魏爱卿,在你的授意下,他捏造了一封子虚乌有的罪证,供你在朝堂上以作构陷之用。你得到了这份罪证之后,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便对石雄痛下杀手,是不是这一回事?”

徐谦跪倒在地,脸上涕泪交流。他悲切地说道:“我徐谦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今番遭到小人暗算,运命如此夫复何言?”听了他的话,熹宗厉声呵斥道:“徐谦你也太桀骜轻狂了吧,合着满朝文武百官,只有你是丹心热血的贤臣不成?朕看你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不然石雄也不会事先就留下绝笔信,这完全是出于自保。可他即便识破了你的险恶用心,却还是难逃一死。”

兜头的一盆脏水将清廉的徐谦弄得污浊不堪,他不愿这样屈辱的被设计陷害,于是他冲着魏忠贤说道:“你敢当着圣上和众位大臣面前发誓,信上的字迹不是出自你的手笔吗?”

魏忠贤银灿如雪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不错,信上的字确实是出自我手。”此言一出,连同熹宗和群臣听了无不骇然,看到熹宗张目噌舌的样子,魏忠贤伏身跪地答道:“万岁,老臣还有后话要讲。”

熹宗这时才缓过神来,他冲着魏忠贤摆了摆手,魏忠贤继续说道:“老臣承认这字迹,却没有承认信是由我所写。”魏忠贤的一番话,让熹宗听的一头雾水,他不明就理地问:“你倒细细讲明,字是你的字,却又如何说信不是你写的?”

魏忠贤说道:“臣为圣上讲述一个故事,圣上自然就会明白老臣的意思了。”熹宗让他说下去,魏忠贤便讲述了宋江在江州浔阳楼题反诗,吴用找来圣手书生模仿蔡京笔迹救人的故事讲了一遍。听了魏忠贤的讲述之后,熹宗点了点头,他让魏忠贤起身回话。

看到熹宗的脸上缓和,魏忠贤的心中很是得意。有人欢喜有人忧,魏忠贤巧舌如簧,将自己的罪责轻描淡写的掩盖过去,徐谦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怒火,他指着魏忠贤说道:“魏贼,你的书法又不能名满天下,别人仿照你的笔体做什么?”

魏忠贤淡然一笑,撇着嘴回答道:“我得蒙圣上恩宠执掌东厂,为朝纲稳固诛除了多少叛逆?那些个在逃的人,哪个不想置我于死地?这就是他们的借刀杀人之计,幸亏圣上天纵英明,识破了歹人的奸计,不然老臣就要身首异处了。”魏忠贤这番话毒辣无比,他既拍了熹宗的马屁,又将自己美化为明室的忠臣,更暗指徐谦与歹人是一丘之貉。”

徐谦冷冷一笑,对魏忠贤说道:“魏贼,你刚才借用奸臣蔡京的典故,究意是什么居心?”魏忠贤答道:“圣上睿智,当然知道我的用意。这不过是个比喻,徐御史何必借题发挥,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呢?”

徐谦如鲠在喉,此时他已经无力回天。熹宗命太监摘去他的冠帽朝服,交由刑部严加审问。许显纯沿用对付杨涟的办法,三木之下何愁不得口供?徐谦在狱中受尽折磨,却依然铁骨铮铮。几轮酷刑过后,许显纯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恶狠狠地徐谦说道:“徐谦,识时务者为俊杰,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摆什么书生的臭架子?趁早招认了,还免得皮肉受苦。”

徐谦冲他的脸上吐了唾沫,他大骂道:“为虎作伥的恶贼,我就是变成鬼,也会找你来算账。”许显纯气得怪眼乱转,他命令狱卒继续拷打徐谦,徐谦昏晕之后许显纯按住他的手指,在供状之上画了押。

坐实了徐谦的“罪证”,许显纯判定徐谦斩刑,其家产充公,家人发配岭南。到了徐谦的家中,许显纯原指望在这里还可以榨出些油水,可是徐谦除了破旧家具和一些书籍之外,连一件小小的银饰都没有。

许显纯气急败坏,封了徐谦的宅第之后,带令手下的爪牙回去向魏忠贤复命去了。

倭寇密使被杀,令魏忠贤有如芒刺在背,思来想去,他只好启奏熹宗,让早已归隐的田园的邹潍涟出任巢湖水师提督,去漳州抵御倭寇。

邹潍涟到达漳州之后,打造官船置备粮草,并与当地渔民修筑炮台随时准备抵御倭寇的进犯。近海口又布防了银丝网,水下皆有尖桩和倒钩,又防止倭寇水鬼潜入。并且沿岸高建望台,可以探查到远处的动向。

一切布置停当之后,邹潍涟要做的就是等着暗处的奸细自投罗网,当夜他命令水师各营熄灭灯火,有违抗命令者立斩不赦。就在众军鼾声大作之时,一个佝偻的身影趁着昏黑的夜幕溜了出来。

第一百零四回:防不胜防

邹潍涟不愧堪称干吏,他一上任之后立刻重新组织海域布防,并更换了巡守官兵。倭寇屡屡偷袭得手,邹潍涟料定军中必有内鬼与其勾结。是以他找来司务官,查阅各营兵士外出情况,并将他们一一找来详查告假事由,每一个官兵的行止去处,邹潍涟都会亲自前往核实。

此刻的水师指挥佥事吕四犹如惊弓之鸟,两天前,也就是马万里在黄石的药铺除掉倭寇奸细当晚,吕四以回家探亲为由,到城西的土地庙等候倭寇徐海。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有人与他接应,他不敢在此处多作耽搁,将密信藏在土地像的大青砖底下之后,趁着朦胧的月夜又回到了营中。按照军中惯例,外出兵将不分官阶,都要接受搜身盘查,巡防兵士在吕四的身上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件,向他抱拳施了一礼之后,吕四回到了自己的军账中。

接头未果,新官上任的邹潍涟又雷厉风行的整顿军务,说谎容易圆谎难,若是让提督大人查出自己并没有回家探亲,以他的精明强干,通敌的事情必定会败露,那样不但会落个千古骂名,还会累及全家受罪。吕四如坐针毡,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是以他夤夜出逃以躲避盘查,没想到邹淮涟张网以待,吕四仓皇之际自投罗网。

且说马万里在山寨之中等了两天,不见石雄传来回信,他的心中忐忑不安,陈天霸从旁劝慰让他只管宽心,石雄做事向来谨慎,断然不会出差错的。二人继续饮酒遣怀,这时一名喽闯了进来,陈天霸放下酒杯,对他说道:“你失魂落魄的跑进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喽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禀告大寨主,入城打探情报的兄弟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一个重要消息,徐御史因为弹劾魏忠贤已被判处斩刑,现在他的家产被封,一家老小都被打入天牢。”

二位寨主听了连连叹息,陈天霸又接着向他询问石雄可曾回来?喽回答道:“石雄已经被杀了,听说是死在徐御史的屋内。”此言一出,陈天霸更是一脸的惊愕,马万里插言道:“大哥,石雄死在了徐谦的屋内,会不会是他命人痛下杀手?”

陈天霸摇着头说道:“杀人者不会在自己屋中留下罪证,这岂不是授人以柄吗?况且徐谦是一介书生,他不会笨到不顾自己的性命,派人杀害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石雄。”

马万里点了点头,听了陈天霸的解释之后,他亦料定凶手必然是尾随在石雄的身后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窥探到徐谦与石雄碰面之后,选择了一个适当时机下手杀死石雄,再嫁祸给徐谦。

陈天霸思虑一番,突然急切地说道:“快吩咐下去,密切注意山下的动向,通令各寨弟兄严禁下山,随时做好御敌的准备。”他的话音未落,只得地动山摇的一声响动,将他从虎皮椅上掀翻在地。随即喊铺天盖地的喊杀之声不绝不耳。

这时刘彪满脸血色地跑了进来,对陈天霸说道:“大哥,不好了,崔呈秀率领锦衣卫冲上山来了。陈天霸抽出鬼头大刀,怒眼圆睁地说道:“二位贤弟,快随为兄出寨,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马万里也是怒气填胸,转身要跟着陈天霸出去。这时刘彪挡在前面,对他们二人说道:“大哥,不可前往。官军有神威无敌大炮助阵,不少兄弟都被炸得粉身碎骨,咱们还是暂避锋芒,逃命要紧。”

陈天霸将鬼头刀狠狠放回刀鞘,叹息地说道:“没想到我苦心经营的伏牛山,转眼之间就灰飞烟灭了,教我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刘彪说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容咱们日后再找他们算账。”

陈天霸向刘彪询问外面的情况,刘彪告诉陈天霸山后的小路因为荒僻,官军现在还不曾知晓,可以从那里逃命。陈天霸、马万里、刘彪、于三,以及一些喽,慌慌张张地出了后山,沿着蜿蜒的山路没命地奔逃。

四人疾行如飞,只见两旁树影,风驰电掣般的闪掠而过,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行了多少里路。陈天霸渐感心神俱疲,他停住脚步对身后的刘彪说道:“贤弟,前面雾气缭绕的林子,就是卧虎林了吧。”

刘彪指着前面说道:“大哥,你说的对,前面正是卧虎林。”陈天霸把手一挥,对身后的还在紧紧赶来的喽们说道:“你们加快脚步,咱们到前面的林子暂避。”

这时马万里插言说道:“大哥,这林子云雾袅袅,还是要小心为好。”

刘彪听了这话,对他说道:“你懂什么,这个林子我和大哥都非常熟悉,能有什么危险,你让我们在此地逗留,难不成想让大炮把我们轰成齑粉?”

于三抽出二股叉,鹰眉倒竖、环眼放光,他怒气冲冲地对刘彪说道:“你敢对我舅舅不敬,我戳你两个透明窟窿。”刘彪亦拔刀相向,要与于三拼斗。

陈天霸喝止住二人,冲着他们骂道:“两个不长进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岂不是让人看着笑话。”马万里将于三拉回,向陈天霸赔不是,陈天霸摆了摆手,让他们赶快进入林中。

卧虎林幽僻空旷,又有雾气遮蔽行路,众人在这里行走异常艰难。陈天霸连连催促,后面的喽掉队走散的逐渐增多,到了林中深处之时,只剩下他们四人。

陈天霸拔剑趟路,并嘱咐三人注意脚下。这时“嗖”的一声响箭射来,陈天霸感到背后惊起一阵疾风,他俯身一避,响箭贴着他的头顶飞了出去。刘彪喊了一声:“大哥,你怎么了?”陈天霸应了一声:“没事,刚才脚下一滑。”四人继续向前,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走出了卧虎林。

四人以为拨开云雾见了青天,不曾想却是才出虎穴又进龙潭。只见青龙滩上站着十几名锦衣卫,为首一人,身着螭龙雕花烫金黑袍,身高八尺,长得鹰嘴鹞目一脸的杀气。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陈天霸熊腰微弓,虎目圆睁,以**拳迎击御敌。

马万里和于三也各自亮出兵刃,分护在陈天霸的左右。对面为首的锦衣卫耸肩狂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草寇,天兵将临,还不快束手就擒。”

陈天霸冲他“呸”了一声,骂道:“恶贼废话少说,咱们拳脚之上见真章吧。”

说罢,他左脚向前一探,右腿向后一蹬,整个人犹如卧弓一般。为首的锦衣卫绣春刀在肩头一滚,摆出裹脑刀式,横立在陈天霸丈许开外之地。

三人目不转睛,集中心神对付锦衣卫之际,刘彪双掌蓄劲,以推窗望月式,向陈天霸的后心拍去。

陈天霸身体踉跄地向前探了几步,口中咳出一股鲜血。他扭身回望,看到刘彪的脸上凝现出狰狞的笑容。他指着刘彪骂道:“好个卑鄙无耻的恶贼,枉我与你结义,没想到你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刘彪脚踏游龙步,屈身如卧虎,一面以白鹤拳对抗,一面恶狠狠地说道:“陈天霸你刚愎自用,以区区伏牛山就想阻挡朝廷大军,简直是以卵击石。为了帮助这两个外人,你葬送了多少山寨兄弟的性命,你这种倒行逆施的做法,山寨的兄弟们早就不满了。”

陈天霸皱着眉头说道:“刘彪,刚才在林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对我下手,

你以为真的是我没有防备,而让你偷袭得手吗?我是念在兄弟结义之情,权作忍耐的缘故。”刘彪听了冷笑道:“陈天霸,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会轻易听信你的鬼话,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可以饶了你。”

陈天霸说道:“在卧虎林你不时地喊叫我的名字,无非就是想确定我的位置,以便伺机下手。林中雾气弥漫,谁也不会看清你出手,即使我死了,义弟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倘若你的毒计真的得手,那么你就可以从容的对付他们俩个了。

刘彪,你可真是功于心计。”

刘彪双脚中分如铰,拳曲如喙,以螳螂照日的招式,向陈天霸的面门打来。马万里和于三喝了声:“小心!”

为首的锦衣卫说道:“与其担心别人,还是想想自己吧,看我冯铨送你们上西天。”说罢,他双脚离地而起,在空中使了恶鹰捉食式,向马万里扑了过来。余下的锦衣卫以铁桶阵将于三团团围住。

一场生死混斗上演,陈天霸中掌之后举步维艰。刘彪白鹤拳勾、挑、扼、掏,

快似疾风,乱如飘雪。他的双拳在陈天霸的眼前上下飞舞,陈天霸翻身避让,

左闪右躲,脊背上的掌伤,痛的令他额角上渗出大颗的汗滴。刘彪加快攻势,

陈天霸连连后退,他的胸口血气翻涌,呼吸渐感疲弱。刘彪双拳一合,抢步上前,以力斩惊涛式,向陈天霸的心口插去。陈天霸避让不及,胸口被刘彪如剑的双指狠狠地戳中。立时间血浸衣袍,陈天霸的眼睛也变的迷离起来。

马万里以回风掌向冯铨的面前虚劈一掌,闪到一旁喊道:“兄长,你怎么样?”

刘彪嘿嘿一笑说道:“你没看到他就快死了吗?你放心,马上也送你去见他。”

马万里双目喷火,正要迎上前去与刘彪拼命。冯铨抢身上前,又与他缠斗在了一起。

陈天霸对刘彪说道:“你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刘彪脸上一惊,问了句“什么?”陈天霸腿上蓄力,以拱月迎门式,用膝盖猛撞刘彪的小腹。刘彪只道是陈天霸毫无还手之力,哪知却是蓄劲待发。他被撞飞丈许开外,后背狠狠地磕在了树干上。

刘彪气若游丝地指了指陈天霸,陈天霸冷笑着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的心脏长在了右边,让我逃过了一劫。这个秘密本来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想不到却用到了你的身上,真是令我心寒。”刘彪嘴角微触一下,跟着身体歪倒,便一动不动了。

这时于三被锦衣卫围在垓心,绣春刀亮如灿雪、冷光幽幽,于三避让不及,已经身中数刀。马万里返身去救,冯铨甩出链子镖,将他的左腿贯穿。马万里受伤瘫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于三被围,却无可奈何。

马万里正在伤思之际,冯铨纵步抢了上来,照着他后脑劈了过来。陈天霸忍痛鱼跃而起,替马万里受了一掌。转眼间三人受了重伤,冯铨轮动链子镖,眼中流露着阴狠的光芒。他对三人说道:“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受死吧。”

却在这时,一块飞石正中他的手臂,他回头一望。两个少年侠客站在他的面前,一个头戴斗笠,长相气宇轩昂,一个身背长剑,仪表俊俏倜傥。原来是周飞和存义二人赶到。

冯铨捂着疼痛的手臂,对二人说道:“哪家不知死活的毛小子,敢管本使缉捕钦犯?来人,把他们两个一并拿下。”

话音落地,几名锦衣卫奔袭过来,冲着二人亮起了刀。存义和周飞相视一笑,

今天要放开拳脚,狠狠惩治这般恶徒。

第一百零五回:分道扬镳

冯铨鹰眉鹤喙一脸的恶相,手中链子镖银光闪动,神龙摆尾,镖头犹似吐芯毒蛇一般,向存义的头上打去。存义俯身下避的同时,左脚向前一探,双拳暗蓄劲力,在两肋间兜拢回转,然后平推出去。一招怪鸟搜云,正中冯铨肋骨。冯铨瘫坐在地,脸上因为郁气填胸而变的青紫起来。众锦衣卫弃了于三,回身反扑周飞。周飞鹰翔鱼跃飞身将迎上前来的两名锦衣卫踢倒。又有两名锦衣卫趁周飞“立足未稳”之际,使出劈波斩浪,一前一后,挥刀向他扎了过来。周飞鹞子翻身,

闪到两人身后,双臂犹如盘龙卷云,向二人的脖子上一拢,将他们头撞在了一起。

二人拳打脚踢,对付锦衣卫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冯铨见势头不对,带着锦衣卫们夹着尾巴溜之大吉。陈天霸三人迎上前来,向存义和周飞抱拳施礼,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二人摆了摆手,告诉陈天霸不必客气。

于三身中数刀,马万里将他搀扶过来,陈天霸看他满脸血污尘垢,身上血肉翻飞,境况惨不忍睹。陈天霸连连叹息,对马万里说道:“义弟,贤侄的伤势颇重,倘若不能止住流血,难免有性命之忧啊。可惜你我又不曾带有止血伤药,这可如何是好?”

存义走上前来说道:“让我来看看他的伤势。”说罢,存义走到于三的面前,伸手为他把了把脉。他说道:“这位仁兄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脉象虚浮中气孱弱,我先封住其魂门、意舍,两大穴道,以止住流血,再敷上疗伤药粉,最后以真气贯入百会,他的性命应该无碍了。”

陈天霸和马万里齐声说道:“有劳少侠了。”存义为于三止住流血后,将七瓣花药丸碾成粉末,敷在他的伤口之上,最后以赤阳真气贯入于三的百会穴。三人屏息凝神,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唯有“怦怦”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于三渐渐醒转过来。马万里欣喜不已,又连连向存义表示感谢。陈天霸见存义和周飞年纪尚轻,可是武功却非比寻常,他细问了二人师承何派,家世出身。二人俱实相告,陈天霸听了大为惊讶,他对存义说道:“我看少侠英伟不凡,原来是忠义杨公的后人,今天相见,真是三生有幸。”马万里插言说道:“杨公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为人志虑忠纯,却遭到奸贼魏忠贤的迫害惨死狱中。想来真是令人痛心。”

存义对陈天霸说道:“原来二位前辈与家父是故友,晚辈在此有礼了。”陈天霸和马万里面带窘色,他们告诉存义,自己都是绿林中人,

哪里配得上与杨公成为朋友。存义听了说道:“二位前辈能坦诚相告,想来也是性情中人。身在绿林未必是坏人,时运所迫也是出于无奈。一个人的善恶并不在于他身处的环境,而在于其内心。”

存义的一番话触动了陈天霸的神思,他仰天怅望,嘴里不停的叹息。少年时他也有闻鸡起舞,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的雄心壮志。可是恶霸成贵不仅伪造田契侵吞了他的家产,更勾结知县吴池将他的母亲关入大牢。其母不堪受辱,在狱中撞墙死了。陈天霸从此流落他乡,跟着卖艺人杜五学得一身的本事,后来在这伏牛山落草为寇。

听了他的伤心往事,在场众人无不动容。马万里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大哥,都是那些祸国殃民的贼臣赃官使我们无家可归,而魏忠贤就是那首恶元凶。”

陈天霸抑止悲戚,将自己山寨被烧如何被烧的原由,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存义和周飞。他们二人听了之后,才知道锦衣卫是来杀人灭口的。万幸的是存义救了他们的性命,可是密信的原件还在田尔耕的手里。徐御史已被判了斩刑,魏忠贤一定会指使田尔耕将密信毁掉。知情人悉数被杀,又没有实物指证,老贼魏忠贤又可以高枕无忧了。

存义告诉陈天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魏忠贤一定会有罪行昭揭的一天,眼前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落脚安身的之处。周飞本打算带他们到效外茅舍暂住一晚,可是他转身看了一眼存义,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到周飞面露难色,存义询问道:“兄长,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周飞告诉存义,弟媳在林郊小屋,所以不能带着他们三人去。陈天霸知情识趣,对周飞说道:“你只管将我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待贤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还要另寻容身的地方。”

存义和周飞将他们带到林郊茅屋附近,陈天霸看到此处空旷开阔,

劈了几根树木搭起一个简易棚子,又找来些细软干草,将于三安置在里面。住所布置妥当,他便和周飞到山中猎捕野味。马万里留下照顾于三,存义回到小屋去见玉凤了。

待日色西沉,周飞和陈天霸手拎野兔山鸡,一脸欢喜的回来了。玉凤帮忙将野兔山鸡扒皮洗净,周飞支起烤架,将野味放在火上烘烤。不久喷香的肉味缭绕飞升,引得众人食欲大动。

虽无丝竹管弦,然而明月朗星相伴,彼此又同是患难与共,是以敞开心扉相谈甚欢。于三略吃了些肉,渐感元气有了些恢复。存义从怀中掏出镇心理气丸,命他运功调息之后服食。他服下之后倒头便睡,待次日天明之时,伤势虽未痊愈,行走却是无碍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存义担心冯铨去而复返,他纵然是武功盖世,若是对方以汹汹之众来犯,难免有兼顾不到的地方,于三等人恐怕又要面临危险。思量再三,陈天霸决定到太湖投奔赵卓龙。临行之际,

他从怀中拿出飞鹰令牌,对存义说道:“少侠收好此牌,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是刀山火海,陈天霸也在所不辞。”马万里和于三也用同样的话语表明心志,众人惜别之后,存义劝周飞和自己一同上路,

却被周飞婉言谢绝。

面对神情沮丧的存义,周飞好言宽慰了一番。他告诉存义,自己留在此地并不是偏求一隅苟安,而是有着重要的事情要办。他无时不刻不在思量着报仇,但是眼下时机不熟,自己上次又险些命丧田尔耕的手里,周飞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所以勤加苦练武功。

存义和玉凤来到城中酒肆置办干粮酒食,在玉凤一闪身之际,一个头戴斗笠邋遢不堪的人,正好与她擦肩而过。她望了望此人的背影,觉得似曾相识。遂加快脚步向前探望,然而那个人顿住脚,玉凤只能放弃跟踪。存义急追过来,询问她站在街口干什么?玉凤扭头之际,斗笠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还在不停张望,存义见她没有听清自己的问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凤儿,你在这里瞧什么呢?”

玉凤扭过头来说道:“存义哥,适才有人在我的身边一闪而过,我看他的背影好像是李全发。”

存义听了不禁愕然,李全发自从校场演武被白雪峰羞辱之后,一直是销声匿迹,如今他又重新现身,该不会又生出什么事端吧。玉凤见他陷入沉思,拉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她柔声说道:“存义哥,你在想什么呢?”

存义答道:“凤儿,李全发心胸狭窄,若真的是他来这里,我担心他会对白大侠不利。”

玉凤听了他的话,丽若朝霞的脸上笑靥如花。她用银铃般的嗓音说道:“存义哥,你真是杞人忧天。李全发想找白大侠的晦气,不是自取其辱吗?”

存义不以为然,他对玉凤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李全发暗下毒手,白大侠为人又极其自负,这样就难免会落入他的圈套。”

玉凤细想存义的话颇有道理,遂领着他向李全发消失的那条路寻去。这是一条被两旁青砖白瓦遮蔽的狭窄青石小路。二人顺着小路前行,见前面越发的透亮起来。及到近前,是一座高大气派的府邸。府门前有一辆青牛彩车停靠在那里。三名军士正从车里往外搬运着大箱子,

看到存义和玉凤,一名军士拔刀出来,恶狠狠地向他们走了过来。二人到这没有查出个结果,不想去招惹是非,存义扔给他一锭银子,诈称自己走错了路径。军士冲他摆了摆手,喝令他们立刻离开。

出了巷子之后,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也不知道刚才是什么地方,李全发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玉凤秀眉一扬回答道:“李全发怕是躲进府中偷东西去了吧。”存义听了玉凤的话,却连连摇头。光天化日之下,李全发敢到将军家的府邸偷东西,无疑是自寻死路。他认为李全发纵然是想偷东西,也不会蠢到招惹习武的人。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是以存义打算在这一探究竟,看看李全发的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

二人在树上蛰伏隐蔽,窥探着府中的一举一动。后来停在门口的牛车消失之后,这里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一般。存义知道这平静之中暗藏的杀机,若是李全发在这,一定会闹出动静的。他拭目以待,静静地守在这里。

第一百零六回:无中生有

翠云美人计赚取李全发的护体神功,她认为此后寒鸦变鸾凤,可以与朱公子朝夕相伴看云霞初升,潮起潮落了。哪知却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等来的不过是凄寥愁苦而已。

此番朱公子将搜刮而来的玉器珍玩搬入府中,命人细细查点之后,又重新封装上车准备献给魏忠贤。他虽然忝居忠勇将军之职,然而不过有名无实。他自诩文武全才,放眼当今,皇上宠信佞臣弄得民怨沸腾,倭寇又时常侵扰海疆。正值国难当头的时候,朱公子心中想的并不是社稷黎民,反倒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正好可以大展拳脚实现心中的鸿愿。

朱公子沐浴更衣之后,身着素花云雁袍,手拿折云扇,步履轻柔洒脱的跟着随行队伍奔赴锦衣卫指挥使府。他将拜帖递给府前护卫,不久之后,护卫回来对他说道:“公子里面请。”

朱公子命人将礼物抬进府中,在护卫的引领之下见到了周应秋。他此时侧身歪倒在虎皮椅上,一对狡狯的麻雀眼睛流露出蔑视的神情。朱公子对他弓身施了一礼,周应秋的身体像偏瘫一样的侧对着他,草草应付了一礼。面对周应秋的傲慢无礼,朱公子并未动怒,他说明其来意之后,静待周应秋的答复。

周应秋“哼”了一声,冷淡地对朱公子说道:“千岁协助圣上,哪有时间应付俗务,将军的一番盛意,我可以向千岁禀明,至于拜见的事情,我看就免了吧。”

朱公子心中暗想:“传话,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他心知肚明周应秋的用意。遂走上前来,从袍袖之中取出一个漆黑的方盒,将它献给了周应秋。

周应秋歪着脑袋看了看方盒,适才一脸的病容愁态早就烟消云散了。他知道这可是千年乌木制成的宝盒,留有暗香,遇水即沉。光是这个盒子就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了,更何况里面的物件了。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宝盒,一个通体圆润透亮的珠子,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这。”周应秋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的嘴里已经语不成句。朱公子微微一笑,指着这个珠子对周应秋说道:“将军,这是当年夜郎国的镇国之宝夜明珠。”周应秋久闻夜明珠之名,却未得见其真容,他手中的这颗夜明珠寒灿如雪,剔透晶莹,难得是犹如鸡蛋一般大小,确实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周应秋目不转睛的赏玩夜明珠,口中不停地赞叹。朱公子趁热打铁,告诉周应秋,这是献给将军的见面礼,另外还有一千两黄金送上。

周应秋眉开眼笑,一扫初战存义时的颓败心情,他向朱公子说道:“将军请放心,觐见千岁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我会在千岁面前保荐你为镇南将军。”

朱公子听了喜不自胜,连连向周应秋称谢。周应秋摆了摆手,朱公子见事情已有了眉目,借故告退了。周应秋让他明日动身,随自己入京。朱公子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虽然时间有些仓促,毕竟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晚上翠云在鸿雁亭备上酒食,静静的等待着朱公子的到来。一轮月影倒映水波,翠云似水含露的眼睛痴怔怔的望着月影,一缕愁思逝水而去。情到深处,她那杏粉桃娇的脸上,不觉流下两行清泪。李全发暗藏荷池对面的草丛里,向这边不停地窥探着。

不久一人一路放歌,行如鬼魅般的脚步向亭子这边飘来。翠云止住泪痕,纤纤玉指轻放在古琴之上,幽泣哀伤的琴音缭绕,更添夜的落寞寒凉之感。

朱公子轻笑一声,对翠云说道:“翠云,本公子大展鸿图的机会来了,锦衣卫指挥佥事周将军,已经答应我觐见九千岁,明天我就可以动身去京城了。”

翠云低头不语,纤柔的手指在琴弦上拂过,烦乱的琴音撩拨,令人感到心中郁闷不已。朱公子看到翠云不理不睬,他的脸上现出愠怒的神情。随即他对翠去说道:“怎么?本公子能有平步青云的机会,你不替本公子高兴欣喜,反而愁云惨淡,究竟为了什么?”

翠云惆怅地说道:“将军纵然是遂了心愿,可是贱妾的心愿又何时得以成全?”

朱公子“哼”了一声,言语轻蔑地说道:“要是让人知道我娶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妻,镇南将军的职位不是要拱手让与他人了吗?”翠云听了这话,不停地啜泣着。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朱公子的一颗棋子,现在他得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就把她当作石子一脚踢开。

翠云手托娇腮,眼睛紧紧地盯着朱公子。冷幽的月光透射进来,朱公子的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他反剪双手,理也不理翠云。翠云说道:“枉我对你一片真心,设计将李将军的武功骗来,没想到你竟然过河拆桥,毫无一点真情。”

朱公子瞟了她一眼,对她说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我堂堂忠勇将军,能看上你这个残花败柳?我看那个破落乞丐和你倒是十分般配。哈哈。”说罢,朱公子得意的狂笑起来。

翠云怎能听得下他恶语羞辱,她挥掌照着朱公子的肩膀打去。朱公子移换身位,伸手扼住她的手腕使劲向后一背,翠云痛得眼泪直流。

朱公子恶狠狠地说道:“贱人,竟敢对我拳脚相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完,朱公子反手照着她的后心拍了一掌,翠云吐了口鲜血,双手倚在石桌的边沿,柔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朱公子举掌正待劈下,

李全发大喝一声,从荷塘的草丛中翻跃过来。

他的出现令朱公子和翠云吃了一惊,看到满脸血痕的翠云。李全发心中的恨意却消失了,他用充满柔情的眼神看着身边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

朱公子趁机暗蓄掌力,脚踏回旋步,身似龙跃渊,一招望穿秋水带着疾风,向李全发的后心打来。李全发只顾望着翠云,哪里防备朱公子的偷袭。翠云看在眼里,飞身一扑,替李全发挡住了这一掌。

李全发感到胸口一阵炙热,却是翠云口中的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襟。翠云伸手向他的脸上摸了一下,嘴角现出一丝微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李全发连连呼喊,翠云的香魂飘幽,离开了神伤的尘世。朱公子嘿嘿一笑,对李全发说道:“小子,没想到你会自投罗网,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

李全发怒气填胸,双拳攥的格格作响。他凝气小周天,身体浑圆犹如气球。朱公子亦气沉丹田,散真气于八脉,他的身体也开始圆胀如鼓。

二人均以气影护体功对决,一番拼斗之下,只见朱公子的脸上突然紫气凝现,右手向后一转,以雷霆破空的迅捷之力,向李全发的天枢穴点去。只听“嘭”的一声,李全发像泄气皮球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朱公子散气劳宫,收了护体神功。他的脸上狰狞的狂笑,李全发怒目圆睁,捂着气郁的胸口瘫坐在了地上。打斗之声传来,惊动了府中的护卫。他们拿着火把向亭子这边赶了过来,朱公子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些个狗奴才,本公子与翠云正在亭中饮酒赏月,不想这个恶贼潜伏在草丛中对我痛下杀手。翠云为了保护我,已经被恶贼杀死了。”

李全发气得毛发倒竖,朱公子真是擅于构陷攀诬,然而自己如今在他的府中被捉,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朱公子命令家将把李全发五花大绑之后,派人通令知府钱进来抓人。

捕头冯开得到了将军府的报案,入府将李全发锁拿到了府衙。知府钱进升堂问案,厉声喝问李全发为什么要夜闯将军府。李全发告诉钱进,他看到朱公子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夜探将军府是来查找证据的。

钱进一听怪眼上翻,将惊堂木拍得砰砰作响,他指着李全发说道:“好你个刁滑的贼人,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反而攀诬忠勇将军。来人啊,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衙役将李全发按倒在地,大板子此起彼伏的拍击在他背部,把他打的皮开肉绽。施刑过后,钱进再次询问李全发,到将军府究竟要干什么?李全发怒目相视,凶狠的目光像要把钱进生吞一样。

钱进吓得歪倒在椅上,脸色犹如土灰一般。李全发哈哈大笑,钱进从椅上跳了下来,继续喝令衙役对李全发施以夹棍之刑。李全发感到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一样。锥心的疼痛让他失去了知觉,面对种种酷刑,李全发却拒不认罪。这让钱进的心中惊悸不已,他跑到内厅询问朱公子。

朱公子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对他说道:“怎么,钱知府这点小事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吗?那个贼人深夜潜入我家,就是有什么理由,也洗脱不清他的罪名。”

钱进点了点头,在供状上写下了“夜闯府宅,杀人劫财”的判词,然后他让衙役按住李全发的拇指,在供状下画了押。李全发随即被打入了死囚牢。

第一百零七回:隔墙有耳

存义和玉凤在屋顶窥探,发现衙役冲进将军府带走一个人,存义俯身下望,借着下面火把的亮光一看,被缉拿之人正是李全发。只见他被衙役推出府门之后,随即被打入了囚车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二人颇感疑惑,听捕快们的口气,李全发似乎潜入将军府杀人劫财。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李全发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跑到将军府来行凶。”

存义神情凝重,略有所思,他认为李全发功利之心很重,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前程去得罪为官之人,更何况还是地位显赫的将军。退一万步来讲,他即使因为囊中羞涩要去偷东西,有钱的财主员外多如牛毛,他何以蠢到去偷身负武艺的将军?所以存义认为在李全发的身上一定有着莫大的隐情,他不相信李全发会到将军府图财害命。

玉凤扯了扯他的衣服,存义缓过神来,他告诉玉凤,自己打算到知府大牢去探望李全发。玉凤本来对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没有什么好感,

他是死是活与自己都毫无相干,既然存义的主意已定,她只好摒弃嫌恶,跟着他一起去大牢探监。

二人来到死囚牢,捕头冯开带着一干捕快正从大牢往外走,与他们碰了面。冯开停住脚步,锐利的鹞子眼睛打量了二人一番。见他们身背长剑,冯开立刻警觉了起来。他厉声喝问:“你们二人到此何干?”

存义抱拳施了一礼,告诉冯开他是来探监的。冯开“哼”了一声,歪着头,轻慢地说了句:“这里是死囚牢,任何人都不得探视,识相的赶快走。”话音刚落,冯开就推推搡搡的哄撵二人。

存义向玉凤使了个眼色,二人扭身往回走。看着二人渐远,一个捕快俯贴在冯开的耳边说道:“冯捕头,知府大人正愁苦李全发案子证据不足,这两个身负长剑,都是习武之人。不如。”

冯开的脸上现出一丝诡笑,他不停地点了点头。在得到他的应许之后,这名捕快疾步赶上了存义,对他说道:“少侠,今天我们捕头动了恻隐之心,允许你们进去探视了。”

玉凤一脸疑惑正待发问,存义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那名捕快冲着二人一笑,回头在前面引路。到了死囚牢,捕快推开漆黑沉重的铁门,

凄惨的“吱嘎”声响起,令二人的心中泛起一丝的愁烦。昏暗的石阶满是烟尘,空气中透出的腐臭之气令人作呕。牢房中的嗟怨声、叫骂声、砸门声 ,经久回荡在空幽的廊道内,这声声泣诉似怨鬼的悲嚎传于耳际,使人感到毛骨悚然。玉凤蛾眉微蹙,愁烦的心绪让她不经意间加快了脚步,轻盈的身姿几乎要与前面的捕快比肩接踵。存义叫住她,捕快回头又向二人望了一眼,他那痉挛一样的脸,把笑容都汇集在了半张脸,玉凤看到之后更觉得他面目可憎。

在两墙汇集的夹角处,腾出了一张了方桌,四围摆放着长凳。方桌之上摆着酒碗,周围散落着一些花生。捕快向桌子瞟了一眼,对二人说道:“今天是王三值守,待我将他叫来。”

说罢,捕快站在原地喊了起来,尖厉的破锣嗓音向各处飘散,在墙壁的兜拢下,又形成了铿锵的回声,震得二人骨膜隐隐作痛。玉凤捂着耳朵向他发出无声的抗议,捕快咧着蛤蟆大嘴笑了笑,告诉二人,王三耳光不灵光,所以他的喊话要大声些。

不久,一个身形佝偻的狱卒从角落里,步履蹒跚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捕快向他说明了存义和玉凤的来意,这个昏聩的狱卒微微欠身,引着存义二人来到了李全发的牢门口。

透过朽浊的木栅牢门,存义看到李全发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头埋在膝盖里,颓靡的神态犹似一个食不果腹,濒临垂死之人。他的衣衫破烂不堪,道道血痕清晰可见。存义目睹他的惨景,心中怜悯之情顿生。

他冲着李全发喊了一声:“李兄,我来看你了。”李全发略微抬头来,用无神的眼睛望着站在牢门口的这两个人。存义看到他满面尘垢,

昔日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却浑浊无光,像一潭死水一般。存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是绝望。

一缕惨淡的光线透射进来,李全发用手在额前遮挡,好像这光线能刺伤他的眼睛似的。这时他看清了二人的长相,李全发用鼻音“哼”了一声,嘴里淡漠的挤出一句话:“你们来干什么?”

存义手扶牢门,脸贴在木柱上,他认为如此才能拉近与李全发的距离。李全发不停地冷笑,继续用毫无生气的语调对存义说道:“你看清楚我像个丧家狗一般颓废了吧,你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

存义告诉李全发,他在心中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丝毫冷嘲热讽的想法,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李全发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变的稍微柔和了许多。他不擅言辞,嘴角抹出一丝惨笑,算是与存义冰释前嫌了。

其实二人何曾有什么过节,只是李全发自己曲解了存义的好意,加之白雪峰在校场之上以武功胜了他,使他当众蒙羞,而存义有幸白雪峰亲传剑法,嫉妒和仇恨占据了李全发的心,他将不满发泄在了存义的身上。

现在存义赤诚以待,以宽怀的气度来看自己,李全发的心中感到了万分的羞愧。他知道自己贱命一条,纵然是死了,亦如腐草灯灰一样的飘散,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别痴心妄想的别人去怀念。他本想一死了之,与其被钱进以污名判死,倒不如自己来个痛快。

就在他想要撞墙的一瞬间,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她长的清丽婉转,仙姿绰约。一双似水凝露的眼睛带着丝丝凄愁,李全发深情地向她注视,她也向李全发展颜轻笑。李全发喊了一声:“翠云。”并伸手向她抓去,可是翠云的倩影在空中飘忽游移,李全发无法近身。

他神情怅惘的看着翠云,一缕香魂两行清泪,撩拨着李全发的柔肠。翠云如泣如诉地对他说道:“李将军,大丈夫能屈能伸,妾身的冤屈还要等着你来昭雪。”一语言罢,翠云向李全发挥了挥手,消失在了暗沉的墙壁中。

李全发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这不是生的意念,是复仇的烈火。此时此刻,他想要为翠云讨回一个公道。可是自己身陷囹圄,又怎能逃出生天,找朱公子这个阴险的恶贼报仇呢?存义的到来让李全发的眼前一亮,他看了看牢头站在一旁,想要畅所欲言的嘴,又变的戛然而止。

存义瞟了一眼王三,他像个死木桩一样矗在牢门口。玉凤看出了李全发的心思,她拿出十两银子在王三的眼前晃了晃。王三的金鱼眼睛瞪得滚圆,目不转睛地看着玉凤手中的银子。玉凤对他说道:“牢头大人,烦请您移步他处,我们打算和他单独说说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三眼放红光,一把夺过玉凤手中的银子,然后狗癫一样的消失了。看到他走后,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你去前面守着。”玉凤点了点头,留下存义和李全发单独说话。

存义问及李全发为何要潜入将军府?李全发轻叹口气,将邂逅翠云的前后经过,向存义原原本本的讲诉了一遍。存义听了心中慨然,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李全发横遭厄运,全然是一个“情”字。

他劝慰了李全发一番,告诉他,自己会打点知府,兴许可以改判。李全发听了只是苦笑,他告诉存义,有朱公子从中作梗,钱进不敢擅自作主。

存义想堂堂一个知府,居然能够听命于人,想来那个朱公子的地位一定是十分尊崇。是以他向李全发问及朱公子的来历,可是令存义大为吃惊的是,李全发居然对他的名字都是一无所知,更别谈身份来历了。听了李全发的讲诉,存义虽然与朱公子有过接触,但他认为这个朱公子却是城府极深,诡计多端的人。他可以找出对手的弱点,可是别人却他的情况一无所知,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

存义让李全发细细地向他讲诉当晚在亭中发生的一切,李全发如实讲述之后,存义对李全发说道:“那知府钱进可曾到将军府实地查验?”李全发摇了摇头,存义听了之后,脸上现出一丝喜悦。李全发却是十分不解,问他为什么发笑?存义告诉他,但凡定罪入刑应该依法据理,

本朝的律法明文规定,凡是杀人之罪,除了有证人,证物之外,还要有官府的现场查验报告。钱进听信朱公子一家之言,就是亵渎律法,咱们可以上告,请求上面重审。

听了存义的话,李全发浑浊的眼睛重新变的清澈起来,他紧咬着嘴唇,眼神之中流露出无限的恨意。他对存义说道:“兄弟,你的话让我看到了希望。现在我就把我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你,你是上告刑部也好,去大理寺也罢。一定要替为兄报仇。”

存义紧握他的手,不住的点着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一番话,早被人窥听的清楚明白。

第一百零八回:暗布连环

李全发和盘托出,嘱咐存义到离此八十里外的鱼洼村调查,朱公子假借朝廷的名义对这里的百姓欺凌压榨,只要有村民指认,朱公子一定逃脱不了律法的制裁。事不宜迟,存义和玉凤打算即刻动身赶赴鱼洼村,临行之前他们还要办一件大事,就是面见知府钱进,力陈李全发案件的疑点。

见有人敲击讼鼓,钱进升堂问案。存义和玉凤俯身下拜,钱进惊堂木照着公案上一拍,二人见他鹰眉上扬豺目乱转,言语轻狂张慢,料知此人绝非善类。

问明了情由之后,钱进气郁填胸,整个人像充了气的皮球一样鼓胀起来。他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冲着二人咆哮道:“大胆刁民,竟敢跑到府衙来诘责本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哪,给我重打五十大板然后哄出堂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存义见钱进动了真气,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将它呈递给了钱进。钱进收下“状纸”之后,哼哼两声,向他们二人表示可以酌情重新审理。存义和玉凤告谢退出府衙,玉凤秀眉一扬,对存义说道:“这个知府当真是人如其名,见钱眼开。”

存义认为钱进虽然收了银票,却不会对李全发改判,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地位显赫的朱公子,唯今之计只有找到人证物证,才能上告刑部。二人直奔鱼洼村而去,到了那里已经是夕阳迟暮的黄昏时分。丹霞映衬竹篱,炊烟袅袅徐升,静谧的小村一片祥和之景。存义驻足远望,欣赏着牧人驱犊而返的田园风光,欢愉的喜悦溢于言表。玉凤见他目光痴怔面带笑容,纤柔玉指挽着他的胳膊轻声低问:“你向往这田园生活吗”存义点头说道:“待了结恩仇,你我归隐田园,享受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太平闲逸,那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玉凤红晕双颊,一缕丹霞拂柔在她杏粉娇俏的脸上,更显得柔媚动人。存义伸出臂膀,将她轻揽入怀,玉凤依偎在他的胸口,仰望半天红透的纱云,红销鸳帐在她的脑海中闪念。她羞切切地抬头望了一眼存义,幸亏这个“呆子”没有发觉她脸上的异样。

二人沉浸幸福不胜自喜,远处忽喊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也惊扰了二人的细语柔肠。存义静听着这喊声中隐隐透出绝望哀泣的意味,他拍了拍玉凤的肩膀说道:“凤儿,咱们快到村中看看,那里似乎出事了。”二人施展浮萍掠影的轻功,脚踩仙风、步踏流云,直奔村中而来。

进了村中之后,二人借着火光看到幽僻的乡道满是血迹,步履印和车辙痕交叠在一起,沿着布满血污的小道向前延伸。存义心中寄挂帐册的下落,他们按照李全发的话去找村民二石头。到了二石头的屋门前,存义敲了敲门,半晌也不见有人回应。他担心二石头出了事,丹心剑拨开门栓之后,二人走了进去。

在推开屋门的一刹那,二人惊恐的发现,二石头额头鲜血直流,气若游丝的仰躺在水缸旁边。存义迎上前来,二石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口中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你你。”存义见他对自己心有悸怕,正待细问之际,二石头突然发疯般地抓出存义的衣襟,血色可怖的大嘴,朝着存义的脖颈咬去。玉凤眼疾手快,点住二石头的肩井穴。存义移开二石头的双手,

轻声唤了唤他,二石头凝滞无神的大眼,死盯盯的望着存义。存义用手指探了一下二石头的鼻息,却是气绝脉闭死亡多时了。

没有了人证,李全发的冤情恐怕要石沉大海,存义正在嗟叹之际,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骤起,二人回身一望,只见捕头冯开带着一干差官捕快闯了进来。存义站起身来对冯开抱拳施了一礼,他继而说道:“冯捕头,你来得正好,二石头被人给杀了,你快请仵作验看一下。”

冯开嘴角淡淡一笑,手握雁翎刀,鼠目眼睛向存义的身上打量一番。看到冯开投射的异样眼神,存义用慌急的语气说道:“冯捕头,你不请仵作前来,这么直勾勾的看我干什么”

冯捕头呲牙冷笑道:“杨存义,别在本捕头面前演戏了,人就是你杀的,还在这装什么蒜”

听了冯捕头的话,存义大声疾呼“冤枉。”冯捕头走到二石头的面前,看到他的双臂前伸,双手钩弯,他扭过头来对存义说道:“看看他的姿势,分明死前牢牢抓住某人的衣襟,你的领口凌乱不堪,与你这清秀的面容合适吗二石头就是你杀的,休要辩口狡赖。”

存义知道自己已然掉入了冯开精心布下的罗网中,看来今天冯开带人围捕自己,大有志在必得的意味。倘若束手就擒,不但屈送李全发的命,自己也跟着稀里糊涂的陪葬,得意风光的只能是钱进和朱公子这些个恶贼。

存义向后退了两步,指着冯开说道:“冯捕头,你用心良苦密布连环局,不但陷了李全发,更使我蒙冤受屈,铲除了我们之后,你和钱进、朱公子,不但可以高枕无忧,更可以加官进爵了。”

存义的一番话,冯开听了之后,脸上痉挛似的扭动了一下。他脚踩弓箭步,横起右臂以一招寻山探路,照着存义的面门打了过来。存义北斗仰天,轻松闪躲之后,就势抓住冯开的胳膊使劲向前一送。冯开步履踉跄,重心不稳撞到了墙上,将他磕了个头破血流。冯开捂着半张脸,指挥捕快围攻存义。

玉凤紫燕穿帘,将冲来的捕快驱散。手中捆龙鞭呼啸生风,吞云卷石。众捕快在远远窥望,没有一个人敢趋步上前。正在胶着之际,外面一人狂妄的吼道:“闪开一干饭桶,关键时刻还要本座亲自动手。”

存义只见捕快们排云翻海一般向各处散涌,随即一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此人身高八尺,眼似铜铃、口如方斗,一脸恶神凶煞之气。存义一看来人,真是冤家路窄,周应秋又卷土重来。

上次拼斗,存义就感受到了他内功的可怕。若是单打独斗,自己并不畏惧,如今玉凤在身边,冯开刁滑,恐怕要趁着自己全力对付周应秋的时候,对凤儿暗下毒手。

凝阵分神正是武林大忌,周应秋力分阴跷、气散任督,脚踩太乙步,拳震三**。一双恶毒的鹞子眼睛,冲着存义放射凶光。存义凝神大周天,吐纳少阳八脉,循着北斗七星步运气迎战周应秋。

只见二人冲腾鱼跃,一个翔鹰展翅,一个恶蝠扑天,抖擞精神各自使出看家本领,在半空中拼杀厮斗。一时间乌云吞日,尘烟蔽天。存义天罡神功赤焰翻滚,周应秋赤血天魔功阴风卷袭。狭窄的木屋怎经得起两股真气的纠缠,空气不负重压而炸裂,瞬间木屋就被真气冲撞的烟消云散。

玉凤紧握捆龙鞭看着二人动魄惊心酣斗,她的双手因为紧张渗出大颗汗滴。冯开看了一眼玉凤,向身边的两名捕快使了眼色,两人悄然闪身向玉凤前后包抄。后面的捕快手拿套索蹑手蹑脚地挨近玉凤,他使劲一套,将玉凤捆了个严实。身前的那名捕快挥刀就砍,存义大喝一声,擒龙手将捕快手中的刀夺了过去,反手他将单刀甩在捕快的胳膊上,劲刃将他牢牢钉在墙上。

身后那名捕快用套索使劲拉扯玉凤,存义大怒,迎上前来以追魂腿结果了他的命。存义松开绳索,将玉凤搂在怀中,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蜜意柔情。周应秋以赤血天魔功的血手摧心在存义的后背拍了一掌。存义呕出一口血,反身以赤焰焚天向周应秋拍去。只见一股炙热的烈焰像卷龙飞升,将周应秋打出丈许开外。冯开浑身被赤焰烧灼,吓得他抱头鼠窜。存义击出这一掌心脉大损,凝脂似玉的脸上,又变的毫无血色。

玉凤伏在他的胸前不停的啜泣,存义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凤儿快走,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

玉凤温柔的拂着存义的脸颊,用坚定的语调告诉存义,咱们要生死相依,我不会丢下你独自偷生。

存义抚弄她纤柔的秀发,对她说道:“凤儿,不要意气用事。你若不走,我的一番苦心就要付之东流了。咱们被这些恶贼害了,还落个流匪草寇的骂名,绝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你快走,以后为我报仇。”

玉凤含泪答应下来,她见存义的飞鹰令牌落到地上,将它捡拾起来收入腰间。随之她施展孤烟逐云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周应秋脸上被天罡神功的真气烧灼,脸上现出一块燎泡,他使劲将燎泡撕破,顿时一股连皮浓血涌了出来。冯开等人吓得魂不附体,蜷缩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周应秋冲着他怒眼圆睁,喝命他将存义锁拿押进囚车。阵风吹过,周应秋的脸更显得诡异可怖。

第一百零九回:湖中救人

存义身陷囹圄,性命只在须臾之间,心急如焚的玉凤到林中茅舍去找周飞。周飞认为钱进处心积虑定计捉住存义,告讼救人的路已经行不通了。唯今之际只有兵分两路,自己在这里查探府衙的一举一动,暗中保护存义的安全,玉凤火速奔赴太湖巨鲸帮去找马万里施以援手。

冯开知道走脱了玉凤,她势必要闯出城门去找救兵,所以他准备通令城门官董凡关闭城门,不准百姓出入。却在这时,一名衙役从后面狂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说道:“冯捕头,完了你。”冯开一听火冒三丈,他抓住衙役的领口,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耳光。一边打一边骂:“让你的乌鸦嘴乱说,给你点颜色看看。”

衙役被打得眼冒金星,过了一会儿,他依然用慌急的语气说道:“火你家着了。”冯开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刚才脸上颐指气使的嚣张气焰,被呆若木鸡的痴怔表情所取代。他拔腿回转,朝着自己家门疾行。

周飞将快马交给玉凤,玉凤说道:“周大哥,若不是你及早防备,恐怕我连城门也出不去。存义就拜托你了。”周飞点了点头,玉凤策马扬鞭,紫电骅骝绝尘而去。

一路鞍马劳顿玉凤到了太湖,她将马拴好后来到湖边。望着烟波浩渺、云旷渚阔的湖面,玉凤又因为找不到渡船而神情惆怅。正待她心烦意乱时,忽闻水上轻歌骤起,玉凤向前眺望,

一只渔舟逐水而来。她欣喜不已,连连向船家招手。

不多时渔舟来到她的面前,船夫对她说道:“姑娘,你要去哪里”玉凤答道:“船家,你知道巨鲸帮在哪吗”船夫闻听玉凤的话,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整个太湖尽是巨鲸帮所辖,你算是找对人了,快上船吧。”

玉凤上了船,坐在船尾托腮发呆。鹰翔鱼跃,波光粼粼的湖上美景提不起玉凤的半点兴致,她的一颗心载着似水的绵愁,全都寄挂在了存义的身上。船夫划着浆,扭过头瞟了玉凤一眼,

见她生的秀靥赛花娇,玉颜胜白雪,一双含露目秋水盈盈,带着丝许愁苦,更添风情妩媚。

船家心中自思:“如此美貌仙娥,倘若就此放过,不是要白白便宜了别人。”想到这,他恶念横生,双脚猛跺船头,使了一招潮头观月。玉凤见船身倾斜摇晃,扭身一望,原来是船夫在捣鬼。玉凤秀眉一蹙,抽出捆龙鞭朝着船夫打去。船夫狂笑一声,又使了招独擎千钧,单脚发力,向一边船沿猛踩,渔舟来了个底朝天。二人纷纷落水,这船夫号称“弄潮蛟”,水上功夫十分了得。他抡动双臂连抓带拽,不多时点住玉凤肩井穴,将她拖回了船里。

他继续哼唱小曲,向水寨划去。到了小梅洲,迎面划来一条大桅船,船夫脸色大变,急忙掉转船头。大桅船头站立一人,对后面划浆的舵手猛喝,舵手们奋力摇橹,桅船很快赶了上来。

船头站立之人,手持两股渔叉向船夫的脖颈点去,船夫伸手一挡,嬉皮笑脸地说道:“三哥,都是自家兄弟,您这是干嘛呀。”

于三撇了撇嘴,对船夫说道:“你见到我掉头就走,究竟是什么意思”船夫说道:“三哥在这,小的只能退避,让您畅通无阻。”

于三接过话来说道:“放你娘的屁,杜钦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怕我撞见,所以仓惶逃走。”

杜钦连连摆手,因为船里凹陷,杜钦人高马大,于三并没有发现玉凤。但是船后一个叫“虾米”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虾米跑过来告诉于三,杜钦的船里藏着一个姑娘。于三听了大怒,飞身一跃跳到杜钦的船上。他俯身一看,发觉是玉凤。他知道凤姑娘与存义形影不离,如今她孤身一人躺在杜钦的船里,于三心想:“难道存义兄弟出什么事了吗”

于三劈面给了杜钦一个耳光,厉声喝问存义的去向。杜钦吓得跪地求饶,他告诉于三,自己并不知道谁是存义,他载着这个姑娘时,也只有她一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存义兄弟真的出事了。今天若不是自己在此,凤姑娘就被这个恶贼害了。于三越想越气,挥动两股叉就想将杜钦戳死。众人苦劝,让他看在赵帮主的面上,暂时放过他。于三细细思量“强龙不压地头蛇。”将这恶贼交给赵帮主,让他以帮规处置。

于三救了玉凤,绑缚杜钦回到了帮里。赵卓龙正和马万里对座饮酒,二人看到于三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于三将杜钦扭了过来,将他往二人面前一掷,对赵卓龙说道:“赵帮主,杜钦在湖上欺男霸女,今天被我撞见,我将他押回帮里交给您处置。”

赵卓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缓步从扶椅走了过来,照着杜钦的脸上就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耳光,接着赵卓龙命帮众重打杜钦十板子。杜钦被打的皮开肉绽,哀声连连。施罚过后,赵卓龙摆了摆手,杜钦忍着疼痛退了下去。

如此敷衍了事的做法,令于三心中十分不满,他上前与赵卓龙理论。赵卓龙哼哼一声,反而怪罪于三不顾兄弟情义。于三脸现愤恨,马万里喝退于三,让他照顾好玉凤。于三将玉凤安置在后寨的一个房间,吩咐心腹好生看待,又找来一个女侍细心照顾。

过了一个时辰,玉凤渐渐醒转,她问身边的女侍:“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女侍将于三的话详细地向她讲了一遍。玉凤站起身来,让女侍将于三找来。门外的侯亮听到玉凤的声音走了进来,他向玉凤躬身行了一礼,问她有什么吩咐

玉凤让他去把于三请来,自己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侯亮见玉凤面容憔悴神情急切,不敢慢怠,马上出门寻找于三去了。

杜钦受了辱心中恼恨不已,趁着无人之际,他面见赵卓龙,对于三喧宾夺主的张狂样子表达了自己的愤懑。赵卓龙听了嘿嘿一笑,连连夸赞杜钦。杜钦不解其意,赵卓龙告诉他,自己与存义之间的恩怨。杜钦立刻明白了赵卓龙责罚的用意,他是想稳住马万里和于三。但是眼下却有一个难题,就是玉凤清醒过来,回忆起过往经历,就会识破自己的身份,那样无端生出枝节,想除掉马万里和于三就非常困难了。

事实上,纵然没有玉凤出现,赵卓龙也打算解决掉马万里。他为人自私毒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今天马万里落难来投,如果一时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去处,在这里长久住下去,对他这个帮主的声威也会有损,他担心马万里会拉拢帮众对自己不利。还有更深的一层想法,

曹钦程若是知道锦衣卫的死敌藏在这,他这个帮主也就死到临头了。江湖道义在这个势力小人身上早已经荡然无存,为了保命,赵卓龙指使马义在二人的酒食中下了毒。

马义端着酒食慌慌张张的穿过花池,朝着于三的卧房而来。于三并不在房中,他鬼鬼祟祟地向两边张望,虾米从外面进来,看到有人在里面,便喝了一声:“谁在屋里”

马义浑身颤抖地转过身,用张慌的语气告诉虾米,他是给三爷送饭食的。虾米打量了他一番,

犀利的眼神令马义坐立不安。过了一会儿,虾米轻“哼”一声,让马义将饭食放下。马义连连点头,匆匆将饭食放下后,转身退了去。

待马义走后,虾米拎起食盒来到了玉凤的屋里。玉凤正和于三商议救人的事情,看到虾米手拎食盒,于三知道玉凤落水后,必定会腹中饥寒,他端起酒菜拿到玉凤的面前。玉凤寄挂存义安危,哪有心情进食于三劝慰了她一番,他说道:“凤姑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就是茶饭不思,存义兄弟也不能脱离险境。不如坦然面对,咱们群策群力一定可以救他出来。”

玉凤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于三的酒菜。一旁的虾米想到马义刚才形色鬼祟,他留了一个心眼,阻止了玉凤。于三扭过头来问他怎么了这样无礼不是要吓到凤姑娘吗

虾米将刚才马义送饭的情形,向于三讲了一遍。于三也觉事情蹊跷,他在虾米耳边密语一番,虾米扭身出了屋门。玉凤看着二人窃窃私语,脸上现出惊愕的神情。于三冲着她微微一笑,告诉她稍安勿躁。不多时,虾米从门外牵来一条黑狗,于三将饭食端到它的面前。黑狗进食后,不一会儿鼻孔流血,倒毙在了地上。

于三见状怒气填胸,他细问虾米,这酒食是谁让送来的虾米不敢隐瞒,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于三。于三骂道:“好你个口蜜腹剑的赵卓龙,身为一帮之主,居然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你既然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于三暗嘱虾米盯住赵卓龙,他亲自去请马万里,揭发赵卓龙谋害的阴谋。平静的湖面上,一场杀机悄然而生。

第一百一十回:于三夺寨

赵卓龙指使马义鸩毒马万里的阴谋,被于三识破以后,他打算找赵卓龙兴师问罪。虾米认为并没有抓住赵卓龙的把柄,他大可以将罪责推的一干二净。于三听到虾米的话问:“难道咱们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就此息事宁人吗?”

虾米考虑到如果不能对赵卓龙这条“毒蛇”,一击致命,还会被他反咬一口,那时不但马万里陷入不义的境地,更令赵卓龙有了戒备,再想对付他就难上加难。于三点头表示赞同,他询问虾米有什么好计谋虾米沉思片刻,告诉于三,可以将计就计让赵卓龙自己蹦出来。

二人计议已定,虾米回到大寨去找马万里。到了那里之后,他向赵卓龙俯身下拜,又冲着对面的马万里说道:“寨主,三爷让小的告诉您,凤姑娘已经醒了,他招呼您过去喝酒以示庆祝。”马万里面带难色,看了看赵卓龙。赵卓龙轻笑一声,冲着他挥了挥手,马万里随即起身跟着虾米走了。

待到了玉凤的屋里,玉凤起身向马万里表示救命之恩。马万里一摆手,粗声粗气回答道:“凤姑娘,上次若不是你和杨少侠仗义援手,我和外甥早就成了田尔耕的刀下之鬼。你这个谢字,我是受之有愧。”

于三对马万里说道:“舅舅,今天凤姑娘逃离大难,咱们应该为她庆祝,并希望她早日可以与杨少侠重逢。”马万里端起酒杯,忽听到外面树丛中“簌簌”作响,他正要起身,却见于三和玉凤二人,同时向他使了个眼色。马万里知道他们的用意,三人继续闲谈一阵,这时于三故意扯开嗓门,喊了一句:“为了凤姑娘早日见到杨少侠,咱们满饮这碗酒。”说罢三人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儿,于三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叫,马万里和玉凤也是悲声切切,接着便是桌倒凳翻,碗落碟碎的声音传来。于三喊了一声:“酒菜有毒”。随即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马万里和玉凤跟着销匿音形。

马义在外面一阵窃喜,他打开屋门朝着于三使劲踢了一脚,然后回身向赵卓龙报告去了。起初赵卓龙还略带迟疑,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反倒令他忐忑不安。马义告诉赵卓龙,他使出全力揍了于三一顿,他全无反应,看来已经毒发身亡了。赵卓龙着鼠须胡,神情很是得意。接着他让马义在头前引路,自己带了十几名亲随,明火执仗的闯进玉凤的屋里。看到满屋一片狼藉的景象和倒毙在地的三人,赵卓龙拍了拍马万里的后背,纵情狂笑道:“姓马的,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谁叫你去招惹魏公公,大哥我为了保命,也只好委屈小弟了。”马义在一旁大加吹捧,更令赵卓龙忘乎所以。

“乐极生悲”,马万里趁着赵卓龙不备突然起身,他双拳蓄劲打出,以一招二郎抬山向赵卓龙的肋间打去。赵卓龙猝不及防,被马万里的虎鹤双形打得狂吐鲜血。他一手捂胸,一手扶墙,颤抖的语调充满了愤恨与怨怒。

马万里指着赵卓龙说道:“呸,枉我与你结义一场,没想到你是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小人。赵卓龙害人者终将害己,你现在自食其果了。”

赵卓龙的脸色变的铁青,身边随从齐亮兵刃,将马万里重重围住。于三鲤鱼打挺,挥动两股叉左挑右撅,片刻之间解决了随从。现在赵卓龙孑然一身,他千沟万壑的苍白老脸,因为愤怒扭曲到了一边,他呲着牙犹如狺狺狂吠的疯狗一样,冲着三人不停地叫嚷:“你们休想逃出巨鲸帮,一会儿帮众冲进来,乱刀将你们砍为齑粉。”说罢,赵卓龙又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紧接着虾米绑缚一人走了进来。于三一看,正是水中暗算玉凤的贼人杜钦。他抢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扔到玉凤的面前。于三说道:“凤姑娘,我把这个恶贼交给你,要杀要剐全凭你。”

玉凤俏眼含怒,紧咬朱唇,她抽出飞凤剑,将杜钦戳了个透心凉。赵卓龙看到杜钦已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玉凤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思来想去之际,他的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玉凤擎剑回转,向赵卓龙怒目而视。赵卓龙一脸慌急,嘴里语不成句地向玉凤求饶。玉凤长剑入鞘,对马万里说道:“马寨主,这个恶贼以往偷袭存义哥,害得他险些丧命。今天我本打算取他狗命,但顾及你的情面,就将他交给你处置。”于三感念存义的帮助,想用两股叉戳死赵卓龙。玉凤见了连忙阻止,她说道:“于大哥,这个恶贼背信弃义,投效魏忠贤甘作鹰犬,本当死有余辜。但是如果咱们杀了他,江湖中人会说咱们不讲道义,巨鲸帮众也会寻机找咱们报仇。”

马万里和于三听了连连称赞,他们说道:“想到凤姑娘虽一介女流,却思虑周全细致,真令我们徒增汗颜。”

既然赵卓龙不能死,该如何处置他,却令马万里犯了难。玉凤沉思一会儿,对马万里说道:“不如废去他的武功,然后将他逐出帮去。一来顾及了江湖道义,二来体谅了帮众的感受,三来他成为一个废人,魏忠贤也不会继续赏识他,他若是继续为恶,谁都可以将他解送官府。”

马万里听从玉凤的建议,在赵卓龙的曲池穴用力一拍,登时烟气腾绕,赵卓龙随即失去了知觉。虾米建议马万里出去震慑帮众,马万里见玉凤足智多谋,遂问她有什么治帮良策

玉凤告诉马万里,要善待帮众,将巨鲸帮带入正途。马万里点头答应,带着虾米到外面处理帮务去了。

于三在太湖威名远播,马万里接管巨鲸帮之后,以身作则引导帮众严守帮规。昔日乌烟瘴气的巨鲸帮,已经焕然一新。劫掠百姓财物的事情,在二人的惩治之下,已经隐迹遁形。

处理好巨鲸帮的内务,马万里留守巨鲸帮策应,于三带着十数名帮众跟着玉凤赶回了林中小屋。玉凤为于三和周飞作了引荐,二人抱拳施礼,寒喧了一番。接着于三询问周飞,可想到了营救存义的妥善办法

周飞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他告诉二人,这是一位退隐的世外高人,模仿魏忠贤的笔迹写的。前车之鉴在于三的脑海中仍旧记忆犹新,徐御史的死,让他对书信救人忌惮起来。周飞告诉于三,魏忠贤他们绝不会料到咱们故技重施,况且信中的口气与魏忠贤如出一辙,周应秋绝对不会怀疑。

见周飞说的句句在理,于三难以反驳,他接着询问周飞,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周飞让于三在书信转到周应秋的手里后,夜潜知府衙门威胁钱进,就说我们会在太湖上摆船拦截。而事实上,咱们就在湖上救人。

于三和玉凤听了周飞的计谋,都感到十分费解。信上扬言在湖上救人,周应秋怎么会蠢到派船前来。周飞笑着向二人讲述了华容道的故事,他告诉于三,周应秋为人自负,此番他一定会中计。

布置妥当之后,周飞先让于三派出精明帮众,带上拜贴和财物拜见周应秋。周应秋虽然久闻赵卓龙大名,却一直未能得见。他知道副指挥使曹钦程和他来往密切,既然同在九千岁手下办差,周应秋也不客气,他收下礼物后,给了帮众些茶点钱,打发他回去了。

待到夜幕黑沉,于三翻墙进了钱进府中。他左右巡探一番,发现前面一间屋舍灯光通明,偶尔传来欢声笑语。他俯下身体静听,确认了屋中之人正是钱进。于三腾地纵起,落到一棵垂柳之上。他取出短刃,将周飞交托的书信绑在刀柄上,只听“嗖”的一声,短刃劲透窗纸,扎在了屋墙上。

钱进吓得鬼哭狼嚎,在屋中连呼救命。于三“哼”了一声,也趁着夜色消失了。钱进看过书信,觉得牢中的犯人非比寻常,他赶快命管家备了轿,出门去找周应秋了。周应秋为钱进深夜叨扰大为不满。他圆滚的豹子眼,目不转睛地瞧着钱进。钱进从怀中拿出书信,战战兢兢地把它交给周应秋。

周应秋接过书信,轻蔑地瞟了钱进一眼,他说道:“这是贼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他们诈称在湖中埋伏,实际上却在陆上阻挡,我偏偏不上他们的当。”

钱进劝告他,信中可能有诈,太湖不能去。周应秋冷笑数声,讥讽钱进胆小如鼠。钱进见周应秋自负狂傲,也不便多讲,向他躬身施礼后,退出了指挥使府。

第二日天渐放亮,周应秋带着锦衣卫到知府大牢将存义押进了囚车,车队疾疾而行,江边已有船只等候,周应秋一干锦衣卫上了船,他们倒要看看在巨鲸帮的协助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跑到太湖来劫囚。

第一百一十一回:湖上惊魂

周应秋窥望湖面,只见一只楼船劈波斩浪迎着他们驶了过来。船身两侧遍插旌旗,舱内箫鼓雷动,一人腰擎大环刀,威风凛凛地站在船首。周应秋看那站立之人,鹰眉倒竖、鹤眼圆睁,清癯的脸庞在岁月的侵蚀下,显现出道道深痕。颔下银须灿雪,随风飘摆舞动。

他正在疑惑之际,苍髯老者突然双脚一点,使了一招清波无痕,逐水踏浪向岸边而来。周应秋喝问来人身份,正是巨鲸帮帮主赵卓龙。他奉了锦衣卫副指挥使曹钦程的命令,在此等候周应秋,办理犯人的移交押解。周应秋验看赵卓龙随身腰牌,果然是曹钦程所有,他扭过身去,喝令锦衣卫将存义从囚车带出,交给赵卓龙。

赵卓龙冲着舱口的两名帮众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人犯押到船上。玉凤看到存义遍体鳞伤,昔日清秀俊朗的脸,满是愁苦凄然的神情,她的心中爱怜之意顿生,眼角一滴娇泪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

周飞轻声暗示她克制情绪,以免功亏一篑。玉凤放缓脚步,极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二人将存义押入舱内,赵卓龙向周应秋寒暄几句,以要事在身为由,驱动楼船向湖中疾驰而去。

待楼船在他的视线中渐已模糊,周应秋左思右想,越来越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名锦衣卫来到他的身旁提醒道:“佥事大人,曹将军让咱们将人犯交给他,为何没有指挥使府的朱印回文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应秋这才知道了纰漏出在哪里,他急命锦衣卫率船追赶。

存义踏上楼船,看到在自己身前缓步而行的乃是赵卓龙,他冷冷地说道:“姓赵的,我杨存义到了你的手中,不过是出了虎穴,又入龙潭而已。魏忠贤老贼耍什么阴谋诡计,这样来回折腾不嫌麻烦吗?趁早给小爷来个痛快的。”

赵卓龙一边轻笑,一边伸手将面具和假胡揭了下来,存义细细一看原来是义兄周飞。他涕泪交流,冲着周飞不停地呼喊。周飞指向他的身后说道:“义弟,你看看谁来了?”

存义回身一看,玉凤正用仙瞳美目深情地望着自己。他心中柔情百转,伸臂将她搂住。玉凤羞切切地把将他推开,对他说道:“周大哥和于三哥在这里,你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什么样子。”

周飞和于三相视一笑,扭身回到舱中畅饮言欢,留下存义和玉凤倾诉绵绵情意。

存义见玉凤梨花带雨的脸上,略带一丝伤愁,他知道凤儿担心自己牵动神思,以至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他用手轻拂她眼角凝含的泪滴,伸臂将她揽入怀中。玉凤依偎在存义的胸前,二人在柔波,轻鸥掠影的湖上,共赏着醉人的美景。

就在二人细语喁唧,爱意缠绵的时候,只听后面号炮大作,箫鼓齐鸣。存义和玉凤起身一看,周应秋站在大桅船的船首,正指挥分列在两旁的锦衣卫,用强弓硬弩朝他们射箭。存义拉开玉凤,拔下一面令旗在手,犹如蛟龙翻卷一样的舞动起来。如雨般的箭矢纷纷落入水中,周应秋气得暴跳如雷,喝命锦衣卫准备火箭

烧毁楼船。

火箭俱已齐毕,周应秋一声令下,数十支火箭流星赶月一般向楼船袭来。霎时间尘烟弥漫火光冲天,存义和玉凤一面回身救火,一面又要应付锦衣卫投射过来的明箭暗镖。周飞和于三走出舱外,看着眼前升腾翻滚的烈焰,亦是束手无策。

于三满目焦黑,手擎两股叉,冲着周应秋大骂。周应秋咧着蛤蟆大嘴放声狂笑,

他满口的凶言恶语,指着存义说道:“你们这些个贼人,以为用瞒天过海的计策,就可以骗得过本使吗?今天本使让你们全部葬身鱼腹,以泄我心头之恨。”

有道是“莫要得意忘形,小心乐极生悲。”就在存义等人被烈焰围困,性命堪虞的时候。从楼船的后面并列驶出两条蓬船,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冲着他们喊道:“三爷,杨少侠,我来了。”众人回身一望,虾米带着帮众前来驰援了。于三等人面带喜色,连连向虾米摆手,让他赶快划船相救。

虾米让帮众掷出飞抓,将它牢牢固定在舷艉,三人借助绳索跳到了蓬船上。周应秋看到存义死里逃生,他那细长的茄梨脸,因为气急败坏而扭曲到了一起。锦衣卫们继续准备施放火箭,然而滚滚浓烟遮眼蔽目,他们也确定不了蓬般的位置。

船桨激荡的声音令周应秋狂怒不已,他发疯似的抓起身旁的一名锦衣卫,将他扔到了湖里。他喝命熟悉水性的锦衣卫潜进水底,想穿蓬船。虾米冲着帮众一摆手,他们手持挠钩铁索,众水手犹似劈波潜鱼一般钻入了湖底。

周应秋俯身向湖下观望,如镜的湖面突然暗潮涌动,继而激溅起一股盘旋的水柱。巨鲸帮众和锦衣卫在水里厮杀缠斗,犹如蛟龙闹海一般。随处听闻兵刃的撞击声和慑人心魄的喊杀声。鲜血将湖面浸染的血红,水上一片惨不忍睹的人景象。

短暂的酣斗过后,适才怒潮翻滚的湖面又归于平静,周应秋一脸茫然的继续俯船向下张望。这时大桅船四周响起了“砰砰”的声音,周应秋吓得魂不附体,他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从船头跑向船尾,又从船尾跑回船头。飘散在湖面上的木屑告诉他,有人正在水下穿他的桅船。

周应秋抽出绣春刀,一手扶着船舷,一边紧张兮兮地注视着湖面的动向。“砰砰声”越来越真切,周应秋紧绷的神经马上就要断裂。他用绣春刀在船板上乱戳,

这徒劳无益的抵抗,并没有阻挡住桅船倾覆的脚步。

不多时船板被穿一个窟窿,湖水如泉涌一般在桅船各处扩散蔓延。面对着逐渐下沉的船身,周应秋变得更加狂躁,绣春刀迎风乱舞,旷寂的湖面上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吼叫。

于三对虾米说道:“天理照章,报应不爽。周应秋作恶多端,今天太湖就是他的葬身之地。”说罢,他命虾米驱船返回帮中,任由周应秋自生自灭。

待存义等人乘船远去,周应秋情急之下拆下一副船板,抱着它纵身跳下湖中。他依借着舢板随波逐流,及近日色迟暮之时,饥肠辘辘加之失落无助,嚣张跋扈的周应秋身心俱疲,脑子昏黑一片,他感到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然临近。

钱进见周应秋执意要走水路,他知道自己官小位卑无法劝动周应秋,正在府里懊恼神伤之际,捕头冯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知府一脸颓废之情,忙问出了什么事情?钱进将昨夜有人潜入府中投递书信的事情,详实地告诉了冯开。冯开听了之后,对钱进说道:“大人,周应秋骄纵自负,此番他贸然走水路押解人犯,

恐怕要中了贼人的奸计。”

冯开也和自己的想法一致,看来对方对周应秋的为人了如指掌,只有洞察他的心意,才能将兵法中的虚实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钱进询问冯开应该怎么办?

冯开沉思片刻,他告诉钱进,当务之急只有派出官船沿湖搜寻,以期望找到周应秋。另外赶快飞鸽传书给曹钦程,让他派艨艟楼船前来接应。

钱进对派船进湖搜救没有异议,堂堂锦衣卫佥事若是死在了他的辖境,他的项上人头离搬家也不远了。至于冯开所说的通知曹钦程前来,钱进在心中却犯了难。

他担心救不出周应秋,曹钦程来到之后,会以严厉的手段治他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况且周应秋也是一个自负的人,若是知道曹钦程救了自己,他一定在心中记恨有人将他的事告诉别人,那么将来他也会找个机会向钱进报复。

反复权衡后,二人决定暂且封锁消息不让曹钦程知道,冯开带着官船到太湖搜寻去了。众船只在湖上四处搜寻,船头灯笼火把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冯开告诉众官差,找到周应秋之后以响箭为号。若是找不到,在四更时分也要赶回这里,那时再定补救的措施。

众船四散开去,极力扩大搜索的范围。冯开让差役拿出水域地理图观瞧,他发现只有小梅洲这里易于船只藏匿,遂命令舵手奋力张帆摇橹向小梅洲进发。

到了小梅洲的时候,已经是群星列张、皓月当空,深邃的湖面万籁俱寂。冯开的信心被黑沉的夜幕一点点吞噬,他认为周应秋想必是凶多吉少了。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差役们借着火把看到了水面上漂浮的木屑。其中一人用手向水面一指,

对冯开说道:“冯捕头您看,这里有很多的木屑。”

他的话惊扰了冯开的思绪,冯开俯身向下一看,果然有大量的木屑随波飘摆。冯开顿时吓得心惊肉跳,他立刻知道了此地发生过惊心动魄的激战。周应秋遇到埋伏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问题是他究竟是死是活?

冯开命令加大搜寻的范围,在离小梅洲大约二十里水路的地方,他们发现了趴伏在舢板上的周应秋。此刻他全身浮肿发胀,众人将他救上船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第一百一十二回:雨夜施救

话锋转回,水师指挥佥事吕四深夜外出被邹潍涟逮了个正着。面对神情峻严的邹潍涟,吕四心中并无丝毫惧怯。他知道密信不在身边,邹潍连找不到罪证,奈何不了他,至多给他一个不遵营中号令的处罚。事实确是如此,军士当着邹提督的面,又将吕四浑身上下搜查了一遍,结果是一无所获。邹潍涟面无涟漪、心静如水,他早就料到吕四会有这一手,是以他的问话避重就轻,遂了吕四的心愿,责罚他一顿板子了事。

深夜荒弃的土地庙外风声大作,浓厚的铅云聚拢苍穹,空气中时而夹杂的凉寒之气,告诉人们暴风雨即将来临。这时在土地庙外一个满脸泥垢,黧黑瘦削的少年怀抱一把干柴走进了庙内。他用火折点燃干柴,热情迸发的火焰驱散了他体内的寒。少年一边烤着火,一边将两只红薯丢进火堆。不久之后红薯香气扑鼻袭来,令少年食指大动垂涎欲滴。他用木棍挑出红薯,正要享受这美味之时。忽然

响彻天际的一声惊雷之后,瓢泼大雨骤然飞泻下来。急雨中传来一阵仓促杂乱的脚步声,少年冲着庙门张望一眼,只见一个身着粗缯布袍的书生,浑身湿淋的栽倒在了门口。

少年立刻起身奔到门旁救人,他用手摸了摸书生的额头,滚烫犹胜炭火。他料想此人必是因为腹中饥饿,加之在风雨中疾行,寒邪之气侵体导致内热无法发泄,

是以高烧不退。少年将书生负在背上,在铺好的干草上让他慢慢躺下。接着他找来一只破碗,用草沫药汁兑了一些水,给书生灌服下去。

书生因为高烧而神志迷离,他的口中不停地“哼哼”着,少年摇了摇头,在袖口扯下一块布,放在水桶里浸泡一会儿,将它拧干之后,敷在了书生的头上。看着身旁这个落魄的秀才,少年一声长叹道:“读书读成了这个样子,反倒不如我这个乞丐自在呢。”少年在这里自言自语,书生也用昏沉的语调随声附和,他的口中时不时地蹦出:“子曰子曰。”

少年撇了撇嘴,拿起熟透的红薯大吃起来。不一会儿,红薯就被他风卷残云般的吃光了。他拿起剩下的红薯刚要放入口中,立时想起了病态秧秧的书生。少年将红薯包好,留待书生好转时充饥。雨夜消长凄寥,少年自觉无甚趣味,躺在书生的对面酣然入梦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雨住天晴,一轮晨阳毫不吝惜的将万道金光抛洒在二人的身上。少年揉了揉惺忪睡眼,却发现身边的那个书生不见了。他连忙站起身来找寻,

原来那个书生并未离开,而是在余燃未烬的柴火旁吃着红薯。

少年直奔他而去,叉腰冲他嚷道:“喂,你这个人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别人的东西怎么不问自取?这跟小偷有没有区别?”

面对少年的责问,书生尘灰一样的脸,因为羞愧而红胀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将手中的红薯慢慢地放了下来。少年看到他的窘态轻笑一声,对他说道:“你大病初愈,需要吃些食物补充体力,我是和你逗着玩的,这个红薯就是特意留给你的。”

书生向他报之一笑,少年亦向他展颜。少年的笑声清脆犹如银铃,一排碎玉银牙齐整光洁。书生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年举止神态有些奇怪,但是他却找不出异样的所在。

吃过红薯之后,书生颓靡神情一扫而光,脸上又恢复奕奕神采,他开始和少年侃侃而谈起来。从书生的话语得知,他是准备赴京参加殿试的,只因囊中羞涩,又加之饥寒交迫,一时急火攻心,这才摔倒了在门外。书生说完之后,抑止不住内心的悲苦,不免长吁短叹起来。

却在此时一名员外恰好从庙门经过,听到书生的惆怅之音,趋步走了进来。

在问明了书生的愁苦后,员外从布囊中拿出二十两银子将它递给了书生。

面对员外雪中送炭的义举,书生却婉言谢绝,这令员外大感意外。书生拱手向员外施了一礼,神情正色地告诉员外:“人穷但不能志短,您的慨然施赠,在下不能接受。”

员外听了连连称赞,他告诉书生,自己不会平白无故地施恩于他,他的要求是让书生科场夺魁高中状元,为社稷黎民献策出力。员外的勉励让书生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用坚定的语气向员外保证,此番入京赴考必当竭尽全力金榜题名。

员外捋着长须轻笑数声,又缓步向外走去。临到庙门,员外又叮嘱了一句:“后生,他日蟾宫折桂,不要忘记今天的誓言。”说罢,员外迈着轻柔的脚步飘然而去,书生追出庙外,却不见员外所踪。

他倚着门又叹息起来,少年见他愁云满面,走上前来不解地问:“现在入京的盘缠有了,再也不必风餐露宿了,你心中还有什么愁苦的事情?”书生告诉少年,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只是他还未及细问恩公的姓名,教他以后如何图报?

少年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抿嘴微笑。他告诉书生,方才慷慨解囊救人危难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地鼎鼎有名的赵员外。书生闻听恍然大悟,他想对赵员外多一些了解,是以恳请少年讲述了一些关于他的事迹。

有人愿意聆听自己的讲话,少年喜不自胜。他告诉书生,赵员外祖上世代经商,家中柴米如山、金银满钵。平日乐善好施,周济百姓。在遇到灾荒之年,他还打开米仓放赈济民。

听了少年的讲述,书生的心中对赵员外多了一分敬佩之情。他也斩钉截铁发誓,倘若自己果真平步青云,一定要像赵员外一样心系黎民。少年拍手称赞,二人倾心相交,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日上三竿,书生也要起身告辞赴京应考。临别之际,书生分给少年十两银子,叫他不要再沿街乞讨受人白眼。然而少年亦是深明大义,

他拒不接受书生的赠银,只是嘱咐他此去全心应付考试,真有出人头地的时候,不要忘记这个小叫化子就行。

书生点了点头,向少年拜辞而别。待他即将转身出门之际,少年一把拉住他的手,书生只感到他的手纤柔滑嫩,宛若凝脂一般。他心神荡漾,怦怦然犹如撞鹿。短暂的心意烦乱稍纵而逝,书生询问少年将他唤回来所为何事?

少年引着他来到了土地神像前,对他说道:“你在土地公公的庙宇寄宿了一夜,

使你身体得以痊愈,如今你在临别远行之际,怎么也要向他老人家表达一下谢意呀。”

书生认为十分有理,遂毕恭毕敬地向土地神磕头谢礼。少年趁机绕到神像的后面朝着书生抿嘴微笑。书生拜祭完毕,回身找寻少年,哪里有他的踪影?只听格格的几声轻笑自神像后传来,书生将顽皮胡闹的少年唤了出来。少年见青石板光滑圆润,正好可以用来安枕,他俯身去搬挪青石,终因为自己身娇力弱,青石依然纹丝不动。

书生让少年闪到一边,他双臂卯足气力将青石搬了出来。这时他发现青石下面露出一角丝绢,他怀着好奇之心,将丝绢拽了出来。看到书信的内容后,书生痴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好像被摄了三魂七魄一样。

少年看到他凝滞的眼神,以为他撞了邪,拼命地推搡着他。过了半晌,书生才从失魂落魄中缓过神来。他紧张兮兮地告诉少年,这个土地庙不能再呆了,你要另寻安身落脚之地。

书生的话让少年十分费解,他不知何以看见了一封信,就能让自己到了落荒而逃的地步。书生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绪。他告诉少年,信中谈及的都是海防布设的内容,这可是军机大事,一定军中之人要将它透露给敌人时,有人不经意间来到了土地庙,他在惊慌失措之下,草草地将书信压在了青石下。

听了书生的讲述,少年脸现愤怒的神情。他对书生说道:“难怪前段时间水师连遭败绩,没想到居然有人暗通倭寇。”

书生点了点头,他告诉少年,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对人讲起,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少年将书生的话牢记于心,他询问书生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书生向他问及水师最近可有人员调动?

少年告诉书生,自从邹大人上任之后,倭寇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闻听他们袭扰州府的消息。书生对邹潍涟的大名早有耳闻,他料想一定是邹大人采取了应急补救的措施,致使内奸无法传递消息,以致于铤而走险的出来与倭寇接头。

书生握有此信,他认为找到信中之人并不难。字迹就是这个人留下的线索,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设计找出写信人,将他的通敌罪行公之于众。书生觉得自己在动身之前,有必要拜会一下水师提督邹大人了。至于如何见面而不引人怀疑,确令他感到劳心伤神了。

第一百一十三回:酒楼遇盗

临江府望江楼依江而起,其楼阁高大恢宏贝阙珠宫,迁客骚人在此吟诗作赋,历代书家留赐墨宝,是以望江楼名声雀起,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这日小二正在酒楼门前招呼过往宾客,一个发髻凌乱、衣衫残破的老者,倚靠在酒楼扶栏上,

他的眼窝深邃塌陷,浑浊的眼神中夹杂一丝哀怨。此刻他正在目不斜视地看着鱼贯而入的巨贾豪客。

小二回头瞟了他一眼,继而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边辱骂一边用手势哄撵这位老者。老者默然向后挪动脚步,目光凝滞的注视着酒楼。小二用手戳了他一下,又转身迎候客人去了。

这时一个身着翡翠金丝袍,头戴烟墩帽的公子,手提一只鸟笼,踱着方步向酒楼走去。小二满脸堆笑,连连向其弯腰施礼。公子“哼”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个银锭,甩在了他的身上。公子的后面跟着一个身形清瘦,尖嘴猴腮的仆从。仆从手里拎着山肴野蔌,他走到小二的身旁说道:“你把这个给我拿到厨房去,告诉厨子们熬炖一锅好汤,要小火慢煨。记住,这可是大把银子买来的益气养血的食材,你们要是炖坏了,小心我拆了你的店。”

小二伸手接过食材,嬉皮笑脸地答应着。先前一直在角落窥视的老者,突然闪身而过,他的步伐飘然灵动,有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矫捷。小二和仆从只看到人影在眼前虚晃一下,随即又倏然消失了。待他们缓过神来,手中的野味佳珍早就不翼而飞了。

仆从连连喝骂、小二也趋声高喊,不一会儿酒楼之中冲出来十几名帮仆。小二把手一挥,即令帮仆们追赶老者。围观人群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中一人向小二指示老者逃跑的方向,小二等人夹风卷云一般穷追不舍。

老者疾行一阵,中气已感续接不上,加上小二率众步履趋近,他在惊慌失措之余,竟然跑到了死胡同里。小二手里火铲将老者赶到巷子深处,老者心情绝望到了极致,他真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小二近前一抓,将他提拎起来带回了酒楼。

仆从见小二将贼人捉了回来,他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双手左右开弓,给了老者两个耳光。一边打,一边恶语相加。老者临众受辱,双手抓住仆从的胳膊,使了一招怀中揽月,就势将仆从摔了出去。仆从仰躺在地,捂着青灰瘀肿的脸,耍起泼来。

先前进入酒楼的公子,闻听了外面的吵嚷声后,立刻转了回去。他在拥挤的人群外大喊了一声,惊悸的百姓让出了一条路。公子来到老者的身边,抬脚就往他的心窝踹去。老者双手抓住他的脚,使了一招金牛撞门,用肩肘在公子的小腹上撞了一下。

公子捂着肚子瘫坐在地,小二见状,面带阴沉的走到老者的面前,他呲着尖牙对老者说道:“这下你可摊上大事了,竟敢打兵部刘尚书的公子。”他的话音刚落,

一彪快骑自街口冲了过来。公子看到家将赶来,他的脸上立刻布满了阴郁的愁云,

公子指着老者对家将说道:“就是这个老不死的,抢了我的食材,还动手打了我。”

校尉一听公子的诉苦,他翻身下马,手擎马鞭抽打了老者几鞭。此时老者受辱,眼中却没有了乖戾之气,他的脸上堆砌出一股谄媚的笑容。

校尉看到老者的媚颜酥骨,脸上变的更加暴怒,他照着老者的腰眼踹了一脚。随后他喝令身边的兵士把老者绑缚押走。老者立刻双膝瘫软,他不顾众目睽睽,连连向公子磕头。

刘公子并非善男信女,老者令他当众蒙羞,他岂肯善罢甘休。家将把他搀扶起来后,刘公子歪头斜眼的在老者的身后转了一圈。他恶言狠语地对老者说道:“刚才你那嚣张得意的劲哪去了?老东西,想让本公子就此罢手,简直是做梦。我要把你送到府衙,让陈知府判你个流放大罪。”

老者五体投地,磕头犹如捣蒜,他告诉刘公子,自己是巨鲸帮帮主赵卓龙。刘公子一听他的话,登时怪眼乱翻。他对旁观热闹的百姓说道:“原来此人是草莽流寇,难怪如此专横凶狠。如今他被本公子所擒获,也给地方上除了一个大害。”

赵卓龙哪曾料想,巨鲸帮在外人的眼中是这样的一文不名。他本想自抬身价,求得刘公子网开一面,却不想机关算尽,反落个身陷囹圄。

刘公子命军士将赵卓龙绑缚马后游街羞辱一番后,直接将他推入了知府衙门。柳捕头见刘公子亲临,满脸陪笑,刘公子并不买他的账。他在府衙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他的大吵大闹,令柳捕头心惊胆战。柳捕头用颤抖的语调告诉刘公子,陈大人正在接见贵客。

柳捕头话音刚落,刘公子上前抓住他的衣襟,他张眉厉目地对柳捕头说道:“你是不是狗眼看人低?告诉你,本公子就是贵客。”说罢,他将柳捕头向前一推,让他头前引路去见知府。

柳捕头一副苦瓜相,无奈地将刘公子引入内堂。陈知府见柳捕头没有得到自己的允许,就擅自闯了进来。他正要爆发雷霆之怒的时候,看到了柳捕头身后的刘公子。陈知府立刻变的和颜悦色起来,他询问了刘公子的来意后,示意他在堂外稍等,转身他又走入内堂,向里面一位身着黑衣的人俯耳密语了几句。

陈知府将刘公子请进了内堂,又命令柳捕头看管好人犯,柳捕头点头允诺,押着赵卓龙出去了。刘公子细细端详黑衣人的相貌,其人长的鹰眉倒竖,狼眼环睁,

细挑的一字眉淡漠如烟,惨白的蛾脸毫无生气,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冰冷的石雕。

黑衣人看到刘公子注视自己,他的头机械地扭转了一下,深邃的眼神之中透射出一道寒光。刘公子与他目光相接,顿时感到了脊背阵阵发凉。黑衣人犀利的眼神仿佛直入他的身体,窥探他的内心。刘公子嘴角微蹙,脸上挤出一丝惨笑。黑衣人双臂向怀中一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只在须臾之间,刘公子便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滴,默不作声的闪到了一旁。陈知府交办了差事后,迈着轻盈的脚步回到了内堂,

他见屋内鸦雀无声,立时面带微笑地说道:“刘公子,你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眼前的这位大人。”

刘公子跟着陈知府来到黑衣人的面前,陈知府为其引荐道:“这位就是九千岁的爱将,锦衣卫副指使曹钦程大人。”刘公子不停地点头哈腰,陈知府从旁对曹钦程极尽阿谀逢迎之词。然而不论二人如何恭维巴结,曹钦程的面部表情依然如故。曹钦程的狂傲,让二人陷入尴尬的境地,他们不知道找出什么话题,打破此刻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之后,曹钦程又慢慢地睁眼,他用生硬的口吻说道:“陈知府,我让你查访的人,你要细细给我留意。发现他的踪迹之后,立刻向我禀告。”陈知府不停地点着头。曹钦程撇了他一眼,正要转身离去。刘公子不知哪里来的胆量,他冲着曹钦程的背影喊了一声。

曹钦程驻足回望,刘公子再次见到他那张峻冷的面孔时,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次曹钦程首先开口,他的嘴里冷冷地蹦出三个字“什么事?”

刘公子陪着笑脸,用谄谀的话语告诉曹钦程,如果有什么需要他效劳的地方,可以尽管开口。曹钦程漠然的点了点头,他告诉刘公子,自己正在寻找一个名叫赵卓龙的人。

“赵卓龙?”刘公子的脸上现出惊愕之态,曹钦程见他听到“赵卓龙”的名字,反应非常强烈,便向他追问,是否认识此人。

刘公子不敢隐瞒,他把在望江楼门前遭遇老者劫掠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曹钦程讲述了一遍。曹钦程听了之后,得知刘公子已经将人犯押解府衙,他立刻知会陈知府把人犯带到他的面前。

陈知府让柳捕头将人犯带进内堂,曹钦程细看之下,果然是赵卓龙。曹钦程拍桌砸案,厉声叱问赵卓龙。赵卓龙双膝跪地,面对怒不可遏的曹钦程,他心中的慌惧与委屈交叠一起,声竭力弱的语气将巨鲸帮的变故如实地讲了出来。

曹钦程大骂赵卓龙愚蠢,他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滔滔不绝的恶语而减弱,色厉内荏的赵卓龙,徒增他的懊恼。他让陈知府将赵卓龙打入大牢,按律法严查究办。

柳捕头将赵卓龙押走之后,曹钦程顺手将桌案上的茶杯掷了个粉碎。他恶狠狠地说道:“马万里这个贼首真是阴魂不散,上次在太湖让他侥幸脱逃,如今公然与本使作对,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我此番必当亲赴太湖围剿,将马万里、于三、杨存义,缢死然后枭首,方泄我心头之恨。”

“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曹钦程又要派军围剿巨鲸帮,刚刚死里逃生的杨存义,又要经历一场劫难了。

第一百一十四回:太湖激战

存义虎口余生,马万里和于三为他摆宴压惊,席间觥筹交错、群豪欢饮,场面热闹非凡。玉凤告知存义,赵卓龙已经被马帮主废去武功,今后再也不能为祸江湖,听到这个消息存义的心中欢喜不已。

正当众人把酒言欢之时,一个喽神情紧张地闯了进来。马万里放下酒杯,询问喽出了什么事情?喽回禀道:“帮主,锦衣卫进湖围剿,现在距离我帮不到二十里水路。”

马万里闻听吃了一惊,这时于三站了起来,他安慰马万里不必惊慌。说罢,于三召集帮众,备好飞抓套索、挠钩强弩,奔出水寨迎敌去了。

船队劈波斩浪,向着水寨疾驰而来。于三命令箭楼紧守寨门,他亲率二十只蓬船,以雁形阵寨外御敌。不久鼓声雷动、号角铮铮,于三驻足船艏向前方观望,船队中一只尖角福船旌旗密布,甲兵林立。

在众军簇拥之中,站立一个人。此人身高九尺,尖瘦的长脸不带一丝血色,一字横眉倒竖、两只豺眼圆睁,观其面相,不是凶神降临,便是恶鬼下界。

两方水路相逢,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自古大军出征讲求“师出有名”,曹钦程自然也熟知这个道理。两军列开阵势,曹钦程驻足船头,手擎绣春刀,指着于三痛骂道:“你这侵扰州府、劫掠民财的恶贼,如今神兵降临,识相的就早早投降,如若不从,少时破寨之后,便教你们这些流匪草寇身首异处。”

于三也不示弱,他舞动两股鱼叉,冲着曹钦程放声狂骂:“呸呸,大放狗屁,臭不可挡。老子虽然占湖为寇,却不曾索掠百姓一分一毫,

倒是你们这些个披着人皮的豺狼,对百姓横征暴敛,尤其是魏忠贤那个阉贼更是罪大恶极。”

听了于三的话后,曹钦程银霜雪脸变的青紫起来,腹中积郁的怒气升腾,整个人看起来犹似一只蛤蟆。于三见他动了真气,嘴角上撇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曹钦程哇哇怪叫,挥刀喝令锦衣卫以强弩向于三进攻。于三摇起令旗,喽手持盾甲以一字阵拒挡箭矢。如雨的箭镞触及盾牌,纷纷落入了湖里。远攻不利,曹钦程又命令锦衣卫推出小苍船出阵迎敌。

于三挥动令旗,一字阵分列雁形阵,两队蓬船从侧翼奔向小苍船。锦衣卫搭出弩箭,巨鲸帮众甩出流星镖,将他们悉数打入水中。前军告捷,巨鲸帮士气大振,于三命令帮众变阵杀敌。只见雁形阵瞬间变为长蛇阵,长蛇阵首尾呼应,以前后夹攻之势,将曹钦程包围。

一时间箭矢流镖齐发,福船上的锦衣卫死伤大半,曹钦程急命舵手掉转船头。于三眼望落荒而逃的曹钦程,放声大笑起来。

于三率众得胜回寨,马万里怀抱酒坛,为他斟满一杯酒。于三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周飞和存义亦端起酒碗向他表示庆贺,于三咧嘴大笑,

难掩心中喜悦之情。存义告诫于三,曹钦程为人诡计多端,他虽然初战失利,但也要小心他暗算偷袭。

于三酒气冲脑满脸酡红,他拍了拍存义的肩膀,仰头狂笑。存义见于三双眼迷离、语不成句,料知再进言相劝也是于事无补,只好将加强巡防的建议诉与马万里。

存义没想到,马万里也是不听存义良言苦劝。上次他惨败曹钦程之手,犹如丧家犬一样被他一路追赶,幸亏于三奋力保护,才得到侥幸脱逃。自此以后马万里对于三言听计从,凡是他谋划商榷的事情,马万里也不加以干涉。

存义知书达理,他知道自己能够死里逃生,仰仗马万里和于三的拼死营救,他不想因为癣疥小事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在劝阻未果下,存义借故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了。玉凤和周飞见存义离开,也跟着走了出来。

周飞见存义神情凝重,担心他新伤初愈,如此劳心费神对身体不利,

遂让玉凤劝慰了他一番。存义也希望自己是杞人之忧,在玉凤的相陪下,他焦虑的心情释怀了许多。

曹钦程灰头土脸的回到临江府,陈知府和刘公子见他脸色阴沉,不敢在这讨晦气,正转身准备离开,曹钦程从后面将他们叫住。二人连连陪笑,询问他有什么吩咐?

曹钦程将他们二人唤入府内,他让陈知府继续抽调官船随他进湖剿匪,并让柳捕头到渔村征调渔船与他一起随军出征。陈知府听了曹钦程的话,一副苦瓜脸连连哀求。他告诉曹钦程,本州的官船为数不多了,倘若遭遇洪灾、匪患,官船是要应付不时之需的。

陈知府言辞拒绝,曹钦程怒不可遏。他上前一把揪住陈知府的衣襟,冲着他咆哮起来。陈知府双膝瘫软、身如烂泥,在曹钦程的恫吓之下,他只能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

陈知府心中思忖:“官船的事情倒是小事,曹钦程这个家伙扫除沿湖匪患,自己正可以置身事外,欣赏隔岸观火。然而征用渔船去剿匪,于情于理也说不通,况且自己为官多年,并没有恩泽惠及百姓,他担心拿走渔民维持生计之物,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陈知府一脸愁云惨淡的在府里踱着步,柳捕头进来请安,陈知府将适才曹钦程交办的事情,详实地向他讲诉了一遍。柳捕头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曹钦程是九千岁面前的红人,倘若他在千岁面前进谗,

我看大人轻则丢官,重则入罪。”

陈知府点了点头,让柳捕头带领差役,到各处渔村征船去了。待陈知府走了之后,刘公子贼头贼脑的悄然来见曹钦程。曹钦程故作姿态,依然紧闭双眼,用傲慢的语气询问刘公子找他有什事情?

刘公子笑脸迎奉,毕恭毕敬地站在曹钦程的面前。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太湖上的草寇不足为患,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让家父以兵部的命义,通令州府率军围剿。”

此言一出,曹钦程慢慢地睁开眼睛,他那副冰冷的面孔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容。刘公子如获至宝的向前对他施了一礼,其实他的心中更想抓住这丝笑意,可是它却在曹钦程的脸上昙花一现般的消失了。

刘公子狗癫一样出了府门,他让管家李六写好书信,以快马飞报入京。

当晚曹钦程也在思量偷袭水寨,但是这水战不比陆战,可以容许大军藏匿。官船趁夜而行,倘若不是明火执仗,茫茫太湖想找寻巨鲸帮绝非易事。况且今日与于三较量,见他临阵应对得法、指挥有方,曹钦程深知此人久经水战,必然会夤夜严防。一番深思熟虑后,曹钦程打消了劫寨的念头,只等各处援军到来,再与巨鲸帮决一死战。

一连两三天风平浪静,马万里和于三只知狂饮滥醉,他们有了安身立命之地,又大败曹钦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存义见自己的伤势无碍,遂向马万里和于三请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马万里见存义心意已决,也不便强留,他命喽备上路费盘缠,他的好意被存义婉言谢绝。于三向三人抱拳,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存义三人出了巨鲸帮,周飞依然回到林中茅舍。玉凤询问存义作何打算?存义经此大难,周应秋固然可恨,设计陷害他的知府钱进和捕头冯开更是可恶。他告诉玉凤,自己要到重返黄石,去找钱进和冯开这两个恶贼算账。 打定主意二人晓行夜宿,奔赴黄石而来。

刘公子的信件送到兵部,刘尚书拆阅之后,并未予以重视。他将送信的家将斥责一番,说他不知规劝公子,反而纵容他顽皮胡闹。调兵遣将乃是军机大事,是可以恣意妄为的吗?

家将千里送信,跑的腿软腰酸,没有得到老爷的夸赞,反落的一身不是。他一脸沮丧的扭头回转,在出门的时候,与迎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家将一肚子窝火,正好没处发泄。他也不看来人是谁,低声骂了一句:“瞎了眼的东西,走路也不看着点。”来人大怒,一甩手将他扔了出去。

刘尚书闻听府外传来扭打之声,连忙奔出察看。只见一个身负长剑的少年,怒气冲冲地站在府门前。此时他攥着斗大的拳头,准备挥向地上的那名家将。刘尚书见状厉声喝止,少年的拳头缓缓地放了下来。他扭身回望,只见一位头戴六梁官帽、身着绯色科花袍的官爷威风凛凛地站立在阶沿之上。

他银发飘髯、锐利的目光紧紧盯视着少年。少年从他身着的官服,已然得知他就是兵部尚书。遂向他展颜微笑,躬身施了一礼。刘尚书余怒未消,他厉声叱问少年为什么在自己的府中撒野?

少年连连向刘尚书赔不是,并向他解释,自己因为要事在身,走路匆忙,以至于冲撞了府中家将。刘尚书见这少年媚上欺下,心中十分的不快。又听闻他来找自己是有要事相商,刘尚书也不打算在小事上与他过多计较。他又叱责家将口无遮拦,挨顿打也好长长记性。家将心知在这里是自讨没趣,只好悻悻地离开。

家将走后,刘尚书问及少年姓名及来意。少年回答道:“刘大人,小将张剑枫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吉手下的将军,奉田大人的将令,找尚书大人有要事相商。”

张剑枫说音刚落,刘尚书的脸上阴云聚拢,他深恨田吉阴险卑鄙的为人,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田吉派人来找他,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刘尚书怀着忐忑的心情,将张剑枫请进了府中。

第一百一十五回:际昌骂贼

书生得到了吕四掩藏在土地庙的密信之后,心中开始谋划如何见到提督邹大人,当面向他揭发吕四通敌的罪行。然而邹大人堂堂水师提督,自己一介布衣,怎能劳烦邹大人屈尊枉驾。

倘若冒然拜会,又担心惹人注目,令叛贼有所防备。思来想去,书生决定去找乐善好施的赵员外。

在路人的指引下,书生寻访到赵员外的府第。他在赵府门前观瞻一番,员外府第碧瓦朱檐极尽奢华气派。门口张灯结彩,往来高朋雅客络绎不绝。书生细问邻舍街坊,他们告知书生,赵员外老来得子,今天是其子的百日宴。

就在书生与四邻闲谈时,管家跑出府门对赵员外说道:“老爷,常六请来的那个人,匾额写的太难看了,就他那七扭八歪的字要是挂在厅堂,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听了管家的述说,赵员外的脸上显得焦急起来,他跺着脚对管家说道:“写的不好,就另请高明呀,你找我有什么用”

管家面带难色,他告诉赵员外能请到的书家都请来了,就是没有写的一个称心如意的。管家的话让赵员外犯了难,匾额是为增添喜气的,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挂上。

书生在人群里听的真切,他自告奋勇地来到赵员外的面前,赵员外一见是庙里的书生,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在了解所书匾额,书生运笔挥毫,员外及高朋一旁观视,但见纸上流星破苍穹,悬崖飞瀑纵。草书飞白雄浑质朴,笔法遒劲有力。

书生一气呵成将匾额写好后,将它交给赵员外,赵员外看到了大赞其字有癫张醉素之风。

“积善之家福泽绵长”的匾额挂在中堂,在场宾朋无不喝彩叫好。赵员外喜上眉梢,命管家赠银重谢书生。书生婉拒员外厚赐,他向员外作揖说道:“员外,晚生前番已蒙您接济,这份恩情无以为报,题额留字举手之劳而已。”

赵府沉浸在喜气之中,书生认为不宜在此刻提及密信,这样大煞风景,也会让令员外认为自己不识大体。眼下唯有进京赶考为重,是以书生向员外一揖而别。

“诗文铸锦秀,妙笔生华章。”书生京试大考一举夺魁,圣上恩赐骑马游街,真是风光无限。

新科状元,天子门生。满朝文武都想与他攀情结谊,魏忠贤自然也不例外。他派大理寺少卿许显纯带着满满的一箱金银珠宝,到状元府拜贺。

庄际昌对魏忠贤的恶名早有耳闻,今番许显纯前来,令他心中大为不快。不过许显纯并未觉察庄际昌脸上的怒气,他拿着魏忠贤的贺贴,嬉皮笑脸地说道:“九千岁派下官前来恭贺,这有一箱金银,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庄际昌也不接过贺帖答谢,而是缓步走到银箱跟前。他指着箱子冷冷地笑道:“这里面有多少金银”

许显纯神情尴尬,不住地向庄际昌陪着笑脸。庄际昌神情凝重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许显纯咽了口唾沫,用颤微的声音说道:“五千两。”庄际昌听了又是冷笑数声,他义正辞严地说道:“就是把魏忠贤挫骨扬灰,怕也值不了这些银子吧。”

庄际昌的一番言语奚落,许显纯听了坐立不安,为了尽快结束眼前的尴尬,许显纯以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为由匆忙离开了。银箱尚在,庄际昌不想授人以柄,他命管家找来一个帐房先生,当着众人的面,将魏忠贤所赐礼物逐一记录在簿。盘点好数量以后,他又将银箱贴上封条,连帐册一同送到御史府去了。

庄际昌当众羞辱许显纯,在场之人个个吓的面色如土,庄际昌却泰然自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他拱手仰视苍穹,神情毅然地说道:“读书人修孔孟之道,当知礼义廉耻,魏忠贤败坏朝纲,与秦朝赵高、汉朝十常侍无异。”

他越说越慷慨激昂,前来庆贺的人一时间逃的无影无踪。管家苦苦劝解,庄际昌对他说道:“你放心吧,魏忠贤奈何不了我。今后我要是遭到杀身之祸,必是老贼杀人灭口。”说罢,庄际昌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哈哈大笑而去。管家可做不到他的洒脱,待庄际昌走后,他依然用呆若木鸡的眼神,盯着空荡荡的府院。

许显纯向魏忠贤回禀道:“千岁,庄际昌狂妄之极,他不但当着文武公卿讥讽下官,还编排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辱骂您。”

魏忠贤一边拿着白瓷茶碗品着茶,一边用金鱼眼睛瞟了一眼许显纯。他阴阳怪气地问:“他说了些什么话,你一五一十讲给我听。”

许显纯张慌失措地告诉魏忠贤,庄际昌把您比作赵高和十常侍。“岂有此理。”魏忠贤一听,顿时气得白发倒竖,怪眼乱翻。他连连大骂庄际昌不识抬举。许显纯听了呲牙冷笑,他认为应该给庄际昌点颜色看看,教他以后别那么嚣张得意。

正在二人商议对付庄际昌时,一名锦衣卫走进来,向魏忠贤呈递了封书信。魏忠贤看了更是火冒三丈,他将茶碗掷个粉碎。许显纯见他动了雷霆之怒,转身溜了出去。

“真险啊!”许显纯汗透脊背,双腿打颤,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此时差役迎上前来,在他背后喊了一嗓子。许显纯吓得肝胆俱裂,他正要动怒,魏忠贤将他与方才吆喝的差役,一起唤了进来。许显纯狠狠地瞪了差役一眼,又诚惶诚恐地来到魏忠贤面前。

魏忠贤余怒未销,他那尖厉的破锣嗓子,发出阵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嘈杂声。差役屏住呼吸,

双腿痉挛一样不停的颤抖。紧张的空气几乎裂开,一旁的许显纯同样失魂落魄。过了半晌,魏忠贤青紫的脸,又变的苍白如纸。他轻“哼”一声,询问差役出了什么事情

差役俯地贴耳,把庄际昌封存银箱送交御史府,以及他对管家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了魏忠贤。魏忠贤听了咬牙切齿,他的嘴里想蹦出什么话,却终究只字未提。差役见他默不作声,趴俯在地,大气也敢出。魏忠贤闭目沉吟片刻,冲着差役摆了摆手,他才如释重负的磕头离开了。

许显纯拍着胸脯对魏忠贤说道:“千岁放心,我这就回去派人收拾庄际昌,保证做的干净利落。”

魏忠贤听了登时大骂许显纯愚蠢,庄际昌既然放出话来,那么他一旦遭遇不测,自己首当其冲就是怀疑的对象。他历经宦海沉浮,处事沉稳老辣,怎么会不识庄际昌的激将法。所以魏忠贤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派人暗中监视庄际昌,看看他都与什么人来往。许显纯唯唯诺诺的领命而去,魏忠贤命他将崔呈秀唤进来。

崔呈秀入府拜见,魏忠贤将吕四的信递给了他。崔呈秀一看,阴郁的脸上立时凝现一股杀气。魏忠贤点了点头,属下与他心有灵犀,令他感到十分高兴。他冲着崔呈秀挥挥手,崔呈秀即刻动身趋往福建。

热锅蚂蚁一样的吕四,等候不到魏忠贤的消息,他决定自己先行动手。土地庙有残留的红薯和睡觉的干草,因此吕四认为拿走密信的人,一定不是暂避栖身的过客,选择在这破庙容身的,十之**是乞丐或者逃难之人。

在确定了怀疑对象的身份后,吕四命人在乞丐经常落脚之处查访。消息放出,一个名叫陈大鹏的乞丐,向吕四透露一个消息。陈大鹏告诉吕四,前天他曾见过一个身材瘦削的人,到赵员外家中领取施粥,当时我并未太在意,但是听了他的声音,细瞧他的背影,我就开始怀疑他了。

吕四犀利的目光投射在陈大鹏的身上,继而用峻严的语调喝问:“你怀疑他什么”

陈大鹏告诉吕四,那名乞丐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似乎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声音,虽然如此掩饰,但是他的声音纤柔,好像是一名女子。为了证实心中的判断,我故意冲他的脖颈咳嗽一声,这个人不经意拢了一下头发,我才看到遮掩在衣领里的垂肩长发。

听了陈大鹏的描述,吕四开怀大笑。一个女扮男装的乞丐,要查找起来就容易的多。她为了顾及身份,得到残羹冷炙后,一定会躲到无人的荒僻之地。只要到近郊野林追踪,一定可以找到她。

陈大鹏的脸上闪现一丝诡笑,他表示愿意在前面探路,与将军一起把人犯抓回来。吕四从怀中扔出一锭银子,陈大鹏接过银子,双眼喷射出贪婪的红光。

吕四唤来两名亲随,让他们带上链枷铁锁,在陈大鹏的带领下朝着贡鸭山而去。事情果然如陈大鹏所料,乞丐听了书生说的事态严重,她本打算走的越远越好,可是天涯海角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况且在自幼这里长大,她熟悉这里的一切,一旦远赴他乡,说不定半路就会死去。她打定主意,若是自己真的被人追杀,宁死也不会向恶人吐露一个字。她泰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是没有了丝毫惧怯。

陈大鹏循着脚印和踩踏的草丛,带着吕四找到了乞丐。此刻她正坐在山洞,悠闲地吃着刚刚采摘的野果。吕四在她身后猛喝一声,姑娘手中的野果滚落一地。她抬头凝望,四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杀气腾腾的站立在自己面前。

第一百一十六回:幡然悔悟

吕四拔剑相向,厉声向姑娘喝问密信的下落。姑娘心如铁石任凭吕四如何威胁,就是一问三不知。吕四睚眦双眼,横臂给了姑娘一耳光。姑娘捂着半边红肿的脸,用充满了恨意的眼神死盯着吕四。吕四大怒,伸手扼住姑娘的咽喉。她徒劳的抓了一下吕四的胳膊,呼吸变的微弱起来。

一旁的陈大鹏吓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吕四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是呀,就是个女子那又如何不过是人人鄙弃的乞丐,也许只有自己能对她动心。吕四扭头看了陈大鹏,见他目光闪烁,似有一丝不忍之意。吕四“哼”了一声,扬脚踹了陈大鹏一下,陈大鹏忍痛爬了起来。

他对吕四说道:“将军,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姑娘吧。”

吕四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冲他吐了口唾沫。他歪嘴斜眼地说道:“一个浑身肮臭的要饭花子,也配谈什么情爱给我滚一边去。”

吕四的羞辱之语,触动了陈大鹏敏感的神经,“士可杀不可辱。”陈大鹏血气翻涌澎湃,他发了疯一般朝着吕四扑来。吕四猝不及防,被推了趔趄。气急败坏的吕四,冲着身旁的两名随从说道:“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赶快给我宰了他。”

两名随从腰间抽出双雁刀,刀刃银光灿雪,带着一股疾风照着陈大鹏头上削去。陈大鹏弯腰使了招潭桥拱月,在闪躲的同时寓攻于守。他双腿回踢,将两名随从的双雁刀踢落,接着鲤鱼打挺纵身跃起后,在随从中间一挤,集劲力于臂肘,狠狠地在随从的肋骨处撞了一下。

随从仿佛岔气般的痛苦,紧锁愁眉在地上哀叫。

吕四见仆从瞬间被陈大鹏解决,他在恼恨之余给了姑娘一掌,立时一股鲜血自口中喷吐出来。陈大鹏**分踪,弓字步向前一点,两肩抱沉双拳向上一推,八仙拳直奔吕四的面门打去。吕四见招拆招,他左脚倚住身体重心,右脚向前一探,丹田气运至双掌。在陈大鹏双拳打来时,吕四头向后一仰,双掌趁势斜上一推,以分水犀的招式化解陈大鹏的进攻。接着吕四转守为攻,右脚继续向前一迈,左脚扭步回转,右手突然变拳为爪,以一记青龙探爪,急攻陈大鹏小腹。

吕四的爪法急如惊电闪,卷云崩裂石,招法稳准狠辣。陈大鹏避让不及,小腹重重受了一爪。顿时间他感到自己腹中蹈海翻江,剧烈的绞痛牵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陈大鹏的脸因为撕心裂肺的阵痛,而挤在了一起,大颗的冷汗自额角不断的渗出。

陈大鹏捂着肚子,双眼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他的目光别无其他,吕四的身影在他的瞳孔里燃烧。吕四恶鹰扑食一般,落到陈大鹏的身边,他又冲着陈大鹏吐了口唾沫。接着他以居高临下的狂妄,踩着陈大鹏的双腿狂笑。

陈大鹏看了一眼伤重的姑娘,此刻她依靠在石墙边,气若游丝的抖动了一下嘴唇。陈大鹏涕泪交流,眉宇间藏着无限的懊恼和悔恨。他用悲戚的语调请求姑娘的宽恕,这种无可奈何的心境,更令吕四张狂得意。

他俯身一抓,使了一招猛虎掏心,口中恶狠狠地说道:“你到阴曹地府,再向她忏悔吧。”说罢,他朝着陈大鹏心口猛抓。陈大鹏暗蓄劲力,待吕四抓住自己的时候,他的头用力向吕四撞去。吕四不加防备他这招共工撞山,立刻被撞出丈许开外。

吕四咬牙扶墙站起,豺目眼睛放射出怨毒的光芒。吕四扫了一眼陈大鹏,只见他七孔流血,已经气绝身亡了。除却这个绊脚石,吕四一步一挨地奔向姑娘,他双手翻飞运掌朝着她的天灵盖拍去。

这时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吕四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扭身一望,只见一个僧人双手合十站在山洞口。吕四立刻咆哮道:“秃驴滚开。”

僧人对他说道:“施主不可再造杀孽。”吕四冷笑数声,冲着僧人说道:“念你的经去,少管本将军的事情,惹的我火起就派人烧寺。”

僧人见吕四冥顽不灵,他抢步挡住吕四,不让他对姑娘下杀手。吕四大怒,双拳向上一卷,使了一招海底捞沙。僧人移身转步,闪过吕四的双拳,随即他绕到吕四的背后,使了一招力分中水,双肘在吕四的撞了一下。这一撞势大力沉,吕四趴俯在地,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僧人来到姑娘的身边,她用断断续续的语气说道:“密信我。”僧人不知其意,正要请她再说清楚些时,姑娘眼睛紧闭,魂归离恨天了。她的手中握着一支断钗,僧人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物什,遂小心收好。

待僧人回身之际,两名随从搀扶着吕四,步履维艰地奔向门外。黑沉的夜幕下传来两声凄惨的叫声,继而又归于平静。僧人双手合十,口中念道:“因果报应,自有分定。”万事皆空,皮囊何用僧人转而出了山洞,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且说存义一心要找冯开,以消攀污构陷之恨。自从他得知了存义被救,周应秋狼狈逃走后,他一直惶惶不安。春香楼的头牌巧云为他弹曲助酒兴,冯开头也不抬,自斟自饮的喝着闷酒。

巧云费心劳神,没有得到冯开半句好话,她娇怯迎风地推搡冯开,询问他为什么事情心神不宁冯开满面愁苦,一把将巧云推到一边。他嘴里没好气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冯开又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巧云又推了他一下,撒娇地说道:“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吗”

酒入气管,把冯开呛的面色紫红,他连连咳嗽几声,抬头用愤怒的眼神看了看巧云。

巧云吓得花容失色,她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冯开摔杯砸碗的闹哄一通,带着一股怒气离开了。酒气冲脑的他,辨识不清前面的路径,身体指令着大脑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冯开感到前面越来越黑,行走的道路变的越来越窄。不知不觉下,他居然走进了一条巷子。 冯开迷离的眼睛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冰冷的墙壁令他产生了错觉。冯开用拳头敲击墙壁说道:“嘿嘿,我这是到了大牢里了,牢头把门给我打开。”

冯开正在酒后癫狂,身后一只手猛然将他拉近了巷子深处。冯开一惊,挥拳乱舞起来。存义抓住他的衣领,左右开弓,狂扇了他一顿耳光。冯开的酒意猛醒,看到黑黢黢的两个身影在眼前晃动,他惊恐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存义朝着他的鼻子打了一拳,立时鲜血直流。冯开说道:“你们这些个贼人,竟敢袭击公门中人。”玉凤手擎捆龙鞭,鞭上呼呼作响。冯开此时方知,原来是存义和玉凤来了。他也不顾身份,立刻双膝跪倒,磕头犹如捣蒜。

存义对他说道:“冯捕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冯开眼珠乱转,把罪责全都推到知府钱进的头上。玉凤走上前去踢了他一脚,她扭过头来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和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有什么可说的,干脆一剑杀了他算了。”

冯开顿时魂飞魄散,他连连向玉凤哀求讨饶。存义认为冯开不过是受了钱进的唆摆,就是杀了他,对钱进来说也无所谓。存义打算利用冯开,找到钱进贪赃枉法的罪证。听了存义的计划,玉凤拔剑怒问:“冯开,你要死还是要活”

冯开磕头作揖,表示愿意听从二人的吩咐。存义对他说道:“我们早已经查访的明白,钱进上任不思报效朝廷,一味搜刮盘剥百姓,今番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你必须帮助我们搜集他的罪证。”

听了存义的话,冯开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玉凤说道:“冯捕头,你答应的这么痛快,是打算让我们早点放你回去吗”

玉凤的话,戳中了冯开的心事,但是他仍然用言语掩饰。玉凤也不与他多费唇舌,她点住冯开的穴道,顺手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后她解开冯开的穴道,对他说道:“对付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就不能用君子的手段。这是三日穿肠散,若是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三日之后让你肠穿肚烂而死。”

冯开大惊失色,他战战兢兢地告诉存义,三日之内一定把帐册亲手交到他的手中。玉凤点了点头,在他的腰间踹了一脚,冯开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钱进见他一面的伤痕,冯开以酒后摔伤为由搪塞。钱进点了点头,他让冯开回家好好养伤,现在府衙之中也没有什么事。

冯开向钱进拜辞而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钱进的嘴角抹出一丝冷笑。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箱柜,一丝恶念在他的眼中闪掠而过。冯开的话漏洞百出,钱进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第一百一十七回:步步惊魂

冯开满脸伤痕言辞闪烁,钱进心里有所怀疑。当晚府衙正值冯开当差,钱进叮嘱了他几句,转身离府而去。钱进走后,冯开支走巡夜衙役,用锉刀拨开正堂的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他借着微弱的火光开始在箱柜东翻西找,一番忙乱之后,冯开在积压箱底的旧书堆里,寻找到一本帐册。他拂掉封面的灰尘,粗略翻开几页,脸上凝现出喜悦的神情。他将帐册揣入怀中,重新掩好府门,趁着浓厚的夜幕消失了。

冯开将帐册交给存义,存义向他询问鱼洼村的村民二石头究竟是什么人杀的冯开支支吾吾地告诉存义,二石头是仵作许大年杀的。听完冯开的诉说,存义愤恨地说道:“钱进果然毒辣,居然让精通刑勘察之人充当凶手,显然是要毁灭罪证。”玉凤认为要洗脱杀人嫌疑,许大年的供词至关重要,只要有了他的指证,再加上手中的帐册,一定可以令钱进丢官罢职,受到刑律的制裁。

存义趁热打铁,向冯开打听许大年的住所,冯开不敢隐瞒,他告诉存义,许大年住在青阳古巷,独栋宅第里。玉凤将半颗解药扔给冯开,冯开苦苦哀求将整颗解药给他,玉凤杏眼含怒,冯开低头不语。玉凤告诉他,待抓住了许大年,就将另一半解药给他。命系他人之手,冯开只有悻悻离开,等待二人的消息。

存义和玉凤飞身上檐,一个身影透过窗棂,映入二人的眼帘。存义冲着玉凤摆了摆手,二人施展落雪无声,悄然来到屋门前。存义使了个眼色,玉凤会意,她用剑刃挑开屋门,存义飞身一纵点住许大年的哑穴。随即玉凤掩上屋门,存义对许大年说道:“听着,我知道鱼洼村的二石头是你杀的,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是敢声张出去,教你立毙掌下。”

昏沉的油灯下,许大年的眼睛机械地转了转,存义知道他已经唯命是从,便解开了他的穴道。此时许大年的脸,依然惊愕的注视着二人,他仿佛像一尊在塑造之初,就被定格表情的石像。短暂的沉默,存义顿觉事情不妙,他用手指在许大年的鼻子探了一下,他已经气息皆无。

许大年的死,令存义感到自己落入对手精心布置的棋局中,他每走一步,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冯开是唯一的知情人,必须全力保护他的安全。存义到巧云住处去找冯开,他见二人神情慌急,支开巧云后,忙问二人可曾见过许大年存义将潜入许大年屋中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冯开。得知许大年的死讯,冯开紧张的犹如惊弓之鸟。他肯求存义将另一半解药赐给他,自己带着巧云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存义将半颗解药给他,神情凝重的对冯开说道:“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自己心里明白,谁不会让你安生过日子。”

冯开听了之后,把心一横。他告诉存义,当年陈州灾荒时,钱进中饱私囊,干了不少的缺德事。存义点了点头,他让冯开以书信罗列钱进的罪证,跟着自己到御史台揭发他。冯开就凳取出笔墨纸砚,正当提笔之时,他的目光凝滞霜结,手臂颤抖一下毛笔随即掉落下来。

存义近前翻开他的眼皮,冯开瞳孔放大已经气闭魂断了。两桩命案手法如出一辙,存义确信这个凶手应该是同一人,现在敌暗我明,相关之人先后毙命,自己身上的冤屈犹如泥牛入海,恐怕再无昭雪之日。

存义痴怔怔地站立在冯开的面前,玉凤在一旁心急如焚,冯开与他们相见即刻殒命,若是被人撞见,他们定然是百口莫辩了。玉凤催促存义赶快离开,这时屋外的巧云耳闻屋内迟迟没有响动,便进入了屋内。她刚一探头,就看到存义站立在冯开面前,冯开身体歪倒,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巧云惊恐万状之下,奔逃到外面高声疾呼。这时四下脚步骤至,火光亮如白昼一般。为首一人,身着白鹇绣青袍,瓜瓢长脸上,一对麻雀小眼滴溜乱转,颌下留着稀疏的鼠须,阵风拂掠,犹如乱草一般。

巧云慌不择路,一头撞在着青袍的官爷身上。一旁的兵士面露凶光,恶狠狠地将她拉到一旁,他大骂道:“瞎了眼了,竟敢冲撞知府大人。”在他的恫吓下,巧云纤腰微颤,一排碎玉银牙格格作响。

钱进厉声喝斥兵士,走到巧云面前说道:“姑娘,不要怕,我是此地的知府钱进,你要是有什么委屈,不妨说给我听。”

巧云目光流滞、朱唇徐动,半晌过去之后,她才从齿间挤出来几个字:“屋里杀人了。”钱进故作姿态,命令兵士将冯开的宅院团团围住,自己亲率精兵甲士闯门搜查。在推开门的刹那间,钱进看到了存义和玉凤站在冯开的面前。

钱进随之命令仵作前来验尸,仵作验看冯开的尸身后,对钱进说道:“启禀大人,冯捕头是因为穴道被封,以至气血受阻而死。”钱进听了点了点头,他对存义说道:“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恶贼,为何屡屡荼害我治下安份良民,他们究竟与你有何仇怨”

玉凤闪身出来,指着钱进骂道:“钱进,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村民二石头是你派人杀的。至于冯捕头的死,也与我们毫不相干。”

钱进怪眼环动,口中哇哇乱叫:“贼人休得巧言狡赖,上次在渔洼村你们到来之后,二石头就惨遭横祸,如今你们到了冯捕头家中,他也魂断殒命,难道这些都是巧合不成分明是你们逃避罪责,夜潜冯捕头家中意欲胁迫,冯捕头为维护朝廷律法不肯屈服,你们恼羞成怒之下,出手杀了他。”

钱进歪曲编排了这段故事,认为说的天衣无缝。他的脸上神情得意,麻雀眼睛放出一道光芒。玉凤对他说道:“钱进你饶舌扯谎的本领的确高明,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钱进一听气得怒发冲冠,他命令兵士将二人拿下。存义不想因为钱进伤及无辜,但是玉凤可不作此念。她手持捆龙鞭,身体轻灵纵跃,使了一招凤舞九天。一道银光闪现之后,兵士俱被打翻在地。存义抢步在前,力劝玉凤离开,玉凤怒火中烧,发誓要为存义报仇。说罢,她又扬鞭杀进兵士之中,鞭走游龙、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钱进吓得连连后退,只见她腾空一跃,俏盈的身姿犹如雨燕,纤柔玉手带着风声,直奔钱进而去。

钱进猫腰闪躲,玉凤扑了个空。这时兵士中羽箭齐发,玉凤身体微弓躲过了流矢。这时一支暗镖飞过,直愣愣地照着她的眉心打去。镖似破晓流星,带着一道弧光。存义发现之余已经为时已晚,在此危急之时,只见一只斗笠飞了来,将暗镖打落在地。

钱进望着地下的飞镖,口中无奈的吞咽着唾沫。玉凤向四下凝望,寻找出手相救之人。

存义拾起地上的斗笠,笠沿上写着“速速离开,兄飞。”存义拉扯玉凤衣袖,对她说道:“凤儿,咱们以后再来找钱进算帐。”玉凤还要与钱进纠缠,存义在她的纤腰一搂,腾身消失在了夜幕里。

看到存义和玉凤在自己眼前逃的无影无踪,钱进暴跳如雷,他急命兵士堵截各处路口,并在城门张贴二人的画影图像,知会各州县通力缉拿。

存义和玉凤来到僻静无人处,玉凤蛾眉微蹙,扭身对存义不理不睬。她还在为适才存义出手阻止她教训钱进而生气。存义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凤儿,咱们千方百计的搜集钱进的罪证,就是打算让他这种恶人,在律法下伏诛。若是每个人都以武自恃,恣意妄为的话,那样岂不是要朝纲尽毁。”

玉凤回头凝望他一眼,盈盈含露的美目满是柔情。她对存义说道:“好好好,你说的句句在理,我辩不过你。”

存义喜她柔媚娇俏,伸臂将她揽入怀中。就在二人柔情切意时,树上一个人影纵跳下来,立时将二人吓了一跳。玉凤拔剑出鞘,冲着黑影说道:“什么人”

那人呵呵一笑,对她说道:“弟媳,几日不见,你倒将兄长忘的一干二净了。”听到周飞打趣自己,玉凤羞得满脸绯红。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适才出手相救的,正是周大哥。”玉凤上前施礼,周飞摆手让她不必客气。

结义兄弟见面,自有千言万语,然而周飞只能长话短说。他询问存义是否得到了一本帐册,存义点了点头。周飞对他说道:“贤弟,那本帐册毫无用处,还是扔了吧。”存义和玉凤听了大为不解,他们忙问周飞这是为什么

周飞呵呵一笑,让存义打开帐册,一切自见分晓。存义依言打开帐册后,惊奇地发现帐册成了无字天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吃惊不已。周飞的脸上波澜不惊,他告诉存义,钱进老谋深算,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之所以让二人离开,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对付钱进的办法。

存义打算助周飞一臂之力,却被周飞婉言谢绝。他安排二人到林间小屋暂宿,天明时分赶快离开。存义不敢违拗兄长,他虽然知道周飞智勇双全,但是让他孤身独面狡诈的钱进,存义的心中还是隐隐透出一丝焦虑。

第一百一十八回:力退强敌

寒光闪过,两名随从立毙刀下,吕四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在自己的眼前。此刻他背对着自己,滴滴血液从他手中的刀尖滚落。吕四吓得惊心悼胆,他的身体犹如寒风入骨般的颤抖不已。黑衣人缓缓转身,冰冷峻严的眼睛死死盯着吕四。

“崔崔大人。”吕四惊叫起来。崔呈秀“哼”了一声,绣春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吕四双膝瘫跪在地。崔呈秀不予理睬,继续用毫无生气的语调向吕四追问密信的下落。吕四哪里知道密信藏在什么地方,为了保命吕四告诉崔呈秀,不久前一个少林和尚来到了山洞,密信被他拿走了。

听了吕四的话,崔呈秀眼睛流露凶光,他对吕四说道:“明天点齐兵士去找那个僧人,若是让我知道你以虚言诓骗,小心你的脑袋。”吕四捣蒜般连磕响头,崔呈秀抽回绣春刀,喝令他立刻滚开。吕四三步并作五步,连滚带爬的逃跑了。

崔呈秀并不担心吕四敢耍什么花样,第二天一大清早,吕四带着一百名随从出了水师寻找崔呈秀。崔呈秀已经在距离营寨不远处,等他多时了。吕四唯恐被人发觉,加快脚步向前疾行。

一个小僧伫立山门前,遥望一队人马执戟带刀杀气腾腾沿着山路而来,赶紧飞奔寺中报信去了。方丈智清禅师带着合寺众僧出来,吕四趾高气扬地说道:“快把钦犯交出来。”

智清禅师双手合十,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他对吕四说道:“将军,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与世无争,这里哪有什么钦犯”吕四听了连眨恶眼,他冲着智清禅师骂道:“秃驴,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再不交出钦犯,我们就放火烧寺。”

众僧一听吕四恶语威胁,齐眉棍亮出,列阵抵御强敌。智清禅师希望化干戈为玉帛,再三相劝吕四,这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吕四不知进退,命令兵士闯寺。智清禅师见他不依不饶,吩咐众僧驱敌。血战一触即发,先前山洞的那名僧人站了出来,智清禅师对他说道:“慧觉,你这是干什么”

慧觉向智清禅师跪拜道:“师父,此事皆因弟子一人而起,今天恶徒玷污圣地,是弟子的罪过,我愿一力承担。”智清禅师将他扶了起来,一脸慈祥地告诉他,任何人都不能把他抓走。

吕四见智清禅师“护短”,气得他肝火大动,众兵士一拥而上犹如夜叉恶鬼一般向众僧杀奔而去。只见铁戟星光熠,蟠棍惊游龙,僧众与兵士们混战一起。慧觉奋力护寺,他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鹰爪劲力透石、虎拳啸吼生风,数招过后,兵士尽数被他打翻在地。

吕四口中“哇啦哇啦”一阵怪叫,单腿倚身、双手翻钩,摆出恶鹰撩翅。慧觉全神贯注,脚踩梅花步,俯身如卧弓。他双拳一字排开,聚气人丹,以少林金刚拳的巨龙显力临敌。吕四傲气上脑,冲着慧觉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他那一对翻动的白眼仁,充满了鄙夷和蔑视。

不远处的崔呈秀双目紧闭,浑然宛若石雕,风平浪静的脸上显得气定神闲。吕四先发制人,屈身微俯、双腿就势发力,一招海底搜山,双**错翻飞,猛攻慧觉下盘。慧觉时而抬腿格挡,时而移位闪避。吕四劲力虽猛,双拳全无实处。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急攻过后,吕四气郁丹田,脸上凝现出青紫之色。慧觉脸现微笑,向他连连摆手。吕四像被激怒的疯狗,又向慧觉扑了过去。

慧觉离地三尺,落地之后身形飘然来到吕四身后,他使了一招垂柳倒拔,双手握住吕四的两条腿,用力向前一推,吕四以平沙落雁的翔姿坠落在地。顿时他的牙齿摔得七零八落,两只眼睛乌黑泛青,活像一只乌眼鸡。

吕四在地上疼得哭爹喊娘,这势大力沉的一摔,一扫他的嚣张狂妄,现在他全然失去了一进攻之力。这时闭目养神的崔呈秀睁开眼睛,他脚踏冲虚步,以灵狐出洞,身形矫捷的闪到慧觉的面前。

他双脚镇两仪,绣春刀寒影一现,力斩狂涛般照着慧觉的面门劈来。慧觉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崔呈秀的进招如此电光石火。趁着他心有余悸的当空,崔呈秀乘风御太虚,双拳震乾坤。一招金龙卷海,勾挑抓捏,亦是猛攻慧觉下盘。慧觉因为心慌,步伐已不似先前一般从容。在崔呈秀行云流水般的攻招之下,慧觉连连后退,步履亦发踉跄起来。短短不过十招,崔呈秀在慧觉的脸上劈了一掌,慧觉使了一招合抱苍松。崔呈秀这一掌乃是虚招,慧觉中门一空,下盘毫无防守之态。崔呈秀抢步上前,使出一招青龙探爪,就势抓住慧觉的僧衣,依样画葫芦,将他摔了出去。

慧觉受了一掌,囗吐鲜血不止。崔呈秀敛步收招,阴郁的脸上凝现出一丝冷笑。他移步慧觉的面前,举刀劈了下去。此时智清禅师单手一推,擎住崔呈秀举刀的手臂,崔呈秀出拳向智清禅师面门打去。智清禅师狮子甩头,避开崔呈秀的猛虎拳。崔呈秀贴身近战,智清禅师低垂的肩膀一弯,以臂肘撞向崔呈秀的肋骨。崔呈秀躲闪不及,被撞出丈许之远。

智清大师紧皱双眉,冲着崔呈秀摇了摇头。他扭身转向慧觉,以拈花指助他止住流血。崔呈秀紧捂胸口,一双睚眦狼目,喷射出愤怒的火舌。他将绣春刀悄然握在手中,借着智清禅师运功救人之际,他猛然间扑了过去。

慧觉大声疾呼:“师父小心。”话音未落,刀已骤至,智清禅师回身之时,绣春刀扎进了他的肩膀。立时间鲜血四溅,智清禅师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崔呈秀嘴角抹出一丝冷笑,手掌发力猛推刀柄。此时智清大师双脚如苍松立韧,双掌暗蓄劲力猛推出去,这招罗汉卧禅将崔呈秀打的呕血不止。他瘫坐在地上,大颗的冷汗自额头渗出。

吕四爬俯向前,忍着椎心剧痛,搀扶着他逃出了木棉寺。临行之前,他冲着智清禅师狂吼道:“秃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

一干残兵败将走散后,慧觉看到师父因己受伤,心中愧疚不已。他涕泪交流的伏在师父的身前,不停地用言语责备自己。智清禅师慈眉善目,言语平和的劝慰慧觉。智清禅师的师弟,

智和禅师说道:“师兄,我等出家之人看破生死,何惧这副皮囊,然而木棉古刹乃历代高僧苦心孤诣所就,不能在我们的手中毁于一旦。”

智清禅师点了点头,他一面派出僧众严守上山路径,一面送信莆田少林寺请求方丈智善禅师援手。慧觉从怀中的药瓶取出白芨益血丹给师父服用,智清禅师运功疗伤,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肩上的刀伤已有好转。大敌当前,慧觉搀扶师父回内殿养伤,智和禅师代为处理寺中诸事。

话分两头,存义和玉凤在林中小屋静等周飞消息。然而日上三竿,却迟迟未见周飞的身影。存义放心不下,就要回城探听消息。玉凤对他说道:“如今全城通力缉捕咱们,必须要乔装改扮一番。”

存义笑着说道:“那咱们扮成相偎相依的一对公公婆婆吧,你贴在我肩上,我挽着你的手。”玉凤杏颜带春娇,羞红着脸说道:“讨厌,谁跟你做一对公公婆婆。”存义告诉她,除此以外再无其它好的办法。

计议已定,二人相搀相扶,步履蹒跚地向黄石城走出。玉凤看到存义老态龙钟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存义向她直眨眼睛。城门口巡差分列两队,持戟持戈的甲兵驻守在城头。入城百姓正逐一接受盘查,巡差看到貌美如花的女子,动手动脚予以轻薄,吓得姑娘们纷纷趋避。

玉凤纤臂颤抖,要出去教训他们。

存义轻扯她的手说道:“凤儿,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钱进引蛇出洞的计策,切不可上当。”

果不其然,巡差扭过头来连踢带踹的呼喝一个推水果车的小伙快滚,并未继续理睬那些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们。

二人来到城门口,巡差瞪着蟹目眼睛,向二人打量一番。他拿着鞭子指着存义说道:“你们两个老东西,进城干什么去”

存义拿出手帕,冲着巡差又擤鼻涕,又喷唾沫,巡差脸上阴云一片,他呲牙咧嘴地说道:“滚滚滚,唾沫星子溅老子一身。”

二人见巡差放行,依然镇定自若地走进了城门。巡差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仍然余怒未销的咧嘴大骂。玉凤见四下并无巡差,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还沉浸在存义精彩的表演中,存义笑着对她说道:“凤儿,我不但扮老公公惟妙惟肖,还会扮成巡差。”玉凤笑靥如花,格格轻笑道:“你扮成巡差给我看看。”

存义伸臂搂住她的纤腰,对她说道:“这就是巡差。”玉凤双颊绯红,跑出去追打存义。这时一条巷道里传出紧密的锣声,二人驻足张望,不知道府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一十九回:真伪难辨

鸣锣的响声打断二人短暂的惬意,存义和玉凤走出巷子看个究竟,只见一名巡差手持告示跨马游街,身后跟着十余名带甲武士。他环张厉目,恶狠狠地扫视着一旁围观的百姓,眉宇间流露出来盛气凌人的神情,像要把他们吃了一样。审视了一会儿众人,他拒马扬鞭对百姓说道:“都给我闪开点,别挡着老爷我办案。”百姓吓得犹如潮水一般涌动。

腾开了一条路之后,巡差对百姓说道:“昨日府衙擒获一名贼人,据我们的情报得悉,贼人在这根深蒂固,你们谁与他有瓜葛,趁早到府衙投案,倘若让我们找到你的头上,判你个抄家流放的大罪。”

百姓俱用惶惑的眼神看着在马上颐指气使的巡差,谁也不知道他这云山雾罩的话,究竟说的是谁。他们面面相觑,想用眼神挖掘出身边可疑的人。

巡差见百姓们无人应声,他提高了嗓门告诉他们,身后的这名囚犯,即刻要押赴菜市口问斩。百姓的目光齐聚,带戟甲士推着一辆囚车急驰而来。

囚车内的囚犯,年岁大概已近而立之年,细长的瓜子脸清癯瘦削,

两道一字浓眉,眼窝深陷、银珠般的双眸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他的颔下蓄着短茬胡须,根根挺立犹似利针。

他虽身陷桎梏,骨子里却自有一股英气,存义细瞧此人的相貌,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想看看这个人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被知府钱进判了死罪,是以告诉玉凤,他要到法场去探寻一番。玉凤也正有此意,二人紧随兵士的后面直奔菜市口。

刑柱旁边一个袒胸露背的刽子手,手持断魂大刀,凶神恶煞般的侍立在那。在他不远处的公案后面坐着一个人,他身着绯色云雁袍,头戴三棱乌纱帽,扁柿脸上一对雀目小眼狡猾的向四周张望。坍陷的酒糟鼻子不时地翕动着,颔下几绺稀疏的鼠须随风飘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知府钱进。

待犯人被押到法场之后,钱进像受了针刺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那苍老风皱的嘴,不停地喷吐着暴戾的唾沫。整筒的签子被他掷落在地,看得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置囚犯于死地。

刽子手将断头酒端到囚犯的面前,囚犯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喷射着火焰,他对钱进说道:“恶贼,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断魂刀将欲砍下,蓦地一人自人群中纵跃到了法场。他身着黑衣、纱布遮面,一双灵动犀利的眼睛,冲着钱进看了一眼。钱进向后一退,

左顾右盼地兵士说道:“把他给我拿下。”

钱进一声令下,只见寒光照影刀如雪,银枪闪动走蛟龙,兵士们刀戟齐亮,一拥而上直奔着蒙面人而去。黑衣人双脚一拢,两臂撩翅振云,他使了一招金鹏冲霄。飞身跃起之后,双脚劲力蓄发,犹如老树盘根、苍松立韧,千钧之力将兵士手上的兵器牢牢压住。

在公案上袖手旁观的钱进,见兵士们不能取胜,他随即唤来弓弩手。

“嗖嗖嗖”矢箭如雨,黑衣人双脚一蹬,身体向后一仰,使了一招金猴摘桃。他不但躲过袭来的箭雨,趁势抓住几只羽箭向钱进打去。

钱进惊慌失措之余从公案上跌落下来,摇晃的公案倾刻翻倒,把他狠狠地砸在了下面。钱进在案下疼得呲牙咧嘴,也没有心思顾及黑衣人来劫法场了。

被铁桶阵重重围困的黑衣人,全无惧怯之意,他脚踏太极步、拳行小周天,身体微弓,左拳藏于肘内蓄劲待发,右拳猛然向下一劈。前面的兵士避之不及,被迎石捶打得气血翻涌。黑衣人掌似琼花压雪、脚如紫电惊雷,他的短打快捷刚猛,整个人在兵士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数招之间,铁壁阵垒被他打得溃不成军。

黑衣人也不与兵士纠缠,转身向刑柱走来。他给那名囚犯松了绑,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兄弟,快跟我走。”哪知那名囚犯的脚犹如生根一般,竟然纹丝不动。黑衣人扭头回望之际,囚犯意聚丹气,力分沉涌泉,他的双掌向前一推,以一招潮起月盈,狠狠地拍在黑衣人的胸口上。黑衣人猝不及防,被这股强劲的力道打出了丈许开外。只见他侧俯在地上,口吐鲜血不止。

囚犯狰狞双目,惨白的银牙凝现一丝冷幽的光。先前惊魂未定的钱进,拍了拍身上的土,昂胸阔步地朝着黑衣人走了过来。甲兵将刀架在黑衣人的脖子,钱进恶狠狠地说道:“把贼人的遮脸布给我摘下来。”

一个兵士闻声上前,一把扯下蒙面人的脸布。存义和玉凤看到此人的庐山真面目后,身上不由得惊出一股冷汗。被擒拿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存义的结义兄长周飞。

周飞处事一向老成持重,前番他令劝存义离开,二人以为他成竹在胸,想不到今天却逢遭大难。钱进恶眼乱转对他说道:“死樵夫,你屡次三番的跟我作对,今天想不到会落在我的手里吧。”

周飞怒眼环睁,额头上青筋暴烈,愤怒的血液在他的体内奔涌。钱进对兵士说道:“把人犯就地处决。”闻听此言存义心惊肉跳,他来不及多作细想,从百姓中猛地纵跳而起,抢步飞身来到了法场之上。玉凤见到存义上前救人,使了一招紫燕掠云,翩跹脚步霓裳云舞,袅娜身姿嫦娥下凡。

看到银发飘髯的两位老者倏然出现在自已面前,钱进着实吓了一跳。但是看到二人年迈老态,钱进脸上的惊慌一扫而光,他那双狡狯的鼠目眼睛,将存义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两个老不死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到法场滋扰,来人啊,把他们两个也一并拿下。”

他的话音刚落,在他身旁边的那名假囚犯,他以狂风卷残云,惊雷破苍穹的凌厉身法,向存义猛扑过去。只见他身体前倾,劲透穿石的双爪上下翻飞,一招卧虎扑食狠辣刁钻。

玉凤冲着存义喊了一声:“小心他的偷袭。”存义闻听耳边风声骤起,料知必有人乘机暗下毒手。他移步闪位迅如灵猫,假囚犯的虎爪翻掏勾抓,掌法晃动飘忽令人眼花缭乱。

钱进冲着甲士们大喝道:“把这老妪给我绑了。”玉凤大怒,以一招梅雪双清,朝着钱进拍去。众军士将她仙姿舞轻柔,玉蕊缀玲珑,清丽曼妙犹如惊鸿仙子,他们心想:“这老妪的身形步法会是这般迅捷,难不成我们见了鬼不成?”正待他们惊疑之际,玉凤一掌将钱进打了出去。钱进身体慵胖,玉凤的虽然只使了四成功力,钱进浑如一只冬瓜一般,连滚带爬的跌出丈步开外。

众兵士忙上前搀扶,气急败坏的钱进对他们说道:“把他们都给我杀了,我堂堂知府,竟敢受辱于贼人,真是气煞我也。”他捂着青黑肿胀的脸,坐在地上放声辱骂。

这边存义与假囚犯也是缠斗犹酣,场面惊心动魄。存义腾闪避开他的猛虎拳之后,假囚犯气贯双掌意收丹田,窜跳而起后,举掌照着存义的百会穴拍去。一招金刚拍掌劲力强透,犹如泰山压顶、白虹贯日。

存义金狮甩头,侧身躲过假囚犯的重击。趁他下盘未稳之际,存义流星赶月,左脚向前一探,屈身似卧弓。一双钢钳铁手,扼住假囚犯的手腕,顺势向前一推,将假囚犯撞到刑柱之上。

这个家伙立刻头颅如蛋破,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面对此等阴险狡诈之辈,存义断无给他留生之念。他双肘屈弯,使了一招金牛撞门,

在假囚犯的后心狠狠地撞了一下,假囚犯趴伏在地立时气绝。

钱进见假囚犯已死,老妪又对自己痛下杀手,先前得意忘形的嚣张,早已消失到九宵云外。玉凤脚踏流彩,双掌纤飞飘动,钱进围绕在公案四周,惊恐的团团乱转。玉凤一脚将案几踢飞,伸手向钱进抓去。

这时只见巷道上尘烟蔽日,一骑人马杀了过来。百姓们纷纷趋避,张皇失措地向各处逃散,一时间巷道被挤得水泄不通。存义对大批甲兵骤至,对玉凤说道:“周大哥伤势不轻,咱们不宜在此地纠缠。”

玉凤紧咬朱唇,眼见钱进又死里逃生捡回一条狗命,她的心中充满了恼恨。钱进屈膝在地,歪头斜眼地看着玉凤。玉凤见到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登时怒火填胸,她举掌将案几在钱进的面前劈了个粉碎。钱进睁着惊愕的眼睛,一时间竟然吓得昏死了过去。

存义将烈火珠交给玉凤,玉凤向围追过来的甲兵掷去,霎时间烟雾飞升缭绕,三人趁着弥漫的浓烟逃出了城门。钱进不省人事,城中各药铺医馆步调一致的关张歇业,兵士们砸门抢铺逢人就抓,若是知府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回到林中小屋后,存义一边为周飞医伤,一边询问他如何中了钱进的圈套,周飞长叹一声,向存义诉说起了一段伤痛的往事。

第一百二十回:口蜜腹剑

不速之客的到来,刘尚书的心中透出一丝隐忧,田吉此人寡言少语,虽不经常在江湖上走动,但是凭借着狠辣的武功和冷静的头脑,令对手魂飞胆丧。此番张剑枫持他书信而来,临江府恐怕再无宁日。

兵者乃是朝廷的根本,军队的征调转运要虚耗大量的银钱粮米,而军需来源无不取之于民,现在适逢多事之秋,百姓生活举步维艰,魏忠贤却以一己之私调派大军,当真是欺君害民。志虑忠纯的刘尚书虽对魏忠贤深为不齿,然而湖匪滋扰地方,也是不争的事实,反复权衡之下,刘尚书决定调兵运粮征剿太湖水匪。

张剑枫做梦都不曾想到,刘尚书居然答应的如此痛快。他还在心中误认为是田吉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促成了这件事,是以他的嘴笑撇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他正在自鸣得意时,刘尚书明察秋毫,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对张剑枫说道:“老夫此举全是为了社稷黎民,并非甘于某人驱使,若是有人借机以私废公,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张剑枫抬头斜睨刘尚书一眼,老将军冰冷峻严的目光正审视着他。四目相接张剑枫顿觉脊背发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他的全身。他开始坐立不安,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要蹦出他的胸腔。张剑枫知道继续呆在这里,自己一定会窒息而死,是以他借故灰溜溜地逃跑了。

待张剑枫将自己与刘尚书的谈话,原原本本的向田吉讲述一番时,田吉的脸上一如往常阴云密布。沉默片刻后,田吉将一封书信和一颗解药扔给张剑枫。多年以来,田吉一直保持着惜言如金的行事风格,他那僵冷的身躯若不是偶尔颤动,真的会令人认为他是一尊石雕。

上次在太湖之上,马万里将曹钦程打的落荒而逃,一时得胜令马万里忘乎所以,他将存义的劝告抛到九霄云外,只知道在帮中饮酒作乐。这次张剑枫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打入巨鲸帮,剿灭这些流匪草寇。

曹钦程在陈澜府中等候消息时,恰逢刘公子进来拜见,曹钦程的脸上凝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刘公子一进门,曹钦程一改往日的冷淡傲慢,对刘公子大献殷勤。刘公子瞪着惊愕的眼睛,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曹钦程请他入座后,将田吉的信递给了他。

刘公子接过信一看,得知其父刘尚书已经答应发兵征剿太湖,他面带喜色,连连向曹饮程道贺。曹钦程眉开眼笑,对刘公子说道:“这次能得到令尊刘大人相助,全倚仗公子从旁美言,这份恩情本使铭感五内。”

一句话说的刘公子神情飘然忘乎所以,曹钦程趁热打铁对刘公子说道:“我打算推荐公子为平寇先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刘公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一对大牛眼,痴怔怔地看着曹钦程。

曹钦程又将刚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刘公子连连推辞。

曹钦程银霜灿雪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对刘公子说道:“公子不必谦虚,令尊当年出任江西按察使,曾率领十余名轻骑大破黑虎寨,斩杀为祸一方的贼首邓飞,一举荡平匪巢。将门虎子,公子定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曹钦程对刘公子大加吹捧,再加上陈知府从旁推波助澜,刘公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要跃跃欲试想当先锋。事情水到渠成,曹钦程立刻

以快兵飞报入京,将举荐信呈交给了魏忠贤。

早朝之上,当熹宗问及太湖剿匪事宜时,魏忠贤站出来奏报道:“臣启万岁,兵部刘大人已将军需粮草置办齐全,其子刘杰上奏朝廷愿当前部先锋。”

熹宗听了眯起眼睛微笑,他连连夸赞道:“好好好,上阵父子兵,这次有刘爱卿在后方督运粮草,刘小将军亲自挂帅, 一定可以将这些个水匪剿灭殆尽。”

魏忠贤的奏章在刘尚书听来,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他张目瞠舌地站立在朝堂,连领旨谢恩的礼仪都忘记了。熹宗以为他是惊喜交加,也不跟他计较,遂命司值太监传令散朝。

待熹宗转身准备离开金銮殿时,刘尚书在身后猛喝一声,将熹宗及满朝文武吓得心惊肉跳。魏忠贤扭过来头,他那张涟漪泛起的褶皱老脸,闪出一丝狞笑。

刘尚书的失礼令熹宗一脸不悦,而他所要启奏的事情,更使圣上龙颜震怒。他怒斥刘尚书不知公忠体国,一番言辞叱责后,熹宗拂袖离开了朝堂。魏忠贤“嘿嘿”轻笑两声,紧随圣上的脚步出去了。

站在玉阶上,刘尚书一声叹息,此时他才知道什么才是彷徨无助。魏忠贤用心歹毒,此番进剿太湖若是刘杰得胜,他自然可以因为举荐有功,得到熹宗的赞赏。若是刘杰兵败,魏忠贤一定会在圣上面前献谗,那时杰儿不免受到军法的制裁。

事已至此,叹息嗟怨显然于事无补,刘尚书沉心静气地细想了一番之后,马上写了一封紧急家书,他千叮万嘱地告诫家将,见到公子后劝他要审时度势,切不可轻举妄动。

家将持书骑乘紫电骅骝绝尘而去,公子收到家信之后,脸上现出迟疑的神色。这时陈知府从旁煽风点火地说道:“刘大人太过谨慎,公子家学渊源,今番挂帅亲征定能旗开得胜,令一洼水寇望风而降。况且还有曹大人从旁协助,公子只管放心前去迎战,必要时曹大人会派船接应。若是公子犹豫不决,那时粮草耗尽,我军将不战自败。那时圣上怪罪,可就没有人能救得了公子了。”

刘杰涉世未深,哪里受得住陈知府连哄带吓,他硬着头皮点齐兵士官船,又命运粮官解运粮草先行,自己率军随后进发了。

苍茫太湖一望无边,刘杰并没有交待先行船只停泊何处,是以运粮船在湖上游移徘徊。此时只听一阵密集的锣鼓之声由远及近,十余只乌蓬小船一字排开,劈波斩浪的向送粮船驶来。

船上的兵士看到不明船只趋近,他们马上戒备起来。为首一名小旗弯弓搭箭,站立在船艏厉声喝道:“站住,这是朝廷的运粮船,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到兵士叱问,中间的蓬船舱内钻出一个人来。此人的脑袋“寸草不生”,浑圆如鸡蛋。眼似铜铃,口如方斗,一脸的络腮胡子,口中不时地哇哇怪叫。看此人的相貌,不是夜叉投胎,就是恶神下凡。

光头大汉豹眼怒张,对兵士大吼一声:“运粮船,你们往哪里送粮?”

