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结之巫山云 - xp1024.com
《丁香结之巫山云》


第1章 扬州苏府

武德二年冬,扬州城再次迎来了一场大雪,那雪,飘飘洒洒的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停了,那雪已是深有一尺有余。

扬州天气偏暖,这样的大雪已是少见,而一年之中两场这样的大雪更是罕见。

鼓楼东大街上最显眼的府邸,大约就数扬州城里首屈一指的富商苏家了。朱漆大门前的雪地上,虽下了一天的雪,却仍旧被苏府各个铺面来回话的掌柜们踏出一条路来。与前院的喧闹相对,苏府的后宅安静而有序。

扬州苏府虽是商人,祖上却是做过宰相的。只因当年皇帝昏庸,苏家那位宰相老祖宗便不顾一切告老还乡,并定下世代子孙不得入朝为官,为商不但要诚信更要懂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造福一方百姓。是以苏府虽富,却少结恶缘,得一方百姓敬重。为保家宅安宁,苏家更是定下来禁止纳妾的规矩。如今到这一代的苏老爷苏唯身上,近四十的年纪,膝下却只有一女。苏唯与夫人姜氏伉俪情深,是以断不会有纳妾的想法。后宅少纷乱,自是家宅安宁,一切都被夫人姜氏治理的井然有序。

此时,苏府后宅的清怡院中,立着一个娇俏的身影。苏府刚过了及笄礼的千金苏映雪,新梳了垂挂髻,左边插一只桃花簪,右边一只流苏步摇,身穿桃红色的大氅,站在廊下,欣赏着院内雪景,忍不住啧啧称赞:“好一个雪艳梅花,若不是这场雪,怕是也看不出这红梅竟如此娇艳。”

“是呀,姑娘。奴婢虽然说不出什么形容来,只是单看这红红白白的便欢喜的紧。不过,姑娘今天这身桃花妆立在这里,我看,把那梅花都比下去了。”说完,丫鬟珮儿屈身捧了一捧雪,笑道“姑娘,我们来堆雪人吧?”

“呃……”苏映雪忍不住拿手直揉眉心,她是不是应该告诉这个小丫鬟,上次她堆的那个雪人实在是奇丑无比,有煞风景。半月前的那场雪,梅花还没有开,那堆在院中的雪人丑便丑了,她不去看便是。而这次,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欣赏着红梅映雪图时,那闯入视线的歪七扭八的红鼻子丑雪人在树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苏映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行,她得把这小丫头支走,坚决不给她破坏雪景的机会。

“咳咳”苏映雪清了清嗓子道“这一日困在这院子里实在是烦闷得紧,你去母亲院中看看母亲是否已经用过晚膳,若没有用过,你便回母亲说我稍后同她一起用膳,若已经用过,便回母亲说我用过晚膳去陪母亲。之后你再去膳房吩咐刘妈妈让她备些四合汤,一个时辰后送到母亲院里。”

珮儿掰着手指头将小姐交代的事情一一记下,然后施了一礼,自去做事,成功忘记了堆雪人的事情。

看着珮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苏映雪长长的吐了口气,转身去赏那梅花,可是那个丑雪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无奈之下,只好回了房间拿了话本子来看。

香烟袅袅间,紫烟进来回话:“姑娘,老爷派人来传话,请您去前厅呢。”

苏映雪抬眸,峨眉微蹙:“可知是何事?”

紫烟回道:“秦府里来人了,说是秦公子给小姐补送了及笄的礼,请小姐查看。”苏映雪前几日刚行了及笄礼,秦府的公子因随师傅游学在外,未能及时赶回来。

这秦府与苏府是世交,秦府的公子秦子卿与苏映雪自幼一起长大,两府的长辈们也希望能结秦晋之好,因此对于小儿女之间送些小玩意儿也是乐见其成的。只是秦子卿前年弱冠之后,便不常往内院来了,平素里东西都是直接派人送进了苏映雪这里,今日却要去前厅。

苏映雪心里暗自疑惑,一边命紫云为自己梳洗,整理衣装。

苏映雪快要走到前厅时,便听到前厅里传来父亲的朗朗笑声,心下不自觉便也开心起来。及至门前,看到一个头束圆髻,身穿竹青色长袍的侧影,方知缘故。

“父亲”苏映雪施了一礼。

“我儿,快看看是谁来了,呵呵呵呵……”苏父眼角眉梢俱是笑颜,看起来开心极了。

苏映雪回身,那竹青色的身影站起身来,对着苏映雪向下深深一揖道:“雪儿妹妹好。”

苏映雪亦回了一礼:“秦哥哥好。”

抬眸望去,眼前人依旧星眸朗目,只是较以往少了少年人的稚嫩青涩,多了几许稳重,几分刚毅。苏映雪笑道:“表哥这次游学不过数月,看起来收获却是颇多,连周身的气度都变了不少。”

苏父笑道:“我儿好眼力,方才你表哥正与我讲这次游学的趣闻,当真是趣味十足,哈哈哈哈……哦,对了,你表哥刚回扬州,家门还没进,便赶过来了。只为了你的及笄礼。”说着苏父开怀大笑。

秦子卿随即从桌上取出一个锦盒来,送到苏映雪面前道:“原是惦记着能赶在你行及笄礼之前回来的,因北方今年雨雪多,道路阻塞,回来的迟了,还请表妹见谅。”

苏映雪接了过来,谢道:“劳子卿哥有心记惦着,我已是万分开心了,又何须见谅不见谅的。”

“我儿,快看看你表哥送的什么吧?”苏父一脸好奇,眼睛直盯着那盒子,似乎要把那盒子看透一般。

苏映雪半嗔半玩笑道:“爹爹。表哥回来必少不了你的好东西,不如先请拿出来让女儿开开眼吧。”说罢,便向桌案看去,果见一个黑漆描金锦盒,便欲去取。

苏父一看赶忙护在怀里。秦子卿送他的可是一方上好的端砚,若被她的书痴女儿见了,还不抢去?“女儿啊,为父还有事未处理,你先陪子卿说说话,我已经吩咐备了宴,稍后我们一家人一起用饭。”说完便连忙走了,连秦子卿道别的话都没听到。

苏父一走,厅里一时有些尴尬,苏映雪只觉得一双眼睛钉在自己身上,十分不自在。转念一想,这是自己家里,该自己先开口才是。抬起头刚要说些寒暄的话,却正碰上秦子卿打量着她的眼神,一下就噎在那里。慌忙看向一侧,一见身旁的茶水,端起来缓缓品着来掩饰。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便听那秦子卿道:“你如今挽了这发髻,更显得清丽可人。”说着拿手撑着下巴,继续道“也端庄了些,再不是小孩子了。”

苏映雪一听那揶揄之话,放下茶盏,如儿时一般挑眉道:“谢你夸奖,我们彼此彼此。”

秦子卿听了直笑,刚说她不是小孩心性,她的孩童脾气便上来了。

苏映雪听他笑着,颇觉得自己被他看轻了,便调整了神态道:“你外出数月不归,如今回的家来,不先给回家给伯父伯母报平安,却巴巴的跑我们府上送礼。有违孝道!”说着便板起脸来。

这狠心的丫头。秦子卿心中腹诽。自己舟车劳顿跑了半个月赶回来,连府门都没进,不顾身体乏累,只为见她一面,却遭她这番数落。又看她装模作样的学着大人的神态,不禁又笑出声来,引得苏映雪直蹙眉。

秦子卿不去理会,在厅中转了一圈道:“你们这府中还是那般模样,不曾变动过什么?这屋里呆着也好没意思,不如你带我去你的花圃中去赏玩?”

这苏映雪自幼喜欢侍弄花草,说来也奇,再难侍弄的花草在她手中也能养的很好,这些年来,她又培育出不少新的品种。苏府原本是做绸缎生意起家的,财富累积起来后才涉足了酒楼茶肆、医馆当铺等行业。只是这些均不如花草这一行发展的好。自苏映雪七岁那年培育出天蓝色的芙蓉花开始,苏老爷就渐渐买了数顷的地来养殖花草卖给各地富户,因着苏映雪的天赋,迅速成为这一行的龙头老大,连皇宫的采买都定在苏家。只是这些事,外人都道是苏老爷请的高人来培育的花草,并不知这么多新品种皆是出自苏府千金之手,只有少数的亲近之人才知晓。如今秦子卿提的这花圃,便是苏映雪在府中专门辟出的一块地方来培育花草的。

苏映雪却并不喜欢人涉足她的私人领地,拒绝的干脆利落:“不行。”

秦子卿早就料到了:“好妹妹,你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我们自小的情谊,也只进过你的花圃一次,就这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你既不许,不如陪我逛逛你们的花园吧?回想起来我也有一年多没进过你们花园了。”

这要求倒也不过分,苏映雪想了想,便同意了:“也好。”说罢便命紫烟将礼物收了先回院里去,自和秦子卿往花园去。

前厅离花园并不远,苏老爷是个惯爱享受的,前厅走廊的尽头处特意辟出一个小门来方便进出花园。其实苏府里几个院落,都有特意开了的小门进出花园。

紫烟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匆匆离去。

第2章 秘密花园

苏映雪与秦子卿经过角门,来到苏府花园。迎面是一座假山,山体嶙峋,覆着白雪。冬季里的植物早已脱了绿,枯藤在积雪中依稀露出来,平添一分苍凉。绕过假山,一湾水流已结了冰,水中残荷折弯在水面……二人并不交谈,只有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着。

苏映雪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十多年来她在这花园中玩过多少游戏,折过多少花,泛舟游湖多少次,都已记不得了。只是这番雪景,却不多见。她对这闺阁女儿的约束生活早已厌倦,只此刻的景致才稍稍让她有些兴致。

“这数月不见,你却有些惆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秦子卿忽而问道。自他弱冠之后,守了那所谓君子本分,再不曾与她这么长久的呆在一起,更莫提当年一起嬉戏玩耍。她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态中,藏着忧郁与失落。如果说方才初见时只是自己的猜测,那么此刻他就已经确定了。

苏映雪乍听到秦子卿这样问她,心中一惊,犹疑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她抬头望向秦子卿,带着审视与疑惑。秦子卿,她自幼的玩伴,疼爱她的哥哥,纵使他们两年多不曾在一起,他依然那么了解她。苏映雪心中苦笑,她怎么能忘了呢,这个人还是父母心中认定的她的未来的夫婿,她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拥有的和即将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除了她的花草。她的人生已是定局,她只需走下去就可以了。思及此处,苏映雪摇头道:“没有。”话说出口却又觉得瞒他不过,又道:“不过是看着这残荷有所伤感罢了。”

秦子卿看着她掩饰的神色,一阵心疼,正色道:“你我自幼相识,不过是这两年我不能常来看你,你便与我生分了。但是,映雪,不论何时,你只需记得,无论你有何事,只有你需要我,只要我能做到,必然赴汤蹈火来为你做的!”秦子卿说到情动时,涨红了脸颊,握着苏映雪双肩的手微微颤动,一双眼睛似灌了火,喷发着热情的火焰。

苏映雪忽然被他的表情感动了,泪水溢出眼眶。可是,她却无法将自己心中的压抑宣之于口,无法诉说自己的痛苦,更不知怎么去向人解释自己的忧愁。在别人眼中,她是苏家千金,是万人羡慕的千金小姐,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接受别人羡慕的眼光,她不愁吃穿用度,不用为生存奔波,她想做任何事情都有人为她准备好一切。可是,她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她就像个布偶一样被人抱在怀里。是的,就算只是个布偶,也能做好苏府千金这个位置。是啊,也许她本来就是布偶。可是,是谁给了她灵魂?让她困在这小小的身体里,发不出呐喊,叫不出委屈。她多么想冲出去,!可是,谁来为她开启一道门?谁来为她指明一条路?苏映雪忽然觉得好疲惫,腿上一软便要摔下去。秦子卿连忙扶着她,见四下无人,将苏映雪打横抱起,大跨步向不远处的紫罗亭走去。

秦子卿将苏映雪放在亭中长椅上,关切的看着她:“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

苏映雪脸色苍白,微微摇头。

秦子卿忧心不已,一边暗自后悔引起她的伤怀之事,一边又觉得若苏映雪不能释放出她心中的愁绪,迟早有一天是要出大问题的。他心中焦急,生恐苏映雪出什么事,一双眼睛焦灼的关注着苏映雪的脸色,直到苏映雪脸色和缓下来,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苏映雪睁开眼来,看到的正是那张关切的脸,那张因为紧张与焦急浸了汗水脸。

苏映雪经过刚才一番纠结思量,心中防御的那堵墙,似乎开裂了一个缝隙,秦子卿的神情就像一缕强烈的光,照进她潮湿的心房。她忽然放松下来。

“子卿哥。”苏映雪说道:“我心中确有一些难言之事,可是我却不知如何说起。”

“没有关系,你若不知如何说,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也可以。就算你一直无法理清楚,只要你肯说,我也会帮你的。”

苏映雪忽然破涕而笑:“若是我什么也不说,你也能帮我吗?”

“是的,只要你肯给我时间,我会发现你的困境在哪里的。”

苏映雪看着秦子卿那认真的神色,觉得,如果真的依父母的想法,让他做自己未来的夫婿,或许真的不错。

“好”,苏映雪拿帕子擦拭了眼泪道:“谢谢你,子卿哥。”

“不,我不要你的道谢。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说的吗?‘你是我的最重要的人,我一定会守护你一生无虞的’。很抱歉这两年我没能遵守诺言,很抱歉我因为遵守那所谓的君子之道而与你保持的距离,很抱歉我只是给你送些小玩意儿解闷而忽略你的心,很抱歉我因为只是远远的看着你而不能及时发现你的不快乐,很抱歉很抱歉,我有很多很多的抱歉,你能原谅我吗?”

“不,这并不是你的错,子卿哥,你言重了。”苏映雪赶忙抽出被秦子卿握住的手,感到一阵压力。

秦子卿却还没有从自己的自责中走出来,待感到苏映雪忽然疏离的神态,方惊醒过来。

“是我失态了。”恢复神智的秦子卿觉得最好及时端正态度,不然以苏映雪的敏感心智,定要前功尽弃了。

秦子卿站起身来,在石桌对面坐下,心中暗道不好。对面苏映雪的神态依旧在不停的冷下去,他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忽然脑中想法一闪而过。只听他娓娓而道。

“自前年我行了弱冠礼之后,常常也是烦恼不断。每日都被家中长辈,塾中老师耳提面命,必要遵守君子之道,女子闺阁再不可乱闯。”说着苦笑一声。“每日里课业开始增多,于我而言虽不辛苦,可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说到这里,只见苏映雪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便继续道“我的生活逐渐被长辈们安排,丝毫不得自由,直到遇到我现在的授业先生。”秦子卿看到苏映雪眸光一闪,心中微微吐出一口气。“这位先生与别的先生不一样,他不会拷问我四书五经是否背的纯熟,更不会整日将我困在房中,他幽默、睿智、风趣,富于说服力。如果没有他,父母根本不会同意我与他一起外出游学。”

“我倒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你如此评价?”

秦子卿笑道:“旁的不说,我只给你讲一件事。我这位先生姓范。范先生来了之后,每日里并不是考究我们的学问,或是去乡间,或去酒肆,或是府衙公堂外,每日里总不尽相同。我们在这书册之外,收获的东西比之那书上写的空洞言语更加真切,也确实能感受到以前立书传言那些人所写的东西。时日一久,人气自然比那位专教四书五经的崔先生高。那位崔先生是个老迂腐,实在是才艺比不过我们范先生,便拿言语来挤兑范先生。说范先生每日里带着我们不务正业,有辱斯文,更是对先贤不敬。夹枪带棒的说了好些,你猜,范先生怎么说的。”

“怎么说?”

“那范先生不急不缓的站起来,说道‘崔先生说我带着他们不务正业,我今日倒是要讨教,什么是正业,什么不是正业?’那崔老头本是要发一发脾气,哪里料到范先生竟还给他作揖,正儿八经的请教起来。一时噎在那里,良久才道‘身为学子,读书是正业,玩乐不是正业。’

范先生又问‘崔先生的意思是说,身为学子,只要读书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能做是吗?’

崔老头道‘这是自然,身为学子,读的是圣贤书,将来是要考取功名的,向你这样整日带着他们出去玩乐,何时才能把圣贤书读透澈,何日才能考取功名呢?’

范先生笑道:‘哦,原来崔先生是说只要读透这些书便能考取功名。崔兄为人刚正不阿,言行合一,对人对己,皆是严格要求,在下一直钦佩不已。想来先生在这书院中德高望重如此,应该是早已将这诗书礼易春秋读透彻了。’

崔老头一时被夸的有些飘飘然,捻着胡须道:‘这是自然,别的老朽不敢夸口,只这四书五经,随便你提哪一章,哪一段,哪位先贤的释意,没有老朽不知不晓的’。

范先生赶紧又做了一揖:‘在下双目蒙尘,不识明珠,给先生致歉。在下请教,不知崔兄今年贵庚?’

崔老头横着眉毛说:‘老朽年已不惑,将要半百’

范先生又道:‘先生功名若何?’

那崔老头,谁人不知,是个落第秀才,参加了多少次乡试都没能考中举人。后来是当时的院使觉得他在四书五经上还有些能教授学生的本事,才抬举他做了书院的先生,这十几年下来,他倒真把自己当圣贤了。”

苏映雪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口角取胜与人,有算得什么?你说的范先生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竟值得你这样推崇?”

第3章 苏府夜宴

秦子卿笑道:“这的确是一件不算怎样光彩的事情,只是我们这些学子平素里被这崔老儿欺压的紧了,是以范先生此举,被我们捧的有些过了。若不是你提醒,我还没看透呢。”

苏映雪见他说的真挚,倒也不细究其情。只说道:“那位范先生被你推崇如此,伯父伯母又能同意你与他游学在外,想来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不过人无完人罢了,子卿哥不必介怀。”

“妹妹说得好,正是人无完人。不过,妹妹可有想过,人无完人,人的一生又岂有完美的?我生活的不如意,崔先生也有他的不如意,就是范先生,也要为五斗米发愁的。妹妹如今长大了,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也遇到了不如意,这是人生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妹妹可明白?”

苏映雪听了这话,心中细细思量,竟犹如拨云见日一般,心道,原来自己只是身在其中看不透一般,一如刚才子卿哥的境况。子卿哥虽不知自己心有何忧虑,却依然能点醒自己。当下便心防俱消,决定如少时一般,与他做个无话不言的知己。

“谢谢子卿哥刚才一句话点醒了我,是妹妹将心中所虑放大了,一叶障目而不知深浅了。”

秦子卿见她愁容尽散,便知他们已将这两年产生的隔阂尽数除去,便道:“妹妹可是愿意将心里的话说与我听了?”

苏映雪嗔道:“我这里正想与你交心,你偏拿些没正形的姿态来对我?罢了,我不说了。”说罢站起来便要走,秦子卿赶忙伸手去拦,就在此刻,却听到有人声从不远处传来。

“小姐――,秦少爷――”,声音由远及近,却是紫烟来寻他们。

秦子卿看了看天,笑道:“这样的雪景,映的园中如此明亮,竟忘了时辰,想来是叔父摆好了宴席来催我们呢。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苏映雪应了一声,抬步出了紫罗亭。

秦子卿无奈,这丫头真是,怎么就不能等他一起呢,亏他还巴巴的站在这里想同她一起呢。见苏映雪远去,连忙跟了上去。

紫烟给苏映雪回了话,眼眸却盯在去往紫罗亭的路上积雪上的脚印沉思片刻,薄唇紧抿,也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宴厅,就见苏父苏母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秦子卿赶忙告罪:“侄儿许久不曾到叔叔这里来,一时贪玩忘了时辰,给叔叔婶婶告罪。”

苏母笑道:“这孩子,哪里就有罪了?快到婶娘这里来。紫烟,快取手笼来,去花园也不知道拿手笼,仔细别冻坏了。”

“娘,女儿也没拿手笼,怎不见你这般待我?果然我不是亲生的,子卿哥才是!”

“嗯,还真被你说中了,你是你伯父伯母的亲女儿,子卿才是我的亲儿子。将来娶了你回来,让你们日日陪在我身边……”苏母玩笑道。

“娘,哪有人拿自己女儿打趣的?”苏映雪羞红了脸,低头再不言语。

苏母笑道:“好好好,是娘不该。”转过头又瞧着秦子卿说道“轩儿呀,数月不见,我瞧着又长高了,人虽瘦了,可瞧着却结实了。出门在外,吃了不少苦吧?”

秦子卿字文轩,阖府里的长辈们一直都叫他小名轩儿的。

秦子卿道:“劳婶娘担心了,侄儿并没有吃什么苦,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路,多晒了一会儿太阳罢了。”

“嗯,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好了,”苏父道“都这个时辰了,孩子们也饿了,先用饭吧。子卿人已经回来了,多的是说话的时候。”说罢,便命人传饭。

苏府虽早已脱离官场,然而苏府家训中仍就秉持着儒家作风,食不言寝不语,自是其中一条。不过因有外客,宴中少不得把酒几杯。

席间,秦子卿讲起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从广阔的大海到巍峨得高山,从茅山的道士到少林寺的僧人,从滂沱大雨之夜无地避雨到武林豪杰齐聚畅饮,更有那广为流传的修仙之地,直听得苏父苏母啧啧称奇。苏映雪听在耳中,羡慕不已,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然若也能如此闯荡一番,方不负此生了。

那秦子卿竟引得苏父苏母无比的欢心,不知觉中与苏父便多饮了几杯。这边苏映雪早命下人去煮了醒酒汤,以免父亲因贪杯伤了身子。

宴罢,苏映雪便命人端上了醒酒汤,看着二人饮罢,方才放心。

秦子卿谢道:“多谢妹妹,劳妹妹费心了。”

苏映雪听出了他口气中的揶揄味道,念着父母面前,不便发作,便不予理睬。走到母亲身边,为母亲斟了茶,说道:“娘,您看天也晚了,想来伯父伯母也等着子卿哥回去呢,就快让他回去吧。”

“哎,今日下了这么大的雪,这会子地上已结了冰,天黑路滑的在路上摔了可怎么好?我已命人去你伯父伯母那里带了消息,轩儿今日就在府里歇下,明日清扫出路来再回去不迟。”苏母说着,便吩咐人去整理客房。

苏母既然已如此说了,苏映雪也不好说什么,拿眼去瞧秦子卿,只见他面中有喜色,站起来道:“如此,侄儿就叨扰了。”

“哪里的话,有你在这里,府里多了好些热闹,婶娘喜欢还来不及呢。”

“婶娘既然喜欢,以后侄儿定会多来叨扰几番的,就怕您将来厌烦了我。”

苏母听了直笑不停:“一定一定。放心,我把你当亲儿子一般,又怎么会厌烦你呢?”

眼看时辰已经晚了,便吩咐着人下去休息了。

苏映雪回到房中,紫云边伺候着梳洗边道:“姑娘,今日秦家少爷过来给您送的礼,要不要给您拿过来看看?”

苏映雪倒忘了这茬,便允了。这厢里还没说出口,就见珮儿抱着锦盒进来了。

“我就知道姑娘会要看秦少爷送的礼物的。”

“是呀,满院里就是你最伶俐了。”苏映雪笑着点了点珮儿的头。“对了,四合汤给母亲送过去了吗?”

“姑娘吩咐我的事情,珮儿肯定要办好了呀。就连秦少爷那份也是让紫烟姐姐帮着送去的。”

“子卿哥?我何时吩咐过的?”苏映雪蹙眉,她并不曾让人送四合汤给秦子卿。

“嗯?是紫烟姐姐说的呀?厨房里今日有些忙,值班的那些婆子们在忙,人手不够,还是我帮着煮的四合汤和醒酒汤呢。紫烟姐姐来取醒酒汤时说是姑娘吩咐的。”

“她人现在在哪里?”

“姑娘,她还没有回院里。可要派人去寻她?”紫云试探着问道。

苏映雪沉默片刻:“不用了。”又问“今日院里值夜的是谁?”

“是翠儿。”

“吩咐下去,紫烟回来后,带她来见我。”

紫云应了一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珮儿服侍。珮儿年纪尚小,不明白苏映雪为何忽然就动了气。若说紫烟姐姐私传命令给秦少爷送了四合汤,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碗汤而已。姑娘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呀。这秦少爷送的礼物,究竟要不要打开请姑娘看呢?真好奇秦少爷给姑娘送的到底是什么礼物。

苏映雪在书桌前坐下。这个紫烟,竟做出这种背主之事。虽说自己与秦子卿并未定亲,但阖府上下谁不知秦子卿是父母认定的。她这般殷勤接近,怎能说没有存异心?转而又想,手底下的几个丫鬟年纪皆比自己大,也是到了婚配的时候,自己是女儿家,不方便说,待发落了紫烟,再去和母亲说说。此事还是由母亲来说更好些。

须臾,紫云领着紫烟进来了。

苏映雪抬眼看了紫烟一眼,只见她发髻整洁,鬓边带着的是昔日自己送给她的蝶舞双花流苏簪。肤色白腻,双颊若桃花含春,柳眉杏目,端的是一个绝色美人。只是一张薄唇,未免减少三分娇俏,多了几许凉薄孤傲。身上穿的是今年刚赏给她的喜鹊登梅图案的年节新衣。哼,果然如此。

紫烟被苏映雪盯着这许久,本就心虚,一时便乱了方寸,跪在地上。

苏映雪倒不妨她如此,只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交代吧,你若老实交代,我自会给你留几分体面。”

紫烟却道:“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引得姑娘动怒,还请姑娘示意。”

苏映雪不想她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只可惜,事到如此,她还想要狡辩,难免可笑。反正闲来无事,先听她编个故事也不错。“那好,我便提醒你一句,四合汤,还有,客房。”

“四合汤,是奴婢自作主张给秦公子送去的。婢子知道姑娘关心秦公子,姑娘今日忙着应酬,很多事无暇顾及。婢子便想着今夜秦公子饮了酒,怕伤了肠胃,便以姑娘的名义送去了四合汤。若姑娘觉得婢子做的不妥,婢子以后不再如此行事便是。”

好一张伶俐的嘴,如此避重就轻,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若如此便发落了她,怕是自己只能得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声。

第4章 紫烟

苏映雪也不计较,只继续道:“今天傍晚时分,我们去花园时我命你先送了东西回来再去寻我们,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而且,换了钗环衣服,就连妆容都重新梳洗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珮儿一听到这里,赶忙看向紫烟,果真是呢,看来果然有大事!“啊……”珮儿忽然喊出了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我终于知道了,紫烟是想勾引未来的姑爷呢,胆子也太肥了!

紫烟却犹自狡辩:“奴婢回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跌破了衣衫,才回来重新梳洗的。”

苏映雪见她穷途末路仍在强词,心里那份耐心也被她耗尽了。看向紫云,示意她去取了紫烟换下的衣衫。

紫烟低着头,并未留意到紫云出去。只是不见苏映雪说话,还以为她相信了自己。刚准备再说几句,却见一双脚向苏映雪那里走去,忙抬起头来,却看见紫云正捧了自己上午穿的那套衣衫,大惊失色,忙爬向苏映雪。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是婢子错了,求姑娘开恩啊……”

苏映雪随便翻了两下那套衣衫,冷哼一声,扔在紫烟身上。

“饶命?为着这事儿,我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只是你此番作为,难免辱没我苏家的名声。我这里好歹是留不住你了。紫云,唤孙妈妈过来,将她看管起来,明日回了母亲,交由母亲发落。”

紫云领了命出去。

紫烟仍在讨饶,苏映雪道:“我念在你服侍我这些年,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肯坦诚,就莫怪我不顾及你的体面。素日里我待你们宽厚,你就当我是个糊涂好拿捏的,那你就打错了主意。我们主仆一场,临走前我再嘱咐你一句,莫要自作聪明,天下聪明人太多,不要总把别人当傻子,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紫烟仍要求饶,苏映雪道:“你出了府未必不是好事。如今你也大了,出去寻一门亲事嫁了,好过在这深宅里虚耗青春。我将来的夫婿,须是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断不会允许你们做什么通房的丫鬟的,你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说的已经够多了,孙妈妈怎么还没来?”

紫烟知道自己明日若是被夫人发落,必落不了好下场,依旧在讨饶,苏映雪的话竟是半分没有放在心上。

顷刻紫云带着一个婆子进来,一起带走了那仍在哭喊着的紫烟。求饶的声音渐渐远去,屋里静了下来。

珮儿走上前,看着苏映雪道:“姑娘……你要是想哭,就哭吧,这会儿没人,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苏映雪因为刚才的事情,心中余怒未消,听了珮儿这话,却不禁笑了。“我为什么要哭呢?”

“姑娘,你就不要强撑着了。我虽然小,却很明白这中间的事情。这些年来,你待我们几个如同姐妹。现在,情如姐妹的人却去勾引未来的夫君,怎么会不伤心呢?”

苏映雪不曾想这小丫头竟能如此看事,想来也是长大了。

“我没事儿,你放心吧。去把我的琴拿来。”

珮儿取来了琴,苏映雪坐下,略调了音,扶起琴来。

夜晚幽静,琴声远远的飘过来。只听得琴声中似有无限幽怨,无限悲伤,又似乎有着渴求。琴声传来,惊醒了另一个困乏之人,秦子卿。

秦子卿刚沐浴完毕,躺在床上快要入睡时,听到了琴声,初时并不以为然。还道,有琴声、有雪、有竹、还有那腊梅花香阵阵伴眠,不愧为一美事。及至那琴声幽怨,才晓得这是苏映雪在弹琴了。白天的时候她分明依然释怀,现在究竟又出了什么事?

忽然想起晚间时候,苏映雪的贴身丫鬟来送四合汤,言行举止一点不似白日里在主子面前那样谨慎守规矩,竟似有挑逗之意。他最不喜欢这些矫揉造作之态来勾引他的人了,是以让那丫鬟将东西放下便撵了她出去。若不是那汤是苏映雪让送来的,他早一碗汤水泼过去了。该不会是,苏映雪发现了什么?难道说是吃醋?秦子卿嘴角微扬,如此甚好,说明苏映雪心中还是有他的。看来,烂桃花也不全是坏事。只可惜,今日只能让她如此伤怀了。

翌日一早,是个大晴天,太阳暖烘烘的照着,地上的积雪泛着光,晃的人眼花。积雪开始融化,屋檐下滴着水。

珮儿得了苏映雪的命令,正带人搜集梅花上的雪存入罐中。姑娘说了,这梅花上的雪是极好的,埋入地下,来年煮茶,是最最香醇的。嗯,姑娘看的书多,懂的也多,回头她要更加努力认字,要做一个像姑娘那样的人。

秦子卿此时已用罢早饭,欲待去寻苏映雪,却被家里来的一波又一波的仆人催个不停。无奈之下只得先去苏父苏母那里告辞,期望着或许可以在那里见苏映雪一面。也不知自己送她的礼物她是不是喜欢。

来到苏父苏母院中,便见一众的丫鬟婆子立在院中,隐隐听到屋里有女子的哭泣声,还有婆子的呵斥声不时传来。秦子卿知道是有事,不便前去,便在院中等待。早有苏母身旁的婆子见了,进屋去禀报。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婆子拉着一个紫色衣服,钗乱发散的哭泣的年轻女子出来了。经过秦子卿身旁时,那女子忽然一顿,抬头看了看秦子卿,不再哭泣,随那婆子出了院门。

秦子卿认得她,正是昨夜那个送汤的丫鬟。

秦子卿回神间,一个婆子来请:“秦少爷,夫人有请。”

秦子卿进了屋,便听到苏母说:“轩儿快来,到这里坐。”

秦子卿给苏母请了安应声坐了。

“轩儿昨夜可休息好了?”

“回婶娘的话,侄儿昨夜休息的很好,这几个月来,从不像昨夜那般睡得踏实。”

“休息的好便好。”苏母笑言。

“婶娘,怎么不见叔父和映雪?”

“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商铺里有好多事要忙,你叔父一大早便去处理事务了。映雪嘛,诺,在里间呢。你去寻她说说话,婶娘处理些事,一会儿再陪你们。”

秦子卿应声,进了里间。

丫鬟帮忙打了门帘,秦子卿看到苏映雪正埋在书案前写着什么,便不动声色来到她身侧。苏映雪一直是用簪花小楷的,这种字在名门闺秀中盛为流传,只是苏映雪的字带了几分随意,看起来更潇洒一些。

“你的字越发好了。”

苏映雪正一颗心扑在那张纸上,一听有人说话,吓了一跳,那张纸便滴了几滴墨汁。苏映雪懊恼道:“你这人,惯会吓人,可惜我写了这么多了。”

秦子卿呵呵一笑,算是抱歉:“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苏映雪却已命人收了去:“这可不行,这是我们府里顶重要的东西,外人一律不能看。”

秦子卿笑道:“我还算是外人么?”

苏映雪却不理会他,忽而转头问道:“怎么你还没回家去?”

这次秦子卿再也笑不出来了,这狠心的丫头,他一心一意只想多见她一面,她却这般嫌弃似的赶他走。

“你竟这么盼着我离开?”

苏映雪反笑:“你这人,怎么这么想呢?你不想想,伯父伯母几个月不见你,他们该多着急见你,你却赖在这里不走,像什么样子?”

秦子卿道:“这么说,你并不盼我走了?”

这人,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呢?苏映雪心里鄙视了秦子卿一番。

秦子卿不见苏映雪回他,只当是她默认了,并未想到自己被人在心里鄙视了一下智商。只道:“我就是要回去了,只是回去后,少不得要在几户亲戚间拜访,还有许久未见的朋友,怕是应酬很多。此次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来你这里。不过你放心,但凡得了空,我一定来见你。”

苏映雪不知他为何解释那么多,只笑道:“年节里忙,你便不来,我爹娘也不会怪罪你的。”

秦子卿只觉得满腹的话被噎在肚子里。这,唉……若说映雪不知自己心意,为何发落了那丫鬟?若说知道,可为什么自己表达的意思她竟一个也没反应。也许,他二人之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秦子卿又问:“昨儿我送你的礼物你可喜欢?”

苏映雪一时愣住了,好吧,紫烟的事情一闹,她忘了这回事儿了。

“昨儿玩的太晚了,我还没看呢。”

秦子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自己费尽心思为她特意挑选的礼物,她竟忘了!若说昨个儿天晚了,那么今天早上呢?她也忘了吗?

其实这事儿秦子卿还真是冤枉了苏映雪。因为紫烟的事情,她昨日神思恍惚,直到天快亮才睡熟。这边孙妈妈一早就带着紫烟来夫人这里禀告,苏映雪昏昏沉沉间起了床便来到这里,向母亲回话。怕母亲担心还谎称用过了早饭。直到刚才才用了几块点心裹腹。秦子卿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记录自己培育的花草的详情,哪里有时间去惦记什么礼物。

第5章 礼物

苏映雪看见秦子卿一脸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对不住,因为出了些事情,所以……”苏映雪忽然想问问昨天紫烟送四合汤的事情,不知她究竟有没有做越矩之事,自己对她的发落是不是严重了。

秦子卿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刚才见到的一幕,便道:“有一件事,我需与你提一提。”

“什么事?”

“昨儿夜里,你派人给我送汤的那个丫鬟,趁早打发了吧。白天她与你一起时,看着倒是个懂分寸知礼的,谁想昨儿她独自来给我送东西,言语轻佻,行为放浪。这样的人不适合放在你身边,我怕她将来会给你惹祸。”

苏映雪一听笑了:“你可是我肚里的虫?我刚想与你说她的事情,你便也来说了。”

“那说明我们心有灵犀。”秦子卿趁机说道,见苏映雪又要发作,赶忙又道“好妹妹,你是怎么发现的?”

苏映雪说道:“我哪里有让她去给你送什么汤水?是珮儿无意间说了她给母亲煮的四合汤,被紫烟给你端去一份,我略一拷问,便问出事情来,今早已交给母亲发落了……”

话未说完,只见秦子卿一副要呕吐的模样,看着甚是吓人,赶忙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肚子了?紫云,快去请大夫!”

“不用不用,我歇息一会儿就好。”秦子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碗汤他以为是苏映雪让送来的,他不但喝了个精光,甚至还抱着碗遐思。怎么办,想想都想吐,偏偏又不能让人知道他为什么想吐。真是欲哭无泪啊。

苏映雪见他模样中似有尴尬,便来取笑他:“是不是昨天还有什么事,你没同我说呢?”

秦子卿一听吓坏了,忙道:“哪有哪有,我不过是昨儿贪了几杯酒,胃里有些难受罢了。”

苏映雪见他面色苍白,倒不似假话,便命人去煮暖胃的汤来。

秦子卿忙阻止道:“不用费心了。我这会儿来是跟你道别的,一会儿我就要回家了,等不到你的汤了。”说到这里,秦子卿心里只想哭,苏映雪让人帮她熬汤他喝不着,别人送的汤他却喝的精光!谁能告诉他,怎么把昨天的东西吐出来?

苏映雪也不勉强,只道:“我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情,你不必挂怀。时间也不早了,你尽早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不送?为什么不能送送我呢?秦子卿暗暗腹诽。

“那好,我抽出空来,再来看你。”

苏映雪点头一笑算是回答。

秦子卿自去外面同苏母告别,苏母一来有事处理,顾不得他,再者这毕竟是人家的亲儿子,是该回去了,便不再强留。

这日天黑时分,苏映雪才回了自己院里,见桌上那个锦盒还摆在那里,便坐下打开来看。

珮儿见状,赶忙凑过来瞧。

只见苏映雪打开盒子,里面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端正的黑木匣子。可是,这匣子却找不到开口的地方,苏映雪翻来覆去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引得珮儿直喊:“这该不是秦少爷放错了吧,拿了块石头放了进来?”

苏映雪却不信,命人再点了灯来,把个桌子照的透亮。苏映雪细细看去,最后在小匣子外面刻的竹子的画上发现其中一只竹子斜倒在地上,有几节竹竿是可以拨动的。苏映雪将那竹子轻轻按下去,只听得几声咔嚓咔嚓声,匣子竟自己打开了,引得珮儿直欢呼。

几人看时,见打开的匣子内放着一直青玉梅花簪,苏映雪拿起来,只觉得这玉触手温润,光可鉴人,确实是枝上好的玉簪。

珮儿道:“费这么大的功夫,秦少爷就只送了枝破玉簪吗?”

苏映雪哑然失笑:“子卿哥听了你这句话怕是要吐血的。”不过,苏映雪觉得,秦子卿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可能只是一直簪子这么简单。是以,继续找匣子上的线索。最后却见匣子内侧有一个凹痕,细看时却是一幅梅花图。苏映雪将手指在梅花图上一一触碰,匣子却依旧没有动静。最后一眼瞥见放在身侧的玉簪,拿起来,将梅花一端放在凹痕处,果然听到几声响动,匣子又打开一层,却是一封信与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苏映雪打开信来,只见上面写着:

“雪儿吾妹,见字如唔。春秋既过,白驹过隙,吾妹已娉婷而立。思及幼年欢笑之娱,犹在昨日。兄知妹数年来痴迷于花草之间,此次游历,遍寻所经之地奇花异草,寻人问种,得花种数十样。其花所长之地与情形,为兄已尽数记录在案,附于信后。聊表寸心,以祝吾妹及笄之喜。兄,子卿字。”

丫鬟几个见了这封信,皆是扶掌称颂。苏家是扬州大户,想要结交苏府的人很多,那些闺阁中的女儿都被父母强调着讨好苏映雪。苏映雪这次及笄礼就收了不少的礼物,当然,父母也送了她礼物,可是,却没有一个如秦子卿这般用心。

珮儿道:“姑娘,秦少爷好用心呐。”

苏映雪心中也是一派感动,心潮澎湃,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将东西收了,道:“今儿天已晚了,服侍我歇息吧。”

几个丫鬟只道是姑娘害了羞,抿着嘴窃笑着服侍苏映雪歇下,退去不说。

苏映雪躺在床上,只是百感交集。因为秦子卿是父母认定的女婿,苏映雪心中总是在抵触这件事,总想着要怎样才能破灭父母这种想法,如今看来,不但破灭不了,便是自己也要被感动的接受他了。倒下的可活动的竹子,青玉梅花簪。秦子卿用他自己的方式向自己暗示他的心意。青梅竹马,大约是很多闺阁女儿向往的爱情吧。秦子卿的确很好,可是苏映雪却总觉得少了些东西,可是少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更遑论去打破这种困境了。

无限忧思中,苏映雪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苏映雪便醒了,草草用过早饭,便带了珮儿进了她的秘密之地――花圃。

秦子卿搜集的几种种子中,有几样是适合冬天种的,趁着春天还没到,苏映雪决定试一试。

将种子依照秦子卿的书册所写的方法种植后,苏映雪又将种植所选的土壤、湿度等条件略作调整,用来对比观察。等将一切都安置妥当,登记在册,已经过了午罢时分。

花圃中苏映雪选了专门的人来管理,唤作文心与秀莲的两个丫头。这二人都是文人之女,因家中变故卖身为奴,她们二人识得字,懂礼仪,又都有些自己的见识。这些年她们于花草上皆有些造诣,苏映雪便将各项事务交由她们打理。

苏映雪见时辰已过,当下便在花圃中净了手,命人将午饭摆在花圃中,与几人一同用饭。此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文心与秀莲大方落座,珮儿却是第一次来花圃中,以前都是紫烟和紫云来的,见苏映雪如此说,文心与秀莲也已经入座,便兴高采烈的坐下了,一顿饭吃的有滋有味。

珮儿今儿入了这花圃,见识了好些想都想不来,做也没做过的事情,整个人兴奋的难以自抑。用过饭后,苏映雪带着她往花园散步。

“珮儿,你今年可是十一岁了?”

“是呀,姑娘,再有六个月,我就十二了。”

“嗯,今日我带你去花圃,你可知我的用意吗?”

“用意?姑娘不是想让我跟你学,做你的得力干将吗?”珮儿新学来的一个词,赶忙用上,以表示自己也是个有学问的。

苏映雪见她可爱形状,夸赞道:“正是如此。看来你果真大了。懂的看人也懂得做事了。只是你天性活泼,我不得不提点你一句。这花圃之中的事情,原不过是我自己侍弄着消遣时间的,如今它已经同咱们府上的生意牵扯甚多,所以,你万不可将花园中的事情告诉外人。明白吗?”

“姑娘放心吧,珮儿虽然不大懂这里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但是姑娘既然吩咐了,就一定是对的,我绝对不跟外面的人说。我要是说了,就让我以后再也吃不到千里堂的桃花酥。”

苏映雪见她的认真模样,又听她赌誓,觉得她甚为可爱。当下也放了心,回到房中自去歇息不说。

因为这两日忙碌,苏映雪这一场午觉醒来,已是申时。

紫云边伺候着苏映雪梳洗,边回道:“夫人那里派人传话请姑娘过去说话,我见姑娘今日难得睡得踏实,便回说姑娘上午在花圃中甚为疲累,已经睡下了,等姑娘醒了再去。夫人又特意派人送来了参汤,给姑娘补元气,现在在小厨房煨着呢。”

“可知母亲唤我有何事?”

“我同来传话的兰若打听,她说,自己也是猜测,估摸着是因为昨日紫烟的事情还没处置妥当,所以才来寻姑娘。”

苏映雪心中已明白了,便让紫云去取了参汤来用,又派人去回母亲,说自己稍后便道。

用罢参汤,苏映雪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精神了不少。带着紫云和珮儿,去母亲房里。

第6章 丫鬟的家事

苏映雪进到母亲房中,给母亲请了安。

苏母让她到身边来做,问了些花圃中的事情,又让她不必过于操劳,保养身体。苏映雪必经是她膝下唯一的女儿,自幼便娇养着,只是女儿为人并不娇纵,很是让苏父苏母安慰。

苏母示意兰若,摒退了房内下人。

说道:“昨儿紫烟的事情,为娘对她的处置,你可觉得有甚不妥?”

苏映雪思量片刻道:“我原本的意思,也是要将她赶出去便可了,毕竟她在府中这么多年。可是,我后来才想起花圃中的事情,我担心她就这样被赶出去,会对外吐露花圃中的事情。再者,这些年来,她跟着我,也学了不少侍弄花草的本事,她若有心,必会找其他的花草商人的。只是女儿现在说不准她究竟会怎样。”

苏母听她如此说,很是安慰。便说道:“今儿下人来回,说紫烟回了家去,一直嚷嚷着要见你,我虽处置了她,可这些事情还是由你来做主。”

苏映雪道:“娘说的是。那就让人过两天带她来见我吧。花圃中的事,我怕她会拿这件事提什么条件。”

“也好。”苏母又道“紫烟这事是个教训,你院里好几个丫鬟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我思量着将她们放回家去,让她们各自的父母给她们寻个好人家嫁了。若婚后还有愿意到府里来服侍的,等嫁了人再安排进来就是。你觉得如何呢?”

“母亲此举甚好。眼下将要过年,府里也忙,等过了年,再安排此事吧。”

“好,就听你的。”

这一日苏映雪在母亲院里用罢午饭,回去休息。

紫云见苏映雪回来,忙低头进屋铺被。苏映雪一愣,唤来方才同紫云说话的小丫头芸儿问话。

芸儿回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因为紫烟姐姐的事情吧。我劝了好久,她并不告诉我,不过她家里人今天来过,我听他们谈话时好像说到过紫烟姐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苏映雪进了屋,紫云铺好了被子,低头站在一侧,静候着。

苏映雪在桌前坐下,唤道:“紫云姐姐,陪我说几句话吧。”

紫云身子一僵,低着头在苏映雪身侧坐下。

苏映雪道:“紫烟姐姐回家之后可还好?她可有给你捎信?”

紫云并不清楚苏映雪打听这事儿是什么原因,又不敢乱说,最后说道:“她并没有给我捎过信,我只是听说她回了家不吃不喝,一味的伤心罢了。”

苏映雪叹道:“这原本也是我考虑不周,才让紫烟犯下如此大错。我若早些考虑到她年纪已到,早些放她出去寻个好人家嫁了,也不会发生这次的事情。”说着连连叹气。

紫云忙道:“这里并没有姑娘的错,是紫烟自己坏了规矩,姑娘就不要自责了。”

苏映雪道:“话虽这么说,可我终究是做主子的。我若能防微杜渐,她也不至于如此。”

“姑娘,您做的已经很好了。这次的事,如果不这么处理,会影响到姑娘的声誉,更会让其他人小看了姑娘,若不惩治,就会有下一个紫烟的。”

“谢谢你能理解我。今日我们话既然说到这里,我也想问一问紫云姐姐的想法。你与紫烟姐姐是同岁,不知,你是否有了心上人?”

紫云的脸顿时通红,慌忙摇手道:“没有没有。”

苏映雪安抚道:“姐姐莫慌,我不过是思量着问问姐姐的心思,毕竟你也到了年纪,若姐姐愿意,我请母亲做主放你回家去成亲,回头你若还想来陪我,再进府来便是。我的身边,一定会给你留个位置的。姐姐觉得如何呢?”

紫云不想苏映雪竟待自己如此,慌忙跪下:“姑娘的一派好心,紫云感激在心。只是紫云不愿嫁人,只想服侍姑娘左右。”

苏映雪见她言词恳切,神情中又有无限悲伤,忙扶她起来:“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云一阵悲痛,苏映雪扶她坐下,慢慢安抚她的情绪。紫云哭过之后,情绪缓和些,才慢慢道来。

原来,她自幼父母双亡,自己跟着哥哥生活。七岁那年,他哥哥为了娶妻,将她卖到苏府做了丫鬟。昨儿她哥哥听说了紫烟的事情,便跑来与她商量。说什么紫烟做了那种事情,苏府竟没把她卖了,只是发落回家,连赎身的银子都没要。竟然也要她做出那种事情来,好出府脱了奴籍。紫云自然不愿。他哥哥却说什么,自己已经为她寻了一户好人家,只等她过去,便可做主子,吃香喝辣,再不用服侍人。紫云自然不信他的话,略一打听,却原来是城东夏吴村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地主。那老地主刚死了老婆就急着续弦,真真无耻到极点。可紫云的哥哥竟要把她送去那里,她怎能不伤心?

苏映雪听了,只恨的攥紧了拳头,骂道:“这样的人,也配称作是人,也配被人称作哥哥!”这边又问道:“紫云,此事你要听我的。他当年既卖了你,你们便再也没有兄妹情分,你不必再顾及他!回头我便派人通知门房,不许他踏入苏府半步。”

“姑娘,婢子谢姑娘。”紫云起身便欲下跪。

苏映雪赶紧扶起,对她道:“好了,你不要再伤心了,有我们在,他便休想得逞。回头我将此人告诉父亲,如此恶人,必让他在扬州待不下去。你也莫要伤心了,快回房休息休息。我这里还有珮儿和玲儿呢。”

紫云谢过,自去休息不提。

苏映雪在房中坐了片刻,唤来珮儿磨墨。

苏映雪想了片刻,提笔写起来。写好以后,折起来装进信封里,吩咐珮儿:“拿着这封信,送去秦府里交给子卿哥。”

珮儿只当是苏映雪与秦子卿二人两日不见,便传信说情话呢,便欢欣鼓舞的跑出去了。

却说那秦子卿,回府之后,被父亲一顿数落,回了家不先来拜见父母,却去了别人府上。秦母却明白儿子的一番心思,略劝了几句,便将话题转向其他地方了。

秦府里是世代为商的,当年苏府初做生意时,两府没少争斗。可后来两家斗着斗着,发现互相挺臭味相投的,便又结交成了朋友。扬州城里以前的首富是秦家,自从苏府做了花草生意之后,才渐渐被比了下去。秦府里人口相对多些。秦子卿是他们的小儿子,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位庶兄,皆是成了家的。眼下就剩下小儿子了,老两口也是盼着能与苏府结亲,念苏映雪尚小,并不催促着定亲。因为在他们心中,这对小儿女结亲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放下这话不提,却说秦子卿回去之后被父亲数落,心中并不在意。只是被父亲要求着每日里外出拜见族中几位长辈,还有那些亲戚,每个人都少不得要问他一问,向他打听游学趣事。这再有趣的事情,说的多了也是无趣。秦子卿心中疲于应对。这天傍晚终于拜访完了所有长辈,他终于喘了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心中好不舒坦。

早命了车夫回去,让人牵了一匹,棕色大马,径自往城外奔去。过惯了自由的生活,再次回来,却无法适应了。马儿狂奔,秦子卿任由冷风打面,心中欢喜无比。天早已黑了,秦子卿怕再被父亲责骂,赶紧打马回府。

及至府门前,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徘徊。那身影听到马的嘶鸣声,回过头来,赶忙向自己跑了过来。秦子卿认得是苏映雪身边的小丫鬟。

“秦少爷,您可回来了,为了给你送信,我在这儿站了半天,腿都酸了。”

秦子卿一听是苏映雪给自己写了信,乐不可支,赶忙问道:“信呢?”

珮儿把信递过去。秦子卿急忙打开,等看了信的内容时脸色阴起来,最后收了信,对珮儿说道:“回去对你们姑娘说,就说她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快办好的。”

“啊,办事?姑娘是要你办事呀?你不要给姑娘回信吗?”珮儿本以为自己是来做红娘的,不想却不是这样,好失望呀。要是秦少爷能写一封回信,写一些情诗什么的就好了。

“不用,天也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家不能在外面呆的太久。你只要把我的话传到就可以了。”说着从怀里逃出几锭碎银子,交给珮儿:“我今日有事出了一趟城,让你辛苦站了半日,这点银子拿去,路上买些点心吃。阿四,你负责把她安全送回苏府。去吧。”

珮儿欢欢喜喜的接了,谢过了秦子卿,跟那阿四离开了。

因为快到年节,扬州城里格外热闹些,天虽然已经黑了,还有不少的商铺在做生意。珮儿小跑着在各个点心铺里跑,将各家最好吃的点心都买了一份。阿四看的是目瞪口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吃的小姑娘。边买边吃,边走边吃,再时不时的递给阿四一份。珮儿无比开心,秦少爷给她的那些银子,可比她三个月的月银还多呢,她这一下午可没有白站。嗯,必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第7章 紫烟的要挟

珮儿抱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来了,惊的翠儿几个人慌忙接过来,

翠儿道:“珮儿姐姐,你是发了财吗?怎么买这么多好吃的?”

另一个道:“怎么可能?这肯定是姑娘吩咐她出去买的。”

“可姑娘并不爱吃这些东西呀,再说,后厨里柳婶子做的点心才好吃呢。”

“她做的好吃也得肯做呀。哪次姑娘想让她做回点心,不得给她赏银才肯做呀,那银子,都够在外面买上好几包了。”

“打住,打住!你们就别吵吵了,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买的。来,请你们吃。”说着,珮儿将还未打开的全部打开。

“你真的发财了?”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呗。对了,姑娘呢?”

“姑娘和紫云姐姐去了花园。你要有事回的话,我劝你等等再说。”

“为什么?”

“紫云姐姐上午就在哭,中午的时候姑娘和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从里面出来。我估摸着,紫烟出了事儿,紫云姐姐怕是也有什么事儿呢。”

“你少胡说。”

“谁胡说了,要是不信,咱们等着瞧。”

珮儿听得她们这么说,心里很不舒服,竟一点食欲也没有了。丢下一桌子的点心,出了院门。刚走到院门口,看见远远的两个身影走来。

苏映雪原是担心紫云心中想不开,特意让紫云去花园中逛逛,竟不曾想惹来这些小丫头这么多猜测。

珮儿上前把秦子卿交代的话同苏映雪说了。苏映雪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姑娘,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苏映雪觉得好笑,问道:“为什么呢?”

珮儿开始捶着大腿说:“哎呀,还不是秦少爷嘛,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直让我等到天黑才回来。我在大门外站的腿又酸又疼。”

“你怎么不进府去等呢?或者把信交给门房也可以呀。”

“秦少爷又不在府里,我一个小丫鬟就算进了府也没人理会,在外面等还能早些把信交给秦少爷呢。”珮儿打定了主意,打死不能说为什么不把信放在门房就回来。如果姑娘知道她以为姑娘写的是情诗,怕被人看到而不敢交给别人,那她就死定了。

苏映雪见她天真烂漫,笑道“紫云,回去取些银钱来,赏给珮儿。辛苦了一下午,可不能让她白白辛苦呀。”

“不用不用,姑娘,秦公子已经赏过了,有好多呢。我买了好多吃食,现在手里还有余钱呢,你看。”说着便要拿出来。

苏映雪阻止了,笑道:“子卿哥是子卿哥的,我的是我的,不一样。”

珮儿开心极了,站了一下午,两处得赏钱。以后一定要好好撮合他们,要是她们经常书信来往,有这么几回,自己就发家致富了。

再有两日就是新年了,扬州城热闹非凡,各家各户张灯结彩,贴门画,贴对联,忙碌着预备过年的食物。

苏府一个小角门里,一个婆子领着一个纤弱的身影进了府,径自去了怡清园。

苏映雪在厅堂里喝着茶,已经等在那里。紫云进门禀告说人来了,领了苏映雪的命令带了人进去,就带着一众丫鬟和方才的婆子离开了。

不过几日的时间,眼前的人就瘦脱了形,看着柔弱,可是却透漏出更多的倔犟。她就那么立在那里,既不行礼,也不说话,看起来真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苏映雪见她这种态度,放下茶盏,唤来紫云:“把人带下去吧。”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紫烟忽然开口。

紫云却吓了一跳,她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对姑娘说话。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不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了。

只听得苏映雪道:“你求着来见我,便是这种态度?你想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紫云,把她带出去。”

“不,你不听,我偏要说!”紫烟挣脱了紫云的手,嚷道。“姑娘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你若不帮我,我便张扬了出去,咱们的名声一块臭了去!”

紫云骇了一跳,不知紫烟说的是真是假,看向苏映雪。却见苏映雪脸色一片冷然,便要退出去。若果真有什么事,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外面那些个小丫头,她去看着,保证不能让人听了去。

“紫云留下。说吧,我究竟有什么把柄?”苏映雪心中好笑,自己原本念着主仆情谊的,不想几日不见,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仇人。她今日来定是要求自己帮她的,这种态度,可笑!

“秦少爷来府中那日,你们去了花园,可是通往紫罗亭的那段路,只有秦少爷一个人的脚印。你和秦少爷做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苏映雪想起来了,却道:“那又怎样?”

“怎样?未婚男女,肌肤相亲,伤风败俗!苏府的千金小姐一点也不在乎吗?”紫烟的眼神中含着不满与不屑。她不过投胎投的好罢了,如果自己也是她那样子身份,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苏映雪冷笑,在乎?她凭什么觉得她一个被主家赶出去的丫头,别人会相信她的话!早知她如此心态,真不该让人带她来。

紫烟没有想到苏映雪竟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有千万恼恨。可是,她不能忘记今天来的目的,她必须要达到目的才好!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除了今天在场的紫云,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苏映雪倒不怕她拿此事威胁,但是她需要先掌握主动权,就必须知道紫烟所求何事。

“哦,你先说来听听。”

“我要离开扬州!你给我一万两银子,再找人护送我去京都。”

一万两!紫云惊的差点喊出声。要知道,她是苏府里一等的丫鬟,一个月的月银是五两,就这都比其他府邸高出好多呢。她一辈子就算是不吃不喝,也挣不到一万两!紫烟一定是疯了!

“你要去京都?”苏映雪没想到紫烟的野心竟这样大。离开扬州,去更繁华的京都谋生。

“拜你所赐,我爹娘嫌弃了我,要把我随便许配个人家草草了事。我不会这样屈服的。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苏映雪笑道:“自己做的事情,反要来迁怒与我。你若求我,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如今,却拿莫须有的事情来诬陷我。你说的那件事随便去张扬,我并未做出越矩之事,不怕人查。倒是你,红口白牙的诬陷旧主,这官司就怕你吃不消。”

紫烟一时噎住了,是的,那件事她根本就拿不出证据,她凭仗的不过是女子对名声的看中罢了,可是苏映雪显然是看准了这一点。求她?不!是她不顾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才使自己陷入这般境地。紫烟忽然想到小姐身上最大的秘密。“你果然厉害,只是不知道我若是将小姐花圃中的事情说出去,对于苏府而言,算不算一个威胁。”

苏映雪灿然一笑,她终于说到正事上来了。

“花圃中的事情,你知道的又有多少呢?世人知道是我培育的新花种又能怎样呢?对我而言,多一些技艺被人说,并不一定是坏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你又何必装糊涂!”

“是,你若是掌握了我培育新种的方法,对于苏家而言不失为一种威胁。只是,你接触的一直都是皮毛,准确来说,威胁虽有,并不算大。”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皮毛,苏映雪只是在诳她,让她认为自己手中的东西价值不高,才方便拿捏她。

紫烟心中失望之极,可是她不能放弃。“好,就算价值不高,我也要作为交换条件,只要你答应了我,花圃中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就这么点小小的东西你就想拿走一万两银子,不可能!三百两,我最多只能给你三百两。三百两已经不少了,足够你在京都立足了。”

“不行,至少一千两!”京都繁华地,她要去京都谋一处店铺做生意,太少了怕不够用。

“我念主仆一场,给你五百两,你要接便接,不接,那就带着你所谓的秘密滚出去。”

紫烟纠结再三,最终答应下来。为防止父母早早将她嫁出去,议定五日之后,大年初三出发。

送走了紫烟,苏映雪心中长舒一口气。自今而后,她们再无瓜葛。再也不用烦恼有人会威胁她,可是,这件事情也是一个警告。以后用人,需要更加谨慎。

紫云看着紫烟离去的身影,倍感伤怀,近十年的姐妹,竟然一朝变成如此模样。人心易变,大约就是说的这种情形吧。

午后,苏映雪去了苏母院里回禀了此事。

苏母叹息道:“也是我看走了眼,见她为人还算妥帖,一心想要栽培她,却不想竟是这种情形。五百两银子给她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回头去账房支出来就是了。只是,这派人手护送她,却要找谁?她是一个姑娘家,便是去镖局找人,也没有女镖头呀。”

第8章 除夕 上

“母亲不必担心,找个府里稳重的婆子,让他们两口一起陪着她去便是。紫烟要的不过是路上的安全和心安。找一对夫妻陪她,扮作一家人,既不招眼,也不惹人疑心,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嗯,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当即便将事情安排了下去。苏母又问,给各府小姐过年的礼可备妥了?

苏映雪一直不喜欢应酬这些事,往年都是紫烟安排的,回禀给她就是了。今年她交给了紫云。紫云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在往年送的东西都记录在册,她查了这些年各府送礼的情况及特点,虽尚未预备妥当,却也差不多了。

苏母听了道:“紫云这丫头,不是跟紫烟同岁么?你是已经单独同她谈过了?”

苏映雪回了句是,就将紫云家里的情形说了一遍。

苏母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忍不住叹了两口气,又道:“回头你再同她谈谈,她若愿意嫁人,待我打听了好人家,咱们府里为她操办婚事。你让她放心,我一定不会委屈了她。今年过年给下人们的东西都已经发放玩了,我让人在中元节再给她做两套新衣,算是一点安慰吧。”

“那女儿在这里就代她谢过母亲了。”

苏母笑道:“起来吧。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苏映雪应声告退。

到了除夕这天傍晚,秦子卿来了。苏府里有家有室的仆人都被主家许可回家去过了年,偌大的苏府只剩下那些家生奴才和无家可以依靠的人了。只有厨房里还在忙碌,这些人要为整个苏府的主仆办一场宴会,不分男女皆坐在庭院中。庭院已经用幔布遮挡起来,上面也搭了起来。四处挂着红灯笼,张灯结彩,周围燃着许多的火炉子取暖。人人喜气洋洋,看的秦子卿心里暖暖的。

门房里早有人禀报了苏老爷,苏唯迎了过来道:“贤侄自那日离去之后就没再来过,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们呢。”

秦子卿道:“叔父又取笑侄儿了。侄儿回来后每日里各种应酬,实在是脱不开身。拜访来迟,还望叔父见谅。”

苏父哈哈大笑:“玩笑玩笑,莫要当真呐。晚宴还没开始,先去我书房里坐坐?”

秦子卿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叔父,侄儿今天来是有事要找映雪的。一会儿就得回府去。因为上次回来没第一时间回家,家父对我看管的越来越严。这事儿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只求叔父体谅。”

苏父笑着答应了,便命人去请苏映雪。

因为今天是除夕,苏映雪特意穿了件大红色的百蝶穿花罗裙,上衣是同色的梅花暗纹小袄,披着件湖蓝色狐狸毛大氅。头上依旧梳着垂挂髻,戴的是芙蓉含露簪和银丝珍珠步摇,耳中戴的是明月珠。端的是娇俏妩媚,楚楚动人。

秦子卿见到苏映雪这副模样,早就看的呆了,苏父“咳咳”两声,秦子卿赶忙收回目光。

苏映雪走到跟前,向二人行了礼。苏父知他二人有事要说,便自觉退了。

苏映雪道:“马上天黑就要放鞭炮守岁了,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你今日这身装扮,比上回还要好看,多了几分娇媚呢。”

苏映雪羞红了脸,啐道:“胡说什么?你再胡言乱语,我便不理你了。”说罢便气呼呼的偏过头去。

秦子卿知道自己未免说的直接了些,赶忙道歉:“好妹妹,是为兄错了。你就看在这几日我为你交代的事情奔波,就原谅我这次吧。”

苏映雪一听是关于紫云的事情,便问:“事情怎么样了?”

“妹妹放心好了,我们这几日已经算计好了那小子,今日午时他已经带了老婆灰溜溜的逃出了扬州城,今后怕是再也不敢回来了。”

“哦,这么快?你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不太光彩,妹妹还是不要污了耳朵才好。不过妹妹放心,我们并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情,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苏映雪见他执意不说,便不再问了。

“你送我的那份礼物,我很喜欢,搜集那些东西,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秦子卿听了很高兴,笑道:“只要你喜欢就好,费点功夫又算得了什么。”秦子卿看着苏府热闹的庭院,笑道:“你们府里这项规矩都快成为一种传统了。还记得小时候我羡慕你们府里过节时的热闹,非要在这里守岁,却最终拗不过我爹,回了府里。”

苏映雪笑道:“我们府里人丁少,少有热闹的时候。一年里就过年过节热闹那么几回,哪比得上你们府上呢,。你有哥哥姐姐,我独自一人,连个说的上话的人都没有。”

“你素日里待那些丫鬟们跟姐妹似的,怎么会说不上话。”

“这怎么会一样呢?我纵然对她们再好,也还是有主仆之分的。人身处的位置特殊,就总会遇到不是真心相交的人。他们对你要么有所求,要么有所惧,无所求无所惧却也有可能遇到对你因嫉妒而生恨的人。生于富贵人家,并不见得就比平凡人家幸福。”

“你一个闺阁女孩儿,哪里来这么多胡思乱想?虽然生活有不如意,怎见得平凡人家就好了?”

苏映雪蹙眉:“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呀!”

秦子卿一听,一个弹指打在苏映雪额头上:“傻丫头,话本子上的话也是能信的?那不过是落魄之人写给人看来消遣用的。纵然有些情形同生活里相似,却哪有他们写的那般厉害。市面上的话本子多不过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与落魄书生相爱,惹得周围四处反对。最终,书生金榜题名,抱得美人归罢了。你想想,是不是?”

苏映雪一想,还真是,几乎每一本都八九不离十。当即羞红了脸。

秦子卿看她懊恼羞愧的神情,小声问道:“我可是知道的,那些东西叔父婶娘怎么会让你看?你究竟从哪里得来的?”

苏映雪道:“这一年来,父母越发不让我出门了。这些话本子,都是董婉素日送来给我的,她说这都是当下最流行的话本子了,文采出众,故事也好看。我已看了三本了,还有好多在房里扔着呢。”

“董婉我知道,他哥哥与我是好友,我听他哥哥说她才华出众。可是,这样的话本子也配让她给你推荐?这个人,要么才名是假的,要么就是居心不良。”

苏映雪一阵沮丧。

“看来叔父婶娘约束你约束的实在是太紧了,把你原有的智慧和眼界都遮盖了。你想出府吗?”

苏映雪眼睛闪闪亮,出府,她都有半年时间没出去了呢。

“想,当然想。”

秦子卿四下张望了下,低声道:“那好,戌时三刻,我会在西角门安排一辆马车来接你,你想办法出来,我带你去西市大街玩。记住,戌时三刻。”

苏映雪惊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速去打点好你身边的丫鬟,没有她们,你没办法脱身。我也要走了,要想出去玩,我还要安排好些事情,况且,我那老爹和哥哥嫂嫂也不好对付。不多说了,我先走了。”

说着大步流星的走了,到了苏府门口,接过缰绳,打马飞速离开。

苏映雪僵立在那里,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在跳动,越来越急速,无意识中她小跳了一下,慌忙停下,拿着帕子掩着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回了院子里。

苏映雪回了院里,只是在房里一个劲儿的走来走去。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院里今日留下的丫鬟,只有紫云,画扇,兰儿和翠儿。今日的事情只能同紫云说。

紫云和她们几个刚从前院做完事情回来,就被苏映雪单独叫进了屋里。

苏映雪已整理好了思绪。

“前些日子,我原本是要禀报父亲来处理你哥哥的事情,可爹爹实在是太忙,我便央求了子卿哥去处理。方才他来告诉我说,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你哥哥嫂嫂已经离开扬州城了,今后再也不会有人那样算计你了。”

紫云听了,喜忧参半。喜的是今后再无人这样拖累她,忧的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哥哥,是在这天底下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从此陌路,她虽再无羁绊,却也是飘零无依无靠了。

苏映雪宽慰道:“你不必伤心。你的事我早已禀报了母亲。母亲让你不必伤怀,今后你便如我的姐妹一般。若是你将来遇到了心上人,你若愿嫁,便由母亲出面为你操办,府里不会亏待了你。便是嫁了人,苏府也永远是你的依靠。”

紫云感激五内,便要下跪,被苏映雪赶忙拦下,好生宽慰。

苏映雪见情况差不多了,便说道:“现下,我却有事情要求姐姐帮忙。”

紫云道:“姑娘说什么求不求的,你若有事吩咐,我去做便是了。”

苏映雪道:“这件事不太好办。我有事需要出府一趟,可你也知道我爹娘约束的紧,今儿这样的日子就更不会允许了。所以,我要偷偷的出府。”

“啊?!”

第9章 除夕 下

紫云一听苏映雪此话,惊的张大了嘴巴。未出阁的女子偷偷出府,若是被人发现,那就大事不妙了。女子名誉是顶重要的事情,此事马虎不得。当下连连摇头:“不行啊姑娘,你若真有事情要办,我替你去做也可以的,你不能这样做呀。”

苏映雪已然决定与紫云交心,便撒娇道:“好姐姐,我就跟你说了实话吧。我实在是在府里呆的倦了,我这一年出府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更何况每次都有母亲陪着。我纵然想去哪里逛一逛看一看也是不能的。我听说今日城中也很热闹,真的是再也控制不住了。求你了,就帮帮我吧。”

苏映雪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的紫云心都软了。其实姑娘说的都是实情,就是她们这些小丫鬟,轮到自己休息的时候,也是巴不得一天都在外面玩呢。老爷夫人虽然疼爱姑娘,只是在出府一事上,管制的甚是严厉。紫云心中不忍,终于点头答应了。

“只是,姑娘,你一个人出府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苏映雪既然已经说到这地步了,便坦白道:“这个你就放心吧,子卿哥会陪我一起去的。”

紫云一听,抿嘴一笑,眼神中全是我懂的意思。苏映雪只当不见,只要能出去,她豁出去了。误会就误会吧。

二人议定,待会儿席间由紫烟去接近拿西角门钥匙的王妈妈,趁机把她灌醉后拿走钥匙。到戌时苏映雪再推说酒醉,让紫云扶着先回房休息。由紫云负责守着房门不让外人进,苏映雪保证子时之前一定回来。

鞭炮声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更是衬得新年一派喜气洋洋。

苏府的年夜饭开始了。苏老爷一家人在厅里坐着,其余仆众皆在院中。苏老爷端着酒杯走出来,向各位在场的人道声辛苦,又略说了几句,便道,大家都吃好喝好,今日都不必拘礼,尽情享受就好。院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苏父落了座,苏映雪也举杯道:“女儿也敬爹娘一杯,祝爹娘新的一年里,身体康健。祝爹爹生意兴隆,财路畅通。祝娘亲容颜常驻。”说罢先自饮了。

苏父苏母好生开心,也皆饮了。

席间,时有人向苏父苏母敬酒,二人皆喝了。苏映雪早有准备,每次举杯时,都用衣袖遮挡,悄悄的将酒倒掉。紫云进来向苏父苏母敬酒,偷偷向苏映雪递了一个眼神。

苏映雪会意,扶着额头道:“爹,娘,孩儿大约多吃了几杯酒,觉得头有些昏沉。”

苏母担忧道:“这孩子,只顾着开心,也不仔细着身体。”

苏父劝道:“哎,今日是除夕,酒醉也无妨。让人先伺候孩子回去休息就是了。”

苏母见紫云在身边,便吩咐了几句,让紫云搀扶着苏映雪出了前厅。

二人见已离了众人视线,相视一笑,便往西角门去。紫云早就准备好了一顶帷帽藏在角落的树后,取出来给苏映雪边戴边说:“姑娘,一定要记得按时辰回来。子时前我会在这里等你,你敲门时连续四下,我便与你开门。”见苏映雪答应了,便取出钥匙开了锁,将门开了一条缝,看到马车已经停在那里,向苏映雪示意了下,开了门出去。

秦子卿听到声音,赶紧下车马车,二人并不多说,赶紧上了马车。紫云看着车消失在胡同口,方回去了。

苏映雪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害怕,听着车轮辘辘的声音,只觉得不真实。马车驶入一个客栈门口停了下来。秦子卿和苏映雪下了马车,进入客栈。客栈老板似乎认得秦子卿,点头算是招呼,并不所言。苏映雪心中奇怪,只是眼下不敢言语。

进了二楼客房,秦子卿交代道:“你如此着装出去,怎能玩的痛快,我已备了一套男子的衣服,你先去换一下,我在门口等你。”说完便出去了。

苏映雪不敢耽搁,赶紧换了。钗环尽卸,只拿了发带把头发高高束起。出了房门。

秦子卿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眼前一亮:“你换了这装束,倒真是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苏映雪粲然一笑,这衣服轻松简单,行动起来很是方便。

二人来到西市大街。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了西市大街时才渐渐有了人声,苏映雪已等不及,掀开帘子去看,不远处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苏映雪喜道:“这除夕夜里,竟也有这番热闹?”

秦子卿让车夫停了车,扶着苏映雪下车,说道:“过年的时候都想和家人团聚。只是,这世上总有孤苦伶仃之人。大多数人也遇不到你们苏府那样的主家。这里是前几年我偶然发现的。他们有的是孤寡老人,有的是失了亲人的,还有的是在这城里做工的,年节里赶不回家的。大家伙儿聚在一起,玩玩乐乐,好过一个人孤单无依靠。”

苏映雪道:“确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是何人发起的?”

“这地方有些年头了,大家都是自主自愿前来的。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出一些力。那里的台子是那些年轻力壮的人搭起来的,吃的东西,每个人都会带些东西来,有那妇人在那边再烹饪,你看那路边搭建的两个小屋了吗?也是今晚之前搭建好的。一会儿这些就备好了,台子上那些能唱两句的人,还要唱戏呢,也有人预备了其他的节目,总之今晚有热闹的时候呢。”

说着拉了苏映雪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苏映雪低声道:“你不是说来的人都要出力的吗?我们就这么坐下,不太合适吧?”

秦子卿笑道:“谁告诉你说,我们没有出力呢?”

苏映雪疑惑不解:“我们刚来,哪里出了力?”

“你是刚来,我却不是。这里搭建的台子和房屋,用料都是我买来的,就是这桌子上的菜,那些荤菜,也都是我提前打点好让人送来的。”

正说着,来了一位身穿灰色袍服的老者,头发花白,行动却还利索:“秦公子,刚才找不到你,只当你回府了,却原来是在这里。咦,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的表弟,姓苏。她在家无事,我带她来这里凑凑热闹。”又对苏映雪道“这位是周老伯。”

苏映雪学着秦子卿的样子抱拳施礼,那老者捻着胡须道:“秦公子每年为我们的事情都不少费心,你的兄弟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这戏呀,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夜尽管好好玩。老儿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告辞了。

苏映雪问道:“这周老伯是何人?”

“周老伯是扬州本地人。只是她的妻儿早在几十年前便双双去世了。听说是因为妻子难产去世的,孩子虽然保住了,可是却因为难产而致使先天不足,不足一个月便夭折了。周老伯与她的妻子感情很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接连都去世了,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伤心了好多年,一直不肯再娶妻。如今年纪大了,晚景难免更加凄凉。前年除夕在这里认了一个干儿子,对他很是孝顺,看到没,就是那个正站在他身侧说话的那个。他虽有了干儿子,但是二人觉得正是在这里结的缘分,是以每年仍要来的。”

苏映雪看着那对说话的身影,很是温馨,对秦子卿道:“你对这里的人倒是很熟悉。”

秦子卿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相熟的。这个周老伯,我也是因为前年那件事才听了人如此议论的。因为他是现在这个除夕宴的负责人,我们接触的就更多了。仅此而已。我父亲对我看管的也是很严,我往年也只是偷溜过来一会儿罢了。今年,我是舍命陪‘君子’。”

锣鼓忽然响了起来,苏映雪看去,见台上有人走出,先是恭贺大家新年吉祥,说了几句吉利话。这空档,早有人把菜上了桌,不一时桌边都坐满了人。台上的人报了节目,这便有人开始上台演唱。

第一个表演者年岁不小,开嗓边唱,声音如洪,虽然不如自家请的戏班子唱的那么好,却也是唱的很棒了。

下一个是个演杂技的艺人,年节里看这样的表演最是热闹,台上用尽功夫,台下掌声不断。

……

苏映雪难得出来一趟,眼前看着虽也热闹,也有欢喜,可内心里却觉的有些孤单与失望。放眼望向不远处,湖水静静的泛着灯光,一片粼粼,便忍不住站起身来向湖边走去。

秦子卿一看苏映雪走开,赶忙跟上。

“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苏映雪摇头否认:“喜欢,只是我自己的问题罢了。”

秦子卿看着苏映雪落寞的神色,眼眸一深:“上次在花园中,你本来是要与我谈心的,结果却被打断了。最近忙,一直也没时间去看你,没有时间能与你好好聊一聊。今日天已经晚了,子时也快到了,我们依然不能好好的说会子话。今天是我安排不周,让你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出来,却不能尽兴。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说会儿话呢。”

第10章 武德三年的新春

苏映雪道:“不,来这里我一点也不后悔,能见识到任何一个与府中不同的地方对我而言都是很棒的事情。只不过,我,太渴望自由了。他们这些人生活的虽然艰辛,却总有自己的选择的生活。而我,只能按照父母安排好的生活走下去。我很希望,有一天,我能走出那个像是圈养金丝雀牢笼一般的府邸,自己谋取生活。”

秦子卿望着她失落的侧颜,湖光灯光映照在上面,泛着柔和静谧的光。

“你真的想自己谋取生活?”

“嗯。”

“可是离开苏府,你准备怎么去养活自己呢?何况,这世上,女子几户没有谋生的门路。”

苏映雪却慧诘一笑:“别人或许没有,但我有。我在府里做的事情你忘了?”

“哦,你是说,那个?”

苏映雪点头。

“婶娘她们素日那么疼爱你,你可以跟婶娘商量一下。”

“还是算了吧。你都不知道,我这一年,统共出府就那么几次。年节去外祖家一次,中元节灯会母亲陪我出来一次,剩下的几次都是闺中好友给我发了好几次请帖,母亲才同意我去拜访的,而且每次母亲都要陪着我。我总觉得母亲怕我逃走似的,但凡提到要出门,她就会很紧张。”

秦子卿听了也是疑惑不解。只说,若是有机会,他试着去苏府请苏映雪出门游玩,试探下苏母。苏映雪原本也没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总也不至于会更坏。

眼看就要到子时了,二人乘了马车向苏府的方向而去。

苏府的夜宴早已经散了,紫云吩咐了院里的几个小丫头说主子已经睡下了,今夜她来照顾,让她们好好休息,不用操心。几个小丫头巴不得好好睡上一觉呢,是以并没有人知道苏映雪不在府中。

此刻紫云已经等在西角门了,她偷偷藏在一棵树下,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看见,天气寒冷,是不是的吹吹手来取暖。终于听到隐隐的车轱辘和马蹄的得得声。她站在门口,听得四声敲门声,拿出钥匙开了门,却看见一位瘦小郎君站在门口要进来,赶忙伸手一拦,低声怒斥:“你是谁?”

“嘘,紫云,是我。”

“姑娘?”

“嘘,进去再说。”

紫云忙开了门让苏映雪进来,马车未走,苏映雪让关了门,赶紧回了院里。

进了苏映雪的卧房,紫云点了灯,问道:“姑娘,你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回来了?”

苏映雪边换下衣物边将情形与紫云说了,紫云这才放下心来。苏映雪知道今日无人知道她外出之事,心中略有几分得意。便思量着或许这是一个方法,偶尔偷偷溜出去放松一下,也挺好的。拿出了秦子卿交给她的一个印盒,吩咐紫云将钥匙印了模子,改日出去打一把钥匙。

紫云道:“姑娘,这样的事情偶然为之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要长长出去不成。”

“这个我还没想好,但是若是有了钥匙,若真用的着时,便不用费周折了。先备下总不会错。”

紫云只好照做。

武德三年在鞭炮声中到来。天色还很暗,苏映雪已经在紫云的服侍下起床了。前往父母那里请安。

苏父苏母也已经起来了,听着女儿的道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随之,阖府的下人也一一将赏钱领了,欢声笑语充满庭院。用罢了早饭,府里的管事已经吩咐着众人开始给相交甚好的几处府邸送去年节贺礼,一边又将别人送来的贺礼登记在册入库。苏父一直一来都喜好偷闲,管事做事妥帖,他便全由他做主,一概不过问。后宅也无多事,一家人坐着喝茶聊天。

至于苏映雪那些闺阁中的朋友,早由着紫云去打点了。苏母还取笑这对父女,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少顷,紫云来禀报说,秦家的少爷也送来了贺礼,请苏映雪指示如何回礼。

苏映雪问道:“是什么东西?”

紫云回道:“是十二本书册与一副翠色玉珮。”

苏映雪一听书册,心中一喜,面上虽有掩饰,却也藏不住的嘴角微扬。这厢里她还不知该怎么回复,却听苏母道

“轩儿这孩子也是有心了。刚送了你及笄的礼,过年又给你送东西。只是无故的送的什么书,可看清了?”

“回夫人的话,看清了,是几本诗词,还有与花草相关的书籍。”

“母亲,以你之见,我该怎么给子卿哥回礼呢?”

苏母笑道:“这种事情还是由你父亲出主意比较好。”

说着,二人齐齐看向苏父。

苏父略一思索道:“我看轩儿这孩子,此次出去比以前更有胆略些,行事做派也干脆利落。前几日听说他已经请了一位武师,学习武艺。我们府中还收藏着一把上好的宝剑,称作落雨剑。我们膝下无子,这孩子素日里的孝心我们也看得到。趁此机会,就将这宝剑以你的名义送给他吧。”

苏父苏母一心也想要撮合他们,如此重礼,秦子卿怎会不知是苏映雪的父母在后面支持。

苏映雪觉得这礼太重,便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以我的名义回给他怕是不妥。再有月余,子卿哥便要过生日,不如到时爹娘送给他当贺礼。至于回礼嘛,我书库里收藏着一本汉朝时的孙子兵法,保存的还算完整,送给他也是正好的。”

“好是好,不过你素日里宝贝的不行,可舍得?”

“女儿宝贝它是因为孙子兵法时日已久,很多版本皆有些许出入。那一本时间久远,更完整些。女儿已经誊录了两份,这古董般的书虽然值钱,但是它的内容才是更有价值的。女儿自然也没什么舍不得的。物尽其用,也不辜负了它。”

苏父苏母皆称好,紫云领了命下去做事。

秦子卿得了这宝贝,果然开心的紧。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当即看起来。

本来他约了几位好友说好要一起聚聚的,却因为此事全给忘了。小厮墨竹前来禀报时,他才扶额想起此事来。

赶紧让阿四备了快马直奔酒楼。

约他的几位乃是扬州城内有名的学子,赵明庭,刘灵均,杜飞羽和董凌。

听得秦子卿上楼的声音,杜飞羽早冲着楼梯处嚷嚷起来

“子卿,你可是来晚了啊,先自罚三杯吧!”

说着一脸坏笑的拿出三个大杯子倒满了酒。

秦子卿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杜飞羽急忙躲避,顺着秦子卿的胳膊,反转过身便要擒住秦子卿。秦子卿见势不妙,顺势借力一个转身便用手臂勒住了杜飞羽的脖子,略一用力,将他掀翻在地。

杜飞羽被摔的脸只抽抽,捂着屁股唉哟唉哟的喊着。

董凌拉了他一把方站了起来,抱怨道:“干嘛这么大力呀,你可摔死我了,唉哟……”

秦子卿径自坐下,“我可没用力,是你自己不中用了。我来晚了,先自罚三杯。”说着不去理会刚才杜飞羽倒的三杯酒,拿了小杯自顾自喝了三杯。喝完拿眼斜了杜飞羽一眼。

杜飞羽原是要戏弄秦子卿的,不料却拿石头砸了自家的脚。嘿嘿一笑,“听闻你请了教武术的师傅,不过短短几日,就这么厉害啦!”

其他几人也是好整以暇的看着秦子卿。

“怎么?你不是也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平日里吹嘘的厉害,怎么今日这么不堪一击。”

杜飞羽尴尬了。是,我就是个不上心的,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真当自己斗不过你。哼!杜飞羽盯着秦子卿的脸,预备趁他不防之时偷袭一把。

刘灵均一派的闲散模样看着这一切,自顾自的饮茶。他已看出了杜飞羽的意图,摇着头放下茶杯道:“酒楼里是要喝酒的,要比划拳脚功夫,等会儿我们出城去,你们随意打。”

赵明庭趁机附和:“就是,飞羽,来来来,赶紧坐下吧。大伙儿相聚,可不是想伤了兄弟情分的。”

杜飞羽倒是个爽利的性子,嘿嘿一笑。

“我不过就是手脚痒痒罢了,你们几个都不曾习武,这几年来我孤单的狠呢。好不容易子卿哥练了功夫,跟我对了这么两手,我还没过瘾呢,就输给他了,我心里实在是不服气。”说着,嘿嘿笑了两声,便坐下饮酒。对着秦子卿举杯道:“子卿,来,我敬你一杯。干完这杯,等会儿我们再找个地方去练练,如何?”

秦子卿举杯应了,“正好,师傅教我的这些东西我也正好看看到底如何。”

赵明庭和董凌无奈的看着这两个人。所以说嘛,练了武的人都好争强好胜,以前秦子卿哪里会这样。这家伙出去游学一趟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刘灵均倒还好,他了解秦子卿。虽说以前秦子卿并未练武,可是,却一直是有着这番心思的,多少年来一直坚持着锻炼身体。如今他说服父母,达成所愿,也是幸事。再者,秦子卿素日里行事稳重,他有分寸的。试一试自己的功夫也不错。

可怜了杜飞羽,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大意,一会儿便要争回面子。哪里知道,有两个人早就将他看做了手下败将了。

第11章 路遇董婉

与秦子卿相交好的这几位,年纪相差不大,如今我们且以年龄来介绍他们的身份。

刘灵均最长,年十八,出身官宦世家。其祖父乃是太子太傅兼任礼部尚书。其伯父为大理寺少卿。其父虽未出仕为官,却也是举人身份,才华在江南一带颇富盛名。他自幼受到父亲亲自教导,与其父一般无二的潇洒神态。在扬州中最颇得闺阁女子喜爱。

次者乃董凌。董家是前几年随其父上任时才搬来的。董父现任扬州漕运史,是个肥差,多少商户巴结着曹家。其妹董婉,是苏映雪的好友。这董凌,为人略圆滑些,诗书文章也都粗通,这里与四人交好,私下与那些市井流氓也有相交。紫云哥哥的事情,秦子卿正是找了他来帮忙,才解决下来的。

赵明庭,年十七。比秦子卿略小。家中做的是漕运上的生意,于各大商户之间皆有往来。扬州城外出的货船,撇去官家的不说,十艘船倒有九艘是他家的。

杜飞羽,年十六。其父曾经是武将,当年他出生时正值鞑子入侵,父亲战死沙场,成为遗腹子。虽得朝廷不少抚恤,然而孤儿寡母受族人相欺,杜母一怒之下,悄悄变卖房产,收拾了金银细软,来到扬州安家。因着那些年受的欺辱,杜母一心想要儿子如其父一般成为武将,不能再让人欺负了去。

话说五人在酒楼中相聚,杜飞羽与秦子卿交手后受了挫,却并不以为意。几人谈天说地,甚是畅快。不觉间已过了一个时辰。

杜飞羽急不可耐道:“我们在这里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在这小屋中窝着什么劲,出城去耍吧。”

刘灵均缓缓起身,看了看秦子卿和杜飞羽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该去争个胜负了。”

秦子卿听了,抬眉看了看刘灵均,只见他意味分明的笑颜。

杜飞羽欢喜道:“正是正是。”叫了店小二来,结了账。

董凌和赵明庭也只能无奈跟了出去。

几人骑了马,一路往城东门奔去。正是:

薄姿英发少年郎,

轻骑扬鞭催马行,

路人纷纷转头看,

多少痴儿寄钟情。

正月初一正是人人悠闲时分,不少闺阁中的女儿,由丫鬟陪着出来赏玩。此时董婉也在其中。

丫鬟青筠指着那骑马而去的身影道:“姑娘姑娘,你看,是少爷呢。”

董婉早已看到兄长的大红袍子,在人群之中甚是耀眼。可是,她的目光只紧随着前面的挺拔身影。

青筠见姑娘目光不移的看着那五个身影,高声喊到:“董少爷,董少爷!”边喊边挥手。

董婉有些意外丫头会出声,但是见了那停下来的马匹,并未出声制止。带着丫鬟向那五人走去。

董凌回头看见是自家妹子,便驱马而来。

“哥,你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呀?”

“我们几个去城外有事要做,你唤我有何事?”

董凌发问,却不见妹子回答,只是一双眼睛望着自己身后。他混迹风月场中已久,当即便意识到,这身后四人中定有自家妹子心怡之人。若说这四人中任何一个人配自家妹子,都是好的。不若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们认识一下,也好知道妹子心怡何人。

“这几位都是哥哥的好友,来。”说着翻身下马,将妹妹引荐给他们。

董婉也不拘礼,端庄大方,客客气气的与众人施了礼。几人赶忙下马还礼。秦子卿一听董凌说这是他妹子董婉,便多看了她两眼,不知这被人称赞为才女的人,为何要送苏映雪那样的话本子。

只见眼前女子,峨眉若秋波眏水,双目似春杏争艳,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

秦子卿移走视线,此女子确实艳绝人间,若单论美貌,苏映雪果不可及,且其行事大胆,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便来与几个不相干的男子见礼结识,这在当下,实数罕见。

刘灵均却只是回了礼便上马而去,竟似不耐一般。秦子卿见他远去,骑马跟上。

只是赵明庭与杜飞羽两人看呆在原地,还是赵明庭先施了一礼道,“我们这两位朋友是有急事出城的,姑娘见谅。”

董婉望着远去的身影,失望之色尽皆掩去,笑答:“素日里总是听起哥哥说几位公子才华绝绝,我心中好奇已久,今日一见,几位公子风姿各不同,却都是人中龙凤,蟾宫折桂,指日可待。”

赵明庭听了,喜不自胜:“姑娘谬赞,我等受之有愧。”正犹豫着是否要请她一同出城,却见她转身对董凌道:

“哥哥与他们有事要忙,妹妹就不打扰了。”

董凌心中已猜出七八分来,便也不再挽留,只交代下人几句,好生看顾好自家姑娘,今日城中人多,莫被人冲撞了去。家丁领命。丫鬟青筠拿出帷帽来为姑娘带上。董婉施了一礼,退下不说。

董凌三人复又上马而行,赵明庭笑道:“董兄有这么好的妹妹,素日里怎不见你提起?”

董凌看了他一眼,分明对自家妹子动了心思,只言道:“怕被狼惦记。”

赵明庭被人说中心事,只得强词:“董兄怎知是被狼惦记?说不定所遇正是良配呢?”

“这世间男子,痴情者无几,多半是那中山狼,负了一个又一个。我妹子明珠一般的人物,我自然是要慢慢相看的,免得明珠暗投,害我妹子一生。”

赵明庭讪笑着:“原该如此。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妹子,少不得多操几分心。”

二人各怀心思交谈,早忘了杜飞羽在一侧。此时他歪坐在马背上,双目迷离,失魂落魄一般跟在他们后面。直到出了城门,赵明庭才发现不妥来。平素活蹦乱跳的一个活泼少年,这么久不说话。回头正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暗道不好,这傻小子,怕是也被那董家姑娘给迷住了。且不说自己多了个情敌,只怕这小倔驴一根筋,阻了自己的路。

董凌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这四人里,杜飞羽家境便略显普通些。只不过杜飞羽是个单纯的人,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若是妹子嫁了他,定不会被他委屈了去。只是依照眼下的情况,他并不希望杜飞羽参和进来。不过,借他之力行事,未为不可。

这边既已思量定,便喊着:“飞羽贤弟,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你便成了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说着做出一番细细打量的神态来盯着杜飞羽,“你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得了相思病不成?”

杜飞羽被人说中心事,脸上顿时飞红。他尚未经事,只是方才见了董家姑娘,便觉得自己着迷了一般,心里眼里,都是刚才董婉的模样。他被窥破心事,心中大窘,忙否认道:“哪有哪有,我不过是喝的酒有点多,这风一吹,竟有些昏昏沉沉的罢了。我,我要回去歇一歇,你们去吧,跟子卿兄说我来日再向他讨教。”说罢,慌忙打马回城。

董凌还能不知这混小子的心事,不过自家妹子每次出门,都有家丁护卫,更有他派出的两个暗卫守着,决计不会出什么事的。便继续去寻刘灵均二人。

只是苦了赵明庭,心里担心杜飞羽先自退了去会董婉,自己只能干着急陪着人家哥哥。后来便压抑不住,觉得试探下董凌也好。

“董兄为董姑娘择婿,不知可有眉目?想要许给什么样的人家?可有什么要求?”

董凌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其实说到这上面,我妹妹原本也是个主意大的,若是为她择婿,须得先入她的眼,她觉得好的,我和父亲才能考量这个人的家境情况。”

“那不知董姑娘可曾说过她会选择什么样的人?”

“怎么着也得身高八尺,风流倜傥的模样吧。为人嘛,她曾说过必须有君子之风,行为端正,对她需忠心不二,人要有睿智,有决断,不可鲁莽行事,做那粗鲁之人。林林总总说了很多,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呀,这人得是她先选好了才有我的发言权呢。”

赵明庭听着董凌说的种种,觉得事情不太妙,他家世代居住在扬州,江南人身材与北方人相比,略瘦小些。虽然平心而论,他身高并不低,可他在五人之中,身高是最矮的。说到君子之风行为端正,他家乃是漕运上的一霸,只怕被董婉知道了会被瞧不起。是以片刻之间,赵明庭只觉得额头上冷汗连连。他尴尬着接话道,“令妹果真是个有主意的。”,可是想想又不甘心,“这新年里城里那般热闹,令妹一人逛着,也没个长辈陪同么?”

“我妹子不喜欢父母过于干涉她的事情,再说,她出来自有家丁守护,吃不了亏。”

“如此说来,令妹经常一人外出?”

“没错,但凡我父亲上任过的地方,都被她看了个遍,就是近邻的几个城,也都是必须去看的。比我出去的时间还多呢。”所以他才早早将暗卫配给她,保护她的安全。

第12章 被打

董凌提起自家妹子,总是一派的骄傲。不过他的骄傲也是有依凭的。现如今的世道,能像他妹子一般的女子,至今为止他还未能见到呢。

而赵明庭听了董凌的话,总觉得自己能得董婉青睐是无望了,不过他很想试一试。若说君子之风,城中之人,谁能比得了刘灵均,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为董婉改变自己。

却说刘灵均和秦子卿二人自出城后便一路驰骋登山而去。一直行至山巅,才坐下赏起景来。如今虽是新年,寒气仍重。远远向城里的方向望去,就像是看着一个灰色的盒子。枯草衰杨,无一丝青色晕染。

秦子卿解下水囊,饮了一口递给刘灵均。刘灵均看了一眼,拒绝了。躺在草地上,枕着双手。

“听闻你前几日收拾了一个小混混,你几时也管上这样的事情了?”

“你都知道了?是董凌告诉你的?”

“倒不是特意告诉,不过是他无意间提起罢了。”

秦子卿叹道:“那种人渣,早该有人收拾的。只是待要对付去,才觉得自己除了一个秦府三公子的名头,什么也不是。不得已之下,才请明庭帮忙的。”

“若说我们这几个人,明庭和董凌二人是有真手段的,你我二人皆是顶着家族的名头,外人欺负不了我们,可若真是要做点事情,却又是缩手缩脚的,反不如飞羽那般自顾自的动手来的爽利。”

秦子卿点头,“所以我想着,要怎样才能快速的挣些银钱,好培育一批自己的人。光靠着府中给的月银,总是不够用的。”

“若要挣钱,便得懂得生意之道。这事儿,是你家的专长。你们府里那么多田庄商铺,秦伯父就没想过给你几个,让你学着些做生意?”

秦子卿一听,踢着脚下的石头,“这事儿啊,你们是不知道我爹的心思。我们家做了这么多年商人,这生意上的事情又有我哥接手,还有我那庶兄帮忙,我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所以啊,我爹一直想着让我去考个功名。生意上的事情我真是一点也不懂。”

刘灵均听完,闭上眼睛,过了好久说道:“你若真要找挣钱的门路,还是得去找明庭。我这里是没招儿的。不过,我爹娘素日里给我的银钱倒是不少,我那里还放着几千两,你若要用,我拿来给你。”

“那我就先谢过了。”

“客气什么?你我兄弟,这点忙算得了什么?”

良久又道:“今日你同飞羽动手,可是真想在这武艺上下功夫了?”

“这是自然。这次同师傅出去,因为没有武艺在身,我是吃了不少亏的,当然得下足了功夫。”

刘灵均赫然一笑,起身道:“趁他们没来,我先同你练练?”

秦子卿唬了一跳,随即摆手道:“你就别开玩笑了,就你这身子骨,哎哟……”

刘灵均不等他说完,已是先动了手,秦子卿赶忙接招。每次刘灵均皆是打在他不是要害的地方,且身姿翩翩,丝毫不碍君子风度,相比之下,秦子卿左右已顾不得,狼狈不堪,仍是近不了刘灵均的身。二人打了近一柱香的功夫,刘灵均才收手,脚下一个用力,已是飘出三丈有余,秦子卿一下愣在原地。

这刘灵均何时练得这等飘逸出尘的功夫,早知如此,他还请什么武师,直接跟他学不是更好?

却见刘灵均嘴角噙着笑,不急不缓的走过来。

秦子卿按耐不住,“你何时练得这等厉害功夫?”

“从小练的。”回答的不急不慢,拿过水囊饮起来。

“从小练的?我一没听说你练过功夫,二没听说你请过武师,三更是没见你用过武功,你少唬我。是不是我出去这几个月练的?”

刘灵均笑道:“实在不瞒你说,我这功夫外人真是不知道,不过见你真心练武,身为朋友,想帮你一把罢了。”

“这么说你一直是有功夫在身的?那你请的师傅是谁?索性我也请了来。”

刘灵均负手而立,“这个人,你是请不动的。”

“你帮我请也行啊。就算不给我面子,你的面子总还是有的吧。”

“你呀,就不要想着请他了,我教你也是一样的。只是一点,这件事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是为何?”

“我自有我的缘由,你只要向我保证就行了。”

秦子卿听了这话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二人便商定了练武的时间。二人议定,仍不见那三人赶来,便骑马往回赶去。

这里赵明庭和董凌二人并不急着赶路,边说话边往城东的山坡上去。远远看见两匹骏马疾驰而来,到了跟前,果然便是刘灵均和秦子卿二人。

秦子卿道:“你们今日好生磨蹭,这么半天了也没赶过来。哎,飞羽呢?”

赵明庭笑道:“那家伙刚出了城门就嚷着喝醉了酒要回去休息,我与董凌兄又不会武艺,陪不了你练拳,反不如慢慢的骑马说话来的悠闲。”

秦子卿道:“他既不来,那我便也要回去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呢。”接着看向刘灵均。

刘灵均道:“我也是要回城的,这样的天气,也没什么好在外留恋的。不过,我是不再赶路了,你有事便先回去吧,我们三人慢慢回。”

说着几人道了别。

却说杜飞羽回的城去,并未回府,只是沿着刚才遇到董婉的地方沿路寻她的身影。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一家一家走去,最终给找到了。此时董婉正在茶楼吃点心听人说书。杜飞羽系了马进的楼来,看了一圈,终于在二楼正堂的一个位置看到了董婉。巴巴的走上了二楼,找了个角落坐下,店小二上了茶点,他却依然不知道要如何过去同人搭讪。

丫鬟青筠总觉得有人在偷看自家姑娘,每次望去却总是什么也找不到。

董婉见她不时的张望,问道:“怎么了?”

“姑娘,今日怕是又有登徒子在往您身上瞧呢,可是,我每次看去,却找不到。”

“我戴着帷帽,有人看不惯也是有的,无妨的。”

“不是的,姑娘。跟在您身边这么久,我们什么样的事情没遇到过。是什么样的危险我不用看就能感觉到。”

董婉听了只轻轻一阵笑,说道:“好好好,我相信你。你若觉得这里不安全,不如我们出去。反正今天说的书也没多大趣味,也省的你费心力去寻登徒子了。”

“姑娘,人家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不过,我们去其它地方转转玩玩不好么?走吧。”

说着便下了楼。青筠下楼结了账,向里面望了一眼,才出去了。

杜飞羽按着小心脏,还好他机灵,不然刚才就被那丫鬟发现了。过了一会儿,才探出头来,出门去寻她们。

她二人并未走远,在不远处的摊子上看些女儿家的小饰品。杜飞羽干脆也不牵马,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见她们在不远处进了一个胡同,略等了一下才进去。可等他进去时,哪里还有人影?他赶忙往里去寻,冷不防被人用黑布蒙住了头,一时便被锁住了手脚,好一阵的拳打脚踢。杜飞羽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疼痛,吱吱嗷嗷的乱叫。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头上的黑布被人摘了去。

杜飞羽强睁着眼睛去看,只看到数个模糊的身影,辩识不清。又听到一声大叫,接着自己被人慌手慌脚架走了。一阵晕眩,他彻底昏了过去。

在一阵阵的疼痛感中,杜飞羽醒了过来,却见以为灰衣戴帽的中年男子正在给自己涂药。

“这是哪里?”

男子听见声音抬头一笑:“公子醒了,这里是医馆。公子被人打伤了,晕了过去,是一位姑娘派人把您送来医治的。公子不用担心,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的。”

“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她人还在吗?”

“那姑娘戴着帷帽,身边跟着一个丫鬟,此刻正在外室等您醒来呢。”说着,收拾了药箱,“伤处已经都搽了药了,公子还需在此静养几个时辰观察一下,我前面还有事要做,就先退下了。”

杜飞羽忙拦道:“老伯老伯,麻烦您,千万别说我已经醒了。”

那人一愣,自己还不曾被这么大的人这样称呼,这刚过年,自己就已经显老了?唉,虽说岁月不饶人,可也太苛待他了。,他才不到四十的年纪呀。说着边摇头边叹气的答应道:“好好,我知道了。”

杜飞羽见他虽说嘴上答应了,却摇着头,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话没问清,那人却已经出去了。

杜飞羽心中慌乱,自己跟踪人家姑娘,不知被谁打了一通,又是人家姑娘送自己来医馆,心中羞愧不已。再者,也没弄清楚这打他的人跟这姑娘有没有关系呀。那个大夫一出去,也不知到底怎么说的。他是装晕呢装晕呢还是装晕呢?杜飞羽只想大声哀嚎,这老伯摇着头说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3章 杜飞羽被拒

却说那灰衣大夫刚出了内室,就被青筠一把拉住:“怎么样,老伯?那个人还好吧?”

大夫一听这小丫头片子也喊他老伯,当真是欲哭无泪,摇着头直叹气。大年初一他便开了张,就怕哪家有急诊的病人,他如此菩萨心肠,老天爷却这么对他。

青筠见他摇头,当即苦了一张脸,“怎么办呀,姑娘?那人没救了……”

董婉也蹙了眉头,虽说以前也打了不少登徒子,但是把人打的没救了这事,还真是没有过。她一个姑娘家,惹上人命官司可就不妙了。

那大夫一听丫鬟说人没救了,唬着一张脸说:“人都醒了,谁说没救了?”

“啊?!醒了?不是没救了?太好了!那你刚才摇什么头啊,吓死我了。”青筠一边抱怨,一边拿手拍着心口。

大夫当即想到里面的人交代的话:“啊?没,没醒,但是也没什么事了。”

“你这老伯,一会儿说醒了,一会儿说没醒,到底醒没醒呀?”

青筠一张脸整个皱起来了,这老伯,也太不靠谱了,该不会是个假冒的大夫吧。

大夫一张脸通红:“没醒没醒,我刚才说的是快要醒了,没说人醒了。我给他施了针,药也已经给他搽过了,再观察两个时辰,没事儿就可以回家养着了。”

“人都没醒,你就说人没事儿了?”

大夫被丫鬟问得吹胡子瞪眼睛,人已经醒了,里面的人让说没醒的,怎么说句谎话就这么难呢。气呼呼道:“我是大夫,我当然知道人没事儿了。你们去里面看吧,说不准人一会儿就醒了。”说着也不再理会丫头,自去柜台后面生闷气去了。

青筠道:“这老头儿,脾气真怪!”青筠一副大嗓子,也不避着人,那大夫听了,索性到了后院去狂喝起茶来。

“姑娘,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别真出什么事。”

董婉答应着,跟在青筠身后进去了。

杜飞羽两只耳朵一直竖着听外面的声音,听到动静,赶忙闭上眼睛装睡。

青筠走上前看了看杜飞羽,忍不住笑道:“姑娘,你看他都快成猪头了。”

董婉上前本要说青筠,可往前一看,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旋即忍住道:“别笑了,待会儿他要是醒了,多尴尬。”

青筠却掐着腰站在那里打量,“姑娘,你说,这人真晕和假晕怎么区别?”说着,不断的给董婉递眼色。

董婉会意,“我曾听人说,这真晕的人,你高高拉起他的手臂,若是手打到脸上,就是真晕,要是打到其他地方,就是假晕。”

“真的呀?”

“真的假的我是不知道。不过眼下这里躺着一个,趁他没醒,你可以试试。”

杜飞羽躺在那里,听了心里直打颤。他这会儿脸上还1火辣辣的疼呢,若是再不醒,这一巴掌下来自己可怎么受的了?

青筠听了董婉的话,早看到杜飞羽眼睫毛都在颤抖,更放了心,“那我就试试了。”说着便已拉起杜飞羽的衣袖。

杜飞羽此时已是冷汗直冒。强撑着一张脸预备着那一巴掌打下来。

过了很久,才听到丫鬟青筠笑着的声音:“我说这位公子,你要是再不睁眼,我们这一巴掌可就真打下去了啊?”

杜飞羽也想睁开眼,可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今天的事情,硬着头皮,铁定了心,现在不是睁眼的时候。

只听得青筠哼了一声,松开手,“啪”的一声脆响,巴掌已达到杜飞羽脸上。

“啊!嘶……唉哟唉哟,嘶……”杜飞羽万万没料到自己脸上的上这么重,一巴掌打的他心里只想抽过去。此时他再也?装不下去了,躺在床上直喊疼。

青筠抱着双臂呵呵大笑:“你装睡当我们不知道呢?你这样的人我们不知见了多少了。就你这点小技俩也敢在我们面前耍?”

杜飞羽捂着脸指着青筠:“你这丫头,也太没有慈悲心了,不管怎么说,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能下得去手?”

“哼,别忘了,打在你脸上的可是你自己的手,不是我。”

杜飞羽当真是哑口无言,只能认下这个亏。

“听你刚才喊的那么大的声音,你呀,绝对是没事儿了。现在,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跟踪我们?”

杜飞羽想要否认,却见青筠举着一张手,轻轻的吹着口气,“你可想好了,若是说了谎,我们的人可还在外面呢。反正这里是医馆,打坏了有大夫呢。”说着,还不停的看看手心手背。

杜飞羽拿眼偷偷瞧了董婉一眼,见她只是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里的一串珠串。

“董姑娘,今天是我冒昧了,在此,我向你道歉。”

董婉手指一顿,给青筠递了个眼色。

“哎哎哎,眼睛往哪里瞅呢?我们现在没让你道歉,你少转移话题。说,为什么跟踪我们?”

杜飞羽哪里料到这丫头如此难缠,也只得羞红着一张脸道:“我,我今天自见了姑娘,心中很是倾慕,一心想要同姑娘说几句话,所以,所以,我才跟着你们,看,看有没有机会跟姑娘搭讪。我发誓,我决定没有恶意!”说着便举掌立誓。

董婉和青筠常常外出,遇到过不少登徒子,一个个的也没少收拾那些人。此时杜飞羽说的话,她们也能辨出真假来。只是今日原是打了人后见是自家兄长的朋友,又打的有些重,少不得要见好就收的。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们的错了?冤枉了你,打错了你?”

“不敢不敢。这是我是有错的。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该跟着你们的。真的,我绝不会再这样做了。我这里向两位姑娘道歉。两位姑娘要是觉得不解气,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青筠不屑道:“打你?就你刚才那鬼哭狼嚎的样子,我们还不如去马戏班看猴戏呢。”

“青筠,”董婉出声制止,“莫要说了。看在他是哥哥朋友的面子上,既然他已经认了错,我们也就不追究了。”说罢,站起身来,“你是我们打的,这医药费我们会付的,等会儿你就自己回去吧。青筠,我们走。”

杜飞羽一听董婉要走,急得直接站了起来,“等下,哎哟唉哟……”却不想扯到了腰上的伤,又是一阵哀嚎。

青筠郁闷的直翻白眼,过去边扶他躺下,边数落道:“你这个人,脑袋被驴踢了?”呃,好像说错了,忙道“明知道受了伤,还起来的这么急,真憨。”

杜飞羽顾不上听她这些,只对着董婉道:“姑娘,我今日确实做错了,求姑娘别生气。我,以后,姑娘但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吩咐,杜某绝不推辞。”

董婉也不想听他继续哀嚎,只说到:“好,我记下了。那,我们可以走了?”说着,指一指门外,怕他听不懂。

杜飞羽是真想留住董婉,可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只好继续扶着头哀嚎。

董婉和青筠互看了一眼,顿时无语。

这人,太娇气了!不像个男子汉!这声音,真难听!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就走呢,审什么审!

“好了,别嚷了,难听死了!”青筠受不了了“你一个男人,这点痛都受不了,连我都看你不起。”

杜飞羽一下子被吓得不敢吱声了。自己的声音真这么难听?看了看董婉皱着的眉毛。也许,声音真的有点难听吧。

“那个,董姑娘,不知你上元节可有空吗?我想约你一起看灯?”

“你?约我们姑娘?开什么玩笑?”青筠眼睛瞪的大大的。

“我中上元节已经约了人了。再者,杜公子,你也是个明晓事理的,你刚才的话呢,我也都听到了。我就把明话说清楚吧,你虽然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可以给你几分面子,但是,你对我的心思还是趁早收回去吧。你不是我欣赏的类型。我这话呢,虽然不客气了点,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总好过以后伤的更深吧?”

杜飞羽听了这话,脸色煞白。房间里安静的让人觉得不舒服。“姑娘说的是,如此,在下就不劳姑娘费心了。”说着,便瘸着出了内室。

“姑娘,他不会有事吧?看他刚才那表情,我有点不忍心。”

“没办法,我要是不这么做,将来少不了要费功夫来应付他呢。他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还不如趁早说清楚了呢。”

“也是,姑娘你这么美,又这么厉害,当然得寻一位英雄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呢。这种傻头傻脑的愣小子,怎么配得上姑娘呢。”青筠骄傲的看着自家姑娘,姑娘的好,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去吧,把医药费付了,我们再去转转。”

“是。”青筠领命出去。见那大夫还没有从院里回到前堂来,便拿了前去后院找人。

“老伯,老伯,诊金是多少呀?”

那大夫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又窜了起来,哼,大年初一不吉利,诊金决不能少要了。

“十两!”

“好,给您。再会了,老伯。”青筠甜甜一笑,走了。

那大夫愣在原地,一口气噎在那里。我说十两就十两,这么个厉害丫头,也不讲价吗?

第14章 苏映雪出府

话说秦子卿别了刘灵均三人,飞马回城,却是直奔苏府。

门人来报时,苏映雪正陪着父亲下棋呢,苏母在一旁观战。听说秦子卿来了,苏母忙让人请了进来。

秦子卿进了门,先向苏父苏母拜年,说些吉庆话。苏母笑着让人扶他起来,“轩儿,来,这是你叔父和婶娘给你的红包。快收起来。”

秦子卿也不推拒:“谢叔父婶娘。”

“你这是从哪里来?可是吃酒了?”

“侄儿刚才与几位朋友聚了聚,略吃了几杯。”

“兰若,去备醒酒汤来。”苏母吩咐道。又说“虽说是过年,但饮酒还是要注意些的,酒醉最是伤身了。”

“是,侄儿记下了。”秦子卿从善如流。“今天城里好生热闹,又有庙会,婶娘和映雪妹妹不去逛逛吗?”

苏母眸光闪了闪,笑道:“我如今年纪大了,受不了庙会上的聒噪,总爱在家中躲清净。”

“婶娘一年到头都在忙府里的事务,将偌大的苏府上上下下打理的这么好,是费了不少心力的。难得清闲,静养也是很好的。”忽而又向苏映雪喊道:“映雪妹妹,婶娘身子不适,不如我代婶娘陪你去逛逛?我保证能保护好你,不让人冲撞了你去。”

苏映雪怎不知秦子卿的想法,她忙看向母亲。却见母亲目光中透着担忧,眉头紧皱,心中很是不忍心。苏映雪目光躲向远处,紧闭双唇。

秦子卿看气氛一时僵在那里,赶紧打哈哈“我就知道映雪妹妹孝顺,舍不得将婶娘一人在家孤单。但是,妹妹忘了今天还有叔父呢,我们两个出去,也好让叔父和婶娘好好说说话,省的我们小辈在这里聒噪他们。”边说边做着鬼脸,苏映雪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母神色为难,还是苏父站起来对苏映雪道:“也好,今日无事,你就同子卿去转转吧。”

苏母想要出言阻止,苏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子卿在,他一定会保护好女儿的,你不必担心。”他看着苏母的眼睛,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苏母在他安抚下,最终松了口:“那好,轩儿,你一定要保护好你妹妹。今天人多,千万不要走散了。”

秦子卿再三保证后,苏母又安排了家丁保护,这才由着二人出了门。

出了苏府,秦子卿一脸的高兴:“怎么样,我说把你带出来,今天就做到了。”

苏映雪也很是开心,但是又道:“虽说能出来了,可是,今天都这个时候了,出来也玩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回家去,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秦子卿道:“这你便不懂了吧。我不过是寻个由头,今日我能带了你出来,只要保你万无一失,下次我再寻个由头,还是能把你带出来的。这一次两次下去,慢慢的你不就能出来了?这叫温水煮青蛙。”

苏映雪正听得认真,一听他这最后一句,啐道:“呸,你才是青蛙呐。”

秦子卿涎着脸道:“我不是青蛙,我是个癞蛤蟆,总行了吧?”

苏映雪不去理他。扬州自古便是繁华之地,这才初一,这街上做生意的人还是很多。

苏映雪知道今日不能出城的,便在各种卖新奇玩意儿的小摊上挑挑拣拣的选了一堆东西。

秦子卿非常庆幸苏母给他们安排了几个家丁护院跟着,不然,这么多东西让他一个人扛着,可真是难看死了。

苏映雪见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好渴,我们去茶楼喝杯水吧。”又对那几个家丁道“你们也一起去吧,喝杯水,顺便解解乏。”边说便退着往茶楼里去。

“哎呀!”

一声惊呼,苏映雪赶忙回身去看,原是自己不小心碰了要从茶楼出来的人。

“婉姐姐!”

“雪儿妹妹?”

原来出来的人正是董婉,她正同丫鬟讲话,没留意门外,与苏映雪撞在一起。

“你怎么从府里出来的?伯母呢?”

苏映雪凑到董婉耳边,大略说了下。董婉这才注意到苏映雪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原来是秦公子,今日好巧,不过半日功夫我们就碰见两次了。”

“你们认识?”苏映雪指了指他们二人。

董婉一笑,“对啊,下午的时候他同我兄长在一起,我们刚认识的。”

秦子卿同董婉见了礼,并不说话。

“婉姐姐,我们许久未见,不如我们一起坐坐可好?”

董婉也是许久未见苏映雪,自然是答应的,二人携手走到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秦子卿跟在后面,坐在二人对面。

“我一年也请不动你几次,今天你们究竟是如何说动伯母放了你独自出府的?”董婉看着苏映雪,眼睛亮亮的,充满着好奇。

“我这哪里是独自?不是还有他么。”

秦子卿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听着自己是被嫌弃的呢。

“不过,也亏的是子卿哥开口,不然,我是休想出来的。”

董婉笑着点了点苏映雪的头,“可说呢,我惦记着你一人闷在府里无聊,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你递请帖,递了那么多,都被伯母拒了,统共也不过请出来你两三次。”说着看了看秦子卿“看来,这位秦公子在伯母心中地位不低呀,一出马就能独自带你出来了。”

“子卿哥同我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母亲待他也是格外好些,再者今日是新年,所以才格外开恩放了我出来吧。”

“不管怎样,你能出来,我替你高兴。”

店小二送上了茶点,秦子卿为她们斟上了茶,仍旧在对面坐好。

苏映雪饮了一口道:“这茶,还不错。”又问董婉“婉姐姐,这几个月可曾出去?”

董婉笑道:“嗯,这是自然。下雪前我去了蓉城,下雪的时候我正去了海边,我索性就租住了海边的一户人家……”

董婉神采飞扬的讲着她的见闻,秦子卿本无意去听,不知不觉间却被她吸引了过去。

他和苏映雪一样,被董婉描述的景象深深地吸引着,然而二人心事却各不同。

苏映雪直听的心潮澎湃,一颗心早就随着董婉的话飘向了海边,甚至觉得自己置身其中。

董婉讲完了,青筠赶忙倒茶递了过去,水温正好,董婉饮了,放下茶盏,她已经恢复了神色。看了看苏映雪和秦子卿还没有回神,也不催促,自顾自饮着茶看向窗外。

天已经有些暗了,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这样的天,若是淋了雨,苏映雪非病了不成,为了她以后能自由出府的大计,她决定叫醒两人。

“雪儿妹妹?秦公子?”

二人回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苏映雪并不是第一次听董婉讲故事,笑道:“每次听婉姐姐讲这些事情,我都倍感欢欣。我若是能同姐姐一样,到这大千世界去转一转,方不枉此生了。”说着,眼圈也红了。

董婉知她心事,劝道:“妹妹莫要伤心,你今日既然能出的来一次,还愁没有下次?只是今日天气不好,像是要下雨,不如你们早些回去,省的伯母担忧。也好为以后计议呀!”

秦子卿也劝:“正是如此。你放心,今后有我在,必然会时常想法儿带你出来的。”

苏映雪知道他们为自己着想,便笑着说:“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你们帮我的心思我都记在心里,谢谢你,婉姐姐。也谢谢你,子卿哥。”

董婉拉着苏映雪的手:“傻妹妹,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多发几次请帖罢了,你不用挂在心上。要下雨了,你早点回去吧,莫让伯母挂心。”

苏映雪应了。

秦子卿也站起身,向董婉道别。

他已经明白,这是一个奇女子。而她送苏映雪的那些书,或许是有她自己的盘算。他的想法是不如她的。

因此,不由得朝董婉多看了两眼。

董婉温婉而笑,没有丝毫被窥视的恼怒,反而笑道:“素日听家兄说起秦公子,总是赞不绝口。若有来日,还请秦公子赏脸到府一叙。”说时看着苏映雪。

秦子卿会意,应下了。

秦子卿送了苏映雪回府,苏父苏母早已经等在前厅里,一脸的焦急。

见到苏映雪进了门,苏母才放下心来。

秦子卿进门见了礼:“婶娘,我可是把雪儿妹妹安安全全的送回来了,您这下放心了吧?”

苏母拉着女儿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嘴里却说着:“放心放心。”

苏映雪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娘,您这么盯着我,怪难受的。”

苏母笑道:“好好,我不看了,你回来就好。轩儿,今日真是有劳你了。我已经吩咐厨房备下了饭菜,今日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苏父也挽留:“是呀,正好再陪我喝点酒。”

秦子卿正好也不想走,就留下来。

第15章 丫鬟改名

晚上,紫云早已经铺好了床。她静静的坐在一旁做女红,时不时的看苏映雪几眼。眼中有些担忧,也有几分焦急。

已经快到子时了,苏映雪自回了院里就在软榻那里坐着,手里拿的书,一页也不曾翻动。

紫云知道姑娘今日出府去玩,按说是高兴的事,可瞧着姑娘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究竟遇到了何事,只能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只是,时间已经太晚了,外面还下着雨,寒气又重,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要生病的。

紫云站起身,劝苏映雪早点休息。

苏映雪抬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是子时了。”

时间是不早了,苏映雪想着,边起身由紫云伺候着洗漱更衣。

紫云素日里话不多,只是闷着头做事。自紫烟走后,这屋里少了一个人,她不知又多操了多少心,眼睛下一片乌青。

“我这几日一时忘了,咱们屋里也该再提一个人同你一起做事的,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

紫云手上并不停,“这事儿我也想过只是她们几个年纪还小,不如等府里采买了人再挑好的?”

“不用,新来的人尚且不知如何呢。依我看,珮儿心性虽活泼些,却也还机灵勤勉,不如你先带着她到跟前来服侍。有你教导她,我很放心。”

紫云笑道:“那明日一早我便告诉她。她定然会很高兴的。不知姑娘要给她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苏映雪看向窗户,几枝树影在摇曳,伴着微微的寒风吹动窗楞的声音。苏映雪抿了下唇,目光清明。

“就叫雨晴吧。趁着这次,你的名字也换一下,改做彩云吧。”

紫云疑惑的看着苏映雪,怎么连自己的名字也要换?但姑娘这会儿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便施礼向苏映雪道了谢。

次日早起,苏映雪刚起身,就看到一个粉色的小身影窜了过来。

“雨晴谢姑娘赐名。”刚改了名字的珮儿仰着小脑袋冲苏映雪笑。

苏映雪这才想起昨夜的事来。

这小丫头!

“赶紧起来吧。”苏映雪扶起她。

彩云笑着走过来,“奴婢方才去打水,顺便就告诉了她,她高兴的什么似的,非要站在姑娘跟前,等姑娘起床第一时间道谢。”

说着彩云便让雨晴同她一起伺候苏映雪洗漱。

苏映雪对雨晴说道:“我知道你性子活泼,在咱们自己屋里略失了规矩并不妨事,只是以后同我去人前走动,就要注重些。若有不懂的,就问彩云,她会教你的。再者,屋里的事情也莫要同那几个小的讲,有些事不能乱讲。”

雨晴一直嗯嗯的点头,“喔知道,我现在就是姑娘的心腹!”说着拍了拍胸脯,昂着小脑袋,一脸的骄傲。

“心腹?你从哪里听的这词?”

小丫头呵呵一笑:“年前我休息的那天,去了说书的那里听了一天的皇帝家的故事,故事里讲的每个娘娘都有心腹的!心腹是很重要的人!”

苏映雪和彩云听了不禁笑了起来。

今日初二,苏映雪要同父母去外祖家。

姜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只是个诗书传家的小门户。只是这几辈人里一代不如一代,门厅没落,也没个能够考取个功名的子弟。苏唯看不下去,给了姜家银钱去置办了些田地,靠着收取租子过日子。好在姜氏的弟弟姜川为人还算本分,每日在家读读书喝喝茶,同些个酸腐书生偶尔办个诗宴,花销也不大。一家人日子过的还算富足。

姜川娶妻李氏,也是个本分人,膝下两女一儿,年纪也还小。

姜家因为全仗着苏家才有今日,是以一家人早就在家门口等姑爷进门。

因为外祖家家境一般,苏映雪不便多带人去,只带了彩云一人近旁伺候。

出了城门,往西行了五里,便是姜家。

马车刚停下,就听见姜老太太唤着苏映雪的名字。

苏映雪见了礼,姜老太太高兴的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问东问西。

苏映雪每年都要经历这么一番询问,只照礼答了。

进的院中,送上给诸位备的礼物,便乖乖退至一旁,由着长辈们说话。

一个小身影跑着跳着进来了。吵着要让苏映雪跟他一起去玩。

苏映雪眼前一亮,等的就是她们。

姜三郎是独子,娇纵了些,大人们都拦不住。在苏母同意后,苏映雪一脸歉意的退出去了。

来到门口,早有双胞胎姐妹姜倩儿和姜妍儿等在那里。

姜倩儿道:“怎么样,表姐,我们今天动作快吧?”

苏映雪很是高兴,命彩云取出了早就备好的小玩意儿送给三人。

姜妍儿取出一个纸鸢道:“我们看今天天气好,早早的就做了一个纸鸢等你来一起去放呢。怎么样?”说着,将纸鸢展示给苏映雪看。

苏映雪见那纸鸢果真精致,的确是几人下足了功夫的。夸了几人几句,便一同去田间玩耍。

彩云是第一次陪苏映雪来这里。看着苏映雪在田间奔跑的身影,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她往日见到的苏映雪,端庄守礼,脸上总是淡淡的,既没有大笑过,也不曾见她流过几次泪。纵使伤心,也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几个时辰。就算高兴,也只是嘴角的弧度略大些罢了。几时像现在这样恣意洒脱,欢声大笑。

也许,这才是姑娘最真实的样子。

苏映雪手里拉着纸鸢的线,看着纸鸢飞得越来越高,风挣着线,像是要吹断它一样。太阳的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苏映雪眯着眼睛,欢笑着,流着汗,听着耳边欢呼的声音,心中无比畅快。

不知过了多久,姜老夫人派人来寻他们。

到了用饭的时候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这么快,让人刚尝到甜味就急忙抽走,引得人无限留恋。

苏映雪慢慢收了线,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纸鸢,眼中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

她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天很蓝,云朵很白,悠悠的随着风轻轻飘走。不远处的枯树枝上,一只鸟儿飞向天空。

第16章 登山遇险

用过午饭,大家喝着茶略说了一会儿子话,苏家一家便要告辞了。

马车缓缓的往东驶去,行了一段时间,苏映雪漫不经心的揭开车帘向外看了看。

“娘,你看这里景色真不错。”

苏母忙道:“快放下车帘,姑娘家,这般模样被人瞧见,可怎么好?”

苏映雪放下帘子笑道:“娘,你多虑了。这会儿子哪有几个人?”

又对苏父道“爹,女儿近日读书,常常看古人说登高望远是何等的天宽地阔,万物皆渺,可是心中却总也体会不到是什么样的感觉。女儿刚才见左侧有座小山,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女儿也趁机体味一下古人登高望远的滋味?”

“不行!不能去!”苏母疾言厉色,出声阻止。

苏映雪却不理会母亲的态度,只管挽着母亲的手臂,,头靠在母亲肩膀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父亲。

“娘……现在外面也没人。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爬爬山活动活动筋骨,再看看风景,多惬意呀。总好过我们回家后只枯坐在家中好吧?”

苏母想要反驳,苏映雪忙继续撒娇。

“娘,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过年清闲一些,就一起去山上看看吧?女儿长这么大都不曾到山上去过呢……”

苏映雪边说,边摇着苏母的胳膊。

苏父看着不忍:“夫人,今日天气也好,府中也无事,就允了映雪这次吧。我们一家人的确不曾一起外出游玩过,就当是补上了。”

苏母神色有些松动了。她探手挑了车帘,向外张望。这一段路果真行人稀少,便是那边山上,也没看到有人。

“好吧,就听你们一回。”

苏父吩咐了车夫,一行人改道北行。

苏映雪心中狂欢不已,面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笑。

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的。

苏映雪向苏母道:“谢谢娘!”

苏母却并无多少喜色,目光中有着担忧,也有怜爱,泛着让人心疼的目光。

苏映雪心中很是疑惑。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明白。

苏母拍着她的手道:“你的心思,娘都明白。”

顿了顿又道,“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不用顾忌太多。主要不去接触陌生人就好。”

“娘,你放心,我不会去接触陌生人的。”苏映雪信誓旦旦的保证。

马车停下,车夫道:“老爷,这山没有开路,只有上山的小道,马车上不去啊。”

苏父看了看女儿,道:“如此,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徒步上山,也是一种趣事。”

一家人下了车。苏父牵着苏母的手走在前面,苏映雪同彩云走在后面,兰若跟在最后面。

眼下的时节,山上并无好景。脚下到处是杂草枯枝,没有一丝绿色,树光秃秃的,风吹着顶端的枝桠,轻轻摇动。

山路并不好走,几人走的小心翼翼。

苏映雪心中雀跃着,整个人都似乎充满了活力,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春寒仍重,几人却是薄汗微浸。

苏父苏母年纪毕竟也不小了,到了半山坡,二人已是气喘吁吁。几人坐下休息。

苏映雪不停的朝山上望。

苏父看在眼里,轻轻对苏母耳语了几句。苏母听了皱着眉直摇头。苏父又说了一番话,苏母方才点头。

“雪儿,我和你娘亲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们就不往上爬了。我们知道你还没有尽兴,就让彩云陪着你上去吧。”

苏映雪不想母亲竟会如此,当即抱着母亲撒娇道:“谢谢娘,爹和娘对女儿最好了。”

“好了,你们快去快回,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注意,别耽搁太长时间,天黑以后路不好走。”

苏映雪一一应下后,带着彩云继续上山。

没有父母跟在身边的苏映雪,就像放飞林中的小鸟一样,迫不及待的向山顶冲去。

彩云跟在身后,脸色通红,她就要跟不上了!

“姑娘,姑娘,你慢点,我没力气了。”

苏映雪回头一笑:“你若累了,就在这里歇一歇,等我下来再来寻你。”说完便继续前行。

彩云哪里敢让姑娘一人去,强撑着跟了上去。

快到山顶时,有一处平地,二人寻个地方歇脚。正在这时,她们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

苏映雪好奇,寻声探过头去。1

原来她们两个所坐的平地,下面乃是一处洞穴,她们正处于高台之上,若一个不小心摔下去,不残也伤。

洞穴前正站着一二十个穿黑色衣服的青壮年,围着一个白衣宽袖长袍的人,打的正酣。

彩云也探出头来,吓得一惊,差点喊出声来。

那白衣男子身形洒脱,虽被围着,却并未被那些人占了一点便宜。眼看着黑衣人倒下数半,白衣男子已占上风。

这时,两个黑衣人正缠斗他的紧,斜刺里一人持剑来袭,苏映雪见势不妙,大喊:“小心右边!”

喊完发现一群人齐刷刷的看向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

不好,把自己暴露了!

“快跑!”苏映雪大喊。

彩云急忙去拉苏映雪,意欲逃跑。可苏映雪脚下一个打滑,向后倒去。

彩云急忙去抓,却没有抓到,一时吓瘫在那里。

苏映雪情知难逃一劫。闭上眼睛,去接受命运的安排。

忽然感觉腰上传来一道力量,阻止了她下坠。

苏映雪睁开眼睛,只看见一张俊秀无双的脸。略细的剑眉,微微上挑,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带着三分寒,七分冷,鼻子高挺,红唇偏薄。束起的头发,发梢微微向上飞扬。

苏映雪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你是谁?”

冷冷的声音响起,苏映雪这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通红,赶忙从男子怀中逃出来,站在一旁。

彩云见自家姑娘被救,赶忙从山坡旁侧连滚带爬的下来,冲到苏映雪身边,拉着苏映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哭着说道:“姑娘,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苏映雪也是惊魂未定,强自镇静了后安抚的拍了拍抱着自己趴在自己肩头哭泣的彩云。“没事,没事,放心,我没事了。”

“你到底是谁?”声音比方才还要冷几分。

一二十个黑衣人忽然齐刷刷的举剑指向苏映雪二人,彩云吓呆在那里,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第17章 无端遭厄

什么情况?他们刚才不是在打斗吗?怎么瞬间成了一伙的了?

苏映雪也不曾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一时好心,却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疑惑的看着那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抬起手臂,向后一挥,黑衣人齐刷刷的把剑收回去了。

看来他们不是真的在打斗。此人应该是他们的头儿。

苏映雪缓过神来,盯着对面的男子:“不论我们是谁,方才我是为了你的安危才出声相救。我不管你们究竟为何打斗,但是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好心帮你的人吗?”

白衣男子没料到她竟会如此。稍一思量,作揖赔罪道:“是在下冒昧。只是此处乃是我们私有之地,有外人闯入,我不得不有此一问。”

苏映雪冷笑一声:“你说是你们的领地,难不成我登山望景,竟进了强盗窝不成?这么一座山,竟成了你们的地方?”

其中一个黑衣人听罢,拔出剑道:“休得对我家主人无礼!”

“放肆!退下!”白衣男子厉声斥责。

黑衣男子低头退去。

白衣男子盯着苏映雪道:“你刚才说你们是来登山赏景的?这时节,有什么景可赏?你以为我们会这么轻易被你骗了去吗?”

苏映雪心中气愤难当,一双杏目瞪着白衣男子。

彩云却是支撑不住,一时急了,“我们就是来这里登山的,我们的车马仆从都在山下等着,不信你们可以去看。”

苏映雪心中大骇,赶紧制止,却为时已晚。这下可如何是好,若这些果真是歹人,自己入了虎狼之窝也就罢了,若连累父母也身陷危险,可如何是好。

白衣男子却已经唤了一位黑衣人,轻声交代了几句,那黑衣人便一下跳出好远,片刻便没有了身影。

周遭一片静默,苏映雪心中焦急,如被火烧。

“地方是我们两个闯进来的,你若要处置,我们悉听尊便。但是其他人并不知晓这里的事情,你们不能伤害他们!”

白衣男子转过身看了她们一眼,吩咐人从洞中抬出几把椅子来。

“你说的是不是事实,我自会让人查清楚。”抬手一个请的动作“我不苛待两位姑娘,请坐。若姑娘说的是实情,我自会放了你们回去,只是,若你们不是,哼……”白衣男子嘴角一股邪笑,当真是与他浑身气质毫不相配。

有凳子为什么不坐?省些力气,或许还有机会逃走。

苏映雪拉着彩云坐下,暗暗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你不用看了,在我们这里,你想逃跑,不可能。”

苏映雪瞪了他一眼。罢了,不与这种人一般计较。她就不该起怜悯心,枉做好人。

过了约一柱香时分,那个黑衣人回来,向白衣男子低声汇报。白衣男子脸色渐缓,朝苏映雪看了一眼。苏映雪发现,给了他一记眼刀。

白衣男子站起身,朝苏映雪深深一揖,道:“在下给姑娘赔礼,还请姑娘谅解。”

“谅解?我们平白无故的就被你们这么威胁着,你觉得我们很谅解?”

白衣男子忽而变得温和起来,歉然道:“是在下做的不对。只是家师有交代,这武功厉害非常,不能被恶人学了去。前段日子总是被人窥伺,所以我等才这般小心。不想今日刚到了这新的地方,就被姑娘撞见。是以才有这般误会。”

苏映雪见他这般解释,心下也了然了。这天下,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家原也没打大错。只是,她们两个搭眼一看就知是不会武功的,他看不出来吗?真真是,唉……

白衣男子见苏映雪不说话,想着大概是还在生气。便道:“在下今日做下这等错事,实在是委屈了姑娘。姑娘但有所惩罚,在下无不领受。”说着,取出一枚黑色木牌,双手递过来“这是我们的专用令牌,以后姑娘若遇到难处,需要我们帮忙的,拿着它到天下任意一家亨通钱庄,自然会有人帮你。”

苏映雪皱着眉接了过来。这小黑牌,看着是木做的,但是还挺沉的。谁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呢,还是少招惹的好。

苏映雪将东西递还了过去,道:“我不要你这东西。你既然诚心道了谦,我接受便是。”看看天色不早了,“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告辞了。”说着转身便走。

“姑娘留步!来人,送二位姑娘下山。”

“不用!”苏映雪出声阻止。“我们自己回去。你不必如此盯着我们,我素日出不了门,今日的事情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衣男子的脸上透着几许笑意。“去查查她到底是什么人。”

“是。”身后人领命,悄悄跟去苏映雪消失的地方。

苏映雪满心的郁闷。好不容易今天父母许了她自己上山来,偏偏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望望山顶,“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风景又没有看到。唉……

苏映雪一路叹着气下山,彩云道:“姑娘,这事儿我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苏映雪忙道:“别,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说着郑重的看着彩云“你记着,今天我太累了,没有走到山顶,我们两个是找了个地方歇了歇就下山了。其余的一概不能说。”

彩云应了声是,便不再言语。

二人走到方才苏父苏母歇脚的地方,却只见兰若一个人在那里。原来苏父苏母已经下山,怕她们回来找不到他们,特意让兰若等着她们。

苏映雪试探着问道:“你们在这里,没遇到什么人吧?”

兰若疑惑道:“没有啊,姑娘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苏映雪慌忙道:“哪有?我是想着,这里怎么一个人也见不到呢。”

兰若笑道:“姑娘不常出来。这素日里登山,需是要到春暖花开之后才美。这时节,没人登山的。”

这时节,真的没人登山吗?苏映雪心中不是滋味,总有一天,她也要在春暖花开之时来登山,她要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就像那飞雁一般。

第18章 紫烟失踪

下的山来,苏父苏母早等在那里。苏母生怕女儿磕碰到哪里,细细的问了,才放下心来。

一家人上车回城。苏父问道:“怎么样,女儿?可登上山顶了?”

苏映雪只好把事先就编好的谎言说了一遍,带着她真正的遗憾,说与苏父听了。

苏父本想着以自己女儿的心思,是无论如何必须到山顶之后才会下来,听她那么说,心中不免有所怀疑,可见她脸上遗憾的神色,便也信了八九分。

天渐渐暗下来,没有人注意到,身后有人正悄悄的跟着他们。

之后的几天,苏父苏母忙着拜访与苏府交好的生意上的朋友。苏映雪便整日里将时间耗在花圃上。

却说这日,苏映雪正在询问文心和秀莲这几日花圃中的事情,丫鬟芸儿来到花圃外面来传信,说是孙大娘有事要找夫人,但是夫人不在,请姑娘定夺。

“是前几日领了外出差使的孙大娘?”

“是的。”

这孙大娘是苏母安排了陪着紫烟去京都的婆子,算算也才走四五日,怎的就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映雪心中担忧,忙带着彩云和雨晴来到海棠苑。一边吩咐芸儿差人去打听老爷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孙大娘见了苏映雪忙跪下行礼,苏映雪让彩云扶她起来。

“姑娘,夫人命老奴两口子送紫烟姑娘去京都,可走到半路,紫烟姑娘却不再让我们陪她去了,打发老奴回来。老奴劝她,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一个人不安全,劝了几句她非但不听,还骂老奴多管闲事。”

苏映雪听了,心中奇怪,人是紫烟要求的,看她的情状,不像是能够独自一人敢上路的人。事有蹊跷。问道:“你们这一路上可曾遇到什么人?”

孙大娘答道:“我们一路相安无事,也不曾遇到什么人。不过,夫人曾交代老奴,一定要留意紫烟姑娘,说她可能做出对苏府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我们上路后,便又偷偷溜回了客栈。紫烟姑娘一直呆在客栈里,直到傍晚时分,客栈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年轻的男人进去客栈没多久,就带着紫烟姑娘上了马车走了。我们两口子实在跟不上,就跟丢了。老奴连夜赶了回来,姑娘若能赶紧派人去打听,或许还能找到她。”

苏映雪知道母亲担心的是花圃中的事情,当下赶紧唤来管家。

命管家赶紧多派出几个人手前去寻紫烟,这边赶忙让人去请苏父苏母回府。细想之下,觉得此事还得请秦子卿帮忙。知道苏府秘事又能找人外出寻人的,她只能找他了。

苏府管家刘裕和,素来是个稳重办事妥当的人,不过须臾,便已找出地图命几个年轻护院分几个路线去寻人,又定下联络地点。一边飞鸽传书给苏府各地的商铺,协助寻人。

这边人刚出发不久,苏父苏母也赶了回来。

苏父得知女儿已经吩咐人去找了,倒也不大担心,不过苏母叹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心软。”

苏映雪劝道:“母亲不必如此,我们苏家素日待人宽厚,母亲又怎会重罚了她去。况且,如今究竟是何种情形尚且不知。”

苏父问道:“雪儿,这丫头对你花圃中的事情究竟了解多少?如果她真的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来,她对我们外面正种植出售的花草,影响可大?”

苏映雪道:“爹爹,这养花种草是一个长久的事情,一个新花种的培育不是几个月可以完成的。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也是有的。若说她果真把我们培育新花种的方法给了其他人,那对我们生意上的冲击,也要在两年之后发生。再者,这培育之事甚是严苛,一个环节顾及不到,就会失败。紫烟不是那般有耐心的人。所以我觉得对我们的影响倒不至于太大。怕就怕遇到那有耐心的人,若依照紫烟所了解的东西,细细专研,不出五年,便能与我们苏家一比高下了。”

苏父道:“如此看来,眼下我们并没有什么好的对策了?”

苏映雪摇头。除了找到紫烟,监视她的行动外,他们并没有其他能够做的。

正商议时,秦子卿到了。

苏父向秦子卿说了下大概的情况,秦子卿道:“叔父不必担心,侄儿这就请人去帮忙找人。”说着便施了一礼,大跨步走了出去。

及至门前时,偷偷拿眼看了苏映雪一眼。

秦子卿出了苏府,径自去找了董凌。这既有人又有钱才好办事,他实在是知道的太晚了。做了十多年的富贵子弟,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出了事情,竟每次都要请董凌相助。

秦子卿见了董凌,并不能把全部都告诉他。直说苏府原先的一个丫鬟,犯了错,但是主人念着她素日的好,派人送她去京都寻亲。可到了半路,却打发了陪她去的人,自己偷偷上了一辆马车走了。

董凌一听,便知道秦子卿没有把实情告诉他。但是人总有几个秘密不想被人知道的,便不追问。问清楚了丫鬟的姓名年纪模样等等,就吩咐人去寻了。

如此这般大费周章的寻了三五日,那紫烟竟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任何踪迹。

董凌自认是个有些手段的,可去寻的人一个个都回来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当真是奇哉怪哉。

正巧秦子卿又来问,董凌道:“依我看,我派出这么多人手都搜寻不到,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人已经死了,不过焚尸灭迹也是有踪迹可寻的,所以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秦子卿不耐道:“那第二种到底是怎样?”

董凌却不发一言,只瞧着他笑。

秦子卿皱眉:“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身上又没有线索。”

董凌拍了下秦子卿肩膀道:“实话跟你说吧,打从你第一天过来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一个被主人赶出门的丫鬟,也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去寻?她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是不是?”

第19章 寻人无踪

秦子卿摇头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只是这件事情,连我也知道的不是很多,你就更不能告诉了。”

董凌抱着双臂,审视的看着秦子卿,假意生气道:“如此,我就不蹚这趟浑水了。”说着便装作要走。

秦子卿赶忙拦住他,道“我说的是真的。这件事是人家府里的秘密,要都说清楚了,弄得人尽皆知,他们又何必去巴巴的寻一个丫头呢。”见董凌依然一副不饶人的样子,改口道:“不过,我倒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透漏给你一点。”

董凌抬眉,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这丫头大概是知道一些他们府里生意上的事情,他们怕被人利用了去,损害了他们府上的生意。”

董凌听了道:“这苏府这几年快速成为扬州首富,就是在整个中原地区,也都渐渐有了分号。我曾留意过,他们府上做得最好的生意就是花草生意。虽说这一行当做得人不多,可是他们家的花草是在全天下都买不来的。而且还特别的受欢迎,竞相购买。这丫头知道的莫不是与此相关?”

秦子卿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他究竟是说了什么呀,这人竟什么都知道了。

董凌见了他这副样子,好笑的不行。“年轻人,回去赶紧跟伯父学着做点生意吧,看的多了做的多了,你慢慢就知道我为什么能够猜到了。”

秦子卿瞪了他一眼:“这些我们回头再说,只是这件事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好好好,你放心。我说出去的,绝对不会比你说出去的多。”

“啰嗦了这么半天,你说的第二种可能到底是什么?”

“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苏府是真的遇到对手了。他们想要得到苏府迅速发财的方法。而且,这个人一定是个高手。能如此迅速的隐藏一个人,且不留蛛丝马迹,连我在他手中都讨不到半点便宜,绝不简单。”

秦子卿不无担心道:“那依你之见,我们现在可有什么对策?”

董凌白了秦子卿一眼:“对策?我连什么样的秘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能牵扯到哪里去,哪里有什么对策?当初苏府就不该把这丫头放出府来。这不是明摆着把把柄往人手里送吗。你呀,还是去苏府跟他们说,让他们准备接对手的招吧。”

“对方行事这么快?”

“不管对方打算如何行事,他们这里总是要防着的。傻!”董凌简直不想理会他。“你看看你,年前我还说你出去了一圈,人长进了,如今看来,还是涉世太浅。赶紧让你老爹给你寻个差事做做,多与人打打交道,省的我一个一个的都要给你解释。”

“我爹那里是指望不上的。他一心只想让我考个功名光宗耀祖,生意上的事情是一分也不让我沾手。”

“你爹不是老糊涂了吧?他不是一直指望着你取了苏家的千金。到时候你们就是扬州的首富了,还考取什么功名?我可是听说了,人苏府定的祖训是子孙不得入官场的。你做了官,还想人家把女儿嫁给你?”

秦子卿听了一惊:“要不是你提醒,我大概就忘了这中间的冲突了。但是,说服我爹,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回去问问你爹,看他选哪个吧。”董凌学着说书人的口气,调笑秦子卿。

秦子卿懒得理会那些:“寻人的事情你再费心找找,我把事情去跟苏老爷他们说一下去。我先走了。”

“唉,别走。我有事问你。”

秦子卿回头:“什么事?”

“你几时同我妹子这么熟悉了?她让我传话,说跟你约好的,等你进了府里就去找她的。上次她听说你到过我这里,专门找到我同我说让你去寻她。我可告诉你,你若要娶苏府的千金,就别招惹我妹子,不然,我要你好看。”

秦子卿道:“你想多了!你妹子同苏家妹子是好朋友,她找我是为了我苏家妹子的事情!”

“如此最好!我可不管什么苏家妹子周家妹子,这天底下能同我妹妹相提并论的人我还没见过呢。谁欺负她,我绝不会饶他!”说着唤来一个丫鬟“带这位公子去寻姑娘。”

也不管秦子卿同意不同意,径自出去了。

秦子卿只得随着那丫鬟前去。

董婉在自家花园中,青筠正为她煮茶。二人有说有笑,很是热闹。见秦子卿过来,董婉站起来相迎。

秦子卿施了一礼道:“董姑娘。”

董婉笑道:“秦公子既然来了,就请坐下喝杯茶吧。”

二人入座,青筠为秦子卿斟了茶,退至一旁。

“董姑娘两度相邀,不知是为何事?”

董婉看了他一眼,笑道:“是不是我大哥威胁你了?你不用理会他,他素来如此,总觉得我会被人拐走了似的。再说,你我知道你跟雪儿妹妹的事情,就不要以为我对你倾心了。这下,你可以放心喝茶了吧。”

秦子卿听她如此说,很是欣赏她的坦荡,也不再拘泥,端起茶来喝。茶不错,是上好的大红袍,色泽鲜亮,香气扑鼻,入口后唇齿生香。可惜被他耽搁了片刻,差已经微凉,不然,口感会更好。

“我们青筠别的不说,这烹茶的手艺一点也不输外面那些茶博士。你说是吗,秦公子?”

秦子卿点头道:“的确不错。”

“既品了茶,我们就来说说雪儿妹妹的事情。”

秦子卿端坐着,看着她娓娓道来。

“我素来爱结交朋友,与雪儿妹妹也是偶然相识,初次见面便觉得她与我相见恨晚。这几年我们见的虽不多,但她的事情我却是放在心上的。

伯父伯母平素里对她的确是好,什么好东西都想给她运进府里,只是他们不肯给她最期盼的东西。”

董婉看了秦子卿一眼,见对方神色无异,继续道:

“看来秦公子也是明白雪儿妹妹的境况的,那我就不多说了,简而言之,我们联手帮助雪儿妹妹获得一份该属于她的自由。”

董婉目光坚定的看着秦子卿,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气。

秦子卿见她诚恳,也坦白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董姑娘打算怎么做?”

第20章 达成一致

董婉饮了一杯茶道:“依我看,雪儿妹妹这件事有两个问题要解决。第一便是弄清楚伯父伯母为何一定要把她禁闭在府里,只有弄清楚原因,才能想对策。第二嘛……”董婉一笑,“其实我已经在做了,只是还没有看到效果。”

秦子卿问道:“是什么?”

董婉道:“第二就是雪儿妹妹自己喽。她虽然因为被困在府中而愁苦,可是却丝毫不敢做让伯父伯母不高兴的事来。简而言之,就是她想从禁锢中走出来的欲望不够大,不足以让她同伯父伯母摊牌。”

秦子卿摇头道:“映雪是个有孝心的人,她不会因为自己这件事就同父母反目的。”

董婉白了秦子卿一眼道:“说的好像我撺掇着她不尽孝一般。有孝心当然可嘉,可是一味地愚孝,就不好了。雪儿妹妹是身在其中不能自悟,你怎么也这么想?”

秦子卿心虚了一下。说起来,他和苏映雪是一样的愚孝罢了。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认为同父母反抗是不孝的行为吧。

董婉见他不说话,也不追问,只继续道:“如今雪儿妹妹表面上顺从父母的意思,一步也不出苏府,但是她心里可是这样想的?她是真心想要这样吗?”

秦子卿下意识的摇头。

“当然不是!”

“为父母尽孝的方法何止一种,何必非要如此委屈自己?她过得不开心,伯父伯母又怎会真正开心,他们不过都是在哄骗自己罢了。把伤口用布遮起来,就没有伤口了吗?就不会痛了吗?有伤不治,反而百般遮掩,早晚有一天是要命的。”

秦子卿听了,心中好似有一道疤被揭开一般,既难受又痛快。

他也想着帮一帮苏映雪,只是没有看的这么明白罢了。

而他自己,也是需要去挣脱束缚的。

“董姑娘一席话,秦某受教。在下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说吧先饮了。

董婉也不推拒,大方饮了。颇有女中豪杰之风。

“方才姑娘说第二种难题,姑娘已经在做了。不知姑娘指的是什么?”

董婉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时不时的勾一勾雪儿妹妹想出府的欲望罢了。第一,我时不时的给她第个请柬,当然,我这一年也不过能请出她两回;第二嘛,只要她见到我,我就自有方法让她向往自由的生活。”

这一点秦子卿是领教过的。就董婉的口才,把她在外面所见的东西,就像是讲故事一般,精彩纷呈,是个人都会被她嘴里的世界吸引的。

“第三嘛,我给她送了些很一般的书。”

呃,书?秦子卿想起苏映雪说的那几本书。

董婉往前探了一下身子,低声道:“其实是挺差劲的书,不过,都是同闺阁女儿不能走出府门,同闺怨有关的。只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说完端坐好,举起茶盏时,向四周偷偷看一下。就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

秦子卿颇感好笑。眼前的女子,容颜绝美,稀世少有,便是苏映雪也难比及。她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与人相交却甚是坦荡,如此奇女子,却还偶尔露出几分小女孩的姿态来。当真是个妙人。

“唉,你别笑了。”董婉见他脸上笑意不减,只当他在笑话她呢,一时有些羞恼。

秦子卿正色道:“董姑娘,我替映雪谢谢你。”苏映雪能得如此好友,他真心替她高兴。

“我只是为了朋友,不求道谢。我找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不足以达到目的。所以,还要请你相助。”

“只要是为了映雪好,但有所命,在所不辞。”秦子卿抱拳道。

“那好,如此我们便达成一致了。现在,雪儿妹妹那边还是由我来处理,你想办法去打听伯父伯母究竟为何不让她出府。”

秦子卿思量片刻,道:“这件事我原本也是要做的,只是想要从叔父婶娘那里打听出事情来,有些难度。此事需要慢慢来。”

“我当然知道不容易,要不是也不会让你去做。怎么说你在伯父伯母那里也是他们眼里认定的未来女婿,行事比我要方便不知多少呢。但凡你用心去做,早晚肯定会打听到的。”

董婉一副我相信你的表情,让秦子卿心中倍感压力。

二人商议妥当,秦子卿便告辞了。

却说苏府里,自孙大娘带来紫烟失踪的消息后,苏母便整日里自责不已,忧思之下,竟病倒了。苏映雪每日里便陪侍床前,开解母亲。

若说这对母女,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苏映雪起先对紫烟失踪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想用她的方法轻易研究出新的花种,真的不是容易的事情。紫烟对这些知道的并不及文心和秀娘的十分之一。就算真的被有心人发现方法来,她也是没什么好怕的。花草的种类何止千万,每个人研究出来的自然也是不同的。大不了便是对府里的生意有所冲击罢了。可是,财本就是身外之物。他们苏家垄断了这行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若真是破了他们这方面的财路,他们府里毕竟还有其他的产业呢。苏映雪真心没觉得这些钱财上的事情有什么可担忧的。

但是,看到母亲每日在病榻上犹自自责,渐渐就开始责怪起自己来。若不是自己心软,又或者对那件事看的不要那么重,也许紫烟现在还在她身边,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眼看着母亲病着,她一边开解着母亲,一边在不断的责备自己。

苏映雪的忧心,大概除了彩云和雨晴,再无旁人知晓了。

这天晚上,苏映雪拖着劳累了一天的身子回到房里,彩云正在为她准备洗漱的东西。

雨晴怔怔的看了苏映雪一会儿,忽然坐到苏映雪身侧:“姑娘,你可不能这样了!”

苏映雪被吓了一跳,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

雨晴道:“姑娘,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在彩云姐姐教我的规矩中,是犯了大错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要说,不然,我就憋死了。”



第21章 雨晴的提醒

苏映雪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那好,你说是什么事。我保证不算你坏了规矩。”

“姑娘,你不要笑我。你既然拿我当心腹,自然就该把心里的压着的事情跟我们两个说。夫人已经病倒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早晚也要病倒的!

彩云想要阻止,苏映雪向她摇手,示意她不要阻止。

“我知道姑娘因为紫烟的事情,本来就很伤心。这次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夫人嘴里经常会提到紫烟,我就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跟紫烟有关的。若说紫烟做的那件事,那是千不该万不该的。姑娘待我们这么好,她却做出那种事情,放到哪里都是会被主人打死的。姑娘和夫人宽宏大量,不追究她,那是姑娘和夫人心地善良。如果她真的又做出了伤害你们的事情,当真是天地难容!现在夫人病倒了,姑娘你也天天伤心,就算你们后悔当初轻饶了紫烟,现在也没有用啊。你们不想办法怎么去解决这件事,一直在这里难受自责,怎么行呢!那岂不是正遂了别人的心!我知道姑娘肯定是为自己心软自责,可是姑娘,你这样自责,除了伤了自己的身体,让我们几个看着担心外,真的没有任何用处的!”

苏映雪被雨晴噼里啪啦的一顿说辞给弄晕了,小丫头说话条理一点也不清晰,但是片刻之后,苏映雪明白过来。自己的心事是被眼前这两个人看穿了的。

小丫头说的没错,自己的自责除了让身边的人担心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为什么自己总是犯这样的错误。只要牵扯到父母亲的事情,自己总是会不由自主的陷入到情绪中去。

苏映雪定了定神色道:“谢谢你,雨晴。你及时点醒了我。今天我向你们也向我自己保证,今后我不会再这样了。如果我再犯了这样的错误,你一定要像今日这样点醒我。”

彩云和雨晴见苏映雪郑重交代的样子,又见她眉宇之间愁容已散,便也欢喜起来。

雨晴拍着胸脯道:“姑娘放心吧,我一定会的!我是姑娘的心腹大将!”

次日一早,苏映雪再去苏母身旁服侍的时候,心境全然不同。苏母似乎也被苏映雪所说的话感染,不再反复念叨着紫烟的事情。不过一日的时光,精神竟好了很多。

下午,苏映雪见母亲睡下,带着雨晴去花园散心。

这次的事情,让苏映雪很是惊讶。自己费尽口舌来劝慰母亲,几日来不见丝毫作用。自己不过是心态变了,便是连母亲也跟着好起来的。其实不过是母亲看着苏映雪神色之间有所忧虑,每日里便更加自责。而苏映雪因为母亲的自责而自责。长此以往,恶性循环罢了。一旦其中一个环节改变,自然会影响全局罢了。

苏映雪又考虑起自己心中萦绕不去的渴望了。也许,这个事情也是有希望的。

苏府里出去寻紫烟的人渐渐都回来了,春节已经过了,各个商铺的生意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能一直派人在外的。

苏父很是疑惑,虽说天下之大,寻人不易,可是,派出这么多人,竟然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真真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秦子卿前来拜访,带回来的消息是一样的,无迹可寻。

“叔父,那个丫鬟果真掌握了映雪妹妹培育新花种的方法吗?”

“此事我也问过映雪了。她说,紫烟知道培育花种的全部过程,但是具体的操作她并没有做过。她说花圃中的事情一直是有专人打理的,而且紫烟不是那种肯一心专研东西的人。除非,带走她的那个人根据紫烟所知道的东西慢慢研究,才能找出方法。就算是找到方法,研究出一种新的花种,至少也要一两年的功夫。只是,我认为,那个人既然如此用心,监视着我府里的情况,怕是早已经准备好一切了。我们不能心存侥幸,必须拿出些对策才行。”

“那叔父可有了应对之策?”

苏父摇头:“这几日我已经让人召回各地的花行掌柜,商议计策。”

苏父沉默了一阵,然后徐徐道:“其实,我们府里这几年因为生意渐好,我便料到早晚要被人盯上的。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出这么一档子事,正好整顿一下生意,也许未必是祸事。我只是担心我们手下那些工人,若因此丢了活计,不知该如何养家。少不得要好好思量一番。”

“叔父宅心仁厚,必定吉人天相,此次的事情定会解决的。”

苏父笑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但要阖家平安,其他一切皆是身外之物,无需过于烦忧的。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这年还没过完,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要你费心。”

“叔父不必跟侄儿这么客气的,这是晚辈该做的。”

秦子卿见苏父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再忧虑。眼看房门外候着人,焦急的踱着步,情知有事,便告辞去看望苏母。

秦子卿去了苏母院里,下人告知苏母吃过药已经睡下了,打听到苏映雪往花园方向去了,就往花园走去。

马上就要中元节了,天气渐渐回暖,下午的阳光很足,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水中的鱼儿竞相争食鱼食,将池水搅得水花乱溅。苏映雪和雨晴边聊天边看着它们,难得的惬意。

秦子卿远远就看到她二人,径自走过去。

“难得见你如此好心情。”

二人听到声音回头,苏映雪婉然笑道:“你怎的这个时候来府里了?可是紫烟的事情有了着落?”

雨晴笑着偷偷的退到了一边。

秦子卿摇头道:“石沉大海一般,毫无线索。”

苏映雪蹙眉:“看来事情不太妙,我们需要想法来应对了。爹爹那里可有跟你说什么?他可有了对策?”

“对策倒不急在这一两日,不过叔父已经召集了各地掌柜回来商议。”说着,又劝苏映雪“叔父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忧,想来应该是心中有了计较,你不必过于担心。”

第22章 花园告白

“爹爹对于银钱本就不是很看重。当年做这花草生意原也是偶然。府里生意虽然好了,可爹爹却总是忙的无暇休息,更遑论陪着母亲了。若舍了这生意,于我们一家人而言未必是坏事。”

“叔父所担忧的的确不是生意的盈亏,他在意的是那些依附府里生意生存的工人。刚才他提到过的。”

苏映雪道:“其实,那些工人已经有技艺在手,纵使我们府里不做这生意了,总还是有人要做的。他们也可以去其他地方呀。”

秦子卿摇着头,笑道:“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虽说是有技艺在手的,可是在外面谋生的人那么多,怎见得人家就会用他?你不知贫苦人家是怎样过活,自然不知这份工作对于他们有多重要了。”

苏映雪有些羞愧,脸色绯红,叹道:“我的确是思量的简单了。看来父亲少不得要为难了。”

秦子卿劝道;“你也不必如此,叔父经商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总会有办法的。”

这一会儿没有给鱼儿喂食,那鱼早不知游到哪里去了。秦子卿抬头,阳光很是刺眼。看今日苏映雪心情还不错,正是交谈的好时候。

“年前我刚回来看你时,你看起来非常的忧郁,是碰到了什么事情,能跟我说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苏映雪听了这话,神色一时有些让人捉摸不定。她低着头,低垂着睫毛,目光失神。

过了好久,苏映雪抬起头来,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说道:“我若说了,你不许笑话我胡思乱想。”

秦子卿发誓道:“妹妹尽管放心,你是将心里的话讲与我听,我岂能负你真心!你尽管说便是,我既不会笑话你,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苏映雪见他诚心诚意,微微点头,说道:“我怕是在这府里呆的太闷了,所以整日里胡思乱想。”

停了片刻,又听她道:“我总会想,我为什么要到这个世上来,我为什么会出现,我为什么又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或东西?我每日里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我自己要做的,而是我身为我而要去做的。那么我究竟是属于我自己,还是属于这个世上某种操控着我们生命的人的?不论是谁,似乎都在忙碌,可是忙碌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生存?可是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存在,就好像我不是我自己一样。我似乎是被人操纵着的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着过着一天又一天不知所谓的生活。即便是,我的灵魂没有住进这个身体里,这个身体也会让我周围的事情按照它自己的秩序继续走下去。那我的灵魂是什么呢?”

苏映雪忽然转过头,目光充满着疑惑的看着秦子卿:“你说,我会不会本就是个木偶,只是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困在这个身体里面出不来也动弹不得?”

苏映雪没有等秦子卿的回答,摇着头道:“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太奇怪了。我很渴,身体的没一个部位都感到渴,但是我找不到我需要的东西。我想要解脱出去,可是我找不到。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我的身边,没一个人都在很自然的生活着,他们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他们生活的很自然,就好像一切就该是如此。可是为什么我会感到难受呢?为什么?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苏映雪好似疯魔了一般的拽着秦子卿的胳膊问个不停。

秦子卿却愣在了那里。为什么?

秦子卿陷入了沉思,就好像陷入了苏映雪那一串疑问的漩涡里面。

而苏映雪犹自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喃喃自语:“我眼中的这个世界真的是我眼中的世界吗?我真的是我吗?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按部就班的过着一切都安排好的生活,为什么要这样一天一天的走下去,一直到生命的死亡。那我为什么要来这个世上这一趟呢?究竟是为什么?”

秦子卿一时缓不过神来,苏映雪说的这些话很奇怪,可是,又似乎很有道理。

人,生而为人,究竟为什么而活?

是这个意思吗?苏映雪是因为这个而困惑?

可是,究竟为何而活呢?

秦子卿慢慢的梳理着思绪,过了好久,他说道:“这个世上,有人求名,有人求财,有人求利,可是这些都是外在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且有所求便有所羁绊。你说的那些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可是,今日既然提到,我便也想了想自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到了死亡的那天,我会为何而有所遗憾。”

秦子卿转过身来,扶着苏映雪的肩膀,眼神真挚而清明:“第一,若我不能与你共度一生,那我纵然是死,也是不能瞑目的。”

苏映雪不想他突然说起这番话来,一时羞赧,别过头去。却听到秦子卿继续道:

“第二,若我不能游历天下,则不能瞑目;第三,若我不能护你一世周全,则不能瞑目。其他的一切,虽也重要,但是,这三个我若做不到,是真的无法瞑目的。”

苏映雪听了,心里细细品味着他的话。本是自己剖心解疑,却引得他如此。眼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子卿继续道;“雪儿,我刚才的话字字真心。你我的事情,我们的父母是早就认定的了。我对你的心意,这些年来,你也该有所察觉的。只是,我不敢确认你的心意,也万万不敢唐突了你。”

秦子卿见苏映雪神色为难,脸上虽有些泛红,但为难之意尽显于眉眼之间。秦子卿心中难受,放开手,沉默着。

过了很久,二人都不再言语,就连身边的风似乎都有些尴尬,渐渐的停了。

“我今日说的这些,只是将自己的心意尽数的说与你听了。”秦子卿有些艰难的说道,“我的心意只是我的心意,我会尊重你的,这些你尽管放心。”

顿了顿又道:“我会慢慢等待的,等到你发现自己真心所爱的那天。哪怕那个人不是我,我依然会护你一世周全的。”

第23章 青梅竹马却非爱

苏映雪一直静静的立在那里。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拿出来说的,不想,却是这么一个契机。

“子卿哥,我很抱歉。从小到大,我只是拿你当哥哥看待的。我没有兄弟姐妹,是你常常来府里带着我玩的。在我心中,你就是我永远的依靠。”

“我也听到过父母们提过我们两个的事情。那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想着以后有人陪着我是件很美好的事情罢了。可是,我这两年渐渐懂得了些。我心里始终是拿你当哥哥看待的,并无丝毫男女之情。”

苏映雪说完,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那里。

把事情说开了也好,说开了,以后就不用总是这样顾忌着了。

秦子卿见了她的神色那时,便已猜到她会如此说,只是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仍旧觉得心如刀绞。

雨晴坐在远处的石凳上,看着他们两个人时而激烈的交谈着,时而沉默着,两个人的脸色似乎都不是很好。可是偏偏又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心中好生后悔,当时不该走的这么远。秦公子对姑娘那么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应该不会犯什么糊涂,去招惹姑娘生气的呀。

太阳的光已经变得昏暗,虽然未到傍晚,但是寒气已经开始慢慢升起来了。

秦子卿觉得心里在滴血,可是,他今日的目的是为了开解苏映雪,他不能就这么放任她的心事不管。

“你的意思我都听懂了,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也会一直等你。你可以一直把我当做哥哥,没有关系,我不在乎。刚才我们所说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你开开心心的,一切都好。这话,我们就到此为止,不再提了。”

苏映雪知道自己伤了秦子卿,心中也有些愧疚,反正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只好让他自己去慢慢接受好了。能不再提这个话题,自然也就免了许多尴尬。便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秦子卿见苏映雪点头,便继续说道:“就如我刚才所说的几件事情一样,若有一天,雪儿,若有一天你面临死亡,你会为什么事情而遗憾?”

苏映雪听了他这话,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若我一生永远这样活下去,直到死亡,我一定会不甘心的。”

秦子卿问:“你现在是怎样的生活?”

“像这样永远被困在府里,除了自由,再也没有能够勾起自己生活欲望的东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秦子卿了然道:“你所说的走出府里,并不是出去游玩那么简单。而是,你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想好好的体味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是这样吗?”

苏映雪摇头道:“是,也不是。我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我也想知道,人生的意义。我想去寻找。出去寻找。”

“好,我会帮你的。无论你想寻找什么,第一步,就是要走出这个府门。”

秦子卿略停了片刻,“你有没有问过婶娘,他们究竟为什么不让你出府?”

苏映雪摇头道:“我问过,可是他们没有告诉我。他们只是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独自出府这件事,是万万不行的。就算真的要出府,必须他们陪着我。并且不让我再问缘由。”

秦子卿困惑无比:“虽说你是独女,在叔父婶娘眼里自然是贵重些,可是不让出府却有些过了。”

“我当然也知道过了,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

“若是连你也不能告诉,我去问就更不可能知道了。”秦子卿摇头叹气。“此路既然行不通,我们便需要换一条路来走了。”

“什么路?”

秦子卿道:“据理力争啊!”

苏映雪给了他一个白眼,这算什么路呀!

秦子卿道:“你不要这样小看我说的话,我还没有跟你说清楚呢。这事需要慢慢来。你看,初一那天,我不是也把你带出府了吗,既然我能够把你带出府,就说明这件事情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苏映雪想了一下,的确如此,虽说那日情况特殊些,自己最终却是得到许可了。何况,去外祖家回来之时,父亲还同意了她独自登山。也许这件事情真的是有余地的。

秦子卿问道:“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上元节那天你可会出去?”

“每年,都是母亲陪着我去酒肆里临窗看的花灯罢了。今年,若是母亲身体痊愈,想必也不会有意外。若是母亲身体没有痊愈,便只能待在家中了。”

“那好,那你便准备好吧。上元节我会再带你出去的。以后我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带你出去的,等到叔父婶娘他们习以为常的时候,你再要求独自出府。如果他们不同意,你一定要坚持,纵使同他们怄气也不能放松。到时我自有主张。”秦子卿带着一股跃跃欲试的神态,似乎是很有把握一般。

苏映雪不由得相信了他。其实,除了他能够帮她之外,她别无选择。

苏映雪望着秦子卿,他面容平静,似乎刚才他们说过的那些话并不曾在他心底留下什么似的。但愿有朝一日他能够遇到真心待他的人。

天已经暗了,寒气侵人。彩云不见苏映雪回来,拿了披风来寻她们。

远远看见了正站在那里的苏映雪和秦子卿,彩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披风,继续走过去。还没有走到跟前,猛不丁被一个人给拉到了树丛之间。

“是我,别叫。”雨晴捂住彩云的嘴巴,怕她出声。

彩云见是她,才长吐了口气;“你做什么?吓死我了。”

雨晴指着苏映雪的方向道:“姑娘跟秦公子好不容易说会儿话,我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了。”

彩云拿着披风道:“我也不想去打扰,可是,这会儿寒气这么重,姑娘若病了怎么好?”

二人躲在树后纠结着。

秦子卿看到了她们,看了看天道:“天晚了,你的两个丫头都已经等不及了,早点回去吧。”

苏映雪回头,正好看见两个丫头低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你推我攘的,不知是为什么。

“那我让人送你。”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难得进一趟你们花园,我再转转。”秦子卿拒绝了。

苏映雪虽觉得自己作为主人,应该陪着的。可是他们二人刚才的谈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尴尬,便不再坚持,独自先回去了。

秦子卿看着那远去的身影,不曾有一次回头。

她心里果真是没有他的。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做?

天已经黑了,花园中空无一人,让人觉得凄冷。

第24章 只是今夜两无眠

远处三道身影已经消失,秦子卿藏在袖间的手握的手指泛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可惜,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罢了。

秦子卿想起幼时,苏映雪总是带着几个小丫头让秦子卿陪着她玩过家家的游戏。她总是喜欢扮成新娘子,拿一方红色的绣帕,轻轻地盖在头上,等着他来掀开。那时候他便以为,她的心里是有他的,总有一天,他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来迎娶她。原来这一次都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秦子卿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自己走向什么地方,全无知觉。

眼前忽然灯火通明,秦子卿抬起眼眸,里面火光闪烁。

这里是秦府为他新建的练武场。他竟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府里。

练武场里的下人大概是用饭去了,此刻并无一人。场的右侧摆满了各种兵器道具。

秦子卿一个翻身,跃过去抽出一把剑。剑光冷冽,反照着火光,映照着他一双冷峻的眼睛。接着,便飞身到练武场中间,耍起剑来。只听得剑身唰唰作响,场中火光摇曳。

秦府里,秦母用完了膳,儿媳肖氏正陪着她说话。佟妈妈进的内室来,低声禀告。秦母转头看着她问道:“可看清楚了?”

“是的,夫人。”

“你先退下吧。”

佟妈妈应声退去。肖氏看着婆母的神色露出担忧,也不知是何事,又不敢问,只低了头去剥桔子,递给婆母。

“来人”秦母唤道。佟妈妈复又进来。“去唤三少爷身边的小厮来。”

佟妈妈领了命令忙出去了。

看来此事是与三弟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肖氏忍不住猜想。她这个婆母,平日里最是疼爱小儿子,对大儿子却是不甚关心。她心里吃味,只是碍于婆母厉害,一味地隐忍不敢发作。看婆母这神色,定然是三弟出了事了。哼,她总算是能看好戏了。

肖氏心里正盘算着,却听秦母道:“天晚了,子鹏也该回来了。你回去陪她吧。”

哼,定然是有什么事情,怕被她知道了。肖氏心里不忿,面上却一派的恭顺。拜别婆母,退了出去。

肖氏怎会甘心就这么回去。刚出了秦母的院子,便带着贴身的丫鬟候在墙角。眼看着秦子卿的小厮阿四被带了进去。过了不久,秦母又同佟妈妈和那个阿四出去了。肖氏让丫鬟灭了风灯,悄悄跟上。

一路来到了练武场,早在外面就已经听到里面的动静。秦母不让人打搅秦子卿,几人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肖氏跟在后面,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动静,早就不耐。可是已经等了这么久,却什么也看不到,心有不甘。直站的腿脚发麻,再也撑不下去了。命丫鬟在这里看着,自己先回去歇着了。

秦子卿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直到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咣当一声,剑掉在地上,秦子卿倒在地上。

秦母惊呼,赶忙让阿四去扶。阿四赶去,秦子卿浑身绵软,用不上一点力气,阿四废了好大的劲才将秦子卿带到东侧的屋棚下。

秦母痛心不已,拿着帕子在一旁抹眼泪。佟妈妈倒了茶,伺候秦子卿饮下。秦子卿这才渐渐缓过神来。见到母亲在旁哭泣,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伤心,你说出来,儿子替你出气。”

秦母嗔骂道:“你这孩子,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惹得为娘伤心,却还说这样的话来气我。”

秦子卿苍白着脸色挤出一个笑容:“儿子不过是希望早日学成武功,练得有些痴迷罢了,怎么就是作践呢?”

“你还哄我?你只当为娘不知?你这几日天天的不着家在外面跑,怎么今日从苏府里出来就成了这副模样?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没办法解决?你说出来为娘帮你去办,你可不能这副模样来吓唬娘啊。”

秦子卿听了这话,看向阿四。

阿四吓得赶紧跪下道:“少爷,小的见您从苏府出来就失魂落魄的,小的问您话您也不答,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小的担心您出事,夫人派人来问小的,小的只能据实已告呀。”

秦子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转过头看向秦母,“娘,儿子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一时有些解不开,这才想着动动身子,出出汗,放松一下,或许就能找到办法了。并无大碍的。”

秦母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她还能不知道吗。他不过是为了宽慰她才如是说罢了。看了看阿四和佟妈妈,说道:“罢了,今日天已经太晚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便不勉强你。让阿四服侍你去休息吧,此事明天再说。”

说着吩咐了阿四去送秦子卿回房,又吩咐佟妈妈让厨房去煮燕窝汤送到三少爷的房中。便叹着气回去了。

秦子卿沐浴过后,躺在床上,身体很累,可是却是没有一丝睡意。

让他放弃苏映雪吗?他真的做不到。他不敢去想有一天苏映雪会喜欢上其他人。或许,让苏映雪一直呆在苏府里,不让她见到除他之外的人,她早晚会嫁给他的。

可是,看到苏映雪愁苦的容颜,他又感到很伤心。他不能这么做。纵然是自己伤心,他也不能让苏映雪过得不开心。

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纵使自己万般难受,他还是要帮她的。

不论他有没有承诺过,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像枯萎的花儿一样,日日愁苦度日。

嘴里就好像在舔着心上滴的血一般,阵阵腥冷。

同样无眠的,还有苏府的那位。只是心事各不同罢了。

苏映雪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除夕之夜偷潜出府,初一的外出,初二的登山,还有母亲今日大好的神色以及秦子卿提醒她的话。似乎一切都在预示着她的出路一般。

秦子卿,父亲,还有自己。

苏映雪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颗种子,被人施肥浇水,有一缕阳光照射进去,它马上就会发芽开花。

她不能再同以往一样,每日里只会自怨自艾,她要为了自己的美好人生,奋起努力。

苏映雪如此兴奋,不由得开始遐想着能够像董婉一般游历天下,兴奋地难以自已,抓着被角,掩着唇鼻,偷笑出声来。

第25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次日清早醒来,雨晴看着苏映雪的两只熊猫眼直发愁。唉,好不容易刚学会给姑娘化妆,这么大的熊猫眼可怎么给遮下去呀。

“姑娘,你不是答应我以后不再想那么多愁苦心事了吗。你瞧瞧你眼睛下这么大的乌青,唉,我可怎么办啊。”

彩云整理着衣物,扭过头来笑道:“姑娘哪里是愁苦,昨儿个半夜还在不停的笑呢。”

苏映雪轻轻咧着嘴巴笑道:“我心里有开心的事情,一时兴奋地睡不着。”望向彩云“我已经是忍着笑了,怎么,还是被你听到了?”

彩云将衣物收好放进柜里,走过来,看着镜中的人儿,说道:“姑娘难得好心情,我听了自然也是开心的。所以并未起来打扰姑娘。只是姑娘眼下这些乌青,夫人看了难免担心。”

说着,便吩咐了雨晴去打了热水来,用毛巾给苏映雪敷眼睛。

雨晴听了彩云的话,只当是昨日秦子卿与苏映雪在花园中互诉衷情,所以才如此开心。心中热切的盼望着秦子卿能够再来探望姑娘。

二人忙活了好一阵,才给苏映雪修饰妆容。

“终于把黑眼圈给遮下去了。不过,姑娘还真是天生丽质,随便一打扮,便将全城的千金小姐们给比下去了。”雨晴不无骄傲道。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董婉的时候,是个怎样惊呆的模样了。

彩云取出并蒂红莲银簪插在苏映雪的发髻旁,更是映衬得一朵娇花照水间,自此水流彷徨不复前。

苏映雪心境今时已不同往日,同二人说笑着一同来到母亲院里。

苏母今日已经能下床了,正在院中的石凳上坐着,看兰若调教着一只鹦鹉说话。

“娘,您身体刚刚好些,不能在院里坐太久,小心再受了寒气。”

苏母拉了苏映雪的手,笑着道:“不妨事。今日太阳这么好,我在屋里呆着,人都要发霉了。出来透透气,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

苏映雪问道:“母亲今日的药可用了?”

“用过了。刚才大夫才来过,诊了脉,说是已无大碍了,只要平日将养些,少操劳,多休息,不日便可痊愈。”

“这大夫说的倒是没有错。母亲就不要想太多了。咱们府里的生意自有父亲打点,母亲只要好好养好身体就好,不必过于劳累的。”

苏映雪说了这话,当即后悔了。自己这不是在提醒母亲紫烟的事情么。心里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光顾着开心了,怎么平素里的小心谨慎也给忘了?

不想苏母却说道:“紫烟的事情我也想开了。事情已经这样,我再后悔也是没有用的。只能让你爹想办法解决。我一个妇道人家,外面的事情懂得又不多,不能出力也就罢了,怎么能让你爹为我生病再忧心后宅的事情呢。”

苏映雪笑道:“母亲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

苏母瞧着女儿道:“你这几日整天也陪在我身边,可是我瞧着你,好像有些不一样。”边说便端详着苏映雪,心里觉得很是诧异。

苏映雪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哪里有不同,可是女儿吃胖了些?”

苏母被女儿逗笑了,点了点苏映雪的额头:“你这孩子。若真是再胖些就好了。”

这厢里苏府母女一团和气。秦府却是另一番样子。

秦母担心儿子,又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不能告诉秦父,同样是一夜没有睡好。

这日一早用过饭,见秦父已经出府去了商铺,便由佟妈妈搀扶着到了小儿子的房里。

秦子卿因为失眠,直到五更时分才睡下,此时还未起来。丫鬟们都正候在房外,等着三少爷起床后伺候洗漱。见主母来了,一个个忙屈膝施礼。

秦子卿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翻身睁开眼睛,屋内已经是大亮了,想来时辰已经不早了。

不论怎样,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秦子卿翻身起来,刚穿好衣服,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却是佟妈妈扶着秦母进来了。

秦子卿施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秦母说道。她看着儿子起身。儿子已经长大了,站在那里,身子挺拔。然而眼下一片乌黑,定然是没有休息好的。“说吧,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子卿笑着坐到母亲的身侧,“娘,孩儿并没有遇到什么大事。”

秦母当即便黑了一张脸。孩子大了,连句实话也不肯说了。

“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昨天你回来的时候那个样子,谁会相信你没有事?”

秦子卿低了头,思量着到底该怎么跟母亲解释。

秦母只当是他跟自己怄气,又是伤心又是着急:“你们几个如今一个一个的都长大了,有了事情也都不愿告诉我了。平日里我也不管束着你们,可是如今你遇到了难处,还不肯告诉我吗?”

秦子卿见母亲伤了心,劝慰道:“娘,不论我长了多大,我都永远是可以您的孩子。但是,有些事情,孩儿没办法跟您解释清楚。”说着,秦子卿跪坐在母亲膝下,举手发誓道“但是,孩儿发誓,若真是遇到孩儿无法解决的事情,到时一定会请您帮忙的。”

秦母扶起秦子卿,叹气道:“我哪里需要你去发什么誓,只要你不要像昨日那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就好。”说着,想起昨日的情形,眼圈又红了,拿了帕子擦眼泪。

秦子卿在一侧好生劝慰,也怪自己,怎么就失了神,惹得母亲如此伤心。

只听秦母说道:“也罢,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但是你刚才说过的话,可不能忘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难处解决不了,娘这里会永远是你的支持的。”

秦子卿保证了又保证,秦母才由着佟妈妈搀扶着回去了。

一个身影悄悄从房侧溜走,回到了秦家大公子的院里。

“嘭”的一声响,肖氏气的放下茶盏,等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不过,不知道也罢,就让秦子卿去面对他自己的难题吧。就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早晚要让他吃点苦头的。也让婆母看看,她的两个儿子,将来她究竟要依靠的是谁!

第26章 同是天涯伤情人

秦子卿准备去董府拜访董婉,去商议关于苏映雪的事情。骑马赶去董府,远远瞧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藏在董府门口的大狮子一侧,在那里探头探脑。当即拍马疾驰过去。那人听到马蹄声,回头来瞧,秦子卿却已经是一个飞身打了过来,那人赶紧接招,谁知一看之下,竟是杜飞羽。

秦子卿赶紧收了拳:“飞羽?”他看了看董府的大门“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

杜飞羽赶忙将食指放在嘴边,噤声道:“嘘,别嚷。”说着赶忙躲在秦子卿的身后。

董府的护卫认得秦子卿,看到他与人动手时便赶了过来。却见他们已经停了手。

领头的问道:“秦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一边向秦子卿身后望去“可需要我们帮忙。”

秦子卿摇手笑道:“多谢了,不过是碰到一个朋友,我们打闹着玩呢。”

领头的看了看,抱拳退了下去。

秦子卿拉了杜飞羽出来,问道:“说吧,你究竟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杜飞羽苦着一张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早饭还没有吃呢,走吧,先陪我去酒楼吧。”

秦子卿去签了马,二人向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上了二楼雅间,杜飞羽吩咐了店小二去上酒菜,便关了门坐下。拿手撑了下巴,望着窗外董府的方向发呆。

秦子卿一直看着他,过了许久也不见他说上一句话。店小二已经上了所有的酒菜退下了,室内却依然是一片安静。

秦子卿不去管他,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喝完之后自己拿了筷子开始吃菜。正好,早上的时候心情不好,没有吃饭,这会儿肚里也饿了。

饭菜的香味和碗筷的碰撞声不停的刺激这杜飞羽的肠胃,最终,他拿起碗筷也开始吃起来。

酒足饭饱,秦子卿净了手,往椅子后面一靠,一张脸写满了惬意。

这副样子可真是让人觉得扎眼。杜飞羽心里狠狠道,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你看到我难受,还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气我。咱们到底还是不是兄弟?”