他这声喊,浑如巨雷作,海力山崩摧。军士颤抖不止,险些重心不稳跌入湖里。

过了半刻,兵士依然惊魂未定,他用低沉的声音告诉大汉,这是征剿太湖水匪的粮草,希望他们高抬贵手,放他们过去。

听了兵士的话,大汉放声狂笑,一滩鸥鹭被他的笑声惊走。不久笑声戛然而止,光头大汉的脸上变得阴沉起来,他扭头对身边的人说道:“哈哈,老子最近觉得眼皮子怎么老是跳呢?原来又有人给咱们送粮食来了。”

一语言罢,光头大汉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大笑,身旁边的喽们也是随声附和。小旗官这才知道,冤家路窄,他们遇到了水匪。他们在惊悸之余,马上掉转船头准备逃走。

光头大汉岂能放过唾手可得的粮米,他命令两旁船只左右分进,以前后包抄之势,截住运粮船的去路。小旗冲着光头大汉放了一箭,光头大汉将头一偏,羽箭扎进了船蓬上。他抽身拔出羽箭,向小旗掷去。

羽箭虽是逆风而行,依然疾进如飞。小旗看得目瞪口呆之时,羽箭已经刺透他的铠甲。他惊叫一声,翻身落入了湖底。

余船见送粮旗官被杀,犹如开闸泄洪一般四散奔逃。光头大汉也不理会,催促喽们将粮米搬运下来,速速离开此地。

在后面怡然自得的刘杰,还在尖尾楼船里饮酒享乐,做着杀敌建功的美梦,粮草被劫的现实,把他吓得惊跳起来。他在舱内不停地兜着圈,嘴里中邪一样地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

他身边的一名小旗说道:“粮草是军心之本,如今被贼人截取,我们进不能深入湖区,退又可能被阻断归路,这可如何是好?”

刘杰本来心急如焚,加之小旗在他耳边聒噪,他不由得怒从心起, 一脚把小旗踢了个跟斗。他连声辱骂道:“滚滚滚,别在这里搅乱老子。”

小旗默然走出舱外,低声骂了一句:“草包,蠢货。”

摔杯砸碗之声惊动了水军千户,他见小旗垂头丧气地站立在舱外,知道他是被刘将军给赶了出来。千户摆手示意他赶快离开,自己进舱去见刘杰了。

千户拾起酒杯,力劝刘杰率军追赶。刘军此时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如何发号施令。千户认为水匪既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并劫走了粮草,想来他们的巢穴必定离此不远。

刘杰醉眼迷离,鼻子轻哼一声,他冲着千户摆了摆手。千户摇着头调兵遣将去了。闻听刘杰丢了粮草,曹钦程和陈知府二人相视一笑,他们在心中暗暗想道:“初战失利,有辱朝廷声威,这下倒要看看刘尚书如何处置。”

第一百二十一回:痛心往事

周飞理了理额角的乱发,向存义讲述了一个令人伤痛的往事。当年他为了躲避锦衣卫的追杀,慌不择路的来到一座荒僻险恶的林子,此林名为黑风林,据当地的百姓讲述,这里多有虎豹豺狼、路匪强贼。天已渐近黑沉,又有百姓的传言,他来到这个林子之后,心中确实是惊恐不安。正待周飞要转身离开之际,忽然一阵哨声响起,继而一张罗网将他牢牢罩住。我动弹不得之际,从林中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是个独眼龙,左眼角有一道新月疤痕,他恶眼圆睁,样子非常可怕。他在周飞的包袱搜索了一阵后,没有发现银子,气急败坏的举刀向他砍了过来。正在生死攸关这际,又是一队人马赶到,周飞在惊恐万状之下,昏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站立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周飞在得知老者不顾危险击退盗匪,连忙下地俯拜。老者忙将周飞搀扶起来,对他说道:“老朽陆长清,是这陆家庄的员外,公子可在我这安心养伤,强人不敢到我的庄上生事。”

周飞怀着感激的心情,在陆员外的庄上将养了十天。待他伤势痊愈,准备向员外辞行之时,家丁又从外面扶进来一个满脸血污、奄奄一息的书生。我见陆员位忙着施救伤者,也不便打扰,遂起身向他告辞了。

存义和玉凤听到这里,见周飞满脸泪痕,心中料想陆员外可能是出事了。事情确是与二人所料不差,陆员外为人扶危济困,却不想到这次所救的乃是一条中山狼。

原来陆员外救了周飞之后,盗贼马刚、马强,兄弟二人便怀恨在心,他们一直伺机寻仇报复。终于在一个月之后,让他们等到了一个绝妙的时机,先前的那名书生,在陆家为老员外庆贺寿宴之时,挥毫作诗一首,就是这首诗害了老员外家破人亡。

存义和玉凤听了不解地问道:“不知那诗文写的是什么,竟然断送了老员外的性命。”

此时周飞泪流双颊,紧攥的拳头充满了愤怒。他对存义说道:“那书生诗文是这样的,陆氏世英髦,景长天气好。介胄清荒外,不暇忧反侧。”

玉凤听完之后,流波含露的眼睛满是疑惑,她对周飞说道:“周大哥,这首诗很普通啊,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啊。”

周飞对她说道:“凤姑娘,你按照首行找首字的规律,就可以发现诗中的玄机。”

玉凤按照周飞的指点,逐字念出后,却是“陆长清反”。她的脸上现出惊愕的神情。玉凤说道:“若不是周大哥提醒,当真不知诗中另有所指。”

周飞点了点头,他接下来所讲的话更犹如霹雳惊雷,震彻二人的心际。那个书生非是别人,正是现在的黄石知府钱进。存义和玉凤面面相觑,均感到匪夷所思。钱进为盗贼所伤,是陆员外救了他,何以他要恩将仇报,难不成他与陆员外有仇存义转念一想,陆员外乐善好施,如此积善之家不会与人结怨,这定然觊觎员外的家资,定下的苦肉计。

存义的分析入情入理,令周飞十分赞赏。他在交谈之中,也向周飞询问后来是否再次拜访陆员外家周飞告诉存义,正是因为感念陆员外的救命之恩,再次登门拜访时,才得知员外遭逢大难。只可惜这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物是人非,昔日朱檐碧瓦人声鼎沸的陆府,而今断壁残垣衰草荒烟。

说到伤情处,周飞涕泪交流,存义从旁劝慰一番。了解到陆员外家遭横祸,存义和玉凤除了唏嘘伤感,心中对钱进的愤恨又加深了一层。现在存义心中仍有疑惑,就是假囚犯与陆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飞告诉存义,员外家出事之后,他一直苦苦找寻其家人。最近他在夜探府衙时,见一少年提刀入府行刺钱进,被捕头冯开擒获。我飞身下檐施救时,他趁机将帐册交给了我。没想到,这一切又是钱进的圈套。

存义对周飞说道:“兄长,一定是咱们的计谋出现了疏漏,被钱进发觉,是以他想出了连环计,先设计捉我,再杀冯开灭口,最后又利用你对陆员外的感情,用假公子暗算你。”

一切顺理成章,周飞叹息道:“我若是对假公子多作分析,也不至于上他的当了。”

玉凤劝解道:“周大哥,这不怪你。可恨的是那知府钱进,利用人的感情弱点设此毒计,你是重情重义的人,一旦得知陆员外尚有后人,当然不及细想。”

周飞见玉凤开解自己,笑着对存义说道:“弟媳善解人意,与义弟真是天作之合。”

玉凤见周飞打趣自己,粉面含羞切,娇容动妩媚。她低头摆弄剑穗,默不作声地坐在存义的身边。片刻沉默之后,周飞突然眉头一蹙,从口中吐出一股浓血。

存义见周飞面色苍白,这是气凝血滞之象,一定是他在法场上,被假公子偷袭伤及到心脉。

存义忙从怀中取出镇心理气丸,接着他劝慰周飞,在运动疗伤期间,切不可再劳思伤神,以免真气逆转走火入魔。周飞接过镇心理气丸,口中默念:“精为玉花,气为金花,神为九花。静坐化精气,八脉自通畅。”三花聚顶得自然之精髓,宇宙之奥义,对内功修**有裨益。周飞打坐运功后,自感中气顺畅了许多。

待第二日晨阳初升之际,周飞的伤势已无大碍。存义自然欣喜不已,这次周飞孤身犯险,差点丢了性命,让存义的心中愧疚不已。想到兄长多次在自己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这次他发誓要与周飞共进退。周飞见存义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相劝,这次大闹法场,存义将假公子当场打死,确实让钱进吓得魂飞胆丧。他将缉拿文告张贴在城门口,画了老翁老妪的画像,还派捕快到酒楼、客栈,明查暗访,

发现形迹可疑者,均被捕快锁拿大牢。一时间弄的人心惶惶,繁华的市井顿时冷清了许多。被缉捕之人,无缘无故的遭受牢狱之灾,还被严刑拷打,钱进在这些犯人的嘴里,也没有问出那对翁妇的一些线索。

查缉人犯没有半点头绪,贪生怕死的钱进怕有人报复,请来了两名贴身护卫。

辽两个人鹰眼豺目,一脸的凶恶之相,与钱进却是一丘之貉。这两个人整天戴着宽沿大斗笠,一言不发,钱进外出时也不见他们跟随。他们隐迹藏形,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

有了两个凶徒的保护,钱进暂时一扫脸上的惊恐,然而他干的缺德事罄竹难书,夜幕深沉时,他常常在梦中惊醒。梦见陆员外,梦见被他坑害的陈州百姓。钱进夜不能寐,他细细思量每一个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突然黑风林这个名字,又在他的脑海中闪现,随之一个人的名字,又将他拉回了恐惧之中。

这个人就是马刚的弟弟马强,这个家伙杀了县令后,冒名顶替混入了县衙。万一他的身份被拆穿,他在三木之下,难免不会将以往的恶事和盘托出,那样我这个知府可要一命呜呼了。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钱进一不做二不休,派遣杀手去青林县刺杀马强去了。当晚黑沉沉的浓云扑压苍穹,月遁星隐,呼啸的疾风在黑风林尽情肆虐。马强乘坐轿辇从林旁的小道经过,突然一个身着黑衣,头戴大斗笠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马强乃是盗寇出身,遇到有人劫路,他放声大笑道:“老子做了半生的盗贼,竟然有人敢跑到我的面前虎须,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马强说罢,一招猛虎跃渊扑到斗笠人的身前。斗笠人手持虎头大刀,劲舞卷狂风,杀气起惊雷。见到马强的恶虎掏心拳打来,斗笠人不紧不慢,他轻甩身躯,一招灵蟒翻身,巧妙避过。随后他脚踏太乙步,金刀断生死,手中的虎头大刀疾风掠影,照着马强的脑袋削去。

寒光闪动、生死立判,马强在措手不及下,在斗笠人的虎头刀下断魂。斗笠人从怀中掏出金丝簪花绢帕,用它拭干刀上的血污,随后他将绢帕扔在了马强的身上。乌云翻滚雷电闪彻,斗笠人在风雨来临之前,消失在了黑漆的夜幕。

林间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马刚看到倒毙在道旁的马强,他愤怒的狂吼起来。呼啸的风声和嘶吼声掺杂在一起,陡然间变成了令人心悸的呜咽声。马强拿起绢帕,将它紧紧地攥在手里。他恶狠狠地说道:“金刀双煞,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钱进见到黑煞回来,手中拿着带扣,知道马强已经被他杀了。钱进脸上狞笑一下,待他细问黑煞,可曾将当年的卷宗撕毁,黑煞面无表情的摇着头。他告诉钱进,自己没有收到毁卷宗的银子。

钱进羞愤气恼,将一沓银票扔到黑煞身上,命令他重返青林县。

第一百二十二回:束手就擒

光头大汉狰狞双目,纵身一跃跳到了刘杰的船上,小旗和兵士各持挠钩弩箭齐向光头大汉杀来。大汉恫吓一声狮吼慑心魄,雷动震九霄。

兵士吓得连连后退,大汉抢步在身,一手抓住一个,把他们甩入了湖里。千户在舱内听得真切,抽刀转身迎了出去,他见光头大汉在官船上肆无忌惮、横冲直撞,不由得怒从心起。

他冲着光头大汉大喝一声:“呔!哪里来的贼人,敢在官船上撒野。”

光头大汉瞠张豹子目、怒开金狮口,他见千户瘦干如猴,拿着一把似乎比他身体还要重的雁翎大刀,指着他放声讥笑起来。

千户火窜眉梢,他左脚向前虚探一步,屈身弓腰势如灵猫。手中刀横面朝着光头大汉的脑袋削去。大汉八步虚合、意透双拳,横身移位躲过千户的缠头刀,双臂顺势向下一推,使了一招旱地撑船。双掌翻飞浑如虬龙汲水一般,千户刀刃回转,势沉力浑,一股强劲的风声在光头大汉的脖颈上呼啸。

光头大汉俯腰使了一招潭桥掩月,千户刀法走空。大汉借力用力,右手变掌为爪,紧紧扼住千户擎刀的手腕,左拳向他的胸口打去。千户举拳还迎,他哪里知道光头大汉拳乃虚招,脚却是实劲。

眨眼之间,光头大汉灵蛇转身,已然闪到千户的背后。他扬起一脚,势如泰山压顶,疾似惊涛拍岸。千户避让不及,也被光头大汉踹到了湖里。

陡然间满船的兵卒甲士悉数葬身鱼腹,刘杰可不是什么初生牛犊,更与将门虎子毫不相干。此时他的脸上苍白如纸,浑身惊悸犹似过电,在惊慌失措之上,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舱内。

光头大汉凶神恶煞般地闯了进来,伸手一把将他提拎进来,他哈哈大笑,迈着得意的方步回到了蓬船里。刘杰四肢被捆扎得结实,光头大汉神情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喝令喽们放火烧船,擂鼓奏凯,掉转船身回来到了巨鲸帮。

箫鼓声令马万里大吃一惊,他让侍立一旁的喽出寨探查,喽奔回堂外一看,一排蓬船破浪而来,船头上旗幡招展,光头大汉伫立船首向水寨做出一个交叉的手势。

喽转身又奔回了寨里,他向马万里回禀道:“帮主,适才锣鼓声是刘四爷的船。”

马万里冲着他摆了摆手,喽闪到了一旁。他喝的酒酣意阑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马万里和于三寻声而视,却是光头大汉押着刘杰闯了进来。他将刘杰带到堂口正中,用铁钳一样的手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按下,刘杰一声惨叫,双膝跪倒在地。

于三指着连滚带爬的刘杰,向光头大汉问道:“刘熊,你抓来的是什么人?”

刘熊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三哥,这是围剿咱们的官军,我带人巡湖的时候,见他们在湖上徘徊,可能是等待着后续大军接应,我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其余的官军都被我踢入湖里喂鱼了,留下个活口,三哥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

于三见被绑缚之人细皮嫩脸,全无戎征兵将风餐露宿的沧桑之感,他的眼神茫然无助,也没有一个将军应有的坚毅果敢。于三心下好生奇怪,他喝问刘杰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刘杰翻动白眼,像失了三魂七魄一样仰头呆望,于三的话全成了耳旁风。刘熊见刘杰毫无反应,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厉声呵斥道:“到了这里还嚣张,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番。”说罢,照着刘杰的后背又踢了一脚。刘杰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起受过这般屈辱,他在堂下哭爹喊娘,哀戚之声令人肝肠寸断。

马万里见好端端的一个人,瞬间遍体鳞伤,他虽然是草莽绿林,却也是有情有义。他冲着刘熊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自己有话要问。

刘熊冲着马万里抱了抱拳,一脸不悦地带着喽们出去了。临走时,他冲着身旁的亲随使了个眼色,喽心领神会,站在门旁窥听消息。

于三又细瞧了刘杰,怎么都不似一个经历战阵的将军,他对刘杰说道:“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待我详加证实之后,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

刘杰听了磕头如捣蒜,于三端过一杯酒让他压惊。刘杰用颤抖的手接过酒杯后,一饮而尽。酒精暂时平复了他紧张慌乱的心绪,刘杰将这次征剿太湖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于三。

在交谈之中,于三听说刘杰的父亲是兵部刘尚书,他便追问了一问:“你的父亲可是刘天和”刘杰点了点头。于三听了之后,俯身便向刘杰下拜。

他这一拜,不仅令刘杰目瞪口呆,马万里也是瞠目结舌,浑然不知他唱得是哪一出?于三扶起刘杰,走到马万里的面前。他对马万里说道:“舅舅,您有所不知,当年外甥夜行临江府,身上的盘缠俱被劫走,是刘杰的父亲刘尚书赠银施救,助我脱离了危难。”

马万里听了不停地赞叹道:“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以报,咱们身在绿林,也不能失了道义。”

于三见舅舅对自己的做法也颇为赞同,他本想解开绳索纵放刘杰,可是一番思量之后,于三决定将刘杰暂押,吩咐喽们好酒好肉招待,不准虐待。刘杰见于三不肯放自己,又是连声哀求、涕泪交加。

于三好言劝慰,他告诉刘杰,待他向刘熊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必然会放他出寨。刘杰点了点头,跟着喽走了。

马万里对于三的做法大为不解,既然刘尚书有恩于他,为什么他不思还报,还要等着刘熊回来对他解释。于三也是面有难色,他告诉马万里,虽然刘彪勾结曹钦程,意图加害咱们,但是他毕竟死在了咱们的手里。同是结义兄弟,想来也觉得对刘熊有愧,所以考虑到他的感受,征询他的意见后再将刘杰放走,另外不向帮众解释就私纵敌人,也难以向他们交代。”

马万里也认为于三这么做思虑周全,处事得体。二人的谈话,被守门喽听了个真真切切,他马上去找刘熊,向他讲诉个清楚明白。刘熊听了气得青筋暴烈,他狠狠地攥着拳头说道:“老子绝不能让他们得逞,马万里和于三杀我大哥的仇,我一定要报。”

曹钦程听闻刘杰出师不利,以致损兵折将,他以书信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了魏忠贤。魏忠贤见到此信后,千沟万壑的脸因为不停地狞笑,而变得扭曲,仿佛一张揉皱的白纸。他嘿嘿冷笑数声,拿着曹钦程的书信入宫面圣去了。

熹宗此时正在御花园精雕细琢他的新作亭台飞榭,看着惟妙惟肖的楼阁,他的脸上甚是得意。相较于帝王宝座,似乎木艺更令他心驰神往。一旁的妃嫔和公公们,对他的杰作大加赞赏。

正在他意兴正浓时,魏忠贤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熹宗知道这御花园只有魏忠贤可以随意走动,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熹宗依旧俯身人修饰着他的杰作。

魏忠贤俯身下拜道:“圣上,您还有闲情逸致摆弄这些个小玩艺,出大事了。”

熹宗听他言辞慌急、语不成句,起身问他出了什么事情。魏忠贤将曹钦程的信呈递上来,退到一边又俯身跪倒。他知道熹宗不识字,是以跪地向他解释。

魏忠贤对熹宗说道:“圣上,平寇先锋刘杰不听曹将军良言相劝,不等后续援军接应,贪功冒进,结果在太湖中了贼人的埋伏,军粮悉数被劫,他也被贼人擒获。初战失利,朝廷军威大挫。”

熹宗听了龙颜震怒,他将苦心孤诣的木雕悉数毁去,命陈公公传旨唤刘尚书即刻进宫。刘尚书在家中左等右等,不见家将送回消息,他正在心神不宁之际,陈公公传来熹宗口谕,命他即刻进宫。

刘尚书理好朝服,上了轿辇,匆匆入宫而去。他刚踏入御花园,就看到了熹宗面色阴郁地坐在一把雕花蟠龙椅上。园中彩蝶翩跹,众芳随风展颜,虽然是醉人胜景,却丝毫化解不了刘尚书心中的忐忑不安。

短暂的沉默之后,熹宗的怒气终于迸发出来,他将曹钦程的书信揉成一团,扔到刘尚书面前。接着他厉声高喝道:“你自己看看信中的内容,给朕一个解释。”

刘尚书俯身拾起纸团,将信慢慢展开后,逐字逐句地阅看一番。他的如霜鬓发,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凝结了无数的汗珠。持信的手颤抖不已。

熹宗“哼”了一声,对面色苍白的刘尚书说道:“刘杰损兵折将,有辱朝廷声威,理当问斩。”

刘尚书俯首贴耳,连连向熹宗请求宽宥。熹宗不予理睬,这时候魏忠贤从园中闪现出来,亦向熹宗跪拜,请求他息了雷霆之怒。熹宗命他起身。

接着他指着刘尚书说道:“看在魏爱卿替你求情的份上,暂时赦免刘杰的死罪。你即刻出京,派兵进剿太湖。若是再有差池,连你一并治罪。”

刘尚书领旨谢恩,峻严的脸被惨淡愁云所笼罩。他呆立在御花园中,心里无限神伤。

第一百二十三回:穷追不舍

黑煞结果了马强,却没有拿走他身上任何值钱的东西,马刚知道他们是受了别人的指使。他们两个兄弟作恶多端,在江湖上仇家甚多,马刚一时并不知道是何人向他寻仇,然而出得起钱雇佣金刀双煞做杀人的非富即贵,所以他打算潜入县衙在尘封的档案中找出一些马迹。

马强的尸首被一名樵夫看到后,他在胆战心惊之余,马上跑到府衙报案。潘汝桢闻听下属被杀,也是脸色大变。他赶紧带着捕快和仵作奔赴青林县。

仵作验看了尸身告诉潘汝桢,县令是被人一刀毙命,他只有脖颈一处是新伤,而这新伤正是致命伤。潘汝桢揪着鼠须胡,略带沉吟地问:“怎么,马县令还有旧伤”

仵作点了点头,他告诉潘汝桢,县令的两臂和后背刀伤最多,刀口偏斜,说明他是在与人搏斗受的伤。再看他的手掌生满厚茧,不似一个文官执笔的指肚才生有老茧,马县令可能会武功。

潘汝桢浑身冷汗直流,很显然眼前的这具死尸绝非真正的青林县令,青林县令一定是在上任的途中遭到不测,冒名顶替之人也必然与县令的死有着莫大的关联。

思来想去,潘汝桢也决定到青林县查阅旧档,希望能从官凭找到蛛丝马迹。青林县典史冯大宝的家中,冯大宝正在桌案补拾文书旧档,忽见窗户大开,一股强风扑面直吹过来,他起身关窗之际,一个黑影破门而入,抓起桌上的青林县厉声喝问冯大宝:“这里可有马县令的上任时间和籍贯档案”

突然闯进来的凶神恶煞,着实把冯大宝吓得不轻。他瘫坐在地,用惊恐不安的眼神看着马刚。马刚见冯大宝不答话,抽刀抹在他的脖子上,他怒目环张恶语相向,继续向冯大宝追问刚才的问话。冯大宝听得云里雾里,他虽然有些张惶失措,但是县中的档案在他的脑海中如数家珍,本县何曾有过姓马的县令

冯大宝思索片刻后,用颤抖发怵的语调告诉马刚,县中并无马姓县令。马强怪眼一转,口中不停地吞咽着唾沫,他知道自己在言语上唐突莽撞了。马刚这次单刀直入,他不再与冯大宝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喝问这档案是否有二十年前的记录冯大宝点了点头,马刚把刀一挥,让他寻找从临江府来这里赴任的官员。

冯大宝手压书沿,逐行细细查找,马刚手持烛火在一旁不停地威胁催促,一番搜索查找之后,马刚看到在被马强杀死的县令何涛的名字出现了,在何涛档案的前一页,一个名字跃然纸上,马刚看到这个名字,脸上现出愤怒的神情。

马刚早该想到是他,钱进这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马刚将档案揣入怀中,就要扬长而去,冯大宝上前拦阻,被马刚一掌拍死。待他转身正要离开时,眼前一道幽冷之光闪过,马刚感到胸口痛彻不已。他用手在胸口抹去,一道血痕清晰地印在手上。他抬头正视前方,一个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马刚大吼一声:“黑煞,还我弟弟命来。”鬼头刀劲风卷潮翻,惊雷破苍穹。一道光影闪掠,马刚挥刀便向黑煞的头削去。黑煞退后两步,一招拱桥映月闪过。马刚鬼头刀转刃回旋,又照着黑煞的后脑劈来。黑煞使出一招恶鹰撩翅,连消带打,他在低头避开马刚的刀后,马步弓身,左脚向前一点,双手使出一招怀中抱月,铁拳寸指急打马刚下盘。

黑煞朔雪溅雨般的疾攻,也令马刚倒退连连。在退无可退之际,马刚双腿一点,身体在半空转扭翻转,两腿犹如剪刀,照着黑煞的胸口猛踢。黑煞双脚外开,气沉丹田、马步稳扎,他使了一招野马分踪,双手抓住马刚的腿后,将劲力集中于掌心,在马刚的脚上狠狠拍了一掌。

马刚感到脚底一阵彻骨酥痛,踉踉跄跄地又倒退几步,继而摔倒在地上。黑煞恶虎扑食,攒动格格作响的铁拳,来到了马刚的面前。生死攸关之际,马刚对黑煞说道:“黑煞,我今天看来是难逃一死了,在临死之前我用个问题问你。”

黑煞神情冷漠,犹如一尊毫无生气的石雕,他亦步亦趋,与马刚近乎咫尺之间。马刚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他用张慌不安的语气说道:“黑煞,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黑煞死一般的脸上抹出一丝冷笑,他用冰冷的口吻说道:“你刚才不是还想与我拼命吗让我放你一条生路绝无可能,不过看在你银子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杀你的人正是知府钱进。冤有头、债有主,你做鬼可别找错了人。”

马刚闭目受死,正在此时潘汝桢带着一干捕快赶到,马刚趁机从腰间掷出“漫天花雨”,眨眼之间无数蚊须细针朝着黑煞和潘汝桢等人打去。一班公人捕快的脸上,瞬间刺成了马蜂窝。

潘汝桢见马刚走脱,走在气愤恼怒时,黑煞挥动斗蓬将蚊须针悉数抖落。放走一个,不能在让眼的逃走,潘汝桢喝令捕快起身缉拿黑煞。黑煞冷笑着说道:“没有人给钱要我杀你。”说罢,他右掌吸足劲力,将地上的碎石尽皆攥在手中,向潘汝桢打去。

潘汝桢前番吃亏,见到黑煞也依样画葫芦施发暗器,吓得他落荒而逃。黑煞施展搜寻马刚,马刚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昏沉,也未见到一星半点的人影。

钱进得知旧档落到入马刚之手,还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他越来越觉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他信誓旦旦地认为,可以凭借着黑煞之手杀死除掉马刚,结果做庄摆乌龙输得一败涂地。

黑煞见到钱进已经近乎疯狂,他却泰然自若地站立在原地。钱进对他说道:“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县夺回来。”黑煞告诉钱进,马刚中了他的摄血冥掌,今天晚上必死无疑。

听了这句话,钱进依旧惊恐万状。因为即便马刚难逃一死,县若是被人捡拾到,不久东窗事发,自己勾结贼盗往事,就有可能被人知晓。钱进让黑煞继续出去寻找马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马刚误打误撞,居然闯进了林中小屋。存义和玉凤还在为救李全发,惩治钱进的事情发愁。所有的证据都在许大年和冯开的身上被毁,再想找到证据扳倒钱进,恐怕难上加难。

玉凤俏眼含怒,她认为这样苦思冥想,也不像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干脆到钱进府上,一剑毙了这个恶贼。存义不同意,钱进的身上还背着陈州灾民的血债,一定要让他俯首认罪。

这个时候林中传来“飒飒声”,玉凤以为是野兽出没,她握剑在手,神情十分峻严。过了一会儿,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周围又归于平静。

存义和玉凤飞奔出去,看到一人仰倒在林道旁。

马刚的气息已经时断时续,这时存义摸了摸他的脉搏,无奈地摇着头。玉凤问道:“存义哥,这人没救了是吗”

存义点头回答道:“他受了极凶狠霸道的掌力,掌力自涌泉穴直达百会穴,真气将他的筋骨震断,即便他不死,活着也是一个毫无行动之力的废人。”

玉凤大惊失色,她不知道下手之人与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她看了眼这个人的相貌凶神恶煞一般,她顿觉这个人也绝非善类。存义不管马刚是好人还是坏人,先施救一番,也许他还有未竟的心事。

存义将天罡纯阳真气贯入马刚的掌心,片刻功夫马刚稍微睁开眼睛。他见存义一脸俊逸之气,吃力地点了点头。存义对他抱之一笑,马刚用手指了指胸口。

存义依照他的指点,从他的怀中取出了县。马刚接着颤颤巍巍地说道:“钱进黑。”他一语未完,已经气绝身亡了。

存义拿着县,对玉凤说道:“这个人临死之前,没有向咱们谈及别的事情,只是将这本书交给咱们,想来这本书一定关系重大。况且还提到了钱进,难不成此人也与钱进有什么仇怨吗”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去找周飞,或许他可以找出问题的答案。事情紧急,二人披星戴月来到周飞的住处。周飞接过存义的书后,顿时神情惊愕,他忙问存义,这县从何处得来的

存义告诉周飞,是一个脸上有伤疤的人,在临死之前交给他的。说完,存义带着周飞回到林道旁,周飞翻了一下尸身,对存义说道:“这就是与钱进勾结,杀害陆员外家人的贼盗马刚。不知道他如何死在了这里。”

他一语未毕,林中人影闪动,黑煞闻风追到了这里。“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连番惊魂恶斗,越发的激烈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回:瞒天过海

张剑枫夜入巨鲸帮被巡湖喽绑缚大寨,于三见捉到的是张剑枫,二话不说就要把他推出去砍了。马万里认为于三这事欠妥,无缘无故的将人杀了,不但令人不服,还会让江湖同道耻笑。所以他命令喽将张剑枫押回,细问他为何深夜潜入巨鲸帮。

张剑枫耸了耸肩,眼珠上翻,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马万里和于三,于三将他张狂傲慢,起身就要教训他,又被马万里阻止。张剑枫撇嘴说道:“若不是我故意束手就擒,就凭那些个虾兵蟹将,能奈何得了我”

马万里细细想来,觉得张剑飞虽然言语轻狂,说的却是实话。因此他依旧和颜悦色,向张剑枫探问此行的目的。张剑枫告诉马万里,朝廷不久就会派出大军围剿巨鲸帮,他此番前来就是像他们通风报信的。

于三听了张剑枫的话,只是轻哼一声,他对张剑枫的连篇鬼话才不会相信。张剑枫随即将衣服解开,马万里看到他的小腹有一个漆黑的掌印,顿时脸上现出惊愕的神情。张剑枫撩下衣服,告诉二人,这是被田吉的千里追魂掌打伤的。

马万里久历江湖,对千里追魂掌略有所闻,他知道掌伤会在月盈之时发作,中掌者会腹中绞痛难忍,犹如翻江蹈海一般,倘若没有解药,必然会肠穿肚烂而死。

张剑枫对马万里抱拳说道:“马前辈见多识广,晚辈中的正是千里追魂掌。今番我冒死前来,你们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于三认为这是张剑枫的苦肉计,张剑枫听了之后,从怀中掷出一捆绳子。他怒气冲冲地告诉马万里,如果不相信他的话,大可以将他绑缚起来,看看到时候朝廷会不会出兵。马万里听了,咧着方斗大嘴走到张剑枫面前,他俯身拾起绳索,将他交给了张剑枫。他的这一举动,令张剑枫顿有受宠若惊之感,张剑枫又冲着马万里施了一礼。

马万里释疑之后,好酒好菜招待张剑枫,又给他安排了舒适的住处。于三喝了一口闷酒,负气离席而去。马万里继续和张剑枫推杯换盏纵酒畅饮。待到酒酣意阑时,马万里吩咐两名喽照顾好张剑枫。张剑枫假痴不癫,他知道马万里派来的这两个人,名义上是照着,实际上却是暗中监视。他微张已渐迷离的眼睛,向马万里抹嘴笑了笑,在两名喽的搀扶下,步履踉跄地走回了卧房。

躺在床上之后,张剑枫就鼾声如雷,沉浸在庄生晓梦当中了。两个喽推了推他,张剑枫身子一转,侧身滚到床里去了。喽相视一笑,掩上房门出去了。虾米将二人轻声唤到身边,

二人对虾米说道:“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了。”虾米点了点头,告诉二人长点心眼,看好这个人。

喽小声回应,虾米继而离开了。

待虾米走后,两个黑影悄然来到喽身后,他们捂着喽的脖颈,使劲向后一扳,喽绝气而亡。随后一人推门而入,留下两名喽将尸体处理好,又重新站回了原位。此人来到张剑枫面前,举掌就朝着他的面门拍去。张剑枫闻风而动,一招鲤鱼打挺腾身起来,劲如铁钳的手狠狠地扼住偷袭者的手腕。

二人目光对接,偷袭者冷笑一声。张剑枫收功撤手,冲着这个人抱一抱拳。原来暗入张剑枫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劫掠粮船的刘熊。张剑枫告诉刘熊,兵部刘天和马上就会派大军围剿,到时候可以利用他,除掉马万里和于三。

刘熊在张剑枫的面前坐定,紧握双拳二目喷火,他对张剑枫说道:“别打如意算盘了,马万里的外甥于三,受过刘天和的恩惠,我看这次两家会罢兵止戈。”

张剑枫受了田吉的指派协助曹钦程,却不曾想到刘天和居然与流匪草寇有这么一段不寻常的交往,人算不如天算,看来要随机应变,另图良策了。张剑枫询问刘熊,他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个消息。

刘熊将他在太湖劫掠粮船,绑缚刘天和之子刘杰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番。张剑枫听完之后,告诉刘熊,他应该把刘杰给放了。刘熊见张剑枫不但不帮自己,还怂恿他放过仇人,他心中一股无名业火蹿涌上来,脸上变得怒不可遏。

张剑枫咧嘴奸笑,他伸手扯住刘熊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刘熊坐下之后,张剑枫俯耳一阵窃窃私语后,刘熊一扫脸上的阴云,嘴角上亦抹出一丝冷笑。计议商定后,刘熊来找马万里。马万里为他深夜来访深感意外,刘熊首先自责一番,马万里听了他这不着边际的话,更是感到莫名其妙。刘熊就将自己打算放刘杰逃走的想法,告诉了马万里。

马万里睁开如珠大眼,将刘熊上下打量一番,刘杰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马万里对自己的疑惑。刘熊不慌不忙,把为什么要放走刘杰的理由,告诉了马万里。马万里见刘熊能摒弃私仇兼顾江湖道义,他十分高兴。所以马万里决定第二天清早,派人将刘杰送出水寨。

但是刘熊却认为马万里的计谋欠妥,深夜送刘杰出去就可以掩饰众人耳目,一旦有人问起,也尽可以用疏于防范,导致人犯走脱而搪塞。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刘尚书看到咱们的诚意,他的儿子平安归来,或许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避免一场血战。

刘熊的话入情入理,马万里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所以他让刘熊备好干粮盘缠,用快船星夜将刘杰送出去。刘熊拍晕守囚喽,打开了牢门。刘杰见是刘熊,吓得双膝瘫软。刘熊告诉他不要声张,自己是来救他的。刘杰如坠云端,显然刘熊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让他非常的不适应。刘熊见他目光呆滞,伸手一把将他拽出了牢房。

二人上船后,刘熊将准备好的干粮递给刘杰。他对刘杰说道:“公子速速离去,不然马万里和于三,会利用你作为筹码,威胁你父亲。”刘杰连连向刘熊道谢,这时候一艘蓬船掌着渔火,疾速向他们驰来。

刘熊在船头张望一下,急得团团直转。刘杰不明就里,忙问刘熊因为什么事情慌张刘熊告诉刘杰,是张剑枫带人拦阻来了。他虽然面部火急火燎,喽们的浆划得依旧缓慢,刘公子终是江湖经验尚浅,竟然没有发现这一明显的破绽。

二船相拒,张剑枫飞身照着刘杰的脑袋拍去,刘熊大喝一声,使了一招钱江潮涌。双掌运足气力后,猛然向外一推。张剑枫退回船头,身体晃了几晃。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火珠,扔向刘熊的船。蓦然间烟火腾空而起,一股刺鼻的气味,令刘杰摇摇欲坠。

刘熊从腰间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了两粒药丸。他对刘杰说道:“公子快服下此丸,不然血蝎雾会立时要了你的命。”说罢,刘熊自己吃了一颗。刘杰见刘熊也服了药,一仰头将药丸吞入肚中。

张剑枫在对面的船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刘熊,你背叛帮主,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带着愤恨怒骂,张剑枫趁夜回去了。船头那名喽突然身体一歪,翻身落入水中。

刘熊轻叹一声,俯身拾起船浆,载着刘杰向岸边划去。刘杰用慌惑的语气问道:“这位大哥,他刚才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掉入湖中了呢”

刘熊告诉他,因为他中了血蝎雾,而自己只有两颗解药。刘杰抬头看了刘熊一眼,心中充满了无限感激。接着他又问刘熊为什么要救自己,刘熊对他说道:“马万里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的哥哥杀了,他要为他报仇。”

刘杰听了刘熊的哭诉,他攥着拳头说道:“大哥,我这次死里逃生,全仰仗你施以援手。你只管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说动父亲尽早发兵,将马万里和巨鲸帮悉数剿灭。”

刘熊感激涕零,不停地向刘杰称谢。不知不觉间,船已经靠岸。刘杰狼狈不堪地跑回家中,老夫人和众家将看到公子满脸浊泥形同乞儿,不免心生爱怜。公子俯在母亲膝下嚎啕大哭,家将们摩拳擦掌义愤填膺,都嚷嚷着要为公子报仇。

管家刘海认为公子平安归来,应该把这一讯息告诉老爷,以免他担惊受怕。老夫人认为有理,她写好书信,命家将持书入京交给刘尚书。公子逢此劫难,对刘熊却不恼恨,他认为这是瞒天过海的计谋,真正要害自己的人是马万里和于三这两个忘恩负义之徒。

所以刘杰让母亲在信中将自己在巨鲸帮的遭遇写明,父亲看到信后,一定会兴兵剿灭马万里,那时才能消了自己的心头之恨。曹钦程得到张剑枫的密报之后,得知刘杰不回营接受处罚,居然跑回家中贪享安逸去了。他又遣人持书飞报魏忠贤,魏忠贤拿着这封“杀手锏”,入宫向熹宗禀报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忠贤连番进谗,刘尚书看来凶多吉少。

第一百二十五回:黑煞断魂

黑煞如影随形,觅踪寻迹跟着马刚追到林中小屋,面对存义三人,黑煞一如往常用冷漠峻严的语调威胁他们交出县。玉凤横眉怒目地说道:“好个张狂的贼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我们三人。”黑煞嘴唇微动,斗笠遮严下的虬髯黑脸,抹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玉凤捆龙鞭拿捏在手,鞭走龙蛇惊风舞,熠熠寒光雪霜侵。“唰唰唰”彻耳的鞭声打破林中的沉寂,卷着一股疾劲的风,朝着黑煞的脑袋打去。黑煞屈身弓腰,脚踏七星步,使出一招老树盘根。只见他的双手上下飘忽,轻灵如鸿雁亮翅,双臂蓄势待发,劲透似开弓满月。他岿然不动,待玉凤的捆龙鞭到,铁钳一般的手狠狠地将它拽住。玉凤抽身回扯鞭身,黑煞气散阴跷,单手打出啸霜掌的漫天霜雪。

冰寒之气伴着细砾飞石向玉凤扑来,存义气沉丹田、力分阳池,双掌行至周天蓄力两肋,

猛然平推而出。天罡神功的风卷云舒,吞噬着灼热的气浪,与黑煞的掌气纠缠到一起,轰隆一声爆烈之响,两股真气烟消云散。

黑煞撤掌收功,玉凤闪身退到一边。黑煞哼了一声,抽出鬼头金刀直指存义。二人走出圈外,相距丈许之远。无声的对峙中,实则是风生水起暗流涌动,黑煞脚踩天枢位,凝聚真气至涌泉,存义屏息凝神双脚虚实开合,集中心力严阵以待。

短暂四目相接后,黑煞跃龙出渊,腾跳猛扑存义。存义双腿驻地,使了一招壁立千仞,势如千钧之力,不躲不闪,双手牢牢抓住黑煞的手臂。黑煞屈身抱团双脚齐出,朝着存义心窝狠命踹去。存义身体就势向后一仰,使出一招仰观玲珑月。他虽然闪身躲避,手上劲力却是丝毫不减,黑煞见存义不挣手,身体如梭般扭转翻滚,妄图以乌龙绞柱摆脱存义铁钳似的双手。

存义八脉真气齐聚,脸上红润充盈,他扭臂擎住黑煞的双腿之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他的脚掌贯入烈阳真气。这黑煞体内寒冰阴柔真气蓄势待动,阴跷是其气门所在。存义灼热的真气与其阴寒内力互撞互斥,黑煞只感到阳池穴道道真气上下蹿跳,炙热的灼痛涌上全身。他就地翻滚,在林间穿纵扑跳,脸上时而白时而红,呲牙咧嘴的样子犹如被激怒的野兽,令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玉凤对他说道:“快说,谁派你来夺取县的”黑煞呲张獠牙,冲着玉凤冷笑数声。他的脸上现出无数血痕,鼓胀的眼睛喷射出愤怒的火舌。玉凤将他面容狰狞,吓得花容失色。存义将她揽入怀中。

黑煞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他对三人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休想从我这问出只言片语。”说罢,举掌朝着自己面门拍去,倾刻间头骨碎裂而死。玉凤见黑煞自寻短见,少了一个指控钱进的证人,不免心中烦恼。

周飞对她说道:“凤姑娘,金刀双煞是兄弟两人,白煞为兄。今天其弟已死,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只要咱们给他来一个引蛇出洞,不愁在他的身上找不到线索。”

存义点头赞同,他认为应该将黑煞的尸身送至官府,这样事情闹大,看看钱进还能不能泰然自若。玉凤听了存义的话,惊愕地说道:“把他送到官府,你不怕吃官司吗”存义和周飞均是面带微笑,他们告诉玉凤,双煞是冷酷的杀手,在江湖上素有恶名,朝廷多次派兵围剿都是无功而返,今天咱们将黑煞尸身送去,知府一定会欣喜若狂。

潘汝桢回到府衙之后,想到黑煞出手时的场面,依旧令他心有余悸。师爷端来理气茶,潘汝桢将其掷得粉碎。围簇他身边的捕快个个灰头土脸神情沮丧,潘汝桢看到他们的苦瓜脸,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冲着捕快们摆了摆手,连声说道:“滚滚滚,别在这搅得老爷我心神不宁。”

正待他心烦意乱时,捕快跑进来告诉潘汝桢,外面有两个身负长剑的侠客,抬着一具尸身来了。潘汝桢不觉怒发冲冠,他倒要看看谁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跑到府衙寻晦气。他即刻传令升堂,三班衙役分列两边,师爷在他旁边文案伺候。

存义三人走进府衙大堂,潘汝桢惊堂木一拍,怪眼上翻、鼠须飘摆,他对存义喝问:“堂外的死尸是什么人”

存义据实相告,潘汝桢转动眼珠,将存义上下打量一番。他暗中思忖:“这黑白双煞神出鬼没,朝廷多次追剿均是无功而返,魏公公曾许诺抓到一人赏金千两,如今倒是让这两个毛头小子占了先机,我这个知府的脸往哪搁”

思索片刻,潘汝桢脸上云消雾散,他和颜悦色地连连夸赞存义少年英雄。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玉凤觉得他心怀不轨,秀眉一扬闪身立在堂前,她言辞正色地说道:“"潘知府,你对存义哥大肆吹捧,到底有什么企图”

潘汝桢嬉皮笑脸地告诉玉凤,他对三人只有好意,这位少侠为朝廷除了一个祸害理当受赏。一语落地,他即命师爷取出一百两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存义。玉凤看了看银子,随即瞟了一眼潘汝桢,她拿起银锭,又将它扔回盘中。接着玉凤冷嘲热讽地说道:“在江湖上恶名远播的黑煞,就值这一百银子潘知府你不会想草率打发我们,自己去冒领赏银吧。”

玉凤的话在潘汝桢听来犹如芒刺在背,他坐卧不安地冲着三人不自然地笑笑。存义倒不在意这些,将银锭化散分称,施舍给穷苦百姓了。潘汝桢看到存义此举,惊愕的直咂舌。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

存义让他找来仵作验看尸身,具结文书之后,扭身朝着府门外走去。师爷见三人离开,俯首帖耳对潘汝桢嘀咕了几句,潘汝桢连连点头,止住了存义的脚步。存义和周飞微微一笑,二人扭过头来,询问潘汝桢还有什么事情。

潘汝桢笑着说道:“少侠请留步,本官还有事情请教,请随我到内堂。”言罢,潘汝桢喝令退堂,三人在师爷的引领下,到了内堂。潘汝桢以主人身份坐了首座,存义三人分列入座,师爷命仆从奉茶款待。

一切按照三人的意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存义起身对潘汝桢抱拳施礼。潘汝桢以这里并非公堂,告诉存义不要拘束。存义点了点头,随即他说道:“潘大人公务繁忙,绝不会有雅兴邀请素未谋面的人,来内堂品茶闲聊吧。”

潘汝桢着鼠须胡,夸赞存义快人快语。一层窗户纸捅破,潘汝桢说话也不再拐弯抹角,他将擒拿白煞的想法告诉了存义。存义借故推辞,他告诉潘汝桢,捉到黑煞纯属机缘巧合,连朝廷布下天罗地网都不能将白煞擒获,他一介草民能有什么办法

潘汝桢和师爷二人面面相觑,师爷冲他撇了撇嘴,潘汝桢心领神会。他告诉存义,他们已经想到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问题是缺乏一个可以手到擒来,制服白煞的人。存义抬头看了一眼周飞,周飞询问潘汝桢,他要采取什么办法,引白煞自投罗网。

师爷眯着眼睛回答道:“我们据已查明,黑白双煞是兄弟,只要我们将黑煞的尸体写上江洋大盗,并弃尸荒野,我相信白煞绝不会无动于衷。”

三人听了不禁心中骇然,这么卑鄙无耻的计谋,亏得他们能想出来。竟然潘汝桢愿意担了恶名,存义又急于找到白煞,从他的口中钱进买凶杀人的罪证,是以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潘汝桢写下文告,将黑煞伏诛的消息透露出来。钱进见黑煞行事目中无人,最终反丢了性命,

他连连大骂黑煞愚蠢,然而事已至此,县又落在了存义的手中。钱进恶向胆边生,他命令白煞到青林县,将黑煞在那里的旧屋烧毁,必要时将府衙一并烧了。

白煞冷若冰霜,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痉挛似的抖动一下。他用冷漠的语调告诉钱进,现在他要到知府衙门,将黑煞的尸体抢回来。

钱进一听吓得魂不附体,他的脸因为恼羞成怒扭到了一起,声嘶力竭的咆哮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他告诉白煞,刚愎自用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若是他也被捉住,自己就一切全完了。白煞哼了一声,他对钱进说道:“你完蛋是你的事情,我要寻会弟弟的尸首,什么人也阻挡不了我。”

白煞撂下狠话,提着鬼面断魂刀飞身出了府衙。钱进急得如热锅蚂蚁坐立不安,他命人暗中监视潘汝桢,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向他禀告。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钱进后悔听从冯开的话惹上杨存义。现在他正在内外交困之时,天牢里的李全发也是令他头痛不已。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这个活口绝对不能留。

第一百二十六:暗夜追魂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熹宗传下旨意让刘尚书带兵围剿太湖水匪。魏忠贤乘机进谗,在熹宗面前保奏曹钦程为水师监军。这样一来,魏忠贤不但可以监视刘尚书的一举一动,更可以假曹钦程之手,约束整治刘尚书。

刘尚书一路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不日来到太湖水域。他舟车劳顿还未曾有片刻喘息之机,一件令他堵心的事情发生了。临江知府陈澜把所辖各县的渔船悉数烧毁,渔民拖家带口尽被驱入城中。沿途哀戚之声不绝于耳,百姓啼哭不止。更令人气愤的是差官肆意打骂,视百姓如草寇。

刘尚书见状大为震怒,他命家将喝止巡差,让他们给自己一个说法。巡差恶眼上翻,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口歪眼斜地轻蔑说道:“嗑瓜子嗑出个臭虫,哪里来的鸟人,跑这里讨野火。”

家将怒从心起、钢牙崩碎,他抢上前去挥动斗大的拳头,朝着巡差的眼眶打去。这一拳下去,巡差顿有念天地之悠悠的感觉。他天旋地转,眼睛已经一片昏黑,然而即便挨了揍,巡差依然骂骂咧咧。家将毫不客气,在他的另一只眼睛也打了一拳,巡差立时之间成了乌眼鸡,

他轻唱身在轻云端,“轰”的一声栽倒在地

刘尚书见巡差昏晕过去,责怪家将出手重了,渔民纷纷来到刘尚书面前叩首作揖,请求他为自己作主。刘尚书细问事情来龙去脉后,直奔府衙而来。听得脚步声,陈澜还以为是手下公人,他头也不抬,歪着身子伏在公案上摆弄着一只翡翠马。见没人答话,陈澜轻哼一声说道:“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那些个穷打渔的若是不听话,将他们关上几天。”

刘尚书哼了一声,响彻犹如惊雷,陈澜大惊之下险些从椅子上跌倒。他整了整略歪的乌纱帽,又颤颤巍巍的语调说道:“刘刘大人。”刘尚书神情峻严,冷冷地说道:“陈知府你好威风呀,百姓对你噤若寒蝉,你可真是治理有方。”

陈澜的额头冷汗直流,他皮笑肉不笑地对刘尚书说道:“刘大人请坐,咱们慢慢谈。”刘大人奉旨讨贼,陈澜不知安抚百姓,反而横加驱赶侮辱,如此下去怕要激起民变。是以刘尚书喝令陈知府出去抚慰百姓,令他们返回家中,被毁损的渔船照价赔偿。对于在路上**百姓者,一律按朝廷律法治罪。陈澜听着刘尚书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命令,哪个都让他束手无策。他虽然是一府州官,但那曹钦程是九千岁身边的红人,又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这芝麻绿豆般的小人物,敢说个不字,还不是悬崖边上翻跟斗找死吗

现在他骑虎难下,干脆把脏水盆子推到曹钦程的头上。所以陈澜待刘尚书吩咐完毕之后,他随即一脸愁苦不堪,并向刘尚书大吐苦水,讲了曹钦程如何倚势欺人。刘尚书哪有时间与他穷蘑菇,既然他做不了主,就找可以做主之人。

说罢,刘尚书拂袖离去,命令家将持拜贴到指挥使府。曹钦程走到哪里都寻个闲逸安乐,手下一些阿谀拍马之辈,不知在哪里找来的草台班子,在指挥使府搭了个戏台。一个伶人正在唱定军山》。曹钦程歪身坐在台下,身边仆从茶水干果伺候着,听到声情并茂时,曹钦程摇头尾巴晃的附声附和。

家将的拜贴呈上后,刘尚书随之入了府。眼前这歌舞升平之象,令他大为恼火。见曹钦程眯着眼睛,口中不时地哼哼几声,刘尚书语中略带讥讽地说道:“曹将军好兴致呀,大军征讨在际,还有闲情逸致听戏文。”

曹钦程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意。他对刘尚书说道:“要沉的住气,才能像老黄忠一样斩了夏侯渊。”

刘尚书听了冷笑道:“不知曹将军是老黄忠,还是指挥有方的法正。”曹钦程知道刘尚书话中另有所指,不过他故意打哈哈,给刘尚书来个答非所问。刘尚书义愤填膺,他指责曹钦程不知抚恤后方,令百姓皆有怨愤。曹钦程反唇相讥,痛斥刘尚书枉读兵书战策,居然不知道竭泽而渔的道理。他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渔民与水寇勾结,以免大军征讨走漏风声。

曹钦程巧舌如簧,他这么做确实也有一番道理,刘尚书辩无可辩。他正待转身离去,曹钦程阴阳怪气地说道:“请刘大人在太湖当道连营扎寨,阻挡水寇上岸。”刘尚书气愤而去,曹钦程嘿嘿冷笑数声。

当晚长龙摆尾般的营寨扎好,刘熊带着刘杰来到了中军帐。刘杰虎口脱险,刘尚书喜极而泣。父子二人自有许多温情暖语,但此时不是闲叙家常的时候。刘尚书公私分明,刘杰贪功冒进,挫伤朝廷军威,依律应当治罪。刘尚书喝令兵士,将公子打入囚车,待大军凯旋之时交由圣上裁处。

众军士苦苦哀求,刘尚书毫不留情,他义正辞严地说道:“再有为刘杰求情者,一并论罪。”众将官默然退到一旁,刘熊在一旁咂舌。他心中暗想到:“刘天和治军有方,难怪百战百胜。马万里一味醉生梦死,看来这次要凶多吉少了。”

他正在低头沉思,刘尚书一语惊醒梦中人。刘熊心悸不已,他诚惶诚恐地告诉刘尚书,这次他是冒死救公子脱险的,马万里和于三想利用公子为筹码,当作与朝廷谈判的条件。我见公子受辱,又钦佩大人的正直,所以慕名来投。

刘尚书听了大喜,他摆酒设宴款待刘熊。席间刘尚书向刘熊问及于三,刘熊添油加醋大肆中伤于三。刘尚书听了拍案而起,他怒骂道:“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当初老夫救他危难,他拍着胸脯向老夫保证,不会再做沿湖打劫的水匪。”

刘熊嘴角闪现冷笑,他告诉刘尚书,于三做了水匪之后变本加厉,先是杀了巨鲸帮老帮主赵卓龙,又杀了力劝他的二寨主刘彪。刘尚书对这两个人并不熟悉,于是在推杯换盏畅饮之时,他向刘熊细问这二人的情况。刘熊巧言令色,大赞他们志虑忠纯,是梁山呼保义宋江一般的人物。

刘尚书点了点头,一杯浊酒下肚更添几分惆怅。他连连说了几句“可惜。”刘熊装模作样的拂袖抹泪,神情极尽悲切。刘尚书劝慰一番,表示查实于三罪行后,一定将其正法。刘熊起身向刘尚书欠身致谢。闲话叙了一时,刘尚书问及刘熊,可随身携带太湖水域布防图。

刘熊吃了一惊,刘尚书不愧带兵打仗的行家里手,一语直击要害。这水战非比陆战,哪里港汊纵横、哪里河道淤塞,哪里可通大船,都要了如指掌烂熟于心,不熟悉地形一旦中了埋伏,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见刘熊面带迟疑,刘尚书又追问了一句。刘熊尴尬的挤出一丝微笑,他告诉刘尚书,水寨地图在马万里的手中。其实刘尚书也是心知肚明,水域布防图如此重要,怎么能轻易得手。他这么一问,也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而已。刘熊见刘尚书轻轻叹息,他倒是乖巧的告诉刘尚书,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在内策应,帮助朝廷剿灭马万里。

二人一见如故,刘熊喝得手舞足蹈,被军卒送到营房去了。马万里见刘熊迟迟不归,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与于三商议一番后,决定去对岸探寻个究竟。于三细细思量之后,认为只有自己前往才最为合适。马万里知道他想见见救命恩人,只是嘱咐于三路上小心。

于三轻舟独行,劈波斩浪向对岸划去。刘熊依稀见到湖水粼粼摇动,知道马万里一定又派人来了。他沉思静想,认为于三来的可能性最大。是以他悄悄潜入公子的囚车,对他说道:“公子,于三深夜渡湖一定是来游说你父亲的,若是让别人知道堂堂二品大员,居然与流匪草寇勾结,那还得了。为了你父亲的名誉,也为了你自己的仇,你也要阻止于三。”

刘杰带着愤怒而去,刘熊依旧回到营房中像烂泥一般沉睡。于三荡舟靠岸摸到寨门旁,刘杰大喝一声:“贼人夜潜营盘,意欲何为”

于三细听之下,知道是公子出来了。他寻声觅迹,见公子一手持刀,一手掌灯,向自己怒目而视。他笑脸相迎,哪知公子却突然间痛下杀手。虎头大刀夹风而来,于三低头一闪,被锋利的刀刃削去几绺头发。他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倒退几步后,于三用惊愕的语气说道:“公子,我欲拜见令尊,以谢他当年救命之恩,你何以对我痛下杀手”

刘杰血气翻涌,指着于三连番痛骂。于三见公子误会自己,就好言好语以求解释。刘杰心中认定,于三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此时深夜前来,也是居心叵测。他不容于三置辩,抽刀又冲着于三削去。于三就势在地上一滚,使了一招怀中抱月,轻灵灵的点住刘杰的穴道。他喊了一声:“公子得罪了。”

一轮银月将惨白的光透射在刘杰脸上,他的脸抖动一下后,整个人随即轰然倒地。于三吓得六神无主,呆立在原地张惶瞠目。

第一百二十七回:黄雀在后

钱进马入夹道再无回头的道理,他收拾了行囊细软作了最坏的打算,一旦白煞失手,他就准备远循。大牢的李全发绝对不能留,朱公子知道也不会饶了他。钱进来到大牢,悄然在李全发的饭食中下了无味化骨散,牢头送饭之后,钱进在暗中窥视。

李全发自从翠云被害之后,精神恍惚意志消沉,被打入这不见天日的大牢,他已经对生不抱有丝毫念想,牢头打开牢门后见昨天的饭菜一口未动,他摇着头叹息地说道:“到了这里,凡事都应该想开点,你一死了之,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说罢他将新的饭食篮扔在地上,转身出去了。

李全发眼中又闪现一股红透的火光,这是他对朱公子的仇恨,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出去,一定要手刃这个阴险歹毒的恶贼。他的手慢慢探入篮子,抓起一把馊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不久他感到自己的肚子一阵绞痛,大颗的汗珠浸漫全身,李全发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牢头张惶失措,奔跑着出去喊人。

钱进听到喊声陡然间蹿跳出来,与牢头撞了个满怀。他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给了牢头两个耳光,一边打一边骂:“你嚷嚷个什么,丢了魂了”牢头捂着红肿发胀的脸告诉钱进,犯人出事了。

衙役和捕快们闻声而至,钱进一把将牢头推到一边,带着捕快们闯了进去。此时李全发七孔流血,已然没有了气息。仵作验毕尸身,告诉钱进,李全发系中毒而死。一听说犯人是毒发身亡,钱进厉目圆睁,他即刻下令彻查所有可以接触到饭食的人。

厨子、伙房、牢头,个个背靠墙壁而站,钱进翻动白眼,喝令捕快搜查他们的衣物。一阵翻腾之后,捕快在牢头的腰间翻出一张银票和一个白瓷小瓶。东西被摆放在桌子上,钱进歪眉斜眼,指着桌子质问牢头,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牢头一脸茫然,他语不成句地回答钱进,瓶子里装的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钱进命令仵作检验,他用银针试过之后,告诉钱进瓶中之物有毒。仵作的话对牢头来说,无疑犹如晴天霹雳。他双膝瘫软,口中大声疾呼。

钱进喝令捕快将牢头带到大堂,自己要亲自审问。栽赃嫁祸之后,钱进命人将李全发尸身草草掩埋,全力以赴撬开牢头的嘴。钱进手拿银票,大声喝问道:“张五,你受了什么指使谋害李全发。”张五连连摇头,告诉钱进公案上的东西并不是他的。

钱进哼了一声,嘴上冷冷一笑,他对张五说道:“此物当然不是你所有,这药无色无味,想来必是江湖中的下三滥用来谋财害命的,你受了谁的好处,竟敢做此卑劣行径”张五神色慌张,他一个劲地向钱进磕头。钱进豹眼环张、狼牙撩现,惊堂木拍得震耳欲聋。见张五拒不招认,钱进三木之下大刑伺候,张五屈打成招在供状之上画了押。

拿到“口供”之后,钱进为避免节外生枝,判张五斩立决。他料理了衙门的烂摊子,静待白煞的消息。潘汝桢依计在林中设计埋伏,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心肠极其狠毒。他命人将黑煞的尸身吊在树上,任其暴晒风吹。

狂风压柳浊云闭月,林中一抹电挚般身影闪出,挨近黑煞的尸体。而后轰然一声响动,尖锐的木栅就地掀起,向他倾轧过来。白煞虬龙翻身,身体向后背弯趋避木栅之后,随即又是烟尘骤起,崩天裂地般的响动,他面前塌陷一个深坑,流沙顿时瀑布一样向坑中兜灌,白煞身上满是尘沙。他双脚一勾,施展轻功跳出沙坑。趁着他立足未稳,林间密矢如雨,交叠飞舞向他射来。白煞俯倒在地,就势翻滚,潘汝桢吩咐精明捕快扯出鱼龙网,将白煞牢牢缚住。

一时间灯笼火把亮如白昼,潘汝桢迈着方步,昂首挺胸的来到白煞面前。他捻拽颌下一绺稀疏的胡子,呲牙咧嘴地冲着白煞说道:“你这个恶贼,竟敢跑到老爷我的治下犯案,快说,那青阳县令是怎么死的”

白煞乱发喷张,苍白干瘪的脸紧紧贴在鱼龙网上。他眼如赤火珠,口似阔方斗,张牙舞爪的恶相,像要把潘汝桢吃了一样。潘汝桢胆战心惊,他后退两步,喝令捕快用鞭子抽打白煞。

白煞纵声狂笑,声音幽泣哀怨,经久回荡于竹林之中。

鞭打之后,潘汝桢见白煞负隅顽抗,他恼羞成怒指使捕快鞭打黑煞尸身。白煞青筋暴烈,血液在身体翻涌澎湃。众捕快仰头大笑道:“被拔光了牙的老虎,还能够咬人吗”哄笑之声顿起,潘汝桢亦笑的前仰后合。

牵扯的鱼龙网剧烈抖动几下后,咔嚓一声撕开两截,捕快们惊怔双眼,失魂一样呆望眼前发生的一切。白煞龙爪探云,向潘汝桢的天灵盖抓去。潘汝桢魂不附体,只恨爹娘没有多给一双腿。

就在他将要魂归离恨天时,两个身影从枝梢间一跃而起,一条长鞭宛若戏水游龙,朝着白煞的腕部打去。白煞撤爪回身,朝着二人扑来。来者非是别人,正是存义和玉凤。白煞虎步弓身,双手势如沉钩。他恶瞪圆目对存义说道:“看你们的装扮也是行走江湖之人,我且问你们,黑煞是谁杀的”

存义说道:“他夜入青林县衙意图不轨,在交手的时候我已经苦劝过他。”听了存义的话之后,白煞暴跳如雷,他双手在半空中一顿乱抓,继而他转过头来,红彤的眼睛死死盯着存义。这眼睛中充满了愤恨与哀怨。短暂的目光相接后,白煞脚踩两仪、拳分四象,虎鹤双形拳疾打存义心窝。存义绵里藏针,七星步稳占天枢,脚下虚实有度,掌上应对得法。落雪擒拿手轻灵绵柔,下手拿捏稳准精确。

白煞双掌一拢变为利爪,扼颈锁喉狠辣无比。他拳猛如惊涛、快捷似流星。潘汝桢修冠理帽,心中余悸仍令他汗流浃背。众捕快公差,旁观龙虎风云斗,个个瞠目结舌大气也不敢出。

存义狮子甩头、魅影换形,将步形身法闪躲,演绎的惟妙惟肖。

你纵然千变万化,却奈何不得这一定之规。白煞心中愤怒,暴风急雨般的攻势,来也快去也快。存义认柔克刚,侍白煞中气匮竭,步沉力缓之时,他运气丹田,劲散涌泉,绵绵劲力如涛涛江水一般。

缠斗数十招,存义卖个破绽,使了一招金钩挂月。只见他身体向前纵,弃了天枢位,身体俯卧,单拳照着白煞小腹打去。白煞暗暗惊喜,他膝盖就势屈弯,双拳朝着存义的背部猛砸下去。待存义近身,白煞斗大的铁拳也随之打了下去。

玉凤瞧得真切,纤柔玉手不停地扯着衣裾,目光中流露出了慌急之情。存义突然向后一仰,左腿拄地,右腿以金鸡独立式,朝着白煞的胸口踹去。这一脚力发千钧,白煞自以为偷袭得手,对存义闪身变招疏于防范,结果他的小腹重重受了一记窝心脚。

潮起月盈血气翻,白煞瘫坐在地上,大口呕血不止。他指着存义,口中呜啦啦连番痛骂。只是血水充盈,谁也听不清他的意思,然而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变形的脸,依旧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潘汝桢来到存义身边,又是一片奉迎拍马之词,令玉凤感到浑身冷颤不已。潘汝桢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对犹作困兽之斗的白煞,让他感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他让存义将白煞点穴制服,自己再派捕快将他锁拿起来。

此时白煞仰天大笑,两道血痕自眼角渗出。存义摇着头,叹息的告诉潘汝桢,白煞已经自断经脉而死了。潘汝桢跺脚擦拳,连连说着“可惜。”二煞已死,潘汝桢认为青林县令的死,将会石沉大海,他在懊恼之余,喝令公差将二煞的尸身带走。

存义将他唤住,告诉他还有事情要与他商议。潘汝桢心领神会,命令一班公人先行。存义并未先交出县,而是反问潘汝桢,他是如何得知青林县令的身份,是被人冒名顶替的。潘汝桢遂将仵作的验尸报告交给了存义。

存义看过之后点了点头,他随即将县交给了潘汝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潘汝桢见到县,难掩欣喜若狂的心情。此番伏毙金刀双煞,又可以顺手破了假县令的案子,说不定可以擢官晋升,跻身三班朝臣之列。

他魂飞荡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存义的话,他只言片语都未听进去。玉凤存心想戏耍他一番,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耳边,猛然喊了一嗓子:“潘大人。”潘汝桢如梦初醒,像猴子般跳纵一下,他还痴怔地说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玉凤轻蔑地瞪了他一眼,对他说道:“适才你中了邪,是我把你救了回来。”

潘汝桢拱手作揖,口中连连称谢。存义为玉凤顽皮,向潘汝桢致歉。潘汝桢对此毫不在意,他心中想的是一石三鸟,揪住幕后主使之人。

第一百二十八回:抽丝剥茧

风云变幻殊难料,拂手拈花断魂人。于三点住刘杰穴道,只为他不要声张喧嚷,以免被人查觉。却不想刘杰命丧当场,于三茫然不知所措。却在此刻一声喊叫更是平波澜起,令他惊恐万状。“快来人啊!有人害死了公子。”

话音刚落,冲天火光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磨刀霍霍、喊声雷动,于三环顾四周只见兵士如潮水般涌来,片刻之间他竟然无立锥之地。家将怒火中烧抽出佩刀,他横眉立目对于三说道:“好个胆大妄为的贼人,竟敢杀了尚书的公子,今天定要将你化为齑粉,以祭公子在天之灵。”说罢,家将八步赶蝉,佩刀龙卷狂云、惊雷破晓,兜头向于三挥去。

于三使了一招猿猴摘果,身体连续翻滚,以避开家将凌厉快刀。他一边闪躲,一边用迫切的言语说道:“这位将军快快住手,我还有话说。”家将雠仇填胸,哪里能听进片语只言。缠头大刀在于三脑上呼啸掠影,着实刀刀惊魂。他对于三骂道:“恶贼,有什么话到阴曹地府向公子赔罪解释吧。”

二人龙争虎斗拳来刀往,杀得难解难分。这时后面号炮响彻,二人止戈罢兵,均跳出了圈外。二班甲兵分列趋步,中间一人穿着绯色云鹇袍、腰缠犀角带,此人面正口方,一字横眉阵云堆石、鹰眸如电寒光四起,颔下一绺长须飘髯。他不怒自威,眉宇自带一股正气。

校尉奔到前面喝问出了什么事情,家将趔趔趄趄爬到刘尚书面前,他用呜咽悲切的话语说道:“大人,公子让这个恶贼给杀了。”听了这句话,刘尚书五内俱焚,只感到身体天旋地转。校尉扶拄他的胳膊,刘尚书勉强支撑瘫软的双腿。

好半天过去,他缓过头来,看到被绑缚结实的于三。旧时往事依稀在脑海中浮现,刘尚书用手指了指于三,微颤的嘴唇吃力地挤出一个“你”字。于三俯首叩拜,磕头犹如捣蒜。一旁的家将泪流双颊,狠狠地踢了于三几脚。一边踢,一边骂。

刘尚书丧子痛彻锥心,却见于三被拳脚相加,目光中并无一丝的愤恨之意,他当下觉得非常蹊跷。他命令家将住手,可是家将仇恨萦心,刘尚书的话充耳不闻。无奈之下,刘尚书一声猛喝,四下顿时鸦雀无声。众将连同于三皆是神情张惶,刘尚书冲着校尉摆了摆手,于三随即被带到了中军帐中。

刘熊沉醉装死,自以为刘尚书一定会仇恨迷智,而将于三斩首。哪知事与愿违,刘尚书要细问疏理,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招可是刘熊始料未及的,他在榻上辗转反侧,思索着应对破解的办法。

刘尚书摒退身边左右兵卒,只留下家将和于三接受问话。众人退出帅帐,于三俯泣哭拜,口中渴仰之情滔滔不绝。刘尚书怒目环睁,走到于三的面前左右开弓,狠狠地给了他两个耳光。遂不解气,又跟着踢了他一脚。于三恭恭敬敬,耳提面命静待刘尚书责罚。

一番打骂过后,刘尚书身心俱疲,伏案叹息不止。于三连连向刘尚书磕头认错,刘尚书摆了摆手,他大骂于三贼心不改,放着好好的事情不做,去做人人不齿的水匪流寇。于三五体投地,涕泪交流地告诉刘尚书,曹钦程对太湖渔民盘剥欺压,罗列苛捐杂税,渔民冒着风浪捕鱼,到了手中连盐都买不起,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刘尚书拍案而起,他叱责于三厚颜无耻,别的渔民也是生活艰辛,为什么唯独你一人入湖为匪这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于三辩无可辩,刘尚书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他面带羞惭,自觉已无颜再见恩公,更兼其子虽是自己无心之失,毕竟是在自己手中殒命。恩将仇报为武林所不容。

于三盘膝仰啸,口中大呼道:“大丈夫上不能报效朝廷,下不能抚慰父母,如今大错铸成,害死了恩公之子,我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一说言罢,催魂断命掌朝着自己面门拍去。

刘尚书急中生智,顺手将案中盖碗茶向于三打去。

一时间茶杯溅如碎玉,茶水泼浸于三满脸。于三拂袖啜泣,摇头叹息不已。刘尚书对他说道:“我骂你是不长进的东西,可曾委屈了你这么多年不见,依旧是冲动莽撞,匹夫难成大志。你若心中有苦,不妨坦诚相告。自寻短见,于人何益”

于三嚎啕大哭,刘尚书一番苦心,他竟然毫不领会。今天纵然自己以死明志,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的蠢货而已。他冲着刘尚书施了一礼,将自己如何要来到这里,及见到公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刘尚书听了点了点头,他又向于三细问刘熊其人。于三告诉刘尚书,刘熊为人急公好义,颇识大体,这次公子派兵入湖征讨,被他擒获之后,他得知是您的公子,还不等我们向他求情,刘熊自动上门,很痛快的答应放了公子。只可惜公子他。一语言毕,于三又是痛哭伤感不已。

家将紧握双拳,闪身冲出来指着于三说道:“你这恶贼,别在这惺惺作态。今天我要与你拼命,为公子讨个公道。”说罢,他又拔刀相向,犹如恶狼擒羊一般,向于三扑去。刘尚书平复的心绪又变得暴怒,他顺手一指,喝令家将出去。家将却担心于三心怀叵测,所以他依然韧如劲松一般,牢牢站在原地。刘尚书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家将斜瞪于三一眼,转身出了内堂。

刘尚书心无介蒂,于三感激涕零。他告诉刘尚书,公子的伤并非自己所害,而是在此之前就有。刘尚书须深思,他命令于三运用内劲给他一掌。此言一出,于三吓得心惊胆战,他告诉刘尚书,误害公子已是大错,怎么还能对恩公挥拳

刘尚书神情正色地告诉于三,此举是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的关键。于三含泪答应,他心中暗暗思忖:“待公子沉冤昭雪,我也同赴冥曹,那时再向他谢罪不迟。”于三提醒刘尚书小心,他气集涌泉,发掌打向刘尚书。刘尚书泰然自若,伸出手迎了一掌。掌掌相碰,刘尚书身体摇晃几下,嘴角现出一丝鲜血。

于三见状趴俯在地,一脸慌急关切的神情。刘尚书捂着胸口,挥手示意于三起身。他向于三打听刘熊的武功家数,于三告诉刘尚书,刘熊学的是黑风拳,拳法刚猛狠辣。至于他的内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刘尚书告知于三,他怀疑刘熊才是杀害刘杰的真凶,是以他要于三试他一试。于三自知愧对刘熊,倘若他真的是谋害公子的恶贼,自己也会亳不姑息。于三依计而行,破褛褴衣扑到刘熊屋中。

刘熊闻听脚步之声,一如往常卧榻沉睡。于三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后背上。刘熊被彻痛惊醒,双掌使了一招横江浪涌,向于三的胸口拍去。他这招一出,于三立刻明白,刘尚书所言不虚,刘熊假痴不癫,心中明白的很。

于三步履踉跄,他指着刘熊大骂道:“老子死里逃生,你却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等回到寨里,我扒了你的皮。”说罢于三闪身而去,刘熊心中正犯着嘀咕,这于三看似受刑不轻,可他如何能从身经百战的兵卒手中逃走,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外面一声猛喝,兵卒们明火执仗,在各处缉拿搜捕。他们边走边喊:“刘大人受伤了,贼人趁机逃跑了。”刘熊想起身出去探寻一番,转念一想,若是被兵卒拿问,自己初来乍到怕要被人当成细作。反正于三和刘天和结下了梁子,自己在这安逸消遣,乐得个坐山观虎斗。刘熊宽衣酣睡,兵卒撞门而入,将他从榻上扭到了地上。

面对汹汹兵将,刘熊脸上的醉意一扫而光。他用惊恐不安的眼神看着众兵将,一名家将来到他的近前,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刘熊浑圆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他张惶地对家将说道:“军爷,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干嘛呀!”

家将厉目圆睁,毫不客气地对刘熊说道:“你这鸟人一来,我们家老爷就遭到了歹人的袭击,快说,是不是你与歹人里应外合。”

刘熊嬉皮笑脸地说道:“军爷暂息雷霆之怒,我若是与歹人联系,为什么伤了尚书大人,还要滞留在这里,这于情于理也不合呀,还望军爷明查秋毫。”

家将“哼”了一声,一把将刘熊推回到榻上。他警告刘熊最好老实点,若是让他知道图谋不轨,就把他丢到湖里喂鱼。刘熊浑身颤栗,点头答应。家将扭身踢开门板,带着兵卒们走了。

刘熊待众兵将走了,他探头探脑地冲着门外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呸!狗仗人势,什么东西。”一语未落,有人从他的背后大喝一声,刘熊魂飞魄散,瘫倒在地上。

第一百二十九回:赶尽杀绝

心机难泄无处藏,千金买得不归乡。钱进聪明反被聪明误,利用金刀二煞杀人夺书,结果机关算尽二煞送了卿卿性命。存义授计潘汝桢,让他将白煞的死讯公之于众,并放出风声说他已经招出了幕后指使之人。

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之后,将白煞被存义所杀的消息一五一十向钱进复述了一遍,钱进闻听之后如坐针毡。随后的东窗事发,潘汝桢要将他的罪证奏明圣上,钱进顿觉四肢无力,三魂七魄离窍升天。

师爷忙命人掐其人中,半晌功夫钱进悠悠醒转,他自感到大势已去,眼神迷离无助,浑如一潭死水一般。师爷对他说道:“老爷,三十六计走为上,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

一语惊醒梦中人,钱进收拾好行囊仓皇出逃。临行之际,师爷询问钱进,可曾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钱进细想之下,俯身贴耳对师爷窃窃私语一番。师爷点了点头,带着一班杀手离开了。

低矮破败的蓬草屋中,一人跪在一个满鬓银霜、相貌枯槁的老妪身边,他连连唉声叹气。老妪涕泪纵横,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男子烦闷惆怅的脸。她对男子说道:“儿啊,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身为仵作怎么能畏惧强权恶势,你这么如何能对得起屈死的亡魂?你忘记了你父亲生前的谆谆教导了吗”

男子连连叩头,对老妪说道:“母亲教训的极是,孩儿知道错了。我这就将知府毒害囚犯的事情,上告大理寺。让钱进的恶行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老妪含泪点头,用颤微的语气告诉说道:“平儿,你此番上京要多加留心,须要处处提防有人暗下毒手啊。”

刘平又恭恭敬敬地对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将积蓄的十两散碎银,悉数留在母亲身边。其母说什么都不肯收,京师山遥路远、钱是人之胆,无钱三分低。没有银两很多事情都不能办。她将银两推给刘平,让他趁夜赶紧离开。

母子二人正在互诉离别之情,这时满目苍痍的杨木门“轰”的一声四分五裂,一片惨白的月光肆无忌惮地照射在四围坍颓的暗墙之上。老妪心惊胆战,发颤的枯手紧紧抓着刘平的胳膊。刘平对母亲说道:“母亲不要怕,这里我有呢。”

话音刚落,三个黑黢变形的高大身影映衬在门口。随即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声,笑声之后三个人影闯到了屋中,将这个狭窄的空间挤的水泄不通。

刘平瞪大眼睛,用惊悸的语气说道:“何师爷是你”何师爷抹了抹嘴,锐利的麻雀眼睛显现一丝凶狠的光芒,他对刘平说道:“刘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是钱大人要你死,你做了鬼之后,可别找错了报仇的人。”

说罢,他向后一退,两个杀手亮刀闪身出来。刘平对何师爷说道:“要打咱们上外面去,这屋子太小,大爷我施展不开。”何师爷冷笑道:“量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出去就出去。”

四人转身走出蓬屋,刘平母亲提心吊胆,双手扶倚床前的木桌就要下床,结果桌翻杯碎,弄得屋内一片狼藉。老人行走不便,只得将脸贴在半扇窗棂前,向处张望着。可是此时月色朦胧,外面一片黑沉,与她茫然的心如出一辙。

高柳枝梢昏鸦聒噪,搅扰的令人心烦意乱。刘平心念母亲,眼神不时向屋中游移。何师爷对他说道:“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后,送你母亲上路,这样你在黄泉之下也不会孤单了。哈哈哈。”笑声幽泣惨然慑人心魄,惊飞一片停栖的鸦雀。

两个杀手一个手持追魂钩,一个手持穿心刺,并肩倚行面带杀意。刘平卧弓屈身、双腿八字分合,马步浑沉有力。他气凝八脉、掌发涌泉,双臂如波澜起伏,轻舒仙羽撩翅。何师爷雀目放电,风皱干瘪的嘴唇吐了一唾沫,他用鄙夷的眼睛瞟了一眼刘平。

随后一个杀手就势向前一滚,另一个杀手腾升而起,双脚踩住他的身体,使了一招金狮舞球。上面穿心刺寒光熠熠,所到之处星辉点点,下盘追魂钩掠月穿云,铁划银钩似秋水潮盈,带着一道道电光石火般的弧光。

这两个人浑然一体,一个点刺刘平身体诸穴,一个横扫刘平下盘双腿,刘平攻上不成,攻下不能。只得退避三舍,身体重心偏颇,险些摔倒在地。

何师爷呲牙咧嘴,面带狰狞的笑意。他对杀手们说道:“趁早解决了他,不要在这里节外生枝。”杀手身体变招,瞬间使了一招擎天立柱,两个杀手合成一人,以站立之势向刘平钩刺相加。

刘平避让不及,胸前被穿心刺扎了一下。他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身体俯弯,瘫坐在了地上。刘平捂着锥心般疼痛的胸口,艰难地向小屋爬去。何师爷冲着杀手使了一个眼色,使穿心刺的杀手冷笑一声,举刺朝着刘平的后心穿去。

这时屋旁林中传来“簌簌”的叶落之声,何师爷回头一看,两个身影闪掠而出。他揉眼一看,只见存义和玉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何师爷紧咬嘴唇,翻动鹰眉雀目,他恶狠狠地说道:“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把我们老爷赶得走投无路,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玉凤抽出捆龙鞭,如百合迎风、仙娥漫舞,俏盈盈地站在何师爷的面前,她秀眉微蹙,神情正色地说道:“何师爷,多行不义必自毙,赶快放下兵刃投降。”

何师爷骂骂咧咧,引得玉凤火起,她仙风流步挥动捆龙鞭,照着挥刺的杀手打去。这个杀手猝不及防,手腕重重受了一鞭,穿心刺掉落在地不知所踪。另一个杀手见状,顿时恼羞成怒,一招风轮火舞,屈身如球般向玉凤攻去。

存义气聚周天脸上赤如火炭,见杀手挥动追魂钩上下翻飞,浑如日月交辉,他不紧不慢,双手就势向前一推。一招烈焰焚墙,霎时间将赤阳火气将杀手团团围住。他在火里上蹿下跳,一个火球乱转真的是风风火火。

片刻之间杀手尽数落败,此时林间灯笼火把四起,何师爷痴怔双眼向后凝视。玉凤对何师爷说道:“何师爷,你大势已去,潘知府已派三班衙役捕快赶到,你现在束手就擒吧。”

她的话音刚落,潘汝桢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玉凤冲他冷笑一声说道:“潘大人来的真是时候,那两个恶贼被我们收拾了。”

潘汝桢鼠目眼滴溜乱转,苍颓老脸挤出不自然地笑了笑。他伸出大拇指对玉凤说道:“凤姑娘武艺高强,片刻之间就将贼人打得落花流水。”

玉凤也不客气,对他说道:“少拍马屁,还不赶快把何师爷拿下。”

潘汝桢把手一挥,喝令捕快上前围捕何师爷。何师爷面对众捕快,竟然又是狂笑数声,皎月如霜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诡异可怖。

何师爷对玉凤说道:“我们家老爷苦心积营多年,全毁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手里,我说过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嘿嘿嘿。”

说时迟那时快,何师爷倒退几步,斜睨身边的墙沿,他飞身一扑撞了个头破血流。捕快上前俯身探视鼻息,何师爷早已气绝身亡了。

他回身对潘汝桢说道:“老爷,何师爷已经死了。”

潘汝桢摩拳擦掌团团急转,他连连骂道:“蠢货饭桶,这么多人竟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犯人在眼皮子底下自杀。”众下低头沉默不语,这时玉凤说道:“你还不去看看刘平的伤势如何,再迟一点,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潘汝桢如梦初醒,赶紧趋步来到刘平的身边。此时刘平气若游丝,存义封住他的心脉用真气为他续命,不过这一切都不过是徒劳无功。刘平双眼迷离,脸上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如纸。他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他对存义说道:“这这是钱进谋害李全发的罪证,他命我混淆是非,做出他被寻仇而殒命的假象。

这有一张银票,也是他用来封堵我的口舌之用。”

存义接过册子,他问刘平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可以替他完成。刘平用手指了指屋中,存义心领神会。他对刘平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你的母亲。”刘平嘴角抹出一丝微笑,神魂出窍去了幽冥之界。

潘汝桢连连叹道可惜,玉凤横眉立目地对他说道:“潘大人,刘平也是因为协助你查获青林县旧案而死,你要上奏朝廷对他一家进行抚恤,善待他的母亲。若是让我得知你敷衍了事,哼哼。”

潘汝桢嬉皮笑脸地说道:“凤女侠请放心,你交办的事情,本府莫敢不从。”玉凤拔剑在手,将碗口粗的树干拦腰斩为两段。她警告潘汝桢少耍花样,断枝就是例子。

众捕快吓得胆战心惊,他们纷纷和颜悦色地为潘汝桢说着好话。存义猛然想起钱进可能要金蝉脱壳,遂让潘汝桢派人火速堵截钱进。

众人赶到钱进家中,却是挣脱束缚走恶龙,钱进早已逃之夭夭了。

第一百三十回:疑兵之计

恶在心中人为魔,放下屠刀方成佛。吕四因为密信丢失,与崔呈秀沆瀣一气,骚扰木棉宝寺,结果被智清禅师及合寺众僧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下山去。临行之际,吕四放下狠话扬言要再次登临,找智清禅师算账。

智清禅师从慧觉的口中已然得知因为书信已经害死了不少人的性命,他知道此事关乎重大,绝不能让它落入歹人的手里。现在全寺大敌当前,智清禅师考虑到宝刹乃是历代高僧心血凝集,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中,是以他和师弟智真、智和,两位禅师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到莆田少林寺找方丈智善禅师寻求帮助。

崔呈秀回到指挥使府中,摔杯砸碗乱发一通脾气。吕四侍立一旁,站也不是,退也不去,一双贼眉鼠眼左右翻转,充满了惶急胆颤的神色。乌云汇拢,转眼之间就要暴风雨来临,吕四闭眼默念,口中语不成句的嘀咕着。

崔呈秀喊了他几声,吕四像丢魂失魄一般,对他的呼喝是充耳不闻。崔呈秀大怒,迎身上前劈面给了他两个耳光。吕四如梦初醒,捂着火辣发烫的脸,用惊悸的眼睛看着崔呈秀。

过了一会儿,崔呈秀忽然抽出绣春刀,冷幽生辉、灿霜带雪,他恶狠狠地对吕四说道:“吕四,你实话实话,这信除了这帮秃驴看到了,还有没有其他人?”

吕四挤眉皱脸,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他手捻刀刃,用颤抖的语气对崔呈秀说道:“崔大人明鉴,此信除了那个死了的乞丐已外,就再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崔呈秀抽刀回鞘,依然用冰冷峻严的表情冲着吕四说话,他警告吕四,倘若他发现还有漏网之人,知道信中的秘密,他就抹了吕四的脖子。吕四惊怔蛤蟆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口中不时地吞咽着唾沫。

看到他还在此处发呆充愣,崔呈秀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大喝一声说道:“蠢材,还像卖不了的树杆一般在这干什么?还快派人监视寺中的动向。”

吕四点头称是,连滚带爬行地带着一班虾兵蟹将出了府门。他们在山门外的林中藏匿埋伏。到月升高柳,黑夜沉沉之际,山上火把成龙一行僧众循着石阶下山来了。

有人对他说道:“吕将军,僧众要弃寺逃跑,咱们赶快出去伏击他们。”

吕四一听给了他一耳光,口中大骂道:“放你娘的屁,你不要命了。崔大人都拿他们毫无办法,咱们这些个乌合之众能有多大的能耐。都给我听好了,就在这里密切监视。谁要是敢发出半点声响,我就要他好看。”

一时间鸦雀无声,恶人们环张贼目,死死地盯着疾疾前行的僧众。吕四竖起狗耳倾听,却见一僧众说道:“师父,咱们人多势众,不知道智善师伯那里有没有多余的僧舍。”

智清禅师说道:“我们出家之人,心中本就空无一物,慧净何苦过于执着?”

一句话说的那名小僧面带羞惭,停头不语,跟着大队下山去了。吕四听得明白真切,遂命一干恶贼按原路撤退。

他回府面禀崔呈秀,将智清逃寺避难的事,原原本本地向他讲诉了一番。崔呈**眉倒竖、狼眼上翻,一脸的凶神恶煞之相,他对吕四说道:“这班贼秃,料知事情不妙就逃之夭夭,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给我立刻飞鸽传书曹将军,让他把神威大炮给我运过来。”

吕四耸肩沓背,脸上显现一丝冷笑,这下崔呈秀动了真气,要把南少林搅个天翻地覆了。曹钦程看到书信之后,不停地埋怨崔呈秀自私自利,这神威大炮所向披靡,曾帮助他扫灭伏牛山。如今他也正是急用之时,若拂了崔呈秀的意,今后二人恐怕将要翻脸。他现在正等着刘熊的回音,反正也是不急于一时,遂将神威大炮装运海楼大船,火速运往福建。

海楼大船一路劈波,不日抵达福建。崔呈秀如获至宝,命令吕四让众军饱食一顿,明日杀奔南少林。这吕四欣喜若狂,一听说要可以报一箭之仇,竟然在榻上辗转反侧,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放亮,崔呈秀点军出发,吕四像个乌眼鸡一样站立在他的面上,崔呈秀看到他那张颓靡不堪的脸,顿时火冒三丈。他手上左右开弓,将吕四打得满天找星星。他怒叱道:“吕四,你在前面带路,若是今天走不到南少林,本将军就拿你来祭旗。”

吕四惊恐万状,脚上抹油一般,风风火火地向前冲去。曹钦程跨马扬鞭,催动众军一路向前。神威大炮力沉万钧,众军在后面推行甚是吃力,曹钦程虽是不停怒喝,终究抵不过众人疲惫的双腿。

大军在林中安营扎寨,休整了一夜之后,继续向前赶路。人困马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到了莆田。崔呈秀命令大军在山下扎营,阻住下山要道,他带着吕四和一干锦衣卫,杀气腾腾的向山上冲去。

吕四狗癫一样沿着石阶猛跑,到了寺门前,他挥起斗方大的拳头,暴风急雨一般的猛敲山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僧开门,吕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口中骂骂咧咧,神情甚是嚣张。

小僧见到他身后站立一群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吓得瞠目结舌,吕四也不与他多费唇舌,将他使劲向里一推,命他将住持方丈叫出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智善禅师带着十几名武僧大开山门,正气凛凛地站在寺门前。

吕四见中间站立的僧人慈眉善目,古铜般苍劲的脸上,透出一股平和之气,一看便知是得道高僧。他歪头斜眼地问道:“你可是这寺中的方丈?”

智善禅师双手合十,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老衲正是本寺的方丈,法名智善。”

吕四贼眼上翻,指着智善禅师说道:“老和尚,你来的正好,赶快把木棉寺的一干贼秃交给我,我们崔大人绝对不会与你计较。”

智善禅师微闭双眼,用平和的语气告诉吕四,木棉寺与少林同出一脉,他绝对不会交人,更何况僧众都是化外之人,断然不会与世俗之人结怨,请吕四不要在这里咄咄逼人,无事生非。

吕四见智善大师言辞相拒,他也毫无办法,只得折返回来,向崔呈秀请示。崔呈秀不知好歹,又迎上前来以武相恃,智善大师说道:“老衲法号智善,亦能降妖除魔。”

说罢,双掌齐动翻飞,四下立时掌影一片。崔呈秀手擎绣春刀,置身无数掌影之中,犹如武陵渔人迷失桃林幻境。他左一刀,右一刀,迎风乱舞。不多时已然是身心俱疲,气力大损。

这时智善禅师捏住他的双肩,说了一声“去吧。”崔呈秀身体趔趔趄趄,摔了一个跟头。吕四见他又是自讨没趣,忍不住在心中大肆讥讽。

崔呈秀被锦衣卫搀扶起来,他恶狠狠地说道:“众军听着,准备强弓硬弩严守下山各道,不准放走一个僧人。明日这个秃驴再不交出木棉寺僧众和密信,就放炮轰寺。”

说罢,崔呈秀率着众军退到山下。智善禅师命僧众严加戒备,他回到禅房和众位师弟商议对策去了。智清禅师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竟把麻烦波及到了少林。他面带愧意,不时地责备自己。

智善禅师好言劝慰,他神情泰然地说道:“此信关乎黎民,老衲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即便师弟不来找我,我得知此事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有了智善禅师的支持,智清禅师顿觉信心百倍。然而现在的难题是锦衣卫阻住下山通道,断了水源,若是他们围而不攻,不会三天全寺僧众都会被渴死。

智善禅师神情凝重,考虑到这个棘手的难题。他唤来一个小僧敲钟召集僧众,大家集思广益,共同渡过难关。慧觉沉思片刻,向智善禅师献了一计。原来他是要仿效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慧觉让智善禅师将寺中地理图拿出,他在图中仔细查找土质松软之处,挖掘地道直通山下,然后出其不意地一举击溃来犯的锦衣卫,毁了神威大炮。

智善禅师将慧觉的想法告诉众师弟,各位禅师一致点头同意。事不宜迟,智善禅师唤来达摩院首座法相,命他带着武僧到山下佯攻,只要虚张声势即可。剩下的僧众带着铁锨铁镐,挖地开堑打通下山之路。

吕四和崔呈秀在中军账中觥筹交错,喝得意乱神迷。这时营外喊声响彻,一名小旗进来禀报。崔呈秀拍案而起,对他说道:“这些个秃驴难道不是血肉之躯?给我传令下去,火箭齐发,击退下山僧众。”

一时间火箭犹如流星一般,纷纷向山上射去。锦衣卫见到僧众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他们也收兵回营不予理会,然而不多时喊声再次响起,几番折腾之后,锦衣卫们俱个神情颓然,没精打采地回到营中。

法相疑兵之计成功,只等着地道挖通之后,他就要一鼓作气消灭来犯之敌。

第一百三十一回:林中魅影

机关算尽又几重,不知何处人归去。钱进负罪遁逃,昼伏夜行加上心情惶惑无措,竟然错过投店。他腹中饥馁不已,失魂落魄的茫然前行。天上一抹浓云蔽月,不远处的林中时而传出苍凄厉的鸣叫,钱进闻听毛骨悚然。

林中小道在星归月隐之下,变得诡异幽深,钱进无可奈何只得钻入林中暂避。他摸了摸随身行囊,仓皇之际忘了带上干粮,彻骨凉风透过,更令他消颓沮丧。人在倒霉处,喝口凉水都塞牙,钱进苦笑一阵,倚靠在一个大槐树下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之间,钱进一载黄梁梦,神游太虚境。

他置身一个烟云缥缈之处,四周黑黢无光。他正在彷徨之时,只听身后幽幽呜咽之声绵绵入耳,钱进冷汗浃背,扭身用惊恐万状的眼神看了一下周围。还是黑沉一片,并无任何动静。他抚慰一下怦然欲出的心脏,拂袖擦拭额头滚落下来的大颗汗滴。

此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钱进眼珠圆睁、牙齿格格打颤,他又回头凝视了一眼,无数披头散发的游魂孤鬼,带着无法形容的怨怒之情,向他飘然而来。他们手里捧着掺了沙子的稗谷,对钱进说道:“钱进,这是你在陈州放赈时给百姓发放的粮食,我们现在尽数还给你。”说罢,瞬间尘沙飞扬,将钱进吞噬在其中。他在大惊失色之下,身体突然下沉,坠入无底深渊之中。

待他醒转之时发觉全身湿淋,俯仰天弯依然是月色朦胧,空寂的林中只有他的栖身之处,如丝般的细雨下个不停。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钱进恶尽恶绝,惆怅的丝雨就是游魂怨鬼的泣诉。

钱进魂飞天外,连滚带爬的向林中更深处逃跑。这时在他的身前依稀火光攒动,钱进以为是鬼魂索命,他大叫一声之后肝胆俱裂而死。

继而三个人亦步亦趋地来到钱进的面前。其中一名身着白衣的人,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到了钱进的身上,他冷笑数声,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钱进是怎么死的?他是被陈州的饿殍孤鬼索了命,哈哈哈。”

身后的两个人随声附和道:“公子高见,有了这本账册,钱进就是死了也不得安生,没有人会为这个贪赃枉法的恶官伸冤昭雪。”旷寂的林间传来数声慑人心魄的狂笑后,三个如鬼如魅的黑影,又倏然消失了。

当晨阳初升、返景入林,一个樵夫发现了钱进的尸体。存义运筹帷幄、谋布巧局,运用敲山震虎的计策让钱进自已原形毕露,却不想潘汝桢手下的酒囊饭袋没有监视钱进,以致于功亏一篑。玉凤正在恼怒钱进办案不周时,樵夫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府衙报案。

潘汝桢点齐三班衙役捕快,存义和玉凤随队而行,向案发之地黑风林进发。众人到达林中,潘汝桢即令仵作验看尸身。仵作一番查验,发现钱进身体各处并无伤痕,脸色血润如初,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一听仵作的报告,潘汝桢揪着鼠须胡子,陷入了沉思之中。好端端的一个人,没有受伤,又没有中毒,那他是怎么死的呢?这时一名捕快眼疾手快,发现了被风吹落到草丛里的册子。他向草丛指道:“大人,草丛里有一本册子。”

潘汝桢随即让人将册子呈递到他的面前,他细细翻看了一遍,里面正是钱进在陈州中饱私囊,荼毒当地百姓的罪证。他将账册合上,又瞟了一眼瞪着惊魂大眼,死不瞑目的钱进。潘汝桢当下得出结论,钱进是因为缺德事做的太多,被冤魂索命,此案就此了解,真相将不久公之于众。

仵作立即按潘汝桢的想法出具了验尸文告,钱进贪赃的账册作为证据留在府衙备案存档。存义看了一眼俯毙在树旁的钱进,一副张皇失措,急急如丧家犬一般的凄然惨象。他摇了摇头说道:“天理昭章,报应不爽。多行不义必自毙。”

青林旧案已结,潘汝桢缉盗擒凶自然可以加官进爵,他的脸上被氤氲喜气所笼罩,蛤蟆大嘴乐得合拢不上。存义却觉得此事余波未平,似有什么疏漏之处。钱进纵然是死有余辜,冤魂索命又太过离奇,他不会蠢到将记录自己罪证的账册留在身边,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潘汝桢看到存义陷入沉思,他亦不敢惊扰,走到玉凤身边嬉皮笑脸地说道:“凤女侠,此次青林旧案得以告破,全仗赖女侠鼎力相助,本府再次表示谢意。”

玉凤对他这张装腔作势的脸颇为憎恶,她冲着潘汝桢挥了挥手,在其临行之际,她再次告诉潘汝桢,好生照顾刘平的孤母。潘汝桢点头应承,率领一干公人离开了黑风林。

众人走后,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钱进作茧自缚终有此报,咱们不要在这里看着这个恶贼了。”

存义将心中的疑惑告诉了玉凤,玉凤此时恍然大悟,她亦觉得钱进死因太过玄乎缥缈。有了阴司果报之说,钱进这种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会死了带着一本历数了自己生前罪证的账册吗?

二人分头在林中寻找线索,泥泞之际有三排清晰的脚印,存义将玉凤唤到身边说道:“凤儿,鬼魂轻灵飘忽,怎么会留下人的脚印,想必是有人事先知道了钱进的逃跑路线,在此地守株待兔,只等钱进休息之时,故意装神弄鬼的将其吓死。事后假借账册,捏造出冤鬼索命的子虚乌有故事。”

玉凤听了存义的解释,此时就有一个人的嫌疑最大,存义知道她所指之人是潘汝桢。不过存义经过一番简单的推理,否定了玉凤的怀疑。

潘汝桢绝不会蠢到为了杀死钱进,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所以杀死钱进的人一定是另有其人。

存义从现场找出了破绽,却苦于没有线索继续下去,正在暗自神伤之际。玉凤心细如发,她在钱进的脚下发现了一丝金线。玉凤唤来一筹莫展的存义,存义看到了金线之后,脸上立刻出现了拨云见日的喜悦。

玉凤对此大为不解,她指着存义手中的金线问道:“存义哥,一根金线就让你像如获至宝一样,难道这其中隐藏着凶手的秘密吗?”

存义点了点头,他告诉玉凤,这是九龙缠丝绦,只有皇家才可以用。从这一点看,凶手的身份就极其特殊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小的黄石知府案子,居然还牵扯到了皇族身上,玉凤觉得此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她告诉存义继续追查下去一定会凶险异常,因为他们二人要面对的是皇家帝胄。然而存义神情正色,心中毫无畏惧。玉凤用似水含露的美目看着存义,觉得他大有乃父杨涟刚直不屈的遗风。

玉凤温柔地告诉存义,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陪着存义一起闯。存义伸臂将她揽入怀中,心里充满了浓浓的蜜意柔情。

二人经过一番计议,存义决定再次去找潘汝桢,他要从钱进的府衙档案中查找旧档,希望可以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得知了存义和玉凤去而复返,潘汝桢吓得从椅背上跌落下来。他对衙役说道:“你去外面阻挡,就说我犯了头疾,不能见客。”

衙役到了府门外,对存义说道:“我们老爷告诉我,他头疾犯了,不能见客。”玉凤听了抿嘴一笑,将他推到一旁,娇丽胜春桃的脸上格格轻笑。她对衙役说道:“你倒是个实诚人,将话原原本本地说一遍。你们家老爷生病,我们作为故人正应该登门探望。”

潘汝桢火烧屁股一样的坐立不安,他没成想自己的属下如此的笨口拙舌,眼见存义和玉凤闯了进来,潘汝桢皮故作姿态的将二人迎进了府里。他呲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皮笑肉不笑地对存义说道:“杨少侠、凤女侠,什么风把你们二人吹来了?”

玉凤秀眉一扬,面带愠怒,她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你可真是过河拆桥,吃饱了骂厨子。怎么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潘汝桢嬉皮笑脸地说道:“凤女侠,你言重了。本府这不是公事繁忙吗?”玉凤气恼之际,竟然也爆了粗口,她神情峻冷地对潘汝桢说道:“繁忙个屁,你要是真忙,为何不在前面审理公案?”

一句话说得潘汝桢无言以对,存义瞟了她一眼,也是噗嗤一笑。玉凤说完了之后,才觉失仪。脸上杏粉压春桃,更添妩媚神韵。过了一会儿玉凤轻咳一声,告诉潘汝桢他们二人此次前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商量。

潘汝桢见二人神情凝重,他掩上内堂的门,细问二人出了什么事情?存义询问潘汝桢,可曾拿到钱进其他的罪证?潘汝桢神情游移,答非所问。这下可惹恼了玉凤,她告诉潘汝桢,惹还是继续闪烁其词,无益于自找麻烦。

存义也在旁边劝解潘汝桢实话实说,否则将来惹上麻烦,没有人会帮助他。潘汝桢面带微笑,依然顾左右而言他。玉凤拍案而起,将九龙缠丝绦拿了出来。

潘汝桢看到金丝,脸上神情大变。他瘫坐在椅子上,惊怔的魂飞天外。

第一百三十二回:领罚受过

少林寺在智善禅师的带领下,合寺众僧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誓要将崔呈秀一干恶贼赶出佛门宝刹。当晚二更时分,下山地道尽数打通,

法相带着十几名达摩堂弟子下山御敌。

吕四和崔呈秀把酒言欢,喝得人事不省、神魂离窍。法相探头向上一看,锦衣卫营中悄然无声,只有一名巡值护卫神情颓然的来回在望楼巡视。敌人放松警惕,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法相纵身上跃施展轻功上了塔楼,点住巡卫的穴道。随即他摇动火把,僧众得到讯息杀奔锦衣卫营中。喊杀之声惊醒了庄生晓梦中的崔呈秀,他拔出绣春刀走出营外。吕四在睡梦之中闻听喊杀之声,咕咚一声从榻下滚落在地。军士神情惶急地走到崔呈秀的面前说道:“指挥使大人不好了,少林寺的僧人趁夜闯入营中。我们快抵挡不住了。”

崔呈秀瞪着金鱼眼睛,愤怒的青筋条条暴烈,他一脚将锦衣卫踹倒,呲牙咧嘴地他说道:“再敢出言煽惑军心,我就砍了你的脑袋。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吕四一脸惶急地来到崔呈秀的身边,他恶狠狠地说道:“崔大人,这些个秃驴欺人太甚,搬来神威大炮轰死他们。”崔呈秀张目獠牙,

点头表示同意。

神威大炮被抬出来之后,各处都是刀光剑影,僧众与锦衣卫们缠斗在一起。军卒站在大炮后面,根本无法开炮。吕四恶念顿起,对崔呈秀说道:“崔大人,擒贼先擒王,轰死那个穿袈裟的秃驴。”

崔呈秀看到法相被众人团团围住,倘若开炮,锦衣卫必然跟着粉身碎骨。他正在犹豫之际,吕四狼牙厉动,面带凶相地说道:“崔大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轰死这个带头的,杀杀少林寺的锐气。”

二贼沆瀣一气,命令军卒开炮轰击法相。军卒看到吕四竟然要荼害自己人,他的手因为愤怒变得颤抖不已。吕四回头瞟了他一眼,看到军卒迟迟不肯动手,他迎身上前给了军卒两个耳光。口中大骂道:“没有用的蠢材,还不给我滚开。”说罢,点燃引信瞄向法相。

残月照,吕四的脸上衬出一道诡异的笑容,慧觉看到他要放炮,

双掌翻飞雷动,驱散阻挡自己的锦衣卫之后。他使了一招鱼跃龙翔,

抢步在前赶到神威炮前,飞起一脚将炮口踢偏。

急剧燃烧的引信闪到耀眼的火花,很快就烧到了底部。吕四这才发现大炮正冲着营房方向,他吓得魂离窍体,一溜烟闪到了一旁。只得雷霆霹雳般的响声过后,一片营房瞬间化为了缥缈云烟。

法相千叶手如淡花弄影,令锦衣卫防不胜防。转眼之间,他身边的围攻之人,悉数失去还手之力。他冲着站在神威炮面前的慧觉说道:“慧觉,你身后怎么起了熊熊大火?”

慧觉说道:“法相师叔,刚才有人要放炮轰你,被我抢先一步,将炮口移走。”

法相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瞪了慧眼一眼,回身指挥僧众擒拿吕四和崔呈秀。吕四从怀中掏出火雷珠,一阵烟雾腾起之后,他和崔呈秀不见了踪影。

树倒猢狲散,余下的锦衣卫逃得逃、降得降,法相命僧众将神威炮毁去,押解投降的锦衣卫回寺报捷去了。智善禅师见法相旗开得胜,所带僧众无一损伤,不住地对其大加赞赏。法相紧眯双眼,黢黑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之情。

随后智善禅师说道:“运筹帷幄才是决定胜利的关键,此次慧觉出此奇谋,化解了本寺的危机,当记首功啊。”智清禅师谦虚地说道:“师兄,我等为南少林带来纷扰,何来的功劳啊。”

智善禅师说道:“师弟,咱们本是一脉,难道看到木棉古寺有难,师兄我会坐视不理吗?援救和解难不能相提并论,慧觉对本寺实有大功。”

说完之后,智善禅师将慧觉唤到身边,问了一些他在未剃度之前的事情。了解了他的身世之后,智善禅师说道:“阿弥陀佛,没想到慧觉是忠良之后,老衲虽是化外之人,也当以黎民苍生为念。我有心将慧觉送入达摩堂勤练武功,将来助其兄弟除贼灭寇,也不枉我佛降妖除魔的法旨。”

方丈开了金口,其他禅师也是纷纷表示赞同。众师兄弟对慧觉也是送来恭贺,勉励他到达摩堂要勤练武功,不枉师父和师伯的一番苦心栽培。

此时僧众之中独一人对智善禅师的决定心怀不满,此人就是法相。他暗暗思忖道:“这个慧觉究意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能让智清禅师对他青眼有加,一打他进入这寺中处处显耀自己,令师兄对他颇为照顾。如今他进入这达摩堂,一旦学成了高深的武功,那时还有我这个首座的立足之地吗?”

法相默默站在一边沉思,智善禅师心明眼亮,看出了法相脸上似有不愿。他对法相说道:“法相师弟,你是达摩堂的首座,对慧觉进入达摩堂精研武学,你有什么看法?”

法相先将慧觉夸奖一番,对他随机应变,临敌不慌的机智果敢大加褒扬。随即他话锋一转,言语含蓄的对慧觉入达摩堂学习予以拒绝。智善禅师语气平和地说道:“师弟,既然慧觉是个可造之材,你为什么在言辞上进行否定呢?”

智善师兄见问,法相将慧觉掉炮轰营的事情向智善禅师讲述了一遍。他认为慧觉戾气太重,枉动杀念,不适宜进入达摩堂。此言一出,达摩堂的几个弟子表认为法相忘恩负义,他们对智善禅师说道:“方丈,法相师父的话有失偏颇,当时在情况万分危急之下,慧觉为了施救师父,根本就来不及细想。炮轰锦衣卫营房,也绝非慧觉本意。”

法相看到自己的弟子胳膊肘子向外拐,竟然帮着外寺僧人数落自己,他圆睁鹰眼,狠狠地瞪了说话的弟子。众弟子退到一旁,缄言闭口默不作声。

智善禅师点了点头,他对慧觉说道:“慧觉你妄动杀念,有违我佛训戒,现在我要罚你到戒律院诵经抄文一百天,你可心服吗?”慧觉闻听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道:“方丈师伯,弟子慧觉心悦诚服。”

有功不奖,反而被罚。僧众对慧觉纷纷表示同情,法相嘴角抹出一线冷笑,目送慧觉到戒律院受罚,他的神情甚是得意。智善禅师洞若观火,将法相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单说慧觉在戒律院诵经礼佛,诚心诚意接受改过。不知不觉间一百天转眼即过。这一天智善禅师将慧觉叫到跟前,指着墙壁上的一副偈语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指拭,莫使惹尘埃。”说罢,智善禅师询问慧觉,能否参悟偈语的奥妙?

慧觉双掌合十,向智善禅师施了一礼。他说道:“方丈师伯,这偈语写的好是好,却有心愿未了之感。”

智善禅师慈眉善目地说道:“你试着改改。”慧觉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智善禅师点头轻笑,夸赞慧觉颇有慧根。接着他唤来一名小僧,命他到外面敲钟召集僧众到大雄宝殿。慧觉询问道:“方丈师伯,现在已过晨诵时间。”智善禅师笑而不语,让慧觉跟着自己到大雄宝殿。

僧众齐聚大殿,智善禅师让慧觉下去听候,法相见师兄与慧觉一前一后的出来,心中又开始犯了嘀咕。他不知道师兄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现在只有静观其变,再寻思应对之策。

智善禅师开门见山,让法空将慧觉在戒律院的表现,告知合寺众僧。僧众们本就对慧觉怀有好感,又加之他虚心接受惩戒,对他的敬佩转而加深了一层。

法空讲完了慧觉的表现之后,智善禅师询问僧众,对慧觉的表现是否满意?僧众异口同声地说道:“慧觉知错能改,诚心受过,实在是难能可贵。”

智善禅师顺水推舟,将慧觉参透神秀偈语的事情讲述了一番,众僧齐声喝赞。这时又是独有法相一人郁结闷气,脸上青红紫涨,犹如霜茄一般。

智善禅师把脸转向法相,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道:“师弟,慧觉诚心受戒,现在是否可以将他送到达摩堂修行?”法相无言以对,上次他可以借题发挥,这次慧觉在寺中得到合寺一片赞扬,倘若自己再出言阻拦,岂不是要拂了众人之意?

想到此点,法相也是一扫脸上的阴云,他心中暗暗算计道:“今天就暂遂师兄的意,让你进入达摩堂。到那里教不教你,还不是我可以随心所欲的事情?”

所以对于智善禅师旧事重提,法相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他这到做一来可以刁难约束慧觉,二来可以试探智善禅师的心意,他倒要看看慧觉进入达摩堂,师兄下一步要走什么棋?

法相恶念妄动,南少林恐怕将有一番风波涌起。智善禅师的良苦用心,终将化成了一股泡影。

第一百三十三回:寻本溯源

欲丐君王还一笑,金丝垂地舞婆娑。潘汝桢一见金线登时心惊胆寒,这也证实了存义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潘汝桢雪霜银面才得以恢复血色。他时不时擦拭着额角流下的大颗汗滴,对存义说道:“杨少侠,此物从何而来?”存义据实相告,潘汝桢略微点了点头。

玉凤见潘汝桢见到金丝的反应竟然如此的强烈,她料想潘汝桢必是知道内情,于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想潘汝桢却缄言闭口,让二人就此罢手。存义认为陈州旧案虽然已是往事尘烟,但知府钱进以稗草掺沙充当赈灾粮食,他一个小小知府绝对不可能一手遮天,背后应该还有人在支持他。

存义苦口婆心力劝潘汝桢讲出实情,潘汝桢愁云惨淡,摆出个苦瓜脸对存义说道:“杨少侠,你一介草民焉能与皇家对抗,不要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存义斩钉截铁地告诉潘汝桢,公道自在人心,他不管敌手是什么身份,只要他做了对不起百姓的事情,他就要管到底。潘汝桢一听之话,全身一阵颤抖,继而像一滩烂泥般地坐在椅子上。他圆瞪双目,撇着嘴对存义说道:“杨少侠有海纳百川兼济天下的仁侠之心,本府感佩不已,不过本府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想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少侠请自便,想查访就查访吧,本府绝不横加阻拦。”

玉凤听这潘汝桢的口气,显然是想让自己置身事外,从他的言语之中,已经流露出对二人的不耐烦,这也是在暗示二人赶紧离开。存义见潘汝桢一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瓦上霜的自私样子,知道在这里多费唇舌也是无益,遂带着玉凤准备离开。

待二人转身之际,一个捕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不好了,妖妖妖怪,有。”潘汝桢看到捕快衣冠不整头发散乱,登时气得七窍生烟。他迎上前去给了劈面给了捕快两个大耳光。边打边骂道:“瞧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丢尽了府衙的脸面。你刚才满嘴里混浸什么,光天化日哪来的妖怪?”

捕快依然表情惊恐地向门外指着,他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府衙的厨房。”潘汝桢横眉立目,挥动袍袖对捕快说道:“没用的蠢材,你在前面带路,本府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语言罢,捕快哆哆嗦嗦地缓缓移步前行,潘汝桢大怒,朝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

存义和玉凤在后面紧紧跟随,四人来到厨房之后,却见面前瓦砾横飞、烟尘四起。潘汝桢不时甩袖驱赶扑鼻的尘辉,然而这丝毫起不到什么作用,他被呛得涕泪交流。不多时捕快端来一盆清水泼将下来,燎嗓呛鼻的烟气才以尘埃落地。

潘汝桢看到眼前灶倒锅翻,柴木飞溅的到处都是,他厉声喝问:“陈小四,你这活是怎么干的?烧个柴火把灶台都烧塌了吗?”

陈小四从屋中连跑带颠地出来,俯身跪拜道:“老爷,不关小的事,我见门口放着一根杨木棍子,就把它扔到了灶坑中,哪知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嘭”的一声,灶台瞬间就倾翻了。”

潘汝桢指着陈小四说道:“这朗朗乾坤之下,你竟然编排这个匪夷所思的荒稽之语来蒙骗本府,是不是嫌这烧火做饭的活计太累,你故意推倒了炉灶?”

陈小四磕头如捣蒜,他告诉潘汝桢其他人都听到了响声。潘汝桢摆手示意他起来,接着他走到坍塌的灶台前,从一堆燃成草灰堆里找到了杨木棍。令他惊讶的是,这杨木棍上面竟然没有一丝的火燎烟熏之象。潘汝桢脸现痴怔,语不成句地说道:“这这。”

存义走上前去,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这杨木棍子是不是李全发的?”一语惊醒梦中人,潘汝桢转过脸去,冲着存义点了点头。

得到故友逝去的噩耗,存义肝肠寸断拂面悲戚。玉凤温言劝慰一番,存义才渐渐止住哭声。接着他向潘汝桢询问,李全发是怎么死的?潘汝桢告诉存义,是被钱进在牢里毒死的。

存义啜泣的冲着杨木棍俯拜道:“李兄,上次为弟法场脱险,却未曾将你救下,没想到你还是没有逃脱恶人的魔掌。为弟真是愧对于你。”说罢,存义又是嚎啕不止。

玉凤扶着他的胳膊说道:“存义哥,冤有头债有主,现在钱进殒命,李大哥的仇也算是报了。”

存义摇着头说道:“我看李大哥一定是冤魂不散,他还有心事未了,不然这好端端的灶台,如何就瞬间倾覆了?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一旁的潘汝桢鱼眼乱转,嘴里小声嘀咕道:“越说越玄乎了,我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转身潘汝桢就要离开,玉凤轻灵如燕,一把抓住他的背襟,对他说道:“潘大人,你上哪里去?”

潘汝桢挤眉弄眼地说道:“本府还有公事要处理,就打扰二位在这里祭奠故友了。”

玉凤嗔怒道:“你胡扯个什么,谁在这里祭奠。你不是说有公事要处理吗?好好好,那我就告诉你,李全发的案子还没有完,你给我继续查下去。”

潘汝桢打着哈哈说道:“钱进和何师爷都死了,这案子还查什么查啊?”

玉凤知道他故意避开金丝的事情,她偏偏不让潘汝桢诡计得逞。是以玉凤穷追不舍,继续用言语相激。她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这个附着在钱进鞋子上的金线是怎么回事?你不应该好好查查吗?”

潘汝桢见招拆招,告诉玉凤,那可能是风刮到林中的,或者是钱进在某个地方沾到鞋子上的。玉凤听了冷嘲热讽地说道:“潘知府你真应该改行,编故事说瞎话倒有你的。”

存义见到潘汝桢这时还在踢着皮球,不想揽事上身。他一改平日谦恭的神情,用冰冷峻严的眼神看了看潘汝桢。他告诉潘汝桢,现在他想做个局外人是不可能的。只要我放出话来,说从你这里找出了一些线索,我想那个神秘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潘汝桢听了惊睁着浑圆的牛眼,口中不停地吞咽着唾沫。他没想到文质彬彬的杨存义,居然会撇出这么一手狠辣的手段。他现在真是束手无策,就凭着他手下的那些个草包饭桶能奈何得了存义和玉凤吗?

到了这时不服软也是不行了,潘汝桢询问存义,应该如何做才能令那个神秘人现身。存义在潘汝桢耳边密语一番,潘汝桢连连点头。

当下四处告示贴处,巡差在各处街口鸣锣敲鼓,他们告诉府衙正在追缉持有金丝的人,让他们提供线索。举报有赏,窝藏同罪。

潘汝桢知道这金丝并不是寻常之人所能见到,将这证据公之于众,恐怕也是收到不了什么效果。存义不以为然,他告诉潘汝桢,倘若凶手真的在青林县出现过。他腰缠的九龙金丝一定会有人留意,这是身份的象征,佩戴之人一定会奉若至珍爱护有加。

潘汝桢觉得存义的话颇为有理,他命人在大酒楼密查,他认为地位显贵的神秘人,绝对不会与贩夫走卒为伍,跑到茶寮酒肆这种小地方去。捕快纷纷出动,临行之际存义告诉潘汝桢再到绸缎庄去看看。

此言一出令潘汝桢很是费解,这个神秘人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不缺,他没事跑到绸缎庄干什么去?存义对他说道:“潘大人,你忘记了钱进是怎么死的了吗?”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潘汝桢捋着鼠须说道:“不错不错,杨少侠真是机敏过人,钱进是被鬼魂惊吓而死,想来那三个人也是扮作此等模样。”

计议完毕,潘汝桢命令捕快们着手在各处绸缎庄展开搜索,一时间布庄的老板均被带到了府衙接受问话。潘汝桢对王捕头说道:“王捕头,所辖各县的布庄掌柜是否都到齐了?”

王捕头回禀潘汝桢,唯独成记布庄的掌柜成贵,因为染上了风寒,无法过府问话。

潘汝桢故意装出一副秉公持正的样子,他拍案怒喝道:“岂有此理,一个头疼脑热的小病,居然敢推诿不出,拒不过府问话。你马上带上到成记布庄,把藐视府衙的成贵给我带来。”

存义告诉潘汝桢,要好言相劝宽怀为本,这样才能赢得百姓的爱戴。潘汝桢挤出一丝笑意,面目十分可憎。他将存义的话递给王捕头,王捕头转身带着一干捕快到成贵布布庄去了。

到了成贵布庄,王捕头见屋门反锁,知道里面有人,遂命令捕快敲门。密集的叩门声响彻过后,却始终不见里面应声。王捕头觉得很是奇怪,倘若成贵卧病在床,其妻或者是家仆也应该从旁照应伺候,断然不会屋中毫无动静啊。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于是抽出佩刀打开屋门之后,眼前一片惨然之象,令众捕快胆破肝裂。

第一百三十四回:内贼难防

慧觉进入达摩堂学武,法相名为授艺,实则百般刁难。慧觉每日除了练习一些皮毛武功外,还要做各种粗重活计。众僧看在眼里,却是敢怒不敢言。法相笑里藏刀,告诉慧觉昔日达摩先师为弘扬佛法,而六次受毒,所以苦修心志方能有所大成。慧觉宅心仁厚,哪里知道法相的心思。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半月有余,智善禅师当场试练慧觉功课,孰料泯然众人。智善忙问慧觉为何武功毫无精进,慧觉欲言又止。这时法相开口答言,告诉智善禅师,慧觉资质平庸不是练武的材料。

智善禅师点了点头,敦促慧觉回去勤加苦练。待四下无人之际,智善禅师找来达摩堂归地的小僧慧净,向他了解慧觉的情况。慧净言辞闪烁,一边说话,一边时不时的向外面看。智善禅师询问慧净,什么事情让他心神不宁

慧净扑通一声伏地便拜,他战战兢兢的告诉智善禅师,慧觉来到达摩堂并没有学到武功,而是去做脏活累活。智善大师让他细细讲明,慧净只得据实相告。了解实情之后,第二日全寺晨课,智善禅师旧事重提,法相仍然虚言诓骗。智善禅师找来慧净与法相对质,法相见事情败露,只好默然认错。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法相身为达摩堂首座,不知恪守五戒,理当从重责罚。戒律院法空依照智善禅师训示,打了法相二十法杖。受刑过后,法相被罚抄写《心经》一千遍。

他狠狠地瞪了慧净一眼,出了大雄宝殿。

法相走到后山,蓄势风雷动、掌劈江海平。一块山岩瞬间开裂,他亦在这石崩星碎之际,满腔的愤怒迸发出来。这时忽听草丛中声响起,法相瞠张怒目,喊了一声:“什么人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吞头兽铠的人,从草丛中探出头来。法相指着他说道:“好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竟敢擅长佛门胜地。”这身着铠甲,尖嘴猴腮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吕四。他嘿嘿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好个和尚,犯了嗔怒、妄语,理应重重受罚。”

法相怒火蹿跳,发掌向吕四面门打去。吕四藏头露尾,见法相来攻,一溜烟跑到山石后面。

他冲着法相张牙舞爪,言语神情满是讥笑嘲讽。法相大怒追随其后跟了过来,烟尘四起之后,

鱼龙网将法相牢牢缚住。

吕四面带狞笑,对法相说道:“嘿嘿嘿,我说你这个贼秃犯了嗔戒,还真的没有说错。看看你一脸暴怒,哪像个久修德道的高僧。”法相意领丹田气、脚分四平马,双臂道道青筋鼓起。

吕四从怀中抓出一把粉末,冲着法相扬去,法相瞬间双腿瘫软摔倒在地上。

待他醒转之际,发现自己被牢牢绑缚在山岩上。吕四对他说道:“秃驴,你纵然是武艺高强,还不是一样着了本将军的道,这小小的醍醐烟就能让你束手就擒。嘿嘿嘿。”

法相呲张獠牙,冲着吕四大吼道:“卑鄙无耻的宵小,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什么可自鸣得意的。”吕四耸肩冷笑,讥叱法相忘恩负义。此言一出,法相顿时哑然失声,他在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个泼贼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难道他去而复返,一直悄然隐藏在寺中”

吕四见他默不作声,向身边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来到法相身边,捏住他的嘴巴将一粒丹丸推了进去。法相吞咽了一下嗓子,大骂道:“恶贼,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吕四对他说道:“你试试吐纳一下,看看气海穴是不是如万蚁噬心一般。”法相运息吐纳,果然感到气海穴灼痛不已。他惊怔双眼,一副呆若木鸡的僵凝表情。吕四怪眼一翻,恶狠狠地告诉法相,他已经服了蚀心断骨丹。三日之内万蚁噬心,三日之后化作一滩浓水。

法相惊叫一声,忙问他想干什么。吕四告诉法相,让他把慧觉交出来,就放他平安回寺。

恶从心中起,法相转了转眼珠,对吕四说道:“是不是交出了慧觉,你就把解药给我”吕四又是一阵狂笑,让法相将醍醐烟放到寺中高僧的茶饮之中。

吕四得寸进尺,令法相十分恼恨,然而命系一念之间,法相只得屈从答应。吕四命锦衣卫解开法相的绳索,将他放了回去。法相回到寺中,慧净正在到处找他。法相想到慧净在智善禅师面前搬弄是非,他立时感到气不打一处来。他怒问慧净找他干什么,慧净心惊胆战地说道:“师父,方丈邀请智清师叔去听茶禅会,他要你到伙房帮忙烧水去。”

“烧水”这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法相灵机一动将慧净领入房中,将珍藏的雨前龙井递给了慧净,他告诉慧净,自己还要抄写《心经》,请他代为去伙房烧水。慧净点了点头,拿着茶盒离开了。

当晚智善禅师在大雄宝殿邀请智清、智真、智和,三位禅师举行茶禅会。四位高僧品茗论法,话中处处禅机,令在场僧众受益匪浅。慧净拿着雨前龙井对智善禅师说道:“方丈,这是我师父让我拿来的,请师伯师叔们品鉴。”

一开茶盒香气四溢,令人犹如置身幽谷清溪,顿时有心旷神怡之感。智善禅师面带喜悦,让慧净去伙房将茶水沏好。慧净转身离去,不多时一杯杯沁人心肺的香茗呈现在众僧面前。智善禅师轻呷一口,连连夸赞回味无穷。四位禅师继续品茶论佛法,半个时辰过去了,智善禅师只感到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他回视身边的三位师弟,境况与他一般无异。

众僧见方丈身体异样,忙上前关切询问。智善禅师心明眼亮,随即知晓问题出在茶水上。他将伙房小僧悉数唤来,一番细细查问并没有发现异常。众僧之中唯独少了法相,智善禅师当即询问道:“慧净,你师父去哪里了”

慧净闪身出现,对智善禅师说道:“方丈,师父他在戒律院抄写经文。”智善禅师封压心脉,不使毒气攻心,他双眉紧锁地说道:“慧净,把你师父唤来。”

慧净来到戒律院,灯火依稀、宝经卷卷,法相却是踪影皆无。慧净正在徨思量,忽然见窗外人影急掠而过,他心下吃了一惊。慧净打开屋门,寻影觅迹,悄悄跟在黑影的背后。只见一人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地往后山上跑。

此人从怀中掏出响箭,朝着天上射去。慧净惊恐万状,冲着那人喝道:“你是什么人”谁知此人听到喝声,竟然是亳无惧怯之意。他回应一声道:“慧净,是你吗”慧净依旧用惊颤的语气问师父到后山干什么

法相将慧净引到山上,百般言语掩盖事实,趁着慧净猝不及防的时候,发掌将其打入山崖。

吕四看到法相的信号之后,马上带着锦衣卫从后山杀上寺来。他命令一部分锦衣卫留下,用强弓硬弩守住下山要道。

智善禅师见慧净迟迟未归,正在疑惑之际,山下喊杀之声大起。僧众倚住门口全力戒备,吕四一干魑魅魍魉绣春刀寒光点点、冷森幽幽,杀气腾腾的闯入寺中。吕四卷土重来,今日少林宝刹定要经历一番劫难了。

吕四将门旁的一名武僧推到一边,脸上现出不可一世的嚣张。他厉睁豹目环眼,恶狠狠地叫嚷道:“你们这班秃驴听着,识相的就趁早把慧觉交出来。倘若敢说半个不字,让你们少林寺片瓦不留。”

智善禅师念了声“阿弥陀佛”,继而对吕四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位将军戾气太重,何不在本寺静下参研佛法,化解心中业障,岂不是功德一件”

吕四歪眉斜眼,冲着宝刹吐了口唾沫,他大骂道:“你少在这里放屁,本大爷好酒好肉吃着,难道脑袋让门挤了,跑到这个鸟寺吃白菜豆腐”

智清禅师见吕四冥顽不灵,今天想必只能以武降妖除魔了。然而现在气海翻腾,浑身软弱无力,想来今天自己可能要在劫难逃,然而密信关乎黎民百姓,绝不能落入歹人手里。他暗暗给慧觉使眼色,让他赶快逃走。寺中逢此大难,慧觉岂能独自偷生。

吕四放下狠话,智善禅师不予理会,令恶贼火从心中起。他喝令锦衣卫围攻合寺众僧,僧人们面临大敌,以罗汉阵御敌。双方刀来拳迎、你攻我防、彼进我退,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不多时僧众摩肩接踵,排列铜墙铁壁阵,只见拳掌生风、龙吟虎啸,锦衣卫数次上前,均被打的丢盔弃甲。吕四气得哇啦哇啦怪叫连连,这时一人翻龙卷云,闯了进来。

智善禅师一看,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来者正是达摩堂首座法相。僧众们说道:“法相师叔,贼人们骚扰宝刹清修,快将他们赶出去。”

法相嘴角抹出一丝冷笑,转身之际大力金刚掌雷霆万钧,将僧众尽皆打翻在地。智善禅师惊怔的目瞪口呆,寺中唯有吕四的得意的狂笑声久久回荡在耳畔。

第一百三十五回:雪山斩魔

王捕头破门而入,着实被眼前的凄惨景象吓得面色如土。绸缎庄掌柜夫妻二人及其仆人,被人用毒辣的掌法震碎了全身经脉。现在证人已死、线索中断,钱进的死因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存义和玉凤走进屋中,王捕头一脸的愁云惨淡,他向存义询问可否从死者身上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存义告诉王捕头,掌柜三人从外表上毫发无伤,可见凶手的武功绝非泛泛之辈。从这一点看,如果不是成贵知道了什么重要的秘密,也不至于用此等高手来杀人灭口。

事情变得越发的棘手起来,竟然有江湖中人卷入其中,看来要想使钱进被杀的案件柳暗花明,恐怕要大费一番周折了。王捕头现在束手无策,歹人在青林县肆无忌惮的行凶,若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府衙必然也是威信扫地。是以王捕头问计存义,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存义陷入冥思苦想,现在他的眼前也是一片昏暗,心中惆怅无计。玉凤的脑海中也在翻找着昔日的印记,她突然灵机一动,对存义说道:“存义哥,李全发为人孤僻,在江湖上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他校场比武之际,白大侠好像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存义眼中闪烁一丝欢愉,他对玉凤说道:“凤儿,还是你心细如发,回想当时的情形确是如此。白大侠志不在比武夺将,而是来规劝李大哥的。看样子他对李大哥应该是旧识,现在李大哥被人所害,于情于理也应该告诉白大侠。”

玉凤点了点头,她认为凭着白大侠在江湖上的阅历,或许可以知道掌法的来历,以便揪出躲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事不宜迟,二人即刻准备星夜兼程赶往天山雪峰山庄。临行之际,潘汝桢一听说二人要走,绸缎庄又出了如此的惨案,他的言语之中不时地流露出怨愤。玉凤瞪了潘汝桢一眼,对他说道:“潘大人你想置身事外怕是没那么容易,那凶手既然连黄石知府钱进也杀了,想来杀害潘大人也是易如反掌。”

潘汝桢一听立时脸色大变,乌纱帽叽里咕噜地滚落到地上,随即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地趴伏在了地上。玉凤对他说道:“潘大人,你不也是贪功心切,要查青林旧案,想让自己的仕途得以平步青云吗?我看八成歹人也早就盯上你了,在我们离开的之段日子,您老最后烧香磕头求歹人不要找你的麻烦。”

玉凤的一番冷嘲热讽,让潘汝桢瞠目结舌。待二人走后,他像丢了三魂七魄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王捕头推搡了他半天,潘汝桢才从失魂落魄中醒转过来。

二人趁夜路又经黑风林,忽然林中狂风大作,碗口粗的一棵枯杨拦腰斩为两段。继而幽凄的怪叫声不绝于耳,令人闻听之后心惊胆寒。玉凤下意识的拉扯住存义的衣服,存义亮如澄湖般俊目警惕的观瞧着四周的动向。他将玉凤轻轻揽入怀中,不时地用温言软语安慰。

乌云掩月的一瞬间,林中唰唰唰三响过后,十个黑影从枝梢上纵跳而下。他们俱持残月大刀,一个个遮颜蔽面,只露出一对如电光般的凶狠双眼。其中一人擎手掐腰,八字马大开大合,用破锣嗓子对存义说道:“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玉凤一听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一扫心中的惧怯。

她轻轻挣开存义的胳膊,走上前来对黑衣人说道:“不学无数的蠢贼,话都说不对,就学着人家剪径,识相的话趁早滚回去。要是惹恼了我,让你们这班贼人死无葬身之地。”

贼首挤眉弄眼,随即发出一声狂笑。他发出一阵沉闷的笑声之后,突然双腿向上一探,右手残月刀盘拢兜转一圈后,腕花刀法飞快地向玉凤削去。存义眼疾手快,将玉凤拉开一旁。他力分气海、步似张弓,双掌鼓动风声向着贼首的双耳拍去。贼首大惊之余,弃了玉凤来挡存义。他单臂一字横出,残月头在存义的脑上盘旋回转。存义冷笑一声道:“你们来来去去,只会这缠头裹脑的平平刀法吗?”

“啊!什么?”贼首惊怔双眼,脱口答了一句。存义扭身移位,以回风落雁的姿势,屈肘向贼首的腹部猛击。贼首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紧捂着肚子倒毙在地。

余寇个个摩拳擦掌,环睁凶目,他们将二人团团围住,像恶虎扑食一般杀向二人。玉凤抽出捆龙鞭,银龙劲舞、流光闪闪,鞭声响彻过后,群贼人仰马翻,他们刚才的愤怒之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哎呀” 一声怪叫之后,个个张惶失措的四散逃命。

二人经过苦斗身心俱疲,时下夜色黑沉如漆,也不适宜继续赶路。于是存义和玉凤拾柴拢火,在黑风林歇息了一晚。就这样二人舟车劳顿,数日之后已然趋近雪峰山庄。

正当二人皑皑雪松林继续前行的时候,林中一个穿着紫罗轻烟衣的少女神情慌张地从林中奔了出来。她一步一个趔趄,时不时地向后面张望着。这时两个白发散发、面涂朱砂的人,一前一后劫住了少女的去路。他们二人獠牙呲张,怪笑连连,用邪恶的眼神死死盯着少女。

其中一名身着白衣的怪人冲着后面说道:“大哥,这小妮子不自量力,居然想从咱们阴阳二怪的手里逃脱,这不是螳臂挡车是什么?”说罢,仰头大笑起来。身后的那个人也是随声附和放声狂笑。

少女纤腰扭动,玉腕舒展似如云雁。她双掌蓄劲而发,一股朔雪霜气向白衣人打去。白衣人扭身闪身急避,掌气将枝梢上的积雪尽数震落。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兄弟,这个辣椒可不好吃啊,你可得小心点。”白衣人抹嘴回应一句道:“哼哼,这个小辣椒我是吃定了。”说罢恶鹏撩翅,银钩铁划一般的爪子,朝着少女的玉颈擒捏,白衣人双脚野马分踪,铁爪势沉如钧。数招过后,少女连连后退,惶急之下摔倒在地。

黑衣人连连夸赞道:“兄弟好功夫好功夫。”白衣人大笑道:“大哥,我还有一门功夫也好。”二人心领神会,脸上流露出歹毒的笑容。白衣人俯身向少女抓去,存义在身后大喝一声道:“两个不要脸的恶贼,休得此在猖狂。”

阴阳二怪扭身一望,见到一个身负宝剑、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向他们怒目而视。

再看看他身旁的少女更是风姿绰约、千娇百媚。二对相视一笑道:“大哥,今天这太阳打哪出来的?让咱们见到两个俏妞,正好咱们一人一个。”

存义怒火中烧,对二怪说道:“两个江湖败类,今天本少侠要斩妖除魔,为武林除害。”

二怪瞪着蛤蟆大眼,轻蔑地冲着存义吐了吐唾沫,他们恶语相加地冲着存义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大言不惭,看我们把你劈为齑粉。”说罢二人一个猛虎出林、一个恶狼扑羊,惊风脚、锁喉爪,上下齐攻。

玉凤一脸关切之情,坐在地上的少女她不停地揉搓着纱衣,一双含露目也是充满了蜜意柔情。玉凤向她看了一眼,她亦向玉凤回望。四目交接,少女的脸上却显出一丝愠怒。由于她是轻纱罩脸,玉凤回法看清她的容貌,但是她自己怀有敌意,实在令玉凤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二怪雨打万花般的疾攻,存义毫无怯意。他意领丹田、神聚心海,四平八字马稳稳如磐石。二怪掌起惊云风,势劲崩裂石,四掌齐发向存义胸口打去。

存义当仁不让,双臂真气充盈,道道青筋暴烈。双掌在两肋兜拢回旋之后,以落雪听梅掌的雪舞惊风朝着二怪平推而去。

白衣怪人猝不及防,被霜雪般的掌气震到树上,他大口咳血不止。黑衣怪人睚眦双目,发疯一样冲着存义扑了过来。此时白光闪过之后,他身后的白衣人惨然的大叫一声。

黑衣怪人扭身看到背后站立之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冷面峻脸的剑客,正用犀利的眼神看着自己。黑衣人嘴角微微蹙动,他战战兢兢地说道:“你是霜雪剑客白雪峰。”

白雪峰冷冷地说道:“既然知道老夫名号,何以敢在老夫的山庄前撒野。抢男霸女的江湖败类,留你不得。”一语言罢,剑光惊游龙,冷气灿霜雪。黑衣人连连倒退,白雪峰剑尖一指,向着黑衣人的咽喉刺去。

黑衣人正待闭目受死,一人雪团伴风滚过,将他的剑踢到了一边。随后又是一个白衣散发的怪人,笑哈哈地落到了白雪峰身边。

白雪峰眉头紧锁,对白衣人说道:“天山老怪,你疯了不成,此人是江湖败类。”

天山老怪哈哈笑道:“白雪峰,你少在我面前以侠客自居,我才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是你的要抓的人,我就得管管。”

说罢,发掌向白雪峰打去。白雪峰咬着嘴唇骂道:“天山老鬼,我没时间跟你在这穷蘑菇。”天山老怪穷追不舍,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今天非要与你在拳脚上见个真章。”

两个怪脾气的高人一言不和拳脚相加,阳怪趁机撮起一堆飞雪向存义踢去。待雪散烟消,黑衣怪人已经不知了所踪。

第一百三十六回:故人重逢

不与共工仇敌忾,贼寇猖狂此地来。法相的临阵倒戈,却令众僧始料未及。吕四狂笑之后,冷眼扫视合寺僧众,他颐指气使地说道:“你们少林寺自恃武林泰山北斗,今天本将军只要弹指一挥间,就可以让它烟消云散。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把慧觉交出来,本将军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说罢,他那狡诈的麻雀眼睛移向在场的每个僧人,可是四下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贪生怕死出卖慧觉。僧人的不屈,让吕四失去了耐心,他还是掉过头来询问叛徒法相。法相一对豹子环眼放出凶光,缓缓移步在僧众中寻找慧觉的身影。

正在这时法空突然嚷了一声,法相《天魔护体神功》在我的手中,今天我要当众烧了它,绝不能让此等神功落在你这个少林寺的败类手中。法相回头一看,法空手中果然拿着一本书,他已经点燃了火折,正将它移向书角。

法相恶鹰撩翅,飞身一纵来到法空身边。他恶狠狠地说道:“法空,赶快把《天魔护体神功》交出来,不然让你粉身碎骨。法空随即说道:“万物皆空,何苦执着一皮囊。”法相双掌运集真气,对法空说道:“现在我就让你空空如也。”说罢大力金刚掌雷霆啸动,一股强劲之力向法空拍去。

法空将书册扔到法相的面前,法相撤掌收功来接书册。法空千叶手如绵绵江水涌动,一股股真气集聚涌泉。法相掖夹书册,返身与法空对了一掌。却是风云汇拢,闪电破穹。吕四看的四下掌影飘忽,自觉已经是眼花缭乱。

二人不过是浮光掠影般的短暂过招,却已然是胜负立判。法空与法相同时纵跳下来,法相立韧苍松,法空却是身体虚晃摇摆。吕四又是放声狂笑道:“达摩堂首座果然是名不虚传,一出手就灭了智善秃驴的高徒。”

他似乎过于乐观,法相虽然是苍松立韧般站在原地,然而他与法相对视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咳出一股浓血。法空嘴上抹出一丝的笑意,倒在地上魂去身空。法相嘿嘿冷笑数声,拿起腋下的《天魔护体神功》哈哈大笑,他随之翻动一页,上面空无一字。再向后翻去,也是同样如此。一本无字天书,令法相乖戾暴怒。

此时他的脸上因为焦虑和愤怒开始变得扭曲,气血翻涌令法相的脸色青紫起来。智善禅师双掌合十,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贪嗔痴乃是修行最大的业障,法相时至今日你还不能有所顿悟吗?”

法相双眼充血,像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冲了出来,他对智善说道:“你给我住口,若不是你留慧觉在寺,哪里能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在这里惺惺作态。”

智善双眉一皱,冲着法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法相说道:“你心中的心魔已成,再也不是佛家弟子。”法相歪嘴斜眼,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了智善。他张牙舞爪的施展鹰爪功向智善禅师的脖颈扼去,智清禅师大喝道:“法相,你果然欺师灭祖。”

法相知道智清中了蚀心散的毒,根本不去理会他。他指间劲力摧石,脚下游走龙蛇,一脸的凶神恶煞相,直扑智善禅师的身旁。智善禅师轻移身位,单手抓住法相铁钳般的手指,凝集全身劲力向下扣压,以一招罗汉折枝令他无法动弹,继而后招连绵而上,发掌将法相震出丈许开外。

法相受掌瘫地而坐,智善禅师却是狂吐鲜血不止。众僧缓步上前,俱是泪流满面。智善禅师慈眉善目地说道:“自性为空抛却执念,更是佛们弟子修行应该参悟的。你们不应该这样悲伤,以枉顾我谆谆教诲。”

吕四看到众僧一片哀戚之声,他张目獠牙地说道:“智善这个秃驴不自量力,与本将军作对终于自取祸端。现在有了前车之鉴,看你们谁敢不把慧觉给我交出来。”

众僧缓缓起身,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副皮囊不要也罢。”说完又排成罗汉阵,守护住智善等众位禅师。智善将慧觉唤到身边说道:“慧觉,今番少林逢此大难,众僧全力舍身护寺,你现在趁机逃走,要以黎民百姓为念。”

慧觉含泪拜别,吕四见到有人从智善的身边溜走,料知必是慧觉无疑,他马上喝令锦衣卫冲破罗汉阵,将慧觉擒拿过来。众僧虽然全身软弱无力,但是护寺的意念支撑。掌法飘动、棍影森森,锦衣卫又如先前一样被打的大败而回。

气急败坏的吕四将智善禅师与合寺僧众尽皆锁拿,幕沉昏黑之际慧觉早已不知所踪。 吕四瞟了一眼伤重的法相,将蚀骨散的解药扔在了地上。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对法相说道:“现在慧觉逃走了,就算抓了这帮秃驴也是于事无补,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法相服下解药,盘卷双腿、气运周天。不多时他感到气息顺畅了一些,法相抹嘴冷笑道:“吕将军不必担心,有智善在咱们的手中,料想慧觉也不敢胡来。只要敢轻举妄动,就让智善上西天。”

吕四揪扯鼠须胡子,连连点头。随之他又对法相说道:“你认为慧觉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法相贼眼乱转,他略微沉吟片刻说道:“慧觉武功平平,我想他最有可能到武当山去找玄真那个牛鼻子寻求帮助。”

吕四哈哈笑道:“只要咱们守住通向武当山的路径,等到慧觉请来救兵,怕是智善已经化为一滩浓水了哈哈。到了那时,你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掌门方丈了。”

法相得意之极,随着吕四的狞笑,阴沉的脸上闪现出诡异的笑容。慧觉径奔后山小路仓皇奔逃,不想入夜时分山道陡峭难下,他脚下一不留神,顺着青石阶滚落下去。

天明时分,他发现己躺在一个干软的草垫上,身旁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端着一碗芋梗汤缓步向他走来。乞丐说道:“小和尚,你急急忙忙地赶着夜道,倒底要干什么去呀?”

慧觉涕泪交流,向乞丐将南少林的遭遇讲诉了一遍。乞丐拄棍大骂道:“又是魏忠贤手下的这些个恶贼,要是存义侄儿在这里,定然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慧觉一听存义的名字,他的眼前顿时一亮,扶着疼痛难忍的肩膀说道:“老伯,您说的存义,可是左都御史杨涟之子?”乞丐点了点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身边这个满脸愁容的小和尚。他随口问道:“怎么,你知道我的侄儿存义?”

慧觉触及往事,又是放声大哭。乞丐在一旁连连跺脚,急于探问原由。过了一会儿慧觉平复心境,停止了啜泣。他将自己与存义结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乞丐。

乞丐老泪纵横,告诉慧觉自己就是当年的礼部尚书韩,因为魏忠贤的陷害,而弄得家破人亡。慧觉嚎啕大哭,扑到乞丐的怀中,喊了一声:“韩伯父。”

离别多年,魏成龙褪去一脸的稚气,若不是韩无意间提到存义的名字,他们纵是近在咫尺,也是不敢相认。韩将芋梗汤端到慧觉面前,慧觉腹中饥饿难忍,将芋梗汤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他稍稍有了些力气,韩向慧觉问及南少林为何会逢遭厄运。

慧觉告知韩,是因为一封密信而起。韩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询问慧觉可有什么化解寺中危机的计策。慧觉告诉韩,他原本打算去武当山找玄真道长求救,但是他恐吕四会在半路截杀,这样耽误了行程之后,师父身上一定会毒发身亡。

韩点了点头,他认为锦衣卫一定算准了少林与武当的渊源,而埋伏在各处道口。现在武当山断然去不得,而慧觉伤重行走不便。这可如何是好呢?

他捋着长须,不时地拍着满鬓云霜的脑袋。许久许久,他突然扭身对慧觉说道:“哎呀,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放着眼前的人竟然想不起来了。”

慧觉忍着彻骨疼痛起身对韩说道:“韩伯父,莫非您想到了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吗?”

韩点了点头,告诉慧觉离此二十里路程有个渭阳村,袁英武就在这里。他可替慧觉将其找来,大家一起共商营救的对策。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慧觉正感到自己孤立无助的时候,喜逢父亲的结义兄长韩,而今自己的结义兄弟袁英武也是相距不远。兄弟见面之期不远,他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

虽然解救寺中诸僧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但是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慧觉相信有了袁英武的相助,就添了一分救人的希望。韩将汤盆端到慧觉的身边,嘱咐他小心照顾好自己。慧觉泪流满面,向韩俯拜行礼。

韩一把将他搀扶起来,沧桑的脸上透出一股坚毅之气。他告诉慧觉,自己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将英武找来。慧觉眼中含着泪花,看到韩步履踉跄的奔向门外,他的心中百感交集,痴怔怔地望着破败空掩的庙门。

第一百三十七回:下山之前

天山老怪箭步冲前,双手翻勾抓挑,使出了一招灵猴摘果。一阴二阳双膀摇,剥云摘月随手下。白雪峰脚踩太乙位,移步侧身狮子甩头避开天山老怪的利爪。反手凝气心海,打出一掌云开雾散。天山老怪亦变爪为掌,二人掌掌相对,各自退开几步。

白雪峰对天山老怪说道:“天山老怪,几年不见你的武功还是一如既往。”天山老怪反唇相讥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今日重逢你的武功也是毫无长进。”

白雪峰呵呵一声轻笑,告诉天山老怪,既然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就无须再纠缠下去了。天山老怪这才知道,他被白雪峰用言语绕进去了。是以他嘻嘻一笑,让出一条路放白雪峰下山。

二位高人本就无心力拼,只是想在言语上讨一些便宜罢了。白雪峰正准备和存义玉凤下山,冷不防身后的紫衣少女背后偷发一掌,照着玉凤的后心打去。存义听到风声鼓作,游龙步换位抢身,替玉凤挡了一掌。

这一掌少女使出了全力,存义虽有天罡神功罩身,但是落叶雪霜掌的寒凉之气彻骨入肌,还是令他痛苦万分。存义身体向后一仰,栽倒在了地上。玉凤忙上前搀扶,口中温情柔语不断。存义嘴角闪现笑意,告诉玉凤不必紧张。

玉凤蛾眉上敛、杏眼含怒,她抬起头来对紫衣少女说道:“你这个人心肠怎么这么坏,竟然恩将仇报打伤存义哥。”

紫衣少女纤纤玉指不停地揉搓着纱裙,一对星灿美目闪烁着泪花。她浑身颤抖不已,痴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存义,又冲着玉凤喊了一句“我恨你”。说罢一溜烟急往山上跑,天山老怪凝眉皱眼,望着一路飞奔的少女喊道:“紫嫣,你等等我。”

他这一声呼喊,令存义和玉凤如梦初醒,他们齐声喊道:“她是紫嫣,刚才如何不以真面目见我呢”天山老怪移步存义面前,口中冷冷地说道:“杨少侠贵人多忘事,老夫我昔日击退赵卓龙救了你,临下山之际我曾经告诉过你,得空须拜访天山,你如何就忘却了”

存义对天山老怪说道:“前辈,只因晚辈的大仇未报,又一路访寻师父。所以无暇得空,拜访天山前辈。”

天山老怪“哼哼”两声,对存义说道:“我看你是让身边的妖女迷的神魂颠倒了,不如我送她上路,再让你与紫嫣完婚。”说罢勾魂缠丝手向玉凤脖颈扼去,说时迟那时快,白雪峰霜雪剑向前一格,挡住了天山老怪的利爪。

天山老怪向后一翻,一对鹰眼鱼目瞪了白雪峰一眼,他咬动双唇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今日这笔帐我记在心里,以后再找你算个清楚。”天山老怪轻灵一跃,施展踏雪无痕倏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雪上空留悲戚声,存义见师姐紫嫣近在咫尺,自己却是有眼无珠,他连连懊恼伤叹。玉凤柔语安慰,存义神思牵动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玉凤芙蓉逐水媚,娇荷迎风舞。她轻轻转身面带丝丝伤愁。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哥,你去将紫嫣姐姐找回来,与她比翼双飞做一对鸳鸯美眷吧。我自去下山与白大侠查访李大哥死因,待事情结束后,我回点苍派。你对凤儿的情意,只有祈盼来世了。”

存义拔剑出鞘欲要刎颈,他对玉凤说道:“凤儿,你我共同历经磨难,此时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玉凤带雨梨花,一行轻泪拂颊滚落。她投到存义怀中,不停地啜泣着。存义将她紧紧揽怀,玉凤柔声软语地说道:“存义哥哥,凤儿以后再也不说要离开你的话了。”

一旁的白雪峰眉头紧蹙,不时地叹息着。过了一会儿二人心境平复,凝望白雪峰一眼,不觉满脸羞红。白雪峰看了存义一眼,峻严的脸上闪现微笑,他对存义说道:“二位再继续在这里情意绵绵,恐怕天黑也下不了山了。”

三人舟行马乘,一路无话。待回到府衙见过潘汝桢之后,潘知府方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玉凤又是对其一番冷嘲热讽,她对询问潘汝桢,在他们离开之际,歹人可曾来府衙光顾潘汝桢略整了整乌纱帽,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意。

白雪峰开门见山,冷冰冰的语气向潘汝桢追问李全发的死因。潘汝桢打量了白雪峰一番,眼前站立之人白眉白髯,一身的雪纱绸衣,眼窝深邃、目光如电,潘汝桢心中不禁一阵骇然。他略带惊恐地询问存义,身边的老者是什么人

存义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霜雪剑客白雪峰白大侠,前辈千里迢迢从天山而来,就是要查明李大哥的死因,希望潘大人知无不言,据实相告。”

潘汝桢点了点头,眼前的白雪峰就像一尊毫无生气的冰雕,冷森林的面容给人一种无形的重压。潘汝桢唤来仆人奉了茶,请三位就座叙谈。随即他将自己如何发现青林旧案端倪,以及钱进伏法,到最后成记绸缎庄掌柜被杀的前后始末,一五一十地向白雪峰讲述了一遍。

白雪峰听了沉思片刻,他请潘汝桢将仵作的验尸报告拿来。潘汝桢唤来仵作,命他将勘验结果再向白大侠复述一遍。白雪峰闭目静听,二人所言如出一辙,他觉得纸上文字终非不如亲眼所见令人信服,遂让潘汝桢带他去看李全发的尸体。潘汝桢略带难色,用慌急的语气告诉白雪峰,他恐尸体腐烂生疫,已命人将李全发下葬了。

白雪峰点了点头,僵冷的脸上并未流露出怨愤的神情,他请潘汝桢前面引路,自己要去看一眼李全发。开棺之后,李全发的尸身早已腐烂,一具黢黑的尸骨惨不忍睹。白雪峰站立在茔地之上,雪霜云鬓因为暴怒而根根倒竖。他掌中一股真气奔腾狂涌,朝着远处打了一掌。

只见翔龙卷残云,气震风雷啸。朔雪千翻劲舞,将一排枯杨震得支离破碎。

潘汝桢算是开了眼界,江湖高人虎啸龙吟的内力,令他惊魂破胆。他不时地擦拭着额角流下的汗滴,一言不发的站在白雪峰的身后。沉默半晌之后,白雪峰斜睨了潘汝桢一眼,潘汝桢迈着碎步,奔向白雪峰身前。

对于厚葬李全发,并找到谋害他的真凶钱进,白雪峰对潘汝桢表示了谢意。潘汝桢挤眉弄眼,脸上始终以笑意迎合。白雪峰在刚才与他的对话中知道,在钱进死亡的林中发现了九龙缠丝金线,而随后绸缎庄又发生凶案,一连串的事情绝非偶然,白雪峰认为其中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一面仔细查看手中的金线,一面俯身查看查验成贵的掌伤。

存义告诉白雪峰,成掌柜中掌之后全身经脉尽断而死。白雪峰呵呵一声轻笑,他着长须霜胡,对存义说道:“杨少侠,掌力所致非止经脉尽断,你去捏一捏掌柜的臂骨。”存义依言俯身,拿捏成贵的臂骨,只是轻触之下就感到立化尘烟。在场之人无不神情惊怔,就连精于尸检的仵作,也没有发现这一情况。

白雪峰扭身缓步而行,神情亦发的凝重起来。存义三人紧随其后,静静地等待白雪峰的回复。过了许久,白雪峰愁云惨淡的脸,才稍稍有些风卷云舒。他神情正色地告诉存义,他要到京师大内一探究竟,追缉凶徒的事情由他负责。

存义素知白雪峰独来独往,李全发既然与他颇有渊源,这件事交给他也是再合适不过汇的。是以存义和玉凤向潘汝桢和白雪峰辞行。潘汝桢巴不得二人离开,本来钱进一案告破,他只要向朝廷具表,就可以加官进爵。不想存义深挖细究,横生枝节,现在莫名其妙的又冒出来一个不苟言笑的怪人,着实令他头痛不已。潘汝桢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到什么地步,自己也陷入泥淖,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存义和玉凤出了府衙,循着城门再次来到黑风林。一切明争暗斗,俱已化为尘烟,令人唏嘘不已。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马刚兄弟作恶多端,不失为恶人行径,唯钱进食君之禄,不知上报天恩,下抚黎民,与恶人沆瀣一气,终于自食恶果。”

此番青林县之行白雪峰力承缉凶重责,潘汝桢为人自私自利,持有九龙金丝绦的神秘人又凶狠歹毒,存义心中很是为白雪峰担忧。现在他负气报仇,天山脚下阳怪逃循,势必也会借机找白雪峰寻仇。

玉凤倒是并不在意白雪峰,今天偶见紫嫣,她对自己恨意颇深,玉凤觉得认为存义应该将紫嫣找回,现在无极门四分五裂,逍遥书生去杭州找李蕃报仇,至今杳无音信。重整天山无极门铲除叛徒张剑枫的重任,自然压在了存义的肩上。

二人正在计议行止,冷不防一个乞丐从林中慌不择路的撞向存义,他也不说声抱歉,只是不时地扭过头向后望。存义还没有细看乞丐的样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驰来,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将存义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拒马扬鞭,恶狠狠地对乞丐说道:“姓赵的,我看你今天往哪里逃”说罢一招夜叉探海,俯身向乞丐抓去。这一爪劲力浑厚,存义只感到身边一阵疾惊掠而过。

第一百三十八回:英武盗印

韩以风烛残躯,步履蹒跚踉跄的找来袁英武,三人共谋救人大计。兄弟久别重逢,班荆道故互诉胸意之后,慧觉将寺中突变详告袁英武。英武细细聆听,神情亦发凝重起来。沉吟半晌袁英武告诉二人,目前有两大难题颇为棘手,一是要查明僧众关押地点,二是要设法偷到解药,解药无法到手,纵然救了合寺僧众,他们也会毒发身亡。

二人听了袁英武如是说,脸上一筹莫展。英武认为少林寺人数众多,为避免引人注目,吕四必然会选择附近偏僻之处。慧觉听了甚为有理,可是若大个莆田藏匿个百十号僧众,要去找寻他们的身影谈何容易英武淡淡一笑,随即从怀中取出地理图,将它延展桌案之上,以供慧觉和韩参详。

英武指着地点细思静想,最后将手指落到一个所在,慧觉看了地图标示,脱口而出道:“涵江”英武点了点头,韩着长须银髯表示赞同。涵江江宽渚阔,多是苇荡丛蒿,平日除了三两只渔舟往来穿行,可称得上是人迹罕至。堵住悠悠众之口难,但是对付个别渔民,却是易如反掌。

不忍老伯父孤身前往,是以二人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待到涵江,已经是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分,放眼江上一片烟波浩渺之象。照理此时应该是渔舟唱晚、炊烟袅袅,江上三两只渔舟泊停,看样子又不似撒网捕鱼。

这其中大有文章,韩匍匐前行欲探个究竟,袁英武扯住他的衣角轻声说道:“韩伯父,您看看江心处的那只海楼船,古怪的很呀。”韩循着英武手指方向极目眺望,江心处果有一只

雕梁画栋的楼船静心观潮涌,闲看两处花。韩望眼欲穿,也未瞧出个子丑寅卯。英武指着船底对韩说道:“韩伯父,海楼船照理应该回归巢湖水师,负责海防巡御职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匪夷所思更何况此船吃水颇深,船板之上又空无一物,我想内舱之内必有蹊跷。”

一语惊醒梦中人,英武所言入情入理。韩决定近身江边,一窥船上虚实。英武恐怕韩火冒险,是以连连劝阻。韩呵呵一声轻笑,对英武说道:“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侄儿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韩破衣芒杖,疯疯癫癫地来到江边。他一手擎着酒葫芦,一手拿着竹杖往江里探。

这时轻舟掠影向他飞驰而来,一个人驻在船头,瞪着豺目眼睛对韩说道:“滚开,老叫花子。这里不准捕鱼。”韩双眼迷离,故意用言语激怒船上之人。他竹杖向前一探,哈欠连天的冲着那个人喊道:“’这江又不是你家的,这鱼又不是你养的,凭啥我不能打渔”

船上的人听了立刻火冒三丈,他拔刀在手,对韩说道:“老不死的,是不是该给你点颜色看看”环眼睚眦,似要把韩生吞了一样。韩掉头就走,故作狼狈不堪的窘态。

过了一会儿,海楼船上一人掀帘出舱,询问发生什么事情渔船上的人,向他弓身施了一礼,告诉他刚才一个冒失的酒鬼闯到江边,已经被他驱逐而走。楼船上的将军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严加戒备。接着他又转身回到了舱中。

韩探听消息回来,英武向他询问情况。韩稍稍平复心境,对袁英武说道:“侄儿,你的判断丝毫不差,那船上之人獐头鼠目,犹如凶神恶煞一般,绝对不是朴实渔民。”袁英武继而答道:“韩伯父,能调动楼船之人,其在水师官职一定不低。现在只要查清此人身份,一切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二人返身离去,英武让韩留下照顾慧觉,而他自己施展孤烟逐云的神行轻功,夜探水师大寨。月如银盘、星似玉,耳畔风声响不停。英武一路疾疾如飞,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行至四百余里。沿江木栅横立、连营依势首尾呼应,宛如蜷卧长龙。江上旗幡招展,甲船次序井然,两边时有小蓬船掌着点星渔火,在侧翼进行巡护。英武慨然长叹,长蛇连营深得水军八阵法之精妙。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

英武手上带上虎爪翻钩,俯树攀缘向营中窥视。这时望台上军士火把摇动,不时地向树上张望着。英武俯身屈作一团,将自己隐藏在密叶深处。他知道如此做法,并不能让巡哨释疑,于是他发出几声猿啼,军士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营房分布在英武的心中一目了然,他悄然从树上跃下,又飞身潜入营中。

避开了巡营哨探,英武径奔中军虎帐而来。凛严齐正的案上,摆放着一方虎头将印,旁边则是点将花名册。英武点燃火折,依照官职索引,查找外出的将军。火光闪烁之处,英武发现水军指挥佥事吕四的告假备注栏大有玄机。签名处的前后笔迹明显不同,英武当下存了疑问,遂对吕四这个人,格外留心起来。

接着英武打开虎头印,在白纸上拓印,随即将它放回原处。这时脚步声趋近,有军士在外面喊了一声:“帅帐有亮光,谁在里面”一言未落,巡哨军卒推门而入。此时英武早已吹熄火折,施展壁虎双手紧紧贴在屋顶。待军士推门查探之际,英武浮萍掠影,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英武施展轻功奔波八百里不知疲劳,韩借以昔日梁山好汉神行太保戴宗夸赞他。英武将水师花名册的情况告知二人,韩毕竟历经常宦海,他认为这个吕四此时定然是借故外出,否则断然不会出现两种笔迹。

慧觉将寺中身着吞兽铠甲的恶人形象,向英武讲述了一番。英武铭记于心,他认为不妨以提督语气写信一封,到船上去探查。此言一出,令韩心惊肉跳。他语言颤抖的说道:“英武,你这孩子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这船上尽是些穷凶极恶的歹人,你真的打算孤身犯险”

孰料英武听了一声轻笑,从怀中取出虎头印纸。韩立刻明白了,英武这是要效法姜维诈书破营啊。慧觉不明其意,只是惊怔双眼,看着英武伏案握笔,一阵龙飞凤舞的飞快书写。

不多时书信写好,袁英武取出刻刀一番雕琢,在书信上压上虎头方印。

万事俱备,袁英武瞟了一眼慧觉,对他说道:“兄弟,你能不能给起来,此次事情成功与否,全仰仗你挺身而出。”慧觉强忍椎心彻骨痛站起身来,用一双坚毅的眼睛看着慧觉。接着他将救人计划向二人讲述了一遍。

英武先行出发,径奔江上而来。巡江守卫圆睁怪目,厉声喝令袁英武站住。袁英武艺高人胆大,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船前,中气充盈喊了一嗓子。余音回荡,军士见有提督书信,自然不敢怠慢,他让英武在岸上稍等片刻,掉转船头回禀吕四去了。

吕四闻听邹维涟书信骤至,当即吓得面色如土。过了好半天,他依然用慌张的语气询问手下兵丁,来者有几个人兵丁告诉吕四,来者只有一个人。吕四一听,阴郁的脸上立刻变得晴空万里,他心里暗暗盘算,若是邹维涟识破了他的谎言,必然派大军兴师问罪。如今外面只有一个人,想必邹维涟有紧急的军情找我商量,为掩人耳目才这样做的。吕四整了整衣冠,

他自己作贼心虚,只身来会袁英武。

袁英武虽然年少,处理事情却是沉稳老练。他先呈上提督书信,吕四看到虎头方印,当下释了心疑。接着他将袁英武带到无人处,准备向他询问营中情况。这可真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袁英武灵蛇转身,一手捂住吕四的口鼻,一手抓住他的右臂使劲向后一扳,一招霸王卸甲,将吕四痛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兜头一盆冷水又将吕四泼醒,看到身边这个怒气冲冲的少年,吕四吓得魂不附体。他磕头如捣蒜,请求英武饶了他的命。英武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捏住吕四的嘴巴,犹如填鸭一般推入他的口中。吕四惊瞪双目,口中不时地吞咽着唾沫星子。

英武冷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这恶贼搅扰少林宝刹,真是罪该万死。我也给你一颗化骨烂肠丹,让你三日之后化为一滩臭水。”吕四咧着蛤蟆大嘴,神情极尽悲苦。袁英武告诉他,想活命也不是没钱可能。只要让他们救了少林众僧,活捉叛徒法相,就将解药赐给他。

命系他人一念之间,吕四哪敢说个不字,他按照袁英武的吩咐,不动声色的回到了海楼船上。法相过来询问岸上发生了什么事,吕四将书信递给他,告诉他说邹维涟询问一些海防上的事情。法相怪眼一翻,缩头缩脑地退出去了。

这时岸边传来一声呼救,法相立时恶眼放电,他心中暗暗思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慧觉你这小子,今天我看你往哪里逃”说罢黑云卷残月,一招恶鹰翔跃朝着慧觉而来。

第一百三十九回:酒楼问讯

钢刀利爪伸长颈,虚拟难堪泪眼看。马上的一个虬髯大汉,使了一招夜叉探海,锐利的铁爪向银发老者抓去。这个老者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经这大汉一抓,瞬间支离破碎。只见两道清晰的血痕立时显现在他黢黑的肩膀上。虬髯大汉嘿嘿冷笑声,挥动赶马鞭准备打向老者。老者掉头就跑,差点与存义撞了个满怀。

老者抬头一看,立时吓得肝胆俱裂。存义亦是一声惊呼:“赵卓龙,原来是你。”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前有虬髯汉,后有杨存义,赵卓龙进退维谷,三魂七魄欲悠悠离窍。

玉凤杏眉微蹙,伸手一把揪住赵卓龙的长须,对他说道:“赵卓龙,你这个恶贼,上次在巨鲸帮差点将存义哥害死,现在你落魄成这个样子,真是天理昭章报应不爽。”

赵卓龙毕竟是江湖老油条,两害相权取其轻,存义又是个老实厚道之人,所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存义的面前,磕头犹如捣蒜。存义看了一眼赵卓龙,满面尘灰、眼窝塌陷,满脸的颓靡沮丧的神态,与昔日趾高气扬的嚣张,完全是判若两人。

存义动了恻隐之心,冲着玉凤摆了摆手。玉凤瞪了赵卓龙一眼,对他说道:“存义哥心地宽仁,你赶快滚吧。”说罢,将赵卓龙推到了一边。哪知赵卓龙非但不走,反而像扭股糖一样的往身上粘,他拉下苦瓜脸,请求存义救他一命。

玉凤拽着存义的衣角对他说道:“存义哥,这是姓赵的与人家的个人恩怨,咱们不要这浑水。”存义点了点头,扭身和玉凤准备离开,赵卓龙在后面喊了一声,他对存义说道:“杨少侠,你救老朽一命,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玉凤冷笑一声道:“赵卓龙,你又耍什么花花肠子?”说罢,挽着存义的胳膊说道:“存义哥,咱们走,没有必要在与这个江湖败类多费唇舌。”

二人决意要走,赵卓龙挪动双膝,豁出一张老脸,抱住存义的大腿。他语气惶急地告诉存义,你的结义兄弟有危险。存义听了惊怔万分,连向赵卓龙询问事情始末,赵卓龙怪眼上翻,吧嗒一下嘴角,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后面的三人亦是咄咄逼人,存义见赵卓龙缄不言,心中担心义兄的情况,遂拱手抱拳对后面的三人说道:“三位大哥,看在小弟的面上,今天可否高抬贵手放过他,以后各位随意怎么处置他都行。”

那个施展钩丝手的虬髯汉,嘴角抖动一下,斜着一对斗大的牛眼瞟了一眼存义,他拒马答话神情甚是傲慢。玉凤见他们颐指气使,不觉怒火填胸。其中的一人看了一眼玉凤,抹了抹下颔,他对存义说道:“嘿嘿嘿,让我们答应你也行,你得让这位姑娘陪我们哥几个喝两杯。”

存义紧攥双拳,弓身张步,摆出降龙伏虎式。马上的三人冲着他吐了口唾沫,一言不合拳脚相加。存义施龙八卦步势沉力稳、矫捷如飞,使用钩丝手的虬髯汉,把马向后一拉,然后狠狠地抽了一鞭。

匹马啸霜风烟起,倒海翻江走惊雷。哗啦啦一阵风卷,虬髯大汉跨马向存义踩踏而来。存义脚踏离火位,轻身移位避过冲击,反身落叶秋风腿以千钧之劲,扫向马的后蹄。这马嘶鸣一声,翻倒在了一旁。

另外的两个人龙虎出位,齐向存义夹攻而来。存义施展轻功蹿上树梢,身体屈弯倒挂树头,他使了一招猿猴摘果,闪身落到二人的马背后面,伸手一拉,将二人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三个打一个,非但没有讨得便宜,反而摔得鼻青脸肿。钩丝手的大汉恼羞成怒,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铁丸,冲着存义说道:“小子,受死吧。”这时玉凤仙风曼舞,翩跹流波步抢在存义前面,捆龙鞭蛟龙出渊,照着铁丸抽去。

游龙戏双珠,两颗铁丸被打回后,瞬时之间炸裂。只见一股烟柱腾空而起,三人登时立毙在马下。玉凤收起捆龙鞭,冲着三具尸体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此时的赵卓龙汗流浃背,惊心动魄的打斗吓得他肝胆俱裂。玉凤走到他的身边踢了他一脚,赵卓龙身体颤抖,似有摇摇欲坠之感。看到他的窘相,玉凤笑靥生花,她格格地轻笑道:“曾经大名鼎鼎的巨鲸帮帮主,如今怎么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鼠辈?”赵卓龙咧着一口阔厚的大鱼嘴,连连眯着眼睛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见笑,见笑。”

玉凤嗔怒道:“赵卓龙,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没时间在这里与你穷蘑菇。”赵卓龙抬头望了一眼玉凤,径直走向存义,向他讲述起了他在临江府的所见所闻。

原来赵卓龙自从失了势,一路东游西逛,前些日子听闻锦衣卫指使挥曹钦程在临江府置备粮草战船,赵卓龙料知他要进湖围剿巨鲸帮。赵卓龙和于三有夺寨之恨,他自告奋勇地来到曹钦程的面前,要求与他一起进湖剿寇。哪知曹钦程嘴上一歪,苍白脸上现出一丝狞笑,他扬脚将赵卓龙踹到在地,对他说道:“瞧你像个丧家犬一般的颓废样,本指挥府上的大米是多么金贵,怎么能养你这条废狗”一语方毕,曹钦程指使手下,连打带骂的将赵卓龙哄出了指挥使府。

赵卓龙倚在墙角暗自神伤,此时他方知富贵如云烟,名利似粪土。一朝为丐人皆谤,他苦笑了一下,带着对曹钦程的恨意离开了。后来他才得知,曹钦程向魏忠贤这个老贼上书献计,怂恿兵部刘尚书的儿子刘杰攻打水寨。赵卓龙只等报仇血恨的那一刻到来,不成想这刘杰却是纸上谈兵的赵括,入湖之后不但是全军覆没,自己也葬身鱼腹。

赵卓龙娓娓道来,存义在一旁神情紧张地倾听着。他连连询问后来之事,赵卓龙此时又是默不作声,让存义心中变得越发的焦虑起来。玉凤见赵卓龙卖起了关子,她不禁勃然大怒起来。她揪住赵卓龙的耳朵说道:“赵卓龙,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帮你灭了强敌,你如此的不痛快,想干什么?”

一见玉凤动了真气,赵卓龙还是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他告诉二人,腹中饥饿难忍,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玉凤杏眼带怒,对赵卓龙说道:“本姑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赵卓龙不紧不慢,对玉凤说道:“老夫纵横江湖半生,也从未见过未成大礼,就与人家东奔西跑的。”

此话含沙射影,让玉凤更加的生气,她对赵卓龙说道:“姓赵的,你这话究竟在说谁?”赵卓龙嘿嘿冷笑数声,冲着玉凤说道:“谁接茬我就说谁。”

这赵卓龙的确是脸皮够厚,他算准了存义一定会止息干戈,是以在言语上越发的放肆起来。三人来到一个叫朋来居的小酒楼,赵卓龙蹲桌踩凳,冲着小二哇哇乱叫。小二连跑带颠地招待他们,他笑脸相迎询问存义:“这位小爷,请问您来点什么?”还没等存义开口,赵卓龙喧宾夺主,呲牙咧嘴地冲着小二说道:“还问个屁,切三盘牛肉、一盘百合鸭掌、一盘芙蓉水晶卷、再来一坛子陈年花雕。”

小二见赵卓龙身上臭气熏天,说话时满口的唾沫星子乱飞,他退避三舍,用手指着他的后背对存义说道:“客爷,您这等身份,怎么能与这个粗野莽汉为伍?”

一听小二在背后讲坏话,赵卓龙挤眉皱眼,要从凳子上下来。谁知长凳兜了一圈,将他掀翻在了地上。赵卓龙的脑袋重重着地,磕了一个大疱。在座高朋雅客无不笑得前仰后合,小二也是大笑不止。赵卓龙抄起桌上的筷筒,想小二掷去,小二一溜烟下楼去了。

少时菜肴齐备,赵卓龙连吞带抓,蛤蟆大嘴塞满了肉片。玉凤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扭过头去闷闷不语。存义也是无心下口,二人眼睁睁地看着赵卓龙把一桌子的菜,风卷残云一般地吃到了肚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卓龙祭了五脏庙,神情又恢复了得意。存义又向他询问刘杰死后,巨鲸帮的情况,赵卓龙得寸进尺,又向存义索取银两。

存义无奈,正在怀中取银,玉凤来到赵卓龙的身边冷笑道:“赵卓龙,你不是要银子吗,你看本姑娘的翠玉金凤钗给你如何?”赵卓龙扭过头去,玉凤正向他怒目相视。不待他开口,玉凤持剑推他就要往当铺走。

赵卓龙可知道这个玉凤也不像存义这样的老实厚道,倘若被她赶到巷子里,来个酣畅淋漓的痛打,这把老骨头非让她拆了不可。 是以他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冲着存义摆了摆手,玉凤这时才止住愤怒。

三人避开街市众人,赵卓龙将刘尚书与曹钦程联合夺寨的情况,告诉了存义。存义急得连连跺脚,现在他想去救于三,亦是鞭长莫及。一路往返颇费时日,那时到了太湖,恐怕水寨早已被朝廷攻破。他神情惆怅,赵卓龙嘴角抹出冷笑,忽而消失在了茫茫市集中。

第一百四十回:调虎离山

法相一见慧觉立时起了杀意,他从船上蹿蹦下来沿着江边寻声觅迹。此时林中人影浮掠,慧觉冲着法相喊了一声:“少林叛徒,今天我和你拼了。”法相回头凝望,慧觉双目崩裂,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自己。法相怪叫一声,使出一招虎跃山林,朝着慧觉扑了过来。

法相恶龙伸爪手,慧觉竟然是不闪不避,实令法相心中窃喜不已。没待他的擒拿手触及慧觉,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的脚下沙土尘扬,一个陷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法相双手虎**叠丹田,意静神和,一股内劲源源自气海冲出,他大喝一声,使了一招千斤坠,赫然停立在陷坑边上。

一转眼慧觉已经不见了踪影,法相恶眼撩动,不时地向四周张望。这时慧觉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法相气恼不已,口中骂个不停。

慧觉也不理会,彼进我退,法相来时,慧觉又潜身藏尾逃之夭夭了。

一个穷追不舍,一个落荒而逃,这法相乃是达摩堂首座,武功已经登峰造极。慧觉纵然是天资聪慧,亦不可能与法相抗衡,他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到法相的身边捋虎须?还是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飞蛾扑火,要与法相作困兽之斗?都不是,原来一切都是袁英武授计慧觉,让他以诱敌深入的计策,引法相离开海楼船,他好趁机去船上救人。

法相欲杀慧觉斩草除根,遮掩自己欺师灭祖的丑行,袁英武正是利用了他心理上的这个弱点,将他带到了密林深处。现在暮色如墨、星光惨淡,法相不顾一切地闯到林中来,周遭草深林茂,自感到似要陷入迷境之中。他不停地用掌拍击阻挡他的蒿草,随着倒伏的蒿草,前面出现了一条崎岖蜿蜒的卵石小路。

黑黢黢一眼望不到边际,法相站在石子路旁禁不住大声呼喝道:“慧觉,你给我滚出来,缩头缩尾的算什么东西。”空寂的林中,他的幽怨声回荡耳畔,一只猫头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法相抬头瞪向枝梢,随即将碗口粗壮的杨树劈作两截,猫头鹰吓得振翅逃走。

这时又有人在他的背后呵呵一笑,法相铜铃巨眼瞪得滚圆,他恶狠狠地说道:“谁在那里?”这时韩从林间闪出,倚棒拄在小路旁。

借着这微弱的星光,法相看到来者破衣褴衫,枯木般的脸上满是千沟万壑的皱纹,他撇了撇嘴,用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韩。接着法相神情傲慢地问道:“你这个叫花子是什么人?”韩冷笑道:“老朽乃是丐帮帮主高清义,你这个秃驴还不快束手就擒?”

“高清义?”法相的心头不由得一怔,他对丐帮的事情略有耳闻,听说前任杨帮主与外敌勾结,害死了不少的帮中兄弟,所以丐帮上下对其恨之入骨。只是这个高清义是何许人也?自从他接管丐帮,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加之法相足不出寺一心参研武学,是以对这个丐帮的新帮主,更是知之甚少。

他双掌合十,对韩说道:“高帮主,不知贫僧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拦阻贫僧的去路。”韩拿起竹杖,向法相顺手一指道:“我与你素无仇怨,就是看你们这些个秃驴不顺眼,你能咋的?”

此言一出,法相心中无名业火蹿起,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即对韩说道:“原来高帮主截住贫僧的去路,是来故意找茬的,也好,贫僧素闻丐帮的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名震江湖,今日就请高帮主不吝赐教吧。”说罢,马步弓身,以罗汉伏虎拳迎击韩。

韩咧嘴说道:“秃驴,本帮的降龙十八掌精妙高深,我只用两巴掌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法相张开斗大海口,獠牙呲动着,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继而对韩说道:“既然高帮主武功如此精湛,那贫僧倒要好好领教。”降魔式拉开了阵式,就要向韩扑来。

这时韩连连摆手,对法相说道:“且慢,我刚才吃了驴肉,现在消化不良,你稍微等我片刻。”法相只见韩消失在了密林之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其人出来。他勃然大怒,连连大骂高清义。韩藏在树后抿嘴微笑,他亦不知这高清义是谁,只是英武如此吩咐,徒然让此人担了骂名。

林中啸风忽起,铅云渐渐聚拢,法相前不见慧觉,后不知退路,在林中气得团团直转。无法发泄心中的怒火,自然这佳木繁荫遭到他的毒手。他像疯子一样在林中奔跑,时而大喝,时而呼喊,后来累得犹如一滩烂泥。

韩又走了出来,冲着法相骂道:“秃驴,你如何不守约,本帮主要找你较量武功,你居然脚底下抹油,逃得无影无踪。”法相积郁的怒气终于似火山一样的喷发出来,他双臂一展驱虎吞狼一般,大力金刚掌直向韩的面门打去。韩“妈呀”一声喊叫,弃了竹杖掉头就跑。

法相呸了一声,冲着韩的背影紧紧追赶,他不时地冷笑道:“丐帮帮主原来是个泥捏的,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哈哈。”他的神情很是得意,一旁悄然藏于暗处的慧觉按动霹雳弓,机弦触发,万道羽箭如丝丝细雨径向法相射去。法相大惊,虬龙翻身、苏秦背剑、鲤鱼打挺,一连番的腾跳闪躲,可是蚊须一般的箭还是穿进了他的胳膊和双膝。他惨叫一声,向草丛里滚去。

韩现身出来,对慧觉说道:“侄儿对这个恶僧不要手下留情,放箭射死他。”法相气恼不已,他抚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对韩说道:“呸,堂堂丐帮帮主,居然使用暗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传扬出去,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韩冷笑道:“法相,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恶僧,将来等智善禅师得救,一定要好好惩治你这个少林叛徒。”一听他嘴中说起智善,法相的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想来慧觉的突然出现,还有眼前这个自诩丐帮帮主之人,他方知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法相心惊肉跳,觉得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韩侍立在不远处,不停地用言语挑衅,以期慧觉找到法相的位置,再用霹雳弓将他射死。

哪知慧觉心怀善念,眼见法相受伤,竟然下不了手。韩急得连连跺脚,他不时地冲着林中大喊。法相趁机向韩虚晃一掌,然后纵身一跃外钻进了密林深处。

韩步履蹒跚地来到慧觉的身边,对他说道:“哎呀,侄儿,你纵虎归山,以后要贻害无穷啊。”慧觉低头不语,眼睛茫然地看着天上的星斗。韩无可奈何地冲其摇了摇头,跟着他沿路回到了船上。

这时合寺僧众已经悉数被袁英武救出,智善禅师双掌合十,慈眉善目地对袁英武说道:“阿弥陀佛,袁少侠大智大勇,使少林寺化解了一场劫难,这种恩情,合寺上下铭感于心。”袁英武谦恭客气,更是令众位高僧欣喜不已。

一旁的吕四胆战心惊,他支支吾吾地对袁英武说道:“袁少侠,你答应过小的,救了少林众僧之后,就将烂肠丹的解药给我。”袁英武一双犀利的眼睛盯视吕四,对他说道:“你这恶贼,倘若就此给你解药,难免日后你再来骚扰少林宝刹,不如让你肠穿肚烂而死吧。”

吕四吓得屁滚尿流,“咚咚咚”响头磕个不停。袁英武将半颗解药扔给他,对吕四说道:“吕四,这半颗解药给你,可保你生命无虞。倘若你妄动恶念,一定会毒发身亡。滚吧。”

吕四磕头如捣蒜,一溜烟逃之夭夭了。慧觉扶着智善禅师,回寺之后,智善禅师让僧众将寺中各处打扫一遍,锦衣卫将宝刹闹得一塌糊涂。整顿了寺务以后,智清禅师遂向智清禅师辞行。

智善禅师倒是很为智清禅师担忧,他认为吕四很可能卷土重来,再找他的麻烦,韩在一旁听着,不时地埋怨着慧觉。智善禅师说道:“因果报应,终有定数,法相心怀恶念,必然会自食恶果。”接着他又向韩和袁英武表示谢意。

韩迈着蹒跚的脚步向众僧告辞,智善禅师见韩风烛残年,生活自是十分的艰难。他将慧觉唤到身边,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慧觉听了喜极而泣,俯身连连向方丈磕头。

原来智善禅师打算让韩留下,又担心他不肯授人帮助,是以借慧觉之中,以照理寺中菜园为由,将韩安顿下来。韩孑然一身惯了,面对智善禅师的盛意拳拳,他婉言拒绝了。

慧觉与韩多年不见,转眼即将分别,他的脸上簌簌泪水滚落下来。韩叮嘱他江湖险恶,要照顾好自己。智善禅师说道:“依老衲愚见,韩施主不妨留在寺中,一来可以帮着料理寺中菜园,二来可以与慧觉时时相见,也免了他的牵挂。这样两全其美,岂不甚好?”

盛意难却,慧觉又是神情悲苦。韩点了点头,答应智善禅师留在了少林寺。一场危机化解,少林寺的事情圆满。可那吕四和纵逃的法相,还带着一肚子的怨气,随时准备报仇。

第一百四十一回:拆穿阴谋

一生诡计真难料,两袖清风岂霸才。前番刘熊假意施救公子刘杰,以图窥测刘尚书营中军机。孰不料尚书机敏过人,以非常之法挨了于三一掌,借以寻查刘杰的死因。但凡营中修习过内功者,无论何人都要到中军大帐接受刘尚书的盘问。

此举一石激起千层浪,于三心中无鬼,其然是从容不迫。独有刘熊獐头鼠目,不时地在房中踱步踌躇,竟因一时气恼大骂出来。恰逢巡营军士路过,刘熊既然已经酒醒,无一例外的要去中军帐。况且主将被人打伤,倘若不去岂不是令人怀疑刘熊故作镇定,跟着军士来到了中军帐。

刘尚书此时倚靠在虎皮椅上,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刘熊贼眼乱转,假惺惺地询问尚书大人如何受的伤两边校尉怒瞠双目,用近乎狂吼的语气告诉刘熊,尚书被歹人潜入偷袭打伤。一语言罢,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刘熊,好像在做无声的审讯。刘熊避开校尉的目光,尖鼠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他又向校尉询问,歹人可曾擒获校尉“哼”了一声,继而缄口不言,刘熊吞咽着唾沫星子,自觉讨了个大没趣。

这时持戈带甲的兵士进来,将五花大绑的于三推到刘尚书面前。刘尚书略略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冰冷的语气审问于三。于三沉着冷静、对答如流,面对一连番的质疑,丝毫不显慌张。

刘尚书接着又找来营中研究武学的参将封平,这封平一一检视刘杰与尚书的伤口,给予了两种不同的答案。

由此可见,打伤公子的另有其人,而这于三又在刚才的审问中被排除了嫌疑,这下刘熊如坐针毡,他开始在心中思谋脱身之计。校尉看到刘熊神情恍惚,遂让他展示内力,以洗脱刺杀刘尚书的嫌疑。刘熊避无可避,开始百般狡赖。一旁跪倒的于三,张目呲牙的看了看他,接着放声大笑起来,刘熊瞟了他一眼,额头上开始渗出大颗的汗珠。

过了一会儿,于三由笑转怒,他的脸扭曲变形,样子十分的疹人可怖。二人短暂的四目相接,被校尉看在眼里,他又是一声高喝,将失魂落魄的刘熊惊醒。只要一试,刘熊的恶行立刻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袖中暗暗取出竹筒,将它紧紧攥在手里。于三看的真切,他冲着刘熊喊道:“刘熊你想放摄魂烟”这一喝,令刘熊惊颤不已。他双臂凝力绞盘,倒蹬龙虎步,身体屈弓使出了一招狮子搏兔。

于三挣开绳索,黑虎拳劲韧刚猛,不偏不倚的打在刘熊的胸口。刘熊被震出百步之外,大口吐血之后,栽倒在地上。安插在营中的一颗“钉子”被拔除,刘尚书的脸上却亦发的阴郁起来,丧子之痛刻苦铭心,刘尚书老泪纵横,抑止不住悲戚之情。

校尉俯身从刘熊的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它递给了刘尚书。于三仔细端详一番,告诉刘尚书,这是彻骨丧魂散,其毒无色无味只对伤者有效。说罢于三又将药瓶递给了刘尚书,尚书接过药瓶,狠狠地将它攥在手心,他的手开始颤抖不已,深邃的眼睛里燃烧着红彤的怒火。

随着尚且身体的剧烈摆动,药瓶在他挥手之际摔得四分五裂。

刘熊虽死,于三的心情也是非常沉痛。刘熊这个恶贼死不足惜,当初于三一念之仁没有斩草除根,就是顾念兄弟情义。哪知刘熊贼心不改,勾结锦衣卫设下连环毒计,公子刘杰不谙世故,因此殒命。于三顿有一种感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公子的死,成了于三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痛。

军卒搜查了刘熊的卧房,发现了一堆燃烬的纸灰。很显然有人怕刘尚书发现什么,故意将证据付之一炬。这时刘尚书猛然想起在临江府遇到张剑枫的情形。此人虽然气宇不凡,但是为人傲慢无礼,初来乍到既以武力相恃。他受命田吉,想必不单单是送信那么简单。现在水寨并未攻破,张剑枫却隐迹藏形,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刘尚书陷入沉思,他觉得于三应该速速回寨查探,若是风平浪静,他再与其舅马万里前来投诚。那里刘尚书兵不血刃收降水寨,自然可以在圣上面前保奏于三。

于三应承动身,准备回寨点齐粮草军械。才过毒龙潭,又遇拦路虎。这于三疾疾奔走,欲向马万里报讯,却不想到林中惊风四起,一个身负长剑之人截住了他的归路。于三见有人阻路,只当是剪径强盗。他横眉立目,驱喝负剑之人赶快离开。

此人冷笑数声,拇指弹铗出鞘。一道冷森森的剑光化作白虹,倏然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于三这才发觉,他的穿着扮相并不是绿林草寇,倒是行走江湖的游侠。至于他为何与自己为难,于三正待开口问个清楚。少时负剑之人缓缓转身,一脸杀气的盯着于三。于三打了一个寒战,来者正是张剑枫,不必细问谁都心知肚明,张剑枫此时出现在林中,就是来杀人灭口的。

狭路相逢,一场生死大战无可避免。于三脚踏太虚步、掌劈南山虎,一双澄明如镜的招子,放射出慑人心魄的幽光。张剑枫双腿力撑震八荒,三尺青锋走游龙。一个鹰视狼顾,一个虎视眈眈,二人各怀心腹事,互相抱了一拳,这是血战揭幕的征兆。

先下手为强,于三山林闻虎啸,一式猛虎扫尾,反身连环腿猛踢张剑枫。张剑风四平八字马,稳稳如磐石。他大喝一声,气聚任督二脉,伸出手腕使出了一招恶鹰擒羊。他单掌震住于三的连环腿,顺势变掌为爪死死扼住于三的脚踝。紧接着张剑枫垂柳倒拔,反背式将于三狠狠地摔了出去。

于三也并未泛泛之辈,势沉千钧就要摔倒,他急使出一招乌龙绞柱,身体开始像梭子一般飞舞。张剑枫技高一筹,后续之招犹如行云流水。他左脚向前一磕,一粒飞石打中于三的后心。于三趴俯在地,大口的咳血不止。

张剑枫灵狐蹿纵,眨眼之间已然来到于三的面前。他圆睁双目,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于三拂袖揩拭嘴角的血痕后,冲着张剑枫吐了一口鄙弃的唾沫。张剑枫狼爪势舞劲飞,朝着于三的天灵盖拍去。一缕幽魂出窍,大丈夫壮志未酬身先死,实令人痛心悲怆。

结果了于三之后,张剑枫响箭即发,在湖上蛰伏待机的曹钦程,拔出绣春刀喝令锦衣卫围攻巨鲸帮。挠钩、飞索、一起发出,锦衣卫分列在尖梢战船上,使劲向后拉扯绳索。只听“轰”的一声彻耳巨响,水寨栅栏整个烟灰坍塌。

继而战船畅通无阻地冲向水寨,曹钦程指挥锦衣卫放火放船,又在寨门前摆设拒鹿角,铁蒺藜,防止巨鲸帮众出逃。不绝于耳的喊杀声,将醉生梦死的马万里惊醒,他揉了揉意乱神迷的眼睛,冲着外面喊道:“何事惊慌,何事惊慌”城门失火,池鱼之殃。喽们各自四散奔逃,谁还有心跑来告诉他发生什么事

火光冲天、尘烟蔽日,喊杀之声越来越清晰。马万里上下牙齿打战,一双蛤蟆眼睛似乎要从眼眶中滚出。他正在痴怔呆傻之际,虾米惊慌失措地从外面闯了进来。他将马万里从椅子上拉起,对他说道:“马爷,赶快逃命去吧。曹钦程率领锦衣卫,将这里烧成了一片火海。”

马万里一听此言,吓得是六神无主。虾米急中生智,抓起马万里的外衣,又将假头罩戴上,

奔到外面去了。曹钦程为报马万里夺寨之仇,此番他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搜寻马万里。虾米弓身猫腰,火急火燎地冲到外面,已有降者指着他的背影告诉曹钦程。曹钦程怪眼乱转,格格作响的牙齿透出千般仇万般恨,抓住马万里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虾米见锦衣卫误把自己当作马万里,他的心中暗暗高兴。将火箭点起,径向曹钦程射来。

曹钦程上窜下跳,连连闪躲。绣春刀向前一横,即令锦衣卫一哄而上。“唰唰唰”又是几只响箭,锦衣卫们又退了回去。

曹钦程见状大怒,他从怀中摸出流星镖。“嗖”的一声正中虾米后心,锦衣卫们围将过来一看,此人相貌年龄,无一与马万里符合。曹钦程方知中了虾米的金蝉脱壳之计。比分照着虾米踢了一脚,喝令锦衣卫们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

马万里闻听虾米被曹钦程杀了,心中伤感不可名状。现在他只能寻机逃循,日后再徐图报仇的事情。曹钦程将水寨掀了个底朝天,马万里将苇杆叼在嘴里,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湖里。

各处搜查未果,这马万里飞天遁地不成曹钦程向黑黢黢的湖面张望了一下,一对鼠目眼睛滴溜溜转动起来。他正准备命令锦衣卫下水搜索,有人向他禀告张剑枫杀了于三回来复命了。

曹钦程听了大喜过望,马万里却是肝肠寸断、神魂飘忽,现在唯有暂忍悲痛,保全有用之身。趁着曹钦程疏忽之际,马万里夤夜逃跑了。

第一百四十二回:龙争虎斗

此中相对斩成安,苦酒一杯断肝肠。马万里水循而去,在曹钦程的绣春刀下讨得一条命,现在水寨被夺他又成了丧家犬一般,唯今之计只有再上伏牛山投奔陈天霸。

存义和玉凤二人偶遇赵卓龙,在他的口中探听到朝廷已经派遣兵部刘尚书进湖围剿巨鲸帮。存义听了心中惊悸不已,一路他神情怅惘,

玉凤不时在一旁温言相劝。

二人来到无锡地界一入城中之后,却见城门人头攒动,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存义近前一看,顿觉天旋地转一般,他摇摇晃晃欲要跌倒。原来告示的内容是朝廷的报捷讯息,白纸黑字写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昨夜锦衣卫指挥使曹钦程入湖剿寇,一鼓作气攻破巨鲸帮水寨,贼首于三当场殒命。余下贼众悉数投降。

于三虽身在绿林,晓以江湖大义,上次存义身陷黄石府天牢,于三不顾危险,救了他的性命。后大寨把酒言欢,一抒兄弟情义,不成今日物是人非,兄长已惨遭了贼人的毒手。玉凤也是泪洒娇腮,她微蹙柳叶眉,用愤怒的语气说道:“存义哥,三哥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曹钦程这个恶贼跟着魏忠贤为虎作伥,咱们绝不能放过他。”

玉凤的话引燃了存义胸中的怒火,他的眼睛变得红涨暴烈,拳头格格作响。现在报仇之事暂可延后,于三的尸骨未寒,当前之计就是好生安葬义兄的遗骸。

二人来到湖边,苍茫水天一线鸥鹭翔集,存义心情正如这氤氲水气般的迷离。玉凤沿湖一番寻查,并没有发现一艘渔舟渡船,这样他们便无法赶到巨鲸帮。

正在他们为渡湖束手无策时,只听得背后传来阵阵冷笑之声,二人急忙转身探视,只见沿湖旗幡招展,数十名锦衣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玉凤轻灵闪身,步履伴娇花、柔似云中燕,手中捆龙鞭熠熠生辉,浑然一条银龙入云冲霄。此时在锦衣卫们的身后,来了两个人,一个面色无光、塌陷的眼窝中嵌着一对恶狠狠的雀目小眼,另一人剑目横眉,

朱唇玉齿之间闪现一丝奸猾。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指挥使曹钦程和天山无极派的叛徒张剑枫。此二人一个獐头鼠目、一个鹰视狼顾,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做了不少的缺德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剑枫大嘴一咧,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存义。存义抢步上前,横眉冷对大声呵斥道:“张剑枫,你这个师门败类,我屡次念在师父的情面饶恕于你,却不想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继续为恶江湖。如今你又杀害我的结义兄长,新仇旧恨咱们算个清楚。

说罢,存义踏着乙木乾坤位,掌上双蝶翻舞,要以张剑枫决胜负判生死。张剑枫的嘴开始鼓胀起来,一口唾沫冲着存义吐了过去。他那剑眉阔眼因为生气而挤向了一边,狡诈的嘴脸更加的令人憎恨。

曹钦程在一旁嘿嘿冷笑一声道:“张少侠,杀鸡焉用宰牛刀,咱们二人稍事休息,让他们陪这个小子耍耍。”一语言罢,曹钦程和张剑枫退后几步,锦衣卫们亦步亦趋地向二人走了过来。

短暂的目光相接,便是风云骤起、龙吟虎啸,“唰唰唰”磨刀霍霍的声音,令人闻听之后心惊胆寒,一道道寒光划破苍穹,犹似惊雷紫电。锦衣卫杀气腾腾向使了一招二龙抢珠,只见二名锦衣卫卷风舞千帆,绣春刀一前一后朝着存义扎来。存义太虚换形,身位轻轻后移,趁势闪出一个空当,这两个锦衣卫避让不及,互扎一刀之后当场立毙。

玉凤擎鞭在手,对曹钦程骂道:“你这恶贼,藏头缩脑像个乌龟一般,白白搭上了手下的性命,有本事与本姑娘斗上一百回合。”曹钦程翻动无神的死鱼眼睛,千疮百孔的脸上满是皱褶,他哇哇怪叫道:“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竟敢挑战本座,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豹子出林、熊罴攀树,曹钦程呲张獠牙,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他双臂浑凝丹田气,一字横炮直打中军。玉凤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一招风卷残云,捆龙鞭轻纱浮影一般朝着曹钦程的双腿扫去。

恶贼铁桥挂月,身体向后连翻几个跟头,紧接着一招怪蟒翻身,挥动龙拳虎爪朝着玉凤打来。存义眉头紧锁,心中担心记挂溢于言表。

此时张剑枫真气贯长虹,青锋剑冷幽幽的出了鞘,这个贼人又是故技重施,打算用偷袭得手。

上一当学一次乖,耳边风声撩动,存义自感到了彻骨入股的寒气。他身体就势一偏,使了一招酒仙邀月,不但化解了张剑枫的削脑缠头剑,还转守为攻接住了三尺青锋剑。这一招空手压白刃端的是精妙绝伦,张剑枫怒气填胸,脚下惊风扫叶腿连踢了数脚。

存义金刚擎柱,双腿劲韧如磐石。张剑枫腿势压云崩石,招招虽然是狠辣无比,却丝毫奈何不了存义。眼见不能抽剑出身,张剑枫恶念又起,他从腰间掏出袖手小刃照着存义的心窝插去。存义双手制剑,眼见利刃劲刺于胸,他随即使出了一招灵蟒转身。寒光闪过之后,袖手刃贴着存义的衣襟划了过去。一招未成、后招续至,张剑枫打出一掌江翻海沸,一股真气化游龙,朝着存义狂啸奔舞。

存义大骇之际,天罡神功劲冲涌泉穴,亦是一道吞天烈焰卷芯而出。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摧枯拉朽之力混作一团,真气所到之处墙倾楫摧。二人各出一掌之后,均是身体摇晃了几下,跳出战团之后,又是四目怒视相持不下。猛龙战恶龙,当真是惊泣鬼神,锦衣卫位瞠目结舌,俱各脸上一片痴怔之状。

这边玉凤漫天花舞,俏盈胜合花、玉颜展春娇。只见她与曹钦程斗缠一起也是风雪惊变令人破胆。一个刀头卷狂风,一个鞭上走蛟龙。曹钦程双腿向墙上蹬,借力用力以龙腾虎卧式,铁划银钩般的利爪连下摧命杀手。

玉凤静气沉云仙姿映流影,捆龙鞭盘卷在曹钦程的双腕,恶贼登时吃了一惊。他猛抖身体死了一招乌龙摆尾,身体斜侧之下,惊风腿朝着玉凤的面门踢来。

玉凤脚下依然牢牢占控天枢七星位,捆龙鞭也是亦发的收紧。曹钦程这个恶贼的手腕在牵扯之下,锥心裂骨般的疼痛,自然让他的进攻力道大减。玉凤微微一笑,捆龙鞭使劲向下一掷,她本是娇弱迎风柳一般,却是懂得借力打力,曹钦程困鱼急脱网,敦不知千钧之重压身,

恶贼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着实的势大力沉、迅捷刚猛,曹钦程“哎呀”一声,摔得个鼻青脸肿。玉凤在一旁倚腰格格轻笑,笑靥生花更增妩媚。曹钦程脸上瞬息万变,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俱全,端的是情感丰富。他的蛤蟆大嘴合拢不上,一股怒气郁凝之中又挥之不去。是以肚子气胀犹如皮鼓一般。

张剑枫用余光扫了一眼曹钦程,现在这个大言不惭的恶贼,当众丢人现眼,把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了。张剑枫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他自认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出手不凡,却不想他实在高估了曹钦程。

现在存义当仁不让,一对一自己尚不能讨得半点便宜,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时时维护的玉凤。张剑枫眼睛滴溜直转,一个脱身之计在他的脑海中悄然酝酿。

他冲着存义摆了摆手说道:“姓杨的,老子今天吃坏了肚子,今天先饶了你的狗命,咱们的账以后再算吧。”

没等存义开口答话,玉凤抢步上前,冲着张剑枫骂道:“呸!张剑枫你好不知羞耻,逞这口舌之利无非听给众人,今番也不需你饶,我们二人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话不投机半句多,玉凤拔剑在手欲劈张剑枫。

张剑枫听了玉凤的话,不觉一个冷战袭身。他心中暗暗思忖道:“

这个丫头牙尖嘴利,与她多说无益。不如另谋他图,以求脱身。”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张剑枫告诉杨存义,于三的尸骨在他的手中,他若敢轻举妄动,就要把尸骸挫骨扬灰。

此言一出,存义心中踌躇不已,立刻向玉凤挥手罢兵止戈。张剑枫诡计得逞,搀扶起曹钦程就要离开。玉凤冷冷一笑道:“张剑枫你诡计多端,骗得了存义哥,却骗不了我上官玉凤。今天你若不将事情交待个清楚明白,休得逃过我手中的长鞭。”

存义也是上前拦阻,他的脸上赤焰之气冲涌,斗大的铁拳向曹钦程挥舞着。张剑枫乖戾不已,他知道曹钦程有失,田吉这个恶贼一定不会给他解药。千里追魂掌的掌伤发作,他一定会肠穿肚烂而死。

见存二人誓要问个水落石出,张剑枫告诉存义,于三的尸骨在指挥使府里。存义指着张剑枫说道:“张剑枫,倘若我到水寨找不到义兄的尸骨,定要再来找你讨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张剑枫你好自为之。”

存义和玉凤闪开一条路,张剑枫和曹钦程狼狈逃窜。一路之上,二贼在心中酝酿着如何报仇。回到指挥使府,田吉死气沉沉的脸,令张剑枫又看到了杀意。

第一百二十八回:暗箭伤人

仇雠不道学门几,恨长萧关客长年。马万里一路风声鹤唳,丧魂落魄的逃往伏牛山。陈天霸见他神情颓靡不振,细问之下才明白山寨逢遭大难,于三又失了讯息。陈天霸听了唏嘘不已,吩咐众人为马万里摆酒压惊,一面派人下山沿途打探于三的下落。

府衙文告张榜贴出,刺探消息的喽看到告示之后惊惶不迭,他一路失魂般奔回山寨,将于三被杀的噩耗告诉了马万里。马万里闻听之后,当即昏死了过去。陈天霸请来杏林国手,几番施治才将他救醒。

马万里痛断肝肠,悲戚之声响彻在幽旷的寨内。陈天霸担心他哀伤过度对身体有损,在一旁苦劝不已。过了许久之后,马万里雨住风收,他的脸上开始燃烧起熊熊的愤怒之火。

陈天霸从虎皮椅上拍案而起,他鱼睛暴烈、咬碎钢牙,冲着喽们说道:“你们即刻把于三爷的灵位布置好了,我要和二寨主祭奠你们于三爷。”

宰杀三牲、摆上香案,陈天霸和马万里伏案拜泣,二人接过喽递过来的断肠烈酒,将它一饮而尽。随即陈天霸将酒碗狠狠地上,一时间碎玉溅花,复仇的火焰在陈天霸的心头腾起。

曹钦程刁滑无比,一石二鸟除了于三,又趁机暗中以密信告知魏忠贤,刘天和在太湖剿寇之时犹豫不决、贻误军机,原来其与贼首于三旧识。现有人证刘熊的供词呈上。

魏忠贤正愁找不到刘天程的把柄,有了这封信之后,老贼马不停蹄的即刻入宫面圣,让刘天和勾结贼寇的事情,添枝加叶的向熹宗讲诉了一遍。熹宗闻听老贼谗言立时龙颜震怒,他急命人以八百里快骑将刘天和召回京师。自从曹钦程以监军的身份入营,刘天和的心中就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这个恶贼手持尚方斩马剑,在营中专横跋扈,众军士是敢怒不敢言。临时之时,老贼魏忠贤曾向其授以密计,令曹钦程催促刘天和大军行至,就进攻太湖水寨。然而刘天和用兵多年,当然知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没想到这件事,竟成了皇授人以柄的口实。曹钦程以此事大作文章,于三的深夜来访,更令曹钦程奸计得逞。

刘天和心中清楚明白,自己已经一步步地陷入了魏忠贤精心布置的圈套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魏忠贤这个恶贼与秦朝赵高、唐朝的仇士良,一般的卑鄙歹毒。当年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竟然令刘尚书痛失爱子,现在回到京师恐怕也是风云骤起,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

家将刘鹏看到刘尚书心事重重,解下自己的披风送到刘尚书的面前,刘尚书愁眉苦脸,口中不时地嗟怨哀叹。刘鹏劝慰一番,亦未能扫去尚书脸上的愁云。少时,刘尚书神情凝重地对刘鹏说道:“此番入京我可能有牢狱之灾,你现在赶快离开,不要为我卷进是非之中。”

患能才能见真情,刘鹏听了尚书的话双膝跪地,俯拜啜泣道:“老爷,刘鹏自小得蒙您的收留,教习武艺视如己出,如今老爷逢遭大难,刘鹏岂能去做不仁不义的小人?我愿与老爷同生共死,哪个恶贼敢动老爷一根寒毛,除非是我刘鹏死了。”一语言罢,刘鹏紧握如斗双拳,

俊朗的眼睛里透射出坚毅的光芒。

刘尚书老泪纵横,他拍了拍刘鹏的肩膀说道:“鹏儿,现在杰儿已经被老贼害死,倘若你再有失,还有谁能为刘家伸冤昭雪。我一生忠义,自是问心无愧,魏忠贤纵然害我,也不能抹黑老夫一世英名。”

刘鹏痛哭流涕,他声嘶力竭地说道:“老爷,刘鹏从未见您像今天这样满腹愁苦,千军万马的阵前,您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何一提起魏忠贤,您竟然连连说出不详的话语。”

刘尚书与魏忠贤同朝为官多年,他的笑里藏刀,一肚子害人毒水,刘尚书是身有感触。当年御花园君臣闲聊,刘尚书给熹宗带来家乡的竹筒米粽,熹宗品尝之后连连赞叹。老贼魏忠贤趁机献谗,以米粽借题发挥,他竟然夸大其词,信誓旦旦地对熹宗说道:“臣启万岁,刘大人的米粽固然是甜滑可口,但是这竹筒更是难得一见的奇竹。”

此言一出熹宗顿时龙心大悦,他是最喜欢听故事的。尤其是听魏忠贤给他讲,老贼理了理嘶哑的破锣嗓子,开始向熹宗讲述这竹筒的神奇。刘尚书惊怔双眼,打心眼里根本不知道魏忠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君臣三人闲庭信步,一边欣赏着花团锦簇的烂漫景致,一边听着魏忠贤口中所说的奇竹。魏忠贤故作玄虚,这故事本无什么精彩引人的情节。老贼拉了拉长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圣上,刘尚书家乡的竹子居然可以状如参天大树,您说神奇不神奇?”

熹宗听了点点头,他对魏忠贤说道:“朕游历各地,奇珍异物见识了不少,却从未见到过粗壮如树的竹子。刘爱卿,什么时候闲暇一下,

引着朕到你的家乡欣赏一番。”说罢,熹宗眯起笑眼看了看刘尚书。

这风平浪静之中实是暗藏凶险,稍微在言语上处理不慎,就会令圣上不悦。而据实相告,无疑向熹宗暗示,魏忠贤前语有欺君罔上的之嫌。然而刘尚书刚正不阿,偏偏不会拐弯抹角。他以实言陈告熹宗,熹宗转过头去对魏忠贤说道:“爱卿,想必你是糊涂了。误把别人的话,当成了刘爱卿之言。”魏忠贤草木皆兵,听到熹宗说他糊涂,他的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用绿豆小雀眼睛看了看熹宗,熹宗面带微笑,并无责怪他的意味。老贼暗暗长舒一口气,为自己在言语上的唐突而恼恨。

一句玩笑话种下了祸根,熹宗不以为意、尚书也是浑然淡忘,独独魏忠贤鼠肚鸡肠,认为刘尚书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是以他在心中酝酿害人计,时时冷备扳倒刘天和。

果然不出尚书所料,随行车驾一入京师。锦衣卫手持敕令,拦阻了刘尚书。周应秋这个恶贼歪头斜脑,金鱼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军卒。四周鸦雀无声,唯有道旁的白杨树发出“簌簌”的悲戚之声。刘尚书下轿之后,亦步亦趋来到周应秋的身帝,他微微抱拳施礼,对他说道:“不知周将军截住老夫的车驾,究竟意欲何为?”

周应秋如珠的鱼眼滴溜乱转,随即从怀中拿出敕令,对刘尚书说道:“刘天和接旨。”刘尚书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地说道:“臣,刘天和接旨。”

接着周应秋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天和勾结贼寇迟缓军心,革去兵部尚书之职,交由大理寺严加勘问。”

刘天和接了旨,周应秋二话不说,即命锦衣卫将刘尚书锁拿。

众军士剑戟齐亮,在刘尚书的身上形成了一道人墙。周应秋蛤蟆眼睛暴烈如珠,张牙舞爪地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怒气冲冲地嚷嚷道:“好哇,把这一干反贼给我杀了。”说罢他后退几步,锦衣卫们拔出绣春刀,与家将们对峙起来。

刘尚书转过身来,一脸正气地说道:“都给我住手,难道尔等要陷老夫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吗?”众将低头不语,面面俱是流泪不止。刘尚书迈着坚实的步子,横眉立目地看了看周应秋。这个恶贼看到刘尚书冰冷峻严的眼神,屈身缩头连连避让。他自知做贼心虚,怎么能见到这坦坦荡荡的炯炯目光。

刘尚书撇了一眼藏头缩尾的周应秋,对他轻哼一声,随即桎梏重枷上了囚车。大理寺正堂之上,许显纯惊堂木拍的哐哐三响,三班衙役齐呼“威武。”刘尚书缓步进来,对着许显纯立而不跪。

许显纯贼眼上翻,口中吞咽着唾沫。又是一个如杨涟一样铁骨铮铮的人,自从害死了忠义杨公,许显纯几乎是彻夜不得安稳。入夜时分的风啸雷吼,都能让他肝胆俱裂。他认为是杨涟的魂魄索命,让他今生今世不得安生。许多年过去,许显纯白发苍髯,已经颓废了许多。

“刘天和,你见到本官为何不跪?”许显纯拍了一下惊堂木,试图用这彻耳的响声,来掩饰自己心中的胆怯。刘尚书冷笑数声,冲着许显纯“呸”了一口。他大义凛然地说道:“老夫一生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上报社稷,下安黎民,自认问心无愧。我并不无败迹劣行,为何要向你这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下跪?”

刘尚书深邃的眼睛里,此地一扫岁月的沧桑,亦发的凛凛威严,令人不敢正视。许显纯擦了擦额角的汗滴,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接受审问的罪人。刘天和一身正气,令许显纯的审讯不得不告一段落。他要等待着曹钦程的答复,作为随行监军,他的话语最有份量。才能置刘天和于死地,刘尚书在军中威望颇高,倘若处理不慎,引起了兵士的哗变,那时恐怕自己就要脑袋搬家了。

曹钦程自己也是焦头烂额,玉凤捆龙鞭将他打的狼狈逃窜,现在他哪有心思插手许显纯的烂摊子。许显纯左等右等,不见曹钦程的回复,

他心中的烦扰之情又凝现在了眉梢。

第一百二十九回:各使心机

曹钦程弃甲兵狼狈逃回指挥使府,他们二人的颓废沮丧并没有引起田吉的注意。此时田吉正襟危坐,紧紧闭着眼睛,他那惨白槁骸的脸依然透出一股死一般的沉寂。曹钦程没了骨头似的,栽倒在椅子上,他歪头斜眼地看了一眼田吉,田吉默不作声。他像一尊石雕,冰冷不可近视,身上散发出的傲慢之气令曹钦程大发恼火。只听“哗啦”一声碎花溅玉,桌案上的青瓷茶碗被曹钦程摔了个粉碎。

张剑枫眼睛瞪得滚圆,用惊恐疑惑的眼神看着曹钦程。此时曹钦程的脸已经因为愤怒变成了青紫色,紧张的空气中清晰可闻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凝滞,三人在无声无息中缄言闭口。过了许久之后,又是曹钦程首先开口,他对田吉说道:“田将军,你像个死人一般在这里静坐这么久,难道是暗暗讥讽我大败而归吗?”

田吉机械地抖动了一下嘴角,用鼻音略带一丝蔑视的口吻回答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被人家打得哭爹喊娘,此时最好是沉默不语,免得丢人现眼。”田吉挑衅般的话语,令曹钦程更加的狂怒,他双睛暴裂、呲张獠牙,像发疯的狮子一般朝着田吉扑了过来。此时田吉睁开双眼,凹陷的眼窝犹如深邃的黑洞,一对锐利的恶狼眼睛迸射出慑人心魄的幽光。他缓缓地站着起来,浑如矗立的铁塔,田吉用鼻息轻轻哼了一声,冷冷地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省些力气还是想想如何对付杨存义吧,你知道千岁最嫉恨手下私斗,我没有时间与你在这逞口舌之争。”说罢,田吉轻呷了一口茶,摔门走了出去。

田吉走后,曹钦程歇斯底里的大骂一通,张剑枫却在一旁冷笑起来。曹钦程回身瞪视张剑枫,又冲着他狂吼起来。哪知张剑枫并不为怪,他将自己为何发笑的原因,详详实实的向曹钦程讲了一番。听了张剑枫的讲述之后,曹钦程的脸上亦显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正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曹钦程不知为谋,徒然一个勇武莽夫,原来张剑枫因为千里追魂掌穿肠之痛,不得不对田吉虚以委蛇,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久存居人下?现在曹钦程和田吉之间生了嫌隙,正好可以利用一番。是以他对曹钦程耳边窃窃私语一番,实是让他权作忍耐,对田吉示软服输。

面对田吉的不可一世,曹钦程也有心想挫一挫他的锐气,是以张剑枫的骄兵之计一出口,这个恶贼马上随声附和。当晚曹钦程带了上好的武夷岩茶来到了田吉住所,他一扫先时的郁愤之情,嬉皮笑脸地对田吉说道:“田将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是因为姓杨的那小子,所以心中火气大了一些。我知道田将军爱喝茶,这点小小意思还望笑纳。”曹钦程将茶叶放在了田吉的桌子上,向后退了两步,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田吉嘴角抹出一丝冷笑,他拿起茶叶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又将它扔在了桌子上。面对他的嚣张,曹钦程按照张剑枫事前嘱咐,一尔再再尔三的保持着克制。果然傲慢的田吉最后答应要亲自会一会杨存义,他继续用瓮声瓮气的鼻音对曹钦程说道:“这姓杨的小子,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待本使出马,把他劈为两半。”

曹钦程迎身上前,冲着田吉咧着蛤蟆大嘴,他那样状如百叶般的满皱苍脸,此时因为笑容而扭曲到了一边。接着他对田吉说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田大人出马必然令姓杨的那小子望风而降。”

田吉挥了挥手,示意曹钦程向存义下“战书”。曹钦程狗癫一般奔着出去,临行之时连连向田吉点头致谢。此时的田吉一如往常,脸上又恢复了冰封般的僵冷神态。

待出了田吉的府宅,曹钦程一边回身,一边破口大骂道:“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早晚让你碰个大钉子。”曹钦程骂田吉的时候,何曾想到他自己不是魏忠贤手下的一条恶狗。

张剑枫脚步踌躇,在府里等候曹钦程,见到他满面春风的回来,料知自己的计谋得了逞。曹钦程嘿嘿冷笑道:“张少侠,上兵伐谋,下一步该如何进行,还望少侠运筹谋划。”

张剑枫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来一副地图。他将图纸平铺展开,指着其中的一所在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您看看这个地方绝对适合埋伏偷袭。”

曹钦程伸长脖子向地图上瞟了一眼,吧嗒着干瘪破裂的大鱼嘴,对张剑枫说道:“张少侠,此处是龙背山。”张剑枫答道:“不错,正是龙背山。此山高耸险绝、蜿蜒起伏,且山中多有林深草密之处,咱们正可以坐山观虎斗。姓杨的若是赢了,正好可以借此嘲讽田吉一番,田吉若是得胜,正好趁机拿下杨存义,到时曹大人在千岁面前也有一份大功。”一句话说得曹钦程心花怒放,他连连拍手叫好。计议商妥之后,张剑枫起身离开,到醉仙客栈去找杨存义。

玉凤与存义隔桌对视,存义的脸上现出愁苦之状,此番曹钦程虽然被玉凤大杀锐气,但他身边的张剑枫武艺高强,且为人阴狠歹毒,想取回义兄的骸骨绝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

玉凤纤纤玉指轻轻握住存义的手,口中柔情暖语百般安慰。这时张剑枫像个没头苍蝇一般闯了进来,他咧着大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嘿嘿嘿,我来得真是不巧,耽误了二位的浓情蜜意。”

他的笑声不怀好意,玉凤百合娇俏,春花带媚,她盈盈站起身来,怒视着张剑枫。张剑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对存义说道:“师弟,镇抚使田大人得知你的武功十分了得,他有意要与你切磋切磋。不知道你是否有这闲情逸致。”

玉凤杏眼带怒,对张剑枫说道:“张剑枫,你耍什么花花肠子?于三哥的骸骨呢?谁有时间与什么姓田的切磋武功?”

张剑枫耸了耸肩,继续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上官姑娘稍安勿躁,这件事情关乎到你们点苍派的声誉,倘若你不肯应战,你的师父赵青云就会被人耻笑为胆小如鼠之辈。你们是因为惧怕田大人,所以不敢应战。”

玉凤听了拍案而起,对张剑枫说道:“张剑枫,你满口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有什么不敢应战的?把时间和地点交代了,你赶快给我滚出去。”张剑枫嘿嘿一笑,告诉玉凤和存义,明晚三更时分到龙背山取回于三的骸骨。临行之行,张剑枫扭头回望存义,对他说道:“如果你畏惧田大人,现在大可以一走了之。”

他的一副张狂跋扈的样子,令玉凤看了十分恼恨。只见玉凤顺手抄起茶杯,照着张剑枫的头上打去。张剑枫乌龙摆头,避开了飞来的茶杯。随即这个恶贼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张剑枫走后,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张剑枫狡诈无比,我担心他会借此机会对咱们暗下毒手,那龙背山地势险要,倘若张剑枫藏身偷袭,咱们可是不得不防的。”存义点了点头,他告诉玉凤明天起早到龙背山去探看一番。

奔波往返之后,田吉收到存义接受挑战的答复,他冷冷地说道:“龙背山山明水秀的,杨存义这个小子,倒是为自己选了一处葬身的好地方。哈哈哈哈。”田吉以武自恃,认为此番龙背山之行,定然可以将杨存义毙于掌下。

一夜无话,存义和玉凤二人趁着天现鱼肚白,来到龙背山查探。存义看到此山不禁连连赞叹,峰峦叠嶂、苍松如翠,山如盘龙俯卧,龙头在西,龙尾在东。时时氤氲之气缭绕飞升,更给人一种空缥缈之感。

存义和玉凤循着山路前行,只择林中险僻之处熟记心中,一番检视之后,二人下山在酒楼里打尖。只待暮色沉漆,星如碎玉的黑夜来临。

待二人缓缓上山后,田吉已经带人恭候多时。一时间灯笼火把将林中照得亮如白昼,存义和玉凤看到一座小山似的人物矗立在眼前,不禁心下吃了一惊。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来者就是田吉,咱们须当小心应对。”

火光映衬之下,田吉银灿如雪的脸上拧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将存义打量了一番之后,嘴角微微蹙动,像冻僵的人一般,从口中一字一字的蹦出一句话。“你就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杨存义”

存义亦仔细审视田吉,此人的脸上波澜不惊,平静之中正如凛凛寒冬般,充满了肃杀之气。不显山,不露水,似这样冰冷镇静之人,令人无从捉磨。

田吉脚踏乙木位,拳开如流星。眼睛陡然射出寒光之后,使出一招石破天惊,未见飞流不自持,惊落星河沉滟滟。一记斗大的铁拳划过,

霹雳雷霆般的向存义的面门打去。玉凤见之花容失色,眼见存义毫无准备,这势大力沉的拳头,教人如何闪躲得过?

第一百三十回:暮夜擒贼

庄际昌以冯唐倚马之才夺得殿试头名,在他的心中并没有因为金榜题名而沾沾自喜。反而是愁云汇拢忧心忡忡,密信事关江山社稷,必将它公之于众,以惩处叛徒吕四。

吕四为官多年,在朝之中恐怕是耳目甚多,自己虽然是新科状元承蒙皇恩眷顾,但是也难以与这个老成毒辣的吕四相抗衡。际昌思来想去心中一亮,他写了一首藏头诗夤夜在各城口张贴,一时间众人皆知,闹得沸沸扬扬。

“吕安兄不道,四门生早潮。谋猷叶圣朝,反宇临呀。”第二天城门官大开四门之际,将这诗文逞递给巡城将军王保。王保反复吟诵,觉得此诗并无特别之处,怕是哪个落魄书生一时酒醉所写吧。他将诗文揉成一团,正准备丢弃之际,又有兵卒告诉他,其他三门贴满了此诗。

王保这时才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他重新再读此信,才发现了其中实是大有玄机。这诗文首字连读竟然是“吕四谋反”王保的身上不禁冷汗直流,他命兵卒将诗文尽数揭下,并哄撵围观百姓。他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做不了主,遂将此事报告给田尔耕。田尔耕一听吕四其名,惊出了一身冷汗。是以他连夜入宫,找魏忠贤商议此事。

魏忠贤千沟万壑的脸上风云聚变,他用嘶哑的破锣嗓子询问田尔耕:“既然有人满墙的张贴,其目的就是想让吕四得到惩罚,倘若咱们贸然采取非常手段,更会令人胡猜乱道,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此人。”田尔耕点了点头,遂下令锦衣卫缉拿吕四。他正准备出门着手此事,魏忠贤怪眼乱翻,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将田尔耕召回,俯耳对他密语一番,田尔耕领命而去。

崔呈秀此番授计往福建,密信未到手,少林众僧又被袁英武设计救走。法相现在也是不知所踪,可以说他的福建之行毫无收获。田尔耕心中暗暗思量,现在崔呈秀正好与吕四在一起,正所谓近水楼台,不妨将铲除吕四的计划交给他。还没有等他写信,魏忠贤派人赶在他的前面将他的想法扼杀了。

吕四现在将亲兵驻扎在密林深处,上次他以探亲为由借故离开营中,已经引起了提督邹潍涟的警觉,是以邹大人以军法打了吕四二十大板。如今吕四再次以身拭法,倘若不能取到密信,恐怕自己在劫难逃。二个恶贼意乱神迷,不时地哀声叹气。崔呈秀大骂法相愚蠢,将好端端的一盘棋走坏,现在没有了内应,再想取得密信难如登天。

这时锦衣卫来找崔呈秀,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崔呈秀起身向吕四告辞。待崔呈秀离开之后,吕四的心中犯了嘀咕,见崔呈秀刻意避开自己,他遂感到事情颇为不妙。

过了许久,崔呈秀神情凝重地回来了,他对吕四说道:“吕将军,事情东窗事发了,这里有田大人亲笔书信,你快看看吧。”

吕四张目瞠舌,用颤抖的手接过崔呈秀手中的书信。他看了以后魂飞天外,继而用痴怔的语气说道:“崔崔崔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崔呈秀愁云惨淡,对着吕四说道:“吕将军,我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千里迢迢地奔赴这里,竟然是一事无成。我要回京向魏公公复命,你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吕四也不废话,起身向崔呈秀告辞。这吕四现在成了惊弓之鸟,带了亲兵一路惶急地下了山。崔呈秀冷冷一笑,对着身边的锦衣卫说道:“你持我的书信到提督府去见邹大人,命他派船封锁江岸,不准放一船经过,我要来个瓮中捉鳖擒杀吕四。”锦衣卫领命而去,待崔呈秀的书信呈到,邹潍涟才坐实了吕四的罪行。

邹潍涟唤来水军参将,命他沿江驻守,不准放一船通过。接着邹潍涟对锦衣卫说道:“烦劳将军回去告知崔将军,请他务必做好配合搜索,这次绝不能让吕四逃脱。”

锦衣卫将邹潍涟的话带给崔呈秀,崔呈秀轻哼一声说道:“邹潍涟说得倒是轻巧,吕四现在手底下有百余名亲兵,困兽之斗必有死伤,本将才不会触及这眉头。”其实这崔呈秀是让袁英武打得心惊胆寒了,一连番的失败之后,自己的手下再有损折,真的难以向魏忠贤交代了。

他正在犹豫不决之际,魏忠贤的书信到此,正好解了他的烦忧。原来魏忠贤欲假借邹潍涟的手除掉吕四,他告诉崔呈秀暂时按兵不动。邹潍涟见崔呈秀这边毫无反应,他的心中自然是焦虑万分,随即他点起兵马,夤夜出营擒拿吕四。

看到邹潍涟出营之后,崔呈秀心中暗暗佩服魏忠贤手段高明。吕四这个叛徒,邹潍涟若是置之不理,圣上龙颜震怒之下,必然要治他疏忽不察之罪。所以不必等着锦衣卫们动手,邹淮涟真的按捺不住了。

吕四带人向江岸而来,崔呈秀放出响箭通知邹潍涟。邹潍涟看到之后,掉转马头对军士说道:“众军听着,指挥佥事吕事勾结倭寇,现在罪证确凿,本将今天亲自出马,望你们奋力向前与本将诛除吕四等一干叛将。”金鼓犹震、杀声四起,众军如下山猛虎一般跟着邹潍涟向江岸跑去。

巡江楼船来往穿行,吕四对其喊道:“快把船开过来,我是指使佥事吕事。”一语刚落,船上的军士喊道:“吕将军对不起,没有邹提督的手令,谁也不准渡江。”

“岂有此理。”吕四恶眼翻睁,冲着军卒嚷嚷道:“传令下去,后军改作前军速速撤退。”明火执仗照亮黑夜,吕四丧家犬一般急急奔逃。只见前方烟尘四起,一彪人马拦住了吕四的归路。

军卒对吕四说道:“吕将军,邹大人亲自来了。咱们怎么办?”吕四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拔刀出鞘,对亲兵们说道:“弟兄们,现在咱们已经是背水一战,邹潍涟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甲兵森森、刀光剑影,众军一拥而上朝着邹潍涟的前军扑了过去。副将拒马扬鞭,立在邹大人的马前,他怒叱道:“你们给我听着,吕四勾结外敌意图造反,若是尔等继续与他为伍,也与视同谋反。”这些个亲兵倒是心如磐石,一个个披甲持戈与邹潍涟对抗。

副将勃然大怒,掣刀在手冲上前去。一番马踏刀劈如入无人之境,吕四拉开架式,黑虎拳风声雷动、流星赶月,他大喝一声,一个纵扑将副将打落马下。

接着吕四呲张恶狼牙,圆睁豹子目,一脸的凶神恶煞之态。邹潍涟毫不畏惧,快马一鞭冲着吕四说道:“贼子休得猖狂,吃我一鞭。”一语未落,铜鞭上打南山虎,下劈入海蛟。鞭鞭风声呼啸,招招慑魂惊魄。

吕四嘿嘿冷笑道:“邹潍涟让你看看我厉害。”说罢,猿猴摘果一个前翻纵蹿到邹潍涟的马前,战马受了惊悸,险些将邹大人掀翻在地。众军士齐力上前,力保邹潍涟无虞。邹潍涟怒火中烧,对众军说道:“你们勿要以我为念,快快上前将此贼拿下。”

俗话说:“将有必死心,士无偷生志。”军士见邹潍涟身先士卒,他们心中的斗志昂扬激发,一个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地向着贼军的阵中突入。刀光闪动、人仰马翻,吕四亲兵须臾之间死伤过半,气得他哇哇怪叫连连。

他撩动双臂,使了一招鹞子捕食,对邹潍涟说道:“姓邹的,去死吧。”拳际黑云滚,雷动破天穹。吕四杀红了眼,醋钵大的铁拳上下翻飞,众军奋力护起的人墙,在他的面前变得毫无用处。他带着得意的狞笑,像撕破一层层的窗纸般推开众军,眼见就要杀到吕四的面前。

邹潍涟岂能容忍恶贼如此嚣张跋扈,他喊了一声道:“众军退开,我倒要看看这个恶贼如何取了我的性命。”说罢,他正气凛凛地站在了吕四的面前。

一轮皓月洒下一片银光,邹潍涟的脸上熠熠生辉。他炯炯深邃的眼睛,放射出坚毅不屈的光芒。吕四见了倒是浑然一惊,邹潍涟如此坦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吕四实在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吕四正在迟疑未决之际,邹潍涟的铜鞭使了一招双风灌耳,兜头照着吕四的脑袋削去。吕四顿时感到头上风声大作,他急忙缩身闪躲。

邹潍涟扬起一脚,着实踹在了他的心口。吕四浑如冬瓜一般,在地上滚了几滚,脸上登时擦得鼻青脸肿。他对余下的亲兵说道:“你们上,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老匹夫。”

众军扑向邹潍涟,吕四这个恶贼见苗头不对,连连后退准备逃遁。邹潍涟冷笑道:“吕四你简直卑鄙无耻,置手下士卒的命不顾,你倒自己想逃之夭夭。”

吕四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对邹潍涟说道:“姓邹的,你少在这里煽惑,我纵是想逃,你能给我机会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吕四一句话,撩动军心激荡,趁着众军死拼之时。这个恶贼放出醍醐烟隐迹藏形了。

第一百三十一回:山中死斗

第二日三更时分,月似银钩、星若碎玉,空寂幽旷的龙背山前,存义与田吉的大战已经上演。田吉左脚向前一探,右脚横摆,七字弓箭步支撑起铁塔一般的壮硕身躯,他那斗大的拳头密似疾雨、快若流星,朝着存义的面前打来。玉凤见这恶贼下手狠辣迅捷,心中不禁为存义担心起来。

存义灵蛇转头,脚下生花、步走蛟龙,只见田吉呼啸的拳风骤至,存义不紧不慢,轻移身体之后巧妙地躲过了这一拳。接着行云流水一般的擒拿手,顺势扣住田吉的腕部。弓字屈身,肘部猛的向田吉的腹部撞去,田吉惊悸之际,存义使了一招樵夫背柴,将田吉甩了出去。

田吉浑然如黑塔,身体踉踉跄跄地摇晃了几下,只听“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并非入竹万竿斜的风声,而是田吉拳骨传来的暴烈声。四目对视之下,田吉惨白的眼仁渗出血丝,继而充盈整个眼球,他的眼睛里开始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存义脚踏双蝶步、怀中揽明月,双拳微探、目视田吉,田吉八字马步大开,双臂游龙戏水般兜拢出一个圆弧,然后双掌聚合,气沉丹田。

风云际会之时,二人各自拼斗起了内功。下山虎力斗出海蛟,存义的天罡神功意凝心神、气集八脉,田尔耕的千里追魂掌劲分气海、散功任督。一个脸上熊熊似火炭,一个脸上幽幽如冷潭。

田吉怪叫一声,双掌翻飞江海平,千里追魂掌化作一股的森寒之气朝着存义的小腹打去。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曹钦程看到田吉的招式,登时吓得目瞪口呆。他久闻此掌法的阴狠歹毒,中掌之人要适逢月盈之夜服解药,否则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一旁的张剑枫对此掌法更是有着切肤之痛,他的心中暗暗思忖道:“田吉这个家伙动了真怒,存义这小子怕是要有麻烦了。”

面对崩云碎石般强劲的掌力所至,存义毫无惧怯,他的天罡神功江翻海沸,亦是双掌齐出,一股烈焰潮涌奔啸与田吉的掌力碰撞在了一起。“轰然”一声巨响,似流星撞月、惊雷破晓,烟雾升腾、尘沙骤聚,两股内力纠缠到了一起,迅速凝结成巨大的气团,气团在一瞬间膨胀炸裂,强劲的气浪将周围的翠柏苍松尽数湮灭。

田吉自出江湖以来,千里追魂掌下冤魂无数,他以此掌法扬威立名,从未有过败绩。就连张剑枫这个昔日无极门的大弟子,武林中屈指可数的高手,也是臣服在田吉的掌下。今天对阵存义,田吉的看家本令竟然收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实令田吉的心中大为恼火。然而以田吉的沉稳老练,他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丝毫的焦虑之情,而是凝心静气思索存义的薄弱之处。

天罡神功乃是至刚至阳的武功,田吉的千里追魂掌在潮起月盈,阴气极盛之夜,体内的阴寒之气便会释放出来,纵然得了月相之利,倘若以阴柔克刚猛,只会弄个同归于尽的下场。田吉甚晓五行之理,绝不会蠢到以极致内功去死拼天罡神功,更何况现在并非满月之期,再继续以掌法和这个小子拼斗下去,到了天明之际,自己更是毫无胜算。

田吉为人最大的可怕之处就是,能智取绝不恃武,冰冷沉静的性格,更兼诡计多端,使他成了魏忠贤手下最为可怕的人物。在与存义临阵对峙之际,田吉浑如死水的眼睛,微微向玉凤瞟了一眼。只见她紧咬朱唇、纤手摩挲,一脸的神情意乱之态。田吉的心中已有打算,魅影移踪、电光石火之间,田吉使了一招黑虎掏心,又是以出其不意的迅猛攻向存义。存义退后几步,哪知田吉移形挪位全是虚招。

田吉避实击虚,趁着存义移身腾出空位之际,一招双环套月,浑坚如铁的胳膊使出全力向玉凤打去。玉凤全神贯注,一颗心系在存义的身上,对田吉的偷袭是猝不及防。这势大力沉一拳,必然能令玉凤香消玉殒,魂归离恨天。说时迟、那时快,存义灵猫捕鼠,反身抓住田吉的后心,用力一扯将他拉了回来。登时这个恶贼身上的衣袍四分五裂。

田吉袒胸露背,怒气充盈涌泉穴。左手死死按住存义的肩膀,右掌又是惊风伴舞在存义的腹部打了一掌。存义忍着锥心剧痛,乌龙摆尾之式,侧身肘部狠狠向田吉撞了一下。田吉气血翻涌,倒退几步之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存义红润的脸上此时变得惨白,他咳出一口鲜血,浑身变得颤抖不已。

玉凤此时又知道是存义回护自己才受伤,杏媚春颜的脸上一行清泪簌簌滚落,她急忙奔向存义,温情暖语地不停询问着他的伤势。存义抚弄玉凤纤柔的长发,对她说道:“凤儿,我的伤没有大碍,你不必为我担心。”他强作欢颜,内伤却背叛他的言语。又是一口鲜血喷溅,

存义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从额头上渗出。

躲在密林中的张剑枫说道:“曹大人,这回您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杨存义这小子受了重伤,剩下的那个臭丫头不足为惧。”曹钦程咧着金鱼嘴乐开了花,他伸出大拇指对张剑枫说道:“张少侠这招是在高啊,此番能捉到杨存义,在魏公公面前咱们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张剑枫心中自知,曹钦程这话是说给田吉听的。待曹钦程走出,张剑枫鬼头鬼脑地对他说道:“曹大人,您见到杨存义,最好是杀了他。”

此言一出,令曹钦程大为不解,他认为能下活口,更能得到魏忠贤的赏识。张剑枫眼中闪现一丝阴狠的笑意,他告诉曹钦程,杨存义机变百出,倘若在途中出现了差错,那么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曹钦程只道是张剑枫为了自己考虑,孰不知这个恶贼是借刀杀人。锦衣卫若是杀了存义,势必得罪无极门,而且上官玉凤也不会善罢甘休,以她和存义的关系,说动点苍派赵青云想来不是一件难事。张剑枫如意算盘打个叮当响,他不会因为存义而得罪两个门派。

玉凤伏在存义的胸前啜泣,这时曹钦程卷风带云,疾疾二人扑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玉凤回头凝望,发现是曹钦程来了。她抽出捆龙鞭,俏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

曹钦程紧咬双唇,一双青豆麻雀眼睛泛起一道凶光,他恶狠狠的指着玉凤骂道:“臭丫头,上次你让本使颜面扫地,今天我要加倍向你讨回来。”说罢,绣春刀孤月放寒光,曹钦程狼腰豹目,一脸杀气地冲向玉凤。

玉凤踏着碎玉溅花步,手上捆龙鞭长蛇舒展,银光闪掣犹如朔云卷雪,实实的照着曹钦程的头上削去。曹钦程灵猴蹿树,身体就势向下一滚,躲开了玉凤的软鞭。上次他自信轻敌,差点在玉凤的鞭下丧魂,如今这个恶贼纵跳闪躲,择机向玉凤发出致命的一击。

正待二人鞭去刀迎,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田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皎月的一片银光抛洒,令他那张死一般的脸更加的诡异可怖。他拂袖抹去嘴角的血痕,圆滚滚的睚眦双目,喷射出愤怒的火舌。玉凤瞟了他一眼,不觉吓得花容失色。

曹钦程看出她脸上的异样,扭过头去看到田吉站了起来,他眯着眼睛对田吉说道:“田将军,你伤得不轻,好好运功调息吧。这个丫头交给我收拾。”说罢,啸虎出林、猛龙跃渊,挥动绣春刀“唰唰唰”又向玉凤砍了三刀。玉凤仙步流盈,捆龙鞭掀起万里狂沙,将曹钦程的手腕死死扼住。曹钦程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他不再与玉凤用力撕扯,而是就势身体翻转,又使了一招横江卷浪。犹如一条梭鱼般旋转,不一会儿挣脱了束手的捆龙鞭。这时曹钦程双足向前一点,集劲腕力,以力劈华山之式,准备向玉凤的面门砍去。

这时他的身后田吉用幽凄的嗓音喊道:“住手!”曹钦程圆眼双目

呲张恶牙,他那张风吹如波的脸上,现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惊愕。他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以确认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田吉看到曹钦程并未撤刀,是以他又用近乎呜咽的语调再一次警告曹钦程。曹钦程在田吉冷森无情的脸上,隐隐的感觉到了一股杀意,他竟然手抖刀落。二人双目相视,短短的一瞬间,曹钦程即在心理上落了败。他用惶然失措的声音说道:“田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赶快给我滚开,杨存义和这丫头由我来对付。”这话入耳,却给了曹钦程彻骨般的凉寒之意。他继续言语颤抖地说道:“田将军,你受了重伤,如何能对付的了这个丫头?”

“滚,能不能对付她,是我的事情。”田吉虽然没有猛张飞长坂桥喝死夏侯杰的洪钟巨雷般的嗓音,可是这平淡的话音依然令曹钦程破胆。曹钦程连连后退,这时田吉缓缓向前朝玉凤走去,还没有等待他近身。存义丹田三提气,神凝百会穴,一招狮子搏兔发掌打向田吉的胸口。恶贼随即晕厥过去,存义亦是气若游丝,双眼陷入了迷离。

曹钦程恶眼上翻,狞笑着目睹这不费吹灰之力得了的胜利。只见林中风摇叶落,一人屈腰抱腿,使出一招白蛇吐信,拳上虎虎生风,将曹钦程震出了丈许开外。来者是友非敌,令玉凤的眼前现出了一片光亮。

第一百三十二回:街市遇友

古往今来宦海沉浮,犹如潮起月盈非人力所能改变,几人可以堪破,又有几人可以活得洒脱?庄际昌金榜题名高中壮元,自然是春风满面,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事事岂能尽如人意?

这天他闲庭信步在市集游赏,只见一个摊位前面人头攒动,时时传来一阵阵的喝彩之声。际昌觉得好奇,遂挤在人群里探看究竟,原来这是个字画摊,一个身材瘦削、头戴逍遥方巾的书生,正拿着提斗毛在纸上运笔挥毫。其字章法有度、飞白嵌留,龙卧虎跃之间,大有“癫张醉素”之风。书生一气呵成,将狂草展示给众人,百姓纷纷投以铜钱打赏,书生连连称谢。待到了庄际昌面前,际昌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铜盘里,并随口夸赞道了一声:“好字!”

书生抬头看了庄际昌,顿时二人的脸上皆现出惊讶之状。过了半刻功夫,庄际昌说了一句:“子壮怎么会是你?”书生愁云惨淡万里凝,他紧锁双眉,不时地叹着气。众人见二人熟识,皆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庄际昌回望四周,知道此处并非是叙旧之地,遂引着子状来到太白居酒楼。

原来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岭南才子陈子状。陈子状童年时期就是天资聪颖,七岁时期便能指物立就吟诗作赋。当时适逢中秋佳节,

“月有阴晴圆缺”一位宾客看到天空阴云密布,并无一丝月光,有感而发,吟诵了一句诗:“天公今夜意如何,不放银灯昭碧波。”七岁的陈子壮听闻之后,即兴续上后两句诗文:“待我明年游上苑,探花因便问嫦娥。”举座宾朋见陈子状天赋异禀,连连向陈庄公庆贺,大赞其子前途不可限量。

事隔多年,庄际昌再见故友,却不曾想到陈子状竟然是如此的穷困潦倒。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是出自魏忠贤这个欺君罔上的恶贼。二人纵酒闲谈,陈子状见前尘往事一一道来。

自从杨涟等东林六君子被魏忠贤谋害之后,满朝文武皆是闭口缄言,对待魏忠贤及其爪牙的胡作非为是敢怒不敢言。老贼魏忠贤不但阻塞言路,还插手科考。在第二年的京试大考中,魏忠贤让翰林院大学士陈子状为主考官,主持今年的殿前会试。人生三大喜事,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人家显贵。天下士子齐聚京师,京中会考场面异常的隆重。

陈子状饱读圣贤之书,自觉上不能匡正社稷,下不能安抚黎民,空有腹经纶又有何用?魏忠贤的专横跋扈令他十分反感,是以陈子状常常思量计策,揭发老贼的罪行。这次的京中会试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陈子状思来想去,拟定了今年策论的题目。

试卷下发之后,陈子状慷慨陈词对着众位士子说道:“我辈读书之人应该明理知义,倘若是非不分、忠奸不辨,岂不是有违圣人遗训?”他开门见山即对士子们晓以大义,接着便是士子们八仙过海,各展自己才华的时刻。

策论的题目是论东汉十常侍干政,这一标新立异的题目,令副考官吴来大惊失色,他指着考卷对陈子状说道:“陈大人,四书五经哪个不可以提出一个策论,为什么偏偏用这个?”

陈子状瞟了吴来一眼,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天下人论天下事,这个策论非常好,可以令士子们一吐心中之快。”说罢,冲着吴来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言。吴来吞咽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了陈子状一眼。他马上退了出去,将策论题目以密信传给魏忠贤。魏忠贤看过之后,瞪着状如水泡的贼眼,又阴阳怪气地声音说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想出这样的文题,分明是影射本千岁。”随即他将御史李鲁生唤到跟前,命他弹劾陈子状构陷大臣之罪。又让许显纯带着一干锦衣卫封锁考场,将陈子状逐了出去。

正气凛然的陈子状被罢黜了主考官之职后,副考官吴来顶替了他的职务,他命士子写了一篇策论,对魏忠贤大献谄媚之词。老贼读过之后浑身筋骨舒透,连连夸赞不停。

陈子状并没有因为魏忠贤的横加干涉,而心虚胆寒,反而在史馆修书之际,又将老贼魏忠贤的恶行,编写到了史册之中。一天晚上,陈子状带着没有修辑完的史书回到家中,他伏案奋笔疾书,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三更时分。

陈子状熄了灯火,回到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看到自己来到一个所在,这里石棱如剑、一股股灼烈的岩浆奔腾狂啸,拍打着滚烫的山岩。陈子状正在惶惑之际,背后冷不防有人推了他一把,随即他掉了万丈山崖。他大惊之际,从恶梦中醒了过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滴,这时才发现外面烟尘四起、火光冲天,管家陈林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他说道:“老爷,您赶快逃命去吧。家里火势太大,已经不能救了。”

陈子状一脸惊愕,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是怎么回事?此时已经由不得再作细想,他的心血全在编修的史书上。是以他对陈林说道:“你快帮我把书稿带走,这些都是要流传后世的。”

陈林对陈子状说道:“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空手逃跑尚嫌困难呢,您带着这些个累赘干什么?”说罢不由分说,将陈子状推了出去。浓烟四起之后,就听墙外“嗖嗖嗖”的几支响箭射了进来,陈林大叫一声,被射死在了火堆之中。

好端端的一个宅子,瞬间就化作一片瓦砾场,陈子状唏嘘伤感不已。

然而等待他的不禁是无家可归,还有丢官罢职。在魏忠贤的授意之下,

李鲁生在朝堂之下弹劾陈子状构陷大臣,影射当今朝政。熹宗听了奏章,见里面说讲的乃是东汉时期的事情,他不明就理,觉得李鲁生未免有攀污之嫌。还是魏忠贤牙尖嘴利,他随手在奏折上一指,对熹宗说道:“臣启万岁,陈子状的策论看似说的是前朝之事,实则是暗暗讥讽陛下是汉灵帝,他也将臣比作了干政的十常侍。”

熹宗听了勃然大怒,即刻传旨革了陈子状的太史令之职贬为庶民。魏忠贤自以为烧了陈子状的书稿,就没有人知晓他的恶行了,敦不知天道公理自在。

就这样陈子状过起了有上顿,没有下顿食不果腹的困苦日子。庄际昌听了不觉怒从心起,他对陈子状说道:“与此贼同朝为官,实为平生一大耻事。今天见到故友,我决定尽力在圣上面前保荐,恢复子状的官职。”

陈子状摇了摇头,他已经对功名利禄漠不关心,倒是做个潇洒自在的闲云野鹤,广阔天地任我驰骋,这样的日子才让他心安理得。庄际昌见故友依然保持着清高正义的心境,暗暗为他感到高兴。二人推杯换盏、品酒论诗,不觉豪迈之情顿生。

这时只听到楼下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二人扭过身去一看,原来是京畿衙门的赵捕头带着一干公人上楼来了。庄际昌以为他是饮酒的,是以只和他打了招呼,随即转身继续和陈子状畅谈。陈子状放下酒杯,对庄际昌说道:“这酒怕是喝不成了,这些官差是冲着我来的。”未及庄际昌反应过来,陈子状已经起身走向了赵捕头。

赵捕头歪眉瞪眼,一边给陈子状戴枷上锁,一边恶狠狠地说道:“陈子状,知府大人发下话来,我们也是左右为难。”说罢,推着陈子状就往外面走。

庄际昌看到故友神情颓靡,步履蹒跚,他在众官差的身后大喝一声:“住手,子状身犯何罪尔等要将他锁拿到府”际昌语惊四座,赵捕头回过身来,恶狠狠地说道:“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你算哪根葱敢管府衙的事情”

话音未落,赵捕头已经抢步上前,奔到了庄际昌的面前。

二人短暂对视后,赵捕头举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就要痛打庄际昌。这时陈子状对赵捕头说道:“赵捕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向新科状元挥拳。”

赵捕头吓得胆战心惊,连连向庄际昌赔不是。庄际昌摆了摆手,询问赵捕头为什么要抓陈子状赵捕头一改先前的嚣张跋扈,用谄媚的语气告诉庄际昌,魏千岁有令,陈子状不准在京师逗留。

“哼!又是魏忠贤这个老贼。”庄际昌拍案而起,口中大声叱责魏忠贤。赵捕头侍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庄际昌稍稍平复心中的愤怒,他让赵捕头打开枷锁。赵捕头哪里敢得罪天子门生只得将陈子状开释,他一脸沮丧地对庄际昌说道:“今天小的放了要犯,很难和知府大人交代。将来九千岁怪罪下来,烦劳状元爷亲自去解释。”

庄际昌点了点头,赵捕头带着一干公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庄际昌再次公然与魏忠贤为敌,老贼闻听陈子状被庄际昌放走,气得白眉倒竖。他拍案摔碗,誓要与庄际昌算帐。

第一百三十三回:转危为安

曹钦程打算坐收渔人之利,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人一招白蛇吐信,震得曹钦程虎口发麻,连连倒退几步。接着黑衣人在半空连续翻转,一招海底翻花,身法矫捷地站在了曹钦程的对面。

此人蒙脸遮面、身材清癯瘦弱,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曹钦程撇了一眼蒙面人,怪腔怪调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干扰锦衣卫办案?”

蒙面人脚踏乾坤步、双掌舞劲风,对曹钦程的问话置若罔闻。他的傲慢无礼,使得曹钦程心中的无名业火猛然蹿起。只见他左脚蹬地纵跳而起,绣春刀自左肩绕出,仆步按刀照着蒙面人的头上削去。蒙面人顺势身体斜倾,弓步弯腰使了一招铁桥掩月,避过疾风扫叶的快刀。

接着蒙面人伸出铁指钢爪,上下开合、虚实并用、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又将曹钦程打得狼狈不堪。二人拳去刀迎、你来我往,斗了十余回合,曹钦程渐渐气郁填胸、身姿步法渐渐凌乱起来。武术的关键全在于步法,“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父。”步法乃是习武之人立身之基,曹钦程失了方寸,蒙面人趁机发难,一个流星箭步蹿到曹钦程的面前。一招拳震南山,直打中军门庭。

曹钦程惊骇之下,举刀朝着蒙面人的胳膊劈了下来,蒙面人灵猴抱身,向下抓住曹钦程的双腿之后。劲透双臂、力沉千钧,使了一招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但见曹钦程连续空翻,身体失了重心,以平沙落雁之态,摔了个鼻青脸肿。

蒙面人的武功行云流水,出手刚猛利落,曹钦程自恃绝非他的对手。他捂着胸口,用惶惑的眼神看着蒙面人。蒙面人双睛暴出,中气充盈地冲着曹钦程吼道:“你马上给我滚,回去告诉魏忠贤那老贼,他欠周家的血债,我迟早向他讨回来。”

一语海山崩裂,曹钦程闻听丧魂失魄,他连滚带爬的奔向密林之中。这时隐迹藏形的张剑枫探头探脑的走到曹钦程的面前,他故作疑惑地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那个蒙面人是谁?”哪壶不开提哪壶?曹钦程一脸的颓废丧气样,见到张剑枫往自己的心窝捅刀子,他不禁暴怒地嚷嚷道:“你还说呢,刚才为什么不出来助我?是不是存心看着我出丑?”

张剑枫见曹钦程出言相责,他的脸上倒是波澜不惊,继续故作姿态地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您误会我了,适才田吉一直在山脚下张望,我若贸然出来相助,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藏吗?这会令您和田吉的误会更深,况且那黑衣人出手,我也要摸清情况,看看附近是否还有人埋伏。”

张剑枫的巧舌如簧,令曹钦程觉得甚为有理。二人各怀心腹事,背着田吉邀功请赏,倘若田吉知道张剑枫背着自己与曹钦程勾结,千里追魂掌的解药,张剑枫以后怕是休想得到了。

连番的拼斗,又中了蒙面人一掌,曹钦程三花盘坐、运功调息。张剑枫此时又在田吉的身上搜索了一番。时时传来的怨叹之声,可以看出张剑枫一无所获。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曹钦程感到内息稍显平和,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张剑枫一脸的愁苦之态,便对他说道:“你一副苦瓜相,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张剑枫遂将中了田吉掌毒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曹钦程。曹钦程怪眼乱转、咬着苍白的嘴唇恶狠狠地说道:“我就觉得你这小子不怀好意,接近我原来是为了找寻解药。”张剑枫闻听曹钦程的话,并不置辩,他嬉皮笑脸的回答道:“曹大人,您的话所言不错,我确实是为了找解药。可您想想,换作是您,您会不会像我这么做?”

曹钦程点了点头,用鼻音发出一声“嗯”,张剑枫见曹钦程并嗔怪之意,继续对他说道:“曹大人,田吉颇受魏公公的赏识,同在公公手下当差,难道曹大人就不想得到千岁的青眼相看?”

张剑枫的一番话,说到曹钦程的心坎里去了。他过着刀口上舔血、步步惊魂的日子,当然是了立功名,求富贵。可眼下弄得一团糟,蒙面人救了存义,此番又是空手而归,如何向魏公公交待呢?

曹钦程虽然知道张剑枫的话句句在理,眼前的困境该如何解决,他却是束手无策。一想到魏忠贤阴郁的惨白老脸,曹钦程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张剑枫嘿嘿一笑,冲着曹钦程说道:“曹大人不必多虑,此番回京之后,千岁不会怪罪咱们的。”

曹钦程双眼圆睁,对张剑枫吼道:“千岁与杨存义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人是从咱们的手里逃走的,他如何不发雷霆之怒?我看你是吃了灯草灰,放的是轻巧屁。”

堂堂指挥使竟然说出如此粗鄙之语,实令张剑枫大感惊诧,不过他依然是喜怒藏形。接着张剑枫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您难道忘了吗?是田吉刚愎自用,轻敌大意才败在了杨存义的手上。咱们担心他遇到危险,是以在后面跟随策应。等到了山里,才发现田大人已经受了伤。”

张剑枫编起瞎话脸不红、气不喘,令曹钦程听得直咂舌。他瞪着一双金鱼水泡眼睛,用带着怀疑的口吻问:“张少侠,你所说的话有一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倘若田吉争辩,咱们还要落下一个虚言诓骗的罪名啊。”

张剑枫又是嘿嘿冷笑数声,他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田吉狂妄自大,我想千岁不会不知。纵然他武功高强,也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次败绩就是他张狂自满的例子。”

听了张剑枫的话,曹钦程如拨云见日一般,他的心情豁然开朗。魏忠贤曾经三番五次地告诫田吉,他的性格过于孤傲,这样遇到江湖高手,难免会受到挫折。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魏忠贤的话,在田吉这里全成了耳旁风。

现在田吉昏晕倒地,曹钦程和张剑枫只能将他抬下山去医治。至于杨存义应该如何对付,却令曹钦程犯了难。张剑枫告诉曹钦程,于三的骸骨在咱们的手上,杨存义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到时候只要他找上门来,咱们就可以用计擒了他。

曹钦程不时地咧着蛤蟆大嘴微笑,他对张剑枫说道:“少侠足智多谋,令本使深感佩服。”张剑枫亦是笑逐颜开,冲着曹钦程抱拳说道:“在下久仰曹大人威名,您率军大破太湖水寨,令贼首于三殒命,贼众破胆,这计谋和胆识真可称的上是赵子龙在世。”二人沆瀣一气、你吹我捧,嘻嘻哈哈的搀扶着田吉离开了龙背山。

面对梨花带雨、俯面啜泣的玉凤,二人权作熟视无睹,张剑枫心知肚明,中了田吉的千里追魂掌,没有解药只能是等死而已。曹钦程跟着刁滑人,亦学会了阴谋计,他知道杨存义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没必要因为这个将死之人,去得罪无极门和点苍派。

二人瞟了一眼存义,脸上俱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接着如同鬼魅一般,带着幽凄的笑声消失在了如墨的夜幕里。此时只剩下黑衣人站在存义丈许开外的地方。

玉凤抬眼看了一下此人,他缓步冲着存义走了过来。玉凤抄起捆龙鞭,杏眼凤眉带着愠怒。黑衣人一抬头,冲着玉凤说道:“姑娘不要误会,我是来救他的。”

说罢,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了玉凤。他说道:“这是大还丹,你赶快给他服下。”玉凤接过瓷瓶,却并没有给存义服下。黑衣人急得直跺脚,他说道:“如果我要是想害你们,何必多此一举与曹钦程纠缠。”

玉凤细细思量之下,消除了心头的顾虑。她将大还丹给存义服下之后,黑衣人对她说道:“你赶快以真气输入他的百会、气海、涌泉,稍作迟疑他就会毒气郁胸,那时就是扁鹊重生也难救他。”

玉凤抬眼看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聪慧过人,他知道这个姑娘是担心他趁机偷袭,是以施展轻功,又奔出了数丈开外。他这一走,玉凤倒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然而为了存义,她亦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按照黑衣人的指点,玉凤以真气灌入存义的体内,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存义悠悠醒转过来。

他看到玉凤神情憔悴,伸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指说道:“凤儿,你怎么了?”看到存义醒转,玉凤喜极而泣,一头扑向他的怀中。存义轻咳数声,不时地用手摩挲着她的秀发。这时黑衣人从树上纵跳下来,走到存义的身边。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就是这位侠士的丹药,使你转危为安。”

存义冲着黑衣人抱了抱拳,对他说道:“侠士救命之恩,杨存义铭感于心,不知侠士高姓大名,也好让在下日后图报。”黑衣人哈哈大笑,扯下面罩之后,存义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原来他正是周茂兰,不想故人又在此重逢。

二人各叙久别之情,茂兰告诉存义。田吉千里追魂掌凶狠歹毒,倘若没有解药,一定会毒发身亡。大还丹只能暂保性命,却不能驱除余毒。存义点了点头,一旁的玉凤却又啜泣起来。

茂兰告诉二人,鸿信门的王善德通晓各家武学,何不妨到他那里寻求解毒之法?一语点醒梦中人,存义要三访鸿信门,顺便拜会鬼头刀王前辈。

第一百三十四回:药铺失窃

保济堂的王掌柜第二打开铺门,登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柜翻桌倒,满地全是药草渣子。店中失窃,他立刻将这件事报了官,

捕头丁坚带着一干捕快前来查访。

在失窃现场,丁坚发现在药渣上存留着几滴血迹,他用手捏了一些药渣,凑到鼻子旁边闻了闻,“穿心莲”丁坚随口说道。再去检视其他药渣,无一不是活血化瘀、消炎止痛的草药。

现在留下血迹,大量的草药被一卷而空,由此可见贼人受了很严重的伤,丁捕头立刻派人四下查访,各大医馆、药铺成了重点的搜点对象,然而捕快们很快反馈回来消息。失窃的仅是保济堂一家而已,并且据郎中们讲,最近他们也没有接治受过刀创之伤的病人。丁捕头稍作沉思,又命令捕快们到客栈酒楼作一番查访。结果也是线索皆无。

既然别的药铺没有失窃,难道说贼人与王掌柜有仇怨?丁捕头一番询问,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王掌柜老实厚道,在生意中从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由此看来,贼人是随意盗窃,王掌柜算是倒霉了。

现在地上除了星点血迹之外,并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丁坚认为此事缉查起来并不容易。他告诉王掌柜稍安勿躁,一旦擒获贼人,定要他赔偿药铺的损失。这句话不过是个宽心丸而已,丁捕头当然知道,贼人既然到药铺盗药,就说明他深谙药理,而且门窗又丝毫无损,

显然是个江湖高手所为。这班人物,来无影去无踪的,到哪里去缉拿?

丁捕头言辞搪塞之后,带着捕快们回到了县衙。他只不过将这案子当成了一般的失窃案处理,没想到县令于清却是一脸的愁眉不展。

丁捕头向其请了安,继而向其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清告诉丁捕头,

水师提督邹大人派人持书来见本县,要求协助他查缉叛徒吕四。现在本县正在担心,若是这吕四藏匿在本县,该如何将他找出来了?

丁捕头呵呵一笑,对于清说道:“大人,您这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吕四怎么可能藏匿在咱们县里?”于清听了怒目相视,他大声呵斥道:“丁捕头,你如何信誓旦旦的说吕四就不曾来到县里?莫非你此地无银三百两,见到了吕四,所以故意有此一说?”

丁捕头一听此言,吓得是面色如土,他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个大大人,属下的意思是,倘若大张旗鼓的搜查,恐怕这吕四如惊弓之鸟一般,必然会闻风而逃。”

“嗯”于清点了点头,他对丁捕头说道:“你带着一些精干捕快,化作成商贩、游医,到各处去看看。我听邹大人说,吕四受了很严重的伤,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他也逃不远的。”

丁捕头连连点头,认为于清的话非常有理。于清又正眼看了他一眼,对他说道:“丁捕头,今天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了,我刚才听闻保济堂失了窃,你在现场搜查到了什么?”

丁捕头抬头看了一眼于清,炯炯目光下透射出一股的正气。他感到自己浑身颤抖不已,但是他故作镇定。见于清查问失窃案,丁捕头告诉于清,贼人定是个会武功的江湖高手。”

于清听了丁捕头的回答,他并没有当即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是察言观色,等待丁捕头的进一步解释。丁捕头遂将现场的勘查结果,一五一十向于清说了一遍。于清沉思片刻,接着他让丁捕头将勘查报告交给他,他要好好审阅一番。

出了县衙之后,丁捕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在于清犀利的目光下,简直要窒息了。众捕快请他去喝酒,丁捕头哪有这个心思?他托故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忙忙的回来了林郊草舍。

他刚一推开屋门,一把明晃晃的短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丁捕头一把推开短刃,对屋里的人说道:“你看看你,现在是草木皆兵,而我也是整天的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屋中之人收起了短刃,对他说道:“少婆婆妈妈的,老子若是能出去,还在能窝在这茅草屋里受这鸟气?”

丁捕头一声叹息,攥紧拳头连连在桌子捶了几下。屋中之人骂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牢骚,赶紧给我准备一只肥鸡和一坛子美酒。这一路上奔走逃命,老子都快饿死了。”

丁捕头对他说道:“吕四,你能不能消停一些,我若是端着酒坛和肥鸡走到郊外,还不令人怀疑?”

吕四才不管这些,他让丁捕头趁夜再来。丁捕头摔门而去,临时之时告诉吕四,药铺失了窃,看来还有人受伤躲在了此地。吕四听了不以为然,江湖人刀光剑影的,受伤是犹如家常便饭,抓些个把的草药有什么大不了的。

丁捕头又是叹了一口气,往来的奔波令他心烦意乱。当晚他送完酒食给吕四之后,又有药铺掌柜到县衙报案。于清命人去找丁坚,一连喊了数遍,也不见丁坚的身影。于清的脸上不由得乌云汇拢,神情亦发的严肃起来。

于清询问丁坚上哪去了?丁坚扯谎去查访失窃案了。于清瞟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于清即命丁坚派捕快去失窃现场。和上次一样,又是止血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贼人这次是趁着药铺有人之际,潜到药库偷盗的。

丁坚心中暗暗记恨这贼人,倘若真的扯出吕四,他这颗脑袋恐怕也要搬家了。是以丁坚又如前案一样,准备敷衍了事。然而于清将亲信捕快李二编入了队中,李二见丁坚并无继续深查之意。遂给他出了个主意,他告诉丁坚,贼人两次在县里作案,说明他在此处有落脚点。

一句话又令丁坚的脊背感到阵阵的寒意,他瞪了李二一眼,用严厉的语气说道:“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难道还有你教本捕头吗?”这个人并本生气,而是趁热打铁,继续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丁坚。

他的方案令丁坚心惊胆寒,原来李二给丁坚的建议是到林郊之处搜查,这招可真是够狠的,这不是要成心逼着恶狗跳墙吗?真的查到了林郊,吕四万一供出了自己,那可就非常不妙了。

看到丁坚目光游移,李二以为他没有听清楚,是以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丁坚这时才从失魂落魄之中走了出来,他一面对此人虚以委蛇,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吕四的事情遮盖过去。

现在李二是于清派来的,丁坚不能不给他几分薄面,倘若言辞拒绝,难免不会惹人怀疑。所以丁坚对李二说道:“你的建议不错,咱们就去东边的怪柳林去搜查搜查。

丁坚以为这样做,会令李二满意,哪知李二竟然要带人去搜查西边的青竹林。丁坚听了不由的身上打了一寒战,不过他很快的镇定下来,

他对李二说道:“咱们分头行动也好,可以节省办案时间。你去青竹林,那里地形平坦。”

李二知情识趣,他纵然是县令的亲信,也不能瞪鼻子上脸,让堂堂捕头去走那崎岖难行的怪柳林。所以李二带着一部分人,与丁坚作别之后,朝着怪柳林进发了。

接着丁坚也是装腔作势地奔赴青竹林,不过他在路上故意放慢脚步,所以他们的行程竟然比李二慢了许多。李二到了怪柳林附近,即命众捕快分散搜查,过了一会儿,一个捕快飞奔快来禀告。

“前面有情况,李头您快来看看。”李二集合众人,跟着这个捕快到前面查看。原来这里有一堆燃烬的草木灰,旁边还有几只红薯梗。

李二看了看红薯梗,其表红润,说明是最近刚刚吃剩下的。

他对捕快们说道:“此处定是有人,大家都小心点。”说罢,擎刀在手,带着众人向林中深处缓缓而去。的脚步声,引起了林中人的警觉,他此时正在打坐调息。

李二借着火光看到前面有人,他冲着捕快们说道:“看,前面有个凶僧。”他的话音未落,凶僧恶鹰展翅扑向捕快,他连发数掌,其劲力摧枯拉朽、崩云碎石。须臾之间连同着李二,众捕快尽数毙命当迅场。

原来掌毙众捕快的凶僧不是别人,正是南少林叛徒,达摩堂首座法相。当日他与法空对打受了一掌,后来又与智善禅师拼斗,是以元气大伤。袁英武救了众僧之后,法相仓皇逃离了少林寺,躲到空寂无人的密林运功疗伤。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找到了这里,法相心知这可能是自己盗取伤药,给捕快们留下了线索。

既然有人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还是三十六走为上。法相趁夜逃离,另寻栖身之地去了。然而适才牵动心神,他的内伤又复发了。法相一路前行,不知不觉间竟撞到了青竹来。

第一百三十五回:见死不救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存义身中千里追魂掌寒毒,又倍受舟车颠簸之苦,到了鸿信门整个人已经是气若游丝。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侠士,怎么数月不见如何变成了一副将死之态,实令王善德唏嘘不已。

玉凤一边啜泣,一边将田吉打伤存义的经过,向王善德讲述了一遍。“什么?千里追魂掌?”王善德的脸上神情大变,随即陷入了愁苦之中。二人见他如此表情,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熄灭了。

内堂之中一下子变的沉寂起来,玉凤和茂兰皆有渴求的眼神看着王善德,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流逝。许久之后,王善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杨少侠怕是没救了,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王善德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令玉凤差点昏厥过去。她仙波凝露的俏目里充盈着泪水,凄苦惨然的神态令人爱怜。她扑通一声给王善德跪下,拉扯他的衣袖哀求道:“王前辈,难道您忍心看到忠良的后代,大仇未仇就饮恨长逝吗?”

王善德将玉凤搀扶起来,对她说道:“凤姑娘,眼下倒有一法,可以试试。不过要你付出王善德欲言又止,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玉凤。玉凤慧质兰心,立刻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玉凤为了救存义,哪管了什么贞操名节。况且是为心爱之人付出,这是她心甘情愿的。”

玉凤点了点头,王善德在纸上书写了疗伤之法,不过他告诉玉凤,这不过是暂时保全存义的命而已。真正能救他的人,远在天山的雪山之巅。二人连忙向王善德询问,谁可以解除存义身上的寒毒?

“天山老怪。”王善德脱口而出。玉凤的脑中立刻回想起,不久前她和存义拜访雪峰山庄,出手袭击自己的白衣怪人了。此人性格怪癖,武功诡异绝伦,而且他似乎对自己颇有敌意。诚然如此,天山老怪是因为紫嫣而迁怒于我,当时白雪峰的突然出现救了自己。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这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好了似的。王善德见玉凤目光凝滞,一脸关切地问道:“凤姑娘,你没事吧。”玉凤从幻梦中清醒过来,她双眉微蹙、牙咬朱唇,对王善德说道:“王前辈,我与天山老怪有一面之缘,想来他会帮助施救存义哥的。”

她说得是何等轻巧,意志又是何等的坚定?王善德笑逐颜开,为玉凤和茂兰安排两间房舍。今夜权且住下,明天一早就要起程奔赴天山。当夜存义寒毒发作,不时地出口呓语。玉凤除下流彩纱衣,贴近存义为他驱除阵阵寒气。

一夜过去,火红的太阳徐徐升起,三人辞别王善德向天山进发。王善德备下干粮水袋,嘱咐他们一路小心。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茂兰一路之上也为存义续送真气,又要打点行李,结果也是神情颓靡、倦怠不堪。玉凤对他十分感激,几次劝他多注意休息,茂兰寄挂存义的伤势,说什么也不肯。

又是几天过去了,三人一身疲的来到天山脚下,救人十万火急,玉凤又不忍再去叨扰白雪峰,是以直接去找天山老怪。她一遍一遍的在山呼喊,可是天山老怪将洞门紧闭,任其喊破了喉咙也不开门。

玉凤梨花带雨,杏妍桃媚的脸上泪水簌簌落下,她跪在洞门前说道:“天山前辈,如果您不见我,我就长跪不起。”

天山老怪在洞里抓耳挠腮、不停的踱着步子。这时紫嫣从后山走了进了,对他说道:“老怪,你看看,我新摘了一些雪参,晚上可以给你炖雪蟾。”天山老怪呲牙咧嘴,连连冲着紫嫣笑了笑。

紫嫣将雪参放在石桌上,这时才发现洞门被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她随即嗔怒道:“老怪,这光天化日的,你将洞门关上干什么?”老怪见紫嫣追问,结结巴巴地对她说道:“这外面刮了很大的风,都是沙子,所以我将洞门关上了。”

“鬼扯个什么?我刚刚从后山回来,外面晴空万里,哪里来的风?”紫嫣俏眉一扬,一对似水明眸满是怒火。老怪的谎言被拆穿,他张目瞠舌地看着紫嫣。“我问你话呢?你傻愣着瞅什么啊?”老怪怕紫嫣出去和玉凤拼命,没有将洞外的情形告诉她。

但是他的表情又背叛了他的话,紫嫣知道老怪一定有事情瞒着她。所以堵气一把拿起雪参,对天山老怪说道:“老怪,从今天起,你别想再吃我煮的饭。”此言一出,老怪苍白如纸的脸,变得更加的惨白。

自从紫嫣来了,天山老怪觉得自己从茹毛饮血的状态一下子解脱了,世间的居然有如此的珍馐美馔。紫嫣每天变着花样做菜,老怪食指大动、胃口大开。不给他吃饭,这可真是打蛇打七寸,抓住了老怪的软肋。

老怪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情早晚也要告诉紫嫣。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紫嫣说道:“紫嫣,凤姑娘来了。现在正跪在洞门外。”老怪话音未落,打开洞门就奔了出去。

见到玉凤跪在洞门外,紫嫣二话不说,又是抢步上前以雪霜掌向玉凤打去。玉凤全无防备,眼看掌到之际,茂兰一招怀中抱月,扼住紫嫣的手腕,顺势将她推到了一边。接着茂兰向她怒喝道:“你这个姑娘好没道理,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

紫嫣瞪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扭头继续对玉凤冷嘲热讽道:“上官玉凤,你好手段啊。老的,小的,都对你神魂颠倒。”她这一骂,也是对白雪峰怀恨在心,只是白大侠坦坦荡荡,却无端卷进了是非之中。

玉凤见是紫嫣,对她说道:“紫嫣,你快请天山前辈出来,存义哥他受了重伤?”紫嫣只顾与玉凤纠缠,并没有注意到她身旁伤重昏迷的存义。如今听到玉凤这么一说,紫嫣难掩心中的关切,她将玉凤推开,水盈盈的妙目饱含泪水。

紫嫣用纤柔的手轻轻推了推存义,此时存义在迷迷糊糊之际,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他不停地说道:“凤儿,你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紫嫣抽回手腕,玉骨蜂腰因为生气而颤抖,她瞪了一眼昏沉中的存义。对他说道:“杨存义,我恨你。”说罢,甩手又将洞门紧紧的关闭。

玉凤看到紫嫣负气离去,存义的生命就在这无形之中一点点的消逝了。

她又伏在存义的胸前大哭起来。

一旁的茂兰也是急得连连跺脚,他眉头凝锁,心中思考着如何才能令老怪救人。他对玉凤说道:“凤姑娘,你这样悲伤也不能解决问题,你再想想何人能够劝动老怪?”

当局者迷,茂兰的一席话惊醒梦中人。玉凤想起白雪峰和天山老怪过招的情形,二人嘻嘻哈哈倒像是叙旧。来到天山她还曾想到白雪峰,可是现在自己心神恍惚,她竟然把眼前的救星给忘了。玉凤让茂兰代为照顾存义,自己奔下山去来到了雪峰山庄。

她刚踏入庄前,忽然前面朔雪千翻,一个黑衣人拉动一张结实的缠丝网,将她牢牢的缚住。玉凤惊叫之际,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雪峰山庄前脱逃的阳怪。

他眯着眼睛看着玉凤,嘴里的口水不断的往下淌。玉凤对他说道:“恶贼,你还敢在雪峰山庄前撒野,白大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阳怪一听,登时明灯如珠的恶眼开始乱转起来,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白雪峰那个死老鬼已经下山去了,今天你甭想指望着他能来救你。”说罢,恶虎扑食一般,冲着玉凤冲了过来。

玉凤打定了主意,要自断经脉而死。这时仙影飘忽闪动,一人轻咳一声,出现在了阳怪的身前。白发三千丈、一身素纱绸衣,冰冷如霜的脸上一副峻严之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霜雪剑客白雪峰。

阳怪一见白雪峰突然出现,吓得双膝瘫软。他惊恐万状地问:“你你是人是鬼?”白雪峰紧闭双眼,冷冷地对阳怪说道:“老夫算准了你会卷土重来,所以老夫假意下山,在暗中窥测你的一举一动。”

阳怪连连摇头,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会欺骗他,他依然用颤抖的语调说道:“你明明离开了天山,如果不是鬼,怎么能日行千里?”白雪峰“哼”了一声,对阳怪说道:“你的话太多了,有什么疑问去问阎王吧。”

说罢,白雪峰霜雪神剑在地上一拄,意气神凝、掌冲八脉,一股霜气犹如狂龙卷云般,向着阳怪扑来。这个恶贼避让不及,死在了落雪神掌之下。白雪峰轻挑霜雪剑将缠丝网破开,救了玉凤脱身。玉凤俯身便拜,白雪峰轻笑一声,将她扶了起来。

玉凤知道白雪峰不苟言笑,没想到他的笑起来也是如阳光般的灿烂,让她的感到了一股暖流。有了白大侠的相助,存义哥定然能够化险夷,玉凤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一百三十六回:沆瀣一气

法相误打误撞来到青竹林,丁坚刚刚返回家中凳子还没有坐热,一名捕快神情慌张地闯进了他的家门。丁坚问他出了什么事?捕快语气急促地说道:“丁捕头,出大事了。李二和几个弟兄,在怪柳林被人给杀了。”

“啊!”丁坚一屁股栽倒在登子上,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其实他心里担心的是吕四,这个家伙并没有他口头上说的这样的老实,如果真的是吕四行凶,自己断然要采取非常手段了,绝不能让他落入于清的手里。所以丁坚急忙换好了公服,跟着这名捕快到了怪柳林。

仵作验尸之后,丁坚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因为死者的全身筋骨碎裂,必然是中了极其刚猛凌厉的掌法,以吕四的武功根本达不到这个境界。不过丁坚亦不敢轻易的下结论,还是找个机会向吕四问问清楚才好。

他以查找武功家数为借口,又是一个人急匆匆地来到了青竹林。推开门之后,吕四对他说道:“丁坚,肥鸡美酒拿来了吗?”丁坚瞪了吕四一眼,对他说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问你,怪柳林的案子你知道不?”

丁坚这没来的头话,令吕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对丁坚说道:“你猪油蒙心了吧,说的是什么鸟话?”丁坚又抬头瞟了吕四一眼,一对滴溜的小雀眼睛打量着吕四,试图在审问他到底有没有说谎。不过这次吕四的目光很坚定,丁坚又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接着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吕四可没有心情看丁坚这一脸的苦瓜相。既然丁坚闭口缄言,自己更应该穷追不舍。吕四忙问丁坚发生了什么事情?丁坚告诉吕四,几个弟兄死在了怪柳林,全身的筋骨都被掌力震碎了。

“莫非是大力金刚掌?”吕四吐了吐舌头,用惊讶的语气说道。他的话显然引起了丁坚的兴趣,他开始反问吕四,没有到过现场,何以如此准确的说出掌法的名字?

吕四并没有回答,这令丁坚十分的不快。二人就此开始了争执,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丁坚摔门出去,冲着茅屋吐了口唾沫,他大骂吕四不仗义。现在从吕四这里没有问出个子丑寅,丁坚认为吕四绝不能再留,是以他带着几个捕快折返回来。

法相在林中听得一清二楚,待丁坚带人擒拿吕四之际。法相悄悄的跟在他的后面。吕四万万没有想到,丁坚会出卖他。转眼之间,茅屋便被一股杀气所笼罩。

二人对骂一阵之后,吕四撩掌摆拳,就要与丁坚搏斗。丁坚对吕四说道:“我思来想去,留下你终究是个祸害。不如你成全了我,让我擒了你到县衙领赏。”

二贼各怀心腹事,吕四知道丁坚的想法。除了他之后,再把怪柳林的案子,一并推到他的身上。丁坚见吕四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他嘿嘿冷笑一声道,我有一百个理由证明能证明你参与了怪柳林的案子。所以你最好不要抵抗,乖乖地跟我到衙门去。

“放你娘的屁”吕四大骂一声,一招黑虎掏心,猛打丁坚前胸。丁坚脚踩离火位,淬水盘龙刀在怀中划出一道弧光,接着缠头裹脑挥舞而去。

吕四见刀向自己劈来,苏秦背剑侧身避过,反手变掌为爪,来锁扣丁坚的手腕。丁坚泥鳅摆身,轻轻掐开吕四的铁手,屈腰弓步使了一招金牛撞门,用头狠狠地向吕四的小腹撞去。

吕四脚下碎花步盘旋回绕,甩头闪身,连连躲避丁坚的快刀。二人彼进我退,拳去刀往,正杀得天昏地暗、神鬼惊泣的时候。法相大喝一声,从林中扑了出来。若说这法相报仇的话,应该去找吕四。是他给法相吃了穿肠毒药,所以才有他背叛少林的事情发生。所以吕四一见到法相出现,立时三魂七魄离了躯壳。

法相双目放绿光,一张狮子吞云吐月。丁坚看到他一脸恶相,拿着刀指向他说道:“哪里来的野和尚,识相的赶快给我滚开。”一言未落,法相已经闻声先至。他使了一招八步开山,双脚乘风、两臂邀月,朝着丁坚的额头就是一掌。丁坚猝不及防,倒毙在了地上。

吕四见法相须臾之间,就结果了丁坚,他吓得是魂飞胆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法相吡牙咧嘴,像一条疯狗般来到吕四的面前。他的龙爪手狠狠扼住吕四,吕四哭爹喊娘,连连向法相道歉。

法相对他说道:“你这恶贼,害得我成了少林寺的叛徒,今天你落在我的手里,还有什么话可说?”吕四对他说道:“大师饶命,只要你放了我。咱们可以合作一番?”

法相一听,如灯似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对吕四说道:“合作个什么,老衲已经得知你被邹潍涟缉拿,一条丧家犬般的人物,对我用何益处?”吕四告诉法相,他的亲兵都编在了邹潍涟的麾下,只要与他们暗中联络,定然可以有些作为。

法相一听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这恶贼,本该一掌毙了你。但是老衲我也是无寺可归。不如抱成一团,彼此出了心中的恶气,然后再慢慢地算咱们之间的账。”

吕四缩头缩脑,对法相的话表示同意。两个恶贼沆瀣一气,彼此又在心中盘算着害人计。吕四告诉法相每逢月底,他都要到海边等一个人。法相问他等谁?吕四告诉法相,是倭寇头领徐海。

法相见又有了可以利用的力量,一把揪住吕四的衣领说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如果你使诈,我就将你拍得碎花溅玉。”

吕四诚然无须使诈,邹潍涟让他丢官罢职,这一箭之仇早晚是要报的。现在就要一探水师大营的虚实,法相武功高强,正好可以借助。所以吕四二话不说,当即写了一封密信给法相,让他交给营中的副将王达。

法相看过信之后,将它揣在怀里。对吕四说道:“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完脚尖一点,破窗入了林中。”趁着一轮残月,法相夤夜潜入营房,将密信交给了王达。

王达看过信之后,对法相说道:“烦劳大师回去告诉吕将军,现在各州各县都在张榜缉拿他,让他处处小心些。我在这里做为内应,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

法相正待转身回去,王达从腰间解下令牌,将它交给了法相。他说道:“现在邹潍涟加强了海上巡防,所以船只在黄昏时分一律要驶回岸上。并且出海皆有提督府出具的官凭。”

法相收好了令牌,又按照原路折返回去。吕四询问他可曾见到王达?法相将令牌扔到桌子上,又将王达的话,原原本本向他复述了一遍。 吕四听了气得咬牙切齿,他大骂道:“邹潍涟这招果然毒辣,没有出海官凭,就无法到海上与徐海联络,不过好在王达将令牌交给了我。”法相抬头看了吕四一眼,鼻子发出轻蔑的哼声,他对吕四说道:“区区一个邹潍涟,就把你吓成这样,老衲一出手就叫他粉身碎骨。”

吕四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大师武功盖世,不过咱们是要做长远打算,没有必要与邹潍涟力拼。只要大师肯帮忙,管保让姓邹的丢官罢职。”

此言一出,法相立刻来了兴致,他询问吕四应该怎么办?吕四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法相乐得合不拢嘴。不过他的脸又很快地阴沉下来,瓮声瓮气地对吕四说道:“你小子只顾算计自己的得失,老衲给你打前阵,能得到什么好处?”

吕四贼眉贼眼地冲着法相笑道:“大师,除了邹潍涟之后,我就带着亲兵和你杀上少林寺,除了智善。”法相撇着嘴狂笑道:“就你手下的那些个乌合之众,连罗汉阵都过不了。还想杀智善?”

看到法相一脸将信将疑的神情,吕四告诉他,咱们可以设计再擒拿少林众僧。法相听了嘴乐开了花。他攥紧拳头说道:“最好连智清、智和、还有慧觉都一并除了。”

真是恶相胆边生,二贼计议停当之后。就开始筹备着月底如何与王达联络。可巧军中此时换防,当夜正是王达值守。法相偷偷潜入营中,施展轻功登上望哨,将巡守兵士除去。但是此时徐海却是消息皆无,

王达询问吕四,计划是不是延后?吕四怪眼一翻,咬牙切齿地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将军,库房之中不是有倭寇的衣服吗?我让亲兵们换下来,一会儿火起之后,你就冲出来与我拼杀知道吗?王达嘿嘿一笑,对吕四说道:“吕将军,演戏我在行。”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按照计策准备去了。

邹潍涟披衣出了营房,王达带着巡哨经过,邹大人说道:“王将军,夜巡非同小可,关乎全营的安全。还望王将军加倍留心,不可让贼人偷入进来。”

王达冲着邹维涟施了一礼,说道:“请提督大人放心,末将谨遵将令。”邹潍涟点了点头,转身向大账走去。这时有人大喝一声,邹潍涟回身一望,一群手拿倭刀的贼寇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邹潍涟正在疑惑为何海上没有传来讯息,倭寇嘴里叽哩哇啦的一阵怪叫之后,挥刀朝着邹大人的脑袋削去。

第一百三十七回:冰洞疗伤

命悬一线、玉凤苦求天山老怪未果,迫不得已之下只得求助白雪峰。白大侠得知存义伤重命危,心中也是焦急万分。是以二人火急火燎地来到老怪的山洞前。

既使是故友来访,天山老怪一如往常,丝毫也不给霜雪剑客白大侠面子。二人徒然的在山门口侍立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人应声。“岂有此理,居然见死不救。”白大侠心头的无名业火蹿起,他让玉凤按照他所传授的内功心法打坐调息,而他则意凝神宇、气冲八脉,以朔雪回风的内功,运足了掌力震向洞门。

只见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力形成巨大的冲力,在洞门上回旋激荡。接着洞门四周开始地动山摇起来,尘烟四起、瘴雾弥漫。天山老怪在洞里按捺不住,推开石门冲了出来。

“雪峰老鬼,你想把我的洞门拆了不成?”老怪一面摇头晃脑抖擞尘土,一面怒气冲冲地对白雪峰狂吼。白雪峰面无表情,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天山老怪,枉你常以侠者自居,今天杨少侠性命垂危,你竟然置若罔闻,简直是沽名钓誉。”

面对白雪峰的直斥,天山老怪怒目横眉的回答道:“雪峰老鬼,并不是我想救,而是紫嫣姑娘不让救。”一听此言,白雪峰轻“哼”一声,继续对天山老怪冷嘲热讽道:“一向目中无人的天山老怪,居然会对一个小丫头伏首贴耳,传扬出去也不怕被江湖中人耻笑。”

天山老怪面露微笑,对紫嫣的厨艺大加褒扬。白雪峰此时方知,天山老怪原来是担心得罪紫嫣,没有给他烧饭。似此等自私自利的想法,白雪峰当然不会客气,是以二人的火气越来越大。多说无益,不如在拳脚上见真章吧。天山老怪左脚向前一探、右脚屈弓,眼放冰魄光、俯身似熊罴,他碾步压马,使了一招月下摘桃,飞身一跃来到白雪峰的头顶之上。

二人掌掌相对,天山老怪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掌上输去。白雪峰四平八字马,使身体稳如磐石。他含胸拔背、吐纳敛气,一招南天立柱,亦将全身的真气聚于涌泉,接着他猛然一推,将天山老怪震了出去。

老怪倒退几步,用惊怔的眼神看来看白雪峰。随后他嬉皮笑脸地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真有你的。我甘拜下风,现在要我可以回去了吧。”说罢,扭身转步就要往洞里走。

白雪峰魅影随形,抢在天山的前面将他拦了下来。他的咄咄逼人,令老怪生起气来。他将雪纱罩衫扔在地上,摩拳擦掌的扑向白雪峰。二人扭打撕扯,在地上滚来滚去,弄得浑身上下脏兮不堪。

玉凤见两位老前辈互不相让,恐担心他们争执下去,难免有所损伤。连连出言劝阻。可是两个倔老头谁都不肯退一步,是以对玉凤的话充耳不闻。

此时存义突然全身充盈霜雪之气,身子不停地颤抖起来。玉凤温言暖言的呼唤他,存义口中呓语不断。玉凤啜泣着大喊道:“白前辈,您别打了,快来看看存义哥哥。”

二人同时向玉凤这边张望,白雪峰看到存义的伤势又加深了一层。打出一掌漫天琉璃,天山老怪猝不及防,被白雪峰的掌力震出了丈许之外。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白雪峰脸现愤怒说道:“天山老怪,今天杨少侠若是有差池,我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一语言罢,头也不回的奔到存义的面前。这时紫嫣从洞门走了出来,对白雪峰说道:“想让老怪施救也可以,除非上官玉凤此时离开。永远不准再接近存义。”

玉凤缓缓起身,凝水含露的美目闪现一丝的凄苦,她对紫嫣说道:“紫嫣姐,只要你能救存义哥,我答应你立刻会点苍派,从此以后再也不和存义哥见面。”

紫嫣瞪了玉凤一眼,继续用生硬的语气说道:“上官玉凤,算你知情识趣。那你赶快滚吧。”一旁的茂兰实在看不下去,他对紫嫣说道:“紫嫣姑娘,你何苦要强人所难、棒打鸳鸯,你知道上官姑娘与存义兄情真意切,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听茂兰插言,紫嫣立刻嗔怒起来。她对玉凤说道:“玉凤,这个人再敢多言,我就让老怪离开。”其实她实是以言语恫吓,存义的伤势牵拌着她的一颗芳心。所以看到存义全身冰僵颤抖之时,紫嫣无法抑制内心的焦急,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

玉凤看了一眼存义,心中充满了柔情爱怜,她低头在存义的额头轻轻一吻。带雨梨花般,泪水不住地从娇红的杏腮滚落下来。紫嫣醋意大怒,跺着脚骂道:“上官玉凤你不知羞,竟然当着众人对存义哥……我真替你感到害臊。”

玉凤抹去眼角的泪水,缓缓回过头来,用坚毅却略带哀怨的眼神看了看紫嫣。接着她亦用冰冷的语气说道:“紫嫣姐,希望你好好善待存义哥,不要与他争吵。”

紫嫣扭过头去,对玉凤不理不睬。玉凤又一一向白雪峰和茂兰辞别。白雪峰对玉凤说道:“上官姑娘你放心,有老夫在此,一定会保证杨少侠生命无虞。不过点苍派路远迢迢,老夫实在不放心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上路。反正周少侠在此也无事可做,不如让他护送你罢。”

茂兰点了点头,对白雪峰说道:“晚辈听从白前辈的吩咐。”说完扭头对玉凤说道:“弟媳,咱们走吧。”玉凤抬头看了茂兰一眼,她深知周大哥故意在用此语刺激紫嫣。果然紫嫣脸上愠怒愤恨的神情。

玉凤对茂兰说道:“周大哥,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必陪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周茂兰连连摇头,对玉凤说道:“弟媳万万不可,江湖凶险,倘若在路上遭到歹人,教我如何向存义兄弟交代。”

白雪峰也在一旁劝慰,玉凤再次向白大侠含泪道别。看到玉凤对存义魂牵梦萦,百炼钢,也要成为绕指柔。白雪峰不免连连叹息,他的峻严面孔下,藏着的是一颗炙热的心。

茂兰护送玉凤回点苍派,权且不说。二人走后,白雪峰对天山老怪说道:“老怪,我们已经履行了诺言。现在就要看你的了。”紫嫣俯下身来,用纤纤玉指抚摸着存义俊朗的脸宠。她柔声说道:“师弟,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一语言罢 ,将头轻轻依偎在存义的胸前。

天山老怪在一旁上蹿下跳,用急切的口吻对紫嫣说道:“你想卿卿我我,也要分个时候啊。”紫嫣瞪了天山老怪一眼,对他说道:“赶快治好存义哥,不然以后别想让我烧饭。”

老怪吐了吐舌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还烧饭呢,怕是等情郎好了之后,就要离开我这把老骨头了。”

白雪峰对老怪说道:“老怪,你我无拘无束何等逍遥自在,等杨少侠的伤势复原了。咱们再斗上三百回合。”

天山老怪抬头瞪了一眼白雪峰,对他说道:“雪峰老鬼,你的如意算盘敲的可真响,我用真气救人,你不但不助我,反而占这个便宜。”说罢哈哈大笑,白雪峰也是畅然大笑。

天山老怪和白雪峰将存义抬进寒冰床上,又让紫嫣回到无极门去取无极冰水,回来用天山雪莲为存义熬汤。汤药煎服好了之后,老怪对紫嫣说道:“紫嫣,疗治千里追魂掌的毒,并不是短时间可以见效的。你现在将洞门封锁,我担心万一有人会趁我们疗伤之机,闯进洞里偷袭。”

他的话音刚落,白雪峰对老怪哼了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天山老怪,想不到你的警惕性还提高。”老怪嘿嘿一笑,对白雪峰说道:“姜是老的辣,这就是行走江湖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

二人调侃一番,天山老怪顶集三花、胸聚五气,凝目盘膝盖坐在存义的面前。他先点住存义的气海穴,以防阴柔的内力郁结,伤损了他的五脏。接着他与存义对掌,将一股真气源源不断地灌入存义的身体。

只见存义的脸上又是寒凝霜结,浑身颤抖不已。老怪因为真气耗损,额角上不断地渗出大颗的汗珠。白雪峰看到他神情痛苦万状,亦神聚心往、运功小周天。

老怪看了一眼白雪峰,对他说道:“雪峰老鬼,今天你总算帮我做了一件事。”白雪峰嘴角现出一丝微笑,老怪让他运功打通存义背后的风门、身柱、至阳,三大穴道。

二位前辈使出浑身解数,对存义展开了施救。雾气缭绕飞升,三人的头上俱是一片的银白。紫嫣在一旁提心吊胆的看着,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逝。转眼不知不觉已经是天色昏黑、群星朗月的夜幕时分。可是老怪和白雪峰犹如二尊石雕一般,盘坐在原地一动一动。

紫嫣走近二人,一看他们的脸色,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老怪和白雪峰俱是面色惨白如纸,且是气息皆无。紫嫣推了老怪和白雪峰,二人像没有了骨头一样,一头栽倒在地。

存义没有救过来,二位前辈又因此绝气。紫嫣六神无主,呆呆地站立在寒床边上,脸上茫然而无助。

第一百三十八回:逝水情长

紫嫣见白雪峰和天山老怪,双双气绝身亡,她正在束手无策、伤心绝望的时候,只见二人身上雾气腾腾,满鬓的朔雪银霜开始渐渐的消散。紫嫣睁大一对秋水盈盈的俏眼睛,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两位前辈双膝盘坐,气分十二经、运功小周天、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们的脸上又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原来你们没死。”紫嫣喜极而泣,一边抹拭泪水,一边激动地说道。

老怪吐纳敛气之后,站起身来对紫嫣说道:“紫嫣,你也太胡闹了。我们正在为杨少侠打通生死玄关,你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搅扰我们的心神,万一杨少侠牵动心神,走火入魔怎么办?”

一番话令紫嫣面红耳赤,她紧咬朱唇,痴怔怔地看着二位前辈。老怪又对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到厨房将雪莲汤端来。”紫嫣把雪莲汤端来,亲自喂存义服下。

二位前辈见存义脸上的萎靡之气一扫而光,俱是欣喜不已。白雪峰对天山老怪说道:“老怪,你总算做了件正确的事。”天山老怪一听,吹胡子瞪眼地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你又开始冷嘲热讽了,难道我以前做的都是糊涂事?”

白雪峰捋着银髯长须笑而不语,天山老怪见他不答话,灵猫捕鼠式抢步上前,就要与白雪峰动手。白雪峰说道:“老怪,你已经中了我一掌,刚才又以真气救人。现在白某不占这个便宜。”

天山老怪一听此言,脸上立现不悦之色,他对白雪峰说道:“什么中了你一掌,那是你趁我不注意偷袭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白雪峰神情正色地说道:“临阵分神,是习武者的大忌,这点浅显的道理,难道还要我向你说明白吗?”说罢,白雪峰紧闭双眼,又开始盘膝而坐。

天山老怪无端受了白雪峰一番奚落,他气得挤眉弄眼、脸上开始变成了一片青紫之色。他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这是我的住处,你是客人,凡事我可以让你三分。”

两个老顽童又在言语上针锋相对,令紫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冲着他们摇了摇头,继续守在存义的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经过三天的昏迷之后,存义转危为安醒转了过来。他看到周围凝雪封冰、一片白茫琉璃的世界,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确认这是幻梦还是现实。

“这是无极门的冰窖吗?不对啊,陈设布局与本派不一样。这是哪里啊?”他正在惶惑之时,突然感到胸口畅暖不已,随即沁心的幽香令他心神张驰。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玉凤倚在他的怀中。存义一边抚摸她秀美的头发,一边对她说道:“凤儿,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我的伤势好的这么快,得益于你的悉心照顾。”

说罢,在玉凤的脖颈上轻轻一吻。哪知玉凤猛地挣脱,站起身来对存义怒目而视。目瞪口呆的存义稍稍缓过神来一看,哪里是玉凤?却是自己的师姐紫嫣,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存义的眉头紧锁、一脸的愁云惨淡,他对紫嫣说道:“师姐,凤儿上哪里去了?”紫嫣咬牙切齿,使劲用手揉搓着裙裾,俏丽婉转的眼睛透出丝丝的恨意。

见紫嫣不答话,存义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紫嫣像寒气入骨一般,仙肌玉体开始不停地颤抖。她这个样子,更令存义伤思劳神。存义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饶是他如此痛苦万状,紫嫣依旧是无动于衷。她对存义说道:“杨存义,下山之前你是怎么对我说的?自己的誓言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存义长叹一声,对紫嫣说道:“师姐,造化弄人。我下山遇到了玉凤,与她相处之后,我才知道她才是我心中魂牵梦萦的人。请师姐原谅我。”

紫嫣见存义态度坚决,为了玉凤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她心中的醋意大发,气恼地对存义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玉凤已经死了。”

“啊!”存义痛断肝肠,泪水顺着眼角簌簌地滚落下来。紫嫣火上浇油,对他说道:“你伤心断肠、你失魂落魄了吧。再告诉你,上官玉凤是被我用天山雪霜掌打死的。”

存义声音犹颤,他痛心疾首地紫嫣说道:“师姐,凤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紫嫣紧咬双唇,从碎玉银牙中挤出一句话来:“我恨她,谁让她夺去你的心?”说罢连连跺脚,桃娇杏媚的脸上梨花带雨、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目充满伤愁。”

存义轻轻挽住紫嫣的玉臂,对她柔声说道:“师姐,我忘不了在无极门,你对我的百般呵护。不过我已与凤儿定下海誓山盟,今生今世绝不相负。现在凤儿既死,我欠师姐的恩情,只有以死相报了。”

说罢,气冲八脉挥掌朝着自己的胸口拍去。“哇”的一声过后,存义气闭神凝,脸上又变的如雪般的惨白。紫嫣吓得花容失色,张惶失措地跑到外面去找天山老怪。

老怪闻听存义伤势有变,赶紧跟着白雪峰入冰洞察看。白雪峰摸了摸存义的脉搏,神情凝重地对老怪说道:“杨少侠劳思伤神,损及了心脉,这次恐怕大罗金仙也难救他了。”

听了白雪峰的话,天山老怪一跳三丈高,他抓耳挠腮地说道:“紫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走的时候,他虽然是昏迷不醒,却是气息平和、身体已无大碍,如何短短三天就变成这副模样?”

紫嫣沉默不语,令天山老怪更加的恼火。他对紫嫣说道:“紫嫣,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他,所以才令他损心伤神?”天山老怪的连番追问,紫嫣依旧是缄言闭口。天山老怪忍无可忍,胸口的怒气似火山喷发一样的迸射出来。

紫嫣目光凝滞,缓缓地拔出婵娟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娟娟。”昔日温馨俱化为过往尘烟,无极门现在支离破碎,声威大不如前。师父不知去向,自己心爱的人又移情别恋。紫嫣万念俱灰,横剑就要自刎。

白雪峰施展擒拿手,犹如狂龙卷海,将紫嫣手中的剑收在手中。白雪峰紧皱双眉,对紫嫣说道:“好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竟然要自寻短见?”

紫嫣捂面大哭,泪水似一江春水东流,无限惆怅绵绵无绝。天山老怪长吁短叹,不住地吐着舌头说道:“古往今来,唯这个情字最是害人不浅,还是像老夫这样,世界就少了些痴男怨女了。”

白雪峰瞪了他一眼,对他说道:“天山老怪,都像你这样石头般的不讲感情,这世情哪有温情可言?”天山老怪反唇相讥,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你也不见比我好到哪里去。看看你那张乌云密布的脸,从来没有晴空万里的时候,好像谁欠你八万帐似的。”

二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紫嫣见存义面色僵硬,急得连连顿足,她对天山老怪说道:“你们俩个别吵了,还是再看看存义的伤势吧。”

天山老怪走到存义的面前,冲着他又是吐舌头、又是摇头,他对紫嫣说道:“这小子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你有照顾他的时间,不如下山给他买个上好的棺椁吧。”

白雪峰对天山老对说道:“老怪,我们应该侠义为本,如果你不救他,那么先前的努力岂不是要付之东流了吗?”天山老怪瞪了他一眼,背手转身扬长而去。他对白雪峰说道:“你不嫌命长,你就去救吧。我这把老骨头,再折腾一番,怕是要散架子了。”

老怪倏然消失,紫嫣双膝跪地,对白雪峰说道:“白大侠,师弟大仇未报,怎么能饮恨离世?我求求你,想想办法。”白雪峰伸手将紫嫣扶起,对她说道:“紫嫣姑娘,诚如老怪所言,杨少侠损伤了心脉,老夫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白雪峰的话在紫嫣听来,有如坠万丈深渊之感,她再次拔剑。神情凄苦的望了望存义,她对存义说道:“师弟,但愿来生你我能长相厮守。”

白雪峰夺过剑,对紫嫣说道:“紫嫣姑娘,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夫刚才的话,也未必尽然。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杨少侠乃忠良之后,必定会福泽绵长。”

紫嫣不明就理,白雪峰告诉她,也许在她的努力之下,杨少侠会脱离险境,引出奇迹呢。白雪峰的话令紫嫣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去试一试。

白雪峰走后,紫嫣将剩下的雪莲水喂存义服下。接着她依样画葫芦,按照二位前辈的运功之法,将真气注入存义的体内。时间流过,紫嫣娇俏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滴。她知道自己的内功与二位前辈相比,差得是十万八千里,所以她只能以延长时时辰,为存义续命疗伤。

天山雪莲有起生回之效,然而老怪手中唯一一棵雪莲已经被存义服用。为了救治存义,紫嫣孤身犯险,上了凌宵崖。雪漫山巅,道路艰险不已。紫嫣在山崖的石缝之中找到了雪莲,她仙步流盈飞身去摘雪莲,不想脚下一滑,向着山下跌了下去。紫嫣美眼紧闭,眼角又流下一颗晶莹的泪。

第一百三十九回:驱贼除寇

王达暗通吕四,假以倭寇之名冲进大寨之中。邹潍涟正在疑惑之际,寒刀惊魂掠影,朝着他的脑袋削去。“大人小心。”随着一声大喝,只见一个人影动如灵狐般,出现在了邹潍涟的面前。他使劲将邹潍涟推到一边,然后举起佩刀迎向倭寇。

邹潍涟回过神来,冲着副将喊道:“杨保,你来的正好。快率军抄向倭寇的后面,咱们首尾策应,消灭来犯之敌。”杨保一面与贼众交战,一边回头对邹潍涟说道:“大人,您赶快走吧。倭寇人多势众。”

“岂有此理!小小倭贼,岂敢犯我堂堂上国,简直是蚍蜉撼树、螳臂挡车。来人啊!速令神机营用神武大炮轰击贼众。”邹潍涟临阵不乱,指挥得法。兵法有云:将有必死心,士无偷生志。众军见邹潍涟全无惧色、神情凛然地站在倭贼面前,军卒士气高涨,他们以一当十,将倭贼杀的落花流水。

吕四在暗处目睹这一切,对王达说道:“邹潍涟是个将才,看来咱们的计策要泡汤了。”王达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个饭桶,还是我去吧。”说罢蒙面遮面,这时法相一把扯过王达,对他说道:“你想干什么,不妨说与老衲,让老衲为你代劳吧。”

王达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法相,吕四对他说道:“这位法相大师是达摩堂首座,武功绝顶,大师若去必然是手到擒来。”法相回头瞪了一眼吕四,对他说道:“废话少说,快告诉老衲,你到营中想干什么?”

王达对法相说道:“烦劳大师直奔中军大帐,放火烧了大营。”法相轻哼一声,鹰翔鱼跃般蹿到营中去了。他一双铁掌雷动风啸,擦着即伤、中着即死。众军拦阻不下,法相这个恶僧如入无人之境。转眼之间中军大账燃起了熊熊大火。军卒神情慌急地跑到外面,对邹潍涟说道:“邹大人,您快看看。大帐着火了。”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一股股烟尘向营中四处弥漫。

邹潍涟对军卒说道:“中军帐戒备森严,倭贼怎么可能放火烧营?”军卒声音颤抖地告诉邹潍涟,是因为一个贼人武艺十分高强,众兵士抵挡不住,所以帅帐才被焚毁。

大帐被焚,所有的军情搪报全被付之一炬,邹潍涟心头的怒火如海潮般的翻涌。他拔剑在手对众军说道:“将士们听着,随我杀回中军大帐,擒杀贼首。”

众军随着邹潍涟向大帐奔去,这时王达对吕四说道:“吕将军,姓邹的回军去捉拿法相,咱们正好可以从后面追击。”吕四恶眼上翻,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对王达说道:“邹潍涟欺人太甚,他不给老子活路,老子也不让他好过。包抄他的后路,杀他个人仰马翻。”

二人率军尾随其后,这时一声号炮响起,左右侧翼人马齐出,使用诸葛武侯所创连弩,朝着王达等人放射羽箭。吕四奸滑无比,远远躲在后面停滞不前,从而避开了如雨般的箭矢。王达却没有他这般好运,万箭穿心,他全身被射成了筛子。

法相恶狼擒羊、猛虎抓食,掌掌俱是催魂索命。邹潍涟一马当先,前奔法相。面对嚣张的贼人,邹潍涟二话不说,挥刀向法相的脑袋削去。法相樵夫背柴,屈身躲过邹潍涟的刀劈。他灵蛇转头,一对钢钳铁手来扼邹潍涟的脖颈。

杨保见状飞身一扑,牢牢抓住法相的手腕。他对邹潍涟说道:“大人,快用连弩杀了射杀这个恶贼。”邹维涟的眼睛充盈泪水,连弩之下杨保也要命丧当场。这样做,让他情何以堪?法相抖动手臂,连连发掌拍击杨保。杨保口吐一股鲜血,声音亦发的微弱起来。

邹潍涟痛下决心,挥手对军士说道:“连弩齐发,射杀这个贼人。”他一声令下漫天花雨,箭镞纷纷向法相袭来。法相铁桥掩月、鲤鱼打挺、怀中抱月、一连串的移步躲闪。

他的张狂得意更让邹潍涟心头的无名业火怒盛,邹潍涟大声喝道:“给我放箭,绝不能让这个倭贼如此的气焰嚣张。”众军得令,加快箭镞的频发。法相避让不及,肩上连中两箭。他使了一招轻风踏影,纵身一跃在树梢间消失了。

走脱了贼人之后,邹潍涟回军掩杀,余下的倭贼尽数被消灭。邹潍涟整肃三军,清理战场。这时军卒看到一个贼人的脸出现了褶皱,这让他感到非常的诧异,连忙跑到邹潍涟的面前,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他。

邹潍涟命军士查验,却意外的发现此人的脸上戴着面具。这一发现无疑令邹潍涟大为震惊,他命军卒们将倭贼逐一验看,结果是他们都戴着面具,并非真正的倭贼。

这时又有军士发现了王达的尸体,这一切令心存疑团的邹潍涟,立时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不消细说,一定是王达以令牌遣散巡防兵士,趁机让歹人潜入,而为了不惹人怀疑,王达故意让歹人装扮成倭寇,以掩人耳目。却不想机关算尽,反丢了卿卿性命。

吕四见王达许久未归,心中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法相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他的身边。吕四见他受了伤,用惊恐的语气问:“法相大师,您这是怎么了?王达呢?”

法相咬牙切齿,一脸的凶神恶煞之相。他对吕四说道:“你看不出来吗?我中了箭伤。你的那位朋友,贪功冒进已经被邹潍涟给杀了。”

吕四在惊悸之余,也在心里为自己捡会一条命而暗暗窃喜。法相瞟了他一眼,看到他嘴角抹出一丝笑意。法相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用龙爪手扼住吕四,对他说道:“你笑什笑?是不是见到老衲受伤,你有些幸灾乐祸啊。”

吕四吓得面如死灰,他对法相说道:“大师,你误会了。我是在想如何才能报这一箭之仇。”

法相张牙舞爪,对吕四说道:“报个屁仇,你的那些个虾兵蟹将都被擒了,现在你成了孤家寡人。我看留下你这个废物,只能是白白浪费粮食而已。不如让老衲超度你去极乐世界吧。”说罢,法相掌上层云现,指间闪惊雷,大力金刚掌翻飞起舞。

吕四双膝瘫软,磕头如捣蒜。法相对他说道:“受死吧,吕四。”掌下之际,吕四双拳一架,对法相说道:“大师,俗话话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双拳难敌四手。大师纵然武功盖世,也不能事事劳心啊。留下小的一条狗命,给大师您沏茶递水也好啊。”

法相哼了一声,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看吕四。接着他用冷冰冰的语调对吕四说道:“吕四,现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邹潍涟张榜擒拿于你,该怎么办吧。”

吕四对法相说道:“大师,姓邹的也别太得意。今天中军帐被焚,是不争的事实。所有的重要塘报都成了灰烬。邹潍涟有失察之责,就凭这个罪也能罢了他的官。”

法相听了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吕四,随即说道:“我看你是吃了灯草灰,净放轻巧屁。你现在一个待罪钦犯,如何能扳得倒邹潍涟?”吕四贼眼乱转,心中又在盘算着如何运用计策?

过了许久,吕四眼前一亮。他对法相说道:“大师,不如将水师营失水的事情,在城头张贴,让百姓知道邹潍涟失察,以至让倭寇趁机烧了大营?”

法相恶眼圆睁,对吕四说道:“何来的倭寇?都是王达出这馊主意,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你还想用子虚乌有的事情污蔑邹潍涟,恐怕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吕四听了又是脸现狞笑,他告诉法相。事情只要传扬出去,总会有人相信。而且为了稳定城中百姓,水师失火的事情一定不会被百姓知晓,只要咱们将这事件说的模棱两可,就会引起众人的议论纷纷,那时邹潍涟一定是百口莫辩了。

法相细细琢磨之后连连点头,他随即让吕四准备好笔墨纸砚,准备以无中生有的事情,再次让邹潍涟陷入困境。夤夜之际,吕四贼头贼脑地从黑黢黢的巷子里钻了出来。他将“揭发信”抹上浆糊,在墙上张贴。

正在他满墙的张贴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个醉汉。他一手拿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看到了正在前面猫腰的吕四。他迎上前去,照着吕四的屁股踢了一脚。一边踢一边骂:“什么东西,挡在前面。”

吕四忍着疼痛,对醉汉说道:“识相的,趁早给我磕头认错。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醉汉狂喷酒气,眼神迷离地对吕四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给你道歉,你也不看看本大爷是谁。”话音刚落,抡起酒葫芦朝着吕四打去。

吕四岂是省油的灯?他箭步抢前,一把揪住醉汉的双臂,使了一招力分中水,将醉汉扯得痛哭流涕。醉汉情急之下,将酒浆全喷在了吕四的脸上。吕四恼羞成怒,二郎担山将醉汉扔了出去。

醉汉“啊”的一声之后,随即气息皆无。这时城头上火把攒动,撕打声惊扰了巡城兵卒。他们下城探查,吕四趁机放出醍醐烟再次逃跑了。

第一百四十回:螳螂捕蝉

按起葫芦起了瓢,新科状元庄际昌街市偶遇陈子状,二人酒楼把酒畅谈,庄际昌得知陈子状因为在修史馆揭发魏忠贤的罪行,家遭大火,流落街头。

看到故友落魄凄凉的惨景,庄际昌誓要为陈子状讨个公道。然而倚权傍势、为虎作伥的恶人甚多,知府刘诏派了赵捕头前来缉捕陈子状,被庄际昌出言喝退。

庄际昌不畏魏忠贤打击,一连番的与其作对,令魏忠贤怀恨不已。老贼将手中的白瓷碗掼的粉碎,恶狠狠地对许显纯说道:“庄际昌如此的不识抬举,找个机会收拾了他。”许显纯唯唯诺诺,向魏忠贤施了一礼后退出了东厂。

然而此时魏忠贤一门心思要对付的人,并不是庄际昌,而是翰林院学士赵秉忠。当年杨涟下狱,许显纯三木大刑轮番上阵,也没有问出《二十条罪疏》出自何人之手。伴随着杨涟的死,这件事情似乎成了悬案,所谓斩草除根,没有找到拟状之人,魏忠贤感到身上芒刺在背。

所以经年历月,他派人多方查缉,终于有了些眉目。

一个云高孤月的夜晚,赵秉忠正在书房之中整理书稿,却听窗外白杨树传来沙沙之声。杨树自会发声,赵秉忠并未在意,而是继续伏案奋笔疾书。此时一个黑衣人攀檐卧梁,朝着书房窥望。

书信写好之后,赵秉忠唤来管家孙胜,他神情凝重地孙胜说道:“你现在从角门出去,将密信交给御史邱兆麟邱大人。记住,千万不能让此信落入歹人的手中。”

看到赵秉忠忧心忡忡的样子,孙胜的心中百感交集,情切之下不免老泪纵横。他对赵秉忠说道:“老爷,您放心,信在人在,信毁人亡。我孙胜绝不会辜负您的嘱托。”

赵秉忠冲着孙胜挥了挥手,孙胜夤夜骑乘一匹快马,直奔御史府而去。先前窥探的黑衣人,见孙胜出去了,立刻施展轻功前去堵截。孙胜勒马回缰,对前面的黑衣人厉声喝道:“大胆贼人,竟敢拦截翰林学士家的车马,难道你的眼中没有王法了吗?”