秦子卿坐正,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杜飞羽一张脸皱的像是枯树皮一样,又在那里唉声叹气。

“我就见不得你这副模样。”秦子卿递给他一杯水,“平素里你也是个爽快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杜飞羽接过水,叹了口气,慢慢将自己的心事将来。

原来自那日杜飞羽被董婉拒绝之后,心里还是舍不下。他既然向董婉发了誓,自然也不敢再跟着她们。只是在府门前守着,只为了看她一眼。可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心里的相思却更苦了。可是董婉把话说得那么绝,他竟是找不到一个借口去接近她。是以如此哀愁伤神。

秦子卿听了,想起自己的事情。不想他二人竟同时经历这般苦痛。他的苦处他自己也都正在经历。

不过,如此这般哀色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董姑娘为人爽朗大度,做事也是雷厉风行,说出这样的话,倒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杜飞羽哪里是听他讲这些的,忍不住白眼直翻。

“她那样的人,既然都跟你说清楚了,恐怕你能把她追到的希望实在渺茫。”秦子卿这里认真的分析着。

杜飞羽听了,一颗心直接掉到了冰窟窿里。一张脸更难看了,就差两行泪流出来了。

“不如这样,你先把心思收一收,认认真真的先同她交个普通的朋友。这以后的事情呢,就徐徐图之吧。”

杜飞羽叹了两口气:“可是我连同她说句话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呢?”说着连连摇头。

“戏文上不总是有英雄救美的桥段么,我觉得你倒是可以一试。”秦子卿说的漫不经心。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行为,在董婉那里是万万行不通的。不知道杜飞羽对董婉究竟了解多少。他究竟喜欢的是董婉这个人,还是仅仅是外貌。

“切,还以为你能出什么好主意呢。董姑娘身后不知有多少人暗中保护着,我那天就偷偷的跟了一段时间,想跟她套近乎,就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别说我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就是有,我这点武功还不如她手下人的十分之一呢。”说着往自己大腿上狠狠地锤了几下。要不是自己不用功,把武功练好了,怎么可能在董婉面前出那么大的丑。

“你不过见她一面,如何就这般对她痴情了?”秦子卿看似不经心的发文,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杜飞羽身上离开过。

“我也不知道。”杜飞羽叹了一口气,回想着那天第一次见到董婉的情形,眼睛闪闪发光“那天我见了她,就被她身上的一股难以明说的气质给吸引了,就好像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目标一样,只想全力以赴往她身边冲过去。”

“董姑娘长得那么美,想把她当做目标往前冲的人,恐怕是一抓一大把。”秦子卿站起身来,不想再理会杜飞羽了,这家伙八成是色迷心窍。

杜飞羽听了却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气呼呼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把我当做那等下三滥的登徒子,一味地好色。我告诉你,董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我也不会只是以貌取人的人。你不帮我便罢了,总归,我是不会放弃她的。”

秦子卿身子一僵。总归,我是不会放弃她的。看来,杜飞羽是动了真情的。

秦子卿转过身来,抱歉道:“是我错怪你了”说着便是弯腰作揖“我向你道歉。”

杜飞羽红了脸,秦子卿既然如此向自己道歉,他还有什么可追究的。“没事没事,反正我在咱们这几个人里,也是最没本事的。素日里你们几个都拿我当小孩子看待,我是清楚的。所以你这次对我有所误会,我也能够理解。”

秦子卿见杜飞羽重新坐了回去,两只眼睛望着董府的方向,一脸的失落与伤心。心中不忍。

“你不必守着董府等着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有了主意,我会通知你的。”

杜飞羽听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你真的会帮我?”

“当然,我们是好兄弟嘛。眼下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做,你万不可私自行动,等我的通知。”

“好好,只要能同董姑娘说上话,你说什么我都听。”

第27章 阳光明媚好晒书

秦子卿别了杜飞羽,径自来到董府。少顷,董婉的贴身小丫鬟青筠出来,引着秦子卿去见董婉。

董婉今日见阳光甚好,且这几日在外面玩的也有些累,便吩咐着一众的丫鬟仆人将书房里的书画都搬出来在太阳下晾晒。

秦子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董婉刚用过饭,正盘坐在院中的石头上,坐在成堆的书里,拿着一本书来看。周围有几个小丫鬟,正在不停地走动着,翻动书籍。

“这是怎么了?”秦子卿在满院摆放的书册中垫着脚走过来。

董婉听到声音回头,今日她不外出,便是连束发也省了,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着,直垂到膝盖那里。虽然如此,却更是宛如一朵出水莲花一般清润轻盈,宛然若仙子下凡。

秦子卿一怔,不由得赶忙低下头去,随手拿起一本书,却是一本今人写的游记。

“这一个冬天,整个书房里都有些潮湿,这些书都沾了潮气,我看今日阳光明媚,正是晒书的好时节。”董婉走过来,看了看秦子卿手里正翻的书,笑道:“这是我在外面淘来的。不过是近来一个无名氏写的。文笔虽然一般,可是风土人情却很是详尽,我早已看过了。你若喜欢,送你也罢。”

秦子卿略翻了几页,正如董婉所说,此人于写书上不甚通,不过是可以借来参考罢了。

“我不过是随便看看。”说着将书仍旧放回原处,说道:“你差丫鬟就这样将我带到自己院里,伯父伯母知道了不会发怒?”

“我爹娘才不是那般迂腐的父母呢。”董婉边说边将脚下的书翻一翻页,好将书整个都晒好。“他们懂我,我虽不大喜欢那些世俗的规矩,可是做事的分寸还是有的。”说完,命青筠去煮茶,吩咐了那几个丫鬟好生看顾书册画卷,小心别翻烂了,就请秦子卿先到院中的傲霜亭里等着,去了房里梳洗。

青筠将煮茶的东西都搬到亭中,煮好了茶,给秦子卿斟上。

秦子卿端起来,杯中之物色泽汤明色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品了品,只觉得入喉清润,唇齿皆畅。

“你的这手艺可是你家姑娘交给你的?”

青筠闻言抬起头来,疑惑道:“公子怎么知道?”

秦子卿不由得好笑,这个丫头的性子倒是挺像孩子般的董婉。“猜的。”

“这你都能猜到?公子你可真厉害!”青筠摇着扇子给火炉扇火,一边猫着腰向秦子卿这边侧了侧身子,低声道:“实话告诉你,公子,我们家姑娘会的东西可多了。这天下的姑娘,都比不上我们姑娘万分之一。”说着往董婉屋里的方向探探头,又说道:“只是我们姑娘太懒了。她但凡学会一样东西,就非要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手把手一点一点的教,直到教会了为止,看着可是非常有耐心。哼,其实,就是把我们教会了之后她就可以不用动手就能享受呢。她就只给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做。唉,我们姑娘人好是好,就是有时候跟着她太累了。总是有学不完的东西的。”

秦子卿听着这丫头天真烂漫的样子,以为她只是孩子般的性子,把心里的话全说与人听。他却忘了,跟着董婉的人,哪能那么简单。

青筠看着秦子卿扬起的嘴角,心里好生得意,哼,瞧吧,这么俊俏的郎君轻易就被她骗了去。她家姑娘那么美,也只有这样俊俏的郎君能配得上。自己装作不经意间展示一下姑娘的才华,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两个结成了夫妻,还得感谢自己这个红娘呢。

董婉从房里出来,正看见青筠一脸得意的摇着扇子笑。这丫头,不知又做了什么恶作剧。

秦子卿见董婉只是简单的挽了双平髻,发间简简单单的插了一枝菊花形状的簪子,倒是显得整个人活泼了不少。

董婉坐下,指了指青筠道:“这丫头最爱信口胡说,要是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信。”

“姑娘!”青筠一脸的委屈。自己好不容易做了回好事,一句话就被姑娘给灭了。

这对主仆,真是有趣。秦子卿不由得笑出声来。

董婉安抚青筠:“好好煮茶,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乖!”说完先饮了茶,看向秦子卿“说吧,你打听出来什么了?”

嗯,跟爽快人打交道就是好。有什么说什么,不用讲那么多客套的话。

秦子卿放下茶盏,说道:“那日你所说的两个难题。第一个的难度太大了。我已经问过映雪了,她说自己也曾问过苏父苏母,但是他们二人很明确的表明了态度,这件事情的原因是不会告诉她的,只是要她听从他们的安排就好。连映雪自己都问不出来的东西,我自问,还没有本事能够问出来别人父母的私密事。”

董婉皱着眉头思索,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么难办。若是问不出来,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好呢?

秦子卿又道:“不过,你做得那些努力却是有效果的。映雪是一心盼着能够自由出入府邸的,只是她过于受到孝道的羁绊,不肯同父母强争罢了。我的意思是,如今且不让映雪或者是我去问这件事的缘由。苏父苏母待我相对特殊一些,我相信自己还是有办法能带她出府的。至于缘由的事情嘛,等到水到渠成之时,还是由映雪亲自再去问出来比较合适。”

董婉道:“怎么,她不肯直接同伯父伯母争辩?”

“我和她自幼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还是清楚一些的。若是非要她同父母红了脸去追问缘由,是千难万难的。如今之计,只能是让映雪多尝一尝出府的甜头,有了足够的诱惑力,她才能真正的去为自己着想一次。”

“你来寻我不会是只是简单的把这些事情告诉我这么简单吧?”

秦子卿笑了,果然聪慧。“的确,我带她出府容易,让她享受出府的时光也容易,可是,要想让她感受自由的味道,还是得由你来出马。你的口才我是见识过的,此事只能由你来做。”

“那好吧,反正都是为了雪儿妹妹好。不论谁主谁次,只要能把这件事解决了就好。你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的行动。”

“上元节马上就到了。董姑娘,不知你可有安排。”

“上元节当然是去赏灯了,这个还用问。”

“只有你自己?”

“当然不是!怎么着也得带上这个小丫头呀。”说着朝身侧指了指。

“再没有别人了?”

董婉明白了,这家伙是在打听自己有没有心上人呢。奇怪,他心悦的是苏映雪,打听自己的情况干什么?“没有了”董婉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据实回答。

“那好,中元节那日戌时之后,我会带着映雪去宏通酒楼附近看灯,到时我们就在那里会和。”

“好。”董婉爽快的答应了,端起杯来,将茶饮了。

第28章 欲行此路难重重 上

转眼之间,上元节已经到了。

雨晴一早上起来便欢喜的凑到苏映雪跟前。

“姑娘,夫人身体已经好了,今天我们应该会出去玩吧?”

苏映雪将手中的笔搁置在一边,轻轻的往纸上吹了吹。

“能不能出去,我可不知道。一会儿我们去娘亲那里,我争取吧。”

苏映雪对于今晚出去的事情,莫名的充满了信心。而且,就算自己争取不到,秦子卿答应过的,总是会帮她办到的。

上元节是个好日子,苏府里面给下人们每人都赏了银子,丫鬟仆众个个欢喜无比。

苏母身体已经康复了。处理完后宅这些事情,就由兰若扶着到院里走动着锻炼身体。苏映雪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石凳上歇息,兰若陪着她说着话。

“娘亲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苏母摸了摸脸颊,笑道:“哪里是气色好,不过是刚才多走动了两步,就喘上了。”

苏映雪担忧道:“那母亲还是回屋多歇着吧,身体刚好了些,别再累着了。”

苏母笑道:“哪里有那么娇气。再说大夫也交代了,适当的运动,身体会好的快些。”

苏映雪听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怎么跟母亲开口说今天晚上去赏灯的事情。眼看着母亲不能多走动,怎能再让母亲再出府呢。可是,这是一年中最至关重要的一次出府的机会,过了今日,以后就更没有办法开口了。心中是百转千思,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雨晴立在苏映雪的身后,手里绞着手帕,一张脸早就耷拉下来了。姑娘就是这样,但凡是听到夫人身体有点不舒服,就把自己给丢到一边去了。今晚的事情是泡汤了。

“娘,”苏映雪忽然开口“按说母亲身体没有康健,女儿不该提这事情。可是女儿今晚是真的很想出去玩的。母亲既然身体不好,不如就让女儿自己出府去看灯吧。”

苏母听了,脸色沉了沉。她的女儿她了解,平素里她是万不肯跟自己这样提的。前几日看着女儿神采奕奕,觉得女儿有变化。如今看来是真的变了。莫不是,要发生的事情真的要来了。不行,坚决不行。可是看着女儿恳求的神色,又不忍心。

“娘知道你想出去看看。这样吧,今晚我还陪着你去。我们坐了马车,直接去酒楼。娘也不走几步路,不会累着的。”苏母思量之下,只能如此。

苏映雪眼看着母亲的神色变了几变,似乎还有些怒气在里面。心中很是委屈,怎么自己只是要求出府就惹得母亲生气?

“娘,您生气了?”

苏母掩饰着,“哪里有生气,不过是担心晚上人多,再伤了你,娘不放心。”

苏映雪怎么会相信这套说辞,到底母亲为什么不让自己出去,这个疑问就好像猫爪一般,挠的她心里好生烦躁。“娘,别人家的姑娘,自己出府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您到底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出府呀?”

苏母像是被人踩了脚一样,当即就变了脸色:“我已经说过,你不许再问这个问题!”

“兰若,扶我进屋!”愣在身后的兰若回神,急忙去扶。

苏母头也不回的进了屋,留下怔在原地的苏映雪和雨晴。

苏映雪哪里料到母亲的反应竟是如此大,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噎在哪里,提不上来,咽不下去。

雨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夫人一直以来都是仁慈和气的,对他们这些下人,就算是犯了错,也很少发脾气。今天却对姑娘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眼看着姑娘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生怕姑娘再胡思乱想,惹出病来。可是该怎么劝姑娘呢,她心里一阵着急,最后灵光一闪,对了,去求助。

“姑娘,我们先回去吧。”雨晴去拉苏映雪,苏映雪呆呆的,任由她拉着回了房。

却说雨晴送了苏映雪回去,把事情大概的同彩云说了,就同彩云商议着去找秦子卿。眼下的情形彩云也没了主意,能找一个人来帮姑娘自然是最好的。二人商量好,雨晴就去找了秦子卿来。

秦子卿听了雨晴所说的情形,急忙赶了过来。他再也不顾及那些规矩礼仪,径自进了苏映雪房里。

苏映雪仍旧是那副模样,秦子卿看了一阵的心疼。

雨晴和彩云自觉地退了出去。

“映雪,”秦子卿蹲在苏映雪身侧,轻声的喊着。

苏映雪没有一丝反应。

“映雪,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如果难受,你就哭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苏映雪的脸色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依旧是原先那副模样。

秦子卿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心中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就好像是一根刺,扎在你的心里,让你时刻不得安心。如今你想去拔了它,这就好像是治病一样,治病的过程中总会要经历疼痛的。我们不能因为它扯痛了自己,就不再继续。是不是?”

秦子卿的话就好像是从远处飘来一样,苏映雪听着那缥缈的声音,心里开始滴滴泣血,痛,是真的痛,难受,也是真的难受。同别的人斗争,她什么也不怕,可是,那个人是她的母亲,她扯痛了自己也扯痛了母亲,母亲的痛苦更加剧了她的痛。她心里疼的说不出来,可是母亲却什么也没给她留下,就那么转身走了。苏映雪红了眼圈,开始哽咽。

秦子卿见她开始哭泣,不再说话,静静的陪着她。

雨晴听到屋里哭声越来越大,忍不住想要进去。彩云拉住她,摇摇头。

过了好久,苏映雪停止了哭泣。眼睛红红的,神色却好了些。

秦子卿唤来雨晴和彩云,帮着苏映雪梳洗,自己去了院中等候。

墙角的梅花已经败落了,零星几片枯萎的花瓣还挂在那里,不由得让人觉得心里悲凉。秦子卿走过去,将它们一一摘下来,收拢在袖中。没有了枯萎花瓣的树,只剩下一片绿。那树枝上已经开始有了新的小芽孢,像是呼应着这温暖的春天的到来。

第29章 欲行此路难重重 下

苏映雪重新梳洗了,来到院中,看到秦子卿背着手立在树下。她有一瞬的恍惚,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画面。秦子卿听到声响,转过身来。苏映雪的眼睛仍旧是红红的,但是看得出来,她已经从悲伤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走吧,我们去花园中散散心,咱们边走边说。”秦子卿建议道。

苏映雪点头同意了。二人一同往外走去,雨晴和彩云只敢远远的跟着,并不靠近。

二人一路静默,似乎没有人愿意打破这种宁静。寒冬已过,池边的柳树,枝条柔软,随着风轻轻摇荡,偶尔会碰到几只叼着树枝的鸟儿飞过去。

秦子卿在池边站定,“事情,你身边那个小丫鬟都跟我说了。我实在没有想到婶娘的情绪反应会这么激烈。”

苏映雪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在我说出那些话之前,我想过母亲会拒绝。可是,谁知却是这么严重。”苏映雪叹息着,心里的悲哀再次涌上来。“究竟是什么事情,才使得母亲这样待我?我不明白。以前我只是怕母亲生气,总是顺着她,我心里已经压抑的太重了,我真的再也难以承受这种压抑的感觉了。可是我如今想突破这种困境,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映雪真的不明白,她那因为哭泣之后缓解的情绪再次升腾起来,而她心底的欲望却又更加强烈。她是真的很想很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董婉的父母那么开明,而自己的父母却是如此呢?若说权势名誉,董家比之苏府高出不知多少,董府不在意自家女儿有什么被人非议的名声,那就说明这个世上,总还是有很多人并不是如此在意此事。父母平素里的为人做派,也不是那种过于拘泥的人。不通,不通,这事情实在是太古怪,说不通啊。

苏映雪如今实在想冲破这种牢笼般的地方,方才察觉出这里面的古怪来。她将这同秦子卿讲了,秦子卿说道:“你原本就是聪明的人,只是因为过于在乎叔父婶娘,这才迷在其中。你今日既然能想通,也是一件好事。原本,这件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我本事想徐徐图之的,现在婶娘防备心定然是加重了,此事怕是不好处理。”

苏映雪自责道:“都怪我,是我心急了,将你的话全忘了。”

秦子卿笑了,劝慰着说:“你做得并没有错,虽然事情不好处理,但是最起码我这里已经知道了婶娘对此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了。明白了事情的难度,处理的时候才能够更加谨慎。所以,今日之事,未必就是坏事。”

苏映雪知道他说的在理,便也不再自责。

只是想起今日母亲生了气,怕是晚上不能出去了。母亲身体刚好,因为她而动了气,不知现在身体如何了。

秦子卿见她眉眼之间仍是愁苦,心中不由得焦急。“这件事情这两日暂且搁置下,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苏映雪摇头道:“你不用着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几日。我只是担心母亲的身体,她身体刚好,动了气以后,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秦子卿明白了。苏映雪总是陷在这样的情绪中。他提醒道:“你既然决定要反抗,叔父婶娘他们少不得是要动气的。只是,映雪,你要明白,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如此结束,不然,以后就难反抗他们了。”

苏映雪点头。

秦子卿继续道:“如今,婶娘已然是动了气,你纵然过去同她道歉让她消了气,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映雪,我知道你孝顺,可是,为人子女的孝并不是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听从父母的安排的。他们也是平凡的人,所以他们的决定并不全是正确的,你没有必要因为自己是为了争取自己应有的自由而自责内疚。”

苏映雪心里慢慢品味着这话。是的,秦子卿说的没有错。她太过于在乎父母,所以,每逢遇到父母安排的她不愿做的事情,她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照做着。可是,自己心里的苦,也在一天一天的积压着。如此下去,她们的母女关系父女关系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终有一日会彻底崩坏的。

“我知道了。只是,眼下母亲生着气,我该怎么做呢?”苏映雪向秦子卿求助。

秦子卿想了想,笑道:“你还记得儿时你喜欢吃糖,婶娘担心你吃坏了牙,不给你吃,你是怎么做的吗?”

苏映雪疑惑的看着秦子卿,还有这事?她怎么都不记得了?

秦子卿看着她迷惑的神情,笑道:“看来你已经忘了。当时你一直吵着要吃,直到婶娘生气了,你才跑去抱着婶娘,在她怀里撒娇,还不停的拿脑袋蹭着,说什么娘亲不要生气了,娘亲不让女儿做什么女儿不做就是了。可是你又说,女儿真的是很想吃很想吃一颗糖,因为吃糖会让你觉得很开心,娘亲可不可以让女儿再吃一颗糖呢,一颗就好。说完还用着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婶娘。婶娘最后抵不过你,就答应了。”

苏映雪明白了,他这是要她去母亲面前撒娇呢,顺便再讨要一下福利。好吧,这种方式或许可行。

“好,我懂了。那我去了,你等我消息。”秦子卿点头。看着苏映雪带了两个丫鬟离去。

苏母生了气,一时头昏脑涨,躺在床上歇息。丫鬟仆众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兰若一人近身伺候。

兰若晓得苏母生气的缘由,也不去提,避开了那话,想着法的说些开心的事情给苏母听,苏母却是不耐,便只好闭了嘴在一旁候着。

苏映雪进到屋里,见了母亲扶着额头,皱着眉毛,似乎很痛苦。心不由得难受起来,便径自跪到了苏母床前。

“娘,女儿不该惹您生气,请您息怒,万不可伤了身子啊!”

苏母听到声音,睁开眼来,见女儿眼睛红肿,然而衣装整洁,想来也是心里委屈,哭过之后梳洗了才来这里的。女儿素来孝顺,如今忍着心里的委屈,也要求她息怒。可她又怎舍得女儿如此难受。若不是情非得已,她怎么舍得独女如此做。伤心之下,不由得落了泪。

苏映雪见了,赶忙磕下头去,却也是泣不成声。

苏母赶紧坐起身来,兰若见了急忙去扶,却见苏母已然光着脚站起身去扶苏映雪,见二人抱在一起失声哭泣,不由得落了泪,站在一旁劝道:“夫人,你身体刚好,不能这样站在地上,小心再受了寒气。”

苏映雪忙止了泪,扶着母亲回到床边坐定。

第30章 柳暗花明 祸福相依

苏映雪扶母亲上床,拿了枕头给母亲垫在身后。

苏母见女儿低垂着头,神色凄哀。青春正艾的年纪,却是满面的愁容。

苏母看着苏映雪沉思,却听苏映雪道:“娘,您一定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您不想女儿出门,女儿不出去就是了。”

苏母听了这话,满脸的心疼。抱着苏映雪在怀里,“好孩子,委屈了你了。”

苏映雪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母亲的怀里,她有多久没有呆过了?她已经不记得了。这几年,自己似乎如同一湖死水一般,呆滞在那里,连同往日的记忆,一起都埋葬了。苏映雪一边回忆,一边抱紧了母亲。良久,苏映雪才渐渐回过神来。无论如何,她既然决定了要抛弃以往的生活,就必须把一切都翻过来。她要的未来,必须自己一点点争取。

“娘,女儿知道您担心女儿。可是,您也知道,女儿一年中也不能出去几次,所以,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让女儿出去一次?”

苏母拍着苏映雪的手顿了顿,说道:“你说的,娘都知道。娘已经想好了,今天下午娘好好休息,晚上一定陪你出去。”

苏映雪摇着头道:“娘的身体还没好,女儿怎么舍得让您如此辛苦。娘若是不放心女儿,就派个人跟在女儿身边,女儿保证安安全全的回来,好吗,娘?”苏映雪仰起头,看着母亲。一张小脸上,那双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苏母有些犹豫,这场无端的一场气的确让她的力气用尽了,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就算是陪着苏映雪去看灯,怕是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可是,若是安排人陪苏映雪,又该怎么交代呢。万一遇到其他的情况可怎么办呢。

苏母正犹豫间,门外进来一个婆子,说道:“夫人,秦家的公子来了,想要见您。”

苏母和苏映雪俱是一怔,二人心思却是各异。

苏母正愁没有个合适的人去陪着苏映雪,这秦子卿早晚是苏府未来的姑爷,秦子卿做事也是个稳妥的,让他陪着再合适不过。

苏映雪却是想着,怎么他这会儿过来,是怕自己做不到,来帮忙的?可千万不能让母亲看出来他们两个之前是串通过的。

秦子卿进到屋里来,苏家母女二人已经收拾了仪容,苏映雪坐在床畔的小凳上。

“侄儿给婶娘请安。”

“快起来,来,到婶娘这里做。”苏母见了秦子卿,不由得打心里开心,脸色也舒张了不少。

秦子卿照做了,看着苏母说道:“侄儿这几日不曾来看望婶娘,婶娘身子可打好了?”

“已经好多了。”苏母眉眼皆是藏不住的笑意“难为你一片孝心,这才不过两三日,又特意来看我。”

秦子卿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婶娘待侄儿如同亲儿子一般,您病了,侄儿怎能不挂念在心呢。”

苏映雪却低了头替秦子卿脸红,真是没羞没臊的,哪里是什么孝心,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却理直气壮的接了这孝顺的名。

“今日你来的也瞧,婶娘这里正有一桩事情需要你办,你可愿意?”

“婶娘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您但有所差遣,侄儿无所不从。”

秦子卿的一席话说的苏母很是开心。“今日是中元节,原本我是要陪着映雪今夜去赏灯的,可是你可看到了,我身子不济,怕是去不了了。映雪又是十分的想去,不如你代我去陪陪她?”

秦子卿与苏映雪听了这话,却是大喜过望。只是怕被看出端倪,掩饰着神色。

秦子卿笑着说:“这有什么,我带着映雪妹妹去就是了。我保证,不让任何人伤她一丝一毫,等赏灯结束,给您安安全全的送回来。婶娘您只管好好养着身体就是了。”

苏母笑道:“如此甚好。”苏母看了看苏映雪,说道:“女儿,今天就让他陪你去,你且先回房去准备准备,我再同轩儿说说话。”

苏映雪满心里都是欢喜,早就掩饰不住了,听了这话,如蒙大赦,施了礼退了出去。

及至离得苏母的院里远了,苏映雪忍不住跳起来,拿着帕子捂着嘴巴直笑。

雨晴和彩云见了这情景,当即便明白了,今晚的事情,搞定!

却说苏母见苏映雪走了,将兰若也支开。秦子卿见了这情景,哪能还不明白,八成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要交代的。

“轩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在我和你叔父眼里,一直当你如亲生儿子一般。你和映雪又是差不多的年纪,我和你叔父心里认定的女婿,也只要你一人。”

秦子卿被说中心事,很是感激苏母,可是,若是映雪不愿,他又能怎样?

苏母见秦子卿脸色有些晦暗,便问道:“怎么,莫不是你不愿意?”

秦子卿忙说道:“不是不是,叔父和婶娘抬爱,侄儿怎能不知。侄儿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只是这件事情还要问过映雪妹妹才好。”秦子卿说完,心里有些后悔这么说,若是映雪因此与父母再起争执,她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了。

苏母却是笑着道:“好孩子,只要你愿意就好。映雪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们看准的人,她怎么会不同意呢。何况,你们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这么好的情分,简直是天赐的好姻缘。”

秦子卿听苏母兀自开怀的说着,心里却好比吃了黄连一般。天赐的好姻缘,但是她却不觉得。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只好装作开心的样子陪笑。

苏母顿了顿,话锋一转,说道:“今晚你陪着她去赏灯,可一定要守住了她,万不可让她同外人说话,更不要让她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可记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同外人说话有那么严重?秦子卿心里奇怪,不由得开始猜疑起来。难道说,这件事才是同苏映雪不能出府有关?那她为什么不能认识其他人呢?

苏母不见秦子卿回答,拧着眉问道:“怎么,这点事你都办不到?”

秦子卿忙陪着笑脸道:“婶娘哪里话,这点小事怎么会办不到呢。只是,侄儿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若说赏灯,那么多人,不被人冲撞侄儿也是能做到的,可是,您不许映雪同别人说话,这个对她未免有点严苛了。她要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同那店家说话,侄儿还能拦着不成。”

苏母听了,笑道:“你呀。是婶娘没说清楚,怪我。我不过是怕她认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万一被人带坏了就不好了。你只要别让她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好。”

秦子卿爽朗答下。本是想试探苏母关于不许苏映雪出府的缘由,但是看着苏母神色疲累,便搁置了。

苏母将要交代的事情也都交代了,等秦子卿走了,便也就歇下了。

第31章 上元佳节赏灯会 一

武德三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扬州城内一片热闹景象。刚过了年,一切都还是那么欢腾。百姓们生活富足,这上元节的灯会自然是少不得都要去凑凑热闹的。各种各样的灯笼挂在街头,一派喜气洋洋。街上各种卖小吃的,杂耍的,好不热闹。

申时未过,便有一辆马车停在苏府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着青色衣衫,披着水墨色的披风,径自进了苏府。来人正是秦子卿。片刻之后,苏府的角门里也派出一辆马车,候在门口。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苏映雪和秦子卿走出府门,后面跟着雨晴和彩云。

苏映雪坐上了秦子卿的马车,彩云和雨晴坐在苏府自家的马车上,车夫打鞭前行。

坐上了马车,苏映雪这才安下心来,说道:“没想到今日的事情竟是这般波折,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秦子卿看着苏映雪。她今日穿的是桃红色的对襟小袄,衬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如果不是因为头上梳着发髻,他便要以为时光已经倒流了。

苏映雪用手在秦子卿面前晃了晃,说道:“好好的,你又发什么呆?”

秦子卿回过神,看着她的发髻说道:“我送你的簪子,怎么不见你带?是不喜欢吗?”

苏映雪说道:“你送的那个簪子虽然是上等的好玉做得,可是那颜色却有些老气,我若带了,怕被人误会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呢。”

秦子卿红了脸,当时一颗心思全放在表达心意上,竟忽略了这些。当即抱歉道:“是我欠缺考虑,改日我再去寻了好的来送给你。”

苏映雪抬眼看着他,笑道:“我不过是同你玩笑罢了,你竟当真了。那簪子质地上乘,色泽柔润,我很喜欢。可是,这样热闹的日子,我若带了它,万一掉了,摔坏了岂不是心疼。不如简便些的妥当。”

秦子卿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眼睛里满是宠溺,笑着道:“你呀,还是同小时候一样顽皮。”

不多时,车已经来到了离灯会不远的大街上。虽说时辰还早,可是车水马龙,人流攒动,马车行驶缓慢。

苏映雪见状,建议道:“这马车如此缓慢,索性我们下了马车,一路走过去岂不是更好,也省的车夫在这里为难。”

秦子卿也正有此意。几人便下车同行。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街上却是如同白昼一般。远远望去,就好像一条长长的火龙。街上好生的热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雨晴早就被各种卖小吃的小摊给吸引过去了,彩云是怎么也拉不住,只好由着她各种买买买。这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虽说过年和今日都得了赏钱,可也经不住她这么买呀。眼见她怀里抱着,手里拿着,嘴里吃着,不由得替她捏把汗。将她怀里的吃食接过来道:“你能有多大的胃口,这么多怎么能吃的下?你好生吃着,可不许再买了。”

雨晴却是满不在乎:“没事儿,我吃的下。嘿嘿,中午我就没怎么吃饭,就等着晚上吃好吃的呢。这会儿肚子里才刚刚没有那么饿了。”

彩云叹口气,拎着东西追上姑娘。这个吃货,别耽误她照顾姑娘。

阿四和墨竹今日也都跟在秦子卿深层伺候。阿四是见识过雨晴吃东西的本事的,只可怜了墨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女孩子,惊的嘴巴都没有闭上过。

苏映雪走的并不快,见到有那卖新奇的小玩意儿的,也时不时的停下来看看,再买上几个。往年,母亲都是直接带了她去酒楼,所有的东西都是只能远远地看着,唯有今日方才尽兴。

秦子卿由着她到处跑着看,只是时时刻刻的护着,来往的人太多,不能让她被人给撞了去。他一颗心全然放在苏映雪身上,一时没有留意,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子卿兄,到你府上寻你不到,却原来是在这里。”

秦子卿回头,却原来是董凌和赵明庭二人。

苏映雪听到声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过来。眼前的两人,一个穿大红色袍服,面容俊秀,神色风流,一派不羁的模样。另一个穿暗橘色衣衫,身量较矮,不住地拿眼打量自己。苏映雪心里一阵厌恶,往秦子卿身边站了站轻声问道:“子卿哥,他们是你的朋友?”

秦子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向前走去,拦过赵明庭的肩,凑在他耳边威胁道:“你小子,趁早把你的心思给我收一收,我身边的人你也敢动心思?”

赵明庭尴尬的笑着:“哪里敢?不过是子卿兄身边这位姑娘实在是明艳动人,我这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罢了,哪里敢动其他的心思?你放心,这点眼力价,我还是有的。”眼前的姑娘虽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是同董婉相比,可就差上那么几成了。

“你识相就好。”放开了赵明庭,秦子卿回到苏映雪身边,将半个身子遮住她,对二人说道:“我今晚有事,就不奉陪了。”

董凌却将折扇一拦,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苏府的千金吧?常常听子卿说起你,今日相见,也是缘分,不如大家一起赏灯如何?”

苏映雪对眼前二人没有一丝好感,看刚才秦子卿的态度,似乎对他们也不是很友善,想来应该也不是多好的朋友,当下便也不留情面:“不知二位是何人?”

董凌道:“在下董凌,这位是赵明庭。”

苏映雪笑道:“我与子卿哥自幼相识,却是不曾听说过两位。”

董凌和赵明庭听了,瞪着秦子卿,嗯,真是好兄弟。

却听苏映雪继续说道:“上元节赏灯者众多,想来皆是与董公子有缘分之人。小女子素来不喜欢结交来路不明之人,就不打扰董公子结交有缘人了,这就失陪了。”

说着便从秦子卿身后,直接转身走了,留下董凌和赵明庭梗在那里。

秦子卿也不想太理会他们,作为兄弟,他们的表现,实在太给他丢面了。他不能告诉苏映雪,他们关系亲近,不然不知苏映雪会怎么想他的为人呢。

第32章 上元佳节赏灯会 二

秦子卿追上苏映雪,偷偷的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并未被刚才的事情破坏了情绪,才放下心来。

苏映雪察觉到了秦子卿的小心,忍俊不禁道:“我就是这般的被人伤害不得?我又不是那瓷娃娃,你不必如此小心。”

秦子卿见她说笑,显然是无事,便道:“我不过是想着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玩的尽兴,别被这些事情给搅了兴致就好。”

苏映雪手里正拿着一个小猪灯笼,边端详边道:“放心吧,我哪里是那样小心眼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随便坏了我今日的兴致的。”

嗯?阿猫阿狗?秦子卿心底不由得偷偷笑起来。若是被那两个人知道,不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一个是朝廷三品大员的公子,一个是扬州漕运龙头老大的公子,多少人捧在手心里供着的人,被比作阿猫阿狗。嗯,谁让他们刚才那样对待映雪的,让他们吃一回瘪也不错。秦子卿刚才的不快,一瞬间消失了

苏映雪放下了小猪灯笼,拿起一个普通的荷花灯笼。这是灯会上再常见不过的灯笼了,这是河灯,这种荷花形状的,既趁了景,在水中放也最是妥当。

苏映雪从来没有放过河灯,她决定,今日要把这些年来都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一遍。当即付了钱,便要去河边。

秦子卿拦住她,问店家:“你这里可有纸笔?”

店家笑道:“有,有。今日放河灯,许愿的人多,我这里特意备下的。”当即取出纸笔来,递给秦子卿。

苏映雪仰着头问秦子卿:“放河灯,还可以许愿?许愿不是都到庙里菩萨面前去许吗?”

秦子卿将纸铺好,说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呢,今后有的是机会见识。今天,就先许下你的第一个愿望吧。”说着,将笔递了过去。

苏映雪接了,看着眼前小小的一张纸条,看了看秦子卿,拿手挡了,开始写起来。写完之后,拿起来吹干墨迹,将纸条折起来。放在莲花灯上。

秦子卿无奈的笑着接过来,将纸条卷了卷,塞进了莲灯的一根花蕊里。

苏映雪惊讶道:“原来还有这般机巧?”开心无比的接过来,往河边走去。

放河灯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姑娘家,也有年轻男子陪同的,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空隙。

苏映雪蹲下来,见一条河里,灯光闪闪,照在水面上,让人不由得生出几许庄重的情绪来。

苏映雪小心翼翼的将灯放进河中,看着它随着河水缓缓漂向远处。苏映雪的心也好像随着它漂了很久一样。若能得天怜惜,让爹娘能够给她一定的自由,她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是金钱,还是自己的寿命,身外之物尽可去取。

“呀,这不是苏姑娘吗?真是难得见你一次呢!”

苏映雪被一个尖利的声音惊醒,回头看时,却见一个身穿鹅黄上衣,满头珠翠的年轻姑娘,正两眼发光的看着自己。

听到黄衣女子的声音,周围迅速围过来六七个女孩,一个个花红柳绿,打扮的都是娇俏可人。还没有等苏映雪说话,一个个便围上来拉着她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苏姑娘,难得你出来,我们约过你那么多次,你也不曾赏光来和我们相聚呢。”

“苏姑娘几日这身的装扮可真好看,真不愧是咱们扬州首富的千金呢。”

“苏姑娘,你的及笄礼办的也太简单了些,只在家中举行了仪式,也不曾办了宴席,也好让我们姐妹同你一起热闹热闹啊。”

“苏姑娘,送你的及笄礼,可是我费了好长时间才寻到的,那一副头面你可还喜欢?”

······

一时间七嘴八舌,苏映雪都来不及回答。秦子卿早已经被这群女子给挤到一边去了,都是年轻女孩,他又没办法动手,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彩云和雨晴看见了,刚忙挤进去,护着自己姑娘,免得被这些缠人的马屁虫给伤着了。

这群人,苏映雪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她们都是和自己府上有生意往来的大户家的千金。苏府一直以来在生意场中做得都很好,能同苏府合作的,不说赚的盆满钵满,至少也要多赚上几万两银子。因此,巴结苏府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围着,一有机会就凑上去。

苏唯虽说为人和善,但是在生意上的事情却是个极为严苛的人,想要同他有更多的合作,就必须能够做出点成绩来才行。所以,有那些生意做得一般的人,便把主意打到苏家后宅来。

可是苏家后宅里,苏夫人一向是深居简出,不是重要的宴会一概是不去的。

而苏府唯一的独女却是连门也不出,请苏映雪进府来玩的帖子十有八九都被推拒了。递了拜帖,却也总是遭到拒绝。

这些女孩儿被家里耳提面命的要求去讨好苏映雪,心里早就对苏映雪的傲慢无礼恼恨极了,却无奈毕竟是家里求着人家的,所以只能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掩藏起来。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见到苏映雪,怎能轻易放过?

雨晴见到这般场景,心中郁闷无比,同时在担心万一刚才放在地上的那些好吃的被人踩了可怎么办。这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吵死了。

“吵死了——!”

雨晴忍不住将心里的话大喊出来。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大家被雨晴突然的喊叫给镇住了。

只片刻,那个黄衣女孩往前走了一步,瞪着雨晴:“你一个奴才,也敢朝主子们这样喊!”不过是区区一个奴才,对苏映雪她是不得不低头的,一个奴才也敢这样对她?真是反了天了!

雨晴怒气一上来,也是不管不顾的,直着脖子,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黄衣女孩:“瞪什么瞪,比谁眼睛大是吗?就算我是奴才,也不是你的奴才!你还管不到我身上!”

黄衣女孩气急,偌大的苏府,连奴才也这么嚣张,不把她放在眼中。一气之下,抬起手臂便要打过去。

雨晴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之前在苏映雪院里一直做得是粗活,人虽小,力气却是不小。一看到黄衣女孩的架势,便知道她是打算动手了。一抬手,握住黄衣女孩的手臂,顺势将她一拉,松了手,自己却躲到一侧。

人群中传来一串惊呼,几个女孩赶紧去扶,要不是雨晴身后站着的那几个人接住,黄衣女孩必然要摔翻在地的。

雨晴拍了拍手,似乎是嫌脏一样,抱着手臂,转过神来,那眼睛睨着黄衣女孩。

第33章 上元佳节赏灯会 三

黄衣女子经过这么一下,早已经是鬓发散乱,满头的珠翠歪七扭八,看着可笑极了。

黄衣女子实在是气不过,区区一个奴才罢了,竟然同她动手。可是她们几个姑娘一起下来放河灯,丫鬟仆众都在上面等着,这一会儿也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半分眼力价儿都没有,竟不知底下出了事情。黄衣女子见无人帮忙,心里却是气不过,着急之下,看到一旁的苏映雪。忍不住悲愤问道:“苏姑娘,你身边竟是有这等的恶奴!还不趁早发卖了她!”

苏映雪来赏灯游玩心情本来正好,却是无端被这样一群人围着,扫兴的很。当时正在想脱身的办法,却不想让雨晴帮她给镇住了。眼看黄衣女子并不是个可相与的,且雨晴又占着上风,便端了看好戏的态度一直在旁边站着。听到黄衣女子发问,脸上一笑,说道,

“周姐姐何必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呢?何况,这丫鬟乃是奉了我爹娘的命令来护着我,以免被人冲撞了去。她舍身护主,实在是个忠仆。虽说有些冲撞了周姐姐,但是身为主家的奴才,还是要先尽职责为主。若就此发卖了她,今后我们苏家哪里还有人敢为主人尽心办事?姐姐说是不是?”

一席话说的黄衣女子面上甚是不好看。况且苏映雪最后一句问她,原也是给她留了面子的。苏映雪是不能惹的,可就这样被一个奴才欺负,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正僵持间,却见一个青衣女子上前来挽住黄衣女子的手臂,笑着说道:“苏姑娘说的是,这丫鬟的确是尽了自己的职责的。想来也是因为着急苏姑娘的安危,情急之下这才冲撞了周姐姐。但是,话说回来,周姐姐也是为苏姑娘好,怕这是个仗势欺人的恶仆,才想着帮苏姑娘惩治这丫头的。大家原本都是好心,实在是一场误会罢了。不如让这小丫头向周姐姐赔个不是,便了了。苏姑娘以为如何?”

苏映雪打量着青衣女子。这女子头上只是简单的挽了个螺子髻,插着一枝白玉兰发簪,打扮的倒是素净,只是穿着的衣料却是去年的款式。苏映雪见她为黄衣女子开解,心知这人必定是要依附着周家的。心计定然是不简单的。

可是,自己是出来玩的,不能在她们跟前白白浪费这许多时光。便就势说道:“的确是误会一场。大家说开了也就是了。今日如此良辰好景,正是赏灯的好时机,我们便先去了,不打扰几位的兴致了。”说罢,便领着雨晴和彩云上去了。

哼,说误会就是误会。让她的人道歉,没那么容易!

黄衣女子不曾料到苏映雪竟是如此避重就轻,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看着那几人走远,气急败坏,“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青衣女子脸上。

“叫你多嘴!如果不是你,我绝不会轻饶了那小贱人!”

黄衣女子打的这一下用足了十成的力气,青衣女子只觉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的响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低了头站在旁侧任由那黄衣女子发脾气。

苏映雪一行人到了上面,雨晴讪讪的往苏映雪身边凑:“姑娘,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她现在有点后悔,虽说姑娘没让她道歉,但是确实是因为她,才起了争执的。

苏映雪却是一笑,“惹什么祸事?你做得没错,这不叫惹祸,这叫护主!记住了?”

雨晴被苏映雪激励的眼神一看,当即满血复活,笑道:“嗯,记住了!”赶忙去看自己的吃食,发现被阿四护在了怀里,欢天喜地的冲了过去。

秦子卿抱歉道:“我说了要护你周全的,可关键时刻,却还不如你的小丫鬟。真是惭愧呀!”

苏映雪看着他,问道:“那敢问秦公子,刚才那种情形,你要怎么护我呢?难不成你还要把一群小姑娘一个个踢到水里去?”

秦子卿仰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办法。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形,我就这么做!”

苏映雪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这人,惯会卖乖,再给他十次机会他也不可能去踢人家小姑娘的!苏映雪在心里忍不住编排秦子卿。只是她不会想到,有一天,秦子卿为她做的,远比去踢小姑娘还要严重!

苏映雪见彩云在侧,便问道:“方才那几个人,你可都认得?”

“是的,姑娘,我认得。那黄衣······”

苏映雪打断她道:“只要你认得就好,回去之后你将她们的身份写明了给爹爹送去,让他好好考量一下同这几家合作的事情。教女如此,怕是为人不见得怎样!”

彩云应下了。

秦子卿道:“叔父那里,其实便是你不用提醒,他也会留意的。你何必操这么多心?”

苏映雪道:“爹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难免有顾忌不到的地方。素日里我又不出府门,也很少参与这里面的事情。只是今日既然遇到了,就少不得要给爹爹提醒一下罢了。好了,不提她们了,我的时间可是宝贵着呢,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了。”

秦子卿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到戌时了。可是,苏映雪在这里犹自玩的开心,而且这里距离宏通酒楼还有一段距离,怕是不能带着苏映雪去见董婉了。不过,这样也好,想来这个时候杜飞羽已经到了地方等着了。索性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好。希望杜飞羽能够把握这个机会。

秦子卿唤来墨竹,交代他去传话给董婉。

苏映雪只顾着看路边一个人在变戏法,不曾留意到这些。

玩了也有这么长时间了,苏映雪不由得觉得腿脚开始酸痛,也有些口渴,便建议寻找一个茶楼去歇脚。

几人往前走了一段,进了茶楼,迎面撞见一个中年道长,穿着道袍,拿着拂尘,蓄着胡须,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

几人让在一旁,让道长先过,可是,那道长走到苏映雪旁边,却忽然停了下来,向苏映雪施了一个礼,说道:“这位女施主,贫道有礼了。贫道有几句话要同女施主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苏映雪有些奇怪,这道士无端的和她打什么招呼?见他行礼,便也还了一礼:“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第34章 上元佳节赏灯会 四

那道长看了看苏映雪身边的几个人,伸出手向旁边一引,道:“烦请施主借一步说话。”

秦子卿见状,拦在面前,“道长有什么话尽可在这里说。”

那道长摸着胡须,上下打量了秦子卿,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公子面色清正,乃是福缘深厚之人。只是眉间暗藏晦暗之气,怕是情路坎坷。今日公子需要注意一下身边亲近的人。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秦子卿见这道人胡言乱语一通乱说,心中很是不喜。只说道:“多谢道长提醒,我自会小心。”

那道长接着继续邀请苏映雪,苏映雪还从未去卜卦算命,今日既然遇上了一个上赶着想跟她说道说道的人,听听倒也无妨。便劝着秦子卿:“没事的,这位道长看着颇有些仙风道骨,自然不会加害我等凡尘俗子的。”

说着,便同那道长往胡同口走去。

秦子卿不放心,跟了过去,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若这道人真的是歹人,这个距离,他还是有信心保证苏映雪安全的。

那道长向苏映雪再拜了拜,说道:“女施主与我道家渊源深厚,今日贫道既然相遇,所以便要同女施主提点几句,还望女施主不要见怪。”

苏映雪笑道:“道长怕是看错了,我们家中从来不曾与道家有何结交,怎么会有渊源深厚之说呢?”

那道长并不气恼,只说道:“有没有渊源,并不是看眼前,女施主与我道家的渊源,除却眼前,无论是前世,还是以后,都是少不得关联的。”

苏映雪只是笑而不语。

那道长继续道:“女施主出世之时,天象定是有异常的。虽然看着福泽深厚,可福泽之后却也藏着几许恶缘。若女施主潜心修道,或者呆在府门中安生度日,待恶缘消散,则日后福泽定是绵延不绝。”

苏映雪听了这话,心中惊疑不绝。怎么这道人也要她窝在府中不许出门?

那道长继续说道:“看来女施主心中是有所察觉的。今日这种地方,虽然看似繁华,然而,繁华尽散之后却只剩下凄凉。人多之地,是非必多。女施主还是早些归去的好。”

苏映雪此时却已经清醒过来,她自己紧守安排,在府中度日如年,直至自己心如死灰。如今好不容易看到生活的美好,怎肯再回头?这道人无论说的是真是假,单就说让自己再一直过着千年如一日的生活,那也是能够闷死自己的。何况,谁知他是不是信口胡诌的?偏偏碰到自己是个被父母惯常拘着的人。但是,人家既然好心提醒,也不能就那么急头白脸的给人脸色。

笑道:“多谢道长提醒。我们再逛一会儿,便要回了。”

道长却缕着胡须摇着头道:“女施主不相信贫道的话。看来,万事天定,非人力所能改变。那贫道就只好祈告女施主今后能够逢凶化吉了。”说着施了一礼,向胡同内走去。

秦子卿见那道人走了,赶忙跑过来:“怎么样?他没同你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苏映雪向胡同内看了看,只不过须臾,那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疑惑着说:“我们碰上的不会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提醒我们的吧?”

秦子卿一脸紧张问道:“他同你都讲了什么了?”

苏映雪按了按太阳穴,觉得一阵头疼,皱着眉头说道:“他说我与道家渊源深厚,让我潜心修道,再不然,安生呆在家里也行。说我虽然出生的时候有富贵相,可是富贵后面却还有什么恶缘。说的我心里这会儿好生难受。”

秦子卿见她脸色苍白,赶紧去扶,“先不说了,我们先到茶楼里面歇一歇吧。”

苏映雪点头。

彩云几人候在茶楼门口,见秦子卿扶着自家姑娘回来,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跑过去。只是秦子卿并不理会她们,也不让她们搀扶,只好紧紧的跟在身边。

秦子卿扶着苏映雪在二楼坐好,给苏映雪倒了茶。

苏映雪看了看彩云几个人,正紧张的盯着自己的脸色,笑了笑,说道:“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有些累了。你们也都坐下歇歇吧。”

彩云几个人看了看秦子卿的脸色,并不敢靠近,只在旁边的一个桌子旁坐下,随时等候吩咐。

苏映雪也不去理会。她心里这会儿正乱如麻,无暇顾及这些。

秦子卿见她一直不肯说话,心里很是着急,也不敢催问,两只手不停地在摩挲着。

“子卿哥,你说,我爹娘不肯让我出来,跟这道长说的,不会真的有什么关联吧?”

秦子卿说道:“这种道人,最是会危言耸听,你若相信他们,怕是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苏映雪被秦子卿的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笑完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无论怎么样,我都必须知道爹娘不让我出府的原因。我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秦子卿点头同意,说:“这件事情急不来,我说过一定会帮你的,今日你就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苏映雪也觉得如此。反正想再多也是无用,何必去劳神?再说,这样的好时光,她浪费不起。

茶博士烹了新茶,给他们斟上。

恍惚间,秦子卿仿佛看到茶博士身后有一个熟悉的白色衣角飘过。待茶博士退下,他抬头望去,果不其然,正是刘灵均坐在那里。

秦子卿对苏映雪说道:“我的一个朋友也来了,他是个很有风度的人,你想认识一下吗?”

苏映雪顺着秦子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可是今日茶楼中的人很多,并不知她秦子卿所指的是哪个。但是,能够认识有趣的人,谁能够拒绝呢?

“好啊,你去请他过来一起喝茶吧。”

秦子卿站起来,走了过去。往刘灵均肩上一拍,坐在一旁笑道:“上元佳节,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喝茶?”

刘灵均见是他,便往他身后望去:“看来你不是一个人吧?那边坐着的,是苏家的姑娘?”

秦子卿笑道:“没错,正是她。一个人喝茶太冷清,不如你同我们一起?”

刘灵均理了理衣袖:“你要让我认识她?就不怕我把她抢走了?”

秦子卿楞了一下,拿手指着刘灵均道:“你这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逗我的?”

第35章 错非错来是非是

刘灵均扬了扬嘴角,“你猜。”

秦子卿松了口气,起身去拉刘灵均,“好了,今日难得这么巧,一起去喝茶吧。”

刘灵均拿手拍掉秦子卿的手,整理了衣衫,跟秦子卿一同走去。

“映雪,这位是刘灵均。”

苏映雪起身抬头去瞧,当即变了脸色,“是你?”

刘灵均和秦子卿互看了一眼。什么情况?

秦子卿见苏映雪一脸怒气,似乎是在强忍着才能做到不转身离去。看向刘灵均,对方却是一脸的茫然,似乎不只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认识?”秦子卿试探着问道。

“不认识!”苏映雪和刘灵均异口同声,但是苏映雪的话里充满了怒气,刘灵均仍旧是素日里的平淡语气。

苏映雪听了刘灵均的话,怒目圆睁,瞪着刘灵均。

刘灵均神色如常,但看苏映雪的神情中却多了几许探究。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秦子卿已经糊涂了。苏映雪从未出门,从哪里认识的刘灵均。再看刘灵均,分明不认得苏映雪呀。

“苏姑娘,你我第一次见面,但是姑娘对我却是充满敌意,不知是何缘故?”

“是何缘故?你以为装作不认识我,我就不记得你了?”苏映雪心中的怒气更盛。

刘灵均不由得正色神色,“在下当真不知,更不曾见过姑娘。若真有得罪苏姑娘的地方,还请苏姑娘明示。”

苏映雪却是气急,这种人,当真是惹人厌烦。唤来彩云道:“你可还记得此人?”

彩云一看之下,赶紧拦在自己姑娘身前,“你休想找我家姑娘的麻烦!”

刘灵均面色清冷。看起来似乎根本就不认识她们。秦子卿已经糊涂了,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彩云,你来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彩云看向苏映雪,苏映雪点头同意了,她才将登山那天的事情一一道来。

“苏姑娘可看清楚了,那个人当真是我?”刘灵均向前迈出一步,问道。

彩云赶紧护在前面。眼前的人语气中似有几分凉薄,彩云想起那日的刀剑相向,不由得脊背一凉。

秦子卿在旁劝道:“映雪,刘灵均与我相识了这么久,从不曾见他与什么江湖中人有过往来,你们会不会真的认错了?”

苏映雪见秦子卿这么说,也只好压下怒火道:“那日我看的真切,何况是被人拿了剑威胁,我怎么会不记得他的模样!再说,就算我认错了,难不成彩云也认错了不成?”

秦子卿正为难间,却听刘灵均说道:“想来苏姑娘是不肯相信的。姑娘所说的那日,我是陪着家父在知府府中做客。姑娘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打听。”

苏映雪此时的怒气已经渐渐小了,听他如此真切的说,不由得再次打量起来。

同样是白色的衣服,一样的细眉,一样的丹凤眼,就连唇鼻也是一样的。不,五官虽然一样,可是,身上似乎完全没有那种令人胆寒的气质,反而是一种温文尔雅的君子之气?

“奇怪,真奇怪······”苏映雪不由得自言自语。

“你和那日我所见的白衣男子,神情样貌完全一样,只是这周身的气质,竟是完全不一样。”苏映雪真的怀疑,难道说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人。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孪生的兄弟?”

刘灵均尚未回答,秦子卿便先说到:“我与灵均兄相识这么久,从未听说他有过什么兄弟。况且,人人皆知,灵均兄乃是家中独子,就更不要说什么孪生的兄弟了。纵然是有堂兄弟,可是他们远在京都,又不曾听说回来过,你怎么会见到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刘灵均却不以为意,“佛祖曾说,众生五百相。长得相似又有什么可奇怪的。既然苏姑娘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那我这冤枉也算是澄清了。怎么样,我可以坐下喝茶了吧?”

苏映雪心中犹自狐疑不定。但是见他说话之时,当真是君子风度,宛然若谪仙人。而那日所见之人,浑身充满凌冽的气息,让人觉得不敢靠近。也许,真的是自己认错了。转头看向彩云,见她也正是一脸的疑惑。

“姑娘,我们好像真的认错人了。”彩云悄声说道。

苏映雪点了点头,让彩云退下了。坐下后,举起茶盏道:“方才我是做错了,冤枉了刘公子,我且以茶代酒向公子致歉,还望刘公子见谅!”

刘灵均也举起茶盏,嘴角微扬,“苏姑娘无需介怀。无论是何人,见到了长相一样的人难免会认错的。”说完,便将茶水饮了。

苏映雪见他举止之间的风度当真不是装出来的,心中更加确定是自己一时冒失,认错了人。当即便也饮了。

秦子卿见误会已经解除,才说道:“不曾想,你今年竟还有这样的一桩事,怎么不见你提起?”

苏映雪说道:“我当时是答应了那个人不能将事情说出去的。再说,那毕竟是江湖上的人,万一得罪了他们,少不得会给府里添麻烦。如果不是我认错了人,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刘灵均接过话去,“苏姑娘看来也是个重信守诺之人。况且,无端的受一场惊吓,还能有如此考量,实属不易。”

刘灵均的眼睛里分明是有着欣赏。秦子卿看了却觉得有些扎心。面前的两位是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他最爱的姑娘。他们之间能够和平相处且互相欣赏,按说是他心中最希望看到的。可是眼下心里却不是滋味,开始后悔将刘灵均请过来。可是一边又在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灵均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将苏映雪从他身边抢走啊。当然,苏映雪眼下也不属于自己。秦子卿就这么跑神的片刻,苏映雪已经同刘灵均聊的很是开心了。

秦子卿听着苏映雪的笑声,又是欢喜又是别扭。婶娘交代他别让苏映雪同乱七八糟的人说话,刘灵均当然算不的乱七八糟的人,可是,唉,没什么可是的了。自己就是想打断他们两个,不能再让他们交谈下去。

第36章 烟花散

“那个,灵均兄,你刚才不是说你只是上来喝杯茶解渴,一会儿还有事么?”秦子卿定定的看着刘灵均,一双眼睛传递着莫名的光芒。

刘灵均听了这话,知道这是在赶他走了。兄弟在暗示他,他岂能不知。当即便说道:“是,我在这里的确耽搁了不少时间。”站起身,“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向二人抱拳道别。

秦子卿起身去送。

苏映雪也起身相送。

直到看到刘灵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秦子卿才坐下问道:“待会儿我们还去哪里玩?”

苏映雪却并没有听到。她的眼睛还在看着楼梯口的地方。自她长这么大,认识的男人屈指可数。刘灵均让她认识到了不同的男子气度,她有些被他身上的气质吸引了。那种感觉像是什么呢?苏映雪不由得遐思。那是一种绵绵软软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朵云,悠悠的飘在心头,而自己忍不住向它仰望。

秦子卿拿手在苏映雪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映雪面上一红,低了头去端茶,拿着盖子在杯身上不停地打转。

秦子卿有些害怕,不敢去揣测自己内心里的想法,生怕自己的想法会变成真的。只继续说道:“现在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你是打算继续去玩,还是打道回府?”

打道回府?苏映雪抬起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到亥时了。”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回府吧,不然,回去的太晚母亲会担心的,以后想再通过你出来就更加难了。”

秦子卿认可苏映雪的说法。如果这次带苏映雪出来,回去的太晚,怕是苏母以后就不肯相信他了。当下便说道:“倒不急在这一时,我带你再去一个地方,给你一个惊喜,等去了这个地方我再送你回去。”

苏映雪向前一凑,满心欢愉的问:“什么惊喜?”

秦子卿拿手敲了下苏映雪的脑袋:“傻瓜,如果告诉你,还怎么叫惊喜?快点吃些点心,吃完了我就带你去。”

苏映雪揉着被敲痛的额头,好吧,暂且听你的,如果你给我的不是惊喜,我再跟你算账。

秦子卿带着苏映雪走到一处僻静之地,此处仍然能够看到不远处的灯会,热闹与寂静,只有一河之隔。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着就钻进了草丛里。

彩云和雨晴站在苏映雪身后。

“姑娘,秦公子和阿四他们在干嘛?”

苏映雪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因为好奇,几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并不清晰是身影。

过了一会儿,秦子卿和阿四一人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雨晴和彩云赶紧去帮忙。

东西放好后,秦子卿打开纸包。

“哇,是烟火呀!”雨晴忍不住蹦跳着来抱苏映雪的胳膊。

苏映雪也很开心,虽然说苏府每年都会放烟火,可是,美丽的烟火谁能够拒绝呢?

“给。”秦子卿递给苏映雪一个长长的火折子。

苏映雪看着,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秦子卿裂开了嘴巴笑起来,看起来很是灿烂。“见过那么多的烟花,自己亲自放一次怎么样?”

苏映雪睁大了眼睛,惊喜道:“我,我来放烟花?”不等秦子卿回答,便已经是笑靥如花的接过火折子。

阿四已经将烟花摆放完毕,“少爷,都放好了。”

“好。”说着,拉起苏映雪的手,走了过去。

面前的烟花包裹的如同竹子一般,苏映雪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秦子卿握住她拿着火折子的手,“放烟花一定得注意安全,来,我先帮你一起放。”

火折闪烁,秦子卿带着苏映雪猫着腰,缓缓将火折凑近引信。

“嗤——”

秦子卿赶忙拉着苏映雪往旁边躲开。二人看向烟花。

“嘭——”

火焰冲上天空,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火花,映照出半边天空。

苏映雪心里无比畅快。原来亲自放烟花比看烟花更让人过瘾。当即不再让秦子卿帮忙,自顾自的开始去点燃烟花。

火花不断的涌向天空,绚烂美丽,一个紧接着一个。

河的对面,在一座空荡的茶楼顶处,站着一位白衣男子。绚烂的光彩不时映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他负手而立,旁侧跪着一位黑衣人,似乎在说些什么。白衣男子听罢,一挥衣袖,黑衣人退去。在烟花之下,如同一只飞燕般消失。

苏映雪回到府中,已是深夜了。苏映雪三人说说笑笑的进了清怡院,丫鬟翠儿开了门,向苏映雪禀报说,夫人身边的兰若一直等在偏厅里,芸儿在那里陪坐着呢。

苏映雪听了,心里便明白了。母亲最终还是不放心自己,特意派了兰若来看自己何时回府。

偏厅很是寂静。芸儿试图同兰若说过几次话,但是兰若却并不接话,便只好安静下来。毕竟是夫人身边的红人,自己是得罪不起的。

苏映雪进了偏厅,笑着说道:“让兰姑姑久等了。芸儿,怎么不给兰姑姑倒茶?”

芸儿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给她倒了一杯又一杯,茶水凉了一次又一次,人家就只是坐在那里,既不喝茶也不说话,犹如一尊神一般,自己还能怎么样?可这话毕竟不敢说出来,只好默默的将凉茶倒了,续上新茶。

兰若见苏映雪回来,笑道:“不麻烦姑娘了。夫人担心姑娘,想派人出去寻你,却又担心扫了姑娘赏灯的兴致。这才派了我过来。如今姑娘已经平安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了。姑娘今日玩的也累了,就早些休息吧。”

苏映雪吩咐彩云备下赏钱,递给兰若。

“这大冷的天,让姑姑在这里坐这么许久,我心里过意不去。这点银子姑姑拿去喝茶,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兰若推拒道:“姑娘不必如此,做这些都是我们这些下人的本分。”

苏映雪道:“姑姑不必客气。”

兰若见推拒不掉,便俯身施礼收下了。

雨晴见兰若走了,心里老大不高兴。“姑娘,我觉得兰若倒像是来监视我们的一样。你看我们刚进来时她那神情,就好像谁欠了她几两银子似的。”

苏映雪听了,只是笑而不答。

她当然是母亲派来的。只是兰若是个聪明的,她知道该怎么给母亲回话的。

第37章 愣头小子 上

如此热闹的灯会,董婉自然也是要去热闹一番的。

若不是因为同秦子卿约好了戌时在宏通酒楼附近汇合,董婉大概会玩的更高兴,更兴奋。当然,也不会遇到眼前这个愣头小子了。

杜飞羽得了秦子卿的信儿,一早便在宏通酒楼里等着。时间过得太慢,周围的人声吵杂,外面的灯火更是燃的他一颗心爆裂开来。

他就要见到董婉了。他多么期望和她的见面,多么希望能够同她说说话。想起董婉,他便不由得笑起来。可是,想起她对自己的态度,又不由得哀愁起来。

他一门心思全在想着董婉上,一会儿高兴的偷笑,一会儿难受的捶着自己的心口,是不是再发出几声哀吼。

宏通酒楼今日生意本来很好的,可二楼的客人见身边有这么一位精神不正常的人在,一个个坐了没多久,就都走了。

掌柜的看着客人一个个从二楼上下来,个个脸色莫名,便嘱咐店小二去二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店小二上楼一看,二楼就只剩下一个客人,那人正抱着头捶着桌子,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人是喝醉了吧?

店小二走到跟前一看,切,哪里是喝醉了,这人就点了一壶茶,半点酒影子都没见。人没醉,发什么酒疯,耽误店里的生意。

可是店小二毕竟做了这么久,也不敢随便得罪客人。试探着喊道:“客官,可需要点什么?”

杜飞羽被店小二的声音惊醒,抬起头来,摇了摇头,“不需要。”然后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店小二认识杜飞羽,此人常常光顾他们这里,平素里还曾给过他不少赏钱。当下便识趣的离开了。

掌柜的听了店小二的禀报,也只能叹气。谁让人家是老主顾呢,还是个颇大方的老主顾。今日损失的银两,只好作罢。想想又不放心。这杜飞羽是个极为活泼洒脱之人,今日这般情状,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千万别想不开呀。若是在他的店里出了事,可就大事不妙了。于是,掌柜的怀揣着一颗心思上了楼。

“杜公子?”掌柜的试探着喊道。

杜飞羽抬起头,眼睛有些迷蒙。什么情况,店小二不是刚走吗?

“什么事?”

掌柜的见他说话还算清醒,便坐在杜飞羽对面,说道:“杜公子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老朽不才,虚长了公子几十年,公子有何难处,不如同我说一说,或许我可以帮你一二。”

杜飞羽愣了愣,盯着掌柜的看了好久。也是,掌柜的都这么大岁数了,比他肯定有经验。

“掌柜的,你可有妻室?”

掌柜的一笑,说道:“这是自然。”

杜飞羽身子往前一探,“那你是怎么娶到媳妇的呀?”

掌柜的愣住了,这是个什么问题呀?这孩子虽然也能娶妻了,可毕竟年纪还小,怎么发愁这些事情?

“自然是由媒人提亲,三媒六聘的娶回来呀。”

“就这么简单?”杜飞羽睁大了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掌柜的被他看得有点呆住了,点了点头道:“啊,就这么简单。”

旋即又觉得不对,“那个,你别看这三媒六聘就几个字,可是这事情是非常麻烦又复杂的。首先,你得去找一个妥当的媒人上女方家提亲,然后······”

掌柜的将自己当初娶亲所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数来,杜飞羽就像是捣蒜一样不停的点头。哦,原来把心上人娶到家里,真是要这么多事情啊。

可是,只要能娶到董婉,便是再复杂的事情又如何?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有千难万难,也要娶董婉。

所以,当董婉来到宏通酒楼二楼的时候,还没有坐定,杜飞羽就冲了过来,俯身深深一揖。一脸认真的问道:“董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娶亲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懂了,我改日就去找城里最好的媒人到你府上去提亲可好?”只要提了亲,他就不用害怕跟着董姑娘会挨揍了。

董婉扶着额头,看着眼前这个愣头青,很是无语。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这里遇见他。幸而此刻楼上并无外人,否则,她一定要钻到地缝里去不可。

看来上次的话,他是没有听懂。

青筠却是差点被杜飞羽说的话给笑掉了牙。求取她家姑娘,他以为就这么简单?简直搞笑。

当下便也不客气,指着杜飞羽说道:“你,你,你,离我们家姑娘远一点。想娶我们家姑娘?知不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杜飞羽囧的红透了脸。可还是直着脖子说道:“我对董姑娘是真心的。”

切,她家姑娘,缺这几个真心吗?

要是每个来对她家姑娘献殷勤的人都这样,那她家姑娘还能出门嘛。

董婉头有些大。旁人还好,这个人,是她哥哥的朋友。而且,她还听过哥哥说起杜飞羽这个人。一片赤诚之心,心思简单,对朋友义胆忠肝。可是,越是这种人,有些事情就越是执拗。

怎么办呢?

董婉脑子飞速的转着。要解决什么样的人其实都容易,可就是碍着哥哥那一层的脸面。

算了,既然想不到好的方法,先安抚下来再说。

“杜公子,请坐吧。”

正在争吵的二人同时看向董婉。

什么情况?姑娘让这个人同她坐下?

董姑娘居然让自己坐下了?杜飞羽喜不自胜。赶紧坐下,可是,看着对面的姑娘,却又忽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董婉看了看他窘迫的样子,心中不由的好笑。见过那么多登徒子同自己搭讪的,但是这样红着脸,有着一种,类似于娇羞的样子的,还真是第一次。心中这么一想,便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唤来店小二上了茶点,那店小二似乎是很同情的看了她几眼。同情?董婉不由得看向对面的人。这个人做了什么事吗?

没有了杜飞羽那瘆人的疯癫,宏通酒楼里,来歇脚喝茶吃点心的人开始多起来。不过才一杯茶的时间,二楼便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董婉毕竟是个女儿家,这大庭广众之下,叫她如何开口是好?

真是郁闷,方才还那么安静,怎么她一来,这些人都好像是从地缝里冒出来似的,一个一个都冲进来了?

第38章 愣头小子 下

董婉正发愁间,却见秦子卿的小厮墨竹走了过来。

太好了,秦子卿他们一来,她就可以脱身了。

却见墨竹走过来,向董婉拜了一拜,说道:“董姑娘,我家公子让我给姑娘赔礼,说是今日怕是不能同苏姑娘过来了。我家公子还交代,说董姑娘所要做的事情,今日便是苏姑娘不来,也是可以成的。失约之罪,公子改日会亲自到府上请罪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事情要比她想象中进行的顺利。

“好,我知道了。告诉你家公子,让他尽管去做他的事情,我这里无妨的。”

墨竹说了声是,退去不说。

他们不来了,那这位?

董婉去看杜飞羽,却见他正瞅着她,满脸的疑惑:“董姑娘,你是要做什么事情需要秦子卿帮忙吗?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的。”

董婉看了看他认真的模样,摇头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情,你帮不上忙的。”

杜飞羽心里好生失落。怎么秦子卿帮得,他就帮不得?

董婉看着杜飞羽一脸的无辜表情。好吧,这个人竟还有些孩子气。她董婉的夫君,怎能是如此之人?董婉想到此处,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杜飞羽原本就紧张,看董婉摇头,便更加紧张了。“董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董婉很无语。这人,竟是如此密切的关注自己,可惜,一点也说不到点子上。所谓对牛弹琴,大抵如此。还是趁早打发了他。

董婉吩咐青筠,让掌柜的给换了一间雅室,也好同这块木头讲清楚。

进了雅室,董婉松了口气。直接对杜飞羽说:“杜公子,上次在医馆里,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不是我董婉喜欢的那一类人,更不是成为我选择夫君的人。所以,你的那些心思,尽早收了吧。”

杜飞羽忽然被一盆冷水浇醒了。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一阵才缓过来。都怪自己,秦子卿千交代万交代要从朋友做起,他刚才一时头脑发热都做了什么呀?!

杜飞羽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每次遇到董婉,都会做出这般丑态来?

罢了,我杜飞羽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怎么可以如此患得患失,真是羞也羞死了。

杜飞羽清醒过来,向董婉赔礼道:“董姑娘,适才是我冒昧了。”说着深深一揖。“我杜飞羽已经将自己的心意说与姑娘了,姑娘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左右我已经将心事说出来,也没什么可隐藏的。”

董婉却不想他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似乎忽然爽快起来,倒不像是个癞皮狗的模样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董姑娘为人爽利,话也说的很清楚,我已然是听明白了。从今日起,我杜某便不会再提这件事情。”杜飞羽说了这句话,心中不由得传来阵阵痛楚。痛又如何?堂堂大丈夫,这都承受不了,以后怎能成大事?

董婉喜欢同爽快人打交道,见他如此说,便也松了口气,说道:“杜公子这话,颇有少年英侠的气度。”

说着转向青筠道:“青筠,去让店家取最好的酒来,我要同杜公子饮几杯。”

青筠跟在董婉身边习惯了,知道她家姑娘喜欢爽快的人,自己也是如此,这杜飞羽既然如此爽快,也很是开心,当即便出了雅间去取酒。

杜飞羽哪里料到,自己不过是说了番心底的话,竟换得董婉如此相待。心里的悲伤减了几分,多了几许期望,对董婉的喜爱更多了几分。

店小二跟在青筠身后,抱着一坛酒,脸上笑开了花儿。

杜飞羽哪里想到,这么一位如花般的姑娘,酒量竟是如此惊人。二人不想竟从酒上开始,越谈越痛快。

眼看坛中酒已经快要见底,杜飞羽不由得心服口服。用手撑着头,笑着说道:“董姑娘,你真的是跟其他的姑娘不一样。就连这酒量,也是惊人。”

董婉虽说喝了不少酒,却也只是面颊微红,并无多少醉意。

“我就是不要同其他的府第小姐一样。一辈子耗在那些诗书词画刺绣女工里,那样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要做,就要做女中大丈夫,活的轰轰烈烈,做出一番事情来。”

董婉欲要再说,却被青筠打断:“姑娘,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董婉看了看外面,窗外灯火依旧,只是路上行人的确已经少了。“呵呵,怕什么,不过是晚回去一会儿罢了,我董婉岂能在意这些。”

说着继续让青筠斟酒。

“我哥哥说,你自幼习武,你可是打算去考武举?”

杜飞羽听了,不由得有些羞愧。“那是我娘想要我继承我爹的衣钵,我却并不想如此。”

“哦?”董婉不由得看向他,定定的看着他的脸,忽然一笑,“嗯,看来练武的时候应该没少偷懒吧?”

杜飞羽被董婉看的莫名,往自己脸上一抹,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呀。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

董婉笑道:“不瞒你说,我这人去过不少地方,也交了不少的朋友,曾经有一个朋友教过我看相。只不过,平日里我很少这么做。”

杜飞羽玩笑道:“那你完全可以到街上去摆个摊子,去给人算命了。保证生意火爆。”

董婉听了,很认真的考虑说:“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在我爹娘眼皮子底下做这件事,却是不可行的。等哪日,我去其他地方闲逛的时候,倒是可以一试。”

杜飞羽不由得对董婉的父母感兴趣起来。“你爹娘可真是难得的开明父母。你一个姑娘家,就能任由你四处郊游,我要是一天不去练武,我娘就会派人来执行家法了。”杜飞羽想想就头痛。

董婉笑道:“我爹娘自然是开明的。只是,我们做儿女的也要让爹娘安心才行。他们既然肯给我相应的自由,我也不能任性。任何事情也不是绝对的。我虽然任性惯了的,可是在外面,也是要给足爹娘脸面才行的。”

董婉一副传授经验的样子。

“所以,如果你不喜欢,但是眼下你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为什么不去练武呢?苦苦跟你娘争斗着不肯练武,对你,对你娘,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相反,如果你肯认真去习武,给了你娘足够的安慰,等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全然拒绝你呢?你说是不是?”

董婉说着这番话,心思却已经飘到苏映雪那里去了。她就是不知道苏父苏母究竟在担心什么,所以才一直无法帮到苏映雪。苏映雪的父母是她遇到的意外。

杜飞羽听了,却是不住的点头。也是,自己天天同母亲闹别扭,自己也不甚开心,母亲也是经常气的跺脚,何苦呢。眼下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追求,董婉的话倒不妨一试。

第39章 醉翁之意

董婉与杜飞羽直到酒馆打烊才出来。

路上人已经很少了。不少的摊贩也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回去了。

路上的灯稀稀落落,风裹挟着凉气,迎面而来。

董府的马车已经得了青筠的信儿,等在门口。青筠取出斗篷,给董婉披上。

董婉与杜飞羽道别,杜飞羽说道:“董姑娘,今日你我相谈甚欢。不如改日我再请你如何?”

董婉也是难得遇到爽快人,答应道:“好。但是,记得,得是好酒才行。

杜飞羽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

马车缓缓驶去,杜飞羽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痛!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自己一开始出了丑,但是最终还是达到自己的所愿了。

凉凉的夜色如水,苏映雪安然入睡,苏母却是在不停地翻来覆去。

苏父累了一整天,却也被身边的妻子给打扰的无法睡着。

“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苏父不得不打起精神。他平素里忙着生意,心里对夫人也是有所愧疚的。

苏母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映雪这孩子。你说,我们这样把她关在府里,真的就可以万无一失吗?”

苏父听是这件事,看着床帏,“能不能万无一失,我们并不能做主。可这也是我们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了,让她呆在我们身边,总好过去寺庙道观里好吧。”

“话虽如此,可眼看着这孩子一天天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叫我怎么忍心。”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早点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雪儿的及笄礼也已经过了,是可以给他们定亲了。”

苏母侧过身来,看着苏父:“你说,要是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雪儿是不是就可以随意出去了呢?”

苏父道:“当年曾说,映雪需要到成亲以后才可以。可是这定亲与成亲总还是有差距的。不过,要是由轩儿陪着,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

苏母不由得笑道:“真希望看到雪儿能够开开心心的。那我们就赶紧同秦家商量商量他们的事情吧。不瞒你说,今日我实在是不忍心,已经让轩儿陪着雪儿去看灯会了。”

苏父拧眉,“他们两个毕竟还没有定下来,这样做妥当吗?”

苏母道:“反正两个孩子早晚是要在一起的。再说,我已经交代了轩儿,不能让雪儿接触其他人。他做事也妥当,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刚才兰若回来禀报说,映雪早早便回来了,想必也没有去太多的地方。”

苏父听到如此说,才放下心来。“那你刚才为何翻来覆去的?”

“我只是心疼映雪这孩子罢了。”

苏父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好歹这时间已经快要到了。等给他们议了亲,咱们还能留她多久呢?今后,你也不要对她过于苛求了。她平素里也是太闷了,没事儿的话,让其他府里的孩子适当来做客,她也该学些后宅里的事务了。”

苏母说道:“如此也好,省的她一颗心总往外跑。总归是在我身边的,不会出什么大事,一切也都还在我们掌握之中。”

次日一早,苏映雪便来给苏母请安。母女二人一道用过了早饭,坐在内室里说话。

苏母见女儿气色很好,说道:“昨日玩的可还开心?”

苏映雪笑道:“还可以,不过是在茶楼上赏灯罢了。同往日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在路上走了一段罢了。那灯确实好看,比远处看着要真切多了。”

“可曾遇到什么人?”

“灯会上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会没有遇到人呢?”苏映雪狡黠的笑着。

“你这孩子。”苏母心里很是高兴。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的。

只是苏映雪却并不是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平静。她心里的渴望,已经促使她准备付诸行动了。

同母亲说了会儿闲话,就借口花圃中的事情离开了。

文心与秀莲两个都是谨慎勤勉的人,花圃中的事情她们做得也都是井井有条的。只是二人也只能有如此发展罢了。若想要她们自己去研究一些新的东西,却是不能的。二人过于守旧,做事谨慎却又有些死板。如果自己离开苏府,苏家的花草生意虽不至于一落千丈,但是绝对会有凋零之势。

因此,苏映雪想着将雨晴调到花圃中做事。雨晴性子活脱,做事也有一股冲劲,眼下花圃中的各项事务虽然不熟悉,但是好在有文心和秀莲,出不了什么岔子。只要能将东西教会雨晴,又有文心和秀莲在旁辅助,她离开后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苏映雪既然如此想着,在路上便准备问问雨晴的态度。这孩子没有太多的心眼,所以她便开门见山。

“雨晴,我想将你调到花圃中做事,你觉得怎么样?”

雨晴楞了一下,瘪着一张嘴,“姑娘,是不是你嫌雨晴昨天给你闯祸了呀?姑娘,我保证再也冲动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苏映雪听了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跟你说过了,你昨天做的很好,并没有给我惹祸。”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赶走呀?”雨晴皱着小脸,望着苏映雪,可怜巴巴的。

苏映雪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解释道:“我并不是要把你赶走。花圃中的事情对于我对于苏府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是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这才想着把你调过去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也要看你的意思。我也带你去过几次了,里面大致的情形你也了解了。那么,你自己对里面的事情是否感兴趣呢?”

雨晴听了姑娘的解释,放下心来,仰着一张小脑袋,很认真的说道:“我觉得里面的事情很神奇,很有意思。看着很简单,可是,却能够把本来是黄色的花培养成红色的,本来只是单薄的一层花瓣,却能养出多层的花瓣来。我其实都忍不住想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些不开花的草也给养出花来呢。”

哦?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苏映雪忍不住想,看来她没有看错,雨晴是适合这个地方的。

“那,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文心和秀莲好好学吧。好吗?”

“好”雨晴答应的很是痛快。那个地方又不用伺候人,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而且,因为里面的事情关系到整个苏府,所以,全苏府的人见了里面的人都要敬重三分呢。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里面的月银高啊。别看自己刚提了一等的丫鬟,拿着五两的月银,可是跟她们比起来就差远了。据说,里面光是最低等的丫头都拿的是十两的月银呢。调到里面,自己很快就会发家了。

第40章 迎春花开

苏映雪既然征得雨晴的意见,当下便带她去了花圃。交代了文心和秀莲好生教雨晴,过几日她回来对她进行考试,来查验她在这里学习的成效如何。

离开了花圃的苏映雪松了一口气。如果雨晴真的是这方面的人才,那么,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是,如果想要离开家,独自去外面闯荡,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今年天气偏暖,刚过了年,天气就一天比一天暖和。经过花园的时候,苏映雪无意中看到角落里,迎春花已经开出了淡黄色的花朵。

回到清怡院,苏映雪唤来彩云。

“我已经让雨晴去花圃中做事了,院里的事情你一个人是打点不过来的,你看看底下那几个小丫头,选个得体的先培养着吧。”

彩云素来话少,姑娘安排的事情自由姑娘的道理。应承下来,说道。“我觉得芸儿那丫头还可以,虽然话多了些,但是做事情还是勤勉的。”

苏映雪也不多想,反正这些都是眼下要用的人,等她离开了,这些丫头总会被遣散的。当下也不多说,“那好,就她吧。”

彩云又问:“当初雨晴提上来的时候,姑娘给改了名字,这次可要改吗?”

苏映雪抬起头,想起花园里的迎春花,便道:“改吧,就改做迎春吧。”

彩云答应了,退下去找芸儿去说此事。

彩云走后,苏映雪一人坐在房间里,开始细细思量自己若要离开,都需要做些什么事情。

首先,出去是要用银钱的。她素日里又不能出去自己买东西,爹娘给的银子也都没用过多少,这些年来也不知攒下了多少。看来,首先得让彩云查一下小库房了。如果银钱不够,自己还是得想些办法的。

再者,若是自己出去,多少有点缺乏安全感。况且自己又没有出过门,谁知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这防,要怎么防呢。如果自己在外面遇到意外的情况,怕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处理这些事情。

如果要彩云同自己一起出走,她大概是愿意的。反正她的哥哥已经断了联系,自己身后也是无牵无挂的。她素日里对自己也还是真心,比自己要有些经验。按说,是可行的。只是,总觉得还是缺少安全感。

苏映雪不由得想起秦子卿。秦子卿有出游的经验,对自己也是很好。只要自己张口,他肯定会同意陪自己一起出去的。再说,听他的口气,分明对外出游学的事情意犹未尽。嗯,这件事情,也是可行的。

若论外出的经验,她认识的人里,怕是没有人能比得过董婉。若能同她取取经,听一些经验,定然是大有益处的。只是,如何才能请到董婉来呢?若是自己给董婉写信,她肯定会登门来见的,只是母亲那里却未必肯让她见。这是一个难题。不过,为了出去,她必须试一试。

想到这里,苏映雪唤人来磨墨。

彩云已经同芸儿将事情说了,此时听到姑娘唤人,自然是要表现一番的。当即便快速进到屋里。

刚改了名字的迎春,本来是想先给姑娘磕个头的,可是看到姑娘一脸凝重的思索事情的样子,当即不再说话了。她自认还是有几分眼力价的。

苏映雪写好了信,边取出信封边说道:“雨晴,把这封信给董姑娘送去,记住,要亲手交到她手里。”

苏映雪没有抬头,只听到一声爽朗的回答:“姑娘,你忘了,雨晴已经去了花圃中做事情了。我是你刚提上来的迎春。”

苏映雪竟然一时忘了,笑道:“我一时忙忘了。你今后既然到了房里来做事情,以后就要多跟彩云学着些。我知道你素日爱热闹,无事的时候你尽管同别人去玩耍,只是我这里的事情却是一个也不能同其他人讲,记住了吗?”

迎春给了苏映雪一个灿烂的笑容:“姑娘放心吧。我虽然话多,但是我晓得分寸的。”

苏映雪也不再多说,“你可认得扬州漕运使董府的府邸?”

“姑娘,我虽然没有去过,但是,鼻子底下就是路,扬州漕运使,知道的人还能不多吗,我问问也就嫩找到了。”

苏映雪有些意外,这个丫头也是不错的。“那好,将这封信送到董府去。但是,一定要亲手交到董府姑娘的手里。等她回了话,你再回来。切记,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咱们府里的任何人。”

迎春郑重的收过信,揣在怀里,“姑娘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那好,你去吧。”

见迎春出去,苏映雪又唤来彩云。

“自紫烟走后,我身边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在打理。你从紫烟手中接管事情之后,可曾查过库房?”

彩云总觉得姑娘今日有些不一样,先不说无端的将雨晴调到了花圃中,就是这些琐碎的事情,她是从来不过问的。心中虽有疑虑,却是照实回答。

“紫烟走了之后,因为是新年,有些忙乱,我只大概的查看过,只看了几样重要的东西都在,其他的并未细细盘查。姑娘若是需要,我这就去盘查。”

苏映雪点头道,“去吧。”彩云便取了库房钥匙,退了出去。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苏映雪不停的在想,自己究竟还需要做些什么事情。

忙了这么半日,苏映雪已经觉得腹内有些饥饿了,看看时辰,还不到摆饭的时间,看看桌上放着一盘雨晴特意留给她点心,便拿起来吃。咬了一口,忽然想起来自己最重要的事情。

她这些年来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平素里出了侍弄花草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在福利,衣食住行自然是有人给她全部都给她打点好,可是,若走了出去,自己可是什么都不会都不懂的。

衣服应该是可以买来的,吃饭也可以到饭馆里解决。只是,万一在外面一时找不到饭馆,饿着肚子可怎么办呢。

看看现在的时辰,厨房里应该正是忙碌的时候。

苏映雪决定先去厨房看一看,到了她该学习如何生存的时候了。

第41章 苏夫人的改变

苏府的厨房里,此刻正忙作一团。

水房里,哗哗哗的倒着水清洗食材。而厨房里,哐哐的切菜声和炒菜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留意到苏映雪的到来。

“哐啷”一声,一个妇人捧着一个盆子撞到了苏映雪的身上,盆子掉在了地上,那妇人一抬头,忙跪在了地上。

“奴才冲撞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苏映雪瞧着那散落在地上的蔬菜,用帕子擦擦被打湿的衣袖,笑着说道:“无妨,你起来吧。”

厨房的管事柳婶子已经听到了人禀报,赶紧赶过来,正看见这一幕。

姑娘素来没有来过她们这个地方,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柳婶子向苏映雪施礼陪笑道:“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接着便开始训那跪着的妇人:“一点的眼力价也没有!路都不看就往前冲,姑娘的衣服都打湿了,回头去领了你的工钱,就不要来这里做事了。”

那妇人吓得忙不迭的磕着头,一边不断的骂着自己。

苏映雪听不下去,说道:“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柳婶子,看在我的面上,就饶了她吧。”

柳婶子听了,笑着应了,向那妇人说道:“今日是姑娘善心,就饶了你,以后注意着些,若要再犯错,绝不留你。还不赶紧收拾了?”

那妇人向苏映雪磕了头谢了,赶忙俯身去捡掉落的菜。

柳婶子向苏映雪陪着笑:“姑娘,这里人多手杂,又脏乱,万一再弄脏你的衣服就不好了。姑娘想吃什么,吩咐丫头们过来交代一句就是了,不必要往这里跑这一趟。”

苏映雪一边看着旁边的一个妇人切着菜,一边说道:“我闲来无事,来这里逛逛罢了。”说着,就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柳婶子摸不清苏映雪究竟想要做什么,劝道:“姑娘,不如我们到院里去。你有什么想看的,我让人单独带了出去给您看就是了。这里又脏又乱,实在是碍了姑娘的眼。”

苏映雪想了想,说道:“我也正好有些事情要请你帮忙,走吧,我们到院里去说。”

柳婶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跟在苏映雪身后走了出去。

早有人搬来了一把椅子,苏映雪坐下,接过了柳婶子递过来的茶。

苏映雪抿了一口,思量了一下,说道:“柳婶子是这里的管事,想来这厨房中的事情,应该都是精通的。”

柳婶子笑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提到这厨房中的任何东西,我敢说第二,府里是没人敢说第一的。”

苏映雪笑着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也算是找对了人。”

柳婶子听了,心中很是开心,竖着耳朵继续听。

“我自幼从未给爹娘做过什么,近来思及为人子女的孝道,想着,若是自己能够亲自为爹娘做些饭食也是好的。所以,我想请柳婶子帮忙,教教我这厨房中的事情。若我学成,定有重金相谢。”

柳婶子受宠若惊。教姑娘做菜,既在主子跟前露了脸,还有银钱可以拿,何乐而不为呢。

“姑娘当真是折煞奴婢了。姑娘若想学,尽管开口就是。”

苏映雪见事情如此顺利,很是高兴。“既如此,明天上午用罢早饭,我便来向柳婶子讨教。”

柳婶子赶紧应下。

事情既然已经办妥,苏映雪便不再逗留,夸了柳婶子几句,便回了院里。

迎春直到午时才回来,等苏映雪用罢了饭,才进来回话。

“姑娘,董姑娘说,姑娘所说的事情,让您不必忧心,她一定会办到的。”

苏映雪心中是相信董婉的,听了这话并不意外,现在就看母亲那里会如何做了。依照董婉的性子,大概今日下午便会派人来递帖子,以防万一,不如去陪着母亲,万一能够赶上传话的人,她也好说句话。

想了想,彩云那里的事情大概是一时半会那一理清楚的。迎春这丫头,做事情还真的挺有效率的,便说道;“今日你做得不错,以后好好做事情,我这里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迎春笑着点头称是。

“彩云在库房里清点物品,你用罢了饭,就去她那里,有些事情,多学一学。”

迎春心里大喜过望。只有最贴心的丫鬟才可以接触主子的库房,看来,姑娘果真是要抬举她了。这些年,真是没有白熬,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了。

苏映雪猜的没有错,她刚到母亲院中没多久,就有婆子拿了拜帖来回话。

苏母看了,将帖子递给苏映雪。

“这董家的姑娘,倒是很与你亲近,今日又递了拜帖过来。如今,你也大了,这件事情你就自己决定吧。”

苏映雪早已知道了帖子的内容,正假装看内容,猛不丁的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话。她看了看母亲,不由得心里嘲笑自己,自己竟然如此急不可耐,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可是,却又听见苏母说道:“帖子你也看了,你打算如何做呢?”

这下苏映雪算是明白过来了,哪里是幻觉,这是母亲真的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可是,母亲是真的打算放手,还是在试探呢?

苏映雪看着母亲,心里游移不定。

她的犹豫,看在苏母眼里,倒像是忧虑重重一般。想来,女儿应该是希望董婉来的,可是,估计是怕自己不喜欢。

苏母不由得鼓励道:“这件事我既然许了你自己做主,那你做任何决定,娘都是支持你的,所以,你不用顾虑太多。”

苏映雪听了,暗暗狠了自己一把。都已经决定要义无反顾的踏出去了,机会来了她却如此过分谨慎。

“女儿谢过母亲。女儿与董姑娘却已有许久未见,她记挂着女儿,女儿也有些想念她了。今日她既然递了帖子,不如明日就请她来府中如何?”

看母亲的神色,想来早已经料到自己会如此了。只是,母亲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同意了,交代了婆子依照姑娘的意思去回话,便不再多提。

苏映雪心中既是惊奇,又是激动,还有点莫名的忐忑。虽然安静的坐在那里,心里却早已经是转了几十道湾了。

母亲为何忽然同意了?她不再控制朋友来府中拜访,那么,是不是说她自由出府的事情,是不是也能够很快就达成所愿。难道真的是自己昨日许的愿望,要成真了?