黑衣人曲臂弯肘,仰天大笑几声道:“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口出大言。识相的把密信留下,大爷我还能留你个全尸。”孙胜暗暗思忖,何以歹人的消息如此灵通?他刚刚踏出府门,就在半路遭到了截杀。

见孙胜沉吟不语,黑衣人的脸上立现愤怒的神情,他手持雁翎刀,指着孙胜说道:“老东西,你还在犹豫什么?赶快把密信交给我。”

孙胜对黑衣人说道:“你想要密信可以,但你要放我一条生路。”黑衣人贼眼乱转,当即点了点头。孙胜趁着他疏忽大意的时候,从怀中扔出一个小布包,对黑衣人说道:“密信在此,你拿好了。”黑衣人腾身纵跃,接住了布包。孙胜快马加鞭,趁着一轮皎月的银光,绝尘而去。

黑衣人打开布包,哪里是什么密信,却是一把夜壶。臭不可挡的气味令他恼怒成怒,随即又是施展蜻蜓三点水,对孙胜穷追不舍。匹马嘶风、龙驹入海,孙胜一路疾行,只感到树影在眼前穿掠而过,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奔出了三十多里的路程。

失了行止,孙胜的心情和眼前的无尽黑暗一样的茫然,这时他拒马回望,想找人打探一下,这里什么是地方?可是四下一片静谧,只有时而响彻的风声陪伴他的左右。孙胜惊慌失措,信马游缰的慢慢前行。

此时黑衣人风驰电掣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孙胜掉转马头,欲要逃走。黑衣人哪里肯放,他双脚一踮使了一招鹞子翔云,一掌将孙胜打落马下。

孙胜摔得鼻青脸肿,左腿在跌落马背时被摔断。锥心刺骨的疼痛令他的额头现出大颗的汗滴。黑衣人亦步亦趋,将孙胜逼到一个漆黑的角落,他恶语相加地对孙胜说道:“老东西,你竟敢戏耍于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说罢,扬起一刀将孙胜毙于刀下。

接着黑衣人在孙胜的身上不停地搜寻,背包行囊、衣服鞋袜,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个遍,可是根本没有密信的踪影。黑衣人不禁情绪焦躁起来。

这时巡更人打着梆子、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一看前面人影晃动,

墙下还倒伏着一个苍髯老者。巡更人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他急忙回身口里不停地大喊救命。

黑衣人猛虎啸林,抢身一扑来到了巡更人的面前,举刀就朝着他劈了下来。这时捕头何三闻听求救之声,赶到这里,恰逢其时的救了巡更人。

何三手中八极刀游龙出水,左脚前探、右腿屈卧如弓,左掌横立于胸。他摆出行者打虎式,一对明亮如珠的招子直视黑衣人。黑衣人脸上不屑一顾的冲着地上呸了一声,对何三说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卖弄。”

说罢他亦卧步弓身、拧腰晃膀,以大缠肘的架式迎击何三。何三不觉大怒,他对黑衣人说道:“好个胆大妄为的贼人,看到公差来此不束手就擒,反而要负隅顽抗,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一语言罢,八极刀朔风吹落雪、一股冷森森的寒气划过,直向黑衣人的肩膀削去。黑衣人虎扑侧身,将头向旁边一歪,躲过何三的这一刀。反手他醉仙望月,一字横炮的铁拳打向何三的腹部。此人拳如醋钵、势大力沉,何三硬接之下,只感到手臂隐隐作痛。

黑衣人看的真真切切,他嘿嘿冷笑道:“我说你是三脚猫的功夫,你还硬是出来献丑。现在是你自己寻死,这可怪不得我。”说罢,脚踏定阳针步,双掌游蜂戏蝶,倒海翻江般的掌力向何三打去。

何三横刀格挡,黑衣人的掌力劲透摧石,雁翎刀被震作两截。失去这个屏障,黑衣人在何三的腹部打了一掌。何三大叫一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黑衣人又使出一招钱江潮涌,前招未尽、后招续至。他的掌法凌厉狠辣,显然是想速战速决,以便回头继续寻找密信的下落。正在二人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赵捕头带着一干捕快来到此处。

他看到何三身受重伤,面前的歹人又是不知进退的痛下杀手,赵捕头气涌填胸,将佩刀的刀鞘向前一推,开窗邀月之式向黑衣人打去。黑衣人移步挪位,轻轻闪躲之后,对着何三说道:“你这三脚猫命不该绝,有人来救你了。”

何三见他屡屡出言讥讽,捂着胸口就要和他拼命。黑衣人又是一阵冷笑,弃了何三,转身来斗赵捕头。赵捕头握刀转腕,佩刀在他的手前划过一道弧光,剪腕缠花刀向黑衣人胸口劈刺。刀法讲求劲道刚猛、出手如电,赵捕头金锁刀一出手,立时让黑衣人陷入了困局。较量十余回合之后,黑衣人脚下方寸大乱,只有招架之攻,而没有还手之力。他正在设计擒拿黑衣人之际,一个捕快的嚷叫,令黑衣人有机可乘。

赵捕头只听背后有人说道:“赵捕头,有人潜入府衙给了田大人一刀。”赵捕头浑身一阵颤抖,手上失了准头。黑衣人泥鳅脱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看到贼人侥幸逃脱,赵捕头轻叹一声,将佩刀放入刀鞘。他转过身对捕快说道:“你刚才说什么?田大人怎么了?”捕快一脸惊慌地回答道:“赵捕头,适才有个贼人夜闯府衙,意欲行刺田大人。”

“岂有此理,歹人真是猖狂。”赵捕头咬牙切齿地跟着捕快往府衙奔,这时赵捕头猛然想起了身后的黑衣人和倒毙在地的孙胜。他对捕快说道:“你在这看着,不准任何人接近。我回去探望大人的伤势,随便将仵作和差役们找来。”

捕快点头答应,赵捕头随即脚步匆匆地赶回府衙。就在他离开没有多久,那名捕快鬼使神差地被人暗算了。赵捕头回到府衙门之后,看到田七的胸口中了一刀。他俯身下拜,神情慌张地说道:“田大人,属下失察,竟然让歹人偷进府衙,刺伤了大人。属下真是罪该万死。”

田七嘴唇微颤,想说什么话,可是字言未吐。师爷对赵捕头说道:“赵捕头,田大人受了惊吓,急需要休养调理。这些日子府衙的事情就由我与你共同协理。你现在马上派人全城缉捕,发现可疑人等,一律押入大牢候审。”

赵捕头领命而去,田七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对师爷说道:“赵捕头不会有所怀疑吧。”

师爷捋着鼠须胡,一脸的狡狯相。他笑嘻嘻地笑道:“大人,你刚才演的非常好,这些天您先在屋中将养,待我出去看看虚实。再来和你商议。”

田七神情凝重地说道:“但愿能取回密信,否则你我都要脑袋搬家。”师爷一收脸上的笑容,神情亦变得阴沉起来。原来田七见赵捕头外出巡查,他担心与黑衣人撞见,是以使了一招瞒天过海的计策。现在赵捕头被调虎离山,但愿黑衣人能找到密信。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黑衣人看到孙胜的鞋中居然藏有夹层,他后悔自己的疏忽大意。很显然有人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将密信取走了。一阵疾风吹过,黑衣人连打几个寒战。此番出师不利,他感到自己的死期不远了。

第一百四十一回:情丝难解

在坠崖的那一刻,紫嫣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世间的恩恩怨怨将不再给她以纷扰。苦苦爱恋的存义,自然可以寻找上官姑娘,与她重修鸾凤之盟。别了师父……别了存义师弟。紫嫣在九霄云雾之中,心中作着决绝之念。

此时白光闪烁、鹤骨仙风的一位老者,手中玉绡丝带宛如游龙般,将紫嫣紧缚住,然后用力向上一拉,紫嫣从万丈悬崖捡回了一条命。

紫嫣凝波含露的美目看了看白袍老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霜雪剑客白雪峰。以往紫嫣对白雪峰在言语上诸多不敬,然而白雪峰并未与她一般见识。如今他不计前嫌,救了自己,紫嫣感到万分羞愧,激动的心情难以自矜,泪水扑簌夺眶而出。“白前辈”紫嫣扑在白雪峰的怀中,白雪峰峻严如霜的脸,此时亦现出一丝的愁苦。

他对紫嫣说道:“孩子,咱们回去吧。以后上山要加倍留神,徜若有个差池,岂不是要让存义一生痛苦吗?”说罢,白雪峰飘然向前,紫嫣亦步亦趋的在后面慢慢跟着。

回到洞中之中,紫嫣不顾彻骨的伤痛,依旧在存义的身边悉心照料,晨起日暮片刻不离。爱的力量可以让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消除心中的仇怨,更可以引发生命的奇迹。已经闭气绝息的存义,突然恢复了神智,他的叫嚷之声惊醒了伏在他胸口上沉睡的紫嫣。

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紫嫣楚楚动人的俏脸失去了润泽妩媚之色,整个人变得神情萎靡憔悴不堪。然而紫嫣为救心上人无怨无悔,如今存义转危为安,她的一片痴情感天动地,教她不喜极而泣?

“师弟你醒了?”一句话柔情百转。存义看了她一眼,见紫嫣面容枯槁,秋水盈盈的眼睛满是凄苦。他不禁心生爱怜,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她杏粉桃娇的脸。紫嫣梨花带雨,两行清泪似春水东流一发不可收。她展开纤纤玉臂,将存义紧紧搂住。存义亦将她揽入怀中,他轻轻叹息,心中百感交集。

紫嫣双目紧闭,静静地聆听着爱人澎湃的心跳,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她希望时间可以凝滞,让这片刻的欢愉成为永恒。

过了良久,存义将紫嫣轻轻推开,他的脸上又变得阴郁而惆怅,他对紫嫣说道:“师姐,你对我的恩情,我纵然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只是你杀了凤儿,教我如何再面对你?”

紫嫣秀眉微蹙、紧咬玉唇,轻轻地对存义说道:“师弟,徜若我不在人世了,你是不是也像对待上官姑娘那样肝肠寸断?”

“我我。”存义如鲠在喉,心中千般语,不知从何说。紫嫣仙步流盈、娇若百合,她神情怅惘地对存义说道:“师弟,上官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到点苍派去找她吧。”

存义脸现惊喜之色,他掀开被子踉踉跄跄地来到紫嫣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师姐,这么说来你没有。”紫嫣甩手挣脱。满面泪水地对存义说道:“我若是杀了你心爱的上官姑娘,你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说罢连连跺脚,雨凄云愁放声大哭。

紫嫣的哭声充满了无尽哀怨、丝丝流恨,令人听起来烦愁不已。天山才怪正和白雪峰对酒畅饮,这断肠啜泣声令他坐立不安,老怪起身到冰室去了。

到了冰室之后老怪二话不说,劈面给了存义两个耳光。他一边打一边骂:“杨存义,你也太不识好歹了。紫嫣每天都为你茶饭不思,牵肠挂肚,昨夜她只身前往凌霄峰去采天山雪莲,险些跌入崖底。她为你所做的一切,难道你无动于衷吗?你是铁石心肠吗?真真是气煞我也。”

老怪怒气填胸下手未免重些,存义又是伤重初愈,受了两记耳光。他意乱神摇,身体一晃竟然摔倒。紫嫣上前一把扶住存义,用恼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天山老怪。老怪吐了吐舌头,对紫嫣说道:“紫嫣姑娘,我是为你打抱不平,所以下手失了准头。”

紫嫣一改往日的贤淑,用暴怒的语气冲着老怪大嚷大叫,她对老怪说道:“我自生他的气,与你有何相干?谁教你动手打人的?徜若师弟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也不会放过你。”

天山老怪摇头晃脑,一脸的丧气样子。他心中暗暗思忖道:“我这唱的是哪一出?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了。”白雪峰对月小酌,闻听天山老怪脚步沉重,知道他讨了一个大没趣。不禁调侃道:“老怪,不是白某说你,你就是犯贱,非得让紫嫣姑娘骂你两句,你心中才舒坦吧。”

“岂有此理”天山老怪一把夺过白雪峰手上的酒壶,对他说道:“我这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还出言讥讽,趁早给我滚蛋。”白雪峰气静神闲,对天山老怪说道:“怎么,紫嫣姑娘骂你可以,老友骂你几句就怀恨在心了?”

老怪上蹿下跳,一边往犀有酒爵里倒酒,一边对白雪峰说道:“别提了,我刚才为紫嫣出口气,打了杨少侠两巴掌。没想到紫嫣非但不感激,反而冲着我大吼大叫。何苦来呢,我这是。”

白雪峰捋着银髯长须,对天山才怪说道:“情字难解,你我这把老骨头,都是黄土掩身的人了,也不知道这风花雪月,真是枉活一世了。哈哈。”

天山老怪将酒一饮而尽,开怀畅笑道:“罢罢罢,似他们这样卿卿我我,动不动抹脖子,生离死别的,实在是大伤脑筋。咱们还是对月感怀,把酒言欢的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天山老怪我敬你。”白雪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天子呼来不上船。雪峰老鬼,我也敬你。”老怪亦是满饮杯中酒。

老怪帮了倒忙,可着实苦了紫嫣。她拖着倦怠不已的步子,不停地用寒冰为存义消解脸上的肿痛。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存义渐渐醒转过来,他轻轻推了推紫嫣。紫嫣泪花闪烁,扑到他的怀中。存义温柔地说道:“师姐,我想见见二位前辈。”紫嫣嗔怒道:“死老怪打伤了你,我还没有和他算帐呢。见他做什么?”

存义拉着她的手说道:“师姐,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两位前辈耗损真气救我一命,这大恩大德我要当面向他们致谢。”紫嫣仙姿曼妙地转腰回视存义,不禁轻叹道:“你只是对别人的好处没齿难忘,对我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存义听了此话,不禁心绪起伏,脸上又变得一片惨白。他语气微颤地紫嫣说道:“师姐,我杨存义岂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一下眉毛。”

紫嫣听了笑靥生花,娇怯怯地对存义说道:“干嘛说的这么严重,我只你一样东西。能够得到它,我就是死了亦无所憾了。”存义一脸痴怔地看着紫嫣,对她说道:“师姐,不知你想要什么?”

紫嫣杏眉凤眼带着蜜意浓情,她不时地用手摆弄着裙裾,压低嗓音说道:“师弟,我想得到你的心。你能给我吗?”存义神情激荡,见紫嫣仙姿绰约、娇花不禁风雨摧的柔怯之态,他的心中情意绵绵。

他将紫嫣拥入怀中,对她说道:“师姐,存义今生怕是有负于你了。凤儿为我付出太多,说什么我也要将她找回来。”紫嫣对他说道:“上官姑娘的确是难得的好姑娘,她为了你。”紫嫣欲言又止,这令存义感到万分的诧异,他连忙追问:“师姐,凤儿怎么了?”

紫嫣轻轻挣开他,脸上红晕双颊。存义不明其理,仍是不停地追问。紫嫣神情正色对他说道:“凤姑娘把她最宝贵的东西,都献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待她,如果你负了她,莫怪我剑下无情。”

存义泪流满面,为有这样红颜知己而不胜欣喜,同时又为紫嫣的深明大义而心存感激。他对紫嫣说道:“师姐,你好好保重。我找到了凤儿,再回来见你。”

紫嫣轻拭泪水,柔声说道:“得不到你的心,见到鸳鸯比翼双飞,我这形单形只的孤鸿,不是要徒增烦恼吗?不见也罢,你养好了伤之后就走吧。”

“师姐我。”存义欲言而止。紫嫣对他说道:“不必多说了,我去煎汤了。”看着怅然若失的紫嫣,存义的心中懊悔不已。然而他知道长痛不如知痛,与其让紫嫣这样为自己魂牵梦萦,倒不如挥剑斩断情丝,让二人的心中都得到释怀。

少时,紫嫣将雪莲汤端到存义的面前。她柔声切语地说道:“师弟,将雪莲汤喝了。假日时日,你的身体痊愈了,就可以去找上官姑娘了。”

存义接过雪莲汤,正待服用,他猛然发现紫嫣的手背红肿起来。他对放下汤碗,抓住紫嫣的手一脸关切地问:“师姐,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烫着了。”紫嫣抽回手,转身抚着胳膊轻声答道。

“不对,你有事情瞒着我。”存义一边说,一边掀开紫嫣的纱袖,这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紫嫣从山崖滑落,玉肌冰臂满是道道血痕。

存义回想起昨日老怪的话,才知道他所言非虚。二位女子不顾一切死心塌地痴恋着他。存义心中翻江倒海,情根深种愁苦万般,他浑然不知所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一百四十二回:明察秋毫

迷珠远似早梅雪,局上明年不识身。吕四夜逢醉汉,与其发生口角之争而将其杀死。当他放出醍醐烟金蝉脱壳之际,却不想撞到了一个人。那人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吕四惊恐莫名,哪里顾得上他说的是什么,一路疾疾如烟般的消失般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此时坐在地上的人,看到身旁歪倒一个人,他推了此人,却是毫无反应。一股刺鼻的酒气袭来,此人双掌合十,念了句:“酒是穿肠毒药,施主以后还是不碰为妙。”说罢他起身将欲行,准备到酒楼茶肆去化斋。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僧人并未在意,原来是巡夜差官来到这里。僧人倚在墙角,巡差瞟了他一眼,依旧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这时一名差役看到巷子里趴着一个人,便大嚷大叫起来。差官闻声而至,对差役说道:“你失魂落魄似的,叫嚷个什么?”

差役手指胡同,战战兢兢地对差官说道:“刘捕头,那里躺着一个人。”刘捕头对差役说道:“看火。”一语言罢,带着众差役来到了巷子。

刘捕头俯身一看,醉汉头骨碎裂,已经是绝气身亡了。刘捕头对差役们说道:“传令下去,封锁城门。在各大医馆、茶楼,访查歹人的踪迹。”一时间差役似江流奔涌,四面八方地向各处查缉探案去了。

一时间全城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个个是惊惧不安。要说最是伤思劳神、食不甘味的,当属知府徐清了。歹人连番作案,将官府戏如儿戏,作为一方父母官,上不能匡扶社稷,下不能扶一方黎民。徐清觉得自己应该到御史府去负荆请罪了。

刘捕头先在案发现场一带展开了摸排走访,有人对刘捕头说道:“刘头,您是不是忽略了些什么?”此言一出,刘捕头如坠云端,他扭过身来,用疑惑的眼神对差役说道:“你倒是说说看,我疏忽了哪些细节?”

差役撇嘴对刘捕头说道:“刘头,巷子旁边的那个僧人,见到咱们来了,一脸的张惶失措的样子,我觉得他八成是个恶僧。”此言一出,刘捕头也觉得有些奇哉怪也,他马上派差役截住僧人的去路。

见一群差役气势汹汹地围住自己,僧人觉得有些不知所以,他用急促微颤的语气对他们说道:“不知道众位拦住小僧,究竟意欲何为?”

还没有刘捕头发问,灯笼火把之下,一问差役指着僧人喊道:“刘头快看,他的胸口有个血掌印。”

刘捕头移步近身,一对鹞子眼睛滴溜直转,他歪头斜脑地在僧人周围转了圈,然后恶狠狠地说道:“好你个出家人,不知普渡众生,反而纵凶逞恶,来人啊,把他给我押回衙门去。”

刘捕头一语言罢, 两个差役左右夹攻,拿绳套索,就把僧人五花大绑押走了。徐清在书房里踱步凝思,一名差役进来报捷。他满面春风地对徐清说道:“老爷,刘捕头已经将行凶的歹人擒获了。”

“太好了!”徐清拍了拍大腿,愁云惨淡万里凝的脸上,变的风和日丽起来。他即命师爷拿好案簿,吩咐三班衙役升堂问案。

三班衙役分列两侧,师爷文书齐备,徐清正襟危坐、神情峻严的拿起惊堂木,只听“啪”的一声。徐清字正腔圆地喊道:“带人犯。”

“带人犯。”师爷依样画葫芦,重复了一遍。

刘捕头连推带搡地将僧人押了进来,三班衙役齐声喝道:“威武。”师爷对僧人说道:“见到徐大人,为何不跪?”僧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僧只拜佛祖菩萨,不拜世俗之人。”

“岂有此理。”刘捕头使了一招千斤坠,钢钳铁手狠狠地按向僧人的肩膀,他还用扫叶腿猛踢僧人的膝盖。一边打一边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到了衙门你还犯横啊。”

“住手。”徐清厉声喝止,刘捕头闪到了一旁。接着徐清对刘捕头说道:“刘捕头,你夤夜巡查甚是辛苦,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先行退下吧。”

“是是”刘捕头点头哈腰,向徐清施了一礼后,带着差役退下去了。接着徐清惊堂木一拍,对僧人说道:“你是哪里来的恶僧,竟敢杀害我治下良民。还不从实招来?”

僧人显然是被府衙严肃的气氛吓住了,面对徐清的问话,他的三魂七魄悠悠荡荡,早已飞向九霄云外了。“大胆恶僧,竟敢藐视公堂。来人啊,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差役恶狼擒羊般将僧人按倒在地上,此时僧人才如梦方醒。他对徐清说道:“小僧是冤枉的。”徐清摒退衙役,对僧人说道:“你老实实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本府讲一遍。本府分析之后,若是你确是无辜,自然会放你回去。倘若你藏奸耍滑,本府也不管你是化外之人,定要依律将你重重治罪。

僧人连连点头,将巷子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向徐清讲了一遍。徐清捋着长须,不时地点着头。接着他命仵作将僧人衣服的掌印拓印下来,与醉汉的手掌进行比对。其结果是大相径庭,是以徐清当堂宣判,僧人无罪开释。

徐清明察秋毫、不枉不纵,虽然僧人的嫌疑被排除。可是眼下如何才能查缉凶手呢?师爷这时对徐清说道:“大人,小的倒是有个主意,只是要委屈了这个僧人。”

徐清一听,忙问师爷有什么计策。师爷对徐清说道:“大人,我的计策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个僧人既然是出现在现场,如果将他捕获,最是能让真正的歹人释怀,然后咱们再以查访城中人口为由,将四门紧闭。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到那时歹人擒获,僧人也可以为地方做一件益事。”

此计确实是绝妙非常,刘捕头现在不明就理,有了他到处去宣扬,不怕歹人不上当。徐清是以将此计告知了僧人,僧人虽然是乐意帮助徐大人,只是他担心师父牵挂,这可如何是好?

徐清对僧人说道:“小师父,要想掩人耳目,将这戏演的活灵活现,就不能让你的师父知道。倘若他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脸上必然是泰然自若的神态,那样岂不是令歹人怀疑吗?”

徐清的话令僧人如拨云见日,他对徐清说道:“我看您秉公持正,也是为地方百姓造福的清官,我愿意帮你的忙。”徐清笑逐颜开,对师爷说道:“明天你到这位师父所住的寺院,为我捐上一百钱的香烛钱。”

师爷点了点头,徐清转身对僧人说道:“我的薪俸不多,还望大师不要见怪。”僧人双掌双合,念了声:“阿弥陀佛,礼敬佛祖在于一个诚字。”一切布置停当之后,徐清将僧人还押大牢,命令刘捕头见缉捕文告在城门口四处张贴。

且说这吕四逃回茅草屋之后,法相见他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拍案砸桌,瞪着如牛大眼,恶狠狠地对吕四说道:“事情又办砸了吧。你这个废物。”

吕四一抹额角上大颗的汗滴,用惊惶的眼神看着恶僧法相。法相对他说道:“老衲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可是每每你都将事情弄得一塌糊涂。留下你终究是个祸害。”

大力金刚掌斩铁似削泥,法相凶相毕露,一掌将桌角削去一截。吕四登时魂不附体,他感到身上一股暖流,原来是尿了裤子。他也顾不得颜面了,连连对法相磕头。

法相冲着他吐了口唾沫,不屑一顾地说道:“看你那个怂样,哪里像个曾经驰骋沙场的将领。”吕四磕头如捣蒜,对法相说道:“是是是,小的是个怂包,小的贪生怕死。还望大师高抬贵手。”

法相一扬手,对吕四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到城里去看看情况。”

说罢浮烟踏浊云,身体一纵破窗出去了。他施展双龙盘柱,纵身一跃上了墙头。接着他贼头贼脑地向下探望,这时只听下面有人喊话道:“刘头,您一出马就是手到擒来,那个行凶的僧人,已经招认了。现在您就等着朝廷封赏吧。哈哈。”

刘捕关神情得意地说道:“哈哈哈,我这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今天总算有了出头之日。这个恶僧害了丁捕头,我也算是给他报了仇了。”

正所谓锦上添花,一干差役围在刘捕头的身边,众星捧月般地对其大献阿谀奉承之词,马屁之词令刘捕头大为受用。”

众人嘻嘻哈哈地向前走,法相浮萍掠影,弓腰趋步在房檐上紧紧跟随。只听差役们说道:“刘捕头,听徐大人说,这个僧人判立个秋后问斩。”

刘捕头挥手说道:“怎么判是徐大人的事情,咱们只管拿人。反正是证据确凿、铁案如山,那个僧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差役们还待继续说下去,刘捕头冲着他们摆了摆手。是以众人缄言闭口,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法相看到刘捕头领着差役们拐进了一条街口,就倏然消失了。他的心中泛起了嘀咕,好在有个冒失鬼替吕四受了过,而自己掌毙丁坚的事情也将从此烟消云散。只是那个被关在牢里的僧人是谁?法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左思右想,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百四十三回:反目成仇

黑衣人夜窥赵府,追杀管家孙胜,意图夺回密信。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捕头何三闻声而至,截住了黑衣人。二人一番龙争虎斗之后,黑衣人虽然是击伤了何三,但是密信却如石沉大海一般的不见了。

黑衣人心里清楚,倘若取不回密信,他在魏忠贤的面前自然是无法交代。所以他留在城中,暗暗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希望可以找到一丝蛛马迹。不过眼下密信之事毫无头结绪,一边几天,他都是无功而返。

何止是他,知府田七现在也是猴屁股扎蒺藜坐立不安。魏忠贤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能追查到密信的下落,他要被革职查办。他问计于师爷,密事的事情如何能够得以周全?师爷现在却是晒干的蛤蟆干瞪眼。田七正在懊恼神伤,师爷不但不能排忧解难,还在一旁哀声叹气。这实在令田七气不打一处来,他冲着师爷摆了摆手,厉声喝道:“滚滚滚,别在这里给本府添堵。”师爷怏怏离去,田七自己在内室之中一筹莫展。

要说这密信,其实也不并是毫无头绪,当晚何三和黑衣人酣斗之际,一个叫做吴义的泼皮正从赌坊往家走,闻听打斗之后,吴义吓得屁滚尿流。他俯身猫腰战战兢兢地躲在巷子里。因为当时是乌云密布、星月无光,使得夜幕亦发的黑黢深沉起来。

吴义一只手向前探路,不经意间发现前面躺着一个人。他用手一摸,顿觉手上粘稠不堪,吴义将手凑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股子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他吓得差点失声大叫出来,不过他的胆怯很快消散了。他心中暗暗思忖:“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知道我来过,合着老子发财。”

吴义在孙胜的身上一阵翻找,除了一些个散碎银子,别无长物。吴义“呸”了一声,小声暗骂道:“原来是个穷鬼,晦气。”不过他并不甘心就此离开。接着吴义又在孙胜的鞋子上敲了敲,他发现鞋底并不是紧密夯实的,空空的声音说明其中必有玄机。吴义拿出一把小刀,划开鞋底之后,从中取出一匹丝绢。

一番苦找,只得一星半点的银子,吴义在气恼之余,正想把这丝绢扔了。可是他猛然一想,既然这人将丝绢藏的如此隐秘,想必是事关重大,吴义遂将丝绢藏在怀中,趁着如墨的夜色逃走了。

这吴义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看的他眼花缭乱。他急于知道信中的内容,可是他又舍不得花上银子请教代写先生。

可巧有个人叫冯铨的落魄秀才,与吴义交往甚密。 这天冯铨教完了几个顽童的学业之后,提着一尾鲤鱼来到吴义的家中。他高高兴兴地对吴义说道:“吴义,我得了几文钱,买了一条鱼。你快去买壶酒来,咱们痛饮一番。”

吴义正在为密信的事情伤神劳神,对冯铨的话置若罔闻,冯铨见他对自己十分冷淡,脸上现出一丝愠怒。随即在他的肩上拍了一掌,这令吴义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冯铨出了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吴义扭转过身,咬牙切齿地瞪了冯铨一眼。闯铨对他说道:“你像条疯狗一样的呲牙咧嘴,想咬我一口不成?”吴义气结于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冯铨见他表情反常,对他说道:“我说吴义,是不是今天又输光了赌本啊。我说你能不能争点脸,找点正经的事情做。”吴义冲着他摆手说道:“滚蛋,我今天心情不好。没时间听你这乌鸦嘴在这里聒噪”吴义越是这样说,冯铨越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委。是以他嬉皮笑脸地对吴义说道:“好好好,你不去买酒,我去买。”说罢,冯铨将鲤鱼放在了桌子上,一溜烟到酒楼去了。

待他回来之际又添了花生米、青笋丝,这些个下酒之物。他将吴义请到桌前,亲自下厨将鲤鱼烧好端了出来。二人持杯执箸,喝的是五迷三倒。几杯黄汤下了肚,吴义一扫脸上的乌云浓雾,他眯着眼睛对冯铨说道:“兄弟,你才高八斗,帮我看看,这丝绢上写的是什么?”

吴义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将丝绢拽了出来。

冯铨接过丝绢之后细细展阅,心中着实是惊悸不已。不过他不露声色地对吴义说道:“这是一份分房的契约,上面说这个人得到了两间茅草屋子,没有什么打紧的事情。”

吴义一听,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一脸酡红、神情迷离的笑着说道:“呸,费了九虎二牛之力,得了这么个破玩意。看来我吴义当真是没有外财的命。”

冯铨见他说话语无伦次了,知道吴义已经到了酒酣意阑的状态。果不其然,吴义一头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冯铨连连推搡,吴义已经是烂醉如泥了。

冯铨拿到丝绢之后,随即拓印了一份。他拿着丝绢来找缪昌期。深夜造访,必有要事。缪昌期将冯铨让进了屋里。一进门,冯铨即用狡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缪昌期。

缪昌期感到脊背发凉,他没好气地对冯铨说道:“半夜三更的,你跑到我这里,瞪着金鱼眼珠子,究竟想干什么?”冯铨也不答话,扯过一把凳子,拿起桌子的茶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茶水。

他的举动令缪昌期感到莫名其妙,又见他一身的酒臭气,缪昌期心想:“这家伙原来是喝多了,我何必跟与一个醉汉纠缠不清。”是以缪昌期拂袖离开,准备上榻而眠。哪知他刚一转身,冯铨就扯住了他的衣角,对他说道:“缪昌期,你难道想趁机逃走不成?”

“岂有此理,我行得正、坐得直,又没有触犯律法,为什么要逃走?”缪昌期脸现愠怒之气,神情正色地对冯铨说道。

冯铨的脸痉挛似的抖动一下,随即嘿嘿嘿地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缪昌期,你自己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难道还用我给你指出来吗?”

此言一出,缪昌期勃然大怒,他一把抓住冯铨的衣领,厉声呵斥道:“你倒是说说看,我缪昌期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冯铨随即拿出绢帕,在缪昌期面前晃了晃。接着他神情得意地说道:“姓缪的,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不会不认帐吧。”

缪昌期看到丝绢,当真是神情大变。他的额角渗出大颗的汗滴,张惶失措的窘态一目了然。冯铨耸耸肩膀,冷笑道:“缪昌期,这下你辩无可辩了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诽谤九千岁。只要我把这丝绢交给千岁,荣华富贵是唾手可得。”

一说言罢,缪昌期义正辞严地对冯铨说道:“冯铨,亏你还饱读圣贤之书,难道礼义廉耻、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了吗?魏忠贤那老贼欺君害民、排除异已、败坏朝纲,我既蒙圣眷,当报效朝廷。不错,这《二十四罪疏》就是我写的,你待怎么样?”

缪昌期大义凛然,脸上毫无惧怯之意,反倒让冯铨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一时间僵立在原地,痴怔怔地看着缪昌期。此时缪昌期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丝绢,对他说道:“冯铨,我知道你也是痛恨老贼的所作所为,才没有到衙门去告发我。这份恩情,我领了。”一语言罢,就要将丝绢扯碎。

这里冯铨如梦初醒,他抓住丝绢的一角,对缪昌期说道:“缪昌期,你想干什么?”

缪昌期随口说道:“冯铨,你将丝绢给我,无非就是想让我承你这份情,你的心意我领了。容我以后再报。”说罢,就要将冯铨推到一边。冯铨目的没有达到,岂肯善罢甘休。二人你来我往,争执不下。

缪昌期见他不依不饶,便对冯铨说道:“冯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意欲何为?”

冯铨狞笑道:“缪昌期,我冯铨也是十年寒窗苦读,无奈没有一棵好大树,以至于屡试不第。你的恩师赵秉忠,是翰林院学士。不如你跟他说一声,保荐我去做太史令怎么样?”

缪昌期当即驳斥,他对冯铨说道:“唐代大诗人王昌龄也是出身寒门,可是他日夜苦读,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总是金榜高中。你如何恬不知耻的谋思旁门左道。难道古人的刻苦勤奋,不令你汗颜吗?”

冯铨怪眼乱转,冲着地上吐了唾沫。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缪昌期,你少在这里大言不惭。如果不是有个好恩师,你能得以平步青云吗?你给一句痛快话,这个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不帮!”缪昌期斩钉截铁地回答到。冯铨大骂缪昌期无情无义,他拉扯丝绢,就要回去。缪昌期抢步上前,堵住了冯铨的归路。二人大打出手,在争执之中,冯铨的衣服被缪昌期扯的粉碎,而丝绢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冯铨凶相毕露,他恶狠狠地警告缪昌期,今天这笔账早晚要和他算个清楚。冯铨摔门离开了缪昌期的家,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暗暗思忖道:“姓缪的,你做的了初一,就怪不得别人做十五,你既然不仁,那休怪我无义。”

冯铨一怒之下,带着拓印的绢帕。去府衙找知府田七,告发缪昌期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回:牢内谈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法相无意之间从刘捕头那里得知,知府徐清锁拿了一名僧人。现在吕四和自己暂时洗脱了嫌疑,法相心中对囚禁僧人的身份产生了兴趣,他打算夜探大牢一查究竟。

当晚法相施展轻功突入大牢,正看到两个牢头围坐在桌案上吃酒。见有人闯了进来,牢头大惊失色,正要拔刀之际,法相连发两掌,将二人毙伏在地。随即他走到关押僧人的牢门前一看,着实也给他吓了一跳。

牢内关押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慧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法相恶鹰展翅,一掌将这桎梏打的粉碎。慧觉战战兢兢地对法相说道:“法相师叔,怎么会是您?”

法相恶眼瞪的滚圆,一把将慧觉给拽了过来。他恶狠狠地说道:“都是你这个小秃驴,你有什么能耐,竟然让智善青眼相看。”他骂的浑然忘我,竟不知自己也是光头。

慧觉一脸痴怔地问:“法相师叔,你怎么骂人呢?”法相狂吼道:“你给我住口,我早已不是少林弟子,我爱骂谁就骂谁。你这秃……。”

法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对慧觉说道:“我懒得跟你废话,赶快把天魔护体神功给我交出来。不然我一掌拍死你。”

此言一出更是令慧觉感到万分的诧异,他告诉法相,他是达摩堂的首座尚且不知天魔护体神功的所在,自己初来少林寺,智善禅师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武功秘笈交给他?

法相怪眼乱转,在心中暗暗嘀咕一阵。他也认为智善也不可能轻易的将天魔护体神功给慧觉,可是法空等人对慧觉这么好,难道没有向他透露一些秘笈的事情吗?法相一边思索,一边用滴溜溜的贼眼瞟向慧觉。“不对,他刚才说了一句武功秘笈”这句话令法相如获至宝一般,他扼住慧觉的脖子,继续向他逼问他是如何知道这是本武功秘笈的。

慧觉咳嗽了几声,对法相说道:“法相师叔,您先放开手。我有话要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法相一背手,歪头斜眼地盯着慧觉。慧觉深吸一口气,用平和的语气告诉法相,刚才他已经说过这是天魔护体神功,想来这一定是本武功秘笈了。

法相现在感到自己有点像病急乱投医的病人,为了找到天魔护体神功,他简直像着了魔一样。不过即便慧觉没有说谎,法相也不打算放过他。一来他觉得慧觉一入达摩堂,是智善刻意安排,以且要传衣钵给他。另外一点,有了慧觉在手,他就可以要挟智善将秘笈交出来。

一番询问之后,法相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拉扯着慧觉就往外面走。在争扯当着,慧觉的僧袍被法相给扯坏了。可是法相并不理会,催促慧觉赶快走,不然就要他好看。

慧觉是个老实厚道之人,为了不引起知府徐清的误会,慧觉将一块袖子上的一块布扔在了牢内。后夜师爷前来探监,发现了倒毙在地的两名牢头,他在惊恐万状之余,赶紧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徐清。

徐清马上带着仵作来到了牢内,师爷在一旁唉声叹气地说道:“这个小和尚面善心狠,居然将无辜的牢头都给杀了。”徐清瞪了他一眼,对他说道:“你先别在这里聒噪了,赶快到外面把刘捕头找回来。”

师爷当然是神情沮丧,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不是他出的馊主意,两个牢头又怎么会惹上如此横祸,是以他的心自责不已。

刘捕头带着一干手下喝的是意乱神迷,酒足饭饱之际在街上哼着小曲。师爷慌不择路,与他撞了个满怀。差役拉过师爷,也没有看清面容,劈面给了他一个耳光。“瞎了眼了,竟敢冲撞刘捕头。”

师爷仰躺在地,疼得直哼哼。这时刘捕头才看清倒地的人模样,他走上前去,一把将师爷拽起来。又是掸身上土、又是赔不是的。师爷气愤异常,对刘捕头说道:“刘捕头,你好大官威啊,今天是我,倘若换作是普通百姓,你们也这样拳脚相加吗?岂有此理,我要到徐大人那里去告你们。”

眼见师爷不依不饶,刘捕头庙里长草慌了神。他反身给了打人的差役两个耳光,然后点头哈腰地对师爷说道:“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弟兄们辛苦,这不都是喝多了吗?”

“哦,喝多了就可以胡来?身为公门中人,知法犯法,敢当何罪?”师爷和刘捕头据理力争,刘捕头是连连作揖说了不少的好话。总算是平息了师爷心头的怒火,他们一行人忙奔大牢而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师爷又迟迟未归,徐清的神情亦发的凝重起来。他担心师爷在外面遭到了什么不测,是以派人到外面去寻找。可巧出去的人,与师爷迎面碰上了。

徐清见师爷许久才回来,对他说道:“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脸上伤是怎么回事?”一连番的追问,令师爷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抬头瞟了一眼身边的刘捕头。刘捕头也是低三下四,大气也不敢出。

徐清见师爷像个闷葫芦一般的沉默不语,顿时怒不可遏地说道:“我问你话呢,别像卖不了的秸秆似的站在那。”这时刘捕头出来打圆场,他对徐清说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师爷在外面被一个醉汉给撞到了,正好我巡夜遇到,所以带他到医馆去诊治。”

师爷扭头又瞪了刘捕头一眼,心中暗骂道:“合着你编瞎话,脸竟然不红不白的,衙门怎么会有你这等厚颜无耻的捕头。”

徐清捋着长须,神情冷峻地对师爷说道:“刘捕头说的可是事实?你老是瞅他干什么?”师爷吃了哑巴亏,心里憋气又窝火。他要等着案子查的水落石出之后,再找刘捕头秋后算账。是以师爷点了点头,徐清大赞刘捕头忠于职守。刘捕头在师爷背后冷笑,神情甚是得意。

接着徐清对刘捕头说道:“刘捕头你来的正好,歹人夜闯府衙,伏毙了两个牢头,你来验看一下,是不是与杀害丁捕头的是同一个人。”

刘捕头来到尸体旁边,俯身摸了摸二人的臂骨,皆成了粉碎之状。他随即起身,对徐清说道:“禀告大人,其掌法确实与丁捕头被杀的掌法如出一辙。”

徐清点了点头,接着他告诉刘捕头,牢内的僧人不见了。一听此言,刘捕头更是神情得意,他对徐清说道:“大人,属下早就您说过,那个僧人笑里藏刀,绝不是什么善类。捉住他就应该开刀问斩,可是有些狗头军师自以为高明,结果怎么样?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师爷当然知道刘捕头的话含沙射影的奚落他,他恼怒地说道:“刘捕头,有话说在明面上,指桑骂槐的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刘捕头嘿嘿一笑,对师爷说道:“师爷,您老这火气怎么这么大?早知如此,刚才我就让郎中给您开些清热祛火的药好了。”说罢,笑声不停,师爷看到刘捕头嚣张的样子,简直是气炸了肺。

二人像乌眼鸡一般的吵闹不休,令徐清大为恼火。他将二人狠狠地训斥了一番。二人缄言闭口,老老实实地站在徐清的面前。徐清稍稍平复了愤怒的心潮之后,询问刘捕头,他在外面巡查的时候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刘捕头摇了摇头,徐清神情又开始惆怅起来。好不容易定下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可是牢里的僧人却被人给救走了。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徐清现在是束手无策了。

刘捕头武断地告诉徐清,一定是恶僧知道他的同伙被捉,他担心大人审出什么来,所以铤而走险来劫牢。刘捕头的话,令徐清陷入了沉思,他认为僧人这么做,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已经当堂判了僧人无罪,他没有理由在继续留在牢内。所以刘捕头的一番说词,徐清认为站不住脚。

见徐清对自己的话并不认同,刘捕头眼睛一转,又找了一个勉勉强强的理由,他认为僧人留下来,就是获知一些消息。徐清用疑惑的眼睛看着刘捕头,对他说道:“刘捕头,你倒说说看,僧人想从本府这里知道些什么?”

刘捕头嬉皮笑脸地说道:“大人,属下认为,这名僧人就是向外面纵凶逞恶的僧人传递讯息的,他假意与大人合作。实则是看大人采取何种措施,他们以便制定应对之策。”

徐清摇了摇头,他认为那个恶僧连续犯案,又敢在大牢来,说明他并不忌惮官府,所以刘捕头的话在徐清细细推敲之下,即被否定了。徐清转身询问师爷,他说道:“师爷,你认为恶僧闯到牢里是救人,还是另有所图?”

师爷并没有立刻回答徐大人的问话,他在地上仔细查看。慧觉留下的布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布片捻在手中,对徐清说道:“大人,属下认为,那个恶僧到牢里来,是另有所图。”

徐清“哦”了一声,然后用疑惑的语气,请师爷为他解开迷团。师爷告诉徐清,这布片与那名小僧的衣料成色完全相同,而且昨天小僧被押入大牢其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咱们又没有对他用刑,这一块破损的衣料,定是他与恶僧在争扯之中撕坏的。由此可见,恶僧与这名小僧定然不是一路人。

分析的入情入理,徐清接过布片。命令刘捕头派人全城搜查,就是挖地三尽,也要把恶僧给抓回来。

第一百四十四回:暖玉生烟

情因雨色风埃卷,分明池水隔淮流。存义为情伤思劳神,竟然无从决择。玉凤为自己所作的一切,他自然是刻骨铭心,何况他再亦许下誓言,今生对凤儿永不相负。可是紫嫣,却也为了心爱之人,差点坠入崖底,每每看到紫嫣秋水盈盈、脉脉含情的美目,存义顿生爱怜之意,又怎么忍心出言伤了她的芳心?

他越想越觉得为难,心中的情感百转千回,激动之余,一口鲜血喷出,吓得紫嫣花容失色。她挽着存义的胳膊,丝丝细雨般温柔地说道:“师弟,你好养伤,心中不要胡思乱想。以免伤及心脉,对身体有损。”一语言罢,紫嫣扶着存义静静躺下,然后又亲自到厨房为他煎汤熬药去了。

二位前辈目睹这一切,皆是感怀无限。天山老怪说道:“雪峰老鬼,紫嫣对杨少侠痴心一片,莫不若你我撮合撮合,成就了一对鸳鸯侠侣如何?”白雪峰凝神静气,沉默不语。见他默不作声,天山老怪咧嘴瞪眼,怪叫连连。他对白雪峰说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又摆出一副冰雕脸。”

白雪峰双眉紧锁,慢条斯理地对天山老怪说道:“你我皆不知风花雪月的事情,岂能乱点鸳鸯谱,况且上官姑娘为杨少侠付出的一切,你我皆是有目共睹,成全了紫嫣姑娘,又将上官姑娘置于何地?”

天山老怪一听白雪峰的话,忿忿不平地说道:“你就爱帮着上官姑娘说话。”白雪峰亦不客气地回敬道:“你何尝不是偏袒紫嫣姑娘?”这可真是话不投机,二人南辕北辙,说是要商量,又开始斗起嘴来。

看到紫嫣神情凄苦,每天为情字而困苦不堪,天山老怪急得上蹿下跳,可就是想不到一个妥善解决的办法。白雪峰轻哼一声,对他说道:“老怪,你遇到事情就急躁,怎么不冷静地想一想解决的办法?”

老怪瞪了白雪峰一眼,撇着嘴说道:“雪峰老鬼,你别吃了灯草灰,净放轻巧屁。你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啊。”

白雪峰捋着银须长髯,凝思了一会儿。他告诉天山老怪,竟然紫嫣和玉凤都对存义有情,莫如让她们二人同时许配给存义,这样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天山老怪闻听此言,乐得是前仰后合,连连夸赞白雪峰计议高明。

说罢,他脚不迭地就要去找存义商量。却被白雪峰给拦住了。天山老怪不明其故,白雪峰告诉他,一则杨少侠有伤在身,二则也要考虑二位姑娘的感受,所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天山老怪点了点头,他们打算在存义伤势痊愈之后,将这件事情向他说明。

时间飞逝,一转半月过去,存义的伤渐渐痊愈,紫嫣和两位前辈自然是喜不自胜。存义拜谢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这时天山老怪欲旧事重提,却被白雪峰出言阻住。老怪咬牙切齿地瞪了白雪峰一眼,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白雪峰对将紫嫣唤来,对她说道:“紫嫣姑娘,你且随老夫出去,我有话要问你。”紫嫣仙姿流转,迈着纤柔的步子跟着白雪峰出去了。来到洞门外,白雪峰开门见山地问:“紫嫣姑娘,老夫看的出来,你的心中很爱杨少侠。可是你也要明白,杨少侠的心中也有玉凤姑娘。”

紫嫣睁着似水的美目,惊讶地看着白雪峰。她知道白雪峰对玉凤颇为照顾,此番他将自己唤到洞外,难道是劝自己知难而退吗?

白雪峰轻咳一声,看到紫嫣的眼中流露出丝丝伤愁,他一扫往日的冷峻,继续对紫嫣说道:“紫嫣姑娘,看来你是误会老夫了,也怪老夫没有将话讲完,我的意思是如果让你和玉凤姑娘同时嫁给杨少侠,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紫嫣僵在原地,神魂似离了躯壳一般。白雪峰以为紫嫣没有听清楚,遂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以等待她的回音。过了半天,紫嫣如梦初醒,娇杏般俏媚的脸上满是羞红,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白雪峰呵呵一笑,对她说道:“好极了,紫嫣姑娘答应了,老夫与点苍派赵掌门交情深厚,相信可以玉成此事。”

紫嫣羞怯怯地对白雪峰说道:“师父不在,但凭白前辈做主。”白雪峰点了点头,与紫嫣一起回去了。一见存义,紫嫣笑靥生花、春桃流媚,存义痴怔怔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雪峰轻笑道:“杨少侠,眼下有一件好事,老夫想听听你的意见。”存义对白雪峰抱拳施礼,谦恭地说道:“白前辈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晚辈莫敢不从。”

白雪峰遂将心中的想法告知了存义,存义听了却是双眉紧锁、愁云汇拢。天山老怪见状,大为不悦。他怪眼上翻,气冲冲地要上前与存义理论。白雪峰知道老怪脾气暴躁,担心存义再次受伤,是以又出手阻止了他。

见存义面带难色,白雪峰对存义说道:“堂堂大丈夫应该敢爱敢恨,如此的不爽快,老夫看了也是气恼不已。今天紫嫣姑娘已经答应了,杨少侠,你说句痛快话,倒底喜不喜欢紫嫣姑娘?”

存义一筹莫展,面对白雪峰的话犹如充耳不闻一般。紫嫣泪满娇腮,对白雪峰说道:“白大侠,算了吧。师弟的心中只有上官姑娘,我看我还是留在天山寒冰洞,照顾天山前辈吧。”一语言罢,神情凄楚地转身往回走。

存义一把将她拉住,眼神之中亦是千般柔情、万般爱意。紫嫣玉露含愁的俏眼望了他一眼,就要甩手挣脱。存义对她说道:“师姐,我也没说不喜欢你啊。”紫嫣如百合迎风、袅娜翩跹的站在存义的面前,听到这句话,她心中自感一股甜蜜的暖流涌遍全身。

紫嫣轻轻依偎在存义的怀中,对他说道:“师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是化作了一缕轻烟,亦无所憾了。”存义神情怅惘、情意绵长,他对紫嫣说道:“师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为我连命不顾,我又岂能再伤你的心?”

天山老怪哈哈大笑,口中说道:“妙极妙极,莫不如今天就拜堂吧。”紫嫣红晕双颊,对天山老怪说道:“你满嘴里胡说些什么呀。”白雪峰也出言怒斥道:“老怪,你别在这里添乱。杨少侠的师父如今音讯皆无,就是要拜堂也要等到找到了逍遥书生,何况杨少侠还要找回玉凤姑娘。”

白雪峰的一番话,无疑说到了存义的心坎里。他离家多年,赵大和养父不知过的怎么样?老贼魏忠贤高居庙堂,败坏朝纲,与他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如今生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私情,存义确实感到心力交瘁。

白雪峰劝慰一番,他对话令存义如拨云见日。大仇是要报,江湖儿女自在洒脱,大礼的一切繁文缛节可以一概免去。多一人就多一会力量,更何况是对自己百般宠护的红颜知己。

存义的愁苦得到释怀,心情变的豁然开朗。他俊秀的脸庞又恢复了熠熠神彩。因为点苍派路远迢迢,二位前辈为了存义,虚耗了不少的真气,他们都是年近半百之人,经过此番折腾,也要将养月余方能恢复。看到二位前辈神情颓然,存义怎能忍心再让他们为了自己而经受跋涉之苦。

所以存义请白雪峰写了一封书信,由他代为将信呈给赵掌门。这倒是个一举两得的方法。白雪峰运笔挥毫,将书信一蹴而就。他嘱咐存义和紫嫣明日即刻动身,到点苍派去找玉凤。

存义伤势初愈,理应安心静养调理。可是他却是夜不能寐,在榻上辗转反侧之际,存义披衣起身到洞外去赏月。一轮皓月当空,遥寄离人愁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存义反复吟诵着水调歌头。一缕幽思,似无尽的春水,在他的心中奔流涌动。

他的嗟怨,引来了娇切般的应语。紫嫣仙波流盈地来到他的身边,她拉着存义的胳膊,柔声细语地问:“师弟,夜深露重,小心在外面着了凉。”

存义伸臂将紫嫣轻揽入怀,紫嫣温柔地问:“师弟,你是在想上官姑娘吗?过些天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存义轻轻叹息道:“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间半个月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凤儿在点苍派过的如何?还有周兄也是毫无消息。”

紫嫣格格轻笑,对存义说道:“师弟,你真是个多情种子。既要担心凤妹妹,又要记挂周大,还要到江湖上去除暴安良。我真不知道你有几颗心?”

存义轻轻握住她的冰股玉手,温情暖语地说道:“我只有一颗至诚至爱的心,你感受到了吗?”

“讨厌,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的了?”紫嫣用拳头轻轻捶打存义的胸口,澎湃的心跳令她倍感温暖。

二人郎情妾意,细语喁唧的说了一番甜言蜜语。不觉间阵风袭来,存义的身上打起寒战。紫嫣将他扶进屋内休息,待天明时分就要起程赶路了。

第一百四十六回:利令智昏

借用曹公诗句“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冯铨以密信索官未果,恼恨之余到府衙告发缪昌期,知府田七正在为找不到密信,担心魏忠贤降责而忧心忡忡,冯铨的到来可谓是恰逢其时。

田七屏退众人之后,将冯铨请进了密室商谈。他单刀直入,询问冯铨到府衙意欲何为?冯铨随之将丝绢拿了出来,并对田七说道:“大人,缪昌期图谋不轨,当年构陷九千岁的奏疏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哦,拿来我看。”田七心中喜不自胜,急切之下让冯铨赶快将丝绢给他。田七接过丝绢细细展阅,他的表情时而冷峻、时而惊恐,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对冯铨说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冯秀才,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不但是你,就连本府也要沾你的光啊。哈哈哈。”

冯铨贼眼放光,嬉皮笑脸地迎合道:“哪里哪里,大人过奖了。小人的前途还仰赖大人的提携。”

田七捋着稀疏的鼠须胡子,脸现诡诈的笑意。他拍了拍冯铨的肩膀,示意他尽管放宽心。冯铨得到了田七的赏识,难掩心中的喜悦之情。

有了这丝绢,缪昌期纵然浑身是嘴,也是百口莫辩。

凝思了一会儿,田七又郑重地询问冯铨,这信是从何而来?冯铨一五一十地将得到密信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向田七讲述了一遍。田七听完之后,愁云拢聚、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冯铨侍立一旁,吓的噤若寒蝉。过了半晌,田七对冯铨说道:“冯铨,这丝绢几经转手,怕是知道的人甚多,这可如何是好?”田七来回踱着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冯铨亦是冥思苦想,细细分析着取信的每一个细节。忽然他叫嚷一声,更令田七胆战心惊。田七瞪视了冯铨一眼,脸上不悦地怒问冯铨嚷嚷什么?

冯铨笑嘻嘻地告诉田七不必多虑,这信除了他以为,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此言一出,令田七颇感费解,他忙问这其中的原因。冯铨回答道:“大人,这信我是从一个叫吴义的无赖手里骗得他,当晚他来找我,询问我上面写的是什么。我知道信中内容后,就说了一番虚词,吴义信以为真。如果他不找我,而是请教代写先生,那事情恐怕就糟糕了。”

田七细索之下,觉得冯铨的话非常有理。既然无人得知密信的内容,他自然是可以放宽心了。不然悠悠众人之口,他田七也不能只手遮天,万一事情泄露出去,他也要身首异处。

黑衣人在城中辗转数天一无所获,田七放出响箭之后,一个黑影以轻盈之姿纵跳到院内,旋即推门而入,走到了密室。冯铨见有人来此,

顿时大吃一惊。田七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

黑衣人俯身下拜,对田七说道:“田大人,你放出讯息召唤在下,莫非事情已有了转机?”田七鹰视狼顾的回头探脑,嘿嘿冷笑数声说道:“不错,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位冯秀才从一个无赖的手里,将密信给找回来了。”

“哈哈哈哈,这下我可以向千岁交差了。”黑衣人神情甚是得意。田七故作为难之态,他告诉黑衣人,这信可是冯秀才千辛万苦找回的,不能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黑衣人知情识趣,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塞到了冯铨的怀中。他不屑一顾地说道:“这是二千两银子,你买田置地、娶妻生子都够了。”说罢,走到田七的跟前就要抢密信。

但是田七将信攥得死死的,这令黑衣人有些恼火。他不耐烦地对田七说道:“田大人,你持信相要挟,到底是什么意思?

田七冷笑几声说道:“常言说的好,坐吃山空。就是这些个银子,倘若经营不善,或是有个灾痛的,也难免会挥霍殆尽。

听了田七的一番话,黑衣人略略沉吟片刻,继而狂笑道:“田大人高瞻远瞩,令在下佩服。您的弦外之音,是想让在下在千岁的面前保举,给冯秀才谋一个锦绣前程吧。你放心,千岁知人善用,今番他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一官半职不在话下。”

“哈哈哈,很好,这丝绢你拿去吧。”田七将丝绢交给黑衣人,黑衣人转身将欲行,这时冯铨却对田七说道:“大人且慢,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田七和黑衣人俱是脸现惊愕,不明白冯铨话中所指。冯铨告诉田七,斩草除根,虽然吴义不知信中的内容,未免以后落下口实,这个人绝不能留。田七点了点头,但是即便杀了一个无赖,也要按律法定罪,他想不到万全之策,是以焦虑万分。

黑衣人狞笑数声道:“你们这些个掉书袋的人,做事就是这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怕它何来,老子这就潜到吴义的家中,一掌毙了他。神不知,鬼不觉。”

冯铨摇了摇头,他知道赵捕头是个狠角色,万一被他寻到些蛛丝马迹,查到大人的头上,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田七眯起鼠目眼睛,冲着冯铨咧嘴一笑。冯铨心领神会,二贼一拍即合,谋思害人之计。黑衣人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妥善的办法。

最后还是冯铨灵机一动,一肚子的坏水冒了出来。他对田大人说道:“大人,想要除去吴义易如反掌,只需要如此。”一番话,说的田七贼眉舒展,蛤蟆大嘴乐得合拢不上。

三人按计分头布置,转眼之间杀气腾腾,无妄之灾就要降临到吴义的头上了。第二天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分,冯铨拿着肥鸡美酒,来到了吴义的家中,这吴义雨聚云愁、一脸的颓废丧气样。

冯铨将肥鸡美酒端到吴义的面前,对他说道:“兄弟,好酒好菜的,咱们喝点吧。”吴义瞪了冯铨一眼,撇了撇嘴说道:“一日不见,你怎么时来运转了,莫非是捡到了金子不成?”

冯铨挤眉弄眼地告诉吴义,府衙缺个主簿,得蒙田大人垂青,正好补了这个闲职。吴义哼哼两声,抱拳说道:“这么说来,你是公门中人了,以后我还是另眼相看了。”

“别说这些醋溜酸话,咱们是好兄弟。有这好事,我第一个知会的就是你。来来来,喝酒。”说罢,冯铨一把将吴义拽到了桌子旁,白玉瓷杯、琼浆液,二人推杯换盏,大吃大喝起来。”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来来来,喝。”冯铨起身又把吴义的酒杯斟满,这吴义几杯黄汤下了肚,端的是五迷三倒,意乱神摇。他拍了拍冯铨的肩膀,不停地夸赞他讲义气。一番马屁之辞说完后,吴义反掌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他的举动着实令冯铨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心中暗暗思忖:“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感情是中了邪?”还没有等他反应过味来,吴义嘴里又是唏嘘,又是伤感的,总而言之是满腹的牢骚。

这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个“钱”字,一毛钱憋死英雄汉,没钱真的是寸步难行啊。吴义的话令冯铨喜上眉梢,他趁热打铁地说道:“兄弟,你没钱就早说啊,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可是担心伤了你的自尊,所以不敢造次。

一语言罢,冯铨当即从怀中摸出二十两纹银,掷地有声的扔在了桌子上。吴义见到银子眼睛充血、口流涎唾,真真一副见钱眼睛的可憎嘴脸。他拿着沉甸甸的银子,掂量了掂量,又将它原封不动地放在了桌上。

冯铨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吴义,不明就理地问:“兄弟,你不是囊中羞涩吗?怎么,这银子不够?我还有的。”说罢,就往怀里摸银子。

吴义的尖鼠脸挤出一丝诡异的笑,他厚颜无耻地告诉冯铨,这银子若是到了他的手中,就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这厮当真是毫无廉耻,竟然将自己以犬类分。

冯铨哈哈大笑道,我倒是什么事,这区区之数不足挂齿。兄弟收到便是看的起我了。一句话哄得吴义心花怒放,用袖子一搂,将银子收走了。

吴义这条鱼上了钩,冯铨接着对他说道:“兄弟,在公门中办案,真的要八面玲珑啊,可是为兄我,对这赌是七窍开了六窍,剩下的一窍不通啊。”

吴义醉眼迷离地看了看冯铨,拉着他的袖子说道:“这有何难,跟兄弟我到赌坊去耍耍。”醉步走游龙、翩跹如踏云,吴义踉踉跄跄地与冯铨来到了高升赌坊。

这冯铨从未踏足到赌坊,一进来之后,看到这里人头攒动、蜩螗沸羹,他顿有眼花缭乱之感。看看这边,瞅瞅那边,哪个都是新鲜有趣。

他对吴义说道:“兄弟,我说你怎么对赌乐此不疲呢,这里的东西是很好玩啊。”

吴义哈哈大笑,扯着冯铨来到中间的一张大方桌前。他一来,伙计立刻笑脸相迎道:“吴爷,今天怎么得空光临小店啊。”

吴义一把将他推开,对他说道:“少在这里没屁闲硌牙,赶快给我腾出个空位来。”一边说,一边将银子砸在桌子上。掌柜梅连冲着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照顾的无微不至。

一旁的冯铨看到吴义撸胳膊、挽袖子,就要酣畅淋漓的大赌一番,他的脸上抹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吴义啊吴义,这可是你自寻死路,

莫怪我心狠手辣。冯铨毒计得逞,是以难掩喜悦。

第一百四十七回:骄兵之计

存义伤重初愈,好在紫嫣一路体贴入微的照顾,二人有说有笑,是以忘却了长途跋涉之苦。这日二人来到一个茶肆打尖,只见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妪带着一个满面脏兮的小孩,正在伸手向茶客们索食讨钱。

这一老一小孤苦无依,存义动了恻隐之心,他急忙让掌柜包好茶点,顺便从身上摸出些散碎银两,赠与了老人。老人收了施赠连连称谢,存义听其口音,觉得她不是本地人氏。

老妪闻言老泪纵横,告诉存义她是湖南人。因为当地盗匪横行,一家惨遭杀害,迫不得已之下,才带着小孙子背井离乡讨食度日。存义请老人坐下,细细讲述事情的经过。

这不堪回首的往事,牵动老人脆弱的神经,几次她差点因为悲伤过度而栽倒,紫嫣温言暖语,令老人的心情宽慰了许多。

从交谈中存义得知,这伙贼人并不是一般的流匪草寇,而是占山为王,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强贼。并且知府曾樱多次派人进山围剿,奈何山寨易守难攻,且贼人凶悍无比,以至功败垂成。连挫官军锐气之后,

贼人气焰嚣张,时而下山纵掠抢夺,逢屋就钻、见铺就烧,百姓们是苦不堪言。

“岂有此理,百姓受苦至深,我辈侠义中人岂能坐视不理。嫣儿,你随我到湖南去走一遭。我一定要将这伙歹人绳之以法。”

二人结了茶钱,嘱咐老人一路小心之后。打点行囊车马,径奔湖南而来。在车上紫嫣羞怯怯地对存义说道:“适才在茶肆,你唤我什么?”

存义被问的愣了神,好半天才脱口而出:“我唤你嫣儿,怎么你不喜欢吗?那我还叫你师姐。”

“我喜欢的很呢,叫我师姐总觉得与你有着隔阂。”紫嫣轻轻将头轻轻靠在存义的肩上,柔声细语地说道。存义一向喜欢紫嫣的柔媚娇俏,凤儿则有时泼辣骄纵,二人性格互补,以后应该可以和睦相处吧。存义心神荡漾、醉眼迷离起来。

紫嫣推了推失魂落魄的存义,对他说道:“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存义嘻嘻笑道:“我在想着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紫嫣听了,杏妍桃媚的脸上带着羞红,她捶了存义一拳。对他说道:“有了玉凤妹妹还不够吗?我才懒得理你呢。”二人打情骂俏,让车夫听了意乱神摇,差点将马车赶到沟壑里。

一阵颠簸之后,只得车夫连连叹气。紫嫣剪水妙目带着蜜情,她抿嘴对存义笑道:“你还是闭目养神的好,害得人家心绪不宁。”

存义接过话来说道:“谁心绪不宁了?”说罢,朝着车外瞟了一眼。紫嫣心领神会,又咯咯咯地轻笑数声。接着闭口缄言,盘膝打坐起来。

她知道存义伤势初渐起色,不宜在牵动心神。是以故作此态,以让他安心静养。

又行了两天的路,车夫告诉二人,已到了湖南地界。紫嫣善解人意,她知道此番来到湖南除恶,存义的心中必然记挂着玉凤。如果能提前将书信带到点苍派,一来可以解了玉凤的相思之苦,二来可以令存义免去牵挂,三来没有了心中的羁绊,正好可以全力以赴,对付山上的强贼。

存义对紫嫣说道:“嫣儿,没想到你心思如此缜密,竟处处为别人设想。”紫嫣红晕双颊,娇切地说道:“讨厌,这有很多人呢。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存义哈哈大笑,挽着紫嫣纤柔的玉臂来到一家客栈投宿。

有了落脚之处后,存义对紫嫣说道:“嫣儿,为掩人耳目,我们不宜如此张扬的去见曾大人。莫不如扮作当地百姓,这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紫嫣点了点头,二人到绸缎庄选了几件粗布衣,一番打扮之后,来到了府衙。

守门衙役见来了一对翁妇,连忙笑脸相迎地将他们请了进去。曾大人满面愁云,对他们说道:“这位老丈,您遇到了什么难事,来找本府啊。”存义呵呵轻笑道:“大人,我得知您最近食不甘味、夜不难眠、

心神不宁、气郁结胸,此乃心火虚旺之症。我有一剂良方,可以清燥热,去邪火。不知大人讳疾忌医否?”

曾大人心眼明亮,当然知道存义话中弦外之音。他将存义请进内室商谈。曾樱亲自沏茶倒水,态度谦和地说道:“不知二位高人从何而来,竟然可以为本府排忧解难。”

存义俯身施礼道:“在下是个江湖草莽,久闻曾大人为官清正廉明、深得百姓的爱戴,所以辗转此地,相助曾大人。”

曾樱听了不胜欣喜,连忙将存义扶起来。可是随之他又愁苦起来,他对存义说道:“二位老人家年事已高,这万一有个差池,教本府于心何安?”

二人一听面面相觑而笑,随即卸下装扮,站立在曾樱的面前。一个是风流倜傥的少年侠客,一个是清丽妩媚的红粉佳人。曾大人打量二人一番,越看越难掩心中的喜悦。

三人坐定之后,曾樱询问存义,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存义遂将茶肆遇到老妪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曾樱讲述了一遍。

曾大人听了不时地唉声叹气,他对存义说道:“老夫不能保一方黎民,真是愧对朝廷。”说罢痛恨自责,令存义大为感动。

存义告诉曾樱,此番他立志除寇,不使地方安泰决不离开。曾樱告诉存义,马王寨有两个贼寇,哥哥叫方天龙、弟弟叫方天虎,此二人身长九尺,生的豺眼豹目、虎背熊腰、双臂浑圆如粗树,膂力可擎千钧。

紫嫣见曾樱神情凝重,说的郑重其事。在一旁咯咯咯地轻笑起来,她嘟囔着嘴对曾樱说道:“曾大人,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倒要看看,他们二人是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曾樱急切地说道:“本府说的句句属实,绝无一点添油加醋之意,这位姑娘何以在言语上轻慢老夫?”

存义忙上来打圆场,对曾大人说道:“曾大人请不要见怪,嫣儿顽皮胡闹,她实是无心的。”

曾樱海量汪涵,自然不会与紫嫣一般见识。他请二人坐下,看茶慢慢叙谈。曾樱不能为地方除害,自是心急如焚。所以他开门见山,直问存义究竟要采用什么计策,来破马王寨的贼寇。

存义定下了骄兵之计,他在曾樱的耳边密语一番。曾樱拍案叫好,计议商妥之后,曾大人找来精干之人,暗中准备车马银箱,以备他调遣使用。接着他依计将辞官告示张贴全城,其言辞真挚恳切,令百姓们泪流满面。众人将府衙挤得水泄不通,殷殷盛意挽留曾大人。

曾樱对百姓们施了一礼,痛哭流涕地说道:“我曾樱何德何能,居然让百姓们如此相戴。”一语言罢,掩面痛哭不止。

消息传到了马王寨,方天虎手拿九股叉,一路张狂迭笑地跑进了寨子里。方天龙手里拿着鸡腿,正咕咚咕咚地饮着琼浆玉液。他见方天虎面带喜气,便呲牙咧嘴地问:“兄弟,看你春风满面的,难不成娶了个压寨夫人?”

方天虎一屁股歪倒在旁边的虎皮椅上,一把夺过方天龙手中的酒壶,轻呷了一口。他拂袖抹嘴说道:“大哥,适才我乔装入城。见城墙上贴着告示,你猜猜上面写的是什么?”

方天龙摇了摇蒜头脑袋,嘴里喷吐着酒气,他对方天虎说道:“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这让我上哪猜去?”

方天虎拍着大腿哈哈笑道:“大哥,姓曾的那老匹夫,辞官归隐了。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方天龙瞪着个金鱼眼珠子,揪扯着络腮胡子,亦是笑的前仰后合。他对方天虎说道:“这个老不死的,经历累月跟着咱们过不去,说不是这马王寨地势险要,你我兄弟恐怕早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方天虎不时地点头附和,二贼得此消息,吩咐喽是烹牛宰羊,在寨内喝的是通宵达旦。

这边贼众是放松了戒备,可是曾大人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存义的计策倒是天衣无缝,可是他如此年幼,面对穷凶极恶的歹人,他能应付过来吗?曾大人为存义的安危,提心吊胆。

车马准备完备之后,存义让曾樱将金银装车,送至金信镖局。曾大人依计而行,存义和紫嫣化化成镖局护卫,准备以引蛇出洞的之计,赚歹人下山劫镖。

万事俱备,只等贼人上钩。曾樱对存义说道:“少侠,此番虽有王镖师和精干差役随行,但是歹人武功高强,不知少侠。”

素不相识,既托以大事,存义对曾大人对自己的信任已经是万分感激,见曾大人对他的武功存有疑虑,存义脚分**,意聚神凝,天罡神功的真气在双臂如走游龙。他大喝一声,将府前一截石柱震得支离破碎。

众人俱是脸现惊愕的神情,好半天曾大人才缓过神来。王镖师捋着长须银髯,对存义说道:“少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上乘武功。这次定然是马到成功。”

有了王镖师的解疑释惑,曾大人悬着的心平静下来。车马缓缓开拔,朝着马王寨的路径而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艺高人胆大的存义,誓斩龙虎二贼。

第一百四十八回:擒龙伏虎

砂起月剑锋堆,捉虎擒龙有妙策。存义定下骄兵之计,只待二贼自投罗网。一切布置停当,车马银箱缓缓开拔,趁着皓月银盆、群星似玉的漆沉幕夜来到了马王寨附近。

早有喽报讯上山,对二位贼首说道:“大寨主、二寨主,山下有一队人马,押着十几车的金银,正打咱们这里经过。”

此言一出,二贼面面相觑。方天虎对方天龙说道:“大哥,这些银子可是拱手相让给咱们兄弟,此时不取,更待相时?”

方天龙贼眼一转,眉头上锁、现出冥思苦想之态。方天虎见他犹豫不决,手拿九股叉连连跺脚。他不停地催促方天龙早下决定。

方天龙说道:“兄弟,我担心这是个圈套,附近方圆百里谁不知道这马王寨是咱们的地盘,还有人敢上前来捋虎须?”

方天虎神情惶急地答道:“大哥,你总是疑神疑鬼的,弟兄们不是打探好了吗?这是外省的一个王员外回家探亲的队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赶快动手吧。”

方天龙点了点头,现在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姓曾的辞官归隐,这里他们可以只手遮天了。是以方天龙叮嘱了方天虎要小心从事,

方天虎火爆脾气哪里听得下方天龙聒噪,早带着众喽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山下王镖师执缰勒马,向四下张望。只见四周群山峰峦叠嶂,蓊郁青葱,镖师不禁赞叹道:“好个所在,湘岳不愧为山清水秀之地。”

王镖师一吐心中快慰,却不想此时匹马嘶风、龙驹呼啸,继而灯笼火把若长龙,将黑黢的夜色照的亮如白昼。众人正在惊愕之际,一人快马加鞭,手持九股托天叉,“哒哒哒”地向王镖师这边奔弛而来。

王镖师拒马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阻挡我们前行?”

此人仰面哈哈大笑道:“人过留财、雁过拔毛,你们不留资财,休想踏过一步。”

王镖师见马上之人,眼如赤珠放凶光,方阔海口恶语出,不消细说,必定是剪径强人。他挥动金背大刀,对贼人说道:“我就是金信镖局的王义山,识相的赶快给我滚。”

贼人翻动雀目鼠眼瞟了王镖师一眼,然后不屑一顾地冲着地上吐了唾沫,他嘿嘿冷笑道:“我管你是李义山、王义山的,把银子给我留下。”

王镖师大怒道:“我刀下不杀无名之辈,你究竟什么人?”贼人挥动九股托天叉,双脚一点、鱼跃龙翔,一招夜叉探海,照着王镖师的肋间搠去。他恶狠狠地说道:“你方天虎爷爷在此,看叉。”王镖师铁马横桥,身体向后仰,金背刀向上一架,“哐当”一声,兵器互磕、寒星点点、熠熠生辉。

方天虎塌腰沉髋、两腿裹扣若盘松,五趾翻抓似恶鹰。脚下八卦步虚实有度,收放自如。

王镖师脚踏无极,金背刀撩腕翻花,他屈卧张弓,一双深邃如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天虎。二人列开阵势、一场惊心动魄的酣战是无可避免。

一片月光映衬在二人杀气腾腾的脸上,更令人心惊胆寒。方天虎先下手为强,手上九股托天叉,刺、挞、点、扑、搠,浑如蛟龙蹈海一般,向王镖师上三路急攻。王镖师凤凰点头、移形换位,

叉来刀迎,叉去刀往。彼此互进了十余招之后,方天虎咧嘴狂笑道:“老不死的东西,方爷可没功夫跟你穷蘑菇。”说罢,攒动叉柄,使了一招漫天朔雪,瞬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浑然一体皆是冷幽寒光。

王镖师心中惊悸不已,失魂落魄之际,金背大刀随即被方天虎用九股托天叉震飞,接着他双脚一,一招犀牛望月,直搠王镖师心窝。这劲道势如劲风吹落雪,真真是透彻狠辣。众人吓得面色如土,双膝俱是瘫软如泥。

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攸关之际,只见流星追晓月,寒光闪过之后,方天虎哎呦一声,手上的钢叉掉落在地。他捂着紫红肿胀的手背,恶狠狠地骂道:“哪个藏头缩尾的鼠辈,用飞石暗算老子。”

此时存义站了出来,对方天虎说道:“大胆贼人,竟敢劫夺员外的财物,识相的趁早弃械投降,还能给尔等留下活命之机,如若不然,莫怪我掌下无情。”

方天虎瞟了一眼存义,见他神情萎靡、清癯瘦弱,又冲着他吐了口唾沫。他昂首叉腰地抖动着双腿,对存义说道:“我看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就凭你这毛猴似的身材,方爷一拳就能把你拍扁。”一语言罢,放声狂笑。

贼众看到存义样貌枯槁,俱各嬉皮笑脸地说道:“二寨主,这小子茅坑里点油灯找死,您可给他些痛快的,让他少遭点罪。

方天虎耸了耸肩,猛虎跃林、恶鹰展翅,飞身朝着存义扑了过来。存义灵蛇转身,轻避而过。紧接着后招继至,一双钢钳铁手,向方天虎的后心一抓,一招江翻海沸,将他顺势推了出去。

这招借力用力端的是恰到好处、落点奇准,方天虎大叫一声,一头撞在齐腰粗的大树上,登时是头破血流,魂飞天际。

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贼众,这时全都是哑然失声。一个个呆若木鸡、噤若寒蝉。好半天他们才从惊慌失措中醒转过来,“哎呀,可了不得了,二寨主被这小子给杀了。弟兄们咱们赶快回去报讯吧。”呼啦啦兵败如山倒,贼众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回了山寨。

此时方天龙还在山寨做着春秋大梦,他大摆庆功宴,高奏得胜归。咧着蛤蟆大嘴,摩拳擦掌的等着方天虎带银子回来。这时喽火急火燎地对方天龙说道:“大寨主,你还是吹奏招魂曲吧。”

方天龙一听勃然大怒,扯着喽的衣领左右开弓,给了此人两个耳光。喽顿觉天旋地转,有翩翩起舞之感。方天龙怒火未消,扬言要把这个口沫遮拦的推出去斩了。

还没有等他动手,先前跟着方天虎下的喽们哭爹喊娘地回来了,方天龙这才知道方天虎出了事情。他在悲愤之余,将一桌酒菜砸的是杯碎碗破,接着他像双眼睚眦欲裂,冲着喽们狂吼道:“你们说,到底是谁杀了二寨主。”

喽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告诉方天龙,是金信镖局的人干的。方天龙拍案而起,随即从墙上取下鬼头大刀,对喽们说道:“王义山这个老匹夫,竟敢杀我兄弟,弟兄们随我下山,踏平金信镖局。”

方天龙怒火中烧,势如猛虎一样欲下山报仇。这时一名喽对他说道:“大寨主,杀二寨主的人其实不是王义山,而是他手下的一个镖师。”

此言一出,方天龙恶眼圆睁,冲着喽说道:“少在这里放狗屁,金信镖局当属王义山武艺最高,哪里还冒出一个比他还厉害的人?”方天龙对金信镖局了如指掌,这几年劫夺镖银,他没少和金信镖局的人纠缠。他没有亲眼目睹存义,所以还用原来的想法估量着金信镖局的实力。

喽见方天龙出言降责,赶忙让其他人出面解释,方天龙厉声喝问,结果是众口一致。存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神秘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实在令方天龙颇感费解,然而为了报仇,他挥袖扬刀,咬牙切齿地说道:“弟兄们,就是龙王爷来了,我也要捋他几根胡子下来,你们给我指出那小子,看我不劈了他。”说完之后,方天龙带着贼众冲下山,追赶存义去了。

王镖头见存义年纪轻轻却出手不凡,对其是大加褒扬。存义抱拳施礼,说了一番谦词。接着他与王镖头及众位镖师,研究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知府曾大人此时此刻也在府衙等候消息,虽然存义背负上乘武功,可是方天龙和方天虎盘踞此地为恶多年,他还是心中为存义捏了一把汗。他正在内堂来回踱步,心神不宁之际,一名差役急冲冲地进来了。他用急切地语气说道:“曾曾曾大人,那名少侠他。”

曾樱本就心情焦虑,这差役又语不成句,不由得曾大人不往坏处想。他拍着大腿连连叹气说道:“不但府库的银子没了,这少侠也是枉送了性命。”

那名差役摇了摇头,略略平静心情,这时曾大人才知道,他是回来报捷的。听差役细细讲述了存义除贼的过程,曾大人虽未身临其境,细思之下其场面也必然是惊心动魄。

他难掩心中的喜悦之情,斩了方天虎,剿灭马王寨就指日可待。曾大人命人准备几坛子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去犒赏除贼有功的存义和众位镖师。

这时又有一名差役进来,呈上存义的书信。曾樱看过之后,亲自出府点将聚兵,存义算准方天龙必然会倾巢而出寻他报仇,是以存义让曾樱派善射的兵卒,准备好强弓硬弩,埋伏于山道两侧,待方天龙出寨后,放箭射杀贼众。并趁机火烧马王寨,断了方天龙的归路。

曾樱手拿书信,捋着长须笑逐颜开,杨少侠运筹帷幄,实有白起之才、王翦之能,当真是将才也。他一番赞许之后,带着府中家将,截阻方天龙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回:落入陷阱

相恶虎擒羊一般,将慧觉生拉硬拽地往茅屋带去。慧觉残破的僧袍留在原处,倒成了寻踪觅迹提供了线索。吕四见法相只身潜城中,眼看日落辰昏却迟迟未归,他未免提心吊胆起来。

“你给我进去。”法相推开茅舍的门,将慧觉扭进了屋中。吕四看到慧觉到此,立刻脸现惊恐的神情。他对法相说道:“大师,咱们现在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您怎么还带着这么一个累赘啊,这不是存义添乱吗?”

法相一听此言,顿时眼放红光,他拍桌砸碗地冲着吕四大吼:“你说什么?你敢指责老衲不成?”吕四见他动了真气,马上缩头缩脑,闭口缄言了。他知道慧觉这个小和尚灵性慧性,是以多留了一个心眼,

到外面去探个究意。

吕四一路东张西望,看到了散落在草丛间的布条,他俯身拾起布条,登时额角上惊出了冷汗。他飞奔回到茅屋,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看着法相。

法相张着血盆大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瞪了吕四一眼。接着他轻蔑地说道:“瞧你这个耸样,又碰到什么,吓成这个样子?”

吕四将手中的布条展给法相一看,法相也是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稍稍平复紧张的心情后,法相走到慧觉的面前,恶狠狠地对他说道:“好你个刁滑的小秃驴,竟然不动声色沿途留下讯息,想让智善来救你。”

慧觉摇头说道:“法相师叔,弟子没有这么做,都是您扯破了我的僧衣,想来布片被风刮过来的。”

法相蹿步抢上前来,伸手扼住慧觉,他一对贼眼滴溜溜直转。然后凶狠地对慧觉说道:“我一看见你就不顺眼,要不是为了得到天魔护体神功,我恨不得现在就一掌毙了你。”一语言罢,犀利如豆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慧觉。

吕四见法相这个时候还不想出一个妥善的应对之策,他自己却是心急如焚。吕四告诉法相,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官府或者少林者,很可以布条为线索,查到这里来。

法相轻哼一声道:“徐清手的那些个乌合之众,能奈何得了老衲?就是智善来了,慧觉在我们的手上,他也会投鼠忌器。到时候老衲寻个办法,一掌收拾了他。”说罢冷笑数声,神情甚是得意。

吕四愁云凝锁,他暗暗思忖道:“法相恃武而骄,早晚要吃大亏,倘若智善找上门来,以自己这点微末武功,另说是抵挡少林众僧,恐怕就是想金蝉脱壳,也必然难如登天。”

吕四知道孑然一身的离开,法相也不能容他。唯今之计就是设法劝说法相,让他未雨绸缪,以免少林寺打将进来,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力劝是万万不可,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法相一门心思全在慧觉的身上,那么不妨从慧觉的身上着手。

“嘿嘿嘿,大师您这招实在是高啊。”吕四的脸上云收雨霁,一扫刚才的阴霾。法相撇嘴冲着地上吐出一根茶叶梗,颐指气使地问:“吕四,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样。适才你见我抓了慧觉回来,口中多有微词,现在怎么翻脸翻的这么快?”

吕四告诉法相,前番他是担心官府和少林寺一起找上门来,他们二人难以应付,所以才会口没遮拦,对大师说了一些不敬的话。法相轻哼一声,对吕四并未予以理会。吕四碰了钉子,却依然嬉皮笑脸地法相攀扯。法相不厌其烦,怒问吕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吕四嘿嘿一笑,请法相到门外商谈。避开了慧觉之后,吕四在法相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法相方阔海口一咧,眼中闪现出一丝凶光。

慧觉已经是两天天夜未归,智善禅师及合寺众僧均是坐立不安。他们下山多方打探,才知道慧觉已经被知府徐清捉到衙门去了。智善大师觉得此事蹊跷,慧觉宅心仁厚,况又是方外之人,如何卷入了世俗纷争之中。他不放心,是以亲自下山,找到了知府徐清了解其详。

徐清将前夜城中有人行凶的事情,向智善大师作了一番解释。从徐清的口中得知,慧觉是被歹人突入大牢给劫走的。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徐清亲自带着智善大师到牢内详查。

干涸的血迹和破碎的牢门,引起了智善大师的注意。他双掌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徐大人,这行凶之人的身份,老衲已然心中有数。”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徐清正在为凶手而劳心伤神,智善禅师的一番话,令他有拨云见日之感。他对禅师俯身一拜,恭恭敬敬地说道:“请问大师,这行凶的歹人系所何人?”

智善大师又念道:“罪过罪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寺的叛徒法相。”

一语迸出,如炸惊雷。徐清目瞪口呆地看着智善,智善禅师也是神情凝重,他万万没有想到,法相贪嗔痴三戒已破,如今又大开杀戒。俗话说的好,“纵虎容易,擒虎难。”智善禅师一念之仁,想不到铸成了大错。为了避免无辜之人再遭法相的毒手,智善禅师决定亲自捉拿法相,以对本寺及地方百姓有一个交代。

徐清和智善禅师看到牢房内有些掉落的布条,二人俱是眼前一亮。徐清手捻布条,对智善禅师说道:“大师,你的高徒聪慧过人,他被法相挟制,是以用布条传递求救信号。”

智善禅师亦点了点头,接过布条,沿着大牢一路向外寻找。徐清亦步亦趋跟了出来,智善禅师阻住了他。随即说道:“徐大人,山路崎岖难行,老衲施展轻功很快可以到达山上,你还是在府衙等候我的消息吧。”

徐清想想觉得有理,自己毫无缚鸡之力,跟着智善禅师只不过添烦增忧而已。他嘱咐智善禅师路上小心,禅师仙踪掠影,倏然之间已经不知所踪。

待到了山上之后,智善禅师又觅得布条,再往前走数步,茅屋已以依稀可见。禅师救人心切,疾行数步,已然与茅屋近在咫尺之间。这时吕四从屋后出现,见到智善禅师后,他掉头转身,脚不迭地向山下跑去。智善大师也不追赶,推门而入后,看到慧觉被绑缚在梁柱旁边。

慧觉见到智善禅师进了屋,他双眉紧皱,口中呜呜的嘟囔着。智善禅师正待上前解救,吕四在窗外弯弓搭箭,瞄准智善骂道:“老秃驴,你害的我丢官罢职,这笔帐我要和你算个清楚。“嗖嗖嗖”连发三箭,

智善禅师步履流盈、飘忽若仙,侧身轻轻闪过三只疾箭。

却不想他的脚下“轰隆”一声,瞬间塌落一个陷坑。大师双脚一盘,

一招乌龙盘柱腾身上纵。 这时法相一掌劈开屋顶,照着智善禅师的肩膀狠狠地拍了一掌。他的突然现身却令智善禅师始料未及,中了大力金刚掌之后,智善禅师身体摇晃,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法相双臂后背、单膝鹤立,以恶鹰撩翅之态,直挺挺地站在智善禅师的面前。

禅师受伤不轻,慈眉善目的脸上,瞬间变的惨白颓然。法相韧松盘根,双臂兜拢之后,收势回功。他嘿嘿冷笑道:“师兄,别来无恙啊。”

智善禅师凝心静气,言语平和地说道:“阿弥陀佛,一仁成佛、一恶成魔,法相你的心中生出贪嗔邪念,已经坠入了魔道。”

法相瞪着圆滚的金鱼眼,张牙舞爪的对智善禅师说道:“你放在这里大言不惭,赶快把天魔护体神功交出了,不然我立刻毙了你。”

智善禅师的脸上波澜不惊,他依旧心平气和地告诉法相,天魔护体神功是善缘者得之,只有修身持正的人,才能将它发扬光大。此言一出,法相暴跳如雷。他一把揪住智善禅师的袈裟,举掌就朝着他的天灵盖拍去。

慧觉在一旁看的是心惊肉跳,泪水扑簌自眼眶夺目而出。这一掌下去,智善禅师必然要命丧当场。不过这时吕四就外面跑了进来,力劝法相停手。

法相惊怔双眼,不知吕四为何会出手阻止。吕四告诉法相,倘若杀了智善,势必会让少林寺上下一心,全力来对付咱们。留下智善可以让他们焦虑不安,这样再想办法,将他们逐个击破。况且智善一死,天魔护体神功的下落,恐怕要石沉大海了。

吕四的一番说词,句句在理。法相点住智善禅师的气海、肩井,封住的他气门,然后将他五花大绑,困在了茅屋之中。接着他对吕四说道:“现在又多了个智善攥在咱们的手中,你想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吕四恶眼上翻,回想起邹潍涟追杀他的情形,这个恶贼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竟然想要少林寺公然与邹大人为敌。法相认为此计不妥,

然而吕四一心一意想报仇,准备暗暗勾结倭寇徐海,将这里的情况告之他。

法相见吕四沉吟不语,便厉声喝问他在想什么?吕四惊悸之下,铁头令牌从腰间掉落下来。法相看到令牌之后,狂笑数声之中,又和吕四定下了陷害邹潍涟的计策。

第一百五十回:连环毒计

冯铨设下毒计之后,带着吴义来到了高升赌坊。酒酣意阑珊的吴义,步下踏仙雾,身似轻云端,摇摇晃晃的来到中间的大赌桌上。他用迷离醉眼东张西望一番,只见赌客们各个是面带愁云,犹豫不决。时而还有人发出一声轻叹。

吴义挤到人群中,嘴里喷吐着浓烈的酒气,他嘿嘿一笑,对众人说道:“想好什么就买什么,似尔等这样的不爽快,还赌个什么意思?”

有人告诉吴义,今天真是邪了门了。买小居然连开十七把大,庄家把把通杀。吴义心下不由一怔,他抬头望了一眼庄家,只见他的面前银票叠累、金锭成堆,真真是赚了个盆钵满盈。

“岂有此理,我要让庄家通赔。”吴义冲着手上吐了口唾沫,挽着袖子坐到了庄家的对面。庄家用低沉的声音问:“你想怎么个玩法?”

吴义轻哼一声,将银子扔在桌子上,对庄家说道:“掷骰子,猜点数。”

庄家点了头,随即告诉吴义,如果他想做庄也可以。吴义亦不客气,拿起骰盅摇了起来。他一开居然是十五豹子,顿时脸现得意之色。接着他把骰盅推给斗笠人,只见斗笠人并不摇动骰盅,而是翻掌在它的旁边一拍,接着对吴义说道:“你输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吴义满脸通红地骂道:“你少在这里放屁,骰盅还没开,怎见其然我输了?”斗笠人只是冷笑,随即让吴义自己打开骰盅。这一开盅,吴义睁着水泡金鱼眼,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骰子上下层叠,最上的一层是六点,剩下的两颗依旧如此。

这可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吴义今天算是遇到了狠角色。转眼之间赌桌风云变幻,吴义手中的二十两银子还没有攥热乎,就拱手让与他人。他不甘心,遂又向冯铨借银,结果是屡战屡败。到最后他足足欠了冯铨一百两银子,吴义游手好闲,哪有能力偿还?冯铨在一旁故作为难的说道:“兄弟,这银子是我要疏通关节的,倘若还不上,我这前程也要完了。”

冯铨不时在吴义的耳边聒噪,吴义输银不免心中烦闷。他越想越气恼,而斗笠人更是盛气凌人,不时地咧嘴冷笑。吴义见斗笠人如此的嚣张,神手抓起一把银票,就往怀里塞。

掌柜及众位赌客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场“打戏”的上演,果不其然,斗笠人面现怒气,凌厉的铁爪一把扼住吴义的手腕,他冷冷地说道:“愿赌服输,你怎么抢我的银子?”

吴义圆瞪豹子目、呲张恶狼牙,横臂照着斗笠人的脸上扇去。斗笠人神龙摆尾,转身一扭之后,吴义的巴掌走空。接着斗笠人灵蛇转身之后,抓住吴义的衣领,使了一招樵夫背柴,向后用力一甩,将吴义摔在了地上。

当众受挫之后,吴义恼羞成怒,他手拿骰盅照着斗笠人的头上砸去。斗笠人狮子甩头,接云骰盅之后,回身砸向吴义。这一掷力抵千钧,吴义避让不及,当场绝气身亡。

惹出人命官司,掌柜吓得面如死灰,众赌客也是四散奔逃。这时斗笠人转过身,对冯铨说道:“我本无心打死你的朋友,只是他赌桌耍赖逞凶,众人皆是有目共睹。倘若你要告讼于我,我也会到府衙据理力争。”

冯铨在一旁作揖施礼道:“众位莫惊,我虽然是吴义的朋友,但却是饱读诗书,今天是他强拉着我进来的。我从未来过贵赌坊,相信众位可以做个见证。”

冯铨这言倒是实情,掌柜也在一旁边陪着笑脸,只要冯铨肯作证,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田七按照事先谋划的计策,让何捕头率人到高升赌坊缉拿凶犯。

田七正襟危坐,惊堂木拍得三响,相关之人俱已到案。公堂之上,田七装腔作势地指着斗笠人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斗狠行凶,还不从实招来?”

斗笠人脸无惧色,直言陈禀,田七听了之后,不时地扯动着鼠须胡子。沉吟半晌之后,田七将目光移向冯铨,他对冯铨说道:“你是死者的朋友?”

冯铨屈身猫腰,磕头犹如公鸡啄米。田七哼哼两声,继而对冯铨说道:“你是死者的朋友,对他的死,有什么看法没有?”冯铨告诉田七,的确是吴义抢银在前,动手在后,斗笠人是失手打死吴义。

田七点了点头,让冯铨退到一旁后,又询问掌柜及众位赌客,结果众人的回答均是如出一辙。此时师爷走上前来,手里律条让田七看了一眼。

是以田七当堂宣判,此案皆由吴义酒后大闹赌坊而起,斗笠人与吴义素不相识,二人来到赌坊纯系偶遇,是以也不存在蓄谋之意。况且是吴义倚赖撒泼,后又出手逞凶,斗笠人迫于自卫误杀吴义,理当无罪开释。

田七签下判读结果,众人均无异议。没有人为了一个无赖喊冤叫屈,

一些赌客待案子了结之后,还破口大骂这种人死有余辜。他们不明就理,怎能知晓之其中的玄机。小小骰盅,纵然是身强力健的男子掷出,若不是打到要害之处,焉能一击而致人命?

所谓一叶障目,众赌客只看到吴义身上劣迹斑斑,却没有真正分析他的死因是何等的蹊跷?而这也是冯铨的高明之处,千夫所指之恨,自然无人为其争辩。

结果了吴义之后,田七为避免夜长梦多,将吴义火炼扬灰,所有的证据随风而逝了。他的做法也给魏忠贤吃了一颗定心丸,与其让东厂之人来此,莫不如逢迎魏忠贤的心意,除却了一干知情之人。

斗笠人将密信收在怀中,对田七和冯铨说道:“二人的鼎力相助,千岁心中自然有数。你们就等着平步青云,加官进爵吧。”说罢,他施展千里独行,脚步踏浪逐云,转而间倏然不见了。

魏忠贤得到密信之后,命许显纯拿着当年杨涟弹劾他的奏疏,两相对比之下,老贼发现其中的笔迹丝毫不差,由此可见这奏疏确系出自缪昌期之手。

这个眼中钉不能不除,魏忠贤矫旨罢了缪昌期的官,将其打入天牢严刑拷问。缪昌期在狱中面对诸般刑具毫无惧怯,他咬碎钢牙,厉声怒骂许显纯及魏忠贤。许显纯面对大义凛然的缪昌期,吓得是心惊肉跳。他命狱卒对缪昌期严刑拷打,缪昌期就这样带着忠贞高洁之名,惨死在了狱中。

魏忠贤本指望着能在缪昌期的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可是许显纯手上的一张白纸,令他千沟万壑的苍然老脸,更加的诡异可怖。

他对许显纯说道:“你就知道动用大刑,这有个屁用,现在人死了,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你叫我如何心安?”

许显纯连连点头,脑袋上现出大颗的汗滴。他对魏忠贤说道:“禀千岁,眼下有一个人不能不除。”

魏忠贤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问是谁。许显纯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魏忠贤听了不住地点头。原来许显纯要设计加害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史令赵秉忠。赵秉忠是缪昌期的恩师,纵然他没有直接参与弹劾,也不能由此断言他不知情。

凡是不与自己同流合污者,皆是清剪铲除的对象,然而赵秉忠状元之才朝廷栋梁,魏忠贤觉得应该探探圣上的口风再做决断。此时在风景秀美的御花园中,魏忠贤手拿奏折来到熹宗的面前。此时熹宗正在全神贯注地修饰着他新作的木工作品,看到巧夺天工的杰作,熹宗为自己的心灵手巧而感到欣喜。

他扭头看到魏忠贤侍立在旁,对他说道:“魏爱卿,你到御花园在朕何事?”魏忠贤面带难色,以欲言又止之态,数落赵秉忠的不是。

不过他的连篇废话,熹宗此时却是充耳未闻,他的一门心思全在木雕之上。

看到熹宗并示答话,魏忠贤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提着破钵嗓子,一连喊了好几遍,熹宗才将注意力转向他。他看到魏忠贤不时地皱着眉毛,以为他是身体不适,连连催促他回去休息。

魏忠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又将奏折的事情讲述一遍。他告诉喜宗,赵秉忠为人张狂傲慢,与百官的关系非常不融洽,而且其徒弟缪昌期竟然对一个秀才大打出手,实在有违圣贤之道。“教不严,师之惰。赵秉忠应当予以治罪。”

赵秉忠为官刚正清廉,魏忠贤实在找不出像样的“罪证”,是以他横以攀诬,拿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想使赵秉忠身受牢狱之灾。然而熹宗却认为即使缪昌期有罪,也不可以牵连到师父的头上。是以他对魏忠贤治罪赵秉忠的谏议不予理睬。魏忠贤满心欢喜,却被熹宗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魏忠贤请安之后,退出了御花园。见熹宗偏袒赵秉忠,魏忠贤恨得牙根痒痒,他拿着奏嘿嘿准笑道。反正圣上对朝事漠不关心,莫如依然画葫芦,再拟“一旨”将赵秉忠削官罢职。魏忠贤恶向胆边生,一纸矫诏,将赵秉忠出逐出了宫墙。

第一百五十一回:柔情惬意

存义以吕望之才巧思谋划,用计斩了方天虎。方天龙得闻兄弟被杀,盛怒之余追击存义随行车马。沉夜如漆、星幽月暗,方天龙带着一干喽进入狭长的山道里。

山道崎岖难行,贼众一路疾行身心俱疲,有喽对方天龙说道:“大寨主,这条路两边皆是崖壁,倘若对方用火攻,该如何是好?”

方天龙大惊,想起诸葛亮在上方谷火烧司马懿的故事,他感到自己的脊背泛起阵阵寒意,遂命喽赶紧掉头退却。

只听号炮响起,山上火把齐聚,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紫嫣娇似迎风柳、媚若百合花,俏盈盈地倚在崖边冲下面喊道:“方天龙,还不快束手就擒?”

方天龙在马上大喝一声道:“呸,哪里来的臭丫头,敢管方爷的事情。弟兄们赶快走。”

紫嫣杏眉一扬,对兵卒说道:“檑木炮石准备。”一声令下,轰鸣之声响彻山谷,贼众被砸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方天龙挥动雪花蟠龙棍,一边撩拨檑木滚石,一边嚷嚷道:“中计了,快撤。”

可是前后道路均被大石封堵,紫嫣见方天龙负隅顽抗,随即命令弓弩手以火箭射杀贼众。一时间烟尘蔽月、火龙冲天,四下成了一片火海。方天龙大骂一声,在马上狠抽一鞭,跃过大石逃了出去。

孑然一身的方天龙在逃跑的路上,又遇到了十几个喽。他拒马扬鞭,瞪着一双浑如斗牛的大眼,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不在山上把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喽们五体投地,俯拜大哭道:“大寨主,姓曾的趁着山寨空虚之际摸上山来,围攻寨里的兄弟。我等以死力拼,才得以逃脱。现在山寨已经被付之一炬了。”

“什么?”方天龙一把揪住喽的衣襟,狠狠地撕扯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一败涂地。现在没了安身立命之处,方天龙咬牙切齿地吵嚷着报仇。

喽苦劝,现在士气低迷,军心涣散,不能再打下去了。方天龙无可看了看残兵败卒,无奈之下又往另一侧宽敞大道奔来。他们颓靡茫然地前行着,约摸走了十多里路,一个喽指着前方大叫:“大寨主快看,是装银的马车。”

方天龙勒马回缰,定神一看,前面果然一字长蛇般,排列着十几辆马车。现在方天龙的心中被仇恨填据,已经没有劫车夺银的念头。他一马当先,舞动蟠龙棍朝着马车砸去。

“放箭”又是一声令下,方天龙猝不及防,胳膊被羽箭扎伤。他顺手一挥,将箭柄劈作两截。待他回身凝望,余下的贼人悉数被伏毙在地。现在他真真成了孤家寡人。

方天龙暴跳如雷,蟠龙棍迎风乱舞,口中大骂道:“藏头缩尾的鼠辈,有本事现身出来,与方爷斗上三百回合。”

话音刚落,一个身负长剑、明眸皓齿的翩翩美少年站在他的面前。方天龙大吃一惊,圆睁怪眼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存义峻面冷颜,指着方天龙大声呵斥:“恶贼方天龙听着,我是江湖游侠杨存义,久闻你在湘岳之地为非作歹,特来拿你。方天虎已经被我杀了,你还不下马投降。”

存义此言一出,方天龙坐在马上捶胸痛哭,其声哀切犹如鬼魅。哭毕之后,方天龙拂袖揩泪,口中哇哇哇怪叫连连。真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方天龙也不多费唇舌,将马倒退两步,又是狠抽一鞭。

跨下追风千里驹,啸霜傲雪、的卢跃溪一般,朝着存义踩踏过来。存义侧身腾起,一招燕子凌云,轻灵灵地绕到方天龙的马后。接着他运气凝神,脚分四平八字马,稳稳似千仞立壁。右腿一招横扫千军,

以劲风卷朔雪之势,扫向马的后蹄。战马啾啾两声,轰然倒地,方天龙被摔了个鼻青脸肿。

方天龙挥动碗口粗的蟠龙大棍,搠、撞、挑、扎,棍上呜呜风声作,脚下**震八荒。他大吼一声,虎啸山林。盘龙棍青龙出海,兜头向存义的脑顶砸去。

存义使了一招卧佛听禅,身体向下一倾,方天龙盘龙棍走空。接着他双手铁画银钩,一招云开雾散,扼住方天龙的双腿之后,以俯仰观穹式,将他狠狠地掼了出去。

方天龙大叫一声,如共工头触不周山一般,可是他却无共工之仙力。霎时间头碎如卵裂,幽魂离躯壳。

存义连斩二贼,众镖师皆渴仰不已。待响箭发出,曾大人已知前方报捷。他命人烹牛宰羊、仙醪琼浆,欢欢喜喜地来犒赏众人。紫嫣笑靥生花,对存义说道:“师弟,你看看我这次指挥的如何?”

存义呷了口酒,连连点头。紫嫣粉面玉颜含怒带嗔,她撅着嘴说道:“人家还满心欢喜的等着你夸赞呢,如此的敷衍了事,不理你了。”

曾大人捋着长须银髯,呵呵大笑道:“紫嫣姑蕙质兰心,与杨少侠真可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一句话羞得紫嫣脸颊绯红,羞怯怯地摆弄着裙裾。

除贼已毕,存义和紫嫣与曾大人及众位镖师依依惜别,然后又踏上了去云南迢迢漫路。

虽然不是近乡情更怯,一连数日的舟车劳苦,到了云南地界,存义的心情亦发的凝重起来。紫嫣心明眼亮,她知道存义是担心赵老前辈和白展鹏,对她的突然造访难以在心中接受。为了不使存义为难,紫嫣温柔地说道:“师弟,凤妹妹为你付出了一切,此番到了点苍,你好好陪陪她,我正好籍此机会,游览一番这里的风景名胜。”

存义何曾不知紫嫣的善解人意,风光再好,又怎及恋人的温情暖语,

他将紫嫣轻揽入怀,对她说道:“嫣儿,你这么做是为了抚慰凤儿的心,我怎么会不理解呢。”

紫嫣紧闭美目凝神静思,有了存义的这句暖入情肠的话,她的付出亦无所憾。一番细语莺莺、郎情妾意,紫嫣让存义代为问候赵掌门和玉凤姑娘。存义点了点头,二人就此分手。

玉凤自回到点苍,茶不思、饭不想,神情倦怠、精神萎靡,赵老前辈爱徒心切,眼见着玉凤为情字所困,却是无能为力。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将存义带到点苍,奈何帮务缠身无暇他顾。展鹏自将秀兰救了出来,郎有情、妾有意,在赵青云的撮合之下,成就了一对鸳鸯美眷。如今秀兰身怀六甲,展鹏要留在身边照顾饮食起居,是以也无法抽身。

赵青云正在为玉凤的事情懊恼神伤的时候,一名弟子进来禀报说:“师父,杨少侠正在门外候见。”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玉凤迫不及待地匆匆奔到了外面。“存义哥哥。”娇切似银铃,春风化柔雨。存义心中为之一荡,他缓缓回身,玉凤剪水美目泛着晶莹的泪。

存义迎身上前,伸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玉凤雨聚云愁,美艳春桃般的娇腮,两行清泪扑簌而落。存义叹息怅惘,口中虽是温情暖语不断,却难以抑止玉凤心中的悲苦。

他深情地望了玉凤一眼,见她朝霞清丽的脸庞清瘦了许多,存义爱怜不已,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玉凤紧紧依偎在存义的胸口,这澎湃的心跳令她意乱神迷,柔情无限。

好半晌,玉凤轻轻挣脱,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哥,你怎么来到点苍了?紫嫣呢?”一语动牵肠,存义将她走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她讲述了一遍。

玉凤听了满面羞红,她对存义说道:“这么说来,你找师父是为了。”存义拉着玉凤的手说道:“凤儿,咱们去见你的师父吧。”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见玉凤飞燕游龙、步步莲花,携手与存义来到了堂内。

存义见到赵青云俯身便拜,赵青云笑盈盈地将他扶了起来。自太湖巨鲸帮一别,转眼已经又是一年。见到存义亦发的成熟稳重,赵老前辈自然是喜不自胜。二人相谈甚欢,赵青云对存义行侠仗义的事迹大为夸赞。

待赵青云问及存义此行的目的,存义也是羞红涨脸,从怀中将白雪峰的书信交给了老前辈。赵青云阅过之后笑逐颜开,他捋着长须看着存义和玉凤。

过了一会儿,赵青云呵呵轻笑道:“正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老夫行事向洒脱,凤儿与少侠情投意合,只要她愿意,老夫乐得乘人之美。

存义用似水情长的眼睛回望玉凤,对她说道:“凤儿,白前辈的提议,赵前辈并不异议,你是怎么想的呢?”

“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玉凤凝露含波的美目亦深情地看了存义一眼,接着她仙姿绰约,妩媚婉转地悄然离开。存义痴怔双眼,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他连连呼唤玉凤,玉凤却并不理睬。他不觉神情怅惘起来,以为凤儿并不愿意。秀兰当然深知玉凤的心意,她对存义说道:“杨少侠,你只管放心,凤儿是女儿家,这种事情她如何能开口?一切都有师父做主即是了。”

秀兰为存义解疑释惑,一扫他心中的愁苦。存义一时高兴,竟忘了一个前辈故友,他就是丐帮的杨帮主。自从高清义设计陷害于他,存义知道他和赵掌门来到了点苍派,为何今时今日不见其踪影?

赵青云将存义引入内厅,当即告知存义。杨帮主当日却曾想与老夫同来点苍派,但是中途他突然离去。我也想探明原委,也好暗中相助。可是杨帮主说什么都不肯,他告诉我说,丐帮的事情终须他一力承担,叨扰故友他已经于心不安。凡事不可勉强,我见他心意已决,也只好任由他独自行事了。

存义听了不觉心生感慨,江湖险恶,杨帮主孤身一人,但愿吉人天相。高清义虎视眈眈,一直欲找到杨帮主除之后快,此番杨帮主冒然现身,高清义岂肯轻饶于他。

第一百五十二回:誓不罢休

蛇蝎性灵生便毒,终老烟波不计程。法相凶狠、吕四歹毒,二人沆瀣一气,干了不少伤天伤理的缺德事。吕四连环毒计使出,先是赚了慧觉,而后再擒智善,法相以此二人作为筹码,要挟南少林交出天魔护体神功。

邹大人获悉消息,知道叛徒竟然与恶僧法相勾结,搅扰少林宝刹清修,他不由得的怒火中烧,发誓要铲除吕四这个奸贼。是以他与众将藉借进香之际,欲与寺中诸位高僧商议除奸救人的良策。

然而众僧对于邹大人的建议并不怎么热情,众将察言观色,觉得他们似有冷淡之意。邹大人并未见怪,想来得道高僧必不愿与世俗之人搅在一起,是以他的合作之计只得作罢,另谋它图。

法相时而恶语相逼,时而拳脚相加,他恐夜长梦多,是以不停地追问天魔护体神功的下落。然而智善禅师静坐参禅、诵经念佛,面不改色、心如止水,一副宁静平和的神态。法相见智善禅师缄言闭口,他自己像疯魔一般,不但口中恶语连珠,行动上更是上蹿下跳,一脸的急不可奈的样子。

吕四见法相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又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法相鹰目放厉光,狼牙灿霜雪,他诡异的大笑一番后,又拍了拍吕四的肩膀,对他的计策是大加赞赏。

原来这吕四当年在一次行军当中,巧遇一个恶道,他给了吕四一本《血蝎神掌》的秘笈,只可惜此书经年历月保管不善,已经成了残本。

然而其功阴狠毒辣,修炼之人可以掌上带毒。随着功力的加深,毒侵骨髓,中毒者必化作一股脓水。

法相得此秘笈如获至宝,三五天的勤加苦练,以略有小成。这得益于他深厚的内功根基。吕四从旁观瞧之后,建议法相试试功力。这法相瞪着蛤蟆大眼,一脸的痴怔呆蒙之态。

吕四见他不解其意,挑明了告诉他,拿慧觉来试掌。看看智善那个老秃驴还能稳坐钓鱼台?法相冷冷一笑,背手踱步朝着茅屋走去。

此时智善禅师正给慧觉讲解经义,法相推门而入,虎视眈眈地看着二人。

见到法相进来,智善禅师又开始闭目养神,沉默不语了。法相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对智善禅师说道:“老不死的东西,过会儿有你好看的。”

智善禅师波澜不惊、充耳不闻,真真做到了空灵之境。法相才不管这些,他伸腿踢了智善禅师一脚后,又如恶狼扑羊一般,来到慧觉的面前。他的一双贼眼滴溜乱转,凶神恶煞的样子,像要把慧觉吃了一样。

慧觉双手合十,也学着智善禅师的样子潜心参研佛法。法相嘿嘿冷笑数声,一掌在慧觉的肩井穴上拍了一下。慧觉顿感五内俱焚,咽喉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智善神师睁开眼睛,见慧觉面色如沉铅、口唇紫黑,一瞧便是中毒之状,他对法相说道:“法相,你居然出手打伤一个后辈,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中人耻笑。”

法相袍袖一挥,恶狠狠地冲着智善禅师嚷嚷道:“你给我闭嘴,我要让你看看,你的爱徒在痛苦中煎熬。佛家以普渡众生为己任,现在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智善,我看你这辈子良心何安?”

慧觉痛得满地打滚,法相以此相胁,继续催促智善禅师交出天魔护体神功。禅师本打算舍弃自己,以死相拒法相的逼迫。然而慧觉无辜,况又是智清禅师的爱徒。他只是避难来到少林,焉能将他卷入是非之中。

智善禅师让法相解除慧觉身上的掌毒,然而法相恶语连连,毫无妥协之意。实出无奈之下,智善禅师只得写信,让众位师弟交出天魔护体神功。

一纸书信完毕,法相看到信中内容,不禁哑然失色。他那双圆滚的金鱼眼珠,因为膨胀,简直就要夺眶而出了。他指着书信对智善禅师说道:“这这这天魔护体神功,当真在达摩像的后面?”

智善禅师双掌合十,对法相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诓语。”法相脸现苦笑,他在达摩堂三十余载,竟然不知道天魔护体神功就在这巴掌大的天地之中。一叶障目,法相修武不修心,戾气与日俱增,

安能在佛法之中,得见其真义。

虽然已知秘笈的所在,法相的心中却是失落无比。三十年之间,他除了乖戾暴躁之外,竟然是一无所成。然而他不思其因,反倒牵强附会移罪旁人,他认为这是智善诚心相欺。

既得秘笈事不宜迟,送信的事情自然而然落在了吕四的头上,这个恶贼一听法相要派自己前去,他吓得犹如惊弓之鸟。邹潍涟到处寻他未果,他还敢到城里抛头露面?

然而吕四又不能违拗法相,他思来想去,谋求一个通晓当地语言,而自己又信得过的人。良久之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此人是吕四的发小,名唤智铤。其人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可以说与吕四臭味相投。他正在住在城西的河塘村。

吕四打定主意之后,带了肥鸡美酒去找智铤。然而其母看到有人来找,拿着扫帚就开始哄撵吕四。她一边打一骂:“都是你们这个不三不四的东西,变着法的把智铤往沟里带。”

吕四吞咽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时值天黑之际,村路崎岖难行,吕四怀着郁愤之情在路上行走,他亦不抬头,迎面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此人被撞了一个后,立刻与吕四扭打在一起。

头破血流之后,吕四才得知来人正是智铤。他们二人互相搀扶,找了个郎中胡乱包扎之后,吕四问及智铤这几年过得如何。智铤一撇嘴,

立刻大骂起来。他气恼自己时运不佳,没有人举荐仰仗的人。

吕四嘿嘿一笑,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将它扔在了桌子上。智铤看到银子之后,登时口流涎涕、眼放绿光。他抬头看了一眼吕四,现出魂飞飘荡之态。

吕四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兄弟,我知道你这几年光景不好,这不给你送银子来了?”

智铤将银子搂在怀中,嘿嘿嘿地对吕四笑道:“无功不受禄,四哥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吧。”按年齿,这智铤还痴长几岁,可他为了银子自贬身份,可见亦是厚颜无耻,贪财忘义之徒了。

吕四将怀中的书信递给智铤,让他不动声色地将它送往少林。一旦有人问起,千万不要向人提起自己的名字。智铤见送信就可以轻轻松松赚了银子,他还要指望吕四的提携,是以很痛快的就应承了下来。

智清禅师收到信件之后,还没有细问智铤,他早就一溜烟的消失了。他这么做既避免了众僧的盘问,也可以提防少林寺派人暗中跟踪。其人刁滑诡诈,与吕四不相上下。

随即寺里鸣钟召集僧众,智清禅师说道:“才脱苦海,又临深渊。智善师兄和慧觉落在了法相的手中,现在他扬言要咱们交出天魔护体神功,如若不从,就要将师兄和慧觉掌毙。”

众所周之,这法相是达摩堂首座,武功早已炉火纯青,倘若再得到天魔护体神功,更加要横行江湖。所以僧众出于他武功的忌惮,建议智清禅师不要将秘笈给他,可是方丈智善禅师的命又捏在法相的手中。

真是顾此失彼,令人左右为难。

这时有僧人向智清禅师建议,请袁少侠出来帮助解危渡困。智清禅师认为这是少林寺自己的事情,况且上前袁英武出手相救,少林寺欠了他一个莫大的人情,这次虽不似前番劫牢那样的凶险异常,可是也不是件手到擒来的容易事。智清禅师不忍袁英武牵涉到危险之中。

然而无巧不成书,英武近来自己舞枪弄棒,甚觉索然无味,遂上山来找慧觉参详。到了大殿之上,英武遍寻慧觉不得,于是询问智清禅师。智清禅师轻叹一声,将信件交给了袁英武。

袁英武展阅一看,顿时神情大变。他对智清禅师说道:“大师,慧觉如何落入了法相的手中?还受了重伤?”此事真是一言难尽,智清禅师也为慧觉独自下山而感到悔恨。

现在事情既出,自艾自怨已是枉然,应该谋思救人之策,以渡过眼前的困局。事出皆有因,英武见法相在信中口口声声欲得到天魔护体神功而后快,他便向智清禅师寻求解释。

智清禅师告诉英武,天魔护体神功系天竺一位高僧所留,其功重在内功的修为,因其要打通全身的经脉且如逆潮涌动,对修炼者的身心伤害极大,然而其巨大的破坏力,又令很多习武者趋之若鹜。那位高僧在圆寂之时,曾告诫诸弟子不要修行,因为佛法不精者,只会增加暴戾之气。

得知了秘笈的来龙去脉后,英武对智清禅师说道:“大师,这门武功既然如此的歹毒,绝不能落在法相的手中。”

智清禅师也是表示赞同,可是法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倘若不交出秘笈,智善禅师和慧觉定然是性命不保。两难境地,如何抉择?英武冥思苦想,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

第一百五十三回:栽赃陷害

一纸矫诏害忠良,浮云蔽日能几时。魏忠贤计害缪昌期,罢黜赵秉忠,排除异己春风得意。自此士子们谈“魏”色变,人人对其噤若寒蝉。然而有一人刚正不阿,誓与老贼周旋到底。他就是新科状元庄际昌,当日他金榜题名之时,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斥魏忠贤,并让前来庆贺的许显纯困窘不已,所以魏忠贤提起庄际昌,恨得咬牙切齿。

老贼操纵科场,妄图阻塞言路,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强势之下,总有奴颜卑膝之徒逢迎趋就、为虎作伥,京中殿试会考,陈子状以策论弹劾阉宦干政,结果不但丢官罢职,而且家破人亡。归根结底,是副考官吴来的攀污构陷。这个恶贼告发了陈子状后,魏忠贤对其大加赏识,以陈子状之职代之。

吴来自接管了主考官之位,一副谄谀媚骨表现的淋漓尽致,他在策论上对魏忠贤歌功颂德,马屁之辞令人脊背发凉。庄际昌对他这种斯文败类恼恨不已,所以二人同朝为官,却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庄际昌对吴来敬而远之,可是吴来厚颜无耻,扭股糖一样的往庄际昌的身边凑。时常以讨论诗词歌赋为由,到庄际昌府上搅扰,此等瘟神一般的恶人,令庄际昌心中烦闷不已。

其实这吴来心知肚明,自己在庄际昌的眼中就是夜猫子落屋檐挨骂的鸟。可是他不能不来,魏忠贤不能事必躬亲,急需一些狗腿子,恶奴才,吴来承蒙其提携,当然要尽忠伺主了。

这日庄际昌正在府中查点殿试中榜的举子名单,其中一个叫吴能的人,引起了庄际昌的注意。其人档案白纸一张,也未听说过他作出什么锦绣文章来,可是殿试却名声鹊起,一跃而上得了三甲探花。

庄际昌见吴来过府拜访,这才叫做事有凑巧,为解心中疑惑,庄际昌当面向吴来请教。谈及吴能,吴来顿时蛤蟆伸舌、乌鱼瞪眼,满脸的惊愕呆傻之状,不过他的表情瞬息万变,很快的遮掩了过去。

接着吴来故作姿态,陷入苦思冥想,实际上他是顾左右而言它,跟着庄际昌打哈哈,摆**阵。庄际昌得不到解释连连追问,吴来嬉皮笑脸地告诉庄际昌,他连日来处理政务身心俱疲,神情恍惚,参加会试的士子多如牛毛,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的话简直就是阎王爷玩魔术骗鬼,庄际昌心细如发,岂能被他的巧言令色而骗住。你有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吴来,你不是说要回去查档案吗?我就坐在府里等你的回音。

话不投机半句多,庄际昌直言不讳地告诉吴来,自己手头上还有些事务还处理,恕不奉陪了。吴来呲牙咧嘴,吞咽几口唾沫,怀着恼恨的心情,摔门离开了庄府。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吴来压不住阵脚,屁颠屁颠地来到魏忠贤的府上寻求帮助。魏忠贤百叶老脸现出一丝狞笑,他让吴来暂且回去,庄际昌一个书呆子翻不起什么浪来。有了魏忠贤打保票,吴来稳坐钓鱼台,嘻嘻哈哈的回去了。

庄际昌在府中久等不已,吴来给他来个装聋作哑,他自在府上等着庄际昌前来。果不其然,庄际昌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跑到吴来的府上叱责追问。

吴来挤眉弄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庄际昌见他继续玩太极推手,对他大吼道:“这是圣上的旨意,将来龙颜震怒,莫怪庄某没提醒你。”说罢,庄际昌拂袖而去。

庄际昌走后,吴来撇着尖鼠嘴,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他口中骂骂咧咧地说道:“拿根鸡毛当令箭,什么东西。”有了魏忠贤在后面撑腰,吴来肆无忌惮,将庄际昌的话当作耳旁风。

庄际昌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卑鄙的到熹宗面前揭发此事,然而无巧不成书。熹宗在御花园闲的烦闷,小太监建议找个戏曲听听。熹宗挥了挥手说道:“老生常谈,没一点的新鲜。”这小太监灵机一动,回禀熹宗道:“万岁,何不把今年殿试三甲召来,让他们讲讲外面的新鲜事,或者出个对子应景作乐也好。”

此言一出,熹宗甚觉有趣。他打算将他们一个一个唤来,变着法的出花样,这样才不至于索然无味。此时庄际昌已经完成了士子名单的核对,他知道圣上平时常在御花园走到,是以来到这里拜见。

熹宗见庄际昌不请见到,亦是满心欢喜。留下他与吴能应对,他看看两位技压群秀的文坛作子,如何针锋相对的论诗作赋。过了一会儿,吴能步履踉踉跄跄地来到熹宗面前,他满面红光、俯身下拜。

熹宗笑呵呵地说道:“阮籍醒时少,陶潜醉日多。”吴来扑棱着脑袋,压根就没有明白熹宗的意思。他口中喷吐着酒臭气,笑嘻嘻地反问熹宗说的是啥。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自己说的话居然对吴能却是充耳不闻,熹宗的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他让庄际昌出对,吴能应对。庄际昌当仁不让,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这个不学无术的吴能出出丑。

庄际昌豪迈阔步,冲着吴能抱拳施礼道:“李白斗酒诗百篇,我相信吴大人才气纵横,吟诗作对的雕虫小技,自然不在话下。现在我就献丑了。”

庄际昌清了清嗓子,说道:“阳月南飞雁,请吴大人以此诗对出下联。”吴能抓耳挠腮、上蹿下跳。他因为气郁凝结,脸上现出了紫青之色,那副尊容活像一只茄子。

苦想了半晌之后,他脱口而出道:“这有何难,听着。我的下联是烤鸭北边走。”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捧腹大笑。熹宗虽然不曾读过什么书,但也知这对联绝不像吴能所说的那样。

熹宗盛怒之余,指着吴能说道:“吴能,你果然是人如其名,酒囊饭袋,草包一个。做的什么狗屁不通的文章。你倒是说说看,这探花的头衔,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吴能酒劲上脑,意乱神迷地对熹宗说道:“我不知道花子多少银子了,反正我卖了十头大肥猪。”

一语方毕,熹宗亦难以止住笑声,庄际昌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笑意收敛、熹宗晴空万里的脸上,又是阴云密布。他随即拟旨,知会吏部尚书陈大人,革去吴能的功名,将他逐出朝堂。但凡牵涉其中的人,一律严加彻查。

吴能求官不成,赔银被逐,闹了个鸡飞蛋打的局面。他心有不甘,马上跑到吴来的府上哭诉其遭遇。吴来摆了摆手说道:“谁叫你到圣上那里去的,这不是茅坑点油灯找死吗?”

吴能鼻涕一把、泪一把,他告诉吴来,这不关他的事,是圣上传旨唤他去的。而且状元庄际昌也在那里。

吴来一听,不觉拍案而起。又是这个庄际昌,他阴魂不散,怎么处处跟我作对。吴来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早早晚晚要和庄际昌算一算告密的账。

这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这腹,庄际昌御花园之行,反倒成了吴来怀恨在心的把柄。吴来知道吴能的事情东窗事发,庄际昌必然要顺藤摸瓜,查到他的头上,先下手为强,吴来绝不肯坐以待毙。

他又急匆匆地来到魏忠贤的府上,讨教稳妥的办法。魏忠贤近日为对付庄际昌也是煞费苦心,他思来想去,决定来个无中生有。万事俱备,只欠付诸实施的人。

吴来脸皮厚,既然愿意到庄际昌的府上闲逛,此事交托他办理,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一个有贼心,一个贼胆,二贼一拍即合,魏忠贤在吴来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此贼如获至宝一般的拜辞而去。

来到庄际昌的府上后,庄际昌正在挑灯夜读。他看到吴来造访,料知他没有好事,是以冷眼相待,想让吴来知难而退。吴来先使了一招云山雾罩的把戏,大赞庄际昌明察秋毫,把不学无术的吴能揪了出来。

庄际昌瞧也不瞧吴来,他义正词严的告诉吴来,自己做事光明磊落,吴能的事情不是他揭发的。吴来挤出一丝笑意,对庄际昌说道:“庄大人,庙堂之上怎么能让庸才当道。不管是谁做的,吴某都全力支持 。”

庄际昌瞟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吴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接下来,吴来又东拉西扯的询问庄际昌最近读什么书?庄际昌不耐烦的告诉吴来,他在翻阅史书。

一听这话,吴来面带喜悦之情,他告诉庄际昌,自己也喜欢历史。可不可以将他的校注,拿出来欣赏一番。面对无耻之徒,庄际昌确是毫无办法,他悻悻而去,将最近缉校的几本史书递给吴来。

吴来得寸进尺,趁这功夫又让庄际昌为他沏茶。庄际昌起身离去,吴来趁机将纸条塞在书里。接着他假惺惺地翻看了几页,对庄际昌说道:“庄兄才高八斗,笔道纯熟,当有司马迁之风。”庄际昌摆了摆手,吴来一看时辰已晚,借故告辞了。

待他夤夜返回之时,只见一道黑影拂掠而过。瞬间将吴来毙于路上。

早朝时分,京畿府衙将此事报之熹宗。熹宗闻听勃然大怒,急命府衙彻查此事。很快消息反馈回来,吴来身中数刀,而钱财未动,显然是有人寻仇。接着知府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站在朝堂上。

熹宗见他一副张惶失措的样子,厉声喝问是怎么回事?知府回禀熹宗,案发地与状元府相距不远。弦外之音,熹宗怎能不知。他命人彻查状元府。早有人将夹带纸条的史书带来了。

熹宗不明诗文之意,待翰林将诗意作了一番解释后。他龙颜震怒,要将庄际昌严办。魏忠贤在屏风后面冷笑不已,除却一个绊脚石,他的脸上神情甚是得意。

第一百五十四回:老怪逞凶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事事皆能尽如人意。存义为鸳盟同偕,与紫嫣千里迢迢来找玉凤。赵青云顺水推舟,乐得促成一桩美事。待存义和玉凤来寻紫嫣同去点苍派时,紫嫣却不见了芳踪。眼见暮霭晨昏,紫嫣依旧迟迟未归,存义不觉提心吊胆起来。

他和玉凤四下打探,逢人就问,可是无一知道紫嫣的下落。二人正在惊慌失措之余,客栈门外突然出现一个小丐,他倚棒伫立,用一对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存义。

存义见他阻路,只道其是求施舍,遂从身上措出一锭银子。哪知小丐并不伸手去接。他只是询问存义是否在找人。存义急切的点了点头,

小丐将自己所见之人向存义作了一番描述,其身形外貌果然与紫嫣丝毫不差。

存义感激不已,小丐告诉存义,一个白袍怪人带走了那位姑娘。其人凶悍异常,要他多加小心。一语言罢,小丐飘然不见。

二人按照小丐的指点,赶到了离城十里外的土地庙中,只见紫嫣神情凄楚,手脚被绑缚在一根梁柱上。存义喊了一声“嫣儿,我来救你。”

紫嫣见存义迎上前来,一味的向他摇头。

说时迟、那时快,魅影飘动,白光闪现。一人从梁后突然蹿出,蝴蝶双逐舞,雪花落影飞。掌影飘动之际,一掌将存义打去丈许开外。

存义顿感金星、身体昏沉。玉凤忙上前搀扶,柔声切语地说道:“存义哥哥,你没事吧。”

存义胸中蹈海翻江,一口热血喷涌而去。他立时运功盘膝,调息小周天疗伤静养。“嘿嘿嘿。杨少侠,别来无恙啊。”其声音幽怨落哀悲戚,犹似孤魂怨鬼一般。玉凤抬头凝视此人,不觉玉牙生恨。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存义向她提及过的,太湖上与赵卓龙狼狈为奸,冒充其师父的千面老怪。没想到旧仇宿敌竟然在此出现。

玉凤抽出捆龙鞭,一招海沸波翻,秋风扫落叶、紫电破苍穹,鞭声所到之处风雷齐聚。千面向后仰头,以一式醉仙望月避开。接着他铁拳钢爪,扯住捆龙鞭使拉扯。玉凤力怯,连人带鞭俱被千面老怪带了过来。老怪出指如电,瞬间制住玉凤。

接着他又使了一招鹞子翻身,纵身如球一般,滚到存义的面前,又点住了他的穴道。“嘿嘿嘿,抓住一个,双赚两个。”千面老怪耸肩狂笑,神情很是得意。

玉凤秀眉一扬,冲着千面老怪“呸”了一声,她大骂道:“不识廉耻的老妖怪,居然暗中偷袭,算什么本事。”

千面才怪恶眼如转珠,狼牙发寒光,他指着玉凤骂道:“臭丫头,上次湖州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待我宰了赵青云,回头再杀了你。”说罢,老怪凌空腾跃,出了庙门。

三人瞬间成了阶下囚,紫嫣丽若春花的脸上雨聚云愁,俏媚的眼睛深情地看了看存义,又凝视了一眼玉凤。玉凤对紫嫣报之一笑。她对紫嫣说道:“好姐姐,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分开了。”一语言罢,杏粉娇妍伴着伤愁。

赵青云见三人出去,已经是月上高柳、夜如沉漆,他坐立不安,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展鹏对赵青云说道:“师父,您且放宽心,杨少侠武艺高强,又有师妹同行,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我想可能是紫嫣姑姑,初次来到云南,面对这繁华街景,有些流连忘返了。”

赵青云点了点头,年轻人贪玩之心总是有的。是以他的顾虑之心大减,他让展鹏回去照顾秀兰,自己再坐在前厅等这三个孩子回来。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已然是鸡叫三遍。不知不觉间,天已现出鱼肚白。

赵青去这才觉得事情不妙,忙唤来白展鹏前来商议。

白展鹏让赵青去且放宽心,他自出外寻找三人的踪影。然而城中客栈、酒楼、戏苑、茶肆,展鹏差点就要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了,也没有寻到存义的踪迹。

他的心中不禁犯了嘀咕,城中好玩的地方如此之多,难道他们会离城到郊外去吗?可郊外除了土地庙,也没有什么胜景佳处啊。不行,我得到土地庙去看看。

展鹏施展游龙功疾速而行,面不红、气不喘,一盏茶的时间已然到了土地庙门前。一进入庙门,就见存义三人被绑缚在此。展鹏惊诧之余,玉凤冲他喊了一声:“小心。”梁上败瓦残砖密如雨下,千面老怪龙爪探云式,向展鹏的天灵盖抓去。

展鹏大惊之际,一招卧佛听禅,屈身躲过千面老怪的偷袭。就地一滚之后,灵蟒翻身拔剑来战千面老怪。展鹏见他白发三千丈,尖细清癯的苍白脸,一对深邃的眼睛厉如恶鹰,料知此人绝非善类。然而展鹏并未见过此人,是以他剑尖一指,对千面老怪说道:“你是何人?胆敢在点苍派地界纵凶逞恶。”

千面老怪哇哇直叫,一对寒光招子将白展鹏上下打量一番。他冷笑道:“赵青云还收了个人模狗样的徒弟,总算眼睛没有瞎。”

白展鹏见他出言不逊,一招月里穿梭,挥剑向老怪的胸口斜刺而来。老怪雪花盘龙步虚实开合,双腿内切,双蝶翩舞。他掌上少阳三焦起关冲,任督二脉真气盈。二步马稳稳撑身,立如盘石一般。

二人对望一番,白展鹏仙鹤亮翅,双脚蓄劲一踮,腾空纵跃而起,发掌向千面老怪的面门拍去。千面老怪如强弓待发,江流涌动,他双掌齐推而出,一招钱江浪涌,不但化解了白展鹏的掌劲。反而以绵绵之力将其震了出去。

白展鹏回雁惊风式,踉踉跄跄地落在地上,千面老怪的续招跟着打出,剪刀腿上下晃动,将白展鹏逼到了绝地死境。展鹏大喝一声,铁画银钩的双手扼住老怪的脚腕,千钧力向下猛掼。千面老怪动如脱兔,

屈身使了一招猿猴摘果,一拳直打中军前胸。

白展鹏避让不及,亦是身体摇晃几下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接着他上前一步,扯着白展鹏的衣领说道:“臭小子,识相的赶快将白云苍术丸交出了。”

展鹏眼带恨意,面露凶光,冲着老怪“呸”了一声,老怪恼羞成怒,

劈面给了白展鹏一个大耳光。他警告白展鹏,再不把丹药交出来,休怪他掌下无情。展鹏毫无惧怯之意,对千面老怪说道:“死老怪,你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吧。”说罢,仰头闭眼,等着老怪发掌。

老怪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不怕死,我也不消与你一般见识。待我好好审问你师妹,让赵青云丢尽颜面。”一语言罢,向玉凤的身边走去。

存义和展鹏眼见老怪纵恶却是无能为力,这时庙外泛起一阵清幽的竹笛之声。老怪惊愕之际,忙跑出去看个究竟。月幽风啸之间,一个身材清瘦的人,蒙面站在老怪的面前。他对老怪说道:“千面老怪,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趁早就此罢手。”

老怪恶眼上翻,对蒙面人说道:“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你算哪根葱,敢管本仙的事情。”说罢,中门大开,双掌落影千帆舞动,脚下步步翻花。

蒙面人腾海出蛟龙,少阳冲脉真气灌注而出。他的双臂在两肋间划过一道圆弧,接着合二为一,只听轰然一声响动,似崩云碎石,沧海啸吼。千面老怪也不含糊,四平八字步,恶鹰冲云霄。双掌齐发,打出血影天摩掌。二人掌掌相对,蒙面人借势而起,趁着凄冷的幽月倏然消失了。

千面老怪俯仰苍穹,只有冷星寒月,四下黑黢黢一片旷寂。他在气恼之余叫骂连连,却是无人应对。老怪返身回到庙中,恐担心蒙面人夤夜救人,是以坐立不安,一夜未曾合眼。

到了天明之际,老怪以飞鸽传书,威胁赵青云将白云苍术丸交出来。

赵青云展阅信件,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他不能将展鹏被擒的消息告诉秀兰。所以他托言展鹏到一故友家拜访,今天就可以回来。秀兰悬急的心渐于平静。

赵青云手持苍松剑,按照千面老怪的约定地址,带着白云苍术丸去林中会合。二人见面之后,赵青云火气上涌,他对千面老怪说道:“你这老不死的,为祸武林三十余载,今天我苍松剑客,誓为武林除害。”

千面老怪放声狂笑,他对赵青云说道:“姓赵的,我看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老夫不消五招,就让你烟消云散。此言确非虚言恫吓,虽然玉凤在湖州阻碍了千面老怪最后的功力合成,但是以老怪的武功修为,赵青云诚非对手。

但是赵老前辈心中凛凛正气,岂怕奸邪凶恶之徒。他拔出苍松剑,万点星辉熠熠。对千面老怪说道:“老怪,我的徒弟和杨少侠呢?你赶快把他们放了。”

千面嘿嘿冷笑,让赵青云先将丹药交出来,他才肯放人。老贼刁滑无比,他没有将见面地点选在土地庙,就是担心有人会将存义救走。而昨夜的那个蒙面人,再次出现。他在接近庙门之时,只听“嗖嗖嗖”蚊须银针齐发,他痛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五回:偷梁换柱

法相处心积虑谋夺天魔护体神功的秘笈,英武决定将计就计,遂了法相的心愿,以便待机而动,救出智善禅师和慧觉。众僧见英武将神功抄录,白纸黑字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倘若法相得此神功,更加要为祸武林,是以众人的脸上皆是焦虑不安。唯有智清、智和禅师泰然自若,对英武的做法不加猜疑。

秘笈写好之后,智清禅师对吕四说道:“烦劳将军回去告知法相,对于他的要求,少林寺会极力满足,希望他信守承诺。速将方丈和慧觉放了。”

吕四略略整理了一下袍袖,扭头对智清说道:“你们这些和尚听着,倘若胆敢在背后捣鬼,让我得知莫怪我心狠手辣。”未及智清禅师开口,袁英武反唇相讥,对吕四说道:“只有卑鄙无耻之徒,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语言罢,吕四贼眼乱转,恶狠狠地瞟了一眼袁英武,然后负气而走。

见到法相之后,吕四将少林寺愿意以秘笈换人的事情告诉了他,法相摩拳擦掌、反复踱步,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吕四问及法相,交换的时间和地点可曾布置妥当,法相惊怔双眼,脸上一片茫然之相。吕四就知道此等有勇无谋之辈,不过恃武逞凶罢了。

吕四为避免少林寺救人之后,率众僧围攻,他反复思量之后,想到了一个全身而退的办法。他在法相的耳边密语一番,法相连连点头,准备按计策有条不紊的进行。

待次日落幕晨昏,法相将见面的地点选择了林幽旷静的瑞云山,月如银钩、星似点珠,英武跟着二位禅师和十几名武僧,灯笼火把,沿着嶙峋的山路上来。法相早已经在上面恭候多时,一见面他二话不说,劈面就问秘笈的下落。

智清禅师正准备将秘笈交给他,却被袁英武制止,他随口说道:“禅师菩萨心肠,怎知恶贼诡计多端,咱们要看看方丈和慧觉是否安泰无事,才能将秘笈给他。”

智清禅师点头同意,随即向法相提出要见一见方丈和慧觉。法相顺手一指,不远处的两棵槐树之下,绑缚着两个人。英武顺声呼喊,慧觉回应了一声。

法相冷笑数声,对智清禅师说道:“人已经给你带来了,赶快把秘笈给我。”英武手持秘笈询问法相,这秘笈奥妙精深,非一朝一昔所能参透,天竺高僧修炼此神功四十余年,终有大成,若是他人练来,恐怕难有精进。”

此言一出,法相立时脸色大变,他睁着滚圆的鱼目眼睛,脸上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他询问英武,为什么别人修炼此功,却难以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英武告诉法相,因为此神功戾气甚重,需要精湛的佛法化解,否则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法相气得哇哇直叫,他对英武说道:“你这毛头小子,休在这里虚言诓骗,老衲乃是达摩堂首座资质极高,我就不信达不到天竺老僧的境界。废话少说,赶快把秘笈给我扔过来。”

英武与法相并非逞口舌之争,实乃拖延时间,让僧人趁机去救方丈和慧觉。他也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因为相持一久,法相定然也会看出其中的破绽。他将秘笈扔给法相,法相翻阅之后,果然是达摩像背后的经文丝毫不差,护体神功就在藏在经文之中。

这时信号响起,英武知道僧众已以接近了智善禅师和慧觉。趁着法相纵声狂笑之际,英武灵狐纵蹿而起,脚踩乙木生死位,拳聚八荒势破空,一招追风逐月,斗大的拳头向法相的胸口打去。

耳畔风声骤起,法相移肩走位、拧转翻挫,避开英武这一记雷霆铁拳,紧接着他施展缠死擒拿手,反扣英武手腕,以一记朔雪回风,屈肋撞向英武的胸口,英武胸口如醋缶酱瓮倒翻,五味杂陈、血气翻涌。

他跌跌撞撞地倒退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法相咬牙切齿地骂道:“臭小子,自寻死路。” 说罢,大鹏展翅,双脚一踮施展轻功来到了大槐树的旁边。

武僧疾步趋至,正待解救智善和慧觉。却听林草惊风,“嗖嗖嗖”蚊须暗器齐发,却是吕四这个恶贼在暗中偷袭暗算。众武僧闪躲不及,

悉数被暗器打翻在地。

法相猛虎出林,大力金刚掌蜂飞蝶舞,强劲之气如排山倒海。他恶眼上翻,对众僧痛下杀手。智清智和禅师以二敌一,身如雪团、掌似飞花,千叶掌法绵绵蓄劲而发。法相曲臂弯肘,手掌在胸前兜拢如球,丹田之气缓缓注入,接着他拱手当胸,双掌齐推拍出,以一招韦驮献杵,照着二位禅师打去。四掌相对,犹如风雷际遇,轰然间真气化散,

大有墙倾楫摧之感。

法相跳出圈外,二位禅师也是各退数步。三人一番冷眼相视,法相指着智清、智和二位禅师说道:“今天权且放你们一马,下次再宰了你。”

这时英武不顾浑身彻骨断裂的剧痛,对二位禅师说道:“大师,放虎归山,终是祸患无穷,不可让法相走脱。”二位禅师本着慈悲之心,实不忍痛下杀手,然而一想到法相在山下连夺数人之命,二位禅师正要清理门户,是以一前一后,阻住法相的归路。

法相见二位禅师要以死相搏,他双脚外分、立柱擎天,掌心向上、三花过顶,周天之气徐徐吐出。法相张牙舞爪,以掌托天门之式,紧紧倚护中门。拉开了阵势之后,法相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攒动一双铁拳,面露凶光的冲着二位禅师叫嚷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待我数招之间毙了你们。也好省去许多的麻烦。”

这时吕四忽然现身,钢钳铁手狠狠扼住慧觉的脖颈,他一双恶狼眼睛睚睚欲裂,他警告众僧不可轻举妄动。说罢,跟着法相消失在山林茂密之处。

法相见吕四纵放了智善和慧觉,不禁勃然大怒。然而待吕四向他细细讲明原委之后,法相蛤蟆大嘴,笑的合不拢嘴。二人来到茅舍之后,吕四对法相大加奉承,他笑嘻嘻地对法相说道:“恭喜大师得到绝世神功,不知小的能否有幸,可以一饱眼福。”

此言一出,法相也是迫不及待,想一睹神功真容。然而打开秘笈之后,劲力劲力透纸的字迹,却倏然间隐迹藏形了。面对着无字天书,法相吐舌瞪眼,满脸惊怔痴傻之态。接着他的双手颤抖,秘笈有自指间滑落到地上。吕四俯身拾起秘笈,翻了几页之后,也是大吃一惊。

过了半晌的时间,法相的脸上怒气充盈,胸口似波涛翻涌,他一掌将碗口粗的槐树齐腰斩断,凶相毕露地狂吼道:“岂有此理,老衲上了那个毛头小子的恶当。”

吕四对法相说道:“大师不必过于担忧,少林寺迟早会乖乖将秘笈交出来。慧觉那小秃驴,我已经给了服下了蚀心断骨散。我就是担心上次那个臭小子会前来搅局,是以提防了这一手。”

法相点了点头,他告诉吕四,少林寺自诩名门正派,智善又过于仁慈,对于那臭小子的伤势,也不会置之不理。现在他们暂且调理养伤,

不会想着报仇的事情。

然而吕四是耍猴的不怕人多,事情闹将起来才好。他告诉法相,姓邹的不除,他难有翻身之日。而且万一他真的和少林寺联合起来,法相武功盖世,或许可以侥幸逃脱,然而他吕四必然要成为他的刀下之鬼。

吕四知道转眼又到月底,前番邹潍涟禁锢海防,又在城头张榜缉捕于他,他从水师营仓皇出逃,就与徐海失去了联系。土地庙之约转眼既到,此番他势必要与徐海接上头,不然这个恶贼一旦见他两次未来,以后再想取得他的信任,恐怕难于登天。

往事历历在目,上次吕四在庙里杀了陈大鹏和那名乞儿,已经被慧觉发现。他担心以己之力,贸然前去,会像瓮中捉鳖一样的被官府擒拿。吕四将响箭、令牌、和书信一并交给法相,让他到土地庙与徐海接头。

时值三更,江翻海涌、浪涛汹涌,法相来到海边不远处的颓弃土地庙,他点燃引信之后,一道白光状似流星一般,自苍穹划过。放出讯息之后,法相盘膝而作,静静地等待着徐海的到来。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瓦檐上传来的脚步声,法相神贯指掌,力由气生、化形于外,双掌混元一气,冲着梁上发了一掌。霎时间屋塌梁倒,随后一个身着斗篷的人,带着四个黑衣人跳跃下来。

斗篷人遮脸蒙面,两道鹰眉紧蹙,恶眼透出凶狠,身后的四人分立左右,亦是蒙着面目,手中倭刀放射凄星冷月的寒光。法相与斗篷人僵持片刻,斗篷人毫不客气地询问法相是谁?他一言未尽,身后的四人屈身前滚,杀气腾腾地看着法相。

法相恃武逞威,岂能让斗篷人压住气势。他步踏流云起,掌上翻惊雷。意聚神凝之后,一掌向四名黑衣人打去。一股劲力如蛟龙出海。

四人虽然齐使四平八字马,稳固下盘,奈何法相出掌刚猛凌厉,将他们震出了丈许开外。

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法相亮了看家本领,斗篷人的态度稍现缓和。接着法相从怀中交吕四的令牌和书信交给斗篷人。斗篷人看了一眼后,冲着身后的黑衣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番话,法相是听的是云山雾罩。四人瞬间像鬼魅一般的消失了,斗篷人告诉法相回去等候消息。这四人已经按照密令,伺机截杀邹潍涟去了。

沉寂的夜幕下一场危机悄然形成,水师大营的挑灯夜读的邹潍涟,浑然不知危险的临近。

第一百五十六回:击退老怪

才过猛虎滩,又临恶龙渊。前番存义身中田吉千里追魂掌毒伤之困,元气还未曾恢复之际,千面老怪又乘机作梗,对其大施偷袭。真可称得上是处处惊魂、险象环生。

一夜过去、转瞬拂晓,赵青云在城中各处遍寻众人未果,他怀着无奈与忐忑的心情,来到城外土地庙碰碰运气。他前脚刚踏入庙门,就见到千面老怪在里面恃武逞凶。江湖恩怨纷争,多半皆因此贼而起,

赵青云炯炯目光、凛凛正气,拔出苍松剑就要斩妖除魔。

然而一个好汉三个帮,赵青云孑然一身面对凶悍无比的千面老怪实无胜算,然而他的心中毫无惧怯之意,纵然是派毁人亡,也要与江湖败类决一死战。

两相对峙,赵青云轻展猿臂,脚踏太乙生死步,手中苍松剑灵光闪现化气游龙。只见他双脚向前一蹬,右臂内旋、剑尖上扬,一招月里穿梭,直取老怪咽喉要地。老怪就势向后一仰,一招乌鱼翻江,屈身闪躲,赵青云剑招走空。然后老剑客剑道纯熟,移身切步、剑锋一转,

又以一招白牛转角,斜劈下来。

老怪就地十八滚,鲤鱼打挺腾身而起。脸现愠怒、目带狠光。他二字马,曲步弯腰、掌上虚合有度、气吞八荒。缓缓吐纳之后,他的雪霜惨白脸,凝现出一股血红之气。他意引内气、蓄劲丹国,双臂向上一擎,以金刚托天式,虎视眈眈地看着赵青云。

赵青云点水蜻蜓,凌空一纵,一招紫燕穿帘,又来斜刺老怪的心窝。老怪倒退两步,双掌一合,空手夺白刃。赵青云回身抽剑,老怪一双铁掌死挣不放,二人又开始拳来掌往。赵青云拳镇中军,力打南山恶虎,千面老怪掌飞双蝶,入云蛟龙抖威风。他们二人各自运集真气,掌掌相对,拼斗起了内力。云蒸霞蔚、烟雾氤氲,真气自二人的身上盘旋缭绕。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赵青云额角上细小的法珠,骤然变大,继而一滴一滴顺着清癯的脸上滚落下来。他的衣襟已然是汗流浃背。然而老怪的脸上除了一抹恶毒的阴云,并未现出痛苦万状之态。

他的内力似江潮浪涌绵绵不绝。赵青云此时全身微颤,似有把持不住之态。

老怪冷笑数声,咬牙切齿地赵青云说道:“螳臂挡车,不知死活的家伙,今天就能试掌。”一语言罢,灵狐箭步蹿前,掌上力开山门,恶狠狠的朝着赵青云的额头削去。

此掌下去,赵青云必然是当场毙。风啸雷声,老怪发掌之际,小丐突然现身,冲着老怪咆哮道:“老不死的东西,休在这里恃武欺人。”

老怪不由心下一惊,撤掌回身之际,赵青云从其掌下侥幸讨命。他就势向后一翻,心中仍然是惊魂未定。

老怪铜铃恶眼冰魄寒光现,他将小丐上下打量一番。其人高不过五尺,浑身脏兮邋遢,不过眼睛似明湖秋水澄明洞亮。老怪呸了一声,大骂道:“杨长志居然还有胆量与我为敌,看我寻他之后,一掌毙了他,以泄我心头之恨。”

小丐见千面老怪口吐污言秽语,他呲牙冷笑道:“老怪,你真是有眼无珠,杨帮主早已离开丐帮多时,怎么能对我发号施令。实不相瞒,我是奉了高帮主之令,前来拿你。”

千面老怪闻听此言,对小丐骂道:“胡说八道,乱放狗屁。高清义已经。”他缄言闭口,一层窗户纸不必捅破。高清义明为丐帮帮主,实则投靠了魏忠贤,官封平虏将军。这高清义虽然是虚职在身,然则真金白银的领着朝廷的俸禄。他虚荣之心极强,岂肯空凭武功而做人人鄙夷的乞丐。

小丐见千面老怪欲言又止,脸上现出一股肃杀之气。于是红口白牙,缠排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诋毁千面老怪。老怪听了之后,白发倒竖,虎目圆睁。待小丐向其作了一番解释,老怪方始相信,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高清义也是背负上乘武功之人,二人争功邀赏,彼此妒忌拆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隔空喊话,恶狠狠地骂道:“高清义,你派了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前来送死,自己却藏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好汉。”小丐见老怪癫狂嗔怒,方欲转身为存义解开穴道。老怪面目狰狞地死死瞪了他一眼,他爪上龙虎之态,骨骼咔咔作响。凶神恶煞的脸上,一股子的腾腾杀气。小丐嘿嘿一笑,向前一指道:“高帮主,你来的正好。”老怪回身一望,小丐回风拂柳之式,解开存义的穴道。

存义虽然是意颓神乏,好在体内的掌毒清除,藉着纯阳童子所谓天罡神功罩身,在仰视无极、气聚小周天之后,他的丹田暖流充盈,伤痛之状减却了许多。

适才小丐那招腾龙入云之势,老怪的眼中凝现惊诧之情,他开始冥思苦想,此人的身形步法,却是似曾相识。脑中浮光掠影,老怪方始想起,这小丐就是当晚与自己对峙的黑衣人。只不过夜色朦胧,仓促之间,他未作细想而已。

对于老怪来讲,这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鱼跃龙翔、恶鹰展翅,脚下**步转形换位。他双目喷射着怒火,冲着小丐骂道:“臭小子,我想起来。前夜与我纠缠的人,就是你。”

小丐哈哈大笑,对千面老怪说道:“我以为你这个老妖怪,老眼昏花了,想不到让你给认出来了。”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感激不已。玉凤剪水秋瞳的美目带着丝丝伤愁,这孩子如此娇弱不堪,怎能经得起老怪的毒拳恶掌,可恼自己如千丝缠缚,半点动弹不得。

千面老怪见小怪神情甚是得意,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铁爪上前,可谓是披肝沥胆,照着小丐的前胸猛掏而去。小丐脚下碎花步,绰影舞仙风,狮子甩头、怪蟒翻身、连连避让。老怪掌下虎虎生风,兜面打脸、锁喉掏心,真真是招招狠辣,掌掌杀机。

赵青云等人看的是胆战心惊,手上不断渗出些许冷汗。小丐动如脱兔、捷似灵狐,老怪出掌虽然是疾风吹劲草,刚猛无比。却是丝毫占不到半分的便宜。正是练功须练步,步纯功自成。小丐麻雀袭扰,嘻嘻哈哈的与千面老怪玩起来捉迷藏。

老怪一身上乘武功,在小丐看来浑如儿戏。他不免血气上浮,惨白如纸的脸上亦发变得红紫起来。小丐兜圈转绕,只把千面老怪往存义的身边带。老怪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存义,嘴上抹出不屑一顾的神态。

二人相距数步之远,小丐对千面老怪说道:“老妖怪,你莫逞强斗狠,我会罗汉降魔功,专门对付你这种江湖败类。”

“我呸!休要口出大言。”老怪铁画银钩,翻爪向小丐的天灵盖抓去。小丐举棒相迎,缠头打脑,老怪屈身一闪,哪知他这全无实劲。

老怪正在气恼之余,存义扶摇天柱、赤龙搅水,涌泉穴两道真气凝结掌上。他大喝一声,龙吟虎啸,老怪惊悸不已。回身欲探究竟,存义一招火凤破空,双掌实实地打在老怪的肋间。

老怪呜呼哀哉,震出丈许开外,口中咳出一股鲜血。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颗雪山玉罗丹,嚼服之后,略略凝息打坐。烈焰焚心之痛让他气郁结胸。老怪冲着小丐骂道:“臭小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再让我撞到你,非宰了你不可。”

说罢魅影飘忽,蹿林跳溪不见了。存义解了紫嫣和玉凤的穴道,众人向小丐道谢。小丐连连摇头,向赵青云施了一礼。他告诉赵青云,杨帮主感念赵老前辈拳拳盛意,殷殷照顾。他虽然因为帮中事务离开,但心中对老前辈记挂万分,是以让在下留在此地,以助老前辈一臂之力。

众人闻听此言喜不自胜,玉凤和紫嫣见小丐很是喜爱,呼之为弟。小丐机缘巧合得了两位姐姐的疼爱,自然也是欣喜若狂。赵青云见小丐衣着褴褛,对他其施赠银两,让他好好梳流一番。哪知小丐却不接受。他笑嘻嘻地告诉赵青云,如果吃穿好了,反不像个乞丐了。众人哈哈大笑,带着小丐回到点苍派痛痛快快地大吃了一顿。

小丐酒足饭饱,倚杖驻步,向众人一一惜别。赵青云嘱他路上小心,提防千面老怪伺机报复。小丐点了点头,趁着日渐西沉之际,自寻落脚栖身之处去了。

他循着林中蜿蜒小路前行,只听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人说道:“帮主,属下确曾在这里看见过杨长志的身影,上月他还和点苍派的赵青云在一起。”

小丐不由得心头一惊,原来是高清义带着帮众来了。他匿身遁形,悄然隐藏在林中,窥听高清义的要做些什么。高清义遍寻杨帮主未果,心中恼恨不已,此番前来云南,他势要将杨帮主毙于此地,以栽赃嫁祸点苍派。

小丐闻听此高清义歹毒之计,不觉心惊肉跳。他势要找到杨帮主,以助他脱离险境。

第一百五十七回:翻云覆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魏忠贤专横跋扈阻塞言路,凡不与其为谋者悉皆异己,必除之而后快。前有计害缪昌期、罢黜赵秉忠,而今老贼掉转矛头对付庄际昌。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三番五次公然与魏忠贤作对,令老贼心中恼恨不已。

庄际昌君子坦荡荡,对吴来的造访以礼相待,哪知此人笑里藏刀,以魏忠贤所递纸条,挟入庄际昌所辑史书之中,妄图以子虚乌有之事构陷庄际昌。吴来一朝得计,难掩内心的喜悦。

吴来栽害之计得逞之后,魏忠贤马上知会曹钦程,令其带上锦衣卫到状元府搜查。面对汹汹群贼,庄际昌怒不可遏,他厉声质问曹钦程为何突然闯入他的府上。

曹钦程呲张恶牙、贼眼上翻,他拿出魏忠贤的令牌,冲着庄际昌狂吼道:“我们接到密报,状元爷家中藏有反诗,我们要来搜一搜。”庄际昌正欲辩解,曹钦程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到了一边。随即歪头斜脑地对锦衣卫们说道:“给我搜。一个地方都不可放过。”

这些凶神恶煞一般的锦衣卫,翻箱倒柜、摔盆砸碗,将好端端的状元府闹得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一番搜查之后,锦衣卫们烂网打鱼一无所获。

府上一片狼藉,庄际昌厉言说道:“我乃天子门生,如今被尔等上门欺负,我定要到圣上面前力陈此事。让圣上将你们重重治罪。”一语言罢,庄际昌整理衣冠就要入宫面圣。

曹钦程横眉冷眼,伸臂阻住他的去路。他告诉庄际昌,搜查还没有完。接着曹钦程让锦衣卫看好庄际昌,他亦步亦趋来到书案旁边。这个恶贼背手踱步,一对如珠的金鱼眼睛死死地盯着案上的书籍。他迎身上前,准备动手翻阅。

庄际昌大叫道:“这是我的心血,你不可以乱翻。”曹钦程闻听此言嘿嘿一笑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不让我搜,我偏要搜。”说罢抖书扔本,开始了一通翻找。

曹钦程拿起史书,将其向下一倒,纸条飘然落地。曹钦程俯身拾起,

鼓气胀脸的念诵起来:“无边落木萧萧下,明朝端午浴芳兰。”念罢,曹钦程怒发冲冠、拍案而起,他呲着尖牙对庄际昌说道:“庄际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写反诗。无明,你这诗中竟敢中伤朝廷。”

庄际昌义正辞严,他用铿锵有力的语调回答曹钦程,这诗并不是他写的。曹钦程并不听他解释,将“反诗”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押着庄际昌到大理寺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尚书的案子还没有审结,又来个状元“反诗案”许显纯茫然失措,焦虑不安。他请求曹钦程代为转告魏忠贤,能不能将庄际昌的案子暂且押后。曹钦程张牙舞爪,满嘴唾沫星子乱飞地告诉许显纯,他要是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看千岁怎么收拾他。

曹钦程拂袖而去,将烂摊子留给许显纯。

许显纯知道魏忠贤一心要置庄际昌于死地,可是今时不同得往日,庄际昌新科状元,深得熹宗青睐。如今他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倘若处理不慎,圣上怪罪下来,魏忠贤位高权重自然可以一推六二五,倒头了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现在许显纯是耗子进风箱两头受气,熹宗和魏忠贤,哪个都能让他脑袋搬家,他苦思冥想、反复权衡,以书信告知魏忠贤,在庄际昌的身上不能再有无中生有之计。接着他将自己的计策随信附上,魏忠贤看了连连点头。

第二天升堂审案,三班衙役侍立,许显纯惊堂木一拍,装模作样的呼叱传讯,将庄际昌带上堂来。接着许显纯挤眉瞪眼,厉声质问庄际昌为何写下“反诗”

庄际昌凛凛正气、口若悬河,对此构陷攀诬之事据理力争。许显纯点了点头,让庄际昌写下陈词,他准备面呈圣上,以为他洗脱冤屈。庄际昌冯唐倚马、运笔挥毫,陡然间陈词一蹴而就。许显纯在堂上看的哑然失色,倘若严刑逼供,势必会以颓势而收场,他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不已。

早朝时分,熹宗环顾满朝众卿,独独少了庄际昌,熹宗心生疑惑,马上向司值官询问。然而司值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为脑。再再众人,皆是哑口无言,茫然不知所措。

一问三不知,熹宗龙颜震怒,马上要派人下去彻查。这时魏忠贤蹒跚而来,五体投地向熹宗俯拜道:“启奏万岁,臣刚刚得到大理寺少卿许大人的奏报,庄际昌因为写下反诗,已被许大人押入大牢了。”

“岂有此理。许显纯好大的胆子。捉拿朕的门生,也不知会朕一声,分明是欺君罔上。”熹宗将龙椅拍得三响,魏忠贤心中一惊,暗暗思忖道:“幸好许显纯事先提醒于我,不然这次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魏忠贤面带惊怔,熹宗瞟了他一眼,问他再想什么。魏忠贤此时才如梦方醒,他见熹宗恼的是许显纯,马上见风转舵,迎合熹宗。

熹宗盛怒之下,欲拿许显纯治罪。此时魏忠贤又俯地拜泣,他告诉熹宗,许显纯志虑忠纯,此番审问新科状元,虽然是莽撞唐突,但细细想来也是职责所在。他请求熹宗宽宥赦免。

熹宗冲着魏忠贤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回话。这时许显纯忙不迭地从玉阶走进金銮殿,他将庄际昌的陈词呈上,熹宗也不细看,而是单刀直入,质问许显纯如何审理?”