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哪里有那么多事情能是通过许愿就能够成真的,要真是这样,世上的人无需再做其他事情,只要许愿就可以了。

可是,眼看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那是不是说,自己就可以不必同爹娘撕破脸来获取自由了?

苏映雪心里激动万分,就连手也忍不住轻轻颤抖。还有什么能让自己不必让爹娘伤心就获取自由更让她激动的吗?不,没有。

第42章 董婉到访 上

习惯了被苏府拒绝的董婉,听到下人的回话,有些难以置信。她看了看自己桌子上摆着的一叠拜帖,这是跟那一张一起准备的,她早就打定好了主意,一天递一张的,可是,这次竟然都用不到了。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可是这些顺利让她有些不安。因为,一切都过于反常。只好明日一早去一探究竟了。

连续了半个多月的大晴天,早上起来竟开始下起了雨。雨并不大,就像是雾一样,轻轻飘在空气里,慢慢降落到泥土里。

什么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董婉的路。

下人来禀报说董姑娘来了的时候,苏映雪正在厨房里跟柳婶子学做点心。点心已经放到蒸笼里了,至于味道如何,苏映雪心里是没有把握的。不过,自己动手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她已然期待着那一团团的小东西出来的时候的模样。

反正董婉骨子里也是不拘礼节的人,索性让人请她来到厨房好了。

柳婶子是个精明的人,都是千金的身躯,她怎么能让两位呆在这乱糟糟的厨房里说话呢。是以早就吩咐手下的人,收拾出来一间干净的屋子,请两位姑娘歇息。

董婉来到厨房,就看见苏映雪系了围裙,一身的面粉,就连脸上和发髻上,也都沾染了些。玩笑道:“妹妹今日真是好兴致。”

苏映雪抬起头,笑道:“姐姐再等我一等,这是最后一点了,做了这些,咱们再说话。柳婶子,先待董姐姐去隔间歇歇。”

董婉却径自靠了过来,问道:“可还有围裙,给我一个,许久没做这些,一时有些手痒了。”

“有,有。”柳婶子赶忙命人去取干净的围裙过来。青筠接了,给董婉系上。

“董姐姐,你竟连点心也会做?”

董婉笑道,“略懂些皮毛罢了。”

青筠站在身后一脸的骄傲,看见没有,天下就没有她们姑娘不会的事情。别听姑娘在这些人面前假谦虚,以前姑娘哪次做了点心不是拿去老爷夫人那里,那一脸炫耀的模样,天下都难找到第二个呢。不过,她家姑娘做得的确好吃。只是,身为最亲近的丫鬟,她的口福,也只有一次罢了。姑娘学会了这东西,当即就选了个后厨的小丫鬟交给了她,就再没有动手做过。

苏映雪却是一脸惊奇的看着董婉在厨房里挑选起食材来,看起来当真是熟稔无比。

直到所有的东西都上了蒸屉,二人才说笑着去隔间里喝茶。

忙活了这么久,二人都已有些口渴。苏映雪身边并未带贴身的丫鬟,只由着那厨房里的婆子打点茶水。好在有柳婶子在,倒也不至于失礼。

一众的人都退下了,青筠知道姑娘有秘密话要说,便守在门口。

“我瞧着你的模样,比先前要明艳了许多。这么着急的让我来,是有什么好事情要同我分享吗?”董婉半认真半玩笑的看着苏映雪。

“董姐姐总是爱拿我打趣。”苏映雪自认董婉还是个可以交心的,况且,以董婉的聪慧,不会猜不出自己想要做什么。何况,几日要向她讨教的事情很多,不能浪费了时间。

“我拿姐姐当知己,所以,我便直说了。”

董婉见她神色严肃,便不再玩笑,正襟危坐,细听起来。

“我已然决定要走出苏府了。不论爹娘是否同意,这件事情我都做定了。我请姐姐过来,是因为姐姐素日里常在外面走动,你有经验也有阅历,所以,我想向姐姐讨教。”

董婉听了,发自内心的高兴。朋友能够不再逃避,勇敢去面对,她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只是一提到你爹娘,你便总是退缩。如今,你既勘破了这一层,我有什么不支持的呢。说吧,你都想知道什么,我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对外面的事情实在是所知甚少,所以,对于出去,都需要些什么东西,都需要注意哪些事项,还请姐姐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董婉拧眉思索,理顺了思绪,便开始一一说与苏映雪听。从随身必备的东西,到如何租用马车,如何防范在偏僻之地躲避歹人,等等等等。直说到自己嗓子冒烟,才渐渐停了下来。

苏映雪认真的听着,在心里一一记下。

“我虽然说了这么多,归结起来也不过是三样东西罢了。第一,准备好足够的银钱。因为你现在没有谋生的本事,若是有,便是连银钱也不必在意的。第二,准备好一个防身的武器。这是重中之重。虽然用到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真要到必要的时候,是能够救命的。第三,就是要有防人之心。你要注意察言观色,无论是任何歹人,只要他是有目的的靠近,就总会能查到蛛丝马迹的。当然也不能过于谨慎,不然你会错失很多交到有趣朋友的机会的。这个度,你要把握。”

苏映雪听了心里很是认可。是的,就算自己做到万事俱备,却总是难保万一的。董婉刚才说的那些细节需要记下,因为那些经验之谈她总会借鉴到的,而这后两样,却是要谨记在心的。

青筠敲了敲门,问道:“苏姑娘,厨房里的人说点心已经可以了,问您是不是要亲自去做?”

成功的最后一步怎么能错失呢。董婉和苏映雪会心一笑,双双起身出去。

“哇,闻起来真香啊!”青筠不由得把头探向董婉做的那一屉点心,不知今日有没有口福吃到。

董婉却是不动声色的取来食盒,径自的全数装了进去,直留得青筠的一双目光在食盒外徘徊。

苏映雪却是先取了一块点心出来,自己尝了尝。还好还好,有柳婶子给她把关,总算是勉强可以吃下去的,只是若想要送给人吃却是千万不能的。再说,毕竟是自己的一番努力做来的,扔了也怪可惜的。便也取来了食盒,收了起来。

一众等着姑娘们赏赐的仆妇们愣住了。守了这么久,连一口也不给尝?虽说姑娘做得不一定好吃,可还有董姑娘的呀?看看董姑娘那架势,就知道是个高手。

苏映雪从袖里取出一包碎银,“今天劳烦你们了这么久,这点银子你们拿去喝茶吧。”

柳婶子笑意盈盈的接了。看着两位姑娘离去,满院子里才活跃起来。虽然没吃到东西,但是,银子才是最实际的东西。

第43章 董婉到访 下

苏映雪和董婉回到了清怡院,早有翠儿去告诉了彩云。彩云这才赶紧锁了库房,同迎春出来伺候。

到了内室,董婉打开食盒,说道:“我这人天生懒散,今日好不容易做了这些点心,我怎舍得给了外人吃了去。诺,送你了。”

苏映雪尝了,果真是美味,比柳婶子做得还要好,忍不住夸赞一番。

董婉见四下无人,便问道:“你既然决定了要走,可有什么计划?”

苏映雪摇头道:“我本来是在考虑计划的,可是,昨日你的请帖一到,我娘居然让我自己做主,我觉得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董婉也道:“是呀,平日里我递了两个月的帖子能见你一回都是好的,我还好奇怎么伯母这次竟如此痛快的答应了。你可同伯母谈过了?”

苏映雪摇头,说起了前日上午同母亲争执的情形。

董婉听了更觉得疑惑。“伯母如此反复,究竟是为何?”

“我也是思量了好久,只是想不通。前日已经惹得母亲病情严重,现在我是不能再去问的。况且,我就算急于出去,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等做完了这些事情,母亲身体好些,再问不迟。”

董婉点头,是的,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必须要做好准备。

苏映雪又问:“董姐姐,我一直好奇,你一个女儿家,虽然胆量过人,可是,想要在外面平安的保全自己,总还是不够的。”

董婉看着苏映雪,算了,既然帮人帮到底,自己不妨给她透个底。左右她不会害自己的。于是凑近了道:

“当然是不够的。我之所以能如此,出了爹娘派给我的护卫之外,便是我自己,手底下也是有几位武功高手的。”

苏映雪惊讶于董婉的行事做派,怎么世间竟还有养武功高手的事情。

董婉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不过是学了哥哥的样子,反正自己手上不少银钱,放在那里不过几张纸罢了,干脆偷偷学着哥哥的样子。只是自己也没有想到,倒是为自己现在行事添了不少方便。

听了董婉的话,苏映雪心里开始活泛起来,趁自己还有准备的时间,可不可以也这样做呢?她瞧了瞧董婉,鼓起勇气道:“董姐姐,妹妹有个不情之请。”

董婉见她脸上的祈求之色,大致猜到了。便道:“你若是也想养着几位武功高强的人,未尝不可,只是这件事有两个难处。第一,这些人眼下是进不得苏府的,而你又不能出府,便是有用的到他们的地方,他们连你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能尽心为你做事?第二嘛,不过是银钱上耗费有些大罢了。只是不知你能有多少银钱去养着他们?”

苏映雪一颗心几乎沉到了海底,这两个难处,她是一个也解决不了的。虽说自己有些银钱,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再者,自己就是为了能够出府才筹谋这些事情的,如今却又将矛盾卡在这个地方。

苏映雪忍不住直叹息。她是真的好羡慕董婉。她相貌好,家世好,聪慧又大胆,而且还有一双那么开明的父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行。若是她能有她的一半就好了。

她就这么定定的瞅着董婉,忽然灵光一闪,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董婉的身上。

“董姐姐,你帮人帮到底,你代我做这些事情可好?”

董婉一愣,代她做这些事?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忙啊。虽说自己在外人眼中看似逍遥自在,但实际上,她在背地里的辛苦是没有几个人知晓的。且不说为了豢养这些护卫的费用,自己不得不经营了几处商铺,单是她一个姑娘家想要笼络住这些人,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平素里那些大家闺秀所学的东西,她一样不落的都学了,而且保证自己能够做到别人不能及的地步,到了背地里还要处理生意上的这些事情。辗转了这么多的地方,她的商铺也在不停的增多。在别人眼中,她是常常出去玩的千金小姐,可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太累了,必须要放空自己才行。

只是这些事情虽然累,她却觉得得到了莫名的成就感,是以才不肯放下。若是再拦了苏映雪的事情,当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董婉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自己为她的事情已经不少费神了,今日既然她有如此打算,那就再多费些心思又如何。如能早日解决,岂不是强过日日压在心头?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苏映雪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是抱着一线希望罢了,并不敢想董婉当下便答应下来。实在太出自己意外了。双手握着董婉的手,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董婉拍着苏映雪的手,劝道:“若真是有什么感激的话,留着事成之后再说吧。”

苏映雪眼睛里泛着泪光。她此生真是何其之幸,能得她如此相助。他日若能相报,必当全力以赴。

当下,苏映雪也不迟疑,唤来彩云。问道:“让你盘点库房,可盘查清楚了?”

彩云因为这两天一直忙着这件事情,账册一直带在身上,将账册递给苏映雪,“都已经盘查清楚了,请姑娘过目。”

苏映雪打开一看,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竟还是有不少钱的,怪不得当初紫烟张口就敢要一万两。只是这些年来,她守着这些银钱,竟是一毫未动,可见并不是贪财之人,怎么就会做了那等的事情。

苏映雪收回心思,向董婉道:“董姐姐,我这里有银票共计十五万两,现银五千三百两,不知这些可还够用。若是不够用,我还有些金银细软,也可以先去换了银子来使的”

正在喝茶的董婉一口呛住了。“咳咳咳······”不愧是扬州首富的女儿,这私房钱比她这些年挣得都多。

“够了够了,我看你也不必发愁银钱的事情了,这些足够了。”

苏映雪从这话里隐隐听出一些酸意,什么情况?

遣退了彩云,苏映雪说道:“董姐姐,这些银钱是这些年来我所有的积蓄了,纵然是守了金山银山,也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何况我还要做的那件事情。因此,银票姐姐尽数拿去,劳烦你为我张罗些生意。”

董婉白了苏映雪一眼,“我上辈子定然是欠了你的,好吧,我帮你。”压低了尾音,一脸的无奈。

不过,只需稍一提点,苏映雪便能想到这方面,也是难得,因此,董婉又觉得有些欣慰。自己终究是没有看错人的。

第44章 保媒

春天已经到了,湖水也暖了起来,树已经开始抽芽,迎春花开的正旺,兰花已经结了花苞。暖意融融的,春意融融。

苏映雪每日里忙碌着,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雨晴已经完全掌握了花圃中的事情,正兴意浓浓的摸索自己想要培育的花种。董婉那里也偷偷递来消息,外面给她置办了几个铺面,人手也都请好了,护卫也都已经选好了。董婉忙着她这些事情,竟是一刻也不得空,不能来看她。索性她自己忙着学厨艺和女红,又是冲着自己希望的事情努力,倒也不觉得压抑。

苏母见自董婉来了以后,女儿整日里虽然忙忙碌碌,可是神采飞扬,不由得打心里高兴,身体早已经完全好了。便同苏父商议着去看看秦府的意思,要不要将两个孩子的事情给办一办。

只是二人还没有商量好要怎么同秦家开口,却被一桩事给打断了。

这一日,苏父正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却听下人来报,扬州知府方大人到访,而且是带着媒人和礼物来的。

苏父心中纳罕,虽说他们这些商人少不了要同官府打好关系,但是,苏家和秦家都是一样的门第,便是来提亲也不用劳烦知府来代劳,难道说不是秦府?

苏父心中虽然疑虑重重,脚下却不敢耽搁,往前厅赶去。

来到前厅,苏父给知府行礼,二人寒暄了一番,方才坐下。

扬州知府方信方大人,人如其姓,真真是一张方形阔脸,宽阔的额头,饱满且油亮闪光。双目炯炯有神,眉毛又粗又黑,厚厚的嘴唇,上唇上留着浓密的胡子,一张口声如洪钟。

“不知知府大人到寒舍,所为何事?”苏父看了看站在知府身后的媒婆问道。

知府先是一阵洪亮的笑声,“我方某人今天是来保媒的。”说完便看了一下身后的媒婆。

那媒婆赶忙扭着腰走到正中,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笑开了花,怀里抱着一张红色的纸,手帕一挥,一串瘆人的谄媚笑声。

“苏老爷,真是恭喜恭喜呀。今天知府老爷带着老身前来,是受人之托求取贵府千金的。”说着拿眼看了一下知府,见知府没什么反应,将手中的红纸递给苏父,继续说道:“您瞧瞧,这是提亲的礼。老身做媒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提亲的礼也这么大方的呢。”

苏父早在近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院中停放的大箱小箱,林林总总,确实很多,这礼,的确是大。只是苏父心中隐隐有些忧虑。“不知提亲的是哪家?”

媒婆拿着手帕挥了挥,捂着嘴巴笑着,“是城东的刘家。”

“刘家?哪个刘家?”

知府这时候接过话去,“就是如今太子太傅次子的府第,他虽未在朝为官,却是有举人的身份在身的。刘老爷膝下长子,如今正是婚配的年龄。为求取贵府千金,特意让太傅大人写信让我前来保媒。”

苏父听了,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他苏府不过是个普通的商户,就算再富足,何至于劳动太傅和知府大人呢。

媒婆不见苏父张口,赶忙打哈哈:“苏老爷您是不知道,太傅的这个孙子呀,可是咱们扬州城有名的才子呢。人又长得英俊,相貌堂堂,身高八尺有余,真真是风流倜傥,整个扬州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有多少名门闺秀想要同他结成姻缘呢······”

苏父听着媒婆不停地在那里夸夸其口,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惊动朝中大员,能让知府前来保媒,这刘家是对这桩婚事势在必得的。有知府前来作保,他是难以推却的。可是,刘府越是动用这么大的阵仗,他越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劳知府大人大驾,竟要亲自跑这一趟。只是,苏家祖训,苏家子孙世代不得做官的。如今,苏某膝下只有一女,视若珍宝,更是不能违反祖训。便是要嫁人,也不敢嫁入官家呀。”

知府哈哈一笑,说道:“苏老爷何必如此忧心?刘老爷既然有心求取贵府千金,这些事情是早就打听过的。太傅大人已经在信中说的很清楚,都说富贵之极未必是福,是以,从未打算让刘老爷入朝为官,便是他这孙儿,就是连功名也不去考的。苏老爷尽管放心就好。”

这最为拿出手拒绝的理由已然被推翻了,苏父心中不由得焦虑起来。如今看来,也只能拿秦府来说事了。

“知府大人有所不知,虽然小女并未与人有过婚书,可是却是有过口头婚约的。”

知府似乎早就知晓一般,笑道:“你说的是秦府吧。这事刘家也是知道的。但是,你们只不过是提了一下而已,又没有正式的递过婚书,算不得真。况且,贵府千金如今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却不见秦府来提亲,可见其心不诚。”

“知府大人说的是。只是苏家做生意,一向讲究信守承诺。做生意如此,做人亦是如此。如今虽说秦府尚未正式上门提亲,两家却一直交好,若今日就如此答应下来,秦府那里也不好交代。还请知府大人给苏某一些时日,待苏某将此事同秦府说清楚,再去大人府上负荆请罪。”

知府当即便黑了一张脸,在这扬州城里,哪个敢不卖他的面子?这苏唯表面如此说,其实就是想拒绝罢了。

“这么说,苏老爷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知府大人哪里的话。能得知府大人保媒,苏某求之不得,又怎敢推辞?只是因为与人有君子之约,是以不得不如此。还请知府大人见谅。”

苏唯面上已经给知府留足了面子。只是,这方信乃是太傅的门生,太傅亲笔书信,要他务必办成此事,若就此回去,太傅那里不好交代。是以不得不摆足了官威,欲要苏唯妥协。

“苏老爷既然是担心秦家,不如现在就派人去请。咱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岂不是更好?”

“这,恐怕不妥吧?”这知府如此难缠,看来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般,刘家是势在必得的,这可如何是好。

“没什么不妥的。早日把话说清楚,早日将贵府千金的婚事定下来,岂不是一件美事。”当下便唤来随身的差役,让人去请秦老爷。

苏唯一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不得不在厅中陪着知府,半点动作也做不得。

第45章 离心 一

刘家来提亲的事情,很快就在苏府里炸开了锅。

苏夫人已经得了信,心中放心不下。平白的惹了官家的子孙来求娶,是福是祸实在难说。便带着兰若由角门悄悄到了前厅后面的竹帘后偷听。一听知府就要派人去请秦老爷,丝毫不给他们自己考虑的时间,便觉得大事不好。赶忙转出去,叫来管家,让管家务必赶在知府的人之前赶去秦家捎信。

而苏映雪此刻正在自己的房中,跟着彩云学着做荷包。迎春小跑着过来传了话,惊的苏映雪扎破了手指。

“你可听清楚了,果真是刘家来提亲的?”

“当然听清楚了。姑娘你想,当今太傅大人的孙子,又是在扬州的,除了那位刘灵均公子,还能是谁?”

苏映雪心中惊异,她想起来那位被自己误认的少年,气质温润却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是他吗?

“姑娘,你还犹豫什么呀,赶紧让人去通知秦公子吧。万一老爷答应了,秦公子可怎么办呀?”迎春见自己姑娘还在发呆,不由得着急起来。大家都知道姑娘和秦公子青梅竹马,早晚是要在一起的,偏偏被这个太傅的孙子掺和进来,真是恶心人。

“不,不用通知他。”苏映雪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但是她却并不想让秦子卿知道此事。

“那万一老爷答应下来怎么办呀?”

“你怎么知道老爷会答应呢?”

“哎呀,姑娘,你不知道,跟媒人一起来的还有知府大人呢,老爷怎么敢拒绝知府大人呢?只有让秦公子站到跟前对知府说他跟你已经有了婚约,你们两情相悦,才有可能让知府大人知难而退的。”姑娘真是什么也不懂。

苏映雪却沉了脸色,“谁告诉你我和他两情相悦的?”

呃,姑娘生气了?哦,呵呵,定然是脸皮薄,恼羞成怒了。

迎春这么一想,便笑着说道:“姑娘你不必害羞的,我们都明白的。”

明白,你们怎么会明白?苏映雪心中不由得叹息。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你去前面看看,有什么情况,赶紧让人回来禀报。”

“那姑娘,真的不用通知秦公子吗?”迎春不死心。

苏映雪面色一沉,一双眼睛透出一股威严,迎春乖乖闭嘴,赶紧溜了出去。

彩云毕竟在苏映雪身边呆的久了,平素虽然话不多,但是苏映雪的心思她多少是捉摸出来一些。苏映雪同刘灵均见的那日,她也在一旁。刘灵均的风姿,是秦公子无法相比的。况且,姑娘似乎对秦公子并无多少男女之情。莫非,姑娘心中······

苏映雪在迎春离开后,心里却是波澜起伏,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跃着,有些急剧。自己这是怎么了?苏映雪不由得摸了摸脸颊,有些失神。

苏唯因为心中有事,连同知府寒暄的心思都没有了。知府却是早就摆惯了官架子,这样端着,反而更利于一会儿行事。是以,前厅里除了茶盏偶尔发出声音外,沉默的可怕。

媒婆不由得脊背发凉,这叫什么事,眼看着是桩极好的姻缘,怎么苏家还推三阻四的。偏偏旁边坐着的是知府大人,她又什么话也不能说。

知府派去的人回来了,汗流浃背,跪在厅里。

知府拧眉,“人呢?”

“回禀大人,秦夫人说,秦老爷昨日便去外地采买去了,怕是过几日才能回来,等秦老爷回来就让他去知府大人府上赔罪。”

哐当,茶杯被知府大人用力往桌上一放,“没用的废物,滚!”

苏唯一颗心放到肚子里,看着知府大人愤怒的脸色,说道:“大人,既然秦老爷不在扬州,此事不如就此先搁下,等草民处理好与秦老爷的事情,再到大人府上拜见,大人以为如何?”

眼下还能怎样?早知姓秦的不在扬州,他就不该说刚才那样的话。早些让苏唯就范多好,现在偏偏给自己挖了个坑埋了。

“那好,只要秦家一回话,你即刻到我府上来。”

“好,草民一定去。大人,此刻已经是午时了,不如在府中用饭吧?”

知府心里正是一团气,哪里有心情吃什么宴席。“不用了,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了。”

当下便带了人走了,一众仆役不得不将礼物再抬出去。

见人都走了,苏夫人这才从竹帘后面走出来,满面愁容。

“老爷?”苏夫人走到苏唯身侧。

苏唯回身,给了苏夫人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吧夫人,不会有事的。只要将两个孩子的亲自定下来,便是太傅亲自来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苏夫人叹息着轻轻点了点头。秦子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只有将女儿交到他手里,他们才能彻底放心。看来两个孩子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苏映雪那里已然得到了信儿,人已经走了,看来事情是没成的,可不知怎么,心底有些怅然,眼睛里似乎总是看到那日的刘灵均,风采卓卓,宛若谪仙人。

苏夫人派人来请苏映雪,苏映雪收拾了一下,便去了。

上午出了提亲的事情,看来母亲是要同自己谈婚姻之事了。她是不愿嫁给秦子卿的,若是母亲听了,少不得是要生气的。是以,一路在捉摸如何同母亲说才不至于惹她生气。

苏母因为上午的事情,心里有些着急,便开门见山。

“女儿,如今你已经大了,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娘想着替你定下亲事来。”

苏映雪心里虽然早已猜到,却还是不由得红了脸。

“娘,爹和娘身边只有女儿一人,女儿不想嫁人,只想能够伺候爹娘膝下。”

苏母却拉了苏映雪的手,“傻孩子,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就是因为你是我们唯一的宝贝女儿,所以你的亲事我们才更加注重。这些年来,我看着你和轩儿一起长大,他平素里待你的好娘都看在眼里,况且他又是个行事稳重之人,娘一直盼着你们能够结为连理。”

苏映雪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的直响,却是一个办法也尚未想到。

“明日我跟你爹到你秦伯父家去拜访,准备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苏母见女儿不说话,只当她是在害羞,继续道:“今日找你来,是想跟你说说这件事。你一直以来不喜欢女红,可是这姑娘家的嫁衣绣鞋,最好还是自己来做。所以,今日你回去后就着手准备吧。”

第46章 离心 二

明日就要去秦府,这怎么可以,一旦两家开始商议,自己就更加难以说清楚了。

苏映雪心中一急,“娘,不可!”

正在高兴的苏母一愣,“不可?这是为何?”

苏映雪忙起身跪在苏母脚下,俯身在地沉默不语。

苏母心中疑惑,让兰若扶姑娘起身,苏映雪却道:“娘,孩儿有话要同您说。”说完便又俯身下去。

苏母见苏映雪这般情状,便遣退了屋里所有的人。

“有什么话,起来说吧。天寒,小心身子。”苏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映雪却不敢起身。如今跪着,母亲尚能心疼自己一二,不然一会儿发作起来,可如何是好。

“娘,女儿还是跪着说的好,只求娘听了女儿的话不要生气才好。”

苏母见女儿如此执拗,只能依她,“好,你说吧,我不生气就是。”

“娘,女儿知道您为女儿操劳的一番苦心,只是这次恕女儿不能从命。”苏映雪听到头顶有一声响动,却是不敢抬头,只继续说道“女儿知道爹和娘看重子卿哥,可是,这些年来,女儿只拿子卿哥当做哥哥,并无丝毫男女之情,女儿不愿就这样将自己的终身随便托付,还请娘亲谅解。”

屋里安静的可怕,苏映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的跳动声,它们是那么急切,又是那么害怕。

过了许久,传来苏母的声音,“你先起来吧,娘有话同你说。”

苏映雪抬起头来,看见母亲一脸的忧伤与疲倦,额间的皱纹加深了几分。苏映雪站起来,走到苏母身侧,坐了下来。

苏母拉着苏映雪的手,摩挲着,一双眼睛打量着苏映雪,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好孩子,娘知道,这些年娘不让你出去,你心里定然是对娘有很多埋怨的。”苏映雪听了,直摇头,苏母却不让她说话,继续道“不论你埋怨娘也好,恨娘也罢,娘这么做却是从来没有后悔过。”苏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加重了几分,“这次,你的婚事,是由不得你的。我和你爹已然决定了,你只能嫁给轩儿,别无选择!”

苏映雪猛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母亲说了那么多,却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她这一生都在听从爹娘的安排,难道,连终身大事也都必须这样吗?“为什么?娘,这究竟是为什么呀?”苏映雪的声音忍不住哽咽。

苏母却好似铁了心一般,绷紧了一张脸,不去看苏映雪。“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苏映雪忍不住泪眼婆娑,跪在苏母身侧,拉着母亲的手,乞求道:“娘,女儿求求您了。这么多年来,您说什么女儿都听您的,女儿从来不肯忤逆您的意思。可是,女儿真的不愿嫁给子卿哥啊,女儿求您了。娘,哪怕女儿今生不嫁人,也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啊。”

苏母挣脱苏映雪的手,站起身走到窗前,“你不必再说了,这桩婚事是一定要成的。不论你是不是喜欢他,轩儿待你是有情义的,这么多年,娘看在眼里,你嫁了他,今后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苏映雪见母亲一直不肯松口,立起身来,泪眼盯着苏母的身影,那身影好比一座坚毅的立柱一般不可动摇。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裂了。这么多年,因为他们是自己的父母,为了孝敬他们,她什么都听他们的。可是,他们却一点自由也不肯给她。如此关乎自己终身的事情,自己已经如此表明心迹,他们却不为所动!为什么?又凭什么?不,她决不能再听任他们的摆布!

苏映雪转过身,一腔怒气走到门口,却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希望,忍住了满心的伤痛与愤怒,最后一次说道:“娘,女儿是真的不愿意嫁的,我只求您这一次,好吗?”

苏母却已然是如磐石一般,声音带着她作为当家主母的威严:“你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决定了!”

苏映雪的泪唰的滚落下来,她紧闭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再次睁开眼,目光里充满着绝望。再无伤心,再无痛楚,打开门,走了出去。

兰若见苏映雪满脸泪痕的走了出来,很是诧异。这母女二人这些年来母慈女孝,从未红过脸斗过嘴,便是上次夫人无端的一场脾气,二人也不过是半日就好了。可是,这才不足半月,怎么又闹起来了?

兰若看了看彩云,二人眼神交汇,互相点了下头,便已会意。

见彩云已然朝苏映雪跟了上去,兰若便也进屋去看。却见夫人手撑着桌案,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心中一惊,刚忙去扶。却听着夫人不停的喃喃自语:“她会很我的,她会很我的······”,兰若这才看见,夫人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夫人,夫人?”兰若见夫人如着了魔一般,忍不住声声呼唤。

苏母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缓缓的跪坐在地上,嘴里仍旧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

“快去唤老爷来!”兰若吩咐人去寻苏父,一边又让人去找大夫,一边着人一同将苏母扶到床上。

苏唯听了丫鬟的禀报,放下手中的事务,便赶紧赶了过来。

进到内室,却见夫人躺在床上,眼睛定定的看着床帏,脸色苍白。

“夫人?”苏唯握紧了夫人放在外面的手,试探着喊她。

苏夫人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泪珠当时便从眼角滚落,哑着声音道:“她会恨我的——”

苏唯听的一脸茫然,看向兰若,兰若忙低头将刚才的情景给他讲了一遍。

此时,大夫也来了。大夫给苏夫人诊了脉,神色凝重。起身到外室。

“大夫,我夫人她如何了?”

大夫捏着胡须,沉沉道:“夫人身体本就欠佳,今次乃是伤心过度,是以伤及心肺,以致神思错乱,忧惧在心,难以开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夫也只能开个方子给夫人调节身体罢了,至于夫人的心病,老夫就无能为力了。”

苏唯谢了大夫,让人付了诊金去拿药,便进入内室。

苏唯坐在夫人的床前,拉着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她,苏夫人也看着他,二人相对沉默,却又似有千言万语在眼神中传达而出。苏唯拿了帕子给夫人擦眼泪,抚摸着夫人的鬓发,叹了一口气。

第47章 离心 三

苏映雪回到了清怡院,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拿起来尚未完工的香囊继续做起来。

彩云紧跟着苏映雪进到房里来,就只看到姑娘坐在那里做女红,脸颊上的泪痕早已干了,乍一看,姑娘似乎并没有什么事,可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正常。

指尖传来一丝痛楚,苏映雪看过去,就看到手指上渗出鲜红色的血来,晕染开来,就好像那红梅一样鲜艳美丽。这种痛楚,让苏映雪的心里有一丝轻松,她忍不住再次扎了一下,是痛,可是,这痛却让自己的心,渐渐舒活起来。

彩云早已惊呼着抢过了苏映雪手中的针,在她面前手忙脚乱的来回跑,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映雪笑了,像一棵小草被清风拂过一样,却只有一瞬。心中的火花寂灭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已经被绢布缠绕的结实,她拿右手狠狠地按下去,直到那雪白的绢布再次晕染上鲜红的花朵,才在彩云的惊呼中松开了手。

她又笑了,那笑容深深地扎在彩云的心上。

“姑娘,您要是有委屈就哭出来,何必如此糟蹋自己呢?”彩云带着哭音的话,飘飘渺渺的游荡在苏映雪的耳边。苏映雪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是糟蹋呢,她是在拯救自己呀,心里好难受,像变成了石头一般,只有手指上传来的痛楚,才能让她感到心脏的跳动,才能让她觉得舒服。

一滴泪滴落在手指上,是温热的,又带来凉凉的感觉。苏映雪顺着手看过去,是彩云正流着泪,为她重新包扎手指。

她哭了,为什么呢?自己真的不疼,真的是因为舒服才这么做的。“你莫要哭了。”苏映雪抬起右手,为彩云擦泪。

彩云却哭得更厉害了,泪珠一串一串的滚落下来,像是清晨叶子上的露水一样,滚落到地面上。

“姑娘,我求您了,您要是受了委屈,就哭出来吧,千万别闷在心里。”彩云止住了哭泣,抽噎着劝苏映雪。

苏映雪却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她有些听不明白彩云在说什么,那声音瓮声瓮气的,很不真切,像是在远方一样。好奇怪,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她要在自己的面前哭呢?她看了看周围,觉得好陌生,心里沉了沉,有些不耐烦。

“你不要哭了,我想睡觉了。”苏映雪睁着一双眼睛,面上却没有多少神色。

彩云赶紧起身去铺床,伺候苏映雪上床休息。她不放心,一直守在苏映雪的身边。可是苏映雪却好像真的很累一样,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睡得安稳而踏实。

迎春进到房里来,告诉她夫人病倒了。彩云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是真的,大夫已经走了。听夫人房里的人说,夫人是伤心过度所致。真不知道姑娘和夫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彩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了迎春到了外面。

“你在这里好生看顾姑娘,千万别让姑娘做出什么傻事来。我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你要去做什么?”

彩云看了看里面,叹息道:“姑娘没有什么闺阁内的朋友,现在她心里有委屈,一直憋在肚子里,夫人也病倒了。这母女二人的心结,必须得有人来开解。老爷到现在也不曾传话过来,心中定然认定是姑娘气坏了夫人。我得去找人来才行。”

“你要去找董姑娘?”

彩云摇了摇头,“这是家中的私事,董姑娘虽然与姑娘交好,却未必能劝得了夫人,何况,便是她来了,老爷夫人也未必肯让她进府。为今之计,只能去找秦公子。”

迎春点头称是,便让彩云放心去,自己进到里屋,守着苏映雪。

彩云心中着急,又不能动用府中的马车,到了外面,租了马车便向秦府飞速的奔去。

她手中一无请柬二无拜帖,更是连苏府任何一个主子的信都没有,秦府的门子又没有见过她,怎肯放她进府?她心中焦急,从袖中取出一把碎银,再三告求,那门人才答应为她通传。

秦子卿因为练剑出了一身的汗,门人来报时,刚沐浴罢,身边的仆人正为他拧干头发。一听是苏映雪身边的丫鬟,赶紧让人带进来。

彩云低着头跟在门人身后匆忙的穿过秦府的前院,秦夫人同肖氏正瞧碰见。门人见了主母,退至一侧让道行礼,秦夫人经过彩云身侧,停了下来。

“她是谁?看样子不像是府里的人。”

“回夫人,她是苏府的丫鬟,来找三少爷有事。”

秦夫人当即转过身来,打量着彩云。“你是苏姑娘身边的丫鬟?”

彩云不敢抬头,总觉得秦夫人语气不善。“是的,夫人。”

“那好,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姑娘,就说我说了,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三少爷。”

彩云身子一僵,抬头看向秦夫人,只见对方面色中透出不愉,一双眼睛很是凶恶。彩云也是心慌了,当下便跪了下来,“秦夫人,我们家姑娘与秦三少爷情分深厚,如今我们姑娘有事,还请看在秦府与苏府世代交好的面子上,让三少爷救她一救呀。”

话说到这里,正好被左等右等等不到苏映雪的丫鬟,前来寻人的秦子卿听到。他急忙向前踏出一步,拉起彩云,“你们家姑娘出什么事了?”

“轩儿,注意你的身份!”

秦子卿松开手,继续追问彩云。

秦夫人呵斥道:“放肆!来人,将三少爷送回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秦子卿被吓了一跳,母亲今天是怎么了?她素日里不是很关心苏映雪,今日怎会是这般的态度?“娘,您是不是知道映雪出了什么事了?快告诉我,我要去帮她!”

“住嘴!她出不出事与你再无瓜葛!今后你也不许去见她!还不快送三少爷回房!”

“娘,为什么啊娘?”秦子卿挣脱下人的束缚,冲到秦夫人跟前,怒气冲冲的质问。

“轩儿!”秦夫人怒目圆睁,连肖氏都吓了一跳,“娘自然是为你好,你不必再问,回去吧。日后,你自会知晓!”

第48章 离心 四

秦子卿想要再问,却被围上来的更多的下人给生生的拉走了。

彩云眼见这一幕,早已惊呆在那里。

“你回去吧,照我刚才说的话转告你家姑娘!”冷冷的声音传来,彩云只觉一颗心坠到海底。

秦夫人在肖氏的搀扶下已然离开了,门人讪讪道:“姑娘,走吧。”

彩云只得在绝望中随他走出去,心事重重。

要去找董姑娘吗?可是,眼下的事情似乎根本就不简单,她要怎么跟她说,又怎样才能让董姑娘进到苏府去见姑娘呢。看看天,时辰已经不早了,姑娘该醒了,她心中不放心,眼下正没有办法,不如回去同迎春商议看怎么办。

迎春听了彩云的诉说,也是一脸的迷茫。主子们之间,苏府与秦府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有些事情,哪里是我这这些做奴才的能管得了的,眼下只要看着姑娘就好,想再多也是没有办法的。”

彩云看着仍在熟睡中的苏映雪,一脸的担忧,眼下,只能找董姑娘了,这是她最后的办法了。正要同迎春商议去寻董姑娘来,却见苏映雪缓缓醒了过来。

“姑娘?”彩云试探着喊道。

苏映雪看向盯着她的两个人,“你们怎么了,怎么这样盯着我看?”

彩云和迎春面面相觑,“姑娘,您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苏映雪坐了起来,摸了摸脸颊,又摸了摸脖子,这才看到自己的手指被包扎了起来。“我的手怎么了?”

彩云吓了一跳,向前一靠,探寻着问:“姑娘,你都不记得了吗?”

苏映雪眉头一皱,试图去回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彩云和迎春双眼紧紧的看着她,只见她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忽然一抬眼眸,眼睛清亮,却在一瞬间陷入到挣扎的情绪中,渐渐的,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常。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右手指节泛白。终于,她松开了手。只是,目光内却只剩下一片冰冷。

“你们先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姑娘,我们知道您今天定然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只是,您不能这样闷在心里。要是您信得过我们,跟我们说说也行啊。”

苏映雪却只是摇了摇头,“你们下去吧。”声音清冷,带着一丝疲惫。

迎春拉起彩云,走去外间。

“都怪我,我干嘛要提醒姑娘啊。好歹等姑娘用了饭再说也行,这下可怎么是好?”

“你无需自责,你也是因为担心罢了。再说,就算我们不提醒,也不见得姑娘就会忘了。”

外间的声音虽轻,苏映雪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们在担心自己。母亲呢,她还好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映雪就赶紧摇头,想要把它赶出去。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是要为母亲而不断的屈就自己呢?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需要学的事情也都刚刚学了一些皮毛,需要整理的东西也整理了,董姐姐帮自己物色的护卫也都安置妥当了。她不需要因为抛下爹娘而内疚了,如果自己不就此出走,自己的一生便再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真的就只能成为一个木偶一样的玩物了。

苏映雪看了看周围,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就要和它们永别了。她没有丝毫的伤感,反而觉得有一种解脱。这些东西,和这个豪华的府第,困了她这么些年,她终于可以和它们说再见了。

既然要走,就要快速行动。她什么人都可以瞒过,只怕门外的两个人是难以瞒过的。迎春话多,此事绝不能告诉她,只能选择彩云,只要有她的协助,就能支开迎春,她就能放心行事了。

只是在走之前,她必须见一见董婉,去见一见那些她给自己挑选的护卫,以及求得她的帮助。她必须要得到她的帮助,才能顺利出城。

只是,怎样才能见一见董婉呢?她心中百转千思,却最终不得不狠下心,只能这么做了。

苏映雪起床穿衣,走出内室。彩云和迎春都是吓了一跳,姑娘自己穿衣起来了?

“迎春,去吩咐厨房,我今日想要吃鱼,让厨房备下。”

迎春领了命令走了出去。

眼见迎春走出庭院,苏映雪唤彩云进入内室。彩云见姑娘一脸凝重,知道必定是大事,便也不敢马虎。

“坐。”苏映雪指了指身侧的凳子,彩云依言坐下。

“彩云,现在就只剩下咱们两个人。我与你所说的事情也只能我们两个人知晓,你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爹你娘,你都不许告诉!”

彩云慎重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您对彩云有恩,彩云感激在心,但凡是您交代的事情,彩云一定照办,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苏映雪这才放下心,说道:“我要离开苏府,我需要你的帮助!”

彩云张大了嘴巴,“姑娘,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要逃出这个家。你可以选择跟我一起走,也可以选择留下来。但是,无论如何,你得帮我逃出去!”

彩云被这个消息惊的缓不过神来,姑娘要离开家,为什么?

“姑娘,您一定要这么做吗?您这样做老爷和夫人一定会伤心的。”

苏映雪一听,脸上现出愠怒的神色,“你若是来劝我的,就作罢吧。我心意已定,若是你不肯帮我,我也是不肯再如此活下去!你来选择,要么帮我逃出苏府,要么就眼看着我结束自己的性命吧!”

彩云吓坏了,事情竟如此严重?“姑娘,您莫要如此,好,好,我不劝你,我帮你!”

“那好,今日你就去库房,将剩余的金银细软,但凡是值钱的东西,容易带出去的,一并收拾好,这两天我就要用的。这些事情必须避开迎春,你可记好了?”

彩云记下,郑重点头。

“今晚你就考虑一下,到底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下来。因为是你给我帮忙,所以,我爹娘怕是不能饶你,但是,你若决意留下,我自会想办法帮你躲过处罚。”

此刻,彩云也已经冷静了下来,既然姑娘决意要走,她又留恋这样的府第做什么?

“姑娘,不必等明日,我已经决定了,我生生世世都要跟着姑娘的。”

第49章 离心 五

“那好,你看看自己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尽快解决好。过了这两日,我们便要离开。”

彩云应下。

房间内一时有些沉寂,彩云鼓起勇气道:“姑娘,今日您睡着的时候,我去了秦府,找秦公子来帮忙。”

话说到此,彩云却沉默了,苏映雪见她欲言又止,问道:“可是他出了什么事?”

彩云摇头,“我刚进了秦府,就碰到了秦夫人,秦夫人不许秦公子来见您,还让我给您带话。”

“带什么话?”苏映雪见她吞吞秦吐吐,有些着急。

“秦夫人说,让您以后不要再找秦公子。当时,秦公子赶到了,想要问姑娘您的情况,却被秦夫人给挡了回去,不让他见您,还禁了他的足。”

苏映雪不由得疑惑,秦夫人对她一向很好,怎么忽然这种情状呢?爹和娘逼着自己嫁给秦子卿,而听彩云所说,似乎秦夫人并不希望这桩婚事。可是,秦夫人是如何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的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您要不要去帮一帮秦公子?”

“不用。既然他是因为我而被禁足,等到我们走了以后,秦夫人自然会放了他的。”苏映雪也不再想,左右都要离开了,所有的结,都会在她离开后一一解开。

彩云见她如此说,又道:“姑娘,我听夫人房里的丫鬟说,今日您走后,夫人就病倒了。”

苏映雪心中一凌,却道:“是真的吗?”莫不是苦肉计?苏映雪心中不由得起了防范之心。

“是真的,姑娘可要过去看看?”见苏映雪不说话,又继续道:“老爷已经守了夫人半天了,一刻也不曾离开院落。”

父亲也在,娘定然是病了。她为什么会病了?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那样的气势凌人,那样的遥不可及。不,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离开。有父亲在,母亲是不会出事的。但是,这或许是她能够走出府门的好机会。

演戏也是需要力气的,等用了饭再去,好好的演一场。趁着秦府还没有上门来说他们的事情,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好,我去看她。去催一催厨房,我要用饭。”

这一顿饭,苏映雪吃的特别多,迎春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而彩云因为心中所藏的事情,心中惴惴不安,在下人吃饭的厅里,发愣出神,粒米未进。

苏映雪只身一人到了父母的院子里。下人见了,都道是姑娘肯定是来给夫人赔不是的,主人家哪里能丢的下脸面,是以打了帘子以后,一个个都退下了。只留兰若在外面,等候差遣。

苏母用了药,还在睡着,苏府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双手握着苏母的手,面容沉静。见苏映雪进来,想要起身,却被惊觉的苏母紧紧拉住了手。

“你醒了?”

苏母略点一点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苏映雪。目光之中,透出一种决绝。“你回去吧,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再求情也是无用。”

苏父在下午已经知道了母女二人的事情。是的,这件事情必须这么办。并不是因为秦子卿是他们选中的人,而是因为那个至关重要的因由,映雪只能嫁给他。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转圜之地。他们只能看着女儿伤心了。让她恨他们也好,只要她肯嫁,以秦子卿待她的好,她早晚会感动的。只要她不恨秦子卿就好。

苏映雪却是跪在了苏母的床边,低垂着头,声音温温柔柔的。“娘,女儿知道错了。只要您能好起来,女儿听您的吩咐。您让女儿嫁,女儿就嫁,无论是谁,只要您保重身体就好。”

苏父苏母皆是吃了一惊,随即了然。苏映雪这孩子,别的不说,却是个至孝的孩子。她那么激烈的反抗,最终还是不忍父母伤心,而答应下来。老两口忍不住伤心起来,因为孩子的孝顺而心疼。

苏父去扶苏映雪起身,忍不住想要抱抱这个已经成人的孩子。她已经长这么大了,再也不是在他怀里讨糖吃的小娃娃了。

苏母已经挣扎着坐起身来,苏映雪赶忙去扶。她把女儿抱在怀里,忍不住泪流下来。“女儿,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爹娘都是为了你好的。”

是的,你们一直都是为我好,只是你们不知道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不,你们是知道的,只是你们不肯给罢了。

苏映雪点点头,“娘,女儿都明白。”

苏映雪心中不由得又想起那件一直悬在心中的事情,罢了,不问也罢,反正都是要走了,问不问又能如何呢。

在苏映雪的劝说和安慰下,苏母精神渐渐缓和过来。当下便命人摆了饭,吃了些清淡的小菜和滋补的汤,整个人便好了一大半。

苏母说起苏映雪幼时的事情,苏映雪听了,总觉得那段时光很遥远,就好像母亲嘴里说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却依旧附和着母亲说笑。苏父看见她二人如此情状,也捻着胡须在一侧不停的点头。说着说着,便不由得提起秦子卿来。

苏映雪道:“母亲,既然您已经决定了,孩儿便听您的吩咐。孩儿明日想要上街去选一些布料收拾,提前做准备。”

苏母正笑着的脸僵在那里,她收回笑容,看了看苏父。

“你要买什么,写个单子交给下人去办就行了,何必要亲自跑一趟?”

“母亲,这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女儿想要亲自去选。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让兰若陪着我去,好吗?”

苏母仍在犹豫,苏父接话道:“嫁人乃是大事,孩子既然有这样的愿望,不如就让她去吧。”

苏母只好答应让兰若陪着一起去。

苏映雪回到院中,急忙写信,让彩云给董婉送去,再三叮嘱道:“切记切记,一定要亲手送到董姑娘的手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信中的内容。必须得了董姑娘的回话才行。”

彩云收了信,藏到怀里,急急离去。

董府的门子似乎见惯了这种来找他们姑娘的人,并不多话,让人传了话进去,不多时就有人来领彩云进门。

董婉正在书房的桌案上翻阅着什么,下人禀报说人已经带来了,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彩云。

彩云向董婉见了礼,忙将信递了上去。

董婉开了信,眉头紧锁。支开左右的人,问道:“你家姑娘说你是可信之人。既然如此,我有几件事情要问一问你。你家姑娘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要如此匆忙行事?”

彩云听了董婉的话,猜测姑娘是向董婉提到了出走一事,便将今天的事情大概同董婉说了一下。

第50章 离心 六

董婉听了,脸色沉了沉。“你家姑娘可是已经确定眼下就要如此吗?”

彩云回了是。

董婉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事情匆忙,倒也不是不能一试。如此,你便回她,明日我在西市大街的金氏首饰铺等她。只是她身边跟的有人,便请去清露阁先喝口茶再来。”

彩云依言,回去禀报了苏映雪。

苏映雪听了,默不作声。迎春已经被她打发去做其他事情了,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行。“你去库房清点东西吧。”过了好久苏映雪才说出这句话来。

彩云走了,屋里又安静了下来。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这么冷清呢?这些年来,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呢?苏映雪心中疑惑。走到衣柜旁,从一个箱笼的底层,取出一套男装来。这是除夕那夜秦子卿给她准备的,那晚的情形历历在目,就好像昨日一般清晰。她取出一个包袱来,将衣服装好了,依旧压在箱子底层。

就这么走了,爹娘该怎么想呢?不如给他们写封信吧。不能面对面的告别,写封信也是好的。

只是做到了桌前,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能写什么呢?最终不得不搁下笔来。等到临走的时候再写吧,现在万一被人发现了,就前功尽弃了。苏映雪拿了一个理由来搪塞自己。

这一夜苏映雪睡得并不好,前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后半夜却总是在做梦,梦见自己追着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在跑,无论如何她都追不上,后来,又梦见自己对着一堆废墟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却不知所以然。清晨醒来,头脑昏昏沉沉的。

用罢了早饭,兰若便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在清怡院外等着苏映雪。

“姑娘今天要先买什么,可想好了?”兰若扶了苏映雪坐到马车上,开口问她。

“去西市大街吧,我曾听人说那里的东西最是齐全。”兰若领了命令吩咐车夫。

兰若将苏映雪护的很紧,一刻也不肯离身。看了很多的商铺,却一直没有能让苏映雪满意的东西。走了半晌,早已是口干舌燥。走到清露阁,苏映雪适时的说要去喝口茶,兰若欢喜答应。

茶楼中人不少,装饰的甚是有韵味。苏映雪很喜欢这样的风格。只是不知道她来到这里,董婉打算怎样帮她摆脱兰若。三杯茶尽,兰若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弯着腰捂着肚子。

“可是哪里不舒服?”苏映雪一脸的关切。这大概就是董婉的方法了。

兰若红着一张脸,难受中透着一股羞愧。“我好像吃坏了肚子了,姑娘,我得去净房一趟。”苏映雪允了,并不多话。只是兰若如此跑了两三趟,便再也受不住了。

“彩云,你去陪兰若去附近的医馆看一下,我在这里等你们。”

彩云心知肚明。这清露阁斜对面隔几个店铺便是医馆,旁侧就是首饰行。扶着兰若便下楼去。

见人都退去,苏映雪这才付了茶钱要出门。茶博士拦下苏映雪,低声说道:“姑娘请随我来。”

苏映雪吃了一惊,细想一下便明白了,便随着茶博士向里面走去。进到后院,到角门里打开门,青筠已经等在门外,引着苏映雪便向隔壁院落走去。

进到院里,便看到董婉正坐在石桌旁整理着什么东西,她的身后站着约有十来个人,装扮各不相同。

董婉见到她,便起身相迎。因为时间紧迫,并不过多寒暄。开始给苏映雪介绍她身后的几人。

“这位是胡德全胡掌柜,负责德馨酒楼。这位是周茂周掌柜,负责鸿利旅馆,这位是······”苏映雪听得明白,这是董婉为她置办的商铺里的管事的人。直到最后一位,是位姑娘,看模样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眉目清朗,一张脸瘦长,“这位是江月江护卫。”

护卫?怪不得看着一股英气,原来是习武之人。

一行人均向苏映雪行了礼,董婉交代了几句,便看向苏映雪。苏映雪知道,这是自己作为主家必须要发话的时候了。“各位都是董姑娘请来的,我自然是信得过诸位的。大家只要将自己的产业打点好,我这里是不会亏待大家的。”苏映雪顿了顿,向每个人扫视一遍,“但是,若是有人想要偷奸耍滑,到时候就别怪我不顾及董姑娘面子。”

一行人皆称是。苏映雪没有那么多时间同他们耗费,便让他们各自退了,只留下江月。

董婉这才郑重的介绍起江月来。原来江月自幼父母双亡,后来被董婉手下的江护卫长收养。自幼习武,颇有造诣。董婉想着苏映雪万一有一天出走,还是女护卫跟在身边更合适,便向江护卫长商议。这些江湖人都是颇讲义气之人,董婉的吩咐更是一口应下。没想到才没几天,便要用上了。

苏映雪以后少不得要她看护,因此便上前拉住江月的手说道:“江姑娘,今后便有劳你了。”

江月却很好说话,只笑道:“姑娘哪里的话,这些都是我的本分,姑娘不必客气。”

几人不再寒暄,坐下开始商议出走的事宜。几人商量定,三天后,便谎称这首饰铺要进新的首饰进来,请苏映雪前来挑选,若能出的府门,剩下的便好做打算了。苏映雪却说道:“母亲今天允我出来已是难得,想要三天后还要出来,却非易事。不过,我手上却是有府中西角门的钥匙。如果三天后我不能出府,当天晚上子时左右,请安排一辆马车在门口接应,到时我会想办法逃出来的。”

董婉眼中露出意外之喜,“想不到你竟然能拿到钥匙。如此更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的信,对苏映雪道:“你从未出过门,这些都是我写给各地朋友的信件,若你遇到难处时,可以找他们帮忙。除此之外,我已经写了信提前告知了他们,所以此去你可安心。”苏映雪见她想的周到,不由得感激五内,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握着董婉的手,眼睛内布上一层薄雾。

董婉去拥抱苏映雪,说道:“好妹妹,去寻找你想要的幸福吧,不要再被道德所累。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美丽的事情,真的,你的美好年华不该只在那三寸之地。只是记得给伯父伯母写封信,不要让他们过于担忧就好。若有一天,你在外面漂泊累了,想要回来了,欢迎你到我那里做客。”

苏映雪流下泪来,只觉得此去既有万分憧憬,又有万分的不舍。可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她不能也不想退缩。

第51章 离心 七

董婉替苏映雪擦干泪痕,说道:“东西让江月帮你存放好,眼下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了,你该回去了。”

说完,便吩咐人带着苏映雪到了前面去。掌柜的将苏映雪送到门口,外面兰若带着彩云正在寻她。彩云早就在留意着首饰行的门口,一见苏映雪出来,忙拉着兰若跑过来。

掌柜的眼明心亮,直到二人跑得近时,才大声说道:“姑娘,今日没能挑到中意的首饰,小店实在抱歉,不过三日后,小店会回来一批上好的首饰,还请姑娘赏光。”

苏映雪笑的很灿烂,“好,到时候我一定来!”

“姑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兰若见掌柜的进了门,才急急的问道。

“你身体可好了?大夫怎么说?”

兰若红了脸,叹了口气道:“今日不知道吃了什么,一直闹肚子,方才到医馆排队等着,快排到了,却又不痛了。”

苏映雪不由得好奇,董婉到底弄的是什么药。面上却皱着一张脸,“我一个人在茶馆里呆的无聊,便走出来看了看,正见这里是个首饰铺,便进去看了看。里面也没几个好东西了,掌柜的说三日后有好东西进来,到时候再来吧。”

后面的话兰若原本也是听到了,是以并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姑娘要求得夫人再出府,怕是不那么容易。但是姑娘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当下便记下了首饰行的名字。

为了掩饰,苏映雪又看了几家店铺,略微买了些可有可无的小东西,便回府了。

三日的时间过得太慢太慢,苏映雪不得不每天去花圃中消磨时间才觉得有那么一丝心安。彩云早已把银钱安置妥当,外面也传来董婉的消息,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可以走了。头一天夜里,苏映雪在柳婶子的帮助下做了莲子汤给爹娘送了过去,二人好生开心,女儿要准备嫁人了,懂得下厨去学东西,很是欣慰。苏映雪看着爹娘的笑颜,有些伤感,却尽数掩饰了去。

“娘,明日女儿还得出府一趟。那日的首饰没有中意的,首饰行的人说明日会有好的进来,女儿想去看一看。”

苏母放下碗,擦了嘴,笑道:“此事我已经听兰若说了。你不必再去跑这一趟,我已经派人去吩咐了那店家,明日的东西让他尽数送到府上来,你随意挑选就是。”

苏映雪心中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却还是笑道:“好,女儿听母亲的。”

苏母对女儿的态度很是满意,整个人神采奕奕。说道:“眼看我身体也好了,等过两日,便请秦家来商议婚事,老爷觉得如何?”

苏父道:“好是好。只是我们作为女方,如此主动,倒好似我们女儿嫁不出去一般。”

苏母不由得笑了,“他秦家早几年前便提议着说要等女儿及笄之后来定亲呢,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你若怕丢了面子,不如让人请轩儿来,让他去探探他爹娘的意思。”

“如此更好。”

“爹娘,还是先别请子卿哥来吧。”苏映雪一听要请秦子卿,生怕漏了馅,急忙阻止。见爹娘均是一脸诧异的打量着她,便继续道:“女儿前几日曾让彩云去寻过子卿哥,听他们府里人说,子卿哥有事去了桐城,怕是要等个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反正也不差这么几天,索性等他回来再说也不迟。”反正秦子卿被锁在府里,外人是见不到他的,这谎倒也不容易被辨出。

苏父苏母听她这么解释,才放弃了去秦府的打算。估计那日秦老爷因为传递的消息躲去了外地,秦子卿十有八九是去寻他了。那就等他们回来再说。

苏映雪却再也不敢等下去了,生怕时间久了徒生变故,眼下时间并不算晚,便寻了借口回了院里。见到彩云,马上吩咐她去找董婉,事情需要提前了,今夜便走。西角门那边,看门的王妈妈并不好打发,希望董婉能给她拿些东西,让那王妈妈也如同兰若那日去几趟茅厕才好行事。

彩云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误,匆匆离去。直到戌正时刻才回来。拿出一包东西来,说道:“姑娘,董姑娘说那种东西需要人吃到肚里方才有效,如今时间紧迫,怕姑娘没有时间去准备,便拿了这个给我。”苏映雪想要打开来看,被彩云阻止了,“董姑娘交代,这东西叫做迷烟,只要打开点燃了,被人闻到,便会即可昏睡过去。董姑娘交了我使用的方法,只是这东西药力很厉害,需要遮住口鼻才能使用,现在这样的时刻,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不要拆开的好。”

苏映雪也深以为是,当下的时刻,逃出去是要紧,别为了看这东西一眼,再把自己给迷晕了过去。

苏映雪为了方便彩云行事,一连三晚都是让迎春值夜,今日要走,自然不能让迎春跟着。迎春听了今晚让她休息,早就高兴坏了,连着熬了几个晚上,她早就受不了了,眼见无事,便早早地回房睡了。

彩云偷偷将自己的包裹拿来,关了姑娘的房门,屋里就只剩下主仆二人了。苏映雪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好了,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屋里冷清,主仆二人坐在那里,俱是心中焦急。

苏映雪看了看彩云道:“出去是我自己的主意,从今以后,再没有锦衣玉食。以后风餐露宿,少不得受苦。你可真的考虑好了,要同我一起离开?你此刻后悔,还来得及。”

彩云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姑娘,你不必再说了。这些年来,彩云跟着你,没少受你的恩惠。不论姑娘去哪里,做任何事,我都会跟随着你。”

苏映雪握住了她的手,“那好,今后我们便要相依为命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许你的诺言,依旧有效。”

彩云想起苏映雪年前曾经同她说的话,不由得红了脸。苏映雪道:“帮我磨墨吧,总要给爹娘留封信才好。”

准备好笔墨,苏映雪站起身来,提起笔,却难以下笔。心中思绪万千,有自责,有不舍,也有必走的决绝,最终却只化作一句话,写在纸上。

第52章 出走 一

信已折好,放在案上,用镇纸压了。苏映雪熄了灯,坐在凳上,静静地等待时间的到来。

黑暗中,月光照了屋外的竹子,映照在窗子上。竹影摇曳,轻轻的晃动着苏映雪的心。苏映雪无心去欣赏风景,也无心去体会这夜的美好,只觉得一颗心在身体里跳动的厉害,“扑通扑通······”好似擂鼓一般,就连呼吸也渐渐乱起来。她稳了稳心神,调整呼吸,却总是徒劳。

“姑娘,院子里已经安静了这么久,大家应该都休息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走?苏映雪忽然觉得腿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她向四周的黑暗张望了一圈,再见了,我的牢笼。

二人拿着包袱,猫着腰悄悄地走出了院落,一路小心翼翼的向西角门赶去。看门的婆子已经睡着了,但是彩云不放心,还是掩了口鼻,将迷香给用上了。二人开了锁,果见到门外停放的马车。

赶马的是江月,她听到声音,急忙将苏映雪二人扶上马车,便催马前行。江月心细,马蹄上不知包了什么,所以马蹄声几乎都听不到。马车走了好一段路,七拐八拐的,最后拐到了一个院落里面。

几人进入到房里,点燃了油灯。屋子很整洁,只是桌子上堆了一堆的东西,不过却是码放的整整齐齐。

“苏姑娘,这些都是董姑娘替你准备的。她说,今日事情紧急,她不能来送你,只能为你准备这些东西聊表心意。”

苏映雪心中很是感动,对江月说,“以后就不要苏姑娘苏姑娘的叫了。今后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只是我们三个女人在外行走,终究惹人注意,不如都换成男装,方便行走。名字也都改了吧,以后我就叫苏飞。你们也都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彩云的本家姓罗,给自己起的名字叫做罗忠,江月则改做江峰。

江月道:“这会儿时辰还早,大家都先休息会儿吧,明日一早一开城门,咱们便要走了。”

明日一早府中必定会发现自己不在的,所以必须休息好,才能连夜赶路。苏映雪也不再多说,睡在了里屋的床上。彩云和江月则在榻上凑合了一夜。

因为心里存着事情,苏映雪睡得并不踏实,听到外面江月和彩云已经起身在收拾行装,便也赶紧起身。换上那套男装,走了出去。彩云和江月也都是男装的打扮。苏映雪看了看天,月已经西斜,弯弯的挂在天上,几颗星星稀疏的闪着微弱的光。东边的天空已经微微亮起来了。收拾停当,三人坐上马车,驱车出城。

守城的官兵打着哈欠刚刚打开了城门,就见一辆深色素净的马车行驶过来。“这么早就出城啊?”

江月赶忙打哈哈,“是啊,府上的田庄里出了些事情,公子急着要去处理。”

那官兵睡眼惺忪,并不多问,便放了他们出城。一直在马车内紧张的二人,直到马车奔出去好远才将一颗心放下来。

“公子,眼下虽然出了城,我们却是一刻也不能停的,须得赶上几天的路,才能避免被家里人寻上。”江月已经改了口,冲着车内说道。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身体,如果我们感觉不舒服,是会跟你说的。你放心赶路就是。”

几人这么说定,便加快了车速。一路并不停留,每次都是走到马匹累了,才找一片树林子,休息整顿,吃干粮,喝水。一路也经过几座城,却并不进城,直接绕道而行。吃喝住行,一应俱是在马上。也亏得江月厉害,连赶了这么多天的马,竟是丝毫都不见她喊累。

如此走了七八日,几人见没有人跟上来,才渐渐放慢了行程。江月取出一张地图,指给苏映雪看他们现在所在的大致位置,想问问苏映雪想要到哪里去。

苏映雪看了看上面标识的几座城市,指着其中一座山说道:“我心心念念的,便是要登上一座山,体会登高望远的意境。不如先带我去这里吧。”

江月却好心的提醒道:“公子既然已经出来了,还怕这些事情做不了吗?眼下我们连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车,需要寻一处地方好好休息整顿一下才好。”

苏映雪有些羞愧的看着江月眼睛下的乌青,怪自己太过心急,都忽略了她们,便给她们道歉。江月却并不在乎,一笑了之。几人商议定了,先去凤城休息几日再说。

却说扬州苏府里,迎春早上起来,不见苏映雪屋里有动静,很是好奇,姑娘平素里很少睡懒觉,怎么此刻还不见起床。便是连彩云也不见出来。不由得打开了房门,房门虚掩,一推便开。屋里并未丝毫动静,外间的床榻上整整齐齐,不见彩云的身影。到了屋里,也是一样的情形。

怎么回事?姑娘竟起的这么早?可是起这么早干嘛去了呢?

走出屋里,去问值夜的翠儿,翠儿也说并未见姑娘和彩云出去。

迎春想起这几日彩云和姑娘一直鬼鬼祟祟的,很多事情都支开了她去做。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刚提上来,姑娘对她还不够信任,心中还生了一场气,现在想想,却觉得不对。慌忙跑进屋里去寻,果真被她在书案上寻到一封信,顿时大惊失色,忙拿了信去找老爷和夫人。

刚到夫人院里,迎面碰上已经准备出去的苏老爷,惊慌失色的迎春颤巍巍的将信递了过去。苏唯看着她,狐疑的拆开信,受了一惊,身形一晃便要倒去,幸而被身后的管家扶住了。

苏唯强压住心底的震颤,低声吩咐管家,“快,快派人去寻映雪,她离家出走了。记住,千万不能惊动夫人。”

管家将苏唯扶到石凳上坐下,便急急的赶了出去。

苏唯看了一眼迎春,“映雪出走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迎春听着这话,只觉得冷气逼人,“除了我,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我见到这封信就急忙跑来了,谁也没有告诉。”

迎春不敢抬头,只觉得头上每根发丝都直直的竖了起来,等了好久才听到苏唯交代:“好,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若有任何人问起,你就说姑娘去了外祖家。记住了吗?”

迎春只觉得这最后一句问话,包含着威胁,吓得唯唯诺诺的只敢俯身在地上,一遍一遍的说着“记住了。”

第53章 出走 二

首饰铺的人送来了首饰,苏夫人派人去请苏映雪,这才得到信儿说姑娘去了外祖家。苏母哪里肯信,怎么无端端的就去了外租家,何况还是未经她许可便出了府。正好苏唯回到后宅,便同苏唯说起此事。

苏唯脸上柔和一笑,说道:“原本是昨日在商铺里碰见了舅弟,与他说起我们准备给映雪这孩子定下亲事来。谁想到老太太听说了,今日一早就派人来接映雪。说是孩子订了亲以后就不能随意相见了,趁现在还没订,让映雪过去住两日。原本你的身体还没有好,我便没有惊动你,私自做主了。”

苏夫人一听,着急了,“老爷,映雪还没定亲呢,怎么能独自一人出府?”脸上竟是担忧与生气的神色。忍不住责备道:“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守护着她在府里平平安安的长到这么大,若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说着便已是声泪俱下。“不行,我得去把她接回来!”

苏夫人已然是扶着床沿就要起来,被苏唯按住了,说道:“夫人,夫人。夫人不必担忧,我已经写了信递给了岳母,她老人家晓得分寸的。你如此病体,去她老人家跟前要将映雪带回来,让她老人家怎么想?”

苏夫人仍旧是不肯死心,一颗心犹如被针扎着一般难受,苏唯劝了半日才总算是答应让苏映雪住上两日,后日一早他就亲自去接。

苏唯回到书房时,整个人憔悴不堪,既忧心女儿的安全,也担心夫人的身体,焦灼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管家进来禀报道:“老爷,已经打听出了一些眉目了。今天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西城门的守卫士兵说有一辆马车出了城。因为当时天还有些黑,守城的士兵并不记得赶车人的模样,只是穿着男装,身材有些瘦小,说是哪家的公子要出城办事,只是守卫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并不曾去看马车内是否有人。姑娘若是要出城,定然是一早就要离开的,而今日早上只有这样一辆马车如此早早出城。”

苏唯站在书桌后面,看着桌案上的那封信,慢慢平复思绪,说道:“如此,就派人一路西行去寻人吧。不过,以防万一,城内还是要派人暗暗查询,其他三路也要派人去寻。再去查一查,姑娘最近同何人走的近,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是不会赶马的,肯定是有人相助,不然她深居府内,怎能如此便利行事?夫人那里只有两天的时间,这两天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找到她!”

管家从未见苏唯如此神色,只是忧虑过重,略劝了苏唯两句,便忙下去办事了。

只是查来查去,出了苏映雪见过董婉一面之外,什么也查不到。而秦子卿那边,苏唯也知道了真相,他被秦夫人锁在院落里,也是不能出来的。虽说怀疑一个姑娘家来做这些事不大可能,苏唯却不得不冒险一试了。当日便吩咐管家备下厚礼,去拜访漕运使的府邸。

董婉知道苏映雪已经顺利出城的消息,便闭门不出。昨儿一天便是连院门也不曾出去,只是在小厨房里捣鼓了好些吃的。青筠心里很是高兴,偶尔不出门也挺好的,尤其是在姑娘赏了很多好吃的之后。

青筠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夸赞道:“姑娘,你可真厉害,这些东西随便一做便这么好吃。”

董婉一边捣鼓着食材,一边说道:“那都是我做失败的,味道还差了那么一点,扔了怪浪费的,你既然觉得好吃就都给你了。”

青筠一口噎在哪里,满眼的泪,“姑娘,不带这么伤人的。就算是真的你也别说出来啊,哎呀,”青筠捂着心口“老扎心了。”

董婉笑着瞥了一眼,此时四下无人,便道:“平素里我的事情你并不曾跟任何人讲,这次苏家那位的任何事情,更要如此,可记住了?”

青筠继续咬了一口点心,虽然是失败品,可还是那么好吃,不能浪费。“姑娘尽管放心,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都懂。”

董婉打开蒸屉,香香甜甜的气息扑鼻而来,青筠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向里面张望。董婉笑着将一个粉嫩嫩的桃花酪递给她,青筠欣喜过旺,接过来张口便吃,一下子就给烫到了,只是舍不得吐出来,嘴里呼着气,好半天才嚼了嚼咽了下去。

董婉很无奈的说道:“你这副吃相,真是掉你家姑娘我的面子。”说着将食盒装好,让青筠提上便走了出去。

青筠很狗腿的小跑着跟了上来。

只是刚出了院门不久,就有下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老爷请姑娘和青筠去前厅里说话。”

董婉会意的一笑,朝青筠使了个眼色,便向前走去。过了一会儿,青筠赶过来,“姑娘猜的没错,正是苏府里来了人。”

“他们动作倒也是够快的,不过一天的时间便查到我的头上来了。一会儿进去,你要小心行事,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可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放心吧姑娘。”青筠十分自得。

来到前厅,董婉规规矩矩的走进去,向父亲行礼。

董父指着一侧坐着的苏唯道:“这位乃是咱们扬州城里的首富苏老爷。”

董婉笑着行了礼,说道:“女儿与苏姑娘乃是好友,曾见过苏伯父一面。”然后看向苏唯,笑意盈盈,“有些日子不见苏姑娘,她今日可还好?”

苏唯一听,心中犯难,这意思是她不曾见过映雪?可是,除了她,还能有谁能帮女儿出走呢?

苏唯正犯难之时,董父问道:“女儿,苏老爷说苏姑娘离家出走了,心中很是担忧,因为听说你前段时间曾与苏姑娘见面,便想向你打听打听看苏姑娘之前可曾有什么异样。”

“苏姑娘离家出走了?”董婉一脸的惊异,“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打听出她去哪儿了吗?”

苏唯叹息了一声,“是今早的事情,尚未打听到眉目。老朽想着小女近来只见过董姑娘一人,董姑娘或许能发现些异样,故此来向姑娘打听。”

“苏伯父这是哪里的话,纵然我见过苏姑娘,却也有半月之久了。就算她有什么异样,也得是她身边的人才能知晓啊。”董婉故作一脸的愤愤不平道,“今日苏伯父特地前来质问我,可是觉着是我拐走了苏姑娘不成?”

第54章 出走 三

苏唯的心事被当众这么扯出来,面上有些难堪,哆嗦着强辩道:“姑娘哪里的话,老朽也是担心女儿心切,想着姑娘同小女交好,或许她曾向你吐露过什么,这才前来请教,实在是不曾有过怀疑之心。”

董婉冷冷的说道:“苏伯父有没有怀疑我不知晓,但是这样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若是被外人知道了,让我一个姑娘家以后如何做人?”

堂上的董父本也是因为给了苏唯三分面子才让女儿前来的,见女儿生了气,心中早已经窜出火来,当下便也不再客气,“苏老爷,我女儿确实不知情,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苏唯只好灰着一张脸道歉:“是老朽考虑不周,失礼之处还请董大人和董姑娘见谅。在下告退。”

见苏唯走了,董婉才走到董父身侧,摇晃着父亲的胳膊,假意嗔道:“爹爹好没道理,竟这样让人来质问女儿。女儿丢了脸面,难道能给爹爹长脸不成?亏得我今日为了给爹娘做糕点连府门都没出,不然他若硬要说是我将苏姑娘带走的可怎么好。”

董父被董婉摇晃的头都要昏了,一脸歉意的对着女儿道:“好女儿,不是爹爹不护着你,只是这苏家,为父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他不过是个商人罢了,就算是富可敌国,也值得爹爹如此敬重?”

董父摇着头点了点董婉的额头,“你是个女儿家,哪里懂这里头的事情。为父听说前几日知府得了当今太傅的信,去苏府为苏刘两家保媒。若是那苏唯同太傅做了亲家,我怎好驳了他的面子。”

董婉却是一个激灵,“保媒?知府给谁保媒?”

“是太傅嫡次子的长子,好像叫刘灵均来着。”

董婉却只觉得心中一紧,随即便探出一张八卦的脸来:“这么说,苏姑娘是因为他们来提亲才逃走的?”

董父站起身,看着外面的天空,“这个为父就不知道了。只听说苏唯拒绝了知府的保媒,只是,刘府那里似乎并没有放弃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当今太傅的亲孙子,如此被驳了面子,他们怎么肯依,似乎是非要促成此事不可。”

董婉一颗心都在这件事上思量,董父心里也在揣摩这件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士农工商,以太傅的高位,和刘家在读书人中的地位,偏偏要求取身为商人的苏家姑娘。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沉思良久仍不得其解,转身便看到女儿皱着眉头发呆。

“在想什么呢?”

董婉回过神来,笑道:“女儿只是好奇刘家为何要去苏家求亲罢了。按说他们实在算不的门当户对的。”

董父正色道:“女儿家的,这些事情就不要管那么多。咱们一家人偶尔说说也就罢了,切莫要做出什么越矩之事。”

董婉唤来青筠将食盒提进来,边取出点心边道:“爹爹尽可放心,女儿晓得这些道理。”

董婉回到后宅,吩咐青筠道:“派人去打听打听关于刘府向苏府求亲的事情,打听的详细些。”青筠领命去了。董婉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书册发呆。刘太傅帮刘灵均求取苏映雪,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有联系呢?苏府不过是财产多了些罢了,女儿虽有些糊涂却也还行,何至于让他们如此去求呢。幸而是苏映雪已经走了,不然,真的促成了此事,可如何是好。是了,趁苏映雪不在,爹娘也还没有为自己定下亲事之前,自己该主动些的。

苏府接连寻了两日,却是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踪迹,苏唯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事情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瞒着苏夫人了。苏唯在书房里呆了一夜,始终是不敢去后院见夫人。

以往无论忙到多晚,苏唯都会回到后院的。苏夫人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才在兰若的劝说下歇下了。只是这一夜却怎么也睡不安稳。天刚亮,便要兰若伺候起身,去前院去寻苏老爷。

“是不是映雪出了什么事情了?”见老爷仍在试图掩饰情绪,苏夫人却定了定心神,“老爷尽管说吧,我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苏唯犹豫再三,才好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取来书案上的信,交给苏夫人。

“爹娘,女儿不孝,擅自出走。请爹娘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请爹娘也多保重。”

苏夫人颤抖着双手,脸色煞白,心口强烈的起伏着。“千防万防,她竟是这样离开我们了。”

苏唯担心夫人的身体,赶紧劝道:“事已至此,只好尽快寻了她回来。夫人莫要过于担心,我已经派了人去寻,或许很快就会有回音的。”

苏夫人却是苍白着脸摇了摇头,然后很认真的看着苏唯:“老爷何必骗我,这两日都没寻到,往后寻到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说着便开始泪眼婆娑,“她这样独自出走,也不知要受多少苦。今后也不知能否再见。”

苏唯最怕的就是苏夫人的身体,见她落泪,心中更是焦急:“夫人,虽说可能性小,却也不是没有希望了。夫人放心,从今天起,我便加派人手去寻,纵使散尽家财,也要寻回女儿。”

苏夫人伏在苏唯的肩膀上痛哭,过了好久才抽噎着道:“都是我的命不好,子嗣单薄,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却又是如此情状······”

苏唯赶紧打断:“夫人切莫将这些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我一定会将女儿找回来的。”

苏唯劝了片刻,苏夫人强自从悲伤中走出来,催促着苏唯赶紧再派人去寻。

如此又寻了五六日,却始终毫无音讯,苏映雪她们自出了西门之后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姑娘会不会出了西门之后又拐到了其他方向去了?”管家打量着苏唯的神色,将心底的疑问抛出。

苏唯当初就怕会是如此,当时就往其他方向也派了人,只是,出了扬州城,天大地大,更不知出了苏映雪和彩云,还有没有其他人一起跟随。连有几个人都说不清楚更是不好打听。苏唯沉着脸色,最后道:“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了,便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对外散播出去消息,只要有人能够找到姑娘,赏金万两,若是有人能提供确切消息,赏银百两。”

自此,苏映雪离家出走的消息,传遍扬州城,不过几日,周边的地方也有人得了消息。因为赏银丰厚,竟惹得不少人主动去寻人。苏府的门前,每日也来了好些说是有苏姑娘消息的人。只是可惜,这些消息半分价值也没有。

第55章 禁足 一

秦子卿被母亲锁在房内,很是烦躁,试了很多种方法也没能逃出去,反而惹得母亲将府中最得力的几个护院轮流来守着他。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采取了怀柔之策。每日里好吃好喝好睡,甚至将屋里的桌椅板凳全都搬到了角落里,练起了拳脚来。

秦夫人每日里听人回报这些事情,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才渐渐有了松懈的意思。

这一日,肖氏来给秦夫人请安。肖氏刚坐下来,便往婆母身前凑了凑。“母亲,儿媳昨日听到了一件大事。”

秦夫人抬了一下眼皮,看了她一眼。这肖氏虽然看着本分,但她知道她的那几分小心思的。

肖氏不见婆母说话,也不管那许多,只是照常说下去。“儿媳听说,苏家的姑娘离家出走了,现在苏家正到处寻她呢。”

秦夫人听了这话果然抬起头来,看肖氏眼睛里藏不住的得意之色,便信了三分。嘴上却只淡淡的说:“可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肖氏的得意更重:“苏府的人嘴很严,外头的人都打听不到。”接着便闭了嘴。

秦夫人算准了她绝对是憋不住的,并不理会,只是依旧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由丫鬟捶着腿。

果然肖氏见婆母不说话,一张脸很快便透出讪讪的神色,将那凳子往前又挪了两步,凑到婆母耳朵旁轻声说道:“儿媳听说苏姑娘离家出走之前,知府上门为刘府保媒,可是苏老爷没同意。儿媳估摸着,是那苏家怕知府再来,故意放出话来说苏姑娘离家出走的。”

秦夫人这次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就好似睡熟了一般,只有眉头微不可查的皱着。

肖氏见丝毫引不起婆母的好奇之心,便也偃旗息鼓了。

等到肖氏离开,秦夫人才唤人进来,吩咐去查苏映雪离家出走一事的真伪与缘由,一边又叫来护院头领,让加派人手看着秦子卿,更不许在秦子卿的院子里提任何关于苏映雪的事情。

秦子卿眼看着这两天护卫已经开始松懈,早就准备好今夜试着要逃出去,却忽然听到院里脚步声多了起来,起身透过窗缝去看,发现院里的人竟又多了一倍。不由得心里先自虚了,莫不是自己的算盘被母亲猜到了?可是再看看外面这些人,与这两日的倦怠模样完全不同,一个个都是冷峻着脸色,警惕着守着院落。

秦子卿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他如今已经被关了五六天了,映雪那里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思及此处,心中越发的着急起来。没有人能够帮他,可是他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出,怀柔之策委实太慢,而且看这情景,这计策已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屋里的兵器早就被收走了,想拼命也无法。正着急间,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原来是墨竹提了食盒来送饭了。

门打开了便立刻被人关上了,就好像认定他会伺机逃出门外一般。秦子卿觉得自己被人看低了智商。就凭自己这点腿脚功夫,就算是出的了这个门,也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何况自己是赤手空拳,他们可是拿着利器的。

墨竹已经将饭菜摆好放在了书桌上,对着秦子卿道:“少爷,用饭吧。”

秦子卿走过去坐下,却不动碗筷,眼睛一直冷冷的瞪着墨竹。

墨竹素来老实,被秦子卿这么一看,心虚的很,一张脸通红,哆嗦着:“少爷,您这么盯着我干嘛?”

秦子卿做足了少爷的派头,“说,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一问,墨竹嘴就更不利索了,“少爷,少爷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外面安静的很,什么事也没有啊······”一看秦子卿眯着眼睛,从那眼缝里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双手不由得在袖里发抖,“少爷,真,真没什么事,不过是外面多了几个人罢了。”

“墨竹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应该清楚我的脾气。这一段日子我虽然被禁足,但是夫人不会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你是我的奴才,不为主人尽忠,你该好好想想你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墨竹额头上冷汗涔涔,脑海中一片刀光剑影。怎么办,说吧,夫人是不会饶了他的,不说吧,将来少爷肯定是要秋后算账的。就算将来少爷轻饶了他,可是落了一个不尽忠的名声,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是更不好过了。墨竹以前整日跟着秦子卿在书院里行走,对于文人求取的名声也不自觉的很是看重,思前想后,最终松了口。

“少爷,我今日对您说了,您可千万别让夫人知道。”

眼看希望在即,秦子卿自然是好生宽慰,“放心,你只要说与我听就是你。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我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的。回头等我解了禁足,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墨竹却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涨红着脸争辩道:“少爷把墨竹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岂是那种贪图私利的小人!”

秦子卿心中好生无语,却也不得不陪笑两句。“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快说吧,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墨竹得到了尊重,也不敢在主人跟前过于放肆,便说道:“夫人下了命令,府中所有的人都不能谈论苏姑娘的事情。”秦子卿一听是苏映雪的事情,不由得一急,拽着墨竹的袖子,一双眼睛急的冒出火来:“映雪出了什么事了?”

墨竹被吓了一跳,“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苏姑娘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她离家出走?秦子卿只觉得一颗心要跳出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忽然间就走了呢?“这些天苏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竹颤巍巍道:“少爷,自从您被禁足以后,夫人也对我下了命令,不许我出府。便是苏姑娘的事情,我也是偶然听到别人议论时听到的,只是这些都是私下的流言,究竟有几分可信,小的也不敢保证。”

秦子卿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你且先把听来的说来听听。”

第56章 禁足 二

墨竹这才说道:“小的听得不是很真切,只是听说前几日知府带着媒婆抬了礼物去了苏府,好像是要为谁求取苏姑娘来着,但是后来知府却是灰头土脸的又让人抬着礼物离开了。然后没过几天,苏姑娘就不见了。”见秦子卿拧着眉似乎是在思量这话的真假,便继续道:“苏姑娘离家出走可能是真的,听说苏老爷已经下了重金悬赏能够找到苏姑娘的人,就是提供线索的人也能够领赏钱呢。”

秦子卿一颗心却只扑在他前面的话里。知府带着媒婆去苏家提亲,那知府已经有四十多岁了吧?怎么说苏府也是扬州首府,怎会让女儿嫁给一个半老头子。再说,苏府的祖训里,是不许儿孙做官的。知府被拒绝,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坐到知府这样的位置,该不会这么没心眼吧。难道说是替别人求的?那这人是谁呢?墨竹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苏映雪出走,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她本来想要出去好好游历一番的,万一因为此事被迫嫁了人,哪里还能如心愿呢?嗯,她走了也好,最起码不会嫁给别人了。想到此处,秦子卿的脸色不由得松了下来,且唇角微扬,似乎在笑。她想要出走,她自己怎么可能做到,肯定是有人帮忙的。一张绝美无双的面庞闯入到秦子卿的脑海中,定然是她,再无旁人了。她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映雪应该不会出事的。

墨竹站在那里看着少爷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竟然是很开心的拿起碗筷来开始用饭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苏姑娘离家出走了,他竟然没有着急要闯出去?

秦子卿慢慢享用着美事,自从被禁足以来,一直都是食不甘味的,现在却是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不就是禁足吗?不就是没有兵器吗?怕什么,反正苏映雪已经达成所愿,他只需慢慢跟母亲耗就行了,这段时间要好好的将自己身体养好了,师傅还有刘灵均交的拳法全都练熟了,等到他出去,向董婉打听了映雪的去处,就去寻她。

秦子卿心情很好,食欲大增,饭菜竟是一点也不剩。擦着嘴对低头收拾碗筷的墨竹交代:“一会儿跟厨房交代,本少爷要吃咕噜肉和梭子蟹,让他们今天晚上做了给我送过来。”

墨竹张大了嘴巴看着秦子卿,似乎是根本不认识眼前人一样。少爷应该不是担忧傻了吧?怎么还在惦记吃的呢?

秦子卿看着他那副样子很是好笑:“怎么?夫人说把我禁足,没说不让点吃的吧?”

墨竹点了点头,觉得不对,赶紧摇了摇头,可是,好像还是不对。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夫人没有说不让点吃的。小的这就去交代厨房。”

秦夫人那里已经打探出来苏映雪离家出走的事情了。苏映雪是真的离家出走了。可是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离家出走,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说了。此事若是被小儿子知道,还不得跟她急?问了问儿子这两天的情况,一听却乐了。这孩子,当真是个小孩子,竟开始央使着厨房给他做各种好吃的。这样也好,只要他乖乖的,苏映雪失踪的时间一长,便是想找也找不到了。再者,他们也不用因为那件事情同苏府翻了脸面。想到此处,才拍额叹息,自己只顾着儿子了,竟忘了苏家夫人了。两府一直交好,这些年来生意上的事情也是多有牵扯,这样的情分,她家里出了事情,怎好不上门去安慰呢。忙吩咐人准备礼物车马准备去苏府,一边让人交代厨房,无论三少爷想吃什么东西,尽管给他做就是。又怕他闷坏了,又派人去寻几样贵公子们喜爱的东西来去给他解闷。

如此秦子卿又被关了七八天,他已经将刘灵均和师傅教他的那两套拳法练得炉火纯青了,即便是赤手空拳对付外面的几个人也是有了几分胜算的。心里琢磨着苏映雪此时不知在什么地方游山玩水呢,她身边的人不知能不能保护好她。看看院外的护卫还是一个也没有少。前几天大嫂身边的一个丫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说是领了大嫂的命令来给他送点心,他在门缝里看着那丫鬟几分妖媚的眉眼,便想起在苏家那一晚的事情,正准备出声,却已然被门口的护卫冷着脸拒绝了。

母亲如此紧紧的看着他,不过是怕他知道了映雪的事情,也离家出走去寻她罢了。只是鱼饵已经下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鱼儿上钩,他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了。

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道秦夫人从哪里弄来了几串紫晶葡萄,尽数的给秦子卿送了来。此时的秦子卿正是边吃边躺在那里思量这些事情。他这些日子练就了一双好耳力,随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但凡是多出一双鞋子的走动声都能听得到。而此刻,他在数院落里究竟多出了几双脚。

“一,二,三,四······步子有沉重的,有轻便的,又有女子的钗环叮咚之声,女眷,还有这么大的阵仗。不是大嫂就是母亲。”秦子卿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净了手,整理好衣衫,坐在书桌前等待开门之声。

果不其然,他刚坐下,门便开了。阳光从门口照进来,晃得人眼睛晕晕的。虽然他不用看也知道是母亲,但是,还是假装眯着眼睛往门口瞅,语气中带着继续期待:“墨竹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今天这么多人来,是不是又给我多添了几样好菜?”

秦夫人听了,忍不住语气中带着些宠溺:“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总是惦记着吃的。”

秦子卿忙起身,一脸震惊表现的极为夸张:“娘?您怎么来了?”说着便已经到了秦夫人身旁,伸手去搀扶。

因为所有的桌椅板凳都给挪到角落里去了,秦子卿扶了秦夫人在书桌前坐定。秦夫人看了看屋里,责备的语气里满含着关爱:“我虽然不让你出院门,可没说不让你开门开窗透气呀。你看看你这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屋里都有怪味了。怎么每天都没有人替你打扫吗?”

第57章 解禁 一

佟妈妈听了这话,赶紧让手下的人将几处窗子都打开,门也敞开着,几个人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屋子。

秦子卿讪讪的笑着:“娘亲觉得孩儿做的不好,所以关了孩儿紧闭,孩儿哪敢贪图享受,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动手的,虽然做的不好,可孩儿是真心在反省自己的。”

秦夫人自然是不肯相信他这篇鬼话的,可是,心里依然是高兴的。眼看几个人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便让佟妈妈带着人都下去了。秦夫人抬头看着站在下首的儿子,因为这约有半个月的紧闭,竟然养的皮肤白皙起来,而且,脸颊上也有肉了,竟然有些婴儿肥一样,不由得让秦夫人想起儿子小的时候。因此,嘴角忍不住就又多了几分笑意。

秦子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母亲的打量,这屋子里好像是因为这阳光的照射而多出了许多暖意。母亲既然来到这里,绝不是光看看就这么简单的。他这些天已经分析过了,母亲那天的反常绝对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母亲不喜苏映雪,甚至可能也不再希望自己娶苏映雪。虽然他现在无法查明原因,但是,先想办法出去才是正经,其他的只要事后解决就好。因此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母亲今天说什么,他都一一答应。反正,他总会有办法让母亲以后能够遂了他的愿的。

果然,秦夫人让他搬了凳子坐在自己的身侧,语重心长的说道:“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咱们秦家好,你要体谅娘的难处。”

秦子卿弯着身子,目光正对着母亲,笑的很是温暖:“孩儿当然明白母亲不容易。”

秦夫人见他神色之中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便决定要跟他郑重的谈一谈,反正她不能关他一辈子,有些话说清楚了,若是他能够理解,也可给他自由。他若是不理解,门外的护卫可不是吃白饭的,总不会让他就这么跑了。

“孩子,娘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喜欢苏映雪。那孩子是我眼看着长大的,脾气性情也都是好的,你既然喜欢,娘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说道此处,秦夫人顿了顿,打量着秦子卿的神色。秦子卿却早已猜到母亲是有后话的,是以不敢露出半分欣喜之色,似乎他心悦苏映雪一事,竟是子虚乌有一般。

秦夫人打量了许久也看不明白,只继续说道:“只是如今这苏映雪已然是娶不得了。”

秦子卿听了这话心中只觉得如同擂鼓一般,呼吸一滞,强掩着神色,打量着母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秦夫人见秦子卿并没有露出过于关切的神情,更没有因为她不让娶苏映雪而发怒生气,心中猜想或许那苏映雪在儿子心中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重要。“苏映雪那孩子离家出走了。已经有十来天了,苏家派了许多人也没有找到她,想来她是故意避开的。这样弃父母于不顾的姑娘,咱们府里是不会欢迎的。莫说如今找不到她,便是将来找到了,我也不会再让她进门的。所以,你们两个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秦子卿虽然早有预见,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疼。但是母亲显然是在避重就轻,分明是她不让自己见苏映雪在先,苏映雪离家出走在后。如今母亲不过是拿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住自己的路罢了。眼前的这些都不重要,他必须要先让母亲解了他的禁锢才行。

“孩儿一直以为爹娘很是看重苏映雪,况且我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爹娘还有苏家的叔父婶娘不是一直希望我们在一起吗?如今映雪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便将此事作罢,不会落人口实吧?于咱们府里的声誉会不会有影响?”