许显纯刁滑的狠,他也听出了熹宗的弦外之音。接着他弓身跪地,将审理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熹宗。一听庄际昌并未受到皮肉之苦,熹宗阴郁的脸上才得以渐渐舒缓。许显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停地拂袖措拭额角上的汗滴。

事出皆有因,既然庄际昌因为“反诗”而身陷囹圄,熹宗又问许显纯是否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许显纯的头摇得如拨浪鼓。熹宗大骂其愚蠢,他命让将庄际昌的字迹和反诗进行比对,结果是大相径庭。

许显纯故作此态,趁要连连夸赞道:“圣上天资聪颖,愚臣反复思量,竟然没有发现其中的破绽。”熹宗听了逢迎之词,龙颜展悦,神情甚是得意。

然而他的脸上随之又是睛转多云了,构陷的小人岂能逍遥法外。他命许显纯揪出诬陷之人。许显纯仰头看了魏忠贤一眼,魏忠贤亦向他怒目而视。他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丢了魂一般,呆立在朝堂之上。

熹宗勃然大怒,对许显纯说道:“朕问你话,你怎么哑巴了。”魏忠贤亦是张惶失措,如坐针毡。过了半晌,许显纯才从神魂迷离之境走了出来。他告诉熹宗,是考官吴来与庄际昌有私怨,所以他欲以“反诗”栽害庄际昌。

接着许显纯将收录的证据呈上,熹宗命魏忠贤念给他听。这上面尽是吴来在主持京中大考期间,贪赃枉法的罪证。证据确凿,铁案如山,熹宗随即革除吴来的官职,交由许显纯严加审问。

吴来在朝堂之上吓得是面如死灰,他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吴来被带走之后,魏忠贤告诉熹宗,虽然此事已经水落石出。但是庄际昌恃宠而骄,与朝中诸位大臣并不融洽,而且他前番还与罪臣陈子状在酒楼共饮,显然他是对圣上贬黜陈子状颇为不满。

魏忠贤一语方毕,趋炎附势、落井下石者,纷纷如蝇豸。熹宗听了之后,心下犹豫不决,他亦心知庄际昌确实是张狂孤傲难以容人。是以他询问魏忠贤,此事该如何处置?

魏忠贤岂肯担这害贤的恶名,他一脚将“皮球”踢给许显纯,并对熹宗说道:“臣对此案是一无所知,平日也与庄大人并无交往,所以圣上见问,臣难上定论。”

许显纯心中暗暗咒骂魏忠贤借刀杀人,将自己置身事外。然而他毫无办法,只能察言观色,按照魏忠贤的意思去办。他上奏熹宗,既然庄际昌喜爱专心做学问,不如赏他一些银子让他辞官归隐,使他的才能得其所用。”熹宗点了点头,命魏忠贤即刻旨,罢黜了庄际昌的官职。

魏忠贤一石二鸟,既除去了庄际昌,又想科考索贿案石沉大海。他为自己在朝堂上只手遮天,而感到兴奋不已。浮云蔽日,贤者退隐、士子缄言,朝堂是越来越黑暗了。

吴来这个出头鸟害人终害己,他被打入大牢之后,其弟吴仁顿时失去了依靠。他游手好闲,日子过的是越来越窘迫。一天,侯三、李二、陈麻子,三人来到吴仁的家中。三人见到吴仁一脸的垂头丧气样,拍了拍的肩膀请他去喝酒。

吴仁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撒,三人又皆是囊中羞涩,哪有闲钱请他吃酒。是以吴仁认为三人是来戏耍他的。吴仁破口大骂,三人不怒反喜。接着侯三告诉吴仁,赵员外家资万贯,不妨去“借点”。吴仁心领神会,四人夤夜潜入赵府,盗取些绫罗丝绸,到当铺换了些银子。

四人在醉八仙酒楼买了酒食,到李二家的地窖去喝酒。四人推杯换盏,喝得是意乱神迷。吴仁借着酒劲,大骂魏忠贤。三人听了瞠目结舌,吴仁却不以为然。他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继续痛骂。

随之转眼之间,两名锦衣卫鬼魅般的纵跳而下,将骂骂咧咧的吴仁带到了魏忠贤的府里。魏忠贤手拿鸡蛋壳,将其捏的状如粉末。锦衣卫亦不答言,押着吴仁出去了。他们当着三人的面,对吴仁施以磔刑。

三人吓得魂不附体。魏忠贤仰面大笑,其声甚是凄厉。

第一百五十八回:夤夜行刺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挑灯夜读的邹潍涟,万万没有想到祸从天降。夜半时分营外树影婆娑、继而传来一阵飒飒之声,惹得枝梢上鹊惊莺飞。邹潍涟披衣起身欲向外一探究竟,孰料虎账内烛火飘悠闪动、忽明忽暗,他正在迟疑之际。只听“嗖”的一声过后,随即灯灭火熄。

“不好,有刺客。”邹潍涟惊悸之余,随口脱出。他话音刚落,只见两个黑影并行穿梭,微弱的点星之光,挥刀向他劈刺而来。邹潍涟背弓掩月,屈身闪躲之后,急中生智抄起帅案上的墨砚,向着黑衣人砸去。黑衣人扬刀上前,流星破晓,将墨砚斩为两断。

打斗之声惊醒营中军士,副将杨华率众军进账除贼。面对披甲带戈的兵卒,刺客毫无惧怯之意。其中一人点燃引信,身体腾龙入云,使了一招罗汉叠层。一名刺客脚踩另一名刺客的肩膀,二贼手中倭刀上下翻飞,与众军卒斗缠在一起。

杨华趁机挨近邹潍涟,哪知刺客耳聪目明,在黑暗之际听音辩形,双刀齐出,缠头兜脑,杨华抽出佩刀挡架。无奈刺客手中刀疾如似惊风,快如闪电,他避让不及之下,胳膊被削了一刀。杨华大叫一声,忍着彻骨疼痛,拉扯邹潍涟向帅帐外面走。

此时邹潍涟如梦初醒,他冲着营外大喝一声:“点起火把,切不可走脱了贼人。”

他一语未落,身后的兵卒犹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却,两名刺客彩蝶逐舞,刀刃雪花翻飞。其招式狠辣凶狠,众兵卒抵挡不住。邹潍涟见贼人在营中恃武斗狠,横行无忌,不由得怒从心起。

他一面搀扶杨华,一面号令三军强弓硬弩射杀贼人。一声令下,箭矢如雨,刺客鲤鱼打挺、乌鱼翻身、樵夫背柴,身如鬼魅、捷似灵狐,邹潍涟抢步上前,拿起霹雳弓瞄向贼人的心窝,流星赶月,贼人应声而倒。

杨华猛虎出林,手中佩刀如龙翻海,径向黑衣人杀奔而去。刺客孑然一身,却并不退却,他双脚一踮使了一招乌龙绞柱,身似银梭、快如利箭,握刀直刺邹潍涟。

杨华大惊,他万没有想到刺客孤注一掷,以死相搏斗。眼见自己与他近在咫尺之间,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杨华灵蛇走位,伸出钢钳铁手向刺客的后心抓去。

电光石火,二人拼的是速度身法,杨华黑虎掏心,一掌打在黑衣人的后背之上。他大叫一声,踉跄几步,在跌倒之际,刺客脚上凝集劲力,倭刀在邹潍涟的胳膊上砍了一下。邹潍涟不顾疼痛,扬脚踢向刺客胸口,刺客应声倒地。

贼人胆大妄为,入营行刺,邹潍涟沉心静气细细思量。他觉得两个黑衣人武艺高强,竟然可以摸到水师营中,自然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而此人对水师营的布置了如指掌,是以才能准确找到帅账的位置。

邹潍涟左思右想,与自己有仇、又熟悉营中情况的,只有吕四。这个恶贼一日不除,确实是祸患无穷。他正在冥思苦想如何找到吕四之计,外面又是烟雾腾腾,杀机四起。

适才两名刺客放出讯息,为避免惹人注意,刺客们并没有鱼贯而入去行刺邹潍涟。如今见到求援信号,待他们入营之后,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杨华见又有歹人突入营中,一面吩咐兵士保护邹潍涟,一面让兵士抄起后路,两相夹攻擒杀刺客。刺客无路可逃,犹作困兽之斗。杨华见其拒不投降,万箭齐发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除却了贼人之后,杨华带人对刺客进行搜身,一只虎头令牌引起了邹潍涟的注意。前番王达造反,夤夜被杀之间,他的令牌已然不见。不过他的职位与这个令牌并不相称。

邹潍涟仔细端详,认出此令牌曾经在吕四的账中出现过。当日吕四借口探亲,邹潍涟来到营中巡查,吕四惊慌失措,未及将此令收好。

邹潍涟当面询问此物从何而来?吕四虚言狡辩,说是昔日平寇盗所得。

邹潍涟将信将疑,令牌的事情就此作罢。

半片虎头令让邹潍涟劳思伤神,他将令牌揣好,让军士将贼人的尸首妥善处理。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又出现了,四个刺客的尸体突然化作一股尘埃,随风飘逝而去了。

杨华和众军士气恼不已,现在仅靠着半片令牌,如何能够找到幕后主使之人。然而邹潍涟从容不迫,他认为吕四既然要千方百计置他于死地,说明他离这里并不远。吕四一定是担心自己和少林寺联合起来对付他。想到这里,邹潍涟带着军卒趁夜到少林寺拜访,不过此行对于查找令牌的原委毫无帮助,只不过邹潍涟无意中得知了袁英武被法相打伤的消息。

作为保境安民的水师提督,邹潍涟对袁英武十分关爱。从其谈话之中,得知他是忠良之后,是以关爱之心更是无微不至。现在慧觉中毒,

合寺上下为其忧心忡忡,一旦拿不到解药,慧觉必然是肠穿肚烂而死。倘若交出天魔护体神功的秘笈,法相更是要纵恶江湖、贻害武林。难以取舍之际,智善禅师的神情亦发凝重起来。

寺中解毒高手法能告诉智善禅师,他已经根据慧觉所中之毒,找出克制其毒的解药。只是还缺少两味药,是以功败垂成。智善禅师询问是哪两味,法能回答道:“雪蛤、无极草。”这都是极地雪山的珍稀仙草,非有缘者不能取,此言一出,智善禅师连连叹气。

这时邹潍涟听到此言,马上让兵士回到营房,持他的令牌去取药草。智善禅师说什么都不肯收下如此珍贵的草药。然而邹潍涟告诉他,倘若法相以慧觉的性命要挟,少林寺到底交不交出秘笈,不交慧觉殒命,交出了法相更加的肆无忌惮。

一语点醒梦中人,邹潍涟告诉智善禅师,只要医好了慧觉的毒,再做到掩人耳目,就可以出其不意,擒拿法相和吕四。智善禅师点了点头,他见邹潍涟身中刀伤,命法能将寺中疗伤圣药相赠。邹潍涟感激不尽,带着兵士回到营中去了。

眼见四人一夜未归,吕四坐立不安,他询问徐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徐海闭目养神,脸上坦然自若。他还做着春秋大梦,认为过不了多久,刺客就可以斩了邹潍涟报捷。然后直到日上三竿,还未曾见到有人回来,徐海也不禁慌了神。

他乔装改扮一番,到城中去探听情况,结果是邹潍涟有惊无险,四名刺客俱已伏诛。现在兵士在城中各位搜查,徐海担心很快就会将搜索范围延伸到山中茅屋。

他脚不迭地的跑回山上报讯,吕四闻听刺客被杀,着实惊悸不已。他打算另谋去处,可是法相却不肯。此地离少林寺不远,法相一心要得到天魔护体神功,对吕四的建议不予理睬。现在二人是一个绳头上的两只蚂蚱,吕四也担心自己孤身一人贸然下山会被擒住,所以他只能依靠法相。

徐海见计策败露,仓皇逃离了此地。待他走后,法相歪眉瞪眼地骂道:“简直就是个废物草包,和你是半斤八两。”他又趁此奚落了吕四一番。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法相急不可奈的少林寺向智善禅师要挟交出秘笈,他自认为有吕四之毒,是以有恃无恐。没想到此番他突入少林寺,迎来的却是关门打狗。

智善禅师依旧是慈眉善目,他力劝法相放下屠刀。法相听罢恶眼上翻,他冲着智善狂吼道:“智善,你少在这里大言不惭,过了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再不交出天魔护体神功,定然要慧觉毒发身亡。”

他一言刚落,智善禅师双掌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但亦能降妖除魔。”这时候袁英武和一个小僧缓步来到智善禅师的面前。

英武厉声喝道:“法相,你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法相一看,立时环眼欲裂。小僧竟然是慧觉。他亦身中过吕四之毒,那痛苦之状至今令他记忆犹新。只是他实难想到,慧觉未得解药,如此能祛除体内之毒。

见法相陷入惊愕,英武冷冷地笑道:“法相,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作恶多端,今天看你如何走的出少林寺。”

法相咬碎钢牙,恶狠狠地袁英武说道:“毛头小子,休得口出大言,待老衲出掌毙了你。”说罢,一招八步登极,身体腾空而起,鹰爪手向英武的天灵盖抓去。

智善禅师把手一挥,十八罗汉铁壁铜墙,掌影飘忽、腿风厉厉,上下齐攻,与恶僧法相斗在一起。法相呸了一声,撩动袈裟,卷云潮涌一般,向罗汉阵飞去。

众僧马步稳扎、意聚神凝,拳动风雷吼、腿上万马腾。法相冷笑数声,对众僧说道:“我是达摩堂首座,小小罗汉阵能奈我何。”一语言罢,掌劲海摧海山崩,大力金刚掌啸舞狂龙,向众僧狠命打去。

第一百五十九回:再施毒计

逢冲又遇毒蛇草,此中应有害人计。千面老怪恃武斗狠,挟制众人欲使赵青云就范,孰不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白展鹏、上官玉凤、悉皆逃脱,老怪自己也中了存义一掌,他负伤在身狼狈逃窜。

细思此中前因后果,皆是小丐从中作梗。千面老怪胸中气血澎湃、嗔目切齿、誓要报这一箭之仇。夜半三更、月似张弓、星如珠,一片幽光洒碧潭。千面老怪趁着如墨的夜色,折返古庙,找那小丐寻仇去了。

风云际会杀机四起,小丐却仰着头、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在庙中啖鸡呷酒。酒过三巡、人已微醺,小丐对酒当歌,口中轻轻哼唱道:“落盘菜,摇壶酒,天南海北任我走。盘龙大棍挽在手,打遍天下咬人的狗。”

人有情、曲有意,乞祖范丹千金散尽、竹杖芒鞋四海漂泊,端的是潇洒自在、无拘无束。小丐酒酣意阑之际,追忆祖师,更觉别有一番兴味。

一个是春风得意兴正浓,一个是聚恶敛怒杀心起。千面老怪燕子投林、着瓦不响,施展轻功从树上纵落而下,疾行草上飞。他方欲潜入庙门准备击杀小丐。背后一人电掣风驰般,用铁画银钩的手,搭住老怪的肩膀,将他往林中拖去。

二人轻烟罩纱、踏雪无痕,脚下轻功皆是十分了得,是以小丐并未觉察庙外的异样。待到了衰草残垣之处,千面老怪泥鳅脱手,随即勾肩扼腕,一招回首望月,发掌向黑衣人的胸口打去。黑衣人敛气提息,中平马步力沉千钧,掌中江海沸、手上现惊雷,也以一招推窗邀月,回了千面老怪一掌。二人掌掌相对,力彻山崩,强大的内力摧枯拉朽,周遭佳木繁荫,被震得枝断叶落。

二人各退数步,千面老怪虎步弓腰、神聚丹墀,血影天魔手铁爪出电,一招仙翁理须,急扼黑衣人的脖颈。黑衣人仰吞北斗、弯腰一避之后,顺势敛腰收肩,右拳回旋打出,一招孤雁出群,将老怪的追魂锁喉爪,硬生生的挡了回去。

两番出掌,千面老怪亦示讨得一招半式的便宜,放眼当今武林,与他并驾齐驱的人,屈指可数,而眼前之人就是其中一位。不过他遮面蔽脸,是以老怪看不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老怪好奇之心,此时远胜力拼死斗,他扬臂一挡,然后跳出圈外。接着他环眼圆睁、睚眦欲裂,冲着蒙面人咬牙切齿地嚷道:“呔,你是何人,竟敢插手千面老仙的事情。”

此时黑衣人双脚八字开合,曲臂冷笑道:“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怎么数月未见,连我的音容笑貌都记不起来了吗?”一说言罢,千面思潮起伏,极力在脑海中寻找昔日的影子。然而他实在想不出,这个鬼魅般闪身出现的黑衣人。此人武功博杂繁冗,对招拆招千变万化,显然刻意隐藏武功路数。”

千面老怪无意冥思苦想,他指着黑衣人说道:“藏头缩尾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把你的面罩摘下来,让我一睹真颜。”

黑衣人除下面罩,千面老怪此时方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丐帮帮主高清义。“原来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看掌。”千面老怪不由分说,又是施掌偷袭。实令高清义惊怔不已,他心中暗暗思忖:“我与他素无嫌隙,何以对我痛下杀手?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高清义身体凌空翻舞,使了一招乌龙卷海,随即剪叶秋风腿将千面老怪踢了一个趔趄。老怪恼羞成怒,狮子搏兔,就要与高清义拼命。高清义闪身移位,对千面老怪说道:“老仙且慢,你我之间素无冤仇,何以对高某死缠烂打。”

千面老怪驻足罢手,千沟万壑的枯柴瘦脸上,一对眍喽眼睛放着冷光。他歪眉斜眼地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对高清义说道:“你这小人,在曹钦程的面前出言奚落于我,同在公公手下当差,八仙过海各凭本事,岂能有你这样的摇唇鼓舌。”

高清义凝神静听,告诉千面老怪,他从未在曹钦程的面前搬弄是非。不知道他适才所言,从何处听来的?千面老怪告诉高清义,就是他手下的一个小丐说的。他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容不得高清义半点推诿抵赖。

千面老怪此言一出,高清义更是听的云山雾罩,他向千面老怪细问那小丐的年齿容貌,千面老怪一一作答。高清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回答千面老怪,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千面老怪细想之下,也觉得高清义的话有一番道理,丐帮分舵地域广布,手下帮众不能得见帮主真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千面老怪还是不放心他在背后捣鬼,何况自己正在除去小丐,高清义出手阻止,更加深了老怪心中的误会。

千面老怪贼眼一转,想到了一个试探高清义的办法。他对高清义说道:“高帮主,你的话真伪难辩,老仙我还是将信将疑。不过你来的正好,只要你杀了庙里的小丐,我就相信你和他绝非一路。如果你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休怪我翻脸无情。”

高清义见老怪动了真怒,他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高清义告诉老怪,杀死小丐易如反掌。只要不被别人看到,他是绝对不会出手干预。千面老怪听了高清义的话,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我警告你,别在背后想着阴谋诡计。我可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一语言罢,扭身又要闯进庙中。这时高清义扯住他的衣服说道:“老仙,你听我一言,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千面老怪甩袖挣手,恶狠狠地说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什么叫不是动手的时候。”

高清义东张西望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在千面老怪的跟前小声密语一番。千面老怪乌云密布的脸上,顿时晴空万里了。不过他还是老话重提,暗示高清义别耍花样。

二贼狼狈为奸,一个计从心中起、一个恶向胆边生。一个出谋,一个行动。清风朗月之下,已然是暗潮涌动,杀机四伏,小丐却是徒然不知。

千面老怪破门而入,攥动醋钵大的拳头,凶神恶煞般的看着小丐。恶贼从天而降,令小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一番短暂的凝视,千面老怪狼牙呲张、恶鹰抓食一般,揪住小丐的衣襟,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之上。小丐气血翻涌,顿觉眼前天昏地暗。接着他一头栽倒在地。

千面老怪扬长而去,来到庙外密林,他对高清义说道:“我只用了四成的掌力,这个臭小子就昏厥过去了。”

高清义听了点了点头,他对老怪说道:“老仙,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如果姓杨的和赵青云来,咱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倘若他们不来,小丐醒来之后,也会去找点苍派,赵青云将那小子受伤,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必然耗损真气施救于他。到他油尽灯枯之际,我带着帮众到点苍派兴师问罪,只说这小丐是潜入帮中别有用心,到时即便打将起来,姓杨的受伤,赵青云内力枯竭,咱们必然是稳操胜券。”

千面老怪听罢,哈哈大笑。他说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高帮主不愧为智才。”二人悄然隐于密林之中,择机而动。夜色亦发的浓厚,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小丐渐渐醒转,他用手托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气郁结胸、呼吸不顺,胸口冰冷的刺骨之痛,牵扯着他的神经。他拄着木仗,踉踉跄跄地沿着朦胧的夜路,向点苍派走去。

砰砰砰的响动惊醒众人,一名弟子闻听叩门之声开门一看,小丐脚上一颤,摔倒在了门口。弟子忙将他扶进内厅,赵青云听到门响后,出来一探究竟。

一见小丐脸如蜡纸、气若游丝,赵青云脸上大惊,他忙问弟子这是怎么回事。弟子回答赵青云,具体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清楚。只是开门之后,就发现小丐已经伤重倒地了。

赵青云急忙让弟子将小丐抬到床上,他揭开小丐的衣襟一看,青黑的掌印实实在在的印在他的胸口。赵青云心见犹怜,脸上又现出雷霆之怒,下手之人心肠何其毒辣。

存义等人亦闻讯赶来,看到小丐伤重之极,众人脸上皆是神情悲苦。赵青云为避名小丐心绪浮动,对伤口不利。是以让玉凤带着存义和紫嫣向行退下,他要运功助其疗伤。

赵青云为小丐服下白云苍术丸,护住小丐的心脉,接着他的肩井、气海、天柱,三大穴道注入真气,肾离火蒸、丹田气暖,似高山仰止、静水平波。赵青云头上云飞雾缭、白烟氤氲,大颗的汗滴自额角渗出。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赵青云凝气散功,此时他已经意颓神靡,全身汗流浃背。

赵青云摸了摸小丐的脉搏,中气平和、呼吸顺畅,似轻舟过溪、寂林清风。他捋着银髯长须,为小丐脱离危险而感到欣喜不已。这时紫嫣从外面端来一杯茶,对他说道:“赵老前辈,您喝茶解解疲。”赵青云呵呵笑道:“紫嫣姑娘蕙质兰心,懂得照顾人,杨少侠若是娶了你,真是一对璧人。比我那顽皮的凤儿强多了。”紫嫣听了羞若桃花。

二人正在谈话之际,门外密集如雨的砸门声惊彻心际,赵青云放下茶杯,只感到这声声入耳的叩门,隐隐透着杀意。

第一百六十回:家贼难防

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更兼奴颜婢膝之徒为虎作伥。浮云蔽日、社稷丘墟。魏忠贤借科考案排除异己之后,在朝堂之上亦发的横行无忌起来。

中书吴怀贤不忍大权旁落阉宦之手,几次上书熹宗,力谏他抖擞精神、励精图治,扭转乾纲。无奈熹宗醉心木艺,终日不得见龙颜真面,是以吴中书的奏章如泥牛入海,音信全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早有小太监于屏风后悄然潜入御花园,在魏忠贤的耳边嘀咕一番。魏忠贤闻听之后,耸肩瞪眼,脸现愤恨之情。他密令小太监将吴怀贤阻住,别让他搅扰了圣上的雅兴。小太监点了点头,以魏忠贤之意,将吴怀贤拒之园门外。

吴怀贤仰天长啸,见熹宗不肯察纳雅言,他空有一腔热血,也是报国无门。正在暗自神伤之际,一件令他更为烦恼的事情出现了。这吴府之内有一仆人名唤吴清,说其此人可巧有一段经历。时光溯洄以往,

那是一个大雪封山、放眼琉璃的日暮黄昏,吴怀贤在访友回家的路上,

无意间看到路旁倒着一个衣衫褴褛、形貌枯槁的人,他全身僵冷,已经奄奄一息。吴中书感怀顾怜,将此人带入府中救治。

暖床热炭、热酒美食,在吴怀贤的救治之下,此人大难不死。二人一番交谈,吴怀贤得知他背井离乡、孑然一身,是以动了恻隐之心,将他留在府中听差。

按理来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救人一命,恩同再造。可是这吴清却视若等闲,成日里在府上东游西荡,俨然半个主子的身份。众家丁见吴清不懂知恩图报,心中皆有不平之意。曾三番五次面告吴怀贤,希望吴中书能将这个中山狼逐出吴府。然而吴怀贤一笑了之,众仆人不欢而散。主人仁慈有意收留,众仆人难咽心中恶气,他们个个对吴清敬而远之,谁都不与他说上一句话。吴清脸皮甚厚,初时并不在意,然而日子长了,他在府中犹如空气、在众人眼中视若无物,不免心中恼恨之火与日俱增。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走亲访友、置办年货,吴府朱门大户张灯结彩,更加的气象不同。吴清拿着赏银东张西望,见府中几位家丁围聚在园中玩骰子,他一时来了兴致,也想加入其中。奈何众人看到吴清到此,犹见蝇豸一般令人生厌。他们将骰子往怀中一拢,瞪了吴清一眼,各忙各的事去了。吴清讨了个大没味,他吞咽着唾沫,气冲冲的拿着酒壶,灌了一壶的黄汤。

纵酒之后,吴清自感脚踏五彩云、身在九霄外,他咧着蛤蟆大嘴,嘻嘻哈哈地来到了花园之中。这时丫鬟们正在园内采摘冰魄寒梅,红梅映雪展风骨,仙娥曼妙舞翩跹。吴清醉醺醺地扑到丫鬟位的身旁,

吓得她们花容失色。其中一位名唤冬梅的丫鬟,玉面粉额、俏丽楚楚,令吴清心火大动。他扭股糖一般,追着冬梅死缠烂打,冬梅手忙脚乱,

慌不择路地奔逃,结果一头撞在树上,磕的是头破血流。

众丫鬟们惊慌失措之下,跑到府中禀报吴怀贤。当时高朋雅客齐聚府上,下人干出这么一件败坏门风的事情,吴怀贤怒不可遏。他急命家丁把吴清五花大绑,带到府外。除却他的上衣,重打二十大板。

霜风雪啸、寒风入骨,众家丁平时素恼吴清,是以下手格外卖力。吴清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其声哀戚不已。众位高朋见状,力劝吴怀贤,新年图个喜气,不能闻听打杀之声。吴怀贤摆了摆手,命家丁将吴清抬入屋去。

自此以后,吴清心中恨意萌生,时时想着要与吴怀贤报仇。可是他寄人篱下,又找不到吴怀贤的把柄,只在风中狂舞拳头,以泄胸中迸发的怒气。经年日久,吴怀贤早将此事淡忘,但是吴清却刻骨铭心,时时想着。

这日家丁们正在府中整理旧物,一位家丁怀抱着一摞书籍,急匆匆地从吴清的身边擦肩而过。他走的风风火火,掉落了一本册子。吴清俯身拾起一看,却是一本奏疏。他还未来得及细看,吴怀贤缓步向他走来,对他说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书?”

吴清面带惊怔,随即茫然地将奏疏递给吴怀贤。吴怀贤用袍袖拂拭上面的积尘之后,脸上现出一片愁云。他不禁连连叹气道:“物是人非,杨兄啊杨兄,你志虑忠纯、匡君辅国,却不曾想被阉宦陷害,惨死狱中。”他枉自神伤,痛哭流涕。敦不料吴清看的是真真切切,这个小人在心中泛起了嘀咕,从未见吴怀贤如此悲伤,他口中所指的杨兄又是谁?吴清对此事格外留心,暗中窥测吴怀贤的一举一动。

吴怀贤将奏疏放在书房当中,开始挑灯夜读,这时夫人送了参汤,无意间瞧见了奏疏,她立时吓得魂飞天外,一碗汤泼溅在地。吴怀贤温言抚慰,夫人才渐渐从惊悸中缓过心神。她对吴怀贤说道:“老爷,你好大的胆子,此物还敢堂而皇之的摆在书案上,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咱们可要大祸临头了。”

闻听夫人之言,吴怀贤慷慨激昂、振振有词,他指天立地说道:“黄大夫说的对,士子之中蝇附骥尾者甚多,以至不辩是非黑白,我饱读圣贤之书,当知礼义廉耻。”

吴中书越说越气愤,夫人掩面啜泣,柔声说道:“老爷,以你一己之力,犹如螳臂挡车,安能与魏忠贤分庭抗礼。不如忍了一时之气。”

吴怀贤气郁结胸,冲着夫人挥袖说道:“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我还要看书,你先行歇息去吧。”夫人见吴中书不听良言,轻叹一声,悄步离去。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吴怀贤念诵李白诗句,感叹诗人因为奸邪当道,郁郁不得志,此时他对月怅惘,与古人神意相倾,以叙心中的烦闷。

吴清掩息捻步,悄然躲在廊下窥听。这时他又听到吴怀贤的叹息声,紧接着他听到吴怀贤翻动书页,口里念道:“东厂太监魏忠贤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

“魏忠贤!”吴清闻听此名,顿时吓得面色如土,他虽然是吴府的一名下人,却对魏忠贤之名如雷贯耳。吴清知道魏忠贤是堂堂的当今九千岁,东厂厂公,权倾朝野。这吴怀贤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出言诋毁九千岁,这要是传扬出去,吴怀贤必然要身陷囹圄。

“嘿嘿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吴怀贤啊吴怀贤,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我不能陪着你稀里糊涂的死了。”吴清想到这里,恶向胆边生,蹑手蹑脚地悄悄溜出了府外。他本是个人人嫌恶之徒,所以他是死是活无人问津,这倒是成全了这个恶贼。

外面黢黑一片、吴清分不出东南西北,在城中来回的兜着圈子。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恰逢曹钦程带队巡值,看到了吴清。他一声恫吓,对吴清喊道:“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吴清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向曹钦程磕头。

曹钦程让锦衣卫将吴清押回府中详加审问。吴清环顾四周,见锦衣卫身执佩刀、杀气腾腾,他战战兢兢地问道:“这这这是哪里?”

曹钦程厉声喝道:“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府,你是什么人?夤夜外出,有什么企图?”连番喝问,让吴清云里雾里,他对曹钦程说道:“我我找魏忠贤。”

“不知死活的贼人,千岁的名讳,也是你能随口而说的吗?”曹钦程拔刀出鞘,一双鹞子眼睛,恶狠狠地注视着吴清。吴清五体投地,向曹钦程伏拜,他告诉曹钦程,自己找九千岁,是有重要的情况向他报告。

“哼”曹钦程怪眼乱转,神情傲慢地询问吴清,他究意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非要见到魏忠贤。有什么话,他可以向千岁代为转告。

吴清闻听此言,已经知道堂上坐立之人,乃是魏忠贤的心腹。是以他有恃无恐,和盘托出。曹钦程听了之后,拍案大怒,他警告吴清,不可捏造子虚乌有的事情中伤当朝大臣,否则他就要身首异处。

吴清磕头如捣蒜,他连连起誓告诉曹钦程,自己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言。曹钦程点了点头,马上带着吴清去见魏忠贤。魏忠贤轻呷一口茶,苍白老脸现出一丝狞笑,他阴阳怪气地说道:“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吴清你说是不是啊。”

吴清呆立在原地,吓得屁都不敢放。魏忠贤怪叫一声,示意他不必紧张。魏忠贤越是这样的平静如水,吴清越是胆战心惊。像木鸡一样呆立半天之后,魏忠贤命曹钦程给了吴清一百两金子。吴清乐得合不拢嘴,小鸡啄米一般向魏忠贤磕头。

老贼把手一挥,将吴清唤到面前,让他去找御史李鲁生,弹劾吴怀贤构陷大臣。吴清连连点头,曹钦程扭着他的衣衫,将他带出了千岁府。

第一百六十一回:法相逞凶

曲角栏干群雀斗,可道眼前光景恶。法相恃武逞凶,夜潜南少林意欲迫使智清禅师交出天魔护体神功。敦不料上天有好生之德,在邹潍涟的帮助下,慧觉清除体内蚀心断肠散之毒,法相毫无觉察,是以掉入彀中。

纵虎容易擒虎难,法相在山下大开杀戒,智清禅师决意收服此恶。罗汉堂十八弟子,猛虎出林、铁壁铜墙,使出浑身解数,阻住恶僧法相的归路。

法相瞠目结舌、圆瞪恶眼,他收腹敛肚、双脚蹬地、意念真气似江水奔流,自掌上倾泻而出。他弓步猫腰、犹作驱虎吞狼之态。罗汉堂弟子同仇敌忾,拳打南山虎、脚踢出水蛟。掌上生风、腿下扫叶,上下齐攻,直取法相。

法相回风落雁,身体向后一翻,连退几步之后,二字马镇擎中军。

只见他双掌自两肩划过一道圆弧,然后合力而出,一招猛虎推山,似钱江浪涌,碧海潮生,强劲的真气龙腾入云,将众僧震出丈开外。

一掌发出之后,法相千斤如坠, 凶恶的雀目眼睛向众僧扫视一遍,咄咄逼人的神态,想要把他们生吞一样。他冲着智善禅师“呸”了一声,盛气凌人之状,更显得其面目可憎。

袁英武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脚踏游龙步,拳上走惊雷,一招追星赶月,跳入圈外。法相见袁英武来战,撇嘴瞪眼,一脸的不屑一顾。

袁英武凛凛正气,指着法相厉声喝道:“法相,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关门打恶狗,你休想踏出少林寺半步。”

法相气得哇哇乱叫,他双臂平展、犹如恶鹰撩翅,对袁英武说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上次你侥幸逃脱,这次可没有这么便宜了。”一语言罢,双臂垂腹、肘踝外撑、意守丹田气,劲分任督脉,他左脚向前一踮,掌上铁画银钩,快如水银泻地,一招海底捞沙,锁喉扼颈,

直扑袁英武。

智善禅师童子拜佛式,飞身一纵,一把扯过袁英武,反身来就是一掌。法相毫不客气,凝聚真气,来接智善禅师。二人掌掌相对,斗内力、拼拳脚。掌上蝶飞双舞,脚下二龙争斗。

短兵相接之后,二人互推一掌,彼此又是运气集招,纠缠一起。智善禅师徐吐丹田气,变掌为拳,灵狐蹿纵一般抢步上前,一对醋钵如斗的大拳,狂风暴雨般向法相的双肩打去。他的攀星拿月式,下手稳准、力道刚猛。法相亦不含糊,身体顺势后仰,铁桥卧弓,连连翻腾闪躲。智善禅师当仁不让,八卦乾坤出位、移步换形,掌掌风啸雷动,

片刻不给法相喘息之机。一个攻得猛、一个避的妙,龙争虎斗,令袁英武及合寺众僧看的是目瞪口呆。

二人拳来掌往、彼进我退,来来去去已经是百余招了,智善禅师头渗微珠,法相也是汗流浃背。风云际会的的大战,端的是惊泣鬼神。智善禅师意领神回,掌影游离缥缈,移步转身,贴近法相之后,如来手在他的胸口打了两下。法相中掌恼羞成怒,他意集劳宫穴,气翻江海浪,一双铁掌杀机四现,狠狠地朝着智善禅师的小腹拍了一掌。接着他绵里藏针,江波续涌,双手扼住智善禅师的手腕后,又使了一招金牛撞门,铁头功猛的撞向智善禅师。

智善禅师前番因为身中吕四之毒,被囚禁数天,元气尚未恢复。自然与如狼似虎的法相难以久持。他身体摇摇晃晃,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此时袁英武大喝一声:“拿下这个恶僧。”他飞身扑来,法相入云穿月,一脚将袁英武踢了个跟斗。袁英武趴伏在地,咳出一口鲜血。法相嘿嘿冷笑,脸上狰狞可怖。众僧又迎上前来搦战,法相握拳抱腰,横臂就是一掌,一招达摩拂袖,又将众僧打翻在地。接着他动如脱兔、施展灵狐跃纵,一脚将锁门横木踢得四分五裂,然后趁着浓浓夜色扬长而去。

袁英武见法相离开,捶胸顿足懊恼不已,智善禅师及合寺众僧也是满面愁云。走脱了法相,江湖上不知又生出多少是非。

法相中了一掌,脚程加快之际,只感到体内气血翻腾,急切之间他亦是口吐一股鲜血。智善禅师的千叶手柔中带刚,劲力纯熟,法相揭开前鹏一看,紫青的掌印清晰可见。

他双膝盘坐、意起丹田,开始运功疗伤。吕四在山上茅屋等的是急不可耐,法相莽撞行事,只逞匹夫之勇,迟早要吃大亏。不过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原来邹潍涟借着上少林寺赠药之际,命副将王平摸清下山道路,准备伏击法相和吕四。他知道智善禅师得道高僧,自然不愿意让世俗之人插手本门之事。然而斩妖除魔、伸张正义,邹潍涟也是义不容辞。况且吕四恶贼投敌纵恶,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以振水师之威。

事情果然不出邹潍涟所料,法相武功登峰造极,放眼少林之中,唯有智善禅师可与其一较高下。然而邹潍涟事先已经得知,智善禅师伤势初愈、元气未复,他备军应战,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不过法相轻功高绝,他浮光掠影一般,从寺中闪纵而出,众军士只感到一道魅影,继而四周万籁俱寂。王平封阻山路,也没有看到法相的身影。

邹潍涟得到军士的回禀,马上放出讯息,让王平沿着山道搜寻。灯笼火把之下,确然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星点血迹、伏倒的草丛,王平对众军士说道:“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找出恶僧的藏匿之处。”

邹潍涟布置虽然是巧妙得当,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法相武功深厚,耳聪目明,的风吹草动之声,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听音辩形,飞身一纵上了高柳。

法相悄然窥探下面的动静,不久之后,军士火把长龙,向这边搜寻而来。王平摸了摸草丛,尚有一丝余温,他知道法相刚走不久,命军士各带强弓硬弩,见到法相不必客气。

这一路寻找,不知不觉间,王平已经带着军士来到了吕四藏身的山脚之下。山上依稀烛火闪动,实则不然,这是吕四也在以火把向法相报讯,然而他这一挥手,却暴露了自己的行藏。

“王将军快看,山上有人摇动火把。”王平指挥众军把守山道,自己率众上山一探究竟。王平放轻脚步,一马当先,上到山上之后,却见一人身被鱼鳞甲,贼头贼脑地不时扭头回望。

目光相接,吕四和王平俱是面带惊愕。 不过二人很快恢复平静,吕四对王平说道:“王将军,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我与你素日并无嫌隙,望将军念在咱们同在沙场的份上,对我网开一面。”

此言一出,王平厉声喝骂吕四厚颜无耻,想要走脱,简直是做梦讨老婆想的美。话不投机半句多,吕四见王平不肯相让,他弓身挎腰、抢前一步、双掌平推而出,一招铁牛犁地,猛打中军前腹。

王平没想到吕四出拳如此的迅猛凌厉,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实实中了一拳。随即吕四乌龙摆尾,旋风腿向王平的右肩踢了一脚。王平踉跄蹒跚,摔倒在地。吕四趁机就要脱逃,却不想王平使了招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双臂狠狠拢住吕四。

吕四怪叫一声,恶狠上翻,连踢了王平几脚。不过王平如老树盘根、苍松立韧,雷打不动的抓住吕四。这时弓弩手也赶山上来,他们箭如疾雨,吕四身中数箭,瞬间成了个刺猬。

王平忍痛擒住吕四,将他五花大绑之后,押回水师营寨。吕四归案之后,邹潍涟擂鼓聚将,安排夜审。众将见到吕四,俱各摩拳擦掌、环眼睚眦,吕四色厉内荏,一扫往日的嚣张跋扈。他磕头如捣蒜,哀求邹潍涟放他一马。

邹潍涟端坐虎账帅案,口若悬河、威风凛凛地厉声痛斥吕四。吕四吓得膝瘫软如泥,脸上茫茫然不知所措。众将气恼之余,纷纷上前请求邹潍涟斩了此贼。

邹潍涟知道吕四近日与恶僧法相勾结,所以他要顺藤摸瓜揪住法相。可是吕四对于法相的行踪却是一无所知,他告诉邹潍涟,山中的茅屋还是法相自己找上门的。

见吕四一脸的惊慌失措,邹潍涟细细思量,他认为以吕四的贪生怕死,为了保住自己的命,绝不会有丝毫的隐瞒。然而纵虎归山,只捉到吕四,再想擒住法相,势必要费一番周折了。

邹潍涟无从得知法相的落脚之处,眼下吕四这个恶贼的罪行,就要迟早定谳。他命王平搜查吕四的衣襟,从怀中掏出虎头令和书信一封。

邹潍涟展阅一看,拍案大怒,他指着吕四说道:“你这恶贼,勾结倭寇,残害百姓,此信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吕四魂飞魄散,此是他已经是六神无主,口中机械地重复着讨饶的话。邹潍涟让王平记录吕四的罪行之后,让他签供画押。吕四口吐泡沫,手上已经索然无力。王四抓起他的手指,在供状之下画了押。

接着邹潍涟喝令刀斧手,将吕四推出辕门斩首。除却恶贼之后,邹潍涟对众将说道:“众将听令,今后各司其职、做好水寨巡查,倘若让倭寇偷过海防,一律军法处置。”

众将士气高昂,徐海闻听邹潍涟斩了吕四,吓得屁滚尿流,仓皇出逃。邹潍涟加固海防,安抚百姓,倭贼闻风丧胆,再也不敢滋扰生事

第一百六十二回:上门挑衅

福祸正如翻覆手,心事一春犹未见。赵青云穷尽内功为小丐疗伤,自是累的精疲力竭,他正要打坐调息,却不想密如急雨般的叩门声声入耳。赵青云不由得心中惊悸,隐隐感到这叩门之声透出一股杀意。

白展鹏披衣出去,站在门前喝了一声,外面应声回答,是丐帮有要事相商。白展鹏未及细想,以为是杨帮主前来,他刚一迎身开门,帮众似如潮水一般,涌进点苍派,白展鹏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

丐帮乃是江湖大帮,行事却如此无礼,令白展鹏心中愤怒不已。他欲上前质问,这时高清义缓步进来,一对犀利深邃的眼睛,死死的瞟了白展鹏一眼。展鹏见此人银须飘髯、不怒自威,料想是帮中的长老。

待帮众向其引见之后,白展鹏方知此人就是帮主高清义。

虽然未曾得见其庐山真面目,但是白展鹏从师父和杨帮主的谈话当中已然了解,高清义包藏祸心,谋夺帮主之位,逼走杨帮主、又暗害吴长老。此等奸诈小人,白展鹏见了可以气炸肺腑。他上前一把抓住高清义的手,使了一招回风拂柳,使劲将高清义的胳膊向后面背。

高清义冷笑一声,暗运真气,手上猛然一抖,使了一招泥鳅脱手,接着他反擒白展鹏,左脚向前一探、右腿发力,照着白展鹏的经济开膝盖踢了一脚,白展鹏立刻以跪姿面向高清义。帮众耳闻目睹,俱各面现得意的笑容。

此时赵青云闻听打斗之声,带着门下弟子出外一探究意。他看到高青义扭着白展鹏不放,心中怒不可遏。他大喝一声:“住手。”高清义哈哈大笑,顺势使了一招推山移海,一掌将白展鹏打了出去。

赵青云见白展鹏受了欺负,怒目横眉地对高清义说道:“高帮主,你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如此恃武逞凶,欺负一个年轻后辈,传扬出去,岂不能江湖同道耻笑。”

高清义捋着几绺微须,仰天呵呵笑道:“你的大弟子,初见老夫,就想试探老夫的身子骨是否硬朗,老夫若不使出点真本事,还怕被人视作废材。”

高清义绵里藏针,言语之中含沙射影,不但教训了白展鹏,还暗暗讥讽赵青云管教不严,手下弟子竟然不知道尊老。赵青云久历江湖岂能不知弦外之音。他之所以隐忍不发,无非不想让武林同道耻笑,事情毕竟出在自己的门派,来者是客,赵青云怒斥了白展鹏几句,随即将高清义让到了厅堂。

到了内堂之后,二人分主宾坐下,高清义开门见山,询问赵青云有没有看到一个丐帮的叛徒。赵青云不明其故,一口咬定说没有看见。高清义故作姿态,只是一味冷笑。他并没有再问,只是暗中怂恿帮众趁机向赵青云发难。

一个帮众迎上前来,指着赵青云的鼻子说道:“糟老头子,你别在这里跟我们帮主打哈哈,我们已经访查的一清二楚,人就是你们救回来的。”

赵青云一代剑客,被人当众指名道姓的谩骂,他拍案而起,欲上前教训这个无知狂徒。高清义就是要引的赵青云气血上涌,以令他调息内功时心浮气躁,从而走火入魔。

赵青云离坐而起,高清义随即伸手向他的手腕一扣,使了一招鹞子锁环。二人暗暗拼的是内功。可是高清义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他笑着对赵青云说道:“赵掌门,你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何必跟晚辈一般见识。”他又是以言语相讥,嘲笑赵青云气量狭小。

赵青云内力虚浮,一番短暂的比拼之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高清义挤眉弄眼,告诉赵青云切莫动怒,以免气大伤身。赵青云瞪了他一眼,一甩手轻轻挣脱。接着他直言不讳地告诉高清义,他确实救了一个小丐,不过他不会将小丐交出来,因为他还知道江湖道义。

高清义冷冷一笑,告诉赵青云不要插手丐帮的事情,况且丐帮乃江湖第一大帮。一听此言,赵青云已经听出了高清义是以武威胁。他对高清义说道:“姓高的,别在我这里惺惺作态,今天你带着帮众来到我点苍派,是诚心来生事的吧。”

高清义话锋一转,以退为进,表面劝解赵青云交人,不要伤了两帮的和气。实则煽风点火,挑起两派之间的不和。高清义算准了赵青云与杨长志交情深厚,他绝不是贪生怕死,出卖朋友之人,所以处处以话激怒赵青云。

丐帮帮众不明就理,还倒是高帮主仁厚和善,先前的那名弟子,又跳将出来,杨木棍子将地面敲的哐哐作响,他对帮众说道:“各位兄弟,那小丐本是我丐帮弟子,赵青云却拒不交人,我看他是居心叵测,

意欲套问我帮中的秘密。”

此言一出,不少帮众随声随和。一旁沉默不语的白展鹏将丐帮弟子如此的摇唇鼓舌,搬弄是非,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也闪身来到堂前,对此人骂道:“放你娘的屁,我点苍派也是堂堂正派,如何是你所想的鸡鸣狗盗。你中伤我派,我要和你一较高低。”

说罢,白展鹏轻波移步,使了一招白鹤亮翅。丐帮弟子雪花棍舞,使了一招赶狗入巷。他用此招,包含暗骂之意。白展鹏抢步一前,双掌一推,乌鱼斩浪,直打此人的后心。丐帮弟子腾挪转身,闪到白展鹏的身后,又使了一招苏秦背剑,一棍打在白展鹏的肩膀上。

高清义看得真真切切,嘴角上抹出一丝冷笑。此时两帮弟子个个情绪激动,拳来掌往、刀剑相迎,局面一发不可收拾。赵青云连呼住手,却是众人却是充耳不闻。

这时高清义对赵青云说道:“赵掌门,识时务者为俊杰,刀剑无眼,倘若有个死伤,高某是爱莫能助。”

赵青云此时也难以压住心头的火气,他指着高清义说道:“姓高的,你们丐帮的事情与我无关,不过赵某知道滴水之恩,自当以涌泉相报,

小丐既然可以舍命救我,今天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他周全,多说无益,咱们拳脚上见真章吧。”

高清义假惺惺地说道:“赵掌门,我瞧你神情萎靡、脸色如纸,定然是真气虚耗,高某不想趁人之危,你还是知难而退,将小丐交出来。”

“废话不说。”赵青云回雁惊风,身体一转,反掌向高清义的面门打来。高清义狮子甩头、灵狐闪纵,避开赵青云的游龙掌,接着以缠丝擒拿手,翻、挑、抓、勾,锁喉扼肩。

此起彼伏的打斗之声,惊醒了伤重昏沉的存义,他对玉凤和紫嫣说道:“凤儿、嫣儿,外面吵嚷不停,咱们去看看。”二人搀扶存义来到大堂,这时正杀得人仰马翻,神鬼惊泣。

存义和玉凤见到高清义,脸上俱现惊愕之状,过了一会儿二人由惊愕转为愤怒,冲着里面喊了一声:“高清义,你这恶贼来到点苍派干什么?”

赵青云知道高清义武功绝顶,存义三人贸然出现,岂不是要白白送死。他一面与高清义纠缠厮打,一面回头对玉凤说道:“凤儿,听为师的话,速带杨少侠和紫嫣从密道逃走。”

现在高清义已经与赵青云打在一块,存义又内伤极重、剩下的白展鹏和那两个黄毛丫头不足为惧。千面老怪誓要一雪前耻,他乔装改扮,化作帮中之人,闪身拦在玉凤的前面。

千面老怪张牙舞爪,一对三角狼眼放出两道凶光,他恶狠狠地说道:“臭丫头,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又见面了。”他虽然易颜改装,

存义却听出了他的声音。他对玉凤说道:“凤儿,他是千面老怪,要小心啊。”

一语未落,千面老怪兜爪如闪电,向玉凤的额头抓来。存义灵蛇走位,抢身上前,他气聚丹田,掌上怒海翻江,施展天罡神功与千面老怪对了一掌。

他本是伤重极虚,这一掌下来,又立刻口吐鲜血。玉凤和紫嫣各持手中之剑,欲与千面老怪拼命。存义忙将二人拉回,千面趁机一招乌龙绞柱,身体向前一蹿,发掌又向三人打去。

存义气竭神衰,老怪恃武逞狠,正在危难之际。一人从树上纵跳而下,意聚神凝,掌上虎啸龙吟。一招推窗邀月,将千面老怪震了出去。

接着他力沉千钧,直挺挺地站在千面老怪的面前。

千面老怪见到此人,心中着实吃惊不小。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丐帮帮主杨长志。赵青去见到杨帮主前来助战,喜不自胜。却在此时,高清义趁着他疏忽大意之际,掌势蓄劲,绵绵而出,一招江翻海沸,实实在在的打在赵青云的胸口。

赵青云身体向后一仰,大口咳血不止。他身体一阵趔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玉凤放声大哭,高清义和千面老怪二人合在一处,又向杨帮主发难。

杨帮主独战高清义犹显吃力,何况千面老怪助阵。他对白展鹏说道:“展鹏,快带着杨少侠他们离开这里,我先抵挡一阵。”

玉凤誓要为师父报仇雪恨,紫嫣无奈之下将她打昏,展鹏带着秀兰和存义三人以及小丐从密道遁走。只是杨帮主力敌二贼,却不知该如何脱身。

第一百六十三回:造祠献媚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庙堂之上,自有不肯攀附折腰事权贵的清高之士,亦有趋炎附势,阿谀谄媚的奸邪小人。潘汝桢自从破了黑风林盗贼旧案,按理应该得到右迁擢升,结果却是做梦拾元宝空欢喜。是以他茶饭不济、意靡神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师爷一句点醒梦中人,告诉潘汝桢若想平步青云,须要倚仗魏千岁。潘汝桢点头称是,依计而行。

潘汝桢蝇附骥尾为求高升,自然少不了对魏忠贤歌功颂德。他绞尽脑汁思得一计,在所辖各州县,广召能工巧匠,为老贼塑像立祠。

还命人到太湖,挖掘太湖石,装船载运以飨魏忠贤鉴赏游玩。

潘汝桢未见魏忠贤真颜,石匠也自然不敢凭空猜想,是以祠堂建成,塑像却迟迟未能动工。一番巧思渐成虚化,潘汝桢心有不甘,却又一筹莫展。师爷牛松脑洞大开,他凑到潘汝桢的面前俯首贴耳窃窃私语,潘汝桢闻听之后,不禁喜上眉梢。

原来魏忠贤有一堂兄,现居在直隶府肃宁,血缘至亲,其与魏忠贤颇有几分神似,牛师爷此行不言而喻,就是依样画葫芦,仿着其堂兄的样貌,促使石像尽早雕成。

顺流而下、放眼千里,一派蒹芦伐尽、舟平渚阔之象。路上无话,转眼数日已抵直隶。牛师爷带着龙井香茗、金华火腿,这些江浙驰名的特产,入城来找魏忠贤堂兄。他四处打听,最后一个尖嘴猴腮,口歪眼斜的恶少,告诉牛师爷,魏忠贤的堂兄叫魏饱闲,是一个杀猪贩肉,与镇关西一般无异的人。

探明了魏饱闲的住处,牛师爷一行,风风火火的赶赴他的店铺。魏饱闲的肉铺,在肃宁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上,坐北朝南点据很大一块地方,所以要找他并没有费什么周折。

“魏记肉铺”牛师爷当街指着牌匾,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时坐在里面的一个满脸横肉、鹰眉獾目的胖子,瓮声瓮气地对牛师爷说道:“你在我的铺子前,贼头贼头的乱指什么,去去去、滚滚滚,别碍着魏爷做生意。”

牛师爷用小而聚光的雀目眼睛,上下打量了此人,见他说话颐指气使,满嘴唾沫星子乱飞,飞扬跋扈的样子却与魏忠贤相似。不过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无误,牛师爷还是上前探问了一番。

魏饱闲坦胸露背,用手不停地搓着泥球,然后轻轻一弹,敦不料正中牛师爷的脸上。牛师爷也不敢拂拭,只是傻愣愣的冲着魏饱闲发笑。

二人对视片刻,牛师爷如梦初醒,他一边递上礼物,一边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了魏饱闲。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魏饱闲还是魏忠贤的堂兄。他从牛师爷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弟弟在朝堂之上,更加的春风得意,油脂粉面的脸上,现出一丝令人作呕的憨笑。他不胜感慨,难以自矜,笑得是屁滚尿流。更令肮脏浊臭的肉铺,成了蝇营狗苟之地。

师爷找来画师,轻描淡写、细细勾勒,刻画魏饱闲的尊容,魏饱闲四仰八叉,展肢伸腿、形容蛤蟆口如斗,画像画好之后,师爷领着画师回去向潘汝桢复命去了。

石匠刀斧齐上、穿凿引椽,魏忠贤的塑像赫然屹立在祠堂之内。潘汝桢信步观瞻,捻着鼠须胡子,神情甚是得意。他这马屁拍得极是精准到位。魏忠贤远在京师,闻听此事,马上矫治知会吏部,擢升潘汝桢为浙江巡抚。潘汝桢感激涕零,对魏忠贤更加附会逢迎。

人至寡廉鲜耻如斯,空负圣贤之书。钻营溜须之徒,纷纷仿效,一时天下士风昏蔽不堪。时有顾秉谦者,七十古稀、银发飘髯,欲拜魏忠贤为干爹,但又恐他不喜欢,于是让自己的小儿子认阉贼为祖父。

奴颜婢膝、毫无风骨,他的马屁功夫,令魏忠贤都感到浑身发抖。

各地州官县令,见潘汝桢取悦魏忠贤步步高升,东施效颦在所辖州县为老贼建造生祠。不消细说,一切开销为度取之于民,唐代柳宗元在《捕蛇者说》曾写到:“苛政猛于虎也。”身为地方父母官,不思抚慰黎民,造福一方,而对百姓盘剥压榨,是以百姓群情激奋,

到府衙申斥质问潘汝桢。其它州县亦是如此。

溜须拍马碰了个大钉子,潘汝桢紧闭府门,在里面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牛师爷这时也是和尚抓头皮无计可施。正在潘汝桢万般无奈之际,魏忠贤派了其义子周应秋驱往江浙,观瞻塑像的落成。他闻听有人阻碍建造生祠,立时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周应秋犀利的豹子环眼,射出两道寒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管千岁的事情。”一语方罢,周应秋扭头看了看潘汝桢,告诉他点起府衙家将,随他一起去捉拿恣事生非者。

既有出头之人,潘汝桢乐得坐山观虎斗。他命副将冯义点齐三百军士,跟着周应秋出外拿人。周应秋杀气腾腾地出了巡抚衙门,在街上、茶楼、酒肆,一通搜寻缉捕,他们逢屋就进、见柜就翻,一些写了牢骚话的人,自然成了倒霉蛋。还有一些同情者,也被诬称为居心叵测之人,被周应秋锁拿到了大牢。一时间乌云密布,人人吓得噤若寒蝉。

周应秋出手狠辣歹毒,百姓们惊惧不已。

潘汝桢拂袖抹着额头不断渗出的汗滴,连连夸赞周应秋有勇有谋。周应秋呲牙咧嘴,阴郁的脸上抹出一丝狞笑。

且说茂兰自雪峰山庄护送玉凤回到点苍派之后,心中睹思故地,买船顺江而下,欲回苏州故居。路经杭州,茂兰在西湖苏堤信步游赏,

看着远山凝黛、碧波粼粼,眼前风景美不胜收。茂兰感慨万千,口中吟诵白乐天《钱塘湖春行》:“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

欣赏完湖光山色之后,茂兰来到楼外楼打尖。昔日高宗移驾杭州,曾在此楼留下墨宝,是以此楼名声鹊起。在楼外楼不仅可以品尝到云栖龙井,听说书人纵古论今,更可以品尝到人间美味西湖醋鱼。

茂兰风度翩翩,择了临窗的位置坐下,酒保笑脸相迎,询问茂兰吃些什么?茂兰口吐莲花、神采飞扬,他对酒保说道:“来一盘百合酿鲜藕、芙蓉银丝卷、西湖醋鱼,再来一壶绍兴花雕。”

酒保满面春风,碎玉银牙、口齿伶俐,他附和一声:“好咧,客爷你稍等,酒菜随后即到。”说罢,他扭着游蛇身、跳着风火步,快速跑到另一位客倌面前伺候去了。

少时,珍馐美馔、玉液琼浆,一应上来。茂兰斟酒呷菜,吃的是红光满面。这时候前面搭起一桌,苍髯老者手持折花扇,轻迈八字步、意气神凝,撸胳膊挽袖子,周书列记,开始了品沧桑历史,论风流人物。”

只见他轻轻拿着醒木,朝着书案上拍了一下。接着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众位看官,今天咱们说的是汉统衰危、群雄逐鹿,此皆十常侍干政而起。”原来他说的是东汉的历史,虽然是老生常谈,但是说书人口若悬河,故事情节异彩纷呈,引来了在场酒客的阵阵掌声。

故事讲完之后,众酒客正是酒酣意阑之时,洒后吐真言一点也假。这时一个秀才,投杯掷箸,口中不停地叹着气。众人觉得新鲜有趣,悉皆转头望着他。

秀才端起酒杯,扔给说书人几分钱,说书人面带微笑。秀才对他说道:“阉宦酿祸由来以久,前有秦之赵高、汉之十常侍、唐之仇士良、

本朝的魏忠贤。”秀才喝得仙姿曼妙,如坠云端,哪晓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有一名唤赖进的泼皮,悄然摸出了酒楼,飞也似的跑到府衙向潘汝桢告发秀才。他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适才小的刚好从楼外楼酒楼经过,一个秀才饮酒之后口没遮拦,当着众位高朋雅客,出言大骂当今九千岁。小的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敢隐瞒,马上来见大人。”

潘汝桢一听也是吓得不轻,他刚给魏忠贤造了生祠,地方就了个妄言之人,传扬出去,他这巡抚的乌纱帽还能保住吗?事不宜迟,潘汝桢马上又召集巡差兵将,到楼外楼去抓人。

这时周应秋在外面听到了此事,他让潘汝桢在府中等他的回音。说音刚落,周应秋施展轻功,倏然不见了踪迹。

秀才恃酒放旷,他的惊人之语一出,谁还敢在这聆听他的昏晕醉话。掌柜也是神情惶急,不停地哄撵秀才。可是秀才双腿瘫软,浑然无力的趴伏在桌子上。

周应秋赶到之后,秀才口中还时不时地冒出奚落魏忠贤的话。“岂有此理。”周应秋横眉厉目,伸出钢钳一般的手,狠狠地扼向秀才的脖颈。他这一招青龙探云,劲如碎石崩云,倘若秀才中招,哪里还有活命之机。茂兰在一旁看的是真真切切,厂卫为虎作帐,茂兰想起惨死魏忠贤手里的父亲,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他抢步上前、运足气力、电光石火间醋钵大的拳头向着周应秋打去。

这一拳势大力沉,周应秋怪眼圆睁,像只恶鹰一般,朝着茂兰扑了过来。

第一非六十四回:夤夜逃脱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存义初战田吉、又斗千面老怪,伤重未愈、意疲神乏,可以称得上是步步惊心,险象环生。千面老怪穷追不舍,誓要将杨存义除之而后快,却不相赵青云舍命相救,生死关头,杨帮主又恰逢其时的出现,存义潜入密道死里逃生。

现在赵青云生死未卜,杨帮主力战二贼,又不知道结果如何?存义等人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玉凤醒转之后,挂念赵青云,欲回到本派一探究竟,紫嫣力劝道:“凤妹妹,赵老前辈苦战恶贼,让我们得以脱身,倘若你贸然回去,中了千面老怪的计被他所擒,岂不是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番苦心?”师徒情深、玉凤梨花带雨,一行清泪自杏腮滚落,紫嫣将她揽入怀中好言安慰。

展鹏侍立一旁,拔剑相向、睚眦欲裂,他双拳紧攥、咬碎钢牙,誓要为师父报仇。门派被毁,众人皆是无家可归,须要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存义提醒众人,高清义和千面老怪处心积虑,一定会在酒楼、茶肆,安插眼线,更兼之五人同行人多显眼,更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罢,存义气血虚动,又咳出一口鲜血。

玉凤在存义的怀中掏出镇心理气丸给他服用,暂时缓解了他的疼痛。若是往山中去,山道崎岖难行,加之秀兰又有了身孕经受不住颠簸。

众人左右为难之际,展鹏眼前一亮,想到落雁林尽头有一村落,他的好友李山羊就住在那里。当年展鹏被江湖宵小追杀,慌不择路跌入陷阱,适逢李山羊经过,背回家中悉心照料,展鹏才得以转危为安。

存义五人披星戴月,一路匆忙而行,走了二十多里路,终于到了李山羊家中。随行众多、深夜叨扰,展鹏的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李山羊面带憨笑,告诉白展鹏,他能来找自己,就是拿他当作朋友。因有女眷在旁,李山羊让被褥留下,领着白展鹏和存义到柴屋权且休息。

安排好了住处,展鹏自感到腹中饥饿难忍耐,然而李山羊困窘不堪,

除了糠饽野菜勉强充饥,别无其它。饶是这样,依然无法满足众人的辘辘饥肠,李山羊思来想去,决定到员外王卜义家中借些粮米。

他披衣出去,径自来到王卜义宅前,青砖白瓦、高墙朱户,不是随都可以进去的。李山羊敲窗砸门,引来了一阵阵怒骂之声。王府的管家王福,明火执仗带着一帮恶仆气势汹汹地打开了门。

王福一见李山羊倚门探脑,随即给了他一记窝心脚,他骂骂咧咧地询问李山羊到这来干什么,李山羊双膝瘫跪,央求王福给他些粮米。

以往李山羊从未到过王家寻求过施舍,况且他孑然一身,偶尔可以打些野味,今天如何一反常态,不顾颜面的讨粮乞食?

王福为求目的,一扫脸上的阴云,他假惺惺地询问李山羊,一小斛白米够不够?李山羊告诉王福,他需要二大斛白米。此言一出,王福的心中犯起嘀咕,这两大斛粮,足够李山羊这样的壮年吃上一个月的,他没病没痛,行动自如,要这么些粮食干什么?”

王福再三追问,李山羊的回答云山雾罩,更令他心存疑惑。不过王福不动声色,为了查究李山羊到底搞什么鬼,他冲着身边的一个恶仆使了个眼色,恶仆心领神会,回到宅中抱了两大斛白米出来。接着王福冲着恶仆喊了一声:“你跟着李山羊把米抬回去,顺便把斛拿回来。”

李山羊不知是计,只道王福好心,领着恶仆回到家中卸米。二人将米放在炉灶旁边,恶仆贼头贼脑地向四处张望。对面的屋中烛火摇,

说话之声依稀可闻,恶仆暗暗点头,李山羊将米放入米袋之后,将恶仆送走,随后掩上了柴门。

这时紫嫣和凤儿的嬉笑声传来,恶仆心中一怔,蹑手蹑脚地攀上柴门,向里面窥探。他以为做的谨小慎微,不会被人觉察。却不想里面皆是习武之人,紫嫣告诉玉凤,外面有响动。二人掀门探看,恰逢恶仆准备翻门跃户,玉凤大怒,冲着恶仆喊道:“好个胆大妄为的贼人,看我不把你擒住,扭送到衙门去。”

恶仆闻听喝问,措手不及摔倒在地,这时李山羊从屋中跑了出来。他拉住玉凤和紫嫣,告诉她们,这是王员外家的仆人,是帮忙来抬米的。纵然是帮忙抬米,此人不时地东张西望,是在搜寻者什么。紫嫣和玉凤虽然是心中不解,奈何李山羊从旁劝阻,遂放了恶仆,让他回去了。

王福在府中等候消息,恶仆脚不迭地回来报讯,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福。王福听闻恶仆的话,时不时揪扯着颔下微须,他反复嘀咕道:“李山羊一过是个猎户,如何能与江湖中人有所往来,此事定不寻常,他决定去找员外问个究意。”

王卜义听到王福的回禀,也是心中狐疑不已,当年他追杀的那个臭小子,居然在陷坑之中蒸发了一般,他在各处找寻一番,只有李山羊的茅屋距离落雁林最近。可是他带人将李山羊的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所找的人,所以王卜义带着恶贼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当时李山羊以为王卜义不过是失了窃,而事后白展鹏也未向李山羊说明这一切,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想李山羊卷入江湖恩怨之中。

展鹏也不曾想到,事隔多年,竟然与王卜义再次相见。

王卜义沉吟片刻,在王福的耳边密语一番。第二天王卜义腰挎金背砍山刀,骑着青鬃马,身后几个恶仆吹吹打打,推着一车白米来到了村里。王卜义此举是为了掩人耳目,倘若只给李山羊送粮,必然会引他的怀疑,这样就不利用他查清李山羊家中的情况。

王卜义来到李山羊的家中,命恶仆将他唤了出来,李山羊见王员外亲自前来,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王员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王卜义挤眉弄眼,风皱的嘴上抹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他告诉李山羊,去把街坊们唤来,到他家门口前来领米。

李山羊连跑带颠地走了,王卜义遂命恶仆进入李山羊家中窥探。这时白展鹏听到门外有响动,冲着恶仆喊了一声:“你是什么人,到这来干什么?”

恶仆一见白展鹏手擎宝剑,向自己怒目而视,吓得连连倒退。这时王卜仁拒马持缰,来到白展鹏的面前,他冲着白展鹏抱了一拳,

用浑若洪钟的嗓音对他说道:“这位少侠请不要误会,他是我府上的家丁,是来帮忙运米的。”

王卜仁此言一出,白展鹏随即冲着恶仆摆了摆手,王卜仁掉转马头正欲回去,这时白展鹏看到了他脖颈上的伤疤和那口金背砍山刀。旧时的记忆的一下子浮现在了脑海中。他忘不了隆冬腊月里,幼小的自己被恶贼追杀身陷雪窠,而师母为救自己被贼人杀害的惨象。

马上之人阴狠毒辣,幸而此时师父赵青云出现,一招回风落雁刺到王卜仁的脖颈。此贼纵马仓皇而逃,师父为救师母未及追赶。却不想此贼竟然没有死。

玉凤见外面有吵嚷之声,也推门出来,她见白展鹏呆立在院中,双拳紧攥,牙齿格格作响,双眼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推了推白展鹏,对他说道:“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白展鹏目光凝滞,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卜义。王卜义勒马回望了一眼白展鹏,看到他的眼中满是敌意,不由得心下一怔。他觉得白展鹏那愤怒的眼神,是冲关自己而来的。从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的仇视,箭直像要把他生吞了一样。王卜义感到浑身有些不寒而栗,他想不出自己与这个少年有什么瓜葛。带着疑惑,王卜义同恶仆们转到别的村民家中去了。

王卜义走后,玉凤询问白展鹏,刚才他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可怕?白展鹏带着难以抑止的啜泣,将尘封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玉凤。玉凤听了之后,凤眉倒竖、俏颜带怒,她拔出飞凤剑,就要去追王卜义。

白展鹏告诉玉凤,不要插手这件事,身为大师兄,诛除王卜义自己责无旁贷。在以往,无论玉凤说什么,白展鹏都不会与她计较。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师父生死未卜,他这个做大师兄肩上的担子自然加重了,何兑存义伤重,玉凤也应该守在他的身边照顾。展鹏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为别人着想,是以玉凤对这位大师兄也是非常的敬重。

回到府宅之后,王卜义细细回味着白展鹏,他的脑中开始搜寻昔日的影子,一幕一幕的印象,闪现而过。他终于想过了雪地中发生的事情,“哼,就是这个小崽子,他居然没有死,一定是李山羊救了他。只恨我当时一念之仁,没有将李山羊宰了。不过冤家路窄,今天撞在我的手上,谁也别想逃脱。”

王卜义心头恶念骤起,将王福唤来准备动手了。众人在李山羊这家饮粥畅聊,孰不知危险的临近。

第一百六十五回:茂兰陷牢

际会风云底时节,却教东海浪波平。茂兰酒楼休憩小酌,邻座一秀才酒后狂放,出言谩骂魏忠贤,因此获罪逢灾。周应秋带着一干恶差凶兵,杀气腾腾的来到酒楼,他出手电光石光、秀才之命捏在须臾之间。魏忠贤爪牙为虎作伥,茂兰想到惨遭阉贼杀害的父亲,他的心中怒气翻涌,发掌朝着周应秋打了过去。

周应秋惊闻耳畔风声大作,已知背后有人偷袭,他步似游龙、身若灵蟒,轻移挪位之后,避开了茂兰的偷袭。然后他向后退了两步,圆瞪凶恶的鹞子眼睛,一道冰凌的寒光直透茂兰周身。周庆秋打量了茂兰一番,恶狠狠地对他说道:“哪里的无知狂徒,竟敢阻挠锦衣卫拿人,我看你是寿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茂兰双腿劲韧苍松、二目喷火、浑圆如斗的铁拳攥的格格作响,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恶贼,你攀附魏阉、残害忠良,今天我定要取你的狗命,然而打上京师,活剐了魏忠贤老贼。”

周应秋闻听此言,气得蓬发倒竖、他哇哇哇怪叫连连。脚踩离火位、拳中注生死,一招驱虎逐狼,一双铁钩手上下翻飞,风啸雷吼般的朝着茂兰的咽喉要道直扼而来。

茂兰狮子甩头侧身一躲,十趾攀牢附地,犹如老树盘根。随继左脚向前一探,右肘回旋微曲,使了一招力撞山门,向周应秋的小腹打去。

周应秋铁桥掩月,抱腰收身,向后一仰之后,亦躲过了茂兰的拳招。二人你来我往,拉开阵式,在酒楼里上演一场酣畅淋漓的生死大战。

一时间尘烟骤起、凳倒桌翻。众酒官奔如泉涌,仓皇而逃。一旁的秀才酒酣意阑处,神采奕飞扬,他持壶翩跹醉仙步,沉香倚栏乐滔滔。

“咕咚,咕咚。”秀才一边纵酒狂饮,一边口中不停地哼唱着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他用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地语调吟诵道:“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作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唱罢之后,秀才脸上酡红微醺,拂袖指着周应秋哈哈笑道:“你这人模狗样的东西,在这里上蹿下跳的闹腾什么。”

周应秋双臂兜拢,合而为一,冲着茂兰使了一招钱江浪涌,茂兰攀星拿月,施展擒拿手反制周应秋。掌上势均力敌,脚下阵云崩石,二人互踢了十余脚,缠丝扣环,以难分高下。

秀才嘻嘻哈哈,口吐莲花、妙语如珠,将周应秋骂的体无完肤。周应秋血气翻涌、怒火纵蹿、他燕子凌空,秋风扫叶腿回旋猛踢。茂兰四平八字马稳扎稳打,他轻展猿臂、拳敛八荒、意守丹田之气,内力自掌间游走横冲。朝着他大喝一声,使了一招金刚排上,硬生生的将周应秋的腿劲给推了回去。

周应秋鱼跃龙翔,身体向后一背飘然落地。此进他二字马外分,脸上阴去密布,小腹圆滚如鼓。秀才在一旁看的是瞠目结舌,他指着怪模怪样的周应样,笑得前仰后合。“哈哈,蛤蟆。”秀才口中不停地嬉笑着。

气运周天、掌分**,随着真气的游走涌动,周应秋阴郁的脸上凝现一片血红之色,他嘿嘿冷笑数声,千帆朔雪骤然而起,强劲的气流吹枯拉朽一般向茂兰打去。

茂兰亦神聚丹田、掌走蛟龙,然而周应秋的掌法阴狠毒辣,茂兰虽然运足真气与其相抗,怎奈周应秋的真气浑如吞天遮日。只见“啊”的一声痛苦叫嚷,茂兰随着气流的冲力,被震出了丈许开外。茂兰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自有气郁凝结之感。此时一旁看热闹的秀才,也被掌力震得伏地不起。

周应秋恶鹰展翅、拄地收功,他对茂兰说道:“臭小子,敢对九千岁出言不逊,现在怎么样?”他呲张恶牙,狠狠地瞪了茂兰一眼。茂兰真气凝滞,自然无力再拼,只将愤怒的眼神投向周应秋。

“都给我带走。”周应秋双手反剪,洋洋得意的呼喝兵士,将茂兰和秀才二人,五花大绑押回了府衙。潘汝桢听闻周应秋,又亲自解送两个钦犯回来,乐得狗一般出府迎候。

他瞟了一眼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茂兰,冲着周应秋伸手大拇指,口中阿谀逢迎之词,令人闻之作呕。他对周应秋说道:“周将军出马真是不同凡响,短短一天时间,就擒获多个贼人,下官真是徒增汗颜。”

周应秋耸肩冷笑,神态甚是傲慢。他自顾踱步进府,似对潘汝桢的话充耳不闻。走了几步之后,周应秋扭身回望,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将那个毛头小子和狂傲不羁的秀才,都给我押到天牢去。明日开如问斩。”

潘汝桢堂堂巡抚,封疆大吏,周应秋越俎代庖,竟然插手府衙政事,

不过他的嚣张跋扈,并没有充潘汝桢生厌,反而他巴不得周应秋颐指气使。因为这周应秋拜了魏忠贤为干爹,不看僧面看佛面,潘汝桢今天蒙宠,皆系魏忠贤提携,是以对周应秋大献殷勤。

周应秋与茂兰一番酣战,回到府中之后,他感到意颓神疲。潘汝桢察言观色,马上命厨子炖了补血益气的人参汽锅鸡。他一路在前,狗癫一般捧了过去。周应秋在床上盘膝而坐,双眼紧闭、无声无息的样子,浑若一尊雪雕。潘汝桢侍立一旁,笑嘻嘻地对周应秋说道:“周将军,下官让府中的厨子炖了汽锅鸡,这最是益气养神,您快趁热喝了。”

周应秋缓缓起身,一对水泡金鱼眼睛,瞟了潘汝桢一眼。潘汝桢被他盯得莫名其妙,神态惶急之下,只是冲周应秋不停地傻笑。周应秋“哼”了一声,掀开砂锅盖,扬脖伸头冲锅里看了一眼。接着他搅动汤匙,看了一眼汤,遂又将匙勺扔进了锅里。

潘汝桢看的周应秋面色阴沉,他吐了吐舌头,不知道周应秋身上哪根筋又不对了。周应秋扯过登子,翘起二郎腿坐在桌旁,他指着砂锅对潘汝桢说道:“上佳之汤,当以水火慢煨细炖,汤味四溢,奶白如脂。此等拙劣的烹饪,还敢在本将军面献丑?”

潘汝桢竖耳倾听,以为周应秋是个浑横蛮野之人,却不想他还精于烹饪之道。是以他来了兴致,询问起周应秋的厨艺来。周应秋步步高升,正是仰赖其手艺。魏忠贤位居九千岁,珍馐美味唾手可得,然而老贼独爱周应秋烹制的猪蹄。周应秋逢迎拍马,深得魏忠贤青睐,为了使魏忠贤忘却丧子之痛,他自甘堕落,愿拜其为干爹。魏忠贤大喜之下,擢升周应秋为将军,并兼管御膳房。

周应秋手舞足蹈,满嘴唾沫星子乱飞,潘汝桢惊怔双眼,蛤蟆大嘴乐得合拢不上。二人东拉西扯的混一阵,周应秋顿觉腹中饥饿,潘汝桢正好借此摆酒设宴,款待了周应秋一番。

二人推杯换盏,喝得是人仰马翻。正在这时,有差役慌慌张张地外面跑进来。潘汝桢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搅扰了周应秋喝洒的雅兴,他的脸上不由得现出一股怒气。他对差役说道:“岂有此理,竟敢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在将军面前如此失礼,看我怎么罚你。”

还没等潘汝桢开口,周应秋抬起迷离的醉眼,指着差役说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又有贼人不成?”

差役吓得五体投地,他双手伏拜,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潘大人,是淳安县令李大人来了。”

潘汝桢闻听之后,脸上吃了一惊。他心中暗暗思忖:“李蕃,好端端的放着县令不当,跑到杭州来干什么?”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潘汝桢忙让差役将李蕃带了进来。

李蕃进来后,神情惶急地看了一眼潘汝桢。潘汝桢勃然大怒,欲要治他个擅离职守的罪名。这时周应秋满嘴喷吐着酒气,意乱神迷地告诉潘汝桢,李大人可是魏千岁面前的红人,他怎敢随意处置?

潘汝桢听了此言,浑身不寒而栗。他见风使舵,一扫脸上的怒云,伸手将李蕃扶了起来。二人坐在桌旁细细商谈。原来李蕃作恶多端,

以子虚乌有的反诗,将黄松鹤和无极门的掌门逍遥书生打入大牢,后来逍遥书生得以逃脱,潜到淳安找李蕃报仇。

李蕃一介书生,哪里是江湖中人的对手。得知逍遥书生走脱,李蕃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他虽然以金蝉脱壳之计,暂且保住了一条命,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不能藏头缩尾的不见人,在得知周应秋来到杭州之后,李蕃如获救命稻草一样,夤夜逃离了淳安。

潘汝桢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他询问李蕃有何良策?李蕃此时脑中一片茫然。上次是田尔耕暗中偷袭,又加之有赵卓龙相助,才得以擒住逍遥书生。他武功登峰造极,纵是千军万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什么办法,逍遥书生也全然不惧。

面对如此棘手厉害的人物,潘汝桢也是束手无策。这时差役又进来回禀潘汝桢,说大牢里的少年狂骂不止,吵的牢头心烦不已。潘汝桢愁云惨淡,李蕃又旁询问潘汝桢,那个少年的相貌年齿,潘汝桢据实相告,李蕃闻听之后,心中有了对付逍遥书生的计策。

第一百六十六回:失手被擒

仇人见面分红眼红,王卜义偶遇白展鹏,激起心中前仇宿怨。他知道白展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是以密派王福带着府上恶仆,前来暗害白展鹏。

暮夜时分、月高风急,恶仆们在李山羊茅屋的周围堆放了柴草,引燃之后,又埋伏在附近准备强弓硬弩,射杀逃出火海的众人。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瞬间李山羊的茅屋化成一道火龙。弥漫的烟气将众人呛醒,李山羊引着众人赶忙向外面走,这时只听一声“放箭”,密雨般箭矢朝着茅屋向来,李山羊避让不及,中箭倒地。他奄奄一息的告诉白展鹏,赶快逃走。没想到久逢故友,就给他带来了无妄之灾,展鹏心中悲愤不已,他双目喷火、咬碎钢牙,欲冲出浓烟找王仆义报仇,

玉凤扯着他的衣服说道:“大师兄,王仆义这个恶贼用强弓毒水,阻住了出口,这滚滚浓烟,咱们如何逃出去啊?”

展鹏哪里经历过此等场面,他只喊打喊杀,却是素手无策。王仆义在门外拒马扬鞭,咧着蛤蟆大嘴,不时地狞笑着。关键时刻,还是存义沉稳准静,他让紫嫣和玉凤赶紧到屋中取水,又从衣襟扯下布片浸湿之后,分发给众人,他对悄声地告诉众人,低头猫腰、又湿布掩住口鼻。此法果然奏效,众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火海。

王福驻步旁边,看着腾腾而起的火光,对王卜义说道:“老爷,里面没有了动静,那姓白的恐怕是化为灰烬了。哈哈哈。”此言一出,王卜义也是放声狂笑,白展鹏一死,斩草除了根,他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惜,可惜。”王卜义撇着嘴说了一句,王福听得是云里雾里,他不明白王卜义的意思。王卜义嘿嘿一笑,对王福说道:“王福,可惜那三人跟着白展鹏陪了葬,稀里糊涂的上西天去了。”

王福怪眼一翻,咧着蛤蟆大嘴笑得合不拢嘴,他对王卜义说道:“老爷,大不了请个和尚,给他们做个法事超度超度。”说罢,二人放声大笑。

白展鹏在院外听得一清二楚、真真切切,他怒目圆睁、双拳紧握,以灵狐跃溪的迅捷,闪现在二贼的面前。王卜义看到白展鹏突然出现,

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他正在惊慌失措之际,白展鹏气集双腿,横扫秋风,伸腿将青鬃马扫倒,王卜义猝不及防,裁倒在马下。

展鹏江水续涌,后招边绵,一个箭纵大步,抢上前来欲抓王仆义。却在这时,王福手拿柴刀,使了一记裹脑缠头,冷森森的刀锋,朝着展鹏削了过去。展鹏听音辨位,俯腰低头一避,就势使了一招鸳鸯回环,一记窝心脚将王福踹倒在地。恶贼呜咽一声,就此立毙。

王卜义惊骇不已,手中金背砍山刀,蛟龙出海、朔雪回风,他攒动刀柄,使了一招力分中水,直向白展鹏的前鹏搠来,展鹏灵蛇走位转到一旁,左脚向前一探、右腿弓步擎身,接着他伸手扼住王卜义的手腕反身一扣,使了一招猿猴摘果,将王卜义拉下马来。

面对近在咫尺的恶贼王卜义,展鹏意聚丹田气、掌力崩碎石,他双手一推,使了一招猛虎掏心,一掌又将王卜义毙于马前。恶仆们傻了眼,个个犹如泥尊石雕一般,展鹏冲着他们大喝一声,恶仆们才走失魂落魄中缓过神来。

这时紫嫣和玉凤走了过来,冲着恶仆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我师兄和王卜义之间的恩怨,与你们无关。现在王卜义受罪伏诛,你们应该遣散回家,再不可纵恶逞凶,如若不然,王卜义前车之鉴,就是你们的例子。”

树倒猢狲散,恶仆们各自奔逃保命去了。展鹏望着坍颓的茅屋伤感不已,众人苦劝一番,他止住悲切。千面老怪等人穷追不舍,此地离点苍派不远,再耽搁下去,众人皆是凶多吉少,是以他们继续赶路,另谋栖身之所。

这时一直处于昏迷的小丐也已醒转,他带着众人穿林越山,找到一处山洞权且安身。小丐重伤初愈,听闻杨帮主为搭救众人脱身,苦战高清义和千面老怪,他放心不下杨帮主欲要回去一探究竟。众人苦劝,小丐只是不从。他告诉存义等人,自己熟悉这里的情况,会随机应变、小心谨慎。存义仔细想了想,一人出去打探消息,目标较小,不太容易引起千面老怪的怀疑,更何况杨帮主生死未卜,倘若知道了他的情况,也可以采取相应的对策,总要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

存义叮嘱小丐一路小心,小丐点了点头。千面老怪和高清义虽然以二敌一,杨帮主使出浑身解数、奋力一战,千面才怪先前中了存义的天罡神功,他功力深厚、大难不死,然而连番恶斗伤气大伤,是以出招大不如前。

杨帮主避实击虚、施展轻功在二贼面前纵跃腾挪寻找战机,千面老怪力求速战速决,杨帮主久历江湖,岂能不知老怪的用意,他时不时在老怪面前出现,令他心有余悸,徒耗真气。高清义这个恶贼奸滑诡诈,他的心中也有一个算盘,等着杨帮主和千面老怪力拼,他好从中坐收渔人之利。二人各怀鬼胎、貌合神离,杨帮主身陷重围,却是有惊无险。一番耗斗之下,杨帮主右脚退后、沉膝曲肘,同时左手变拳为掌,意贯全身、气聚涌泉,一招十字披红,掌上风雷骤起,实实的在千面老怪的肩上打了一掌。

千面老怪鼻子一酸,如打翻了酱缶醋,胸中顿觉五味杂陈。他捂着阵阵彻痛的胳膊,不恨杨帮主,反恼高清义。他一对鼠雀小眼放出凶光,恶狠狠地对高清义说道:“高清义,你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心思,你在这里围而不攻,不就是想虚耗我的内力,以便从中渔利吗?识相的趁早上来解决杨长志,否则我决不与你善罢甘休。”

高清义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工字伏虎步向前一探,拉开阵势来斗杨帮主。杨帮主太乙走位,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二人对视一阵,彼此各带杀机,高清义恶鹰撩翅,出掌先行发难。

杨帮主扭身回位,沉掌拉拳、右膝略抬,见高清义扑来,他轻轻移步闪躲而过。接着蓄势待发的右掌卯足了劲力打出,一招鹞子入林,将高清义打了个趔趄。高清义袍袖一挥,揩拭嘴角的血渍之后,发了疯一样来战杨帮主。

杨帮主沉着冷静,砸捶横掌,将高清义打得屁滚尿流。他气得哇哇怪叫连连,千面老怪在一旁撇了撇嘴,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态。二人分力难敌杨帮主,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上打下踢,杨帮主纵然武功盖世,却是双拳难敌四手。

斗了十余回合之后,杨帮主自感后劲不足,意疲神乏。千面施展血影天魔功,一掌打在杨帮主的胸口,杨帮主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高清义收肘回掌,又以白蛇吐信打了杨帮主一掌。二贼穷凶极恶,杨帮主身受内伤,失去招架之力,被高清义擒住。

接着他召集帮众,力叱杨帮主勾结外敌,残害帮中兄弟。时至今日,在高清义的煽惑之下,帮中弟子不明就理,对杨帮主恨之入骨。千面老怪冷冷相视,他对高清义的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的本事,感到惊讶不已。

现在可以帮助杨帮主的人,尽皆被高清义除了,如今杨帮主的命捏在他的手中,只要召开丐帮大会,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杨长志,以后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吴长老和陈长老死后,肖长老因为主张力惩杨长志,而受到高清义的器重。其实他并非趋炎附势、贪生怕死之辈,也如其他帮众一样,受了高清义的蒙蔽。

高清义常在晚上避开众人,一次他明明从外面回来,肖长老问他夤夜干什么去了?高清义虚言诓骗,引起了肖长老的怀疑。不过高清义为人狡猾,但凡信件皆作标记,以防别人拆阅,肖长老见他小心谨慎,也不敢打草惊蛇。

最近在点苍派滋扰生事,肖长老曾当面苦劝高清义,不能因为缉拿丐帮叛徒,就带人到点苍派兴师问罪。他认为应该先礼后兵,以书信知会赵掌门。岂料高清义听了肖长老的话后,他巧舌如簧,告诉肖长老,他这么做无益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赵青云和杨长志交情深厚,倘若得知丐帮要人,他一定会向杨长志通风报信。在他的一番说词之下,肖长老无言可辩,只要眼睁睁地看着高清义带着帮众前往点苍派。

他本以为高清义一帮之主身份,会约束帮众,毕竟赵掌门是主,丐帮的事情就好和点苍派平和解决。他哪里知道,高清义成心惹事生非。

眼见帮众和点苍派动起干戈,他却在一旁故作姿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最后果然赵青云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与高清义斗在一起。

现在赵青云已死,丐帮和点苍派结了仇,而在高清义身边的奇怪帮众,出手又如此狠辣,他究竟是什么人?一系列的疑问萦绕在肖长老的心头,他决心要将这些谜团查个水落石出。

第一百六十七回:祸从口出

家贼难防,前番书中提及吴清向魏忠贤告发吴怀贤,阉贼得闻密报之后,唆使御史李鲁生弹劾吴怀贤,是以吴中书罪及满门,一家老少悉数被打入天牢。家有恶仆如斯、吴中书突遭横祸,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醉月楼是京畿首屈一指的风花雪月之所,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往来络绎、门庭若市。这天老鸨冯妈妈,正在招待纨绔子弟、风流恶少,忽听外面锣鼓齐鸣、鞭炮喧天,众宾客探头伸脖、欲瞧个究意。

此时从外面走进了一位瘦骨嶙峋、獐头鼠目的恶仆,他满脸的皱皮老纹,笑挤来口歪眼斜。他掀帘把门、屈弓弯腰,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接着一个方面阔耳、头发贫瘠的公子,穿着烟墨绸缎锦袍,手中托着一只鸟笼子,大摇大摆的踱步走了进来。

冯妈妈一看,马上酥腰软骨迎了上去,她挥动绢帕对恶少说道:“哎呦魏爷,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恶少鼠目贼眼瞟了她一眼,

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对老鸨说道:“少在这里扯淡,今天我把这全包了,让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滚。”

说罢,恶少从怀中掏出一万两银票,甩在了冯妈妈的脸上。她虽然拿着银票,可是脸上并未现出一丝喜悦。因为这里来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她谁也吃罪不起。所以她请求恶少,能不能退让一步,大家都可以开心些。

未等恶少开口,恶仆先搭了腔,他那尖嘴猴腮的谄媚脸,变成了

呲张獠牙的咬人相。恶仆指着冯妈妈骂道:“不识抬举的老货,惹毛了我们家少家,拆了你这个鸟店。”

此言一出,冯妈妈吓得面色如土,她连连作揖,恳求恶少高抬贵手。恶少扯过一把椅子,四仰八叉的坐了上去,二郎腿一翘,水泡金鱼眼睛恶狠狠地扫视着在场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

恶仆放了个响屁,在恶少的面前兜了一圈,驱赶众客赶紧离开。众客惧怕魏忠贤,悉数趋避逃窜,偌大的醉月楼只剩下了恶少以及几位恶仆。

众人作了鸟兽散,都走光了之后,恶少嬉皮笑脸的上来寻找夏荷,

夏荷抵死不从,将妆奁首饰向着恶少砸了过去,恶少口中吞咽唾沫,

气得干瞪眼。众人闹将起来,掀桌摔凳,把这里弄得一片狼藉。冯妈妈苦不堪言,让夏荷去给恶少赔不是,可是却吃了闭门羹。

掷地有声的打砸,令恶少欣喜不已,他看到冯妈妈和打手个个一副苦瓜哭丧脸,感到心中有说不出的惬意。恶少凭借魏忠贤之名,恣意妄为、惹是生非。众恶仆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也加入其中,抬手就砸,见物就摔。

却在此时,又从外面进来一位身材魁梧,满嘴酒气的壮汉。他眼大如铜铃,声若洪钟响,冷不防的呼喝之声,将恶少吓得屁滚尿流。众人皆有惊怵的眼神看了看壮汉,壮汉哈哈大笑,迈着四平八稳步来到冯妈妈面前。

他拿出一锭银子说道:“这个给你,让夏荷弹唱小曲,陪我喝两杯。”

恶仆们扭过头来,用鄙夷的眼睛紧紧盯着壮汉,过了一会儿,他们面面相觑,个个捧腹大笑。其中一个恶仆,伸手夺过银子,将它扔到了门口,随即嘴里唾沫星子乱飞的说道:“区区二两银子,就想见夏茶姑娘,你还是把它拿回家孝敬你老娘吧。”

“哈哈哈哈。”伴随着哄堂大笑之后,壮汉酡红的脸上,因为愤怒变得紫红,他将拳头攥得格格直响,怒喝恶仆去将银子捡回来。恶仆们见他气郁结胸,出言更加的肆无忌惮。

二两黄汤灌肚,壮汉已经意乱神迷,他扬起斗大的拳头,箭步上前、灵蛇走位,一拳实实地将一个恶仆打翻在地。余下的恶仆恼羞成怒,

个个摩拳擦掌,他们围将上来,摆了一个铁桶连环阵,欲以众欺寡,

给壮汉一通胖揍。

壮汉毫无惧怯,喝了一口酒之后,俯身弯腰,只听“嗖嗖嗖”三响,

他使了一招秋风扫叶腿,将众恶仆踢得人仰马翻。恶少见状,歪眉瞪眼,冲着捂胸抹脸的恶仆们骂道:“饭桶,都是饭桶。”一语言罢,恶少金鹏展翅,挥袖子挽胳膊,来打壮汉。

忽闻耳边风,已有趋避策。壮汉身体向侧面一偏,恶少的拳头走了空,壮汉抢前一步,借力用力,使了一招顺水推舟,恶少一个趔趄,以平沙落雁之态,摔了个狗啃泥。

众恶仆闻讯来扶恶少,恶少伸手一把将他们推开,又双拳乱舞,来攻壮汉。壮汉瞅准时间,一脚鸳鸯回环,将恶少踢倒在地。恶少仰面捂脸,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壮汉立地叉腰,神情甚是得意。冯妈妈见他打了恶少,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壮汉不知其故,仍然要她去将夏荷唤来。这时恶仆们一边搀扶起恶少,一边指着壮汉的背影说道:“你这个莽汉,竟敢打伤魏千岁的侄子,有胆的报上名来。”

壮汉仰天大笑,满口喷吐酒气说道:“呸,我道是谁,原来是魏忠贤那阉宦的侄子,难怪走起路来横行霸道。这可真是家学渊源吧。”

恶少听了此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是谁,等我找人来收拾了你。”

壮汉指着恶少说道:“竖起你的狗耳听好,我乃是镖师武长春,赶快滚回去找你叔叔求救吧。”武长春开怀大笑,恶少在众人的搀扶之下,垂头丧气的跑开了。

冯妈妈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她涕泪交流地说道:“我今天是不是衰神附体了,碰到了你这么个愣头青。魏少爷也是你能得罪的吗?哎呀,我这店怕是要开到头了。”

恶少风风火火,急急忙忙地在街上奔走,恰逢赵捕头巡夜,阻拦之下,才知道是魏良卿。他询问过了被打经过,护送魏良卿到大理寺去找许显纯。

许显纯见魏良卿满面瘀伤,细问之下,才知道他被人打了。他拍案而起,对赵捕头说道:“正好你在此,随我到醉月楼,把那个打伤公子的狂徒缉拿归案。”

说罢,许显纯走路一阵风,杀气腾腾的直奔醉月楼而来。他本以为武长春打了魏公子之后,会胆战心惊,急急逃走,却不想武长春依旧在醉月楼纠缠聒噪。所以许显纯带人到此,逮了个正着。

许显纯恶眼上翻,大喝一声:“你这贼厮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改殴打魏少爷,来呀,把这个狂徒给我拿下。”

武长春一把将冯妈妈推到一旁,使了一招金刚立柱,稳稳沉沉的站在许显纯面前。他二话不说,扬起醋钵的拳头,来打众捕快。他似如疾雨,快如闪电。许显纯抱头鼠窜,见情形不妙,跑到后面去了。

赵捕头左脚向前一探,右手剪腕翻花,运足气力之后,双手向前一推,使了一招抬头望月,冷幽的刀锋直向武长春脑袋削去。武长春卧步弓身,俯腰一闪,躲了过去。随继他屈腿向前,使出流星赶月,双拳猛打赵捕头腰间软肋。赵捕头鹞子翻身,双脚腾空而起,也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猛击。

二人彼进我退、难舍难分,实力均在伯仲之间。众捕快见赵捕头难以克敌,个个撩动盘龙棍,加入了战圈。武长春酒劲冲脑,脚上瘫软如踏祥云,众捕快棍上生风,打头扫腿,武长春已经是避让不及。赵捕头见武长春步履凌乱,败绩已现,他右掌卯足气力,一招铁牛犁地

照着武长春的后背拍了一掌。武长春猝不及防,脚上踉踉跄跄,几欲摔倒。捕快们扫堂大棍齐出,将他打翻在地。

许显纯藏头缩脑从角落出来,他略整理衣冠,尖声厉嗓地对捕快们说道:“把他给我绑了。”许显纯反剪双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众捕快连推带搡,将武长春扭送到大理寺。

捉到武长春,对于许显纯来说意义非凡。刘尚书的案子,他还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这令魏忠贤感到非常不悦。为了扭转颓势,挽回面子,许显纯对武长春的案子格外用心,况且魏忠贤一向对忤逆他的人

忌惮不已。这正是投其所好,许显纯立刻升堂问案。

事实上,武长春一个叫江湖饭的人,并未居于庙堂之上,与魏忠贤丝毫没有利益冲突,甚至连魏忠贤的面,都不曾见过。他骂骂咧咧,无非是酒精上脑,脱口而出的疯癫之语。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动手打了魏忠贤的侄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魏良卿从中作梗,许显纯急于立功,活该武长春倒霉。一番大刑,将武长春打得皮开肉绽,他迫于无奈,只得招了供。许显纯见状窃喜,狗癫一般跑到魏忠贤的府上,红口白牙、夸大其词,捏造了子虚乌有的

反贼案。

魏忠贤闻听之后,对许显纯大加赞赏。许显纯喜上眉梢,又趁机献言,将魏良卿缉获贼人有功的事情,也添枝加叶作了一番表述。魏忠贤随即矫旨,封魏良卿为肃宁伯,许显纯勘破反贼案,赏金千两。一干恶贼蝇营附骥,与老贼魏忠贤沆瀣一气,庙堂之上奴颜婢膝之徒纷纷出来,乌烟瘴气之下,忠臣良将人人自危。

第一百六十八回:破庙施救

庙前松桂古今青,惊恐入心身已病。展鹏毙杀王卜义,总算是为师母报了仇。然而杨帮主舍身相助众人脱险,却陷入敌手,小丐放心不下,夤夜出来寻找,终于发现高清义这个恶贼的落脚之地。

月如沉钩、星似玉,破败坍颓的古庙里篝火丛丛、喊声连连,小丐趴伏在蓬蒿衰草之间,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地窥视着庙里的动向。只见十几名丐帮弟子,围簇在火堆边,手擎粗瓷碗,正在纵酒狂饮。其中一人端坐中间,白发苍髯、深邃的眼窝中,一对雀目绿豆小眼,泛出熠熠光辉。颔下几绺稀疏的长须随风飘摆。小丐远观此人,心中惊悸不已,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高清义这个奸贼。他恰逢其时出现在这里,小丐感到想救出杨帮主势必难如登天。不过小丐处事不慌,临阵不乱,移身换位之后,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经过一番打探,小丐发现,杨帮主被绑缚在庙内的东南角的一棵大柳树上,柳树与帮众丈许之远,倘若能将利器送入院内,则杨帮主就可以借此脱身。施展轻功、翻墙入内,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是不可能的,迟则生变,小丐只要另寻良策。

这时他惊喜的发现,庙墙外不远地方,恰好也有一株茂密的高柳,只要攀援其上,以绳索绑缚利器,将它送到杨帮主的手上,就可以助其脱身。

小丐难掩兴奋之情,轻手轻脚、捷似灵猿,眨眼之间已经攀爬到了高柳之上。他倚枝俯望,发现杨帮主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必须调虎离山引开此人,才能相救杨帮主。

事有凑巧,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野猫,弓身卧步在树上“喵喵喵”的叫个不停。那名丐帮弟子,仰头瞪了一眼野猫,随即又闭目凝神低头小憩。

小丐气运指间、手中飞石如舱箭蓄发,向对面的高柳打去,野猫受了惊吓附树奔逃,慌不择路之际,一头撞在那名弟子的身上。他吓了一跳,带着无比的愤怒逐撵野猫。

机会千载难逢,小丐随即将短刃射入树干之上,然后拉紧绳索。杨帮主虽然双手反绑,但是短刃恰到好处的落在他的手后,他摸到刀柄之后,随即抓紧时间隔绳断索。

丐帮弟子骂骂咧咧、一脸沮丧的回来,瞟了杨帮主一眼之后, 又低头酣睡起来。杨帮主丹田之气涌遍周气,双臂鼓足内力,将绳索挣断。他施展轻功,准备逃离之际,一人他的身后厉声喝道:“杨长志,你想负罪逃脱吗?”

杨帮主大惊回头一看,眼前站立一位老者,他雪霜银髯、清癯瘦弱,

犀利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手中双节棍劲舞游龙。原来是肖长老来了。

杨帮主并不惧怕肖长老,只是打斗之间,必然会将高清义引来,那样自己绝难脱身。不过肖长老与杨帮主对视片刻,脸上的阴云渐渐消散,

态度逐渐缓和下来。杨帮主心中百感交集,喊了一声:“肖长老。”

肖长老将他拉到一边,对杨帮主说道:“我有一事不明,只要你实言相告,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你杀出重围。”

杨帮主点了点头,肖长老旧事重提,又询问起吴长老和陈长老的死,

杨帮主神态平和的告诉肖长老,这一切都是高清义在背后捣鬼,两位长老的死,与自己毫无相干。换作以往,杨帮主的一番说辞,肖长老断然不肯相信,只不过现在他疑惑顿生,对高清义也不再是那么信任了。回思以往,在巨鲸鱼帮赵卓龙出手偷袭年轻后辈,高清义居然与此等人往从甚密,这令肖长老窃以为耻。而且自从追杀杨帮主之后,

白长老、陈舵主,又离奇死亡,高清义信誓旦旦地要为二人报仇,可是经久历月,他的慷慨陈词,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肖长老略微沉思一番,对杨帮主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高清义为人奸诈歹毒,现在又和点苍派结了梁子,丐帮百年声威恐怕要毁在此人的手中,希望帮主抖擞精神,攘凶除恶,将丐帮发扬光大。”

二人正在依依惜别,千面老怪冷不防从背后打了肖长老一掌,肖长老胸口江翻海沸,一口鲜血喷在了杨帮主的身上。

“肖长老,肖长老。”杨帮主悲痛不已,连声呼唤,肖长老受了血影天魔掌,回天无力。

这时千面老怪大声高叫:“快来人啊,姓杨的意欲逃脱,被肖长老发现,他恼羞成怒之下,把肖长老给打死了。”一语言罢,丐帮弟子闻声骤至,将杨帮主团团围住。

高清义愁云凝锁,一对贼眼上下打量杨帮主一番,他连连叹气说道:“杨长志,我顾念兄弟情义,不肯对你施刑处罚,没想到你贼心不改,

连杀吴长老、陈长老,现在又对肖长老痛下杀手。兄弟如手足,相煎何太急。”

他惺惺假意,偷抹眼泪,对肖长老说道:“肖长老,你为丐帮出生入死,屡立奇功,却不想命丧奸邪小人之手,今天我高清义对天发誓,一定要手刃杨长志,以祭你在天之灵。”

高清义说话娓娓动听,帮众闻之愤怒不已,打狗棒猛虎啸林、手中翻花,数十道棒影兜斗扫脑,向着杨帮主打来。高清义嘴角抹出一丝冷笑,闪到了一旁。他知道杨长志必不敢与帮众全力硬拼,在这愤怒的潮水之中,他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待他精疲力竭,再出掌发难不迟。

风云际会、杀机迭起,小丐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节外生枝。眼见杨帮主被围垓心,他不能不施以援手。因为高清义见杨帮主险些走脱,以他的狠辣,绝不会再给杨帮主任何机会。

小丐飞身上墙,一招灵狐跃溪跳进院中。他的突然现身,令在场众人惊愕不已。千面瞠目结舌,看了小丐一番,他从小丐的身形步法,想到了在土地庙的那名黑衣人。

“臭小子,原来是你。”千面老怪咬牙切齿的指着小丐叫骂。小丐也不客气,对千面老怪说道:“老怪,你休在这里逞凶斗狠,看我今天拔光你的胡子。”

千面老怪气得怪叫连连,龙吟虎啸,脚踩乙位生死步,掌上暗劲布惊雷,运足气力,朝着小丐的前胸拍去。他的掌势崩云碎石,如钱江潮涌,众弟子看的是目瞪口呆,一个个面面相觑之下,对潜藏在帮中的神秘人物的武功咂舌不已。

杨帮主狂龙卷海,身体腾纵而起,旋风连环腿将帮众踢翻在地。接着双脚一踮,来到小丐身边,对他说道:“小兄弟,谢谢你再次相助杨某。”

众人一听,原来这个小丐并不是丐帮弟子,是以恻隐之心顿消,也不管他是个孩子,一个一个睚眦环眼,将小丐和杨帮主团团围住。

这时高清义又故作姿态,虚情假意地对小丐说道:“这位小兄弟,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知理明义,杨长志连杀我帮中数位长老,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恶贼,小兄弟年纪尚轻,怕是受了歹人蒙蔽,高某不和你一般见识,只要你与杨长志划清界限,我绝不为难于你。”

此言一出,众弟子连连夸赞高清义宽仁,谁知小丐听了怒不可遏,他对高清义说道:“姓高的,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杨帮主仗义豪爽,

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蒙冤受屈,我今天誓要为他讨个公道。”

高清义连连摇头,对小丐说道:“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你如此固执,高某也是爱莫能助了。”

说罢,高清义退到一旁,与千面老怪合力来擒杨帮主。杨帮主此时心中的怒火似海潮翻涌,事到如今唯有以死力拼,不然肖长老的苦心

和小丐的舍命相助,都要付之东流。

他拳上怒吼生风,双臂一展金鹏亮翅,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喷射出愤怒的火焰,高清义双掌蝶飞翻舞,千面腿扫秋风,二人又是拳打南山虎、脚踢出水蛟的猛烈杀招,连连向杨帮主进攻。

杨帮主连连避让,他伤重未愈,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奸贼,虽有退敌之心,却无退敌之力。千面老怪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之上,高清义随之恶鹰捉食,铁钳般的爪子,向杨帮主的天灵盖抓去。

小丐惊出一身冷汗,他使了一招鱼跃龙翔,抢在高清义出手前,挡在了杨帮主的身前。这一爪凌厉刚猛,小丐痛苦的叫了一声,气若游丝的躺在杨帮主的怀中。

杨帮主放声痛哭,小丐从怀中掏出纸条和霹雳雷火珠。他告诉杨帮主止住悲戚,赶快逃走。这时千面老怪又趁机偷袭,杨帮主步下生花,

缠死擒拿稳准精到,他扼住千面老怪的手腕,使劲一扭,只得咔擦一声,浑如风折枯枝、摧枯拉朽,千面老怪的右臂被生生扭断。他痛得呲牙咧嘴。高清义见杨帮主双眼喷出滚滚怒火,登时吓得胆战心惊。他不敢上前讨这晦气。

杨帮主将霹雳雷火珠向众人掷去,抱着小丐趁着滚滚浓烟消失了。

第一百六十九回:建祠风波

结处尚心恩已毕,听猿实下三声泪。且说曹钦程夺了太湖水寨,杀死马万里的外甥于三,马万里每每思及外甥的惨死,止不住老泪纵横。

国仇家恨萦绕在心,马万里欲杀魏忠贤、曹钦程二贼而后快。幸有陈天霸从旁规劝,要他择机而动,思虑周全。

浙江巡抚潘汝桢上奏朝廷,请旨为魏忠贤立生祠、造塑像,龙心大悦、魏贼欢舞,是以潘汝桢平步青云。此等阿谀蝇附之辈,专善投机钻营之道,歪风邪气一生,地方州官尽皆效法,凛凛朝堂霎时间变得乌烟瘴气,沆秽不堪。

读圣贤之书当知孝悌廉耻,时有监生名唤陆万龄者,仕途不济、官运不显,他亦常学冯谖弹铗而歌,众人闻之笑其愚呆,一阵哄笑之后,悉数而散了。陆万龄不甘心,又谋思一计,竟然献言圣上,在国子监为魏忠贤造像,他红口白牙、大言不惭的对众人说道:“魏千岁功在社稷,当与孔圣并驾齐驱。魏忠贤听闻此事,心中喜不自胜,陆万龄得以擢升提携,春风得意之极。

十年寒窗苦,不如魏忠贤一张嘴,造祠之气传到湖北之后,郧县县令李文彦与师爷邵德商量一番,认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是让百姓出银子,恐怕没人愿意,李文颜抓耳挠腮,想不出一个完全之策来。

这时邵德灵机一动,坏水从肚子里冒了出来,他在李文彦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李文彦面带诡笑,连连点头。

数日之后,八百里快骑已将李文彦的呈递阁部,宰相贺逢圣获知此信来自家乡湖北,是以格外留心,他拆阅一看,奏折内容是因为郧县今年农事颇丰,县令李文彦以县民书请求朝廷加征赋税。

贺逢圣捻信凝思,反复揣度,觉得此奏折所提之事,太过离奇匪测,

郧县今年雨水甚少,怎么可能有好的收成,他认为李文彦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贺逢圣持奏折,步履匆匆地入宫面圣去了。

事有凑巧,贺逢圣入宫之后到御书房来见熹宗,未见龙颜真面,却与魏忠贤险些撞了个满怀。魏忠贤惨白如纸的僵尸脸,挤出一丝笑意,他呲牙咧嘴地对贺逢圣说道:“宰相风风火火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语言罢,魏忠贤一对鼠目贼眼,死死地盯着贺逢圣手中的奏折。

贺逢圣避无可避,只得告诉魏忠贤,有一道奏折的内容他感到匪夷所思,是以来到御书房,请求圣上裁夺。此言一出,魏忠贤满是深纹老痕的脸,因为大笑而扭曲,亦发的令人感到面目可憎。笑罢之后,他伸出一只枯树手,向贺逢圣索要奏折,贺逢圣将奏折交给魏忠贤之后,转身正准备离开,魏忠贤以欣赏他的文采为由,将他留了下来。

二人经过御花园,两个小太监正在一座假山处,旁若无人的交谈着。

其中一人说道:“魏千岁才德兼备,给他老人家立生祠,是顺天应人之举。”他说完之后,另一人也随声付和,魏忠贤闻听此语,神情甚是得意。不过一旁的贺逢圣,却是眉头紧锁、神情凝重,魏忠贤贼眼向他瞟了一眼,心中感到很不愉快,不过他表面不动声色。嬉皮笑脸地说道:“杂家本不忍地方官吏破费,无奈他们殷殷盛意,造生祠的事情,不知宰相有何高见?”

一语点醒梦中人,贺逢圣此时才明白李文彦奏折的玄机,他双拳紧攥,气郁结胸,愤怒地回答道:“误,借衔陋习耳。”贺逢圣的话说的非常明白,魏忠贤何许人也,也配与孔圣人媲美。魏忠贤气得怒火攻心,他借口有事离开了,贺逢圣也不想看到这张令人生厌的脸,扭身大踏步的迈出了宫门。

“岂有此理。”魏忠贤圆瞪金鱼眼珠子,从牙齿中挤出一丝唾沫星子。他随手将奏折扔到了荷花池里,气急败坏的找熹宗告状去了。正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贺逢圣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宰相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栽在小小阉宦之手。第二天上朝之后,魏忠贤手捧圣旨,摇头摆尾的细数贺逢圣的“不是”,念完之后,贺逢圣被脱去朝被,罢官革职。魏忠贤在一旁窃笑不已。

侍立玉阶,贺逢圣心中感慨万千,他连呼“浮云蔽日”,迈着沉重的脚步,告老还乡了。

拔出眼中钉,肉中刺,造祠之事在各地兴起,李文彦接到圣旨之后,欣喜若狂,他命师爷邵德带着恶差捕快,沿街敲锣打鼓,知会地方百姓。

师爷邵德在街市的显眼处筑起一座台子,他在上面手舞足蹈,大放厥词,天花乱坠的言语,无非是百姓们痛痛快快的把手中的银子献出来。”樵夫李奎挤在人群之中,想到李文彦自打到此之后,什么缺德事都干,“苛政猛于虎。”去年他无力交税,被李文彦拖到衙门打得半死,今年他变着法的盘剥百姓。李奎忍无可忍,对师爷吼道:“造什么鸟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文彦为祸一方,竟然恬不知耻的要为阉宦歌功颂德,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百姓们生活举步维艰,哪有闲银,他们听到李奎激昂的话语,句句皆是自己心中的肺腑之言,是以群情激奋,一个个摩拳擦掌,冲着邵德狂吼。

师爷邵德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从台上摔了下来。他捂着疼痛欲断的老腰,用颤抖的语气对李奎说道:“大胆李奎,竟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邵德一声令下,恶差捕快拿绳套索、一哄而上,朝着李奎扑了过来。李奎横眉立目,将手中的柴火扔向捕快,然后横臂翻掌,来战众捕快。

他空有一身蛮力,哪里是身负武艺的捕快对手,三两招之下,捕快金牛撞山,横肘曲弓,向他的胸口撞了一下。李奎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随后被五花大绑,押到了大牢。

师爷邵德被恶差们扶起,他环眼圆睁,一蹦三尺高,颐指气使地对百姓们说道:“你们这些个刁民听着,前车之鉴,再不赶快把银子交出来,把你们通通打入大牢。”

适逢马万里下山来到此地,看到邵德在这耀武扬威,欲上前教训于他,但是想到义兄陈天霸的苦劝和外甥于三的仇恨,他暂压心头的怒火,决定先想办法将李奎救出来再说。

回到衙门之后,李文彦询问邵德,银子征收的如何?邵德一脸的垂头丧气样,又将李奎在街市煽惑百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李文彦咬牙切齿地说道:“明天升堂问案,定谳李奎的罪,就说他抗拒圣旨,实为大不敬之罪。只要杀一儆百,我看还有谁敢不交出银子。”

邵德趋炎附势,在一旁连伸大拇指夸赞李文彦。第二日升堂审案,李文彦正襟危坐,惊堂木拍得震耳欲聋,三班衙役分列两旁。师爷怪叫一声:“带人犯。”两个捕快连推带搡,把李奎带了进来。

李文彦咧着蛤蟆大嘴,哇哇大叫道:“好你个李奎,去年你就抗税不交,今年又在街市滋扰生事,本县若不重重治你的罪,何以振奋朝廷法度?”

李奎直立如松,坚毅的双眼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他对李文彦说道:“李文彦,你身为地方父母官,不知勤修政务,只会一味的压榨百姓,你巧立名目为阉贼建祠,如此劳民伤财之举,难道就不怕圣上降责吗?”

李奎口若悬河,言语掷地有声,李文彦做贼心虚,不断地揩拭额角的汗珠。

这时师爷邵德在一旁耳语,李文彦点了点头。随即拿着圣旨对李奎说道:“李奎,为魏千岁建造生祠,就是圣上的旨意。你一个草民,妄自揣度,蛊惑人心,现在我就要将你当堂问罪。”

说罢,李文彦掷签子、扔堂木,命令刽子手将李奎推到菜市口斩了。李奎双手被绑立柱,众百姓眼见他要魂离神断,却是无能为力。唯有献上断头烈酒,以壮侠士胆气。

李文彦和邵德在公案边冷笑不已,李文彦方欲起身,围观百姓的身后尘烟四起,接着就是一阵急促如雨的“笃笃”马蹄声。众百姓惊恐万状,向潮水一般四散奔逃。

“什么情况?”李文彦惊睁双眼,瞠目结舌的说道。捕快战战兢兢地说道:“老爷,快走,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头疯牛,朝着行刑台撞过了。”

李文彦只见眼前风声呼啸,一头牛狂奔而来。他双腿瘫软,立时吓尿了裤子。这时邵德抱头鼠窜,也没管李文彦的死活。最后还是捕快眼疾手快,将他救了出来。

他刚一躲开,疯牛铁蹄飞舞、牛角生风,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公案撞的是凳倒桌翻。李文彦略整乌纱帽,惊慌失措地说道:“哪里来的疯牛?”

捕快对他说道:“老爷,事出突然,属下还没有来得及详查。”

“酒囊饭袋,查、查、查!给我好好查,惊吓本县,简直罪无可逭。”

惊魂未定的李文彦,逢遭偷袭怒不可遏,他呵斥捕快们到各处访查缉拿嫌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捕快们探案离开之后,又有人回来告诉他,他的家中又走水了。李文彦瘫坐在地,牙关紧闭、人事不省。

第一百七十回:夜宿荒村

谁知切齿好人人,能令扬戈无黍酿。小丐仗义豪情,以身相护杨帮主而自己却命在旦夕。杨帮主心中怒海翻江,掌上紫电破穹庐。他凝聚全身劲力,出招凌厉刚猛,施展缠丝擒拿手断了千面老怪一臂。高清义见杨帮主愤怒异常,他惊悸不已,不敢上前搦战。

杨帮主救人心切,趁着高清义胆怯之际,怀抱小丐,施展轻功离开了。千面老怪捂着疼痛不已的臂膀,指着高清义骂道:“胆小如鼠之辈,亏你还是一帮之主,我呸。”千面老怪出言不逊,令帮众愤怒不已,他们拉起阵势,围攻千面老怪。

千面老怪恶眼上翻,抓了狂一般哇哇怪叫,他旋龙舞雪,飞身一纵上了高柳,然后俯身探脑,冲着下边骂道:“一群臭要饭的,也配和本仙比试,但我养好了伤之后,将你们杀的鸡犬不留。”说罢,一纵身离开了。

帮众个个面面相觑,眼前之人武功如此高强,又不曾在帮中见过,是以他们对此人的身份甚是怀疑。高清义连连受挫,天衣无缝的计划,

也让杨帮主金蝉脱壳,他的气正不打一处来,眼见帮众们出言聒噪,高清义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发掌将身后碗口粗的松树拦腰震断,然后恶狠狠地对帮众说道:“以后谁敢多言,与此树一样。”

高清义以武相恃,帮众缄言闭口,人人噤若寒蝉。接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肖长老的尸体火化了。”此言一出,帮众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肖长老九袋长老,按理应该举行隆重的仪式,让他的得以魂归故里,如此敷衍了事,确实令人心寒。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高清义的险恶用心,千面老怪在背后偷袭,而杨帮主与肖长老正面交锋,即使肖长老不敌,掌伤也应该在胸口。明眼人一瞧伤口,高清义的谎言不攻自破,是以他迫不及待将肖长老的遗体付之一炬,就可神不知鬼不觉,继续愚弄毫不知情的帮众。此贼攻于心计,确实是杨帮主的心腹大患。

杨帮主按照小丐纸条所画地图,找到了存义等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叔侄见面之后,皆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悲切。玉凤和紫嫣看到小丐脸色淤青、气若游丝,俱是潸然泪下。

白展鹏磨拳擦拳,厉声喝骂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千面老怪和那个姓高的,我要出去杀了他们。”展鹏提剑就往外走,杨帮主抢身上前,将他拦住。

杨帮主语重心长的说道:“展鹏,你身为点苍派的大师兄,行事怎么能如此冲动,现在赵掌门已经被千面老怪杀了,倘若你再有什么差池,重振点苍派的担子,将有何人承担?”

闻听师父的噩耗,玉凤当即昏晕,紫嫣将她软草垫上,细心入微的照顾着。杨帮主对存义说道:“杨少侠,我现在疲于奔命,身上一无长物,你可有疗伤之药,能救这小丐一命。”

存义从怀中掏出镇心理气丸,将它递给了杨帮主。他对杨帮主说道:“杨前辈,晚辈随身只有这一瓶疗伤药,它只对重伤郁气之人有效,不知道可不可以起死回生。”

杨帮主懊恼神伤,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在小丐的气海、天柱、巨阙、三大穴道各自发掌,将真气贯入他的体内。然后将存义的镇心理气丸给他服食而下。

众人围坐一旁,静静的观察着小丐的伤势。存义见杨帮主面容憔悴,必是力战群敌,伤及了元气,他又将七瓣花药丸给他服食一颗。杨帮主运功调息,一柱香的时间,感到呼吸顺畅了许多。

他内功深厚,自然可以转危为安,可是小丐却依然昏迷不醒。杨帮主见众人为小丐劳心费神,心中万分感激。他对众人说道:“杨少侠,紫嫣姑娘,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咱们既然已经尽了力了,他能不能逃离鬼门关,就看他的造化了。”

时间如水逐逝,转身已经渐渐天明,杨帮主伸手一挥小丐鼻息,摇了摇头。众人放声大哭。杨帮主对展鹏说道:“展鹏,你随我出来,将他好好安葬吧。”

展鹏神情凝重,脚步无力地背起小丐,却在此时,奇迹发生了。小丐轻咳一声,用迷离的眼睛望了众人一眼。紫嫣和玉凤喜极而泣,小丐露出白玉银牙,冲着二人笑了笑。

杨帮主抱住小丐,对他说道:“兄弟,你终于醒了,为兄险些要悲伤欲绝了。”

“嘿嘿嘿,猫有九条命,我比它还一条呢。”小丐强作欢颜,顽皮地对众人微笑。他知道众人为了他,也吃了不少的苦,能认识这些知己良朋,小丐觉得自己纵然是死了,也死而无憾了。

杨帮主对存义说道:“杨少侠,你的镇心理气丸确有起死回生之效,现在他只要再服几颗,我再用内功为他疗伤,相信不久即可恢复痊愈。”

小丐听闻是存义救了自己,他抱拳相谢。存义让他好好躺下养伤,接着他神情凝重的告诉杨帮主,千面老怪的血影天魔掌歹毒无比,中掌会在月盈之日饱受寒毒之苦,倘若不能清除他体内的寒气,小丐的性命堪虞。

众人听闻存义的话,喜悦的脸上又凝现出了惨淡的愁云,杨帮主只是听闻千面老怪的武功,却对其不甚了解,存义有天罡神功护体,千面老怪的寒毒奈何不了他,而小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紫嫣灵机一动,询问存义,可不可将天罡真气打入他的体内,帮助小丐驱除寒毒?存义告诉紫嫣,天罡真气至刚至阳,小丐的武功阴柔,

两者水火不能相容,若以真气注入他的体内,只怕他会经脉爆裂而死。

杨帮主拍了拍小丐的肩膀说道:“兄弟,生死何所惧,待我到外面寻些酒来,你我喝个痛快。等为兄宰了高清义那个死贼,当自毙在你的坟前,以谢兄弟之义。”

他情真意切,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小丐涕泪交流,对杨帮主说道:“承蒙丐帮帮主抬爱,引以为兄弟,我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大哥,你去取酒,咱们喝个一醉方休。”

杨帮主起身正欲离开,存义一把将他扯住,对他说道:“杨前辈,天无绝人之路,晚辈眼下倒有一法,只是舟车劳苦,需要到天山去。”

杨帮主说道:“少侠,这有何难,你只要告诉天山去做什么,杨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存义摇了摇头,对杨帮主说道:“杨前辈,您虽然武功盖世,这件事却万万做不来。第一,你要以内功为小丐续命,第二纵然你走得开,到了天山之后,也未必可以得到天山雪莲。”

杨帮主不明其故,待要下问,紫嫣冰雪聪明,已经心领神会存义的意思。她柔声细语地说道:“师弟,要拿天山雪莲,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这就起程,到天山老怪那里去。”

紫嫣收拾行囊,剪水秋瞳的美目深情地看了存义一眼,然后转身对玉凤说道:“凤妹妹,我去去就回,你好好照顾存义。”

玉凤梨花带雨,一行清泪从杏腮粉颜滚落下来。她挽着紫嫣的手说道:“紫嫣姐姐,江湖险恶,我陪你一道去。”

紫嫣莞尔一笑,轻轻挣脱玉凤的手,她向众人依依惜别,迈着轻柔的步子就往外走。存义泪流满面,对她说道:“嫣儿,路上小心。”

辞别众人之后,紫嫣舟车劳顿、晓行夜宿,不日到了一个名唤雪狼沟的小镇。当时飞雪骤下、放眼望去一片琉璃盛景,紫嫣轻掸身上的飘雪,用清丽婉转的嗓音吟诵着白乐天的《问刘十九》:“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紫嫣仙步流盈的推开一家酒肆的门,将婵娟剑放在桌上,她轻轻地抚摸着剑鞘上的嫦娥皎月,想起了往日与存义比剑的情形。甜蜜的回忆让她美若朝霞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这时掌柜掀帘出来,对紫嫣说道:“姑娘,你是远道而来吧。”紫嫣点了头。掌柜说道:“天色已晚,不如权且在小店暂歇一晚,等快雪时晴、天色放亮,再赶路不迟。”

紫嫣抬头看了外面,夕阳西下,夜似沉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却无落脚歇马之所。是以紫嫣对掌柜说道:“老人家,麻烦您给我切一盘牛肉,一碟百花银丝卷,再烫壶酒。”

掌柜眉开眼笑,对紫嫣说道:“姑娘,小店简陋,并无什么银丝卷,牛肉却有的是,您看。”

紫嫣笑靥生花,对掌柜说道:“天黑了,将就些吧,麻烦老人家切盘牛肉吧。”老人家转身到厨房备菜去了,紫嫣自斟自饮,掌柜时不时地与她攀谈,紫嫣行路的疲乏一扫而光。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掌柜浑身打颤,紫嫣好生安慰道:“老伯,您这是怎么了?”

掌柜嘴唇翕动,眼角泪水扑簌而下,他颤颤巍巍地对紫嫣说道:“是恶名昭彰的葛家二虎来了,我的老伴和儿子就是被他们所杀。”

听了掌柜的哭诉,紫嫣怒从心起,手擎婵娟剑,势要斩妖除魔,为武林除却祸害。

第一百七十一回:密信栽害

密封计策非时奏,计姬春望上琼钩。前番书中提及,茂兰小憩独酌,适逢一秀才酒后狂放不羁,出言痛骂魏忠贤,周应秋闻风而至,带着一干恶差捕快就要拿人,茂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孰料武功不济,救人不成,反陷囹圄。

淳安县令李蕃,倚权傍势阿附魏忠贤,密谋陷害黄松鹤而遭到逍遥书生的追杀,他惊慌失措,急急如丧家犬一般来到杭州巡抚衙门,请求潘汝桢的庇护。两个恶贼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又密谋害人之计。

茂兰和秀才牢中东拉西扯,打发关无聊的光阴,这暗无天日的深牢大狱,恐怕是进得去,去不来了。奸佞当道,父仇未报,茂兰的心中怅惘不已。秀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醉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我还有点酒,咱俩喝了它。”茂兰摇了摇头,他做不到秀才的洒脱。

二人正在谈话间,幽暗的石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吱嘎,吱嘎”令人心悸烦扰的开门声。随即一个满脸横肉的牢头,探头探脑地对茂兰说道:“臭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茂兰瞪了他一眼,昂首挺胸走出了牢房。秀才上前探问,牢头凶神恶煞一般,迎上前去,一把将他推了个跟头。

公差连推带搡,押着茂兰来到巡抚公堂。潘汝桢正襟危坐,手拿惊堂木吆五喝六,他揪扯着鼠须胡子,一对水泡眼睛上下翻转,带着难以形容的狡狯,将茂兰打量了一番。

师爷梅连池在潘汝桢的耳边嘀咕了一阵,潘汝桢点了点头,接着他手舞足蹈,满嘴唾沫星子乱飞的询问起茂兰的籍贯出身。茂兰据实相告,潘汝桢惊堂木拍得三响,他厉声叱责茂兰,“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诋毁当朝九千岁。”

茂兰俊目射秋水,面带雷霆怒,他凛凛正正、毫无惧怯,当着潘汝桢的面,将魏忠贤和他骂得体无完肤。潘汝桢连打几个寒战,身斜脑歪,险些从椅子上栽倒。

梅连池上前搀扶,潘汝桢定了定神,将以往的卷宗翻找出来。他指着卷宗对茂兰说道:“这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的父亲苏州县令周顺昌,身为地方父母官,不知勤修政务、保一方太平,反而煽惑刁民抗拒朝廷赋税,简直是罪大恶极。”

茂兰不看此卷宗也就罢了,看过之后,他双眼睚眦、如斗的铁拳攥得格格作响。愤怒的神情,像要把潘汝桢吞了一样。潘汝桢不自然地挪了挪臃肿肥胖的身体,口中吞咽着唾沫。接着他略整了整官帽,

故意提高嗓门嚷嚷,以掩饰他内心的胆怯。他告诉茂兰,卷宗定谳已经是铁案如山,容不得他狡赖歪曲。

现在潘汝桢擒获“反贼”之子,他心中盘算着小九九,只要让茂兰在供状上画了押,将他交给魏忠贤,恐怕自己将来要位列三公了。“嘿嘿嘿”潘汝桢得意忘形之下,居然笑出声来。

师爷梅连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瞪着蛤蟆眼睛,用惶惑的语气询问潘汝桢,他为何发笑?潘汝桢缄口闭言,冲着师爷摆了摆手。

茂兰瞟了一眼潘汝桢那样令人生厌的脸,轻蔑地对师爷说道:“他有什么事喜上眉梢,无非是想到了如何害人的毒计,所以才失口发笑。”

潘汝桢与茂兰目光相对,茂兰峻冷坚毅的眼神,刺透他的内心、深入他的骨髓,令潘汝桢坐立不安。他拂袖抹了一下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他做贼心虚,感到此时坐在堂上威风正气是茂兰,而自己却是接受申斥的阶下囚。

师爷梅连池看出了潘汝桢的紧张,他俯首贴耳,又与潘汝桢窃窃私语一番,潘汝桢惊堂木一拍,暂且将茂兰还押大牢。

屏退众人之后,梅连池单刀直入,询问潘汝桢刚才在堂上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潘汝桢点了点头,他告诉梅连池,他虽未与周顺昌谋面共职,但是亦听说过他的政绩官声,潘汝桢从这隐隐透出斑斑血泪的卷宗里,感到了一股寒凉之意。

师爷嘿嘿冷笑道:“大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敢问大人,您之所以能右迁擢升,靠的是什么?”

潘汝桢嘎巴一下嘴,从牙齿费力地挤出一句话:“当然是魏千岁所赐,你问这个干什么?”

梅连池点了点头,他告诉潘汝桢,魏千岁做事斩草除根,绝不留下祸患,他又最恨忤逆他的人,如果千岁得知大人捉了周茂兰,却迟迟不肯将他定谳问罪,大人想想看,他会怎么对付你?

一语点醒梦中人,潘汝桢汗流浃背、失魂落魄,他对梅连池说道:“梅师爷,你的话一点没有错,可是姓周的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硬骨头,想从他的口中问出个只言片语,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梅连池看了一眼束手无策的潘汝桢,又是禁不住一阵冷笑。他对潘汝桢说道:“大人何其聪明之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刻竟犯起了糊涂,

咱们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只要让周茂兰签供画押就行。”

潘汝桢恶向胆边生,当晚又吩咐恶差将茂兰押入大堂安排夜审。这次潘汝桢恶眼上翻,彻底撕去伪君子的面具,他吹胡子瞪眼地对茂兰说道:“姓周的,我没时间在这跟你穷蘑菇,还不赶快把你如何与那酸秀才诋毁魏千岁的事情交代清楚?”

茂兰咬牙切齿地说道:“潘汝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与秀才萍水相逢,何来的共谋?”茂兰口若悬河,妙语连珠,潘汝桢干瞪眼睛,

吞舌吐唾沫。茂兰这个“刺头”真是让他无可奈何。

这时又是师爷梅连池出来解围,他对潘汝桢说道:“大人,这小子牙尖嘴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以为大人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潘汝桢连连点头,指着茂兰说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来人啊,给我打他五十大板。”一声令下,潘汝桢掷筒扔签子,喝使衙役将茂兰打得皮开肉绽。

虽然是棍棒相加,茂兰并不屈服,口中骂声不断。师爷梅连池跳脚嚷嚷道:“打、打、打、给我往死里打!”一语言罢,密如疾雨的棍棒,又在茂兰的身上逞凶施威。茂兰经受不住,疼晕了过去。

师爷尖嘴鼠脸,现出一丝狞笑,他手中拿着拟好的“供状”,走到茂兰的面前,抓住他的手,在供状上画了押。将着他得意洋洋地将供状交给潘汝桢,对他说道:“有劳大人,给魏千岁写一封信,连同这供状一并带去,那样您又是大功一件。”

潘汝桢手拿供状,喜得眉飞色舞,他对梅连池说道:“梅师爷,这次全靠你了,待老爷我步步高升,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梅连池趋炎附势,随声附和道:“老爷,我这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得蒙您的荫蔽,小的也沾沾光,跟着老爷您吃香的,喝辣的,哈哈。”

二贼定下害人计后,潘汝桢随即捏造了一封子虚乌有的揭发信,连同审案供状,交给心腹之人,星夜驰快马报送京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逍遥书生遍寻李蕃身影不得其踪,他正在懊恼之际,却见巡抚衙门夤夜闪出一骑快马,随即府门打开,梅连池鬼鬼祟祟地说道:“你路上小心点,切不可饮酒误事,此信事关重大,一定要送到魏千岁的府上。”

那人飞身一跃上了马背,梅连池掩好府门,转身回去了。逍遥书生在屋檐上听得真真切切,此事牵涉魏忠贤这个恶贼,一定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起田尔耕出手偷袭,逍遥书生恨得牙根痒痒。这一群狼心狗行之辈,残害百姓、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今天被他撞见,自己绝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逍遥书生仙姿飘逸,步走游龙,施展千里逐日,紧紧跟在送信人的身后。骑马人风驰电掣,逍遥书生攀缘跃树、隐迹藏形,是以送信之人,并未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到了一茂林之后,送信人拒马持缰,仔细打探着林中的情况。这时逍遥书生见此处林深人静,正是下手的地方,他飞身一纵,落到送信人的面前。

面对突然现身的逍遥书生,送信人吃惊不小,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他在马上大喝道:“哪里来的剪径强人,敢挡我的道,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逍遥书生哈哈大笑,指着送信人说道:“识相的,赶快把信拿出来,老夫还能饶你一命。”

一说方罢,送信人才知道来才并非为了图财,然而书信丢失,他也是难逃一死。是以送信人圆睁恶目,拒不交出书信。

逍遥书生大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给你机会了,你却不懂得珍惜。”

送信人恶眼上翻,冲着地上吐了唾沫,他骂骂咧咧地说道:“酸儒,给我滚到村里教你的书去,哈哈哈。”说罢,他策动马鞭,欲从逍遥书生的身上踩踏而过。

逍遥书生双腿凝力,两脚合钩,使了一招飞龙在天,他腾身而起后,剪叶秋风腿狠狠地朝着送信人的胸口踹去,送信人“哎呀”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逍遥书生从他的身上摸出书信,他拆开一看,不由得心惊肉跳,原来周县令的爱子竟然落入了潘汝桢这个恶贼的手里,忠良之后,岂能不救?逍遥书生冥思苦想,心中已然有了救人良策。

第一百七十二回:谄谀献媚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郧县县令李文彦巧立名目,盘剥百姓,以求仕途右迁高升,此等贪官污吏,马万里岂能坐视不理,任由其横行无忌。法场惊魂、内院走水,悉皆马万里一人所为。

且说李文彦闻知自己府院失火,他吓得惶若木鸡,在师爷邵德和地一干恶差的搀扶之下,他强打精神浪,挪动瘫软无力的步子,来到了家中。破壁残垣、墙倾楫摧,一片瓦砾废墟景象惨不忍睹。李文彦惊怔双眼面容呆滞,师爷邵德也不再颐指气使,咧着蛤蟆大嘴,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众差役交头接耳,谈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大火。

过了许久,李文彦从三魂七魄回了窍,他紧攥拳头说道:“岂有此理,本县要杀一儆百,来人啊,把李奎立刻给我斩首示众,我也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给这些个胆大妄为的贼人们一点颜色看看。”

此言一出,众差役个个瞠目结舌,李文彦勃然大怒,冲着他们吼叫道:“一个个像卖不了的秸秆似的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按我的吩咐去做。”他一蹦三尺高,口中怪叫连连。

这时师爷邵德用谨小慎微的语调告诉李文彦,在疯牛冲入法场的时候,李奎就已经神秘的消失了。李文彦吧嗒吧嗒嘴,口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这些他做庄摆乌龙输得一败涂地。其他府县建祠塑像俱是一帆风顺,哪似他这里磕磕绊绊,横生许多枝节出来。李文彦不甘心,他命令恶差捕快严加戒备,在茶楼、酒肆、风花雪月之所,

一通翻搜缉捕,闹得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除了抓了一些歪瓜劣枣的人细细审问,也没有查出个子丑寅卯。

马万里和李奎来到郊外密林,大难不死的李奎,对马万里俯拜叩谢,马万里一把将他搀扶起来,对他说道:“不错,不错,为民请命,是条好汉。”

李奎亦打量了马万里一番,见他方面虬髯、膀大腰圆,说起话来声若洪钟巨鼓,料想此人也绝不是泛泛之辈。李奎弓身施了一礼,对马万里说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待小的徐图后报。”

马万里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奎的肩膀说道:“什么前辈后辈的,文绉绉的不痛快,老夫就是马万里。”

此言一出,李奎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马万里的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机缘巧合,今天在这里碰到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引来捕快们的追赶,马万里将失魂落魄的李奎唤醒,让他客居他乡,暂且避避风头。

送走了李奎之后,马万里来到城中孟尝居沽酒畅饮,只喝得仙步翩跹舞,身在轻云端,方始回到寨中歇马安寝。陈天霸见他踉踉跄跄地回来,气不打一处来,他反剪双手,神情气恼地说道:“义弟,你真是胡闹之极,怎么敢只身下山,倘若碰个到眼疾手快的,擒了你扭送官府,教为兄我如何是好?”

马万里一头歪倒在虎皮椅上,四仰八叉的大笑道:“大哥,你可真是杞人忧天,我这不好端端的回来了吗?就府衙那些个草包饭袋,看我不打他们个屁滚尿流。哈哈哈。”

陈天霸见马万里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知道他已经喝得意兴阑珊了。他扭头对喽们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二寨主扶下去休息?”

马万里嘴里喷吐着刺鼻的酒气,嘻嘻哈哈地说道:“大哥,我告诉你,今天兄弟我可是抖擞威风了,李文彦那个狗官,居然要杀一个樵夫,我灵机一动将府衙送菜老头的牛浇上了火油,嘿嘿嘿,咱他娘的也给那鸟官来了个田单大摆火牛阵。”

陈天霸忧心忡忡,此番马万里下山阻挠了李文彦,他想这个恶贼必然不肯善罢甘休,换作以往,山寨的布防巡守自有于三操心。可是于三命丧曹钦程之手,马万里借酒浇愁,不堪大任,只有自己事必躬亲了。

陈天霸命巡山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檑木强弩,并派出精干之人下山巡视,以确保山寨固守无虞。

有人欢喜,有人忧,李文彦造祠献媚不成,崔呈秀一对豺目狼眼却发现了好时机。他正在为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劳心费神,现在正好可以为他谋个差事。

魏忠贤收到李文彦的求救信之后,他阴阳怪气地崔呈秀说道:“李文彦这个废物,事情没有办成,还有脸向本千岁讨救兵,我看不如罢了他的官,另选一个能力出众者。”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崔呈秀见魏忠贤面带愠怒,急忙走上前来对他说道:“千岁,万万不可。”

魏忠贤瞪着金鱼眼睛,呲牙咧嘴地询问崔呈秀,为什么不能罢了李文彦。崔呈秀红口白牙,一通天花乱坠的说辞,无非是告诉魏忠贤,罢了李文彦事小,但是会令忠于千岁的人心寒。

阉宦闻听此言,乐得心花怒放。他点了点头,罢黜之事得以平息。然而信中所得到,有刁民滋扰生事,也是亟待解决,魏忠贤询问崔呈秀,此事该如何善后?

崔呈秀顺水推舟,趁机向魏忠贤推荐自己的哥哥崔凝秀,魏忠贤瞟了他一眼,煞白的脸上愁云惨淡万里凝。这无声的表情,分明是透出一丝的不信任,崔呈秀知道他的哥哥实是酒囊饭袋,难道千岁会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少时,魏忠贤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你告诉我本千岁,欲保举你的哥哥担任何职?”

崔呈秀紧张兮兮的脸上,现出谄媚的笑容。他对魏忠贤说道:“千岁,属下听闻近来湖北沿江盗匪滋扰,不如派我的哥哥为总兵吧。一来可以协助潘大人做好地方防务,二来可以戒备海防,防止倭寇偷入。”

魏忠贤千沟万壑的脸上,因为狞笑而挤到了一边,他指着崔呈秀说道:“你倒是伶牙俐齿,讨的乖巧。也罢,就给你哥哥一个机会。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他若不堪重用,给本千岁脸上抹黑,到时候可怪不得我。”

崔呈秀唯唯诺诺,连连点头。魏忠贤把手一挥,示意他退下。数天之后,一袭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湖北进发了。旌旗密布、甲兵林立,

大军为首一将,鹰钩鼻、蛤蟆嘴、方面阔耳、秃脑壳,体态臃肿,跨下西风瘦马,有气地挪动着四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崔呈秀的哥哥崔凝秀,现在已经得到兵部公文,

擢升为浙江总兵了。临时之行,崔呈秀千叮万嘱,要崔凝秀打个漂亮仗,给他长长脸。崔凝秀哈欠连天的答应着,他最不喜欢崔呈秀在他耳边絮叨聒噪。是以他拍着胸脯,眉关紧锁地冲着崔呈秀嚷嚷道:“兄弟,你就瞧好吧。”说罢,大摇大摆的上了马。

此人不学无术,扁担倒了认不出是个一字,他依仗崔呈秀之势得了高位,在浙江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到了郧县地界之后,早有人报知李文彦,总兵崔大人风尘仆仆的来了。李文彦喜出望外,像迎接钦差大臣一样,出城列队候迎。

二人见面一阵寒暄客套,崔凝秀对看了一眼李文彦,对他说道:“李县令有劳了,待本将军扫除匪患,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文彦点头哈腰,对崔凝秀恭维备至。他将府衙上房腾挪出来,给崔凝秀落脚安歇。崔凝秀劳累一天,一头栽倒在榻上,接着开始鼾声阵阵。

师爷邵德蹑手蹑脚地走到李文彦的身边说道:“大人,我看此人言过其实,这次来到此地,恐怕也帮不了大人什么忙。”李文彦叹气连连,冲着邵德摆了摆手,二人到偏僻处叙谈,李文彦对他说道:“且莫声张,毕竟他可是指挥使崔大人的哥哥,又得蒙魏千岁提携,咱们只要百般服从就是。至于如何剿除匪患,那是他的事情。”

此言一出,邵德听的是云山雾罩,他告诉李文彦,劫法场的贼人不知所踪,倒哪里去寻找?

李文彦告诉他,只要咱们按部就班的继续建生祠,还怕那个贼人不抛头露面吗?

邵德闻听释了心疑,李文彦又在他的耳边密语一番。第二日师爷邵德买来时令海味、山肴野蔌,在府衙与李文彦大摆筵席款待崔凝秀。

崔凝秀春风满面,神情甚是得意。众人推杯换盏,喝得是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文彦放下酒杯,脸下一丝愁苦之情。

崔凝秀用迷离醉眼望了他一眼,嘿嘿嘿地笑道:“李县令真是不痛快,用什么心烦的事情,不妨直言。看本将军为你做主。”

他此言一出,一群溜须拍马之徒,也趁机逢迎。师爷告诉邵德这时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先干为敬。然后告诉崔凝秀,这里出了一伙刁民恶匪,居然阻挠李大人为魏千岁建生祠,这可是圣上的旨意,如果不能办好这件事,李大人性命堪虞啊!

崔凝秀听了哈哈大笑,他拿出一把钝刀,迎风挥舞一番。告诉李文彦,区区流匪草寇,不值一提,到他明天擂鼓聚将,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李文彦和邵德相视一笑,有了这个愣头青打头阵,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一百七十三回:力斩双贼

剑锋匣青麟,江中水气寒。酒肆掌柜谈“虎”色变,由此可知葛家二贼在此地积祸甚深,紫嫣仗剑江湖,誓要为武林除害。她让老伯到后面柴房躲避,自己依旧坐在座位上沽酒小酌。

蹄声笃笃、杀气骤至,紫嫣粉媚春妍的俏脸却是波澜不惊。这时一人在外面嚷嚷道:“宋老头这个老不死的,听见咱们来了,怎么还不出来相迎?”说话之人的声音粗犷蛮野,夹杂着愤怒的气息。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一名恶贼谄媚的答道:“二庄主,宋老头是一定是在屋里烹牛宰羊呢,哈哈哈。”说罢,众贼俱是哈哈大笑。

这时又有一人,瓮声瓮气地说道:“都少在这耍贫嘴,天气这么冷,都他妈进屋喝酒去。”接着此人翻身下马,迈着带着铿锵金属声的步子,推门进来了。

为首的一人、隼鹰恶眼豺狼目,扁塌塌的蒜头鼻子贴在满是横肉的脸上,一张血盆大口说起话来唾沫星子乱飞。他旁站立之人,尖鼠贼眼、秃脑壳,身材佝偻猥琐。环视茅店,看到紫嫣坐在角落里吃酒,

清瘦贼人呲牙咧嘴的笑道:“大哥,我说近来眼皮怎么老是跳呢,原来是人逢喜气,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有如此美娇娘,咱们让她陪咱们乐呵乐呵。”

紫嫣闻言大怒、拔剑怒视,指着二贼骂道:“你们两个就是臭名昭著的葛家二狗吧,姑娘我手中三尺青锋,专杀恶狗野犬,今天我要将除了你们恶贼,为宋大伯一家报仇血恨。”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尖嘴猴腮的葛白虎对葛黑虎说道:“大哥,没想到还是个烈马,嘿嘿嘿。”

葛黑虎摸一下左脸颊的伤疤对葛白虎说道:“一个丫头片子也学咱们舞刀弄剑的,兄弟,你教教她女人应该干的事。”

紫嫣杏眉一扬、一脚将桌案掀翻,她对二贼说道:“这里地方狭窄,去外面的林子去,本姑娘宰了你们两只恶狗,就在那里葬了你们。”

二贼恶眼乱转、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随即一拥而出,到风雪林与紫嫣决一死战。

双方各执一边,拉开架式,葛白虎手执鹞子剪月双钩、脚踏虚蛇离位、身如伏狼卧虎,一对斗大如珠的贼眼,放出两道凶光。

紫嫣手擎婵娟剑、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弹铗出鞘,剑身在如皎银月的映照之下,闪烁着冷幽的寒光。她指着葛白虎说道:“恶狗快上来领死。”

葛白虎气郁凝胸、口中哇哇哇的怪叫连连,接着他使了一招恶虎扑食,朝着紫嫣冲了过去。

一旁的喽哈哈大笑道:“二庄主这是急不可耐了,哈哈哈。”恶贼们满口污言秽语,嘻嘻哈哈的在一旁看着热闹。葛黑虎横臂伫立、气定神闲、时不时地揪扯着络腮胡子。

葛白虎掌上起惊风、步下走蛟龙、钩、抓、翻、挑,锁喉掏心,一招快似一招、如江潮浪涌连绵不绝。众贼在一旁瞠目结舌地说道:“二庄主的虎拳日臻化境,这小妮子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嘿嘿嘿。”

面对出手狠辣刚猛的拳势,紫嫣步下生莲、虚合有度,时而移形换位、时而腾挪翻转,此乃以柔克刚之道,在天山老怪的洞府,老前辈时常与紫嫣拆招比试,传授临敌制胜的法门。今日对敌,正可用来检验平日所学。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众贼见葛白虎行云流水一般的招式,却未能伤及紫嫣分毫,还道是葛白虎怜香惜玉,不肯痛下杀手。哪知葛白虎现在是黄柏木做磬锤子外面风光心里苦。

喽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助威,让葛白虎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与紫嫣耗斗下去,他的招势凌厉有余,而后劲不足,二人缠斗了十数招之后,葛白虎二字马老树盘根,双掌聚神敛气,使出全力打出一掌猛虎推山。

这招也是孤注一掷无奈之举,紫嫣向一股掌气向自己打来,她双脚一踮、使了一招凤凰还巢,身姿俏盈盈地落到葛白虎的背后。接着她屈臂弯肘,右腕内旋、掌心向外,左脚向前一探,使了一招探海斩蛟,婵娟剑光化银龙,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葛白虎的后心中了一剑,随即这个恶贼伏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弹指一挥间,紫嫣剑毙葛白虎,众贼登时神情大变、茫然失措。

葛黑虎伤心欲绝、痛断肝肠,他手提鬼头刀,咬牙切齿、亦步亦趋地来到紫嫣的面前。他恶狠狠地说道:“臭丫头,你敢杀我兄弟,我绝不了你。”一说言罢,脚踩四象步,手中刀缠头裹脑,向紫嫣脖颈削了过来。

紫嫣倒退两步,百合纤腰向后一弯,使了一招月映潭桥。避过葛黑虎的刀锋,葛黑虎抢步上前,里合腿穿云碎石,直搠紫嫣前心。

紫嫣灵蛇走位、魅影如身,葛黑虎攻的紧,她避的更是妙。

刀来掌往、彼进我退,一番酣斗朔雪漫舞、惊泣鬼神,葛黑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急于为兄弟报仇,是以对紫嫣痛下杀手。一番缠斗之后,葛黑虎左脚前探、身似乌龙搅海,手中鬼头刀平同洲削而出,使了一招武松藏刀,横臂紫嫣面门。

紫嫣意聚神凝,使了一招狮子甩头,侧身一躲,避开葛黑虎这一劈。接着她气如行云、纤腰如轴,左脚前探、双腿成弓,丹田之气沉于涌泉,一招翻云覆雨,犹如满月张弓、开闸洪流,狠狠地朝着葛黑虎的后心拍去。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嚷,葛黑虎七窍流血,紧随其弟脚步,进了幽冥洞府。树倒猢狲散,众贼见紫嫣连毙二位庄主,俱各四散奔逃。

紫嫣一声呼喝,众贼扭过回身,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色厉内荏的恶贼们,令紫嫣心中恼恨不已,她指着贼人们说道:“把你们手中的兵刃都给我放下,你们为虎作伥,在这里打家劫舍,我本欲将你们悉数杀死,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给你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今后谁要是再敢重操旧业戕害百姓,莫怪本姑娘剑下无情。”

众贼五体投地、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着,缴了兵刃之后,俱作鸟兽散了。除了二贼之后,紫嫣返回酒肆对宋老伯说道:“老伯,葛家二贼已经尽数伏诛,你的大仇我为你报了。”

宋老伯老泪横流、“扑通”一声,跪倒在紫嫣的面前。紫嫣忙上前搀扶,对他说道:“宋老伯,锄强扶弱乃是我侠义中人的本分,快快起来,折煞晚辈了。”

然而宋老伯执意不肯,他拂袖啜泣,对紫嫣说道:“姑娘,我是为我的老伴和儿子感谢你,没有你的仗义援手,恐怕我这把老骨头,今天也是难逃就劫了。”

看到宋老伯孤苦无依,紫嫣惆怅不已,一行清泪扑簌而落。她告诉宋老伯,葛家人多势众,二贼虽除,难免日后没有人寻仇报复,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赶紧离开此地。

宋老伯摇头叹息地说道:“多谢姑娘的一番好意,老朽已经是黄沙掩身的人了,活也活够了,倘若葛家真要来寻仇,我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们发现,不如泰然处之,何况妻儿的坟茔在这,我也不能走。”

紫嫣见宋老伯心意已决,也不要再说什么,只是劝他以后要多加小心。“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紫嫣神情凄楚地望了望风烛残年的宋老伯,又是一番温言安慰。宋老伯涕泪交流,将切好的牛肉和热酒递到紫嫣的手上,嘱咐她一路小心。

踏着皑皑白雪,紫嫣继续前行,宋老伯挥手作别,直到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千面老怪自被杨帮主扭断胳膊之后,除了日思夜想要报仇之外,医治伤臂就是迫在眉睫的大事,他知道无极门的无极神丹对断骨之伤有着神奇的治愈之效,是以踏雪寻踪直奔天山无极门而来。

他一路疾行到了天山脚下,意疲神乏、腹中饥饿,路转尽头,忽见旧时茅店,千面老怪喜不自胜,一拳将店门打开,钻了进去。

宋老伯从厨房走了出来,将千面老怪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白发三千丈,千沟万壑的枯皮老脸毫无色,一对三角眼透着凶狠,他不禁吓得心惊肉跳。

千面老怪扯过一把长凳,拍案砸桌子冲着宋老伯吼叫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给我置备酒菜去。”

宋老伯点了点头,用颤颤巍巍的语气告诉千面老怪,小店只有牛肉和时令小菜。千面老怪瞪了他一眼,让他赶紧去端。宋老伯返身走回厨房,不一会儿将酒菜端了上来。

千面老怪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然后一口吐在地上,他指着宋老伯说道:“老不死的东西,天寒地冻的,你给我喝冷酒,是不是想我让我四肢发寒?”说罢,一把揪住宋老伯的衣襟。

宋老伯抹了抹额角的汗珠,千面老怪将他推到地上,摔了个跟头。他在这里恃武逞凶,外面銮铃响起,又是一队人马赶到,千面老怪双拳紧攥,金鱼眼睛死死地注意着四周的一切。

第一百七十四回:鸿门夜宴

虚堂淅淅掩霜清,情与感激皆涕零。李文彦大摆宴席款待崔凝秀,师爷邵德一旁相陪。山肴野蔌、杂然前陈,三人推杯换盏,喝得是五迷三道、不亦乐乎。李文彦和邵德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一阵胡吹臭捧,将崔凝秀夸赞的云里雾里、忘乎所以。

崔凝秀醉眼迷离,冲着李文彦哈哈大笑,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告诉李文彦,有他坐镇中军,宵小之徒绝对不敢造次,让他尽管放心大胆的筹备造祠塑像的事宜。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崔凝秀打保票,李文彦胆子越来越大,亦发的恣意妄为起来。凡是捐铺不利、拖延迟缓者,悉数被他定谳问罪打入大牢。而崔凝秀这个匹夫恃武斗狠,被李文彦灌了一肚子黄汤,说了几句臭不可当的马屁之辞,竟然心甘情愿听其驱使。二贼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将郧县搅扰的天翻地覆。

清除了“绊脚石”之后,湖石青砖尽皆装船,魏忠贤的生祠开始破土动工。李文和崔凝秀两个趋炎附势的恶贼,不顾石匠死活,一味催促赶工,不堪劳苦而死者岂止百数。是以百姓皆怒、人人愤恨。

造祠消息传到伏牛山,喽们奔走相告、议论纷纷,马万里闻听此事,气炸肺腑,嚷嚷着就要下山,给李文彦点色看看。陈天霸恐他惹出祸端,被官府缉拿,执意不肯放他山。

樵夫李奎虽然得蒙马万里出手相救,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但是马万里劫扰法场,兹事体大,李文彦张贴画影图形,通令各处缉拿李奎。

邻村卜老四与李奎打小相识,李奎走投无路暂到卜老四家中躲避,谁知卜老四包藏祸心,将李奎灌醉之后,夤夜到县衙告发。李文彦带着一干捕快,将李奎打入死囚牢。第二天判了个斩立决。

交友不慎令人唏嘘不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卜老四卖友求荣的缺德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议,无所不闻,说书人如获至宝,将它编排成书,在茶肆酒楼大肆宣扬。

卜老四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李文彦的爪牙、狗腿子,此人肚中坏水直流,在各处安排眼线,监事百姓的一举一动,魏忠贤有大东厂,他卜老四自己也有小东厂。有了为虎作伥的卜老四,李文彦不必事必躬亲,劳心费神了,只要恶狗一上,人人自危。

马万里在山上憋得烦闷之极,不时地让喽下山打探消息,给他带回新鲜事以便消愁解闷。这天马万里又独自喝着闷酒,一名喽急急忙忙地跑到他面前,马万里见他神色慌张,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喽用颤抖的语气回答马万里,前天他救的樵夫李奎,已经被县令李文彦给斩首了。闻听噩耗,马万里悲痛不已,二人虽然是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李奎憨厚耿直,马万里打心眼里喜欢他,他自己也是个粗犷豪爽之人,是以有着惺惺相惜之感。

马万里怒眼圆睁、咬碎钢牙,他询问喽李奎是怎么死的?喽告诉他,最近衙门来了一个恶差名叫卜老四,据说他是李奎的发小,就是此人向李文彦告发,所以李奎才被判了死罪。

“岂有此理。这等无情无义的恶贼,留在世上有什么用?”马万里雷霆暴怒,一掌将白玉瓷杯拍得乱花飞溅,随后他披衣起身,大步流星的向外面走去。

外面夜半三更,喽见他还要出去,以大寨主有令为由,阻止马万里。马万里横臂一推,将喽摔了个趔趄,随后飞身一纵,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入城之后已经是家家闭户、庄生晓梦,偌大个县城,到哪里去找卜老四这个恶贼的身影。夜里寻他千百度,马万里正在束手无策之际,

一个值更人敲着梆子走了过来,马万里闪身而过,将值更人推到巷子深处,值更人吓得双膝瘫软,马万里告诉他,自己并无恶意,他入城是来找一个叫卜老四的恶贼。

值更人点了点头,随手向前一指道:“好汉,那家灯火阑珊的大宅子,就是卜老四姘头的家,小的亲眼见他进去的。”

马万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值更人的怀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万里施展轻功,犹如猴子攀缘,飞身上了大宅的房顶上。接着他纵身一跳潜入院中。

屋里一男一女打情骂俏、欢声笑语不断,马万里怒从心起,一脚将屋门踢碎,径直走了进去。卜老四手执佩刀,蛤蟆眼睛滚圆乱转,他对马万里说道:“大胆贼人,敢跑到卜爷的家中行窃,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一语言罢,箭步蹿前,挥动佩刀兜头朝着马万里的脑袋就是一刀。

马万里屈身一避,躲过这一刀,随即以电光石火般的身法移形换位,他施展擒拿手,紧紧扼住卜老四的手腕,接着趁势使了一招投桃报李,反转刀刃,给了卜老四一刀。卜老四“啊”一声惨叫,仰头倒毙在地。一旁的妇人急向门外走,马万里金鹏展翅,一掌也将她伏毙。

冤有头,债有主。马万里为李奎报了仇,他在雪白的墙上写下行字:“多行不义必自毙,绿林好汉马万里。”写完字后,马万里又来到县衙,找了一根碗口粗的树干,将矗立在当街的魏忠贤像拦腰撞断,他嘿嘿冷笑数声,扔下树干扬长而去。

第二天衙门点卯,李文彦一连叫嚷三遍,也不见卜老四回应。他忙派捕快到卜老四的宅地查看,捕快发现卜老四和姘头都已经死去多时。

随后他看到墙上所留字迹,惊骇万分之下,连忙跑回县衙向李文彦报信。李文彦闻听此事,也是吓得脸色大变。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还在后面,捕快告诉他,当街的塑像被人给撞坏了。

这事犹如晴天霹雳,李文彦魂不附体,倘若这件事被魏忠贤知道,一定会重重治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这可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他不时抹着额头的冷汗,六神无主、目光呆滞。

师爷邵德在李文彦的耳边密语一番,李文彦如梦初醒。他赶快准备金银珠宝,乘坐轿辇去找崔凝秀。原来李文彦是想和崔凝秀订下攻守同盟,只说恶贼马万里心怀不轨,这次他公然与李奎闹事,阻挠生祠的兴建,李奎伏法后,马万里怀恨在心,夤夜推倒了塑像。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李文彦说出计策之后,崔凝秀一拍即合,现在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抱成一团,方可度过难关。这时师爷邵德从旁献计,他告诉二人,纸里包不住火,只要向魏千岁据实禀告了。

李文彦担心魏忠贤降责,是以犹豫不决。

邵德告诉他,指挥使曹大人曾经袭破马万里的水寨贼巢,马万里挟恨报复,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二贼点了点头,认为邵德的分析甚为有理,李文彦拟好书信,派人火速进京交给魏忠贤。

老贼坐在府内满面春风,用枯树老手展阅着各地呈报上来的建祠图纸,他咧着蛤蟆大嘴笑个不停,正做着黄粱大梦。李文彦的书信,魏忠贤看到之后,一蹦三尺高,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又是马万里这个草寇,他怎么如此的阴魂不散,告诉李文彦,拿不到马万里,让他提头来见我。”

送信人唯唯诺诺的回去了,李文彦见魏忠贤动了真怒,他不敢拂逆魏忠贤,马上火急火燎的来到行营却找崔凝秀,崔凝秀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告诉李文,他早就想对山寨动手了,他的弟弟崔呈秀一样看不起他,说他是个只会纵酒狂饮的窝囊废。接着崔凝秀一把扯住李文彦的衣领,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询问道:“李大人,我是窝囊废吗?”李文彦鼠目眼闪出一丝诡异的笑,他告诉崔凝秀,他所向披靡,百战百胜,一番马屁虚词,令崔凝秀十分的受用。

崔凝秀狂笑一阵,看到李文彦手中持着一封书信,他的神情满是愁云,崔凝秀目不识丁,问李文信中讲了些什么,李文彦回答他,是魏忠贤催促咱们捉拿马万里。崔凝秀哈哈大笑道:“公公真是慧眼识人,这次我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说罢一把扯过李文彦手中信,回到行营擂鼓聚将,商议择日攻打伏牛山。

崔凝秀手下都是一些蝇营附骥之徒,谈到如何攻打山寨,商量了半夜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崔凝秀手握金丝佩刀,对众将说道:“区区草寇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天三更造饭,四更出发,擂鼓前进,踏平伏牛山。”

手下草包将军无一不欢,口口声声夸赞崔凝秀忠勇无畏,他更加的神情飘飘然,不知所以。崔凝秀莽撞蛮干,陈天霸却是居安思危,时时派人监视着李文彦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知道马万里醉后下山,大闹县衙,李文彦绝不会善罢甘休。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崔凝秀带着一队人马杀气腾腾地向伏牛山挺进,

巡哨喽罗忙将此事告知了陈天霸。陈天霸运筹帷幄,誓要将崔凝秀这个恶贼打得抱头鼠窜,以挫魏忠贤老贼锐气。

第一百七十五回:乔装救人

密约深期卒未成,谋谟不讲远疏略。逍遥书生夜探巡抚衙门,忽遇一送信人张惶外出,逍遥书生疑窦顿生,施展轻功追袭而去,待他伏毙送信人之后,从其身上搜出密信一封。原来这是潘汝桢请示魏忠贤如何裁处钦犯周茂兰的害人信。逍遥书生心想:“我辈侠义中人,当除暴安良,更何况周公子乃是忠良之后,营救于他责无旁贷。”逍遥书生冥思静想,心中已然有了救人之策。

数日之后一骑快马,持书来到东厂府门前,送信人说明来意,被带到府内面见魏忠贤。魏忠贤手端白瓷茶碗,用一对死水般的眍眼睛,

打量了送信人一番,接着他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家老爷千里迢迢的派你进京报信,你不觉得有舍近求远、画蛇添足之嫌?”