秦夫人对小儿子的话很是满意。没有去担心苏映雪,而是担心府里的名声,看样子苏映雪在儿子心中不过是因为他们所希望的原因而看中几分罢了。如今他们既然不希望他们在一起,自然也就无所谓那几分看中了。因此,心里的防备也松懈了几分。“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只要听娘的话就是了。”

秦子卿见母亲严重没有丝毫担心之色,想来这件事情后面的因由必然是牵扯不到自家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心。顺从的点了点头:“好,娘怎么说,孩儿怎么做就是了。”

因为秦子卿掩饰的好,秦夫人慢慢也就相信了儿子所说的都是真心的话,当下便让人解了秦子卿的禁足令。

午后,秦子卿站在阳光充足的庭院,看着天上悠悠的白云,犹如薄纱一般轻轻飘荡,清风吹来,带来阵阵花香和新鲜的青草香。此刻他似乎终于能明白一些苏映雪的心境了,自由,真是一件美好的东西。

母亲虽然解了他的禁锢,实际上并未对他彻底放心,院中的人明里是尽数撤了,可是他知道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背地里盯着呢,他不能表现的太急切。既然不能做小动作,不如把一切放到明面上来。

唤来墨竹,让他速去贵丰楼定下今晚的宴席,并去杜飞羽他们几个家里去递请帖。自己则去想母亲亲自请示。

不过是同几位朋友聚会喝酒罢了,秦夫人既然已经说解了他的禁足,又怎肯明面上拒绝呢,不过交代了几句不要喝太多酒,酒多伤身之类的话,就同意了。

傍晚时分,秦子卿也不再骑马,而是坐了府里的马车出来。反正有人监视着他,坐了府里的马车,更能让母亲对他放松警惕。到了贵丰楼,吩咐了马车来接他的大致时间,便径自走了进去。店小二认得他,忙迎了上去,送他去最好的雅间,并他素日最爱喝的茶也一并送了上去。

只是眼看天已经暗了下来,早已过了约定的时辰,却不见几人前来。正等的心烦,墨竹满头大汗的进来了,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第58章 解禁 二

墨竹气息还未喘匀,答道:“少爷,今日真是好生稀奇,除了杜家少爷,那几位均不在府中,小的给门子也递了银两,烦请他们等他们少爷回府后将请帖转交,虽然都收了,可是刚才小的才又转了一圈,那三位少爷竟是一个都还没有回府。”

秦子卿拧眉,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哪里就这么忙了?别是因为什么事而躲着自己吧?“那杜家的少爷呢?”

“杜家的少爷倒是爽利,不过当时他还在练武,他交代小的,说是他要等今天练完武之后才能来,要比少爷说的时间晚些。”

这小子不是最讨厌练武的么?平常有这样的要求,他巴不得拿这当借口不去练武呢,怎么今日竟是这样?这半个月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疑惑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想起上元节他为他和董婉创造机会相见的事情。

酒楼不远处的茶棚下坐的那个褐色身影依然在时不时的朝这里看。他们几个人不来,便如同自己少了眼睛和手一般,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行事。在秦子卿无限的焦急的期待中,终于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清隽的少年却是穿了一身白衣,飞速奔来。

“对不住啊,我来迟了······”杜飞羽开了门,后面的话咽到了肚子里。疑惑的挠挠头,笑着问道:“怎么他们还没有来么?”也不等秦子卿回答,先倒了几杯水,大口喝着。

待他坐下,秦子卿才问道:“这半个多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肯见我,便是你,也变得不一样了。”

杜飞羽听了却惊喜道:“变了吗?我真的变了吗?”说着呵呵笑了两声,带着一些羞涩的意味问:“子卿兄,你看我是变得好了还是不好了?”

秦子卿斜睇着他,这人真会抓重点,“没有变得好不好,不过是有点奇怪罢了。”

“奇怪,哪里奇怪?”杜飞羽站起来往自己的身上瞅,看了看衣袖袍服,“没什么奇怪的吧。”

秦子卿早已喝够了茶水,双手环抱,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火焰,杜飞羽只觉得自己若是再说一句话,秦子卿就要上来灭了他一般,当下便闭了嘴巴,坐在位子上老实了。

秦子卿这才很认真的问道:“这半个月扬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看到秦子卿递来的一记眼刀,忙改了口:“你那位苏家的妹子离家出走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说道此处才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你肯定是不知道,不然你该去找她呀,怎么会来这里请我们喝酒?你最近去了哪里了?我跟你说,知府去苏家帮人提亲呢,估计是苏家小姐不答应,所以才离家出走的,你赶紧去苏府问问,去寻人吧。”

眼看着杜飞羽叽里呱啦的说的唾沫横飞,秦子卿忍不住拂了拂衣袖,“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请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给我帮忙的。可是,他们几个好像是故意避开我的。你可知此事与他们可有什么关系?”

杜飞羽这才安静的坐下来,仰着头仔细想起来,却是徒劳的说道:“我最近忙着练武呢,并不曾同他们相聚在一起。不过,前几天我同董姑娘喝酒的时候倒是听她说过两句,好像是说让知府保媒的人跟刘家有什么关系呢。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趁时间还早,你不如去找刘灵均问问。”

“他们几个如今都避着我,我便是去了也不一定见我。不如以你的名义,约他前来。”

“刘灵均那家伙素来眼高于顶,看着同咱们几个好,不过是因为你罢了。平时对我根本就是爱答不理的,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我去请他,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找没趣么。”

杜飞羽说的是实话,刘灵均对外总是冷冰冰的,只有对着他看重的人才多几分温和。要不是因为他身上那几分冷峻,这些年来仰慕他的那些小姑娘,怕是早就一窝蜂的往他身边挤呢。可惜自己一穷二白的,既没有过多的银钱也没有人手,真是想办个事情都束手束脚的。

“方才你说,你是听董姑娘说起的事情同刘灵均府里有关的。”

“啊,是啊。”杜飞羽看秦子卿一门心思全都在想事情,自己却是练了一天的武,早已饥肠辘辘,也不管那么多,唤了店小二,让把菜上了,便拿起筷子吃起来。

“这段时日不见,你同董姑娘相处的挺好?”

“嗯,托你的福,我现在跟董姑娘已经是至交好友了。”

“那你现在去请她来,她可会来?”

杜飞羽送到嘴里一半的菜停在那里,“这么晚了,不太好吧?”

“哪里晚,不过刚好是晚饭时间罢了。你刚才还说你们是至交好友来着,怎么,请不出来?”

“谁说请不来的?”杜飞羽红了一张脸,“我这就去请。”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少顷便传来了马蹄声。

一直站在旁边的墨竹不由得为杜飞羽的智商感到担忧,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没看出来,少爷怎么能同他是好友呢。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少爷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他,头皮一紧,赶紧说道:“少爷您放心,我是您的下人,我只听您的话,别人问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秦子卿满意的点点头。墨竹这才心头一松,努力的把脖子往里缩,尽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楼下缓缓驶来一辆马车,杜飞羽已经下了马,站在那里等着马车上的人下来。

人是他要请来的,更何况是有事相求,秦子卿不好继续坐在那里等,起身走出雅间相迎。

环佩声响,楼梯上有人上来。天气已暖,董婉穿着绯色的裙装,腰间带着双玉环,鬓上插着一枝玉兰花簪,清雅素丽,让人倍感清爽。

秦子卿待她上来,深深施了一礼:“秦某万不得已才不得不如此请出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第59章 所谓兄弟

董婉却是会心一笑:“秦公子不必多礼,我早已料到你有一天会来找我的。你放心,我会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杜飞羽一头雾水,他可什么都没说,他们怎么就好像事先通过话的一般。

秦子卿和董婉进了雅间,青筠关了房门,将杜飞羽和墨竹拦在门口。“杜公子,我们姑娘有要紧话要同秦公子谈,你进去不合适。”又斜瞪着墨竹“看你也在秦公子身边也呆了许久了,怎么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却说秦子卿同董婉进了雅间,二人也不讲究什么虚礼,开门见山道:“映雪的事情可是董姑娘做得帮手吧?她现在在哪里,人可还好?”

董婉安慰似的笑道:“秦公子不必担心。我现在虽然不知道她人在哪里,但是有江月护卫在她身边,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秦子卿却着了急:“你不知道她在哪?”

“秦公子不要心急,听我慢慢跟你说。江月看着是个小姑娘,实则武艺了得,又是自幼跟着她父亲在外闯荡的,所以无论映雪此刻到了哪里,她都不会有事的。我说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儿,是因为当时我给了她们几份地图,苏姑娘无论想去哪个方向都可以。当初她们虽说是走的西城门,可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去了,我现在还没有得到她们的信,自然是无法得知的。不过距离现在已经十来天了,想来她们的信也该到了。”

见秦子卿神色稍定,便继续道:“秦公子被令堂禁在家中,很多事情不知原委,难道你不想知道映雪为何忽然间要匆忙离去吗?”

秦子卿正是为此事不解,正色道:“还请姑娘明示。”

“我听说家兄同秦公子,刘公子几人俱是好友,但不知秦公子与刘公子私交如何。”

秦子卿道:“我待刘公子如同兄长一般敬重。”

董婉却皱了眉毛,看了眼秦子卿,拿起茶杯饮了茶,“秦公子待刘公子如同兄长,可刘公子却不一定是如此吧?不然为何要让知府大人为他保媒,向苏府提亲呢?”

秦子卿虽早有猜疑,此刻听了,仍觉得天雷阵阵响彻耳畔,直震得头脑昏昏沉沉,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

董婉不动神色的递了茶过去,静静的等着。

“姑娘的消息可确切?”

董婉神色郑重,“秦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找家兄求证。”

秦子卿此刻如何还能不信,额头上的青筋爆出,满面怒色,握紧的拳头在强行压制怒火。他待刘灵均如同手足,他竟如此在背后使手段!朋友妻尚不可欺,他怎敢?

董婉感受到来自对面的怒火,知道眼下不能相劝,只好道:“天已经晚了,事情我也跟你说清楚了,你好好思量怎么办吧。映雪那里如果有了信,我会派人转告你的。”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秦子卿血脉上冲,隐隐听到董婉的话,正要站起身来,却身形一晃,倒了下去。门口的几个人听到声音赶紧冲了进来,一时间手忙脚乱。

墨竹哭丧着脸对杜飞羽喊道:“杜公子,劳烦你去请个大夫吧。”

董婉拦住,示意杜飞羽不能去,“门外有人监视,若是惊动了那人,恐怕会坏了秦公子的事情。”然后便吩咐墨竹按秦子卿的人中,不见人醒,当即便拔下头上的银簪,蹲下身来,刺入秦子卿食指指尖,见出了血,又刺向下一个手指。

墨竹吓坏了,伸手拦住:“你干什么?”

董婉心中不耐,青筠赶紧上前拍了墨竹的手,“没看到我家姑娘在救人么,捣什么乱?”

墨竹被青筠吓着了,只好不再说话,看着董婉扎着一个又一个手指,眼角沁泪。过了好一会儿,见秦子卿悠悠睁开眼睛,忙擦了泪哽咽着:“少爷,您可醒了,您感觉怎么样啊?”

秦子卿看过去,却只看到模糊的一片,重又闭上了眼睛。

墨竹慌了,“少爷?少爷?”

“闭嘴!”董婉再也受不了这样一个人在身旁聒噪,不由得嫌弃的看了墨竹一眼。

屋里清净了,秦子卿再次睁开眼睛,缓了一会神,终于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叹息一声,对着董婉道:“让董姑娘看笑话了。”

董婉并不理会,让杜飞羽和墨竹将他扶起来在椅子上坐好,又递了水,待他喝了,才道:“秦公子何必如此?且不说提亲之事未成,便是成了,你如此模样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此,你不该沉溺于伤心之中,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我言尽于此,公子自便吧。青筠,我们走。”

当下便好似生气了一般,领着青筠就走了。只剩下墨竹和杜飞羽茫然相望,不知董婉所谓何物。

秦子卿听了这话如何不明白董婉乃是一片好心,待休息了片刻,交代墨竹和杜飞羽今天的事情绝不能向任何人说,便陷入了深思。

刘灵均不肯来见他,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的缘故。而董凌和赵明庭大约是知道这件事的,怕尴尬,也躲着不来。只有不知内情的杜飞羽来了。没想到他同刘灵均那么深厚的情义,竟是如此模样,心中忽然觉得好笑。被手足背地里使了阴招,他却依然在想这份情谊,当真是可笑之极。董婉说的没错,事情已经如此,再无什么兄弟之情了。问与不问,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何苦上门去让人取笑去呢?左右事情是没有成的,他该去护着苏映雪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眼下苏映雪尚未有信传回来,他该好好准备东西,并将武艺练好,等到她的信传来,便出发。

心中主意已定,便同杜飞羽商量明日开始去他那里练武。杜飞羽同董婉现在交好,在他那里也方便董婉传信。

杜飞羽却担忧的看着他:“你这样的身体,明日就要开始练武吗?不如先调养两天?”

秦子卿摆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你不用劝,我心里有底。”

“你们究竟说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弄的这幅样子?”杜飞羽见秦子卿好一会儿不说话,试探着问道。

秦子卿却是脸色一滞,“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与你无关,便不要打听了。”抬眸看着杜飞羽。

杜飞羽只觉得那双眼睛里,透出冷意,更多的却好似堡垒一般,筑起了高墙,带着七分执着,三分坚强。

第60章 寻踪

一连五六日,秦子卿每日都是准时到杜飞羽那里去练武,至天黑方才回府。期间董婉曾来过一次,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言,只静待苏映雪的信。

秦夫人听人每日回报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并不见什么异样,也就放松了警惕,不再让人跟踪。

转眼间,苏映雪离家已经一个月了。秦子卿等的心急,又不敢去苏府看望苏父苏母,生怕母亲知道了又要给他出难题。这一日,董婉来见杜飞羽,刚进了武场,便收了剑。

“映雪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董婉对于他的无礼很是无奈,示意青筠。青筠从袖里取出来一封信。秦子卿大喜过望,直接接过拿来看。

苏映雪简单的向董婉问了好,说了她们一路北上到了凤城便先住了下来。凤城乃是千古名城,风景优美,地理位置也是极佳。她向董婉道出自己能够见识到这样的风景而欣喜,却也还是担心家中父母而今情况如何。她出走不过一个月,内心的欢喜还在翻腾,可却生怕父母因为此事而有什么万一。请董婉打听父母的情况,回信告知她。并称在得到董婉的回信前,她会一直呆在凤城。

不论怎样,总算是有了消息了。秦子卿收了信,这才发现董婉早已去和杜飞羽说话去了,她的丫鬟青筠正时不时的回头瞪他几眼,想起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真是太失礼了,忙过去同二人赔礼道歉。

“秦公子不必如此,如今已经知道了映雪的下落,你可有何打算?”

“我稍后便直接出城走了,我是一天也不能再等了。再说,万一回去被我母亲查出异样,就更不好走了。”

董婉不置可否,取出一叠银票道:“这里一共是一万两银票,你帮我给映雪带去。”

秦子卿惊愕着,一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的确,一万两真的不是小数目,便是这秦家公子也不曾一次拿过这么多银钱的。董婉少不得解释两句:“放心,这钱本就是映雪的,你交给她,她会明白的。再者你可提醒她,出门在外不能太露财,若是能够碰上合适的机会,打点几处商铺还是不错的。她若是怕手下无人可用,尽可写信来告诉我,我帮她请人。”

秦子卿和杜飞羽两人的嘴巴张的更大了。女子做生意?亏她想得出。

“怎么?不相信我?”董婉目光斜瞪着他们,颇有几分威严。

二人红了脸,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只是惊讶罢了。董姑娘好生厉害,生意上的事情竟也懂得。”

董婉懒得搭理他们,看看时辰说道:“把银两放好,你若着急出发,现在便走吧。走的晚了怕赶不到下一座城。”复又取出荷包,将里面的几锭银子递过去“你离开我们也没有别的能够帮你的,这些散碎银子送你做旅费吧。”

秦子卿推脱着不肯收,人家姑娘家家的一点月银他怎么好意思拿呀。董婉很是看他不起,“出门在外少不得用钱的地方,你若嫌少,我现在就让青筠再去取。”

秦子卿忙道了谢收下。

凤城距离扬州不过五六日的车程,当日苏映雪她们怕被人察觉,特意绕道西边才转回来,如今秦子卿单骑驰骋,路上几乎是不眠不休,到了第四日早上,便进了凤城。凤城人口稠密,又多有外地人来此游览,所以虽然时辰还早,街上已是一番热闹景象了。秦子卿一路打听过去,终于找到了苏映雪她们的住所。

秦子卿站在门外,看着眼前的木门,心跳如同擂鼓。苏映雪说她在接到信之前不会走,那么她此刻应该还在这里。他终于要见到她了,若是见到,他该说些什么话呢,要怎么开口呢?手抬起好几次,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正值他犹豫不决之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秦子卿看去,却是一位穿着绿衣的少年郎君。那少年人见到他,满脸的戒备之色:“你是何人?为何站在我家门外?”

秦子卿狐疑的看着他,这少年虽看着年幼,尚未变声,可是,还是透着一丝古怪。秦子卿想起董婉说的那位女护卫,忙施礼道:“敢问阁下可是江护卫?”

少年人果然神色一变,“不错,你是何人?”

秦子卿这才放心下来,笑道:“鄙人姓秦,行三,我是你家主人的旧交,烦请你知会一声,我要求见你家主人。”

那少年人又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才道:“那你现在这里等着。”说着便关了院门。

秦子卿听见里面门插上了,心里对董婉所选的人颇为满意,那人行事如此谨慎,必然能保的苏映雪周全。

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再次发出吱呀的声响,露出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不过一个月不见,苏映雪白皙的面庞已经有轻微的黑色,人瘦了许多,可是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再不见乌云遮蔽,身上穿的是月白色男子的衣服,头发高高束起,竟有三分少年郎君的气度。一见到秦子卿,满面的惊喜之色,红唇轻启:“子卿哥!”

秦子卿连夜奔波了这几日,因为见苏映雪心切,并不曾梳洗整理过。满身满面的尘土,脸上已经长出了胡茬,看起来好似二十几岁一般。他有心上前去拥抱她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止住了脚步。微微一笑:“我好不容易寻到你,不请我去里面坐?”

苏映雪哈哈一笑,忙开了院门,此时彩云也已经出来了,见果真是秦子卿,便帮着他牵了马,进到院里。

苏映雪她们租住的是个简单的小院落,只有三间房子,院内干净整洁,还晾着几人刚洗净的衣衫等物。彩云系好马,忙去打了热水,让秦子卿去洗手净面,苏映雪帮他将包袱放好,去煮了茶水,端出几份点心放在正中的客厅里。江月待确定了秦子卿果真是苏映雪的故人之后,便进了自己的屋里不曾出来。

待秦子卿洗漱完毕,苏映雪已然倒了茶水,在客厅里等着他。

第61章 重逢

秦子卿坐到苏映雪对面,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苏映雪正准备倒上第二杯,秦子卿却接过水壶,自己倒了起来,连饮了五六杯方才放下。这一路行来,风餐露宿,昨夜就没有了水,为了早点见到苏映雪,他是又渴又饿。

苏映雪已看出来他的情状,并不责怪,将点心递给他,秦子卿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喝足吃饱,秦子卿这才又擦了手,略带羞色道:“让你见笑了。”

苏映雪只是笑了笑:“子卿哥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是婉姐姐告诉你的吗?”

秦子卿点头,因想起之前苏映雪的丫鬟曾经找她帮忙,便问道:“当初你的丫鬟曾经来找过我,让我帮你,只可惜我被家母关了起来,始终没能出来。当时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映雪想起当日彩云跟自己说的话,当时自己跟母亲因为定亲之事争执,却正是因为他。此事却是不便与他说的,便含糊过去:“左右不过是那些事情罢了。事情已经过了,还提它做什么。我爹娘现在如何,你可知晓?”

见苏映雪面露关切之色,秦子卿也不敢妄语:“我因为有些不方便,不曾亲自去拜访过他们,只是请人时常打探着。你尽管放心,他们现在身体都还好,并无大碍。只是叔父婶娘一心想要找到你,府里虽无什么大事,生意却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见苏映雪拧眉,又说道:“你们府里那位管家,是个人物,在叔父不理事的情况下能把诸事处理到那种地步实属不易,你不用过于担心的。”

苏映雪点头:“他是我家的老人了,一直跟着爹爹做事,做事一向稳妥,有他在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只是爹娘如今依旧是全身心的想办法找我,我须得给他们报个平安,免得他们忧心。”

“这事还不容易?等我们离开凤城之时,到驿站给叔父婶娘寄封信就是了。你若怕人查出踪迹来,随便寻个乞丐或是小孩子,给他们几个钱,让他们代你寄就是了。”

苏映雪听了果然会心一笑,暗里嘲笑自己实在是迂腐不堪,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有想到。说完家中的事情,又谈了这些日子里的所见所闻,秦子卿听得很认真,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那个自幼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准备往哪里去呢?”秦子卿问。

“这凤城我们已经是看遍了,如今你又带回了消息,接下来我打算去帝都看一看。”苏映雪总觉得紫烟失踪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当日索要银两想去京都,那么她去京都的可能性已然是很大的。去京都一来看看京都的繁华,二来顺便查一查紫烟的事情。

秦子卿确认了苏映雪无碍,精神松懈,又说了这么久的话,此刻已是疲惫不堪,强撑着眼皮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苏映雪晓得他定是累极了,忙和彩云收拾出一间屋子来,请秦子卿去休息了。

此刻时辰还早,苏映雪唤彩云一同上街去帮秦子卿买些换洗的衣服回来。方才的包袱她拿着空荡荡的,只有几本书册和一把剑,想来是出来的着急,没有备下衣物。

二人进到衣铺中,正在挑选衣物,忽听得门口一声高喊:“掌柜的,把你们家最华美的衣服都给我们公子拿出来。”二人应声望过去,却见一群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位身穿蝴蝶蓝色衣袍,手持折扇,头戴青色玉冠,面上堆着笑容。后面跟着有七八位小厮。

掌柜的见到这种阵仗,早早的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招呼着。

彩云冷嗤一声:“不过买件衣服罢了,还要讲这样的排场?”

苏映雪压低了声音说道:“于咱们不相干罢了,何必多话。趁早挑了衣服走人,也免得在这里看这番热闹。”因看到一套竹青色的衣服,做工很是精致,且秦子卿素来喜欢竹青色,便让店小二取下来。

“公子好眼光,这套衣服是咱们店里最新的款式,用的是浈江上好的云绞缎子做的,穿在身上绝对舒服,您看这款式,在咱们凤城,绝对找不出第二件来。”店小二满脸的谄媚之色。

苏映雪拿着衣服看了看,的确不错,便问道:“这衣服多少钱?”

店小二伸出两个手指,“二十两。”

“二十两?你怎么不抢钱去呢?”彩云叫了起来。这店小二估计是听着她们是外地的口音,故意要这么贵。

店小二不急不气,直冲着苏映雪说道:“公子你看,且不说这样的款式要耗费多少工夫,便是这上好的云绞缎子也是极为珍贵的。二十两已经是很便宜的了。”

还没等到苏映雪张口,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笑道:“如果是真的上好的云绞缎子,二十两还真是不贵。”原来那蓝衣袍听到这边的吵闹声,走了过来。拿起衣料一摸,一侧的嘴角扬起,邪邪的笑着,“可是这不是真正的云绞缎子。真正的云绞缎子,触手如浮云,质地轻柔,做成的衣服虽然轻,垂感却是极好的。你手上这件衣服,虽然也很不错,但摸起来却是如同流沙一般,毫无轻柔之感。这料子应该是仿制的,衣服的做工不错,给你个好价钱,最多不过五两银子。”

那店小二见他讲的头头是道,涨红了一张脸,掌柜的忙到跟前打哈哈,训斥店小二:“没用的废物,在这里做了一个月的工,到现在还分不清楚衣料和价钱,还不滚到一边去。”店小二麻溜的跑了。掌柜的先对着蓝衣袍讪讪的笑着,又对苏映雪二人作揖赔礼:“都是我用人不对,差点让客人吃了亏,还请贵客原谅则个。”

苏映雪情知是这店掌柜听出她们口音不一样,早对店小二交代好的,如今不过是找个台阶下罢了。左右自己还没有吃亏,这衣服也还不错,赶紧买了好走人。正要说话,却又被那蓝衣袍给抢白了。

第62章 蓝衣袍

“店家这话说的好没诚意,若不是我恰好听到,此时这位公子怕是已经给你们付了钱了。如此欺客的行为,岂能简单一句话就了事?”

掌柜的知道这位蓝衣袍不好惹,便赶紧顺着话说:“那依公子之意,该当如何?”

蓝衣袍瞅着苏映雪,见她并不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睛,听着他们说话,便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声问道:“喂,这衣服你究竟要不要。”

苏映雪头往后一躲,见他说完话便退了回去,嘴角里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点点头。

蓝衣袍这才对着店掌柜道:“二两银子,把这件衣服给这位公子,方才的事情我们便作罢。不然,咱们便要到官府里去坐坐,看看知府大人如何断这件欺客案。反正本公子闲来无事,我们这一众人也都是人证,去府衙做一做也未尝不可。”

店掌柜哭丧着一张脸:“公子,二两银子,连衣料的本钱都不够呀。”见蓝衣袍不为所动,便转头看向苏映雪。一张脸如同流浪狗一般,透着一股子可怜劲,偏苏映雪就讨厌这种扮相,偏过头去也不理会。

“掌柜的,二两银子你还嫌少?”

“就是,二两银子已经够多了。”

“到了府衙吃了板子,可就不是二两银子的事情了。”

······

蓝衣袍手下的人叽叽喳喳个不停,苏映雪听的皱眉,心里已经不想再要这件衣服了,准备走人。蓝衣袍却一挥手,手下的人一个个闭了嘴。拉起苏映雪的手便向外走去,仰头大声对苏映雪说道:“贤弟不用担心,知府衙门我熟得很。”

苏映雪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这样自来熟,竟拉自己的手,赶紧用力想要抽出手来,却被蓝衣袍握的很紧,心中惊慌不已。

彩云也吓了一跳,虽说她们穿着男装,可她们毕竟是姑娘家,哪里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幸而掌柜的见他们真要去找知府报案,赶紧服了软,连声说道:“公子请留步,公子请留步。”见他们转过身来,“二两就二两,小二,还不快给公子包起来。”

店小二麻溜的跑过来,将衣服包了起来。

蓝衣袍听了掌柜的话,松了苏映雪的手,彩云忙站到她身边,挡在蓝衣袍的前面。店小二将衣服递了过来,彩云看了看苏映雪的神色,见她点头,便付了二两银子,接了过来。

苏映雪此时只想赶紧脱身,身边这个人让她浑身不舒服,可承了人家的情,也不能就这样走了。便抱拳对蓝衣袍道:“多谢公子帮忙,这点银子请诸位喝茶,小弟还有事,先告辞了。”手里摊出一定约有五两的银子,递过去。

那蓝衣袍却只是笑看着她,并不去接。苏映雪见他不动,心中着急,往他手里一塞,拔腿便走。

刚出了店门,那蓝衣袍却追了出来,笑呵呵的拦住苏映雪:“这位小公子果真是大方,只是你若是真心谢我,便不该拿银钱给我,你看我像是那种缺这几两银子喝茶的人嘛。”

彩云赶忙拦在跟前,愤愤的等着蓝衣袍:“我们公子并不曾出言要你相帮,是你自己站出来插嘴的。你以为我们公子就看不出这是什么料子吗?告诉你,便是我也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不是那云绞缎子。如今我们公子茶钱也给了,你还缠着我们做什么。”

蓝衣袍却并不理会,拿了折扇推开彩云,只凑到苏映雪跟前:“你身边这位小厮可真是无礼的很,怎么能越过主人说话呢。刚才他说的,可是真的?你们果真看出来那缎子不是真的?”见苏映雪不言语,拿折扇轻抵着额头,叹息道:“看来果真是我小看了公子,公子不烦我多事吧?”

苏映雪再不想理他,人家也是诚心的帮了忙的,只好道:“公子仗义执言,乃是行善之事,我又怎会嫌公子烦呢?”

蓝衣袍立马就换了一张灿烂无比的脸,对苏映雪一抱拳:“不嫌弃就好。我见公子为人清雅,心中很是钦佩,你我有缘相识,不如交个朋友。在下唐俊,敢问贤弟尊姓大名?”

这人好生难缠,苏映雪急着要摆脱他,便道:“在下贱名恐辱尊听,况且我们乃是萍水相逢,实在算不上什么缘分。就此别过。”

说罢领着彩云便走了。那唐俊站在原地,敲着手里的折扇,一张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映雪远远的走去。

他手下的一个小厮大着胆子凑过去,“这个人竟如此不给公子面子,要不要小的去查明了,收拾了他们给公子出气。”

唐俊撇过一个眼神给他,拿了扇子打在那小厮的头上:“我看中的人,你也敢说随便收拾?”

这一下打的着实不轻,小厮龇牙咧嘴的揉着头,点头哈腰的道着歉。

“去查一查他是什么人,住在哪里?火速禀报给我。”

小厮连声说着是,带着手底下四五个走朝着苏映雪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苏映雪因为遇着这样一桩事情,也没心情在继续逛了。好歹换洗的衣服已经有了,若真是缺了什么,再让秦子卿自己去买就是了。回到租住的小院内,江月正在给马喂草料,秦子卿仍旧睡着,院里只有那几匹马的咀嚼声和鼻子不时的喷气声。彩云进屋给苏映雪打了水,让苏映雪赶紧净了手,将水泼到门外去了。

江月见彩云行为古怪,且满面的愤愤之色,不由得好奇,悄悄问着苏映雪:“刚才你们出去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苏映雪只好将事情大致同她讲了。却见江月神色有些凝重,“怎么了?”

江月微微摇了摇头,“希望是我多虑了。”见苏映雪一脸探究,便只好解释道:“姑娘接触的人少,自然不知道这样做派的人,十有八九便是此处的地痞流氓或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这种人轻易不能招惹,他们整日里游手好闲,若是想要整治一个人,有的是时间精力和人手。今日里平白无故的来帮你,我心里总觉得此事不好。”

苏映雪淡淡一笑,劝道:“不论他怎样帮我,我又不曾告诉他姓名,再说我们马上就要走了,还怕他不成吗?”

第63章 富足

“姑娘毕竟经验太少,你难道不知他身后为何有那么多人跟着么?他若果真要探听一件事情,打听一个人,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可不是摆着看的。这些人如同蛇鼠蝼蚁一般无处不钻,想要打听清楚一个人,真是最最简单不过了。”

苏映雪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如同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般。“可我并未招惹他呀,是他主动帮忙的。”

江月不忍苏映雪如此,半似分析半似安慰道:“姑娘说的也没错。况且他今日是帮了你的。来寻我们麻烦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我不过是给姑娘提个醒罢了。以后若是遇到相似的人,不妨多几分防备之心罢了。姑娘也别担忧,有我在,寻常人我是让他近不了你的身的。”说完便问起行程之事,冲着西间那里侧了侧头:“如今姑娘那位旧交来了咱们这里,想必是带了姑娘想要的信息吧?姑娘打算何时启程呢?”

苏映雪想起江月不曾见过秦子卿,便向她介绍了秦子卿的身份,又说道:“他奔波了这么几日来看我,我怎好今日便催他回去,无论如何也得让他歇上一歇。明日咱们再去备些干粮等物,同房东交付了房子,后日一早出发吧。”

江月听苏映雪这么一讲,心里便有了算计。也不再多言,自去灶下给彩云帮忙准备午饭。

秦子卿是在一阵阵饭菜的香味中醒来的,睁开眼,看到床榻旁边的椅子上摆放着一套干净的衣物,欣喜无比,便起身换下。衣服柔软舒适,略微有一些肥大。秦子卿往里掖了掖,挺拔的身子就彰显出来了。往铜镜里略微一看,觉得苏映雪为自己准备的这身衣物再好不过。欢欢喜喜的走出了屋门。

最后一道菜已经摆上桌了,苏映雪见秦子卿出来,笑道:“正要去唤你起床呢,你便已起来了。”看了看秦子卿身上的衣衫“我见你并没有备下换洗的衣物,去店里随便买了一件,看来穿着有些大,你且将就些,等你的衣服干了,换下来让彩云给你改一改就好了。”

秦子卿低头看了看,见他刚才往里掖了的那一点已经露了出来,只好笑道:“不用那样麻烦,这样就挺好的,回头多吃几两饭,也就合身了。”

苏映雪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笑起来。就是在灶下的江月和彩云也在强忍着笑意,一张脸绷紧了,江月和彩云一对视,立即明白对方也在憋笑,噗嗤一声,双双笑起来。

秦子卿却并不在意,只要苏映雪开心,他就是落些面子又如何呢。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径自坐在桌前,等着用饭。苏映雪虽然止了笑声,嘴角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走去厨房帮忙端饭。见江月和彩云二人在厨房里踟蹰,疑惑的问:“今天是怎么了?饭菜已经上了,还不赶紧过去吃饭?”

江月推了彩云一把,朝着她挤眼睛,彩云看了看,低着头红着脸道:“姑娘,平日里就咱们三个也就罢了,今日秦公子也在,终究是主仆有别,我们还是等你们用过饭之后再吃吧。”

苏映雪假装嗔怒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规矩,当日出来之时已然说好了,我们今后是要相互扶持的,私下里不许讲究什么主仆之别的。秦公子并不是外人,用不着这么多规矩。快,出去一起吃饭。”

江月和彩云这才低着头跟在苏映雪后面走了出来。三人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然是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秦子卿的存在略显尴尬,可是不久便放开了,一顿饭吃的也还尽兴。

江月和彩云收拾了碗筷去厨下收拾去了,留下秦子卿和苏映雪二人说话。

秦子卿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交给苏映雪:“这是我离开之时,董婉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这是你的钱,还让我交代你,出门在外,不要轻易露财。”

苏映雪笑着接了过去,大致看了看,董婉有心,银票数额有大有小,省的她用时麻烦。看来银钱交给她果然放心,十五万两的本钱,不过才一个月,便收回了一万的本。当日她从苏府出走的时候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算来也得有两三万两。如今在外面过了一个多月,也不过才用了百两左右的银钱。素来对银钱无概念的苏映雪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小有财富了。这样也好,省的她为银钱操心了。只是这么多的银两放在身边,一来根本就用不到,二来,也是真怕万一被人给惦记了。

正踟蹰间,只听秦子卿继续说道:“差点就忘了,董姑娘还让我给你带话,说反正你手上放这么多银钱也用不着,若是在外面遇到合适的商铺,尽可买下,若是不知道怎么用人,可以写信给她,她会帮你找人的。”

正深锁眉头不展的苏映雪听了这话,果然就开心起来。“她可真是我的好姐姐,什么都帮我想到了。”然后便开始思索起来,道:“我原想着后日便启程,如今董姐姐既然这么说了,不如我今天就去逛逛,看看有什么铺子要卖没有,若能遇到合适的,便盘下来,请董姐姐派人来帮忙吧。”

秦子卿见她眉飞色舞,心中也是欣喜的。她能够对一件事情上心,并有能力去做,这于长困深闺的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几人收拾好东西,便一起上街了。苏映雪的本意是秦子卿赶了几天的路,让他在家中休息,只是见他执意不肯,便只好一起去了。路上苏映雪和江月彩云二人说起此事,二人也觉得很好,几人又商议着,反正她们手上有钱,而且本来是要到各地都走一走的,这种情况下,最适合的就是将一个商铺,在各地都设分号,既方便管理又容易打响名声。只是,鉴于苏映雪几人乃是假扮了身份的,此事只能寻一个最最可靠不过的人来办才行。她们只需要在幕后行事。

第64章 明月阁 一

苏映雪三人走在前方,边商议她们的计划边不停的进到各种铺子里去观察,全然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秦子卿本来正为自己根本就插不上嘴而发愁,却无意间发现身后似乎不远不近之处跟着一个人,心里暗自思忖,映雪在这外地,竟被什么人盯上了吗?也不去告诉苏映雪,只是一心留意着那人的动静。

苏映雪几人走了许久,看了很多,却不知道如何去打听哪里有买卖商铺的地方,恰好几人也都渴了,便商量去茶楼喝茶。苏映雪这才恍然想起秦子卿还跟在身后,忙看过去,却见他边走边晃,东看看西瞧瞧,却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只是偶尔满面关注的瞥后方一眼。苏映雪皱了眉毛,往后方瞧去,一个灰色的瘦小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秦子卿迅速追过去,可毕竟人生路不熟,那身影在人群中穿过,在胡同巷子里拐了几拐,便寻不到了。

秦子卿在四周又找了一圈,始终找不到那个身影,因害怕那人还有同伙,担心苏映雪的安全,便赶紧回去寻她。

江月已经听苏映雪说了,全身戒备着,几人怕秦子卿回头找不到她们,也不敢妄动,只在原地等着。见秦子卿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抓到人了吗?”苏映雪迎过去问道。

秦子卿摇头,“那人实在狡猾,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拐进了胡同里,几下便不见了人影。”

“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秦公子不需要沮丧。那人既然跟踪我们而不肯靠前,定然是有所顾忌,咱们只需小心些,他若要来,便不会再让他如此溜走。”

苏映雪也是好生劝慰,秦子卿道:“我无妨,只是如江峰所言,我们接下来要小心才行。”几人在出门前已经将她们的化名一一告诉了秦子卿。此时人多,秦子卿说话之时,便只提她们的化名。

几人在茶楼坐定,秦子卿问起苏映雪,在凤城这一个月里可曾遇到过什么麻烦?

苏映雪想了想,这一个月来只是游山玩水,并不曾与人结怨,若真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那便是上午那件事了。因此便又同秦子卿说了一遍。

“唐俊?你听他口音可是本地人。”

苏映雪摇头,“他口音虽然像是本地的,可是却略着一股子绵柔的音调,我接触的人少,不知这是哪里的口音。”

江月唤来店小二,取出一把铜钱:“我们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店小二欢喜的将手伸过去接了钱,嬉笑道:“几位公子要打听什么人,只要是能在咱们风城里数得上来的,没有小的不知道的。”

苏映雪和彩云二人面上皆是一喜,江月道:“你们凤城里可有一位唤做唐俊的公子?”

店小二道:“公子说的可是那位惯常爱穿亮色衣服夺人眼目,身份尊贵却总与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的唐俊公子?”

苏映雪忙道:“他说话似乎是本地人,口音却又不全像,跟你说的那个,可是同一个?”

店小二朝着他们几个点头哈腰:“公子说的正是。这位唐俊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移居在此的端王的小儿子。”

听店小二这么说,几人均点了点头。齐国建国一百多年,正是繁荣昌盛之景象。先皇年轻时便已即位,做了六十多年的皇帝才驾鹤西去,是以如今的皇帝虽然即位不足三年,却已经六十岁了。因他年迈,登基之日便已定下了太子之位,因此作为最受宠爱的五子唐淇被皇帝下令封了端王移居在凤城。

秦子卿又问:“素闻端王爷最是丰神俊朗,再好不过的人,怎么他的小儿子竟与地痞流氓厮混?”

店小二弯着腰笑道:“公子这可是为难小的了。外间传的端王爷究竟是怎样的人,小的并不清楚。只是端王爷来到这里几年了,却是从来不肯出府的,这凤城的所有的事情一件也没有插过手。便是长公子唐博,我们也不曾见过。只有这位小公子,来的第一年就跟这些流氓厮混的熟。因为他的身份尊贵,所有的人都是以他为尊的。不过有一点却是好的,这些人自跟了他之后,倒是很少来打扰人做生意的。”

江月再次取出一把钱来,“你说的很好,这些钱也赏给你。我再问你一件事情,我们几个人来此也是想做些生意的,只是不知去往哪里有买卖商铺的地方?”

店小二欢喜的接过钱来:“在这凤城想要买商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从这里往西走,约隔了十五个铺子,有一处阁楼,叫做明月阁的地方,那里是专管这些事情的。只不过在那里完成的交易,事成之后需要付给明月阁一成的费用。不过有一样好处,明月阁势力庞大,没有人敢在里面弄虚作假,在里面买商铺若是受了卖方的欺诈,他们会帮你们解决的。这银钱啊,也算是一个保障费。几位公子来的巧,今日就是开买卖的日子,再有一个时辰就开始了,几位喝了茶可以提前过去看看。”

“怎么买卖还分时间吗?”

“公子有所不知,商铺的买卖不是一般的买卖,明月阁在每次开这交易之前,都要对各个商铺进行查验的,这样才能保证信息的可靠,且交易结束之后,也会继续监督交接事务,所以才定下了每五日一开交易的规定。不过平日里也是有珠宝古玩的生意的,没事儿的话也是可以去看看的,不一定哪天就会遇到好宝贝的。”

秦子卿并不理会店小二后边的话,笑道:“照这么说来,一成的抽成其实倒也不贵了?”

“那是自然了。”

“只是哪能每天都有那么多买卖商铺的事情呢?”苏映雪不由得疑惑。她家经商多年,便是买进商铺,也不过一年有那么几次罢了,哪里能有那么多商铺买卖呢。

店小二笑道:“这位公子看来是不大清楚这生意上的事情。且不说凤城乃是咱们大齐数一数二的大城,便是寻常稍小一点的城,商铺买卖也是不少的。再说来凤城里面赏光的人多了去了,不断地有新起来的商铺呢,这又有什么可稀奇的呢。何况明月阁做得那么大,便是外地的商铺也是可以来卖的。”

苏映雪见秦子卿和江月皆是在点头,知道店小二所说不假,便不再多言。

第65章 明月阁 二

几人自茶楼出来,径自去寻明月阁。

明月阁前此时已是停了数辆马车,各式各样,却都是装饰的华丽无比。

“看来今天来的人挺多的。”

“可不是嘛,听说永川客栈想要出售,大家一听到消息就都赶来了。”

“周老爷的客栈开的好好的,怎么想着要卖掉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唉,你知道吗?”

······

明月阁中七嘴八舌的谈论的都是这永川客栈的事情,苏映雪几人低声商议了几句,也觉得像凤城这样的地方,开一个客栈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秦子卿到周围转了一圈,四处打听客栈的情况。苏映雪几人先上了二楼,点了些点心茶水等着。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秦子卿回来了,说道:“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永川客栈是凤城地界里最大的客栈,而且做得时间也是最长的,少说也得二十几年了,往来的客商熟悉了,也多是往那里去住,生意是好的很,只是不知道这周老板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几日便托付明月阁要把这客栈卖出去,所以凤城及周边地界上有钱的人都来了,便是为了买下这个客栈。”

彩云见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问道:“一个客栈这么多人买,可怎么买呢?”

苏映雪道:“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价高者得。只是不知要这些人准备出多少钱来买呢。”

秦子卿道:“我方才去找了明月阁里的一个做事的人打听了,他说明月阁为客栈预估的价值是一万两,只是今日来的人非富即贵,这价格怕是不知这么多。”

放眼望去,他们几个人同满屋子的人相比真的是再寒酸不过的,也不怪刚才那明月阁的人对他那般冷淡了,他估计是觉得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吧。

“这桩买卖是放在最后的,听说还有几个小店也要转手的。咱们十有八九是买不下那客栈的,不如看看那几个小的?”秦子卿试探着问苏映雪。

苏映雪却在盘算,方才他们几个人不是还在说可以将一个商铺在各地开设分号,如今现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客栈摆在那里,又有许多的老主顾,且去住的又是往各地跑的客商,这可不就是最好的资源吗?她心里莫名有些激动,听秦子卿那样说,并不认可,有些事情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不温不热的搁在那里,只是平添辛劳罢了。

“我却觉得这永川客栈很好,既有名声,又有客源,咱们接手便能盈利,是再好不过的。你且容我算一算再说。”说着便开始计算手里的余钱。她方才出门之前将那银钱已经收好了,所有的银票在一起一共是三万九千六百两,手上的现银有一千七百两,碎银在彩云那里,日常的花销暂且是不必发愁的。而且临走之时,她也是怕生活无保障,便将值钱的首饰都带在身上了,那些少说也能典当个一两万吧。一万两的起底,四万两不知到底能不能在这么多人中买到商铺。

苏映雪思忖着,想起秦子卿说的有几个小店会最先进行买卖,便让秦子卿去打听这些店铺的情况,看看今天来的人有没有人想要买的,又吩咐彩云和江月也去打听那几个小商铺若买进了该如何运营,各种情况一定要打听清楚。然后起身去找明月阁中管事之人。

苏映雪给厅堂中的一个小厮递了一两银子,让他带她去见他们的管事,那小厮将银子揣到怀里,笑道:“公子,不是小的小瞧您。您看看,今日来的诸位,有几位如您这样普通衣着的?只怕您见了我们管事的,也是白费了银钱啊。”

苏映雪知道这些人是见惯了富贵之人的,不把这些小钱放在眼中,便又递了五两银子过去:“你尽管去禀告你们管事就行了。”

那小厮这才点头哈腰的笑着收了,一溜烟跑到后堂去了。

苏映雪在等待的空档,留神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着。忽然看见所有的人都朝着门口望去,便也好奇的看了过去。只是门口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有什么人被围在了中间。想来定然是这一方极为富贵之人,不然怎会让这些眼高于顶的人一个个仰望呢?苏映雪见什么也看不到,思量着回头继续等人。

肩上挨了重重的一下,苏映雪回头,紧接着便看到一张颇为欠揍的脸。

“果然是贤弟你啊,我就说咱们两个有缘吧,你偏不信,不过半天的时间,咱们便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那蓝衣袍,唤做唐俊之人。

苏映雪不动神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揉着肩膀道:“唐公子同人打招呼的方式也是挺别致的。”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那唐俊已经又换了一身衣服,一身重紫色,看起来华贵无比,更衬的人带了几分妖孽与神秘。见他身后簇拥着许多人,晓得方才引起骚乱的定是此人无疑。也是,端王何等的身份,端王和端王世子深居府内不见人,这些人想要结交王府,自然是要讨好他几分的。

不论怎样,这么多人,实在不好发作脾气。便又客客气气的抱拳施礼道:“唐公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也要来这里,莫不是也想要买卖几个商铺?”

唐俊听到她如此说话,似乎很高兴,靠在苏映雪的身侧,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怎么?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呵呵,我就说嘛,我如此倜傥的一个英俊人物,你怎么能简简单单就拒绝同我相识了呢?怎么样,现在后悔当时没有跟我一起去喝茶了吧?你看看对面那些人,可都是盼着同我喝茶呢,我可是很忙的。”

苏映雪对此人的厚脸皮着实无奈,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后悔没有同他去喝茶了?而且这样被人在耳边轻声说着话,嘴里出来的口气,轻轻的吹着耳朵,痒痒的,很是难受。忙退开两步,看着他脸上露出放肆的笑容,心中气恼无比。看了看那些仍旧张望着唐俊的人,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唐公子说话算数?只要给你五两银子,你便去喝茶?”

苏映雪生就一副好容貌,两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这么一笑,竟然有些妩媚之态,再配上这身男装,更是摄人心魄。那唐俊被这一笑晃了神,没有听出苏映雪的含混之语,点头道:“当然,便是不给银子也是去的。”

苏映雪要的就是这句话,忙冲着那群人大喊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啊,今天无论是谁,只要出五两银子就能请唐公子去喝茶,要喝茶的赶紧给唐公子交钱啊。”

一时之间,人群迅速涌向唐俊,很快将他的身影淹没。苏映雪看着那股人潮极为缓慢的朝门外走去,得意的往里瞪了两眼。得罪本姑娘,也是没好下场的。

第66章 万掌柜

等了好久,那小厮终于回来了,告诉苏映雪阁中的掌柜同意见苏映雪,便引着她来到了后堂。

跟很多的酒楼茶肆不一样,这明月阁的后堂并没有院落,而是整齐划一的分了好几间屋子,看样子里面的人似乎都在忙碌着。小厮将苏映雪带到最后面的那间房子门前,向门口的守卫说明了情况,那守卫进去不过须臾,便走出来请苏映雪进去。

房间里面并没有因为缺少阳光的照射而显得昏暗,屋里没有掌灯,却依旧是明亮亮的,苏映雪搭眼一瞧,才发觉这屋子四周的墙壁有些奇怪,说墙不像墙,说纸不是纸,只觉得这四周都在散发着光亮一般。

屋里除了一盆兰花之外,竟是没有任何其他的摆设,书架上,桌子上都堆满了书卷纸张。这样没有日光的屋子里,可亏得那兰花竟长得如此好,还开了几朵小花,远看着似乎是浅粉色的,但是这样的光线,苏映雪并不是很确定。

苏映雪站在那里,只听到书案后面不时传来纸张的翻动声音。过了许久,那重重书卷后面终于抬起一个脑袋。那头发已经掺杂了些许的白发,不过却梳理的很是整齐,宽大的额头上几道深深地皱纹,一副罕见的黑框眼镜遮住了眉毛,眼镜眯着看向苏映雪,留着一把稀疏却显得格外亲切的胡须。

“便是这位公子要见我吗?”这人说话温和无比,虽然并未用尊称,却仍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轻柔。

那小厮已然告诉她这掌柜的姓万,苏映雪忙抱拳作揖:“万老先生好。正是小生求见先生。”

那万掌柜似乎很喜欢听苏映雪这样称呼他,站起身来,请苏映雪在茶桌前坐下。

苏映雪对这样的一位老人也觉得很是亲切,但是也知道,此人在这明月阁中有如此低位绝不简单,是以亲切之中也不敢掉以轻心。

“阁中事务繁多,让公子久等了。不知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苏映雪歉然一笑:“万老先生于百忙之中能抽空见小生一面,小生实在是万分感激。小生知道先生事务繁忙,便直言不讳了。”

“公子请说。”万掌柜虽然年岁已大,坐在那里仍旧是腰板挺直。

“小生知道今日贵阁中有一项大买卖要做,小生别的不敢妄言,只是说到钱财,还是认为自己略有薄财的。今日小生有心要同贵阁做成这一桩大买卖,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万掌柜呵呵一笑,捻着胡须道:“今日来的都是微有薄财之人,也都是冲着这桩买卖来的。公子想要做成这桩买卖,只需要稍后在竞买之时拿出你所要出的价格,公平竞争即可,无需来找我。”

苏映雪知道他这是托词,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到桌上。

万掌柜见她此举,却是拉下脸来:“公子此举是何用意?”

苏映雪笑道:“先生莫要动气。小生知道贵阁能够将生意做这么大这么好,又得四方人士信任,正是因为贵阁一直以来诚信经营,万先生为人正直方才如此。”见万掌柜脸色缓了缓,继续说道“只是掌柜的认为公平的事情,却并不一定真的公平。”

“哦?如何不公,还请公子明示。”

“今日这桩买卖,想要入手的人是很多的,来的也大都是凤城临近的富商,就算不曾与贵阁合作过,可也是对贵阁的事情以及操作流程比较熟悉的。加之今日所卖的正是凤城内数得上的客栈,他们对这客栈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而如小生这样的外地人,初来乍到,样样事务均是不详,也不知这凤城中物价如何,这客栈收入如何,种种信息便是打听也是来不及的。因此,小生愿意以银钱作为代价,来向万先生求取几分信息,以求得个公平竞争。”

苏映雪说完,果见那万掌柜低头深思,最后露出一个温和无比的笑容:“公子此言确有几分道理,”将银票推回至苏映雪跟前“公子虽年轻,却是有几分胆识的,像这样非要求着来见我的,你这样年纪的至今还未有过。老夫很是欣赏公子的气度,今天就当老夫结交你这个朋友,但有所问,只要不涉及机密,老夫定然无所不言。”

苏映雪听得此言,不由得对万掌柜多了几分崇敬之意,此人做生意不拘泥小节,不悭吝,也不甚在意眼前的得失,颇有豁达之气,怪不得能将生意做得这样好。她初时拿出银票却不言语,就是想看他是何种反应,若是见钱眼开之人,自己得了底线尽管去开价便是,以后便不再多打交道。而他却是如此有风骨之人,心中便多了几分畅快。当下也不再啰嗦,向万掌柜道了谢,便开始问关于竞买的诸项事宜。

那万掌柜果然如他所言,事无巨细均向苏映雪一一道来,竟真的是撇下了一切公务,期间有好几个人来送卷宗,均是放下就让人退下去了。

东西已经问的差不多了,苏映雪心里已经有了底。再者时辰也差不多了,苏映雪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耽搁他的时间。向万掌柜道了谢:“小生今日多谢万掌柜仗义相助,若小生能够得偿所愿,到时还请万掌柜能够到赏脸参加庆典。”

万掌柜开怀大笑:“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公子贵姓?”

苏映雪这才羞愧道:“是小生失礼了,小生早该自报家门的。小生姓苏单名一个飞字,乃是扬州人氏。”

万掌柜点头,略一思忖,说道:“不知扬州苏家与公子是何关系?”

苏映雪吓了一跳,暗自悔恨不该使用本姓的。扬州苏府好歹也算是闻名一方的,自己怎么会忘了这样的情况。忙掩饰着慌张的神色,摆手道:“扬州苏府乃是高门府第,小生与他们不过同是姓苏罢了,并无干系。”

万掌柜却只是一笑,并不再多问她的家世。苏映雪怕呆久了露馅,便以竞买快要开始为由,匆忙离去。

第67章 竞买 一

苏映雪走到前厅,上了二楼,秦子卿三人已然坐在那里等着她了。

“情况如何?”苏映雪刚坐下来便急急问道。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想好对策。

秦子卿先说道:“今日来的人虽然多,但是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真正有能力竞买永川客栈的人只有四人,是凤城本地的富商,周、楚、吴、魏四家。这几家人互有合作却又都有竞争,这客栈是一块肥肉,想来定然是要有一番激烈争夺的。”

苏映雪也知道会碰到对手的,问道:“可知他们的底价?”

秦子卿摇头:“这些人精明的很,谈一些简单的事情还可以,一旦涉及客栈之事便只字不提。”

苏映雪叹道:“原也在情理之中。那他们可有意向去买另外的几处店铺?”

秦子卿拧眉:“若说他们有意,似乎不像,若说无意,却在别人谈起那几处商铺之时,看着像是认真在听一般。我看他们几家主事的人,倒像是既想要又怕耗费了银子,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失势一般。”

苏映雪此刻才露出一抹笑意,“那我们就烧一把火,让他们去争一争。到了关键的时刻,便是差上几百两也是很重要的。”然后问了江月二人打听的那几处商铺的情况,再问了秦子卿那四家的主营生意后,心中便有了主意。给她们使了眼色,几人便低头凑在一起,听从苏映雪的吩咐。几人听了,皆是会心一笑,姑娘这主意再好不过,赶紧散去做事。

苏映雪也不闲着,秦子卿已然告诉了她,那边那位身材略胖,穿着橙色丝绸员外装,留着短胡须的人便是魏家的当家人。

苏映雪走进了那人,看看旁边一个瘦高个,一脸精明模样的商人道:“老哥你也是来买铺子的吧?”

那瘦高个见是一个年轻人打招呼,闲来无事便也搭讪上两句:“看看情况而已。就算是买不到铺子,看看永川客栈最后鹿死谁手也是不错的。”

“那老哥你可有中意的铺子?”

“有是有,只是怕自己竞买不起啊,毕竟四大家族都在,他们其中任何一家看中了那些小铺子,我便是拼上全部家当也不一定能抵得过。”

苏映雪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大声说道:“是啊是啊,不过我听说好像永川客栈里面出了件大事,所以才急于出手的。而且我刚才还听说周家人看中了那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听说是收买了人以别家的名义想要买进,想由此起步,拦断魏家的垄断呢!想来也是听说了永川客栈的事情,对买永川客栈的事情竟然是不大上心呢。”

那瘦高个一听她这样说,连忙拦住她,“嘘--”然后悄声说道:“那魏员外就在那里呢,你这样叫嚷,小心让他听了去。”

苏映雪已然看到魏员外在她那一声高呼之时,微微侧过头来,很是认真的听着她的话,随后又往四下里看着,似乎是在找周家人。苏映雪很满意的笑了,看向瘦高个,道歉道:“哎呀,一时没留神,多谢提醒,我还是躲远点吧。”

瘦高个很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苏映雪做完了事情,心里很高兴,坐在那里吃着点心,嗑着瓜子,不过一会儿,江月几个人也都陆续回来了。

“怎么样?”

几人均是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便齐齐开心起来,坐等竞买的开始。

果然不过片刻,就听到有人敲响锣鼓,高唱道:“今日要参加竞买的客人请到一楼买号牌,因今日情况特殊,号牌定位一两银子一个,诸位请自备碎银,恕不找零。”

话音刚落,底下便是一片乱哄哄的。原来平日里这号牌不过是一吊钱罢了,如今却是生生涨了十倍。原本那些纯属来凑热闹的人便不肯依了,谁会花一两银子看这样的热闹?但是闹不过明月阁财大势大,最终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厅里很快便显得安静了许多,苏映雪大致看了看,余下的约有六七十人,况且这些人都是带了奴仆来的,看样子最多不过三十人左右进行竞拍。

买号牌的柜台前已然排了好些人,都是奴才代替主子去排队的。苏映雪向彩云使了眼色,彩云从袖里取出四锭碎银,每人分了一锭,便一起去排队买号牌。

苏映雪原本担心,她们几人本就是一伙的,如今都排在最后,号牌的号码若是连着的,若是被人看出端倪来,怕会惹事。不想这号牌竟然是随机发的。她领了一个六号,江月的十八号,彩云的二十三号,秦子卿却领了个一号。于是几人心领神会的各自散开了。

须臾,那敲锣之人再次敲响锣鼓,这次却只是略微抬高了声音:“依照规矩,每位客人跟前最多有一个人伺候入内,请诸位按照号牌顺序入座。”

声音落地,便有那些带了多位奴仆来的人,由着奴仆赶忙收拾了东西,随着主人进去了。

原来这明月阁的后面竟是通向三楼的,苏映雪走在最后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上到楼梯,却是一个不大的厅室,整整齐齐的摆了四行的椅子,每行六把椅子,每个椅子一侧放了一张小杌子。前来竞拍的一共是二十四人,除却四大家族,不知剩下那十六人是不是能够给自己足够的助力。

待众人坐定,方有以为看着颇为秀气的年轻男子,站到上方的桌案后方,说道:“今日的竞买现在开始。”从一旁取出一叠卷宗,向众人展示了一番,简略的介绍了一下这铺子的情况。这第一家铺子是个买丝绸布料的,年轻男子说明了底价,让竞拍的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举牌喊价。

苏映雪一看那喊价之人,不由得欣喜万分。这人正是那个魏员外的仆从。他一张口便是二百两。如此高的起价,正是吸引四大家族最好的助力了。

果然座下开始纷纷举牌喊价起来,知道最后涨到了三百两,声音才渐渐小了。

“四百两。”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苏映雪微笑着向秦子卿看过去。见他正自己举了牌子,满脸都写着势在必得。

这声音一落,四下皆是一片噤声。年轻男子见状,敲了第一通鼓,那鼓敲得着实让人不由得心跳阵阵,只让人觉得乱了心神一般。苏映雪猜测这定然是明月阁特意而为之,毕竟竞价越高,他们的抽成越高。这声音让人听得只觉得是有人要拿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般,但凡心里还有点渴望的人都忍不住要去加价了。

果不其然,第一通鼓还没有敲完,就有人举牌,年轻人示意停鼓,那人喊价道:“四百二十两。”

第68章 竞买 二

苏映雪从来没有想到秦子卿还有这样的本事,轻易的就将众人骗过去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间小小的丝绸铺子竟然飚到了七百两。

第三通鼓已经响起来了,这鼓声比之前更加摄人心魄,苏映雪瞧了瞧身侧的吴家主事人,只见他额头上青筋爆出,汗水涟涟,在鼓声停下之前,最终亲口喊起价来。

“七百五十两!”

人群中有低低的惊呼声,众人都朝吴家这边看来。七百五十两,这间铺子买的着实是太贵了,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四大家族竟好像是牟足了劲一样,定要整个头破血流不可。

除却四大家族之外的人已经有人坐不住了,他们根本就出不起这样的高价,若是今日几间铺子都被这样哄抢着,他们便只能白白耗费这一两银子看个热闹罢了。

苏映雪心中很是满意,只要四大家族的人肯出血,那么对于她最后的竞争,是绝对有利的。她眼睛观望着秦子卿他们三个在其中不时的插上一脚,心里真正是欢喜激动无比。她的心在狂跳不止,事情进展的真的是顺利无比。

最后,前面这几处铺子果不其然的尽数被四大家族各自以前所未有的高价给买进了。而四大家族的人似乎也是争红了眼睛,无需秦子卿他们出手便争执个不停。

终于,终于到永川客栈了。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坐定,看了看身旁狂喝茶解气的吴家人,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无比自信的笑容。

主持的年轻人将客栈的情况读完,说出底价乃是一万两,底下的人虽然早已听说,却仍旧发出了惊呼声。他们今天已经注定了要空手而归,便决定好好看这场重头戏。

苏映雪决定要先声夺人,震一震已经昏了头的四大家族。那年轻人的声音一落,便举牌喊道:“两万两!”

苏映雪的声音犹如炸雷一般,惊的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身边吴家人被茶水呛住的咳嗽声音,格外的突兀。一时间,厅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苏映雪,就连那主持的年轻人也愣住了。

这样贵的价钱,一上来就加了一倍,当真稍有。此人要么是真土豪,要么就是真傻帽。但不管怎样,只要成交,明月阁都是能狠狠赚上一笔的。

许久的静默之后,台下众人开始纷纷议论这位年轻的小公子是谁?

苏映雪见台上那位年轻人似乎是傻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皱了眉毛,向那人指了指鼓,示意他早就该敲鼓了。年轻人这才从惊醒过来,忙命人敲第一通鼓。

第一通鼓罢,四大家族的人都还在各自的思索中,苏映雪看了看,心里开始后悔,按照万掌柜所说的,她这样的价格四大家族是完全出得起的,而且,永川客栈也是完全能值这个价。他们没有反应,莫不是自己上了万掌柜的当,出的价高了?

第二通鼓响起了,声声都敲在苏映雪心上。苏映雪被自己的疑惑困扰的难受,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已经出了这价格了,后悔也是没有用的。再说,她更注重的是永川客栈这家老店的名声。

第二通鼓罢,下面终于举起一个牌子,苏映雪看去,是四大家族之首的周家。

“两万零五百两。”牌子举起好久,一个声音才艰难的喊起来。

苏映雪心中好笑,要么就不要加价,要么就别露出这样的情状来,这种做派,简直丢四大家族的脸面。她爹爹做生意这么多年,纵然是遇到过再多的事情,也从不在外人跟前露怯。

身侧有一双眼睛朝苏映雪看过来,吴家人的满脸都在写着“他都加价了,你怎么不继续加价了呢?”

苏映雪心里很是明白,冲他一笑,没事儿人一样斜靠在椅背上。

吴家人满脸的疑惑,看看苏映雪,又看看周家人。只多掏了五百两,就买走了这间铺子,真是不甘心啊。鼓声开始响起来了,吴家人不等鼓声停,一拍椅子扶手,举起牌子“两万零六百两。”

苏映雪差点笑出声来,四大家族这生意做得也是没谁了,一个一个的就想捡便宜起来。这么好的铺子,竟开始一百两一百两的加起来。刚才还说周家人不像话,现在看来,这几家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同明月阁的万掌柜比起来,差了可不是一个等级。苏映雪忽然在想,这四大富豪家族究竟是怎么评定出来的?她觉得虽然明月阁就这么一栋阁楼,可是怎么也是比他们要有底气的。

就在苏映雪沉思的这会儿,四大家族已经将铺子的价格加到了两万一千五百两。喊价的是楚家人。

两通鼓已罢,其他几家不再有反应,看来这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原定的底线。苏映雪露出一张灿烂的笑容,正要准备举牌喊价,却听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喊到:“两万五千两。”

苏映雪心里不由得一沉,那声音似乎不在周围,同众人一起寻去,却见一个青玉冠从楼梯那里露了出来,接着便是一张阴沉邪魅至极的脸,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苏映雪。

苏映雪一见那人,哭丧了一张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活见鬼,她早不设计他,晚不设计他,偏偏挑了今日设计他。怎么当时就没忍住呢?苏映雪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自己一遍。是自己低估了,这人也未免太厉害了,那么多人缠着他,竟然这么快就脱身,而且要来报复她了。

江月和秦子卿不认得他,只是惊讶于竟然有人能够出高于四大家族的价格,对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没有一丝好感。心里对他们做的事情满怀担忧。

彩云却是知道的,可是她不知道下午的事情,心里吓坏了,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无礼,才使得此人对姑娘挟私报复呢,真正的是悔恨不已。要是因为她坏了姑娘的大事,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就在几人各怀心事之时,唐俊已然走了上来,众人一个个连忙起身,向他作揖行礼打招呼。几人见状也随着站了起来,只是没有行礼。

唐俊却丝毫不理会,径自走到苏映雪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仍旧坐在那里,拿手遮了眼睛的苏映雪,俯下身来。

第69章 竞买 三

“你以为自己是鸵鸟吗?”低低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苏映雪吓了一跳,忙抬起头向后躲了躲。

看到唐俊那双泛着恨意的眼睛,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唐兄好,这么巧啊,你,你也来看铺子啊。那个,那个,你茶喝好了哈。”

苏映雪口不对心,话说出口,忙捂住了嘴。

果然,苏映雪不提喝茶还好,一提这事,那唐俊眯着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恨恨的道:“托你的福,喝的很好,一会儿我也请你喝一次。”

苏映雪忙摆手,讨好的笑着:“不,不用了,有机会,我请唐兄,给堂兄赔礼道歉。”

见苏映雪如此说,那唐俊才直起身子,面上的神色也好了些:“原来你也晓得自己做错了事情。那好,一会儿单独请我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自己的宏图伟业,苏映雪决定豁出去了,不就是赔礼道歉吗,不就是做小伏低吗,不就是请喝茶吗,不就是涎着脸皮说好话吗,又不是要了自己的小命了,又能怎样。

“好,一定一定。”苏映雪答应的很是利落。正在想着怎么开口请唐俊不要跟她争铺子,却瞧见万掌柜急匆匆的赶了上来。

万掌柜上来便走到她二人这边来,向唐俊施礼:“不知唐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苏映雪听着他二人寒暄,心里暗暗的骂着唐俊,他这么一掺和,也不知自己的事情究竟能不能成。虽说万掌柜为人仗义豪爽,可是扛不住人家是皇亲贵胄啊,万一不成可怎么办呢。心里正在思忖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唐俊歇了跟自己相争的心思,却听见万掌柜向唐俊道歉道。

“实在是对不住唐公子的很,唐公子初次来这里竞买商铺,不知咱们明月阁里是有明文规定的,一旦竞买开始,是不许再进人的。公子若真是想相看铺子,下次老夫在竞买开始前去贵府亲自去请公子。”

苏映雪听了这话,真真是五味杂陈。早知道有这么个规定,刚才干嘛还要那副样子呢,真是的,唉。诺言已经许了,能不能收回呢?万一再惹着这阎王,恐怕她就算接了永川客栈,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罢了罢了,不就是喝茶吗,又不是毒酒。

唐俊听了却毫不生气,露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来,却好说话的很。“哦,原来还有这规定啊。那行,那我下次再来就是。”说罢,便要准备离开,只是刚迈出腿,便又转过身来,在苏映雪耳畔轻声说道:“咱们说话算数,我在楼下等你。”接着又略带威胁的说“你若是敢偷偷开溜,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到时别怪我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说完,一侧的嘴角高高扬起,直起身体,看了苏映雪一眼,见苏映雪露出了奉承的笑容,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竞拍因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许多人也都冷静了下来。众人看向苏映雪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审视。看刚才他与唐公子的情况,似乎是相交颇深,可是,为何唐公子一上来就喊价呢?难道说是替他喊的?还是二人之间只是在开玩笑呢?听说唐公子的脾气并不好,万掌柜就解释了一句,人就走了。看来开玩笑的意思大些。算了,索性就不同那个小公子争了。

苏映雪也觉得众人看她的目光似乎还含有几分畏惧,心里也想到了这一方面。方正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小的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谁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和呢。自己要去赔礼道歉还要给人说好话,已然是吃了大亏了,不趁这情形赌上一把,怎么对得起自己呢。反正四大家族的脸面也没高到哪里去,自己怎么能为了脸面乱扔银子呢。

想透了这一点的苏映雪爽快的举起了牌子,“两万一千五百零一两。”

满厅里的人俱是一怔,什么情况?

台上的那个年轻人显然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正在拿手掏耳朵,然后伏着身子,向苏映雪探过来,讪笑着问:“公子原谅,刚才有点太吵,小的没听清楚您报的价格。能不能请您再说一次?”

苏映雪还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大声道:“两万一千五百零一两。”说完还不忘问一句“怎么样,这次听清楚了吗?”

那年轻人点头如捣蒜一般,“嗯,听清了听清了。”是加了一两没错,他的耳朵没毛病。这个人果然是个傻帽。忽然就加了一万两,忽然就只添了一两。从来没见过这么干的。

四大家族的人更是一个比一个难看,那一两银子似乎是一颗老鼠屎一样,被他们梗在食道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恶心坏了,偏生还不敢说什么。

忙活了几日的肥肉,就这么丢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真是不甘心。

三通鼓已经响罢,按照规矩,这永川客栈只要苏映雪交了钱,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苏映雪无比开心,众人见事情已经了解了,一个个都散了去。四大家族的人走之前,一个个都扔给苏映雪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苏映雪却装作看不见,东西已经是她的了,被人看一眼又不掉肉。再说,也许有一天自己要和他们打交道呢。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这可是父亲的至理名言呢。

见众人散了,台上那年轻人看了看手里的资料,笑着向苏映雪走过来。

“苏公子。”见苏映雪转过身来,向她施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小的名叫李毅,是明月阁商铺竞买的主持。公子初次来,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苏映雪此刻心情很好,也不在意。抱拳道:“好说好说。”

那李毅继续道:“公子看来应该不知道咱们明月阁的规矩。”看到苏映雪询问的眼神,继续说道“明月阁的商铺买卖竞买结束之后,低于一千两的需要当即结算清楚,将一应文件交接清楚。高于一千两低于五千两的,需要先交五成定金,于次日上午交完全部银两并交接清楚就。高于五千两低于一万两的,需要交六成定金,于次日交完全部银两并交接清楚。高于一万两的,需要交八成定金,于三日内交完全部银两并交接清楚。”

原来是急着催银子呢。也是,万一自己就这么跑路了,他们便白忙活了一场。

苏映雪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嗯,我明白了。”当即便让江月陪着彩云去拿银票。并高喊了一声“一次把钱全交了吧,省的麻烦。”然后从袖里掏出一两银子,交到李毅手里“这是零头,你先拿着。”

第70章 初次交锋

彩云和江月回了小院去取银票,李毅拿了那一两银子,一脸纠结的去整理文件了。秦子卿和苏映雪相伴下楼。

“那个人便是唐俊?”秦子卿突然发问。

“嗯,对啊。”

“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

苏映雪很是无奈的说道:“我以为他要威胁我买永川客栈呢,所以答应请他喝茶喽。要是万掌柜来的早些,我才不会上这个当呢。”

秦子卿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那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无礼不守规矩,我同你一起去,看他究竟玩什么花样。”

苏映雪侧头看了秦子卿一眼,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黑。这楼上的光线的确是有些暗,苏映雪这样想着,嘴里说道:“只怕不行,我答应了他,单独请他一个人的,不能食言。”

“可是我不放心,那个人一看就没有安什么好心,你万一出什么事······”秦子卿的语气非常焦急。

苏映雪玩弄着手里的号牌,“你真是急糊涂了。”语气中颇有些无语之感。“我是答应单独请他喝茶的,难道你们几个就不会到隔壁去喝吗?就算是真有什么事,我这里但凡有些动静,你们就会听到的。”

可是秦子卿还是不放心。方才那么多人,那人还毫不避讳的离苏映雪那么近,二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让他觉得挠心挠肺的难受,再让他同苏映雪独处一室,谁知他会做些什么事情。

“不行,我不放心,我必须同你一起进去!”秦子卿说的很坚定。

苏映雪站定,不再往楼下走,很郑重的看着秦子卿:“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有分寸的。哪怕就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我该学着自己来处理的。我已经被爹娘束缚的够久的了,请你不要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我很痛恨这样的方式。”

秦子卿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几变。他知道自己过于紧张了,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这样的感觉,同时,他又不愿苏映雪因此而厌恶他。他害怕,很害怕自己会因此而失去苏映雪。

“对不起,我只是很担心你。”

见秦子卿道歉,苏映雪也不再发脾气,只说道:“我知道你的好心。可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在家里我不能自己做主,但是现在我为了自由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如果你也同我爹娘一样,我不介意放弃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

说罢,便继续往楼下走。

秦子卿心中很是痛楚,也很委屈,他不过是太在乎她罢了,她怎么可以因此而轻易放弃他们的情分呢。她怎么能够说出如此伤害他的话呢。看到苏映雪的身影已经转过了一个弯,心中仍然不放心,缓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苏映雪到了一楼,还未站定,就听见那慵懒的声音:“我还以为你爽约了呢,怎么这么半天才下来?”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嫌弃的意思。

苏映雪向正在站起身的唐俊走去,在他面前停下来,抱着胳膊微微仰视着他,歪着脑袋,“今天的茶不能喝了,我刚买了铺子,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等我忙完了这些,改日再请你。”

唐俊皱了眉毛,眯着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弯下身来看着苏映雪的眼睛。那目光里就好像有一枝箭一般,让苏映雪觉得穿透了自己的心脏,莫名其妙的竟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可是,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真的是要忙很多事情的。

秦子卿下得楼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当即血涌上头,飞一般的冲了过来,拽着唐俊的领口,怒气冲冲:“你想干什么!”

唐俊却将一双眼睛看过去,目光狠厉的从秦子卿的脸上扫到他拽着的自己的衣领上。秦子卿瞬间觉得头皮一阵寒栗,却仍旧是死死地盯着他不放手。

苏映雪感觉到来自唐俊身上的杀意,忙上前拉开秦子卿。“快松手!”

好容易拉开了两个人,苏映雪拦在秦子卿身前,挡住来自唐俊的杀气,向他施礼道歉:“对不起唐公子,这位是我的表哥,他刚才一定是误会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还请唐公子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怪罪。”

唐俊看了看自己被抓皱的衣领,眸光深邃,从秦子卿的脸上看到苏映雪的脸上。理了理衣领,问道:“表哥?是什么样的表哥?说清楚了我才能决定能不能卖你这个面子。”

苏映雪见唐俊严重的杀意退去了近半,忙解释道:“我们两府乃是世交,我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情分匪浅。”

这话一出,那唐俊的脸顿时如同进了染缸一般,杀气也更盛了。苏映雪吓坏了,这么好的关系,怎么不卖面子,却好似更生气了一般。

而身后的秦子卿则是仰起头,一脸得意的看着唐俊,丝毫不再理会来自对面的杀气,唇角也不由自主的扬起来。心情好好,好想雀跃一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然后,坚定的守候在苏映雪的身边,只要对方敢来犯,他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等了好久,唐俊才收了身上的杀气,依旧将他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敲着左手掌。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是世交,可终究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面子可不好卖。”说着扬着一侧的嘴角笑,全然不顾秦子卿在苏映雪身后瞪着眼睛的威胁,往苏映雪身前走了两步。

“不过,如果苏公子肯再请我吃一顿酒,今日这件事就作罢。”

不过是多了一顿酒罢了。苏映雪爽快的答应了。

唐俊瞧了一眼秦子卿一眼,“只能我们两个人,不许带任何人一起。”

“好!”

“不好!”

两个声音一同响起,苏映雪无语的回瞪了一眼秦子卿,拜托他不要再添乱了。他究竟有没有想过,得罪了端王府,便是开了客栈,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呀。真是白读了那么多书,亏他还是富商家里出来的呢。

秦子卿被苏映雪瞪的噎了噎,最终收敛了气势,转过目光看向一旁,不再干预他们的事情。

第71章 解惑

苏映雪这才转过头对唐俊道:“就依唐公子所言。只是眼下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改日我会派人将请帖送到公子府上,到时还请公子赏光前来。”

唐俊却涎着脸道:“吃酒的事情可以改日,只是你今日答应过我要请我喝茶的,这件事情却是不能反悔的。”看到苏映雪脸上有焦急之色,继续道“只是,若你真是有事要做,就先去做事情。本公子有的是时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什么时候忙完,咱们什么时候去喝茶。”

苏映雪心中很是郁闷,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是她先答应了下来。见唐俊如此固执,也只能同意。

当下便让递给明月阁的小厮几两银子,让他去备些茶点给唐俊。便同秦子卿一起去寻万掌柜。

苏映雪熟门熟路的径自去了后面,门口的守卫见是她,很是惊诧。看了看前面,怪不得没人拦呢,都去吃饭了,这么一想,肚子便也应景的咕噜了一声,一时脸上竟有些不好意思。

“烦请大哥通禀一声,就说晚生苏飞求见。”

守卫是见过苏映雪一面的,知道万掌柜很看重她,也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须臾便跑出来请苏映雪进去。

刚迈进屋子,万掌柜已然起身相迎,向苏映雪道贺:“公子得偿所愿,恭喜恭喜。”

苏映雪忙向他施礼:“若非先生指点迷津,小生哪能遂愿?”然后将秦子卿介绍给他。

几人寒暄着入了座。苏映雪知道万掌柜事务繁忙,开门见山道:“小生再次来打扰,乃是因为有些事情不解,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万掌柜就是喜欢这样不拖泥带水的性子,笑道:“公子但说无妨。”

“先生曾说,这永川客栈一个月的盈利少说也要有一千两的银子,若是忙季,一个月便能挣上三四千两银子。这样好的生意,他如何肯这样的价格出手呢?”

万掌柜笑道:“这永川客栈已然是二三十年的老店了,虽然生意很好,却是需要修葺一番的。若非如此,这样的价格是绝对买不到的。再者,周老爷的母亲刚刚病逝,他们不是本地之人,老人家临去之前曾反复叮咛,想要魂归故里,要去家乡安葬。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花上两三个月的时间。周老爷又是个极为孝顺的人,有意要为老母守孝三年,这才不得不忍痛割爱,舍弃了这客栈。”

“难道这客栈竟是他亲自打理,竟没有请掌柜打理?”苏映雪很在意的一件事情便是这客栈是否有人,不然还要赶紧找人。

“自然是有的。那掌柜与我也算是旧相识,名叫佟来。此人是凤城本地人,并不跟随周老爷离开,所以这客栈中的事情那你尽可问他。他为人敦厚,必不相欺。”

苏映雪这才放下心来。因又问“周老爷同凤城四大家族的周家,并无瓜葛吗?”同是姓周,五百年前也算是同宗,周家既然想买这客栈,为何那周老爷不直接卖给周家呢?

万掌柜很是明白苏映雪心中所想,解释道:“虽然同是姓周,但是这位周翔周老爷,却是于三十年前才来的。当时的周家已然是富贵之极,周翔刚来时情状窘迫,也曾得到过周家的帮助,渐渐发达起来。当时他们的关系,真真是好的没有话说。只是后来眼看周翔发展越来越好,有越过周家之势。周家不甘被外地之人反压一头,就想将他收到府里来,那周翔是何等的聪明人,如何不知他们的用意,又怎会将自由之身屈居人下。因此周府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打压周翔,这周翔也是个有硬气的人,硬生生顶住了。经此一次,两家都伤了元气,但周家毕竟有底子在,恢复的比周翔要快些。周家仍然稳居了四大家族之首,而周翔却因为那次落下了不少的病根,没来得及调养,身体不好也就少了冲劲。请人找了佟来做了掌柜,不是大事再也不轻易楼面了。两府的恩怨也就此埋下了。”

苏映雪心里不由得感慨,这商场如战场,果不其然,父亲是真的没有骗她的。心中对这周翔存了几分敬意,向万掌柜要了他府里的地址,便退了出去。

此事彩云和江月已经回来了,正在签名等着,苏映雪几人核对了银票的数量,便让人通知了李毅准备进行手续的交接。

因为涉及的金额较大,李毅同明月阁的账房先生孙先生核对了三次才开始办手续。拿出了几份文件,同苏映雪他们讲解这些东西的内容,因为苏映雪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些,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明白,二人便只好反复的讲解,直至苏映雪完全明白。等该签的文件全部签完,天色早已经黑透了。

苏映雪心中很是感慨孙、李二人的耐心,再三邀请他们一同去用饭,二人都只说这是他们的本分,并不肯去。苏映雪只好作罢。几人商议好,明日一早再将剩下的东西全部交接完,明日下午便带着几人一同去永川客栈验收。

那唐俊依然等在前厅里,见他们几人出来了,整理了衣衫,脸上堆起了笑容,对着苏映雪道。

“怎么样,都忙完了?那现在可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

江月也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见他出现在面前,几个人神色各异。

苏映雪真的没想到这个人的耐心这么好,竟然真的等到现在,可是他们几个人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哪里有心思同他去喝什么茶。想到这里,她的肚子不由得咕噜一声,分外响亮。苏映雪尴尬的红了脸。

唐俊拿着折扇抵着高挺的鼻子,听到这么一声响,赶紧捂了肚子,讪讪的冲着苏映雪笑道:“你看,等了你这么长的时间,我都饿坏了,这样吧,你请我吃饭得了。”

苏映雪面上的羞红渐渐退去,没想到他会替自己遮掩,眯着眼睛给了唐俊一个笑脸。

“那好,唐公子你对这里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去哪里吃就由你定,我只出钱就好了。”

“好——”唐俊扯着尾音,身形一晃,便走在了苏映雪的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同苏映雪一起走了出去。

江月不知道秦子卿同苏映雪的关系,紧随其后走了出去。彩云则偷偷看了看秦子卿的脸色,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跟了出去。

第72章 不白吃

秦子卿此刻的心里无比难受,眼睁睁的看着苏映雪同那个人离去。他心里就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一般沉重而痛苦,可想到下午苏映雪同他讲的那番话,就只能生生的承受着。

是的,她并不爱他,自己不过是一头热罢了,那么这种煎熬,也只能由自己承受。他必须要努力,总有一天苏映雪会看到,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那个人,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仰头看向天空,天上一轮明月,月光皎洁而清润,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露出一张平静的笑容。提步跟上。

一行人跟着唐俊进了一家酒馆,店小二肩头搭着一条洁白的毛巾迎上来。

“唐公子您来了?哟,这些都是您的朋友吧?呵呵,您的雅间一直给您留着呢,您楼上请。”店小二打着哈哈将几人请上了二楼。边走边向唐俊说着今日厨下备下的最好的菜式。

店小二将雅间的门打开,唐俊却站在门外停了下来。对着店小二道:“把你刚才说的那几样备上两份,一份送到我这里来。”然后指着秦子卿三人道:“另外一份,你再给他们寻个上好的雅间,给他们送去。”

苏映雪被唐俊几次三番的要求单独吃饭喝茶,似乎已经是习惯了,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意外。

江月和彩云担忧的看了苏映雪一眼,见她给她们了一个让她们放心的手势,便不再多说什么。

秦子卿刚刚被压下去的无明业火,却因此再次点燃起来,而且有越烧越旺之势。只是唐俊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径自同苏映雪进去之后,便关了门。秦子卿一双拳头握的指节泛白,将怒气生生吞了下去,恨恨的跟着店小二他们进了隔壁的房间。

苏映雪待唐俊落了座以后,才在他对面远远地坐了下来。见他一副懒散的模样,没骨头一般的靠在椅子上,心中对这种浪荡子的做派有些不齿。这样清冷的天气,还拿着一把折扇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扇,怎么不冷死他呢。唉,皇家的血统就是好,天生的好模样,虽然做派有些难堪,却依然无法减轻他身上流露而出的高贵气质。流氓与高贵,在他身上矛盾的协调着。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美貌吸引了?”唐俊收了折扇,声音突然响起,惊的苏映雪连忙从远飘的思绪中收回来。

“切”回过神来的苏映雪给了他一声嗤笑,“我不过是替端王爷可惜罢了。”

“可惜什么?”唐俊向前一探,,很是在意苏映雪会说什么。

苏映雪见他似乎有紧张之感,心中一动,眼睛向右上方一瞟,“可惜了端王爷在民间那么好的名声,偏偏有你这样的儿子。”说完狡黠一笑,等着看他如何发怒。

那唐俊却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脸:“那是你还没有发现我的好呢。等你以后跟我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会知道我究竟有多好了。”

且,谁要去探究你究竟好不好,你好不好与我有何相干?未能得逞的苏映雪心中腹诽,满脸写满了嫌弃。

店小二上来摆好了饭菜,低着头退了出去。苏映雪已然是饿坏了,不顾形象的举起筷子便吃起来,大快朵颐。等到胃里的饥饿感稍稍好了几许的时候,这才抬眼看向对面那个人。

唐俊正气定神闲的品着饭菜,好似那饭菜便是人间至美之味,一口一口细细的嚼咽,然后再悠悠的喝一口汤。苏映雪自认他们苏家的礼仪要求已然不算低的,可是同眼前人一比,却仍旧是云泥之别。

当下便端坐着,中规中矩的吃起饭来,满屋子只闻碗著之声。

用罢饭菜,唐俊唤来店小二,点了清心茶来饮。

“唐公子吃好了吗?吃好的话我就先走了,你慢慢饮用,我还有事先回了。”苏映雪对于生意上有太多不懂的事情,几个人回去还需要商议事情呢。

那唐俊却睨了苏映雪一眼,“哪有主人家请吃饭,客人还没有享用好就先撤的?放心,我不白吃你的。”见苏映雪面上仍旧是一副着急的样子,伸出手示意她坐下。

“不就是刚接了一个客栈吗?有什么好着急的?慢慢来,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

苏映雪撇了嘴,又不是他的生意,自己往里面放进了一大半的家当,能不着急吗?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唐公子既富且贵又清闲,我这等俗人怎能相比?少不得是要为俗务操心的。”谁能跟你比?仗着自己是端王的儿子,跟别人要吃要喝的,闲的都跟混混厮混到一起了,真是没天理。

唐俊忙着煮茶,听了苏映雪的话,手上停了一下,抬头给苏映雪一个白眼,“要骂我就明说,别这样一副嘴脸,这可不像你的为人。”

苏映雪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的看着唐俊,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骂他?

“趁早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有话说话,别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懒懒的声音再次传来,苏映雪只好放弃了打算谄媚唐俊的意思。这些年来没少听人对自己说谄媚的话了,纵然那些人面上再真诚不过,她也知道那是假话。也许唐俊同自己差不多。好吧,这些话听起来是真的怪恶心的。

“我可是把自己几乎全部的家当都压在了这家客栈上了,要是干砸了,我可就没钱了。”

唐俊已经煮好了茶,给苏映雪递过来一杯,“我刚才不都已经跟你说了吗,我不白吃你的。”

“这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但是客栈我输不起。”苏映雪说完喝了一口茶,入口清润,方才那菜食中的油腻感顿时全无。不由得将杯中茶饮尽,将杯子再次递过去。

唐俊早就等在那里,倒了茶,见苏映雪再次饮了,才说道:“你所担心的不过两点罢了。第一,这客栈已经二三十年,重新装修一番的话大致要费上多少时间和金钱。第二,你新接手这客栈,纵然你是老板,他们从你手里拿工钱,可你不可能将人全部都换掉。所以这威严是要立的,至于怎么立,如何立,你对这客栈不熟,心里是没底的。”

第73章 透明人

苏映雪举着杯子落在唇边,听着唐俊的话愣在那里。忽然莞尔一笑,眼中泛着光芒:“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

唐俊品着茶,嘴角绽放着笑容,狭长的眼睛一眯:“心有灵犀呗。”说完递给苏映雪一个你懂得的眼色。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个样子,刚正经说了两句话,就没有正行起来。苏映雪也不去理会,他知道自己所担心的,可是还没给出解决办法呢。

“那你可有办法?”

“这茶怎么样?”唐俊并不回答,看着苏映雪手中的茶盏,满脸的倨傲,好像苏映雪要是敢说这茶不好,他便要吃人一般。

“嗯,挺好挺好。”苏映雪发觉这个人的脾气透着继续古怪,只好配合着夸他,但转念一想,他看起来哪里有那么好忽悠,只好继续道:“刚吃过这些饭菜,饮了这茶,倒是去了些油腻之味。喝到这第三杯,却是微微有些涩味,但是竟让人觉得有些舍不下,让人无限遐思,仔细品去,有甘有苦,当真是奇妙无比······”

唐俊听了后面这番话,显然是非常满意,这才回答苏映雪的问题:“你心里所担心的那两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第一,客栈里腊月是最忙的,一二月份却是最闲的,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要重新修葺客栈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所以你眼下完全没必要去耗费这时间去修葺。且不说修葺的费用有多少,单说这一年生意将要起步的时候客栈不接待客人,那等下次人来的时候,你还能指望着他一来就住进来?凤城里永川客栈虽然是最好的,但是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也不少。那些老主顾若是住进了别家的客栈,你想想那些人还不卯足了劲将人给拉过去?”

苏映雪点头,是这个道理。天下的客栈也不是只有这一家,凤城往来人员之多,便是在整个王朝也是数得上的。虽然说客栈生意很好,可也保不齐就没有被人挤下去的可能。“那你的意思是说,眼下竟是不用再修葺了,直接开张便是?”

那唐俊托了腮,一双眼睛里迷蒙的看着苏映雪,引得苏映雪竟有些不自在。好在就只有一瞬,那双眼睛便清亮起来。只是苏映雪心里忍不住开始防范起来。说起来他们不过是今日才相识罢了,他凭什么帮她呢?就因为这顿饭?怎么可能!想巴结他的人那么多,凭什么他不愿理会那些人,反而死乞白赖的非要让自己请他呢?

苏映雪心里顿觉危险,可是此人出了偶尔眼里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外,并没有任何居心叵测的举动。再者,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图她什么呢?是,她是有那么几个钱,可怎么能比得过人家王府呢?莫不是自己过分小心了?可他方才那种眼神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呢?

罢,罢,且静观其变吧。实在是捉摸不透的苏映雪,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

唐俊却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着苏映雪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不断地滚动着,最后,那双眼睛里分明有几许戒备。是对自己么?还是因为客栈的事情?待看到她望向自己时的狐疑眼神,不由得唇角一笑。

“倒不是说完全不理会,待改日你去看看,若是有那些必须修葺的地方,还是可以略作修整的,只要不影响生意就行。”

苏映雪的心思再次回到客栈身上,眼中的防备光芒也散去了,那唐俊了然点头。看来人也不是全傻,只是有些呆罢了。

“至于你担心的第二点——”唐俊拉长了声音。

苏映雪赶忙看过去,唐俊却不说了,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苏映雪拧眉,这又是几个意思?

“你为何对我如此戒备?”唐俊话锋一转,竟问出这样的话来。

苏映雪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人简直是个妖精。她不过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便被他发现了。心里简直泄了气,怎么自己想的什么都能被他发现,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像透明人一样站在他跟前,可她对这个人却是丝毫都不了解。

苏映雪心里气愤极了,觉得自己无用,什么都被人看的透透的。“你看着不像好人,我能不戒备吗?”苏映雪懒得解释那么多。

唐俊却好似打定了主意一般,好整以暇的托着腮看着苏映雪。“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实在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好人才同你亲近的,你却觉得我不是好人。那你来说说,我哪里不像好人?”

苏映雪赌了气:“眼睛、眉毛、鼻子、嘴巴、耳朵······浑身上下都不像是好人!”苏映雪一边生气一边为自己的沉不住气而生自己的气,索性一股脑的将脾气都发了出来。就是对面这个人不是好人,所以才使自己有失分寸的。

“我这样俊美的五官和身材,被你看做是不是好人,你的审美还真是······啧啧······”

“你这样的也叫俊美?你分明比我子卿哥差多了好吗?你要是俊美,我子卿哥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了。真是不嫌臊?”苏映雪打压了唐俊一番,心里的恶气才总算出来一些了。颇有几分得意的看着唐俊的脸色黑了又黑,见他最后犹如受伤一般的脸色,心里暗自后悔自己竟逞口舌之能。便赶忙说道:“不过,你也还算是不错的。又有端王儿子这样的身份,谁敢说你不俊呢?对了,你名字里面还有个俊字呢,是吧?”

这人安慰人的本事倒是真够笨拙的。连苏映雪也看不清自己这样的安慰,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因为,唐俊的脸色真的是更难看了。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自认没有那个安慰人本事的苏映雪连忙转换话题:“你方才说我担心的第二点,应该怎么做?”

“我受伤了!”

“什么?”苏映雪不可置信的问。

“我说,我受伤了!”唐俊拿眼瞪了苏映雪一眼,然后昂头看向身侧的屏风。

第74章 记得来

苏映雪很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可真是难伺候,听不得奉承的话,也听不得难听的话,他究竟是要怎样?

“男子汉大丈夫,比什么不好,非要跟人比美,羞不羞?”既然不好伺候,姑娘我还不伺候了呢。反正没有你,我也不见得找不到方法。苏映雪取过茶杯,喝了口水,准备走人。

一声嗤笑传来,“唉,你说的可真没错,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却是不该同你家那位俊美的哥哥相比的。”

这话里的语气分明不对,这人可真会,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硬生生的要断章取义。苏映雪懒得和他计较。明日还有事呢,彩云他们估计也要等急了,不想再同他耍嘴皮子。

“唐公子清闲得很,想怎么跟人比都行。恕我不能奉陪!”说着站起身便走。

“唉,明日我在明月阁那里等你,记得来啊!”

唐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映雪真想过去踢他两脚。他明知自己明日要去明月阁办事,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真气死人。明日肯定要说自己是要赴他的约的,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翌日清晨,窗外传来江月的练剑声响,可是听脚步声却显得杂乱,似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饭菜的香味已然传来,想来是彩云已经在厨下忙活起来了吧。苏映雪颇感到疲累,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这混蛋唐俊,也不知安的什么心,那清心茶竟然有提神的功效,害的她半夜还没有困意,到了四更时分才渐渐睡着,却总是梦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的苏映雪心里乱糟糟的。

想继续赖床的苏映雪最终还是起来了,今天还有事情要做,耽搁不得。

出了房门,不见江月的身影,想来是回房收拾去了,秦子卿却是正在打一套拳,打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苏映雪看了两眼,也看不出什么章法,便转身去厨下帮忙。

虽说她也让江月教她和彩云几招用来防身,却并不得要领。毕竟她和彩云一样,从未接触过这些,若说想要在这些硬功夫上取胜,并不容易。听江月说,江湖中似乎曾有人打造过一件便于女子防身的利器,可是却还没有机会见过。

苏映雪出来这么久,一直觉得还是能有一个防身的本事才行,毕竟江月不可能一直守着她的。

还没走出几步,秦子卿却喊住了她。

苏映雪回头,秦子卿拿了一条毛巾擦着汗走过来,因为打拳脸上通红,气息仍有些喘。

“那个唐俊不是一般人,你同他打交道的时候留心些。端王虽然倍受当今太后的疼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当今皇帝嫉妒而不得不听命受封在此。于外人眼中,端王是当今皇帝的胞弟,最最无上的尊荣。然而正因为端王倍受尊崇,所以所受的猜疑也是最多的。端王和世子这几年深居简出,谢绝见客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唐俊却是如此做派,其中缘由,值得深究。”

苏映雪听了这话,觉得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我知道眼下你因为要开客栈,估计是少不了要同他打交道的,无论怎样,你要留个心眼才行。”秦子卿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苏映雪知道他是为着昨天自己说的那番话而生气,但是难为他一夜之间竟能想通这些事情。吃早饭的时候便不免为了缓和气氛,同他多说了几句软话。

几人今日是骑了马直奔明月阁而去。苏映雪和彩云二人这一个月内在江月的教导下练习骑马,虽然技术一般,但是在这样行人并不多的早晨,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人刚进入阁中,便见到一个绛红色的衣衫,正应着大门坐在那里。一见苏映雪便高兴着站起身来。

“贤弟果然守信,说来便来了。”将身侧的凳子一拉,请苏映雪入座。

因为没有睡好的苏映雪见到始作俑者没事儿人一样,还这样厚颜无耻的同自己说着这样的话,心里的不满更甚。走到唐俊跟前站定,并不入座。

“唐公子何来如此一说?我们来这里是办正事的,并不是来赴唐公子之约的。”

唐俊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摇着折扇:“这不都是一样的意思么,反正你人来了就是了。走吧!”

苏映雪看了看他,不明缘由。

唐俊只好解释道:“你我乃是朋友,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办你的事情而来的。怎么样,我够义气吧?都说了,你的饭我不白吃。现在发现我不仅不是白吃,而且对你来说简直赚大发了吧?有我在,你的事情绝对好办的很。走吧!”

苏映雪几人不曾料到此人竟会如此做。有端王的儿子在身旁作势,很多事情自然是要好办的多,对于他们几个外地人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便利。苏映雪原本也想过完全靠自己的本事来行事的,但是这件事情对她实在是太重要了,自己又是初次涉足,实在是不敢赌。如今既然有便利可行,为何不用呢。再说,事成之后,她绝对不会亏待了他的,因此便不再拘泥,说了几句的道谢的话,便一同进去了。

那明月阁中似乎无人不识唐俊,一个个见了他皆是行了很大的礼。李毅和孙先生听人说苏映雪几人等在了昨天的房间里,匆匆而至,嘴里道着歉。

“两位不必如此,实在是我们几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这才急着要将这桩事情处理完。有劳二位了。”苏映雪寒暄过后,几人开始着手剩下的文件。

几人忙碌起来,唐俊并不插话,只是将每份文件都一一看过才允许苏映雪签字。李毅和孙先生摄于唐俊的身份,并不敢开任何小差,事情进展的很是顺利。不足一个时辰,原本预计需要一个上午的事情便已经做完了。

成为永川客栈真正老板的苏映雪当即决定,趁热打铁,立刻赶至永川客栈进行实地交接。

因李毅和孙先生二人说,原是同周老板相约的时间是下午,如今提前,需要同周老板说一下。

唐俊在苏映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苏映雪这才决定下午直接在永川客栈约见。

第75章 泥娃娃

苏映雪几人出了明月阁,现在的路上已然是行人无数,想要纵马奔驰是不能的了,几人便牵了马向东行去。

“你方才为何要阻止我?”苏映雪问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唐俊。

“你这个人呢,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着急。这样的事情,别人都是要慎重行事的,你可倒好,一股脑的往前冲,不管不顾的。别说你是一个外地人,对这永川客栈丝毫也不了解,便是本地的那几户富户,也不敢这么莽撞行事。”唐俊接过苏映雪手中的缰绳,替她牵马。苏映雪很自然的松了手,跟在一旁。

“你说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我钱已经付了,东西也已经是我的了,便是再谨慎又能如何呢?”苏映雪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毛病,自己的本钱是已经下了的,早日接手早日盈利,难道有什么不对吗?这个人又懂什么,竟如此说自己。

“你昨日不是还在问我,如何能在那一群人中立威吗?”

“是啊?如何立呢?”苏映雪侧过头看着唐俊,这家伙昨天还没跟她说完呢。

唐俊见她实在是不明白,只好道:“真傻,你这么傻的人是怎么做到出门不被人骗的呢?难不成,每次都能遇到我这样的好人?”说着向身后跟着的秦子卿看了两眼,那家伙今天居然好脾气的什么话也没说过,甚至脸上的神色都很平静。虽然有些奇怪,可是总还是比老是跟自己作对的好。“难道说你就是靠的你身后的那三个人?”

苏映雪怎么肯跟他说自己不过是初次离家罢了,却也不肯就此服输。居然说她傻,以为把话岔开她就会上当不成?再说这家伙的脾气有些别扭,总不肯好好说话。

“我哪里能跟你唐公子相比呢?你唐公子有权有势,多的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惦记,我这种不入流的小虾米,怎么会被人骗呢?只是您如今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上我的当,所以您该担心担心自己。”

说完也不给唐俊反驳的机会,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只是那唐俊听了似乎并不生气,摇头笑着跟了上去。

彩云看苏映雪同唐俊在前面有说有笑的,偷偷看了几次秦子卿,总担心他会忽然发飙走掉。但是这些被江月看在眼里,还以为彩云是喜欢秦子卿呢,嘴角噙着笑,加快脚步走到二人前面去了。

苏映雪摆弄着路边小贩上的小玩意儿,唐俊很自觉的将缰绳交给江月,跟了过来。

拿小贩贩卖的是泥巴捏的小人,有小娃娃,房子,还有各种小动物等,一个个活灵活现,很是精致。苏映雪拿着一个胖胖的泥娃娃,那泥娃娃抱着一条红色的大鱼,开怀大笑,憨态可掬,苏映雪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以前秦子卿没少给她买这些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可是后来见到这些东西,就越发的想要逃出府去,所以后来送来的那些东西,她索性连看都不肯看了。

如今再次见到这些东西,而自己也终于冲破那层枷锁得到自由,心里很是开心。

一只修长的手从她手里拿走小娃娃,“做得还算精致,你喜欢?”

苏映雪不自觉的点头。

“老板,多少钱一个?”

“五文钱。”

唐俊掏出钱递过去,又拿了一个抱着一个金元宝的男娃娃,一起交给苏映雪。

“记住了,这是本公子送给你的,一定要保管好!若是被我发现有损坏,我可不会轻饶了你。”语气半似玩笑半似认真。

苏映雪这两日已然了解了他的脾气,越是好心越是不好好说话。双手接了过去,“谢啦。”小心的收了起来,放到马背上的包袱里。

“这么久了,你要是再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刚才就去永川客栈,我便不奉陪了!”

“你这人可真是太过分了,刚收了我的礼物,转身就翻脸,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几句话?”

苏映雪却是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俯身俾睨着他,最后仰起头笑道:“能啊,怎么不能好好说话呢?你先帮我把事情解决了,我请你去吃茶,你想听什么话都行,怎么样?”

苏映雪虽然笑着,可是已然是做好了打马便走的准备,那姿势就是摆给唐俊看的,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她便立马走掉。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出了闹事,左右是伤不到人的。

只是苏映雪眼前一晃,那唐俊却如同一只红色的蝴蝶飞身到苏映雪的身后,抓起苏映雪手中的缰绳,在苏映雪的惊呼声中,马儿嘶鸣着向前跑去。

苏映雪只见马儿在人群中穿梭,她从未如此在人群中驰骋,既怕伤了人,又因为从未与男子这样接近过而惊恐不安,双手抓紧了缰绳,却无法操控,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儿一路拐了几道街,最终在一个小胡同口停了下来。唐俊翻身下来,伸出手去接苏映雪。却见苏映雪红着一张脸,一双乌黑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怒视着他,

唐俊却笑了,笑的很是畅快,苏映雪听着觉得很刺耳,瞪了他一眼,自己下了马。好女不跟恶男斗,何况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只是苏映雪还没有开口,唐俊却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说着便直奔进小胡同去了。

嘚嘚的马蹄声响起,苏映雪回头,见是秦子卿三人快马追了过来。这里并无多少人,是以他们的到来,引得周围的人注目。

秦子卿冲到苏映雪跟前,忙追问:“出了什么事?他有没有欺负你?”他急切的按住苏映雪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看着,唯恐苏映雪受伤。

苏映雪向后退了两步,“我没事,只是不知道那家伙抽什么风,让我在这里等他,他进了那个门不知干什么去了。”苏映雪指向胡同那里,唐俊消失的那个小木门。

“我去看看。”秦子卿想要进去看看唐俊玩什么花样,那个人的身份怎么也跟这里搭不上。

苏映雪拉住他的袖子,“算了,他让在这里等,咱们就在这里等。咱们跟他也无甚交情,若是这里有他的什么秘密,被咱们撞破了反而不好。不就是等着么,等着就是了。”

第76章 乔装

秦子卿听了这番话,僵直的身体微微松动,就连脸上也有笑意似有若无的噙在那里。

苏映雪见秦子卿果然听了她的话,不再往里走,便松了手。

方才看向这里的人也早就各做各的事情去了。这个地方同凤城其他的地方颇有些不同。苏映雪来的这段时间里,所见的凤城总是热热闹闹的,每个人都在忙碌着,不是为了赶路便是为了做生意。可是这里却是完全不一样,静谧的好似乡间一般。

街道并不宽敞,仅能容下两匹马车同行,街道上栽种的多是梧桐树,高高大大的枝丫直冲云端,有好些看起来都有上百年了。中间间或几颗杏花梨花之类的花树,杏花已然绽放了花蕾,淡淡的清香飘来,别有几番情致。

街上的人也是一派的清闲模样,有几个梳着简单发髻的妇人坐在杏花树下做着女红,偶尔传来几声笑声,那边梧桐树下摆着几幅棋局,一群人围着看。也有躺在阳光下的太师椅上的老人,闭目养神。几个孩童躲在角落里不知在玩着什么游戏······

苏映雪看着这一切,心里原本的焦躁竟好似被流水淌过一般,渐渐平静下来。这样的时光可真是美好,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不需要被人催促,也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事情,这样的生活便如甘泉水一般,简单澄澈而甜美。苏映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秦子卿也一样被这里吸引着,“未曾想过,凤城竟然有这样一番天地。若能在此地住上一段时日,也是人生美事。”说着,走向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手扶着那棵粗壮的梧桐树,仰头向上看去。阳光从枝丫中穿刺而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几位公子来这里是要找什么人吗?”

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几人看过去,却见一位身穿暗青色员外服的中年男子,站在胡同口看着他们。

“我们只是在等一位朋友,不是来找人的。”

“哦,老朽看你们等了这么久,该不会是被人放鸽子了吧?”那男子依旧站在那里,似乎真的是个闲人,随便找人聊两句一样。

见他再次发问,苏映雪这才觉出不妥来。此人的穿着虽然看似普通,但衣料都是上好的丝绸做的。类似这样的穿着苏映雪也见过几次,是她父亲的几位朋友,她父亲曾说,莫要小看了这样的人,至简极奢,深藏不漏,最是难对付的。

此人面颊略有些黑,但是身材却是很好,比之秦子卿更挺拔一些,鼻子高挺,一双细长眼正眯着打量着苏映雪,背着手微微点着头,似乎很是看重苏映雪一般。

苏映雪忽然走过去,一把扯住那男子的胡子,男子吓坏了,忙用双手护着,嘴里胡乱的喊道:“贤弟贤弟,手下留情,这东西可拔不得呀!”

秦子卿三人听了这着急的声音,再看向男子的神色,便都了然了。

这分明是那唐俊乔装打扮的!

苏映雪松了手,那唐俊忙从袖里掏出一枚小圆镜,细细的查看胡子有没有被拉掉。待确认并没有被拽掉之后,方才将镜子揣回袖子,假意捋着胡须,满脸的得意之色。

“怎么样?便是连你们也很难认出来是我吧?”

“是,是。”苏映雪很无语,这人真的是太自恋了,可她也是真的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打扮,他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看他倨傲的神色,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伏低的,便问:“你这么乔装打扮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吗?”

见苏映雪果然露出好奇之色,唐俊的心情很好,背着手站在那里,昂着头,俨然一副生意人模样。

“我乃是做金玉买卖的生意人,来凤城一来是打算看看哪里有合适的生意可做,二来,也是想看看凤城的风景。所以要去永川客栈住几日。”

永川客栈?!苏映雪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一脸的欣喜之色。是啊,在那些人不知道自己是这家客栈新主人的情况下,才能看到永川客栈里面最真实的状况。看唐俊满脸的求表扬神情,就很配合的夸了他几句。

“那接下来我们几个要怎么配合你?”苏映雪问道。

既然唐俊已然乔装成了生意人,那自然是以他为主了。苏映雪几人开始商量,最终决定,秦子卿和江月同时作为唐俊的护卫,而彩云则作为小厮,苏映雪则作为唐俊的兄弟跟在身边。

江月和彩云自然是听苏映雪的,没什么异议,倒是秦子卿,心里百般别扭,很想抽身离去,却又不愿撇下苏映雪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最后坚持要求自己只是苏映雪一个人的护卫,而江月是属于唐俊的护卫。苏映雪也知道他讨厌唐俊,几番调节之下,便这么决定了。

江月很快去了集市上租了一辆马车来,亲自驾着马车载着苏映雪和唐俊,彩云和秦子卿则骑了马走在前面,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永川客栈。

客栈的小二见他们停在门前,忙迎了出来,见唐俊和苏映雪下了马车,忙问:“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苏映雪趁着唐俊和店小二瞎掰的时候,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若说这永川客栈,门头和普通客栈并没有什么差别。单看这门口半新不旧的装束,便知是有些年头的。只是门口摆放着几样花草,养的却很好,叶片干净,修建的极好,可知打理这客栈之人乃是个极细心之人。

只是,这凤城估计是客栈生意太好了,光是苏映雪随便这么一看,就有五六家看着装饰的极为华美的大客栈,而且若但是这么看着,永川客栈跟那几家相比,实在是不值得一提。难道说永川客栈就仅仅是凭借的一个名声,就能一直在这些客栈里独具鳌头吗?苏映雪心里很是疑惑。

那唐俊已然同店小二进了里面,苏映雪跟了上去,由着唐俊在那里胡诌乱扯,将店小二忽悠的都快要把唐俊当祖宗供起来一般。进到里面,右侧是通往楼上的楼梯,也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再往里走去,便能看见一个极大的后门。

大约是后院吧。苏映雪这么想着。

店小二请唐俊几人在柜台前的桌椅上坐了下来,便奔到柜台后面同一个穿深青色衣服的中年人说了几句话,那中年男人看向这里,便忙跟着店小二向唐俊这里走了过来。

“客官好,我姓孙,乃是这客栈的管事。方才店小二说几位乃是第一次来凤城,乃是听了咱们客栈的名声,特意来这里寻落脚的地方的。不知客官要在这里住几日?”那孙管事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唐俊和苏映雪,并抽空看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的秦子卿三人,面上堆着笑,很是谦和有礼。

第77章 客栈

唐俊同那孙管事抱拳算是回礼,笑着道:“我乃是做玉石生意的,今次特意到凤城来看看风景,顺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生意可以做没有。估计怎么着也得在这里住个十天半月吧。”

那孙管事面上并无明显的变化,只是将一个簿子递了过来,唐俊接了,瞳孔一紧,看向苏映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将簿子递过去。

“你难得同我出来一趟,你来选吧。”

苏映雪疑惑着接了过来,待看了这簿子里的内容,才恍然大悟。苏映雪虽然自认没有住过几家客栈,可是为了安全,住的也都是大客栈,可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客栈。

里面第一张画的是一个院落的图样,上面的建筑以及各处花草画的极为详细,并且标记了序号。苏映雪认得,最前方的这个建筑正是他们所处的地方,而通往那个院落的却是她方才看到的那个大门。

之后的每一张是依照方才的序号画的详情图,每一处的院落风格都不一样,有豪华奢侈的,也有恬淡素雅的,还有简单大方的,也有田园小舍风格的,大小也不一。

孙管事在一旁给苏映雪讲解她所看的每一处小院落的情况。苏映雪看的心惊,这样的安排,可以迎合不同的人的需求,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的老客户。

“凤城果然不一般,就连客栈也是这样别出心裁。”苏映雪啧啧的称赞着,眼角的余光没有放过孙管事一丝一毫的变化。

果然,那孙管事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眼睛里闪着骄傲的光芒。

“小公子有所不知,别说是整个凤城,便是整个大齐您也难找一样一家跟我们一样的。”

苏映雪转头看向孙管事,眼睛晶晶亮,掩藏不住的惊喜模样。“这么说,我们还真是挑对了地方?”

“小公子福气好,恰逢咱们客栈刚下了通知,如今住房只要能够满七日的,均有一成的优惠,而且免费试住一天,若是您不满意,咱们是不收任何费用的。”

苏映雪看着神采奕奕的孙管事,心里不由得称赞,定下这个规则的人果真是个管理的好手。这样好的地方,试住一天,真要是退了去到其他地方,还能满意么?

苏映雪看着簿子,问了几个自己觉得不错的房子的价格,心里便有了底。

客栈最前面的这栋楼,一共是三层,一层乃是吃饭的所在,二楼和三楼均有十个房间,每个房间的布局都是一样的,并无好坏之分,一个房间一两银子一天。

而后面一共是十五个小院落,八种类型,除了装潢的最为豪华的那个院落外,其余的院落都是既可以单独住房间也可以包下整个院落,每个院落都配有整套的家用设施,甚至还有专门为生意人提供的大库房,价格从二十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不等。若是单独住一个房间,价格则是从三两银子到五两银子不等。而最为豪华的那个院落则要一百两银子一天。

苏映雪粗略的算了一下,觉得万掌柜同自己说的已经很是保守了。这样的风格设计以及定下的价格,显然是为那些做大生意的客商准备的,一来显得体面,二来也省去了很多的麻烦。若是客满,一个月少说也要有一万多两银子的进项,而且这还不包括客人在店里用餐的费用。即便刨去了所有人的工钱以及各项费用,盈利也是要在五千两以上的。那这客栈显然比她所认为的要更加值钱才对,怎么明月阁的估价才只有一万两呢?

苏映雪合上了簿子,看着孙管事道:“单是看着这簿子并看不真切,能让我亲自去看看吗?”

孙管事笑道:“小公子哪里的话,既然是您要住,自然是可以看的。几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跟着孙管事走到了方才那个大门,向里走去。

这客栈倒也奇怪,说是客栈,看着倒像是世家大族的宅子一般。方才在簿子上看的时候还不觉得,待走了过来才发觉这过道竟是这么长。

孙管事敲了敲左侧的第一扇略有些剥落朱红大门,片刻之后门开了一点,转出一个身穿青衣高颧骨瘦长脸的妇人。见到他们,立刻低眉顺眼的向一行人施礼,便赶紧开了门。

迎面是一个影壁墙,上面绘有迎客松的山水图。转过去,便能看到院子里的整个建筑了。

这是一个带有北方气息的四合院子,简单粗犷又实用。右边墙下栽种着一棵胡杨树,树枝上有嫩黄的新叶长了出来。下边摆着一溜约有七八盆的各色花卉,显然是刚从房里搬出来,似乎是为了晒太阳的,叶子上还有刚撒过水留有的水珠。

左侧是一间库房,没有门锁,苏映雪问道:“为何没有锁呢?”

孙管事见问,忙走到跟前解释:“小公子有所不知,来咱们这里的多是大客商,一般货物都比较贵重。门锁都是客人自己备下的,这样也放心些。”

苏映雪点头,果然是考虑周祥。

院里左右两侧各有两间房,房间的式样也是一样的,里面放的也不是床,而是北方见的那种炕,所有的东西都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苏映雪边看边点头,跟着孙管事进了正屋。

正应着门设的是一间会客室,迎面挂着一幅仕女图,陪着一幅对联。下面是桌案,摆放的整齐干净。博物架上摆放着一些可供观赏的瓷器,右手旁放着一张纸,苏映雪看了,是一张价目表,上面印着各种茶点和酒的价格。纸张做得很是精致美观,放在那里犹如一张小画,远看着就好似是特意装点的小画。

会客室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几人先进了右边的房间,是一间卧室,有衣柜,软塌,甚至还有书架和书桌。苏映雪好奇的走过去,却见书桌上散乱的放着几本书册,苏映雪随手按起来看了看,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书,不过是供客人闲暇消遣的时兴话本子罢了。随手将几本书册合拢放在一旁,却在收起最后一本书之后,从书中掉出一个东西来。

第78章 客栈 二

苏映雪正要去捡,却被一个黑影一阵风似的抢先夺了过去。

是那个开门的妇人。苏映雪蹙眉,这人竟是如此不懂礼数,冲撞客人。

孙管事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上前一步训斥道:“越发的没了规矩,成何体统!”

那妇人显然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赶紧跪了,不停的叩头哭喊着求着饶。

“孙管事,这是刚才小人扫洒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在上面的东西。这东西确实是小人的,小人见公子要拿,一时情急,才做出这等越矩之事,请孙管事念在我是初犯,饶我一次吧。”

苏映雪正愁没机会看看这孙管事的本事,因此见到这一出,竟是不干己事一般冷眼旁观。唐俊已然是在屋里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秦子卿几人站在那里,看着孙掌柜二人。

孙管事只道是苏映雪几人因为被冲撞了而生气,心里愈发的恼怒。

“什么样的东西,竟让你这样坏了规矩!便是再紧要不过,难道说客人还能眛了你的东西不成?将东西交过来!”

那妇人却只是呜咽着叩头,听了孙管事的话,吓得赶紧将东西往怀里揣。死死抱住,不肯交出。

孙管事一见她如此,心中怒气更盛,大斥一声:“还不快交出来!”

那妇人吓得浑身一哆嗦,也不敢再哭了,只是呜咽着,将头垂的更低了,双手也抱得更紧了。好似拿东西就如同她的命一般。

孙管事怒火中烧,疑窦顿生,但男女有别,怎么肯放下身份去抢。身后跟的那个店小二机敏,忙跑出去,不过眨眼功夫便带来了两个身材略有些肥胖妇人,同跪着的妇人穿同色衣衫,想来是别院的扫洒婆子。

那两个妇人得了孙管事的命令,便上前去拉那高颧骨的妇人。那高颧骨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呜呜呀呀的叫嚷着,却终是抵不过那两个胖妇人力气大,东西最终被夺了去。

店小二见东西已然夺了过来,忙上前接过那一团邹邹巴巴的东西,递给孙管事。

孙管事恶狠狠的瞪了高颧骨妇人一眼,将那团邹巴巴的东西打开,是几张纸,已团在了一起。孙管事一看上面的字,瞳孔猛地一紧,皱着眉头看着跪着的妇人,继续看下去,随着纸张的翻动,脸色愈发的黑的难看。

那妇人哆哆嗦嗦的求饶,吓得口齿也不清楚,说着什么不容易,什么首犯之类的求饶。

孙管事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怒气,将东西折起来收了,吩咐道:“押到柴房里去,等掌柜的回来发落!”

店小二和两个胖妇人应了声便要去拿那高颧骨妇人。

“且慢!”苏映雪突然发声,见孙管事看了过来,继续道:“虽说她方才做得的确不当,但是东西终究是她的,她拿回去原也是应该的,我这里并不追究,孙管事看我面上便饶了她一次吧。”

苏映雪素来待下人宽容,但是她知道越是牵扯到重要的事情,越不能有丝毫马虎。嘴里虽然求着请,却也是要看孙管事的态度。

那高颧骨的妇人听了苏映雪替她求情的话,便赶忙冲苏映雪磕头,嘴里哭泣着,并不再叫嚷。

苏映雪见孙掌柜面上露出一丝难色,却迅速的压了下去。向苏映雪作揖道:“唐突了小公子,实在是我等的不是。公子为人宽厚,不予追究,孙某感激不尽。但是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这里也是要按规矩行事的。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待掌柜的回来,我定当转达,相信掌柜的必定会给公子面子,从轻处罚的。”

一面又转过头冲那妇人呵斥道:“还不快谢过公子!”

那妇人听了,赶忙向苏映雪磕头道谢,只是那身子依旧如同筛糠似的在抖。

孙管事吩咐人依旧将那妇人带了下去,只是言语上不再那般的狠厉。

苏映雪看了眼唐俊,他也正在看自己,见自己看过来,便努嘴指了指孙管事,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有规有矩,不卑不亢,既处罚了犯错的人,也没有驳了客人的面子。苏映雪心里还是觉得比较满意的。只是眼下她恨想知道那婆子究竟拿了什么东西,掌柜的又会怎样处罚她。

一行人跟着孙管事继续看房子,苏映雪几次试图打听,却都被孙管事给掩盖了过去,苏映雪见他实在是口风紧,便满意的断了这个念头。反正,下午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除了那一件事情之外,再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这永川客栈,虽然保护的也是很好了,但是里面有一部分的摆设和用品确实是该换新的了,这十几个院落整理下来,的确是一笔不小的钱。这里面的房子,雕梁画栋,很是精致,但是有些地方略有脱落,虽看着并不影响使用,但这样高档的地方,若是因此而落了下乘,实在可惜。这自然也是一笔开支。

转了有七八个院落,苏映雪见已然是午时了,且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便问孙管事道:“刚才孙管事说可以免费试住一晚,只是不知,这试住的地方是不是可以自己选择呢?”

“自然是住在公子自己看中的地方。不过,我们这里也是有规定的,虽然试住并不收费,但是住进来的客人是要收取一百两的押金的。”孙管事见苏映雪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忙解释道:“公子切勿恼怒,收取的押金在您决定离开之时,定会分毫不差的退还给您的。”

苏映雪皱着眉头,一百两不是个小数目。

尚未等她开口,却听到唐俊道:“你这押金未免太多了,我去过那么多地方,押金最多不过十两罢了。你这里地方虽好,但这规矩忒不合理!”

孙管事忙转过身,一张清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丝毫不悦。

“这乃是我们客栈刚开之时便定下的规矩,还请客官见谅。”

“这规矩不合情理,就不能变通么?”苏映雪插过话。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老板一开始开这客栈,就是专为过往商人做生意之便而来。因此这后院里,轻易是不放人进来的。定下百两押金,也是防止鸡鸣狗盗之辈混摸进来,骚扰了贵客的清净。”

苏映雪听了,更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反正里面已经看过了,里面的一些人也都认了个大概。便以此为借口开溜了,那孙管事竟仍旧是笑脸相送,丝毫不见气恼,苏映雪心中便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第79章 接手

离开了永川客栈,苏映雪几人找了地方吃午餐。只是,这次不再分开,而是大家坐到了一起。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秦子卿看向苏映雪。

苏映雪双手交握着,付了钱以后,她手上也只有这将近两万两的银票了。但是永川客栈实在是太大了,想要再去其他地方再建一个,这是远远不够的,何况永川客栈实在是需要在修葺一番的。与其贸然行动,不如稳重一些,先将这客栈里的人给整治好,培养出一批新人,等到时机成熟,直接带着人手直接再开一个新的。想到这里,苏映雪直起腰身。

“等下午明月阁的人来了之后,交割清楚,先将客栈里收拾一番。换了人,也该有个新样貌!”

唐俊皱了眉头看过来:“刚花了两万多,你还要再掏钱收拾房子?方才里面的情形大家也都看过了,不过是有些地方有些旧罢了,尚不影响使用。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苏映雪笑着道:“哪里是那个意思。你昨儿不是还给我建议,让我略微修葺就好了么?我方才看了,一应的家具设施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那些床幔被褥等物是必须换新的,再者,通道那里虽然简单便捷,到底少了些韵味。大兴土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觉得选一些可供观赏的树木移植过去,便好多了。彩云,你觉得如何呢?”苏映雪说的时候,留意到彩云的脸上泛着一丝光彩,嘴唇张了几张,似乎有话要说。

彩云没料到苏映雪竟然要征求自己的意见,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道:“公子方才说通道那里需要变一变,我记得咱们府里过节的时候,总是会在院里摆好些各色的鲜花,看着很是漂亮。公子若移植树木过去,可是这树木没有几年的时间也是难以长成的,反而不如买些四季各色的盆栽花卉,在那里摆上些造型,简单又有效。只是,只是,估计要多耗些银钱了。”

苏映雪听了抚掌而笑,“果然你最贴我的心,这样却是不错。你们觉得如何?”

江月心里只有苏映雪的安全,其余一概并不上心,是以并无话说。

秦子卿想起那个地方,心里有些怪异,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唐俊看了沉默的几个人,清了清嗓子,“依我说,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们都知道每个院落里都设有库房,可见这通道里是要过车马的,凭空的整出些树木鲜花的,怕是会不方便。我们几个对那里日常的情形并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反不如请教那里的管事和掌柜来的好。”

苏映雪听了这话,觉得好似一盆冷水浇在了头顶上。嗯,也没错,是自己过于兴奋心急了。客栈首要考虑的便是实用,其次才是装饰,的确是自己欠考量了。

几人都觉得是该这么做,因此便议定等下午去了再说。

午时已过,苏映雪几人这才慢悠悠的往永川客栈那里赶去。远远的便看到李毅和孙先生在几个人的陪同下等在门外。此时,唐俊已经换回了装束,跟在苏映雪的后面。

“苏公子来了!”李毅和孙先生见到苏映雪,忙上前几步打招呼。

“我等来的迟了,让几位久等了!”苏映雪抱拳同二人寒暄了几句。看向了二人身后站着的孙管事,大大方方的走到跟前,抱拳笑道:“孙管事可还记得我?”

从苏映雪出现的那一刻就有些愣神的孙管事,这才恍然大悟,回了礼:“不想小公子竟然是我们的新主人,上午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孙管事进退有度,着实不凡,是个一等一的人才。今后这里还要请孙管事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公子但有所吩咐,尽管开口便是!”孙管事从最初的惊愕中已经明白过来,这小公子是因为不放心,所以先来淌了淌水,所幸自己并未作出任何越矩之事。看来以后行事还得谨慎,此人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好忽悠的人。

李毅和孙先生听了这话,有些云里雾里,向彩云打听了,才知他们上午已经来过了。

几人进了里间,李毅拿出了几份文件交给苏映雪。苏映雪看了,地契房契一应具在,包括官府允许经营的证件等等都已经做了更正,变更书,原主的移交书,已经俱全。其中还有一份明月阁附的文件,说明若是客栈的原主闹纠纷等等,明月阁一律都会出面进行干预等等的话。苏映雪看到这里,不免对明月阁更多了几分倚仗。

文件交涉完,李毅开始向苏映雪介绍他身后的几人。

原来这永川客栈,并不是只有孙管事一人。里面设有掌柜一人;前厅接待管事一人,孙管事正是管理此项;账房采买管事一人;护卫长一人;后勤的管事一人。

苏映雪同这几个人正式的见了礼,李毅同孙先生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便告辞了。将二人送走后,一群人又回了方才的议事厅。

苏映雪在上首的椅子上做了,彩云和江月二人侍立两侧,唐俊和秦子卿二人在左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映雪看着恭敬地站在下面的五个人,这些人除了那个护卫长看着还年轻一些,那些人都有三四十岁的模样。

“方才我也了解了,几位都是咱们客栈的老人了,我虽然是接手了客栈,但是诸项事务还需要你们多操劳费心。”

底下立时一声声的说着不敢。

“只是,”苏映雪拉成了声音,看了看静下来的几人“我虽年轻,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若是有人觉得我年轻可欺,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到时可别怪我不给诸位面子。”

几人低着头应下了,只是一个个脸上神色不大好看,一把年纪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样训着,实在是别扭。

“孙管事,”苏映雪看过去“上午那个婆子究竟是犯得什么错,可发落了?”

孙管事上前一步:“回公子的话,上午那婆子,一则是因为冲撞了客人,二来则是因为,因为她私自典当了客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典当客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是的,公子。前两天刚走的一位客人,遗落了几件器物。咱们这里有规定,若是有客人遗落东西,必须上交登记入册,待客人再次来时,方便归还。此事我已禀告了佟掌柜,因为公子下午要来,那婆子仍关押在柴房,尚未处置。”

第80章 接手 二

“佟掌柜,”苏映雪看向那位身材略胖,圆盘脸,留着络腮胡,阔耳方唇,鬓发有些白的男子。这人的模样委实不像是做掌柜的人,若不是这身衣服,倒像是,嗯,倒像是个江湖大汉。

“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公子,”佟掌柜一开口,声音低沉而洪亮,从袖里拿出几张邹巴巴的纸,递了上去,彩云接了,交给苏映雪。

“向婆子这次一共典当了四件器物,典当金额共五百两。所犯金额实属巨大,理应交给官府处置。只是,”佟掌柜拧眉,似乎有为难之处“公子刚接手客栈,便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于客栈的声誉不利。在下的意思是,此事只需暗中处理掉就可,无需惊动官府。让向婆子去赎回那些东西,扣去这个月的工钱,再赶出客栈。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苏映雪手指轻扣着桌面,点头道:“佟掌柜考虑的周到。”声誉这东西是很重要的,若真的惊动了官府,事情传扬开来,被有心人利用了,反而是大大的不好。客栈里用的人不比自家的下人,能随意处置,只能罚去工钱。

“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管理这些婆子的人,也未尽到责任。平日是谁管着她们来?”苏映雪手指依然轻扣着,声音静下来后,一声一声,如同敲打在人心上一般。

“回公子,这些平时是小人在管。”

苏映雪看去,见是那位唤做董淇的管事,油腻腻的一张肥脸,堆着讪讪的笑容,眼睛挤在一处,成了一条线。苏映雪皱眉,这人,方才不笑还好,这么一笑,五官都变了样,只有那肥厚的鼻子突兀的显着。

“是小人有失察失责,小人愿意认罚。”

这话说的十分的谦卑,若不是看到他那样子,苏映雪就随便罚些银两就作罢了。只是这件事情关乎客栈声誉,若是罚的重了,只怕此人不服,宣扬了出去,反而违背了苏映雪原本的意图。

“唐大哥,小弟经验不足,像董管事这样的情况,贵府会如何处置?”

唐俊正歪坐在椅子上看好戏,不妨苏映雪会突然问自己,搭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中的神色,了然于心。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苏映雪看了过去,方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映雪身上,这时看过去,当即吓得白了脸。此人竟然是端王府的小王子,怪不得苏公子能从四大家族的争夺中脱颖而出。佟掌柜率先反应过来,赶忙施礼,余下几人也忙跟着施礼。

“都起来吧。”唐俊依然懒懒的倚在那里,只是带了苏映雪从未见过的威严。

“下人犯错,乃是管理者的失职。”唐俊的目光扫过董管事。

董管事只觉得脊背发凉,双腿忍不住哆嗦起来,满头大汗。

“依王府的规矩,理当同罪论处!”

话音刚落,只听得噗通一声,董管事那肥厚的身子如一团肉垛一般,在地上不停地抖动,声音也随着那抖动的身体而颤抖。“是小的失职,念在我是初犯,还请公子饶我一次。”说着,更是不停的磕着头。

董管事在这客栈里,管的是后勤,所有的事情都是依照规矩进行的,并无什么大事,可拿的工钱却是一分不少,后院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巴结着他,这等气派,若是离开了,便是再也没有了。

唐俊嫌弃的看了眼那堆肉垛,朝苏映雪看去,见苏映雪朝自己微微的点头,看来是要做那收服人心之举了。

“唐大哥说的是,只是这里怎能跟贵府相比。董管事,”

那董管事听了苏映雪后面那句话,知道还有机会,忙朝着苏映雪叩头答应。

“这件事情毕竟是你管理怠慢所致,不罚不足以服众。这样,你的管事之责暂且取消,由孙管事兼任,你就给他当副手吧。工钱嘛,比以前减去两成便是。以后若是做得好,还是会提你上来的。”

那董管事听了这话,心里虽觉得憋屈,因为一个婆子犯了错,便这样的惩治,可是总比被踢出去的好,便千恩万谢的叩头应下了。

剩下的几人见苏映雪刚来,便这样发落了人,且是这般严厉。以前跟着周老板,从未有过底下人犯了错,自己也受牵累的事情,是以对苏映雪多了几分敬畏,且这位公子有端王府的王子撑腰,实在是不敢招惹,一个个严阵以待,不敢怠慢丝毫。

苏映雪训了几句话,便命他们各自去做事了,只留下佟掌柜一人说话。

“明月阁的万先生对佟掌柜多有褒奖,今日得见,果然是不负虚名。”苏映雪让佟掌柜入了座,夸奖道。

佟掌柜乍一听到万先生,明白过来,这苏映雪多半是与万三相交甚笃的。恭敬的神态中便放松了几分。

“公子褒奖了,我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同万三先生相比,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我听万先生讲,这些年来客栈的事情多是倚仗您才有如此发展。今后还得请先生多多费心才是。”

佟掌柜笑着说着不敢,对于苏映雪的态度却又有了几分转变。苏映雪便趁机向佟掌柜请教了客栈的诸项事务,对于永川客栈的了解才多了几分。

永川客栈除却布局非同一般,这里的后厨也是极有名的,且这里的保安措施也是顶好的。若说吃住倒还可以将就,可是,这些出门在外的商人们,带着贵重的货物哪个不是胆战心惊的。永川客栈配的是一等一的好手来看家护院,莫说是有窃贼想要混进来偷窃,便是有那江洋大盗,轻易也不敢招惹上门。

且这里还专门设有供客商专用的大宴会厅,那一流的菜色自不必说,便是歌舞乐曲,也是同人签了合约的。但有需要,总是紧着永川客栈,是以在这里成交的大生意,不胜枚举。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着小小的客栈,却要设好几个管事来管理。

苏映雪向他请教关于修葺房子的事情,那佟掌柜道,“若说修葺,是早该修葺的。只是,早两年钱,那周老板便已是思乡情切,想要将这客栈转手的,是以才将这事情压了下来。如今公子既然不想耽误紧接而来的忙季,有想要有些新风气,那一会儿我便吩咐下去,让各处统计自己必须要更换的用品以及金额,待统计完毕,明日一早,再行商议。”

第81章 重整客栈 一

处理完所有事务的苏映雪终于摧着酸痛的腰,坐在马车上赶回去。

“今日多谢你了,一会儿我们先送你回去。”苏映雪说着,吩咐了江月往王府那里赶。

“用了人朝东,不用人朝西,你还真是一刻都不愿多跟我待在一起。”唐俊恨恨的说。

苏映雪听了这话,面上便有些过不去,好像还真是这样。只是,自己本就是打定了要借用他的势而已,况且天已经黑了,怎好再让他跟着。

“我知道今日是多亏了你,才能如此顺利的收服了那几个人。这样的大恩,岂是几句道谢的话就能报的?再说,你也不喜欢听不是?”

苏映雪温言软语,少了白日里的气势,不自觉的露出了小女儿之态,听得唐俊心里一阵绵软舒适,尤其是听了最后一句话,更是喜笑颜开。

“你我不过相识两日,你便如此了解我,看来我们还真是,啧啧······”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只是听在苏映雪耳中,只觉得一阵发麻。

莫不是他发现了自己是女儿身?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苏映雪自觉自己并未有什么破绽,况且一看自己年纪尚有,便是声音中有些细弱,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是,眼前这个人分明是个人精!看看那双眼睛,眯缝着,似笑非笑,直看得她一阵心虚。

不行,绝不能露出破绽!

因为疲累一天而刚刚放松的精神,瞬时重新振作起来。

“唐公子放心,小弟虽然年少,却还是识得时务的。今日你帮了我如此大忙,日后若有用的到小弟的地方,小弟定然是全力以赴。”

唐俊听了这有些分外的话,向苏映雪凑近了几分。

“贤弟?”

苏映雪一瞬间脸红到了耳朵根,心里更虚了,好在夜色深深,他看不到自己红透的脸。只是,这灼热仍旧烫的苏映雪呼吸都有些乱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便是被识破了,又不犯法,怕什么!

“你说的这话,我记下了。”唐俊悄声的说完,退了回去。

苏映雪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见他坐了回去,这才舒了口气。

“当然,以唐公子的身份,多的是人愿意为你效劳。所以我这样的许诺,便留在公子非用到我不可的时候吧。”

“好,明日,我去永川客栈等你。”唐俊答得爽快。

苏映雪一愣,怎么还要等她?她似乎没有什么事要麻烦他了。

“剩下的事情,都是小事,就不劳您大驾了。我处理的来。”

唐俊收了折扇,“放心,我只是去坐坐,不给你添乱。”

添乱?哪儿跟哪儿啊?

苏映雪皱着眉头看着他,她只想好好的做事,不想总招惹这些权贵的。

额头猛地一痛,却是唐俊拿了扇子敲了她一下。

“你干嘛!”苏映雪揉着额头怒吼,这人怎么回事啊?

“我只是提醒你,想要同我撇清关系,可没那么简单。经过昨天和今天这几件事,不出三日,凤城里所有的商人都会知道你同我交好的——”唐俊拉长了嗓音,那交好的几个字说的格外的重。

苏映雪想了想,终于认下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第二日一早,几人便赶到了永川客栈,自认为已经来的够早的苏映雪,再次输给了唐俊。

佟掌柜捧来一本账册,身后跟着的是管理账房与采买的冷一凡冷先生。

“这是账房连夜统计出来的,各处需要采买的用品以及预计的金额,请公子过目。”

苏映雪看了看佟掌柜和冷先生眼睛里充满红血丝,微黑的皮肤也能看到清晰可见的黑眼圈,心里对二人好感颇深。

“辛苦两位了。”

苏映雪细细的看了,统计的颇为详细,并且做了分类。其中一项为客栈里面必须要换的东西的汇总,另一项则是半旧物品,虽不急于这一时,但是也是用不了很久了。

统计的金额,一项为一千三百两,另一项则为两千一百两。

“眼下账房里面可还有银两?”苏映雪问道。

“回公子的话,因前日便同明月阁进行了交割的手续,昨日以前所有的盈利除却这个月工人的工钱,均已由明月阁交给了周老板。”

“这么说,账房眼下并无银钱可用?”

“是,也不是。”

“哦?这是何意?”苏映雪不解的看着冷先生。

冷先生道:“客栈的规定,是每个月十五日发放工钱,眼下账房里所有人等这个月的工钱尚未发放。”

苏映雪不以为意,工人的工钱能有多少,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冷先生看出了苏映雪的心思,掏出一本账册,递了上去。

苏映雪一看之下,才明白过来。不想小小的客栈,用的人竟然不少。单是护卫就用了二十余人,每人的工钱是一百两,这是客栈里最大的一笔开支了。剩余的厨房,后勤,洗衣房等等等等,用了也有近七十余人,加之佟掌柜几人,算下来竟然用了将近百人。一个月但是这笔工钱的开始,便用到了将近五千两银子。

费用可真不小啊。好在佟掌柜昨天已经向她说过了,永川客栈里最主要的便是安全,是以,苏映雪虽然吃惊,细想下来,却也能接受了。

苏映雪合上了账册,看向佟掌柜二人。

“依两位之见,我们是该将这统计的都换下,还是说,只换下那些必须的呢?”

“公子,昨夜我二人已经讨论过此事。若是全部换下,少说也要三千四百两银子,且有二百两左右的浮动。眼下库房只有近五千两银子可使用。而且半个月后,还是要发工钱的。我们参照过往年的经营数据,再有七日左右,客栈里便是一年的高峰住客时间,到时候厨房那里用银更是少不了的。酒水供应那里,倒是可以先赊账的。各项合计下来,若是公子手上能够再提供千两左右的银子,便可采买必须更换的东西。而若是公子手头宽裕,能够提供三千两左右的银子,则账册上所有的物品均可更换。”

苏映雪沉吟,三千两的确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但是,既然决定要换了,便不能再花一次功夫了,免得到时候影响了生意。

“昨日,我向先生提及的关于花草的事情,先生觉得如何?”

“这?”佟掌柜没有料到苏映雪会提到这个。据他所知,苏映雪盘下这个铺子就花了两万多两的银子,再提供几千两的周转银子实属不易,看来,她的手上的银子还是足够的。当下便也放大了胆子。

第82章 重整客栈 二

“公子有所不知,客栈里的那条甬道轻易动不得的。因有不少客商都是带了马车来的,所以甬道的宽度必须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而若是摆设花草,怕是会影响通行的。”

苏映雪听到这里,看了眼唐俊,这家伙看着不务正业,实际上还是有些眼光的。

“那佟掌柜可有什么办法,既不影响使用,又能让甬道那里得到改善的?”

“这,”佟掌柜有些迟疑,最终说道:“我曾听闻京都有专门在墙上作画的艺人,只是并不知道这价格如何。”

“在墙上作画?”嗯,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咱们这里没有这种人吗?”

“眼下还没有,只是公子若当真想要这样做,我稍后便派人去京都打听。”

苏映雪想了想,其实这件事并不是很重要,不过是美观与否罢了,那些人又不会坐到甬道里去欣赏画作。眼下倒是有一桩急事,与其耗费精力在这件事情上,反不如把那件事情做成了。

苏映雪摆了摆手,“不必了。”因吩咐道:“采买的事情就这样吧,账册上所有的东西悉数更换了。冷先生这便吩咐下去吧,稍后我会让罗忠过去给你周转使用的银子的。”

冷管事依言退了下去。

“佟掌柜请坐。”苏映雪指了指右首的座椅道。

佟掌柜道了谢,便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我知道,在所有的人里,佟掌柜在这里的时间是最长的。我想请教掌柜几个事情。”

佟掌柜道:“公子请说。”

“当年周老板建了这样一个客栈,是何人帮他出谋划策的?耗费了多久,花了多少银两?掌柜的可知道?”

佟掌柜听了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周老板平素里有很多的爱好,其中一个,便是专研这庭院设计的。咱们这永川客栈,便是他亲自设计的。而那十几个院落,更是他根据历来的建筑书册,亲自监工建成的。至于花费的时间及银两,我曾在以前的账簿上看到过,花了大约是一年的时间建成的,因为买的都是上好的木材,连带工钱花费的银两约有三万两。”

三万两,周老板真是下了血本了。若说是一年的时间建成,只要自己手下这些个铺面经营得当,每个月都有盈利,想要再建一座,也是不难的。

想到这里,苏映雪觉得心情很好,笑道:“那依佟掌柜之见,若是再建一家这样的客栈,是否仍旧需要耗费这么久的人工和财力?”

佟掌柜听了这话,抬头看了苏映雪,一脸的不可置信。

“公子的意思是?要再建一个永川客栈?”

苏映雪笑着点头,“没错,不过,是在别的地方建一个,而不是在凤城。”

佟掌柜由最初的惊讶,忽然睁大了眼睛,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公子的意思是,要将永川客栈开到更多的城里去?”

“是的。”苏映雪眼中含笑的看着他。

而此刻,议事厅里同样惊讶又惊喜的人,还有一位穿了藏蓝色袍服的唐公子。

佟掌柜起身,跪拜下来,苏映雪吓了一跳,连声说道:“佟掌柜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佟掌柜抬起头,看着苏映雪,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有浓浓的雾气,让苏映雪看的心里很是矛盾。

一个江湖大汉般的人,好像被她惹得要哭了?

“公子有所不知,我数年前就曾建议过周老板这样做,可是周老板身体不好,不想耗费心力,始终不曾同意。此事实在是我心中的一大憾事,若能借公子之力完成此事,我便是耗尽骨血,也心满意足了。”

苏映雪没有想到,这样看似粗狂的人,竟能如此性情,且竟早已与自己想到了一起。心里对这位年纪略大的老者,顿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先生快请起,不想先生竟与我想到了一处。”苏映雪见他起身,仍旧请他坐了,只是心中对他多了几分敬重,便连称呼也变了。

“先生既然也有此想法,想来定然是做过规划的吧?”

“是,当年我为了说服周老板答应此事,做了一份详尽的规划书,公子可要看。”

苏映雪大喜,连忙道:“当然!请先生速速取来!”

见佟掌柜离开,唐俊站起身子,走到苏映雪身前,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她道。

“你是认真的?果然要将这客栈做大么?”

彩云几人虽然曾经提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见苏映雪如此雷霆之速,也着实吃了一惊,便一同看向她。

却见这个一个多月前,还在闺阁之中愁眉不展,心事难书的人儿,脸上溢满了笑容,神采奕奕,自信满满的道:“当然啦!这样的机会,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眼下,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有先做好的计划书,当真是机会难得!

而秦子卿也同样吃了一惊,在他的想象中,苏映雪逃出那个家,为的不过是游山玩水,多见识些朋友罢了。若说开个客栈,赚些银钱以供花销也就罢了,如今竟好似要在这方面做出一番事业来一样。这,是他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吗?

“好!”沉寂的屋里突然响起了几声鼓掌的声音。唐俊拍着手笑道:“你若果真有如此大的抱负,便也算我一个!”

“你的意思是?”苏映雪皱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的意思很简单,”唐俊摇着折扇转过身,“你要怎么做,我都奉陪到底。当然,你若是缺少银钱,我这里也有那么几万两银子,你尽可拿去,权当是我参股!”

苏映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老天爷是不是突然眷顾了她,在她那么龟缩着过了这些年后,忽然将所有的好运气都加倍的加到自己的身上。她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一个月前,她还在痛苦中煎熬,她是真的走出来并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吗?

苏映雪偷偷的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嘶~,苏映雪疼的龇牙咧嘴,最终却是眼含热泪的相信了眼前的一切。

一个黑影挡在眼前,苏映雪向上看去,眼睛因为那泪光而看不真切。

“我主要是为了自己,你不用对我感激涕零。”

那欠揍的声音传来,苏映雪知道,是唐俊。这家伙,又犯老毛病了。

接过彩云递过来的帕子,苏映雪擦了眼泪。看着那个高高的身影,看着那此刻看起来有些刚毅的脸旁,眼睛里充满了关切的神色,露出笑容。

“好,那你就入股吧!”

第83章 你想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映雪忙的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一方面,苏映雪已经见了永川客栈里所有的人,并进行了训话和士气的鼓励。三天内,所有采买的东西都已经完毕,整个客栈里忙忙碌碌的进入了全面的整顿。索性眼下正是忙季前的惨淡时期,并无客人,因此算不上影响生意。

另一方便,苏映雪、唐俊、佟掌柜、秦子卿几人夜以继日地对佟掌柜的计划书看过之后,进行了全面的讨论和调整,搜集整理了客栈里所有的老客户的资料,的最终在客栈布置完毕之前,确定了几个目标城。

再有,唐俊将他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拿出了五万两银子。本来打算将自己的几处私宅卖掉好凑出更多的钱,却被苏映雪强制的拦下了。而苏映雪当掉了自己所有的珠宝首饰,反正这些东西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再用的,加之自己剩下的钱,凑足了四万两银子。秦子卿此时对于自己的囊中羞涩再次感到无力,却也无能为力,只好更加努力的将苏映雪要做的事情,努力的打点好。

最后,永川客栈大肆招募人才,经过了层层的筛选,终于选到了五个人跟着佟掌柜几人学习管理客栈的内部事务。余下的厨房。账房等等,便是连管理院子最为出色的尚婆子身边也跟了两个年轻的妇人跟着学习。一时之间,永川客栈里人头攒动。

这一日,终于做完了所有事情的苏映雪回到了小院子里。天已经渐渐暖和起来,夜里也不再那般凉了。苏映雪坐在小院子里,看着璀璨的星空,心里满满的惬意。

“这些日子你太辛苦了,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温和的声音传来,苏映雪看过去,是秦子卿。

“将这鸡汤喝了,好好补补身子。”秦子卿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取出碗来乘了鸡汤递过去。

苏映雪笑着接了,“谢谢你,”因见食盒里鸡汤还多,笑道“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你也补补吧。”说着便要去端碗盛汤。

两个人安静的坐在小院里,一面看风景,一面喝着汤,暖暖的汤顺着肠胃,让人身上暖意融融。江月和彩云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小院里除了他们两个手中不时发出的汤匙和碗的碰撞声,安静的如水一般。

“你喜欢吗?”秦子卿放下碗,突然问道。

苏映雪一愣,笑了,“嗯,味道挺好的。”

“这样忙碌的日子,你喜欢吗?”秦子卿再次问道。

苏映雪这才转过头看向他,漆黑的夜里,月光星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让她看不真切他的眼睛。可是,她仍然能够感觉到来自那双眼睛的疑问。苏映雪回转过头,看着天上那弯弯的月亮,最终还是笑了。

“其实,我仍旧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原本我只是想出来转转而已,可是,自接触了这件事情之后,便忽然觉得脱不开手,并且很想将这件事情做成。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可是既然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追寻什么,反不如将眼下想要做的事情认认真真的做好。”

秦子卿见她说的认真,叹了口气,“我常听叔父说,因为忙着生意而少了太多陪伴你和婶娘的时间,心中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那么看重生意。可是,事务缠身,想要挣脱又谈何容易。你若也是这样做下去,我怕你早晚有一天会步叔父的后尘。”秦子卿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苏映雪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好不容易逃出限制身体的牢笼,再陷入精神的牢笼。若有一天自己充满了铜臭味,苏映雪想到了她见过的那几位四大家族的人,一个个眼冒精光,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会尽量注意的。我一定让自己再轻易陷进去的。”苏映雪半是对自己的惊醒半是对秦子卿的安慰。

秦子卿看着她,最终放弃了劝说。“好吧,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便继续支持你。”停了一会儿又道:“你出来这么久,一直没能给叔父他们保平安,明日你写一封家书,我骑马到其他地方去给你寄信吧。你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凤城,不能在这周围寄信,以免泄露了行踪。”

苏映雪这些日子忙的糊涂了,听他提起,想起家中父母,一时间只觉得鼻子有点酸。那个禁锢了她的地方,她竟有些开始怀念了。

苏映雪想起了以前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心里忽然对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内疚。不知父母此刻究竟怎样了,她忽然间很害怕,害怕一件事情,那个可怕的事情刚冒出来,苏映雪便惊恐的打断了自己的念头。

这样的事情不能想,更不能发生。她会很快的,很快的回到父母身边去的。一定会的。

“好,一会儿我写了就给你。”苏映雪看向秦子卿。

秦子卿的脸在暗影里,越发的看不真切。

“不用着急,出来这么久,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他们说。你慢慢写,明早给我也不迟。”

苏映雪点头,是的,她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夜深了,回房休息吧,这段时间这么辛苦,别把身体拖累坏了。”秦子卿站起身,收拾食盒碗筷,对苏映雪说道。

苏映雪从对爹娘的思念中回过神来,时辰的确不早了,站起身来,对秦子卿道:“子卿哥,这段日子,谢谢你陪着我,并给我帮了这么多忙。你离家也有这些日子了,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回去看看伯父伯母吧。”苏映雪前几日从彩云那里得知,秦子卿为了来找她,也是偷偷溜出来的。

秦子卿正在收拾东西的手停在那里,空气中的沉静一时有些压人心魄。

“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你不必担心。”秦子卿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冷意,让他定了定神。“我曾说过,一定要护你一世周全的,便不会食言。”

苏映雪想起那日两人的谈话,一时之间神色有些尴尬。她这才知道,他是无法轻易放弃他的那份感情的。知道不便再劝,苏映雪低头,向她的屋子走去。

“你喜欢他吗?”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苏映雪停在原地,回头疑惑的问道:“什么?”

秦子卿艰难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嘶哑。

苏映雪拧眉,想了想,“你是说,唐俊?”

只有沉默,没有回答。

苏映雪笑了笑:“我和他,怎么可能呢?子卿哥,你想多了。”

第84章 王府来人

永川客栈布置一新,丝毫没有耽误到来的忙季。老客户们陆续到来入住,对于这熟悉的环境,却又有些不一样的新奇的感受,倍感兴奋。一个个对着孙管事夸赞了一番。

客栈开始盈利,并且丝毫没有耽误发工钱。苏映雪交代了冷先生,前几天大家都忙坏了,每个人都额外再给了份工钱。因此,永川客栈上上下下皆是欢天喜地,犹如过年一般。便是那店小二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真诚无比,让客人看了都不由得跟着开心起来。

苏映雪、唐俊、孙管事、冷管事和佟掌柜几个人正围坐在一张铺满书册的桌子。

“那好,就这么定了。”苏映雪拍了一下桌子,正身而坐。“这段时间就由孙管事和冷管事你们二人来负责客栈里的诸项事务。若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二位多商量商量。我和佟掌柜便先去霸州查看一番,若是机会合适,我们便直接进行下一步。”说着看向唐俊,“这段日子,唐大哥也多操心些这里的事情。”

唐俊头未动,只抬了抬眼睛看了对面的苏映雪一眼。活动了下脖颈道:“这里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我已经知会了府衙,若是有人寻隙滋事,你们尽管报官就是,知府那里不敢怠慢。”这话是冲着右侧的孙、冷二位管事说的。二人听了,点头应下了。

“我在这凤城也呆腻了,趁着这个机会,同你们一起出去逛逛也好。”

苏映雪见他虽然漫不经心,此话听来却是认真的,便先嘱咐佟掌柜几人下去做事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苏映雪多少明白了些唐俊的性子。凤城虽然是端王的封地,可是,却是没有皇命不能擅离的。作为端王的王子,又怎能随意离开?

“你擅自离开凤城,只怕不妥吧?”苏映雪很认真的端详着他。

唐俊却是一脸的不在乎,“哼,我有爹有兄长,就算将来要承爵,也是决计到不了我的头上的。再说,这样的身份,就算白给我,我也不会要的。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跟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他既然舍了我们,就不该这样要死不活的压着。索性将我们贬为庶人,反倒自在。”

苏映雪听了这话,却是吓了一跳,赶忙捂了他了嘴,示意他噤声。只是再看向他时,见他那双眼睛似乎有些呆住了,却忽然间满含着笑意,手心感觉到他的柔软的唇弯起,也呆住了,旋即红了脸,赶忙松手。面上却掩饰着打着哈哈。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看看什么地方!这里人多眼杂的,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怎么好?”苏映雪有几分气恼。

“我知道你关心我。”唐俊收了笑脸,这次却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我心里憋屈的紧,父王和大哥却一味的委曲求全,我又能到哪里去同人说这番话去?不过也只能是在你这里罢了。”

苏映雪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唐俊摆手制止了。

“我相信你,你不会害我的。”

是,苏映雪心里道,我是不会害你的,可是这样杀头的话,我也是不想听的。苏映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那句话后边有一把冷意森森的刀一样,时刻准备着冲自己砍过来。

我真不是有意想听的,可架不住人家要跟自己说呀。苏映雪心里不停的祈祷。

“那好吧,你既然想要出去走走,就一起去吧。只是,你父王那里,你得处理好。”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唐俊的脸上再次出现熟悉的笑容,苏映雪无奈。

晚间临睡前,彩云帮着苏映雪铺被,说道:“公子,咱们后日便要出发了,秦公子却还没有回来,可怎么办呢?”这些日子来,彩云每日里唤苏映雪为公子,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了。

苏映雪听了,算了算日子,秦子卿走了也有五六天了,按说是该回来了。只是不知他究竟是去了哪里去寄那封家书,又或者,他真的回家了?苏映雪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是该回去的,不该因为她而乱了他的生活的。可是,她又觉得他肯定会回来的,因为,因为······

苏映雪心里搅起一团麻。

算了,还是不要回来了。

“你不必担心,或许他回家去了呢。再者,他就算真的回来了,去客栈里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公子是说,秦公子回扬州了?”彩云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回过头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苏映雪敲了敲彩云的头,笑道:“怎么,你这么在意他?”

彩云当即吓得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着有秦公子跟在您身边,就如同亲人一般,也减了您的思乡之情。奴婢并未有任何觊觎之意。”

其实,在彩云的心里,同苏府所有的人都一样,一直将秦子卿和苏映雪看做一对。但是,她明白苏映雪心里介意的正是这样的想法,是以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

苏映雪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彩云竟吓得这般模样,忙扶她起来。

“做什么这样谨慎?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苏映雪笑着安抚她。

第二日,苏映雪一早来到了客栈,佟掌柜几人已经等在那里等着回事。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才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

“唐公子今日没来吗?”苏映雪问道。

所有人都看向苏映雪,一脸的这件事应该只有你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唐俊怎么说也算是个小王子,虽然只是虚名而无实权,可毕竟身份在那里放着,来不来的怎么会同他们这些人说。

只是还未有人开口,便有人前厅里的小二过来禀报。

“公子,王府里来人了。”

此言一出,四下里更加安静了。大家纷纷看向苏映雪。

苏映雪也是一脸疑惑,“可知是什么事?”

“来的人说是要请公子过府一叙,并未说是什么事。”店小二照实回答。

莫非,是因为要离开凤城的事情遭到了王爷王妃的反对?苏映雪猜想着。

“佟掌柜,你先去接待一下,我稍后过去。”

第85章 端王府之行 一

苏映雪坐在马车上,前后跟着的是端王府的侍卫,端王府的管家骑着马走在前面。

到底是王府,用的东西即使不奢华,却也是上好的。这马车行驶平稳,毫无噪音,比苏映雪他们租用过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苏映雪对于端王和王妃的召见,一面忐忑,一面又好奇。

世人总是传扬,端王无论是样貌气度还是才华,均是高出当今太子不止一成。是以,当今皇后才尤其宠爱这个小儿子。听说,若不是朝堂里一批人鼓吹长幼有序,强烈的反对废长立幼,如今这太子之位便是端王的了。

与太子之位擦身而过,便是与皇位擦身而过。不知这位端王作何感想。

看唐俊的样貌,那家伙虽然看着不太着调,那皇家的气势却是与生俱来的。想一想同他在一起时,他偶尔发作起脾气来,那威势······

苏映雪不由得搓了搓胳膊,心中胆怯的摸了摸脸,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马车停了,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苏映雪强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正了正神色,掀开了车帘。

苏映雪下了车,抬头便看见“端王府”三个鎏金大字挂在那里,门庭气派十足,让人顿起敬畏之意。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张着大口,神态倨傲,俾睨凡尘。门口站着两排侍卫,均是身穿红银相间的盔甲,一个个腰杆笔直,神色严峻,目中无物一般看着前方。

苏映雪跟着那管家由侧门进了王府。一路走来,雕梁画栋,奇珍异石,当真是华美非常。苏映雪心里暗暗赞叹,果然天家威武,非他们这些小民可比。

路上时不时的遇上一些打扮的精美的侍女,一个个都挽着双丫髻,装束也都一样,穿的是浅黄色的水纱裙,偶尔有着粉色衣裙的。一行人走过去,脚下飘飘荡荡,摇曳生姿,让人心神荡漾。

佟掌柜在接待那管家之时,给了他不少的银两,是以这管家对苏映雪格外客气些。这管家姓李,倒是很年轻,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路上很是耐心的向苏映雪讲了一些王府的礼仪以及同端王夫妇说话时要注意的事项。

进了第二道大门时,苏映雪瞧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给李管家行礼,趁李管家不注意,向苏映雪使了个眼色。苏映雪看不明白,向四周望了望,却并不见有那个人。

待李管家同苏映雪领着苏映雪走过去,那小厮依然没有起身,只是在苏映雪擦身而过的瞬间,往苏映雪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苏映雪吓了一跳,手慌忙往袖里缩了缩。

看着侧前方带路的李管家并未有任何异色,两只手在那宽阔的袖里,摩挲着将那东西伸展开。

是一张纸条。

苏映雪无语,这可让她怎么看?

他到底遇到怎样的困境,连过来亲自说句话都不成吗?

苏映雪只觉得这纸格外烫手一般,心中越是焦急越是不知道要怎么去看。一个不留神,竟同一位着黄色衣服的侍女撞到了一起,那侍女吓得赶紧跪下来磕头,李管家见了,高声的训斥着她,并说着处罚什么的话。

苏映雪见二人并未留意她这里,赶忙偷偷看了。

“谨言慎行,宏图计划。”

苏映雪愣了,将纸条翻过来看看,空白,只有那八个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说明白。苏映雪心里焦躁。

一看那侍女仍跪在那里叩着头,心里老大不忍。本来是自己的错,却由她担了。

“李管家,”苏映雪笑道“此事原该怪我,我第一次来王府这样气派的地方,一时间没留神,撞了这位姐姐,才使得这般误会。请李管家不要责罚她了吧?”

那侍女依然是低着头,只是伏在地上,不再叩头,也不发一言。

李管家看了看苏映雪,冲地上的侍女道:“苏公子替你求情,这次便饶了你,还不快谢过苏公子?”

那侍女忙抬头看向苏映雪,然后冲着她,磕了头,嘴里说道:“奴婢谢公子大恩。”

苏映雪面上羞红,嘴里说着不必,李管家才命那侍女离开,继续向前走去。

过了不久,李管家在一处院门口停下。苏映雪看了,上写着“青桐院”。

不是正式的会客的地方,倒像是日常起居之所。门口立着两个婆子,见了李管家低头问好,顺便看了苏映雪几眼。苏映雪冲着那目光看回去,那人似乎楞了一下,但立即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同苏映雪也施了礼。

到底是王府的下人,若是在苏府里,这些人早就吓得不敢抬头了,哪里还会这样?

其中一个婆子进去通报,不多久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绛紫色衣裙,紫色比甲,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妇人。

“这位是王妃身边的舒嬷嬷,她会带公子去见王爷和王妃的。”李管家在苏映雪身边低声的说道。

苏映雪看去,那妇人面庞圆润,细长眉,高鼻梁,嘴角带着笑,走到近前道:“苏公子来了,王爷和夫人等了您好久了,快请进吧。”

苏映雪知道这是王妃身边得力的人,不敢怠慢,向舒嬷嬷行了一礼道:“那便有劳嬷嬷了。”

舒嬷嬷很满意的打量着苏映雪,再次开口:“请~”

苏映雪跟着进了院门。院子很大也很开阔,正门外站着几个小丫头和婆子,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话,其中一个婆子看到外间来了个男人,便拉了拉另一个婆子,向那小丫头笑说了几句话,便退去了。

几个小丫头见人来了,忙打开帘子,里面传来说笑的声音。苏映雪跟着舒嬷嬷走了进去,被带进了左侧的厢房里,便有一个穿浅青色衣裙的侍女奉了茶上来。舒嬷嬷交代了一句,就出去了。

过了约有一刻钟,舒嬷嬷笑着进来道:“劳公子久等了,方才有下人来回事,耽误了这么久。王爷王妃请您过去说话。”

苏映雪笑着应了,跟着舒嬷嬷走了出去,进了另一间厢房。

两个穿粉色衣裙的侍女打了帘子,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这静默的可怕的空气,让苏映雪觉得一阵压抑,头皮有些发紧。

“回王爷王妃,苏公子来了。”

第86章 端王府之行 二

苏映雪听到舒嬷嬷的声音,不敢抬头,眼看舒嬷嬷的那双青灰色的绣鞋立在那里不动了,便也停下了脚步,按照李管家交给她的,叩拜行礼。

“草民苏飞见过王爷王妃,王爷王妃福寿康宁。”

片刻的安静之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人的笑声,“苏公子快快请起,不必拘礼。”然后又听他吩咐道:“来人,给苏公子看座。”

苏映雪这才敢起身,只是不敢过于放肆,头一直微微垂着,侍女们搬来了一个圆凳,苏映雪依照吩咐,坐了下来。

“苏公子年纪轻轻,却拿了下永川客栈,果然是少年英才呀。”那浑厚的男中音再次响起来。

这话夸得便有些意思了,满城里知道这事的人早就传扬开了,说她是借了端王府的势才能从四大家族手里拿下永川客栈,一传十十传百,各种各样离奇的说法都有。苏映雪对此事有所耳闻,但一来她忙着应付事务,并不在意,二来,她的确多多少少是这么做的,是以并未出来澄清,何况,这世间的事,总是越描越黑的,索性就不予理会了。不想,如今却传到人家正主这里来了。

苏映雪抬头看向上方,上好的梨花木雕花桌案上,摆着一个青玉瓷瓶,里面是新插的几枝杏花,洁白无瑕,与那青色交相呼应,别有一番韵致。旁边摆放着几色蔬果,皆是平常人家难得一见的,一旁的小碟子上还有几个果皮,桌案两边各摆着一个上好的青花茶盏。

桌案的左边坐着一个身穿深紫色绣蟒纹宽大袍服的中年男子,国字型脸,鼻子高挺,嘴唇较厚,蓄着胡须,一双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泛着格外锐利的光芒,那眼睛睁看着苏映雪,似乎一眼便要将苏映雪看透一般。

桌案的右边坐着一个妇人,看样子约莫三十多岁,身穿暗红色百褶衣裙,上衣是同色绣有菊花暗纹的对襟衣服。肌肤白净,眉眼温柔,红唇微微扬起,一双秀目也同样在打量着苏映雪。头上梳的是斜云髻,一枝凤凰飞天金簪格外耀眼。

“王爷谬赞了,”苏映雪抱拳施礼道,“此事多亏小王子鼎力相助,不然以草民一人之力,是万万办不到的。”

“哦,这么说,此事果然是与俊儿有关的?”端王看了一眼王妃,说道。

“回王爷,正是如此。”苏映雪心中颤颤,说不好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俊儿那孩子淘气惯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话是王妃说的,话音里带着几许嗔怪,倒不像是三四十岁的妇人说的话。“苏公子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王妃岔开了话题,向苏映雪问道。

苏映雪照实答了,只是并不说自己是哪里的人。经过万掌柜的事情,她知道扬州苏府是有些名声的,不敢轻易造次。

“听苏公子的口音,似乎是扬州人氏?”

看来躲是躲不掉了,苏映雪只好垂首笑道:“禀王爷王妃,草民自幼是由师傅抚养大的,听家师说他本是扬州人氏,所以草民也有些扬州口音。”苏映雪不多说,也不少说,心里在飞快的转着,要将自己的身世给编圆满了。

“哦?这么说,你并无父母了?”

“草民并不知晓,只是听家师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才只有三岁,似乎是同家人失散了,他找了很多地方,却无法找到我的父母,这才将我收养了。”

“可怜的孩子。”王妃带着叹息的声音传来。“难为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外闯荡。”

苏映雪俯首,并不接话。

“苏公子是何时开始接触生意的?”端王忽然发问。

苏映雪从那质问的口气里,微微感觉到了端王对她的质疑,当下更不敢大意。

“草民并未接触过这些,只是家师身故,我守孝三年后才下山来。”苏映雪说完这些,便自觉的往下说去,“家师身故前曾说,他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做一个最好的商人。可惜他身子一直不大好,不然绝对不会如此郁郁而终。家师将名下的遗产留给我,要我完成他的遗愿。”说道这里,苏映雪垂首,将那宽大的袍袖举起来擦拭眼睛。

“可怜的孩子,快别难受了。”王妃劝道,一边嗔怪道:“都是你,无端端的,竟引人家的伤心事。”

端王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又碍于王妃的面子,只好端起茶来喝,并不说话。只是看向苏映雪的眼睛,更多了几分考量。

看来王妃心软,还好糊弄一些,只是这个男人,委实不简单。苏映雪偷眼看了上面两位的面色,心中不由得腹诽,这个唐俊,究竟是怎么搞的,再不来,只怕自己就编不下去了。

“听俊儿说,你们打算去霸州?”端王放下茶盏,问道。

“是的,王爷。”苏映雪答道“只是,这件事情本来并不想打扰小王子的。但是小王子说,他整日无事,与其同拿些市井上的人物厮混,反不如出去见见世面的好。”

“谨言慎行,宏图计划”苏映雪脑中忽然闪现出那张纸条。莫非?

果不其然,端王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公子刚接了这么大一个客栈,应该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怎么还有时间去霸州游玩呢?”

“永川客栈本就是几十年的老店了,人手和事情都是一应俱全的,并无多少事情要处理。草民将需要安排的事情也都已安排妥当,况且客栈里的几个管事,处理事情都是极妥当的,草民这才得以脱身。再者,家师遗愿,草民时刻不敢忘。听掌柜说那里也是极好的做生意的地方,便想着去看看。”

“哦?看来苏公子心里是有些打算的?”

“是,草民是有些计划的,只是成与不成,尚不确定,只能看机会行事。”

半真半假,才最难猜真假。

果然,端王沉吟片刻后说到:“苏公子既然同小儿是至交好友,可知圣命?”

苏映雪拧眉:“王爷所说,可是不得私离凤城之事?”

端王点头。

苏映雪心里沉了一下,果然唐俊也是不能擅自离开的。也难怪,端王夫妇如此郑重其事的来找她谈话了。若不是她,唐俊怎么可能起那份心思。

苏映雪忽然间明白了唐俊的心事,这心事,同样揪起她自己的心。

身份高贵又如何?家有万贯又如何?没有自由,不过形同枯骨罢了。

第87章 被关

“草民斗胆,想请教王爷几个问题。”苏映雪突然抬起头,神色坚定,看向端王爷。

端王显然也被苏映雪这样的神色吃了一惊。这个小子,从一开始的胆怯,到躲躲闪闪,再到含糊其辞,怎么忽然间就露出这样的神色起来。

“公子请说!”

“草民虽然年幼,却也听闻王爷是何等的才华卓绝,风姿无限。草民想知道,当年王爷年幼之时,是如何度过的?”

“这?”端王皱起眉头。

当年他同这个年轻人这样的年纪之时,父皇还只是太子。父皇对于皇位觉得遥遥无期,平素里跟着先皇参与各种政事,只是从来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被各种苛求的父皇,对于膝下的几个孩子,却是耐心宠爱十足。请了很多名士来教导他们,就算他们想要学的不过是琴棋等杂艺,父皇也是会让他们得偿所愿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端王自幼身边就围满了各种各样各行各业的人才,而他也是很早便展露了才华,被身边人赞叹着他将来必有所成。父皇对他很是看重,而他也很努力。年纪轻轻便已遍游天下,结交了天下不少能人异士。

端王的面上展现出无限的向往,可是顺便便黯淡下来。

若非如此,他现在大约也不会被人惦记,被死死的盯住,困在这凤城里不能动吧。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本就无心皇位,奈何却要受此牵制。若能回到当年,他是断然不会将才华外泄的。

“草民听说王爷来此地已经三年有余了,您一直闭门谢客,深居简出。过得可舒心?”

这话问完,端王的面上便难看起来。说什么闭门谢客,还不是因为万不得已才这样做,又何谈舒心?

“王爷幼年之时,听闻是受过很多名士指导的。如今您膝下的两个儿子均已成人,您可为他们找过名士指导?”

都已经闭门谢客了,哪里来的名士呢?就连他自己,窝在这府里,也只能借沉溺声色来麻痹自己罢了。

苏映雪一连三问,端王的面上神色越来越暗沉,但苏映雪却不觉得可怕。端王若真是聪明人,就该把事情想明白的。只是过了许久,端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重重的吐了出来。

苏映雪满心期待的看过去,却只见他眼眸深沉的看了过来。

“你一个黄口小儿,又懂什么?莫要再次信口雌黄,搅和人心!”

“王爷!”王妃见端王要发怒,急着要劝。只是这里尚未开口,却听一个声音道。

“哼,亏得王爷依然受着世人的敬重,竟是如此胆怯龟缩之人!”

“啪!”的一声,端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压在了桌案上,那茶盏在桌案上碎裂开。苏映雪看到那碎裂的瓷器上有一丝血迹,转过头去看端王。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教训我!来人呐,将他给我锁了,押下去!”

一时之间,屋里乱纷纷的都是脚步声,端王忘了这里是王妃的住所,里里外外都是丫头婆子,并无半个男人能来锁住苏映雪。那些人从未见过端王如此发过脾气,一个个也都吓坏了,不敢耽误,一个个的来扯苏映雪,要将她弄出屋里去。

只是苏映雪也恼怒起来。这就是世人赞叹不已的人物?这样乱发脾气听不得劝,算什么!

气恼至极,便口不择言:“皇上是下了命令不让您离开凤城,可是却从未说过不许他的孙儿们离开,你凭什么私做主张这样囚禁他们?唐俊那样聪明的人物,竟生生被你这样的父亲给毁了,他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你这样的父亲!你这自私自利的人,只敢苟且偷生,不敢为儿孙考虑的窝囊废!······”

苏映雪的声音渐渐的远了,但是王妃的屋子里,那威压却是分毫未减!

端王气的脸色铁黑,抿紧了唇,重重的出着气,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听到那最后的三个字,一恼火,将桌案上的青玉瓷瓶一把抓起来砸在了地上。青玉瓷瓶碎了一地,干净整洁的地上狼狈不堪,杏花枝散落在苏映雪刚才坐的圆凳的凳脚那里,被摔得不成形的花朵,似乎在诉着委屈一般。

“什么?!”得到消息的唐俊吓得猛地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抓住了来报信的小厮的衣领。

小厮吓坏了,惊恐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将话又传了一边。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父王不是说只是问问话,看人是不是妥当吗?怎么会吵起来呢?人呢?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唐俊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紧紧的等着小厮。

那小厮被松下衣领,又被这么一瞪,吓得当时便跪了下来。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向王妃屋里的下人打听来的,说是本来好好说着话,不知怎么苏公子说要请教几个问题,可是也不知那话怎么就得罪了王爷,就,就,就让人把苏公子给锁了。”

“这死心眼的丫头!”

“啊?丫头?回王子,没,没丫头。”小厮摸了摸脑袋,仔细想了想,王爷请来的只有苏公子,没有什么丫头。

唐俊也不搭理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父王命他好生呆在院子里,不能出去。要不是他不在场,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眼下也不知道苏映雪吓成了什么样子。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又是没见过什么权贵的,别吓坏了。可偏偏自己又出不去!

那小厮跪在那里,见王子着急的样子,不再冲自己发火,心里便稍稍安定了。可是还怕再被殃及,又不敢走,心思飞转。最后道:“王子,王子你莫要过于担心苏公子。咱们王爷素来宽厚,不会将苏公子怎么样的。再说,咱们府里建的时候,王爷压根就没同意让建牢狱,苏公子这会儿八成被那些婆子们送去了素日里罚犯了错的下人的房间里去了。不过是关上一关,等王爷消了气,就好了。”

唐俊听了后面的话,听了下来,蹲下身来看着那小厮,“你刚才说,她被关在了哪里?”

第88章 傻瓜

死心眼的丫头苏映雪,被那群婆子们一路拉一路拽,拽到了一个小屋里。在苏映雪不停的怒骂中,这些婆子还在不停的劝。

“公子快别骂了,别真的惹恼了王爷。”

“公子这是何苦呢?非要跟王爷过不去?”

“公子你这样骂,再传到王爷耳中就不好了。”

······

这些婆子见实在劝不动,便只好锁了房门,一个一个的都走开了。

苏映雪骂足了,骂够了,这才觉得有点累,也有点口渴。转身看过来,见这小屋的中间还摆着一个小圆桌,上面有茶壶和茶杯,走过来倒水喝。

茶杯是空的,茶壶也是空的,而且,上面有一些灰尘!

看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都没有人打扫。苏映雪这才沮丧的坐了下来,看着这个小屋子。还好,有一张床,也有被褥,只是腹中饥饿,口中渴,实在是不好的感受。

不行,得省省力气。

苏映雪起身向床铺那里走去,躺了下来。看着青布床顶,苏映雪渐渐安静了下来,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突然,她悲愤的捂住了脸。

怎么办,肠子都悔青了,她做得这叫什么事嘛!

平复了情绪的苏映雪悔恨不已,一遍一遍的开始训斥自己。

逞什么能呢?人家可是王爷,你一个毫无身份的平头老百姓横什么横呢?你不是要帮唐俊么?这叫帮吗?这叫添乱!

还有,听听你骂的那些话,是人话吗?人王爷限制的是自己的儿子,关你什么事!

是,你也是同样这样过来的,可是,你凭什么把自己心里窝的气撒到人家王爷身上!而且,重点是,那可是王爷呀,也是能任由你撒气的!

越想越后悔的苏映雪将脸埋进了膝盖里面,抱着膝盖窝在床上,悔恨的直哼哼。

端王府中,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影,猫着腰,东张西望,顺着墙根一路溜到王府最后面的一排房子跟前,偷偷的溜到房门前,耳朵贴着门,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听过去。

最后,在西北角的那间房门前停了下来,焦急的却又轻柔的敲了几下门,小声的喊着。

“苏飞,苏飞······”

屋子里正在懊恼无比的苏映雪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称呼,直到那敲门声又大了些,才恍然大悟。

她是苏飞,现在门外正有人找她。

苏映雪赶紧起身,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只看到黑乎乎的影子。

“谁啊?”

那人听到了声音,不再敲门,将身子略抬高了些。

“我,唐俊。”

原来是他,忽然又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在这王府里,除了他,还能是谁?难不成真的能同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凌空飞下一个少年英侠来,解救自己不成。

唐俊听到里面的笑声,还以为苏映雪是因为自己来而高兴呢。既然还有心思笑,应该问题不大。

“堂堂的端王府的小王子,做贼似的?”里面传来了嗤笑声。

唐俊摸了摸脸颊,悄声道:“实不相瞒,我这个王子,实在是没什么地位的。且如今又是泥菩萨自身难保,尚且被父王囚禁在了院子里。我是换了小厮的衣服趁人不注意才偷偷跑出来看你的。”

苏映雪被关了半日,连午饭都没有吃,这会儿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听了这话,知道是没有什么被救的指望了。便靠着门蹲下身来,头顶着门,抱着膝盖。

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先让开些,让我从门缝里塞进去。”

吃的!苏映雪一个激灵,立刻起身,却因为饥饿与这一个猛地动作,一阵晕眩。苏映雪扶着门框,慢慢缓了过来。之间那门被唐俊错开,一个扁扁的小纸包,硬生生的挤了进来。

“傻瓜,你还不快接着!”唐俊低声吼道。

苏映雪这才反应过来,将纸包接过了,打开一看,那点心早就被挤得变了形。

填饱肚子为第一要务,苏映雪忙吃了起来。

可是,本来就口舌干燥,又是这样的点心,没两口便噎着了。

苏映雪拍着胸口好一阵的咳嗽。

唐俊急坏了,“你是不是傻,先喝口水啊。”

听了这话,苏映雪气的肺都炸了,回头恶狠狠的瞪着那门缝,待气平了以后,恨恨道:“你才傻呢!你们王府里可真是苛待人,连口水都不给喝,还好意思说我!”

门外安静了,苏映雪隔着门给了唐俊一个白眼,继续去吃那不成形的点心,只是这次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你再坚持坚持,过一会儿我给你送喝的来。”唐俊的声音轻轻的飘过了。

苏映雪也不理会,只是察觉到门后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她随着门一起向后一顿。苏映雪回头看了眼,唐俊已然没了身影。

屋子里的光线渐渐的暗了下来。纸包里的点心也吃完了。可是这会儿却还是饿,最重要的是渴。除此之外,便是那安静的令人毛发悚然的冷寂。

苏映雪心里开始害怕起来,她将床上那条棉被拿了下来,将自己裹在里面,背靠着门,时不时的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苏映雪又累又困,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睡着了。她看到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打开了门,然后有人七手八脚的将自己给抬到了床上。

“水,水······”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道。

感觉到嘴角里流淌着那温暖而柔软的汤汁,苏映雪笑了笑,心满意足是昏睡了过去。

苏映雪是在一阵阵饭菜的香味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睛,床前似乎坐着一个人。

苏映雪揉揉眼睛,是彩云,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忙道:“公子你醒了?”见苏映雪挣扎着要起身,便忙将枕头垫在苏映雪的身后,关切的说道:“我给公子做了些清淡的早点,公子现在可要吃?”

苏映雪脑中浑浑噩噩,可是听见吃的,却放弃了想事情的念头。连声说着要吃。

彩云忙去拿了炕桌,伺候着苏映雪在床上用了早饭。

吃饱喝足,苏映雪这才觉得有了些力气,只是彩云不由分说的硬要她继续躺着。苏映雪也觉得精神不大好,便不再坚持,躺了下来,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第89章 病愈启程

苏映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房间里明晃晃的照着人的眼睛,苏映雪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彩云?”苏映雪喊道。

一阵快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进来,门打开了,彩云奔到苏映雪床前,神情激动,带着哭音道:

“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苏映雪怔了怔,迷惑不解。

“发生什么事了吗?”

问完这句话,苏映雪忽然察觉到什么,赶忙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没错,这里正是他们住的院子,不是端王府。

“我,我不是在端王府吗?我怎么回来的?”

彩云见苏映雪神志已经恢复过来了,将自己听来的告诉苏映雪。

原来苏映雪被关了以后,端王一直在发脾气,底下的仆从一个个的都胆战心惊的,也没人敢私自给苏映雪去送吃的喝的。天黑的时分,端王忽然唤管家来,让管家将苏映雪好生的送回去,并让准备了一堆的礼物东西。

只是管家带着人开了门,苏映雪却已经是昏了过去了,这才急忙忙的一边将人送了回来,一边请了大夫诊治。

大夫说苏映雪本就体虚,却内耗过损,加之又受了惊吓,这才病倒了。虽然并无大碍,可仍旧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那大夫?”苏映雪心里很是焦急。

彩云明白她的意思,忙解释道:“公子放心,幸亏是回来诊治的,王府的人也都是等在外面的,我给那大夫塞了银子,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苏映雪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是才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有些气喘,彩云见了,忙扶她重新躺下。

“本来今日就该出发的,闹出这样的事来,耽误行程。”苏映雪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彩云却道:“公子病着,不清楚情况。你已经睡了三天了,除了一次忽然醒过来吃了点东西,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三天了?”苏映雪心里叹气。

“公子不必担心,那大夫每日都来看诊的。说公子睡着,也是在养元气,倒不妨事。今日早上来的时候还说,公子这两日应该就会醒过来了。”说着,一拍腿,急匆匆的站起来。“我怎么忘了,大夫说你一醒来就要将他开的养气血的药给吃了的。我去端来。”

喝了药,苏映雪心里确实觉得好过多了。

“唐俊现在怎么样了?”

彩云见问,皱着眉头道:“李管家来看你时,倒是提过两句,好像他也病倒了,也在府里养着呢。听那话,似乎病的还不轻呢,没有个把月,估计都难起来。”

苏映雪听了,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躺着。

这家伙,不会是挨揍了吧?

苏映雪摸了摸鼻子,勾下头,心里暗自悔恨。

“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当时端王府来请的时候,不是挺敬重你的吗?”彩云忍不住问道。

苏映雪抬了下眼皮,叹息一声,“我把端王爷给骂了——”

啊?

因为苏映雪这一场病,去往霸州的行程便往后推了整整七天,一直到苏映雪痊愈,能够坐马车出行,但是大夫仍旧交代,一定不能再那么操劳,多加注意休息保养。

苏映雪派人去端王府打听唐俊的情况,可是端王府的口风一致得很,小王子得了重病,需要静养数月,不能见人。苏映雪无奈之下,只得修书一封,花了重金让人给递了过去,只是却没有等到回信,便是连句话也没有。心里忐忑不已,莫不是真被自己害惨了?可是人却说,小王子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王府门第深深,非她一个平民能够轻易探知的。心事重重之下,一行人总算是出发了。

此次出行,与当日匆忙从扬州离开并不一样,加之苏映雪的身体,是以行路慢慢。坐在马车上的苏映雪,很是惬意的看着一直打开的车窗外的风景,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

行至第五日,快要傍晚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春日的雨,细细的、轻柔的飘洒下来,如同一张偌大的轻纱铺陈在天地之间。

苏映雪手托着腮,看着车窗外的细雨,那雨就好像淋到了心里一般,湿湿的,却又很是滋润。

雨虽然不大,但是却稠密的很。不多时,江月和另外几个护卫便被打湿了衣服。

一行人当即加快了行程。

细雨伴着风从车窗里灌进来,苏映雪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彩云忙将车窗关了。

“公子身体还没好,还是要注意些。这些风景什么的,总是有时间看的。”

苏映雪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笑着点头同意了。

只是这里实在是荒凉的很,过了很久仍旧没有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天马上就黑了,下了雨,路也泥泞起来,不好走。

正焦急间,听到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紧接着听到外面有杂乱的声音传来。

彩云撑了伞出去看情况,过了一会儿,掀开车帘进来了,说道:“公子,前面有辆马车陷在了泥里,江月他们几个人正在帮忙呢。”

苏映雪“哦”了一声,也并未多加留意。

这样的天气,遇到这样的情况,是该互相帮忙的。有江月他们那几匹马,那车很快便被从泥泞中拉了出来。

在天彻底黑透之前,他们终于找到了住的地方。

“公子,你可不知道,刚才进屋前,我看到了那辆马车里坐的那个人了。”彩云打来了热水,一脸兴奋的说着。

“哦?”苏映雪难得见她如此对一个人感兴趣。

“那里面是一个美貌的少妇,那通身的打扮和装束,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彩云将毛巾递给苏映雪。“可是,奇怪的是,她身边除了一个丫鬟外,就再没旁人伺候了。”

苏映雪好笑的点了点彩云的头,低声说道:“那有什么稀奇的?你和我······”

苏映雪不再往下说,彩云知道她的意思,说道:“那可不一样。我们当时是万不得已。再说,那少妇实在是美,便是董家姑娘也比不上她万分之一呢。这样的人物出来,每个人保护可怎么成?”说完这句不由得感叹了两句“以前我总觉得董家姑娘是最美的了,只是没想到,这天下之大,果然是人外有人的。”

第90章 美貌少妇

第二日早上用饭的时候,苏映雪终于见到了彩云口中的那个美貌少妇了。

偏僻的小镇里只有这么一家客栈,饭菜也只有清粥小菜,苏映雪刚坐下来不久,就被彩云偷偷拉了拉衣袖,低声说道:“公子公子,她来了。”

苏映雪扭头看着她,谁来了?见她往楼梯那里使眼色,便顺着看过去。这一看之下,竟也呆住了。

只见一个身穿湖蓝色绣着蔷薇花小褂,着深蓝色百褶裙约二十岁左右的妇人款步下楼来。那妇人头上梳着随云髻,插着一枝海棠花流苏簪子,耳中是天蓝色花泣露耳坠。鹅蛋脸,肤色白腻,宛如羊脂玉膏,眉黛轻舒,若新春之柳,一双凤目,顾盼间婉转多情,却不失威仪。鼻子小巧而挺翘,弓唇微扬,似笑非笑。目光正看向楼下坐着的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处,略一点头微笑,便继续往下走来。

果然是个美人!