逍遥书生屈膝双腿,对魏忠贤施了一礼,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千岁,我们大人承蒙您的提携,仕途上才得以平步青云,他诚惶诚恐、夜不能寐,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近来又仰仗周将军的协助,终于将贼人周茂兰缉拿归案,潘大人知道周茂兰是千岁

钦点捉拿的要犯,他不敢造次处置,所以派小的千里赴京请示千岁。”

听罢逍遥书生的一番说词,魏忠贤惨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他端起盖碗,轻呷了一口茶,然后尖声厉嗓地对说道:“嗯,你们家老爷倒是乖巧,难得他有这份心。”

接着魏忠贤对身边一个侍卫摆了摆手,侍卫心领神会的下去了。不多时,一个浑如铁塔般魁梧、横眉厉目的将军走了进来,他俯身下拜道:“不知千岁召属下前来,所有何事?”

魏忠贤顺手一指,向他介绍了逍遥书生,接着魏忠贤说道:“田将军,有劳你挑选十名精干侍卫,随他去浙江一行,将逆贼周茂兰解赴京师。”这名将军点头称是,随后扭身用犀利的眼神瞟了一眼逍遥书生。二目相对,逍遥书生感到脊背不自然地打了一个寒战,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巨鲸帮与赵卓龙偷袭自己的恶贼田尔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逍遥书生怒火焚胸,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

田尔耕瞧出了逍遥书生脸上的异样,他那双鹞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逍遥书生,似要探寻他内心的世界。空气瞬间凝滞,沉重的压迫感令二人几欲窒息。

最后理智战胜了情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逍遥书生暂压心中的火气,一句轻描淡写的“这位将军威风凛凛,小的见了茫然不知所措。”

田尔耕闻听此言,仰面哈哈大笑,神情甚是得意。

逍遥书生临阵不怯、巧妙化解了尴尬的局面,田尔耕走出府外挑兵选将去了。随行车驾整装待发,田尔耕将一封书信交到千户的手上,然后在他的耳边密语一番,千户点了点头,大军开拔,逍遥书生头前引路,浩浩荡荡地向浙江进发。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众人行进非止一日。这天途经余杭径山古林,

千户拒马扬鞭,迎上前来,他哈哈大笑道:“幽独空林、佳木繁荫,真是个落脚歇马的好所在。”一语言罢,他把手一挥,喝令众将就此休息。

却在此时,忽听林中旌旗摇动、杀声四起、一位苍髯老者身背金丝大环刀,以一记漂亮的鹞子翻身,陡然间站到了千户的面前。千户大吃一惊,拔出绣春刀横眉厉目地冲着老者吼道:“滚到一边去老东西,

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府的车队。”他本以为搬出锦衣卫的名号,对方会知难而退。却不想,老者把手往腰间一叉,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罢,老者对千户说道:“你不提锦衣卫,老夫或许能网开一面,若是锦衣卫,我偏偏不放你们过去。”

闻听此言,千户勃然大怒,绣春刀在手上翻云卷雪,一道熠熠寒光慎人心魄。他冲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对老者说道:“我看你是寿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接着匹马嘶风、的卢跃溪,拍马向老者飞踏而去。

老者双掌一合,四平八字马力镇中军,丹田盈盈之气游走全身,两臂抡动浑如铁杵。他双脚一踮后,身体腾空而起,继而卧弓屈肘,使了一招力撞山门,正好在千户的侧面撞了一下。千户避让不及,犹如滚瓜一般掀倒在地。

他拔刀出鞘欲斩老者,老者虚身闪位避开之后,钢钳般的手,死死扼住千户的手腕,随即他使了一招虬龙汲水,将千户狠狠地摔了出去。

千户倒栽葱,头触地上摔了个“乱花渐欲迷人眼。”

众锦衣卫见千户被老者斩了,立摆铁桶阵将老者团团围住。这时逍遥书生使了一招鱼跃龙翔,秋风扫叶腿势大力沉、犹如猛虎啸林一般,

在锦衣卫的面前晃动。腿影过后,人仰马翻。逍遥书生敛气收功,笑吟吟地来到老者的面前,他抱拳施了一礼道:“金信镖局王老英雄,宝刀不老,刚才伏毙锦衣卫这招,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王前辈捋着长须呵呵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倒是逍遥掌门的天山无极功独步武林,老朽福满缘浅,一直未能得见。”二人客套一番,逍遥书生对王老英雄说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速令镖师们将锦衣卫的尸体掩埋,咱们换上他的衣服,去会会那个巡抚潘汝桢。”

王前辈笑道:“瞒天过海,好计。”众镖师齐心协力,将锦衣卫的尸体抬到林深草密之处,然后众人飞身上马,直奔巡抚衙门而去。

来到杭州地界,早有巡差探马飞报潘汝桢,潘汝桢风闻魏忠贤派遣精兵强将前来解赴钦犯,他整身备马,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的带着合衙僚属,出郭迎接去了。

王镖师拒马扬鞭,潘汝桢俯身施礼,他也不还礼,随手一即让潘汝桢头前带路。潘汝桢封疆大吏,蝇营骥附魏忠贤,无气节、无风骨、

徒增汗颜。

他亦步亦趋、俯腰躬身,言语之中所流露出来的谄媚,令逍遥书生冷战连连。为避免夜长梦多,王老前辈喝令潘汝桢,立刻带他们到死囚牢。

潘汝桢嬉皮笑脸地说道:“众位大人一路风程仆仆,不如暂回馆驿歇息,下官已备下热水,供大人们沐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众位大人难得来此,不如盘恒如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王老前辈铜铃大眼瞪得滚圆,他理了理嗓子,对潘汝桢说道:“为官者,当勤修政务,体察百姓。魏千岁日理万机、公忠体国,实是我辈学习的楷模,所以一切都以公事为重,游玩取乐就免了吧。”

潘汝桢吐了吐吐舌头,口中连连称是。来到死囚牢之后,潘汝桢对牢头说道:“这几位是指挥使府上的将军,奉了魏千岁的敕令,提审犯人周茂兰,你赶快将牢门打开。”

牢头从木架上取下钥匙,狗癫一样打开桎梏的门。王老前辈冲着身边的两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钦犯打入囚车,押到京师交给魏千岁。”

两位镖师装腔作势地将周茂兰从死囚牢里拽了出来,王老前辈一把扯住茂兰的衣领,对他说道:“你就是那个处处与千岁作对的周茂兰吧,这下到了京师,你可就灯尽油干玩完了。”茂兰啐了他一口,

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潘汝桢拿出手帕,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将军,让我为你擦擦吧。”王老前辈摆了摆手,对潘汝桢说道:“那小子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就让吐口唾沫,又有何妨。”

茂兰随即被推入囚车,潘汝桢唯恐夜半三更,有强贼草寇,他力劝王老前辈夜路难行,待天明再起程不迟。王前辈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乃要犯耽搁不得,我们要马上回京复命。”说罢,快马加鞭,驱动众军驶出了巡抚衙门。

到了僻静之处,王老前辈对镖师使了个眼色,镖师拔刀相向,周茂兰冷笑道:“此处草木蓊郁,倒是一个葬身的好地方,恶贼给周爷个痛快的。”他闭上眼睛,静待等死。

只听“咔嚓”一声,囚车瞬间被劈为两半,众人哈哈大笑道:“周公子,你受惊了。”茂兰用惊怔的眼神看着众人,对他们说道:“你们是?”

王老前辈扯上假须,亲自为茂兰解绳松绑,他告诉茂兰,自己是金信镖局的镖头王义山。随后又指向旁边的一人,为茂兰介绍道:“这位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天山无极门的掌门逍遥书生。若不是他夜探抚巡衙门,从送信人的身上搜出书信,公子恐怕要成了潘汝桢的刀下之鬼了。”

茂兰走上前来,对逍遥书生俯身便拜,逍遥书生下马将茂兰扶起。他见茂兰眉清目秀,与存义倒有几分神似,对他说道:“可惜我那存义徒儿不在身边,不然你们相见,结拜为兄弟岂不是一件美事。”

听闻此言,茂兰眼睛放光,又俯身下拜,将自己与存义结拜的经过,向逍遥书生及众人讲诉了一遍。逍遥书生闻听大喜。救了茂兰之后,众人又要向奔东西,逍遥书生问及茂兰行止,茂兰告诉逍遥书生,他要回到周家庄,清扫故居祠堂。逍遥书生点了点头。他也要继续追查李蕃这个恶贼,不报攀诬之仇,誓不罢休。

林中朦胧的月色下,一个人微微颤动一下手指,红胀充血的眼睛满是愤怒和杀意。

第一百七十六回:酒肆密议

马上折残江北柳,蹄迹未干人去近。千面老怪恶眼放光、掌上翻花,密切注视着窗外的一举一动。随着残破柴扉发出一声凄惨的“吱嘎”声,门应声而开,从外面走进来三个人。

千面老怪用犀利的眼睛将三人扫视一遍,紧绷的弦渐渐松懈下来。来者不是别人,其中一人就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田吉、另一人是天山无极门的叛徒张剑枫,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秃脑壳、尖下巴、银髯长须的老者,此人目光深邃、面带杀气,相由心生,一眼便知绝非善类。

张剑枫见到千面老怪之后,立刻笑脸相迎,千面老怪“哼”了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他又旁如无人的自斟自饮。他的傲慢无礼,引来了老者的不满,他对指着千面老怪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礼,看到我们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千面老怪瞪了他一眼,从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中,挤出些唾沫星子,他将夯实沉重的酒桌,敲得哐哐作响,对老者说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本仙攀朋论友。”

老者闻言怒从心起,双脚分立、交舞并进,踏着错合步,举掌向千面老怪拍去。千面老怪座不离地、身不移位,使了一招樵夫背柴,轻灵地避过老者扑面而来的掌风。接着他爪上电光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桌上的酒杯,将满满一酒泼溅在老者的枯皮死树脸上。

登时老者脸上淅淅沥沥,其窘状如落汤之鸡。

短暂的比试,老者已知不敌,他一扫脸上的阴郁,变得晴空万里,谄媚酥骨。他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对千面老怪说道:“阁下的武功出神入化,实在令我大开眼界。”张剑枫也在一旁随声附和,对千面老怪大肆渲染。

这时田吉微微搐动嘴唇,冰冷的蹦出五个字:“都给我坐下。”接着他扯过凳子,像尊塑像一般,直挺挺地坐在千面老怪的对面。张剑枫和老者各分侍左右。田吉闭上眼睛,犹如死人一般缄言闭口,他就这样坐在千面老怪的对面,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

然后他继续用毫无生气地语言询问千面老怪,到这里来干什么?千面老怪虽然替魏忠贤做事,但是却有着自己独立的行事风格,不像田吉、田尔耕,他们身为锦衣卫受着魏忠贤的摆布身不由己。他与魏忠贤之间纯粹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

千面老怪恃武狂傲,与田吉如出一辙,他见田吉紧闭双眼,对自己颇为轻视,气不打一处来,是以冲着田吉嚷嚷道:“腿长在我身上,天南海北,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田吉与存义斗武受伤,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可是田吉并未吸取教训。他皱了皱眉毛,脸色亦发的阴云密布。张剑枫乐得坐山观虎斗,是以他一言不发,而且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千里追魂掌的解药还没有拿到手,他要继续对田吉虚以委蛇。

二人凝视一番,田吉掌上风声起、气势宏观雄,借着掌力将身体向前推进,须臾之间来到千面老怪的桌前。他双掌兜拢翻飞,犹如涡轮汲水,强劲的真气向千面老怪胸口打去。

千面老怪力沉八荒、拳聚**,小周天之气盈盈注入丹田,见田吉掌来,他亦双掌在两肋间合二为一,使了一招推窗邀月,二人掌掌相对,风啸雷动、神鬼皆惊。两气寒极之气互不相让,田吉发力、千面老怪集气,只听又是“咔嚓”一声,田吉的凳腿拦腰齐断,整个人险些摔了个大跟头。

老者吐了吐舌头,惊愕瞠目结舌。张剑枫见田吉出了丑,脸上窃笑不已。胜负立判,千面老怪对田吉说道:“以后对本仙说话,最好睁开你的狗眼,在本仙的面前装神弄鬼,你还是刚出壳的小鸡仔太嫩”

田吉再次受挫,这回千面嚣张跋扈反问起他来,张剑枫出来打圆场,告诉千面老怪,田大人受了伤,这次是来无极门找无极神丹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千面老怪闻听此言,一把抓住张剑枫的手腕,恶狠狠地对他说道:“臭小子,识相的赶快把无极神丹交出来。”

千面老怪铁钳般的手指施加力道,彻骨的疼痛在张剑枫的浑身游走,

他的额角现出豆大的汗滴。张剑枫忍着疼痛告诉千面老怪,他离开无极门已经一年有余,怎么可能随身带着如此珍贵的疗伤药?

千面老怪点了点头,随即一把将张剑枫推了趔趄,他以不容置辩的口吻地张剑枫说道:“赶快带我到无极门去,找到无极神丹,谁也别和我抢。”说罢,他又冲着田吉瞟了一眼。田吉面无表情地回视了他一眼。

四个恶贼计议停当之后,头发稀疏的老者来到厨房,喝令宋老伯切好牛肉,并装上一壶好酒给他们路上食用。宋老伯打包好了食物之后,老者顺便问了一句:“宋老头,这几天你看没看到我的两个儿子,怎么下山这么久还没有回到庄上?”

宋老伯装聋作哑,含含糊糊地问:“您刚才问我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老者劈面给了宋老伯一个耳光,气势汹汹地吼叫道:“宋老头,你少在我面前打哈哈,我的儿子每次下山,都会在你的茅舍买些酒食,你可别告诉我,他们这次没有来。”

宋老伯下定决心,任凭葛庄主如何胁迫,绝不向他吐露半个字。葛庄主见宋老伯沉吟不语,心中早就起了疑心,他在厨房一通乱翻,希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不过什么线索也没有。

然而在外面的木凳脚,葛庄主发现了一些细微的擦痕,他指着擦痕对宋老伯说道:“宋老头,这些痕迹一看就是新痕,你老实跟我说,昨夜你的店中来过什么人没有?”

宋老伯一言不发,葛庄主狠狠地在他胸口拍了一掌,一口鲜血混杂着门牙,从宋老伯的嘴里吐了出来。此时愤怒萦绕在他的心头,妻儿的大仇得报,他已然了无牵挂。面对穷凶极恶的葛庄主,宋老伯厉声骂道:“葛庄主,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的两个恶子作恶多端,已经到阴曹地府谢罪去了。”

葛庄主闻听此言悲愤交加,他伸手扼住宋老伯的脖颈,咬牙切齿地说道:“老不死的东西,竟敢出言骂我,快说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

宋老伯毫无惧色,冲着葛庄主冷笑一声:“天理昭章,报应不爽。”

葛庄主恶眼睚眦欲裂,对宋老伯说道:“去死吧。”一语言罢,扼断宋老伯颈骨。四个恶贼随即一路前行,径往无极门走去。

偌大的无极门静寂无声,紫嫣看到积满灰尘的桌案和结上蛛网的窗棂,心中感伤不已,现在师父不知何处、生死未卜,她的心中甚是牵挂,情至深处,一行清泪自娇腮扑簌而落。

她缓步向外走去,却不想迎面撞上了张剑枫。避无可避,紫嫣顿时感到惊慌失措。张剑枫抢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玉罗轻烟纱衣,面带喜色地说道:“师妹,可找到你了,想得我好苦啊。”

紫嫣用力一挣,秋水盈盈的美目满是愤怒,她紧咬朱唇,愤恨地说道:“张剑枫,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师父早就将你逐出了师门,谁是你的师妹。”

张剑枫厚颜无耻的哈哈大笑,他用手在紫嫣美艳如霞的脸上抹了一下,然后亦步亦趋地向她的身边紧凑,他对紫嫣说道:“师妹,咱们可是青梅竹马,师父年老昏花,无情无义的,你可别和他学啊。嘿嘿嘿。”

在紫嫣的心中,张剑枫不但卑鄙无耻,而且阴险狡诈,清秀的脸庞,难掩邪恶歹毒的心。她瞧张剑枫,越觉得他面目可憎。怒气结胸,紫嫣暗运劲力,在他的胸口打了一掌。这是天山老怪的绝学霜雪神掌,

张剑枫猝不及防,只感到头晕目眩,四肢瘫软。

葛庄主在一旁瞧得真切,他脚踏三才步,使了一招驱虎逐狼,朝着紫嫣扑了过来。张剑枫大怒,一脚鸳鸯回环腿,将他踢了个跟头。随后他扭转过身,又暴怒的语气对葛庄主说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再敢插手我的事,莫怪我的三尺青锋剑无情。”

霜雪神掌的寒冰之气,在张剑枫的体内充盈游走,他渐渐感到双眼迷离起来。最终他因为气郁结胸,昏晕了过去。田吉将斗篷迎风一甩,

犹如虬龙蹈海,向紫嫣打了过去。

紫嫣连连后退,田吉双脚一踮,身体向前直穿,他使了一招银鱼劈波,掌上生风、脚走惊雷,对紫嫣痛下杀手。紫嫣百合轻盈、娇若拂柳,哪里是田吉这个恶贼的对手。数招之间、败绩已显,险象环生。却在此时,一只雪球急转翻飞,向田吉撞了一下,这个恶贼倒退几步,

用痴怔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雪球。

紫嫣喜极而泣,对雪球说道:“老怪,你怎么才来,快帮我杀退这个恶贼。”天山老怪腿劲蓄发,身体腾空而起,紫电穿云腿朝着田吉连踢数脚,这个恶贼中招倒地、人事不省了。

第一百七十七回:府内密谋

计拙心惟赤,前后更叹息。李文彦和师爷邵德二人包藏祸心,大摆鸿门夜宴款待崔凝秀,席间二人对崔凝秀极尽吹捧夸赞,在黄汤媚言的蛊惑下,崔凝秀神情飘然、忘乎所以。

第二日,崔凝秀点卯聚将、鼓噪行军,浩浩荡荡地杀奔伏牛山。早有喽罗进寨禀报陈天霸。陈天霸巧妙安排、周密部署,知会各寨坚守门户,另派精干喽以木栅、荆棘,阻住上山小路,他自引五百弓弩手,埋伏在山石两侧,静待崔凝秀的到来。

伏牛山陡峭、伏牛寨倚山而建,易守难攻。崔凝秀来到山脚、俯仰而望,见此山突兀高耸,从未有过鞍马戎征生涯的他,不免心生胆怯,这时他身边的牙将、参军,又对他大献谄媚之词,崔凝秀拔出佩刀,喝令擂鼓攻山。

崔凝秀一马当先、摇唇鼓舌,凶神恶煞一般往前冲。陈天霸旗幡招展,只听号炮响起、杀声阵阵,檑木、滚石,倾轧而下,众兵卒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轰轰巨石犹如云翻浪涌,直扑崔凝秀,他弃了马匹,屁滚尿流的向后撤。

初战失利、崔凝秀神情沮丧、收拾残兵败将回到郧县。这时县令李文彦和师爷邵德,命令府上乐师高奏《得胜归》,以庆崔凝秀凯旋报捷。

崔凝秀用芝麻绿豆眼,瞟了李文颜一眼,满口唾沫星子的咆哮叫嚷道:“李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将军损兵折将打了败仗,难道你没有耳闻目睹吗?奏此凯歌,莫非存心戏弄本将不成?”

李文彦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只怪自己做事不够周密,看到崔凝秀满面尘灰烟火色的脸,他应该能意料到战局的结果。崔凝秀用饱含愠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文彦,李文彦见风转舵,嬉皮笑脸地对崔凝秀说道:“崔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昔日刘邦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之战一举成功,不是崔将军指挥不当,实是贼人陈天霸过于狡猾。”

崔凝秀闻听此言,歪眉斜眼地看了看李文彦,接着他用满腹狐疑的口吻询问李文彦,何以知之贼首的名讳?李文彦告诉崔凝秀,陈天霸劫州掠府、戕害百姓,他数次与其交锋,均是无功而返,只因陈天霸占据地利,依山筑寨,防御因若金汤。

李文彦此言一出,崔凝秀乌云密布的脸上睛光潋滟,他揪扯着颔下稀疏的一绺鼠须胡子,咧着乌鱼大嘴哈哈笑道:“李大人说的对极了,贼人陈天霸何足道哉,只不过是个凭险扰据守的缩头乌龟而已。”

汉之名将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出奇兵大败秦将章邯。一战成名,此皆谋略也。崔凝秀不说自己不学无术、草包饭桶,偏偏只将功败垂成,推到外界之物上。

李文彦趋炎附势,对崔凝秀的大放厥词深表认同,然而过了半晌,他的脸上又是愁云惨淡万里凝了。他告诉崔凝秀,魏千岁对我等寄予厚望,如果不能攻城拔寨, 千岁出言降责,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崔凝秀抓耳挠腮、上蹿下跳,贫瘠的头上眼看就要成了不毛之地,他还是用力揪扯下寥寥无几的头发。不言而喻,此刻他已经被焦虑所萦绕,六神无主的他,干瞪着圆滚如珠的水泡眼睛,显得茫然无措。

他求计李文彦,李文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人黔驴技穷之际,师爷邵德坏水冲脑,眼珠子滴溜一转,想到一个计策。他对李文彦说道:“大人,贼人陈天霸的高堂老母,现居随县,不如大人写下公文,以劝陈天霸改邪归正为由,将其母赚入县衙,陈天霸见到其母手书,定然会下山救母,那时他就会自投罗网,要杀杀剐任凭大人处置。如他不来,给其母定谳一个窝藏贼首的罪名,到时候大人也是大功一件。”

邵德此计一出,李文彦和崔凝秀二人不住点头,计议商妥之后,李文彦随即命令捕头薛武带着两名捕快,星夜兼程奔赴随县。到了随县陈家之后,薛武三人情势汹汹地闯了进去,陈天霸之弟陈天林见公差来了,用颤抖的语气问:“差大哥,不知到我家有何公干?”

薛武扬起一脚,将脚下的水盆踢得水花四溅,然后翻动死鱼眼睛,颐指气使地说道:“陈天霸是你什么人?”

陈天林俯身弓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陈天霸是我的哥哥。”听完陈天林的话,薛武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陈天霸那个贼杀才,在外面劫掠州府、滋扰百姓,你知不知情?”

薛武满嘴唾沫星子乱飞,厉声喝问陈天文。陈天林面色如土,他告诉薛武,自己是个安分守己之人,一天到晚,日出而作,日落而栖,从未踏出村子半步,至于他哥哥在外面做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薛武一把将陈天林推了个跟头,指着他说道:“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休想诓骗于我,陈天霸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当了山大王以后乐不思蜀,他岂能让你们在家吃糠咽菜。来人啊,给我搜。”

一声令下,两名捕快像没头苍蝇一般,进屋串户。他们翻箱倒柜、摔盆砸碗,将陈家闹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一番搜索之后,两名捕快对薛武说道:“薛捕头,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薛武闻听此言,咂了咂嘴,不时往嗓子里吞咽着唾沫。他本以为陈天霸这个贼首,一定会将值钱的东西捎带回家,他正可以利用这次寻访的机会,充盈一下私囊,孰料却是事与愿违。贼不走空,薛武不甘心,他恶眼上翻,冲着陈天林声嘶力竭地咆哮道:“快说,陈天霸将抢来的赃物藏匿到哪里了?”

陈天林瞪大眼睛,用惊恐而惶惑的眼神看着薛武,薛武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哇哇哇怪叫道:“我问你话呢,少在这里跟我打哈哈,装聋作哑。”

过了一会儿,陈天林缓过神来,依然用谨小慎微的语气告诉薛武,陈天霸只在大前年回来过一次,至今杳无音讯。

“真他妈晦气。”薛武心中暗暗骂道,每次出外办差,薛武都会找出各种理由,对百姓威逼恫吓,讹诈一些银两。百姓对他恨之入骨,背地里都叫他“薛一刀。”

眼见得不到银两,薛武又把目光转移到陈天林的高堂老母身上,他对陈天文说道:“你的一番说词,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待本差考证,倘若你不老实,以虚言诓骗,休怪我无情。”薛武与陈天林哪有什么交情可言,如此说法,真可谓是厚颜无耻、自欺欺人。

陈天文唯唯诺诺,点头称是,薛武询问他,其母到哪里去了?陈天林回答,到后山挖野菜去了。薛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捂着眼睛,用极不耐烦的语气对陈天林说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把你母亲给我找回来,难道让本捕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这里与你们穷蘑菇吗?”

陈天文一溜烟地奔出了院外,两个捕快见他跑得无影无踪,对薛武说道:“薛捕头,倘若陈天林一去不复返,咱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薛武闭目养神,用鼻音“哼”了一声,他对二人说道:“跑到了和尚,跑不了庙。陈天林胆敢偷奸耍滑,我第一个办了那老不死的。”

二个捕快面面相觑,嘴角抹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过了许久,陈天文扶着其母,亦步亦趋地回来了。薛武冲着捕快使了个眼色,两个恶差连跑带颠来到陈母面前,一个拉胳膊、一个扯袖子,将老人家吓得胆战心惊。然而他们二人并不理会,只是对她嚷嚷道:“走快点,我们薛捕头还有要事未办呢。”

陈母步履蹒跚地来到薛武的面前,抱拳作揖道:“薛捕头,你急着将老妪唤来,不知所谓何事?”

薛捕头抬腿放了一个响屁,然后肆无忌惮地说道:“你的大儿子陈天霸,在外面胡作非为,你可知道详情吗?”

陈母战战兢兢,她连连摇头,薛武呲牙咧嘴地骂道:“一问三不知,养不教,母之过。”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好事的捕快说道:“薛捕头,是养不教,父之过。”

薛武圆眼怪眼,对捕快说道:“滚一边去,陈天霸幼年丧父,你还用老套,见个鬼呀。”

捕快哑口无言,乖乖地闪到一旁去了。薛武扭转回身,继续对陈母吆五喝六,他手把文书口称敕,告诉陈母,虽然陈天霸落草为寇,但但是只要陈天霸肯招安,他可以建言李县令既往不咎。陈母不知是计,连忙要下跪称谢。薛武冲她摆了摆手,告诉她道:“李县令对陈天霸的案子劳心费神,最好请她屈步到县衙,当面向李县令表个态,也好让县令放心。”

陈母点了点头,薛武一歪头,两个捕快心领神会,他们一左一右,搀着陈母就要往外走。这时陈天林走上前来,意欲一道同去。薛武

一对鹞子眼睛,闪出一丝凶光,他冷冷地告诉陈天林,老实在家呆家,

其母去去就回。陈母老泪纵横,颤抖的手紧握着陈天林的双手,告诉他守好家。说罢,跟着薛武走了。

望着母亲的背影,陈天林痴怔双眼,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第一百七十八回:恶念顿生

步摇金翠玉搔头,杀气森森到幽朔。千面老怪恃武逞凶,身体纵跃而起,直向紫嫣抓来。他这一抓快如百里风趠、势若雷霆万钧。紫嫣花容失色,避无可避。正在危急关头,天山老怪及时出现,与千面老怪斗在一起。

救星骤至、紫嫣底气十足,她蛾眉上敛、俏目含怒,指着千面老怪说道:“千面老怪,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皆因你而起,你为虎作伥,甘作魏忠贤的鹰犬,做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天我就要斩妖除魔,为武林除害。”

一听此言,千面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他紧咬双唇,恶狠狠地说道:“呸!口出大言的臭丫头,竟敢诋毁本仙,吃我一掌。”说罢,

他左脚前探、右脚跟进、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踏坎循坤,九宫八卦步,身形似龙蛇,朝着紫嫣的头上打去。

说时迟、那时快,天山魅影随形,赶在紫嫣的前面,双掌翻飞,使出一招怒海观潮,与千面老怪掌掌相对,千面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

天山老怪对紫嫣说道:“丫头,这招学会没有?”紫嫣笑靥生花,点了点头。

千面听了,满是褶皱的枯皮死脸,因为愤怒而更加扭曲。他冲着天山老怪骂道:“死老怪,原来你把我当成把式,简直是岂有此理。”

天山哈哈大笑道:“千面老怪,你才反应过来,真真是年老昏聩了。我就是拿你当把式,教丫头些招式,你待怎样?”

千面老怪潜研三十年武功,他的血影天魔爪阴毒无比、杀人无数,多少名门正派人士,惨死在他的掌下,如今天山老怪与其临阵,言语之中颇有轻视之意,这怎么不令千面老怪恼火,他觉得自己像猴子一样被戏耍。

见天山老怪蔑视自己,千面老怪口中哇哇哇怪叫连连,散手开门、蛇形走位,突然双脚一蹬,离地三丈高,他在空中翻转腾挪,凌厉的钳手使了一招按狗低头,以电光石火的迅捷,向天山老怪脖颈扼去。

天山老怪意集心海、气沉丹田,四平八字马立身如磐石,双臂北凝劲拢力,犹如满月开弓箭。他大叫一声,鹤拳勾手,抓住千面老怪的手腕,就势使了一招遨游东海,将他的身体猛然向地上掼去。

千面老怪右腿横踢,掌走惊雷,使了一招拗步拉弓,来抓天山老怪的衣襟,天山老怪铁门横闩、伸臂化解,接着以行云流水、绵绵续劲,卧膝曲腿,向千面老怪的小腹撞去。千面老怪见招大惊,使了一招铁桥掩月,身体后仰,连连躲避。天山老怪拳不离手、掌不饶人,腿上朔雪千帆、势大力沉。他抢步上前,趁着千面老怪立足未稳,一招横扫千军,将千面老怪踢了跟头。

紫嫣在一旁格格直笑,千面老怪恼恨不已,这时葛庄主隐迹藏形,

无声无息的绕到紫嫣的身后,他恶鹰撩翅、举剑偷袭,一招卞庄刺虎,向紫嫣的后心扎去。天山老怪眼疾手快,伸手将紫嫣扯到一旁,

接着鸳鸯连环腿,将葛庄主踢了个人仰马翻,这个恶贼口吐鲜血,瘫坐在地。

千面老怪窥探寻机,趁着天山老怪与葛庄主厮打之际,他飞身向前,一招推波助澜,在天山老怪后心拍了一掌。天山老怪踉踉跄跄,口中如打翻了醯壶酱甀一般的五味杂陈。见天山老怪受伤,紫嫣剪水秋瞳的美目,一行清泪扑簌而落。

千面老怪嘿嘿冷笑道:“老不死的多管闲事,让本仙送你到幽冥地府。”他正在得意忘形之际,天山老怪掌上春雷惊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千面老怪的衣襟,双膝回弯、屈身发力,使了一招霸王扛鼎,将千面老怪摔了出去。

随即天山老怪筋疲力竭,眼前昏黑摔倒在地。恶贼葛庄主见天山伤重昏厥,他故技重施,强忍彻骨剧痛,又来偷袭紫嫣。这时林中传来飒飒之声,葛庄主贼头贼脑地向四周张望一下,随后他用鼠怯之音,小声地问了一句:“谁谁别装神弄鬼的。”

他话音未落,枝桠间人影倏忽,继而万籁俱寂了。待葛庄主扭过头来,只见一个满头银丝、身着雪纱绸衣的剑客,背对自己,浑如苍松一般直挺挺地站着。

葛庄主惊恐万状,拔剑出鞘,他装腔作势地冲着白衣人吼叫道:“不知死活的家伙,赶快给我滚开,倘若敢说半个不字,当教你血溅当场。”

白衣剑客轻咳一声,剑光一闪、蛟龙出海,葛庄主只感到眼前剑影丛生,看得他眼花缭乱。须臾之间衫破衣碎,丑态百出。葛庄主见此人,身不挪位、脚不离地,剑招干净利落,他媚颜顿生地对白衣人说道:“老剑客,您是谁?”

白衣剑客冷冷地说道:“我乃霜雪剑客白雪峰。”此言一出,众人骇然。葛庄主欲攀朋交友,白雪峰一招白虹贯日,直指他的咽喉,

再一次出言警告:“既知老夫名号,如何再敢在这里聒噪,立刻给我滚。”

葛庄主唯唯诺诺、点头哈腰,搀扶着田吉和张剑枫,往林中逃去。千面老怪受伤在身,鹞子恶眼瞟了一眼白雪峰,也紧随其后,跟着葛庄主消失了。

白雪峰从怀中取出瓷瓶,将雪蛤玉蟾丸递到天山老怪的手中,天山老怪脸现苦笑,一口将药丸吞服入肚。紫嫣搀扶着他,跟着白雪峰回来了天山雪洞。

待三人走后,葛庄主和千面老怪四人恶贼,又掉转回头从雪林出来。

田吉和张剑枫伤重,暮雪皑皑、地处偏远,只能在酒肆歇马落脚。及近三更时分,张剑枫和田吉悠悠醒转,葛庄主躲在厨房里和千面老怪窃窃私语,只听葛庄主说道:“老仙,适才万分紧急,我才出手偷袭那个姑娘的,以我这点微末道行,纯属画蛇添足,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千面老怪冷笑道:“葛庄主随机应变,帮了老夫的忙,我怎么会归罪于你。只可惜姓白的那个老不死的突然出现,不然你我合力,一定可以将天山老怪和那个臭丫头一起杀了。”

葛庄主点了点头,他对千面老怪说道:“老仙,那个臭丫头连杀我的两个儿子,这个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不如您随我回到葛家庄,我点齐家丁,随你一同上山。另外我的庄上还有人参、雪蛤,这里药材奇缺,不适合您老养伤。”

千面老怪听了哈哈大笑,但是忽而他的脸上又变得阴沉起来,他指了指外面。葛庄主心领神会,他悄悄告诉千面老怪,田吉此人沉默寡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您又出手将他打伤,虽然同在千岁手下办差,但以他的阴险歹毒,一定会将这仇恨记在心里,老仙您还是提防小心才是。

千面老怪闻听此言,立时怪眼上翻、獠牙呲张,他将醋钵拳头攥得格格作响,对葛庄主说道:“手下败将,他能奈我何?胆敢忤逆我的话,管他是什么人,定教他粉身碎骨。”

葛庄主掀帘,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张剑枫和田吉二人依旧是伤重昏迷。他压低嗓音对千面老怪说道:“老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能防田吉一时,能防他一世吗?况且在千岁面前,处处都需要忍耐。这口气你咽得下去吗?”

千面老怪点了点头,他眼放凶光地询问葛庄主,换作是他,应该怎么办?葛庄主面带杀气,对千面老怪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趁着他们二人昏睡,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杀了。到时候副指使的位置,就是老仙您莫属了。”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葛庄主的一番话,令千面老怪邪恶的心,蠢蠢欲动。然而杀了张剑枫和田吉,就少了夺取无极神丹的帮手,

千面老怪犹豫不决。

葛庄主告诉他,以天山老怪的武功来说,应该内功深厚,中气充盈,眼神应该澄澈如镜。可是在天山老怪出掌之际,自己仔细观瞧,见他意疲神乏,显现这是真气耗损,受了极大的内伤。他若想活命,姓白的剑客,必定会输真气给他,到时候咱们以逸待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杀上山去,自然可以将两个老不死的和那个臭丫头一起解决掉。到那时,我报了仇,而老仙您在仕途上如日中天,岂不为美?

千面老怪喜上眉梢,二贼一拍即合,欲杀了田吉和张剑枫,最后将罪责推在天山老怪和白雪峰的身上。只要二人一死,以魏忠贤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一定会派大军前来围剿。到时候只要用山脚堆放柴草点燃,并用强弓硬弩阻住下山的路径,白雪峰等人一定会因为缺少食物,而悉数饿死。咱们既报了仇,又拔除眼中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二贼精打细算,巧布恶计正要施行,葛庄主掀开帘子一看,田吉正用阴郁的死鱼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他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的密议东窗事发了。正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田吉和张剑枫虽然心知胆明,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葛庄主还有利用的价值。

尔虞我诈,合使心机。张剑枫和田吉二人,与葛庄主和千面老怪围坐在桌旁。商议着找天山老怪报仇的事情,葛庄主绝难料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

第一百七十九回:酒楼生变

酒觥绾带新承欢,火轮一出客心惊。周应秋趋炎附势、谄媚魏忠贤,以一手烹饪绝活,讨得阉贼心花怒放,是以仕途高升、官威日显。他本是贪财好利、蝇豸逐臭之人,一朝得势,便开始利用手中之权,仗势欺人、为所欲为。

他在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庆隆街,一掷千金买了个显眼的酒楼,

一番穿鑿雕镂,择选吉日开门迎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酒楼开张伊始,人头攒动、高朋满座,周应秋倚门伫栏,满脸的春风得意,蛤蟆大嘴合拢不上。

一个尖嘴猴腮、贼头贼脑的人,面带喜气地跑进酒楼,对周应秋说道:“周将军,千岁亲自贺礼来了。”此言一出,周应秋趿踏朝靴,脚不迭地奔了出去,一群阿谀拍马之徒,闻听魏阉骤至,倾巢而出,恭恭敬敬地分侍道旁。

魏忠贤掀开轿帘,千沟万壑的僵白老脸,挤出一丝笑意。他用阴阳怪气的嗓子,向在场的高朋雅客问候致意,接着命身后的小太监,捧出一副匾额,他揭开红布,呲牙咧嘴地冲着周应秋说道:“这是干爹的一点心意,祝你的酒楼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周应秋俯首贴耳,狗癫一般来到魏忠贤的身边,向他施以大礼。接着双臂拢匾,向众人展示一番。“好好好,千岁笔力亦发的遒劲有力,

草书飞白有致,章法得当,大有癫张醉素之风。”群声高亢,一片喝彩。其实老贼之字,犹如鸡刨蛛爬,奈何他威权在手,所以众人昧心谬赞。

沿街百姓围观看热闹,尖嘴猴腮之人,冲着他们说道:“周将军鼎镬之艺纯熟,煎、煸、炸、爆、煮、煨、熬、炖,无一不精,欢迎各位高邻赏脸光顾周记酒楼。”他手舞足蹈,满嘴唾沫星子乱飞,一张奴颜婢膝的脸,令人生厌。还没有等他讲完,众位百姓一哄而散,各忙各的事去了。尖嘴猴腮的人,尴尬的反复吞咽着唾沫。周应秋贼眼爆裂,拳头攥得格格作响。魏忠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和气生财。”

一说言罢,亦步亦趋地乘着轿辇离开了。

周应秋媚上欺下,酒楼柜上,挂着童叟无欺的匾额,实则挂羊头卖羊头卖狗肉,专做缺德事。他在酒中羼水欺客,酒客虽然敢怒不敢言,但是周应秋管不住别人的腿,没有一个人愿做冤大头,来他这里“挨刀受宰”。是以他的生意短短几天,就门可罗雀,一落千丈。掌柜刘魁将账册送到他的府中,周应秋死鱼眼睛不时地上翻,他指着账册,恶狠狠地说道:“这怎么满纸都是圆圈,入不敷出。”

刘掌柜低头哈腰,嘴上蠢蠢欲动。周应秋咆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刘掌柜对他说道:“周将军,做生意贵在一个诚字,咱们酒楼的酒平淡如水,喝下去就知道羼了水,赚着昧良心的银子,哪个还敢来啊。

周应秋一听,哇哇怪叫道:“你还敢教训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说罢,一拳下去,将刘掌柜打成了乌眼鸡。随即他一脚将账册踢到了一边,对他说道:“想想办法,改善经营策略,如果再招徕不到客人,有你好看的。”

刘掌柜沉闷郁气,默默地拾起了账册,一声不响的离开了。现在扭转颓势,唯有以诚待人,然而恶名传千里,刘掌柜苦心经营,也是客流稀疏,寥寥无几。

“齐带山海,膏壤千里。”齐鲁孔孟故里,文化之地,诗礼簪缨,书风气息浓厚。而鲁菜也是历史悠久,享誉盛名。贾思勰《齐民要术》亦对鲁菜大加褒扬。

山东青州庖丁孙小二,靠着变卖几顷薄田换来的银子,节衣缩食、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师。他在一偏僻巷子,租借了一个土屋,支起一家茅肆小店。物美价廉,色香味俱全,到店宾客以解口腹之欲的同时,更可以欣赏到播扒菜翻勺绝技,珍馐美馔在空中漂亮转身,形散神不散,令人叹为观止。

自从孙小二来到京师,他的小店扬名在外,真是应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刘掌柜闻听此消息,苍髯老脸,变得更加的抑郁。每天他懒洋洋地打开酒楼的门,亲眼目睹着一张张空落的座位,然后便是托着腮帮子发呆,真到日色西沉,关门大吉。

孙小二的店,将刘掌柜酒楼里仅有的三两个客人都召唤走了,现在又以难以抵御的摧枯拉朽之力,向周记酒楼发起最后的冲击,刘掌柜此时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眼巴巴地向周应秋宣布,他的酒楼倒闭了。

闻听刘掌柜的话,周应秋歪眉斜眼看了看他,顺手将茶杯摔了个乱花溅玉。他对刘掌柜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初还有些进账,怎么现在一个银子也赚不来?”

刘掌柜据实相告,周应秋勃然大怒道:“竟敢到我这里来讨野火,这些你不必管了,我会亲自对付他的。”说罢,周应秋将刘掌柜喝退,

将府中家将丁三唤到身边。二贼一番窃窃私语,丁三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刘掌柜心中隐隐不安,周应秋鬼鬼祟祟的,恐怕会对孙小二不利,他趁着无人发觉之际,悄悄溜出府门,来到孙小二的店铺。时已夜色黑沉,孙小二忙碌一天,正要上板关门,刘掌柜一把扯过他,神情惶急地说道:“孙小二,你大难临头了,赶快逃命去吧。”

他这一番话,令孙小二听得一头雾水,他扭动肩膀,轻轻挣开刘掌柜的手,对他说道:“刘掌柜,您的话云山雾罩的,我听不明白。”

刘掌柜胆怯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对孙小二说道:“你的生意太红火了,有人不高兴,要杀了你。”此言一出,孙小二依然笑嘻嘻的,他对刘掌柜说道:“刘掌柜,我听闻你的店铺冷清无人,难不成是你嫉妒我,故意虚言诓骗。”

刘掌柜跺脚叹气地说道:“我一把老骨头,赚再多的银又有何用?那店铺又不是我的,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孙小二见刘掌柜神情峻严,说话一本正经,他的心中也有些惶急了。他对刘掌柜说道:“老人家,我变卖了田产,来到这里,本想积攒银子,奉养高堂,如今生意刚有起色,我回到家乡如何谋生啊?”

刘掌柜对他说道:“你的小店酒客满座,难道也没有银子回乡谋生吗?”孙小二叹了口气,他告诉刘掌柜,他的都是微薄之利,连盘缠川资都不够。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外面忽起喊杀之声,孙小二脸色大变。刘掌柜对他说道:“你把衣服给我,然后拿着绳子结在树上,赶紧从后面逃出去。”

孙小二眼中含泪,对刘掌柜说道:“老伯,你我萍水相逢,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刘掌柜说道:“将来你有机会,一定要告发周应秋的恶行,我这把老骨头是看不他被绳之以法的那一天了。”

一语言罢,刘掌柜一把拽下孙小二的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刘掌柜开门,二话不说拼命奔逃。他拐街入巷,

后面丁三在马上吼叫道:“孙小二,你给我站住。”

巷道狭窄难行,丁三提刀在后面穷追不舍,刘掌柜加快脚步继续前行。然而终是年老力衰,他没走多远,即被丁三赶上。这个恶贼不容分说,一刀在刘掌柜的背上砍了一下,刘掌柜“啊”的一声惨叫,随即倒在地上。丁三翻过尸身一看,却是刘掌柜。他恨得咬牙切齿。

待到孙小二的店肆一看,里面炊具炉台一应俱全,然面衣服行囊不见踪影。他知道中了刘掌柜的调虎离山之计,夤夜在四处搜查一番,

无奈巷道纵横交错,到哪里去寻孙小二的踪影。

丁三万般无奈之下,垂头丧气地回到府里,向周应秋禀报了此事。得知刘掌柜背叛自己,周应秋气得暴跳如雷。他大骂道:“这个老不死的,这么个死法简直便宜他了。”

接着他扭过身去,让丁三到许显纯的那里告状,只说孙小二和刘掌柜因为生意竞争,而生出仇恨,让他通令各州府缉拿孙小二。丁三将周应秋的话捎给许显纯,这个恶贼面带难色,这件事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孙小二一个外乡之人,无钱无势,怎么敢恣意生事。

周应秋赶尽杀绝,又对孙小二栽赃嫁祸,这一招可真是够狠毒的。

事情传扬出去,势必难掩悠悠众人之中,魏忠贤得知此事,也不绝不会赞同周应秋这样的做法。所以许显纯太极推手,转避风险,他表面上将此事应承下来,却连夜跑到魏忠贤的府上,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讲诉了一遍。

魏忠贤闻听之后,果然气得脸色大变。上次他出现在周应秋酒楼开张庆典上,百姓对此事了如指掌,如今大理寺下令拿人,百姓一定会众说纷纭。他对许显纯的及时禀报非常高兴,马上修书一封,驳斥周应秋愚蠢无脑,让他就此罢手。

看到魏忠贤的信后,周应秋眼中含怒,连连大骂许显纯小人之举。然而却是无可奈何,赔了酒楼之后,他神情郁闷了好一阵子。

第一百八十回:擅闯禁地

计响空山虎豹惊,人同过隙无留影。葛庄主与千面老怪二人,一个有贼心,一个有贼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密谋杀害田吉和张剑枫,企图嫁祸给白雪峰和天山老怪。俗语有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贼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勾当,早已被张剑枫和田吉听得真切清楚。田吉之所以隐忍不发,乃是瞒天过海之计。

葛庄主从厨房出来,看到田吉犹如挺尸而立,阴郁的脸上一对死水般的眼睛,射出两道凶光,他自觉脊背泛起阵阵寒意。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葛庄主咧着大鱼嘴,冲着田吉挤出一丝笑意。田吉“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坐在凳子上,张剑枫三人也围拢过来,四个恶贼开始谋划如何抢夺无极神丹,并给白雪峰和天山老怪二人点颜色看看。

张剑枫率先开口,以自己和田吉受伤,人手不够为由,设计葛庄主派庄人家丁前来助战。田吉心领神会,却用轻蔑的语气说道:“白雪峰和天山老怪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莫说二人,就是一人,凭着那些个虾兵蟹将,能成什么气候?不过是徒然送死罢了。”

葛庄主蝇营附骥千面老怪,投靠魏忠贤,至今寸功未立,面对田吉的冷嘲热讽,他瞪着一对青蛙眼睛,口中不时地吞吐着舌头。千面老怪从旁周旋,对葛庄主一番胡吹臭捧,田吉最终点了点头,同意给他一个机会。

千面老怪和葛庄主听到此话,以回庄调遣人手为由,先行离开。张剑枫告诉田吉,要临阵相机行事,如果咱们失败,或者白雪峰和天山老怪被擒,葛庄主和千面老怪必定会出手偷袭。田吉点了点头,计议商妥之后,二人也离开了酒肆。

葛庄主和千面老怪二人密谋如是,恶贼们害人之计,竟然如出一辙。

回到葛家庄之后,葛庄主点齐乌合之众,带上挠钩、套索、毒水、强弓,这些害人的物什,与田吉、张剑枫二人,杀气腾腾地朝着无极门而来。

到了无极门之后,张剑枫心怀忐忑,不敢上前,他怕师父逍遥书生或者杨存义回来,潜伏在暗处,冷不防的给他一掌,结果了他的性命。

其实他这是杞人忧天,更确切的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纵然逍遥书生要清理门户,也会光明正大,绝不会背后偷袭,存义有逍遥书生的谦恭儒雅,自然也不会行卑鄙勾当。

张剑枫贼头贼脑,畏首畏尾的蹑脚进来,若大的无极门人来鸟不惊,正堂的墙画积满厚厚灰尘,画梁窗牖上一只蜘蛛在飞快的穿针引线。

物是人非,昔日热热闹闹的无极门,如今人去院空,冷清寥落,张剑枫感怀心伤,挤出一滴眼泪。

这时千面老怪在门外等的不耐烦,照着他的腰踹了一脚,然后用破锣嗓子嚷嚷道:“别他妈在这大发感慨了,无极门倘若有人,又怎么会如此破败?”

张剑枫恼羞成怒,扭转回身,用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千面老怪。千面老怪神情得意、颐指气使,他挑衅地冲着张剑枫摆了摆手。这时田吉一把抓住张剑枫的胳膊,将一触即发的恶战消弭于无形。

接着田吉依旧用冰冷的语调询问张剑枫,无极神丹在什么地方?张剑枫一声不响,引着田吉等人,穿廊过道,径奔后山玄冰禁地而来。

打开厚重的石门之后,一股彻骨的凉寒扑面而来,葛庄主婆娑发抖,

上下牙齿打着格格作响。他询问张剑枫,这是什么地方?

张剑枫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告诉他,这是本门的禁地。千面老怪闻听此言,继续用尖酸刻薄的话,挖苦讽刺张剑枫。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少侠连本门禁地也敢闯,难怪胡作非为,以至背叛师门。”

张剑枫恨得咬牙切齿,他不动声色、按捺怒火,等着与千面老怪“秋后算帐”四人进入禁地之后,剑气森森、寒光熠熠,张剑枫看到剑林被毁、冰门坍塌,他吓得脸色大变。走近内室一看,更是让他魂不附体,一个白发三千丈,雪霜银面的老者,被封闭在冰棺之中。

田吉虽然面无表情,却是心有余悸。葛庄主跳脚乱骂,张剑枫一脚将他踢了跟头。他面带杀气地冲着葛庄主吼道:“这是无极门,轮不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葛庄主恼恨异常,却是无从发泄怒火。

待张剑枫的心境稍稍平复,田吉向他询问,冰棺里的老者是谁?张剑枫告诉田吉,是自己的师伯公孙成。田吉点了点头,张剑枫心中却另有盘算。存义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突飞猛进,他虽然相信天赋资质之说,然其内功修为也强于自己,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若非今日亲眼所见,他实难相信存义找自己寻仇,口口声声说要为公孙成报仇的话。

四人在密室一番找寻,冰匣之中空空如也,无极神丹一粒未有。张剑枫告诉三人,无极神丹想必被存义拿走了。一听此言,千面老怪暴跳如雷,他一把扯住张剑枫的衣襟,恶眼上翻、口中唾沫星子乱飞,

他冷笑数声说道“费了一番周折,你这句轻描淡写的没找到,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张剑枫询问千面老怪,到底想怎么样?千面老怪推了他一把,让他各处继续搜寻。千面老怪和葛庄主这两个恶贼,见屋就闯、逢柜就翻,

将无极门闹腾的一片狼藉。

转过花池,来到一个屋门前,葛庄主伸长脖子就要向里闯。这时张剑枫横挡在门前,雷霆暴怒地冲着他吼道:“这是我师妹紫嫣的闺房,你不能进去。”葛庄主缩脖探脑,口中吞咽着唾沫。

千面老怪恃武逞凶,他使了一招青龙探爪,抓向张剑枫的肩膀,厉声喝道:“嘿嘿嘿闺房,我们正可以参观参观。你给我让开。他本以为张剑枫会就范听话,哪知他双腿发力,暗使千斤坠,忍着疼痛寸步不让。千面老怪恼火不已,加大了施压力道,张剑枫感到全身的骨骼都被他捏碎了。

葛庄主在一旁幸灾乐祸,田吉抢步上前,双臂恶鹰展翅,丹田之气分驻涌泉、气海,使了一招龙擒二虎,张剑枫和千面老怪猝不及防,各自倒退了数步。

千面老怪哇哇大叫道:“田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与本仙耀武扬威吗?”

田吉轻哼一声,瓮声瓮气地告诉千面老怪,千岁不喜手下之人私斗,更何况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应该同舟共济才是。千面老怪收功敛招,瞪了张剑枫一眼,退到一旁去了。二人结下梁子,日后又生出许多事端。

一所无获之后,四人出了无极门。葛庄主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呼喝叫嚷,带着一干恶仆,直奔天山雪洞而去。洞门紧闭,葛庄主没了主意,他扭身回望田吉和千面老怪。

千面老怪唾沫横飞,对葛庄主说道:“砸门,给我狠狠地砸。”葛庄主把手一挥,恶仆们一哄而上,抡拳施脚,骤雨般的“哐哐声”不绝于耳。

洞内天山老怪坐立不安,白雪峰却泰然自若、脸上波澜不惊。老怪抓耳挠腮地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你到是说句话啊,像尊石像一般,简直是气煞我也。”

白雪峰双腿盘坐、三花聚顶,一股轻盈之气,自丹田缓缓涌向周身。他用平静的语调对天山老怪说道:“老怪,心如止水,排除杂念,那些人叫得口干舌燥了,自然就会退走。”

天山老怪一蹦跳三尺高,对白雪峰说道:“死老鬼,你这是吃了灯草灰——净放轻巧屁。你在雪峰山庄一闭关就是三年,我可做不到。”

白雪峰双掌泰山倾压,天山老怪被他按住,只得坐了下来。

紫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白雪峰沉心静气,对紫嫣说道:“紫嫣姑娘,习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倘若心中有杂念,修炼内功就容易走火入魔。”

紫嫣用清丽婉转的嗓音回复了一句。白雪峰冲她摆手摆手,示意她也坐下。接着他又对紫嫣说道:“越是嘈杂的环境,越要做到心平气和。你按照我的方法,内功修为会更上一层楼。”

白雪峰行气小周天,口中念道:“鼓漱三十六、赤龙搅水津。”此乃循天地之法,采宇宙之理。抵颚生津、养生练气。紫嫣依照白雪峰的吐纳方法,她的内功修为又精进了一层。

这个时候,外面喊声骤停,确如白雪峰所言,那些个恶仆们喊的精疲力竭,神情萎靡。千面老怪见众人偷懒,正要对他们施以惩戒。张剑枫冷笑道:“就是这么个砸门方法,能将白雪峰引出来,倒是件奇事。”

千面老怪扭头瞟了他一眼,张剑枫告诉三人,待夜半三更时分,命恶仆们用铙钵、鼓磬搅扰,使他们彻夜不能入睡,我看天山老怪还能按捺的住。

葛庄主听了连连夸赞张剑枫此计绝妙,实则他阳奉阴违,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个小子果然毒辣,如此攻于心计,以后学是要防着他点。”

正待葛庄主陷入沉思之际,张剑枫给了他一个耳光,挨了这记耳光,葛庄主云里雾里,不清楚自己为何挨打。张剑枫瞪着一对滚圆的鱼眼,告诉葛庄主他心里想什么,休想瞒住他。葛庄主闻言脸上大骇,

不敢轻视张剑枫。

第一百八十一回:持信胁迫

谋门相背两不返,一片降旗百尺竿。前番书中提及,新任湖广总兵崔凝秀,新官上任欲大显身手平贼灭寇,结果初战伏牛山,就损兵折将、丢盔弃甲。被陈天霸打得屁滚尿流之后,崔凝秀心生胆怯,不敢再去搦战。

李文彦的师爷邵德,恶计丛生、坏水直流,既然不能正面取胜陈天霸,这个恶贼竟然想出软禁陈天霸的母亲,这样卑鄙无耻的毒计,欲迫使陈天霸就范。捕头薛武将陈母送到县衙之后,邵德又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薛武点了点头,拿着陈母的家信,扭身出去了。

薛武拐街入巷、在一家名唤“轩墨斋”的店铺门前停驻了脚步。他贼头贼脑的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径自走了进去。

书铺的掌柜姓张,讳文显,头戴逍遥巾、身着素锦袍。他目字长脸、高颧骨、尖下巴、眼窝深陷、颔下蓄着几绺长须。他是个落魄秀才,不惑之年、屡试不第,平日里替人家抄抄写写、吟诗作对,勉强度日。

薛武进来时,张文显手擎书册、摇头晃脑、口中津津有味地读着苏轼的《和董传留别》:“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薛武听了之后,眉头紧锁、肚内脘胀之下,放了一个响屁。臭气随之四散挥发,张文显挥了挥手,说道:“在书房行此不雅之举,实在有辱斯文。”他的话音刚落,薛武用破锣嗓子回应了一句。张文显扭身一看,忙抱拳施礼道:“薛捕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薛武反剪双手,趾高气扬地迈着大步,来到书案前。他东翻翻、西看看,然后一屁股歪靠在椅子上,将二郎腿架在桌子上。

张文显面带惊惶,口中急切地薛武说道:“薛捕头,这上面都是圣贤之书啊,您这么做是对圣贤不敬啊。”薛武一对金鱼眼睛滴溜直转,将张文显打量了一番,接着他冲地上吐了口唾沫。他用轻蔑的语气对张文显说道:“你个酸秀才,整天嘴里嘤嘤嗡嗡地念个不停,到头来还不是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了?”

面对薛武的出言不逊,张文显慢条斯理地对他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如簇。”薛武闻听之后撇了撇嘴,他满脸不屑一顾地说道:“别在这跟我拽文词,听得脑瓜仁都疼。”张文显正要询问薛武来干什么?薛武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掷地有声的砸在桌案上。

张文显不知其意,薛武随即又把陈母的家信扔给他。张文显拆开之后,薛武满嘴唾沫星子乱飞地告诉他,按照信上的笔迹,重新拟写一封,口气要显得急切无奈。

张文显舞文弄墨、运笔挥毫,将纸铺展之后奋笔疾书,眨眼之间,书信一蹴而就。薛武拿起书信,咧着蛤蟆大嘴笑个不停。他对张文显说道:“张秀才真是有冯唐倚马之才,佩服佩服。”

待张文显拿银之际,薛武在他的背后冷不防的给了他一刀,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张文显一头栽倒在地上。薛武俯身在张文显的脖劲上探了一下,慌慌张张地从后门出去了。

他脚不迭地,时而回头张望,冷不防一个乞丐,手捧陶瓮从胡同里出来,二人撞了满怀,薛武恼羞成怒,踢了乞丐一脚。登时瓮碎汤散。他骂骂咧咧,然后扬长而去。

看到辛辛苦苦讨来的美食,瞬间就化为了乌有,乞丐伤心落泪。

他在残瓮碎片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前面有一块黑色的腰牌,他拾起来一看,正面写着“郧县捕”,居中刻着一个“薛”字。乞丐端详腰牌,回想适才发生的事情,这一定是那个慌不择路的人遗失在地上的。乞丐小心翼翼地将腰牌收好,迅速离开了此地。

薛武回到县衙之后,将书信交给师爷邵德,师爷展阅一看,脸上现出诡异的笑容。他对身边的崔凝秀说道:“崔将军,有了这封书信,

贼首陈天霸一定会缴械投降,说不定内讧火拼,顺便将马万里给杀了。”

崔凝秀一对恶狼三角眼,射出两道犀利的光芒,他随声附和道:“哈哈哈,如果真是像邵师爷所预料的那样,咱们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恶贼们计议妥当,崔凝秀派人夤夜摸上伏牛山,灯笼火把之下,巡寨喽啰弯弓搭箭,厉声喝问:“哪里来的奸细?再不止步,休对我箭下无情。”

送信人吓得举手抱脑,他对喽啰说道:“别放箭,我要书信一封,要交给你们寨主。”

喽啰随口应道:“把兵刃给我扔到草丛里,在原地蹲好。”送信人依言而行,蹲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喽啰对他搜身之后,蒙眼缚手,推到了寨子里。

陈天霸力挫崔凝秀锐气,此时正在寨内大摆宴席,与众人纵酒狂饮。他看到喽啰押进一个人,指着他说道:“这是什么人?”

喽啰据实回答,陈天霸询问送信人,书信在什么地方?送人告诉陈天霸,书信在他左脚的布靴的夹层里。喽啰将他推倒在地,用利刃取出书信。

陈天霸看到此信之后,懊恼神伤、捶胸顿足。他拔刀冲向送信人,对他吼叫道:“你们把我的母亲关在哪里了?赶快告诉我。”

送信人见陈天霸环眼睚眦、雷霆暴怒,吓得魂不附体。他战战兢兢地告诉陈天霸,其母现在安然无恙。

陈天霸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怒潮翻涌地说道:“什么叫现在安然无恙?你们若是胆敢伤了我母亲,我就将你们鸡犬不宁。”

送信人略略定神,他告诉陈天霸,李大人和崔大人说了,只要他肯弃暗投明,就一定会保证他官居显位,荣华富贵。

陈天霸“呸”了一声,对送信人说道:“李文彦贪赃枉法,崔凝秀暴戾无能,两个恶贼在此地横行霸道,百姓深受其害,我虽然是江湖草莽,也知道孝悌廉耻,道不同不相为谋,赶快给我滚。”

送信人冷笑一声,对陈天霸说道:“陈寨主,三四而后行,难道你为了兄弟义气,就不管母亲的死活了吗?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孝道吗?况且你现在是人人鄙弃的强贼盗匪,纵是你做事问心无愧,也能洗去贼寇的污名。”

二人之间的对话,已有人来到马万里的卧房通知他。马万里穿好衣服,托着疲软的身体来到大厅。他见陈天霸的脸上,愁云惨淡万里凝,连忙询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陈天霸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马万里是个憨直之人,不懂得拐弯抹角,他连连催促,急于知道事情真相。陈天霸拍案砸桌,

胸中一股郁气凝结。

这时送信人接过话来说道:“你就是马万里?”马万里闻听此言,扭过身来,对送信人说道:“你是什么人?何以知道我的名讳?”

送信人耸肩又是一阵冷笑,言语间颇有轻蔑之意。他对马万里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这里劫州掠府,干了不少的缺德事,

现在陈寨主已经迷途知返投效朝廷,你还不解衣受缚。”

他本以为陈天霸看过信之后,顾及母亲的安危,将马万里就地拿下。所以送信人,言语张狂无忌。马万里一把夺过书信,看了一遍之后,瞪大眼睛对陈天霸说道:“大哥,兄弟我甘愿受缚。”

还没有等他再次开口,陈天霸迎上前来,一刀将送信人毙倒在地。

然后大环刀“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马万里双膝跪倒,冲着陈天霸抱拳施礼,他说道:“大哥光明磊落,适才小弟言语唐突,真是小人之举。”陈天霸一把将马万里扶了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尘土。他对马万里说道:“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义字,咱们两个焚香祭拜天地,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大哥我怎么能出卖兄弟,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情。”

马万里感激涕零,可是陈天霸拒绝李文彦,那个恶贼盛怒之下,一定会加害陈母。他思来想去,猛地拾起地上的刀,就朝自己的脖子抹去,说时迟,那时快,陈天霸抢步上前,一招鹞子锁环,扼住马万里的手腕,将大环刀震落在地。接着他掌上生风、左右开弓,给了马万里两个耳光。

“糊涂,糊涂。”陈天霸连连跺脚,对马万里痛骂不已。马万里说道:“大哥我。”陈天霸对他说道:“兄弟,咱们的外甥于三,死在恶贼曹钦程的手里,这笔血海深仇一定要报,你认为你一死了之,崔凝秀和李文彦就可以罢兵止戈了吗?他这是让咱们兄弟自相残杀,他想坐收渔人之利。你不思细察,一味逞匹夫之勇,真是令我痛心。”

说罢一行老泪扑簌而落,马万里在一旁哀声叹气。

过了半晌,陈天霸的心情稍稍平复,他力劝马万里不可冲动,车到山前必有路,凡事自有解决的办法。马万里点了点头,他询问陈天霸是否有应对之策。陈天霸此时六神无主,胸无良策。他告诉马万里,自己想一个人静静想想。马万里唯诺一声,退了下去。

陈天霸借酒浇愁,喝得意乱神迷。他看了看地上的送信人,心中有了对付李文彦的办法。

第一百八十二回:山顶血战

恶若啸虎子所监,五夜漏声催晓箭。张剑枫年虽尚轻,却诡计百出、狡诈无比,为了引出天山老怪和白雪峰,他唆使葛庄主用铙钹鼓瑟扰人清梦,天山老怪哪里经得住如此聒噪,怒气冲冲地打开石门,准备与张剑枫等人动武。

暮夜苍穹黑漆若锅底、月似银钩、星如珠,一排火把长龙将天山照得通透彻亮,天山雪老怪箭眉倒竖、银须飘冉,清癯瘦削的脸上现出一股杀气,对面千面老怪、张剑枫、葛庄主,三人俱是神情得意,窃笑不已。

恶贼们的趾高气扬,让天山老怪心中怒海澎湃,他咬碎钢牙、抡圆铁拳,大踏步地迎了上来。只见他双腿外分、二字马犹如盘龙绕柱,

十指内扣鹰爪、腹气回敛丹田。千面弓身猫腰,使了一招灵狐跃溪,

眨眼之间,蹿跳到天山老怪的面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天山老怪指着千面老怪骂道:“你这个恶贼,仗着一身武功为祸江湖,如今又向奸佞谄谀献媚,甘作魏忠贤的鹰犬,

千面老怪你简直是没羞没耻。”

千面老怪闻言大怒,豹子环眼睚眦欲裂,他呲牙咧嘴地冲着天山老怪咆哮道:“少放狗屁,咱们还是拳脚上见真章吧。”说罢,飞身一扑,

使了一招金鹏展翅,掌上劈波斩浪,直向天山老怪的脸门拍去。

天山老怪双臂上举、意聚神凝、丹田真气行至周天、散诸涌泉。他大喝一声,使出一招五凤齐飞,双掌排山倒海,向千面老怪打去。千面老怪避实击虚,面对天山老怪的强劲掌风,他在空中腾挪翻跃,使了一招乌鱼翻身,接着收掌出腿,又使出一招白猿献果,凌厉的腿法兜头扫脑,招招要命。

天山老怪紧守中门、稳固下盘,狮子甩头、灵蛇走位,侧身俯首又轻松化解千面老怪的剪叶秋风腿。接着他虎步移形、卧弓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步来到千面老怪的面前,千面老怪不待他近身,右腿横起,使了一招横扫千军,又向天山老怪的胸口踢去。

天山老怪艺高人胆大,他是有备而来,面对崩云碎石的连环侧踢,他左臂横架,挡住千面老怪的攻势,随即灵猫捕鼠,扼住千面老怪的脚踝,使了一招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借力用力向上一掀开,将千面老怪摔了个跟头。

隔岸观火看热闹的葛庄主,依样画葫芦在张剑枫的面前比划一通,他对张剑枫说道:“张少侠,刚才他们两个掌影飘忽,出招在电光石火之间,我只看到这一式,怎么数招之间千面老怪就败了?”

张剑枫的嘴角抹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葛庄主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千面老怪临阵现败绩,正在懊恼郁气之际,闻听葛庄主的话,他使了一招鸳鸯回环,一脚将葛庄主踢了个跟头,葛庄主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已经是满面尘灰烟火色。此时他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地站到一旁。

千面老怪恶鹰撩翅,一边继续与天山老怪纠缠扭打,一边冲着葛庄主大吼道:“蠢货,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准备。”

他话音刚落,葛庄主把手一挥,众恶仆手执弩弓、竹筒,杀气腾腾的朝着天山老怪扑来。天山老怪曲肘弯膝,使了一招猛虎撞树,又将千面老怪撞了个跟头,杨帮主分筋错骨手扭断他的右臂,旧伤未愈,

受了这一猛击之后,千面老怪一个趔趄,顿时觉得口中如同打翻了醯壶酱甀,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更要命的是眼前天昏地暗,

已然分辨不清东西南北。

葛庄主嘿嘿冷笑数声,喊了一声“放”。只听“嗖嗖嗖”箭镞如雨,直向天山老怪射去。天山老怪腾挪翻滚、连续使出鹞子翻身、鲤鱼打挺、苏秦背剑,巧妙避开穿心矢箭。张剑枫对葛庄主说道:“撒网,放毒水。宰了这个老不死的。”

葛庄主点了点头,一声令下,只见四个恶个闪将出来,分扯金丝鱼龙网的四个角,铺天盖地向天山老怪张网以待。天山老怪使了一招乌龙摆尾,施展扫堂腿猛攻恶仆们的下盘。

张剑枫趁势双脚一踮,青锋剑寒光闪动化银龙,他在凌空飞身,使了一招白虹贯日,直插天山老怪的前胸。天山老怪后仰翻身,倒退了两步,恶仆们又一哄而上,使用金丝鱼龙网紧紧缚住天山老怪的双脚。

这时千面才怪在一旁恶张獠牙,冲着天山老怪吼叫道:“死老怪,上次在无极门前,就是你出手坏了我的好事,才让那个臭丫头逃走。

今天我要让你加倍偿还。”

千面老怪口口声声说要报仇,他虽然叫嚣的厉害,却在原地寸步未离。他心中忌惮困兽之斗,是以转过头去对张剑枫说道:“张少侠,天山老怪动弹不得,快上前一箭杀了他。”

张剑枫心中暗暗骂道:“好个刁滑的恶贼,如意算盘敲得巧妙。你怕天山老怪,竟要我去作挡箭牌,怎能白白让你坐收渔人之利。”适才张剑枫闻听千面老怪出手偷袭紫嫣,一股无明业火熊熊燃烧。紫嫣在他的心中犹为天人,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更兼之千面老怪与葛庄主密谋害他,新仇旧恨不能不报。想到这里,他对千面老怪虚与委蛇,二目喷火,直视天山老怪。

天山老怪双臂暗运劲力,只待张剑枫剑刺于他,使出空手夺白刃,

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一掌毙了这个欺师灭祖的恶贼。

二人眼含杀气,彼此各怀心腹事。张剑枫亦步亦趋,缓步走向天山老怪。这时在他身后的千面老怪,急不可耐地又冲着他大嚷大叫道:“你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张剑枫拔剑出鞘,咬牙切齿地对天山老怪说道:“天山老怪,受死吧。”说罢,一招夜叉探海,直掼天山老怪小腹。天山老怪大惊,嘴中大骂道:“好个奸贼,你见到动弹不得,便猛攻我的下盘,真真是攻于心计。”

天山老怪使了一招樵夫背柴,尽力弯曲身体,以避开张剑枫的剑招。

他哪里知道,张剑枫这招是声东击西,剑势虽然快捷狠辣,却是虚招并无实劲。

千面老怪在哈哈大笑道:“天山老怪,你的大限到了。”他坐山观虎斗,以为张剑枫这一剑下去,天山老怪定然是死路一条。却不想张剑枫暗暗瞟了他一眼,见千面老怪笑得前仰后合,忘乎所以之际,张剑枫遽然转峰,使了一招回风拂柳,他的力道刚猛,却因为心中略带惊恐,以至于剑走偏锋。青锋剑插进千面老怪右臂,他惨叫一声。左掌发力,朝着张剑枫的胸口打了一掌。

张剑枫气血翻涌,口中吐出一股鲜血。他拄剑在地,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张剑枫拂袖揩拭嘴角的血迹,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千面老怪。

千面老怪怒不可遏,挥动左臂,张牙舞爪般朝着张剑枫扑了过来。不过没走几步,彻骨的疼痛就让他止住了脚步。鲜血自伤臂顺流而下,浸湿了他的衣衫。

千面老怪点住手五里,暂时止了血。他双膝盘坐,开始吐纳运气。

张剑枫趁机准备逃走,却不想田吉又闪身出现,一副死气沉沉的阴郁之脸,令人心惊胆寒。

他依然用冰冷的语气对张剑枫说道:“你中了我的千里追魂掌,没有我的解药,月盈之夜,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张剑枫“呸”了一声,指着田吉大骂道:“我张剑枫此生是为师妹而活,千面老怪出手偷袭她,现在我为了替师妹报仇,已经与千面老怪结下了梁子,即使你不杀我,他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更何况我身中剧毒,师妹又移情别恋,我像个傀儡一样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不待田吉反应过来,张剑枫飞身一纵,已然跳下了山崖。

天山老怪感慨不已,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田吉见张剑枫已死,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又转而投向葛庄主。葛庄主看到田吉的眼神中满含怨怼之气,他不禁感到浑身泛起一阵阵寒意。为了缓和心中的紧张,他刻意地冲着田吉笑了笑。

田吉“哼”了一声,使了一招鱼跃龙翔,一个箭步来到葛庄主的面前,接着掌上风啸雷动,千里追魂掌将葛庄主的肋骨震断。他大叫一声,倒毙在地。

众恶仆见庄主被杀,俱是吓得魂不附体,田吉拍了拍手,瞬间十几名锦衣卫飞身上崖,手中绣春刀朔雪翻飞,倾刻之间,恶仆们跟着葛庄主,共赴黄泉路去了。

田吉随手一指,锦衣卫摆出铁桶阵,又向天山老怪杀来。天山老怪哈哈大笑道:“雪峰老鬼,我不听你好言相劝,以至于中了恶贼的诡计,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与你拌嘴斗气了。”

锦衣卫手中绣春刀缠头裹脑,齐向天山老怪的头上砍去。天山老怪闭目沉心,静待死亡的到来。却在此时,白雪峰及时出现,霜雪剑千帆飞舞,犹如蛟龙蹈海翻江,剑光闪过,锦衣卫们俱毙于地。

白雪峰挥剑斩开金丝鱼龙网,救了天山老怪。田吉见事情不妙,缚好套索,脚底抹油逃跑了。

天山老怪暴怒地走到白雪峰面前说道:“雪峰老鬼,替我把千面老怪杀了。”

白雪峰充耳不闻,掉头便走。天山老怪回头一看,千面老怪也早已逃之夭夭。白雪峰不紧不慢地说道:“千面老怪受了伤,见我到此,他岂有不逃?”

天山老怪连连跺脚,指着白雪峰骂道:“都是你这个死老鬼,一时大意,才将他放走了。”

白雪峰亦不客气,回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下次田吉再来,我也乐得冷眼旁观。”说罢,飘然回洞去了。天山老怪气得干瞪眼,口中发了一通牢骚。

第一百八十三回:再下江南

惊波一起三山动,险途欲往尔可思。紫嫣独闯江湖斩妖除魔,途中虽然经历波折,幸有白雪峰和天山老怪两位前辈暗中相助,是以有惊无险。天山老怪问明紫嫣来意,遂将天山雪莲交给她。小丐性命攸关,

紫嫣片刻耽搁不得,向二位前辈辞行。天山老怪担心田吉等人会对紫嫣不利,让白雪峰护送她折返云南。然而紫嫣见天山老怪伤重,无人照顾,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孑然一身,历尽舟车劳顿之苦,将天山雪莲带了回来。

存义内功深厚、又有天罡神功护体,将息调养几日,伤势已然痊愈。倒是紫嫣粉媚桃娇的俏脸,因为连日奔波,变得清癯瘦弱。存义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嫣儿,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紫嫣似水凝露的美眸,深情地注视着存义,她抹嘴微笑道:“有你这句话,再苦再累,我也愿意。”二人细语喁唧、郎情妾意,心中藏着千般柔情、万般爱意。

此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笑,随即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紫嫣轻轻挣开存义的胳膊,满脸羞红地看着这个人。原来是杨帮主来了。

他捋着飘逸的银髯,眯着眼睛呵呵笑道:“看来老夫不是时候,搅扰情侣倾吐衷肠。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喜事,小丐现在已经醒转过来了。”

二人闻听此事,俱是面带喜色,存义趿踏步履,直奔小丐的卧房。小丐倚在床头,手舞足蹈地与玉凤说笑着。见到存义和紫嫣,小丐就要起身施礼,紫嫣上前扶他躺好。又温言暖语,询问了他的伤势。

小丐露出一排碎玉银牙,笑嘻嘻地告诉紫嫣,多谢她的天山雪莲,转身又对玉凤说道:“凤姐姐,多承蒙你的悉心照顾,我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存义三人齐声对小丐说道:“若不是先前你在破庙救了我们,我们早已命丧千面老怪之手,该说感谢的应该是我们。”

小丐听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说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吧。”一语言罢,畅然而笑,众人随之大笑起来。杨帮主走上前来,再次向存义三人表示感谢,他告诉存义,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要和小丐向大家辞行了。三人听了神情默然,同甘苦、共患难,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遽然分别,怎能不令人怅惘神伤。

稍稍平复了心境之后,存义询问杨帮主此行欲往何处?杨帮主告诉存义,现在连肖长老也被高清义这个恶贼设计害死,若想揭下他的邪恶面具,只有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随机应变了。存义对杨帮主说道:“杨前辈,高清义此人奸诈无比,对付他要小心谨慎。”杨帮主点了点头,与小丐简单带了些干粮,朝着襄阳而去。

三人也收拾行囊细软准备动身。临行之前,他们回到点苍派。但见满地血迹、蛛网结梁,昔日声威显赫的点苍派,俨然成了毫无生息的死地。玉凤秀眉微蹙、俏目含愁,两行清泪自杏腮扑簌滚落。她失魂落魄地疾疾朝着正堂而去。

一进门,玉凤看到白绫招展、魂幡飘飘,堂前正中摆着赵青云的灵位,两旁挽联是用血书写成的十六个醒目大字“丐帮恶贼上门逞凶杀师之仇不共戴天”玉凤悲痛断肠、几欲昏倒,紫嫣将她揽入怀中,

好言相劝一番,她的心情才渐渐开朗。”

玉凤挥起飞凤剑,将桌案斩去一角,她跪在师父的灵前发誓,一定要亲手宰了高清义,用他的血祭奠师父的在天之灵。

三人风尘仆仆,再下江南寻访师父逍遥书生,这一日来到金陵,存义腹中饥饿,带着玉凤和紫嫣来到熙南里老街。存义笑嘻嘻地玉凤和紫嫣说道:“唐代温庭筠《春江花月夜词》有一句这样写的:秦淮有水水无情,还向金陵漾春色。嘿嘿嘿,流水无情,人却有情,到了金陵,怎么能不领略一下秦淮风月?”

存义眉飞色舞,玉凤瞟了他一眼,咬着朱唇嗔怒道:“男人见一个爱一个,没一个好东西。你到了这里,敢动歪心思,我就替紫嫣姐姐一剑除了你这个负心人。”说罢,娇柳拂风、仙姿绰约地转过头,对紫嫣说道:“紫嫣姐姐,到时候你可别出手阻止我。”

紫嫣剪水美目满是温情,她柔声细语的对玉凤说道:“你对他千般疼,万般爱,百炼钢都化成了绕指柔,你舍得吗?嘻嘻。”玉凤羞得满脸红霞,她忸怩地紫嫣说道:“姐姐,你打趣我,不理你了。”紫嫣笑靥生花,轻挽玉凤的手,一路向前。三人来到一座碧瓦朱甍,高大气派的酒楼歇脚打尖。

门口倚栏伫杆的伙计,春风满风地朝着三人跑了过来。他点头哈腰地对三人说道:“三位来到咱这桃源仙居,真可称得上是独具慧眼,我们这里天南海北的珍馐美馔应有尽有,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只要你说出的口,咱们保证给你上来。”

玉凤见他说得天花乱坠,满口唾沫星子乱飞,秀眉微蹙的瞪了他一眼,她撇着嘴,一脸不屑地说道:“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

伙计依旧嬉皮笑脸地玉凤说道:“这位女侠,你看看这左邻右舍的酒楼,哪个敢沾陶渊明的光。说罢他摇头晃脑地念道:“阮籍醒时少,陶潜醉日多。”

玉凤听了冲着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你的衣服一股子的酸臭味,该洗了。”伙计闻听此言,瞪大着金鱼眼珠子,半天没缓过神。过了一会儿,他不自觉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咧嘴挤一句话:“哪有酸臭味啊,我怎么没闻出来。”

存义和紫嫣憋不住笑,跟着玉凤进了酒楼。三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酒保用浑厚的嗓音对存义说道:“客官,你们想点什么?”没等存义开口,玉凤接过话来说道:“是不是我们点什么,你们就能做出什么来?”

酒保听了玉凤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瞪目结舌看了玉凤一眼,玉凤佯怒道:“你愣着干什么,我问你话呢。”

这时掌柜李进财走了过来,他一把扯过酒保,冲着他吹胡子瞪眼地说道:“笨嘴拙舌的东西,还不下去。”酒保端着盘子走了。

李进财拱手作揖笑着说道:“三位客爷,小店如有慢待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别胡闹了,你看掌柜都来了。”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哥,你不要管。”说罢,又对掌柜说道:“李掌柜,外面的伙计说了,我们点什么就能上什么,这么大的酒楼金字招牌,

定然是表里如一,店大不欺客。”

李掌柜弓身弯腰,连连点头称是。玉凤告诉李掌柜,今天他们只点一个菜,在座高朋雅客一听,纷纷围拢上来,张头探脑地看热闹。李掌柜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是黄柏木做磬槌子——外头体面心里苦。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刁钻古怪的丫头,会使出什么令他意料不到的办法作弄他。

见自己的座位周位被围得水泄不通,玉凤理了理嗓子,用银铃般清丽的嗓音说道:“李掌柜,一会儿你上一盘踏雪寻梅。”李掌柜一听,

口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他对玉凤说道:“现在并非隆冬时节,哪里来的雪啊,更何况雪在江南亦不常见,纵是到了时令,也未必有幸见到。”

玉凤冷笑道:“既然做不来了,就是虚言欺客,我要把你的招牌给拆下来。”

说罢仙波流步,走出了座位。李掌柜六神无主,连连冲着存义说好话,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得饶人处且饶人。”玉凤对掌柜说道:“今天暂且饶了一回,以后休要自吹自擂。”掌柜赔着笑脸,唯唯诺诺地应声而退。

不会时应季江鲜、美酒仙醪,摆到了三人的桌上。酒保对三人说道:“客爷请慢用,我们掌柜说了,能聆听这位女侠的教诲,真是三生有幸,这桌子菜由掌柜请客。”

存义和紫嫣又是忍不住轻笑,玉凤瞟了他一眼。存义笑着对玉凤说道:“今是我算是见识到凤儿的厉害了。伶牙俐齿,一点也不让人。”

紫嫣莞尔一笑,对存义说道:“知道凤妹妹厉害,你就要乖乖听话,以后若是惹怒了凤妹妹,没人能帮你。”

三人言语互相打趣,却是十分的惬意。正在这时一干捕快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李掌柜赶忙转身去招呼这些个凶神恶煞。他对捕头说道:“郑捕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郑捕头将口中的草棍吐在地上,伸手一把将李掌柜推到一旁,他恶狠狠地说道:“李掌柜,你给老实说,姓侯的那个穷秀才哪去了?”

李掌柜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郑捕头,不敢虚言相欺,侯秀才好几日也不见踪影,他还欠我一两银子没还呢?”

郑捕头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李掌柜,你最近给我老实点,如何让我知道你窝藏钦犯,哼哼,你这酒楼也别开了,到囹圄里吃牢饭去吧。”

一说言罢,带着众捕快耀武扬威的走了。

存义三人面面相觑,觉得适才李掌柜与捕头的谈话,一定有着重大的隐情,存义决定探探李掌柜的口风。

第一百八十四回:寻机报仇

援引《战国策》的一句话“树德莫如滋,除害莫如尽。”前番书中提及,浙江巡抚潘汝桢依权傍势、阿附权奸魏忠贤,为了达到仕途的步步高升,他将周顺昌之子茂兰解赴京师交给魏阉处置。天地有正气,

密信被逍遥书生截获,茂兰得以死里逃生。然而百密一疏,逍遥书生未及细察,押解亲兵只是伤重昏厥,由此埋伏了一场惨烈的祸事。

潘汝桢坐在镂花太师椅上,手端青瓷盖碗,神情悠然地品着武夷岩茶,一股沁心入肺的幽香,令人回味无穷。师爷梅涟池俯首帖耳、脸现谄媚,他那张涟漪泛起的枯皮老脸,挤出一丝令人作呕的微笑。他对潘当汝桢说道:“潘大人,这次擒拿反贼有功,您又可以加官进爵了。”

潘汝桢捋着长须,呲牙咧嘴地笑道:“这都是梅师爷运筹帷幄,本官高升之日,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梅涟池一听,蛤蟆大嘴笑开了花。

正是乐极生悲,二人正在高谈阔论、憧憬美好未来之时,一名家丁神情慌张,像只没头苍蝇一样闯了进来。他一头撞在梅涟池的怀里,滚烫的茶水,将梅师爷烫的吱哇乱叫。他恼羞成怒,劈面给了家丁一个耳光,对他说道:“干什么慌慌张张的,赶着去投胎啊。”

家丁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告诉梅师爷,刘七受了重伤,现在躺在院子里。一听此言,潘汝桢和梅涟池呆若木鸡,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梅涟池汗流浃背,脸上惨白如纸,他告诉潘汝桢,纸里包不住火,唯今之际,一面要立刻报知魏千岁,另一方面马上施治刘七,以便从他的口中探知歹人的消息。

潘汝桢反剪双手,吓得屁滚尿流。他指手画脚,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指着梅师爷说道:“都是你这个狗头军师,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现在好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我的项上人头,要拱手送人了。”

梅师爷瞟了他一眼,心中暗骂道:“翻脸比翻书还快,算个什么东西?”他脸现愁云,认为袭击刘七的人,绝非泛泛之辈,事涉江湖中人,处理起来就会更加的棘手。

潘汝桢见梅师爷神飞九天、目光游离,他歪眉斜眼的冲着他吼叫道:“若是魏千岁降责,我第一个就先把你杀了。现在你最好想个补救的办法,否则谁都别想好过。”说罢,潘汝桢甩袖扬长而去。

保命要紧,梅师爷立刻知会下人,到城北济春堂找来神医黄济善,他为刘七把脉之后,告诉梅师爷,此人内伤极重,血瘀结胸,恐怕活不过半月。梅师爷点了点头,心中暗想道:“莫说半月,只要你醒转过来,问明事情原因,管你是死是活。”

黄济善针石刺穴导出血瘀,又给他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剂,使起身告辞。到了暮色晨昏之时,送信人渐渐苏醒过来,梅师爷喜出望外,赶忙去请潘汝桢。

刘七见到了潘汝桢之后,将当夜事发经过一五一十的向他讲述了一遍。潘汝桢一对鼠目眼放射出两道狡狯的光,死死地盯着刘七。刘七与他目光相接,脊背泛起一阵寒意。潘汝桢略带怀疑的眼神,仿佛在探寻刘七的内心世界,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短暂的沉默之后,梅师爷询问刘七,可曾看清歹人的真面目,刘七摇了摇头,他说那人出掌快如闪电,还未看清他的武功家数,自己就已经中招倒地。听了此言,潘汝桢脸上阴云密布,现出了一股子的愠怒。显然大费周折的将刘七救活,却没有收到意想中的效果,刘七察言观色,品味出潘汝桢懊恼神伤实则另有深意,自己倘若提供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很快就会兔死狗烹。

想到了这一层,刘七对潘汝桢说道:“大人勿需烦恼,索性小的命不该绝,苟延残喘地跑回来,正是有重要的事情向大人禀告。”

闻听此言,潘汝桢与师爷梅涟池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眼光闪烁,面带喜色地对刘七说道:“你快说,有什么发现?”

刘七倚在塌上,忍着彻骨的剧痛告诉潘汝桢,魏千岁派了十几名锦衣卫好手,协助在下押解人犯,结果在密林被人尽数毙杀。

“啊!十几名锦衣卫,同时都被杀了?”潘汝桢和梅涟池闻听刘七的讲诉,惊得目瞪口呆,若非亲耳听闻,他们实在难以置信。

刘七吞咽着唾沫,理了理嗓子,将潘汝桢和梅涟池二人,都是心存疑惑,他将伏杀经过,又是作了一番详述。

潘汝桢捋着长须,自言自语地说道:“歹人处心积虑,用瞒天过海之计,骗过了魏千岁,待锦衣卫一行随着他们走到密林,这伙歹人趁着他们歇马落脚,解除戒备的情况下,突下杀手,所以才将毫无提防之心的锦衣卫悉数杀死。这里面一定有人,知道信中的内容。”

梅涟池和刘七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潘汝桢的分析入情入理。查获一人难,捉众人易,这些人配合默契,一定是经常在一起。梅涟池提醒潘汝桢。

潘汝桢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刘七告诉潘汝桢,一切正如梅师爷设想的那样,伏杀锦衣卫的人,都是金信镖局的人。而且为首之人,手持金背砍山大刀,人称金刀无敌王义山。

潘汝桢勃然大怒,对梅师爷说道:“这伙江湖草寇,擅杀朝廷侍卫,

简直是公然反叛,我要擂鼓聚将,点齐兵马之后,将金信镖局杀个鸡犬不留。”

梅涟池摆了摆手,告的潘汝桢万万不可这么做,潘汝桢闻言,瞪大金鱼眼睛,又冲着梅涟池咆哮道:“前番就是听了你蛊惑,以致损兵折将,今番你还有脸给我献计献策?”

面对潘汝桢的冷嘲热讽,梅涟池并未打退堂鼓,他告诉潘汝桢,如果大张旗鼓的去剿灭金信门,定然是一无所获。

潘汝桢大为不解,厉声喝问梅涟池,这是为什么?梅涟池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大人,俗语说的好,民不与官斗。王义山乔装打扮去救人,咱们一来没有抓到他的把柄,贸然抓人只会落下口实,另外这么多兵将招摇过市,岂不是等于向王义山通风报讯吗?”

此言一出,潘汝桢思索片刻,表示赞同。他询问梅涟池,如何对付金信镖局?梅涟池将计策说出来之后,潘汝桢愁云惨淡的脸上,又是一扫阴霾。

接着潘汝桢对刘七说道:“刘七,你的伤不重,最好安心在床上调养,待本府剿灭金信镖局,你的大仇自然可以报了。”

刘七喜不自胜,对他潘汝桢说道:“大人恩情,小人粉身碎骨,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

潘汝桢哈哈大笑,跟着梅涟池转身出去了。待到僻静无人之处,潘汝桢对梅涟池说道:“刘七知道的太多了。”梅涟池心领神会,偷偷地在刘七的汤药中,加了热性草药,刘七服药之后,七孔流血倒地而亡。结果了刘七之后,梅涟池派人将刘七扔到乱葬岗草草掩埋。他恶眼上翻,面带杀意,对下人说道:“都把嘴给我闭的紧紧的,谁要是泄露半个字,我就要他好看。”前车之鉴,下人们俱是心惊胆战,谁还敢蹚这浑水。

回到巡抚衙门之后,梅涟池来到潘汝桢面前交差,潘汝桢嘿嘿冷笑数声,对梅涟池说道:“梅师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明天这戏你压轴,能不能演得好,就看你的本事了。”

梅涟池对潘汝桢说道:“大人尽管放心,我必定马到成功,将金信镖局连根拔起。”

潘汝桢“哼”了一声,他告诉梅涟池事情不成,小心他的脑袋。梅涟池一言不发,回到屋中换了蜀锦掐花软缎袍,手执绫绢扇,挑选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军卒,化作了豪商巨贾,一路风程仆仆的直奔湖北而去。

到了金信镖局之后,梅涟池并未急于进去,而是派人将持着拜帖和礼物,来见王义山。王义山也仗着夤夜无人发觉,金信镖局一如往常接单招徕生意。

镖师将书信递给他之后,王义山见信中字里行间对自己渴仰不已、崇敬有加,他的神情甚是得意。丈夫处世,扬名立万,谁不想在人前风风光光。王义山让送信人进来,对他说道:“请问你们家老爷贵庚,

哪里人氏?”

送信人答道:“王老英雄,我们家老爷世居佛山,现已过了花甲之年。”

王义山“哦”了一声,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他又向送信人询问:“我与你们家老爷素闻谋面,何以特意对老夫如此格外推崇?”

送信人告诉王义山,他们家老爷的夫人,正是湖北襄阳人氏,只因多年未回本乡,人老了自然要落叶归根,这次探亲,一路千里迢迢,

为恐歹人拦路劫财,只要请王老英雄出马。虽然是生意,但都是本乡本土的,老爷认为只谈生意,对王老英雄来讲,就显得生分了。

王义山哈哈大笑,他告诉送信人,承蒙你们家老爷看得起,这镖他们接了。送信人弓身施礼,再次向王义山表示谢意。随后他将准备好的蜀锦送上。王义山看了赞不绝口。

送信人回府向梅涟池告知,王义山答应接这趟镖。梅涟池咬牙切齿地说道:“王义山这个老匹夫,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开张接揽生意,这次岭南之行,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八十五回:挟私报复

尘路茫茫欲告谁,香缘不绝簪裾会。十里秦淮风月正好,才子、佳人、贡院、烟花,存义三人倚栏酌酒,欣赏着金陵美景,却不想一干巡差恶捕,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搅扰了众酒客的雅兴。

郑捕头金刚分立,一对滚圆的恶鹰眼睛,将李掌柜瞧了个通透,他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吼叫道:“李掌柜,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姓侯的那个穷酸,到底来过没有?”

李掌柜惊怔双眼,连连摇头,郑捕头喝令众捕快到各处搜搜。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遍地狼藉。搜寻未果,郑捕头瞪了李掌柜一眼,正准备收队,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人,此人柿饼脸、三角眼、蒜头鼻子,颔下蓄着几根稀疏的老鼠须子。他径自走到郑捕头的面前,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郑捕头点了点头,随即带人急匆匆地出去了。

众差官走后,存义询问李掌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李掌柜一声长叹,向三人讲了一个悲苦凄惨的故事。原来事情皆因一个女子而起,

此女姓吴,苏州人氏,父亲曾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只因不满魏忠贤专横朝堂,与东林学社密谋除奸,结果事情败露,其父被削官罢职,打入狱中,府上也因此被抄检查封。家逢变故,沦落风尘、幸得李贞丽收留,教她诗词歌赋、针织女工,她感念李贞丽的恩情,随义母改作李姓。李香君因为嗓音清丽婉转,尤擅琵琶,因此文人雅士对她大为倾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香君芳心暗许,只钟情侯方域,不想阮大铖因爱生妒,阿附魏忠贤,捏造了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意欲陷害侯秀才。

闻听李掌柜之言,三人俱是义愤填膺,魏阉陷害忠良、令柔弱女子家破人亡,我辈行侠仗义,岂能坐视不理。玉凤对存义和紫嫣说道:“存义哥哥,紫嫣姐姐,李掌柜的话,你们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吧。魏忠贤这个恶贼眼下咱们收拾不了,但是阮大铖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存义点了点头,他接过话茬说道:“凤儿,咱们初来乍道,对事情的始末原委,并没有透彻的了解,还是要周密考虑,从长计议。”

李掌柜劝解三人,民不与官斗,还是不要蹚这浑水。玉凤嫉恶如仇,哪里听得下去。结了酒钱,提剑扬长而去。存义和紫嫣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却说郑捕头跟着李六来到乌衣巷,忽闻巷子深处的一个蓬草屋,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李六指着前面斑驳褪色的黑漆木门,对郑捕头说道:“郑捕头,姓侯的那小子,是昨天半夜回来的,我一直在这盯着,一有消息马上向您报告。”

郑捕头脸现狞笑,对捕快们说道:“冲进去,把那个穷酸给我带走。”

一语言罢,李六狗癲一般,冲上前去,一脚将木门踹开。随后,郑捕头和捕快们像过江之鲫一般涌了进来。

侯方域手拿《全唐诗》,战战兢兢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凶神恶煞们,

郑捕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将它扔到了地上,然后恶狠狠地说道:“给我带走。”

侯方域对郑捕头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凭什么抓我?”

郑捕头踢了侯方域一脚,冲着他吼叫道:“你这个穷酸,枉读圣贤之书,竟然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简直是斯文败类。”

此言一出,侯方域听得是云里雾里,他神情正色,出言质辩解。郑捕头瞪了他一眼,又冲着他咆哮道:“侯方域,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待会儿到了衙门,有你好看的。”说罢,连推带搡,将侯秀才押往县衙。

在途中,侯秀才的知交好友张胜,见侯方域披枷戴镣,便上前阻拦,他对郑捕头说道:“郑捕头,侯秀才是个知书达理的老实人,您为何将他当作要犯缉拿?”

郑捕头闻听此言,歪眉斜眼地瞟向侯秀才,接着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骂道“呸!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侯方域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专擅扒窃的下三滥。”

张胜自然不信,他冲着郑捕头抱拳施礼,告诉他,此事一定大有蹊跷,他劝郑捕头明察秋毫,切不可冤枉了好人。

郑捕头听完张胜的话,耸肩冷笑,随即指着张胜的鼻子骂道:“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滚回肉铺卖你的猪肉去。”

张胜攥着侯方域的手说道:“兄弟,你别急,我一定上下打点,让你尽早摆脱囹圄。”

侯秀才感激涕零,对张胜说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份恩情,我铭感五内。”

郑捕头挤眉弄眼,放了个响屁。接着一股烟,押着侯秀才直奔衙门而去。张胜立刻掉转回身,朝着媚香楼而来。这时只见门旁左右,各侍立一个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的壮汉,张胜脚不迭地,直往里走。

两个壮汉把手一横,耀武扬威地张胜说道:“像个没头苍蝇一般的乱闯什么?”

张胜对二人说道:“两位大哥,我有要事找香君姑娘,还望行个方便。”

二人从参差不齐的牙缝中,挤出一丝唾沫,他们一脸不屑地张胜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直呼李姑娘闺名。”

张胜连连作揖,又告诉二人,他找李姑娘有要事,只要说完立刻就走。那二人神情冷漠,言语之间颐指气使,他们告诉张胜,今天黄公子已经将这里包下来了,谁也别想进去。

张胜见二个壮汉如此的不通情理,使了一招金牛撞门,仗着一身的蛮劲,就要往里闯。二人眼珠圆睁,一把将张胜扯了回来。其中一人,照着张胜的眼眶给了一拳,将他打成了乌眼青。另一人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跑到这里来讨野火。”说罢,一个飞踹,将张胜踢了下去。

一时间,百姓们蜂拥而至,将媚香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早有茶童向李香君报讯,他说道:“香君姐姐,门外有一个人,神情惶急的来找你,被两个打手阻住,打的体无完肤。”

李香君仙步凌波,急急忙忙的跑下楼,县令黄怀清之子黄林,嬉皮笑脸地迎上前来,面对风姿绰约的仙娥,黄林垂涎三尺,脸带谄媚。

他对李香君说道:“李姑娘,你让我想得好苦啊,今天我将媚香楼包了下来,就是要让你看看我的真心。”

李香君秀眉一扬,对黄林说道:“黄公子,我已经有了意中人,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黄林一听,扭股糖一般往李香君的身前挪,李香君推了一把,快步向门口走去。黄林扯着破锣嗓子,对打手说道:“把她给我拦住。”

李香君见黄林咄咄逼人,她情急之下,顺手抄起笸箩里的剪刀,对黄林说道:“黄公子,你休要在这里仗势欺人,今天你若苦苦相逼,我就当场自刎。”

黄林气得咬牙切齿,对李香君说道:“咱们走着瞧。”一语言罢,带着两个打手,摔门出去了。

李香君走到张胜的面前,对他说道:“张胜大哥,你随我进来。”

张胜忍着彻骨疼痛,跟着李香君上楼来了。一进屋,李香君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张大哥,是不是侯公子他。”

张胜连连顿足,告诉李香君,郑捕头到乌衣巷将侯秀才抓走了。李香君听了,如同晴天霹雳,纤弱迎风的身体几欲摔倒。过了好半天,她渐渐平复心静,询问张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胜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告诉李香君,郑捕头口口声声,

指证侯秀才犯了偷盗之罪。

李香君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暗藏阴谋,她拿着银子让张胜去买些跌打酒,张胜哪里肯收?向李香君拜辞而去,临走之时,他告诉李香君,如需帮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香君似水明眸,莹莹泪花闪动。她点了点头。送走张胜之后,李香君到县衙击鼓鸣冤,师爷卜仁手挟讼册,走从长廊朝着黄林走了过来。黄林手提鸟笼、吹着口哨,他对卜仁说道:“卜师爷,你风风火火地跑什么?”

卜师爷对他说道:“公子好,适才有人击鼓鸣冤,听说是媚香楼的李姑娘,县令大人升堂问案,我得过去看看。”

黄林一听,嘿嘿一笑,他撇着嘴说道:“冤家路窄啊,这回落到我的手里,还不把掀你一层皮。”

他自言自语,窃笑不已,卜师爷听得是云山雾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黄林说道:“公子,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黄林贼头贼脑地冲着四周看了看,在卜师爷的耳边密语一番。卜师爷点了点头,快步朝着公堂走去。

黄县令惊堂木一拍三响,三班衙役分列两旁。师爷卜仁喊了一嗓子,

将击鼓鸣冤之人,带上堂来。

李香君欠身施礼,黄县令方欲问案,卜师爷俯首帖耳,嘀咕一番。黄县令,将惊堂木重重拍了一下,喝令退堂。李香君见黄县令审都不审,就要退堂,她不由得情绪激动,质问黄县令。

黄县令横眉厉目,冲着李香君张牙舞爪,他告诉李香君本案要另行审理,她一无状纸,二无所告之人,没头没脑,不予受理。说罢,将李香君哄了出去。

李香君失魂落魄,神情凄苦,她担心牵挂犾中的侯方域,虽然想救他脱困,却是无计可施,是以怅惘嗟叹,伤感不已。

第一百八十六回:林中惊梦

伏兵暗处低旌戟,埋云翳景无穷已。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逍遥书生和金信镖局王总镖头,以瞒天过海之计,救了周茂兰。却不想除害未尽,刘七死里逃生之后,向潘汝桢和师爷梅涟池,详述被伏经过,闻听走脱人犯,潘汝桢怒从心中起,誓要诛杀金信镖局,与梅涟池定下报复之计,专候王义山上钩。

西樵山位于佛山西南,乃是沉寂亿万之年的死火山,这里奇峰林立、佳木繁荫、湖泊星罗棋布,飞泉流瀑自山涧倾泻而下,珍禽异鸟枝梢高唱。一轮明月宛若玉人,自山顶徐徐攀升,为西樵山披上银纱素衣,更增其娟丽秀美之气。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想起王维《鸟鸣涧》诗句:“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美不胜收的佳景,令人流连忘返。

王义山等人风尘仆仆、饥餐渴饮,一连数日疾行,虽说是人困马乏,然而总算到了佛山地界,马上就要讫货解镖,他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依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榕树底,意倦神乏地对众镖师说道:“大家权且在处歇马落脚,养足精神之后,天亮进城。”

这时镖师孟令威端来一碗清水,走到王义山的面前对他说道:“王总镖头,这货主出手豪阔、一掷千金,想来是极不寻常之物。”

王义山接过水碗,对孟令威说道:“咱们吃镖行饭的,讲求的就是嘴严,管它里面装的什么,只要安全送到就行。”众镖师听了连连点头。

接着王义山让镖师用幔布将箱子蒙好,外缚绳索捆牢,安排四个镖师各持火把,守处箱子的四角,其余人则养精蓄锐,一个时辰轮换一次,直到天渐拂晓。

黑沉的夜幕,初时还是山月如皎烛、群星似珠玉,眨眼之间却是电闪雷鸣、风云突变。一只昏鸦绕树三匝,振翅而去。王义山仰头看了看天穹,大块的铅云在翻滚咆哮。他告诉众镖师,赶紧将箱子装车,

找个山洞去避雨。

又是一番折腾,令众镖师心中怨怼不已。正在此时,突然一群黑衣人从枝桠间纵跳而下,将王义山和众人团团围住。

王义山银须飘冉,深邃的眼睛放出两道峻冷的光,他拔刀出鞘,对镖师们说道:“来者不善,大家须小心应付。”

一个宽肩阔膀、壮如熊罴的黑衣人闪身走了出来,指着王义山说道:“雁过拔毛,将银箱给我放下,饶了你们的狗命。”

闻听此言,王义山气得白眉倒竖,他斩钉截铁告诉黑衣人,“人在货在,货失人亡。”

黑衣人呵呵冷笑数声,对王义山说道:“老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看你是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说罢脚踩龙虎位,双掌风雷生,弓步搂打,醋钵般的拳头,朝着王义山的面门挥去。

王义山灵蛇走位、侧身一避,黑衣人拳势走空。接着王义山单手反勾,蝴蝶翻飞,来锁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使了一招乌鱼翻身,身体向后一滚,趁势双脚来踢王义山的手腕。

王义山倒退两步,屈身弯腰,双腿集劲、横扫千军,使了一招燕子穿水,这一脚势大力沉,宛若青龙搅海、惊涛拍岸,黑衣人以倒栽葱之势双手拄地,下盘不稳,是以王义山连施密集猛攻。

一番恶斗,黑衣人自知不敌,他使了一招樵夫背柴向后一躲,暗暗将曼陀噬魂香捻在手里。待王义山抢步上前,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启机簧,霎时间一股浊刺鼻的烟气,向王义山扑面而来。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口鼻内吸进大量的烟气,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气郁脘胀。

王义山临危不惧,不忘叮嘱众镖师提防烟气,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黑衣人左手分张、右脚虚步前探,手中刀奔雷怒吼,一招霸王敬酒,

将王义山的颈骨斩断。

众镖师见总镖头被杀,悲愤之余,个个义愤填膺,愤怒的怒火在心中炽盛。虽作困兽之斗、拼死一战,怎奈贼人放出的曼陀噬魂香,此时已经毒火攻心,他们酥筋软骨,毫无还手之力。群贼见状,俱是脸带狰狞之笑,领头的那个黑衣人发出一阵凄厉的冷笑,便喝令众贼,

斩草除根,一个活口都不留。

刀影闪过、血肉横飞,众镖师悉数死在恶贼们的手中。此时一道闪电破空,继而骤雨如注、状如飞瀑。为首的黑衣人说道:“兄弟们,这姓王的老匹夫,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咱们的刀下之鬼,一世英名尽毁,哈哈哈。”

众贼们雨中狂笑,其声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循着丝滑的山路走了下去,消失在朦胧烟雨之中。

城西坍颓的古宅里,一个烟蓑雨笠之人,背朝着楫摧的大门,神情默然地站立着。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先前在山中出现的黑衣人,鱼贯而入走了进来。

为首的黑衣人对斗笠人说道:“梅师爷,事情已经办妥了。”梅涟池轻哼一声,依然面无表情的询问黑衣人,可否仔细查验过?

黑衣人信誓旦旦地回答道:“只要他出马,绝无失手的时候。”梅涟池点了点头,他对黑衣人说道:“这是一万两银票,你们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黑衣人一把夺过银票,对梅涟池说道:“梅师爷,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大可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一语言罢,黑衣人带着众贼就向往走。

这时败墙之上人影攒动,黑衣人大惊失色,忙令众贼们小心戒备。

梅师爷缓步出来,站在庙门口对黑衣人说道:“你们就这样走了,我真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黑衣人用充满疑惑的口吻地梅涟池说道:“梅师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涟池耸肩狂笑,惨白阴郁的脸上现出一股杀气,他对黑衣人说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黑衣人闻听此言,恶鹰撩翅、拳分中水、环眼睚眦、咬碎钢牙,他对梅涟池说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梅师爷你这事做得也太绝了。”

黑衣人犹如恶虎扑食一般,向梅涟池冲了过去。虽然是近在咫尺,

一道白光闪过,劲力透石的响箭将黑衣人掼透。紧接着十几个斗笠人倏然出现,他们身形飘忽、刀上翻花,电光石火之间,黑衣群贼尽皆被诛。

梅涟池弓身上前,面带谄媚,对斗笠人说道:“有劳各位将军。”斗笠人收刀回鞘,用冰冷的口吻对梅涟池说道:“要谢就去谢忠勇将军,刚才的穿云箭是将军射的。”

梅涟池向四下贼头贼脑地张望一番,只见一人,形如鬼魅、亦步亦趋地向梅涟池走了过来。二人近身,梅涟池见此人细挑柳叶眉、面似冠玉、唇若涂脂,微笑起来露出一排碎玉银牙。

梅涟池呆若木鸡,斗笠人对他吼道:“一个小小的师爷,见到我们将家为何不跪?”

闻听此言,梅涟池双膝瘫软,也不管地上湿滑泥泞,磕头犹如捣蒜。那人呵呵一笑,示意梅涟池起身。梅涟池蓬头垢面、浑身污泥,

神态甚是狼狈。

再三谢过此人的救命之恩后,梅涟池狗癫一般,引着此人来见潘汝桢。潘汝桢初见此人,也是面带惊愕。然而他见此人,腰悬九龙缠丝玉佩,料想此人必是王室宗亲,他自然不敢怠慢。

潘汝桢立刻知会下人,将自己的府宅收拾一番,又烹牛宰羊,大摆筵席,觥筹交错,意兴阑珊之时,潘汝桢借着酒劲,询问此人的身份。

原来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令巧云献美人计,诱骗李全发武功的朱公子。他的先祖朱熊跟随燕王朱棣起兵战功卓著,被册封为靖王,可以说朱公子一门是以武夺爵。这在血与火、尸骨如山的

疆场上,九死一生打下来的显贵,朱公子得承先人遗训,将尚武之风发扬光大。

朱公子嗜武成痴,又久闻其父讲起过往历史,他幼小的心中萌生出对权力的渴望,到了弱冠之年,他的野心开始越来越大。每到夜幕降临,在榻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朱公子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则画面。

他幻想着自己变成了宋太祖赵匡胤,也想黄袍加身自立为帝。

他认为自己就是扭转乾坤、振奋朝纲,挽救大明江山的英明圣主。朱公子紧攥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个醉心木艺的熹宗退位让权。

承蒙祖荫,近水楼台先得月,世袭忠勇将军这个爵位,让他贵不可言。

然而朱公子知道,没有兵符,他这个忠勇将军有名无实,所以要想实现自己的宏图夙愿,就必须将兵符印信稳稳操在自己的手中。

自从魏忠贤与东林学社的一番血腥争斗之后,朝堂之上已经是魏忠贤一手遮天,朱公子年纪虽轻,却深谙官场之道。他将收集来的稀世珍宝夜明珠敬献魏忠贤,又挖空心思,大费周章的找来能工巧匠以翡翠雕琢成一苍松白鹤,在老贼魏忠贤寿宴之时,作为贺寿之礼。

老贼见翡翠白玉浑然一体,美轮美奂的工艺,令他爱不释手。正是春风得意好说话,朱公子将自己一展抱负的心愿向魏忠贤提及,老贼

待第二日上朝,便向熹宗献言,封朱公子为镇南大将军,官加一等公。

朱公子兵权在握喜上眉梢,与魏忠贤沆瀣一气,岌岌可危的明室江山,

又要从此多事。

第一百八十七回:画扇遗泪

画扇并入一壶宽,泪血染成红杜鹃。侯方域身陷囹圄,李香君闻听消息到县衙击鼓鸣冤,却不想县令黄耀武百般刁难,将李香君逐出公堂。苦命鸳鸯有缘无份,李香君不能得见侯郎之面,怅然凄苦泪满娇腮。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行此卑劣之举者,不是别人,正是生爱因妒的阮大铖。

阮大铖身为文人,却毫无风骨气节,初投东林学社未受重用,久而久之心生怨怼之情。他借酒浇愁,口中时常嗟叹:“良骥思伯乐,贤才期昭王。”阮大铖颓然丧志,在东林学子眼中难堪大用,是以吏科给事中的补缺,本来是属于他的,最后却偏偏落在了魏大中的头上。

阮大铖十年寒窗籍籍无名,好不容易步入仕途,正是施展才华的大好机会,却不想左光斗等人横插一杠,令他的锦绣前程阴晦无光。追名逐利、醉心功名,世上几人可以做到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隐逸真性情。

阮大铖恼恨之余,与东林学社撕破脸皮,分道扬镳,一气之下投靠权臣魏忠贤去了。

阮大铖奴颜谄媚、阿谀逢迎,归入魏忠贤麾下之后,专做酥骨马屁文章,对阉贼大肆吹捧。魏忠贤见其文辞华丽、下笔行云流水,一纸矫诏擢升阮大铖为太常寺少卿。阮大铖倚权傍势,抱着魏忠贤的粗腿狐假虎威,老贼与东林学社的明争暗斗,阮大铖出力不少,其中公报私仇不言而喻。

舞文弄墨、寄情山水,阮大铖虽然品行有瑕,却不掩风雅之意。未登途入仕之前,阮大铖走南闯北、结伴交友,归德府才子侯方域便是其中一位。二人吟诗作赋、酌酒对月,尽显才情。

一日二人在园中对饮,酒过三巡、意兴阑珊之际,阮大铖拍了拍侯方域的肩膀,对他说道:“侯兄貌胜潘安,才比子建,不知可有意中人?”

一话言罢,侯方域脸上困窘不已,他连声叹气地说道:“我家道中落,困顿不已,自己尚且食不果腹,哪里还敢作此非分之想。”

阮大铖听了此言,咧着蛤蟆大嘴,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说道:“侯兄此言差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兄四海漂泊,衣食无着,身边正应该有个嘘寒问暖的人。”

侯方域起身抱拳施礼,阮大铖一把扯过他的衣袖,对他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走走走,我带你去领略风花雪月。”

二人步下生花、意乱神摇,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碧瓦朱甍的高阁,只听里面笙歌鼓瑟之音不绝于耳。阮大铖嘿嘿一笑,随即叩响门环,不多时门应声而开。一个眉目如画、仙姿绰约的女子,用银铃般的嗓音对阮大铖说道:“公子,您来了。”

侯方域见此女俏目流波、脸现妩媚,他战战兢兢地对阮大铖说道:“这这是青楼,我不去。”说罢,掉头便走。

阮大铖出手如电,抓住侯方域的衣襟,如拎小鸡一般将他提了回来。他呲牙咧嘴地说道:“侯兄风雅之人,何以出此粗鄙之语,这是教坊,哪里是什么青楼?”

侯方域连连作揖,乞求阮大铖放他离开。阮大铖另有所图,哪里肯答应?见侯方域执意要离开,阮大铖灵机一动,对侯方域说道:“侯兄,可知名曲高山流水?”

侯方域听得莫名其妙,他对阮大铖说道:“此曲乃是春秋时期,晋国上大夫俞伯牙所作。”

阮大铖点了点头,接言说道:“俞伯牙与钟子期引为知音,后子期死,俞伯牙摔琴不复再弹。”

侯方域心中感慨万千,对阮大铖说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啊。”

阮大铖哈哈大笑道:“知音的确难求,侯兄诗文曲艺无一不精,

这里有一才女颇晓音律,侯兄何不与其切磋一番,也好让我能够欣赏雅音仙曲?”

闻听阮大铖之言,侯方域心中技痒难耐,能得阮大铖赞许的女子,必有过人之处,他渴仰一睹此女芳容。青衣女子引着二人上楼之后,沏了一壶雨前龙井,随后用清丽婉转的嗓音告诉二人,暂且稍等,

李姑娘打扮一番即来见客。说罢,飘然而去。

不多时,十名仙娥佳丽踏着惊鸿之舞,拥簇着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她头上挽着桃心髻、眉似远山凝黛、眼含玉露柔波、朱唇皓齿,美艳绝伦。她轻轻向二人弓身施礼,十指纤纤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弹拨起来。琵琶铮铮之音,时而高亢如飞瀑流泉,时而轻柔似溪水湾流,天籁之音令人心旷神怡。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阮大铖手舞足蹈,口中赞许不已。他看着琴师,垂涎三尺地拍手说道:“妙妙妙,李姑娘色艺双绝,难怪引得众才子为你痴情折腰。”

李姑娘再次欠身施礼,抱着琵琶方欲下楼,阮大铖嬉皮笑脸,扭股糖一般来到李姑娘的身边,吓得姑娘花容失色。此时侯方域出来解围,拉扯住阮大铖,并连连向李姑娘施礼赔罪。

李姑娘秋水盈盈的美目看了一眼侯方域,见他面如冠玉、唇似点脂、谈吐斯文、妙语连珠,不免心生好感。阮大铖喷吐酒气,眉飞色舞地对李姑娘说道:“香君姑娘,你可知站在我身旁的这位公子是谁?”

李香君摇了摇头,阮大铖告诉她,这就是当世大才子侯方域。听闻此言,李香君美若桃李的脸上,现出一丝窃喜。她心中暗暗思忖:“久闻侯方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在此一见,真真才是纵横、风流倜傥。”回眸一笑,种下倾世之花,李香君自此芳心暗许,侯方域却是不知。

尔后阮大铖时而找侯方域请教诗文曲艺,侯方域倾囊相授、细心解惑,他为阮大铖的勤学好问感到高兴。其实他哪里知道,阮大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学会诗文曲赋,跑到李香君的面前卖弄。李香君接过诗文,冷冷地他说道:“公子的诗文平平无奇,而此诗却婉转秀丽,想必出自侯公子之手。”

作诗讨芳心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阮大铖尴尬气恼,鼓着腮帮子,不断地吞咽着唾沫。他挤眉弄眼地告诉李香君,姑娘冰雪聪明、慧眼如炬,一看就知道了诗文的主人。李香君讨厌阮大铖那张谄媚的脸,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她将阮大铖一把推开,随即关上了房门。

阮大铖咬牙切齿,脖子上青筋暴烈,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给李香君点颜色看看。侯方域这个臭穷酸,居然能得到李香君的倾心,阮大铖是耗子掉灰堆——憋气带窝气,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引狼入室。

回到府中之后,管家苟四见阮大铖神情冷峻、气郁结胸,支开家丁之后,亲奉一碗茶递到阮大铖的面前。他嘿嘿冷笑数声,对阮大铖说道:“老爷贵为五寺少卿,执掌刑狱,又有魏千岁在背后支持,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烦恼,挥不去的愁丝?”

阮大铖轻呷一口茶,随即将茶碗摔了个乱花溅玉。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苟四。苟四对阮大铖说道:“老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件事情在小的眼里,简直是易如反掌。”

听完苟四的话,阮大铖心中一亮,他连忙向苟四问计。苟四坏水上涌,在阮大铖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阮大铖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黑鱼大嘴笑得合拢不上。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侯方域得见李香君,为其才貌所倾倒。

然而他粗缯大布、寒酸潦倒,媚香楼这种风流温柔乡,岂是他可以涉足的。正在他为情所牵,心神恍惚的时候,杨龙友来到他的草舍之中。

他指着侯方域的额头说道:“我看侯兄印堂发黑,怕是惹上桃花劫了,嘿嘿嘿。”

一语被人道中心事,侯方域请杨龙友榻上叙谈。接着他将故友倾诉,以解心中块垒。杨龙友捋着长须,冲着侯方域嘿嘿一笑。他告诉侯方域,李姑娘秦淮八艳,色艺双绝,多少王公贵胄、才子雅士,都对其仰慕倾倒,你一个家徒四壁的穷秀才,居然能让她青眼有加,当真是匪夷所思。这可真是卓文君跟着司马相如私奔的千古佳话,要在你的身上上演了。

侯方域见杨龙友打趣,急得直跺脚。杨龙友呵呵一笑,拿出一把玲珑象牙折扇,递给了侯方域。侯方域接过折扇,见扇面如脂如玉、晶莹纯白,他不禁心中大惊。对杨龙友说道:“此扇极其珍贵,纵是王公富贾的府上,恐怕也是难得一见。”

杨龙友点了点头,告诉侯方域,这扇子是宫中之物。侯方域脸色大变,将扇子还给杨龙友。杨龙友仰面大笑道:“侯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精于丹青水墨,与诸位王爷交情深厚,你不必问此扇从何而来,反正一非盗,二非抢。堂堂正正。”

侯方域连连施礼,感激杨龙友的赠扇之恩。杨龙友咧嘴笑道:“才子佳人,成其一段爱情佳话,他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得到友人的资助,侯方域脚不迭地来到媚香楼,亲手将象牙折扇连同祖传的琥珀扇坠交给李香君。二人定下百年之好,郎有情、妾有意、共剪西窗烛、柔情似水长。

侯方域哪里知晓,扇中藏血泪,鸳鸯即两分。阮大铖计议成功,

随即到县衙报案,自己的府中失了窃。一股暗波汹涌而来。

第一百八十八回:陈母殒命

隔垂帘幕护窗纱,两行清泪为思亲。前番书中提及县令李文彦计赚陈母入府,欲行驱虎吞狼之计,迫使陈天霸和马万里二人反目成仇。敦不料陈母节烈高义,不肯屈就佞臣,竟然效法三国徐母自缢而亡。

李文彦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羞愤恼恨之余,扬言要将陈母弃之荒野。师爷邵德闻讯劝阻道:“大人,万万不可,眼下百姓对造祠立像颇为不满,陈天霸又素有人望,倘若行此过激之举,陈天霸怒而攻之,而百姓从旁协助,破城之后,大人一家老少恐尽皆齑粉矣。”

李文彦闻言脸色大变,求计邵德。邵德贼眼乱转、恶从心起,他告诉李文彦,事到如今,不如顺水推舟成全陈母的贤名。然后只需如此如此,陈天霸必然自投罗网。

“妙计,妙计。”李文彦蛤蟆大嘴咧开了花,对邵德大加称赞。第二日,捕头薛武拿着文告,带着一干巡差恶捕,大摇大摆的到城门口去了。

文告一经贴出,立刻引来了百姓潮水般的围观。薛武响屁连连,满嘴唾沫星子乱飞地说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圣贤有训,忠君爱民。仕义孝悌,方为正道。今有贼人陈天霸,上不能跻身庙堂忠君保国,下不能光宗耀祖尽孝高堂,劫州掠府、戕害百姓,陈母以家信劝其子弃暗投明,怎奈陈天霸贼心不死,陈母羞愤之下,自缢而亡。县令李大人感念陈母贤明,特为其树牌立坊,以彰其德。”

陈天林闻听丧母噩耗,冲到薛武面前号啕大哭。薛武愁眉苦脸,挤出一滴鳄鱼眼泪,将事先准备好的二十两纹银塞到陈天林的手中。他假惺惺地说道:“陈天林,县令大人菩萨心肠,知道你的生活举步维艰,这二十两银子,你为母亲操持后事,余下的置办几亩薄田吧。千万别学你的哥哥为非作歹,落草为寇。”

百姓不明就理,纷纷称道李文彦体恤民情,薛武听了,嘴角抹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师爷邵德此计,不可谓不毒。洗白李文彦、贬损陈天霸、又趁机笼络了人心。

薛武办差回来,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李文彦和邵德讲述了一遍。二人听了之后,均是窃笑不已。

邵德对李文彦说道:“大人,陈母若生,陈天霸算准咱们必然不能对一个老妪发难,现在其母已死,陈天霸出于孝悌,必然会跑回来吊丧,咱们只要不动声色,暗中监视陈家,就可以将陈天霸和马万里一网打尽。只要除了这二贼,一来可以向朝廷彰表剿贼灭寇之功,二来扫清了魏千岁建祠的障碍,了结心头大患,千岁高兴之下,定然会保举大人入京,纵然不能,谋个巡抚的职位,也不在话下。二贼谋巧局、设毒计,张网以待。

前日陈天霸一番醍醐灌顶的痛骂,马万里如梦方醒。因为自己的莽撞行事,虽泄一时之愤,却害得陈母落入歹人之手。马万里愧疚万分,谋思入城解救陈母。

马万里冲动少谋、加之不识县中情况,陈天霸担心他救人不成,反遭李文彦加害,是以百般阻拦,命他坚守营寨。孰不料,马万里趁他酒酣烂醉之时盗取令牌,夤夜摸下山去了。待到陈天霸醒转,马万里已走了三个多时辰。他恼恨之下摔杯砸碗,自责饮酒误事。众喽啰诚惶诚恐,一番劝解,终是无济于事。

马万里剃须刮胡,挑着柴担来到县城。两个巡城恶差迎上前来,其中一个獐头鼠目,柿饼脸、尖下巴的差官,推了马万里一把,恶狠狠地对他说道:“我横看竖看,怎么瞧着你不像个樵夫,看看你的肩膀,哪里有久挑柴担留下的伤痕?”带着满腹狐疑,这个面容枯瘦的恶差,

将脸转向旁边的脑满肠肥、大腹偏偏的胖差官。胖差官嘿嘿一笑,眼中闪现一丝恶毒的光芒。

此时马万里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早已惊得冷汗直流。两个恶差犀利的眼睛,死盯盯地瞧着他,仿佛在探寻他的内心世界。一股无形窒息感,涌上马万里的胸口,令他心中烦闷不已。如果继续在此地逗留,

难免不会生出事端。想到这里,马万里将身上的二两碎银,交到瘦差官的手中,他满带微笑,点头哈腰地对二人说道:“二位官爷巡值辛苦,这点银子是小孝敬您的。夜里露重,打些酒暖暖身,驱驱寒气。”

瘦差官接过银子,在手心掂了两下,他呲牙咧嘴地冷笑道:“你这壮汉倒是乖巧,我看你纵然是卖了这些柴,怕是也只能得几文钱,孝敬我们,你岂不是很吃亏?”

见差官咄咄逼人,不肯放行,马万里面不改色、气不喘,他依旧和颜悦色地回答道:“差爷,俗话说得好,遇山拜山、遇神敬神,小的初来乍到,什么事情都不懂,以后少不了有麻烦差爷的地方。小的身强力壮,再谋些体面的活计,再好好孝敬二位。”

一番话,说得二位巡城官心花怒放,他们向旁边一闪,放马万里入了城。这时马万里向墙头一看,白纸黑字赫然醒目,张贴着缉拿自己的海捕文书。马万里拂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滴,心中暗暗思忖道:“幸亏我事先乔装改扮有所防备,不然冒冒失失地闯入城中,此怕早就成了李文彦的刀下之鬼。

他正在暗自发笑,忽见眼前又来个三五个捕快,为首的一人,方面大耳、鹰眉阔鼻,一脸的凶恶之气。马万里压低斗笠,挑柴就往前走。

捕快头抽刀阻住了的去路。这时胖瘦两个差官,嬉皮笑脸地迎上前来,冲着捕快头说道:“薛捕头,他是近村的樵夫,到县里卖些柴火贴补家用。”

原来是捕头薛武奉命盘查可疑之人来了,李文彦和邵德两人害死陈母之后,唯恐陈天霸和马万里会前来报复,遂命薛武带着捕快协助盘查,发现持剑佩刀者,一律就地拿下。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李、邵,二人缺德事做得太多,常在夜梦中惊醒。

马万里放缓脚步,极力克制着内心中的紧张,这时薛武歪着脖子,看到马万里绑缚在柴担上的柴刀,又冲着他吼叫道:“站住。”

霹雳雷吼般的呼喝,令马万里心悸不已,他以为薛武瞧出了什么破绽。二腿金刚分立,掌上暗蓄真气,待薛武近身之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毙了这个恶贼。

薛武并未上前,冲着身旁的捕快撇了撇嘴,捕快点了点头。他加快步伐,对马万里说道:“砍柴的,本县乃是清净太平的地方,所有刀剑器械,不准带入城去。”

马万里闻听此言,将柴刀交给捕快,捕快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马万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这时他隐隐听到先前的两名巡城差官,与薛武的一番对话。“薛捕头,李大人让咱们日查夜查的,区区陈天霸,能掀起多的浪来?”

薛武听了之后,随口骂道:“都是邵师爷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想出计赚陈天霸母亲的毒计,现在陈天霸没来,其母又死了。呸,这个狗头军师。害得老子,一整晚都没合眼。”薛武一番牢骚,众人皆是随声附和,为其叫苦诉屈。

捕快们对薛武说道:“薛捕头,你先回去歇歇,这里有我们照应,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会通知您的。”闻听此言,薛武喜不自胜。他对捕快们说道:“嘿嘿嘿,**一刻值千金,我得给翠红暖暖被窝去。”

捕快们哈哈大笑,薛武冲着众人抱拳一礼,转身离开了。

马万里听得真真切切,陈母命丧李文彦之手,想来薛武定然是逃脱不了干系。为了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马万里屏息凝神,悄然躲在巷子里,密切注意着薛武的一举一动。

薛武拐街入巷,马万里不动声色,紧随其后。在一个叫做花枝巷的小巷子,薛武轻轻叩门,过了一会儿,一个涂脂抹粉,身材妖艳的女子走了出来。薛武勾肩搭背,携手女子走了进去。

马万里紧握拳头、咬碎钢牙,欲找薛武报仇。但转念一想,光天化日,万一李文彦派人寻找,不见了薛武,势必会加强戒备,那时再想诛除这个恶贼,可就难上加难了。

既然知道了恶贼的落脚之处,晚来再取他的狗命不迟。马万里飞檐走壁,施展轻功跳下墙头。现在他要到陈家去为陈母吊丧。

衰草蓬屋、朽木楫门,陈家日子过得甚是清苦。马万里眼中的泪水扑簌而落,他推开门后,见陈天林身着孝衣,跪在母亲的灵前。马万里心如刀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犹如捣蒜。他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说道:“老人家,都是我该死,若不是我毁掉阉贼塑像,老人家怎能遭此横祸。”说罢捶胸顿足,放声大哭。

陈天林见马万里前来,对他说道:“马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马万里将各地搜刮民脂民膏,为魏忠贤建立生祠堂的事情,向陈天林讲述了一遍。

陈天林听后义愤填膺,他紧握马万里的双手,神情正色地告诉他,

母亲知道大哥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他也是迫不得已。当年他遭人陷害,九死一生,一切都是恶佞当道。

马万里点了点头,陈天林通晓事理,令他心中大为感动。他告诉陈天林,此番潜回郧县,定要向李文彦讨个公道。陈天林劝慰马万里,冤冤相报何时了。李文彦坏事做尽,一定会有应得之罪。

马万里哪里肯听,冲着陈天林说道:“还是你哥哥有血性。”一语言罢,推门出去了。待浓夜降临,马万里再次来到花枝巷,找薛武报仇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回:笑里藏刀

利尽今夜泊隋堤,忘怀不使海鸥疑。落花随流水,流水恋落花。侯方域和李香君二人郎情妾意,引来阮大铖的嫉恨,他处心积虑、谋设毒局,将侯方域一步步引入彀中。

自从见到李香君,侯方域对这个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心生爱慕,日夜期盼与她长相厮守。然而他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哪有银子出入风花雪月之所。正待他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时候,杨龙友送上象牙白绢扇,成就了侯方域和李香君一对璧人。侯、李二人对杨龙友感激不已,孰不知杨龙友是猫给老鼠送礼——别有用心。

当晚侯方域和杨龙友在花厅饮酒赏月,二人喝得意兴阑珊之际,侯方域一边为杨龙友斟酒,一边说道:“杨兄,这次全靠你成全了我和香君,大恩大德铭感五内。”杨龙友闻听此言,眉飞色舞、意乱神迷,

他酒气熏熏地对侯方域说道:“侯兄见笑了,实不相瞒,我不过是个中间搭桥人,真正资助你的,是太常寺少卿阮大人。”

杨龙友的话,在侯方域听来,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以往阮大铖三番五次地劝其入僚,侯方域都以自己闲云野鹤,无意功名为由,推辞拒绝了。如今阮大铖以稀世宝扇拉拢他,侯方域欠了他一个莫大的人情。

看着满脸酡红,渐已微醺的杨龙友,侯方域心中感到有一种被人戏弄的落寞与无奈。他一气之下,将酒泼洒在地,带着难以形容的愤慨离开了杨府。

俗语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侯方域处处小心,还是着了阮大铖的道。一想到自己即将投身逢迎谄媚的朝堂,侯方域心中厌恶不已。事到如今,他唯有向李香君实言相告,一对鸳鸯也许要各分东西。

听了侯方域的讲述,李香君蛾眉敛眉、杏腮带泪,她连连斥责侯方域身为读书人,处事却粗枝大叶、不加细察。侯方域懊恼神伤,捶胸顿足。李香君一番醍醐灌顶之语,骂醒了侯方域。她拿出妆奁盒,将多年积攒的银子递到侯方域的手上,柔情温语地说道:“你的一番心意,妾身已经明白,拿着这些银子替我赎身,将扇子还给阮大铖,以后不要和这种反复无常,毫无骨气的人来往。”

侯方域点了点头,取回象牙白绢扇,折返杨府。他刚要叩门,突然有人在背后大声喊道:“侯兄,你快走,阮大人得知你不肯为他充当幕僚,大发雷霆之怒,现正派人捉拿你呢。”

侯方域一声长叹,对杨龙友说道:“香君真是慧眼如炬,看清了阮大铖的庐山真面目。他这是公报私仇,迁怒于我。”杨龙友心知肚明,

连连催促侯方域赶快逃走。侯方域脚不迭地,拔腿就跑。惶急之下,象牙白绢扇掉落在地。

杨龙友俯身拾起绢扇,这时他的身后火把长龙、杀声四起,为首一人膀阔腰圆,手握佩刀。原来是郑捕头来了。他冲着杨龙友抱拳施礼道:“杨大人,我接到阮府管家苟四报案,府上丢失了象牙白绢扇,是以过来查访查访。”

杨龙友听了郑捕头的话,装腔作势的发了一通脾气,他歪眉斜眼地看了看郑捕头,冲着他吼道:“郑捕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是入府盗扇之人?”

郑捕头嬉皮笑脸地冲着杨龙友赔不是,这时县令之子黄林闪身出来,指着杨龙友手中的扇子问:“杨大人,请问此扇从何而来?”

杨龙友告诉黄林,这是侯方域家传之宝,扇坠上有琥珀吊坠为凭。

黄林从参差不齐的牙齿中挤出一丝唾沫,他随即破口大骂道:“简直是放屁,侯方域那个穷酸,怎么可能持有宫中之宝,分明是偷窃所得。”

杨龙友一脸无辜地看了看黄林,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这件事情他毫不知情。

黄林点了点头,伸手一把夺过象牙白绢扇,将它收在怀中。他对杨龙友说道:“杨大人,侯方域与你交情非比寻常,如今他涉嫌盗宝,

您最好实言相告,说出他的落脚之处,免得引火烧身,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杨龙友告诉黄林,金陵这么大,他实在不知侯方域的藏身之处。不过李香君既然他情投意合,说不定会知道。黄林脸现狞笑,对杨龙友说道:“英雄尽是屠狗辈,青楼皆为义气妓。这件事情如得圆满,就不能来横的,我们出面不合适。”杨龙友心领神会,急奔媚香楼而来。

李香君推窗仰望苍穹,寒月如皎、星若碎玉。十里秦淮河上渔火依稀,时而从船上传出清丽婉转的歌声。触景生情、香君感怀心事,随即作诗一首:“及笄又一朝宗遇,两心细刻几世缘。”一诗作罢,两行清泪扑簌而落。

却在此时,杨龙友神情惶急地跑上楼来,对她说道:“李姑娘,大事不好了,方域他。”

李香君仙步流转、双眉紧蹙,来到杨龙友的面前。她细语嘤嘤地问:“杨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杨龙友轻呷一口茶,对李香君说道:“李姑娘,方域涉嫌偷盗,郑捕头正四处拿人呢?”

李香君深知侯方域饱读圣贤之书、谦谦君子,绝对不会做出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事情来。这其中一定是另有内情。

杨龙友见李香君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先前她拂了县令之子黄林的面子,他怀恨在心,是以来寻侯公子的晦气。

李香君细细思量,当日黄林确实是负气而走,并放下狠话,一定要她点颜色看看。想不到他竟然会迁怒侯公子。

一语点醒梦中人,杨龙友的话令李香君忐忑不安,倘若让黄林知道侯方域的藏身之地,以他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自然会对侯方域痛下毒手。说不定侯公子会被屈打成招,真的定谳问罪。想到这一点,李香君拿了些银两,又将头戴的翠玉金钗一并给了杨龙友。她神情凄苦,梨花带雨地告诉杨龙友,一定要让侯公子照顾好自己,她会上下打点,为他洗刷冤屈。

杨龙友从李香君的口中得知侯方域藏在乌衣巷中,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太常寺,将一消息如实地禀报给阮大铖。阮大铖恶眼上翻、咬碎钢牙,立刻下令捕拿侯方域。这时苟四又趁机向他进言:“老爷,小的风闻外面一些闲言碎语,说老爷因为李香君,才与侯方域结仇,现在

您不妨置身事外,将案子交给黄县令去办。”

阮大铖呲牙咧嘴,揪扯着鼠须胡子不住地点头。人言可畏,现在隔岸观火,借着黄县令的手,铲除侯方域,的确是明智之举。阮大铖对苟四大加称赞。赏了他一锭金子,另派他到县令府邸去与黄耀武交办此事。

黄耀武拆阅了书信,一看是阮大铖亲笔,他不敢怠慢,马上派郑捕头到乌衣巷缉捕侯方域。侯方域无端惹上祸事,心中烦闷不已,只好吟诗作赋以遣愁怀,却不想朗朗书声引狼入室,郑捕头带着一干捕快,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将侯方域五花大绑押解县衙。

因有阮大铖书信和黄林的从中作梗,黄耀武升堂问案。三班衙役分列左右,卜师爷坐在黄耀武的旁边文书伺候。黄耀武惊堂木一拍,喝令捕快将侯方域押上堂来。

黄耀武吹胡子瞪眼,冲着侯方域咆哮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侯方域你读四书五经,当知孝悌廉耻,怎么干出鸡鸣狗盗的干作事?”

侯方域神情正色、口若悬河,在公堂之上据理力争,为自己洗涮冤屈。黄耀武听了勃然大怒,掷筒扔签子,喝令衙役对侯方域掌嘴二十。

侯方域一介秀才,身子骨弱不禁风,衙役左右开弓,将他的脸打得青紫肿胀。

施刑过后,黄耀武颐指气使地对侯方域说道:“侯方域识时伤者为俊杰,你最好现在就把如何盗取白绢象牙扇的经过,给本县一五一十地讲清楚。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侯方域面不改色,厉声痛斥黄耀武这是刑讯逼供,有违《大明律》。

黄耀武怪眼上翻,口中不时地吞咽着唾沫。他悄声地对卜师爷说道:“卜师爷,这姓侯的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始终得不到他的口供,这可如何是好?”

卜师爷在他的耳边嘀咕一番。黄耀武又命捕快将侯方域押入大牢。

李香君在媚香楼心如鹿撞、惴惴不安,、她哪里晓得阮大铖一心要置侯方域于死地,他一口咬定,象牙白绢扇是侯方域来到府中作客,趁着自己不备偷走的。

黄耀武犯了难,虽然阮大铖不断向他施压,可是他不能以一面之词定了侯方域的罪。卜师爷告诉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杨龙友一句话,就可以定了侯方域的罪。

黄耀武询问卜师爷应该如何行事?卜师爷冷笑数声,告诉黄耀武。

宫中之物岂能流落民间,不需要杨龙友指认,只要他说一句,白绢象牙扇不是侯家所有,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有了卜师爷的毒计,黄耀武立刻以书信知会阮大铖。阮大铖马上找来杨龙友,让他在白绢扇的出处上,签上了名字。接着他将诉状和书信一并捎给黄耀武。

第二日升堂问案,侯方域依旧咬紧牙关,缄言闭口。黄耀武拿出所谓的证据,侯方域高声大叫,让杨龙友和阮大铖出来对质。黄耀武

又喝令众衙役将侯方域打得皮开肉绽。看着气若游丝的侯方域,黄耀武恶狠狠地告诉他,倘若再不招供,就打死他。

侯方域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在供状下画了押。黄耀武本欲斩草除根,判侯方域个死罪。卜师爷告诉他,阮大人只是想出口恶气,只要把姓侯的支走,让阮大人可以和李香君朝夕相处即可。

黄耀武大笔一挥,判了侯方域流刑。张胜闻听此事,立刻来找李香君商议。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阮大铖挟私报复侯方域的事情,居然不胫而走。一时间成了茶楼酒肆的话题。李掌柜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存义三人,存义听了义愤填膺,誓要救侯方域脱离囹圄。

第一百九十回:独闯龙潭

恨私心有所不尽,为之弹剑作哀吟。前番书中提及,陈母自缢全节,马万里闻听噩耗夤夜入城,来找捕头薛武报仇。

一抹浓云、昏鸦争噪,浩瀚苍穹如锅底般的黑沉。马万里施展轻功翻檐越户,潜入花枝巷。红绡鸳帐温柔乡,屋中一男一女,欢声笑语不断。马万里掌上双飞蝴蝶,运足气力,将门板拍得粉碎,闯了进来。

薛武横眉厉目拔刀出鞘,左手横推,右手刀尖前探,使了一招青龙出水,向马万里的心窝扎去。马万里四平八字马步立韧坚石,眼见狂风劲刃劈来,不闪不躲,双掌一合,使出空手夺白刃。他就势发力,双臂向后一拽,薛武连人带被滚下床来。

马万里一个箭步迎上前来,使了一招猛虎推山,薛武中了一掌,口中犹如打翻醯壶酱甀一般,酸、甜、苦、辣、咸、诸味交陈,他摇晃了一下昏沉的脑袋,竭力使它清醒过来。

床上的翠红,见到马万里恃武逞凶、杀气腾腾,吓得吱哇乱叫。马万里大怒,一招推窗见月,打在她的额头之上,将她拍了个乱花溅玉。

薛武见翠红香消玉殒,顿时双膝瘫软、屁滚尿流。他连连作揖告饶,马万里鹰爪碎石,紧扼其喉,厉声向他喝问陈母尸骨现在何处?

薛武命悬一线,不敢隐瞒,他告诉马万里,李文彦为防备有个盗尸,已经将陈母的尸骨转移到大牢去了。

马万里闻听此言,心火蹿纵、怒如海潮。他一掌将身旁的桌案拍得七零八落。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李文彦这个恶贼,逢迎媚上、欺压良善,老夫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薛武一对鼠眼胆怯地看了看他,缄口闭言、战战兢兢。马万里心中暗想:“大牢戒备森严,杀将进去,必要经历一番苦战。如今擒住薛武,正要可以利用他的身份,浑水摸鱼潜进牢内,伺机将陈母的尸骨取回来。”

计议已定,马万里钢钳双手,犹如提鸡拿鱼,在薛武的肩膀狠狠掼了一下,薛武疼得呲牙咧嘴,大颗的汗滴自额头滚落。马万里继续施力,冲着他大声吼叫道:“恶贼,若想活命,照我的吩咐去做。”

薛武伏首贴耳,跪地磕头如捣蒜。马万里命他给自己去找捕快的服饰。薛武点头称是,引着马万里来到自己家中。这薛武尖瘦如猴,马万里膀阔腰圆,公服穿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二人亦步亦趋来到大牢。牢头冯三是个六旬老汉,面黄肌瘦、头发谢顶,平日里喜欢小酌几杯。

冯三手捻花生米,一仰头放入口中细嚼起来。黄汤下肚,手舞足蹈,冯三用鼻音嘤嘤嗡嗡地哼唱起来:“阮籍醒时少,陶潜醉日多。百年何足度,乘兴且长歌。”

马万里短刃顶腰,小声对薛武说道:“你最少给我老实点,一有风吹草动,我先毙了你个狗贼。”

薛武轻咳一声,冯三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伸长脖子问了一句:“谁?谁在前面?”

薛武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冯三见是薛武,立刻和颜悦色地迎了上来。他询问薛武到这来干什么?薛武开门见山,告诉冯三,他要将陈母的尸身移走。

冯三听了此言,用迷离的醉眼打了他一番,瞧其神态颇有疑惑。冯三满口唾沫星子飞溅地询问薛武,可有邵师爷的手令?

薛武大怒,随即左右开弓,给了冯三两巴掌。他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妈的,我堂堂捕头,食朝廷俸禄,反倒不如一个毫无功名的穷酸秀才了?你少在这里聒噪,惹火了,打得你满地找牙。”

也不知是被打得晕头转向,还是心生惧怯。冯三一言不发,乖乖地打开牢门,眼睁睁地看着薛武将陈母的尸骨带走了。

薛武身负陈母尸身,马万里在后面持刀相向。二人疾行数步,转眼之间来到牢门口。无巧不成书,偏在此时师爷邵德带着两个捕快来牢房查看,和薛武撞了个满怀。

邵德见薛武背着陈母的尸身,立刻脸现阴云、双眉紧锁。他指着薛武厉声质问:“薛武,你好大的胆大,背着陈老太的尸体去哪?”他再向旁边一看马万里,此人眼如铜铃,圆面阔口,横看竖看都觉得面生。

薛武使了一招灵蟒转身,将陈母尸体丢给马万里,转身朝着邵德奔了过来,他大声吼叫道:“邵师爷,此人是将来盗尸的贼人,休要放过他。”

“岂有此理。”马万里手中飞刀电光石火,不偏不倚地贯入薛武的脖颈。恶贼惨叫一声,伏毙在地。

邵德脸色大变,一挥手喝令两个捕快围攻马万里。马万里金刚分立,如电的双目紧紧盯视着两个捕快。他脚踏乙木位,抡动醋钵拳头迎将上来。

只见寒光闪动、刀影森森,两个捕快一前一后,俯身弓腰,使出黑虎搜山,猛攻马万里下盘。马万里双脚一踮,使出蛟龙出渊,纵身跃起之后,旋风腿连踢数脚。两个捕快瞬间倒地。

邵师爷见情势不妙,抱头鼠窜。马万里岂能放过此等恶贼,他穷追不舍。邵德刁滑奸诈,专择狭窄巷道逃窜。马万里在后面骂道:“姓邵的,任你奸诈似鬼,今日也难逃脱公理正义。”

邵德哪里能及身怀武艺的马万里,不多时二人已经近在咫尺。邵德痛哭流涕地哀叫道:“老朽命休矣。”

马万里出手如电,直取邵德后心,正在这时邵德见前面尘烟四起,一彪人马杀了过来。他定神一看,原来是崔凝秀带着十几名锦衣卫来了。

眼见救兵到来,邵德加快脚步,一股烟似的钻进了人堆里。马万里身负陈母尸骨,行动有所迟缓,面对汹汹锦衣卫,唯有退避三舍。

崔凝秀来到荆楚之地,半月有余,寸功未立。他在崔呈秀的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要剿匪灭寇,让建祠计划畅通无阻。然而第一次攻山,就被陈天霸打得丢盔弃甲,他再也不敢染指伏牛山。马万里单枪匹马闯入县城,崔凝秀哪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见崔凝秀拒马扬鞭,一对鹞子眼放出凶狠的光芒。他指着马万里说道:“你这劫州掠府的贼寇,见到本将军,还不下马受缚。”

马万里双睛暴裂,冲着崔凝秀吐了口唾沫。他大骂道:“恶贼,少放狗屁。马爷不是吓大的,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了吧。”

崔凝秀怪眼上翻,口中不断吞咽着唾沫。他照着马臀狠抽一鞭,匹马嘶风,犹如的卢跃溪一般,向马万里踩踏过来。

马万里气转丹田、双腿凝力,使了一招亢龙引天,陡然间落到崔凝秀的背后,回手就是一记犀牛望月,将崔凝秀打下马背。

崔凝秀惶急之下,被马拖拽而死。这时邵德跳脚狂吼道:“崔将军被恶贼杀了,你们赶快上来,休要走脱了贼人。”

主将殒命,乃是死罪。锦衣卫唯有将功折罪,擒获马万里,才有一线生机。

凄星冷月、杀气骤升,十几名锦衣卫手持绣春刀,将马万里团团围住。马万里波澜不惊,面不改色,他冲着锦衣卫们冷笑数声道:“看来今天马爷难以全身而退了,好好好,我就豁出了,陪你们耍耍。你们这些恶贼一起上吧。”

邵德闻听此言,颐指气使地说道:“马万里,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众将听着,将此贼就地处决。”邵德一面说,一面连连后退。

马万里鹞子翻身、白云盖顶、拳打脚踢、毫无惧怯。然而双拳难得四手,更何况他还要回护陈母尸身,是以攻击之势大减,而锦衣卫却像江潮浪涌,一波一波地向他袭来。

邵德疾目如电,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他告诉锦衣卫,马万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加快攻击,除了此贼。

锦衣卫本欲求功心切,邵德之言无益于火上烹油,绣春刀卷云崩石、缠头削脑,马万里身中数刀,险象环生。

马万里倒退几步,对邵德说道:“恶贼,马爷敢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今天虽然取不了你的狗命,但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邵德冷笑数声,对马万里说道:“嘿嘿嘿,你终究是败在我的手里,待你死了,我找个高僧给你超度超度如何?”