苏映雪终于明白彩云昨日为何不停的再说这个妇人。这等美貌,真是让人过目难忘啊。

只是,她的身边的确是只有一个中等相貌的丫头。梳着双丫髻,穿着青色的衣衫,打扮的很是素净。也是,在这样的主子身边,便是打扮的再好看,也是难以比拟的。

这样的美人,便是同样身为女子的她们尚且忍不住一再的看过去,更何况那些男子。这样的贵妇打扮,如何竟是连个护卫都没有,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人群中间,实在是不合常理。

她的丈夫居然放心?

“实在是对不住,小店粗陋,没有设雅间。夫人若是觉得不便,不如让小的给您送到房里去如何?”客栈的掌柜站在柜台后面低头哈腰的同那妇人说道。

那妇人却并不言语,峨眉微皱,颇为不满掌柜的投过来的放肆的目光。一双好看的凤目中露出些许怒气,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那丫鬟便忙道:“记得刚才我交代过的,一定要按照那个方法做来。一会儿做好了给我们送到房门口就好了,其他的自有我来。”

掌柜的忙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下来。

那妇人垂下眼眸,转身的那一刻,朝堂中的一角再次低头含笑看了一眼,便同丫鬟上了楼。

直到那妇人的身影消失了,大厅里才慢慢恢复了碗著之声,只是这次多了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刚才我没看错吧?那个,不会是仙女下凡吧?”

“那是哪家的妇人?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现了身,也不怕被贼人惦记了?”

“啧啧,真乃天人也,见过此女后,世间便再无美人了。”

······

因为下雨,这家客栈里面停留了不少的客人,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厅里并无女子,是以这些人说着说着便开始张狂起来。

苏映雪听着他们越来越不像话的谈论,皱起眉头,最后“啪”的一声,将碗筷重重的放下。只是这声音同大厅里众人热闹哄哄的讨论声音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苏映雪愤愤的起身,朝楼上房间走了去。

彩云和江月二人也是早就忍够了,忙追了上去。

这雨越下越大,竟是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小小的客栈里挤满了人,没有人在这样的雨天继续行路。苏映雪交代了佟掌柜好生歇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窗户开着,淅淅沥沥的雨不停地下着,让人觉得几丝烦闷。窗户正对着一株高高的杨树,树枝上那浅绿色是树叶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得几分鲜艳。

苏映雪正拿了一本书拥着被子坐在那里翻看,忽听得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乒乒乓乓的,伴着乱糟糟的叫嚷声。

“罗忠,罗忠······”苏映雪唤道,只是并不见有人来。

苏映雪病愈之后,身子一直倦怠,听那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起来看时,却听得“哇”的一群呼喊声之后,外面瞬时静了下来,然后就忽然想起了喝彩声。

苏映雪听到一个女人高声说话的声音,然后外面的喧闹伴着那纷乱的脚步声,渐渐停止了。

一切又安静下来。

苏映雪重新坐回了罗汉塌上,托着腮,看着外面的风景。

彩云敲门而入,伴着一张兴奋不已的脸,冲到了苏映雪的身边。

“公子,你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映雪看她那般雀跃的模样,好笑道:“自从出来之后,你的性子越发的活泼了,倒有些像雨晴了。”

彩云一听这话,再看苏映雪的神色,悄声道:“公子可是想家了?”

苏映雪心中沉沉,看着那雨不停的打在那叶子上,沉默良久。她是逃离了那里,看似得到了自由,可是,那个地方,就好像风筝的线一般,牵拉在她的心上,让她难以忘记。

“发生了什么事?”苏映雪收回了思绪,回头笑问道。

彩云直到苏映雪不愿提及那里,便忙将刚才的事情讲给苏映雪听。

原来,方才楼下厅堂里做了几个人,不停的谈论着早上见过一面的美貌妇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竟然打起赌来,非说要将那妇人给弄到手。楼下坐着好些个看热闹的人,这样的天气也正是烦闷的紧,一个个的竟开始打赌压注起来。那几个大汉看这么多人都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便真就壮起了胆,去敲了那妇人的房门。

刚开始那丫鬟以为是店小二送东西上来,一打开门,竟被人哄的给挤到了一边上。正碰上江月听到哄闹声走出门来,一见这场面,忙冲进去帮忙。只是,那丫鬟反应过来后,起身便关紧了房门进去了。

“你猜怎么着?”彩云眼睛里闪着光。

“按照江峰的身手和脾气,那几个人一定会被她收拾的很惨的。”

彩云哈哈的捂着嘴笑,“公子说的也没错,只是,那几个人却不知被江峰一个人收拾的。”

“哦?莫非,那妇人也会武功?”

彩云正了正神色,坐在了苏映雪的对面,倒了杯水喝了。说道:“也是奇了,昨日我是亲眼看着那妇人进了客栈的,身旁出了丫鬟车夫,并无旁人。也不知怎么的,方才她屋里竟有一个男人。”说道这里,彩云托着腮,忍不住称赞道:“真是一对璧人啊。”

苏映雪听的莫名,“什么璧人?”

彩云两眼发呆,说道:“公子你可不知道,那个男人当真是英武帅气非凡呢。正是他跟江峰一起,将那几个人顷刻间揍得他爹妈都认不出了。然后那男人走了出来,神情阴沉的看着底下的一群人道,”彩云忽的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一手叉腰,学着那男子的做派道:“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要上来试试?”

说道这里,彩云噗嗤一声笑了,“公子你可不知道,那群人,先是见了这英俊的男人好一阵沉默,后来便开始对这男人议论纷纷,及至听了这瘆人的威胁的话,一个个便赶紧溜了。”

“公子不知道,这样的地方,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说,那个美貌妇人纵然是身边没有护卫跟随,但是光看那身打扮又岂是能够轻易招惹的?偏偏就一点脑子都没有,竟想着要去占她的便宜,这不是找揍吗?”

第91章 徐夫人匕首

江月怎么也没想到,天下竟有这般英武的男子,虽然说,她见过的武功高强的男子很多,但这种气质的,却还是第一个。

眼见那男子面色沉沉大步的走出门去,不过一句话,但是那通身散发出的令人脊骨发冷的气质,顷刻便震慑了所有的人。

他究竟是什么人?

没等到江月反应过来,却见那男子已转身走到了她面前,一双眼睛里满是狠厉。

“你是谁?”

江月一个激灵,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皱起了眉头。

一阵如铃一般清脆的笑声响起,江月扭头看过去,是那个妇人,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几声,正从罗汉塌上走下来。

“这位是江公子,昨儿多亏他和他的几位朋友相助,我才能平安到达此地。”

说着,那妇人往江月身边站定,一双眼睛若春花一般绚烂。

“我与公子果真是有缘分。不但住在了同一家客栈,今日又得公子再次相助。公子的恩德,我记下了。”说着转头看过她的丫鬟。

那丫鬟忙回到里间取出了一个物件递了过来。

“区区小礼,不成敬意。”

那妇人接过后转身向江月递了过去。

江月看那妇人手中之物,乃是一把匕首,做工精美,上镶嵌有红绿宝石,璀璨夺目。此物只怕装饰更胜于实用,江月素来并不喜欢过于张扬的东西,是以并不接手。

“夫人不必客气,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者,江湖之人,带这等东西在身上,实在是不方便,还请夫人收回去吧。”

那妇人看了看手中之物,又看了看江月,见她果真无丝毫想要接的意思,便笑着将那匕首抽了出来。

霎时间,寒光剧现,那刀闪烁着寒森森的光芒。

这是?徐夫人匕首?

江月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探寻的眼光看向那妇人。

“看来公子果然认得此匕首。我一个妇人,拿着这些东西简直是埋没了它,公子就请收下吧。”

这徐夫人匕首,乃是当年荆轲刺秦王时所用之匕首,传闻当年事败之后,这把匕首便不知踪迹,有人说是秦王心中恼怒,将这寒铁打制而成的利器,用大火烧了九九八十一天将它给融了,不想今日竟能得见。

可是,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江月虽然心动了那么一下,却终究没有去接。

“此物过于贵重,夫人还是收回吧。”

那妇人眼中有一丝失望,犹豫了片刻,最终将匕首交给了丫鬟。

江月趁机道:“夫人既然安然无恙,在下便告辞了。”说着朝那妇人抱拳退了出去。只是刚迈开脚步,就被拦了下来。

江月看了看那拦在自己身前的胳膊,又看向那个男子。却见他拿过那把匕首,直接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我夫人的性命安危远比这些东西贵重的多,何况,这也算不的什么好东西。我们有恩报恩,你尽管拿去便是。”

江月看了看手中之物,光彩夺目,实在是······也罢,人家并不在乎,她还不如收了,免得在这里难受。

“如此,就多谢了。”江月抱拳而出。走出没几步,便听到身后的门关上了。

“哎,你都回来了,江峰呢?”听完彩云的讲述,苏映雪问道。

彩云笑道:“她进了那美貌妇人的房间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谁知道在里面做什么呢。”

正说着,只听到一阵敲门声,彩云去开了门,一看是江月,转头向苏映雪笑道:“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江月听了这话,知道她俩刚才一定是在谈论刚才的事情,并不说什么,只是走的苏映雪身前,将那匕首交给了苏映雪道:“这是她们刚才送我的谢礼,我拿着无用,公子不如用来防身吧。”

苏映雪将那匕首拿起来,边看边笑道:“看来果然是勋贵家的家眷,光是这外面的装饰便值不少银子呢。”

江月听了很是郁闷,不过也不怪苏映雪,她哪里认得这些东西,只好将这件匕首的来历讲来。

“荆轲刺秦时用的?”苏映雪惊叹道,一面打开那匕首细细的看了,最后将那匕首交还给江月。“这是人家送你的谢礼,又是如此贵重,我哪儿能拿着?再说,我拿着这等好兵器,简直是辱没了它了。”

江月神情为难,苏映雪看了看,大约琢磨出来她的心思来。

“你若是觉得这装饰实在是太过于招摇,等到了霸州,咱们去找个专门做这些东西的地方,让人再打制一个不就是了?”

江月听了这话,长长叹了口气,将这东西收了回去。

彩云嘻嘻笑了两声,问道:“你方才进去同他们说了那许久的话,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江月摇头,说道:“他们并未表明身份,便是连姓名也未曾提过一句。”江月想了想继续道:“只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子一直笔挺的站着,便是走路也是不同于平常人的姿态,看那样子,倒像是个从军之人,而按照他的气势来看,只怕官职还不低呢。”

苏映雪笑了,“嗯,看那美人的装扮,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眷。不过,既然已经有人相护,我们便不要再为她担那份心了。”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只是这场雨实在是不小,道路泥泞不堪,难以通行,苏映雪决定等明日再行出发。

第二日一早,满客栈里乱哄哄的,都是要结账收拾行装要行路的客人。

彩云已经结了房钱,马车等在外面,苏映雪从客栈的大门走了出来,雨后的阳光却是格外的刺眼,穿透门前的树叶枝丫,在地上印下斑驳的光影。

不远处也停了一辆马车,车上用的是莽云布做的门帘,外面悬挂着月白色嵌银丝流苏,对着阳光,泛着浅浅淡淡的光芒。车前车后停了十来匹棕色大马,每一匹马旁边,都笔直的站立着穿深青色窄袖衣服的男子,一个个神情紧绷,马蹄和这些人的裤脚上,满是已经干了的有些发白的泥点子。他们这样的装束和情状,站在那个地方,格外显眼。

佟掌柜在两个护卫的陪伴下也走了出来,同苏映雪几人打招呼,随即便也注意到了那个地方。不过看了两眼,便对苏映雪道:“公子还是尽快上车吧。”

苏映雪见佟掌柜的神色有些异样,便回转身低声询问。

佟掌柜道:“公子先不要多问,这些人的身份不简单,待日后老夫再讲与公子听。”

第92章 渝州城

当日下午的时分,苏映雪一行人进了渝州城。

渝州城西邻巴蜀之地,而这个地方便也成了一个重要的交易之地。很多有关蜀地的交易大都是在此地完成,然后再由诸多的商人运至全国各地。

马车行驶到东大街的时候,苏映雪由车窗向外看去,正看见那一行穿深青窄衣的人,正往一个高大的门庭里面去。

是驿站!

果然是有官职在身的。彩云也看到了,转头正瞧见苏映雪了然一笑。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客栈,安置停当之后,苏映雪趁着天色还早,便让人去请了佟掌柜一同外出,看这渝州城的风光。

大街之上,各种各样的商铺里都围满了人,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而商铺的外面则停放了很多的车子,装满了各色的货物。

“佟叔,”此次出来,苏映雪已改了对佟掌柜的称呼,“单看这情景,这渝州城的繁华,应当是越过凤城而成为第一生意大城的,怎么却不见你提及呢?”

佟掌柜呵呵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渝州城眼下虽然看着热闹非凡,繁华无比,却只是如同春日的繁花一般,一年里,也只有这个时节是最为繁忙的。”

“哦,这却是为何?”苏映雪好奇的问道。

“渝州城乃是巴蜀之地去往内地的必经之地,而蜀中道路艰难。秋冬时节,道路更是难行,是以蜀中之人都是在春夏之时来进行交易的。而因为春季开始之后,蜀人收藏了大半年的货物便源源不断的运送出来,以后便慢慢少了起来。所以,这个时候也是各地贩卖蜀地物品的商人涌向这里的时候。而蜀人需要的物品,也是由商人在这个时候运了过来。”

苏映雪边听边点头。她自己涉世未深,佟掌柜在生意场中混迹多年,又同那许多往来的客商交情匪浅,自然对许多事情了如指掌。

只是,这样繁华的气象,是不是也可以分一杯羹呢?

苏映雪将心里的想法说给佟掌柜听。

佟掌柜捻须沉思,片刻后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蜀地的物品产量有限,多是供不应求,这些商家自然是以老客商为主的,我们想要购置货物,需要下一笔大工夫的。”

“再者,便是销货。这些货物都是要往内地去的,销路虽然并不发愁,只是眼下我们没有经手过这些行业的人,无法做出最好的判断,只怕就算是进了货,却不一定能够如愿盈利。”

苏映雪听了这话,忽的就想起了董婉让秦子卿捎来的话。再想起自己当初不过区区数日,她便帮自己寻下了那十来个商铺以及各行的掌柜,当即决定,回去立刻写信给董婉,向她说明这边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

行走间,苏映雪见有不少装束怪异的人,相貌穿着与中原人很是不同。

佟掌柜道:“蜀地的物产丰富,名闻天下,这些胡人也是趁着这时节来采买的。”

胡人?

苏映雪第一次见胡人,不免好奇,便多看了几眼。只见这些胡人多是深眼窝,高鼻梁,皮肤比中原人要黑一些。苏映雪一心只在这上面,脚下便没留意,踩到了一个人的脚。

“啊!”一声稚嫩的呼痛声。

苏映雪低头一看,见是一个五六岁面色白净如同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小男孩,梳着垂髫,正皱巴着一张粉嫩的小脸,嘟着嘴,恶狠狠的看向自己。苏映雪对着这个看着可爱非常的小孩子,又是喜爱又是抱歉,忙屈膝蹲下身来。

“实在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样吧,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吃,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一个冰糖葫芦你就想收买我,未免太小瞧了我。”小男孩说完依旧嘟着嘴,只是语气忽然间满是叹息,“这可是我阿娘亲手给我缝制的新鞋,我才上脚,就被你踩脏了。”

苏映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双鞋子,水青色的布面,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卧在草丛里。这绣工端的是精致,用的是顶好的丝绸。再看这孩子,身上穿着的是同色的衣服,衣边上绣着精美的缠丝花纹。

富贵人家的孩子。苏映雪看了看他身后,并无人跟着。不禁疑惑,这孩子?

“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大街上,你的家人呢?”

那小家伙立刻谨慎的看着苏映雪,两只眼睛充满了防备。只是这话说得却满是威胁。

“我告诉你,我阿爹阿娘就在那边的楼上吃茶听书呢,你别想拐卖我!”

苏映雪几人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小家伙看了,恶狠狠的瞪了过来。

“好”苏映雪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笑道“放心,我不拐卖你。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放在身边多好啊,卖掉岂不是可惜。”

“哼”那孩子将头偏向一旁,从苏映雪的手中挣出来。“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苏映雪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道:“好好,我不惹你。”但是这样的孩子在大街上,实在是让人不放心。苏映雪命彩云去买冰糖葫芦和糖人过来,一边问那孩子话。问他既然同爹娘一起出来了,为何一个人偷偷溜到街上,是不是喝茶太无聊了,是想去什么地方吗?

小孩子原本很是防备,可是听到说喝茶很无聊,果断的点了点头。“阿爹太过分了,骗我和阿娘说陪我们上街买好吃的好玩的,可是一来就同阿娘去听人说书去了,把我丢在一旁了。那些书,说来说去不就那样吗,不过是些情情爱爱恩怨纠葛的事情罢了,有什么好听的。”

苏映雪张大了嘴巴,这孩子,才多大,情情爱爱?恩怨纠葛?

“这话是谁说的?”

那孩子一张脸很是嫌弃的说道:“我阿娘说的。可是,我阿娘还总是爱听这些东西。每次听说书都是在一旁不停的批评,说哪个地方讲的不好了,这个地方不够真实啦什么的,可是,但凡上街,她没一次不去的。唉,女人啊,果然是心口不一。”

苏映雪再次张大了嘴巴,这孩子的娘,真是,什么话都敢跟孩子说啊。

第93章 独孤夫妇

苏映雪很是尴尬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还好还好,自己现在是男子打扮,不然非得在这小孩子跟前尴尬死不行。小小孩子,一口一个女人。

彩云买了冰糖葫芦和糖人过来了,苏映雪接过递给那小孩子。

那孩子见了,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一面张开口去吃,一面扬着傲娇的小脸含混的说道:“别以为给我这两个东西我就会原谅你。”

苏映雪看着他心满意足的吃着冰糖葫芦,拿着糖人,好笑的说道:“是,是,光是这样,怎么能弥补我踩脏了你阿娘给你做得新鞋子的罪过呢。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带你去找你阿爹阿娘,跟他们说一声,然后再带你去看杂耍怎么样?”

那孩子正吃着冰糖葫芦的嘴巴定在那里,一颗大大的糖葫芦刚塞到了嘴里,听了这话嘴里呜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可是又舍不得丢了那糖葫芦,忙囫囵吞枣一样嚼了咽下去。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带我去看杂耍?”一双眼睛晶晶亮。

苏映雪点头,“嗯,当然是真的。”

“那,我们拉钩。”

“好,拉钩。”

苏映雪向佟掌柜交代了几句,便和彩云江月跟着那孩子去寻他爹娘去了。

渝州城里多是做买卖的生意人,茶楼这里人并不多,不过是零星的坐着几个人,茶楼正里面的台上,说书人正讲的起兴。那小孩子进了茶楼之后,手里的冰糖葫芦已经吃完了,糖人还剩下多半,他拉了拉苏映雪的手,将糖人交给苏映雪道:“我阿爹阿娘不让我吃这些东西,你快帮我藏起来。”

苏映雪笑着接过来,交给彩云收好。

那孩子仔细看了看,发现糖人藏的很好,开心的朝里面跑了过去。

“阿爹阿娘······”

那孩子脆生生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说书人的声音,说书人朝他看了眼,继续讲下去。

苏映雪跟着那孩子往里走去,隐隐看到一对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夫妇侧了头看过来,但不过片刻,就扭过头继续听那说书人继续说书。

“阿娘······”

那孩子拉着那妇人的衣服奶声奶气的唤道。

那妇人却是头也未回的摸了摸孩子的头,说了一句“宝儿,别闹,自己玩去啊。”

天下怎么还有这样的爹娘啊,苏映雪气急,走到他们跟前,拉起那孩子道:“宝儿,我们走!”

听到陌生人说话的声音,那对夫妇才扭头看过来。只是这一扭头,江月在后面忽然说了一句:“是你们!”

那妇人苏映雪认得,正是那客栈里的美貌妇人。只是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面上也不施脂粉,显得更加清丽了些。这个男子?是彩云口中的那个男人吗?

瘦长的脸,五官硬朗,眉头微皱现出一副不耐的样子,头发尽数束起,带着玉冠。

“是江公子啊!”

那妇人寻声望去,面露惊喜。

“好巧啊,我们又碰面了。”

江月略向前走了一步,在苏映雪身后左侧停下,抱拳施礼。

“这位是?”那妇人这才看向她身前的年轻男子,看模样尚小,穿着草灰色绣有兰草的衣服。

“这位是我们家苏公子!”江月忙介绍,可是,看了看那对夫妇,却不知要怎么说下去。

那妇人大约也是看出了江月的尴尬,接过话去。拉过刚刚站在身侧的男子道:“这位是我相公,姓独孤,我姓谢。”

苏映雪却仍旧惦记着他们忽略宝儿的事情,只微微嗯了声,算是答话。“独孤先生和夫人当真是忙的紧,连宝儿跑到大街上都不知道,你们就不怕他丢了吗?”

独孤夫人却拉过宝儿摸着他的头发笑道:“哪里就那么容易丢了的,是吧,宝儿?我儿最是聪明伶俐机敏无双的。”

宝儿果然抬起那骄傲的小下巴:“那是!”

苏映雪很是无语,好吧,这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你做主!

“那好,贵公子我已经安全送回来了,在下告辞!”

苏映雪转身就走。

“你不能走!”稚嫩的声音响起。

苏映雪的袖子被人拉住了,她回头看向那个肉嘟嘟的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杂耍的。”

只是苏映雪还未说话,那位独孤先生却呵斥道:“宝儿,不得无礼!”

宝儿顿时委屈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了看苏映雪,然后往独孤夫人的身边站了站。

“你凶什么,吓着孩子了。”独孤夫人护着宝儿。

宝儿依旧是一张可怜兮兮的脸,抿着一张小嘴巴看着苏映雪。苏映雪心中一软,只得叹口气。

“两位,我确实答应过他的。若是两位不介意,请两位告知住处,待我陪他看过杂耍,我会亲自把他送回去的。”

“不介意。你带他去吧,谢谢了。看完把他送到驿站就可以了。”

独孤先生爽然答应,似乎是巴不得宝儿走开一样。

独孤夫人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公子尽管去忙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宝儿若是想看,我们一会儿再带他去。”

“不嘛,阿娘。你跟阿爹一听起书来就没完没了的,过了一会儿你们就又忘了这件事了。阿娘,这个苏哥哥是个好人,你就让她带我去吧。我保证乖乖的,看完就回去好不好······”

宝儿拉着独孤夫人的衣袖不停的撒娇,独孤夫人脸色讪讪,看了看台上的说书人。

已经耽误了好一会儿了,正精彩着呢。

“好吧,那你要乖乖的,千万要听话!”说着手一伸,独孤先生忙掏出一锭银元宝放了上去。

独孤夫人将元宝塞到宝儿的怀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宝儿连连点头,还笑着看向苏映雪。

“那就有劳苏公子了。”独孤夫人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她实在是难得听一次不一样的故事,真是舍不得走。

宝儿欢天喜地的从独孤夫人身边跳着跑到了苏映雪的身边,向她眨了眨眼睛,满脸的开心。苏映雪也同他笑了笑,这孩子,真是可怜,怪不得会一个人跑到大街上去也没人知道。

“好,二位尽管放心就是了。”

说完便带着宝儿转身出去了。

江月对着他们夫妇抱拳道别,同将糖人拢在袖子里的彩云一起追了出去。

第94章 杂耍艺人

三月的天气,已经是很温暖了,即便在这样的傍晚,也不再有丝毫的凉意。只是,渝州城的百姓们似乎一心扑在了生意上,这样热闹的杂耍,竟然没有几个人捧场。

身旁的宝儿满脸兴奋的看着蹦着鼓着掌,看着站在场地中央那里正在表演喷火的人,一张小嘴张的大大的,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周围零零落落的有几人鼓掌。身后不断的有载满货物的马车走过去,赶车人一心看着前面的道路,对这里连看也不看。

江月和彩云站在苏映雪和宝儿的身边,护着他们,免得被人冲撞了去。只是这表演的艺人的确是有真功夫的,不过一会儿,彩云便也跟着一起喝起彩来。江月虽然性子冷淡些,只是眉眼间也少了清冷,多了几许柔和。

锣鼓声起,有杂耍的艺人拿着一个托盘走下台来,向围观的人讨银两。围观的人立刻便又少了好几个,托盘里只有零星几个铜钱。那艺人依旧弯腰笑着继续走过来,只是面色上难掩失落。

“这里,这里。”宝儿踮着脚冲头顶上正向苏映雪讨厌银钱的艺人喊道。

那艺人不知道这小小的孩子要做什么,只是仍旧蹲下身来,正要开口,却见那孩子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了托盘上。

宝儿的手拿开了。

一锭银元宝?!

那艺人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揉了揉眼睛,方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只是这锭银元宝少说也要有五十两,这,这实在是,太多了。

这还是个孩子。

那艺人一笑,放下托盘,拿起那锭银元宝,放回到宝儿的手中。

“小的谢过小公子的赏赐,只是这实在是太多了,这些钱,已经足够请比我们大的杂耍团到家中表演几天了。”

苏映雪几人从宝儿的拿出那锭他母亲给他的全部家当起便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到现在,这艺人,竟然不肯接受,情绪也是几番起落,不由得看向那艺人。

天气虽然已经不冷了,可是为了方便表演,他身上穿的是单衣,瘦削的身体,让人看着很是不忍。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不肯接受。

宝儿嘟着嘴,疑惑的看着那艺人:“多还不好吗?”寻常他给别人赏钱的时候,那些人可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嘴脸呢。怎么这个人不一样呢。

“好,当然好,”那艺人依旧蹲着身子笑着对宝儿说话。“只是,这银钱挣来的很是不容易,这是你爹娘辛苦挣来的,万不可如此浪费。小公子听小的一言,赶紧收起来。若是小公子喜欢我们的杂耍表演,明日来看时,带上几个铜板就够了。”

宝儿皱着小脸,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阿娘是说过,我们家的钱都是我爹拼了命才换来的。你刚才的话说得也有道理。可是我阿娘还说,出门在外讨生活都不容易,不能白白的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你要是不要,我岂不是属于白看了你的表演。那我便是占了你的便宜。这是不可以的。可是这个你又不要,我明日一早可能就要走了,是不能再来看的。这可怎么办呢?”

苏映雪看着他似乎是对着那艺人在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对着这孩子的懂事很是满意。当即从身上取出一锭碎银,约有三四两左右,放在了刚站起身的艺人的托盘里。

那一人一看,诚惶诚恐的对着苏映雪弯腰一拜。

“多谢公子。”

苏映雪回以笑容,“不必客气,”指了指她们几个人道“这是我们几个人的看资,你尽可安心收下。”

“多谢几位。”那艺人对着江月几人又弯腰拜了拜。

宝儿见了忙道:“苏哥哥,苏哥哥,你先借我点碎银子好不好,我也要付看资的。一会儿我还给你。”

苏映雪本来是想着这点碎银就是她们几个人的了,见宝儿坚持,便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碎银子,交给了宝儿。

宝儿欢喜的拿了过来,那艺人也知道这小公子坚持,眼中泛着泪光,屈身蹲了下来,宝儿高兴的将银子放了进去。

“多谢小公子。”那艺人眼中泛着泪光,对着宝儿笑道。

宝儿见了,有些奇怪,“你怎么哭了呢?是嫌少了吗?”

艺人忙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笑道:“不是不是,已经很多了,是小公子的为人,让小的感动。谢谢你,小公子。”

宝儿这才又露出笑脸,看了看苏映雪,又看了看那个艺人。

“你不用谢我,我看你的表演,付相应的银钱,这是应该的。你快忙去吧。”

那艺人对着宝儿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着苏映雪几人又行了一礼,忙转身回到台子上去了。

苏映雪见他拉着台下等着表演的几个艺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往这边瞧了瞧,旋即低下了头继续说话。

台上的表演更加精彩了,其中包括刚才收钱的那个艺人,他正在表演凌空翻,一脸的认真与虔诚。

苏映雪对身边的彩云说了几句话,彩云低头应了,匆匆离去。

宝儿看着那精彩的表演,高兴的蹦蹦跳跳。过了好久,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天。

哦,天黑了,怪不得饿了呢。

他拉了拉苏映雪的衣袖,“苏哥哥,我饿了。”

苏映雪蹲下身子,“那,我们不看杂耍了,去吃饭好不好?”

宝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嗯,我也看了很长时间了,已经很知足了。再者,我也付了银子了,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了。刚才我借了你的银子,现在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呢?”

苏映雪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不用,哥哥已经会自己挣钱了,哥哥请你吃。”

宝儿嘟了嘴,“你说这话就是小瞧我了,你陪我看杂耍,带我玩,比我爹还好呢,我又怎么能再吃你的东西呢。再说,阿娘也交代了,让我不要花你的银钱,特意给了我一大锭银子呢。”

好吧,原来人家娘亲早就交代好了的。

苏映雪笑笑,答应了下来,三个人一起朝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第95章 宝儿

苏映雪和江月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不停的吃东西的小孩子。

饭量还真是大啊!

“苏哥哥,你们快吃啊,你尝尝,这个鸭汤可真好喝。”嘴里喝着,还不忘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还真是个小大人。

苏映雪想起那对对孩子不理不睬的父母,很是好奇,他究竟是如何被教的这么好的。

吃饱喝足,宝儿拿起帕子擦了嘴巴,端端正正的坐着。从身旁取出一杯白水,喝了两口,放下了。

苏映雪托了下巴看着他,笑道:“你爹娘有你这样的孩儿,真是好福气。”

宝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

苏映雪好笑,“夸了你一句,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宝儿认真的说道:“我是说的真的,我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呢。可是,我阿爹总是欺负我。”

当爹的欺负孩子?这么小的孩子?

“你爹怎么欺负你了?”

“哼,”宝儿气鼓鼓的叉起腰“他总是跟我抢阿娘,不许我跟阿娘睡在一起。而且,一回家就让下人把我带走,不许我在他们俩跟前。”

“你爹不是亲爹吧?”

宝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是,我阿娘对我说,他千真万确是我亲爹。哼,他就是嫉妒我!”

“哦,嫉妒你?”苏映雪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着他。

“嗯,没错,就是嫉妒我。他嫉妒我每天都能和阿娘在一起,还嫉妒我阿娘待我比待他好。而且,明明是他跟我抢阿娘,却硬要说是我抢了他的妻子。哼!”

“呃,呵呵。”苏映雪红了脸,估计是人家夫妻恩爱,做相公的觉得孩子碍事了,可是,这话她可说不出口,只能干笑两声,打断这个谈话。

“你爹是做什么的?”

宝儿瞬间绷住了一张脸,看了看苏映雪,说道:“苏哥哥,虽然你对我很好,可是我阿娘说了,我阿爹的事情我不能跟任何人说的。如果有人问我,就让他去问我阿爹。”

苏映雪笑了笑,小家伙,嘴真严实。

“无所谓嘛,你们住在驿站里,你爹自然是当官的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你刚才说你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宝儿看了看苏映雪,翻身从椅子上爬下来,蹬蹬蹬的跑到苏映雪的身边,凑到她的耳朵便轻声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爹虽然对驿站的人说的是另一套,但其实是他惹了阿娘生气了,阿娘一气之下便坐了马车出来玩了,阿爹找了好几天才找到阿娘的。我们现在可能是回家去,但也可能是去其他地方,我也不确定。”

苏映雪想起彩云的话。那美貌妇人的屋子里,多出了一个男人。

嘴角扬起笑,这对夫妇,倒真是,不一样······

“我阿爹好面子,不愿对外人说真相,你可千万要保密啊,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苏映雪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当然保密啦。要是被你阿爹知道我知道了他这么大的秘密,我还怕他追杀我呢,你可也千万要为我保密哦。”

宝儿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了饭,苏映雪带着宝儿在大街上转悠,给他买了好些个小玩意。刚开始小家伙不肯要,说他自己有钱,苏映雪说,这是作为他请自己吃饭的回礼,他才手下了。

宝儿年纪小,经不起走这么长时间的路,江月去租了马车,向驿站驶去。

马车在驿站门前停了下来,苏映雪下了车,将宝儿抱了下来。

驿站的门口站着几个侍卫,一见是宝儿,其中一个忙跑过来,先向宝儿问了好,然后向苏映雪施礼。

“请问可是苏公子?”

苏映雪愣了下,点头。

那侍卫面露笑容,“夫人交代了,若是苏公子送小公子回来,请苏公子进去一叙。”说完向身后的一个侍卫做了个手势,那侍卫飞快的跑了进去。

这?虽然苏映雪是女儿身,可自己现在毕竟还是以男子身份示人的。这大晚上的,不太方便吧。

苏映雪皱眉,但人已经进去了,拦也拦不住了。

宝儿拉了拉苏映雪的手:“苏哥哥,我今晚很听话的,你知道的。”

苏映雪看了看他的小脸,满脸的恳切。

这小家伙,原来是怕自己建了他娘亲会告状啊。

苏映雪笑着蹲下身来。“是呀,宝儿今晚很乖,很听话,也很懂事。所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话的。”说完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都记着呢,你阿娘不让你吃冰糖葫芦和糖人,放心,我不会说的。”

宝儿听了这话,果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嗯。”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驿站里面走出来一个丫鬟,苏映雪认得,是独孤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位。

“苏公子,夫人有请。”丫鬟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走在前面带路了。

一路走到了会客厅,里面灯盏明亮,独孤夫人坐在那里,手里正拿了本书在看,旁边只有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婆子伺候。

独孤夫人听到动静,见人来了,起身迎了出来。

宝儿飞快的跑过去,扑到她的怀里。

独孤夫人笑着对苏映雪道:“这孩子顽皮惯了的,倒是让你受累了。”

苏映雪亦笑着答道:“没有,宝儿很听话也很懂事。看了杂耍知道必须要付钱才行,而且还请我吃东西,像一个小大人一样。”

宝儿听了这话,脸上笑的开了花,冲着独孤夫人道:“娘,我真的很乖哟。”一张脸就差写着,快夸我快夸我了。

独孤夫人显然是了解宝儿的脾气的,便顺着他好好的夸了他几句,末了说道:“天已经晚了,让我和苏公子说几句话,你先去让阿芙带你去洗漱。我知道,你最是懂事的。”

这最后的一句夸奖,宝儿甚是熨帖,爽快的答应下来跟着阿芙走了。临走前冲苏映雪道:“苏哥哥,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等有空了,让我阿娘带我去找你玩。”见苏映雪答应了,才欢快的走了。

独孤夫人冲苏映雪歉然一笑,“耽误了这许久的功夫,苏公子,快请里面坐吧。”

苏映雪点头,跟着进到了会客厅里面。那婆子上了茶,独孤夫人便将人支走了。

厅堂内一片寂静无声,苏映雪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这独孤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有些不安宁。

“苏妹妹独自一人混迹于生意场中,不容易吧?”

第96章 误打

苏映雪被这句话问的心里好生震惊,一颗心扑腾扑腾的乱跳。强稳着心神看向坐在上首的独孤夫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独孤夫人却是浅然一笑,放下手中的茶。

“妹妹是好奇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是吗?”

苏映雪愣了愣,点了点头。

独孤夫人笑脸含春,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我像妹妹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外出呢。按照年龄、身形、声音,这些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包括这里,”独孤夫人点了点耳垂“只要掩饰的好,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毕竟是过来人,女人就算再怎么装作是男人,关注的重点总还是不一样的。”

苏映雪想了想,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关注了什么,才被独孤夫人发现的。

“妹妹不必如此纠结。能发现你真实身份的人,不会很多的。”

不会很多,也就是说还是有了。苏映雪心里好似擂鼓一般,虽然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模仿男子了,看来终究还是失败了。苏映雪叹了口气,用手扶着额头。

“妹妹不必担心,我今日不过是因为妹妹而想起以前的事情来,所以这才想着请妹妹来说说话。”一面又叹息道:“自嫁了翰轩以来,每日里打交道的那些夫人,说的不过是家长里短,蜚短流长的事情,我早就听腻了,早就想找个知心人好好说说话。”

苏映雪摸了摸鼻子,脸红了起来。

“这个,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

“哦?这是何意?”

苏映雪只好粗略的解释了下自己不过是一个才离家出走没多久的小丫头片子罢了。只是她再次想起了董婉,若是婉姐姐来,她们一定有说不完的话。

只是独孤夫人竟是很好说话,爽朗的笑道:“这有什么,那你便同我讲一讲你是怎么出来的吧。”说完,从上首的椅子上走下来,紧挨着苏映雪坐了下来。

苏映雪见她如此,便也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再者,出来这么久,一直担心被人识破身份,心里也有好些情绪压在心里无人诉说,二人便开始说起话来。

月光如水,洒落在庭院,一片静谧。

只是,驿站里,独孤翰轩已经在房间里焦急的走了好一阵了。

驿站外,江月也等的很是焦急,苏映雪已经进去很久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看看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江月已经等不及了。她向驿站的门口走去,还没到跟前,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江月脑子一转,掏出一把铜钱,趁机塞到那侍卫手里,说道:“这位大哥,我在这里实在是等了太长时间了,我现在内急,您能先帮我看会儿车子,别让马跑了,我去那边方便后一会儿就回来。”

那侍卫掂了掂手里的铜钱,笑了。

“得嘞,快去快回啊!”

江月向那侍卫笑着哈了哈腰,便忙向西边跑去。

趁着月色,江月翻上了驿站的墙,飞身到了屋顶之上,顺着屋顶,一个院落一个院落查勘过去。直到东北面的一个院落里,房间里的灯十分明亮,院子里走廊上挂着好些个灯,看样子是有人在这里住的。只是院落里并没有伺候的人,屋子里偶尔传来几声轻轻的女子的笑声。

江月蹭蹭几个飞身便到了主屋的房顶上,正要试图揭开瓦片来看里面的情况,却忽然惊觉有一阵寒风从后方冲了过来。情急之下忙从怀里掏出匕首来挡,事出紧急,匕首并没有能够拔出来,只能用刀鞘挡住来人。月色浅淡,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只是掌风凌冽,江月不敢怠慢,拼尽全力去应对。

房屋上的声响早已惊动了屋里正在聊天的两个人,二人忙跑出来,只见屋顶上,一高一矮两个人斗的正酣。听到动静的侍卫本走过来,不过须臾,院落里便挤满了人。

“翰轩?”

“江峰?”

独孤夫人和苏映雪看了好久才认清了上面的人,一起喊出了口。一听这名字,二人忙回过头,对视了一瞬,二人便赶紧冲着上面的两个人喊。

“翰轩,快下来,是自己人。”

“江峰,快住手!”

“翰轩!”

“江峰!”

······

打斗中的二人终于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借着机会直直的向后退去,稳定了身形之后看向下方。

好多人······还有火把······

对面那个,身形似乎见过。

什么?

她们喊的什么名字?

待听清楚了喊的话,独孤翰轩才知道,哼,原来是那个小子!

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深深的皱了起来,只是,夫人正眼睁睁的看着他呢!

罢了!等回头有机会在收拾你!

独孤翰轩率先施展轻功飞身下来。

江月晃了晃神,也下来了,径自走到苏映雪身边,单膝下跪。

“小的见公子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怕您出事,这才斗胆闯了进来,请公子责罚!”

苏映雪一拍脑门,哎呀,只顾着兴奋,怎么就忘了江月还在外面的。忙俯身将江月搀扶起来。

“怪我怪我,是我同夫人聊得太开心了,竟忘了这事!”

那边独孤翰轩听到了这话,耳朵直抽抽。

他没听错吧?他的夫人跟这个毛头小子聊得开心?是,是聊得很开心!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屋!

有其仆必有其主!

“你怎么看也不看就跟江公子动手呢?”身边传来独孤夫人的嗔怪声。

独孤翰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在无数火把的照耀下,脸色显得格外的,诡异!

独孤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就知道他又犯轴了。

这边苏映雪已经走了过来,向他们施礼道:“手下人一时失了分寸,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独孤夫人笑道:“哪里的话,也是怪我,都这么晚了,还非要拉着你说话,也难怪江公子着急。苏公子有这样武艺高强又细心的人跟着,真是让人羡慕。”

苏映雪知道这是客套话,便也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要告辞。

独孤夫人道:“天色的确是够晚了,早些回去歇息也好。”说罢又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到了霸州,记得来找我。”对着苏映雪抿唇一笑。

苏映雪了然点头。

“来人,送客!”独孤翰轩气鼓鼓的喊道!什么道理,当着夫君的面就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了,一会儿到了屋里,再好好理论理论这个事!

第97章 掩人耳目

苏映雪和江月回来的时候,客栈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一个店小二在打盹了。听见动静,店小二忙擦了擦口水站起来。

“客官,您回来了?”

苏映雪淡淡的嗯了声,便要上楼。

“有位客官等您好久了,他说在天字三号房等您,多晚他都等!”

苏映雪回头睁了睁眼睛,“谁?”

店小二见问,揉了揉头,愁眉苦脸道:“那客官脾气怪的很,我并不知道他姓什么,他只是让我帮忙捎话而已。他还说,他是你的老朋友,别的就再没说什么了。”

“他相貌如何?”

店小二听问,当即又笑起来:“若说相貌,端的是好。身高八尺,体格健壮,修长脸,细眼眉,高鼻梁。小的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俊的公子哥儿呢。”

“公子哥儿?”苏映雪想了想。秦子卿?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唐俊?他病的都不能出门了,又怎么可能来找自己呢?除了他俩,她也不认识旁的长相比较好的年轻人了。

江月见苏映雪面色踟蹰,“公子?”

苏映雪回过神来,笑了。“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说着便蹭蹭蹭的到楼上去了。

天字三号房!嗯,是这里!

苏映雪看着身侧的江月,低声笑道:“一会儿出来的若是坏人,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江月重重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听出这只是苏映雪开的一个小玩笑罢了。

“咚咚咚······”苏映雪敲响了门。

脚步声传来,“吱呀”一声,门开了。

苏映雪先是看到眼前的藏蓝色衣服,然后向上一看,看到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惊的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便拉住了那人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唐俊!你没事?你真的没事?”苏映雪拉着他,左看右看,不缺胳膊不少腿,那脸呢,那脸呢。嗯,还好,除了有些疲惫色之外,看起来都挺好的。

本来是要给苏映雪惊喜的唐俊,没想到她一见到自己竟是哭了起来,刚露出的笑脸僵在那里。知道苏映雪泪眼婆娑的抬头细看他的脸时,心里忽然间疼了一下。

都怪自己,一时考虑不当,他当时应该给她捎信儿的,平白的让她为自己这般担心。

忙哄劝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好好的呢,不信我蹦蹦给你看。”说着便真的蹦了几下。

苏映雪被他这滑稽的动作逗笑了。江月趁机离开了。

唐俊将苏映雪拉到屋子里来坐下:“好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这一下苏映雪哭得更惨了,泪水如泉涌一般:“哪里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骂了你爹,他也不会打你,你就不会受伤了,呜呜······”

唐俊听得一头雾水,加之苏映雪哭得那么惨,更没心思细想苏映雪说的什么话。只是一个劲的拿帕子给她擦泪。

“快别哭了,快别哭了!我爹哪里打我了,没有打我,我也没有受伤,真的,真的没有······”

苏映雪却觉得他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心里就更加难过了,哭个不停······

唐俊急的,只觉得头上冒泡,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蹲着身子在苏映雪的腿边,干搓手,却是无计可施。

好在苏映雪哭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这才慢慢的停了。唐俊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好生内疚。赶紧去倒了热水,将毛巾洗了,递给苏映雪让她擦了擦脸。

温热的毛巾敷到眼睛上时,苏映雪的双手停在了那里。

她在做什么啊?苏映雪瞬间红了脸。她现在可是假扮的男子,这样在一个男人面前哭,成什么样子。

哎呀,糗死了······

但愿他别发现什么······

在唐俊急的要跳脚的时候,苏映雪的毛巾终于拿了下来,她干笑了两声。

“那个,让你看笑话了!我,我只是因为,那个,你因为我,被你爹打,有些内疚,实在是没脸见你,这才,失态了······”苏映雪舌头打结,好不容易才将一句话说完。

唐俊见她再次提到因为她而被父王打的这话,这才细细想起来。忽然噗的一笑,原来如此呀。

苏映雪本来因为哭过,有些不好意思,可忽然听了他的笑声,又是羞又是气。

这人,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

怎么能嘲笑她呢?

只是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握住了。苏映雪慌忙的抬头看去。

却见唐俊脸上是难得的认真模样,蹲下身来。

“是我错了,”见苏映雪又要说话,忙伸手制止了她,“你听我说。那天你骂了我父王之后,他当时是很生气,可是到晚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通了。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晕了过去,他对这件事情也同样很是抱歉。至于我生病的事情,”

唐俊迟疑了一刻,

“那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苏映雪从刚开始的内疚难过,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唐俊,竟然没有因为自己挨打?直到最后一句。

苏映雪气愤的拍在唐俊的肩膀上,却因为太用力而痛呼了一声。这家伙,骨头真硬!

“掩人耳目,你连我都骗吗!亏我还两次三番的让人给你递信儿,你居然一次也不说!”

苏映雪气急,心口不停的起伏。

这个混蛋!亏她这么多天一直内疚担忧着。

唐俊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泛红的脸颊,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却还有一丝,温暖?

“真是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唐俊举起右手,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

苏映雪揉着手,恨恨的看着他!发誓?哼!

“谁要你发誓呀!”

苏映雪没好气道。

唐俊见她神色缓和了些,才吐了口气,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帮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苏映雪叹口气,罢了,要不是她骂了端王,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

苏映雪喝了口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端王,肯放你出来了?”

唐俊展开笑颜:“此事说来,还得多谢你呢!”

第98章 虎视眈眈

苏映雪很是疑惑的看向唐俊,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我骂了你父王一顿,所以他忽然想开了,就放你出来了?”

然后她就看到对面那个人,点了点头。

“呵呵,呵呵。”苏映雪干笑了两声。这端王爷,好生奇怪,怪不得儿子脾气这么怪呢。

唐俊似乎看到苏映雪鄙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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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顽劣

这边苏映雪和唐俊用过了早饭,苏映雪向唐俊大致讲了下案杂耍艺人的事情,唐俊也觉得此人可用,便一起去找佟掌柜,看事情进展如何。

只是刚打开了房门,一个小身影冲过来就抱住了苏映雪的大腿。

“苏哥哥,宝儿好想你呀······”

嗲声嗲气的声音传来,苏映雪惊慌过后,看向那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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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初次接触

宝儿在苏映雪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下最终选择了同唐俊待在一起。

废话,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哪能那么轻易的就回去了。再说,这会儿他阿爹阿娘指不定正在气头上呢。等他们开始担心的时候再回去,才能免除责罚······宝儿心里打着小算盘,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那个痞子脸。

“苏哥哥,让我跟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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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破落之家

李寿赶过来的时候,苏映雪仍在同拿些妇人解释着什么。

燕儿中规中矩的跟在李寿的身后,双手在身前交握,双眼目视前方,微笑着走了过来。期待着苏映雪能够看到此时她头发已经梳理好了,手和脸都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了。可是,未能如愿。

“原来是你啊,公子!”李寿穿着短打扮,身上有些灰土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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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败阵

唐俊带着宝儿上了街,这小家伙着实欢腾。几乎一个摊位都不肯放过,东瞅瞅西看看。惹得那些小贩们更加起劲儿的招呼他。

唐俊原是想要陪苏映雪一起去办事的,但是因为有这个小家伙,他只好为苏映雪做起了善后的工作。

想想本来是要一起去的,现在只能陪一个小屁孩买些幼稚可笑的东西,唐俊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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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可惜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的没心没肺。果然是,天生如此!”唐俊看着独孤夫人,开口道。

独孤夫人本来是懒得理会自家孩子的恶作剧,但听得这话,竟不像是对孩子说的,便抬起头来看。

这一看之下,呆在那里。

“唐?唐洵?”独孤夫人不自觉的喊出声,说罢却又摇头,“不,你不是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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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中午,驿站里一队人马快速的出了城,马车的咯吱声,淹没在急奔的马蹄声中。

而醉风楼的雅间里,唐俊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了,苏映雪怎么拦都拦不住,见他面上实在是痛苦,连问了几次发生了什么事,得到的都是一阵沉默,然后便是更加厉害的饮酒。苏映雪便不敢再问了,低声吩咐了彩云几句,彩云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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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断袖

唐俊来到苏映雪的房前,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再找你。”江月得了苏映雪的吩咐,便离开了。

唐俊直接坐到了罗汉塌上,摆弄着桌子上的花枝,花瓶里是今天上午店家送来的新开的桃花,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你这个护卫还真是目中无人啊,我好歹是个王子,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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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故事

“对不起。”

就在苏映雪一颗心要沉到底的时候,唐俊俯身伸出双手去扶她,并开口道歉,声音有些嘶哑。

“是草民觊觎了。”声音冷淡,无喜亦无怒。顺势便起来了,只是,在这马车里,无法站起身来,就这么半弯着身子,反而不如跪着好受。

“坐吧。”唐俊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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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缘由

而苏映雪此时的心里也是翻天巨浪一般波动。

独孤夫人原来也曾被别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同谁在一起。她成功了,只是,可怜了那个情根深种的哥哥,这么多年都放不下······

一阵叹息过后,苏映雪的心里开始揪着疼。爹娘还有秦家伯父伯母,他们此时又是怎样看自己的呢?还有,子卿哥,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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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病重

苏映雪掀开车窗帘,看着外面行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看来是到了一处小镇了。车帘放下的瞬间,苏映雪看见了车内,那个脸色特别不好看的家伙。

看来,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啊。

“王子,在这个世上,自欺欺人虽然会骗得过一时,但是,却是骗不过一世的。聪明人,不会刻意去掩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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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探望

厚重的门帘被丫鬟打起,秦子卿低垂着头,嗅着那浓浓的中药味,跟着进去了。

屋子里寂然无声,可以听到苏夫人的喘息声。趁王大夫把脉的时候,秦子卿偷偷的往床榻那里看了眼。

原来苏老爷也在。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鬓上的白发清晰可见,面容苍老,整个人瘦了好几圈,衣衫虽然仍旧整洁,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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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苏府里,苏夫人不停地咳嗽着,一张脸因为缺氧而通红。苏夫人抓住正在为她拍打这着后背的手,“去,快去,那个人一定是,一定是的······”

话未说完,便又咳嗽起来。兰若担心苏夫人的身体,加之苏夫人刚才说的话口齿不清,根本就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赶紧继续给苏夫人顺气。

苏夫人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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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询问

苏夫人看着眼前跪着的男子,泪水当即便涌了出来。

“快,快······”

她的手向着秦子卿伸过去。

苏老爷忙上前几步,将秦子卿扶了起来。

秦子卿抬头便看到两位长辈,满是激动期待与欣喜的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叔父,婶娘······”秦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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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向往的地方

正在哭泣的苏老爷夫妇二人听到这声问,一瞬间的静默后,苏夫人的哽咽声更重了。

苏老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并不回答,只是问道。

“轩儿,映雪她此刻,在哪?”

秦子卿心如擂鼓,终于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了。可是——

“叔父,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秦子卿的面上有执拗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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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章 道歉

苏映雪一行人已经到了霸州几天了,这些天他们每日都在外面奔波打探,最终买定了一处地方。

事情要比佟掌柜想象中的顺利的多。在凤城,外地人想要做生意,总会受到当地生意人的排挤。只是这霸州,经历了连年的战事,是以并没有那么多长居在此的商人。而且,当地的官员也特别支持生意人来此。只是在听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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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和好

看来这两种方法都没有用。

唐俊显然有些沮丧,然后伸头往外面瞧,看看身后无人,便走出门外,左右看了看,忙进来关了门。

苏映雪正好奇他这番跳来跳去的,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一抬头却正瞧见唐俊斜着眼睛,歪着脑袋,像一只大蛤蟆一般蹦了过来。

苏映雪先是吓了一跳。旋即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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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被人救出

秦子卿真的是从未如此焦躁过。

“娘!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跟人家苏家老爷和姑娘没有关系!”

秦夫人哭得更厉害了。“还说没关系,你现在为了他们,都会跟我吼了,还不是让他们给教唆的!”

秦子卿气结。母亲,还真会胡搅蛮缠。多说多错,他索性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再说了,任由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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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花江三怪

这一段时日,霸州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都是木梓大街上难得一见的大兴土木。

“嘿,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盖那么好的房子,真是钱多烧的。”

“有钱人早就跑其他地方去了,偏偏来这种地方,这个人的确是有点不靠谱。”

“我听在那干活儿的老李头说了,听说那么大的一处地方,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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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热身题

翌日一早,花江三怪就等在了客栈的楼下。佟掌柜和李寿陪在一侧。

苏映雪梳洗好走下楼来,三怪就赶紧的围了过来。

“我们来了,出题吧。”

苏映雪笑道:“不着急,先吃早饭。”说着便吩咐店小二上早饭。

三怪气的干瞪眼,他们几个心里的火可是窝了一夜了。这个时候还等你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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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出题

霸州难得有一回闲热闹可看,本来只是客栈里的人跟在苏映雪和花江三怪的身后。城里无事的百姓一件一群人向街上涌去,一个个的便去打听是什么事情,忙跟着也去看热闹了。

苏映雪本来是想着在街上看看有什么现成的买卖可以做没有,好同花江三怪好好比试一番。结果一看身后乌压压的一群人。

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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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比试

既然是比试,身边跟太多的人也不合适,尤其是佟掌柜。苏映雪的意思是她自己一个人,但是唐俊怎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不肯留,说什么也要跟上去。苏映雪无奈,只好同意了。

三个人一路向街市上走过去。那里是霸州里最热闹的地方了,想要快速挣钱,自然是这个地方最合适了。可是,快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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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奔去

霸州的乡道上,一辆驴车以最快的速度向东驶去。

唐俊骑了马追了上来,一张脸都写满了无奈。

“喂喂,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正在比试呢,你去那里做什么?”唐俊不解的拉着正在租驴车的苏映雪。

“当然是为了比试啊。”被吵得太烦了,苏映雪终于回了他一句。然后赶忙同赶驴车的人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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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七色堇

张起抬起已经哭红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公子,哆嗦着嘴唇说道:“你是说,你有办法把它给,给治好?”

苏映雪郑重的点点头。

张起忙爬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把鼻涕眼泪,随便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门,哈着腰回头对着苏映雪三人道:“快,快请进。”

大门很快的关上了,看热闹的村民围了过来,看了看那株连翘花,植株的整个上半部分已经被马给吃掉了,余下的也只剩下几朵残花,耷拉在那里,看着很可怜。

今日这张起,是怎么回事?怎么今日毁了他的花,闹了一会儿就不闹了?

想当初,张大牛毁了他门口的牵牛花,可是整整被他追杀了几个月啊。

难道说,他变正常了?

有人忍不住摇了摇头,甩掉这个念头。正常?他什么时候正常过?一个男人,这么喜欢花,还各种花,本身就不正常!

这边不正常的张起已经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自从他将这七色堇带回家之后,对这花是多么喜欢,多么在意,多么呵护,多么悉心照顾,可是,这花还是在逐渐凋谢之后,便再也没有开过花了。

苏映雪笑着,点着头听着他说着这些。

唐俊和郭先生却早已经不耐烦了。一个大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便是他们家里的花匠,好像也没有这么絮叨啊。

张起的花园在房子的后面,里面放着很多很多的花盆,开着花的,没开花的,林林总总,不下百盆。

这人,竟然真的这么喜欢花?唐俊忍不住一哆嗦,郭先生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呃,”张起说了半天,才想起来还没有问来的人叫什么呢,忙道“公子贵姓啊?”

苏映雪笑着答了。

“原来是苏公子啊,你也是喜欢花的人吗?”张起说着说着不知道脑子怎么一抽,就感觉像是认识了一个知己一般。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耐心的听他说这么多话吧。他的心里此刻好舒畅啊,人生难得一知己啊。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句话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苏映雪停在一棵桂花树旁,指着一个看着颇有质地的花盆道:“七色堇,便是这个吧?”

张起忙连连点头,就差抱着苏映雪了。

苏映雪蹲下身子去看。这株七色堇枝茎纤弱,叶子翠绿,没有一点灰土。位置也是极佳的,在这桂花树下,不至于暴晒,也不至于见不到阳光。正是适合养七色堇的地方。

“你照顾的其实挺不错的。它有多长时间没有开过花了?”

张起也蹲了下来,看着七色堇,一脸的愁苦模样。“自从前年我将它搬回来,花败之后,它就再没有开过花。我用尽了各种方法,终于发现它不能暴晒,也不适合阴凉湿润之地,冬日里没晚太阳没落山我便会将它搬到屋子里去,早上太阳升起我再将它搬出来。丝毫不敢让它受冻。还有,连土壤我都是用的上好的沙土,根茎既可以保持湿润又能透气。我,我实在是用尽了各种方法,可它还是再也没有开过花。”

苏映雪边听他讲,边查看。可以这么说,张起的确已经是尽力了。只是,她看了看四周,这里真的不适合养七色堇呐。

苏映雪用手拨开土壤,看了看七色堇的根。根纤细柔弱,与上面的茎一般纤细,细看时,已经可以看到根上有细小的褐色斑点。看来是没有错的。

苏映雪拍了拍手中的土,站起来对张起说道:“七色堇这种花,实在是太不好养了。它没死,已经是很好的了。”

张起眼神期盼的看着苏映雪,“那,这,可还能治?”

苏映雪笑道:“你相信我吗?”

张起对于苏映雪能够认真听他说那些话,已经很是开心了,早就相信他乃是同道中人了。只是,若说是能治,这也得看怎么治,能不能治好啊。张起有些纠结,信呢,还是不信呢?

苏映雪道:“其实,七色堇之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开花,并不是因为你现在所养殖的方法不正确,而是,它一开始受到的伤害,没有及时进行救治。”

“救,救治?”张起皱着两条枯皱的眉毛。

“是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还是植物,受了伤不进行救治,以为它就可以自行痊愈而不加理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时日一久,便会看出区别俩来。”

说着,蹲下身子,向张起指着那根茎上的细小斑点道:“这里就是。你仔细想想,当你进行第一次换土的时候,它的根上并没有这些东西吧?”

张起点头。

“因为这里的气候干燥,但是此花又不能过多浇水,当时你见花有枯萎的迹象,便加大了浇水量。可是根茎这里因为水量太大,加上换了环境,便生了病害。只不过当时难以发觉,这两年来,你为了了解它的习性,更换过无数次养殖的方法。而每一种有害的方法,都会加剧这种病害的发生。直到,现在这个样子。”

“那,那现在还有救吗?”张起着了急。要真是两年前就生了病害,那恐怕就大事不好了。

苏映雪看着他笑,并不说话。

张起更加急了。“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苏映雪拍了拍手道:“我说能治,你信吗?”

“信,当然信!”这次张起毫无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

七色堇这种花据他所知,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有。这小公子能够一眼认出七色堇,又能说出它的根茎原本的情况,加之他的各种说法,让他不由得不相信。当然,他更愿意相信的是,他千辛万苦得来的这宝贝,一定要有救才行啊。这世所罕见的花,且不说有多么值钱,便是看着,也让人心情愉快啊。

“那好,”苏映雪道“现在你去取一桶水来。记住,必须是山泉水,不能是井水。你家里有醋没有?”

醋?现在好像不是吃饭的时候吧?但是张起还是回答了。“有。”

“好,那你先把醋拿过来,再拿一个水桶过来。然后再去取山泉水。”

张起站起身,蹬蹬蹬的向前面的房子里跑去了。

,精彩!

第122章 治

张起如同一阵风一样,很快就跑回来了,身后的花和叶子随着那带起的风摇曳。

“公子,你看这么多醋够吗?啊!你,你在干什么?”待张起看到苏映雪正在做什么,惊恐的喊起来。

“七色堇在这个花盆里的时间太长了,若是一点一点的清理泥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所以,我就把花盆给砸了。”

砸了?砸了?张起欲哭无泪,这个花盆可是花了他十两银子买来的上品,都快赶上一匹马的价格了。

“你觉得是你的花盆值钱还是七色堇重要?”苏映雪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点了出来。

“那当然是七色堇重要了。”张起毫不犹豫的回答。据他所知,这世间的七色堇可没有几株。物以稀为贵,何况本来就是个宝贝。

“那不就得了。”苏映雪不再理会,继续清理根茎上的土。“先打一桶水来,然后你便去取山泉水吧。”苏映雪道。

张起毫不犹豫的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水井,打了水放下来,便小跑着走了。走到房子那里,又挠挠头回头看了看,似乎是不放心自己这一院子的花让这三个人看着。后来又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头也不回的去了。

这当中,唐俊和郭先生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唐俊想要帮忙,被苏映雪阻止了。

“回头进行评判的时候,免得他们说项。”

郭先生跟在苏映雪身边这两个时辰,觉得此人虽然年轻,行事也有些怪异,却是个诚恳又细心的人。听了这话道:“小公子尽管放心,我不会说的。”

苏映雪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多谢郭先生好意。只是,这件事情事关比赛还有个人的信誉,纵然郭先生不说,我也断然是不会做的。”说完便低下头,继续清理。动作迅速而轻柔。

唐俊只好在一旁干着急。这马上就要中午了,而他们还在这花园里侍弄花草。虽然他并不喜欢那花江三怪,有没有他们帮忙打理生意,对于唐俊而言都是无所谓的,没有花江三怪也会找到其他人的。但是,他就是不喜欢也不希望看到苏映雪输掉这场比试。真是可恨,当时说比赛的时候,怎么就不说带上自己呢。现在只能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一点忙都不能帮。

苏映雪很快便清理好了泥土,她将七色堇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水桶里面,轻轻的摇动根茎,将根茎上残留的泥土一点一点的洗掉。待将七色堇从水桶里拿出来之时,已经能够很清晰的看到那洁白而柔软的根,只是,那褐色的斑点,让人觉得很是扎眼。

苏映雪又重新打来一桶水,哦,不,是半桶水。虽然已经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可是,毕竟还是没有做过什么苦力,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半桶水打了上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苏映雪后悔不迭。早知自己如此费力,就该让张起多打桶水再走。

拿起那已经洗的很干净的七色堇,苏映雪拿着手中的水瓢一点一点的再次冲洗,直到所有的地方都确认彻底冲洗干净,才松了手。

苏映雪正细细的查看那根茎,便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过来。抬头一看,张起竟然已经回来了。

苏映雪桀然一笑道:“倒是挺快!”

说话间张起已经将山泉水提了过来,额头上已经是满头大汗,看来,是跑着去的吧。苏映雪笑了笑。真是个爱花的,比她这个别有所图的人还着急呢。

“你来的正好,快,再帮我打一桶水。”

张起气息还未喘匀,就被吩咐再打水。他抬头看了看苏映雪,嗯,瘦瘦小小的,看来是真的提不动水。可是,他看向一旁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高高大大的,一个矮矮胖胖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打不上来水的主啊。也罢也罢,左右是自己的事情。人家好心帮自己的忙,不见得他的两位朋友愿意帮忙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向水井,三下五除二就将水打了上来。

苏映雪高兴的拍了下张起的后背:“真厉害!”然后便将醋倒进了另一个水桶里,又舀了适量的水,混合匀了之后,才将七色堇的根茎再次放进了水桶里。

张起好奇的问道:“公子,这个醋便可以治好吗?”他蹲下身子,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七色堇的根茎浸泡在那浅褐色的水里。

苏映雪点头道:“正是。不过,这个法子却不能常用的。七色堇因为花色繁多,所以最是忌讳净水之外的水从根茎里吸收进去,因此,纵然是治病,也不能浸泡太长时间,不然纵然是治好了不开花的病,以后开出的花也不会再同以前一样鲜妍。哦,时间快差不多了,你快去拿盐来。快,快。”

张起本来还要问,被苏映雪连催了两声,便飞也似的跑去了,眨眼间便又拿着盐跑了回来。

苏映雪将盐撒进了方才剩下的半桶水里面,然后将七色堇放了进去。

张起突然捂着嘴巴,指着那根茎道:“斑点,斑点,斑点又多了!”然后愤怒的指着苏映雪道“你不是说这根上的斑点是病吗?怎么反而多了起来?”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似乎下一刻就要伸手将苏映雪给打一顿。

却见苏映雪不急不慢的看着水桶道:“别着急,我既然说是治病,那便是治病。你等着看就是了。”

张起还要说什么,却发现苏映雪的嘴唇忽然弯了弯,似乎很高兴一般,眼睛亮亮的看着那桶水。她忽然转过头,右手食指指了指水桶道:“你看!”

张起走上前去看,刚闭上的嘴巴再次张大了。“这,这——”

原本清澈的水,已经变的浑浊了,上面漂浮着些许的白色絮状物,隐隐可见那物体上有深褐色的东西。

张起看向苏映雪。

苏映雪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便是那褐色斑点形成的原因了。因为养殖不当,所以原本畅通的根茎便发生了病变。而这些致使七色堇无法吸收足够的营养,自然便无法开花了。”

张起听了这话,一张脸笑开了花,“那现在是不是就已经治好了?”

苏映雪指了指他带回来的山泉水,笑道:“还差一步。”

,精彩!

第123章 愈

似乎已经熟悉了苏映雪的方法,张起见苏映雪说还少一步,便道:“是不是还要用山泉水泡一下?然后就好了?”

苏映雪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并不是说要用山泉水泡一下就好,而是为了让你尽快的看到效果所以才这么做的。若是平时,普通的水也是可以的。但是山泉水里面的营养是很好的,基本涵盖了七色堇所需的所有养分。”

苏映雪再次看了看七色堇,见根茎已经变得柔软,便连枝叶也变得软了。“已经彻底脱了水了。”苏映雪说道,便将七色堇拿了起来,放进了山泉水里。“现在,你就可以等着看奇迹了。”说完,苏映雪从随身的荷包里,用手指取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轻轻的撒在了水里。

粉末进了水里,瞬间化为乌有。

张起惊愕的看着苏映雪。“这个是什么?”

说完又觉得唐突。这个小公子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他既然不说,那就是不传之秘了吧。

苏映雪朝他笑了笑,果真什么也没说。

当然是不传之秘,苏映雪摆弄了这么多年的花草,为了尽快看到结果,便研制出了一味专门针对花草的药。这药只要用一点点,便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迅速开花。

果然,不过片刻,已经枯萎的枝叶已经重新伸展开来。唐俊和郭先生均是惊异的凑到了跟前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七色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他们几人看着它迅速的抽出了嫩芽,长出了花苞,不过须臾,花朵便徐徐的盛开了。

真是美啊!只见这花瓣柔嫩轻薄,姿态优雅,犹如仙女身着七彩衣降临凡尘一般。

张起忽的便跳起来要保住苏映雪,唐俊慌忙拿着折扇挡了过去,事出突然,纵然唐俊身上有武功的底子,到底还是被撞到了身上。

张起待抱上了,才发觉报错了人,忙后退两步。见唐俊嫌弃似的用折扇拍打着身上被他沾染的泥土,满脸鄙夷的瞪了唐俊一眼。

不过这一抱之后张起也冷静了下来,忙给苏映雪施礼道谢:“苏公子,苏公子,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办法见它开花了呢······”说着说着竟然是红了眼睛,举起胳膊便擦,又弄的一脸的泥土,看上去怪怪的。

苏映雪看着这久违的七色堇,神情也有一些恍惚。虽然不过几个月而已,但是好像已经有好久没有再这样过。而,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侍弄出来的花,竟是这样被人喜爱。一时之间,心里五味翻腾。

“你能如此喜欢它,我也很开心。”苏映雪笑着看过去。

那张起听了这话,高兴的直跳,见苏映雪几个人笑着看他,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忽然想起来,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怎能没有点表示呢。

可是,看看对方的衣着打扮,似乎,嗯,自己也没什么可表示的吧。

而他这花园里,也只有这么一株七色堇算得上是上好的花了。其他的,估计苏公子也看不上吧。

“那个,苏公子,你看,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这,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张起抓耳挠腮,忽然又拍着胸脯道:“这样吧,今后但凡公子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只要您吩咐,我都在所不辞。”

这句话,真的是,太棒了!

苏映雪忍不住心里欢呼,但是毕竟年轻,嘴角的笑意怎么遮掩都掩不下去。看着张起的眼里,那就是,很高兴啦。

是嘛,就算没有能做的,光是这句话,人家也会觉得值啊。

唐俊实在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中午了啊,中午了啊,一分钱没有挣到,还花了租驴车的钱。

苏映雪却走到了张起的身边,低声道:“其实,我还真有件事要找你。”

“什么事?”张起爽快的问道。

苏映雪摸了摸鼻子,悄声道:“是这样,我听说你这里有几匹马,我想把它买下来。”

张起吓坏了,拿眼看了看苏映雪身后的两个人。他这马,可是偷偷的养的,村里的人都不知道呢。这要是万一被官府知道了,肯定要来征用的。可是,这消息是怎么透漏出去的呢?

他忽的想起前段时间卖的那匹马。

苏映雪点了点头道:“没错,正是有人跟我说的。你看,你这里的消息已经没那么安全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官府就来把你的马给拉走了,你与其藏着留祸,还不如卖给我好些。”

张起的心里直打鼓,妈的,不过是刚卖了一匹马,就他妈走漏了消息了。哼,早知道那匹马就不该卖给他!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的药啊。这下,这些马可真的就是烫手的山芋了,及早出手才是良策啊。

“那,那公子打算出多少钱?”

苏映雪从老汉那里知道那个人花的是三十两银子,可是看着老汉有些含糊其辞,就估摸着不是真实的情况。如今内地里市面上一匹马不过是二十两银子,马车也不过才二十三两银子罢了。哪里就能卖三十两了?

苏映雪并不答话,只问道:“你还有几匹马?”

张起伸出三根手指。

“三匹?”

张起点头。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想要多少价?”

多少价?多少价?张起忍不住想要笑了。难道说遇到的这个真的是个小财神爷?既救了自己的花,又接了这烫手的山芋,而且还是问自己要多少钱。

只是,就这么黑对自己有恩的人,似乎太不地道了。

再说,那盆花,别看着小,可比这些马值钱多了。那可是稀世之宝啊。

算了,割回血好了。刚才自己还说了大话呢,偏这会儿就计较起这些银钱来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吗?

“白送!”张起直接说了出来。

苏映雪万万没想到,这年轻小伙子,居然这么讲义气。

张起很满意的看着苏映雪的表情,看到没,光是被这贵公子高看一眼的感觉,那都是拿钱买不来的。

“公子不用跟我客气,你帮我我这么大的忙,咱们便是好兄弟好朋友了。不就是几匹马吗,送你了。不过,”张起往苏映雪跟前站了站,低声道:“以后若是再有机会,那咱们就得,那什么了。呵呵,呵呵······”说完干笑了几声,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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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自己查

直到骑马出了张家沟,唐俊还是如在梦里一般。

苏映雪却是纵马驰骋,很快便到了方才经过的那处荒芜了的田地里。不远处有个村落,正是那赶驴车的老伯说的那个村子,隐隐看到有一群人坐在村口那里,不知在干什么。

苏映雪调转方向,向村落而去。

唐俊和郭先生忙跟了上去。

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围坐着一二十个人,正坐在那里闲唠嗑,听得马蹄响,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朵以人又来犯了呢。可是,现在明明还不是时候啊。一个个惊恐的看着那一路的烟尘。

待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个汉人年轻小公子。小公子说话真好听。

什么?割草?十斤草便是一个铜板?哎呀,天大的好事啊。人们纷纷跑回家里去拿工具,冲着那块荒了的地就冲了过去。

苏映雪拉着以为年轻些的小伙子道:“村里谁家可有车?”

小伙子道:“有,有。”然后便将方向指给苏映雪。

苏映雪拿出五个铜板道:‘你不用去割草了,这个是你的工钱,去村里买下三辆车来,装在这三匹马的后面。然后你来驾其中一辆车随我进城。’

小伙子喜滋滋的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边跑便说道:“好了,好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每个人都拉着一个半新的板车。

苏映雪很快谈拢了价格,付了钱。那些村民也都是老实人,苏映雪给的价格,足够他们重新去做两辆新车,当即便帮着扯好了车。

马车已经装好了,苏映雪看了看远处,那十来个人正在挥动农具,使劲的割着草。

马车到了田里,草已经割了很多了。看着车不多了,苏映雪便叫停了。给这些人付了工钱,又找了一个年轻的后生给了几文钱,让他驾驶另一辆马车。苏映雪则赶着最前面的马车,载着郭先生,向霸州的方向驶去。

郭先生此时已经有些麻木了。苏映雪先是不急不慢的给人看花,这会儿却是火急火燎的追着做事情。甚至,给的工钱调高了好不好。只是,眼下他已经被颠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刚过了午时三刻,苏映雪一行人便已经重新坐到了早上的那个茶棚里面。

茶棚老板很高兴的上了茶,结果一看是苏映雪,又看了看他们后面的几辆车,有些疑惑的抓了抓手。刚要离去,却被苏映雪唤住了。

“老板生意好,今日这是第几批客商了?”

茶棚老板摆手笑道:“小公子这可是在取笑老儿了。上午统共就那么一趟客商,当时公子您也在场。然后,这不,就是您又带了了这么几位。哪里有那么多的生意可做啊?”

苏映雪笑着点点头,哈哈玩笑了几句,便岔开不说了。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上午那些人口中的商队还没有过去。

当茶老板上到第三回茶的时候,城门外才终于又有马车出现了。车行驶的几位艰难,几匹马噗嗤噗嗤的吐着气,后面拉货的板车上摞着高高的货物箱子。不论是赶车人还是马匹,看着都是累极了的样子。

车队行驶到茶棚的时候,那些拉货的马突然间都不受赶车人的控制的冲到了苏映雪的车前。围着那新鲜的草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新割的草,草汁鲜美,那些疲惫的马儿正要满意的嘶鸣,就已经被赶车人强行的要拽着拉向一边。可是马儿显然是累极了也饿极了,怎么都拉不动,而且马匹后面拉着货,更是不好驱赶。一时间,茶棚前乱哄哄的。马儿的嘶鸣声,车夫的怒吼声,鞭子的摔打声,充斥着人的耳膜。一个穿着橘黄色袍服带着青色帽子的人慌里慌张的从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下来,看了看那几辆马车上的稻草已经被马儿争抢吃的七零八落的,忙四下里看去。

苏映雪适时的站起来,往这边的嘈杂走过来。皱着眉头看着纷乱的人马翻腾。

那橘黄色衣服的人马上注意到了苏映雪,赶紧走了过来。

施了一礼道:“这位公子,请问,这些是你的吗?”他指着身后已经杂乱不堪的车。

苏映雪点点头,也问:“那些马车,是你的?”眼中满是心疼,似乎是很可惜这些新鲜的草。

那人却是舒了一口气,再施了一礼道歉:“我们没能来得及约束这些马,是我的错,还请公子见谅。”

苏映雪摇头叹了口气:“这,自然是能够理解的,只是——”

那人忙道:“哦,公子这些草若是可以的话,我便尽数买下。价格嘛,都好说。你只要出个价就行。”

苏映雪见他如此说,便道:“那好吧。反正都是要卖的,给谁都是一样的。我这批草一共是九百余斤,给我五两银子好了。”

那人微微惊讶,回头看了看,这三车草的量的确不少,这价格,自然也是公道的。

他们说这会儿话的功夫,那些马已经吃饱了,一个个的悠闲自在的喷着鼻息。而地上,散落着太多的草。只是,要人家把草重新装上车再卖,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几辆车,因为刚才的混乱,车上的货物有些歪七扭八了,车夫们正在费力的将它们重新放好。

车,马车?

他灵光一闪,他不是正好缺一辆马车吗?

他忙转过身看向苏映雪,笑呵呵的说道:“好,好,五两银子的确是很公道了。方才的事情实在是过意不去,公子若是愿意赏脸,就让我请公子喝杯茶如何?”

苏映雪在他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眼里的精光。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不用自己想办法,人家就已经要自己凑上来了。机会来了,当然得抓住。

“当然可以。”

从始至终,唐俊和郭先生按照苏映雪的吩咐,一直都是坐在茶棚里面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三辆马车被尽数卖出,苏映雪借了钱,送走了那位陈老板。二人才缓过神来。

唐俊反应过来时,突然间就从座位上窜了出来,奔向苏映雪。

“卖了多少银子?卖了多少银子?”

苏映雪将手中的荷包往他怀里一扔,潇洒的坐回了她的位置上。端起茶杯来,喝了口水。

“自己查。”

,精彩!

第125章 质疑

苏映雪三人缓行慢走回到了客栈里。而此时也不过才是申时罢了。

唐俊本有意再劝苏映雪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的机会,可是掂了掂手里的荷包。一百两啊,不到一天的时间,挣到一百两,而且还让人家感激涕零的递上来,这世上,有几个?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真有两招。唐俊忍不住嘴角上扬。反正想要超越这个,估计难,挺难。那个什么花江三怪三兄弟,哼哼。

这将近一天的时间折腾的也够呛了,还是让她回去休息吧。

苏映雪果真回去便睡去了。以前都是从父亲那里听得这些挣钱的小手段,这么用还真是第一次。真正累的并不是身体,而是那颗心,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她其实一直都在赌,赌自己的眼力,赌自己的运气,只是没有想到真的让她给赌上了。这种感觉很刺激很兴奋,但是也很累。到此刻她的心还在砰砰乱跳,远没有她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

这算是小试牛刀吗?苏映雪拉着被角笑起来。不论比试是输是赢,但是自己拼尽全力去做成一件事情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此刻才觉得,那空落落的心里,似乎装了一些东西,再也不会让自己觉得那么飘忽,那么不安定,那么的,寂寥。

思及此,她的心里犹如有清泉流过,甜丝丝,美滋滋的。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苏映雪去休息了,不能留郭先生一个人在楼下等。唐俊只好坐了下来,陪着等。

郭先生虽然一下午都在客栈等着,可是腿脚可是一直没闲着。过一会儿就要出去看看,一百两啊,怎么挣到这一百两的事情,他可是等着别人问他呢。

哎呀,好久没有觉得这么爽了。

最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想了半天,才终于想明白这一天的事情来。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向那些人好好的讲一讲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又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他已经忍不住跃跃欲试,明天也这么去碰碰运气,万一,自己也能遇到呢?要是一个月遇到个十来回,他便发了。当然,这运气,肯定不是那么好遇的,只是,肯定有其他的门路,对吧?咱也不是那死脑筋呀,举一反三还不会吗?

等苏映雪醒来时,已经是戌时了,她起身收拾了一番,刚准备下楼,便听见外面一番吵吵嚷嚷,忙开门下楼来。

原来是花江三怪也已经回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滋滋的。看来,也是收获颇丰啊。

苏映雪并不能够确定自己能不能赢,但是,那一段时间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和体力,她也实在提不起神在下午的时候继续。所以,她觉得自己的赢面真的不大。

原来花江三怪一进客栈就发现了郭先生坐在那里,还以为苏映雪只是呆在客栈内什么都没有做呢,很是不满意这次的比试。郭先生再三解释都不肯听,还是客栈的掌柜以及店小二同时过来作证,说明了苏映雪三人是下午申时才回来的。这才肯作罢。三个人又各自进行比较,又是一番乱哄哄。

有眼尖看见苏映雪下楼,喊了起来,楼下的一众人这才纷纷向苏映雪看了过来。

“三位左先生,怎么样啊?”苏映雪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问花江三怪。

三个人纷纷将荷包拿了出来,看着分量不轻。唐俊也将荷包拿了出来,也放在了那张桌子上。

没有比较还好,苏映雪的这个荷包一拿出来,立刻就看出差别来了。

花江三怪互相看了看,然后将荷包解开,将银子倒了出来。边倒边报自己的数。

“左思福,八十五两银子二十文铜钱。”

“左思禄,八十两银子三百文铜钱。”

“左思寿,八十六两银子一百八十文铜钱。”

报完,看向苏映雪。连骄傲的神情都是一般无二。

苏映雪听了他们的报数,心里已经了然了。

赢了!

苏映雪心里很是雀跃,差一点就欢呼出声了。可纵然是她再怎么假装淡定,嘴角的笑意还是忍不住。原谅我吧,苏映雪心里喊道,我是真的很高兴,实在是忍不住了。但愿待会儿不要因此让人小瞧了去。

苏映雪低下头掩饰嘴角忍不住漾开的笑意,说道:“一百零七两五百三十文铜钱。”

“还有还有,苏公子请我和”郭先生看了看身旁的唐俊,待在一起一天了,竟忘了问人家姓什么了。“和这位公子”他伸手指了指唐俊“请我们两个喝了茶也吃了饭。要不是这样,钱还会更多。”

苏映雪的话音刚落地,郭先生便急着出声。但是,并没有人理会他的这句话。周围所有的人都呆在那里,尤其是跟着花江三怪的那几个人。花江三怪今天是如何挣到的钱,对他们而言,真的是个很好的学习的机会啊。十两银子的本钱,一天的时间就挣了将近百两的银子,这对于他们而言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八十两啊,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费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但是,没想到这个年纪小小的看起来貌不惊人,哦,不对,样貌还算是比较俊秀的小公子,居然挣了一百两!

那谁?郭先生还说苏公子请他吃了东西。哎哟哟,一百两银子已经够多了,花几个钱请你吃东西,那不很正常吗?

哎,不对!难道说,花的是这一百多两里面的钱?

哇塞,忒牛了!

“这,这怎么可能?”左思福结巴着说道“刚才掌柜的还有店小二说你们申时就回来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你挣到了一百两银子,说出去谁信啊!”左思福红着脸梗着脖子说道。

“就是,怎么可能!”

“对,我们知道你手里有钱,随便拿出来往里面一放当做自己挣得。可怜我们几个辛辛苦苦跑了一天,你就这么糊弄我们,太欺负人!”

前面苏映雪还不觉得怎样,待听到他们质疑自己作弊,居然怀疑自己的辛苦所得,心里面气的不行。正要同他们几个好好讲讲,郭先生再次蹿了出来。

“胡说八道什么!你们知道我们是申时回来的,那你们知道我们这将近一天的时间跑了多少路吗?你们直到我在路上颠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吗?你们只看到我们拿了一百两的银子回来,你们怎么不问问我们是怎么拿到的?怀疑苏公子?那就是怀疑我没有好好尽到鉴证人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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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信服

这边郭先生梗着脖子跟人理论,苏映雪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也是,今日这桩事一半是运气,一半是她自己的努力。若是运气不到,今天下午可能就不会如此顺利,当然她此刻更不会站在这里。说不定在什么地方想办法将东西给转出手去呢。

“郭先生莫要动气。”苏映雪劝道。然后看向花江三怪诸人“方才郭先生已经为我作证了,这些的确是我实实在在挣来的。诸位如果有不服的地方,尽可以去我们所说的地方求证。”

这话说的不急不躁,不卑不亢。一时之间,厅里的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毕竟是有鉴证人跟着的,想要作假并不容易啊。再说,这郭先生,也是霸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为了这么件小事而败坏自己的信誉。他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而花江三怪的面色则有些奇怪起来。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怀疑,还,带着些许的信任。

信任?这样的毛头小子一个,居然赢了他们三个?这说出去,让他们三个人的脸面放在哪里呢?

但是,看这小子的神情,真的不像是说谎。

终究还是老大先反应过来。若说丢面子,输了比试当然是丢面子,可是若是输了比试反而不认,那才是大大的丢面子呢。

“愿赌服输,公子技高一筹,我等愿意服输。”

苏映雪笑了笑,并不答话。果然,那左思福转口道。

“公子这么厉害,我等佩服万分,还请公子指教,你是如何做到的?不到一天的时间,一百两银子,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啊。”

苏映雪笑道:“哪里哪里,老先生谬赞了。其实今日的事情,也是凑巧罢了。若非有那几分运气,我又怎么可能赢得了几位呢。至于这其中曲折,还是请郭先生来说好了。”

那位郭先生正是郁闷为什么就没有人向他打听事情呢,见苏映雪这么一说,忙上前一座,添油加醋的将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周围的人听的云里雾里,对于事情并不是很明白。这,郭先生讲的也太详细了。从他们怎么走到街上,怎么去了茶棚,那里有几个客商,还有个赶车的老头,大概说了什么话,一一的都讲了出来。但是,好像这些事情跟比试都是无关的吧。

局外人自然是不明白的,但是花江三怪却是听得分明。

这小公子没有直接去集市上,而是去最容易得到消息的地方去探听消息了。当然,这个的确是得靠运气,尤其是要在一天内完成的事情。但是,显然这小公子一来有运气,二来,他是真的很懂得抓住机会的。啧啧啧,怪自己求胜心切,小看了这个后生。一心想着就这么个地方,随便去集市上做个买卖,挣点钱还不容易吗?这么个毛小子,轻易就会被他们打败的。要不然,怎么会让这后生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当然,就算他们去,估计他们也不会去做。他们毕竟不是年轻人了,听听那郭先生讲的,他不过三四十岁而已,就被颠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要是他们三个去了,那命还不得搭进去?又怎么可能在最后的时候将东西给卖出去?

当然,他们也没有那个手段去将人家的什么花给治好,也得不来这便宜。

花江三怪在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服输了。没错,谁让人家有本事来着,有本事咱就认,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谁都不服,就服有本事的人。

就这样,花江三怪彻底被苏映雪收服了。

什么?不考验他们三个吗?

苏映雪笑了笑看着唐俊道:“还考验什么呢?这三个人虽说有点怪,倒还是个真性情的。敢说敢做也敢人,不会存偏见,又能挣到钱,这一个比试,什么都测过了,还费那番功夫干什么?有那时间,还不如赶紧考虑考虑,要怎么把生意做大呢。”

不过,苏映雪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她得到的不仅仅是花江三怪。那天比赛的事情拜郭先生所赐,很快便传开了去,不论远近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霸州城里来了个顶聪明的商人。

苏映雪手里需要的人多了去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纷纷前来报名。跟着聪明人挣钱,自己肯定也能挣到钱的。

于是,苏映雪所要建立的以霸州为中心的商业点很快就组建成功了。一切都在快速而稳健的运行当中。

当秦子卿赶到霸州的时候,霸州的永川客栈分点已经建成了。秦子卿惊异的看着眼前的牌子,真的是永川客栈。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做到了。

秦子卿牵着马站在霸州永川客栈的门前,许久都没有动。

里面的伙计看见了,以为是要住店的,躬身跑了出来,对着秦子卿道:“公子可是要住店?真是巧的很,我们客栈明日才开张,不过,如果您今日就打算住也是可以的。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可要看看房间?”

秦子卿看着他道:“你们的主人可是姓苏?”

“那是啊。霸州城里都知道永川客栈是我们苏公子开的。”伙计说完这句话,却摸不清这个人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的了。这段时间,来找活儿的多,来找公子谈生意的也多,当然更多的是闲着没事儿来看传奇人物的。眼前这个人,应该不是最后那种吧?

却见眼前的公子将缰绳往他手里一递,说道:“那好,我就作为你们的第一个客人入住吧。”

伙计这才欢欢喜喜的招呼人将人迎进去,一边又忙忙的跑到后院将马拴好。

秦子卿走了进来,见也有一个通往后院的门,抬脚便要往里走去。

伙计忙拦住道:“公子公子,客房都在楼上。”一边说一边将手指向楼梯。

秦子卿道:“我知道。你们后院里有单独的小院也是可以住的,我要住单独的小院。”

伙计先是皱着眉,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公子您是咱们永川客栈的老客户吧?您肯定是从凤城那里过来的。”伙计笑的如同一朵花儿开放了一般,然后便带着歉意的表情道“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虽然是永川客栈的分号,但是这布局却并不一样。这后院啊,是供客人放置货物的重要所在,并不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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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燕儿

“不一样?”秦子卿惊愕然后才是恍然。也是,要真是建一个同凤城那里那么大的客栈,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又怎么可能建好呢。这个速度能建成眼前这个样子,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客官,您看,您眼下也没有什么货物可以放的。等您回头进了货,有需要仓库的需要的时候,我们再为您开一间仓库,可好?”

秦子卿点头,便跟着伙计上楼了。边走边向那伙计打听苏映雪的事情。只是最近实在是有太多人打听苏映雪了,那伙计对于这些事情说了没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是以并不愿意多说,秦子卿还只当苏映雪同以前一样,都还是佟掌柜在打理,自己轻易不在前堂露面一样,便歇了这个打算。

进了房间,伙计交代完毕便要出去。秦子卿忙道:“让你们掌柜的来一下吧。”

伙计啊了一声,然后觉得有些失礼,便说道:“我们掌柜的同老板有事去了外地,这几日并不在这里。公子您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提就是了。待明日掌柜的回来,小人自会同掌柜的说。”

秦子卿听的重点自然跟伙计说的重点不一样,他说,明日掌柜的回来,那也就是说苏映雪明天会回来。也是,刚才不还说客栈明日才正式开业么。那好,就再等一日好了。

此时的苏映雪正佟掌柜以及花江三怪几个人一同在渝州城里行走。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跑得第五趟了,终于,他们终于说服了第三家肯供给他们货的商家。一行人很是高兴。这一趟没有再白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那些手下的人办就是了。

此时的天气已经完全变暖,苏映雪只穿了件单衣,只是这样还是觉得有些热。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过于着急的奔波,头上有一层薄汗。

彩云将毛巾递了过去,苏映雪净了面,问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彩云脸上的表情甚是担忧:“公子,真的要今天就走吗?”