马万里离弦之箭般,向墙头撞去。突然在他和锦衣卫之间,星光迸射、烟气氤氲,邵德和锦衣卫犹如迷失桃园幻境。

待烟消云散之际,马万里早已不知了去向。

暴跳如雷的他,立刻带着锦衣卫在四下搜寻蛛丝马迹。

灯笼火把,将幽暗的巷道照得亮如白昼。一名锦衣卫在地上拾起一块琥珀剑坠。他将琥珀交给邵德,邵德将琥珀拿在手中仔细翻看一遍。琥珀正面雕刻着螭龙飞凤,中间刻着“周”字。背面刻着:“习武除奸,匡扶社稷。”

他将琥珀揣入怀中,让锦衣卫抬着崔凝秀的尸体,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县衙。李文彦听闻崔凝秀被马万里杀了,吓得魂飞天外。他告诉邵德,这次他是耍钱烧牌九——玩完了。

纸里包不住火,邵德建议李文彦赶紧将崔凝秀的死讯上报魏忠贤。当他亮出琥珀,将事情经过向李文彦讲述之后,李文彦双拳紧攥,恶狠狠地向诉邵德,一定要寻根溯源,找到琥珀主人。邵德退了出去,手里琥珀四下查访。

第一百九十一回:因妒生恨

妒他织女嫁牵牛,月笛烟蓑万事休。阮大铖无中生有计害侯方域下了大牢,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非意图霸占李香君。然而李香君忠贞守节,斩钉截铁地告诉阮大铖,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阮大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扬言要给李香君点颜色看看。

三寸舌士之言尚且重于九鼎,阮大铖堂堂太常寺少卿,执掌京畿刑狱,更兼魏忠贤青睐赏识,哪个敢拂逆他的面子?才子俊少、风流雅士,得闻李香君出言顶撞阮大铖,遂与她敬而远之,媚香楼的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

李贞丽万般无奈之下,备上厚礼来到阮府,亲自向阮大铖赔礼道歉。哪知阮大铖猴子驾辕不吃这一套。他圆瞪一对犀利的雀目小眼,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告诉李贞丽,除非李香君亲自前来,否则媚香楼就等着关门大吉。

碰了个大钉子,李贞丽将阮大铖的话,如实告诉了李香君。李香君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因自己而起,

就该由自己出面解决。她涂唇描黛、对镜理妆,一番精心打扮宛若天人。强作欢颜,非心如愿,李香君乘着轿辇,仙姿绰约地进入阮府。

阮大铖见到李香君垂涎三尺,他冲着管家苟四摆了摆手,苟四心领神会,将内堂的门重重关上。

李香君见阮大铖贼头贼脑,不怀好意地向自己靠拢,她吓得花容失色。她言语微颤地对阮大铖说道:“你想干什么?”

阮大铖恶鹰展翅,口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他嘤嘤嗡嗡地哼唱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香君,你让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李香君纤柔身体紧靠墙壁,阮大铖已经让她走投无路。在危急关头,李香君拔出翠玉金钗,指着阮大铖痛骂道:“阮大铖,亏你还自诩饱读诗书,竟然不顾礼义廉耻、倚权傍势阿附奸臣魏忠贤。魏贼害我家破人亡,我与你们这些个恶贼势不两立。”

阮大铖闻听此言气炸肺腑、他恶狠狠地李香君说道:“沦落青楼,还他妈想立牌坊,好好好,我就成全你。不过姓侯的那个穷酸,可没有这么好运了。”

一语言罢,阮大铖一脚将门沿踢了粉碎,顺手一指,示意李香君滚开。香君蛾眉敛愁、杏腮带泪,掩面啜泣而去。自回到媚香楼,阮大铖的一番话,深深刺痛香君柔弱的神经。她记挂身陷囹圄的侯方域,以至茶饭不思、清癯消瘦。李贞丽好言劝慰,终是无济于事。

李香君离开阮府之后,阮大铖王八进灶炕憋气带窝火。他摔碟砸碗,口中骂骂咧咧。这股恶气始终在他的心头萦绕。苟四送来人参理气汤,阮大铖冲着他吹胡子瞪眼,大骂他在这里添堵。

苟四嘿嘿一笑,弯腰俯身地地凑到阮大铖的面前,他询问阮大铖,是否要出这一恶气。阮大铖点了点头。

苟四告诉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李香君情系侯方域,咱们不让他们鸳鸯双栖,给他来个劳燕分飞。

阮大铖听了,咧着蛤蟆大嘴笑个不停。苟四告诉阮大铖,与侯方域常有往来的秀才田仰,尚没有娶妻,而且他似乎对李香君也颇为倾慕。

苟四此计一出,阮大铖立刻表示赞同。侯方域成了阶下囚,再棒打鸳鸯拆散他和李香君,往他千疮百孔的心,再撒上一把盐,真的是痛快之极。

打定主意,阮大铖命苟四立刻备轿,去东柳巷去找田仰。阮大铖一进门,朗朗书声不绝于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阮大铖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田仰走出门外,见是阮大铖前来,忙将他让进了屋内。屋内朽桌败椅,一盏昏黄的油灯,除此之外就是凌乱不堪的一床书。

田仰见阮大铖反剪双手,来回地踱着步,他抓耳挠腮,不好意思地对阮大铖说道:“阮兄见笑了,小弟日子过得实在是清贫。”

阮大铖也不答话,一把夺过田仰手中的《诗经》,他翻看几页之后,将它一把扔在桌子上。田仰见状,慌忙拿起书。对阮大铖说道:“诗、书、礼、乐,不可轻慢,不可轻慢。”

阮大铖掩着鼻子冷笑道:“田兄一身的酸腐之气,这衣服也该换一换了。”他的话令田仰感到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阮大铖告诉他,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像他这样一味的死读,没有出头之日,到哪里去找颜如玉?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窈窕淑女能跟着你吃风屙屁啊。

田仰听了阮大铖的话,满面羞惭、语塞填胸。他捶胸顿足,连连叹气。阮大铖心知肚明,田仰囊中羞涩,没钱三分低,出外受白眼。

他随着拿出三百两金子扔在桌子上。

阮大铖此举,着实把田仰吓得不轻。他指着金子,战战兢兢地询问阮大铖,他这是要干什么?

阮大铖捋着鼠须胡子,面带狞笑地告诉田仰,先求仕途平步青云,再衣锦还乡抱得美人归。望着澄澄黄金,田仰目瞪口呆,他的脑海憧憬着金榜高中、身披红绸彩缎、跨马游街的风光荣耀。

沉吟半晌之后,田仰从现实的残酷中清醒过来,他将金子推给阮大铖,坦诚直言告诉他,自己无力偿还他的资助。

阮大铖闻听此言放笑狂笑,他告诉田仰,凭着二人的交情,他也义不容辞地帮助朋友。钱财身外之物,他轻财爱士,看中的田仰的学识。

一番吹捧,田仰神情飘然,忘乎所以。阮大铖趁热打铁,对他说道:“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田兄才情堪比子建,风流倜傥不亚潘安,身边怎么能缺少嘘寒问暖的人?”

阮大铖的话,令田仰心痒难耐、双目放光。阮大铖嘿嘿一笑,随口说道:“田兄,我听闻你对李香君姑娘颇有好感,我欲撮合你们二人,不知田兄意下如何?”

田仰闻听此言,喜得眉飞色舞,连连向阮大铖拱手作揖。阮大铖见田仰将亲事应承下来,他狡狯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阮大铖即刻起身,告诉田仰等候他的消息。

回到府中之后,阮大铖拟好书信,让苟四将此信交给李贞丽。李贞丽看到阮大铖信,脸上凝现出愁苦之色,然而为了媚香楼能够扭转颓势,她也只好忍气吞声牺牲香君一人的幸福。

锦绡鸳帐、红烛剪泪,香君神情凄苦地呆坐在床边。这时李贞丽推开房门,面带喜悦地告诉李香君,侯公子化险为夷,已经逃出桎梏,

不日将迎娶她过门。事态一百八十度的逆转,令李香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欲向李贞丽问个究竟,李贞丽担心语多必失,几句搪塞之言,将此事掩盖过去。

这时田仰手拎布包走了进来,李贞丽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地将他让进屋中。李香君见田仰来了,便向他打听侯方域的消息。田仰打开布包,对李香君说道:“我和侯兄情同手足,他如今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这是我为侯兄筹措的银两,先替你赎了身,待侯兄养好伤,你们就可以择取吉日成婚。”

李香君杏腮绯红、喜不自胜。李贞丽在文契上画了押,随即又将文契约递到李香君的手中,她满面笑容地对李香君说道:“香君,你与侯公子情投意合,如今他又四处筹银为你赎身,可见对你是真心实意,出了媚香楼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李香君在文契上亦画了押,田仰看了一眼,对她说道:“李姑娘,我要把文契带给侯公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情总算办得圆满了。”

李香君信以为真,亲送田仰出了门,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侯公子。

文契在手,白纸黑字写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田仰反复展阅,

难掩心中喜悦之情。李香君掉入彀中,阮大铖窃笑不已。他将自己在城郊置办的宅邸,借给田仰以作迎亲之用。

算准了三日后即是黄道吉日,田仰府上红纸贴窗、张灯结彩,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的来到媚香楼。李贞丽为李香君精心打扮一番,李香君穿上彩绣龙凤对襟袖衫,人美如玉、艳若朝霞。

她头罩红纱,在李贞丽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上了花轿。新婚燕尔、李香君能与侯方域执子之手缔结连理,自是甜蜜万分。然而当红盖头被掀起,心中的喜悦霎时间支离破碎。侯方域怎么成了田仰,李香君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

田仰面带微笑,向李香君一吐相思之苦。李香君神情正色地告诉田仰,此生非侯方域不嫁。田仰见李香君不肯就范,不禁火冒三丈,

他拿出文契对李香君吼道:“这上面写得一清二楚,你因感激赎身之恩,心甘情愿下嫁于我。”田仰说罢,将文契在李香君的面前晃了一下。

李香君看了连连摇头,她未曾想到,李贞丽和侯方域的好友田仰,会合谋算计她。事到如今,李香君即知侯方域身陷深牢,而自己又中奸人毒计。万念俱灰之际,李香君对田仰说道:“我并非贪恋虚荣之人,今日唯有一死,以明心志。”说罢,返身向墙壁撞去。

田仰万万不曾料到,李香君会对侯方域如此忠贞如一。看到满头是血的李香君,他吓得掉头就跑。阮大铖还在等着看热闹,一见田仰慌不择路地跑了出来,他立刻知道李香君一定又是以死相逼。万般气恼之余,他亦带着苟四等人悄然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二回:琥珀之谜

琥珀盏红疑漏酒,阴山飞将湮貂裘。李文彦建祠立像谄媚魏忠贤,意欲右迁擢升,却不想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崔凝秀被马万里伏毙在巷道之内。李文彦得闻消息吓得屁滚尿流,丧魂落魄。

行凶之人隐迹藏形,现场唯一线索只有一块琥珀,若不能寻本溯源,找出琥珀的主人,李文彦感到自己引颈自刎的日子不远了。事情火烧眉毛,魏忠贤和崔凝秀发了雷霆之怒,李文彦手握琥珀,神情呆若木鸡,心中一筹莫展。

师爷邵德走进内堂,李文彦欲动员全县捕快到四下走访排查。邵德听了他的话,贼鼠眼睛滴溜乱转,他告诉李文彦万万不可这么做。如此大张旗鼓,必然引起歹人的觉察,会让县衙办案陷于被动。

李文彦点了点头,询问邵德有什么好办法?邵德提醒李文彦切不可在缉捕文告上,提及琥珀的事情,以免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派精干捕快到玉器店进行暗访。

计议妥当,邵师爷化装成古董商,来到宝祥斋。他并不急于将琥珀拿出,而是闲庭信步,神情自然地在店内各处走动。杨掌柜点头哈腰,

不时地冲着他报以微笑。

邵师爷每观瞧一件古董,就开始指手画脚、品头论足,他口若悬河,满嘴唾沫星子飞溅。古玩的质地成色、隶属何朝何代,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回答出来。杨掌柜鼓着腮帮子,听得瞠目结舌。来了个大行家,他不敢慢待冷落。马上将邵师师请到内厅。

奉茶已毕,二人分宾主落了座。杨掌柜挤眉弄眼地又冲着邵师爷笑了笑,接着天南海北的说了一些闲话。从交谈中杨掌柜得知,邵师爷来自徽州。杨掌柜捋着雪白银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笑嘻嘻地对邵师爷说道:“哎呀,真是失敬啊。原来贵客来自徽州。那里豪商富贾数不胜数,乃是商道繁茂之所。”

邵师爷轻呷一口茶,咧着蛤蟆大嘴笑个不停。《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战场如此,商道亦然。只要揣摩对方意图,

就可以游刃有余,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邵师爷先声夺人,已经占据了主动。

眼见杨掌柜对自己大加逢迎,邵师爷认为水到渠成,遂将怀中的琥珀递给他看。杨掌柜拿起琥珀,仔细把玩一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仿佛入了染缸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邵师爷心中虽急,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他依旧细口香茗,闭目养神,似是回味无穷。

过了许久,杨掌柜用惊叹的语气说道:“妙啊,这琥珀乃是上等极品啊。”

邵师爷闻听此言,眼睛放出熠熠光芒,他歪眉斜眼地看了看杨掌柜,询问他琥珀妙在何处?杨掌柜展开琥珀,对邵师爷说道:“此乃净水景观珀。琥珀周身晶莹剔透,澄澈如镜,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相得益彰。里面悠悠轻叶,小桥流水,均是活灵活现,此等自然鬼斧神工之作,岂非无上仙品?”

邵师爷开怀畅笑,连连称赞杨掌柜见多识广。杨掌柜神情飘然,喜不自胜。然而他更对邵师爷的琥珀垂涎三尺。数次开言,他打算让邵师爷忍痛割爱。邵师爷故作面有难色,告诉杨掌柜,他只要肯出大价钱,倒是可以考虑。

杨掌柜见从邵师爷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在他看来,邵师爷一定是做生意蚀了本钱,所以才打算将极品琥珀脱手,以缓解亏空。是以杨掌柜与其讨价还价。邵师爷随着这个台阶溜了下来,他告诉杨掌柜,他给价太低了,要到别处去转转。

杨掌柜急得大叫一声:“唉,此类琥珀,我还是在二十年家的周家见到一回,如今再次一睹无上极品,也是不枉此生了。”

邵师爷故作大惊失色之态,他询问杨掌柜,周家是什么人?杨掌柜告诉邵师爷,当时他在苏州做一宗生意,有人带着他到县衙去了,当时周县令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此人浓眉大眼,颔下蓄着浓密的胡须。后来才知道,他是东林学林,当朝进士周朝瑞周大人。他因为家中出了些事情,打算将家传琥珀变卖。

邵师爷听了若有所思,他认为此自己手中的琥珀,可能与周家也有莫大的关连。要想证明他心中的疑虑,只要杨掌柜一句话,就可以解疑释惑。想到这一层,邵师爷询问杨掌柜,他是否对周家的琥珀留有印象。

杨掌柜摇了摇头,他告诉邵师爷,当时事出突然,他只是草草地看了看周大人手中的琥珀,是以印象不深,但他一看其成色,就知道绝非凡品。不然也不可能代代相传。另外年深日久,自己又老迈昏聩,更记不得以前的往事了。

进入宝山,没有空手而归。邵师爷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

他向杨掌柜抱头施礼,然后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回到县衙之后,邵德马上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李文彦。李文彦一听这其中涉及东林旧案,他不得不更加慎重处理。当年魏忠贤一举击溃东林学社,将杨涟、左光斗等人,尽数缉拿捕杀,从而排除异己,在朝堂之上专横跋扈。事情虽然化成尘烟,但是魏忠贤唯恐忠良后人,会对他进行报复。老贼惶惶如惊弓之鸟,一直没有放弃对东林六君子后人的缉捕追杀。

邵德听了李文彦的讲述,对他说道:“李大人,崔呈秀虽然是千岁面前的红人,只要您捉到了周朝瑞的后人,将他献给千岁,他一定会对崔凝秀的事情既往不咎。”

李文彦闻听此言,难掩内心的喜悦之情。但转念一想,到哪里去寻找琥珀的主人?

邵德听了嘿嘿一笑,他又向李文彦建言,只要咱们外松内紧,张开口袋即可。李文彦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询问邵德,具体应该如何去做?

邵德在李文彦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李文彦听了连连点头。当晚,邵德带着两名捕快来找杨掌柜。杨掌柜见邵德去而复返,料想生意十有**可能做成。他刚要开口,一名捕快推搡着他走入内厅。

杨掌柜吓得面色如土,忙问邵德要干什么?邵德拿着衙门公文,恶狠狠地对杨掌柜说道:“你给我放老实点,今天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有一宗案子,我们要找到琥珀的主人,你要配合我们。只要捉到了歹人,这个琥珀自然可以归你。”

杨掌柜听了喜上眉梢,表示愿意听命于邵德。邵德将他唤到身边,与他小声嘀咕了几句。杨掌柜卑躬屈膝,嬉皮笑脸地应承下来。

邵德安排了计策,带着两名捕快,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溜走了。临行之时,他再次警告杨掌柜,如果敢走漏风声,小心他的脑袋。

杨掌柜抹了一下额角渗出的汗滴,冲着邵德挥了挥手。

第二日,宝祥斋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杨掌柜带着两名伙计,眉飞色舞、指手画脚地在场的众位高邻说道:“我宝祥斋近日偶得一极品琥珀,欲请众位乡亲赏鉴。如有慧眼如炬,能识此宝者,可以私下与老夫商议价钱。说罢,杨掌柜将琥珀展示给众人。

围观看热闹的高邻,有吧嗒嘴心驰神往者,也有歪眉斜眼不屑一顾者,还有大叫大嚷趁兴起哄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没有一个人对琥珀看得上眼。确实地讲,他们对杨掌柜根本就不信任,即便他说的天花乱坠,人们也只当他是放屁。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第二天还是一如前日,杨掌柜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此琥珀的稀世凡珍。众人俱是嘿嘿一笑,向他作出哄撵的手势。杨掌柜着了急,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些个土包子,有眼不识金镶玉,把琥珀拿走,咱们收摊。”

伙计们抬凳搬桌,杨掌柜反剪双手,瞪了众人一眼,转身向店铺走。这时有人拍着一个满身泥污的老头,对他说道:“老孙头,杨掌柜的话,比你的屁还臭呢。谁听他在这里胡言乱语。”他一语言罢,众人皆是哄堂大笑。

一连两天,琥珀无人问津,杨掌柜不免着急起来。邵德却是稳坐钓鱼台。他告诉杨掌柜,寻找真正的买家,就如同千里马遇到伯乐一样的难。此等宝物,那个市井小民,怎么可能识货?而一旦有人前来询问,这个人就可能是周家的人。所以咱们一定要矜持,等着上门人自己露出破绽。”

事情果真如邵德所料,就在杨掌柜展示三天,欲收起琥珀的时候。当晚一个头戴斗笠,身材魁伟的人走了进来。杨掌柜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了斗笠人一眼,斗笠人将笠沿压得很低,刻意隐藏着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杨掌柜见此人行止怪异,是以倍加留心。他询句此人深夜到这来干什么?此人直接了当地告诉杨掌柜,他有意来买琥珀,问杨掌柜开价多少?

杨掌柜打量了他一番,示意他现在已经夜深,还是等明日再商谈此事。哪知斗笠人并未转身而走,他告诉杨掌柜,今晚明日不过是时间上的事,早一点卖出去早一点赚钱。

他的话语带着焦急,更令杨掌柜疑心。杨掌柜告诉他,早晚各有行市,譬如清早的蔬菜和黄昏的蔬菜,岂可同日而语。

斗笠人无心与他逞口舌之争,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足足五百两黄金。他告诉杨掌柜,这个价钱已经高出他所开之价。

杨掌柜嘿嘿冷笑数声道:“你这么迫不及待向得到琥珀,难不成你是周家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斗笠人大喝一声道:“没错,我就是周飞。特来拿回家传之物。”说罢,龙爪探云,直向杨掌柜抓去。

第一百九十三回:妙手施救

贞心唯有老松知,身江绿柳变烟条。阮大铖求爱未果,恨意骤起,拆鸾凤、棒鸳鸯,先将侯方域打入大牢,再让田仰逼娶李香君。其计歹毒,用心险恶。岂不闻“仗义每多屠狗辈,青楼尽是义气妓。”李香君冰心明志、为爱守节,不屈服田仰的威慑,竟然一头撞壁自寻短见。强扭的瓜不甜,眼见即将闹出人命,田仰万般无奈,负气而走。

李香君头破血流、气若游丝,李贞丽在一旁伤感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李香君性格如此刚烈,只恨自己一时糊涂,对阮大铖听之信之。

围观百姓犹如潮水,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有的人告诉李贞丽,暂是止住悲伤,救人方为正理。李贞丽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呼喊仆从去找郎中。

郎中来到李香君面前,见她面色惨白如纸,额角满是血迹,便对李贞丽说道:“人命关天,老朽会竭尽全力为李姑娘诊治,只是她脑部留有瘀血,我担心会压迫眼部,导致她失明。”

闻听郎中之言,李贞丽神情凄苦,百般哀求郎中,一定要李香君康复过来。郎中叹息地点了点头。

李香君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开,玉凤和紫嫣来找存义,为他可有什么办法?存义对二人说道:“中医讲求望、闻、问、切,唯有躬历亲为,才能辩证施治。”玉凤和紫嫣点了点头。存义带上针石包,跟着玉凤和紫嫣来到媚香楼门前。

郎中一番诊治,累得汗流浃背,然而李香君始终没有醒转过来。李贞丽关心则乱,一股火气自胸中蹿涌上来。她大骂郎中庸医误事。正在此时,存义在后面瞧得真真切切,他走上前来,对李贞丽说道:“可否容在一下一试?”

李贞丽扭头打量了存义一番,见他面似冠玉、目如朗星,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流露。而他身负三尺青锋长剑,看来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士了。李贞丽虽然是巾帼女流,却为人慷慨豪爽,有女中小孟尝之称。

她对侠客颇有好感,所以不假思索,答应了存义的要求。

存义先封住李香君肩井、玉枕,两大穴道,止住流血。手拿银针提插捻转,在睛明、承泣、四白、鱼腰,等穴道施针。时间推移,转眼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存义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拂拭额角渗出的汗滴。

他对李贞丽说道:“待在下将真气贯入其百会穴,她必定会醒转过来。”

存义此言一出,先前的郎中撇嘴说道:“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我行医三十余载,闻所未闻以真气灌顶之法。你这小子乳臭未干,能有这等本事?”

李贞丽气恼不已,迎上前去,左右开弓给了郎中两个耳光。这下郎中头晕目眩,念天地之悠悠,唯有闭口缄言了。

存义神凝周天之气,散功于涌泉,掌上走游龙,一股真气绵绵不绝地注入李香君的头顶。众人屏息凝神,看得瞠目结舌。袅袅轻烟、氤氲瑞气,真气不停地存义和李香君的头上盘旋飞升。

过了一会儿,李香君渐渐展开凝露含愁的眼睛,冲着李贞丽喊了一声:“妈妈。”李贞丽神愁聚敛,张开双臂将李香君揽入怀中,两行清泪难以自制的扑簌滚落。

心事感伤、语重唧唧,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潸然泪下。紫嫣和玉凤见李香君转危为安,也发她感到欣喜。她二人拉扯着存义的衣服,对他说道:“咱们走吧。”

三人转身将欲行,人群中心明眼亮之人,冲着李贞丽嚷嚷道:“恩公要走了,你们还要无动于衷吗?”一语惊醒梦中人,李贞丽冲着存义喊了一声:“恩公留步,且听我一言。”

存义对李贞丽抱拳施礼道:“扶危济困,乃是侠义中人份内之事,您不要耿耿于怀。”

李贞丽告诉存义,她还有话对他讲,但是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讲话的地方。存义看了看紫嫣和玉凤。玉凤瞪了他一眼,杏妍桃娇的脸上,现出嗔怒。她告诉存义,去哪都要跟着,免得他动歪心思。

存义听了玉凤的话,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和无奈写在脸上。紫嫣一对澄如明镜的美目,看了二人一眼,忍不住莞尔一笑。

李贞丽让仆人先带着李香君下去休息调养,她自引着存义三人来到城郊私家宅邸。奉茶见礼后,存义开门见山地询问李贞丽,找他所谓何事?

李贞丽轻呷一口茶,脸上愁云惨淡万里凝。她将李香君和侯方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存义三人讲述了一遍。落花流水皆有意,只是造化却弄人。玉凤听了之后摩拳擦掌,紧咬朱唇,她对存义和紫嫣说道:“阮大铖和黄耀武二人沆瀣一气,在这里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存义哥哥,紫嫣姐姐,咱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你就是行事冲动,咱们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是两眼一摸黑,只有知己知彼,方能想出万全之策。”

玉凤撇着嘴,神情懊恼地摆弄着剑穗。存义对紫嫣和玉凤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都是阮大铖和黄耀武,咱们绝对不能对此二人掉以轻心。”

李贞丽点头称是,她告诉存义身伤可愈,心伤难解。李香君是个至情至情的女子,心中一旦认准了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义无反顾。

存义三人甚觉有理,不然李香君也不会选择触壁以死明心志。

存义天资聪颖,未等李贞丽开口,他便询问李贞丽,是否要让自己想办法去救侯方域。李贞丽喜上眉梢,对存义大加赞赏。

玉凤努着嘴,冲着存义做了鬼脸。对他说道:“说你胖,你就喘上了。有美女夸你,你就忘乎所以了吧。”

存义辩无可辩,口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以示心中的无奈。李贞丽看了玉凤一眼,见她美若朝霞、仙姿妩媚,笑吟吟地对存义说道:“少侠好福气,有两位天仙般的红颜知己。”

存义抱了抱拳,一笑而过。接着他对李贞丽说道:“不妨先到牢房看看侯公子,再作打算。一来可以看看他是否安泰,免得李姑娘担心记挂,二来看看牢内的情况。”

计议已定,李贞丽将自己欲到大牢探监的事情,告诉了李香君。李香君闻听消息,就要收拾包裹,随同李贞丽前去。李贞丽告诉她,大牢戾气甚重,对她养伤极为不利。况且阮大铖和黄林一直对你虎视眈眈,万一贸然前去,落入歹人之手如何是好?

李香君含泪点了点头,取出书信写了一首小诗:“不知何处烟波叟,日出呼儿钓泛船。”诗成之后,泣不成声。李贞丽好言劝慰一番,让玉凤和紫嫣代为照顾,二人点了点头,请她放心。

存义化妆成一名小仆,提着食盒饭匣,亦步亦趋地跟着李贞丽来到县衙大牢。

逢巧县令之子黄林,手提一笼金丝雀,迎面走了过来。李贞丽避无可避,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

黄林恶目圆睁,张牙舞爪地对李贞丽说道:“哎呦,李妈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心知肚明,李贞丽是来看侯方域的,然而却故意有此一问。

李贞丽实言相告,挤眉弄眼地对黄林说道:“黄公子,我是来看看侯公子,毕竟他以往没少光媚香楼。”

黄林一听,满脸不屑地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对李贞丽说道:“李妈妈,你少在我面前打哈哈。在媚香楼进进出出的宵小之辈,关在这里的多了,怎么不见你发善心,看看他们?”说罢,恶鹰眼睛,死死地盯着李贞丽。

李贞丽无言以对,只能连连点头。黄林咧着蛤蟆大嘴嘿嘿一笑,他告诉李贞丽,侯方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就像这笼中的金丝雀,只能任人摆布。

说罢,黄林二话不说,走到存义的面前,打开食盒翻开了一遍。他口中念道:“翡翠银丝卷,糟溜鸡片,百花酿鸭掌。这姓侯的倒是有口福,罢了罢了,他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让他多吃点吧。”

黄林神情得意的走了,李贞丽呆若木鸡,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存义暗暗提醒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太在意黄林的话。

二人来到牢房,牢头丁鹏一脸横肉地看了看二人一眼。李贞丽说明来意,丁鹏没好气地拿起钥匙,带着李贞丽最里面一个粗木环立的单人牢房。侯方域遍体鳞伤,神情漠然地靠在一边的墙壁旁。

李贞丽轻轻地喊道:“侯公子,我看你来了。”侯方域披头散发向前方看了一眼,见是李贞丽,他立刻冲了过来。

侯方域开口闭口,都是李香君。李贞丽轻声叹息道:“香君果然没有看错人,她这一撞也是值得了。”

李贞丽这句话,令侯方域听得云里雾里,他紧握牢门,大声询问李贞丽,李香君出了什么事情?

李贞丽便将田仰前来逼婚,李香君抵死不从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侯方域听了放声狂笑,他满面凄然地说道:“背后捅刀,说什么知交好友,这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令我心灰意冷。”

二人皆是叹惋,李贞丽将李香君的书信交给侯方域,他看了之后,心中的愁云方始消散。接着李贞丽悄悄地告诉侯方域,小不忍则乱大谋,让他稍安勿躁,自己一定会想到妥善的办法,助他脱离囹圄。

望着李贞丽和存义远去的背影,侯方域苦笑不已。想出牢笼,谈何容易?

第一百九十四回:周飞被擒

擒尽妖邪归地网,虎悲鸿雁暂随阳。周飞独闯宝祥斋欲拿回家传之宝净水琥珀,却不想杨掌柜识破其身份,布下天罗地网擒拿周飞。面对汹汹群贼,周飞龙潜四象、三元入坤,丹田之气充盈全身。一对如电的双目,紧紧盯视着巡差恶捕。

邵德怪眼乱转,揪扯着稀薄的鼠须胡子,恶狠狠地对众人吼叫道:“把这小子给我拿下。”一语言罢,他闪身退后,捕快们齐刷刷亮出佩刀,将周飞围将起来。

寒光熠熠、刀锋冷森,一个捕快抢先一步,佩刀虬龙汲水,缠头裹脑向周飞砍了过来。周飞掌上雷霆万钧,使出一招猛虎推山,将正中的方桌扔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刀影闪过之后,桌面劈为两截。

捕快挥动手中刀,继续向周飞施以猛攻。他脚上八卦游龙,移形走位,劈、挑、搠、刺,直取周飞下盘。周飞二字马立韧如青松,见佩刀砍将过来,他不紧不慢,双腿轻轻向上一抬,即而使出千斤坠,将捕快的佩刀牢牢掣住。捕快抽身不及,周飞趁势一脚鸳鸯回环,将他踢了个趔趄。

邵师爷和杨掌柜二人张牙舞爪,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大嚷大叫,他们喝和众捕快群起而攻之,将周飞斩为齑粉。一时间乱刀齐下,朔雪惊风,周飞连续使出鲤鱼打挺、樵夫背柴、铁桥掩月,他身似灵蛇,迅捷自如,在刀光剑影之中游刃有余。

擒不下周飞,更是罪责难逃。邵师爷双目充血、深邃的死水眼睛射出两道凶光,他咬牙切齿地对众捕快说道:“废物,都是废物。还不将毒水、响箭拿出来?”

宝祥斋内空间有限,倘若射出毒箭,无异会伤了自己人。是以捕快们皆是左右为难。邵德发了疯一般,给了身边的捕快一个耳光,他呲牙咧嘴地说道:“还不快搭弓射箭,走脱了贼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捕快们不敢违拗,弓响弦绷、箭似流星。数只响箭齐出,直向周飞的前心、后背,扎去。周飞闪展腾挪、步下生花,又以轻功躲过毒箭。

杨掌柜见周飞捷如猿猴、动似脱兔,他贼眼上翻、计上心来。在邵师爷耳边窃窃私语一番,邵师爷闻听此言,枯皮老脸现出诡异的微笑。

他暗暗冲着捕快摆了摆手,捕快心领神会,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他手提木桶、腰缚粗绳,走了进来。邵师爷一挥手,指着周飞咆哮道:“泼油,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如何应付。”

一言方罢,亮澄澄的桐子油倾倒在地上,地面立刻变得湿滑起来。周飞劲凝双腿、两脚外分,竭力稳固下盘,无奈捕快们攻势甚急,他步法错乱,掌掌虚发走空。

邵德眉毛色舞地杨掌柜说道:“嘿嘿嘿,还是你这老小子有办法。待我擒拿了此贼,这块净水琥珀全当你的酬劳。”

杨掌柜咧着蛤蟆大嘴,笑个不停。二贼你吹我捧,神情甚是得意。周飞犹作困兽之斗,无奈力尽神竭。邵德哈哈大笑,指着周飞骂道:“你这个贼杀鸟,敢与李大人作对,我看你是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捕快拿绳套索,将心力交瘁,立足不稳的周飞绑缚起来。邵师爷和杨掌柜嬉皮笑脸地来到周飞面前,二贼将周飞上下打量一番。杨掌柜对邵师爷说道:“邵师爷,您看这个小子,恶眉狠眼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邵德紧眯双眼,口中不停地点头称是。宝祥斋的一番打斗,引起了左邻右舍百姓的围观。邵德命捕快将周飞推搡出来,他放了一个响屁,

反剪双手、一副趾高气扬地样子。杨掌柜逢迎谄媚,金鱼眼珠子瞪得滚圆,他告诉众位百姓,这是潜入我店意图盗宝的贼人,幸而邵师爷运筹帷幄,一举将贼人拿下,免却我的财产损失。”

周飞被打入囚车,他见杨掌柜不知羞耻,在百姓面前颠倒是非黑白。

立刻气得鹰眉倒竖,他胸中一股怒气汹涌澎湃,咬断钢牙般地杨掌柜吼道:“你这苍髯老贼,与李文彦沆瀣一气,鱼肉百姓。恶事做尽,人不除之,天必灭之。”

杨掌柜见周飞怒发冲冠,冲着自己骂不绝口。他吓得心惊胆颤,汗流浃背。邵德又喝令捕快扬鞭拒马,驱散围观百姓。一行人马,耀武扬威地直奔衙门而去。

早有捕快飞奔入府,向李文彦报捷。李文彦一听邵德出师献捷,擒获了贼人,他手舞足蹈,乐得忘乎所以。

邵德大摇大摆地进了府,抄起桌子的朱泥小壶,轻呷了一口茶。然后大加渲染地将擒拿周飞的过程,向李文彦讲述了一遍。李文彦瞠目结舌,口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

讲述完了故事,邵德建议李文彦立刻升堂问案,尽快定谳周飞的罪状。以安魏忠贤的心。

李文彦点了点头,马上吩咐衙役升堂。堂鼓响彻,李文彦正襟危坐,

师爷邵德在一旁文墨伺候。三旁衙役分列两旁,口中大声呼喝着:“威武。”

邵师爷定了定神,用破锣嗓子嚷嚷道:“将江洋大盗给我带上堂来。”

话音刚落,两名捕快连拉带拽地将周飞推入了公堂。

李文彦咬紧嘴唇,手中惊堂木一拍,立时尘烟蔽日,雾气缭绕。周飞见状,冷笑数声道:“你这狗贼,一定是只知道横征暴敛,看看这公堂之上的积尘,就知道你有多长时间没有问案了。”

李文彦听了周飞的冷嘲热讽,气得差点嗝屁。邵师爷对他说道:“大人只管问案,这小子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蹦头了。”

随后,李文彦拿着事先早已拟定好的勘问之辞,厉声质问周飞。周飞神情正色,心中全无惧意。他告诉李文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文彦见周飞缄言闭口,负隅顽抗,他气不打一处来,喝令衙役给了周飞二十大板。

周飞虽然是习武之人,然而肉皮之身,哪里经得过这班恶贼的猛打。

一顿板子下去,他皮开肉绽,后背满是血污。李文彦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他以为三木之下何愁不得口供,那知周飞铁骨铮铮,拒不认罪。

李文彦气恼不已,扬言要将周飞打死。

这时邵德贼头贼脑地来到李文彦的面前,又俯首帖耳,对他嘀咕了几句。李文彦将惊堂木将公案一扔,喝令“退堂。”周飞被打入了死囚牢。

屏退众人之后,李文彦一头雾水地询问邵德,周飞这个小子又臭又硬,看来并不是刑供撬开他的嘴的。这可如何是好?

邵德听了,冲着李文彦笑道:“大人,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件事在小的看来,简直是易如反掌。”李文彦听得云山雾罩,他询问邵德,应该怎么样对付周飞?

邵德对他说道:“大人,现在有净水琥珀为凭,杨掌柜的口供为证。那周飞又是自承身份,所有这一切都是铁证如山,板上定钉。只要咱们将周飞交给魏千岁,您就是大功一件。即使不能右迁擢升,崔凝秀之死的责任,千岁也一定会既往不咎。”

李文彦听了不觉耸肩狞笑,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崔凝秀命丧郧县,崔呈秀岂肯善罢甘休。他定然会在魏忠贤的面前请缨领命,带着锦衣卫到这里来兴师问罪。那样自己纵然是百般小心,谨小慎微,也难免不被他逮到把柄,到时候恐怕丢官罢职,或者性命堪虞。

锦衣玉食纵然好,也不及自己的脑袋重要。李文彦马上派出精干之人,到京师向魏忠贤报捷。邵德狡兔三窟,为防万一,将信件一分为三,即使有人得到此信,也看不明白其中的内容。李文彦拍着他肩膀说道:“邵师爷心细如发,真是本县的左膀右臂。”

邵师爷千沟万壑的脸上,因为笑意而变得更加的扭曲。三日过后,魏忠贤在府内收获李文彦的信件,他看了之后,拍案大笑。田尔耕和田吉等人,不明其意,魏忠贤将书信递给他们。

二贼抱拳躬身,对魏忠贤说道:“可喜可贺,千岁擒获仇敌,自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嘿嘿嘿嘿。”魏忠贤惨白的僵尸脸上,泛起一道瘆人的光芒,他尖声厉嗓地对田吉和田尔耕说道:“这件事情还需要谨慎从事,上次浙江抚巡潘汝桢捉拿周茂兰,也是向我请示,没想到事情泄露,姓周那小崽子居然侥幸逃脱了。真真是气煞我也。”

田吉又冰冷的语气对魏忠贤说道:“周茂兰那小子死耗子侥幸,也怪潘汝桢愚蠢。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加防备。不过这次李县令做得很是巧妙,将密信拆分,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

魏忠贤点了点头,命人准备金条彩缎,赏赐李文彦。崔呈秀知道这件事,口口声声向魏忠贤进言,追究李文彦失责之罪。然而魏忠贤言语搪塞,不准崔呈秀插手此事。崔呈秀报不了仇,带着恼恨负气出去了。事情果然如邵师爷所料想的一样。魏忠贤急于除了周飞,怎么能允许崔呈秀前来搅局。

崔呈秀走了之后,魏忠贤询问田吉,周飞的事情应该怎么办?田吉脸上波澜不惊,语气却是杀气腾腾。他直截了当的告诉魏忠贤,让李文彦就地解决,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

恶向心生,田吉献出毒计,牢狱中的周飞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一百九十五回:奸计败露

“秦淮河上柳痕新,未见多情李香君。”阮大铖唆使田仰仗势逼婚,不想李香君坚强不屈,以死明志忠贞守节。田仰无可奈何,一声长叹负气而走。强扭的瓜不甜,田仰俘获不到佳人芳心,是以选择退避三舍,息事宁人。阮大铖睚眦必报,他见田仰功败垂成,一脸颓废的溜了回来,不禁大发雷霆之怒。他连声痛骂田仰毫无骨气,是个窝囊废。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阮大铖欲将侯方域除之而后快,以令李香君痛断肝肠,方消他心头之恨。

黄林适才在大牢得见李贞丽,忙将消息透露给阮大铖。阮大铖闻听此事,气得咬牙切齿。他恶狠狠地对黄林说道:“把那个牢头给我撤了,今后不准任何人前来探视。我要将侯方域困死在大牢里。”

黄林听完阮大铖的话,阴郁的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掉头转身将欲行,阮大铖沉思片刻,又对他说道:“你知会李贞丽,让她马上到太常寺来见我。”

侯方域遍体鳞伤、面容憔悴,李贞丽见之伤感不已。存义对她说道:“待会儿见到李姑娘,切不可对其实言相告,以免令她神情牵动,

不利于伤势的复原。”

二人回到媚香楼,李香君倚榻扶栏,一脸急切地询问侯方域的情况。

李贞丽望了一眼存义,心中有话却是如鲠在喉。存义见状,忙向李香君报以微笑。他告诉李香君,已经将牢头和巡差一一打点,侯公子在牢中安然无恙,没有受到皮肉之苦。李香君满面凄苦、言语哽咽,拿出绣帕轻轻拂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玉凤和紫嫣又温言劝慰李香君一番,她才渐渐止住悲戚。

玉凤见李香君日渐消瘦,恻隐之心大动。她对存义说道:“存义哥,侯公子明摆是被冤枉的,那个县令黄耀武却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打入了大牢,简直是岂有此理。莫若打将进去,将侯公子从牢中救出来。”

李贞丽和李香君听了玉凤的话,均是脸色大变。她们虽然都希望侯方域早日脱离囹圄,但是采用如此极端的方法,她们想都不敢想。

存义默不作声,玉凤见了不觉有些心急,她扯住存义的胳膊,催促他快点拿个主意。

存义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告诉玉凤,这个办法万万不可行。玉凤听了脸现不悦,忙问存义这是为什么?

存义神情正色地回答道:“凤儿,纵然咱们可以破牢救人,侯公子一介书生,李姑娘又是带病之身,他们能逃到哪里去?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难道要他们背负着反叛朝廷的罪名,到处东躲西藏吗?

另外即便他们二人不被官府缉拿,可是媚香楼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李贞丽点了点头,对存义的顾全大局深为敬佩。要想救侯公子脱困,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之际,小厮神情惶急地走了进来。李贞丽瞪了他一眼,为避免李香君担心,她快步走向门旁,将小厮推了出去。二人来到径自下了楼去,李贞丽难掩心头的怒气,她对小厮说道:“你像个慌脚鸡似的,倘若惊吓到香君怎么办?”

小厮神情默然,一言不发。李香君又对他说道:“这会儿子,你又装什么闷葫芦,快说,找我有什么事情?”

未及小厮开口,一人手拎鸟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原来是县令之子,黄林来了。只见他歪眉斜眼,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李贞丽不敢怠慢,满脸堆笑地来到黄林的面前。

黄林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对李贞丽说道:“李妈妈,你刚才很是威风煞气,怎么见到本公子来了,就立刻哑然失声了?”李贞丽尴尬不已,只是一味陪着笑脸。

黄林轻“哼”一声,对李贞丽说道:“你少在这里跟我打哈哈,实话告诉你,阮大人找你过府叙话。赶快跟我走。”

李贞丽一听黄林的话,立时心悸不已。阮大铖心胸狭隘,侯方域一事,差得闹得媚香楼关张歇业。如今没头没脑地又唤自己过府,李贞丽不知道阮大铖又要耍出什么花样?

她心中正犯着嘀咕,黄林一对犀利的小雀目眼睛,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即他冲着李贞丽吼叫道:“阮大铖再三相请,你还在这里犹犹豫豫,磨蹭个什么?”

吼声雷霆万钧,将李贞丽喝醒。她告诉黄林,自己稍作打扮,换件体面的衣裳就去。黄林撇了撇嘴,甩手出了媚香楼。

阮大铖威权在手,李贞丽明知就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她命小厮备好轿辇,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太常寺。太常寺刑狱重地,门前一对法兽厉眼圆睁、四目如电,李贞丽心动一震,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这时管家苟四恰巧也在府内,他冷笑数声,满嘴唾沫星子乱飞地冲着李贞丽说道:“李妈妈请吧,我们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说罢,苟四扬长而去。看到他一脸谄媚的笑容,李贞丽心中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到了内堂之后,李贞丽轻轻叩门。阮大铖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李贞丽推门而入,阮大铖手拿白瓷盖碗,闭口养神,细细品着淡雅香茗。

李贞丽亦步亦趋地来到阮大铖的面前,对他躬身施了一礼。她笑靥生花的说道:“阮大铖,不知您唤民妇前来,所为何事?”

阮大铖一对金鱼眼睛,死死的盯着李贞丽瞧了半天。然后他重重地将茶碗往茶案上一掷,立时乱花溅玉、茶水四溢。李贞丽见他动了真气,强作欢颜的对其说道:“大人,您这是在跟谁动气啊。”

阮大铖“哼”了一声,随即张牙舞爪、颐指气使地李贞丽说道:“李贞丽,你别在这里跟我演戏。到县衙大牢去看侯方域,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李贞丽故作镇定,她心知肚明,黄林这个恶少和阮大铖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自己去探监,他岂能不向阮大铖通风报信。辩无可辩,李贞丽依旧和颜悦色地对阮大铖说道:“阮大人,您可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阮大铖厉声喝道:“李贞丽,你以为我找你来,是听你连篇累牍的说废话吗?我且问你,李香君不嫁田大人,这事该如何解决?”

李贞丽听的是云里雾里,沉吟半晌之后,她终于壮着胆子,对阮大铖说道:“阮大人,这姻缘一事,就如同周瑜打黄盖——你情我愿。

田大人已经知难而退了,您怎么咸吃萝卜淡操心。”

一听李贞丽出言顶撞自己,阮大铖气得毛发倒竖、怪眼上翻。他伸手一把抄起桌案上茶杯,将它摔在李贞丽的脚下。然后他脱口而出:“李贞丽,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敢与本官这样说话。”

李贞丽连连哈腰,向阮大铖解释着言语唐突。阮大铖得理不饶人,他告诉李贞丽,李香君就是爬,也要爬到轿子里。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为田大人讨个说法。

阮大铖说得天花乱坠、冠冕堂皇,李贞丽明知他是挟恨报复,却是敢怒不敢言。她虚以委蛇,对阮大铖点了点头。临行之际,阮大铖再次警告她,少耍花样。如果胆敢诓骗于他,他就彻底封了媚香楼,让李贞丽一干人等,都沿街乞讨当叫花子去。这话绝非危言耸听,李贞丽退了出去。

李贞丽并未直接回到媚香楼,她担心李香君得知实情,心思会变得更加沉重焦虑。这几日她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清癯消瘦了许多。

李贞丽牵挂她的康复,打发小厮将存义请了出来。

二人择了僻静的茶肆,坐下来慢慢商谈。李贞丽虽然未提及只言片语,存义察言观色,已经猜得**不离十。他询问李贞丽,是不是阮大铖又再打李香君的主意?

李贞丽点头称是,竟然存义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唯今之际也只好坦诚相告了。听了阮大铖话,存义气炸肺腑、义愤填膺,庙堂之上居然有阮大铖这种厚颜无耻的人。

李贞丽轻叹了一口气,告诉存义,阮大铖之如以横行霸道,就是身后有魏忠贤在撑腰。

存义双睛爆裂、咬碎钢牙,将茶杯捏了个粉碎。他怒骂道:“又是魏忠贤这个欺君害民的奸贼在兴风作浪。早早晚晚,我要让他受到公理正义的惩罚。”

李贞丽不知就理,她可不知道存义为何会对魏忠贤如此恨之入骨。然而她担心隔墙有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是要谨言慎行,不要招惹无妄之灾。

二人压低了声音,李贞丽现在是六神无主,她询问存义,应该想个妥善的办法,渡过眼前的难关。存义细细思量,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要田仰态度坚决,想来阮大铖纵然专横,也是无计可施。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贞丽决定备好薄礼,亲自去找田仰。只要他不再诚心刁难李香君,那么自己就少了一个敌手。

田仰问明李贞丽的来意,将她请入客厅,命家仆奉上茶点慢慢叙谈。

李贞丽词风豪迈,为人仗义,给田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倾心相谈之下,田仰竟然对李贞丽颇有好感。李贞丽亦很仰慕田仰的文采学识。

二人你有情,我有意。虽无月老牵线,但是天地为媒,青山为证,后来结成了连理。

阮大铖见田仰移情别恋,自己的计划又落了空。恼恨之余,又思谋毒计陷害侯方域和李香君。

第一百九十六回:独闯法场

空令石径扫莓苔,幻陵昔时何壮哉。郧县西临渚河、紧依汉水,得漕运通衢之利,乃荆楚交通之要道,行商羁旅络绎不绝。农耕乃国家强盛之基础,欲兴农耕、必治河工,二者相辅相成,互为依存。嘉靖《湖广志书》曾记载十堰在农田水利方面作出的杰出贡献。“因溪筑十堰,以灌田。”郧县自然天成,得地利之便,是以一派繁华欣荣的景象。然而鱼米之乡,富庶之县,却被县令李文彦弄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时有饿殍倒毙荒野,哀夫怨妇更是不计其数。临江凭吊,一道士心中伤感不已。

老河口古街熙来攘往、人头攒动,道士步踏天罡、脚踩两仪,手持天机卦,来到醉仙坊酒楼化缘。掌柜孙得胜为人朴实、乐善好施,眼见道士走进店来,忙让小二奉茶递水,请道士入了座。

道士双手抱拳,对掌柜稽首施礼。接着他以浑厚之音对掌柜说道:“掌柜多有叨扰,贫道化外之人不计衣食,只需几个热馒头足矣。”

孙得胜面带微笑,呼唤小二将热馒头包好,送到道士的手中。道士起身再次称谢。他转身将要离店的时候,忽闻外面车马喧嚣、喊声阵阵,道士和孙掌柜二人移步门前,欲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笃笃”马蹄声由远及近,接着百姓犹如潮水一般纷纷后退。一声呼喝、快马至前,道士定睛一看,马上之人长得是鹰鼻鹳目、尖嘴猴腮,他手挥马鞭,耀武扬威地驱赶着围观百姓。

道士见巡差对百姓们颐指气使,心头一股无名业火蹿涌上来,斗大的醋钵铁拳攥的格格作响。孙掌柜见状,连忙上前劝阻,让暂息雷霆之怒。

巡差一番横冲直撞,将好端端一个市集搅扰的人仰马翻,一片狼藉。百姓皆用张惶惊惧的眼神看着巡差。他拒马扬鞭,歪眉斜眼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他便向后面挥了挥手。

不多时,一彪马队缓缓驶了过来。躲在角落里观望的百姓,看到披甲执戈的兵士,分列道路两旁,威风煞气地押解着一辆囚车。囚车之人目似朗星、肤若美瓷,清秀俊逸的脸庞流露出一股英武之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独闯宝祥斋失手被擒的周飞。

巡差手把文书口称敕,对百姓们说道:“此贼就是劫州掠府的大盗周飞,昨夜他准备到宝祥斋偷盗,被埋伏在那里的众捕快擒住。他罪大恶极,李县令已经发下文告,将此贼明正典刑,就地正法。”

巡差念完文告,顺手抹了一下满是肥油的嘴巴。显然他已经陶醉在刚才一段慷慨激昂首的陈词之中。不过他的沾沾自喜,并不得到百姓们的随声附和。众人皆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巡差面带窘相,不经意地吞咽着唾沫。随行队伍的后面,又是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地跟了过来。不消细说,轿中之人正是李文彦和师爷邵德。

李文彦得意洋洋,邵德满面春风,二贼满心欢喜地认为,这次只要除却了周飞,就可以杀一儆百,震慑那些个不安分的人。魏千岁少了一个心腹大患,高兴之余必然会对我加官进爵。各怀心腹事,二贼向着菜市口刑台而去。

待官兵渐行渐远,缄言闭口、噤若寒蝉的百姓们,才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其中一个满面尘灰,银发飘冉的老者,

看过周飞之后,连连叹气地说道:“这个后生眉清目秀的,我看不像个奸恶之徒。”

老者一语言罢,即有插话进来,与他意见相左者。此人说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岂凭借着外貌轻断一个人的善恶。”

二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地吵了起来。这时不知何人喊了一句:“你们都不要胡乱揣摩了。囚车里的人是吏部给事中周朝瑞大人的公子。”

话音刚落,百姓们寻声觅迹,四下却是鸦雀无声,静寂非常。

沉吟半晌的百姓如梦方醒,周朝瑞的大名他们如雷贯耳,其人为官清廉、政绩卓著,是一位难得的好官。可惜却遭到阉贼的迫害,惨死在狱中。

先前的老者又打开话匣,将依稀尘封往事,尽诉众人倾听。孙掌柜神情怅惘,连连摇头。这些年他东奔西走、四海为家,生活的优越虽然令寻常百姓望尘莫及,但是耳濡目染朝纲崩摧、奸佞干政,以致于群盗蜂起,他心痛不已。

道士见他感怀神伤,当下询问他有什么愁苦之事?孙掌柜无奈地回答道:“可惜老朽昏聩无能,不能仿效江湖侠客快意恩仇。忠良之后突遭到横祸,岂不让人悲怆。”

道士闻听此言义愤填膺,趁着孙掌柜摇头叹息之息。他步下生花、

身似蛟龙,转身之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孙掌柜左顾右盼,便寻道士不得,也不放在心上,仍然忙着招呼店内的高朋雅客去了。

刑台立柱血迹斑斑,李文彦在甲士的簇拥之下,迈着方步来到案桌前。他的身体不未及坐稳,师爷邵德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面前。此贼鼠目上翻、呲张獠牙,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对李文彦说道:“大人,处决人犯宜早不宜迟,只要结果了这个小子,大人高枕无忧,魏千岁也驱除了一块心病。”

李文彦点了点头,冲着邵德使了个眼色。邵德略整衣冠,理了理破锣嗓子,冲着场外嚷嚷道:“午时三刻已到,将犯人绑缚刑柱立刻斩首。”

他话音刚落,两个手持断魂刀的刽子手,杀气腾腾向囚车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挥舞大刀,朝着木枷狠命一劈。只听得“咔嚓”一声,囚车一分为二。紧接着他们各执周飞双手,将他向刑柱推去。

众百姓见周飞须臾之间,就要命丧于此。皆是掩面而泣。唯有邵德和李文彦二贼,脸上窃笑不已。刽子手穿环缚手,准备将周飞绑起来。

李文彦手拿令签,已经迫不及待地桌案上站了起来。看他那张狰狞的脸,就可以知道对周飞恨之入骨。

令签还未落地,此时却是风云聚会、雷霆骤起。李文彦猛然听到一声巨雷,吓得他屁滚尿流,肝胆俱裂。邵德将他扶起来,强作镇定地告诉他,外面晴空万里,什么事情都没有。

李文彦伸长脖子,将信将疑地抬头向天上望去。却在此时,一只响箭快似流星,刽子手应声倒地。李文彦和邵德脸上惨白如纸,忙着喝令众军严加戒备,防止歹人惊扰法场。

“众人闪开,马爷来也。”快马疾风如电,冲向了法场。带甲兵士

雁字阵严阵以待。然而马上之人手握赶马鞭,上下飞舞,犹如翩跹双蝶。他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邵德恶眼圆睁,对后退的军士扇了一个耳光。接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挠钩套索准备,将这贼人给我拿下。”说罢,他倒退几步,闪到了众军之后。

铁画银钩、绳似盘龙,马上之人虽然勇力可佩,奈何好虎难挡群狼,双拳难敌四手。一会儿功夫,挠钩将他掀翻马背。此人立刻皮开肉绽,脸现血瘀青肿。然而他不顾个人安危,使了一招灵狐跃溪。一个地滚倾轧住众军的挠钩,就势双脚一踮纵身来到周飞的面前。

他一刀破开周飞手中的绳索,对他说道:“兄弟,上次承蒙你仗义援手,我马万里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这次我也要救你一回哈哈哈。”

他一笑酣畅淋漓,却不想周飞一招猛虎推山,将他打翻在地。

马万里只感到胸口翻江倒海,口内一股鲜血喷吐而出。李文彦俯掌大笑,拍了拍邵德的肩膀说道:“邵师爷,你果然是心思缜密,居然可以料到有个来劫牢。”

邵德眉飞色舞,蛤蟆大嘴笑得合拢不上。他告诉李文彦,小心驶得万年船。上次马万里驱赶火牛搅扰法场,他就多了个心眼,以假周飞

试探。不想果然有人前来劫囚。

李文彦看到受伤跪倒在地的马万里,嘿嘿冷笑数声。他对马万里说道:“你这贼人,死到临头还负隅顽抗。识相的,立刻放下兵刃投降。”

马万里双睛欲裂、怒不可遏,他冲着李文彦吐了口唾沫。以充满蔑视的目光瞟了一眼。李文彦连连跺脚,对众军说道:“乱刀齐上,将此贼给我斩为齑粉。”

说罢,众军刀上狂风大作,缠头裹脑、削肩砍背,直取马万里。万万里虽然伤重,却是毫无惧色。他拳分中水、气沉丹田,脚踏乙位生死步,誓与李文彦拼个你死我活。

那个假周飞双手虎步龙形,抢向发难,又使出一招海底搜山,向马万里的小腹打去。马万里处事老辣,不接他的拳风。而是移形换位,闪到他的侧面。随即他以鹰爪功扣住假周飞的双手之后,二字马擎住全身,屈臂弯肋猛撞假周飞。假周飞向后挪步,马万里手上行云流水,

又以一招樵夫背柴,抓住假周飞,使劲将他摔了出去。这个恶贼头触立柱,血竭尽而亡。

惊心动魄的厮杀,百姓们纷纷逃命去了。道士见马万里渐有意疲神乏之象,心中一急之下,想到了一个计策。他赶龙出渊,一招万岳朝宗,向马万里的前胸刺去。

马万里大骂一声:“呸,哪里来的恶道。”说罢,金鹏展翅,与道士斗在一起。

第一百九十七回:阴谋害人

生来死去都是幻,中庭蕙草雪消初。情郎下牢、又逢逼婚,李香君神思牵动,心力交瘁,整个人日渐清癯消瘦。幸有李贞丽仗义仁侠,委身下嫁田仰,暂时解了李香君的困危。然而才出虎穴,又入龙潭。心胸狭隘的阮大铖棒打鸳鸯不成,又心生毒计加害侯、李二人。

阮大铖得闻田仰临阵倒戈,气得他七窍生烟、暴跳如雷。他走到书案旁边,一把抓起墨迹未干的荐举信,

将它撕了个落英缤纷。“不识抬举的东西。”阮大铖怪眼上翻,口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恰在此时,管家苟四趋步躬身,一脸谄媚的来到他的面前。苟四察言观色,见阮大铖脸现愠怒,心中便已猜到了**分。

他端着白瓷盖碗,嬉皮笑脸地对阮大铖说道:“大人不必伤思懊恼,量那侯方域和李香君,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阮大铖闻听此言,瞟了苟四一眼,即而用充满蔑视的语调怼他一句:“我看你是吃了灯草灰,净放轻巧屁。”

苟四嘿嘿一笑,对阮大铖说道:“大人,欲加之罪,何患之辞?您执掌刑狱,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不充分利用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呢?”

苟四的话,令阮大铖阴郁的脸上晴空万里。他屏息凝神、瞠目结舌地望着苟四,等着他回禀下文。然而苟四此时却故弄玄虚,欲言又止。阮大铖不禁大发雷霆之怒。

他毛发倒竖,声嘶力竭地冲着苟四咆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跟我卖什么关子?”

苟四一脸狞笑地告诉阮大铖,大人难道忘了,魏千岁对哪个将军最为记恨?

阮大铖眉头紧蹙、反剪双手,反复在内堂踱着步。沉吟半晌之后,他抬起头来对苟四说了一句:“你指的可是平贼将军左良玉?”

苟四点了点头。一语惊醒梦中人,阮大铖拍了拍额头,继而脸现得意的笑容。回首尘封往事,仍然历历在目。他知道侯方域曾经向他提起过左良玉其人。据说二人还有书信往来。

阮大铖在苟四的点拨之下,又谋思一计。他立刻发下文告,盖上官凭大印,派出捕快到乌衣巷侯方域的宅地进行搜查。

捕快们凶神恶煞般一脚踹开斑驳倾颓的木门,闯进屋中之后,翻箱倒柜、摔盆砸碗,弄得满室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苟四双手叉腰,手舞足蹈、颐指气使地吼叫道:“都给我瞪大眼睛好好找,就是鼠洞狗窝,也要把书信给我找出来。”

捕快们俯身弯腰、东翻西找,终于在一本《古文观止》中,找到了一封书信。一名捕快得见此信,狗癫一般跑到苟四的面前,对他说道:“您看,这封信写的是什么?”

苟四用苍瘪的嘴,轻轻吹拭道信封上的灰土。看到上面的字迹之后,他那双狡狯的雀目眼睛,放出两道凶狠的光芒。接着他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说道:“侯秀才亲启,左将军手札。”

念诵完毕,苟四揪扯着鼠须胡子,对众人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的事情谁要敢泄露半个字,我就要他好看。”众捕快脸现惊惶,个个噤若寒蝉。

书信得手之后,苟四径自回到府衙,来向阮大铖报捷。阮大铖拆开信件,细细展读。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收悉公子回文,前番所提之事,玉已了然于心。现蛰伏待机,静观时变。”

阮大铖看完信之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信上内容模棱两可,他实在难明其中深意。左良玉堂堂将军,拥兵自重,想找他的晦气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上拔毛吗?

苟四见阮大铖脸上的喜悦烟消云散,又是愁云惨淡万里凝,他大为不解,忙问阮大铖这是为什么?

阮大铖摇头晃脑,口中嗟叹连连。他告诉苟四,左良玉兵权在手,倘若不能计划周详,自己贸然开罪于他,无异于引火烧身。

苟四闻听阮大铖之语却是不以为然,他冷笑数声对阮大铖说道:“大人,俗话说的好,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子,山高高不过太阳。那左良玉纵然是专横跋扈,难道还敢拂逆圣上的旨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阮大铖吧嗒吧嗒嘴,似是回味无穷。他告诉苟四,只要将这封信交给魏千岁,侯方域定然是死路一条。苟四听完之后,向阮大铖伸出大拇指。二人一主一仆、

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欲借魏忠贤之手,将侯方域除之而后快。

计议已定,阮大铖朝服冠靴,命苟四备好轿辇,风风火火地来到东厂。拜帖呈上,阮大铖但已候见魏忠贤。时而崔呈秀、田吉、田尔耕,等人环侍左右,杀气腾腾,耀武扬威。阮大铖吓得心惊胆战,不时地向众人陪着笑脸。

魏忠贤端坐雕花镂空太师椅,干瘪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怪笑。他用阴阳怪气的话语对阮大铖说道:“阮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阮大铖挤眉弄眼,笑面生春地告诉魏忠贤,他来这里是有件大事要请示千岁。“嗯”魏忠贤又妖里妖气地用鼻音回复了一句。

阮大铖贼头贼脑地向左右望了望。魏忠贤心领神会,一挥手,屏退了众人。凛凛正堂只剩魏、阮二贼。

魏忠贤开口说道:“今日之言,出君之口,入我之耳。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

了却心中疑惑之后,阮大铖亦步亦趋来到魏忠贤的面前,从怀中取出信件,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老贼的手中。

魏忠贤取阅之后,脸上风云际会、杀气横生。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吴的那个孽种,居然和侯方域勾搭在一起,难道他们想害本千岁不成?”

阮大铖见了魏忠贤动了真气,便趁机进言,大肆煽惑中伤,侯、李二人。他无中生有,添枝加叶,蓄意捏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他认为左良玉兵权在手,本就是尾大不掉,今又与侯方域这些士子文人纠缠在一起,一定想要图谋不轨。”

魏忠贤点头称是。他知道左良玉其人乖张暴戾,上次向朝廷索要粮饷,正逢洪涝,兵部征发颇费一番周折。然而左良玉身为将军,却不思公忠体国。收到粮草之后,骂骂咧咧,怨声载道。”

阮大铖告诉魏忠贤,左良玉居心叵测,早晚要像司马昭一样篡权乱政。他的话一出口,魏忠贤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阮大铖。阮大铖脊背发凉,缄言闭口。

魏忠贤瓮声瓮气地对阮大铖说道:“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只能招灾引祸。”

阮大铖一脸紧张,口中连连称是。魏忠贤告诉他,左良玉将在外,想扳倒他唯有从长计议。现在可以施以蚕食之计,先除去侯方域和李香君。坐实了二人的罪,再找个机会除掉左良玉。

魏忠贤询问阮大铖,侯方域在狱中可曾招供?阮大铖告诉魏忠贤,自己束手无策,无计可施。老贼哈哈一笑,将信递给阮大铖。他对其说道:“有此信在手,放开胆子去办。”

魏忠贤在后撑腰,阮大铖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一般,

马上打道回府,升堂问案、安排夜审。阮大铖惊堂木一拍,犀利的鹞子眼睛,将侯方域上下打量一番。

侯方域向其躬身施了一礼,昔日知交好友,如今形同陌路,侯方域感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阮大铖吹胡子瞪眼地侯方域说道:“侯方域,你也是饱读圣贤书,当知礼义廉耻。我且问你,宫中象牙白绢扇,如何到了你的手中?”

侯方域双膝跪地,他唯敬大明律法。并不是向阮大铖服软示弱。所在公堂上之上,他依然神情正色、据理力争。阮大铖语塞,口中不停地吞咽着唾沫。文契虽然在手,但是若要找来证人杨龙友,两相对质之下,必然会将自己牵涉其中。阮大铖趋利避害,见桃花宝扇无法令侯方域“伏法”。遂又拿出左良玉的书信,

令他招供。

侯言域对阮大铖说道:“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上对得起社稷,下对起良心。书信一事不过二人寻常问侯之语。”

阮大铖听了之后拍案而起,他张牙舞爪地指着侯方域痛斥道:“侯方域,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吗?你的一番说辞,只怕自己也难以自圆其说。还不快从实招来?”

侯方域轻描淡写地回答阮大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因爱生恨,对我百般攀诬构陷,必欲杀之而后快。

侯方域的话句句实言、针针见血,深深戳痛阮大铖脆弱的神经。他辩无可辩,唯有以雷霆暴怒,极力掩饰着心中的焦虑和胆怯。

被侯方域说中了心事,阮大铖气郁结胸。草草退堂,回到内厅权作休整。管家苟四上前询问审案结果,

阮大铖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告诉苟四,侯方域牙尖嘴利,死硬的狠。

苟四知道,桃花扇一事,已经让阮大铖倍受诟病。不能对侯方域动以大刑。唯今之际,不妨从左良玉下手。此人脾气暴躁,只要言语相激,必然生出事端。

阮大铖甚觉此言有理,准备再访东厂,请示魏忠贤。

第一百九十八回:天衣布局

救火竭池鱼失水,道缘俗累两何如。前番书中提及,马万万里欲救周飞脱困,不想身陷重围险象环生。此时不知从何处来的游方道人,加入厮杀之当,令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马万里身遭假周飞偷袭,又逢巡差恶捕的围攻,有道是“双拳不敌四手,好虎难挡群狼。”他渐渐独木难支,意疲神乏之下,已经显露败迹。然而困兽之斗,仍然令邵德心有余悸,他们围而不攻,等着马万里强弩之末的到来。

却在此时,道士施展千里逐日,纵身一跃跳到了战圈。,只见他二字马力擎全身,穿掌撩拳,站到了马万里的面前。马万里将道人上下打量一番。道人清癯瘦削、双目矍铄、颔下银髯长须随风飘摆,手中葫芦尘追风赶月。

马万里见突然冒出一个化外之人,心中吃惊不已,随即对道士说道:“且慢,你这道士不在观里修身养性,倒来插手世俗之事,却是为何?”

道士捋着长须,呵呵笑道:“无量寿佛,贫道虽然是方外之人,但是斩妖除魔,保一方安宁,也是自身的职份。”

马万里一听此言,环眼睚眦、双睛爆裂,他冲着道士大骂道:“呸,你这恶道,不明就理、为虎作伥,还大言不惭的自诩正义之士,简直是沽名钓誉,贻笑大方。”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仇敌当前眼分红。马万里更不答话,抢步上前,一招海底搜山,铁臂抡起,双掌翻飞蝴蝶,凌厉的掌风猛攻道士下盘。

道士轻步摇身、移形走位,待马万里以秋风扫落叶向其猛攻之时,他使出一招风卷云舒,动如脱兔、捷似灵狐,闪到马万里的身后。然而后续之招迭至,绵绵之力犹如钱江浪潮一般。只听他口中喝了一声“去”五龙渡手、金蛇绕梁,一招猛虎推山,直取马万里后心。

这一掌凝神蓄势、劲力崩云,马万里眼前昏黑,口腔、鼻孔,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犹似打翻了醯壶酱甀一般。他脚下一个趔趄,即继倒栽葱摔在了地上。

邵德和众人看得是瞠目结舌,也不知道士唱得是哪一出。不过既然有人出手解决马万里,他们倒是一身轻松的坐山观虎斗。

过了一会儿,呆若木鸡的邵德,如梦方醒。一名捕快走上前去,在马万里的鼻下伸手探了探。然后他扭头对邵德说道:“邵师爷,此贼尚有微息。”

邵德闻听此言,摩拳擦掌、眉飞色舞,阴郁狡狯的脸上,难掩喜悦之情。他缓步上前,呲牙咧嘴地冲着道士笑道:“请问这位仙长,在哪座仙山道观修炼?”

道士微微一笑,对邵德稽手施礼,口吐莲花应了一句:“贫道天为衣、地为被、行踪不定,游走四方。”

邵德没有得到真言实话,口中不停地吞咽着唾沫。然而他依然强作笑脸,蛤蟆大嘴合拢不上。捕快拿强套索,将马万里缚了个结结实实。随后毫不客气地将伤重昏迷的马万里打入了囚车。

邵德得了便宜开始卖乖,他嬉皮笑脸地对道士说道:“道长下山除魔卫道,帮着官府剿灭一个劫州掠府的贼人,请随我到县衙,李县令一定会对道长施以厚报。”

道士闻听此言,又是一阵轻笑。他告诉邵德,出家之人名利争心皆无,此等区区小事,不劳挂怀。

邵德执意,道士却之不恭,只得跟着他与众捕快打道回府。李文彦闲坐花厅,品着香茗、哼唱小曲,神情悠闲惬意。邵德三步并两步,狗癫一般跑了过来。他满脸春风、手舞足蹈,即而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对李文彦说道:“托大人的福,这次小的一网下去,又捕获了一条大鱼。”

李文彦一听,一对金鱼水泡眼睛瞪得滚圆如明珠,他不时地揪扯着颔下稀疏的鼠须胡子。他那千沟万壑的脸,在为洋洋得意,而变得更加的扭曲。

邵德迈着方步,将擒获马万里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后二贼俯掌拍手,乐得前仰后合。从邵德的口中得知,这次之所以能擒龙缚虎,是一名道士施手援手。李文彦点了点头,让邵德赶快将道士请进来。

道士头顶三花、脚踏两仪、手持天机卦,飘然若仙般走了进来。李文彦双拳一拱,对其施了一礼。他眯着雀目小眼睛,笑嘻嘻地说道:“道长鹤发童颜,真是神仙中人。”

道士单手稽了一礼,三人分宾主入了座。李文彦命下人奉茶伺候。道士掀开盖碗,一股沁心入肺的茶香,扑鼻而来。

他细品之下,赞不绝口。

李文彦和邵德二人,贼头贼脑的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士:“仙长识得此茶?”

道士捋着长须,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乃武夷岩茶,据说早在西周时期,濮闽族长会盟武王,将其作为贡品进献。此茶未经窨花、茶香馥郁、回味无穷。可分大红袍、名枞、肉桂、水仙、奇种五类。级别不同,茶香迥异。”

二贼见道士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钦敬之情自添几分。李文彦伸手大拇指,对道士说道:“道长深谙茶道,真是高雅之士。”

道士连连摇头,口中谦词不断。一番闲谈之后,李文彦话锋一转,步入正题。他那对犀利的绿豆眼睛,像向在道士的内心搜寻一般。他挤眉弄眼,冲着道士嘿嘿一笑,对他说道:“道长,这个贼首叫做马万里,侵扰州府、坑害百姓,如今被道长擒获,您为地方除了匪患。”

道士心明眼亮,知道李文彦这一番虚情假意的陈词,实为自己粉刷修饰,遮掩自己丑行的罢了。是以他只是虚以应景,点头称是。

正当道士洗耳恭听李文彦讲述马万里时,一名捕快神情惶急地跑了进来。邵德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左右开弓,劈面给了捕快两个耳光。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像丢了魂一般闯进来,慌慌张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捕快捂着火辣发烫的脸,对邵德说道:“邵师爷,那个贼人他他他快气绝了。”

李文彦和邵德二人听了此言,均是脸色大变。倘若马万里命丧于此,不仅对魏忠贤无法交代,更会激怒陈天霸。量此百里小县,怎能经得起铁骑蹂躏。

李文彦现在是屁股扎蒺藜——坐立不安。邵德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二人束手无策,道士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气定神闲。

邵德察言观色,扯了扯李文彦的衣袖,冲着他撇了撇嘴。

李文彦心领神会。再次向道士施以大礼。

道士心知肚明,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故作矜持地问:“县令大人,何以施以大礼?”

李文彦和邵德二人,王八瞅绿豆,对望一眼,又同时对道士说道:“仙长,实不相瞒。贼首马万里还有一个结义兄弟叫做陈天霸。盘踞在黄石的伏牛山,倘若他兴兵来犯,郧县地薄人稀,如此能招架的住?”

道士哈哈大笑,对李文彦说道:“县令勿恨忧,贫道自有办法。”一语言罢,他站起身来,让邵师爷前面引路,到牢房探视马万里。

马万里双手反绑、脚戴镣铐,被关在紧靠里间的狭窄牢房里。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抽搐不止。李文彦和邵德愁云惨淡,忙问道士该如何施救。

道士五气朝元、一股真气直抵马万里的百会穴。接着他又在巨阙、肩井、气海,三大穴道以拂穴手贯入真气。渐渐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马万里的脸色现出红润之色,心跳也变得澎湃有力了。

李文彦和邵德喜上眉梢。道士神聚清虚、意沉丹田,行气周天之后,敛功起身。他告诉二人,他以乾坤清气为其续命,此人很快就会醒转。

他的话音刚落,马万里悠悠醒转。道士轻甩拂尘,对李文彦说道:“他已经醒了。”

李文彦俯仰大笑,又对道士连连夸赞。马万里见自己身陷囹圄,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道士。他脸上阴云密布,咬牙切齿地扑向道士。

道士出手如电,铁钳般的双手搭在马万里的肩上。随后左脚向前一探、右腿成弓,使出熊扑式,再次将马万里掀翻在地。

马万里暴跳如雷、骂不绝口。李文彦和邵德见马万里生龙活虎,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马万里性命无虞,陈天霸投鼠忌器,一定不敢胡来。到时候再设计一举将他拿下,荡平伏牛山,自己就可以在魏忠贤的面前扬眉吐气了。平步青云、右迁擢升,自然是不在话下。

李文彦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他命狱卒将马万里好好看住。

不准任何人靠近,更不许有人前来探监。狱卒俯首帖耳,极尽阿谀谄媚。

事情完毕之后,道士起身向李文彦辞行。邵德前面引路,三人一并走出了牢房。临行之际,李文彦对道士说道:“仙长擒贼有功,我当上奏朝廷,封您为护国法师。”

道士心中暗想:此贼果然阴毒,这哪是为我邀功请赏,分明是将我火中炙烤。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速离开为妙。”

想到这里,道士一揖作别。李文彦冷笑数声,命邵德赶快拟写书信,报上京师向魏忠贤献捷。

三人走后,牢房中的马万里感到衣襟之中似有尖刺之物,他使了一招鹞子翻身。这时一把短小的棱锯掉落在地,藏好棱锯之后,马万里深感自己错怪了道士,他神情懊恼,嗟叹连连。

第一百九十九回:包藏祸心

阴鸷诡诈谋其里,计穷落落半山空。书接前文,太常寺少卿阮大铖怀生歹意,欲以内容模棱两可之书信,置侯方域于死地。殊不料,侯方域虽然是一介文弱布衣,在凛凛公堂之上,面对阮大铖的百般刁难

却是铁骨铮铮,浑然不惧。阮大铖气恼非常,惊堂木一震三响,草草退了堂。

阮大铖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管家苟四坏水上涌、毒计横生。他一对细小的鼠目眼睛放射出狡狯的光芒,亦步亦趋走地阮大铖面前对其言道:“大人勿忧,有道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侯方域纵然是口吐莲花、巧言令色,难道咱们就不能另辟蹊径,他山之石以攻玉。”

正是当局者陷氤氲雾,冷眼旁观目如炬。苟四的一番话令阮大铖一扫满面愁云。他问计苟四,此事该当如何善妥?

苟四耸肩嘿嘿冷笑数声,他对阮大铖说道:“大人,平贼将军左良玉拥兵自重,已经令魏千岁十分忌惮。若想除掉姓侯的,只有从左良玉身上着手了。”

阮大铖点了点头,再度修书一封,火速呈报魏忠贤。信中语气甚急,魏忠贤展阅研读之后,亦不禁愁云惨淡、神思怅惘。他本欲隔岸观火,借阮大铖之手铲除东林学社残余势力。孰知左良玉牵涉其中,

阮大铖“牙齿”不利,难啃这块硬骨头,是以太极推手,又将麻烦甩给了自己。

现在魏忠贤骑虎难下,倘若装聋作哑放任不管,此案千缠百结,日久累月恐怕要节外生技。然而左良玉兵权在握,贸然出手,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那时圣上降责,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魏阉黔驴技穷,忙唤田尔耕、田吉、周应秋、崔呈秀,一干爪牙帮凶入府叙事,众恶贼开动脑筋、集思广益,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狗头军师、未有良策,不过各逞匹夫之勇罢了。魏忠贤如抓救命稻草一般,一对深邃的眍䁖眼睛,死死地盯着田吉。田吉为人谨慎冷静、平日里寡言少语,他那张阴郁木讷的脸,永远没有云开雾散的时候。好像谁欠了他八万账似的。

魏忠贤见问,田吉沉吟半晌,从牙缝里逐字逐句地蹦出一话:“千岁,您可知当年汉高祖刘邦伪游云梦之事?”

魏忠贤点了点头,脱口而出:“昔日韩信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

刘邦担心他尾大不掉,生出谋反之心。是以采纳陈平之计驾幸云梦,命随军武士将韩信受缚马前。”

田吉点头称是,魏忠贤闻听此计,认为切实可行。明朝政务由内阁转达圣听。然而熹宗皇帝醉心木艺,但凡奏折朱批,皆是魏忠贤代笔。是以阉贼日益专横跋扈,大肆迫害与其意见相左者。

计议谋定之后,魏忠贤马上奔赴御书房,取出玉玺朱印,一纸矫诏,欲令左良玉入京自投罗网。

八百里快骑一路绝尘而去,星夜兼程赶赴左良玉大营。大营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左良玉稳坐中军大帐,正和几名将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喝得是不亦乐乎。

杨公公在两个大内侍卫的陪同下,下马解鞍、缓步来到中军虎帐。

他手把文书口称敕,尖声厉嗓地对左良玉说道:“圣旨到,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手端青瓷大碗,一通鲸吞龙吸,将满盈盈一碗杏花村汾酒,喝了个劲透见底。他一抹沾雾凝露的络腮胡子,铜铃大眼将杨公公打量了一番。随后他瓮声瓮气地问:“你刚才嘀嘀咕咕地说什么玩意呢?”

此言一出,大帐一片哄堂大笑。然而此时杨公公却是庙里长草慌了神。左良玉为人狂妄傲慢,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然而他居然见旨不奉,当今是胆大妄为。不过杨公公转念一想,或许左良玉酒酣意阑,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想到这一层,杨公公亦步趋前,理了理嗓子。

他口中生唾、正要发话,左良玉意乱神迷、手舞足蹈地对他说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那些个掉书袋的文词,本将军听不懂。”

杨公公嬉皮笑脸,将圣旨放到左良玉的帅案之上,即而对他说道:“将军戎马戎在外、忍霜吞雪、风餐露宿,经年累月下来,甚是劳苦艰辛。

圣上体恤功臣,欲请将军还朝,官拜大将军。”

杨公公言尽于此,闪到一旁,静待左良玉的回话。谁知左良玉猴子驾辕——不吃这一套。他冲着杨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杨公公脊背发寒、汗流浃背,与左良玉打交道,令他有如步薄冰之感,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他亦想赶快离开。

待杨公公走后,左良玉一手摊开圣旨,口中唾沫星子乱飞地对众将说道:“众将军,你们看看,圣旨急唤本将军回京,究竟意欲何为?”

众将语气如出一辙,对左良玉说道:“将军,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看这圣旨来得古怪,好端端地赴京作什么?赴个鸟。”

“就是就是,我看此行定然是险波暗涌,杀机四伏。”一名将军随声附和。

左良玉现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即奢望能够将位右迁擢升,又担心赴了“鸿门宴”。举棋不定之际,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偏将刘锋。刘锋在左良下麾下多年,虽然一直将位恒定,原地踏步。但是左良玉却对他以礼相待,二人交情非比寻常。

刘锋略略沉思,随即呵呵笑道:“将军,此等区区小计,焉能瞒得过我。这定是与将军有仇怨之人,借假圣上之手,欲杀害将军。”

左良玉闻听此言,不禁心中骇然。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刘锋,一脸困惑地问道:“刘将军,这是何故?”

刘锋冷笑道:“将军,朝中谁人不知魏阉专权,而其又与将军嫌隙,

此人睚眦必报,我想上次军粮之事,他怀恨将军,是以矫诏令将军回去,待您入宫面圣之际,埋伏在宫门内的刀斧手一起杀出,定将您乱刀砍为齑粉。

“不错,不错。刘将军之言一针见血,一语中的。”众将又是一片应喝之声。

左良玉有刘锋解疑释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一把将圣旨扯了粉碎。捶案拍桌,一股怒气郁结于胸。随即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奶奶的,老子为朝廷出生入死,到头来换来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刘锋冷冷地说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往至来由是如此。所幸将军兵权在手,又是驻扎在外。不然哪能得以脱身呢?”

左良玉双眉紧蹙,又询问刘锋,眼下如何渡过难关。这刘锋不是别人,正是在太湖巨鲸帮,与于三火拼被杀的刘彪的堂弟。刘彪死后,刘锋得知消息,无时无刻不在思谋报仇之际。后来太湖水寨被破,于三被曹钦程斩首,他方觉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既然不能落草为寇,刘锋只得暂压蠢蠢欲动的心,继续在左良玉的身边谋职。左良玉听其言听计从,刘锋心中甚是得意。

这次左良玉拒不奉诏,刘锋抽丝剥茧,将其中说以众将。他认为杨公公回去,必然会以实情告知魏忠贤。以老贼素是行事作派,一定会加以报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

刘锋的话,撩拨众将不安分的心,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对左良玉说道:“他奶奶的,既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将军你一声令下,末将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左良玉拍案而起,犀利的鹞子眼睛望穿秋水,他咬碎钢牙,双拳紧攥,命令三军开拔,选择栖身落脚之处。

刘锋趁机献言,告诉左良玉前往荆襄腹地,依山据守、秣兵历马。

左良玉哈哈大笑道:“长江天堑,鱼火富庶之乡,就去襄阳。”

当夜左良玉扬鞭拍马、移营拔寨,指挥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襄阳进发了。行军添灶、大军一切军需用度自此无了来源。虽然逞了一时之快,早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左良玉目光短视,心中没有盘算,又求教刘锋。

刘锋哈哈大笑道:“将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襄阳青山秀水,遍地黄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左良玉一听,蛤蟆大嘴合拢不上。他挠了挠头,一脸狐疑地对刘锋说道:“刘将军之意,莫不是让我纵军劫州掠府不成?”

刘锋一脸狞笑地回答道:“将军心明眼亮,一语道破末将心意。”左良玉的脸上亦现出诡异的笑容。他告诉刘锋,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这里须先拜访府台大人,不然人家会认为咱们失了礼数。

刘锋心领神会,当即让左良玉拟好一封书信。此番出任襄阳知府的,不是别人,正是政绩卓著,两袖清风的徐清。刘锋单骑快马,直奔徐清家中,下人回复他,徐大人在府衙,还未回来。

月半三更、天似沉漆,这徐清倒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刘锋快马加鞭,又直奔府衙而去。面见徐清,据明来意,刘锋心中倒是沉得住气。

哪知徐清怒不可遏,他冲着刘锋吼叫道:“岂有此理,左良玉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身为大将却如此不懂规矩。粮草军需皆有兵部调度,他岂可胡来?本府身为知府,理当遵守法纪。请刘将军告知左将军,信中所提之事,恕我爱莫能助。”

刘锋碰了大钉子,一脸惊愕地看了看徐清。随即他放下狠话,对徐清说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徐大人,你翻脸不认人,莫怪别人手下不留情。”说罢摔门扬长而去。

徐清神情正色、无所畏惧,他倒要看看左良玉在这里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第二百回:逃出牢笼

玄都道士腹良谋,救时应仗出群才。马万里身陷桎梏方知道士良苦用心。他将棱锯暗暗藏好,伺机破牢而出。李文彦设下香饵钓金鳌,擒住马万里后,自认为仕途平步青云,右迁擢升指日可待。他迈着闲庭信步,在师爷邵德的陪同下,来到大牢之中。

马万里蜷缩身体,紧紧依靠在阴冷的墙角,双目紧闭、一言不发。邵德蹑手蹑脚地来到牢门前,尖鼠脑袋使劲往木柱钻,一对贼眼扫视着牢内的一切。

他见马万里缄言闭口,脸上一改昔日嚣张跋扈,变得愁云惨淡万里凝。邵德随即扭过头来,对李文彦说道:“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大牢,是龙得蜷着,是虎得卧着。看看这不可一世的贼首,如今不也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哈哈哈。”邵德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李文彦亦咧着蛤蟆大嘴随声附和。

马万里听得真真切切,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不动声色。二贼一番洋洋得意的笑谈过后。亦步亦趋,转身走向里面,命令牢头打开一扇厚重的木门。

随着木门发出一声凄厉的“吱嘎”声,马万里俯墙静听,隐隐约约地听到李、邵,二贼窃窃私语。邵德嘿嘿冷笑一声,脱口而出道:“大人,谁也不会料到石墙之后另有玄机,姓周的这个小子,也算是命大,

前日若不是马万里这个贼寇到法场搅局,他早就脑袋搬家了。”

李文彦继而压低嗓子告诉邵德,提醒牢头加强戒心,切不可贪杯误事。出了岔子,谁都逃脱不了干系。邵德回应了一句,冲着牢头嘀咕几句,跟着李文彦沿着幽暗的石阶出了牢房。

牢头一番巡视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哼着小调转身离开了。马万里将棱锯拿捏在手,小心翼翼地锯戳镣。迟则生变,他现在必须全神贯注、争分夺秒,周飞命悬一线,过了今晚再想脱身救人势必难如登天。

时间如水流逝,马万里悄然锯开镣铐之后,思谋金蝉脱壳之计。突然他的脸上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滚落下来。他呲牙咧嘴,捂着肚子在地上来回翻滚。

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动了牢头。他醉眼迷离地拿着钥匙打开牢门,待其近身之后,马万里一个鲤鱼打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起来,然后使出一招撒花盖顶,一掌下去将牢头拍晕在地。

他俯身拾起钥匙,踹开牢门之后,径自向里间走去。周飞失手被擒之后,邵德为确保万无一失,竟然用镔铁镣铐,锁住周飞的琵琶骨。

马万里撞开牢门,见周飞酷刑加身,其状惨不忍睹,令他不禁老泪纵横。

周飞淡然一笑,对马万里说道:“大丈夫生有何妨,死又何惧,前辈不必为我悲伤。”马万里手中没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任凭其如何使劲,透穿石壁的镣铐依然纹丝不动。

救出不周飞脱险,马万里气恼不已,他大骂邵德用此毒辣的手段。周飞担心夜长梦多,如果被人发现,马万里定然是死路一条。与其二人陷在囹圄,倒不如走一个是一个。

马万里神情焦虑,继续摇晃着镣铐,周飞对他说道:“前辈的大恩大德,我周飞铭感五内,现如今我已自知无法走脱,只盼前辈能帮我找到义弟杨存义,让他为我手刃李文彦和邵德这两个恶贼。

周飞神情正色、言语决绝,马万里听了肝肠寸断,止不住内心的悲切。“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马万里束手无策,与周飞作生死别离之际。

只听背后有人呵呵笑道:“无量寿佛,贫道来也。”马万里回来一看,不禁心中大喜,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自己误会记恨的道士。马万里迎身上前,对他深深施以大礼,满面羞愧地说道:“道长神机妙算、天衣布局,我马万里粗人一个,前番冲撞了仙长,望祈恕罪。”

道士捋着银髯长须哈哈大笑,伸手一把将马万里扶了此里。他告诉马万里非是谈话之所,待救了人再好好相谈不迟。马万里点了点头,走出牢门为他望风。

道士手持真武剑,脚踏游龙步,只见电光石光、雷霆闪现,镔铁镣铐被斩为两截。周飞蛟龙脱困,抱拳躬身,对道士连连称谢。道士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了周飞。

他对周飞说道:“少侠,这是归元丸,有理气培元之功效。你的伤势不轻,需找个偏僻之所,好好的调理。”

周飞服下药丸、静心凝神、气棸丹田,短促之间渐觉胸口的郁气,

此时舒缓了许多。二人走了出来,却见马万里砸门撬锁,准备尽数释放牢中囚犯。

二人忙上前劝阻道:“咱们现在必须离开此地,稍有迟疑,如果邵德去而复返,到时悔之晚矣。”

马万里仁侠仗义,自己逃出生天,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在此无端受难。他大起恻隐之心,正要与道士和周飞二人争辩。道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钥匙,一招流星破空,扔进了牢房之中。接着他随口说道:“还是让他们自己设法脱身吧。”

事已至此,马万里亦无可奈何,只好跟着道士往外闯。三人刚走到石阶,现在昏晕的牢头醒转了过来。他摇了摇晕沉的脑袋,慢慢睁开了意乱神迷的眼睛。

看到前面人影晃动,牢头以为自己身在黄粱梦境。是以使劲在腿上掐了一把。痛彻让他知道了眼前残酷的现实。怀着惊恐和不安,牢头立刻抓起墙上的铙钹,拼命的敲打起来。

他一声声的叫嚷,不禁令马万里三人闻听惊悸不已,更让李文彦和邵德坐立不安。短暂的失魂落魄之后,邵德明白大牢出了事情。他三步并作两步,马上带着巡差恶捕、亲兵家将、到大牢围捕犯人。

他一脚刚迈进去,恰好撞见道士三人。邵德立时恶眼上翻,指着道士骂不绝口:“好你个恶道,竟然使出瞒天过海之计,明是帮着府衙,却不想暗通贼寇。”

道士闻听,只是冷笑不已。气急败坏的邵德,立刻喝令众人将道士等人团团围住。道士更不答话,他脚下天罡随步、身法七星出位,动如脱兔、捷似狐魅,一眨眼的功夫,就钻入了众军之中。

他掌上猛虎推山、推窗望月,腿上鸳鸯回环、横扫千军。左冲右突,须臾之间,捕快亲兵悉数倒地。邵德气得咬牙切齿,又命令众人倒油并将缚龙网拿出。周飞惊叫一声,对道士说道:“道长小心,这个恶贼又故技重施了。”

他的话音未落,道士双脚一踮,使了一招追风赶月。他的身体在半空踏浮游走,似在氤氲缭雾之中。邵德看得瞠目结舌,正待他发愣之际,马万里移形走位,猛然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邵德元神出窍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马万里大喝一声,一招海底搜山,直取邵德小腹。邵德猝不及防,立时毙命当场。巡差恶捕见邵德被杀,俱各吓得魂飞魄散,继而鸟兽散逃命去了。

吵嚷之声惊动了李文彦,胆小如鼠的他,躲在桌案底下,大气也不敢出。却听马万里在外面发出阵阵狮吼,口中不停地大骂着:“李文彦你这个恶贼给我出来。”

道士出言制止,对他说道:“现在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咱们私闯大牢,又除了邵德,这等于与朝廷公然宣战。此时不走,难道等着大军前来围剿吗?”

三人一路疾行,没命地奔逃。转眼之间已然是星如点珠,月似银钩的暮夜时分。周飞的伤口在慌不择路的逃跑之中,又撕裂出血,痛彻令他心神俱疲。

道士以拂穴手点住他的俞府、气户,两大穴道,帮他暂时止住了流血。马万里见周飞痛苦万状,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道:“兄弟,你负在我的背上,咱们去找郎中好好诊治一下。”

周飞连连摇头,马万里不假思索,背起他就要往外走。道士抢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马万里跺脚冲着道士嚷嚷道:“你身为出家人,怎么无半点慈悲之心,眼见我的兄弟在这荒山野林被痛苦折磨,竟然无动于衷。”|

道士双膝盘坐,以三花棸顶运功调息。他气定神闲地告诉马万里,咱们在县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到李文彦一定会下令禁城,并在各处设下埋伏。这位少侠身负重伤,急需施救诊治,换作是你,难道不会在医馆、药铺,严加盘查吗?

马万里闻听默不作声,自己关心则乱,的确没有思虑到这一点。然而周飞的伤势又耽误不得,他陷入了两难之境。道士又从怀中取出归元丸,并将练气的心法口诀传授周飞。

正身偃卧、瞑目闭气、神棸周天、劲散任督,道士怀中抱月式,端坐如苍松,口中念念有词。周飞按其心法,为自己运功疗伤。虽然未达到痊愈而治,但是平气静心,周飞也觉得舒畅了许多。

但第二日天渐拂晓,道士嘱托马万里好生照顾周飞,他要到外面去探听消息。二人静静在山林之中等待道士,却不想一股险波恶浪再次向三人扑来。

第二百零一回:书信疑案

有酒摧残生,对月感伤情。侯方域、李香君、二人虽然琴瑟和鸣、鸳鸯有意,怎奈阮大铖从中作梗,更兼之恶仆苟四为虎作伥、推波助澜,是以侯方域身陷囹圄、时时险象环生。

阮大铖示爱李香君却遭横眉冷眼,其欲用手中之权,置侯方域于死地。然而侯方域在公堂之上,面对威势强权,口吐莲花、据理力争,一番慷慨陈词,驳的阮大铖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此时苟四腹中坏水上涌,滴溜贼眼转动,顷刻之间思得一毒计。前尘旧事、牵扯不断,苟四来到乌衣巷侯府旧宅,只见两旁石阶青苔丛生、衰草遍布,厚重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褪色,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旧时王谢堂前飞燕,清歌婉转、展翅冲云。

苟四迈着逍遥方步、反剪双手,神情悠然地来到侯府门前。稍作停歇,这个恶贼用鼠目眼睛,将四周情况扫视了一遍。随即他嘿嘿冷笑数声,喝令捕快们砸门撬锁。

随着朱漆大门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吱嘎”声,苟四带着捕快们,犹如凶神恶煞一般闯门而入。再度登临侯府,众捕快一如往常,仍然是摔盆砸碗、翻箱倒柜,不改蛮横暴戾之气。

苟四站立中间双手叉腰,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冲着捕快们呼喝道:“都给睁大牛眼,搜得仔细喽。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侯恂那个老东西的书信找出来。

众捕快七手八脚,刨墙的、掘地的、拆门掀柜的,各使浑身解数,一阵忙活之后,终于在书房墙壁的夹层,找到了一个木匣。

木匣积尘蔽面、束之高阁多年,苟四挥袖拂拭上面的尘垢,打开匣子之后,一页暗黄的纸张,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打开书信展阅一看,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载着这样一段话:“户部尚书,总督七镇指挥使侯恂,书呈大凌河总兵尤世威将军,璞玉求善价,良骥思伯乐。恂为国纳贤求才,今麾下庶子姓左名讳良玉者,马步娴熟、胸怀韬略,可当大任。望将军提携试炼,恂不胜感激之至。”

苟四见书信如获至宝,千沟万壑的尖鼠脸窃笑不已。他点兵收队,趋身赶赴太常寺。阮大铖屁股扎蒺藜——坐立不安,在府中踱着步,神情焦急地等待着苟四。他一撇眼,见苟四轻手利脚,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不作细想便知此行不虚,侯方域案有了转机。

阮大铖轻呷一口茶、对镜理云鬓、正帽着服,在苟四的陪同下趋步直奔正堂候审。他惊堂木一拍,三班衙役、两排府兵、分列左右,苟四站在阮大铖的身后,蛤蟆大眼珠子瞪得滚圆,他揪扯着稀疏的山羊胡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带人犯。”

“威武”衙役们齐声呼喝,随后衣衫褴褛、形貌憔悴的侯方域,在捕快的推搡之下走了进来。阮大铖犀利的鹞子眼睛,将侯方域上下打量一番。他口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内心大为快意。

审视之后,阮大铖皮笑肉不笑,惺惺作态地告诉侯方域,只要他如实招认盗扇一事,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还可保全一条性命。阮大铖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欲令侯方域屈从就范。适才之言,看似为侯方域着想设计,实则笑里藏刀、包藏祸心,既然象牙白绢扇乃是宫中之物,流传在外无论落入何人之手,定然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侯方域若有生路,须得圣上宽恩特赦。因此阮大铖歹毒用心昭然若揭。

侯方域凝心静气,脸上波澜不惊地告诉阮大铖,宝扇的出处,自己闻所未闻,何来盗取一说?更有杨龙友可作旁证,以刷自己不白之冤。

阮大铖闻听此言怒发冲冠,他手中惊堂木一拍三响,吹胡子瞪眼、恶狠狠地指着侯方域对其说道:“侯方域,我好话说尽,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官虽然与你私交甚厚,但也不能因私废公,罔顾国法。你若再巧言令色,莫怪本府铁面无私。”

侯方域用冷峻的眼睛看了看阮大铖,两道寒光望穿秋水,在他的心底搜寻着。这种无声的拷问,令阮大铖如坐针毡,额角因为紧张而渗出无数细小的汗珠。

二人简短的对视之后,阮大铖故作镇定,再次告诉侯方域最好实言以对,别想心生花样。侯方域冷笑数声,言语之中透着愤恨与蔑视。他告诉阮大铖,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了,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

阮大铖气得暴跳如雷,公案在他的盛怒之下摇摇欲坠。苟四从旁劝阻,一脸狡狯地对其说道:“大人,打蛇打七寸,只要捉住侯方域的软肋,任这小子巧舌如簧,也是百口莫辩。”

一语点醒梦中人,阮大铖稍稍平复心中的怒气,

冲着侯方域冷笑数声道:“姓侯的,你以为读了圣贤书,就自诩清高士?你这斯文败类,犯下的鸡鸣狗盗的龌蹉事,本官暂且不屑一顾。这次我要查核勘问你勾结叛军,以图不轨之罪。”

听完阮大铖的话,侯方域如坠云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莫须有的攀诬构陷,简直是卑鄙之极。随即侯方域又口若悬河,极力为自己陈诉辩解。

阮大铖袍袖一挥,咧着蛤蟆大嘴,冲着侯方域咆哮道:“侯方域,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看不拿出真凭实据,量你这等刁滑之人,是不会坦然招认的。”

侯方域呆立原地,被阮大铖说的是云里雾里。只见阮大铖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掷地有声地甩在公案之上。然后他对苟四说道:“苟师爷,有劳你将书信念给他听。”

苟四连连称是,延展书信,眉飞色舞地将书信内容原原本本地念了一遍。念罢,阮大铖金鱼水泡眼睛,

乱转一通,呲牙咧嘴地询问侯方域,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侯方域得见先父书信,一时百感交集,情不自禁。阮大铖见其呆若木鸡、失魂落魄,不免心中暗暗得意。

继而他脱口而出,又以一番冠冕堂皇的陈词,劝侯方域从实招供。

此时侯方域如梦方醒,告诉阮大铖,家父公忠体国,为朝廷举荐良才,与自己的罪名有何相干?你处心积虑、步步设局,一心要置侯某于死地。不过是公报私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阮大铖咬牙切齿地骂道:“侯方域,铁证如山、事实俱在,不容你红口白牙,抵赖狡辩。”

待侯方域正要出口辩白之际,一名捕快箭步如飞,神情惶急地闯了进来。他如鲠在喉,语无伦次,侯方域看的是莫名其妙。

阮大铖令他稍安勿躁,有什么话,平复心境之后,再细细讲明。捕快点了点头,轻缓一口长气之后,将襄阳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阮大铖。阮大铖闻听捕快之言,似是丢了三魂七魄,缄言闭口,沉默半晌。

侯方域也是听得真真切切,他的神情亦发的凝重起来。父亲当年何其英明果断,竟然在这件事耳拙目聩,一番苦心尽付东流。左良玉不听号令,擅自离开驻扎之所,已经严重违反了军纪,如今他又在襄阳巧立名目勒索地方,这与流匪盗寇有何区别?

阮大铖回过神来,睚眦双眼、紧咬钢牙,恶狠狠地对侯方域说道:“侯方域,你父亲侯恂保举贼首左良玉,识人不明,有失察之罪。现在贻害无穷,你说此事该当如何屈处?”

侯方域摇头叹惋,冲着阮大铖叩首深施一礼。然后其不紧不慢地说道:“先父故去,一切恩怨情仇皆成过眼云烟,大人旧事重提,于事何益?”

阮大铖见侯方域依旧态度死硬,冷笑数声,阴沉的脸上现出一股肃杀之气。他告诉侯方域,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倘若不是左良玉知道他身陷囹圄,又怎么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望风而逃。

侯方域知会其意,遂向阮大铖质问:“大人弦外之音,是说左良玉叛逃,是因我而起吗?”

阮大铖怪眼乱转,惊堂木震耳欲聋,他再次用声嘶力竭的语调反问侯方域,若不是如此,左良玉堂堂平贼将军,享受朝廷俸禄,怎么会生出谋反之心?

侯方域一声长叹,左良玉暴躁乖戾,引军强拉山头,

去做盗匪草寇,却累及自己平白无故地跟着受了牵连。

真是时也,命也。

阮大铖轻哼一声,喝令苟四将供状扔到侯方域面前,令他签供画押。然而侯方域虽然是面上颓然、惆怅神伤,让他自承子虚乌有的罪名,却是万万不能。

阮大铖拍案而起,对侯方域说道:“你这酸秀才,我看你的骨头能臭硬到几时?来人,先将他还押大牢。

待本官捉了李香君,将她一并治罪。”

侯方域听了此言,大骂阮大铖卑鄙无耻,拿一个柔弱女子大作文章。

阮大铖撇嘴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喝令捕快将侯方域押走。随后苟四狗癫一般,躬身来到阮大铖的面前。他对阮大铖说道:“大人,前番有李贞丽这个婆娘为李香君解了围,现在我看看还能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再插手这件事。”

阮大铖点了点头,在苟四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苟四即刻带着一干巡差恶捕,杀气腾腾地直奔媚香楼而去。

李贞丽强作欢颜,乐呵呵地迎了出来。未及苟四发话,捕快迎上前来,一把将李贞丽推到一边。随后苟四手把文书口称敕,厉声吼叫,让李贞丽将李香君交出来。

李贞丽正要问个子丑寅卯,苟四早就不耐烦了。他喝令捕快将媚香楼四下围住,自己带人上楼来捉李香君。

一干恶贼耀武扬威地正要推门而入,玉凤和紫嫣二人闻听消息走了出来。苟四将二人拔剑侍立,气急败坏地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随后不屑一顾地说道:“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你们算哪根葱?也敢管府衙的事情?”

玉凤一听,秀眉一扬,指着苟四说道:“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胆敢上前半步,定要你血溅当场。”

苟四哇哇怪叫道:“反了,反了,你们还不把这两个反贼给我拿下。”

一语言罢,捕快们一哄而上,拿绳套索直奔玉凤和紫嫣而来。

第二百零二回:法相助虐

欲擒出海蛟,却缚啸林虎。前番书中提及,马万里毙杀邵德,为地方除却一大祸害。李文彦得获消息,吓得丧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他紧闭屋门、概不见客,生怕马万里或是周飞前来寻仇报复。

正待他伤思懊恼,一筹莫展之际,府内下人前来回禀,说是门外闯进来一个和尚,大呼小叫要见老爷。李文彦闻听此事,心中惊恐万状,他暗想此人必与道士有着牵连瓜葛,受他之托上门生事。

想到这里,李文彦带上佩剑,点齐府上虾兵蟹将,推门来到府院之中。家将兵丁一哄而上,将和尚团团围住。和尚恶眉横敛、怪眼乱转,双掌推山平海,带着呼啸的风声。

李文彦怪叫连连,指着和尚骂道:“哪里来的野和尚,跑到我的府上讨野火。来人啊,给我乱刀砍为齑粉。”

一语言罢,众人抽刀出剑,森森冷气化游龙、缠头裹脑、削肩盖顶,齐向和尚刺来。和尚冷笑数声,双腿外擎、金刚分立,四平八字马步稳稳似苍松。他大喝一声,神凝周天、气运丹田,两手涌泉穴真气蹿走。

见到刀刃袭来,和尚脸上波澜不惊,他使了一招俯看江流,屈身如卧弓,巧妙躲开刀砍剑刺。随即步下生花、腿蓄惊雷,一招风扫残云,将家将兵丁悉数踢倒。

李文彦侍立一旁,只看到眼前拳影飘忽、人形移位,陡然之间,手下爪牙俱是失去了抵抗之力。他连连跺脚,骂不绝口。和尚转过身来,犀利的鹞子眼睛,放出两道熠熠寒光,令李文彦心惊肉跳。他在惶恐之余,转身就要逃脱。

和尚虎步蛇形,抢前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服,随即使了一招猿猴摘果,将李文彦掼在了地上。

李文彦被摔得眼冒金星、胸中气血上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见和尚亦步亦趋走向自己,李文彦抱拳作揖,讨饶哀求。和尚掌上翻花,一把揪住李文彦的衣襟,以推窗望月式,将他举了起来。

“大师,手下留情,饶我一命。”李文彦脸上风云际变、惨白如纸。

和尚一阵放声狂笑之后,一个倒栽葱,再度将李文彦摔在了地上。经过两次猛摔力掼,李文彦彻底服了软,一扫前番阴狠之态,谄媚逢迎,极力向和尚说着好话。

和尚听了之后,只是一味冷笑。他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李文彦小心翼翼接过之后,一见信封字迹,立刻脸色大变。原来此信非出别人之手,乃是阉贼魏忠贤亲笔。

前番湖广总兵奉旨剿匪,不期命丧马万里之手。平寇之事就此搁置,

崔呈秀表面虽然对魏忠贤言听计从,奈何兄长死于非命,血海深仇岂能不耿耿于怀。魏忠贤也要左右权衡,安抚崔呈秀的情绪。偏偏李文彦烂泥巴——扶不上墙。事情已过月作,建生祠、立塑像,毫无进展,

陈天霸和马万里也未手到擒来。魏忠贤心中一股无明业火上涌,决定派人前往郧县,帮助李文彦之个酒囊饭袋。

选派的人选令魏忠贤一筹莫展,倘若派出身边之人,未免有以权压势之嫌,只会令李文彦坐当甩手掌柜,将剿灭匪患的事情,一推六二五。正在魏忠贤为人选的问题而心烦意乱的时候,崔呈秀引着一位和尚前来拜见。

魏忠贤稳坐雕花蟠龙太师椅,深邃的眍䁖眼睛,将面前的和尚打量一番。见他剑眉倒竖、恶眼翻转,气出如斗牛,宽肩圆臂,杀气腾腾。相由心生,魏忠贤一眼便知,这个和尚绝非善类。他向崔呈秀询问道:“崔将军,这位大师是?”

崔呈秀缓步上前,俯身向魏忠贤施了一礼。随即脱口而出:“启禀千岁,这就是属下向您提及的,南少林高僧、达摩堂首座法相大师。”

魏忠贤哈哈大笑,尖声厉嗓对说道:“百闻不如一见,法相大师气度不凡,真乃得道高僧。”

法相双掌合十,向魏忠贤回了一礼。魏贼得有恶人助拳,欣喜若狂。

唤来司库将军,特为法相置备袈裟宝衣、僧袍禅杖。法相却之不恭,

收下礼物称谢。

三人分次坐定,魏忠贤开门见山,对法相说道:“我知道大师武功高强、佛法精深、本是执掌南少林的不二人选。怎奈智善老眼昏花,不识金镶玉,竟然武林中泰山北斗,第一大派,拱手让与他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贪、嗔、痴、乃佛家修习的业障,欲成禅道,先除心魔。然而法相

执迷不悟、醉心权势,以至坠入魔道,万劫不复。魏忠贤适才的一番话,又令他心中恨意骤起。只见他眉头紧锁,醋钵铁拳攥得格格作响。

魏忠贤见状,阴阳怪气地说道:“法相大师不必烦恼,待本千岁点齐众兵,随你一起杀奔少林,将智善和智清两个老秃驴,打入死囚牢,

以消你心头之恨。”

法相咬牙切齿,随口答道:“不只是智善和智清,还有慧觉。一切的恩怨纠葛,始作俑者,皆因他而起。老衲恨不得将他一掌拍得碎花溅玉。”

魏忠贤点了点头,让法相权且忍耐,稍安勿躁,自有为他报仇之日。

现在他初来乍到,寸功未立,自己纵然想帮他,也难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法相细作思量,认为魏忠贤此言颇有道理。他主动请缨,询问魏忠贤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此言一出,正解燃眉之急。派出法相到郧县,再合适不过。

一、来他急于立功,做事必然不留余力。二来、此人无疑高强,飞檐走壁、探山入林,对其易如反掌,说不定他可以潜到伏牛山,伺机结果了陈天霸和马万里。三来、他是个生面孔,没有人知道其与东厂有着联系,即使功败垂成,也没有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魏忠贤处心积虑,法相自告奋勇,二贼一拍即合。得知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李文彦忙请法相入了上座。法相亦不客气。屏退了众人之后,李文彦神情凄苦,愁云惨淡万里凝。

法相轻呷一口茶,扭过头来询问李文彦,此地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文彦叹惋一声,继而告知法相。伏牛山贼首马万里,劫州掠府、

滋扰地方,不但劫法场、更将本县的得力助手邵师爷杀死。现今他救了逆臣之子周飞,并着一个神出鬼没的恶道,三人不知所踪了。

法相一听此言,咬牙切齿、气郁结胸,在向李文彦探听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法相对李文彦说道:“唯今之际,你要外松内紧,府衙做出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

李文彦点了点头,往下询问法相,计划该当如何着手?法相告诉

李文彦,他要装出一副无能慵懒的样子,最好滥醉狂饮,不理政务。这件事情对于李文彦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县中的大小事务,哪件不是邵德从旁协助?要他独当一面、撑持大局,顽石当璞玉——不是那块料。

接着法相暗暗叮嘱李文彦,一定要严加留言药铺医馆,重点暗察身负外伤之人。

计议完毕之后,李文彦逢场作戏,整日端着酒碗醉生梦死。衙门外击鼓鸣冤,争讼告状之人,排成一字长龙。捕快和衙役见李文彦隐迹藏形,整日见不到人影,俱是心急如焚。有几个仗着胆子,跑到内堂规劝李文彦,谁知他非但不听,反而吹胡子瞪眼,口中喷吐着刺鼻的酒气,对着众人厉声咒骂。

经此一事,谁也不敢再到李文彦面前寻这个晦气,各个心中暗想:“喝吧,喝得醉死才了事呢。”

李文彦不理县政的消息,传到了马万里的耳中,他对道士和周飞说道:“道长,周兄弟,那个县令果然是窝囊废,我宰了邵德,等于拔除了恶犬的獠牙,现在李文彦蔫了,躲在府中借洒浇愁呢。”

道士听了马万里的叙述,对其言道:“切记不可大意,我担心这是李文彦的骄兵之计,他想趁着咱们放松懈怠的时候,寻机将咱们一网打尽。”

马万里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告诉道士:“道长,你这话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与那个恶贼打过数次交道,他就是绣花枕头一堆草,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道士待往下说,马万里连连摆手。见其不耐烦,道士只得作罢。马万里走到床榻前,拍了拍周飞的肩膀,对他说道:“兄弟,你稍等片刻,为兄去去就来。”

一语言罢,迈开大步就往门外走。道士移形换位,抢在马万里的前面,阻住他的去路。他手持拂尘,一对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马万里。马万里阴云满面,告诉道士,周兄弟伤得极重,若是不能买来金创药,

他恐有性命之忧。

道士也深知此理,只是他担心这是李文彦设下的圈套,马万里为人粗犷,不加细察,难免会上当。马万里见道士见死不救,一股怒气显现脸上。

道士告诉马万里,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一旦被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莫不如等夜色黑沉,探明了药铺周围的情况再作屈处。

马万里依听道士之言,只待月上高柳、沉夜如漆。他飞檐上瓦,在仁济堂药铺周围窥探。确定了四下情况之后,他纵身一跃,跳将下来。

待其叩响药铺房门之时,李文彦安插在暗处的眼线,将马万里的一举一动了然记于胸中。

第二百零三回:迫在眉睫

欺人闻语未开门,势何羽翮复参差。前番书中提及,苟四带着一班巡差恶捕,气势汹汹地奔赴媚香楼,意图锁拿李香君到案,却不想玉凤和紫嫣二人路见不平,拔剑挺身相护。

苟四见有人阻挠府衙办案,不由得火冒三丈、气恼非常。他一对绿豆小眼睛,射出两道凶光,继而咬牙切齿地对二人说道:“哪里来的臭丫头,竟敢插手太常寺的事情,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啊,把她们两个都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披甲持戈的兵士,犹如过江之鲫一般,各执利剑、长矛,杀气腾腾地朝着玉凤砍将过来。玉凤身轻凌燕、

俏盈盈地凭栏侍立。见长矛刺来,她步下生花、移形换位,巧妙躲过。随后抢步上前,纤纤玉手一把抓住长矛,用力向后一扯,使了一招怀中抱月,眼前的士兵脚下一滑,趔趔趄趄地摔倒在地。玉凤见状,后续之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她又使出一招推窗望月,将兵丁甲士推下楼梯。

兵败如山倒,苟四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指着众军喝道:“饭桶、草包,给我把毒水箭拿出来,射杀这两个女贼。”

他只顾颐指气使、耀武扬威,紫嫣一把扯过红布幔,碎花小步挡在玉凤的前面,只听“嗖嗖嗖”三响过后,弦绷箭出、毒水箭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向玉凤射去。紫嫣挥动红布幔,朔雪飞花、虬龙搅海,身姿随风而舞,美若春花、娇似桃李,眨眼之间,响箭悉数掉落在地。

苟四摩拳擦掌,口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他贼头贼脑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心中盘算着如何扭转颓势,将李香君等人一网打尽。

正待他苦思冥想、束手无策的时候,忽听外面街市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苟四心中正犯着嘀咕,此时一顶花轿稳稳落地,随后从旁边闪出一位披红挂彩、满面春风的秀士。他迈着逍遥步走了进来,却被眼前的刀光剑影吓得不轻。

他环顾四下,看到苟四在这里犯横逞威,便走到他的面前怒不可遏地说道:“苟四,你带刀持剑的闯到媚香楼,究竟意欲何为?”

苟四扭身一看,将来人打量了一番。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李贞丽一见倾心的田仰。二人订下鸳盟,

李贞丽虽然还未委身下嫁,但是田仰心中早已认定她为自己的娇妻美眷。如今媚香楼被人上门欺负,他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正待他痛斥质问苟四的时候,苟四这个恶贼眼睛滴溜一转,腹中坏水上涌,立时思得一计。田仰近在咫尺,擒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情。是以他挤眉弄眼,冲着身旁兵士使了个眼色,兵士心领神会,翻绳套锁,将田仰捆将起来。

事态突变,田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圆瞪双目、义愤填膺地冲着苟四咆哮道:“苟四,你这个狗奴才,我乃是堂堂吏部候补给事,你竟敢对我动用私刑,简直是目无法纪。”

苟四鹰眉倒竖、恶眼上翻,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接着呲张獠牙地田仰说道:“呸!画龙画骨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阮大人对你敬佩有加、关心备至,你却不识好歹,与侯方域等乱臣贼子沆瀣一气。今天就是我们家老爷来了,也定然会与你割席分坐、划地绝交。”

田仰听完苟四一番巧言令色的陈词,怒发冲冠、暴跳如雷,也不顾读书人的矜持涵养、出言痛骂苟四。事情变得亦发一可收拾。李贞丽唯恐刀剑无眼伤及无辜,仙波流步、来到楼下规劝调和。

看到田仰被苟四擒住,李贞丽吓得花容失色,她忙迎上前去,询问苟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苟四更不答话,耸肩冷笑数声,一招恶鹰捉食,铁钳般的手向李贞丽的肩膀抓去。李贞丽思夫心切、猝不及防之下,亦被苟四擒住。

田仰懊恼神伤、一对深情脉脉的眼睛,望着李贞丽。

李贞丽亦有剪水秋瞳的美目回望于他。苟四乐得前仰后合,指着二人说道:“你们倒是郎情妾意,也罢,就让苟爷我做点好事,将你们一并还上大牢,这样你们就可以朝夕相处了。”

玉凤和紫嫣二人,万万没有料到,事态会急转直下。

如今李贞丽陷在苟四的手里,自己倒要反制于人了。

见到苟四一脸狂傲、神情得意之极,玉凤对紫嫣说道:“紫嫣姐姐,这厮甚是可恶,待我拔剑出鞘,一剑毙了这个恶贼。”

说罢,玉凤脚踏游龙、剑生寒光,心中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闯下楼来。紫嫣担心苟四会狗急跳墙,对李贞丽不利,是以连连出言劝解玉凤。

苟四抽出佩剑,架在李贞丽的脖子上,随后张牙舞爪,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冲着玉凤和紫嫣吼叫道:“臭丫头,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让她香消玉殒。”

玉凤闻听此言,气得连连跺脚。苟四冷笑数声道:“嘿嘿嘿,我知道你们这些个行走江湖的人,最看重的就是义气二字。两位女侠能够识时务,真不愧为女侠。”

玉凤指着苟四骂道:“你个恶贼,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以后落到本姑娘的手中,定然取了你的狗命。”

苟四嚣张狂笑、眉飞色舞地告诉玉凤,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于事无补,现在李贞丽和田仰的是死是活,全系她一念之间。

紫嫣冰雪聪明,俏眉紧蹙、杏腮带怒,她对苟四说道:“你个恶贼处心积虑,无非是想让我们放下兵刃,束手就缚。”

一句话正中下怀,苟四连连点头。玉凤哪肯善罢甘休、屈从恶贼。苟四一笑而过,尖鼠脸上,凝现出一股杀气。他冲着兵士一挥手,兵士掌上翻飞、响声彻动,来到田仰的面前左右开弓,当下给了他两记耳光。

只打得他头晕目眩、眼前尽是满天星斗。李贞丽柔肠牵动,两行清泪扑簌而落。她哀求苟四手下留情。

苟四呲牙咧嘴、双眼上翻,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言语轻蔑地告诉李贞丽,解铃还须系铃人,田仰的死活全在玉凤和紫嫣一念之间。

李贞丽神情凄苦,欲玉凤罢兵止戈。苟四见二人依然手持利刃、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他又喝令兵士将刀架在田仰的脖子上。接着苟四对玉凤和紫嫣说道:“如果我数三声,你们还不放下兵刃,休怪我出手无情。你不杀伯仁,伯仕因你而死,你们一生一世都不会心安。哈哈哈!”

二人的愤怒和苟四的狂妄交织在了一起。事情至此,唯有委曲求全,保住李贞丽和田仰的性命要紧。玉凤和紫嫣解了兵刃。苟四贼眼乱转,命令她们二人将宝剑扔过来,互点对方穴道,等着兵士过来。

紫嫣瞪视苟四一眼,紧咬朱唇对其说道:“好个奸诈的恶贼。”

苟四捋着稀疏的鼠须胡子,脸上狞笑不止。他告诉玉凤和紫嫣,赶快照他的吩咐去做,稍有迟疑,立刻让李贞丽和田仰血溅当场。

玉凤和紫嫣无奈,只得对苟四虚以委蛇。二人穴道被点,只能受制于人。苟四一声呼和,将玉凤和紫嫣尽皆绑缚,连同李贞丽和田仰一并打入了囚车。

苟四带着众贼走后,媚香楼乱成了一锅粥。李香君的姐妹清兰,对众人说道:“现如今,只有将实情告知香君姐,你们在这好生看着。”

清兰推门出了媚香楼,人都倒是李贞丽落在阮大铖的手里,哪有再有破牢而出,重见天日的一天。各怀心腹事,准备四散逃命,谁还顾得了清兰的去向?

她来到李贞丽的宅第之后,连声叩门,过了好半晌,李香君一身病弱,有气无力地打开了门。见是清兰,李香君忙将她请入了屋内。

清兰也不入座饮茶,神情焦急地告诉李香君,大事不好了,李妈妈、田公子、连同玉凤、紫嫣,两位女侠,一并被押到太常寺去了。

李香君闻听此言,只感到五内俱焚,脚下一软、几欲摔倒。清兰抢上前来,伸臂将她扶到床榻之上。李香君稍稍平复心境,用悲戚地语气探问清兰,苟四如何能够如此轻松地将四人尽数押走?

清兰遂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香君。李香君玉颜惆怅,一滴娇泪滚落。她轻轻叹息道:“若不是苟四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怎能令两位女侠受擒被缚。”

清兰见李香君情字羁绊,弄得心力交瘁,温言暖语劝其保重身体。香君点了点头,感谢清兰担心记挂。

李香君病体怏怏,如何能救李贞丽等人脱困,清兰没了主意。李香君对她说道:“清兰,你到各药铺走走看看,如见到一位身背长剑,眉清目秀的侠客,询问他是不是杨存义?”

清兰暗记于心,拍了拍李香君肩膀,对她说道:“坠儿,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找到杨少侠,将四人遇险的事情告诉他。”

清兰再三劝阻李香君照顾自己,掩上房门,一路飞奔着去寻杨存义去了。

第二百零四回:张网以待

株射狼星把弓箭,待踏马蹄清月夜。书接上文,马万里夤夜入城,寻药救人,一阵貌似急雨般叩门,惊扰了郎中王仁元的清梦。他披衣觉露、揉着惺忪睡眼,起身打开了医馆的门。

正待王仁元探头探脑向外张望之际,马万里箭步冲前,连推带搡、将他拖入了屋内。王仁元仗着星灯明火,将马万里打量了一番。见其粗膊圆臂、身形魁伟,

不禁心中一阵骇然。他战战兢兢地迎上前来,询问马万里到此何为?马万里睁着铜铃大眼,用雷霆之喝、狮吼之声,对王仁元说道:“你满口聒噪个什么,快把莪术、土鳖子、田七、何首乌,尽数给我抓来。”

王仁元闻听此言,对马万里说道:“煎汤熬药,须照方剂、按量服用,岂能混吃?是药三分毒,倘若吃死了人,这便如何是好?”

马万里双眉紧蹙、怪叫连连,接过话来说道:“屁话,你再开副方子,一切万事大吉,还不过去。啰唣什么?”

王仁元心中暗暗猜想,哪里来的混痴汉子,不问汤头歌诀、不询医道药理,只是一味的索药,怕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马万里见王仁元呆若木鸡、僵立原地,心中大不耐烦,一番催促之后,王仁元忙不迭地、弓身屈腰,开始将诸般草药悉数收敛。直到忙得汗流浃背、臂沉腿酸,又运笔挥毫、龙蛇走位,一书拟就良剂医方,并着草药,递到了马万里的手中。

马万里脸上一扫阴晦愁云、喜极之情难以自胜,他从怀中取出两锭纹银,掷地有声放在柜台之上,随即脚踏流星、步下生风,甩门出了仁济堂。

他施展轻功、不消多时,回到村郊茅家草舍。道士双膝盘坐、意敛神凝,身姿如坐松,脸上波澜不惊。

马万里一声吆喝,走了进来。道士悬记焦虑之情,此时方得平复。他缓缓起身,叱责马万里不该鲁莽行事。

马万里将草药掷在地上,冲着茅小三说道:“老子甘愿奇险,出去寻方抓药,反落了个责难抱怨,真真气煞我也。”

茅小三俯身拾起草药,冲着马万里说道:“马爷,道长也是好心,现在官府风声正紧,您这样无所顾忌的出去,若是碰上个眼疾手快的,将您锁拿大牢,那时可悔之晚矣。”

马万里正在懊恼之际,也不与茅小三闲磨牙,径自正向内屋,一头仰躺榻上。

待马万里走后,暗夜窥测之人,从枝梢上飘然落下,动如捷狐一般,飞奔东厂报知情况。魏忠贤稳坐盘龙太师椅,贼眼乱转、环顾四周,继而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对众人说道:“现以探明贼首马万里藏身之处,哪位将军请缨领命,率军直破贼巢?“他的话音刚落,法相站起身来,向对众位将军施了一礼,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诸位将军有礼,老衲初来乍到寸功未立,虽忝列护国法师,心中实是不胜惶恐,莫若此战将军们将头功让于我,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众将默然,独有崔呈秀一人,心中时时谋思为兄报仇。今见法相颐指气使,竟要甘当先锋,他忿忿不平,也要与他二士争功。

魏忠贤见崔呈秀闪身出来,苍然惨白的树皮脸,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怨怒。他告诉崔呈秀,法相大师乃是达摩堂首座,由他出手,定然是所向披靡,马到成功。

崔呈秀口中吞咽着唾沫,无可奈何的退避三舍。魏忠贤解下腰牌、付了军令。法相持牌点兵聚将,杀气腾腾地奔赴仁济堂。

前番马万里一阵折腾,王仁元睡意全无,此时他手拿《青囊书》正在挑灯夜读。到了仁济堂门前,法相即令锦衣卫砸门敲窗。

闻听惊悸的响彻之声,王仁元满脸怒容地说道:“一定又是那疯汉寻来,待我开门将他骂个狗血淋头。”门应而开后,倚门伫立的锦衣卫随后扬起一脚,厚重的门板回扇过来,将王仁元打得鼻青脸肿。

他心中一股无明业火上涌,正要开口痛骂,法相迎上前来,反剪双气,犀利的鹞子眼睛望穿秋水,两道冰冷的寒光令王仁元吓得元神出了窍。

王仁元痴怔半晌,法相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咆哮道:“我问你,适才那个人都买了些什么药?他在哪里落脚?”

王仁元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你这和尚不在寺中参禅诵经,倒插手红尘俗务,想来也是个六根不净之人。”

法相闻听此言,心中怒火炽盛。伸手一把抓住王仁元的胳膊,随后使出一招怀中揽月,使劲向下一拧,只得骨骼“咔咔”作响,枯柴般断裂之声清晰可闻。

王仁元紧咬双唇、头渗汗珠,极力忍耐着锥心疼痛。锦衣卫见法相出手狠辣,无不惊惧骇然。

法相睚眦双目,恶狠狠地对王仁元说道:“出言不逊,适才对你略施薄惩。倘若再敢胡言乱语,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仁元捂着胳膊,怨恨之情溢于言表。法相见状,一阵轻蔑的冷笑之后,又抢步上前,咬牙切齿地询问王仁元,适才那个人到底买了些什么药?

王仁元看到法相恃武逞凶、对自己大呼小叫,不知从何处来的一股子勇气。他一头撞向法相,对其大吼道:“你这个秃驴,我和你拼了。”

法相大怒,手上蝴蝶翻飞、掌间虬龙卷浪,使了一招神钟罩顶,一掌将王仁元拍了个乱花飞溅。报信之人,诚惶诚恐地对法相说道:“大师,如今这郎中毙命,寻人线索中断,此事该当如何善妥?”

法相叉腰侍立,“哼”了一声道:“守株待兔,不怕贼人不上钩。”

却说茅小三打开药包,正要为周飞熬煮汤药,却见里面枯枝败梗不可胜数。他跑过来对马万里说道:“马爷,您来看看,这药都是残渣,如何为周公子服用?”

马万里神情大变,穿衣着履,随着茅小三来到了厨房。他用手来回撩拨草药,果见里面掺杂了许多草梗。

他越想越怒,醋钵铁拳攥得格格作响。对茅小三说道:“你替我好生照顾周公子,待我出去质问灭良丧得的王仁元。”

茅小三告诉马万里,道长千叮万嘱,要他不可轻举妄动。马万里横臂将茅小三推到一旁,对他说道:“屁话,一味谨小慎微,若是周公子创伤发作,谁能负起这个责任?老夫与他一见如故,周公子又是杨少侠的结拜兄弟,于情于理老夫都不可以袖手旁观。你再敢胡言乱语,看我劈面给你两记耳光。”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马万里一意孤行,再次来到仁济堂。法相大摆铁桶阵、早就张网以待,等着马万里进入彀中。

他挥拳扬脚、踹门踢窗,口中骂个不停。法相侧耳静听之后,恶煞之脸,现出一丝狞笑。他暗使眼色,锦衣卫们心领神会,拔刀套索、在木门两侧严阵以待。

马万里雷捶暴击,一阵乱拳之后,木门左右摇晃、顷刻间轰然而倒。接着马万里鱼贯而入,带着怨愤环张双目、骂个不停。

借着淬星亮火,马万里看到地上殷殷血迹,他不禁大惊失色,料想此处出了事情。正待他返身之际,拳架刀迎、两个锦衣卫同时杀出,挡住了他的去路。

身后彼时传来声声狂笑,他扭过身来一看,只见一个眼如铜铃、方面阔口的和尚,一脸杀气地注视着自己。马万里不由得怒从心起,指其口鼻骂道:“哪里来的秃驴,竟敢管马爷的闲事,还不敢快给我滚开。”

一阵痛骂,令法相怒不可遏。只见他双腿分立、马步稳扎、丹田之气聚拢。随后搂臂合腕、放长击远,

步下连环激绞、连绵之势犹如层云叠浪。

马万里只看到电光石火一现眼前,还未看清法相身影。他的肩膀上狠狠地中了一掌。立时口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好似打翻酱瓮醋钵一般。

法相见马万里头沉脚重,步履踉踉跄跄,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挥手,喝令锦衣卫上前围杀。马万里来得仓促,未曾带有兵刃。情急之下,见门后墙角立着一根门栓横杠,二尺齐长、粗若碗口。

他抡动木棍,连使追星赶月、二龙搅水、力撞山门,锦衣卫绣春刀寒光生辉、腿上横扫千军,彼进我退、刀棍相斫,一场惊泣鬼神的厮杀,立时揭开了序幕。

马万里仗着一身蛮力,犹作困兽之斗。然而法相毕竟内功深厚,渐渐他自感胳膊疼痛难以自持,体力已尽衰竭。

法相站在一旁,张牙舞爪地对马万里说道:“贼首,放下兵刃,老衲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马万里冷笑数声,强支身体,立目横眉,回了法相一句:“秃驴,你少在这里大言不惭。马爷一身硬骨,岂能屈从你们这班恶贼。”

法相捶胸顿足、哇哇乱叫,指挥锦衣卫擒杀马万里。刀光剑影之下,朔雪千翻、劈头盖顶,马万里立时现象环生。命在须臾之间,马万里毫无惧怯之意。他今日陷在重围,抱着一死之心。

却在此时外面弧光闪现、一道剑气铁画银钩,接着一位道士飞身杀了进来。马万里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振。

第二百零五回:公堂力争

险城隐雾深,无人暗自语。前番书中提及,苟四挟制李贞丽,迫使玉凤和紫嫣,弃剑受降。四人悉数被打入囚车。李香君获闻消息,急忙命清兰到街市遍寻杨存义。

市集上百姓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清兰东奔西走、一番苦寻之后,终于在一药堂店门前,看到了一位身背长剑的侠客。清兰疾步上前探问道:“请问这位少侠可是杨存义?”存义点了点头。他正要欲问清兰何以知晓?清兰神色惶急、语不成句地告诉存义,一班公差将玉凤和紫嫣押到太常寺去了。

事态直转、风雪惊变,存义脸上愁云惨淡,他实在难以想象阮大铖会使出什么对付玉凤和紫嫣。焦虑之心萦绕心间,存义不及细想,冲着清兰抱拳施了一礼,快步直奔太常寺而去。

苟四迈着逍遥步,神情得意地奔赴内堂,将缉捕经过向阮大铖讲述了一番。阮大铖听罢,捋着鼠须长胡,哈哈大笑。

苟四对其说道:“现在涉案人员,悉数被擒,大人不妨安排夜审,尽快了结此事,以免夜长梦多。”

阮大铖点了点头,着衣冠帽,带着苟四来到府衙正堂。三班衙役、两排甲士,分列两旁。苟四扯着破锣嗓子高喊一声:“带人犯。”不多时,巡差恶捕连推带搡,将田仰、李贞丽、玉凤、紫嫣,尽皆带到公堂之上。

阮大铖惊堂木一拍三响,芝麻绿豆眼睛,扫视着众人,恶毒的眼神,像要把他们吃掉一般。接着他呲张干瘪的嘴巴,

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对田仰说道:“田仰,你身为吏部给事,食君之禄、理当匡扶社稷,振奋朝纲,不想你却自甘堕落,与反贼纠缠在一起,实在是岂有此理。”

田仰缓步前,义正辞严质问阮大铖,哪里来的反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阮大铖恶眼上翻,冲着田仰吼道:“你帮助侯方域解危脱困,就是与反贼为伍。”

田仰闻听此言,耸肩冷笑数声,对阮大铖说道:“阮大铖,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扪心自问,自己审案堂堂正正,毫无私心吗?”

阮大铖被他这一句,惊得瞠目结舌,过了好半晌,他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本官执掌刑狱,按律问案、自当经得起勘问考验。”

田仰当仁不让,在公堂之上,三番五次欲令阮大铖将杨龙友唤来。阮大铖怪眼乱转、虚词应付、告诉田仰,此事与本案无关。

苟四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此事若在纠缠下去,案件只怕要陷于僵局。他俯首帖耳,与阮大铖窃窃私语,阮大铖点了点头。先命捕快将田仰和李贞丽分别看押。

二人走后,阮大铖犀利恶眼放电,冲着玉凤和紫嫣咆哮道:“你们两个女贼,手持利刃,莫不是要劫财害命不成?”

玉凤蛾眉聚敛、俏目含怒,大骂阮大铖胡说八道、乱放狗屁。阮大铖气郁结胸,喝令衙役杖打玉凤。玉凤紧咬朱唇,对阮大铖说道:“你这恶贼,倘若他日落在我的手中,本姑娘定教你身首异处。”

阮大铖怒发冲冠,吹胡子瞪眼地衙役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藐视公堂的女贼给我拖出去。”他的话音刚落,门外有人应了一声:“且慢。”

一声雷霆呼喝,公堂霎时间鸦雀无声。阮大铖和苟四,瞪着蛤蟆眼睛,呆若木鸡一般,看着一位身负长剑的侠客走了进来。

存义双膝跪地,对阮大铖说道:“大人,不知她们二人身犯何罪,被拘押到堂,受此刑枷之苦。”

阮大铖拿起惊堂木一拍,随即反问存义,他是何人?存义实言相告,阮大铖脸上神情大变。他心中暗暗思忖道:“我瞧此人好生面熟,原来他是御史杨涟之子。如今他孤身来到太常寺,正好连他一并擒拿,交给魏千岁。”

阮大铖恶向胆边生,横眉立目,恶狠狠地存义说道:“闹了半天,你是贼臣之子,你父贪赃枉法,攀诬忠良,以受刑伏法。你不按律守法、循规蹈矩,反倒持剑闯入公堂,难道想意图不轨不成?”

面对阮大铖的无中生有、言词责难,存义据理力争。他告诉阮大铖,家父清廉自守、公忠体国,就是青菜豆腐常常赊账,何来有贪赃一说?大人如若不信,可以亲自询问百姓。

阮大铖被存义一番抢白,驳得哑口无言。他口中不断地吞咽着唾沫,含糊其词的告诉存义,此事容待日后详查。若是属实,自当给其父正名,以洗刷不白之冤。

存义心知肚明,这不过是阮大铖虚言应付。魏忠贤一手炮制的冤狱,阮大铖如何敢插手过问。阮大铖欲以陈年旧案,震慑存义,但其心惊胆战之时,以便寻机发难。却不想存义口若悬河,牙尖嘴利,实是令他始料未及。

阮大铖为人刁滑,话锋一转,对存义说道:“你仗剑闯进公堂,难道想以武抗法,威胁本官不成?”存义不紧不慢,告诉阮大铖,此剑名唤“丹心剑”,乃是家传之物,先父遗训尽在此中,睹物思人,此剑万万不可离身。

阮大铖听了存义的辩解,撇嘴说道:“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教本官如何能信?”存义解下丹心剑,对阮大铖说道:“大人,此剑有先父亲笔刻字,又有血书一封可证其言。”

存义一语言罢,将剑匣内所藏杨涟血书展示给阮大铖。字字殷殷、斑斑血泪,阮大铖见了吓得心惊胆寒。他挤眉弄眼,冲着存义摆了摆手。存义随即将血书收好、利剑入鞘。

这时苟四插言道:“杨少侠,你的一番说词,大人自会秉公论断。不过这二位女贼,仗剑逞凶,干扰官府办案。所作所为如同谋叛,按照律条当处死罪。”

存义对苟四说道:“师爷,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乃是天山无极门、云南点苍派的高徒,这都是武林正派,平日里除暴安良、扶危济困,素有侠名。”

苟四听了存义的话,尖鼠脸上现出一丝冷笑。他对存义说道:“你们这些个武林人士,逞凶斗狠、杀人泄愤,却大言不惭的自诩侠客。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还要朝廷法度作什么?”

存义未及开口,玉凤义愤填膺,插言道:“放屁,我剑下都是些该杀之人。他们劫州掠府、谋财害命、鱼肉百姓,简直是无恶不作。”

阮大铖扭过头来,犀利的恶眼死死盯着玉凤,他二话不说,就要喝令衙役责打玉凤。

存义连忙劝阻,阮大铖这才作罢。接着存义转过身来,对玉凤说道:“凤儿,公堂之上自有朝廷法度。切不可胡言乱语。”

玉凤点了点头,缄言闭口,退到一旁。存义随即对阮大铖说道:“大人,刚才师爷说了,一切须按律法行事。他口口声声说我的朋友是贼人,捉贼捉赃,请问大人,您可收到一封状告我等侵财夺物的供状?”

阮大铖语塞不知所云,他说二人是贼人,却拿不出丝毫证据。存义抓住其软肋,令阮大铖措手不及。苟四见事不妙,出言为阮大铖解围。

他口中振振有词地说道:“杨少侠,你纵然浑身是口,也抹不掉这两个女贼抗法的事实。无论有什么理由,阻挠公差人案,就等是反叛。”

存义听了冲着师爷抱拳施礼道:“师爷,您此言差矣。我听媚香楼众客说道,当初您带着一干捕快闯入媚香楼缉拿李香君,也不拿着文告敕令,申明罪状,我的朋友不明就理,只能持剑阻挠。试想您若是以律条详说此事,我想事情不至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后来田大人到来,你又仗剑胁迫,我的朋友并未以武相抗,甘愿弃剑就擒。由此可见,她们是明法度、知事理之人。绝不是你口中所说的贼人。”

苟四一听存义之言,立时束手无策,心中没了主意。他万万没有料到,存义口舌之利,实在令人难以招架。然而苟四诡诈百出,吃到嘴边的肥肉,又岂能轻易吐出来。随即他告诉存义,他适才所言,阮大人一定会亲自查明。而他自己也甘愿领罚受过。待一切真相大白之际,自然会放了他的两位朋友。

阮大铖在一旁亦是随声附和,二贼心照不宣。暗暗再使毒计,意欲加害存义。存义再次拜谢,对阮大铖说道:“大人,在案件未查明之前,不可对他的朋友动用刑罚。”

阮大铖嬉皮笑脸地点了点头。存义对玉凤和紫嫣说道:“凤儿,嫣儿,你们在这里权且忍耐,且不可逞一时之气。待阮大人查明事情原委,自会还你们二人一个公道。”

玉凤哪里肯信阮大铖的奸诈之言,既然存义有言在先,她只好忍气吞声,与紫嫣在大牢等候消息。

阮大铖连连称赞存义通晓大义,接着苟四说道:“大人,不妨让沈鹏跟着杨少侠到媚香楼去作一番了解。只要有众人的证言,两位女侠即可无罪开释。”

存义知道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谁敢惹事上身,与堂堂太常寺少卿作对。然而万般无奈之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待存义走后,阮大铖大骂苟四,认为他尽出馊出意,纵放了杨存义,他在魏忠贤的面前不好交待。苟四趁机一言解围,告诉阮大铖,可以暗中知会众人,为杨存义作证。待其再来府衙之时,与锦衣卫擒杀此人以绝后患。

阮大铖哈哈大笑道:“请君入瓮。妙极,这可回可是姓杨的自投罗网。”二贼害人之计定下,苟四暗出府门,带着阮大铖的书信向魏忠贤报信去了。

第二百零六回:困龙脱险

剑光照空天自碧,道心持正走游龙。前番书中提及,马万里被法相率众围困,生死攸关之际,道士及时出现,杀入乱军之中,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就此展开。

法相双掌合十、二字马步老树盘根,一对铜铃怪眼鹰瞵鹗视,恶狠狠地将道士打量了一番。道士头戴葛洪巾、身着青素袍、凤目疏眉、神态怡然,颔下雪霜银须随风飘摆。道骨仙风,超脱尘俗。众人见之,无不心下骇然。

独有法相撇嘴弯眉、摇唇鼓舌,满脸的不屑一顾。只见他左腿屈蹲、脚尖内扣、右腿独擎全身,弓字大步拉开架式,

道士脚踏天罡、乾坤立位、手中真武剑星辉潾熠。

二人互相对视一番,法相抢先出手发难。他箭步走位、猛虎啸林、双掌向前横推而出,一招太祖拍案,照着道士的胸口拍去。道士左脚外展、右脚内敛、屈膝沉身,双掌平托,顺势还了一招平山移海。二人掌掌相对,真气互抵、地动山摇,各自退后几步。这边龙争虎斗、神鬼惊泣,彼时马万里亦与锦衣卫杀得难分难解,令人闻见心惊肉跳。

法相圆眼恶目、双脚横开、沉肩松胯、两臂自肋间兜转回拢,继而平推而出。又使了一招力按千斤。他出掌刚猛凌厉,强劲的掌风秋风扫叶。道士见招拆招,虎步龙形、灵蟒转身,避开法相的大力金刚掌。接着他双掌反扣、蝴蝶翻飞,以一招攀星拿月,擒住法相的胳膊。

法相撩动袍袖,双臂反扭、又以一招乌龙绞柱,意图挣脱道士的擒拿手。道士凝神敛气、意守丹气,铁指钢爪死死扣住法相的手腕,不给他泥鳅脱手的机会。

二人拳来掌往、彼进我退,势均力敌、难分伯仲。众人只见掌影飘忽、拳风啸啸,乱花溅玉、细辩不及之下,转眼之间已经十余招过去。

法相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临行之际又夸下海口。如今被一道士死缠烂打阻挠在此,他心中一股无名业火上涌,必欲置其于死地。法相脚下蛇形龙盘,双臂横开、金鹏展翅,他的身体在半空回旋翻转,铁钳利爪快如闪电,又使了一招青龙入海,直取道士面门。道士退后两步,屈弓弯腰,使了一招樵夫背柴。法相十指抓空,劲力碎石斩铁,令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道士身似灵狐、动若脱兔,趁着法相收招蓄力之际,他脚踏七星、步步生莲,双足运劲向上一蹬,身悬半空,犹如箭离弓弦、蛟龙出海。旋即他拔剑回身,使了一招犀牛望月。

寒光一点白蛇游走,剑气骤升幻化万境。道士手擎真武剑,陡然向着法相的咽喉刺来。

法相大喝一声狮吼雷啸,掌上翻花、云收风聚,使出空手夺白刃,一对铁掌牢牢掣住剑身。道士手上摘叶飞花、虚合并用,拂穴手在法相犀利的鹞子眼前游移飘摆。

法相狮子甩头,四平八字马坚稳下盘,随即屈臂弯肘,使了一招金牛撞山,向道士的小腹顶去。道士铁桥翻身向退躲避,法相蹿步上前,双腿绷劲横扫千军。二人又是一番酣战,却是胜负难分。

这时马万里胸口伤势迸裂,鲜血如柱喷出。他双腿一屈,重心不稳,几欲摔倒在地。锦衣卫见他已然是强弩之末,手中绣春刀缠头裹脑、削肩劈颈,齐向马万里砍来。这一阵卷风朔雪的乱刀下去,马万里必然魂飞魄散,立毙当场。

道士心惊之余,八步赶蝉,施展轻功闪到重围之中。他拳脚并用、左冲右突,顷刻之间,将围攻过来的锦衣卫杀得人仰马翻、丢盔弃甲。马万里双目紧闭,脸上惨白如纸,道士神思牵动,惆怅不已。

临阵对敌、分心劳神,乃是习武者的大忌。法相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脚踩五行、鹞子翻身,大力金刚掌拢聚全力,

照着道士的后心,打出一记海底搜山。

躲在一旁暗暗窥视的茅小三,见法相出手偷袭道士,他不顾危险,大喊一声:“道长小心,你身后的秃驴暗下毒手了。”他的话音未落,法相掌力已至。道士后背实实受了一掌。“哇”的一口鲜血喷出,道士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胸中翻江倒海。

道士倚剑伫立,深邃的眼窝透出两道寒光。显然法相的无耻行径,令仙长动了真怒。他剑尖一点、望穿秋水,迈着太乙离位生死步,鸟翅清轻、势斜形飞,“唰唰唰”追魂夺命剑,照着法相的心窝刺去。

困兽之斗、犹令惊心,法相捻步转身、移步换形,连连躲避。道士掣剑在手,穷追不舍。这时锦衣卫蜂拥而上,又朝着马万里围杀过来。险象环生,道士虽然神勇,奈何负伤在身,以致顾此失彼。他横下一条心,呼喊茅小三带着马万里先走,自己拼着一死,力保他二人脱险出困。

法相怪叫连连,喝令锦衣卫对三人群起而攻之,斩草除根、不留活口。道士三花聚顶、气运小周天。手中真武剑漫雪压枝,立化万道剑光,挡在锦衣卫的面前。

剑光闪过、中者立毙,锦衣卫兵败如山倒,像潮水一般向后退却。法相气得哇哇大叫,连拉带拽,喝阻众军,然而却是于事无补。

茅小三背着马万里,慌不择路地向前跑。法相大怒,扭转回身,欲擒拿茅小三。道士魅影随身、横剑侍立,挡在法相的面前。

法相双睛爆裂、咬牙切齿,他恶狠狠地骂道:“妖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既然一心求死,待老衲超度于你。”

道士冷笑数声、揩拭嘴角血迹,立剑扬指法相,对其骂道:“你这为虎作伥的秃驴,道爷斩妖除魔,誓要诛了你这驴头。”

法相气郁结胸、更不答话,抡动袈裟来战道士。道士剑尖一拄,双脚踏云,腾空而起后,使出一招白鹤驾云。凌厉的剑气照着法相的秃头横扫过来。法相缩头藏尾,俯身躲过道士这一剑。接着续招如江水,大力金刚掌推窗邀月,狠命向道士前心打来。

道士立定乾坤,十指向下一压,扣住法相的双手,反步扭身,穿心腿使了一招回头探星。法相只顾与其力争上盘,猝不及防之下,他的小腹中了一脚。立时他亦口喷鲜血、五脏六腑犹如火焚。

法相手捂小腹,跌跌撞撞地趋步来战道士。两三步之下,锥心彻骨的疼痛游走全身,他心衰力竭瘫坐在地。道士大笑数声,亦俯身摔倒在地。

茅小三带着马万里穿林跃溪,眼见日色西沉、黑黢长夜拉下帷幕。他又惊又怕,六神无主。说来也巧,马万里在颠簸之中,虽然是意疲神乏、伤势沉重,但是总算恢复神志、苏醒过来。茅小三喜不自胜,对他说道:“马大哥,您没事吧。”

马万里强作欢颜,拍了拍茅小三的肩膀,他询问道士的情况如何?一语言罢,茅小三声泪俱下,他将道士救困受缚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马万里讲述了一遍。马万里听了之后,也不禁潸然泪下。他扬起手掌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次耳光。

一边打,一边大骂自己愚蠢。

茅小三抓住他的胳膊,痛哭流涕地劝阻道:“马大哥,事已至此,您这样过于自责,又是何必。倘若您黯然神伤,损及身体,岂不是辜负了道长的一番苦心?”

马万里嗟叹连连,暂时止住悲切。他询问茅小三,可否带着止血草药。茅小三点了点头,他告诉马万里,闻听有人敲门之际,他就留了个心眼,将草药收入怀中,又备不时之需。

马万里点了点头,对茅小三报之一笑。他这是对茅小三心思缜密的赞扬。茅小三咧着嘴,笑个不停。他告诉马万里,养好了伤,再去找那个秃驴算账。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说罢,茅小三起身,就要离开。马万里询问他去作什么?茅小三告诉马万里,去寻些破罐,以便为他煎服草药。马万里忍着疼痛慢慢起身,他告诉茅小三,千万不可乱走。一则夜色黑沉,山中多毒虫猛兽。二则生火煎药,烟气四起,恐惹人注意,万一法相带人前来,他们便是插翅难逃了。

茅小三闻听马万里之言,俯身凑到他的面前说道:“马大哥,可是不能熬药,你的伤势怎么治愈?”马万里也不答话,

扯过草药包,将莪术、田七等药,一股脑的放入口中,草梗药渣、苦水连连,茅小三在一旁看得皱眉咂舌。马万里哈哈大笑,苦中作乐。将可以吞咽的草梗药沫悉数吞下。

然后他舌抵上颚、五心向天、按照道士传授的心法,开始运功疗伤。雾气氤氲,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马万里全身汗流浃背,痛楚减轻了许多。

敛气收功之后,马万里对茅小三说道:“兄弟,你去寻些柔软的松草,待我养好了伤之后,咱们再下山探听消息,寻找机会救出道长。”

马万里困龙脱险,令法相气恼不已,他初战失利,一切都要归罪于道士的多管闲事。他命锦衣卫将道士双手反绑,打入囚车,气急败坏的回到了郧县衙门。静坐疗伤之际,法相仔细端详道士手中真武剑,此时他才得见武当镇派之宝。他恶眼上翻,奸笑连连,一个李代桃僵的毒计,在他的心中悄然酝酿。

第二百零七回:一身是胆

酒酣舞长剑,怅望凉风前。红颜知己身陷牢笼桎梏,存义脸上愁云聚扰、心中烦闷不已。他孑然一身、穿街过巷,失魂落魄地在市井游荡。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家酒楼门前,停步伫立片刻,正欲起身将行,小二弓身弯腰、满面笑意,将他请入店内。

存义择了一个偏僻角落,草草点了两样小菜并一壶陈年女儿红。他自斟自饮、借酒浇愁,正在感怀神伤、自艾自怨之际,忽听外面乱作一团,叫骂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存义本就愁烦,哪里经得起如此聒噪,遂请掌柜前来,探问事情原委。

掌柜赔着笑脸,告诉存义,外面来了一个叫花子,为怕他搅扰了众客吃酒的兴致,正喝令小二哄撵于他。存义点了点头,用意乱神迷的眼睛看了看掌柜,对他说道:“掌柜不要刁难他,唤他进来,一应酒食费用,皆记在我的帐上。”

生意上门,掌柜自然是来者不拒。小二掀帘开门,将乞丐让了进来。此人来到存义的面前,抱拳施了一礼,二话不说,亦在一个背静的酒桌旁入了座。

掌柜见其傲慢无礼,弯眉瞪眼、冲其吐了一口唾沫,随即对存义说道:“客爷,您瞧瞧,一番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他算个什么个东西,

真把自己当成了王孙公子了?”

存义冲其摆了摆手,接过话来说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不介意,您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掌柜闻听此言,打着哈哈、吐了吐舌头,心中暗暗思忖:“得了,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人家有钱,爱怎么使就怎么使,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想到这,他转身又招呼别的酒客去了。

且说这个叫花子食量颇大,整只肥鸡和三盘牛肉下了肚,仍觉腹中饥肠辘辘。是以他瞧碟掷碗,口中叫嚷不停。小二嘿嘿一笑,对掌柜说道:“这是吃冤大头呢,看来那位客爷,碰上了无赖。”

掌柜金鱼眼睛乱转,揪扯着鼠须胡子,对小二说道:“你少在这里多嘴多舌的,还不快去上菜。”

小二缄言闭口,忙不迭地奔入厨房,又为乞丐端上三盘牛肉。乞丐蹬桌踩凳、双手齐上抓起牛肉,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风卷残云之后,直吃的碟干碗净,大腹便便。接着他掸净斗笠上的土,系好丝绦,迈着逍遥步去了酒楼。

乞丐刚刚出去,太常寺捕快沈鹏,进入酒楼来寻存义。他咧着大鱼嘴,告诉存义,阮大人已经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李妈妈和田大人都已经无罪开释。一切误会皆有师爷苟四一人而起,阮大人已经重重责罚于他。现在大人让小的知会杨少侠,待晚上随我一同到大牢,签上俱保文书,就可以令二位女侠出狱了。

案情拨云见日,存义一扫脸上的颓靡,他冲着沈鹏抱着称谢。结了饭钱,回到客栈等候消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时间飞逝,眨眼之间,已经是月似银钩、星若亮珠,的沉夜时分。

按照事前约定,存义披衣觉露、提鋏掣剑,趁着月夜出了客栈。沈鹏早已候迎在门外。二人快步流星、飞身上马,半盏茶的功夫,到了太常寺大牢。

沈鹏手拿腰牌,狱吏检视之后,为二人开了门。这时沈鹏对存义说道:“烦劳杨少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知会牢头一声,以免文书交接时繁琐冗长,耽搁时间。”

存义点头称是,沈鹏狐形魅步,倏然之间便消失了。他等了许久,不见沈鹏回来。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见火光冲天、杀声骤起,有人大喊一声:“哎呀不好了,有囚犯要越狱了。”

存义心下大惊,担心玉凤和紫嫣的安危,拔剑出鞘,直奔大牢而来。他亦步亦趋、沿着幽暗的石阶下了牢,身后传来一声沉闷惊心的关门声。存义拔剑四顾心茫然,眼前发生的突变令他始料未及。

正在他心下泛着嘀咕之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哄笑声,在这一片死寂的大牢中蔓延四散。借着星烛明火,存义看到自己的身后,赫然出现了三位手执绣春刀,杀气腾腾的锦衣卫。

此时存义方知,自己是林冲误闯白虎节堂——有口难辩。他气郁结胸,在大牢中喊叫道:“阮大铖、沈鹏,你们这两个卑鄙无耻的恶贼,居然使出如此的下作的手段。”

这时有人闻言应了一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苟四。他那狡狯的尖鼠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狞笑。继而对存义说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瓮中捉鳖、盆里拿鱼,你是插翅难飞了。”

存义意注神阙、气沉丹田,迈着八卦游龙步,面无惧色的返身回走,

他扬剑横眉,对眼前的三人说道:“田吉、田尔耕、曹钦程,你们三人恶贼,甘作魏忠贤这个老贼的鹰犬,做尽伤天害理的坏事,今天小爷要除暴安良斩了你们。”

田尔耕带上铁手套,鹰眉倒竖、怪眼上翻,一脸不屑地冲着存义吐了口唾沫。他骂骂咧咧地说道:“乳臭未乾的毛小子,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待本将军用龙虎拳送你上路。”

说罢屈身如卧弓,脚下踏风逐浪,一招虎跃山林,双拳撩动、掌上生风,恶狠狠地向存义扑了过来。存义脚镇天枢、灵蛇走位,轻灵如燕般躲过田尔耕的黑虎掏心。接着他变掌为爪,翻钩锁扣,抓住田尔耕的胳膊,使出一招怀中揽月,就势向前一顺,将田尔耕以平沙落雁之势,重重摔了出去。

田尔耕摔得鼻青脸肿,他揩拭嘴角的血迹,双臂平展,又以恶鹰展翅,双脚凌空蹬起,秋风扫叶腿,猛踢存义面部。存义双腿外分,中平大马稳固下盘,他双臂收气凝力,一招猿猴摘果,拿捏田尔耕的脚踝,随即一招掷地有声,再次将田尔耕摔了个四仰朝天。这个恶贼口吐一股鲜血,只感到眼前昏黑一片,胸中似打翻了醋坛酱瓫一般的五味杂陈。

曹钦程见田尔耕擒获不了杨存义,抽出绣春刀,使了一招龙卷翻云,身体向前一滚,直扑存义下盘。存义双脚一踮,使了一招蜻蜓点水,

半空之中,鸳鸯回环,一脚又将曹钦程踢了跟头。

存义上纵下跳、闪转腾挪、动如脱兔、捷似灵狐,虽然是以一敌二,

对付两个恶贼却是毫不费力,游刃有余。苟四倚墙探脑,蛤蟆眼睛瞪得滚圆,口中惊吓的直咂舌头。

存义看得真切,扬起一脚,将一木凳踢了过去。苟四猝不及防,木凳实实在在的砸向他的胸口,立时他人仰马翻,倒毙在地。

曹钦程呲牙咧嘴,豹子环眼圆睁如铜铃。他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出手果然毒辣。你仗剑闯牢,意图不轨,今天我要按照本朝律法,将你处死。”

说罢,他手上绣春刀层云堆雪、寒光四射,带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缠头裹脑、削肩砍背,直向存义的脑门劈来。存义狮子甩头、移形换位,曹钦程手中刀走空。不及他扭身回转,存义抢步上前,屈肘侧身,又使了一招金牛撞门,在曹钦程的肋间撞了一下。这个恶贼怪叫一声,

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曹钦程和田尔耕,二人见田吉像个石雕一般,死死地站在原地袖手旁观,冲其连连大骂:“田吉,你一言不发,莫非死了不成?如若活着,你就放个屁。在这装什么深沉?待我杀出去,定要将此事告知千岁,治你个滋扰生事之罪。”

田吉冷漠如霜的脸上,撇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他龙形虎奔,掌中蓄劲如绷弦,一掌将身边的方桌推向存义。存义左脚前探,醉卧张弓,

两臂至腰间兜拢回旋,然后双掌平推而出,使了一招移山推海,一掌将方桌拍得四分五裂。

田吉鹞子翻身、鱼跃龙翔,半空之中,使出一招青龙探云,凌厉的爪子扼向存义咽喉要道。存义铁桥拱月,向体向后一仰,避了过去。

田吉脱下裹风袍,抡动起来,犹如惊涛拍岸。存义连连后退,不与其力战争先。

这时曹钦程和田尔耕二人,各持手中兵刃,与田吉一前一后,夹攻存义。存义拔出丹心剑,沉心静气、环顾四周,时时警惕三人偷袭。

田吉拳出风雷惊,腿扫千军势,抡拳扬腿,又向存义急攻过来。后面曹钦程、田尔耕,二个奸贼,一个抽刀、一个撩拳,也照着存心的后心发难猛攻。

狭窄廊道,存义双腿合拢,向上一蹿,使了一招乌龙绞柱,三个贼人,两相夹击的阴谋又扑了个空。存义翻身落在曹钦程和田尔耕的身后,两拳横推,使了一招天王托塔,照着二贼的腰眼狠命打去。

曹钦程和田尔耕,受了存义势大力沉的醋钵拳头,栽倒在地,失去了还击能力。田吉恶眼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他对存义说道:“小子,上次在山上,你侥幸逃脱,今天定教你死在这里。”

存义冷冷一笑,对田吉说道:“田吉,你少在这里大言不惭,今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看剑。”一语言罢,电光石火,剑走游龙,丹心剑直取田吉前心。

第二百零八回:群豪下山

道心乾坤气,仗剑走江湖。书接前文,马万里和茅小三,在药铺遭到锦衣卫伏杀,身陷重围、险象环生,幸而道士及时赶来,挺身相护。

马万里潜龙得困、猛虎入林,终于死里逃生。然而道士却因此落入敌手,生死未卜。

马万里服食了草药,又借着道士所授疗伤口诀,虽然说伤重未愈,却是性命无虞。二人披星戴月、相扶相持,一路跋山涉水历尽艰险,

终于回到了伏牛山。

早有喽啰回寨禀报,陈天霸得闻马万里回来,打开寨门,亲自下山迎接。连番遇险,马万里悔不当初,他神情怅惘、嗟叹连连。面对义兄,心中汗颜不已。陈天霸捋着银须长髯,笑吟吟地握住马万里的手,

二人并肩同行,径奔大寨而去。

烹牛宰羊、设酒杀鸡,陈天霸大摆筵席,庆祝马万里平安归来。席间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直喝得乾坤倒转,意乱神迷。酒酣意阑之际,马万里将酒杯向桌上一放,脸上愁云惨淡万里凝。陈天霸和众人,见他眉头紧锁、满腹心事,不由面面相觑、未知若何。

陈天霸亦放下酒杯,询问马万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万里遂将药铺之事,详详细细地向陈天霸讲述了一遍。陈天霸得闻事情经过,为道士舍生取义的博大胸襟,而深深折服。他紧紧攥着斗大的拳头,告诉马万里,不必为这件事劳思伤神,自己会助他一臂之力。马万里欣喜若狂,代道士向陈天霸深施一礼。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营救道士,陈天霸唤来一精细喽啰名为毛五,让其扮作挑夫,入城一探府衙动向。毛五领命而去,

他刚一进入城,就见百姓围在城头附近,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毛五扛着柴担,凑到近前一瞧。告示上白纸黑字,赫然醒目地写着这样几行字:“今有贼道一人,勾结山中草寇,劫州掠府、坑害百姓。幸而天理昭章、律法森森,贼道束手就擒,待审结其罪,三日后斩首。”

毛五不动声色,待到天黑时分,趁着无人之际,将文告内容拓印下来,然后飞奔着回到寨中报信。陈天霸和马万里,展开文告一看,不由得义愤填膺,气炸肺腑。

马万里圆睁双目、紧咬钢牙,他告诉陈天霸,近日县衙来了一个恶僧,恃武逞凶、狠毒异常,李文彦得其爪牙之利,猖狂之极。所以欲救道长,必须先除了这个恶僧。

陈天霸点了点头,不过县衙大牢戒备森严,更兼法相武艺高强,想救道士脱困谈何容易?陈天霸满脸愁云,心中一时没了计策。马万里在一旁连连催促,对他说道:“大哥,你再这样犹犹豫豫、耽搁时日,

未等咱们下山,怕是道士早已成了李文彦的刀下之鬼。”

陈天霸扭头看了马万里一眼,对他说道:“兄弟,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往都是你冲动暴躁,生出多少事端来?前车之鉴,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马万里闻听陈天霸的之言,气鼓两腮,一甩手跑到一旁缄言闭口,默不作声。陈天霸思虑片刻,又对马万里说道:“兄弟,那个道士衣着装扮如何?”

马万里抬头瞟了他一眼,气呼呼地答道:“头戴葛洪巾、青布素衣,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他手上的长剑冷幽生辉、寒光熠熠,一看就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

陈天霸点头称是,根据这些零星的线索,以及先前马万里对其武功的描述。陈天霸认为,道士十有**来自武当。所以他马上派毛五骑上快马,星夜兼程赶往武当查证。

毛五走后,陈天霸又对马万里说道:“兄弟,李文彦奸诈无比,为了提防他对道长不利,你选一些弟兄装扮成贩夫走卒,在府衙大牢窥视,一旦获知情形不对,马上劫牢救人。为兄随后策应。”

各方计议停当,陈天霸和马万里二人,马上着手实施。毛五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的来到武当山脚。他下马解剑,向守山弟子说明来意之后,直奔真武大殿。

见了掌门玄真道长之后,毛五火急火燎地说道:“仙长,小的毛五有礼了。请问贵派可曾有人下山?”

玄真道长呵呵一笑,对毛五说道:“前日,我的师弟玄虚下山扬道**去了。这位小哥,您有什么事情?”

毛五一听玄真道长此言,果然是陈天霸的猜想不谋而合。随即他满脸惊诧地告诉玄真道长。玄虚道长出了事情,他被一个恶僧偷袭,关在郧县大牢去了。

众道士连同玄真道长听了,止不住畅笑起来。毛五见众人发笑,他抓耳挠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玄真道长摆了摆手,随即将身后的道长唤到毛五的面前。他告诉毛五,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被关押到大牢里的玄虚。

毛五将玄虚打量了一番,又揉揉自己的眼睛。若非亲眼目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他也没有必要在武当耽搁下去。是以毛五冲着玄真施了一礼,对他说道:“我想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如果见玄虚道长安然无恙,我家主人一颗悬记的心,也可以下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向他报个平安。”

玄真道长呵呵一笑,令弟子送毛五下了山。毛五飞奔上马,路上思及此事,仍然是百思其解。

毛五这边是一头雾水,马万里和几十名喽啰埋伏在城中,寸步不离地监视着大牢的一举一动。他们虽然是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然而一想到道士的高义,这一切辛苦,立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众人环伺围拢,直到月夜如漆的三更时分,只听牢房灯笼火把,亮如白昼。紧接着厚重的木门,发出一声凄厉的“吱嘎”声。继而十几名差捕,连推带搡地将一名犯人带了出来。

这个犯人嗔怒连连,口中骂个不停。马万里借着火光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玄虚道长。他暗暗掣刀在手,悄声地喽啰们说道:“咱们绕到其后,趁他们不备,杀出去解救道长。”

众喽啰齐声答道:“明白。”马万里紧贴墙壁,弓腰趋步,到捕快们的身后包抄。喽啰们亦是蹑手蹑足,悄无声息地在后面紧紧跟随。

捕快们押着玄虚道长,来到城西野郊。其中一人哈哈笑道:“行了,别往前走了,就在此地结果了这个妖道。”

他一语言罢,捕快们齐亮兵刃,寒光闪动之际,锋利的佩刀缠头裹脑,带着强劲的风声,向玄虚道长砍将过来。

马万里在背后大喝一声:“放箭。”万般箭镞犹如破晓流星,划过一道弧光,将捕快们射成马蜂窝、筛子漏。马万里哈哈大笑,大步向前来到玄虚的面前,他解绳松绑,对玄虚道长说道:“道长,我马万里来救你了。”

说话之间,只见玄虚单掌聚风,刚猛掌法犹似江翻海沸,惊涛拍岸。

马万里与他近在咫尺,玄虚杀心大起,他如何能招架得住。说时迟,那时快,玄虚摘下面具,獠牙毕露地对马万里说道:“贼首马万里,你受死吧。”

马万里抬头一看,方见此人庐山真面目。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恶僧法相。他一番改扮,算准了马万里贼心不死,会来营救玄虚。是以他将计就计,巧布妙局,引着马万里钻入彀中。

法相大力金刚掌崩云碎石,招法狠辣无比。喽啰中掌立时毙命。马万里金鹏展翅,手上八卦拳惊雷骤现,步下太乙转换,欲跟法相拼个鱼死网破。

法相恶眼上翻,突入众人之中,拳打脚踢、横扫千军,陡然之间,

喽啰们被杀得人仰马翻。法相隔空劈物,凌厉的掌气再次向马万里席卷而来。喽啰一力死战,铁桶阵将法相团团围住。

他们一面刀架拳迎,与法相缠斗,一面回身扭望,神情焦急地对马万里说道:“二寨主,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您有个差池,弟兄们的血就是白流了。”

绿林豪杰“义”字当先,马万里见众人拼着一死,保护自己,有情有义,令他止不住潸然泪下。法相连使猛虎掏心、推山移海,将众喽啰系数踢翻。转眼之间,他虎步龙形,腾移转身又向马万里紧紧追过来。正在生死攸关之际,忽听背后一队快马踏云逐雾,飞奔而来。为首一人目光如电,长须银髯。身着豹子锁头铠,肋甲绦随风飘摆,威风英武。他弯弓搭箭,冲着法相大喝一声:“秃驴休得逞凶,陈天霸在此。”

法相回头一看,震天弓弦开弩张,一支响箭“嗖”的一声向着他的脖颈射去。他在惊悸之余,立刻使出一招铁桥掩月,屈身避过一只箭。

“好险。”法相心中不由得暗暗嘀咕着。

这时陈天霸拍马回旋,胯下追风千里驹呼啸一声,如的卢跃溪般,朝着法相踏来。这个恶僧金刚分立,双臂在两肋间一拢,使出一招狂龙搅海,一股真气向陈天霸吸去。

马万里见陈天霸危急,他一招恶虎扑食,抱住法相的胳膊,张开大嘴,朝着他的耳朵咬去。这一口下去,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之势,法相痛得哇哇大叫。

陈天霸趁机将马万里救上马背,二人在月夜的掩护下,一骑快马绝尘而去。气急败坏的法相,迁怒武当派,誓要将武当搅得天翻地覆。

第二百零九回:合力救人

剑光横雪玉龙寒,仇恨空思化细涓。书接前文,存义闯牢救人,不想田吉、田尔耕、曹钦程,三人早已埋伏在此、张网以待,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旋即展开。面对汹汹恶贼,存义来者不惧,掌上双蝶翻飞,

腿下朔雪卷云,将田尔耕和曹钦程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二人落荒而逃,闪到一旁。此时田吉缓步上前,与存义斗在一起。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存义更不答话,身体凌空翻转乌龙绞柱,掣动手中丹心剑,使出一招荆轲刺秦,寒光熠熠万点星、剑气化动走游龙。

丹心剑直取田吉哽嗓咽喉。

田吉仰身侧头,就势使出一招铁桥拱月,避开存义凌厉的剑招。存义剑尖一点,兜转回身,使出一招月里穿梭,再次向田吉的心窝刺去。

他疾攻如闪电、身捷似灵狐,出招犹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田尔耕和曹钦程二人躲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眼花缭乱。田吉海底抄尾、气沉丹田,掌上蓄力浑似满月开弓。他大喝一声,抢步上前,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双掌牢牢将丹心剑掣住。

存义行气九珠、意聚神凝,天罡真气归于气海、散诸涌泉。他的左手自肋间划过一道圆弧,然后猛然推出。使了一招移海推山,刚猛的掌风呼啸而至,照着田吉的小腹打去。

田吉二字马步稳扎下盘,坚实若古树盘根。他弹腿格挡,使了一招紫燕穿云,扬脚亦照着存义的手腕踢来。存义不急不忙,稳形换位、魅影随身,他向旁边一扭身,动如脱兔一般,巧妙躲过田吉的窝心腿。

接着他变掌为爪,以一招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抓住田吉的腿,使劲向后一掀,将田吉摔了个四脚朝天。

田吉挥袖揩拭嘴角的血渍,犀利的鹞子眼睛射出两道寒光,他恼羞成怒,手上落掌双瀑、双臂平展金鹏,使出一招恶鹰扑食,抢步上前,欲与存义拼命。

曹钦程和田尔耕面面相觑,田吉落败,咎由自取,他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不屑与人联手。二人的心中窃笑一已。然而若是存义逃脱,在魏忠贤的面前,谁也难辞其咎。是以曹钦程一把扯住田吉的衣袖,对他说道:“田将军,莫若咱们前后夹攻,只要不让这小子出去,待援军赶到,必能生擒了他。”

田吉闻听此言,转过木讷僵冷的死脸,他瞟了一眼曹钦程。继而用鼻音轻蔑地说道:“哼,合我三人之力,尚且制伏不了这个小子,还岂求借着人多势众取胜,传扬出去,锦衣卫的脸都丢尽了。”说罢,一甩手挣开曹钦程。

曹钦程亦毫不客气地告诉田吉,倘若他再刚愎自用,使得杨存义逃走,魏千岁责怪下来,谁都吃罪不起。田吉呆若木鸡,细细回想一番,

魏忠贤曾不止一次以处事乖张训诫过他。

正当田吉神飞天际、魂不守舍的时候,大牢外面又是杀声四起、呼喊阵阵。曹钦程三人连同存义,俱是心下狐疑不已。曹钦程绣春刀在手,对着田吉说道:“咱们一起上,乱刀将这小子斩为齑粉,然后到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话音未落,存义两腿金刚分侍、气集膻中、左手沉钩、右臂发力,丹心剑犹龙出渊,一招金蛇吐信,直插曹钦程中庭前心。曹钦程大骇,只见眼前剑影飘忽、层云叠石,他呆立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田吉见状,脚下虚开八合,使出一招龙爪探云,抢上前来,扯住曹钦程的衣襟,将他拉了回来。剑锋所指,石破天惊。曹钦程定睛一看,

他前额的毛发均被削去,顿时脸色大变,惨白如纸。

存义掌上阴阳半起,翻腕敛怀,掌心平推而出,以推云捧沙式,赫然站在三人的面前。他脚下八卦游龙,迈着两仪乾坤步,又迎上前来。

却在此时一个斗笠人手执鸳鸯双刀,杀了进来。他的身后,一班恶捕

护卫,亦各执兵刃,与他斗在一处。

是友非敌,存义细瞧之下,原来是先前酒楼遇到的斗笠人。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是现在生死与共,并肩拒敌,存义的心中喜不自胜。是以抖擞精神,重又杀入乱军之中。

斗笠人压低嗓子,对存义说道:“兄弟,多谢了。待我救出我家老爷,再来相助于你。”一语言罢,鸳鸯双刀劈波斩浪,将围攻过来的护卫尽数砍倒。接着他飞奔着闯入牢内。

斗笠人在牢内一番苦寻,终于在尽头的拐角处,发现了他所救之人。

他挥起鸳鸯双刀,砍开桎梏、劈断枷锁,闯入牢房内。接着他伏身对着眼前的苍髯老者说道:“老爷,您受苦了。”说罢,他声泪俱下。

“鹏儿,是你。你怎么来了?”老者迎身上前,一把将斗笠人搀扶起来,满脸关切地问。原来斗笠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刘天和的的义子刘鹏。当日刘天和奉旨进剿伏牛山,曹钦程这个恶贼,以子虚乌有的密信,攀诬刘尚书勾结匪寇,魏忠贤这个老贼公报私仇,一纸矫诏,将刘尚书削兵罢职,打入了天牢之中。

刘尚书久久未归,刘鹏心知不妙。他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刘尚书蒙冤入狱,被许显纯拷问得不成样子。刘鹏得闻消息气炸肺腑,欲除许显纯而快。魏忠贤知道刘尚书忠肝义胆、战功赫赫,在朝中颇有人望。许显纯以为三木之下,何愁不得口供。没想到刘尚书与杨涟一样,

铮铮铁骨,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许显纯没了主意,狗癫一样跑到魏忠贤府上问计寻策。魏忠贤这个老贼,怪眼一翻,一股子坏水涌上脑门。他将许显纯唤到面前,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许显纯点了点头,冲着魏忠贤一揖而别。

原来魏忠贤使了个瞒天过海之计,他悄悄暗嘱许显纯,将刘尚书押到太常寺。这样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也不必担心有人劫牢。更可以张网以待,将一班反贼一网打尽。魏忠贤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却不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刘鹏忍饥挨饿,在大理寺苦等半月之余,也不得见刘尚书的任何消息。他心下疑窦顿生,使银赠金,多方疏通关节之后。终于在牢头王新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刘鹏辗转思量,苦苦寻机解救刘尚书。

他人单势孤,却是心思缜密。存义的一举一动,却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酒楼相逢,看是偶然,实乃刘鹏精心布置。他暗暗窥测存义,听其言,辨其行,最后他认为存义是一个正人君人,所以才敢拼上一死,

与其合力破牢救人。虽说解救刘尚书出于私心,但是刘鹏杀贼不遗余力,也在无形之中帮了存义不小的忙。

刘尚书得以脱困,但是脸上却并没有一丝的喜悦。他对刘鹏说道:“鹏儿,咱们这样一走,就是公然与朝廷为敌。罔顾法纪,我刘天和一生的清名,就要毁于一旦了。你快走吧,为父见你平安无事,此心足矣。”

刘鹏见刘尚书决心以死名大节,他掣刀在手就要刎颈。刘尚书一把将鸳鸯双刀打落在地。对他说道:“我儿好糊涂,你不为刘家保全血脉,反要与我一同赴死。岂不辜负为父的一番苦心。”

刘鹏双膝跪地、涕泪交流,他告诉刘尚书,倘若义父自寻短见。他也无颜活在这个世上。父子二人抱头痛哭。这时存义闻言闯了进来,他对刘尚书说道:“刘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朝虽有污名,乃是时不与我。魏忠贤这个老贼,欺君害民,他处心积虑要置大人于死地,

您若一死了之,岂不是正中老贼下怀,哪里能留得清正之名?况且我父亲也是为义而死,然而却遭老贼横加构陷,至今未得正名。”

刘尚书闻听此言,对存义说道:“这位少侠,不知令尊高姓大名?”

存义抱拳施礼,对刘尚书说道:“家父,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

一语言罢,刘尚书摇头叹息,感慨不已。他对存义说道:“老夫久仰杨公之名,他一生清廉忠义,平日里连青菜都买不起。魏忠贤这个奸贼,竟将贪赃的污水泼在令尊的头上,的确是卑鄙无耻。”

这时刘鹏插言说道:“义父,这位杨兄弟的话,句句在理。想那魏忠贤专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喜好全由他来。不如忍了一时之气,待日后再作屈处。”

刘尚书点了点头,对刘鹏说道:“鹏儿,杨少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这就走,远离朝堂是非,耕田读书,了此余生。”

刘鹏搀扶刘尚书的胳膊,正往外走。

存义对他二人说道:“刘大人,刘大哥,你们二人多多保重。”存义转身,又向大牢走去。

刘尚书对他说道:“杨少侠,才脱险境,如何再入虎狼之地?”存义告诉他,侯秀才等人还关在此处。他要去寻找一番。刘鹏对他说道:“兄弟,地牢另有机关暗道,他们不在这里。”

存义恍然大悟,对刘鹏说道:“刘大哥,若不是你提醒我,恐怕我再怎么努力,也是毫无结果。”

刘鹏将刘尚书安排在隐秘的地方,再度与存义杀入大牢。刘鹏扭动内牢烛台,一扇暗门打开。接着刘鹏挥动鸳鸯刀,将侯方域、李贞丽,田仰,以及玉凤、紫嫣,悉数救了出来。

侯方域再三称谢,跟着李贞丽、田仰,乔装改扮,又一路奔波直往南京而去。经此一难,他心灰意冷,只想与李香君一起泛舟五湖,去做闲云野鹤。

存义对刘鹏说道:“刘大哥,今日有你相救,我的两位红颜知己才能得救,大恩大德,铭感于心。

刘鹏哈哈大笑,扶起存义,与他依依惜别之后。带着刘尚书归隐田园了。

第二百一十回:暗下毒手

谋身两隐事无成,计疏狡兔无三窟。前番书中提及,马万里破牢救人,身陷重围背水一战。他使出一招恶虎扑食,随即鲸吞狮咬,将法相这个秃驴的一只耳朵咬了一来。法相痛得呲牙咧嘴,使出一招霸王卸甲,将马万里重重摔在地上,正当他要痛下杀手之时,陈天霸抢上前来,喝令众喽啰阻住法相,一番厮斗之后,

众豪杰悉数全身而退。

暂回郧县衙门,李文彦端茶递水,陪着笑脸对法相说道:“大师,好在那个妖道还落在咱们手中,这些个贼寇投鼠忌器,一定不敢胡来。”

法相闻听此言,气得拍案砸桌,他圆眼双目、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吼叫道:“放屁,适才那些个贼寇闯进衙门,难道是请你去赴宴听戏的?岂有此理,马万里这个贼寇,我捉到他一个要将他千刀万剐。”说罢,又捂着自己的耳朵,用一对犀利的鹞子眼睛,扫视在场众人。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李文彦六神无主,点头哈腰地来到法相面前求计,询问下一步的计划该当如何进行?

法相沉脸敛眉,凝思片刻之后,他给李文彦使了个眼色。李文彦心领神会,屏退众人之后,法相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一阵,李文彦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且说玄虚回到武当,每每思及毛五在真武大殿所说的话,虽然玄真一笑而过,自己没有露出破绽,但是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要尽早下手,除却这一班牛鼻子老道。

玄虚反剪双手,脸上愁云惨淡万里凝,他正思虑着如何将武当上下一网打尽,这时净清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他向玄虚施了一礼,对他说道:“玄虚师叔,师父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玄虚满腹狐疑,正待细问,净清放下茶盏,已经转身出去了。他心下惴惴不安,暗暗思忖着,是不是玄真觉察出什么异样?他打定主意,万一发现苗头不对,

就与玄真拼个鱼死网破。

原来玄虚有些草木皆兵了,玄真唤他将来,是要让玄虚暂代自己传授太极剑法,他要闭半修炼一个月。玄虚听完玄真的话,心心暗骂道:“好你个死牛鼻子,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这是逼着我出手啊。”

玄真捋着雪须银胡,瞟了一眼玄虚,对他说道:“师弟,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玄虚惊怔双眼,脸上强作一丝欢笑,他冲着玄真摆了摆手。玄真眯起双眼,笑吟吟地玄虚说道:“如此,就有劳师弟了。待晚课过后。召唤众弟子齐聚真武大殿,我安排一下派中事务。”

玄虚从玄真房中出来,脸上虽然是波澜不惊,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对于他来说,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倘若再不能想出办法,一旦玄真闭了关,自己隐迹藏形、潜伏武当的计划,就将付之东流了。

他冥思苦想,认为唯今之计,只要在饭食之中着手,才能将武当合派上下,尽数擒获。而唯一可以接近厨房的,只有净清。他负责玄真日常饮食,三餐素菜、早晚茶点。

事已至此,玄虚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

让净清带着自己去厨房。想到这里,玄虚气聚双指,照着自己的膻中穴点了一下。一会儿功夫,他的脸上雨聚云愁,细小的汗珠自额角流了下来。

净清在外面听到玄虚痛痛的叫嚷,连忙奔入屋中,他神情惶急地询顺玄虚,到底是怎么了?玄虚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前几日,我在山洞中修炼《太上心经》,不想这时外面有人大声呼救,我在情急之下,出洞救人,是以真气倒转、伤损心脉。”

净清听了心中伤感不已,玄虚告诉他,此事切莫对任何人提及,以免玄真师兄知道,牵肠挂怀,于练功不宜。

玄虚嘱咐完毕,从怀中拿出莪术、血竭、人参,他告诉净清,现在带他去厨房,把这药煎服好。净清见玄虚要起身下榻,赶忙过去搀扶。他对玄虚说道:“师叔,您安心在床上养伤,这等区区小事,何劳您亲力亲为?”

玄虚摇了摇头,他告诉净清,熬药煎汤他本可不必劳心伤神,只是他的内伤极重,所服草药剂量、火候,都需要拿捏的恰到好处,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净清听了玄虚的讲述之后如梦方醒,他小心翼翼地扶着玄虚,二人亦步亦趋地来到厨房。玄真对净清说道:“师侄,快去取砂锅来。”一说言罢,净清扭身去取砂锅。

玄虚趁着这个空当,从怀中取出无味迷心散,撒入锅中滚开的静心养气茶中。诸事妥当之后,玄虚服下净清为其熬制的汤药之后,径奔玉虚殿而来。

众弟子环位两旁,玄虚手持太极拂尘,踏着乾坤两仪步,走了进来。玄真让他教授众弟子太极剑法,他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难题,

计划势难往下进行。

玄虚揪扯着颔下银胡,眼珠滴溜一转,想起了“萧归曹随”的故事。接着他理心静气,清了清嗓子,对众弟子说道:“太极剑法精妙深奥,变化万千,非是一朝一夕所能练就,只有苦练基本功,稳扎稳打,方能学有所成。所以今日,我就不再传授你们新招。只要把师兄近来所传的剑招,细细参研、反复练习即可。如果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可以互相切磋,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众弟子齐声称是,随后分作两队,各个含胸拔背、松腰沉胯,尽展精妙剑术。玄虚歪头斜眼、绕场踱步,

装腔作势地在各个弟子的面前走了一圈。继而故意扯着嗓子嚷嚷道:“马步扎稳、提气收腹,注意脚下步法。”

时间如水飞逝,转眼之间,已经是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分。玄真亦在净清的陪伴之下,走进玉虚殿。他轻描淡写地询问了一下众人练武的情况,众弟子一片褒扬之词。

玄真开怀畅笑,转身对玄虚说道:“师弟,现在弟子都各司其职,你只要勤加督导即可,勿使他们生出懈怠之心。”

玄虚揖手施礼,告诉玄真,只管放心闭关修炼,武当上下照旧如常。玄真点了点头,命净清将养气茶分与众位师兄弟。玄真带着众人饮了此茶,告诉玄虚,再过半个时辰他要闭关修炼去了。

晚课已毕,众人各散。玄虚趁人不备,放出信箭,

向山下报讯。李文彦得见消息,马上命令王凯带上五百亲兵捕快,随着法相上山拿人。

玄真自喝了茶水之后,只觉神心飘忽、气郁结胸,他找来净清,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知于他。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净清便一头栽倒在地。

玄真见状,立时闭气凝神,封住自己心脉,以免毒气上涌。这时外面脚步趋近,呼喝之声此起彼伏,待玄虚推门而入,见玄真和净清,二人均已经人事不省。他哈哈大笑,扭头对李文彦和法相说道:“李大人,法相大师,今日武当悉数被擒,总算可以令魏千岁高枕无忧了。而大师您的一石二鸟的计划,可以顺利实现了。”

法相恶眼上翻,蛤蟆大嘴乐得合拢不上。他对二人说道:“智善眼瞎目拙,竟将我逐出少林,此仇此恨如何不报。我看不必费力,待我有大力金刚掌,毙了玄真,挑起江湖各派对少林的怨愤,咱们就可以各个击破,将他们尽数歼灭。”

说罢,法相掌上翻花,催动丹田之气,就要击杀玄真。然而李文彦却在此时出手拦住了他。他告诉法相,未经千岁允诺,就贸然动手杀人,恐怕会令他降责。不如将玄真和一班臭道士,都绑缚起来,待禀明了魏千岁,再作屈处。

法相瞪视了李文彦一眼,气急败坏地退到一边。李文彦喝令王凯,将玄真等人绑缚起来,打入囚车之中。

一路之上,李文彦对法相说道:“大师,还是您心思缜思,知道有人会来劫牢,事先作了提防。”法相轻

“哼”一声,接过话来说道:“李大人,你可要看仔细了,放跑了这个牛鼻子,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李文彦陪着笑脸,他告诉法相,城效五里巷的宅子,都是他的。平时没有人会到那里。法相点了点头,

跟着李文彦,一路浩浩荡荡地回了郧县府衙。

接着王凯对众人说道:“打开囚车,将这些牛鼻子都给我关进大牢。”一声令下,众军士押解玄真等人,朝着地牢走去。

却在此时风云突变,玄真睁开眼睛,气沉丹田、神取周天,双掌平推而出,使了一招登观太虚,将众兵士打翻在地。

李文彦见玄真醒转,吓得魂不附体。他策马扬鞭,掉头就要逃跑。这时法相恶鹰展翅,一把将他扭住,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这贼杀鸟,见势不妙,又要逃之夭夭。看我不一掌毙了你。”

李文彦屁滚尿滚,连连哀求法相手下留情。玄真双脚一踮,身体翻转而起,使了一招倒转乾坤,站在法相的面前。他脚镇两仪,深邃如电的目光,瞪视法相。

法相撇了撇嘴,满脸不屑的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虎步龙形,趋身向前,列开架式欲与玄真道长一较高下。

这时信炮响起,街市上乱作一团。假玄虚惊惶未定之余,“嗖”的一只响箭射来,将他扎了个劲透前心。

李文彦瞪着水泡大眼,痴怔怔地注视着由远及近一队人马,心下茫然不知所措。

第二百一十一回:兵不厌诈

春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书接前文,存义仗剑江湖,锄强扶弱,救了侯方域和李香君逃出囹圄。一对才子佳人,琴瑟和鸣、鸳鸯同偕,乘舟共泛五湖,实令旁人羡煞。

存义虽然有田园归隐、采菊东篱的恬阔淡雅之心,但是朝中佞臣当道、家仇未报,他只能在义无反顾、矢志向前。

与众人依依惜别之后,存义心中思绪起伏,这一切恩怨纠葛究系阮大铖一人所为。存义掣剑在手,誓要给此贼一点教训。他安顿好玉凤和紫嫣,乘着云高孤月的夤夜时分,攀树跃墙,悄然来到阮大铖府中。

苟四伏诛、香君脱逃,他气愤异常,却又束手无策。长夜漫漫,阮大铖披衣觉露,在书房中展阅着一封书信。此信乃是魏忠贤所写,信中告知阮大铖,暂且放下个人恩怨,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左良玉率军反出朝廷,他为此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已经无暇它顾。

阮大铖看完了信,恶眼上翻、脸现青紫,他将信揉皱成团,

折案砸桌的大骂魏忠贤隔岸观火。存义在外面看得真切、听得仔细,他施展轻功从树上一纵而起,使出一招劈波斩浪,入窗破门,潜到了屋中。

不速之客突然而至,际大铖吓得魂飞魄散、瞠目结舌,他正欲理喉清嗓,大呼救命之时,存义出手如电、点住他哑穴。阮大铖立时口不能言,呆若木鸡。

存义一手持剑抵住其哽嗓咽喉,俯身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团。

他看过之后,脸上神情大变。接着存义将信拿到阮大铖的面前,怒气冲冲地质询,信中的内容可否属实?

阮大铖命悬一线,哪敢偷奸耍滑,他连连点头称是。存义将信收入怀中,丹心剑在阮大铖的脖颈上一横,阮大铖挤眉弄眼,苦瓜脸上雨聚云愁。

存义见他摇尾乞怜的样子,自是嫌恶不已。他一招移山平海,将阮大铖推坐在椅子上,随即对他说道:“你这恶贼,挟私怀恨、仗势欺人,险些害死侯方域和李香君。我本欲取你的狗命,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后何去何从,你自己好自为之。”

一语言罢,只见阮大铖鼠目眼中泪光闪动,恳切惆怅不已。

存义收剑回鞘,再次警告阮大铖:“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存义踏浪逐云,原路出去了。玉凤和紫嫣见他回来,俱是柔声嗔怪道:“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寻仇生事,害得人家为你牵肠挂肚,以后若再这样一意孤行,我们也懒得理你了。”

两位红颜知己对自己情深意重,存义心中感慨万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紫嫣询问存义,此去阮大铖府中,可曾诛杀了这个恶贼?

存义摇了摇头,紫嫣闻听之后,亦未复多言。玉凤插言问道:“存义哥哥,你就这样轻纵了阮大铖,难道不怕他报复?”

存义笑着答道:“凤儿,阮大铖此人欺软怕硬、胆小如鼠,适才我已经用言语警告于他,料他不敢轻举妄动。况且苟四被诛,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震慑。”

紫嫣和玉凤点了点头,存义告诉二人,让店家准备两骑快马,天亮之后出发赶赴襄阳。存义的话音刚落,紫嫣和玉凤,面面相觑,都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存义。

存义冲着二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从怀中取出信笺,紫嫣接过一看,立刻明白了存义的想法。她转身出去吩咐小二,置车备马。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而四更时分,存义三人结了店钱,乘着快马,绝尘离开了京师。一路之上,存义的脸上愁云惨淡万里凝,玉凤不解其意,唯有紫嫣心知肚明。她用秋水盈盈的美目望着存义,柔声切语地说道:“师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且让魏忠贤老贼的脑袋,在他的脖颈上搁些时日。”

三人披星戴月,一路风驰电掣的飞奔,一连辗转数日,来到了襄阳地界。只见城头弩箭森森、旌旗招展,门楼两旁,甲士持戟带戈,对过往行人严密盘查。

存义对紫嫣和玉凤说道:“咱们此行是为除贼灭寇而来,所以一切要以大局为重,能忍则忍。”

紫嫣听了笑靥生花,玉凤撇了撇嘴,含露凝波的美目,瞟了存义一眼。她佯装气恼地说道:“你这话含沙射影,分明是针对我,我听你的,凡事处处忍让,这总可以了吧?”

存义和紫嫣相视一笑,三人信马由缰,来到城门口。甲士见三人持剑佩刀,便上前盘问。存义笑脸相迎,一番好话说尽,但是甲士并不认可,硬说存义手挟兵刃入城意图不轨。他不由分说,强拉着存义,就要解赴兵营。玉凤和紫嫣急忙上前拦阻,正待相持不下之时,恰好知府徐清前来,化解了这场无谓的纷争。

三人随着徐清来到府衙,存义见礼完毕。徐清捋着雪霜银须,将存义打量了一番。见其眉若弯月、目似朗星,相貌俊俏非凡,心中暗暗称奇。详实之下,方知乃是忠义杨公之后,

是以心中对其更是喜爱。

徐清令下人奉了茶,存义道明此行来意。徐清听了之后,坚毅的脸上雨聚云愁。他告诉存义,左良玉大军劫州掠府,残害治下百姓,他有心除贼,奈何手中无强将良兵,所以只得委屈求全。

存义起身对徐清抱拳施了一礼,他随即开口说道:“徐大人,草民一路见闻,那左良玉喝令手下杀良冒功,可有此事?”

徐清点了点头,他告诉存义。但凡戎马从军之人,因为长期手握兵刃,必定手上长满老茧。他曾亲赴大杨村调查过,

被杀之人很多并不此等明显特征。料想这些人中定有贩夫走卒、老幼妇孺。

听完徐清的诉说,三人气炸肺腑、义愤填膺,存义双拳格格作响、咬碎钢牙,誓要襄阳除却这一祸害。徐清说道:“杨少侠忠肝义胆,这份豪气老夫钦佩之至,但是贼势浩大,正所谓好虎难挡群狼,双拳不敌四手,你纵然勇武过人,又怎能将贼兵尽数诛戮呢?”

存义听了,对徐清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斩了左良玉,贼众必将破胆。到时候我发出响箭,大人相邀城中百姓,一鼓作气,必然能将贼众尽数击溃。”

徐清点头称是,城中百姓与左良玉切齿之恨,他们一定会勇往直前,不遗余力的帮助官府。只是如何才能接近左良玉,

除却这个恶贼呢?

存义成竹在胸,巧布妙计。他告诉徐清,三军齐动,粮草当先。左良玉盘踞在此,一切衣食用度,自然要取之于民。只要大人放出消息,让贼人得知征调粮草,左良玉一定会派人前来索要,到时候咱们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扮作运粮人,就可以进入营中,伺机斩了此贼。

徐清听了连连称妙,他马上投书知会户部陈大人,令其拨发五千石粮草,以救襄阳之急。信拟好之后,徐清找来亲信之人,令其火速持信进京。

这时存义站起身来,对他说道:“徐大人且慢,此信应该向投到左良玉处。”

此言一出,徐清、玉凤、紫嫣,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存义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存义笑道:“《孙子兵法》云,兵者诡道也。只要将此信交给左良玉,安抚住他的心神,咱们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一语点醒梦中人,徐清夸赞存义心思缜密,奇谋百出。为使左良玉消除戒心,徐清再拟书信一封,其文言辞极尽谦卑。

信使快马加鞭,直奔西郊左良玉大营而来。

巡防兵卒擒获送信人,将其带到中军大帐。左良玉怒目横眉,对送信人说道:“你夤夜入我军营,到底有什么企图?”

送信人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地回答左良玉,他是奉了知府徐大人之命,有书信要呈给左将军。

左良玉冲着牙将使了个眼色,此人大步流星来到送信人的面前,在他的身上搜索一番,随即拿出两封书信。左良玉展阅书信,逐字逐句地读道:“襄阳知府徐清,拜呈左良玉将军,将军东征西讨,除贼灭寇,立下赫赫战功。国有良将,社稷幸甚。今将军驻守襄阳,宵小之辈闻之丧胆,汹汹寇盗望风而逃。清铭感将军大德,稳坐府衙、高枕无忧。为保一方黎民安泰,清愿自请朝廷调拨粮草,以慰将军仁义之师。”

左良玉读罢此信,一对恶眼鹰视狼顾,他一挥手,对兵卒说道:“哈哈哈,还不快给他松绑。”

送信人解缚束绳,侍立原地,向左良玉深施一礼。左良玉命人看座,送信人推辞不受。他告诉左良玉,徐大人对左将军甚为钦敬,欲与将军结为知交好友。这五千石粮草,算是对将军的一点敬意。

左良玉春风满面,对送信人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家老爷倒是乖巧。也罢,这份心意,我就收下了。待粮草到了,我派人去交接。”

送信人语气谦恭地告诉左良玉,这等小事,何须将军伤思劳神,待粮草配发完毕,徐大人会亲自派人送给营中。左良主闻听此言,心中得意之极。

他命牙将打赏了送信人十两金子,送信人再三称谢,一揖而别。送信人扬鞭快马,回到府中复命交差。现在万事俱备,只待粮草到来,破贼除寇。存义紧握双拳,心中信心满满。

第二百一十二回:法相脱逃

擒生绝漠经胡雪,计偕心上竟无成。前番书中提及,李文彦瞒天过海,唆使假玄虚隐迹藏形蛰伏武当,意欲图谋不轨。不料玄真道长慧眼如炬、洞若观火,以闭关托辞,诱使假玄虚原形毕露,自投罗网。

众军解赴武当诸侠下了囚车,却在此时,信箭流星破晓、号炮雷霆慑吼、山摇地动的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李文彦立时犹如惊弓之鸟,圆睁一对蛙睛牛眼,心中茫然不知失措。假玄虚亦在惶怔之余,被马万里以震天弓射杀。

玄真道长鹤步凌波,手持太极无尘剑,来到法相的面前。他揖手施礼,然后用澄明清亮的眼睛,打量了他一番。玄真道长慢条斯理地说道:“少林、武当,同为武林正道,大师不思为江湖造福,反而率众搅扰武当山,如此做法,岂不令人耻笑?”

法相闻听玄真道长之言,恶眉横敛、怪眼上翻,他口中哇哇哇大叫一声,冲着玄真骂道:“牛鼻子老道,你少在这里大言不惭,有本事的话,放马过来,与老衲斗上三百回合。”

玄真道长劝道:“法相大师,你们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依贫道之言,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再作困兽之斗了。”

法相大怒,步下携疾风,掌下翻惊雷。双脚一踮,离地三丈高。他腾空而起之后,撩袍甩袖,使出一招金钟罩顶,大力金刚掌照着玄真道长的面门而去。

玄真道长乾坤立定、双臂气分两仪,见法相发掌而至,就势狮子甩头,避开凌厉的掌风。接着他以劲草拔草、摧枯拉朽之势,出手迅速掣住法相的胳膊。前身下俯、卧弓屈腰,使出一招樵夫背柴,将法相摔了出去。

法相气急败坏,冲着李文彦吼了一声。李文彦此时才从失魂落魄之中,醒转过来。他挥手示意,巡差恶捕、甲兵护卫,一起上前擒杀玄真。

马万里亦带着众啰嗦拉阻截杀,双方刀剑互斫、拳脚相加,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法相前番与马万里众人一场厮杀,内力尚未恢复,又迎战武当掌门玄真道长,他虽然恃武逞凶,此时却已经是力不从心。

玄真道长旋展太极剑法,步下生花、剑影飘忽,法相看得是眼花缭乱。

他呆望出神之际,玄真道长剑锋斜出,使出一招月里穿梭,一剑刺中他的前胸。法相呲牙咧嘴,捂住胸口,退后两步。

伤重在身,法相心中暗暗思忖:“如今前有牛鼻子玄真阻路,后有马万里穷追不舍,必须要谋求脱身之计,以图日后东山再起。法相鹞子恶眼环顾四下,见李文彦与自己近在咫尺,立时使出一招青龙探爪,揪住李文彦的衣襟,然后以金雀揽尾,将李文彦像包袱一般,向玄真道长掷了过去。

玄真道长侠义仁心,岂能见死不救?他搂膝拗步、轻舒猿臂,将李文彦稳稳抓住。法相趁机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众军见李文彦被擒,俱各胆战心惊,张惶失措。马万里圆眼双目、口中雷啸狮吼,他横刀立马,对众军说道:“放下兵刃,否则格杀勿论。”

一语言罢,军士弃戈投剑、缴械投降。马万里命令喽啰将李文彦五花大绑,押上囚车。玄真道长带着众弟子上前施礼,他询问马万里,李文彦该当如何处置?

马万里回答道:“这个恶贼,与魏忠贤沆瀣一气,横行州县、鱼肉百姓,我要查清核实他的罪状,将他交给御史,以便弹劾其罪。”李文彦认罪伏法之后,郧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贼官虽除,然而法相又侥幸逃脱。马万里满面阴郁,心中闷闷不乐。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恶僧法相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端?且说法相草木皆兵,慌不择路地没命奔逃,一连走了数日,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临江府地界。

为躲避少林和武当的围捕,他朝隐青山、夜栖荒野,蓄势待发、寻机报仇。林郊夜晚虽然风高露重,好在蕺菜、野果,取之不尽,

更兼草药随处可见,倒成了法相调息养伤的好去处。

这日法相正自盘膝而坐,忽听林中传来一阵飒飒之声,他施展轻功,纵身蹿到枝梢之上窥视。只见一个小丐,身背篓筐,步履轻盈地穿林而过。

法相得见野果,顿觉腹中饥饿难忍,是以他使出一招鹞子翻身,横眉立目,闪现在小丐的面前。

小丐见法相面露凶相,心中惶恐不安,他战战兢兢地询问法相,究意想干什么?

法相一个箭步冲前,伸手一把夺过篓筐,对小丐说道:“这些子果子,老衲全收了。你快滚吧。”

小丐气愤之极,指着法相骂道:“你这出家之人,怎么心中毫无善念?恃武斗狠,

谋夺别人的东西?”

法相闻听此言,张牙舞爪,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冲着小丐吼道:“你竟敢出言指责老衲,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话音未落,杀心骤起,他出掌电光石火,小丐的性命只在须臾之间。

正当法相痛下杀手之际,草丛间人影倏忽,一个人“哎呦”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法相咬牙切齿地向那人追去,小丐趁着这个空当,赶紧抽身脱逃。顾此失彼,法相怒火结胸,催动掌力,将眼前一棵碗口大树,齐腰震断。

小丐回到山洞,先前那名吆喝之人,也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小丐抱拳施了一礼,对他说道:“适才多蒙您出手相救,否则我哪里还有命活着回来?”

那人捋着银髯长须,笑得合不拢嘴。他告诉小丐,无须说些客套话,有什么可以消饥果腹的东西,尽管拿出来。

小丐引着老者来到洞里,对他说道:“老人家,我带您见见我的大哥。”

老者满腹狐疑,跟着小丐走进去之后,见到眼前之人,他立时吓得魂不附体。那人也是一惊,指着老者说道:“赵卓龙,原来是你这个恶贼。”

小丐得见眼前的情形,看得是云里雾里,他对洞内的人说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告诉小丐:“老者就是太湖巨鲸帮前任帮主赵卓龙,他倚权傍势,阿附魏忠贤,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说罢,他冲着赵卓龙怒目而视,口中厉声喝问。赵卓龙拱手作揖,连连恳求杨帮主放过他。这时小丐也对杨帮主说道:“大哥,适才一个恶僧,对我痛下杀手,要不是他喊了一嗓子,令恶僧分心,我已经没命来见大哥了。”

杨帮主双拳紧攥,义愤填膺,他对小丐说道:“岂有此理,哪里来的恶僧,待我会他一会。”

小丐本欲息事宁人,杨帮主哪里肯听?他掌上移山推海,将面前的一个篮子扔到赵卓龙的面前,对他说道:“这里还有些个果子,你暂时聊以充饥,给我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赵卓龙连连点头,他告诉杨帮主,自己已经失去武功,现在形同废人一样,江湖纷争他看透了,只想平平淡淡的消磨残生。

杨帮主瞟了他一眼,带着小丐来到林中遍寻法相的踪迹。法相得了果子销声匿迹,偌大的荒郊野林,到哪里去找他?

小丐扯着他的衣襟说道:“大哥,算了吧。一些果子,不值得大哥如此气恼。咱们再寻些来便是。”

杨帮主说道:“兄弟,你的心地太好了。大哥非是为这些果子而来,实是这个恶僧行止卑鄙,他仗着一身武艺恃强凌弱,倘若证实他与智善禅师有些渊源,岂不是令少林蒙羞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小丐认为,此事智善禅师可能并不知情,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恶僧可能太善于伪装了。

杨帮主拍了小丐的肩膀,对他说道:“我看这个赵卓龙,也不能将不他单独留在这里,

我要沿途在观察他一番,他若诚心悔悟,放他一条生路又有何难,倘若他表里不一,包藏祸心,我就要为武林除去一个祸害。”

小丐告诉杨帮主,赵卓龙武功尽废,想到也不能在为祸江湖了。杨帮主神情郑重地回答小丐,赵卓龙老谋深算,机变百出,即使没有武功,也会令人防不胜防。

小丐心领神会,马上回去将赵卓龙唤来。赵卓龙倒是十分痛快应承下来。三人风餐露宿,将近月余的跋山涉水,终于来到莆田南少林寺。

敲开山门,杨帮主说有来意之后,在小僧的引领下,来到寺中禅院。智善禅师看座奉茶,杨帮主说道:“阿弥陀佛,杨帮主驾临蔽寺,不知有何赐教?”

杨帮主将临江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智善禅师讲述了一遍。智善禅师双掌合十,念了声“罪过。”他告诉杨帮主,那个人正是达摩堂首座法相,他勾结锦衣卫,残害同门,已经被逐出少林寺了。

了解了事情的整个始末,杨帮主三人向智善禅师一揖作别。他告诉智善禅师,应该联合武林同道,遍寻法相的踪影,不能任其横行江湖、为所欲为。

智善禅师和众师弟商议一番,决定派武僧下山缉拿法相。法相内功深厚,短短数日间,

他的伤势已经痊愈。

带着失败的懊恼和满心的愤恨,法相回府去见魏忠贤。魏忠贤并无责怪,他告诉法相

“胜败乃兵家常事,待重振旗鼓,再剿灭那些个贼寇。”

此时法相看到魏忠贤的身边坐着一个朱唇玉面、风度翩翩的公子。魏忠贤对他说道:“镇南将军,我给你介绍一个,这位是护国禅师,南少林达摩堂首座法相大师。”

二人相互见了礼,朱公子起身告辞而去。魏忠贤告诉法相,眼下他有一件事情,需要得到法相的相助,这也是他报仇的机会。

魏忠贤在法相的耳边密语一番,法相双睛爆裂,咬牙切齿。脸上现出一股杀意。

第二百一十三回:存义破贼

孤身趋虎帐,妙计擒恶龙。书接前文,存义奇谋善思、运筹帷幄,定下瞒天过海之计,假意对左良玉虚以委蛇,粮草补给稳住其心,以便趁虚而入,一举破敌。

第二日和风送暖、一碧万顷,一队军马推着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地沿着五道峡山路缓缓而来。尘烟四起、锣鼓喧天,早有飞骑拔马回营,见此事告知了左良玉。左良玉哈哈大笑,对众位副将裨佐说道:“徐清倒是识时务,竟然乖乖地将粮草送上门来了。”

众将闻言随声附和:“将军神勇,所向披靡,徐清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安敢来捋虎须?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左良玉点了点头,随即传令军中司马,将粮草解运入库。

粮队入营之后,众将一拥而上,肩扛车推,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将五千石粮草尽数入了库。徐清家将对左良玉说道:“启禀将军,粮草一丝不少,小的也该回去交差复命了。”

左良玉冲着身边的牙将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徐清家将。家将再三拜谢,领着兵士们下山而去。

众人走了之后,刘锋亦步亦趋,贼头贼脑地走到左良玉的面前,悄声对他说道:“大将军,此事颇有蹊跷。”左良玉闻听此言,铜铃牛眼瞪得滚圆,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询问刘锋,哪里情况不对?

刘锋神情正色,慢条斯理地回答左良玉,徐清刚正不阿,为政素有贤名,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送上粮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将军还是谨慎为妙。

左良玉拍了拍刘锋的肩膀,咧着蛤蟆大嘴,神情得意地告诉刘锋:“将军多虑了,五道峡山高势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徐清手下的虾兵蟹将如之奈何,更兼粮草在手,无益于如虎添翼。”

刘锋见左良玉信誓旦旦,只好欲言又止。他放心不下,别过左良玉之后,来找中军司马,说明来意之后,中军司马告诉刘锋,粮草重地,没有大将军令牌,任何人不得靠近。刘锋气急败坏,圆睁双目,狠狠瞪了中军司马一眼,接着转身愤愤而去。

待到三更时分,一抹浓云蔽月,存义从仓顶之下,翻身而下,施展轻功,将引火之物悄然撒在就近的营盘周围,接着他取出火折,开始放火烧营。

霎时间烟气腾空、火光骤起,巡哨士兵连忙大声呼喊。左良玉的清梦被阵阵喊杀惊醒,他披衣觉露、掣剑出营,众将围拢过来说道:“大将军,西北的角营起火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左良玉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救火?”一语言罢,众将俱作鸟兽散,拿着水盆木桶,赶去灭火。

左良玉正待转身一查起火原因,存义大喊一声:“贼将左良玉休走,吃我一剑。”左良玉扭头一看,存义轻如云燕,攀枝越梢,从一棵高柳上跳了下来。

左良玉见他手持利刃长剑,满脸怒气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登时吓得魂不附体,他战战兢兢地问:“你是何人,左某与你有何冤仇?”

存义正气凛然的对左良玉说道:“左良玉,你身为朝廷大将,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唆使手下兵将,杀良冒功,此等狼行狗行之辈的恶贼,与汉之董卓,唐之张光辅,又有何分别。”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驳得左良玉哑口无言,他倒退两步,

脸上因为惊悸,已经惨白如纸。存义对他说道:“你这恶贼,受死吧。”丹心剑一招直插青云,向左良玉的胸口刺去。

电光石火、剑走游龙,左良玉吓得屁滚尿滚,立时抱头鼠窜,没命的奔逃。存义穷追不舍,正在左良玉自感大限将至时,突然一人从角营钻了出来,拔剑相向,与存义斗在一起。

他身似卧弓、步下蹬云、手握佩刀恶狠狠地扫视了一眼存义,他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骂道:“小子,你敢擅闯营盘,来行刺左将军,我看你是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存义身姿苍松而立,剑上流星赶月,对刘锋说道:“废话少说,你既然与这恶贼沆瀣一气,莫怪本少侠手下无情。”

刘锋歪眉斜眼,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接着更不答话,手中佩刀劈云碎石、削头砍肩,龙蛇飞舞、蝴蝶翩跹,直向存义的脑袋连发数刀。

左良玉龟缩在一旁,立目横眉,颐指气使地吆喝道:“把这小子给我砍为齑粉,以消我心头之恨。”这时号炮响起,雷霆啸吼,众军犹如潮水一般的节节败退。左良玉探头探脑地问:“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一个小卒迎上前来说道:“大将军,不好了,徐清带着一班兵将杀上山来了。”

左良玉听了此言,气得毛发倒竖,他一把揪住小卒的衣领,

怒问他,徐清如何能杀上山来?小卒告诉他,巡山守卫,不知何故,都莫名其妙的被杀了,是以无人以信号告急。

左良玉将他推到一边,提刀上马,对败军说道:“你们都给我回来,谁再逃跑,立斩不赦。”然而没有人听他的话,左良玉大怒,挥刀砍翻了几个兵卒,却也无济于事。

这时山下的喊杀之声越来越近,只听有人喊道:“众人随我迎击左良玉,切勿走脱了这个恶贼。”左良玉听得真切明白,说话之人正是徐清。

“岂有此理,我若让一个文弱书生吓跑,岂不令人笑掉大牙。”左良玉掉转马步,就要与徐清厮杀。这时一个副将对他说道:“大将军,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以后整备军马,踏平襄阳城,擒杀徐清。”

左良玉点了点头,这时副将告诉左良玉,乘马目标太大,不如换上军士的衣服,割须弃袍,忍一时之屈,逃命要紧。

左良玉依了他的话,夤夜换了衣服,藏在溃军之中逃走了。

副将穿上左良玉的衣服,掉头回马,欲杀出重围。徐清对众人说道:“左良玉还没有逃走,就地把他拿住。”“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左良玉在襄阳烧杀抢掠,百姓对其恨之入骨,徐清一声令下,兵士百姓一拥而上,将左良玉砍将下马。

徐清走近一看,对众人说道:“咱们中了他的金蝉脱壳之计,

赶快分路追击。”

这时存义和刘锋斗在一起,借着火把长龙,存义细瞧刘锋的面容,觉得似曾相识,他细细思量,想起了太湖水寨的刘彪,存义跳出圈外,对刘锋说道:“且慢,我看你的相貌与刘彪相似,你可认得此人?”

刘锋听了存义的话,一脸惶惑地问:“他是我的堂兄,你怎么认得他?”存义告诉他,刘彪勾结奸贼魏忠贤,最后落了个身败名裂,将军既然可以相救左良玉,料想是个忠义之人,何不冰释前仇,弃暗投明呢?”

存义一番苦心,刘锋却是充耳不闻。他恶鹰展翅、双目放电,紧咬钢牙对存义说道:“闹了半天,你与那贼首马万里是一伙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少在这里聒噪。看刀。”

刘锋左脚前探,右腿擎立,手中佩刀向上一扬,以一招太白献酒,照着存义的前门劈去。存义灵蟒转身,将头一偏,就势避开。随即移形走位,动如脱兔一般,绕到刘锋的身后,

单掌推出,平山移海,将刘锋手中的佩刀震了出去。

存义虎步龙形,欲施擒拿手活捉刘锋,刘锋突然一个鹞子翻身,从怀中掷出蚊须针,朝着存义甩了过去。存义樵夫背柴,屈身卧弓,巧妙避开之后。刘锋却趁着这个空当,借着朦胧的月色逃之夭夭。

这时徐清带着一干兵俑和紫嫣、玉凤,来到存义的面前,走脱了刘锋,存义的心中感到自责不已。徐清劝慰了一番,告诉他,今天能够直捣贼巢,他居功至伟,左良玉和刘锋,他们知会朝廷,通令各个府县合力擒拿。

左良玉在刘锋的保护下,得以侥幸逃脱。他一路急奔,径往许州而来。在这里他收拾残部,时时不忘找徐清报仇。然而后来他遭到马士英的排挤打压,郁郁寡欢,最后死在了去南京的途中。

刘锋知道徐清绝不会善罢甘休,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现在各个州县,都有自己的画影图形,正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刘锋横下一条心,用百枯草自毁其容,得以逃脱了官府了追缉。

这日他正夤夜赶路,忽然听到前面破瓦残墙之内,有人在高谈阔论,刘锋蹑手蹑脚地挨近破屋,原来是一群乞丐。他并未加以理会,扭身回走之时,却被一名巡视的弟子发现,他抢步上前,拦阻刘锋的去路。

刘锋大怒,指着他骂道:“臭要饭的,滚到一边去。”乞丐倚棒伫立,指着刘锋哈哈大笑:“丑八怪,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吆五喝六的。”

二人一言不知,随即动起手来。这里从破屋走出一个人,冲着二人嚷嚷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乞丐退到一旁,对他施了一礼说道:“帮主,这个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窥探,八成是杨长志派来的奸细。”

高清义点了点头,指着刘锋说道:“搜他的身。”刘锋听了骂不绝口,众乞丐一哄而上,抱腿搂胳膊,将刘锋随身的银两和腰牌,尽数搜走。

高清义一看腰牌,不觉心下大惊。他暗暗思忖:“怎么此人有锦衣卫的腰牌?不行,待无人之际,我再细细问他。”

想到这里,高清义命众人将刘锋绑缚在树上,他有话要问他。二人一番相谈之后,高清义知道,原来他是太湖巨鲸帮刘彪的堂弟,刘彪已经投靠了曹钦程麾下。

问明了刘锋意欲何往,刘锋告诉高清义,一个少年将他害得犹如丧家之犬,他要找这个少年报仇。高清义通过刘锋的描述,得知了存义的动向。

两个贼人一拍即合,准备联手来对付存义。一场阴谋,又悄然生成。

第二百一十四回:借刀杀人

腹有良谋出奇计,令盗独作空城尘。书接前文,存义瞒天过海,夜袭五峡山,夺寨烧营,大破左良玉贼军。刘锋自毁其容,苟延残喘,侥幸逃脱。他一路之上,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奔逃数日之余,竟然来到襄阳地界。破屋偶遇高清义,

彼问及刘锋境况,前仇旧恨萦绕于心,刘锋横眉立目,咬牙切齿地说道:“左将军怯逃,我险些丧命,这一切都是拜杨存义这个毛头小子所赐,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高清义闻听此言,贼眼乱转、计上心来,他告诉刘锋,杨存义这个臭小子,三番五次与丐帮作对,阻挠帮中弟子擒拿叛徒杨长志,所以他也是丐帮的死敌。所以不如同仇敌忾,一起对付杨存义。

两个恶贼一拍即合,蝇营狗苟,又在密谋害人之计。杨帮主一行三人,辗转跋涉也来到了襄阳。一路披星戴月、饥餐渴饮,到了城中之后,杨帮主作东,带着小丐和赵卓龙,来到回雁楼饱餐一顿。

三人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入了座,杨帮主点了一壶浊酒,并几样特色小菜,赵卓龙饥饿难当,一见酒菜齐备,立时猴急上前,他蹬桌踩凳,用筷子夹起一把银丝卷,狼吞虎咽的送入五脏庙。众酒客见其吃相不雅,纷纷指手画脚,言语相讥。

赵卓龙瞪着一对如珠大眼,环顾四下,接着他气郁结胸的放下筷子,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众人吼叫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也没有花你们的银子,都在这里聒噪叫嚷个什么?”

酒客见赵卓龙衣衫褴褛,言语粗野蛮横,只当他是丐帮弟子。又是齐声嘲笑道:“一个臭要饭的,也敢在这里颐指气使,口出大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哄笑之声,令一旁的杨帮主脸上阴郁下来,他欲起身离座,好好教训这班浮浪轻狂之徒。小丐见状,轻轻扯住他的衣角,随即悄然说道:“大哥,稍安勿躁,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来此还有要事,不益横生枝节。”

杨帮主听了小丐的话,一扫脸上阴云,暂压心头怒火。他环睁双目,狠狠瞪视了赵卓龙一眼,赵卓龙立时缄言闭口,静顿下来。

打尖过后,杨帮主三人直奔西郊陈家坳,穿过柏木松风的密林,路转溪头,一间破败坍颓的茅舍,赫然出现在眼前。杨帮主亦步亦趋,叩响门环,里面走出来一位苍髯老者,他用深邃而又散乱的眼神,打量了杨帮主三人一番。

岁月蹉跎、往事依稀,老者已然记不得杨帮主的样貌,是以杨帮主自报家门,老者闻听略作沉思,方始认清是故人来访,忙将三人请到了屋内。

老者奉上茶水,众人悉皆入了座,杨帮主抱拳施礼,开门见山地询问老者,此番他是来找他的儿子陈靖的。老者闻言之后,拄着拐杖痛骂不已,一时情急,止不住老泪纵横。

杨帮主三人见到老者如此伤感,心下俱是疑惑不已。杨帮主忙询问何故?老者拂袖拭泪,告诉杨帮主,陈靖整日夜不归宿,与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前日回到家中,又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仅有的值钱之物,俱已被他拿走了。

陈靖忤逆不孝,事关别人家事,正所谓疏不间亲,杨帮主也不好多言,他从怀中取出二两银子,递到了老者的手中,对他说道:“陈老伯,这银子你先收下,就当是陈靖给您的。”

老者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捧将着银子,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不已。此番寻找陈靖未果,杨帮主也不便久留,起身向老者拜辞之后,出外寻找陈靖去了。

三人来到街市之后,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小丐对杨帮主说道:“大哥,咱们不妨从赌坊查起,或许可以发现陈靖的身影。”

杨帮主哈哈大笑,口中不停地称赞小丐机敏过人。三人穿街过巷,寻到进宝赌坊。然而掌柜告诉他们,真不凑巧,陈靖已经走了。

现在总算找到了陈靖的落脚之处,杨帮主决定守株待兔,在进宝财坊等候。这时街角一个乞丐,目睹了这一切,马上飞奔着去找高清义。

屏退了众人之后,高清义唤来心腹之人吴子枫,他对其说道:“杨长志乔装改扮,来找陈靖,此等瞒天过海之计,焉能逃过我的眼睛,你去替我办一件,如此如此。”

吴子枫点了点头,对高清义说道:“帮主请放心,属下立刻着手去这件事。”高清义挤眉弄眼,脸现一阵狞笑,他拍了拍吴子枫的肩膀,嘱咐他,一定要将事情做得干净利落。

转身离去之后,吴子枫施展轻功追云逐月,待日暮西沉之际,来到陈家坳。他翻墙跃户闯进陈家,陈老伯见有人进来,

瞠目结舌,面带惊恐地问:“你究间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我的家中?”

吴子枫怪眼上翻,鹰视狼顾,他冷笑数声对陈老伯说道:“老不死的东西,你的话太多了,有什么问题就去问阎王吧。”

说罢,他手上铁画银钩,施展扼骨锁喉功,毙杀陈老伯。陈老伯俯倒在地,随即掀翻旁边桌案。吴子枫急忙推门出去,临行之际,他的衣角被桌边的铁钉刮下一些布片。不过吴子枫未及细察,急忙逃离了陈家。

结果了陈老伯,吴子枫回到丐帮向高清义复了命,高清义神情得意地点了点头,他告诉吴子枫,通知弟子,时时留意陈靖的动向,只要他在赌坊附近出现,一定要通知他。

吴子枫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分,他满脸酡红,意乱神摇地迈着逍遥步,来到街市之上。早有帮中弟子,向吴子枫报信。

吴子枫探头探脑地巷子里有了出来,与陈靖擦肩而过。陈靖手拿酒瓶,口中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敢挡陈爷的道。”

吴子枫闻言并不理会,他告诉陈靖,赌坊内有人要杀他。一句言罢,陈靖咧着蛤蟆大嘴笑个不停,他指着吴子枫的鼻子说道:“危言耸听,你吓唬陈爷,不过是想讹诈着银子。”

吴子枫告诉他,信不信由你,你的家中出了事。说罢,扭身消失在夜幕之中。陈靖一听此言,满身的酒气,化作一阵汗雨,令他全身浸透。来不及再作多想,陈靖一路飞奔,跑回了陈家坳,他推门而入,立时被眼前的惨景惊呆。

陈老伯颈骨尽断,绝息歪倒在桌案的边上。陈靖双目红胀、涕泪交流,他双拳紧攥,咬碎钢牙地说道:“是哪个恶贼与我过不去,捉到你,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陈靖细细思量,回想起街市上的那个乞丐,适才他说有人埋伏在赌坊,只要我不动声色到那里打探一番,将这个恶贼的相貌记住,到时候就可报仇雪恨了。

想到这一点,陈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谨小慎微的来到进宝赌坊,他倚门而立,向里面东张西望。这时小丐抬起头来,见陈靖鬼鬼祟祟,他便向杨帮主说道:“大哥,门口那个头戴斗笠的人,形止很是反常,难道他就是陈靖吗?”

杨帮主扭头一望,目光正好与陈靖二目相对,陈靖一见是杨长志,脸上顿时神情大变,他掉头转身,拔腿就跑。杨帮主和小丐三人,挤开众人奔出赌坊。

陈靖脚底抹油,风驰电掣的拐街蹿巷,小丐用手指着他的背影说道:“大哥,咱们分头去追,前后包抄,将他堵住。”

杨帮主点了点头,施展跃龙出渊,在后面狂追猛赶。赵卓龙嘿嘿一笑,心中暗暗思忖道:“你们尽管去杀个天昏地暗吧,老子才没那么蠢,为何要和你们一起陪葬?”

趁着杨帮主和小丐追赶陈靖,无人留心之时,赵卓龙挤入人君之中,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陈靖慌不择路,奔入东郊的响水滩,杨帮主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陈靖的衣服。

他神情气恼的骂道:“陈靖,你误交匪类,以至于陈老伯孤苦无依,无人照顾,你还是个人吗?”

正在这时,林中响哨四起,杨帮主正在迟疑之时,霎时间众乞丐将他团团围住。接着一位老者,施展龙卷翻云,身体凌空纵下,飘然来到杨帮主的面前。

一见此人,杨帮主眼中喷火,怒不可遏。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清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帮主更不答话,左脚前探、气运丹田、神聚小周天,接着手上蝴蝶翻飞,一招猿猴摘果,直取高清义的前胸。

高清义灵狐走位,倒退几步,口中呵呵笑道:“杨长志,你当真是贼心不死,恶念难除,帮中诸大长老,均命丧你的手中,如今你又想谋害我的兄弟陈靖。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的事情,无须牵涉旁人,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得众人心绪激动,陈靖对高清义说道:“高大哥,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亲眼所见,我险些命丧杨长志的手里。”

高清义脸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他使出一招熊罴出林,

屈身弓腰,来到杨长志的面前,他说道:“姓杨的,你欠丐帮的血债,今天我要如数的讨回来。”看招,他双腿如弦绷弓张,使了一招金钟罩顶,凌厉的掌风向杨帮主的额头拍去。

第二百一十五回:别有用心

密语谁得知,害计腹中生。书接前文,魏忠贤密遣法相趋往福建,司马昭险恶用心,不言自明,实为水师提督邹潍涟而来。

时值倭寇猖獗、蜂盗四起之时,一些地方官吏,不思匡正辅国、体恤百姓,反而为一己之私、逢迎而上,

对魏忠贤大献殷勤,一时间老贼的生祠土偶,犹如雨后般纷纷出现。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在《捕蛇者说》曾言:“苛政猛于虎也。”不消细说,大兴土木的耗费,皆出自民间,无益于百姓的生活举步维艰。

邹大人为官清廉、面对一班趋炎附势、蝇营狗苟之徒,他梨花自矜、独善其身,誓与奸邪小人划清界限。

他的不时识务,早已被人告发到魏忠贤那里,老贼得见密信,气得鹰眉倒竖、怪眼上翻,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老匹夫,如此不识抬举,还是滚回家中当山野草民去吧。”

法相乔装改扮,充作亲兵护卫,跟着朱公子随军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地向漳州进发。及至水师提督府,朱公子投了名帖,邹潍涟展阅一看,方知是镇南将军驾到,他整理衣冠朝服,出府迎接。

朱公子解鞍下马,缓步走到邹潍涟的面前,弓身抱拳,深施一礼道:“老元戎,您平贼灭寇,保一方黎民,

且为官清廉、刚正不阿,高洁品性,令小将深为折服。”

邹潍涟连忙上前,伸手将朱公子扶起,满脸笑容地答道:“镇南将军言重了,老夫虽忝列将位,奈何倭贼劫州掠府、滋扰百姓,不能令边关宁静,说来真是惭愧。”

朱公子闻听此言,又是一番暖语安慰,邹大人见其口吐莲花、举止得体,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二人来到内堂之后,分主宾入了座,邹潍涟即命下人奉了茶。

相谈之间,邹潍涟得知朱公子要驻扎在此,与他共同筑固海防、抵御倭寇,他的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邹潍涟再三称谢,朱公子呵呵一阵轻笑,对他说道:“食君之禄,自当为圣上解忧,我与大人同朝为官,何须如此客气。”

朱公子知道邹潍涟起居俭朴,在向他询问了海防布置之后,他起身打道回府。邹潍涟望其背影,依然是赞不绝口。

法相因为自己曾遭邹潍涟,棒打落水狗般的痛击,一箭之仇,如何不报?他屡次请缨、言语明志,意欲杀死邹潍涟以泄心头之恨。朱公子轻摇白绢扇,稳坐中军帐,轻描淡写地告诉法相,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冲动鲁莽,只能徒劳无功。

法相撇了撇嘴,瞪着金鱼眼珠子,拂袖走出了帅帐。他暗暗大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拿了鸡毛当令箭,仗着魏忠贤的势,就敢对我吆五喝六的,我且看看你有何手段?如果计谋不成,我再自行其事。

朱公子率军屯扎大芹山,凭高恃险,警戒海防。他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大军昼出夜伏,每日演武操练。这一切,邹潍涟看在眼里,是以对众人说道:“你们看,朱将军的营寨犹如长蛇卷地,首尾相顾,此等布放深的兵家阵法的精妙,朱公子真乃将才也。得到他的相助,老夫亦可以高枕无忧了。”

时光飞逝,眨眼之间,半月的时间过去。朱公子依然照常如旧,法相可是按捺不住了,他圆眼怪目、步似流星赶月,气急败坏地来到中军虎帐前,守帐兵卒将他拦了下来。法相掌上翻花,抓住兵卒的衣领,一手一个,使了一招霸王卸甲,将两个兵卒都甩出丈许开外。

副将王烈见法相闯营,佩刀在手,恶眼环礼,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个秃驴,竟敢对镇南将军无礼,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一语言罢,一个箭步蹿上前来,举刀照着法相秃头削去。

法相大怒,移步换形,过门转守为攻,他双掌向上一迎,丹田之气散于涌泉,随即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王烈无法抽刀回转,正在恼恨之余,法相右腿绷直,左腿发力,使出一招老鸹登枝,扬脚直踹王烈前心。

王烈大惊,眼看自己性命堪虞。却在此时,朱公子掀帐撩帘,满面春风地走到二人面前。二人罢兵止息,朱公子当即对王烈大喝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法相大师乃是护国法师,你焉敢以下犯上?来人啊,将王烈推出辕门外斩首。”

一语言罢,王烈吓得魂飞魄散,众将闻声而至,俱向朱公子进言宽宥王烈。朱公子沉吟片刻,仍然是厉目圆睁,他指着王烈说道:“看在众将的面上,暂且饶了你的狗命。不过你以下犯下,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来人啊,拖下去,重大五十军棍。”

校尉将王烈搀架下去,乱棍齐至,将他打得鬼哭狼嚎、哀泣连连。法相心中出了一口恶气,躲在一旁窃笑不已。司刑官回报朱公子,王烈疼得昏死过去了。

朱公子转身对法相说道:“法师,我的部下粗野蛮横,这都是我平日对他们疏于督导之故,希望大师您海量汪涵,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法相咧着蛤蟆大嘴,轻笑一声。他告诉朱公子,事已至此,他不会再作计较。朱公子施礼称谢后,引着法相来到中军虎帐。屏退了众人之后,法相单刀直入,出直言不讳询向朱子公,他打算什么时候收拾邹潍涟。

朱公子看了他一眼,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告诉法相,就在近两日,大师可以养精蓄锐,随时等候他的消息。法相点了点头,起身一揖而别。

当晚朱公子拟好密信,交给王烈的手里,对他说道:“此事能否成功,完全要看你是否牙尖嘴利,莫要本将军失望。”王烈将信收入怀中,对朱公子说道:“公子的大恩大德,末将就是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

王烈蹬鞍上马,一骑披星戴月、绝尘而去。来到水师大营之后,王烈拿出腰牌,对其说道:“烦请打开寨门,我有要事要求见邹大人。”

守兵验看了腰牌之后,打开鹿栅,放王烈入了营。

邹大人此时并未安寝,而是挑灯夜读兵书。见王烈到来,他挥手示意其入座,并吩咐兵卒端了一杯热酒。王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他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书信呈给邹潍涟。

邹潍涟接着信来,仔细阅看一番,不觉脸上愁云惨淡万里凝。原来朱公子在信中提及,倭寇徐海,自从上次偷袭漳州失利,日日寻思报复,最近他广造战船,棸集近海水域,意欲与大人决一死战。

信中内容句句恳切,邹潍涟却是半信半疑,巡防海船若是发现情况异常,何以不见信号告知?邹潍涟百思不得其解。王烈闻听其言,贼眼乱转,他一步一趋,来到邹潍涟的面前,对他说道:“邹大人,倭寇诡计多端,巡防哨兵恐怕被其所害,也未可知。”

邹潍涟点了点头,随即将副将许勇唤到身边,对他说道:“许将军,海防乃边关宁定的根本,本帅军务在身,你替我去巡视一番。”许勇持了腰牌,领着王烈乘船出海,督导前军水师去了。

二人乘船行进一阵,忽见前面火光点点,亮如繁星一般。许勇心中一怔,对王烈说道:“看其船队阵势,不像是我方船只,难道真是倭寇?”

他的话音刚落,王烈扬起一刀,将他削入海中。王烈嘿嘿冷笑数声,俯身拾起许勇的腰牌。船头靠拢之后,一个跳上船头,与王烈并肩站在一起。借着船头火把,王烈将他瞧了清楚明白,言行举止,无不与许勇相似。

二人原路折返而回,邹潍涟心情焦急地询问海上的情况。假许勇答道:“大人放心,刚才我与王将军前去巡查,却见三两艘不明船只,在近海窥探观望。我们出去大海船迎敌,贼船望风而逃。

邹潍涟悬记的心稍稍得到平复,他告诉许勇,切不可掉以轻心。倭寇也许另有打算,还是要坚守大营,加强巡防,以防他们偷入。许勇领命而退。邹潍涟对王烈说道:“王将军,镇南将军的消息确实灵通,

此番敌人计谋未能得逞,定然不会善罢干休,咱们要时时互通消息,共保一方太平。”

王烈冲着邹潍涟抱拳说道:“大人请放心,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就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邹潍涟听了其言,捋着银髯霜须,笑呵呵地对王烈说道:“王将军公忠体国,待灭了倭寇之后,老夫要上奏朝廷,为将军请功。”

王烈称谢拜辞,回到营中向朱公子交差复命。朱公子告诉王烈,邹潍涟精明强干,若想完全消除他的戒心,需要施以连环之计。此言一出,王烈听得是云里雾里。他还未及细问,朱公子的脸上立刻阴郁下来,十几名甲士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他们二话不说,拿绳套索,就将王烈捆将起来。

王烈大吼大叫,对朱公子说道:“恶贼,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朱公子一挥手,对兵卒说道:“把这勾结倭寇的贼人,打入囚车,交由邹大人发落。”

第二日晨日初升,邹潍涟正在点兵聚将,整务军马。一辆囚车缓缓而来,他心中惊诧莫明,不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百一十六回:横遭诬陷

恨个来时路不同,杀气南行动坤轴。书接前文,杨帮主一行来至城外林郊找寻陈靖,不想适逢高清义。回顾往事种种,前仇旧恨历历在目,二人誓要以武决生死、作了断,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高清义脚踏乙木方位,行意周天、气分涌泉,他虎步弓身,一对犀利的鹞子眼睛死死盯着杨帮主。杨帮主灵蛇走位,以白鹤梳翅之姿,大开中门,二字马稳如青松立韧。

丐帮弟子分列两旁,摇唇鼓舌、叫嚷喧天,他们的脸上怒气上涌,咬牙切齿地骂道:“杀了杨长志这个恶贼。为吴长老和陈长老,报仇雪恨。”

高清义煽惑之计得逞,他的脸上现出一丝狞笑。随即双腿弦绷弓张,以一招仙鹤冲云,身体纵跃而起,接着掌上蝴蝶翻飞、势如移山推海,凌厉的掌风照着杨帮主的额头拍去。

杨帮主俯仰弓身,向后倒退两步,高清义恶鹰撩翅,站到杨帮主的面前。他的招法后发先至,犹如钱江浪涌,层云叠嶂,连绵不绝。杨帮主灵狐跃溪、怪蟒翻身、狮子甩头,时而闪转腾挪,时而侧身回位,

他步法轻盈、身形飘忽,高清义虽然出手狠辣,却不是奈何不得。

趁着高清义求胜心切,意乱神烦之际,杨帮主魅影随身,一个箭冲步冲前,来到高清义身侧,他出**霆啸吼、快似电光石火,高清义未待扭身,杨帮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了一招狮子搏兔,依样画葫芦,在他的左臂使劲一扭,又是“咔嚓”一声,摧枯拉朽,败墙坍颓,高清义的伤臂又被杨帮主扭断。他痛得呲牙咧嘴,大颗的汗滴不断地额角渗出。

众弟子见状,犹如潮水般将杨帮主围将起来。杨帮主冲着众弟子抱拳说道:“众位都是杨某昔日的好兄弟,相煎何太急,杨某怎能忍心兄弟相残?”

他一言刚落,高清义捂着伤臂,一脸不屑地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接着他圆睁鼠雀小眼,对杨帮主说道:“放屁,放屁,杨长志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吴长老、陈长老、肖长老,三人俱是命丧你手,手足相残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

杨帮主扭过身来,对高清义说道:“高清义,你处处挑拨怂恿众弟兄与我为敌,无非是想借刀杀人,激起众人对我的愤恨,除掉我之后,你就可以稳坐帮主之位,干一些见不得人的缺德事。”

高清义闻听杨帮主之言,口中反复吞咽着唾沫。他暗暗思忖:“杨长志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绝不能留此人在世上。”他贼眼一转,想出以退为进的计策,他对众弟子说道:“承蒙各位兄弟抬爱,高某才得以忝居帮主之位,然而我武功低微,屡次败在杨长志的手中。无法为三位长老报仇,高清义还有何面目苟活在世上。”说罢,拔出怀中的短刃,就要横剑自刎。

众弟人齐声说道:“高帮主豪气干云,我等当誓死追随。兄弟们一起上,和杨长志拼个鱼死网破。”一语言罢,打狗棒齐下,兜头扫脑、劈肩削背,直向杨帮主打去。

杨帮主身体前探,使出一招怀中抱月,将眼前众弟子的打狗棒悉数夺去,可是后面的弟子迎上前来,乱棒齐出,将他的后背打得皮开肉绽。小丐见状,一个鹞子翻身,蹿到杨帮主的面前,他满脸泪痕地说道:“杨大哥,你若不还手,枉死在这里,岂不是中了高清义这个恶贼的奸计?”

杨帮主抓住他的衣襟说道:“兄弟,你快走,这是我们帮中的内务,与你毫无相干,快逃命去吧。”高清义在一旁颐指气使地说道:“这个臭小子也是三番五次与本帮作对,把他一并拿下。”

杨帮主闪到小丐的面前,伸臂将他护住,指着高清义骂道:“高清义,冤有头、债有主,本帮的事情,何必要让不相干的人搅进来。你倘若放了他,我杨长志听凭你的处置。”

正在双方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林中灯笼火把,杀声阵阵列,接着一骑快马冲了过来,对众人说道:“你们这些个流匪贼寇,居然在这里火拼,谁都不许动,否则格杀勿论。”

丐帮弟子和杨帮主等人,见官差捕快前来,俱是云里雾里,一脸的迷茫之情。捕头张澜命捕快将众人团团围住。小丐这时悄声对杨帮主说道:“大哥,眼下该怎么办?”

杨长志说道:“兄弟莫慌,朝廷自有法度,咱们平时不做亏心事,就是到了公堂之上,又何惧之有?况且说不定事情有所转机,毕竟眼前的困境暂时得以解除。”

张澜圆瞪金鱼眼睛,耀武扬威地指着杨帮主说道:“你们俩个贼人,在这鬼鬼祟祟的嘀咕什么,还不快束手就擒。”一语言罢,捕快亲兵齐上,拿绳套索,将众人押赴府衙。

知府陈登整理朝服冠帽,迈着逍遥步,身后跟着师爷蒋和,二人亦步亦趋,神气活现的来到公堂之上。三班衙役、两旁甲士,威风凛凛。蒋和用破锣嗓子吆喝一声:“升堂。”陈登惊堂木一拍三响,喝令捕快将一干人犯带上堂来。少时,杨帮主、小丐、高清义、陈靖,等四人,被押到堂前候审。

陈登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吹胡子瞪眼地众人说道:“你们这帮贼寇,居然敢在本府的治上火拼滋事,简直是没有王法了,来人啊,把他们都重打一百大板,然后拖入大牢,等候宣判。”

他的话音刚落,蒋和俯首贴耳,与他窃窃私语一番,陈登连连点头。

捋着鼠须胡子,装腔作势地说道:“俗语说得好,无风不起浪,我想你们持械斗杀,也是事出有因,不妨说来与本府听听。我亦好秉公审理。”

杨帮主方欲迎上前来解释,哪知陈登鹞子眼睛一扫,指着陈靖说道:“你颤颤巍巍的,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吧,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惊堂木一拍,立时尘土飞扬。陈靖立时双膝瘫软,跪在地上,他磕头如捣蒜,告诉陈登,自己并不是歹人。

陈登闻听此言,鼠目眼睛转个不停,他对陈靖说道:“我看你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快说,还不快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

陈靖连连作揖,他告诉陈登,自己逢遭仇家追杀,慌不择路跑入林郊。陈登点了点头,接着他向陈靖询问,到底谁在追杀他?此人可在公堂之上?

陈靖俯首帖耳,扭身用手指着杨帮主,对陈登说道:“请大人为小的作主,就是他要追杀小人。”

陈登再次拍响惊堂木,他告诉陈靖,随意攀诬他人,可要受到大刑。

陈靖对陈登说道:“大人明察秋毫,小的在堂上之言,句句属实。”陈登命人拿来状纸,陈靖不假思索,在上面画了押。

随即陈登满脸阴云,冲着杨帮主呼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与他有何仇怨?”杨帮主俯身下拜,然后将自己的姓名和来此的目的,向陈登作了陈述。

陈登听完杨帮主的述说之后,连连嚷叫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乃武林中人,陈靖不过一介草民,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有所瓜葛?

杨帮主闻听此言,立刻辩解道:“大人,律法哪条不许江湖人士,与平民百姓攀朋结友了?”

陈登气郁结郁,圆睁怪眼对杨帮主吼叫道:“好个牙尖嘴利的恶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语言罢,转过头去询问陈靖:“此人所讲之言,想必你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他口口声声说是你的朋友。你到底作何解释?”

陈靖脸色大变,他连连摆手,对陈登说道:“大人,此人一派胡言,

适才要不是我身边的这位大侠仗义出手,恐怕我早已死在他的手上了。”陈登点了点头,转而询问高清义:“方才陈靖所讲,可是实言?”

高清义俯身冲着陈登施了一礼,接着他慢条斯理地告诉陈登,是他亲身经历、亲眼目睹,此人在林中追杀陈靖。陈登听了高清义的述说之后,惊堂木又是一拍三响,他厉声喝问杨帮主:“你这贼人,追杀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定是要杀人灭口。”

陈靖随声附和,告诉陈登:“家父曾对我言明,若是他遇到不测,一定是叫杨长志的人下的毒手。起初我还信,没想到家中突遭横祸。”说罢,陈靖拂袖装模作样的揩拭眼泪。

陈登捋着鼠须胡子询问陈靖,为何这个人一定要对你苦苦追赶?陈靖告诉陈登,因为家父先时与丐帮中的几位长老交情深厚,此人想必是要了解丐帮的秘密,家父绝口不提,他恼羞成怒,所以才会痛下杀手。

杨帮主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他指着陈靖怒吼道:“陈靖,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胡言乱语,颠倒是非黑白?”

陈靖怪眼上翻,恶狠狠地对杨帮主说道:“父仇不共戴天,今天在公堂之上,我就要当着陈大人的面,为父亲讨个公道。”

此时陈登的嘴角抹会一丝狞笑,指着杨帮主和小丐说道:“先将这两个贼人关进大牢。等候宣判。”

杨帮主自感陷入了高清义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此时他已经无计可施。纵然可以逃走,亦落个畏罪潜逃。遭逢劫难、无计可施,他怀着惆怅的心情,只好听天由命。

第二百一十七回:路遇刺客

谋计岁屡沉,浮生几重恨。前番书中提及,邹潍涟收悉镇南将军朱公子密报,倭寇蠢蠢欲动,复有袭扰海疆之意。邹潍涟心中虽然是将信将疑,然而随着一辆囚车的出现,事情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水师提督府门前,朱公子手下副将汤达下马解鞍,俯身趋步来到邹潍涟的面前。他一揖抱拳施礼,对邹潍涟说道:“邹大人,末将奉我家将军之令,押解叛贼王烈到府,是杀是剐全凭大人处置。”说罢,他冲着后军一挥手,两名兵卒将囚车推了过来。

邹潍涟见此情形,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他心中暗暗思忖:“怎么适才好端端的一个人,转眼之间摇身一变,成了阶下囚?”

汤达见邹潍涟双眉紧锁,陷入沉思之中。当即将朱公子的密信拿来回来,邹潍涟展阅一看,脸上虽说是波澜不惊,心中却是为之一震。原来自己的参将许勇,已经被王烈所杀。而今在兵营之中的许勇,乃是借尸还魂。

奸细不除,军机必然外泄。邹潍涟当机立断,以考校沿海布防为由,召集手中诸将来到中军虎帐议事。假许勇亦镇定自若地来到大帐之中。

邹潍涟端坐帅案后面,深邃犀利的眼睛,射出两道如电的目光。他扫视众诸将一番,接着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帅近闻倭寇又有犯边之意,不论此事真假与否,都不可掉以轻心。各营各寨加紧操练兵马,夜间警戒巡防。虽有玩忽懈怠者,立斩不赦。”

众将异口同声,领命应承。邹潍涟转而对许勇说道:“许将军,沿海巡防船只和布防图,你可准备妥当?”此言一出,许勇圆睁双目,脸现一丝慌切。不过他很快又恢得了镇定,不紧不慢地告诉邹潍涟,今晚他会拿出一份详实的方案。

邹潍涟拍案而起,冷笑数声道:“哼哼,待到晚上,恐怕全营将士,都成了你的刀下之鬼。来人啊,将这个贼人给我拿下。”

众将脸上俱是惊怔不已,邹潍涟对他们说道:“此人不是许勇,乃是贼人假扮的。”此时假许勇还装模作样地说道:“大人,许勇对您忠心耿耿,逢敌必是一马当先。为何今日非要置我于死地?”

邹潍涟见贼人牙尖嘴利,一味在此聒噪纠缠,看来不拿出真凭实据,量他也不会招认。是以,邹潍涟拍了拍手,随即两名兵士押着王烈,来到邹潍涟的大帐里。

假许勇一见王烈,心中着实一阵惊慌。邹潍涟看了他一眼,指着王烈对他说道:“许勇,这个人你可认识?”许勇怪眼上翻,撇着嘴说道:“我不认识他,他不是你帐中的人吗?”

邹潍涟点了点头,神情峻严地告诉王列。你的所作所为,镇南将军已经在信中一一讲明。本帅亦不想再多费唇舌。如果他继续负隅顽抗、避实就虚,莫怪本帅无情。

王烈吓得屁滚尿流,他磕头如捣蒜,口中不断地哀求邹潍涟饶命。邹潍涟告诉他,想活命只能据实陈情。王烈当即指着假许勇,对邹潍涟说道:“大人,此人确实是假扮的,他的真名叫陈全。”

假许勇闻听此言,厉目横眉,冲着王烈大骂。邹潍涟命人迎上前去,揭下他脸上的面具。原形毕露,陈全也无话可说。

邹潍涟大怒,对陈全说道:“你这狗贼,居然勾结倭寇,本帅要将你祭旗,然后率军全歼倭贼。”

陈全哈哈大笑,神情言语甚是放肆。临出大寨之际,他冲着王烈吐了口唾沫。然后在跟着兵卒扬长而去。待他走后,王烈神情慌张的看了一眼邹潍涟。

众将摩拳擦掌,眼睛眦眦欲裂,一个将军气恼不已,走到王烈的面前,二话不说给了他两记耳光。邹潍涟见着连声喝止,他对王烈说道:“朱公子良苦用心,将你这贼人交给本提督处置,但是你本是他的部下,老夫岂可造次,随意妄动杀念,我还要征求他的意见,再决定对你施加惩罚。”一语言毕,邹潍涟命兵士将王烈押入大牢。

细作除却之后,邹潍涟命人持帖到镇南将军府,请朱公子过府相商海防事宜。朱公子对副将说道:“烦劳将军回禀邹大人,待我整备轿辇,稍晚必当拜访。”

副将抱拳作别,回去向邹潍涟赴命去了。到了晚上惠风和畅、明月朗星,朱公子简装从行,向提督府而去。行至南门滩之时,忽然耳边风啸雷动,附近的林中传来飒飒之声。朱公子随即吩咐落轿,正待他要细细察看情况,一个黑衣人鱼跃龙翔,流星大步来到轿前。兵将厉声喝道:“大胆贼人,竟敢行刺镇南将军。”

他的话音未落,黑衣人曲臂弯肘,凝神运气,一招猛虎搜山,双掌齐推,将上前拦阻的兵士打翻在地。另外三名兵士,俱各抽出佩刀,前右夹攻、削肩砍背,朝着黑衣人杀了过来。

黑衣人蛇形走位,身法飘忽,一阵密雨急拳、卷雪狂腿,将三名兵士悉数伏毙。

朱公子腿下苍松立韧,气分任督二脉,小周天之中意饱神和。他一对炯炯明眸,射出两道寒光。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受死吧。”接着身体翻腾,蛟龙入海,双拳左右撩拨,使出拨云见日,猛攻朱公子的上盘。朱公子双臂蓄国待发,移身侧位,腿上以一记秋风扫叶,将黑衣人扫倒。

黑衣人武功并不含糊,他立时怪蟒翻身,手掌自两肋兜拢回转,以一招推窗望月,向朱公子的前心打来。朱公子只道黑衣人武功平平,猝不及防之下,中了他一掌。

他口中酸、甜、苦、辣、咸、一并而出,犹如打翻了醯壶酱甀一般的五味杂陈。眼前天昏地暗,几欲摔倒。黑衣人神情甚是得意。朱公子强忍剧痛,双掌合十,真气自丹田游走于涌泉。随即掌风平推而出,一招五岳归宗,亦重重拍在黑衣人的小腹之上。

黑衣人捂着肚子,蹿林纵树,趁着一抹皎洁的月色逃之夭夭。此时朱公子双腿瘫软,一个跟头栽倒在地。邹潍涟反剪双手,在府中来回地踱着步。时间分秒流逝,可是朱公子却始终不见真颜。邹潍涟察其言,观其行,认为朱公子是个老成持重之人,无缘无故,绝不会姗姗来迟。他马上命令家将沿途找寻。

家将带人一路找来,见朱公子脸色惨白地躺在海滩上,他吓得大惊失色,立刻传令兵士,将朱公子救出府中。邹潍涟问明了情由,马上去接郎中入营为朱公子施治。

他将家将唤到身边,对他说道:“一定要守口如瓶,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宣扬,待我想出应对之策,容作日后再议。”家将点了点头。

邹潍涟时时不离朱公子左右,为了调查行刺经过,他马上将朱公子的亲信之人唤到身边,一番询问之后,邹潍涟并未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自己的营寨近在咫尺,朱公子却偏偏受了伤。想来凶手一定熟知内情,选择在营盘附近下手,是想借刀杀人,往我的身上泼脏水。

既然得不到确切的答案,邹潍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朱公子的身上。郎中全力医治,朱公子惨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邹潍涟向郎中称谢,郎中又开了些血竭、没药、等有助内伤的草药。天已拂晓之时,朱公子已然醒转过来。邹潍涟对其说道:“将军,老夫万没料到,你会在我的营盘附近遇刺,都怪老夫未能亲自迎接,出了此事,我的心中愧疚难安。”

朱公子微微一笑,对邹潍涟说道:“邹大人无须自责,宵小之徒欲害于我,一定会处心积虑,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啊。”

邹潍涟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询问朱公子,可曾与什么人结下仇怨?朱公子摇了摇头,他告诉邹潍涟,自己一向恭谨谦和,从不与人拌嘴。既然没有与发生争执,难道是在仕途之上,阻碍了别人的升官之路?朱公子又告诉邹潍涟,自己虽然忝列镇南将军之职,却是有爵无实职,不过是蒙受福荫惠泽。

听了朱公子的讲述之后,邹潍涟认为,这件事情可能是凑巧,或者是歹人临时起意。朱公子闻听此言,忙向邹潍涟请教其详。邹潍涟告诉他,排除了与人结仇,亦没有挡住他人仕途,唯有一种解释,可能是倭寇派出的杀手,潜入到了城中。亦或者是与老夫有仇的人,误将公子的轿辇,当作了我的,是以出手偷袭。

朱公子对邹潍涟说道:“邹大人,倘若倭寇的人渗透进来,这可如何是好?不妨在各处驿站查访一番,以绝后患。”

邹潍涟呵呵笑道:“将军,倭贼奸滑无比,他既然入了城,必然是有人接应以为周全,所以咱们应该放长线调大鱼,抓住幕后主使之人,然后一鼓作气,将倭寇逐个击破。”

朱公子闻言欣喜不已,邹潍涟看似胸有成竹。他也以只好静心听从邹潍涟的安排。敌人纵有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

邹潍涟认为守住入海出口,定能将敌人一网打尽。

第二百一十八回:途中遇贼

赌剑悲歌对秋草,逃乱夜入楚王城。进宝赌坊居中的大圆桌,陈靖摇骰掷盅,神情得意的看着一旁犹豫不决的众位赌客,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说道:“你们倒是下注啊,马上开啦。”

众赌客禁不住他的催促,手中仅有的一点银子,作了孤注一掷。然而陈靖鸿运当头、大杀四方,这次又赚了个盆钵满盈盈。他手舞足蹈地将银锭一把一把装入行囊当中,趁着夜色奔赴七里山。

明月当空、星似点翠,七里山古林此时显得格外的静谧,陈靖哼唱小曲,加快脚步向前疾行。这时林中忽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靖立时惊慌失措,他驻足止步,用一对鼠目小睛,战战兢兢地环顾四下。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袒胸露背、一脸络腮胡子的胖子,带着四个恶仆,从林子里蹿了出来。借着皎洁的月光,陈靖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此人不是别人,乃是当地泼皮无赖贾二。一见是他,陈靖瞠目结舌,一脸的神情茫然。

贾二径自走到陈靖的面前,咧着蛤蟆大嘴乐个不停。他伸手拍着陈靖的肩膀说道:“兄弟,听说最近你手气特别的顺,在进宝赌坊赚了不少的银子。大哥我现在却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你看看我手下的兄弟,一个个骨瘦如柴,穷得连裤子都快当了。”

陈靖闻听此言,心中暗暗叫苦。银子到了贾二的手里,无益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遇到这个无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咽自认倒霉。

可以陈靖并不甘心,到手还没有捂热的银子,就这样白白便宜了贾二。

他略作沉思,然后嬉皮笑脸地对贾二说道:“贾二哥,兄弟我也是家徒四壁,日子过得已经揭不开锅了。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十两银子,也不需要你还。”

听完陈靖的话,贾二贼眼滴溜直转,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不屑一顾地对陈靖说道:“你这是上坟烧白纸——糊弄鬼呢。实话对你说吧,今天你若不把银子都给我留下。莫怪我手下无情。”

陈靖将银子往怀中一揽,摆出一副恶狗护食的样子。贾二勃然大怒,扬起一脚,将陈靖踢了个跟头。接着四个恶仆一拥而上搂脖抱腰,将他手中的银子夺去。

陈靖捶胸顿足,哇哇大哭。贾二和四个恶仆,脸上俱是一阵狞笑。待他们正欲转身离开之际,一个黑衣人从树上纵掠而下,赫然站立在贾二的面前。

贾二见有人阻住归路,指着他恶狠狠地骂道:“哪里来的恶狗,敢阻贾二爷的路,还不快给我滚到一旁去。”他的话音未落,黑衣人步走游龙,掌上霜雪漫舞。眨眼之间,贾二和四个恶仆,悉数被伏毙在地。

陈靖双膝瘫软,冲着黑衣人跪拜,口中连连疾呼:“高大哥,若不是你及时出手,这时银子都让贾二抢去了。”黑衣人轻哼一声,对陈靖说道:“没用的东西,你的眼中除了银子,还能装下别的事情吗?”

陈靖躬身弯腰,连连点头称是。高清义对他说道:“这几天,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不要到外面惹是生非。待除掉了杨长志和那个小丐,你爱去哪就去哪。”

高清义心狠手辣,他的话,陈靖不敢不听。二人上了山之后,高清义从一个坍颓的屋梁上,取出一个黑瓷瓶,他将此瓶递给陈靖,然后对他说道:“这是五毒丧魂散,无色无味,现在杨长志已经身陷囹圄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陈靖接过药瓶,脸上为难之色,他告诉高清义,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陈大人。高清义听完他的话,横眉怒目地冲着陈靖吼叫道:“那个老贼,收了我不少好处。每次求他办事,他都狮子大开口,简直是岂有此理。不必告诉他,你照我的吩咐办就行。”

二人只顾交谈,却不知林中有人正在屏息凝神悄悄窥听,赵卓龙心中暗暗思忖:“哎呀,没想到杨长志落在了高清义的手中。恐怕这次他是在劫难逃了。”赵卓龙神魂飘外,不经意间竟然失口出声。

高清义虎步龙形,脸上凝现出一股杀气。他施展轻功,使了一招恶鹰扑食,向林中搜索而去。赵卓龙跳入身旁的一个坑中,掩好树叶草皮,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高清义亦步亦趋,渐渐走到土坑的边沿。倘若他一脚踩下去,赵卓龙立时形迹败露,逢遭杀身之祸。

正当他命悬一线之时,一只野兔从他的身后的草丛中蹿了出来。高清义扭身又走了回去。他告诉陈靖,事情办妥之后,到这里来发个信号给他。陈靖正欲回答,高清义早已经无影无踪了。

赵卓龙不时抚摸着澎湃剧烈的心跳,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刚才真是好险,我这把老骨头,险些丧在这个恶贼的手里。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

赵卓龙连滚带爬,一路跌跌撞撞跑下山去。不期遇到了马万里和周飞,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马万里一把揪住赵卓龙的衣领的说道:“你这个恶贼,昔日曾经三番五次的陷害我存义兄弟,今天被我撞见,看我不一掌毙了你。”

赵卓龙吓得魂飞魄散,他屈膝下跪,磕头如捣蒜。周飞在一旁边劝解道:“马大哥,他已经武功尽废,再也不能为害江湖了,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马万里冲着赵卓龙吼叫一声:“今天看在我兄弟的面上,饶你一条狗命。你给我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吧。”赵卓龙啜泣不已,对马万里和周飞说道:“承蒙二位不杀之恩,我眼下得闻一个消息,正可以报答你们。”

说罢,赵卓龙向左右张望了一番,马万里气急败坏地吼叫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没时间与你在这里猜哑谜。”

赵卓龙移步走到马万里的面前,对他说道:“马爷,适才我听高清义说,杨长志已经被关在襄阳的知府大牢里了,他还想让陈靖毒死杨长志。”

此言一出,马万里和周飞,俱是脸色大变。马万里半信半疑地看了看赵卓龙,对他说道:“赵卓龙,你诡计多端,是不是想编排出这套瞎话,引我们到府衙自投罗网?”

赵卓龙神情惶急、连连跺脚,他告诉二人,自己哪有这个胆量,敢诓骗他们。如若不信,可以到西郊的茅屋去找陈靖,那时一问便知真伪。

马万里对周飞说道:“兄弟,杨帮主义薄云天,屡次帮助杨兄弟,如今他有难,咱们绝不能坐视不理。走,跟大哥我去闯牢,救出杨帮主后,再找那个鸟知府算账。”

周飞一把扯住马万里的衣角,对他说道:“马大哥,咱们要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现在敌情不明,贸然前往府衙,一旦中了高清义的奸计,后果不堪设想。莫如咱们先去找陈靖,了解了实情之后,再作打算。”

马万里见周飞的计策稳妥,也不再说什么,又拉着周飞欲寻陈靖。这时周飞告诉马万里,咱们不要二人同去,若是遇到危险,起码还有一个可以脱身。将来报仇,全系一个身上。

马万里拍着胸脯对周飞说道:“兄弟,你的伤初愈,这劳顿奔波的事情,就包在大哥的身上。好好到前方的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大哥定将捷报告知你。”

周飞摇了摇头,神情坚决地告诉马万里,还是由他前去就为妥当。若是核实清楚事情的真伪,他可以和赵卓龙一起商议对策。现在必须要争分夺秒,赶在陈靖的前面采取行动。

马万里嘱咐周飞一路小心,又对赵卓龙说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若让我得知你虚言诓骗,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抓住。”赵卓龙吐了吐舌头,在前面引路,带着周飞往陈靖家中赶来。

到了陈靖的家门口,周飞对赵卓龙说道:“现值深夜,如果不是熟识之人,他怎能给咱们开门?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赵卓龙呵呵一笑,对周飞说道:“当局者迷,少侠难道忘了,高清义与此人相识?”

一语点醒梦中人,周飞急促的叩响门环,对赵卓龙说道:“前辈,你现的穿着倒像是丐帮的长老,莫如你诈称高清义有事相商,诓骗陈靖将门打开。”

周飞语气恳切,又对赵卓龙以前辈相称。温言暖语,令赵卓龙心中感慨万千。是以他用心卖力,配合周飞营救杨长志。陈靖闻听有人叩门,贼头贼脑地问了一句,赵卓龙腹中凝聚气力,用雄浑之声答道:“我乃丐帮赵长老,奉了帮主之命,找你有事相商。快快开门。”

叩门甚急,来人又是语气蛮横,陈靖心中深信是丐帮来此。他飞奔开门、笑脸相迎,周飞出手如电,掣住他的穴道。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料药丸,推到了他嘴里。

他对陈靖说道:“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不是想鸩杀杨帮主吗?这粒烂肠散,我就送给你。”陈靖吓得屁滚尿流。口中哀叫连连。

周飞告诉陈靖,若想活命,需按照他的吩咐。否则就让他肠穿肚烂而死。陈靖点头犹如公鸡啄米,周飞见他贪生怕死,一个救人的计策在心中悄然生成了。

第二百一十九回:夜袭水寨

迷惑失指易上下,奸人无复洛城东。书接前文,朱公子夤夜逢遭歹人行刺身负重伤,邹潍涟得闻消息,心中愤怒不已。

宵小之徒胆大妄为,竟敢在自己辖治之所,偷袭朝廷一等将军。邹潍涟誓要将幕后黑手,连根拔起,以为地方宁定扫除后患。探视过朱公子的伤势后,邹潍涟密遣精细之人,到各处进行查访,期望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苦心人,副将刘明回禀,近日悦来客栈来了三个人,行止诡异、隐迹藏形,昼伏夜出。邹潍涟闻听此言,当下询问刘明,可曾向店家探听到三人贵乡何处?有没有看清他们相貌?刘明摇了摇头,他告诉邹潍涟,那三人并未向掌柜透露任何讯息,进店之时,他们俱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声不响、豪掷百金,掌柜见其出手大方,喜得贵客临门,是以对他们不闻不问。

“岂有此理。”邹潍涟峻严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怒气。掌柜如此唯利是图,居然不对投店入宿之客进行登记,一旦有奸邪之人,心怀不轨、纵恶逞凶,势必会给侦缉追察带来诸多不便。

这三人的举止甚是反常,而掌柜其人也不得不防。邹潍涟沉思片刻,心中谋得一计。他将刘明唤到近前,在他的耳边密语一番,刘明点了点头,随即着手去办此事。

夜晚巡防营熄火灭烛,四下一片静寂。斗笠人破窗出户、施展轻功,离开了客栈。三人来到东山岛之后,贼头贼脑地向四处张望,看来他们是在寻人。过了不久,只见一个黑影,以一招漂亮的鹞子凌云,身法轻盈地落在他们的面前。三人见状,赶忙上前躬身施礼。

来人把手一挥,随即口中叽哩哇啦的说着一些外邦语,那三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说道:“您放心好了,这里一切由我们,待后日三更时分,我们放火为号,杀入水师大营,你们趁机派水鬼斩断水桩、铁网,趋船合力将邹潍涟一举歼灭。

那个黑衣人哈哈大笑,随手从怀中扬出一个包袱,继而双脚一踮、攀枝入林,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三人打开包袱,借着霜皎银月之光一看,喜得眉开眼笑,里面足足有一千两黄金。

三人将黄金收好,原路返回。也悄然地离开了海滩。刘明手下众兵士,见贼**国殃民,无不义愤填膺,拔刀在手,欲除恶贼。刘明告诫他们,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还要告知邹大人,一切自有他裁夺处置。

刘明率众归营,将东山岛的所见所闻,向邹潍涟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邹潍涟听了之后,捋着银髯长须,对刘明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夫略施小计,这些个贼人就按捺不住,自己主动跳了出来。刘将军,告诉众将切勿走漏消息,这次咱们要外松内紧,张开罗网,将倭寇和叛贼杀个片甲不留。”

邹潍涟将计就计、巧布妙局,静待贼人送上门来。待到后日三晚时分,阴云密布、夜如黑漆,斗笠人领着百余号贼众,移开拒鹿木栅,蹑手蹑脚地杀奔水师营。他们放火点燃了角营之后,霎时间烟雾骤起、火光冲天,兵卒喊了一声:“不好了,营房走水了。”

三个斗笠人脸上俱现一丝狞笑,随即摇唇鼓舌,手持利刃钢刀,杀奔营中。他们掀开帐幔,立时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原来这是一座空营,心有不甘之下,再掀一营,一如往常。

他们大喊了一声:“不好,中计了。”掉转回头,欲行逃走。

这时邹潍涟扬刀立马,指着斗笠人说道:“你们这些个贼人,居然勾结倭寇,还不快下马受降,胆敢说个不字,立时让你们身首异处。”

三个斗笠人怪眼一翻,咬牙切齿地说道:“背水一战、困兽之斗,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兄弟们,跟这老匹夫拼了。”

邹潍涟大怒,挥动金背砍山刀拍马上前,直取斗笠人。此时副将刘明、王冲,从两翼掩杀过来。刀光剑影、杀声阵阵,

双方一场惊心动魄的酣战。彼时外面鼓声顿作,与邹潍涟纠缠到一起的斗笠人,对其冷笑数声道:“老匹夫,信长将军派人来接应我们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不快下马受缚。”

邹潍涟横眉立目,正气凛然地斗笠人说道:“放屁,我堂堂上国之将,岂能向倭贼俯首称臣,尔等狗贼贪图一己之私,危害社稷、荼毒百姓,老夫与你们势不两立。”

邹潍涟言辞慷慨激昂,骂得斗笠人体无完肤,他恼羞成怒,掌上翻飞蝴蝶,一个恶鹰扑食,蹿到邹潍涟的面前。他恶狠狠地说道:“老匹夫,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受死去吧。”

眼见掌风骤至,邹潍涟不紧不慢,一招灵蛇转身,巧妙避过。随后使出一招青龙探爪,抓住斗笠人的后心,然后猛然向地上一掼,斗笠人即刻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了。

这边刘明和王冲,银枪出海蛟龙、铁戟雷霆啸吼,二人抖擞精神,不到数合之后,也将另外两个斗笠人刺毙在地。树倒猢狲散,余众悉皆奔走逃命。

邹潍涟大喝一声:“放下兵刃者,一概免死。”众贼俯膝跪倒,弃械而降。邹潍涟对刘明说道:“刘将军,你在这里镇守,收编安顿这些他们,我和王将军抄袭倭寇后路。”

说罢,邹潍涟催动前锋营,到东山岛援应巡防水军去了。此处亦是杀得天昏地暗,贼众见邹潍涟前来,抱头鼠窜,沿着山道溃逃。

邹潍涟对众兵将说道:“将倭贼尽数诛灭,绝不能让他们滋扰地方百姓。”他自说间,一马当先又刀毙了两名贼人。倭贼加快脚步,邹潍涟率众穷追不舍。

待到一狭窄山道,众将对邹潍涟说道:“大人,此处两侧尽是山崖,倘若倭贼阻断我等归路,再施以火攻之计,如之耐何?”

邹潍涟沙场骁将,岂能不知狭路须防火攻?然而除恶务尽,邹潍涟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龙潭虎穴,老夫也要闯它一闯。给我追。”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信炮响起,崖顶之上灯笼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一人用手向下一指,口中叽哩哇啦的怪叫连连。邹潍涟报拨马回转,对王冲说道:“王将军,快撤。”他的话音刚落,山顶上矢箭齐发、流星破晓,一道道火箭犹如密雨一般,朝着邹潍涟射来。

王冲挺戟相护,力保邹潍涟杀出重围。后面蒺藜、破车,阻住归路。王冲戟上银光闪掣,挑车挪栅,清理道路障碍。

贼首指着王冲嚎叫不已,弩箭又朝着他的后背射来。一时间箭透铠甲,血染征袍,王冲忍痛对邹潍涟说道:“大人快走。”

邹潍涟见王冲舍命护己,心中感激不已,他快马加鞭,逃出此地。

待他回到营中一看,刘明和守营众兵,已然悉数毙命。邹潍涟痛心不已,这时一个黑衣人从高柳上纵跳而下,对邹潍涟冷笑数声:“老匹夫,你虽然躲过箭矢,却难逃我的一双铁掌。纳命来吧。”

邹潍涟气郁结胸,舞动砍山刀来战黑衣人。黑衣人形如鬼魅,移步换形,来到邹潍涟的马前。他气集丹田,掌上劲力崩云碎石。一掌拍在马腹之上,战马哀鸣一声,随后立毙在地。邹潍涟滚落马上,遍体尽是瘀伤。

黑衣人捷似灵狐,蹿到邹潍涟的面前。他扬掌朝着邹潍涟的面门拍去。正在性命攸关之际,王冲及时赶到,挥动铁戟挡住黑衣人。黑衣人勃然大怒,身体腾起,使了一招夜叉探海,猛抓王冲前心。王冲横戟遮挡,对邹潍涟说道:“大人,此贼武功高强,你赶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冲高义,舍命相救,邹潍涟老泪纵横,冲着他抱拳深施一礼。黑衣人猛虎推山,一掌正中王冲前心,王冲忍着剧痛,双臂虬龙卷海,兜住黑衣人的双臂,将他死死缠住。

正在二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又一个黑衣人拦住了邹潍涟,他胸前鼓胀如鱼,气团氤氲,缭绕周身。邹潍涟紧咬钢牙,扬起一鞭,追风千里驹,的卢跃溪朝着黑衣人踩了过来。

黑衣人虎步龙形,移身避过,眨眼之间,又来到了邹潍涟的面前。邹潍涟一招力劈华山,朝着黑衣人的胸口斩去。岂料钢刀未触及他的身体,即被强大的气流震了出去。

邹潍涟心下惊悸不已,黑衣人趁机痛下杀手。避无可避,邹潍涟长叹一声,闭目静静等死。却在此时,先前与王冲斗在一起的黑衣人,趋步赶了过来,他对这名黑衣人说道:“你怎么会护体神功?快说,从何得来的?”

这名黑衣人轻哼一声,对他说道:“从哪得来的,何须你多问,给我闪到一边去。”二人一言不和,随即打在一起。与邹潍涟相对在一起的,非是别人,用是恶僧法相,他的大力金刚掌劈头盖顶,照着黑衣人拍去。

黑衣人冷冷一笑,双脚四平八字马稳如磐石,翻掌如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法相的胳膊。随即使出一招移山平海,朝着法相的胸口拍去。法相受了一掌,只感到五脏内翻江倒海,然而他毕竟是达摩堂首座。内功深厚,当即气聚涌泉,以拈花指直取黑衣人的膻中穴。

铁指凝力,四两拨千斤,黑衣人亦吐血不止。他施展轻功,纵略而起,对法相说道:“今番你破坏我的好事,日后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你。”

此言一出,法相立时心中一怔,他暗想:“自己蒙面蔽目,何以对方能言之凿凿地说出寻仇的一番话?”他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邹潍涟早已经拍马绝尘而去。

第二百二十回:宴无好宴

恨日相逢漳海头,意云覆水晚来收。书接前文,法相闯寨焚营、行刺邹潍涟,以泄昔日追杀之仇,不想一黑衣人突然使出护体神功,法相当下大惊,揪住黑衣人欲想问个水落石出。岂料二人一言不合,打将起来,法相与黑衣人斗拼内力,彼此各负内伤,邹潍涟将趁此机会幸得脱身。

邹潍涟单人独骑,直向莆田南少林而去。水寨付之一炬、兵卒悉皆殒命,消息传到京师,魏忠贤心中窃喜不已。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该是到卸磨杀驴,找邹潍涟秋后算帐的时候了。

魏忠贤睚眦必报,邹潍涟数次忤逆自己之意,更兼有少林寺从中袒护,打伤崔呈秀,此番他损兵折将,崔呈秀立时上书进言,对邹潍涟治军不利大加中伤。魏忠贤得此书信,马上夤夜入宫,漳州兵败之事,告知了熹宗。熹宗听过魏忠贤的奏报之后,不禁龙颜震怒,他立刻令魏忠贤拟旨,将邹潍涟削官罢职,押解京师,责令刑部定谳问罪。

倭贼犯边,令熹宗心中惊悸不已,他问计魏忠贤,该当以何策驱退强敌。魏忠贤贼眼乱转,略略沉思片刻,屈身弓腰、五体投地,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熹宗说道:“臣启万岁,汉高祖刘邦《大风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只有朝廷派出良将,定然可以安边。”

熹宗听了老贼之言,认为他定是胸有成竹,所以一扫脸上愁云,欣然询问。魏忠贤拿了朱公子不少好处,正是“吃人家的嘴短”他马上对朱公子大加褒扬,添油加醋的胡乱吹捧一番。有了他从中煽惑,更加之崔呈秀的所见所闻,熹宗不假思索,传旨令朱公子兼领水师提督,招兵买马、加固营寨,以期与倭贼决一死战。

魏忠贤径自出了御书房,一纸矫诏,密令崔呈秀擒杀邹潍涟,切勿走漏消息。崔呈秀率兵四下侦缉,寻找邹潍涟落脚之处。

且说法相回到崔呈秀营寨调息养伤,思及前夜黑衣人之言,心下甚是疑惑。此人口气,分明与自己熟识,可是若要猜出此人,却是茫然一头雾水。他的心头忽然闪现一个念头,黑衣人是否镇南将军朱公子。可是朱公子?然而朱公子被宵小之徒行刺,身负重伤,如此拙劣的武功,怎么可能是他?

朱公子回到府中,在榻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李全发之事,依稀飘然眼前,令他心中惶恐不安。若有人知此其丑行、揭露恶事,难保江湖中人不会找他寻仇报复。他左思右想,认为一劳永逸、免除后患,唯有斩草除根,杀了法相。法相若死,一则无人识破他的武功路数,二则可以摆脱魏忠贤的牵制。法相受惠于魏忠贤,二人沆瀣一气,留他在身边,无益于自己的行止受到监视。

欲除法相,需用智取。朱公子鸿门夜宴,在府上置备香茶、鲜果,亲自写上拜帖,投营交给法相。信中语气极尽恭维,法相咧着蛤蟆大嘴,对家将说道:“烦劳回禀朱公子,老衲必当亲自赴宴。”家将一揖作别,转身而去。

时值当夜、明月高挂、星如点珠,一涟荷塘池水,波光潾潾、香芬阵阵,朱公子与法相二人,品茶闲谈,天南海北、聊得不亦乐乎。

席间,法相怪眼乱转,脸上略现阴郁之气,他停杯投箸,鹞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公子。朱公子心中一震,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他陪着笑脸,对法相说道:“大师,兴致正浓时,问何不饮了?”

法相冷笑数声,对朱子说道:“将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衲截杀邹潍涟之时,与一黑衣人相斗,比拼内力之时,俱是身负内伤,你可知此事?”

朱公子此时脸现一阵伤愁,他告诉法相,自己虽然忝列镇南将军之职,不过略知一些马上功夫,怎可以真正的武林高手相提并论?”

法相轻哼一声,依然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扫视了朱公子一番。朱公子心中暗暗思忖:“这个秃驴,此番前来赴宴,原来也是寻根究源,查访凶手来了。他既然对我有所怀疑,我倘若不能拿出事实,他岂肯善罢甘休,将他激怒,近身之间,我与他恐怕要玉石俱焚。”

朱公子站起身来,对法相抱拳施礼道:“在下之言,句句出自肺腑,清风朗月,可鉴我心。”一语言罢,他宽衣解带,撩开胸口。法相一看,他的心口处,只有一处刀伤,虽无它痕。

法相被朱公子以行动解疑释惑后,他的脸上晴空万里,对朱公子说道:“夜晚风急,将军还是将衣服穿好,以免着了凉。”

朱公子笑道:“大师言重了,我等沙场出征,马革裹尸,死都无所畏惧,难道还在意小小的风寒不成?只要大师冰心诚鉴,体谅我的苦心,在下不胜感激。”

法相哈哈大笑,告诉朱公子,只因那个卑鄙之徒,趁着自己不加提防之际下手,他才负伤在伤。若将此人拿住,定将他拍为齑粉。

朱公子细听此言,法相之意,认为下手之人,不过使出了下三滥的手段,若是临阵公平比斗,他岂是自己的对手。朱公子顺意而下,告诉法相,大师武功定然是无人能及,宵小之辈取胜不成,是以暗箭伤人。

法相轻呷了一口茶,对朱公子说道:“将军既出此言,难道对老衲的武功知之甚详?”朱公子慢条斯理地回答法相,魏千岁慧眼如炬,大师若不是武功盖世,怎能荣职护国法师?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心理较量、暗流涌动。法相见朱公子镇定自若,口中对答如流,渐渐放下戒备之心。

朱子公对法相说道:“法相大师,蔽府芍药现已争妍逐艳,开得花团锦簇,趁趁良机,何不与在下同往观赏?”

法相站起身来,对朱公子说道:“公子既然有此雅兴,老衲乐意奉陪。”说罢站起身来。

朱公子喜上眉梢,弓身施迎,让法相移步前行。法相亦不客气,穿廊过道,沿着青滑的卵石小路,直奔后园而来。

他府上的芍药,绝非凡品。其中有一株芍药,株分四岔、每岔生花一朵,上下殷红、中间嵌黄。朱公子指着芍药对法相说道:“法相大师,此花甚是难得,可知其名?”

法相一拍秃头,呲张大鱼嘴,对朱公子说道:“此乃金缠腰,宋朝资政殿学士韩琦以此花戴在头上,余者分与陈升之、王安石、王圭,四人后来皆入阁拜相。名为四相簪花。”

朱公子听了法相之言,连连拍手称赞法相见多识广。法相铜铃大眼滴溜直转,神情甚是得意。一番闲聊之后,法相对朱公子说道:“承蒙将军盛意拳拳,相邀府上品茗赏花,现在已值深夜,将军伤重初愈老衲也不便过多叨扰,山水有相逢,日后还作相聚。”

朱公子点了点头,命下人执鞭牵马,法相一摆手,对朱公子说道:“老衲用不着这四蹄畜生,我脚力正盛,施展轻功,一盏茶之余,便可回营安寝。”

朱公子送法相出了府,法相蜻蜓点水、浮萍寻踪,转身之眼,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片林子,自感头重脚轻,身体如坠云雾。

他摇头晃脑,欲使自己清醒过来。突然之间,暗影飘忽,只听得“飒飒”之声响过之后,四个黑衣人手执佩刀,将法相团团围住。

法相惊怔双眼,脚下立韧磐石,他咬牙切齿地四人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蟊贼,敢挡老衲的去路,我看你们是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四人闻听此言,俱是脸现狞笑。少顷,一人手上佩刀寒光闪熠、朔雪翻花,他指着法相说道:“秃驴,死到临头了,还敢口出大言,看我一刀削将下去,斩了你的驴头。”

法相闻言大怒,步下阴阳开阖,掌上摘叶飞花。他双脚一踮,鹞子凌云,大力金刚掌劈头盖顶,朝着这个黑衣人打去。黑衣人见状,连退数步,迎刀横挡,腿上发力、使出一招铁牛犁地,直冲法相小腹。

法相步走游龙,移形换位、闪到黑衣人的身后,秃头向前一顶,使出一招金牛撞门。黑衣人后心受了一击,他自感到五内翻江倒海,眼冒金星,向前趔趄了几步,一个跟斗栽倒在地。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一拥而上,拳上流星赶月,刀中风啸雷动。前后夹攻,边侧环护,法相此时乱花渐欲迷人眼,感到四下模糊起来。

三个黑衣人哈哈大笑,对法相说道:“秃驴,你已到了强弩之末了。不如自己了断,也免得我们费事了。”

法相口中狮啸雷吼,他大骂道:“放屁,老衲岂能命丧你们这些个宵小之徒的手中。废话少说,看掌。”

他一招紫燕穿帘,身形如灵狐跃溪,眨眼之间来到黑衣人面前,使出一招移山平海,将眼前的一名黑衣人伏毙在地。然而他此时已经油尽灯枯、心神俱疲,剩下的两名黑衣人,使出劈波斩浪,一前一后,围杀过来。

法相避开前攻,后面的黑衣人一刀正中他的脊背,法相腿上聚力,一记鸳鸯回环,将黑衣人踢倒。随即他箭步冲前,扼腕抓手,擒住眼前的黑衣人,使出一招樵夫背柴,将其狠狠掼在地上。他倾尽全力,毙杀了四个黑衣人之后,眼前一片昏黑,摔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二十一回:重掌丐帮

脱身来看江南山,困陷方知济事难。书接前文,杨帮主横遭攀诬构陷,知府陈登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曲直,红口白牙,将其定谳问罪。寻根溯源,一切恩怨纠葛,皆系高清义一人所为。为巩固帮中地位、掩饰其无耻行径,高清义贿赂权门、与陈登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处心积虑欲置杨帮主于死地。周飞和马万里,二人得闻消息,一番筹谋画策,已然思得良计救人。

当晚马万里在周飞的精心装扮下,竹杖芒鞋、渔笠罩身,俨然一个白发苍髯,耄耋老翁之态。他弓身弯腰、亦步亦趋地来到了天牢之中。牢头李二斜倚身体,靠门立柱,一对麻雀小眼泛着凶光,他呲牙咧嘴地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伸臂拦阻马万里,对其恶狠狠地说道:“老东西,牢房重地,也是你随便可以来的吗?还不给我滚出去?”

马万里闻听此言,吓得心惊胆战,脚步颤巍,几欲摔倒。李二见其一副龙钟老态,嘴上不时冷笑数声。恶狗拦道,无非劫财。马万里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将其递到李二的面前,对他说道:“小佬乃是杨长志的舅舅,自从姐姐故逝,多年未曾联系,如今投亲而来,却不想他惹上官司,身陷囹圄,真是令人感伤。还望大人念在我风烛残年,一路跋涉,望乞开恩,见上外甥一面。”

李二掂了掂手中的银子,一扫脸上的阴云,嬉皮笑脸地对马万里说道:“亲情血浓于水,我怎能不网开一面?去吧,切勿滞留不可过长。”

马万里对李二施了一礼,步履蹒跚地来到杨长志的面前。杨长志心中更是疑惑不解,母亲乃是孤女,何来的姊妹兄弟?既然有人冒充自己的舅舅,待他前来,再细问个明白。

杨帮主方欲开口,马万里目光闪烁,冲其连使眼色。杨帮主心领神会,双膝瘫软,冲着马万里不断磕头。马万里连连跺脚,神伤感触,居然假戏真做,老泪止不住潸然落下。他一面捶胸悲号,一面大骂杨帮主为非作歹,以致触犯律法,落了个锒铛入狱。李二藏头缩尾,躲在石墙后面窃笑不已。

二人听音辨形,互相以眼色递送讯息。马万里轻轻将纸团弹入杨帮主的手中,又怒骂一番,愤恨离去。李二对他说道:“您老还是保重身体要紧,犯不上为这个不争气的小子劳思伤神。”马万里只当未听见,推开牢房的外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马万里走后,杨帮主闭目静听,确知无人窃听窥视之后,他延展纸条一看,心中已有了计较。一切布置停当,只待设下香饵钓金鳌。周飞等人走后,高清义翻墙跃户,来到陈靖的家中,对他说道:“兄弟,听说最近手头正顺,赚了很多银子是吧。”

陈靖陪着笑脸,对高清义一揖施礼说道:“这都是仰仗高大哥的提携,不然小弟食不果腹,穷得裤子都快穿不上了。”

高清义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说这些个面上的屁话,不过都是虚应故事。你若真想报答大哥我,就将五毒丧魂散掺入酒中送给杨长志,替大哥除了这个心腹大患。”

陈靖接过酒壶,对高清义说道:“大哥之事,就是小弟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过不陈大人知悉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高清义听了此言,脸上现出一阵狞笑。他告陈靖,只管放开胆子去做,万事皆有陈登罩着。他身在公门,自然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陈靖点了点头,询问高清义,什么时候下手?高清义告诉他,最好今晚就动手,以免迁延时日,导致事情突变。陈靖心中清楚,自己的命也捏在周飞的手中,如今只好配合他,将这一出戏演好,是以他对高清义言听计从,解除他的戒心。

高清义拿出一封书函,告诉陈靖,凭着此信去见牢头李二,他断然不会阻止,还会配合你将计划。陈靖待要转身离去,高清义又嘱咐他,事成之后,到七里山找他,他会另有酬谢。

陈靖拿着鸩酒来到大牢,李二又是横眉立目,一脸凶相地上前拦阻。陈靖冷笑一声,对李二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个清楚,这可是陈知府的信。”

李二瞠目结舌,一脸茫然地接过信一看,果然是陈登的亲笔手书。他不敢怠慢,忙将陈靖引到了牢内。二人来到僻静之处,陈靖对李二说道:“陈大人的信,写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件事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然到时候脑袋搬家的,可就是咱们俩个了。”

李二吓得屁滚尿流,他告诉陈靖,自己会为全力配合。陈靖点了点头,对李二说道:“可有什么人来探监?”李二不敢隐瞒,告诉陈靖,前不久,来了一个老翁,自称是杨长志的舅舅。

陈靖一听此言,计上心来。他在李二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李二点了点头。随即陈靖转身出去,静待李二的消息。李二定了定神,手拎肥鸡美酒,来到杨长志的牢中,他那张尖鼠脸因为堆笑,而扭曲到了一边。

杨帮主闻到肥鸡的香味,睁开眼睛,对李二说道:”怎么,陈知府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置杨某于死地了,这是断头酒吧。”

李二的脸上不自然地笑了笑,他告诉杨帮主,这是他的舅舅留下的银子,嘱咐买的。

杨帮主哈哈大笑,对李二说道:“既然是我舅舅托你捎的,还不赶快拿给我。”李二连连点头,快步迎上前来,肥鸡、美酒摆到杨帮主的面前,对他说道:“大侠,您且慢用。”说罢关门上锁,故作镇定的走开了。

待李二走后,杨帮主拿起酒壶,鲸吞龙吸,喝得是畅快淋漓。小丐对他说道:“大哥,小心酒中有毒。”杨长志哈哈大笑道:“兄弟,你我身陷囹圄,再无重见天日之时,还不如痛痛快快,一死了之。”说罢拂袖揩拭嘴角上的酒渍,连连赞叹此酒醇香甘美。李二躲在暗处静静窃听。

不多时,听得一阵乱花飞溅的破碎之声,杨帮主一头栽倒在地,随即七孔流血而亡。李二计策得逞,跑到外面将此事告诉了陈靖。

陈靖命李二找来布幔,趁着无人之际,赶快将杨长志和小丐的尸体拉到乱葬岗掩埋。李二着手出办此事,陈靖告诉他,自己还要向陈大人复命交差。

李二即刻命人,找来推车,上覆盖乱草,将杨帮主和小丐尸身遮住,火急火燎地直奔乱葬岗而去。途中杨帮主鹞子翻身,连发三掌,将李二和推车之人震晕。随即他催动内力,帮助小丐运功驱毒。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小丐渐渐醒转,他对杨帮主说道:“杨大哥,你没事吧。”

杨长志笑着告诉他,幸亏马寨主提前通知,不然他真的要命丧高清义这个恶贼之手了。小丐见杨长志安然无恙,心中欣喜不已。二人脱离险境,杨帮主心中盘算,该是找高清义这个恶贼了解恩怨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小丐的肩膀,随即将一封信交给他。对他说道:“此信关乎丐帮的安危,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拆阅。”

小丐忙将此信收好,杨帮主对他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又同生死,共患难。大哥不忍离你而去,但是现下高清义这个恶贼,定然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所以我要到七里山去看看。”

小丐泪流双颊,对他说道:“大哥,高清义定然在那里做了埋伏,你身陷牢中元气未复,与他交手只能是白白送死。”

杨帮主义无反顾,神情正色地告诉小丐,邪不压正,高清义作恶多端,他势必要手刃这个恶贼,以正丐帮清誉。

见杨帮主誓闯龙潭虎穴,小丐嘱咐他一切小心,便转身离去。杨帮主步下凌波、踏浪逐云,旋展轻功,直奔七里山而去。

且说陈靖按照高清义的吩咐,除了杨帮主和小丐之后,来见高清义,他对高清义说道:“高大哥,小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杨长志和小丐鸩毙了。”

高清义仰面大笑不止,他对陈靖说道:“兄弟,这里佳木繁荫,风景秀丽,你可愿意长留此地?”

陈靖一听此言,脸上惊愕不已,他倒退两步,对高清义说道:“高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杀我?”高清义冷笑数声道:“我正有此意。”说罢,恶鹰撩翅、发掌照着陈靖的额头拍去。

陈靖大叫一声,正待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只听他的身后风声顿作,一个人影倏然出现,两掌平推,使出一招虬龙汲水,

与高清义掌掌相对,斗在了一起。

高清义见杨帮主突然出现,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他指着杨帮主惊问了一句:“你你是人?是鬼?”

杨帮主脸上怒气凝现,他用峻冷的言辞对高清义说道:“高清义你为一己之私,勾结魏忠贤,残害帮中的兄弟,使得丐帮蒙羞,今天我杨长志要替历代帮主,除了你这奸贼。”

高清义闻听此言,放声狂笑道:“杨长志,纵然你未死在牢内,这里也是你的葬身之地。”

说罢,高清义一拍手,林内数十号弟子一齐杀出,将杨帮主和陈靖团团围住。”高清义对帮众说道:“把叛贼杨长志和他的帮凶给我除了。”

他一声令下,众弟子挥动木棒,削脑劈肩、棒影重重,直向二人打去。这时林外又有人大喊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声音雷动、震慑心魄。

高清义和众弟子俱是目瞪口呆,待来人近身一看,原来是王长老和季长老带着众弟子赶到。高清义心中窃喜不已,对他们二人说道:“两位长老来得正好,杨长志这个叛贼在这里,你们快将他拿下。”

王长老和季长老,冲着高清义弓身施了一礼,对他说道:“请问帮主,杨长志身边的是什么人?与丐帮有何仇怨?”

高清义怪眼一转,对二人说道:“这是杨长志的爪牙,与他一起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此言一出,王长老来到陈靖的面前,使出擒拿手瞬间扼住他的胳膊。陈靖疼得哇哇大叫,泪流不止。王长老甩手转身,对高清义说道:“高帮主,此人不会半点武功,如何与杨长志为非作歹?”

高清义轻哼一声,对王长老说道:“害人可用智谋,何须以武恃狠?”王长老轻轻点了点头,他又询问陈靖,刚才高帮主之言,他可都听清楚了

陈靖听了之后,大骂高清义卑鄙无耻,竟然想对他暗施毒手。高清义冷笑数声,告诉陈靖,与杨长志这种歹人为伍,就是丐帮的死敌。

说罢,他贼眼四射,又怂恿王长老和季长老围攻杨帮主。二人无动于衷,高清义气得连连大骂,你们莫非要违抗本帮主的命令?

还未等二人作答,又有六人从林中走了过来。原来是存义和马万里等。存义以奇计破了左良玉大军之后,正待与玉凤和紫嫣商定行止,不想得见丐帮弟子频繁活动,他心下甚疑,是以留在此住打探消息。不想巧遇马万里,从他的口中得知杨帮主被高清义设计陷害。存义愤怒不已,决定助与义兄周飞,合力助杨帮主脱险。

高清义见到存义和马万里,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然而他表面上波澜不惊,还大言不惭地对指着马万里说道:“你不是太湖的水寇吗?杨长志你与这种人为伍,不是自承是奸邪之徒吗?”

马万里听了气恼地说道:“高清义,你少这里大放狗屁。老子虽然是占山为王,但从来没有做过坑害过百姓的事情。”

高清义听了此言,只是冷笑不已。打蛇打七寸,存义对高清义说道:“高帮主,你的衣角怎么有个破损?”高清义轻蔑地说道:“这有什么,老夫穿林越树,衣衫兴许是被树枝刮破也未可知。”

存义指着高清义骂道:“高清义你这个人不但阴险毒辣,编排谎话来,脸上也是不红不白,当真是厚颜无耻。我看不拿出真凭实据,量你也不会招认。”

说罢,存义从袖中拿着一块布片,对二位长老说道:“二位长老明鉴,此布片我的义兄周飞从陈靖的家中找到的,我敢断言,高清义就是杀害其父的凶手。”

高清义对存义说道:“臭小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从来没有去过陈靖的家中。”

存义冷笑着说道:“高帮主既然行事光明磊落,何不妨让我拿着这个残片,与你的衣衫的缺口比对比对。”存义一语言罢,趋步走近高清义。

高清义见事情败露,劲凝指间,扼颈锁喉,直取存义。存义心中早有提防,他移形换位,行气小周天,天罡神功一出,星耀光华,一掌重重拍在高清义的胸前。

高清义一个趔趄,口吐一股鲜血,俯在地上。小丐将杨帮主的书信递给二位长老,二位长老阅信一看。原来是肖长老的临终绝笔,他在信中提及,若是自己逢遭不测,定然是高清义的毒手。

二位长老怒目而视,对高清义说道:“高清义,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高清义哈哈大笑道:“少说屁话,成王败寇,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长老和季长老对杨帮主说道:“帮主,高清义心怀不轨,做出不义之举,请帮主依照帮规处置。”

杨帮主看了一眼高清义,手中相残,令他十分不忍。高清义转而对二位长老说道:“你们两个趋炎附势之徒,想要高某的命,没那么容易。”

一阵大笑之后,高清义使出一招金牛撞山,头触树干而死。众人闻见,唏嘘不已。除了叛贼,杨帮主重掌丐帮,继续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第二百二十二回:接任大典

世间诸事皆虚幻,一载空梦化黄梁。书接前文,法相贪嗔骤起、杀意横生,由佛入魔,成了少林弃徒,武林败类。他逞凶斗狠、恣意妄为,以为武冠群伦,令人莫敢不从。岂不料,朱公子略施小计,他即坠入彀中,身负重伤,命在须臾之间。此使袁英武赶到,将他救了下来,运功续命、随即解往少林。

慧觉佛心颖悟、仁侠仗义,智善禅师认为,南少林由他做住持,一定能够发扬光大,造福武林。是以智善禅师将心中的想法告诉诸位诸弟,余者并无异议。商榷已毕,智善禅师定下吉日,广邀武林同林、各路豪杰,齐聚少林、共襄盛举。

一时间群豪毕至、摩肩接踵,将上山之路围了个水泄不通,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确是场面宏大,热闹非凡。白雪峰和千面老怪二人,

虽然是江湖上久已成名的人物,奈何二人清高孤傲,不入俗流,众人对其只闻其名,不知其面。二人也不在意,持着拜帖、贺礼,来到了至善禅师的面前。

智善禅师捋着雪霜长须,笑呵呵地说道:“霜雪剑客和天山老仙驾临,真是蔽寺蓬荜生辉。慧觉,快来见过二位前辈。”一说言罢,慧觉仙步流云,趋至白雪峰的面前。他双掌合十,冲着白雪峰和天山老怪施了一礼。

白雪峰赶忙上前搀扶,对慧觉说道:“大师礼重了,少林乃是江湖第一大派,而且你又贵为主持,老夫虽然痴长四旬,这前辈二字岂敢承当?”

慧觉听了微微一笑,告诉白雪峰,他当可受此大礼。白雪峰一脸困惑。慧觉告诉他,他和存义是结拜兄弟。白大侠和天山老仙,对其有授艺其恩,前辈之称,不以为过。

白雪峰和天山老仙闻言,俱是脸现欣喜。谈笑之间,忽听外面人声鼎沸、喧嚣震天,智善禅师正在疑惑之际,小僧跑进来,对他说道:“禀告方丈禅师,有一位樵夫,押着法相师叔,正在山门外等候。”

此言一出,众僧皆惊。智善禅师双掌合十,随即脱口说道:“阿弥陀佛,业障起灭,因果报应,法相不静心礼佛,参禅悟道,纵将作茧自缚、自食其果。”说罢,智善禅师,忙命小僧将樵夫请了进来。

待近细看,智善禅师笑道:“我道是哪位英雄义助少林,擒拿了叛徒法相,原来是袁施主。真是少年英雄,后生可畏。”袁英武向智善禅师施了礼,又向慧觉道了谢,闪到一旁,同时将法相交给了少林。

众僧得见法相,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法相轻撇嘴唇,脸上只是一味的冷笑。智善禅师说道:“阿弥陀佛,法相,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法相圆眼双眼、呲牙咧嘴,对智善禅师说道:“智善,你在这里惺惺作态,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了吧。”他骂完之后,扭身又横眉怒目,冲着袁英武骂道:“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居然趁着老衲伤重昏迷之际,用绳索绑缚于我,此等下三滥的手段,与江湖宵小何异?”

袁英武微微起身,双拳合拢、气定神闲,他效法三国时期曹操擒缚吕布时的口吻,对法相说道:“缚虎焉能不紧?不在那时下手,难道等你养好了伤,继续出去为害江湖吗?”

袁英武的一番话,引来在场英雄的一片褒扬,法相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又痛骂了数句。智善禅师对众人说道:“阿弥陀佛,承蒙袁施主之力,为少林擒获叛徒,同时又为武林除去一个祸害。法相下山,连伤数命,罪孽深重,老衲为求公正,恳请众位英雄建言献策,如何处置法相?”

此言一出,与法相有私仇者,皆要他以命抵命、血债血偿。智善禅师乃得道高僧,岂可妄动杀念?然而群雄激愤,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白雪峰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众位英雄,暂且压住心头怒火,听老夫一言。”

一时间四下静寂、鸦雀无声,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白雪峰,白雪峰步走游龙、凛凛正正,他告诉群雄,既然你们都与法相有私仇旧恨,何以没有寻踪觅迹,找他去报仇呢?如今他已毫无还手之力,你们在这里喧嚷叫嚣,分明是给智善禅师施加压力。你们这么做,报仇还在次要,无非是想搅扰少林,让智善禅师当众出丑。”

白雪峰话音刚落,一个老者猛然站起身来,对其说道:“白雪峰,你算个什么东西,仗着在江湖上有些微名,就可以目中无人,随意讥讽众位英雄吗?”

白雪峰不苟言笑、神情冷峻,他告诉老者,自己不过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而已。老者咄咄逼人,离座起身、八步开阖,一对鹞子放出两道凶光’他垂肩觉胯、掌上翻花,一招猛虎推山,但见浮光掠影、掌风呼啸,众人一阵惊悸,暗暗为白雪峰捏了一把汗。

却见白雪峰冷冷一笑,步下太虚幻尘、身法魅影随形,他使出一招灵蛇摆舞,身体一偏,轻轻避过。继而双臂微弓,怀中抱月,迎面照着老者的肋下一撞。他一个趔趄,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众人见白雪峰立韧磐石,脚不离地,顷刻之间就将白鹤门掌门吴大海击倒在地,无不为之愕然。智善禅师赶忙让弟子上前搀扶吴大海,吴大海气郁结胸,拂袖而去。

白雪峰冲着众人抱拳说道:“众位英雄,白某绝无偏袒之意。实是佛门圣地,哪容血污玷秽,更何况今日还是新住持接任大典,更应该兼顾礼仪,慎重行事。”

众人闻听白雪峰之言,纷纷赞叹他心思缜密,处事周全。察纳雅言、集思广益之后,众人商榷了一个折衷的办法,由智善禅师当众宣读法相的恶行,将他废去武功,禁锢少林,永远不得踏出外界半步。

施刑完毕,法相环眼睚眦,对智善禅师说道:“智善,成王败寇,我落在你的手中,已然无话可说。但是你们这些个所谓的正道人士,放任恶贼为祸江湖,竟然在这里对老衲横加指责,简直是令人齿冷。”

众人听了法相的话,均感到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他们打破砂锅问到底,欲从法相的口中探出实情。哪知法相却自此缄言闭口,狂笑不已。

袁英武悄来唤来慧觉,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慧觉心领神会,他对群雄说道:“请各位英位暂时下去奉茶歇息,待吉时开始,再到大雄宝殿,瞻观仪式。”

众人走散之后,袁英武对法相说道:“法相,这里只有众位大师、我还有白大侠,你有话不妨直言。”

法相冷笑一声,对袁英武说道:“臭小子,我对你说,你能作得了少林寺方丈的主吗?”说罢,他一脸蔑视的移过身去,对慧觉说道:“当初,老衲就看你顺眼,没想到真成了气候,让你接任了少林的方丈,真是造化弄人。”

慧觉听了双掌合十,对法相说道:“法相师叔,弟子资质愚钝,实不堪当住持大任。”法相闻听冷笑道:“你说这些个屁话有何用?接任大典马上就要开始,难道你还能推脱让位不成?”

慧觉听了他的话,不觉感到语塞。法相告诉他,他知道一件秘密,只要放他一条生路,就可以向众人和盘托出。白雪峰耸肩冷笑道:“法相,难道仅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就可以让我们轻易将你放了吗?”

法相不紧不慢,当着白雪峰的面,讲出了气球护体神功。白雪峰听了之后,脸上的神情为之一变。自从李全发被杀之后,秘籍消失,凶手隐迹藏形。他苦苦追查了将近一年,始终没有任何头绪。如今法相突然说出护体神功,怎能不令白雪峰情绪激动?

他一把扼住法相的手腕,对他说道:“你怎么知道护体神功?李全发是不是你杀的?”法相嘿嘿冷笑数声,对白雪峰说道:“你这是在求人问话吗?倒像是在审问犯人。若要以武犯横,老衲一字都不会说。”

事关李全发,白雪峰一改往日的冷峻,径向智善禅师走去,恳请他能宽宥法相。智善禅师询问慧觉和众位师弟的意见。他们认为虽然白雪峰威名远播,按理少林应该给他几分薄面。然而法相穷凶极恶,倘若放他出去,难免又要与匪类勾结,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袁英武对众僧说道:“各位大师请放心,魏忠贤看中的是法相的一身武功,如今他武功尽失,对魏忠贤没有利用价值。说不定,为掩盖恶行,还会对他赶尽杀绝。”

此言一出,法相眉头紧皱、陷入沉思。诚然,袁英武之言,绝非危言耸听,自己已经行同废人。莫说崔呈秀,就是那个朱公子,也会百般加害,欲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里,法相把心一横,对白雪峰说道:“白雪峰,只要你肯帮我手刃了这个恶贼,老衲就是在关在暗无天日的牢底,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不过此人地位显赫,就怕你不敢他分毫。”

白雪峰拔剑在手,对法相说道:“就是大内禁宫,老夫也要闯它一闯。你快说,此人是谁?”法相遂将朱公子的名号和府邸说出,白雪峰听了剑眉倒竖,誓要为李全发讨回血债。

第二百二十三回:十引蛇出洞

报仇千里如咫尺,伤君却似江楼月。书接前文,霜雪剑客白雪峰惊闻李全发命丧镇南将军朱公子之手,他义愤填膺、拔剑四顾,誓要为故友讨回公道。

当晚残月凄星、风重云浓,白雪峰攀树缘枝、翻墙跃户,施展轻功悄悄潜入镇南将军府。书房里灯火通明,朱公子披衣觉露挑灯夜读。

白雪峰静侍廊下、细细聆听,顿觉字字扎耳、句句痛心,原来朱公子所读之书,正是李全发成名绝技气球护体神功。事实据此、毋庸置疑,

白雪峰双脚一踮,一招灵狐纵溪,破窗而入。

朱公子但见眼前霜漫雪舞、人影飘忽,他还未及反应,白雪峰犀利的长剑,已经抹在他的脖颈之上。看到怒眉横眉、满脸杀气的白雪峰,

朱公子用惊怔的口吻询问,他是谁?自己究竟与他有何仇怨?

白雪峰一脸冷峻、缄言闭口,犀利的眼神透射出两道寒光,目不斜视地盯着朱公子手里的书。朱公子心领神会,立刻知道了眼前的白衣剑客是为李全发一事而来。

朱公子心中虽然慌怔,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他大放厥词、信口开河,告诉白雪峰,李全发与他八拜为交,结为兄弟。不想他命丧歹人之手,

英雄壮年、功业未建,出师未捷身先死,回想起来,真是令人悲怆痛心。一说言罢,他装腔作势拂袖拭泪。

白雪峰双眉紧锁、脸上阴云笼汇,他意聚神收、气沉丹田,一招拨云见日,拍在朱公子的肩上。朱公子目下昏沉,五内翻江倒海,“哇”的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朱公子受了一掌,仍然故作镇定,白雪峰此时哪里还容得下他花言巧语,摇唇鼓舌。他的长剑寒光走游龙、气化万点星,一招白虹贯日,照着朱公子的哽嗓咽喉直刺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朱公子突然身体腾空,鹞子凌云之势,闪到白雪峰的身后,随即他二字中平马步,稳如老树盘根、苍松立韧,觉肩勾背、劲分涌泉,双臂使出全力之后,一招推窗邀月,掌力实实打在了白雪峰的背上。

白雪峰受此掌击,只感到头晕目眩、双腿走飘,他的胸中五味杂陈,犹似火灼般的疼痛。当他艰难地扭过头来,朱公子正用满目狰狞的恶眼看着他。

白雪峰见他安然无恙,心中更是大为不解。朱公子仰面冷笑,手舞足蹈、神情甚是得意。他告诉白雪峰,自己已将护体神功的气门改变,

白雪峰适才那一掌,根本没有伤及的要害。他之所以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就是待你疏于防范之时,出其不意给予一击。

看到朱公子眉飞色舞的样子,白雪峰怒气上涌,他的拳头格格作响,一双如炬的眼睛,睚眦欲裂。朱公子哈哈大笑道:“老不死的,待本公子用气球护体神功送你上路,好让你在黄泉路上与李全发结伴为伍。”

说罢,朱公子中门大开,掌上蝴蝶翩跹、内气合和四象,双手至两肋兜拢一圈之后,分而推出,一招云开雾散,向白雪峰的胸口打去。

白雪峰马上亦静心敛气,抖动双掌,使出全力迎了上去。

二人掌掌相对,各自退后几步,白雪峰只感到两臂隐隐作痛,胸气郁结不散。他心中暗暗思忖:“这个恶贼,虽然年纪轻轻,内功修为却是炉火纯青。唉,只怪老夫报仇心切,一时未加详察,轻敌致败,夫复何言。”

朱公子见白雪峰二目游移、神飘天际,又是一阵疏狂大笑。他对白雪峰说道:“老不死的,斩草须除根,我正筹谋是不是还有人知晓护体一事,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一语言罢,双臂平展,使出一招恶鹰展翅。接着掌上风起云涌,雷霆啸吼,乱花迷人眼的掌影,在白雪峰的眼前晃动。白雪峰受了内伤,中气不足、神息渐竭,朱公子挥动双掌,劈头盖顶、削臂砍背。

白雪峰连连避退,手上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朱公子呲牙咧嘴,恶狠狠的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威镇江湖的霜雪剑客,也不如此。待我少时将你拿下,灭了你一世英名。”朱公子脸上带着狞笑,出手电光石火,劲力刚猛崩云。

他双拳向前拧卷,犹如乌龙绞尾,白雪峰双拳上下呼应,抓、捏、钩、挑,欲用擒拿手制服朱公子。朱公子不慌不忙,对白雪峰说道:“纵然你的擒拿手落点极准、精妙无比。然而此时你已经油尽灯枯,

强弩之末下,还能有什么作为?只要我略施内力,就可以将你的双手震开。”

此言危言耸听、有意恫吓,内功不济,必然要处处受制于人。白雪峰自感到山穷水尽,束手无策。朱公子嘿嘿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是不要再作困兽之斗了,还是闭目沉心,乖乖受死吧。”

他一语言罢,身体鹰翔鱼跃,掌上三花盖顶,照着白雪峰的额头劈了下来。

白雪峰猝不及防,朱公子一掌拍将下去。他七孔流血,一个倒栽葱

倒毙在地上。

接着朱公子俯身弯腰,在白雪峰的鼻上轻探一下。此时他已经气息皆无,神飞魄荡。朱公子哈哈大笑道:“本公子略施小计,就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白雪峰已死,世上再无人知道气球护体一事了。”

说罢,他扭转书案上的烛台,西北的墙壁骤然翻转,朱公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银瓶,走到白雪峰的面前。他打开瓶塞,口中振振有词地说道:“尘归尘,土归土,让你化作一股风,随处飘摆。”正待他撒药之际,府中小仆在外面大喊道:“将军不好了,廪库走水了。”

朱公子闻听此言,推门走了出来,他冲着小仆大吼道:“你失魂落魄的嚷嚷个什么,还不快跟着管家去灭火?”哪知小仆非但不动,继续用颤颤巍巍的语调地朱公子说道:“将军,原水师提督邹大人有事要见您。”

朱公子歪眉斜眼,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一脸不屑地说道:“一介布衣草民,也配登门造访我的府邸,不见不见。让他快滚。”小仆方欲开口回禀下文,朱公子怪眼上翻,颐指气使冲着小仆咆哮。小仆吓得魂飞天外,脚下抹油,一溜烟跑到了府门外。

他刚要扬手哄撵邹潍涟,却见邹潍涟拿出一封书函,小仆见状,一脸茫然失措的样子。邹潍涟冷笑道:“这是御史台参劾镇南将军的信,老夫要面前你家公子,有很多疑问,我要当面向他讨教。”说罢,邹潍涟大步流星地闯进府中。

此时朱公子正要转身处理白雪峰的尸体,却听背后有人出言喝住了他。朱公子回身一望,见是邹潍涟。他立时双眼一翻,满面怒容地对他说道:“堂堂镇南将军府,也是你这种草民可以随意进入的吗?还不给我滚出去。”

邹潍涟沉心静气,冲着朱公子微微一笑,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侯门深似海,此语果真不假。将军朱门高户、邹潍涟一介布衣,自然是高攀不起。无奈今日情非得己,我来此地是有事要请教公子指点一二。”

朱公子轻“哼”一声,用蔑视的口吻询问邹潍涟,他到此来究竟有什么事情?其实邹潍涟心知肚明,以朱公子的聪明颖悟,自然对他的来意洞悉若明。只是朱公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与邹潍涟大摆**阵。

邹潍涟见朱公子执迷不悟,对他说道:“将军,有道是悬崖勒马,为时不晚。相信老夫的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朱公子冷冷一笑,故作正色地告诉邹潍涟,他所说的话,云山雾罩,

自己听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他速速离开这里。

邹潍涟单刀直入,向朱公子询问,他可认识南少林的法相。朱公子

轻描淡写地回答邹潍涟,出家之人六根清净,怎么会卷入世俗,他也不参禅礼佛,与少林寺的人从无瓜葛。

邹潍涟一面静听,一面暗暗观察朱公子的表情,只见他目光闪烁,

神情游移,邹潍涟心中明白,朱公子分明是在扯谎。不过他还要继续施以攻心战术,令朱公子自称其罪。想到这里,他又询问朱公子,可否知道一个叫做李全发的人。

此言一出,朱公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不过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然而这细微之处,瞒不过邹潍涟明察秋毫的眼睛。朱公子语气略带惶急,他对邹潍涟说道:“你问这问那,东拉西扯的干什么?本公子从不认识叫李全发的人。”

邹潍涟接下话来,对朱公子说道:“公子,这个李全发听说与公子一见如故,还得蒙公子将自己钟爱的侍婢许配给他。可有此事没有?”

邹潍涟的话音刚落,朱公子连连吼叫道:“我的话讲的真切明白,难道你听不懂吗?我不认识李全发,何来为他牵桥搭线许婚一说?”

朱公子越是气急败坏,邹潍涟越觉得他做贼心虚。他理了理嗓子,告诉朱公子,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法相告诉他的。朱公子听了此言,圆睁怪目,大骂法相肆意中伤。

邹潍涟抓住话柄,询问朱公子,出家之人与世无争,他何以要与俗人为难,而且还是一位地位显赫的将军。朱公子语塞,不知所答。情急之下,他对邹潍涟说道:“此和尚定是个疯僧。满口的胡言乱语。”

邹潍涟穷追猛打,又询问朱公子,他既然不知道法相,如何言之凿凿地确定他是个疯僧?朱公子无言以对,下出逐客令。邹潍涟拿出御史台陈大人的参劾信。对朱公子说道:“将军,你如此冥顽不灵,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了。陈大人在信中弹劾你贿赂权臣,草菅人命、谋害大臣,意欲不轨。”

朱公子听了此言,对邹潍涟骂道:“老匹夫,你简直是在放屁,本将军得蒙祖上福荫庇佑,衣食无忧,何须去贿赂权臣?”

邹潍涟见朱公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函。此信非是别人所写,正是举荐他的魏忠贤。魏忠贤将朱公子的亲笔信,连同夜明珠一并交给了御史台。原来法相迟迟不归,魏忠贤等得心烦意乱。多方打探之下,听说法相逢遭暗算。邹潍涟这个心腹大患已除,朱公子兵权在手,加之他诡计百出,魏忠贤思来想去,认为此人野心勃勃,

担心将来如果与自己分庭抗礼。是以他一石二鸟,借此机会,又向御史台弹劾朱公子。有此书信,魏忠贤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一个洁身自好的清正之人。法相为求活命,亦将书信呈递上来,两相检举,朱公子进退维谷。

书信之事东窗事发,朱公子冷冷一笑,对邹潍涟说道:“就凭你个萤草之人,能奈我何?”说话之间,白雪峰在后面大喝一声道:“邹大人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是老夫却能擒于你。”

朱公子看到白雪峰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吓得惊慌失措。白雪峰告诉他,若不敲山震虎,将消息透露出去,你怎么会有所行动,谋布这样一个迷局?

朱公子见大势已去,撕破脸皮,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两个老匹夫,敢在我的府上撒野,看我不将你们斩为齑粉。”说罢,他一声令下,喝令府中兵丁家将,将白雪峰和邹潍涟团团围住。却在这时,又有数十人翻墙而入,待到近前一看,朱公子立时傻了眼。原来是袁英武带领达摩堂武僧驰援。双方一场激战,白雪峰怒发冲冠,剑上雪落梅飘。数招之间,他一剑点中巨阙气门,将朱公子生擒。随即他将朱公子和密室翻出的书信,一并交给邹潍涟。朱公子司马昭之心,欲招兵买兵,沿海起事。幸得白雪峰识破奸谋,自此海事宁定,黎民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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