苏映雪将毛巾递了回去,“明天客栈要正式开始经营,无论怎样我都得回去才行。”

“可是,霸州离这里这么远——”彩云很是担忧。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要是非得赶回去,那么就得赶上一晚上的路才行。

苏映雪摆手笑道:“没关系,放心吧。现在天已经暖和了,偶尔赶一回夜路也没什么。”

彩云见她坚持,只好叹口气道:“公子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这几日哪天不是一大早就出去,天黑透了才回来。便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是赶出来的。这身体万一要是······”彩云说不下去了。有哪家的姑娘需要这么拼命的?何况她家姑娘本来不需要这么拼命。说是想出来走走看看,可是,到头来却被这生意困住了。跟以前在府里过得日子相差何止天与地?可是不知怎么的,偏偏姑娘每日就过得很开心一般。她实在是想不通。

门外有人敲门,彩云开了门,却是李寿站在门口,低着头,搓着手,似乎颇有些为难。

苏映雪回头就看到他这样一副样子,让彩云将他请了进来。

据佟掌柜所说,这个李寿还算是个可造之材,教他的东西虽然领悟力有些慢,但是他还是很努力的在将所有的东西学好。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确是个非常诚实忠厚的人。从不会在人跟前耍什么花花肠子,跟那些客户打交道的时候,大家对他都很放心也很满意。这个看似普通的有点,在那些经商多年的人跟前,却是难能可贵的。

他从未单独来找过苏映雪,这次看着模样,估计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了。

苏映雪问了问他这么长时间来,可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有问他学的如何了。

李寿一一回答了,可是却始终没有能够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看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觉得不合理,却又因为难处而不得不说吧。看来,还是得自己开口了。

“你今天找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寿听到这样问,头更加的垂了下去。

早就收拾好东西等在一旁的彩云心里开始烦躁。这个人,虽说看起来老实,可老实人就不害人了吗?有什么话尽可说就是了,一直站在这里浪费公子的时间。

“有什么事情你就赶紧跟公子说,公子还要赶着回霸州呢。明天一早必须得赶到,公子真的没多少时间跟你在这里耗。”

彩云轻易不开口,更不会轻易训斥人。这一次是真的急了。他们这一晚上可不是坐着马车赶路,而是骑马赶路,不然肯定赶不到的!想到这里,彩云的眼圈都红了。

李寿听了这样的话,猛地抬起头来,赶紧给苏映雪道歉。然后说道:“我也没什么大事,这件事不做也罢,公子还是赶紧出发吧。”

苏映雪道:“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吧。这一点时间我还是有的。但是”苏映雪伸出一根手指“记住说的简单直白点。咱们解决事情为第一要务。”

李寿这才道:“小的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可是燕儿那个丫头实在是缠了我太长的时间了。”

燕儿?苏映雪一时有些想不起来。经李寿解释才想起来,那次她去找李寿,那个抓脏了她衣服的小姑娘。

苏映雪笑问:“怎么了?她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公子。燕儿她,她说,也很想跟着公子学东西,央求了我好多回。我已经回了她说她太小了,可是,她就是不依。这个丫头,野得很,今日又,又······”

李寿又磕巴起来了,让彩云看的很是着急。就在这时,一个小身影跑了进来。

“公子,你还记得我吗?”那个小小的身影,扬着小小尖尖的下巴,看着苏映雪。

来人正是那个燕儿,不过,这次她穿的衣服除了洗的有些发白外,并没有几个补丁,而且很是整洁干净。一张小脸也不再像那次那样干黄枯瘦,面色红润了不少,脸上也有些肉了。苏映雪见到她很是开心,伸手唤她过来。

燕儿这才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涩的挪到了苏映雪的跟前。苏映雪摸着她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道:“原来你叫燕儿。我当然记得你,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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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燕儿 二

燕儿扬着一张小小的脸,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我来是想跟着公子学本事的。将来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能够帮助很多人脱离苦难。”

苏映雪愕然。这?这一个多月她虽然是让李寿拿到了更高的工钱,又让他那几个兄弟有了固定的工作,能够挣钱养家,想来那个小院落应该不会同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那样破败了吧。

她不过是尽自己现在的能力,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哪里谈得上帮人脱离苦难呢。但是,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显然,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想起了那个破落的院子,腐臭的气味,当时,它带给自己的可不只是震撼那么简单。她本意只是想要李寿这个人来为自己做事罢了,自己私下并没有存什么特别的善心的,只是受益人燕儿并不是这么想的。

在燕儿眼里,以前她经常挨饿,尤其是她还是一个女孩子,没有挣钱的能力,就只能分到最差的食物,最破的衣服。那个家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而她却只能栖身于那里。直到眼前这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出现。

她再也不用为饿肚子而发愁了,住的地方也不再是那个漏风漏雨的小破屋了。而且,穿的衣服,嗯,当然还是院子里的最破的,可是,这已经是她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了。

她想了很久很久,她坚信将这一切带给她的是那天那个并没有嫌弃她弄脏了他衣服的公子。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连几个叔叔那样的人都能够出去工作挣钱养家了,那她这个健全的有头有脑的人肯定也有办法挣钱的。

所以,她才会在李寿再次来到渝州城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缠着他。她一定要见到那个公子。那个公子一定有办法的!嗯,当然,不能说只是为了自己,那些富贵人家的人总是爱面子的。

她想了好久想到了这么一个答案,那个公子听了这个答案一定会满意的吧?

苏映雪摸了摸燕儿的头发,耸了下肩膀叹口气道:“燕儿,其实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你的那几个叔叔毕竟是大人了,他们能够做好最简单的工作。可是,你还只是个小姑娘,你还没有长大。所以······”

“可是,公子,我很聪明的。我们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说,我是我们那几个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了。只要你肯教我做事情,我肯定能够学好的。”燕儿打断了苏映雪的话,生怕她再次说出拒绝的话。她必须要达成所愿,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见到苏映雪的机会。

苏映雪却是另有想法。不管怎么说,这个小丫头毕竟是个小孩子。她能够理解一个身材穷困家庭的孩子想要脱离苦难的渴求,但是眼下她真的是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去解决燕儿这样小的孩子的渴求。

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有没有什么样的事情是可以让这些小孩子来做的。

燕儿见苏映雪一直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又说道。

“公子,我虽然小,但是我学东西是很快的。我不要什么工钱,只要给我一个住的地方,让我有点吃的东西,不管学什么都行的。”

苏映雪心里软软的。这么小的孩子,为了生存,竟能说出大人的话。可是,这样的小孩子,真正该做的,就是学东西,无论是学习认字还是学习女工,哪怕是更多的技艺呢。他们确实不该是出来挣钱的年纪。

苏映雪心里忽然一动,然后对燕儿道。

“好,你的事情我记下了。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情,你得容我好好考虑考虑要怎么做才行。”

燕儿听苏映雪答应了下来,很是高兴,可一听说要再考虑考虑,脸当即又垮了下来。

苏映雪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的。只是,你得先像你那几个叔叔一样,先回家等上几天才行。我一定会尽快将这件事情解决的,放心吧。”

说着,将桌子上摆着的糕点拿给燕儿道:“听话,先回去。这些糕点,就算是你提前在我这里预支的工钱喽。”

听到这里,燕儿露出欢欣的笑容来,向苏映雪施了一个礼,端端正正的出了门。

刚走出门口,便蹬蹬蹬的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跳。想当初,她的这个叔叔可就是先预支的工钱哦。她一定会比叔叔做的更好的。看了看手里的糕点,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笑了。

李寿却还站在门口。他心里忐忑不已。他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乱了,当初自己跟着苏映雪来,还要让人家解决自己几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兄弟的事情,如今,连小孩子都带来了。怎么看都有些得寸进尺。

只是他还未开口,却听苏映雪宽慰他道:“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却总是因为自己的家事而太过拘谨。若你真的感念我对你的看重,就好好的做事情,放开了去做。燕儿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挺喜欢她的,她说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解决,你不用担心。”

“公子,我,我知道又给你添麻烦了。”李寿低着头说道。

“记住,我不怕麻烦,只要你们尽心为我做事,我也会让你们无后顾之忧的。”

李寿从苏映雪的房间里出来后,心里激荡起伏。看来老天没有抛弃他,在他为了这么一个家子人奔波了这么多年以后,终于被老天眷顾,竟让他遇到了这样的主人。他,再也不用去纠结什么了,他一定要为公子尽心尽力的做事,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打发走李寿和燕儿,苏映雪和彩云就急忙忙的拿着行李准备出发了。江月和佟掌柜已经等在后院了,只是没有见到唐俊的身影。

“唐公子的随从说他在这里有点事抹不开身,让咱们先走,他们办完事情随后就来。”未等苏映雪发问,江月上前解释道。

苏映雪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出发,便骑上了马,抢先一步出发了。

彼时太阳已经西斜,昏昏的日光下,那飞奔而出的纤弱身影却显得格外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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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夜色

“王子!”

唐俊走进了一个大厅里,走到上首坐下。

底下站着的十来个人纷纷跪下来行礼。

“起来吧。”唐俊的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温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一个人抱拳说道:“王子,王爷说让您尽早回凤城一趟。”

“为何?”唐俊扬眉问道,只是面色并不好看。

“王爷得到消息说,晋王那里有异动,估计是按耐不住了,很有可能要有事情发生。王爷想让您回去商量对策。”

唐俊听了只是不言语。这沉默让厅里的人心中惴惴。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直接听命于瑞王的,可是两个月前不知怎的,却忽然让他们听从这个小王子的安排。

主人下什么样的命令,他们这些下属自然只能听着。可是,眼前的这个小王子就好像不是瑞王亲生的一般,两个人的性格根本就不一样好不好。一向在瑞王跟前觉得坦然的他们,面对这个总是阴着一张脸变化莫测的小王子,心里总是没有底。哪怕,只是传个话也让他们觉得不安。

就在所有人都等的有些站不稳的时候,上面坐着的人终于开口了。

“回去告诉父王,时机未到,以不变应万变。”说完唐俊便起身向外走去。

“那——”为首的那个人刚要开口,就被身边的另一个人给拉住了,看到那个人使眼色,只好闭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人走了出去。

“哎,你干嘛拉着我啊!”为首的那个人急着道。不过他知道这个人肯定是为了自己好,只是,他现在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哥,咱们虽然才跟了小王子两个月,但是他的脾气你应该是清楚的。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他既然让带话,咱们就将这话带给王爷就是了。”

“可是,王爷是要让王子回去啊。”

“嗨——回去干吗?回去不还是商量办法吗?王子已经给了办法了,咱们带着办法回去也就是一样的。就算是王爷想要发脾气,那咱也只能受着,总比两头挨骂要好的多吧。”

为首的人点头。是这个理。多明显啊,他怎么可能硬要王子跟他回凤城呢?那不是找死吗?回头劝不走挨一顿骂,回去还得再挨王爷的罚。真是何苦呢。

出了院落,唐俊直接上了马,飞奔出城向霸州的方向而去。身后的两个随从也忙上马根上。

一棵大树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溜走了,很快也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这几个月来,苏映雪几人的马术在突飞猛进的进步。在这样的昏暗的月色中驰骋,竟是丝毫不受影响的。苏映雪听着耳边的风呼呼的穿过,心中却好似有万丈豪情一般,嘴角的笑意浓浓,丝毫没有连夜赶路的疲惫与辛苦。

半途大家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听得后面马蹄声嘚嘚,越来越近。

彩云在溪边将水囊重新灌满了水,走到苏映雪的身边,也听到了那声音,说道:“这应该是唐公子追上来了吧?”

正在欣赏夜色下河流的苏映雪听了,抬头看她一眼笑道:“怎见得就是他?”

“因为唐公子说了呀,他处理完事情随后就到啊。”彩云一本正经的说道。

“嗯,他说的话,你倒是挺放在心上的。”苏映雪笑。“几时,我说的话你也这样放在心上就好了。”

“公子什么时候说过的话我没有放在心上了?”彩云有些急了。

就在这时,一声嘶鸣,马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从马背上下来一人,大步的走过来。

来人正是唐俊。

彩云拉了拉苏映雪,苏映雪看着她笑,只是不肯回头。“不就是来了吗,至于吗?”说着继续欣赏河景。

唐俊看着月色下那瘦瘦小小的身影,格外的安静与祥和,走了过去。彩云看了一眼,走开了。

唐俊无声无息的在苏映雪身旁坐下,也同她一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河。

空气中,有淡淡的河水的腥味,混杂在泥草的气息之中,虽然并不好闻,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很安心,很舒服。紧绷了一路的脸,便渐渐是松弛了下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水流的湍湍声和马儿咀嚼青草的声音,月光照着这片土地,铺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深夜里看到这平凡而美丽的景致呢。”唐俊突然说道。转头看向苏映雪:“你呢?你在外闯荡这么久,大概早就看过这样的风景了吧。”

苏映雪手托着腮道:“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欣赏这样的景致。”

赶夜路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那是在从扬州逃出来的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哪里有心情欣赏什么景致。只是,现在回想当初的事情,就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一般。而那个仓皇逃出来的人,那样狼狈的人,此刻,竟好似不是自己一般。

苏映雪不由笑了起来。这才是自由的空气,她拼尽了力气才呼吸到的自由的空气。并且,她的心里再也没有那种空落落感觉了,她从未像今日这样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是一个真实的,真真切切的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唐俊见她笑的那样舒心,那样开怀,还以为她只是喜欢这样的景色。便继续安静的陪在她的身边同她一起欣赏这美好的夜色。

晨光微现,天边的云彩有一抹淡淡的粉红,随着太阳的生气而渐渐变得绚丽。

霸州的城门按时的开启,苏映雪一行人便踏着这彩霞进到城来。

永川客栈里安静而有序的忙碌着,见到苏映雪和佟掌柜已经到了门口,伙计忙迎了出去。

“公子。”“掌柜。”伙计帮忙牵了马缰绳,向二人问好。

苏映雪看了一眼客栈里面,东西基本都布置好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伙计的眼神便带了几分赞许。

伙计得了这个眼神,比拿了工钱还高兴。

自从苏映雪出了名以后,霸州远近的地方得知苏映雪这里需要用人,纷纷争着抢着来这里做工。他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份工作啊。

竟然还能得到苏公子的肯定,那么以后晋升肯定是有望的。说不定哪天还能弄个掌柜当当。

想着想着,伙计不由得笑出了声。

苏映雪和佟掌柜听到这怪异的笑声,刚刚迈上台阶的脚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伙计。

“咳咳。”佟掌柜清了两下嗓子。

伙计猛地抬头,止住了笑,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一拍脑瓜,赶紧说道。

“掌柜的,昨天晚上有客人入住。他是咱们凤城客栈的老客户,知道这里有了分号,特意来咱们这里住的。我寻思着反正今天就要开业了,便请他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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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来

这么快就有老客户来了?苏映雪不可置信。他们可是还没有完全组建好呢,怎么就有人得到信儿了呢?

不过,毕竟还没有正是开业,就这样让客人住进来也不好吧。

“那回头跟客人说一下,昨晚上的房费就不用付了。从今天算起吧。”苏映雪想了想,交代了一下就进去了。

开业的仪式其实很简单,就是放个鞭炮剪个彩罢了,东西也早就准备下了。苏映雪进到后面的屋子里,彩云伺候她洗脸净面,换了身衣服就出来了。

刚走到前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那里,一个伙计正弯着腰对他说着什么。

老客户?

她认得的老客户?

凤城永川客栈的老客户,她可是一个也不认得。

但是,这个背影却是再熟悉不过。

苏映雪脚步不由得放慢了,无声无息的走了过去,渐渐的看到那个熟悉的侧颜。

“子卿哥······”苏映雪呆立在原地,虽然再熟悉不过,可是当真正确认之后,还是忍不住惊喜的。

秦子卿回过头来,与苏映雪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不知不觉已经有两个月了。她瘦了!眼下还有一片乌黑。昨日伙计还说她不在,今日一早便这样出现在这里。是连夜赶回来的吗?

她不是说会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陷入叔父那样的境地吗?

秦子卿站起身来,看着苏映雪走过来。

“你来了?”苏映雪的心中也是有很多话,却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

佟掌柜从门外进来,见了秦子卿在这里,也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打了招呼。

“公子,可以开始了。”东西已经都备下了,外面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

苏映雪点头笑了。对秦子卿道:“要不要一起?”

秦子卿看向外面。伙计说过,今天才正式开业的。

真好,他怎么能错过呢?

唐俊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走出来。站在一起,好生的,般配?

他甩了甩脑袋,哼,般配,怎么可能是他!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苏唯终于到了宜阳地界了。自那晚收到那张纸条后,他第二日一早便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出发了。苏夫人本来就在好转的身体因为得知了女儿的下落,精神也一下子好了很多。苏唯便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带着几个仆从就上路了。

“老爷。”车忽然停了下来,赵福走到马车前喊道。

“什么事?”苏唯撩开车帘问道。

“老爷,小人觉得咱们还是先不要进宜阳为好。这一路上行来,小人总觉得有些古怪。”

古怪?苏唯看了看外面,此刻除了他们这行人马,只有三两个行人背着包袱从宜阳方向走来。

毕竟他们的几批货都是到了宜阳地段之后就没有了音信,还是不能不防。苏唯指了指那边走过来的几个人,示意赵福过去打听。

没多久赵福就回来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小人还是觉得不妥。那几个人虽然都说宜阳没什么事,但是看形容却是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什么都不愿说,急匆匆的就要走。”

苏唯跳下车来,抬手看着远方,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城墙了。

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就在这里。可是,这里究竟有没有危险,他的女儿有没有危险?

不,不行,若这里真的是有危险,那他就更不能让女儿一个人在这里。

看着老爷面上的疑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赵福低下了头。

“走吧,继续进城。”苏唯说完这句话就上车了。马车又重新开始前行。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后,开业的仪式就算是结束了。苏映雪请秦子卿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说话。

唐俊抬腿也要进来,苏映雪抬头问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怎么这会儿又闲了?”

唐俊见她堵在门口不让自己进,便歪在门上说道:“小事小事,我渴了,进来喝杯茶。”说着便要往里面挤。

苏映雪无奈的让开了。

伙计端上茶来便赶忙退去了。出门的时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今日可是开业的大好日子,怎么公子这屋子里,气氛有些吓人啊。

秦子卿见唐俊那样厚着脸皮的闯了进来,就跟进自己屋子的时候,脸色便沉了又沉。说是什么小王子,活脱的是个厚颜无耻的泼皮。真是,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他肯定是故意的。

唐俊则看似悠闲的坐在那里,实际上一刻也没闲着。看看苏映雪,再仰起头看向秦子卿,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秦子卿想要无视这种挑衅,可是,那人就这样一直看着自己。秦子卿气闷,将手中茶杯重重的放下,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苏映雪也是急着同秦子卿说说话,好打听打听家里的情况,可是眼瞅着唐俊好像老僧入定一般,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傲慢的看着秦子卿。桌子上的茶,却是丝毫未动。

“你不是说口渴了要喝茶吗?”苏映雪没好气道。

唐俊忙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茶碗,慢慢的品着,好像这是多么好的茶一样,需要用心的品味一般。

苏映雪无语。她这里是才弄好的地方,茶叶是再普通不过的。这家伙,分明是在拖时间嘛。

“赶紧喝完赶紧走,我们有点私事要谈。”苏映雪不再留情面,开始直接赶人了。

早就没有受过这等待遇的唐俊惊愕的看着苏映雪,一口茶含在嘴里,一时不知如何下咽。

秦子卿却是吐了一口气,轻轻的将茶盏放下,嘴角露出一抹惬意的微笑。

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嘚瑟的。

唐俊咽下那口茶,见苏映雪面色凝重,似乎是要发脾气。

好吧,看样子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掺和的。

于是,他悠悠然的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走向门口去。

临出门却突然回头对苏映雪笑道:“我忙完了事情很快就会来找你的。中午请你吃饭。”说着不等苏映雪回答,大踏步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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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遇

苏映雪起身没好气的将门关了,气闷的跺脚坐回了位置上。

秦子卿看着她,她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小女儿情态。不,她当然有小女儿情态,只是,从未有过这种。不知怎么,看着她这样走回来,一颗心就那么悠悠的又沉了下来。

“你走了这么久,可是回扬州去了?我爹娘现在如何?”苏映雪一坐下便焦急的问道

秦子卿回过神来,绷了绷嘴唇,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苏映雪。

“什么?我娘一直病着没有好?”苏映雪听了焦急的站了起来。

一颗心顿时乱了起来。

她自上次秦子卿告诉她母亲的病情已经有好转了以后,还以为母亲已经接受了这个事情,便不是那么担心了。都这么久了,一直病着,身体肯定是要熬坏了的。

本来她以为自己在几年年底前能够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等过年的时候就回去的。带着自己的成就自己的骄傲以及自己正在追寻的东西回去。她希望告诉爹和娘,就算是她一人在外也是能够很好的活下去的,并且开心的活下去的。她想向爹娘证明,他们不需要将她护的紧紧的,他们给她足够的自由,她也能够在这个世上活出自己的色彩。

然而,娘还在病着。她病了这么长时间了。

她应该回去的。

活的再精彩又能如何,没有什么能跟爹娘的健康相比的。娘大概是恨透了自己吧,也担心坏了吧。

她的那封信,还是没有能够安慰住他们吗?

秦子卿眼睁睁的看着苏映雪这段时间以来的神采渐渐消失在眉梢,失落再次爬上来。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是,他必须说出真相才行。

“其实,王大夫说婶娘的病情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他安慰道。

苏映雪凄然一笑:“你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带来的也是同样的消息。”

秦子卿沉默了。没错,那次,也的确是这样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苏夫人竟然真的一直没有痊愈,一直缠绵于病榻之上。不过,这次应该不一样吧。

但是,他却说不出口。苏映雪现在满心都是苏夫人的病情,她不会再随便相信“应该”这个词了。

苏映雪站起身来,对秦子卿说道:“你先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秦子卿哪里放心,便站起身要跟着,却被苏映雪给拒绝了。

“不要跟过来,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到苏映雪从客栈里出来,对面茶棚里站起来一个人,奔向不远处的一个院子。

“公子,应该是您要找的人没错。”

那人正低头看着书桌上堆着的一堆书信。听到这话,只是勾勾唇角。

“早知道跟着他会找到她的。不要打草惊蛇,先留意着就是了。”

底下跪着的人起身,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就这样退出去。

“还有什么事吗?”书桌后面的人留意到,出声询问。

“公子,那个人神色好像有点不对,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

书桌后的男子终于抬起头来,是一张略微有些清俊的脸,眉头微蹙,想了一下,问道:“她去了哪里?”

霸州比不得江南扬州,山水秀美,景色宜人。这里的一切都是粗犷的,无论建筑还是树木,都是那么的简单与直白。

苏映雪双手交握着走在街道上,却是一丝精气神都提不起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城外。

一匹马疾驰而过,在不远处嘶鸣着立住了。马头调转,马上的人穿着宝蓝色的衣袍,头戴同色头巾,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一双剑眉英气逼人,目光炯炯,薄唇紧抿。

只是苏映雪并未留意到这一切,茫茫然的从这人身侧过去。

“这位公子好生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马上的男子本以为苏映雪会注意到自己,不想对方竟这样走过去了。连一丝目光都不曾留在他身上。翻身下马,牵着马追了上来,开口就问。

苏映雪猛地回过头,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却总也聚不到一起似的,很是恍然。

男子不由得惊了:“你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映雪茫然道:“出了什么事情?出了什么事情?我该回家了······”她看向四周的一切,“无论再留恋,我都得回去。我所做的一切,我可能会寻找到的东西,都要,统统的丢弃了。”

男子很是困惑,这究竟说的是什么啊?

她不是刚刚才从自己的客栈里出来吗?不就是刚见了秦子卿吗?她不是因为知道苏夫人病了的消息所以才担心吗?

难道她?

是害怕被再次困在苏府吧?

男子不免有些失望。这能是多大的事情,她出来这么久了,还是无法解决这个事情吗?

真是。

男子二话不说,抱起苏映雪飞身上了马,当即扬起马鞭,飞驰出去。

苏映雪忽然感到自己失去了重心,惊叫一声之后,马儿已经奔出去好远了。

她忙看向身后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男子,眼睛突然一亮。

“是你!”

男子却看也不看她,但是听到她认出了自己,唇角还是忍不住勾了一勾。但是说出的话却并没有丝毫的暖意。

“坐好了别动!”

说完手上拉着的马缰绳用了用力,马儿更快的奔了出去。

苏映雪慌忙坐好,心里扑通乱跳。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又遇到这个人。而且,显然,他居然认出了女扮男装的自己。

天啊!

苏映雪只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明明自己掩饰的很好的,这么久以来,除了那位独孤夫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认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的。

而他和她也不过是一年之缘罢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心里非常不愿意怀疑这个人,可是又隐隐觉得不安,就好像他骑着这匹马,要带着她一起飞向深渊一般。

苏映雪打了个哆嗦,想要甩开这个念头。

虽然苏映雪只是轻微的哆嗦了一下,男子还是感觉到了,他放慢了速度,将手中的缰绳顺势塞到了苏映雪手中。

“试一试,用尽全力去奔跑,真的可以甩掉很多烦恼的。”

声音温和而动听,让苏映雪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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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驰

“你究竟是谁?”苏映雪回头问道。

若说第一眼她能够分清楚眼前的人,那么方才那声音,分明是另外一个人的。

那个与他有着相同面容的人。

身后的男子最终只是回报一个寡淡的笑容。

“放心,我对你并无恶意,不过是出自一个朋友般的关心罢了。好好骑马,将所有的烦恼都甩到后面去,让它们追都追不上。”

马儿嘶鸣着奔腾着,一高一低,一起一伏,风在耳边呼啸着,田野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放眼望去,此刻只看到无边无际的平原,天广地阔,任人驰骋。

苏映雪不由得再次拉紧了马缰,再次加速。

加剧的风,好似将她整个人穿透了一般,将她心中的压抑的晦暗之气一下子扫平荡净,胸腔里只觉得坦荡而自在。苏映雪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力量,那笑声随着风飘荡到远处,让在田间劳作的农人不禁侧目来看。

身后的男子在岔路口的时候一夹马腹,马儿便向着左边的那条路而去。

远处隐隐可见有山丘出现,灰蒙蒙的天空下,山丘渐渐清晰起来。苏映雪已经收了笑声,只是嘴角依旧深深勾起,露出梨涡来,眼睛明亮亮的如同葡萄一般剔透,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动人。

爬山。苏映雪最向往的一项活动。只是,自从接了永川客栈之后一直未能如愿。今日,就放下一切,纵情一次也好。

骑到山脚下时,男子勒住了缰绳,看着那条通往山上蜿蜒曲折的山路,下了马。

身后的温暖顿时消失,苏映雪看向这个人。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古铜色皮肤,健硕的身姿。这个人,应该是那个人,可是,方才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

只见那男子伸出手,作势要把苏映雪给抱下来。苏映雪回过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下来的。”然后麻溜的跳了下来。

看着男子将马拴在了路旁,动作娴熟,简单利落,然后便转身走了回来。

“你究竟是谁?”苏映雪再次开口问。她一洗心中的压抑,脑子便也活泛开来。她可不想跟着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上山。虽然她很想爬山,但是不代表一定要跟一个有着危险气息的人一起。

男子听了却是哈哈一笑,“这会儿你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你放眼看看四周,可还有旁人?”

苏映雪看了看,果然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刚开始曾看到过的田间农作的人,这里并没有一个。

大意了。

苏映雪已经反映过来,此人绝对不是刘灵均,肯定是那个人没有错。这危险的气息,以及,讨人厌的说话口气。

方才他先下马的时候就该看一下的,当时应该有机会逃走的。

这么想着,苏映雪看了眼路旁拴着的马匹。这是一批棕红大马,只是头顶之处有一处白色的毛发。

男子打了一个唿哨,那马忽然便扬踢,长长的一声嘶鸣。然后,便冲着苏映雪直笑。

好吧,这马是识得主人的。她并不该打它的主意。苏映雪低下头,踢着脚边的一个小石头,将它踢到远处。然后又抬脚在另一个小石头上蹭,将它从地里蹭出来,一个飞脚,又踢到远处。

“在下江离,当初在扬州城外与姑娘曾有一面之缘,姑娘可还记得?”

没想到他竟然介绍起自己来了,嗯,这态度比当初好多了。苏映雪点点头。当然记得,差点被人给拿剑杀了,她怎么可能忘记呢。何况,这个人跟那个刘灵均长得实在是太像了。除了气质,外貌上根本就看不出差别嘛。

只是,眼下他好好的说人话,倒也像那么回事。好似也不那么危险了。不过,想想当初的情形,这样的人物就算是眼下不危险,还是不能亲近的好。

“嗯,想起来了。好心反倒惹了一身麻烦嘛。怎么,来找我算旧账啊?我可是一点也不懂武功的,那天你们所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点也看不懂,更不要提传出去了。你尽可放心就是。”

乱七八糟?男子眼角跳了跳。师傅交给他的武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怎么到了她的嘴里就是乱七八糟了。

“姑娘见笑了,那日是我太过于谨慎了,这才做出唐突姑娘的举动。在下再次向姑娘道歉,还望姑娘大人大量,能够原谅。”

苏映雪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不提了。当日我既然说了原谅的话,自然不会再追究的。只是,”苏映雪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道“你为何会在这里?”说完又觉得这话问的实在睡荒唐,人家江湖人,四海为家,在哪里出现都很正常。反观自己,穿着男装,才是真正的不正常吧。忙又改口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还有,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我身边的?”

那人却只是看了一眼苏映雪,对着那条山路,做出请的动作。

苏映雪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出了脚。

见苏映雪这么配合,男子显然很高兴,便接着刚才的话道:“作为江湖人,自然有自己识人的一套手段。莫说你只是换了身男装,便是再乔装打扮一下,不需一盏茶的时间,我就可以将你认出来。”说着将手背到身后,仰头看着对面的山头。“我来这里办点事情,方才出城的时候认出了你,见你神色不对,便停下来,看看。谁想,你竟然只顾想着心事,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苏映雪伸出食指,挠了挠太阳穴。

“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呢?怎么没有跟在你身边?你这个样子,他们倒也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

苏映雪再次挠了挠太阳穴,轻轻的清了清嗓子。“是我不让她们跟来的。我这个人遇到心事,不喜欢有人在身旁聒噪着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

男子干笑了两声道:“这么说,我反倒是扰了你的清净了?”

苏映雪看了看他,睇了一眼,脚步迈的便大了些,一边说道:“我要是这么说,你就会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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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登

“当然不会!”江离毫不犹豫的说道。然后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五月的阳光已经足够刺眼,好在这山上树木倒是不少,遮住了大半的阳光。二人一路不再说话,沿着这条山路一直往上走。这里的山路并不宽阔,最多也只够两个人并排而行。

看来来这里的人并不多。苏映雪心想道。林间鸟鸣声一阵一阵,婉转动听,风吹动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会有一两只兔子从草丛中跑过去,苏映雪望着那一溜摇动的青草,直到一处地方,忽然消失不动。

应该是到家了。苏映雪这样想着,便又想起了自己尚未解决的事情。

家,家,有时候是家,更多的时候却是牢笼,还是自己不得不归的牢笼。

看着苏映雪的神色再次失落,江离不动声色的将方才就才下的不知名的野花从身后拿了出来,递到了苏映雪的面前。

“都说姑娘家最喜欢花花草草的,见到这些就格外开心些。今日我借花献佛,这个送给你。”

是一把淡蓝色的小野花,朝气蓬勃,开的正盛。苏映雪伸手接过道谢,面上的神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

江离见送花并未凑效,叹了口气。这群小崽子平日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却没有一个娶到老婆的,可见这方法本来就是不可用的。偏他还信了,真是毁了一世英名啊。

“咳咳,”江离握拳在嘴边挡着清了清嗓子,看了眼苏映雪便又抹开视线,瞅见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嘶哑着嗓音叫了几声。“你说这乌鸦,明明叫的那么难听,为什么还是喜欢乱叫。”他开口说道,似乎在发泄着不满一样。

苏映雪拿着那把花正在鼻子上嗅了嗅,闻言也抬头去看。果见不远处的树枝上,落着几只乌鸦,正欢腾的叫嚣着。

“嗓音难听岂是它们愿意的?照你这么说,那是不是丑人就不能上大街了?这个世道,总得给人留个活路吧。”

“但是,真的是很难听啊。”江离盯着那几只乌鸦,似乎是决定不把它们说走就不罢休一般。

苏映雪停下脚步,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最后一抱胳膊,瞪着他道:“这位大哥,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听呢,可以捂着耳朵不听,也可以甩手走掉,不过,你要是打算用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绝世好武功伤它们,我可是不干!”

江离皱着眉头回转过视线,问道:“为什么?”

江离的身材很高,苏映雪不得不昂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露出怒容,气鼓鼓的,最终却说道:“不为什么,它们我保定了。”

“嗯,好,我听你的,它们,我也保定了。”江离话音一转,说的干脆利落。

苏映雪的怒气来不及收去,眼睛还是瞪的大大的,待听清了这句话,却冒出一句:“为什么?”

“不为什么。”江离答的很快。

苏映雪很快反应过来,这话,不就是刚才自己说的吗。不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江离这才满意的看着那几只乌鸦点头。不错不错,能博美人一笑,这几只乌鸦也不虚此生了。

二人继续前行,经过刚才的事情,气氛便没有那么僵硬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着看到的风景,说些霸州城里的事情,倒多了几分亲近来。

“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跑到这边境做起生意来。胆子果然够大。”江离说着,对苏映雪竖起大拇指。

苏映雪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说道:“其实,当时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不过既然开始了,当然得尽力做好才行。我其实真的没什么能力,不过是老天眷顾,有些好运气,又遇到这么些厉害的人物罢了。没有他们,我什么也做不成的。”

“那你开的是什么店?改天我也去给你捧捧场。”

苏映雪摇了摇头,虽然眼下这个人说话很和气,可是她可没忘了,当时他和他那些手下是怎样的拿着刀剑对着她的,还有那能吓死人的说话的口气。不过是有一点点嫌疑,就被如此对待。那万一将来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自己的小命还不得丢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个人既然能够认出她,那在这霸州城里,也没多少个外地的生意人,估计他随便一查就查到了,还不如说了好呢。

“一个客栈,永川客栈。”

江离见她摇头,本没有指望她就能够告诉自己,结果竟然是摇着头说了出来。

“你这个人倒是有趣。”

苏映雪不答话。

他们已经走到了山顶上,山下的农田树木都是那么的小,看起来就好像是个小小的树枝插在格子上。当真是天高地阔,站在这山顶之上,却越发的让人觉出自己的渺小来。

“你说,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苏映雪说道。似乎是在问江离,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江离侧头看向她,转头望着远处那已经如同一个小盒子一般的城,眯了眯眼睛。

“世间的人那么多,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怎么能一概而论。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有人为财。”说到这里江离停了下来。

“不过,那些终究都是虚的。若是自己能够活的心安,活的痛快,方能真正对得起这一世吧。”只是,说到这里,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却让听的人觉得有些沉重。

苏映雪回过头看他,见他眉宇深锁,似有无限烦恼一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

“只是,人世间实在是太复杂了。不见得你有所求,就一定能够如愿的。甚至有的时候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不见得能够如愿。”没等苏映雪开口,江离再次说道。

付出很大的代价,也不见得能够如愿。

自己离家出走,惹得爹爹忧心,母亲缠绵病榻,这样的代价换来如今的自己。那自己现在如愿了吗?

苏映雪想了想,其实,她还算是如愿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却让自己觉得比之前的十几年活的都要踏实。

她不可能舍弃爹娘的,那么就只有舍弃如今的生活了。

不过,知足了。她应该知足的。那就让自己将这几个月的生活,当做一生最宝贵的宝藏,带着它们,回去吧。

苏映雪点点头,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只是,眉梢的失落,落在江离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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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备

远处有几匹马向这个方向奔过来,荡起的尘土让人不由得皱眉。

“看来你的朋友来找你了。”江离说道。

苏映雪也看到了。

“我要走了,送你一份礼物吧。”江离说道。

苏映雪侧头看向他,“什么?”苏映雪并不太明白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没有等到江离的回答,江离却抱起她,将她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伸出手拦住她的腰,突然就朝下面飞了去。

突然的失重感让苏映雪大叫出声。

几个起落之后,苏映雪才敢睁开眼睛。只见身下的树木草丛咻然向后退去,江离时而踩一下树枝,时而踮一下草地。稳稳当当的,向山下飞去。

那天,那个黑衣人就是这样下山的?怪不得那样的快。

苏映雪张开另一条胳膊,闭上眼睛,这感觉就好像是飞翔一般,苏映雪很是愉悦。

不过须臾,便已经到了山脚下,在地面落定,江离松开手放开了苏映雪。

苏映雪笑道:“多谢了,这份礼物,我喜欢。”

江离也笑了:“喜欢就好。”一面看向那边荡起的烟尘,已经很近了。“我要走了,咱们就此别过。”

苏映雪施礼道别:“好。今日,多谢你陪我。”

江离只是报以一笑,转身去牵马。看着他骑上马,苏映雪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

“江离,我叫苏映雪。咱们,后会有期。”

江离的笑忽然间充满了阳光一般,对着苏映雪抱拳道:“好,后会有期。”说完打马离去。

不知为何,苏映雪对这个她一直认为是危险的人物,突然多了几分眷恋。她揉了揉额头,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眷恋什么人,而是眷恋这种生活而已。

后会有期,只怕,是无期。

嘚嘚的马蹄声已经很近了,苏映雪收回思绪,看向来人。

骑在最前面的,看身形,应该是唐俊。后面,秦子卿紧随其后。再后面的,便是唐俊的几个随从和她的两个护院。居然摸得这么准,能打听出来她到了这个地方。只是,苏映雪嘿嘿两声。若她真是遇到什么危险,这么慢才找过来,估计她早就丢了小命了。

人和马停在跟前,两个身影急急的赶了过来。

“你怎么样?”两个人异口同声。

苏映雪看着他们两个人笑着伸出胳膊转了一圈,“没事儿啊,我好好的。”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唐俊的。

她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已经决定要离开了,那该怎么跟这个自己出来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说清楚情况呢?该如何道别?该不该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苏映雪摇了摇头。不能,她不能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唐俊却是看向方才江离离开的方向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脸上似乎是担忧,但看起来更好像是,认识?

“一个朋友。正好碰到,就一起来这里说几句话而已。”苏映雪掩饰道。

只是这话,并不能瞒过秦子卿,当然,苏映雪也没想过要瞒过他。

“好了,我们回去吧。”苏映雪接过护院牵过来的马,脚一蹬,先上去了。并不留给他们更多问话的时间,先催马走了。

秦子卿自然也随着跟上了。唐俊再次看了看江离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秦子卿。难道他没有认出来吗?

秦子卿的确没有看到。因为骑马的缘故,他一心只想着赶在唐俊之前见到苏映雪,只是可惜,终究还是技不如人,失于人后。而江离离去的时候,唐俊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秦子卿只知道有人离去,却并未见那个人的身影。

只是,秦子卿知道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苏映雪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这,也只是秦子卿的认为。

苏映雪并没有理会身后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准备做什么,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动身回家。而在此之前,她需要去见一见早就该见的人。

独孤夫人正在后院单独辟出的一块田地里收拾她种的菜,看着满地里绿油油的菜,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阿芙打了水取过毛巾给她擦手。

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进来了,低头禀报道:“夫人,前面人来回话说有一位姓苏的公子求见。”

独孤夫人回过头,对着阿芙摇头说道:“早跟她说过到了霸州来看我,来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阿芙接过毛巾笑道:“夫人的意思是,不见?”

独孤夫人看了看衣衫,这是她专为农作而换的普通衣服,上面有很多的泥土。

“不见?为什么不见?”转头吩咐来回话的人道“先请去客厅等着,我稍后过去。”

那下人低头应声是出去了。

“走吧,咱们换换衣服去。”

来人正是苏映雪。自昨日回到客栈以后,她除了吃饭的时候出现过,就一直呆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大早上,便一个人来到了独孤将军府。

独孤将军的府邸,最奢华的地方大概就是门口的那两头石狮子了。苏映雪心里想着。这座府邸外面看起来很大,可是实际上独孤将军夫妇真正用的的却只有前院的书房、会客厅以及二门里最靠外的一处院落。其他的地方全部都锁着,看着里面的树木森森,估计是好久没有用过了,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下人。

进了二门没多远,苏映雪便被带到了一个客厅里。

“公子请稍等,夫人稍后就来。”那个带着她进来的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年轻妇人说道。

一个小丫鬟进来,放下茶杯便退了出去。

苏映雪点点头,道了声谢,那妇人便也离去了。

苏映雪搭眼瞧了瞧这会客厅,除了桌椅板凳,连一个最简单的摆设也没有,看着实在是冷清。想来也是很久没有人来到这个地方了。

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个地方了。自从独孤夫人上次回来之后,好一段时间精神都好不起来。独孤夫人本来也就不喜欢跟那些来巴结的夫人们费那个精神劲绕口舌,回来之后索性连门都没有让人进过。便是有人递了拜帖,也只是说身体不舒服,正在养病,不能见人,待日后再相邀。霸州城里的贵妇们,早就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猜测估计这独孤夫人命不久矣。来递了几次拜帖,人都不见,便渐渐不来了。不过,大家都派人守着呢,要是万一这将军府里,真出了点什么事,大家也得留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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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金兰义

“苏公子。”

苏映雪回头,见独孤夫人带着上次的那个丫鬟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夫人。”苏映雪起身施礼。

“坐吧。”独孤夫人也不过多寒暄,直接入座,说道。

“苏公子真是好忙的人,来到霸州这么久了,终于腾出时间来看我了?”独孤夫人脸上依然笑着,只是这话听着便是有几分抱怨。

“夫人身份尊贵,在下虽然得了夫人高看一眼,毕竟身份悬殊,再者,您知道的,我这,”苏映雪指了指自己的一身衣服,“终究是不方便,怕是影响夫人的声誉。”

独孤夫人嗤声笑了声,“我倒还在乎这个?”

苏映雪红了脸,独孤夫人的确是不在乎这个的人。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大晚上的还拉着男子装扮的她硬是要聊天了。她这个理由,的确是太不高明。

“夫人的确英明。”苏映雪干脆直接认了,“在下没有登门,是因为一个人。”

苏映雪看了看那个丫鬟,独孤夫人会意,命阿芙先下去了。

独孤夫人抬了抬眼眸,然后又垂下眼睛,似乎是看着地面,说道:“这两个月我身子也不大好。不过你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那你做的不错,先恭喜你了。”

苏映雪已然知道唐俊和独孤夫人之间是有些过节的。那日他们二人谈话之后,唐俊虽然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情,却还是有好几天不肯出门见人的。那么独孤夫人方才说的身体不适,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呢?

她看着独孤夫人,原本圆润的脸庞却是有些消瘦了,颧骨有些突出,下巴尖尖,脸颊上虽然施了胭脂,却也不似上次那般红润。那一身桃红色的衣裙穿着她的身上,却也无法让人觉得明艳,反而让人觉得几分暗淡。

“多谢夫人。”苏映雪开口先道谢。然后说道:“方才我说的那个人,夫人是见过的,他与夫人之间的事情,我虽不甚清楚,却也知道要避开的。”

独孤夫人嘴唇轻轻的抿了一下,并无更多表情。似乎苏映雪说的是无关轻重的一个人罢了。

“只是,夫人,”苏映雪目光灼灼的看着独孤夫人。“我就要走了。”

独孤夫人抬起头。

走,什么意思?

“夫人也知道我是离家出走的。我昨日得了消息,家母因为我的事情缠绵病榻,我不能置母亲于不顾的,所以,我得回去了。”

独孤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有家人惦记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呢。只是,回去之后,好生应对才是。”

独孤夫人指的是被困在一个高门宅院里。

苏映雪摇头道:“多谢夫人提醒。不过这些年我无数次提到过,却始终未能如愿。家母在这件事情上的严苛,也着实超过了我的预料。所以,才不得不行此举。”

独孤夫人皱眉:“那,你所得的消息可靠吗?”

若是一个母亲想要唤回孝顺的女儿,有什么比自己病重更能够引起女儿注意的呢。

苏映雪点头。“母亲这两年的身体本身就不大好。何况捎信之人,最是可靠不过的。他说的不会有假。”

独孤夫人叹着气点头。这天下间,女儿最是难做的。而有点自己主意的女儿,更是难做。每个人都在给女子立规矩,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女子的所需。可笑又可叹的是,对她们要求最严格的,还是那些从这些规矩中走过去的妇人。

“你今日来,是来道别的?”独孤夫人开口问道。

苏映雪点头又摇头。“我来这里,一来的确是道别的。这次若是回去,想要再出来,不只是何年何月,也许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

苏映雪心里很不舍。独孤夫人是她认识的除了董婉之外的,第二个想要交做朋友的人。不过,毕竟人家的身份放在那里,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的。

“夫人风采卓卓,我实在是倾慕的很。想着今后或许不能再见,我心里很是不舍。”或许真的是因为分别在即,苏映雪虽然已经尽力克制,可是嗓音里还是带着几分哽咽。

独孤夫人见此,却是起身走了过来,拉着苏映雪的手道:“好妹妹,你的心情我明白。你若是愿意,不如我们今日便义结金兰,姐妹相称?”

苏映雪猛然抬头,看向独孤夫人。独孤夫人目光沉静,冲她认真的点点头。“我不是那等依身份看人的人,所以你不用那么多顾忌。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苏映雪握紧了独孤夫人的手哭道。她真的没有想到,临了临了,居然还能与她姐妹相称。

“傻妹妹,别哭了。”独孤夫人拿着帕子为苏映雪擦去了眼泪,笑着说道。

一面唤阿芙过来,让人在外面摆起香案来。

将军府中下人虽然不多,但是香案仍旧很快摆好了。

独孤夫人知道苏映雪并不想让自己是女子的身份被人知道,香案摆好之后便再次遣退了所有的人。

香案就摆在这间会客厅之外的院子里。院子正中有一棵梧桐树,梧桐树已经有些年月了,粗看足有一人抱那样粗。香案就摆在这树下,案上面点着两根蜡烛,几样蔬果,一个香炉。桌案前,阿芙很体贴的命人放了两个垫子。

独孤夫人拉着苏映雪的手走了出来,二人走到香案前,点燃了香,在垫子上跪了下来。

“我,谢秋桐,今日与······”独孤夫人看了眼苏映雪。见了几次了,却还不曾问过她的名字呢。

“苏映雪。”苏映雪忙答道。嘴角含着笑,显然也是忘了这一茬。

独孤夫人重新跪正,郑重说道:“我,谢秋桐,今日与苏映雪结为异性姐妹。苍天在上,日月可证,从今之后,患难与共,永互扶持,不离不弃,至死不休。”说完看向苏映雪。

苏映雪手持香,亦是对着桌案郑重说道:“我,苏映雪,今日与谢秋桐结为异性姐妹。苍天在上,日月可证,从今之后,患难与共,永互扶持,不离不弃,至死不休。”

说完二人再三跪拜,行了大礼,这才将香插在了香炉上。

“妹妹。”

“姐姐。”

二人握着手,看着对方,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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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拒

且说苏映雪与独孤夫人谢秋桐结为异性姐妹。二人携手走回会客厅里,坐下说话。

此一时非彼时,二人说话间更加亲近了几分。

“姐姐,”苏映雪很快便适应了这个称呼。“我这次回去,恐怕今后再见实在是难。在走之前,妹妹想为姐姐做一件事。”

独孤夫人摆了摆手,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苏映雪不死心,继续道:“其实,唐公子对于姐姐,还是很在意的。”

独孤夫人侧过头看向外面的那棵大树,摇了摇头:“不只是他,他们一家人对我,是真的很好的。常言说,爱之深责之切。越是这种情况,爱恨的纠葛就越深。不是一个人的面子就可以解决的。”

“姐姐不想同他们重修旧好吗?”苏映雪问道。

独孤夫人一个孤儿,从端王夫妇那里得到的是她一直很珍惜的家的温暖,没有人比她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不想重修旧好呢?

“若是能够重修旧好,当然最好不过。”独孤夫人的手指敲着桌子说道,“可是,这件事情,已经无解了。”

苏映雪想了想,独孤夫人大约并不想跟自己提这件事情。她所说的无解,大约就是她自己已经嫁给了独孤翰轩这件事。已经嫁为人妇的她,怎么可能再去同端王世子成亲呢。

但是,事情已经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端王夫妇难道真的还只是想着让她嫁给端王世子不成?

这件事情的根底,其实是在端王世子身上吧?

儿子失意,当爹娘的自然是心疼的。若是端王世子解了心结,那端王夫妇又怎会过于刁难呢。兄弟之间,总是更好说话的吧。若是唐俊能够接受,只要了结了唐俊的心结,他若是肯帮忙,那就会是一个好的开端。

苏映雪看向独孤夫人,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她一提到这个问题,她就不由自主的逃避。那样自信满满的她,对于这件事情似乎很不自信。

独孤夫人是不自信。她真的很在乎他们,她虽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是却为自己给他们带来的痛苦而深深自责。他们的痛苦,同样使她痛苦。她当然想要修复这层关系,可是,她怕,害怕自己会使这件事情弄的更糟。

独孤翰轩已经说过要陪她一起去的。有他在她身后,她才觉得自己多了那么几分力量。

“我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独孤夫人说道。“人生在世,谁还能没有几件不如意的事情。”

苏映雪点头,这话的确没有。顾此失彼,想要得到就要失去。这就是人生常态吧。

“姐姐说的没错。可是,这件事情还是可以一试的。若是姐姐将来想要这么做的话,不如先从唐小王子身上做功夫。”她只能说到这里了。等将来独孤夫人有了足够的勇气,她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独孤夫人笑着点头应下了,便将话题撇开,问了些苏映雪准备何时起程,以及要怎样处置这边的事情。苏映雪一一答了。又将自己家里的地址留给了独孤夫人,以便日后可以写信联系。

眼看已经快要中午了,独孤夫人吩咐人备饭。恰在此时,沉沉的脚步声快速的走了来。随着这脚步声还有唰啦唰啦的金属碰撞声。

“夫人,将军回来了。”侍女跑进来禀报。

独孤夫人已经快步迎了出去,满面的笑容,如同少女般的甜蜜。

看着门外那两个身影幸福甜蜜的贴在一起。男子穿着盔甲,左手抱着头盔,应该是刚从校场回来,一脸惬意的享受着女子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女子轻声软语,嗔笑之间似有无数的风情。

苏映雪站起身,心里有一丝奇异的甜蜜的感觉。夫妻之间,竟能如此?怪不得独孤夫人并不在乎世子妃的身份呢。

此生能得此一人,独孤夫人大概永远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吧。

苏映雪抬脚走了出去,这种甜蜜实在是让人觉得,任何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都是一种多余。她可不想尝试这种感觉。

独孤翰轩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家里的哪个下人呢,但是当那身衣服闯入眼帘的时候,楞了一下。这分明不是家里下人的衣服,而且是个男子。抬头一看,脸顿时沉了一沉。

正走过来的苏映雪忽然间就觉得空气中有一种威压正逼向她,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见男子脸色沉沉,斜睨着他,眼光很是不善。苏映雪心中未免好笑,自已虽然是男子装扮,但自己怎么样也不会对独孤将军造成什么威胁吧。这人,对独孤夫人真的是再小心不过。

苏映雪走上前去打招呼。

独孤夫人正在为独孤将军有些乱的发丝,见他变了脸,已经回过头来看了过去。

独孤夫人挥挥手,下人们便鱼贯而出,退了下去。

既然已经结了异性姐妹,那么自己这个异性姐姐的夫君,就没必要瞒了。

见独孤夫人看过来,苏映雪点了点头。向前一步,低身施礼道:“民女见过独孤将军。”

独孤将军见苏映雪忽做女子行礼之态,又听她自称民女,拧眉狐疑着看向夫人。

却见身侧的人儿,正在掩嘴嗤笑的看着自己,冲自己扬了扬眉毛点点头。

真的是女儿身?

独孤将军看向苏映雪,一脸的不可信。

独孤夫人也拿独孤将军没有办法。当初他们二人相识之时,自己就是女扮男装,那时他便没有认出来。如今,还是这般的不长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在军队里面一步一步走到将军这个位置的。

苏映雪不见有人说话,只能沉声再次说道:“民女见过独孤将军。”

独孤夫人推了独孤将军一把,独孤将军这才回过神说道:“请起。”

本来是窝着火的独孤将军此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素来不习惯在女子身边说话,平素里也不愿同女子多打交道。反正她们都与他无干,不理会也就罢了。只是,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很得自家夫人的心。那他就不能像平常那样像对她们一样对待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了。嗯,看着年纪小,应该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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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章 不同

独孤将军翻肠搜肚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看向夫人,向夫人求救。

独孤夫人再清楚不过自家夫君的性子了。虽然是异性的妹妹,怎么也不能让他太丢面子了。

便说道:“上午,我刚同苏妹妹结为异性姐妹。”这话是对独孤将军说的。

“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一会儿让人将宝儿带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这话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

苏映雪本来是想要说句话就走的。眼前这两个人的甜蜜程度,实在是她从未见过的。何况她如今已经表明了女子身份,又是未嫁人的女儿家,人家在自己跟前这样甜蜜无间的,总觉得脸上有些烫烫的不自在。

但是独孤夫人再三挽留,又说道:“自那日我们分开之后,宝儿一直嚷着想要去找你。好容易来了,怎能不见见他就走。”

苏映雪想到那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小娃娃,竟也有些想念他。便点头答应了。

宝儿听说他的苏哥哥来了,小跑着来到了饭厅里。

“苏哥哥,苏哥哥,我可相思你了。”宝儿扑倒苏映雪的怀里,用头蹭着苏映雪的衣服。

苏映雪将他抱起来。小孩子长得可真快,比上次抱着可重多了。

“苏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呢。”宝儿撅着嘴说道。

苏映雪揉了揉宝儿的头发柔声说道:“我也很想你啊,但是哥哥有事情缠身,一直不得空。这不今天特意来看你的。”

宝儿听了很开心,抱着苏映雪的脖子看着自己的爹娘,一脸的挑衅与得意。

“阿爹阿娘,苏哥哥是专程来看我的。”

哈哈,我再也不是爹不疼娘不爱没人关心的人了。看看,看看,都没有人特意来看你们。

宝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入了座。

饭菜上来了,宝儿俨然把自己当做了待客的主人,不停的给苏映雪布菜,丝毫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孩子,自己才需要让人布菜。

餐桌之上有了宝儿的热情招待,苏映雪便无暇顾及独孤将军夫妇,自然也就没再觉得尴尬。

反倒是独孤将军觉得很是舒心,自来他们一家三口坐在这里吃饭,宝儿就从来没有消停过,不是嚷着让夫人给他夹菜,便是嚷着要喝汤。害的他们扶夫妻两个都不能安安生生的吃顿饭。这下,家里多了好些热闹,而且,不觉得聒噪。独孤将军不由得多吃了一碗饭。

不过,刚刚吃过饭,就有下人来报说前院里来人了,要找将军商议事情。独孤将军只好依依不舍的看了独孤夫人一眼,向苏映雪道声歉意,起身向往走去。

宝儿站起身对着独孤将军挥手道:“阿爹你放心去吧,”说着拍了拍小胸脯“这里有我呢,你尽管放心就是。”说着眨了眨眼睛,视线扫过苏映雪。

苏映雪不由得好笑。这小鬼头,表面上看着对自己那么好,实际上还是人家亲父子亲啊。表面上再怎么争斗,心也是连着的。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害怕男子装扮的她抢走独孤夫人。这就是人家说的香饽饽吧。

说完宝儿转身就跳到了方才独孤将军坐的位置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苏映雪和独孤夫人。

“来人,上好茶。我要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

永川客栈里,秦子卿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大厅。霸州流动人口并不多,而他们的客栈又刚开业,根本就没有顾客前来住店。伙计肩上搭着毛巾,来来回回到门口看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垂头丧气的坐回了柜台后面。

秦子卿不懂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但是看这情形显然是生意不好啊。以佟掌柜的阅历,如何会由着苏映雪在这里开客栈,这不是往里砸钱吗?因此不免为苏映雪叹口气。

这丫头一大早就出门了,都这时候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那件事情姐姐她想好了没有。

正想着,门口一暗,有影子落在地上。伙计腾的就跑了出来边跑边道:“客官,您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话音刚落,头上却突然“啪”的一声响。伙计龇牙咧嘴的捂着头看向来人,突然就换了一张笑脸:“唐公子啊――唉哟,您来了。”伙计打着哈哈忙让开路。

唐俊显然已经同这个伙计熟络了,只问道:“你们公子呢?”

伙计涎着脸笑道:“我们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小的们可不知道。”

唐俊当然知道他不知道。不过他此时已经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秦子卿。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也不知道那丫头去了哪儿。摇着扇子,转身就出去了。

只留给那伙计一阵风。伙计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外面的大太阳,正午时分,阳光刺眼,外面的燥热从门外扑进来,熏的人脸上热乎乎的。

看着门外空空的街道,伙计揉了揉眼睛,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而已。

他实在是太盼望着店里能住人的。但额头上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的真实。

秦子卿在唐俊迈步出去的时候收回了视线。他是不知道苏映雪去了哪里,但是,他相信她自己是有谱儿的,她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回来的。这里,一定能够等到她。

唐俊出了门并未走远,一路沿街向人打听有没有人见过苏映雪,一个一个店铺的进,最终还是被他打听到了。

这是一家卖早午餐的门面。可惜的是,在这本该是忙忙碌碌的时刻,却同样门可罗雀。

店小二当时正坐在门口打盹,见这个穿着富贵的公子相问,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公子您说的是那个客栈的老板吧?”边说便指向永川客栈。

唐俊称是。苏映雪前段时间在霸州名声大噪,附近的人基本上都认得她。

“见过,见过。今早早上我正在忙着呢,你知道的,咱们街上的人少。这么个人物突然过去,我怎么可能看不到?他一大早就出了门,往西边去了。”伙计指给他。想了想又说道,“看他当时急匆匆赶路的样子,估计要去的地方不会太近。可是他又没有骑马,估计这距离也不会多远。我猜测啊,”伙计往前探了探身子,低声说道:“十有**是去了将军府了。”

唐俊手上的折扇也不再摇了,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就认定人去了将军府了?

店小二却笑了笑道:“就知道您不会信我。我在这霸州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地方哪怕是谁家的狗下了仔我都知道,何况这等小事。你要是不信,尽可去试试运气。”店小二也不等唐俊再说话,再次坐了下来,继续眯着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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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放过?

她去了将军府?去见她?

唐俊难得欢愉的心情忽然间就沉了下去。将折扇收在手中,向西面走去。只是,这面色,实在是不好看。

店小二见眼前的黑影消失,睁开眼正看到唐俊阴沉的脸色,只觉得脖子后发凉,赶紧缩了缩脖子,抱着胳膊,将头埋了下来。本来是好心,怎么这人倒像是要吃人一般。我的乖乖,该不会是那个老板惹上什么事了吧?

正坐着同独孤夫人和宝儿说话的苏映雪忽然摸了摸脖子,感觉一阵一阵的冷意从脖子直往后背里钻。该不会是想要感冒了吧。苏映雪心里想着。

“苏公子。”为了避免童言无忌,将苏映雪的真实身份给透漏出去,他们决定瞒着宝儿。所以当着宝儿的面,独孤夫人依旧唤苏映雪为公子。

“苏公子。”独孤夫人再次喊道。

苏映雪抬起头看过来。“啊?夫人刚才说什么?”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独孤夫人夫人不怒反笑。

苏映雪理了理耳朵边不存在的碎发,笑道:“没什么。”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苏映雪决定告辞。

哪知宝儿立马从独孤夫人的怀里跑了出来,拉着苏映雪的衣服说道:“苏哥哥,要不你带我出去玩吧。”仍旧是那可怜巴巴的表情。

苏映雪看向独孤夫人。

独孤夫人晓得苏映雪定然是有事情要做的。便说道:“宝儿,苏公子还有事情要做。等改日她得了闲,我再请她来陪你。”

宝儿嘟着一张粉嫩的小嘴:“阿娘净是诓我。你说我们回来之后会陪我出去玩的,可是都这么久了,你都没有陪过我。”

苏映雪蹲下身子,拉着宝儿的手道:“宝儿,你阿娘不是不肯陪你,她是因为生病才没办法陪你的。我知道你是最懂事的了。”

宝儿果然露出愧色,但是还是因为没有办法出去而有些伤心:“嗯,阿娘养病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宝儿摇了摇苏映雪的手“等你得空了,一定要来陪我玩哦。”

苏映雪举起小手指,“一定!”

好不容易搞定了小家伙,苏映雪走出将军府,见阿芙已经回去了,将军府的门也关上了,胳膊举起伸了个懒腰。

跟小孩子打交道真不容易啊。

苏映雪放下胳膊,抬脚往回走去。只是没走出几步路,却听到身后有个阴测测的声音说道。

“你去见她,很开心啊?”

苏映雪脊背再次一凉。这声音一听就是唐俊的,只是这般阴测测的,看来是很不满意自己的举动。可是,且不说她是为了他们两个,就算不是,他也不该管着自己交朋友吧。

苏映雪翻了个白眼,转过身,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出门见朋友,当然开心啦。怎么,你不会是一直等在这里吧?难道也是来见朋友的?”苏映雪说道,丝毫不理会唐俊更加阴沉的脸色。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赶紧去见你的朋友去吧。”

苏映雪现在可不想管他生气不生气,转身就要走,可是转念一想,又说道:“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绝对的对和错的。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话说的极为真切,丝毫没有方才的顽皮。说完,苏映雪便离开了。唐俊站在原地,眼光不明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子卿哥?”苏映雪一回到客栈,就看到秦子卿仍旧坐在那里,桌上放着的茶早就没了热气了。

苏映雪走过来,倒了一杯凉水喝了,秦子卿来不及阻止,忙唤伙计过来换热水。

“你肠胃不好,还总是爱喝这些凉的,一点也不注意身体。”秦子卿嗔怪道。

苏映雪笑了笑,说道:“外面太热了,凉的解暑。再说就一杯而已嘛。”伙计上了热水,退了回去。苏映雪继续倒杯热水,放在桌上,等着凉一些再喝。

“你可有打算了?”秦子卿问道。

苏映雪转着身前的被子,茶水还烫的很,两根手指捏了捏。

“嗯,”苏映雪抬起头看向他“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对我而言,自由最终太难得。我决定接受。这几日我准备一下,就回家去。”

秦子卿的神色莫名,点点头。似乎是赞同又似乎是可惜。只是,这一切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呢?你也要回去吗?”苏映雪问道。

“嗯,当然。”

你去哪里,我自然是要去哪里的。只是这种话,秦子卿再也不会说出口。

苏映雪将手肘抵着桌子,双手托着腮,眼睛转了转,又叹了口气。

秦子卿知道她这是故意的。小的时候她想让自己做什么不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就总是这副模样,还总是不自知。

“说吧,什么事?”

苏映雪一脸被看破的窘态,不过很快就坦然了。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苏映雪放下双手在桌子上。

“我已经决定要回家去。可是,这里的事情我放不下,也不想半途而废。所以·····你能留下帮我打理吗?”

秦子卿愕然。这丫头也太放心他了吧,他对生意是一窍不通的啊。

“哎呀,你放心啦。也不是让你一直呆在这里,不过是想让你帮我看着点这边,隔一段时间跟我说说这边的情况罢了。所有的事情都有佟叔还有三位左先生他们做呢。你不需要做太多,我只是希望你就好像我的眼睛一样,看着我所希冀的的东西一步一步的建立起来。”

做她的眼睛?她终究还是需要自己的。秦子卿想到。既然她需要,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好,我答应了。”

苏映雪正在往下说去,她还有一大堆的理由想要说服秦子卿,可是他就这么答应了。那么多话都还没说出来,这让她既惊喜有有点憋得慌。

“哎呀,你这么快就答应了,你就不想听听你的福利吗?”苏映雪说道。

福利,就是你能够开心嘛。秦子卿端起茶杯喝口水。

“什么福利?要是福利太低,我可是要反悔的。”

苏映雪觉得秦子卿好像变了,但是这样的感觉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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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来见

尽管秦子卿并不在意苏映雪是否给他报酬或福利,但是他依然安静而认真的听完她讲的一切。

苏映雪说,她认为没有什么比多劳多得更合适的了。虽然只是看着整个全局,但实际上事情并不会太少。所以她决定将自己名下的分成分一半给秦子卿。

“你是说,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有绝大部分的资金是唐俊提供的?”秦子卿突然问道。

苏映雪正说着话,突然被打断,一时有些愣怔。然后摆摆手笑道:“不,不是说提供,而是参股。参股知道吗?就是说他也投了钱进来,他也是老板。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们当时说好的是平分的,但等我走了之后,你来接手所有的事情,我和你就共同享有我的那一半。”

“你若缺钱,为什么不早说?”秦子卿仍然揪着这个问题。

苏映雪无语,缺不缺钱的,现在不都解决了吗。再说,当时也不算是缺钱吧,只是因为有人投了钱,所以她才想着尽快做更多的事情罢了。

“也不算是缺钱啦。不过是想多做点事情罢了。正好唐俊也有,他也有那个意思,那让他参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子卿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你决定要离开的事情,跟他说过了吗?”秦子卿想起中午的时候,唐俊过来时的神情,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苏映雪摇头。“我昨日才做的决定,谁还没告诉呢。”

秦子卿摇头笑道:“什么都没跟你的合伙人说,你就这样决定把事情丢给我?而且还分了你一半的分成,还让我接管你的事情。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他有什么不同意的?”苏映雪反问。“钱我出了一半,事情也都是我打点的,他除了出钱什么事情也没有做,那又管这些干什么!”苏映雪心里有些不服气。

秦子卿却觉得苏映雪有点反常。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你们两个闹矛盾了?”秦子卿问道。若不是闹矛盾,也不会说出这样的气话。

苏映雪发泄完了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无理取闹。“没。”她揉了揉手指头,“可能是突然要离开,所有心里有点烦躁。你别介意。”

秦子卿端起茶杯来,并不说话。只是苏映雪的神情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不过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再问的。

“你先同他商量一下吧。等做了决定,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秦子卿只是这样说道。然后便站起身,要离开。

“你做什么去?”苏映雪问道。

“转转。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苏映雪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秦子卿见她不言语,便离开了。她当然想不到,他已经从早上坐到现在了,只为了等她和她说话。但显然,现在她需要时间去想法解决她和唐俊之间的事情。那他,又何必打扰。

唐俊看着苏映雪断然离开的背影,心里很是愤怒。他转过身,愤愤的盯着门口将军府的牌子。

原谅?放过?

呵。

唐俊冷笑一声。说起来何其容易。但是,原谅,放过,就可以忘掉所有的伤害和痛苦了吗?他怎么会忘掉,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是怎样变成如此萎靡堕落的地步的。放过那个带来伤害的人,那谁来救赎那个可怜的人?

不身临其境,又怎能理解那种痛楚?

她真的以为他讲的那个故事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吗?

她真的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就可以看清楚所有的事情?

不过是一个初涉世事的小丫头罢了,若不是他在后面为她扫清障碍,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了?

她真的以为区区一个佟掌柜就能做那么多的事情?不过是个略有些想法的小小掌柜而已,就能请的动花江三怪?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失败。

唐俊站在那里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他站在石狮子的前侧,心里的恼怒竟是无处可泄。

是她让她这样做的吗?

哼~果然是好手段。从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以为就可以让自己原谅她?

那好,那我就当面看看她是怎么说的。

想到此,唐俊向将军府大门口走去。

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的路。“什么人?”

唐俊眯着眼睛看了看,一侧的嘴角有一丝阴狠。当兵的最这种杀气是再敏锐不过的,当即一个个拿起武器防备。

唐俊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冷冷的说道:“告诉你们将军夫人,就说她的故人来见。”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这个人分明是不怀好意的,竟然自称是夫人的故人。那他们现在该怎么做?

一个像是他们的头儿的人向他们几个点了一下头,跑了进去。

只是他并没有去后宅让人通禀夫人,而是报给了独孤将军。

“夫人的故人?”

“是的将军。”那侍卫回道,“只是,来人看起来并非善茬。所以小的们不敢妄动,还请将军示下。”

独孤将军却沉默着。独孤夫人的故人还能有谁?除了那一家人恐怕再也没有了吧?可是,真的是他来了吗?

是了,当日那个人是同那个女扮男装的苏公子一起的。

自然是通过那个苏映雪知道他们的下落的。那他来?面色不善?是来找他们算旧账的吧。

“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夫人,将他请到书房来吧。”

侍卫领命而去。

独孤将军坐在书案后面,手指扣着书桌,沉思着。

很快唐俊就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只是一只脚才迈进来,就停下来了。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独孤将军背身站立在书房的正中,听到脚步声回转身子。

四目相交,空气中一瞬间便冷了。

“我不是来见你的。”唐俊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独孤将军开口喊道。一面摆手示意侍卫退去。

侍卫依言退去了,只是并未走远,在院门口处站着。这个距离,既不会听到屋子里的谈话,若是万一有什么事情,他又能及时发现。

“妻弟。”独孤将军弯下腰深深一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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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妻弟?

“妻弟?”本来就要出去的唐俊听到这个称呼站住脚,转过身,冷笑一声。

“独孤将军还真是敢攀亲戚啊。”

独孤将军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说道:“内子全凭端王和王妃抚养长大,养育之恩,恩重如山,我们夫妻二人势他们如同生身父母一般。”

“哼。”唐俊走到里面,在椅子上坐下,一拍扶手说道:“恩重如山?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准备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独孤将军再拜道:“但凡端王和王妃有所驱使,在下定然是在所不辞的。”

唐俊听了,嘴角含着嘲讽的笑:“面子话说的倒是不错,也难怪能哄得她背弃我们。”顿了顿又道:“你也不用跟我攀这亲戚。还是按照身份,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吧。”

“是,王子殿下。”

唐俊看着他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却更是来气。装出这样一副模样,不过是让人觉得他们端王府并不在理罢了。他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那就请出尊夫人吧。我今日来是找她,可不是找你的。”

独孤将军道:“内子近日身体不适,恐不能来见王子殿下。”

即便是拒绝,也是恭敬的很。

唐俊眯着眼睛揉了揉鼻子,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坐着。

“身体不适?方才不适还在见客,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能见客了?是我不配还是······”

说身为王子的他不配见将军夫人,这说的未免过了。

独孤将军道:“上午的时候内子的确是见过一位客人,可是此刻已经是体力不支,休息去了。况且病体不祥,恐亵渎了王子的尊贵之身。”

啪的一声,唐俊随手拿起一物,重重的一拍桌子。但是独孤将军却是丝毫未动,连头也未曾抬起,也不曾垂的更低。

果然是,够能忍。

“病不病的,今天我必须要见!哪怕是站不起来,抬过来我也是要见的!”

唐俊不打算再费这口舌,直截了当的下令。天知道他方才犯什么糊涂,竟同他绕起口舌来。

独孤将军依旧没有动,只是恭敬的说道:“王子殿下今日来,不过是为了当年我夫妻二人得罪了事情,当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所为。王子殿下有什么要问的,要怎样降罪,都由在下领受。”说完便撩开衣襟跪了下来。

“好!”唐俊不由为他叫好。能够一力担下所有的责任,也不枉为男人。

“听说你们想找我们端王府,期望能够得到我们的谅解。这可是真的?”

独孤将军并不知道苏映雪想要调解这件事情,微微愕然,但是他是个聪明的,既然唐俊紧随其后来这里,那定然就只能是苏映雪的事情了。

无论怎样,与端王府之间的关系,始终是他们夫妻二人心里的疙瘩。期望能够得到原谅,那是多少年来的期盼了。

只是他了解他的夫人。这件事情,她是不会希望有其他人插手的。这绝对只是苏映雪的一厢情愿罢了。而显然,她并没有做好。

独孤将军依旧是跪着,说道:“我们夫妻二人一直都希望能够得到王子殿下你们的原谅。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够解决的事情。若能够得到你们的原谅,那是你们的大度,若是不能够得到你们的原谅,也是我们夫妻合该受此折磨。这是当初我们伤害你们的代价,我们坦然接受这种惩罚。”

“啪—啪—啪—”唐俊举起手拍了拍,“果然好口才,可惜是个武将。你若是去当文官,肯定比朝廷里那些人要强上百倍。”唐俊斜睨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脊背挺直,只是低着头,并看不清容貌。

“原谅你们是我们大度,那不原谅你们便是小气了?”

“你是觉得我们是王府,所以就好面子些?哼。你倒还真是没猜错,我们王府里是好面子。若不是好面子,这些年会由着你们在外逍遥?将军?”

“对,没错,你是将军。”唐俊站起身,看着房顶,似乎是穿透那房顶在看什么东西。

“可是,没有我大哥在后面支持,你真以为自己短短几年就能够当上将军了?有军功有才能的人那么多,偏偏就你得去了,你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独孤将军原本挺直的腰背一抖,似乎忽然间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但也不过是片刻而已,便又重新跪直了。

唐俊背着手看着房顶,并没有看到这微不可查的一抖。

“独孤翰轩。好名字!可惜,就算是你们改了名字,他还是知道你们在哪里,过得怎么样。这些年,你们所经历的每一件事,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还为你们铺桥修路。呵呵呵呵······”唐俊上扬的面颊上神情悲怆,狭长的双目含着泪光,却努力使它们不落下来。

“你们使他那样痛苦,他却还要担心你们过得好不好?当你们恩爱缠绵的时候,又可曾想到过他!”

唐俊猛然转身,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痛全都砸向跪着的那个人。

“原谅!你们想得到原谅!痴心妄想!”唐俊挥舞着双臂,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揍那个人,表情狰狞,犹如地狱炼神般疯狂。

“就算他能够原谅你们,我,我父王和母后,也绝对不会原谅!”

他们怎么能够理解他们一家人的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在痛苦之中挣扎,任凭他们如何做,都无法解脱他的痛苦。而带给他这一切的人,居然只是渴求原谅!

对,没错!这个世间的事情并不完全要分清是非对错,也没有绝对的对和错!可是,他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可原谅!这,也是不能分对与错的!

只要他还在痛苦之中,他们就休想解脱!

独孤翰轩依旧是跪着,只是此刻他的心里却是波涛翻滚。

没错,当初他们是害怕会遭到现在的端王他们的抱负,所以特意改名换姓,连夜逃离了京都。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成功,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端王世子,唐洵······

情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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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自私

当独孤夫人听到阿芙说前院里好像来了个客人,将军似乎在受罚时,独孤夫人很是疑惑。

自从他当了将军之后,这霸州城里,能够让他受罚的人,根本就没有。

这几日并未听说有什么朝中大员前来,怎么会无端端的被人罚呢?

因此,当独孤夫人带着阿芙来到前院时,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毅然决然的迈了出去。

“夫人!”门前守着的侍卫行礼喊道。

只是那身影已经走远,并未听到这一声。独孤夫人回过神问道:“将军在里面?”

“是。”侍卫简单答道。

“你们都退下吧。”独孤夫人吩咐。

阿芙便和那侍卫离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书房里,独孤翰轩依旧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不知真的是因为受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压根就没有听到独孤夫人进来的脚步声。

“翰轩?”独孤夫人俯下身子,想要将独孤翰轩搀扶起来。

“阿秋,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当年,我们做错了?”独孤翰轩回过神,握着独孤夫人想要搀扶他的手,一动不动。

独孤夫人蹙眉,“你这是什么话?”

“阿秋,我们错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更名改姓之后隐藏的很好,可是,不是这样的。他一直都在,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他,真的很爱你,比我更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舍不得你跟着我吃苦,因为爱你,所以为他们做了一切却从不露面,因为爱你,所以即使她背弃了他,所以只选择一个人沉浸在痛苦之中,而连一句狠话都不曾说过。他的爱,实在是······

相比之下,只因为他对她最初的喜爱,便拉着她背弃养育她的养父母,背弃她原本拥有的富贵繁华的日子,拉着她过着三餐不继的日子。他一直以为他能够给她很好的生活,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是,假的,这都是假的。这样体面的日子,终究还是那个人带给她的,而不是自己。

这么长久以来,自己的爱是不是他太自私,只是想着能够独占她。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独孤夫人听得糊涂。什么他一直都在?唐俊究竟跟他讲了什么?

他一直都在?

谁?

唐俊?

独孤夫人不想再这样胡乱猜测,她手上用力拉,却终究力气太小,没能拉动,索性便蹲下了身子。

“唐俊来过了,是不是?”她问道。

独孤翰轩点头。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目光沉沉,看着她。

“阿秋。”他喊道。“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只因为我一个人的私念,才带着你背井离乡,来到这种地方吃苦。原本你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你的身边会有一个更爱你的人。”

独孤夫人嗤笑一声:“傻瓜,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嘛。再说,不是你带着我背井离乡,而是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家在哪里,家乡就在哪里啊。何况,我爱的是你。”独孤夫人神色郑重。

“只因为我爱你,所以,其他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关系。无论是吃苦还是享有荣华富贵,没有你,那什么都没有意义。”

“你说你自私,难道我就不自私了吗?难道不是因为爱,所以我们才这样自私的?”独孤夫人伸出胳膊抱着他的脖子说道。

“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相爱罢了。相爱不易,你不要再怀疑自己。”

独孤夫人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可是,独孤翰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爱都是自私的,那唐洵对她的爱呢?

“他的爱,当然很伟大。”听了独孤翰轩的解释,独孤夫人说道。“只是,我不爱他。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不会爱他。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确是很疼我,可是在我眼中,他就只是我的哥哥罢了。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而你,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独孤夫人捧着独孤翰轩脸,眼神怜惜。

“你不过是恰好在那个时间出现,所以才使得他们将怒气撒到了你的身上。如果你能够晚一点出现,他们恨的,就只是我而已。”

只是可惜,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偏偏让他在她准备逃离的时候,遇上他并爱上他。一切迅猛而不可阻挡。

“怎么样?回来了吧?”

彩云一进门,苏映雪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彩云摇摇头,将门关上。这已经不知道苏映雪是第几次打发她出去问唐俊的行踪了。

“公子,你跟唐公子是不是闹矛盾了?”

“切,谁跟他闹矛盾?就他,一天到晚别别扭扭的,好话也不会好好说的人,我犯得着跟他闹矛盾?”苏映雪咬了咬笔杆,又说道:“不过是咱们要回去了,有些公事要同他商量商量的。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投了一半的钱呢。”端王的那五万两银子她始终是不敢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不敢动,就好像害怕被什么沾到似的。

彩云听苏映雪说到回去的事,想了想说道:“公子,若我们就这样回去,那这里的事情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商量之后才知道怎么办啊。”自己可不就是因为这事才让她几次三番的出去寻人的嘛。

“那公子打算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吗?”

苏映雪看了彩云一眼,耷下眼睛。“我还没想好呢。”

究竟是编一个身份,还是告知实情,这真的是个让她头疼的事情。包括手下的那些人,究竟要不要说,怎么说,才能够让他们理解自己并不是不想做这件事,而是想做,但是身不由己,不得不退出。毕竟自己一开始投入了那么大的精力,让这些人跟着也没少费心劳神。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虽然资金方面自己并不拿走,而是继续支持,可还是有点说不过去。

如果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抛出,那么,就必须想好一个最为圆满的谎言,才能够堵住悠悠众口啊。

撒谎这件事,实在不是美好的感受。

秦子卿走在大街之上,一个小铺一个小铺的进了个遍,手上却是一个东西也没有买。

“陪我喝杯酒。”

秦子卿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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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劝

秦子卿回头一看,竟然是唐俊,只有他一个人,身后没有一个随从。

只是,这个人没有一点中午时候的傲慢,只有失落。

“好。”秦子卿并没有拒绝。

他并没有什么好心情去安慰一个失落的人,尤其还是眼前这个人。但是,他现在实在是太无聊了,有人陪着喝酒,总好过一个人罢。

酒楼的店小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两个人来到酒楼,很自然的坐在一起,又很自然的点了一桌子的菜还有酒。只是这两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交流过一句,就算是喝酒也是各喝各的。这?店小二挠挠头,走下楼去。

饭菜的味道并不好。霸州这样的地方,很少有人到这种地方吃饭的,厨子也是一般的手艺,自然做的也就不大好。秦子卿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酒水还是不错的,他小口的品着,看着窗外偶尔经过的行人以及远处的杨柳青青。

唐俊放下空酒罐,看着秦子卿优哉游哉的样子,扯出一个笑容,略带嘲讽。

秦子卿并不是优哉游哉,他只是不想喝醉罢了。他要一直清醒的守护和陪伴着。他不在乎唐俊投过来的目光,也不在乎他对自己的敌意。在所有的事情都没确定之前,他所做的一切只会带给她烦恼罢了。

唐俊眼睛盯着秦子卿看了一会,却不见他回看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秦子卿回过头看向他。

“奉劝你一句,离开她吧。”唐俊突然说道。

秦子卿一愣,旋即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真实身份。”他并不回答,只是问道。

“第一眼。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唐俊右手拿着酒罐低着头说道。

看来他一直以来的感觉没有错。这个所谓的端王府的小王子是一开始就对苏映雪别有用心的,要不然为什么总是和自己做对,跟自己说话还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只是,没有想到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算什么?一见钟情吗?

只是唐俊并没有等他说话,而是继续说道:“当年我的一个姐姐也是市场女扮男装同我和大哥一起出门游玩的。对于女子装扮的男装,我再熟悉不过。只要是女子,就算是扮的再像,始终还是不一样。”

原来如此。

“奉劝你一句,离开她吧。”唐俊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秦子卿问道。

“她无意于你,你又何必如此天涯海角的跟着?”

秦子卿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说的不是他的事情一样。

“不要像我大哥一样情根深种,却只换来流水无情。”

这一声很低,像是自言自语,但是秦子卿还是听到了。这里的酒楼实在是太安静。

只是这一句,秦子卿猜了一个大概。不过他说的没错,只是已经晚了。他早已情根深种,而她不是无情,只是没有男女之情罢了。

“那你大哥可有后悔?”秦子卿问道。

唐俊仰头喝了口酒,看向他。后悔?他摇了摇头。“这些年他一颗心仍旧系在那个人的身上,他过得很痛苦,但是却从未提到过后悔的事情。但是,他过得实在是痛苦。”他皱着眉头,好像这痛是压在他身上一般,再次仰头喝酒。

“那你呢?你如今不也是天涯海角的跟着?你该知道,她对你无意的。”

秦子卿反问道。

“有意还是无意,不是你说了算的。”唐俊答道。

秦子卿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报给他一个笑容而已。继续看向窗外,轻尝慢酌。

唐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揉了揉太阳穴。喝了酒,连反应都慢了许多。他摇头笑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量与判断罢了。

“那好,那就看我们谁能够先得到她的心吧。”唐俊倒了一杯酒,向秦子卿举着。

秦子卿只是淡淡一笑,也同样举起杯子,这一次一饮而尽。

有情与无情,该怎么做,他不会由着外人干涉的。

苏映雪得知唐俊喝醉了酒回了住处,心里想着估计是真的去找了独孤夫人了,只是听这情形,估计不大好。她托着腮有些郁闷的把玩着手里的小杯子。

这件事竟是如此难么?她会不会做错了呢,她忽然有些气馁,将杯子重重的放下,脑袋趴在了桌子上。

独孤夫人说不让她轻易插手这件事,想来是有原因的。自己的一番好意,却好像给人家带来了麻烦呢。

再见到唐俊是次日一早。

唐俊是一早就等在客栈里面的。

今天早上还不错,不像昨日那样连个人都没有。昨晚上有两个商人入住,此时他们正在吃早餐。见到这种情形,苏映雪的心情很不错,生意终于要慢慢变好了。

苏映雪看了看坐在那里的唐俊,走过去坐下来。

这个人面上依旧是那样的漫不经心,根本就看不出来昨夜醉酒的事情。

“你昨天去了?”苏映雪一开口就这样问了出来,刚问完就忙拿手遮住嘴,心里有些后悔。

“对啊,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达到你的要求,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唐俊认真的说道。

呃,这个人居然会好好的说话了。只是这说话的态度,是真?是假?

“只是可惜,我实在是做不到。让你失望了。”唐俊再次说道。

苏映雪眨了眨眼睛。

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吗?

“昨晚我想了很多,我可以选择不恨他们,可是我却做不到原谅他们。是真的做不到。”唐俊再次说道。

苏映雪揉了揉鼻子。嗯,这个人干嘛突然这样的态度?该不会是去了一趟又生气了吧?他这么认真的解释,是想干嘛?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见苏映雪说话,唐俊只好再次开口。

咳咳,苏映雪清了两下嗓子,“那个,这个事情嘛,其实你自己处理就好。我不过是想着在离开之前,希望你们两个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一直痛苦罢了。”

唐俊点头,他就知道她只是一番好心罢了,虽然做的有点傻。

诶?她刚才说,离开?

“离开?离开哪里?你要去哪里?”唐俊等着一双眼睛看着苏映雪,那双狭长的双眼因为这种瞪视而显得有些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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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问

苏映雪摸了摸鼻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错,我要离开了。”她看了下那两个客商,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建议去屋里谈。

苏映雪关上了门,唐俊却没有同以往那样坐在椅子上。

“那个,我要离开这里。这边的事情我不能再做了。”苏映雪低头解释道,她有些不敢抬头,因为即使她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怒气。

苏映雪抵着头,捏着袖子,几个手指揉啊揉,将袖子口揉的皱皱的,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她不能为了自己舍弃生身父母不管不顾啊。

唐俊心里的确是有气,昨天跟秦子卿喝酒的时候,怪不得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原来他知道她要离开这里,离开他。而她居然现在才跟自己说。而且,为了她的事情,自己忙前忙后的为她铺路,她如今竟然说走就走。

说走就走。

唐俊站起身,一步一步向苏映雪走过去,每一步都似乎用尽力全身的力气来压制自己的怒火。

苏映雪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一点一点接近的威压,让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唐俊沉声一字一字的问道。他停在了苏映雪的跟前,眼睛紧紧的盯着苏映雪的面孔,似乎要穿透她一般。

苏映雪莫名的呼吸开始急促,她看着邹巴巴的袖子,最终决定坦白。

她抬起头,眼光正好与唐俊的眼光相撞。

那眼光里有愤怒有不舍有伤心难过而更多的是痛苦。她见过这种目光,在那次他们一起喝醉酒的那次。那次,她们谈起了独孤夫人的事情。

“你怎么了?”方才他们说独孤夫人的事情的时候,他可没有这种表情啊。

“为什么——要离开——”唐俊再次问道。

好吧,看来还是自己惹了他了。苏映雪想要从一旁走过去坐到椅子上,可是她刚迈出一步,就被唐俊拉住了。

“为什么!”这口吻已经有些恼怒了。

苏映雪皱眉看着被唐俊拉着的胳膊,他握的很紧,力道却正好,并不痛。可是苏映雪还是忍不住皱眉。她不喜欢这样。但是眼下这个人看来对自己不能容忍丝毫了。

“没有为什么!”苏映雪甩开了唐俊的胳膊。

但是,自己半途而退,终究是不对的。她平了平气息对唐俊说道。

“唐俊,你放心,我虽然离开,但是这里的事情我不会不管不顾的。我会安排好一切再离开,绝对不会让你损失银子的。”毕竟人家投了那么多的钱啊,谁不在乎呢。

“我不在乎钱!我只要知道你为什么离开!”唐俊眼眦欲裂。

苏映雪啊了声。“不在乎钱?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唐俊。

唐俊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了苏映雪的肩膀,见苏映雪呼痛,又忙放开了些力道。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钱,我在乎的从来只有你这个人而已。”唐俊沉沉说道。

苏映雪觉得头有点懵懵的。她听到了什么?他在乎她?嗯,也是,这么长时间了,总还是有些友谊的。

估计皇家的孩子交不来朋友,这是拿自己当好朋友对待了。听到自己离开当然舍不得了。

苏映雪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抚。可是想了想,自己此去想要再见一面真的是太难了,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便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了。

任谁交了一个好朋友说没了就没了也是难以接受的吧。

那要不要跟他说实话呢?

在苏映雪反复寻思的空档,唐俊已经等得不耐了。

他心里反反复复就只有一个念头。秦子卿此次来这里,就是为了带走苏映雪。

而苏映雪竟然答应了!

她不是无意于秦子卿的么,为什么要跟他走?她这样毫不留恋的就说出了离开的话,那自己在他那里究竟算什么?

朋友!交一个之心的朋友真的还是蛮好的。苏映雪这样想着,便决定要坦白了。

“唐俊,我并不是什么孤儿,我跟你父王说的那些身世什么的,都是我自己瞎编的。”苏映雪抬头认真的说道,但是她并没有看到他有更多的气愤恼怒,也没有任何的缓和。

“我有家,父母也健在。但是,我娘因为担心我,生病了,所以,我得离开了。”苏映雪说的再简单不过。

唐俊的怒气突然消失了。

苏映雪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发现他的确是不生气了。

哦,她还没交代,自己回去以后就不能再回来了。

果然,她刚说了以后不能再回来的话,唐俊的脸色便立刻变了。

“为什么?”他再次问道。

苏映雪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他是不是就只会问这三个字了?

果然还是得老实交代吗?

“我爹娘不允许我出门的。不然我也不会做出离家出走的事情来。”

唐俊吐了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些,说道:“那你想回来吗?”

想,当然想啊。可是想是没有办法的。

苏映雪点点头又摇头。

唐俊道:“只要你想回来,那我就上门亲自跟你爹娘说。”唐俊此刻的表情已经很轻松了。

只要不是为了秦子卿而回去,只要不是一去不回,怎么都好说,她所有的麻烦他都包了。

但是,我是个姑娘家啊,并不是男子啊。你要是上门去说,我得身份不就暴露的吗?再说,爹娘得同意才行啊。看着唐俊跃跃欲试的表情,苏映雪心里直打鼓。

不行不行,还是老实交代吧。早死早超生。就算唐俊拿她当朋友,那也掩盖不了人家是个小王子的事实。

要是万一到时候翻脸不认人,苦的可就是自己了。

“那个,唐俊啊。”苏映雪抓了抓耳朵,她的耳朵通红,不知是抓的还是急的。

唐俊嗯了一声看过去,满脸的笑意。

苏映雪垂下了头,声音嗡嗡的,用连自己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那个,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也骗了你。我,我其实不是什么苏公子。我,我是为了方便行走才假扮成男子的。”

但是她的声音实在是太低,又因为有些怯懦而嗡嗡的发音不准。唐俊耳朵都贴在她身边了,愣是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见她已经说完不再出声,唐俊问道。

苏映雪一甩袖子,昂起头来,大声说道:“我说,我是个女人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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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不错不错

苏映雪用尽了力气喊了出来,然后杏目圆睁看着唐俊的眼睛。

生气吧,生气吧,反正我都已经说出来了。

却没想到唐俊却忽的笑了,然后手指轻轻的弹了下苏映雪的额头。

苏映雪忙捂着额头,瞪着他。

“嗯,好,不错不错。”唐俊笑着说道,转过身走到椅子那里坐了下来。

苏映雪向前走了两步,看着他的表情就好像在审视一个疯子的危险级别。

他该不会是被自己气傻了吧?怎么不怒反笑,还说什么不错不错。

唐俊却是胳膊支着椅子扶手,手握着拳头放在嘴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映雪。

苏映雪谨慎的停住了脚步。

“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唐俊转开话题。

苏映雪狐疑的看着他,依旧不敢相信他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

唐俊只好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的。”

苏映雪瞪大了眼睛。忽然又想到当初独孤夫人也是一眼认出自己,便又释然了。

人家是从小就玩女扮男装的,比自己可有经验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苏映雪红着脸。

“你玩的那么开心,我干嘛要拆穿。”唐俊笑道。

“那佟叔他们几个呢?他们知道不知道?”苏映雪有些着急。想着自己是女扮男装这么长时间,以为瞒过了所有的人,接过看在人家眼中,自己只是在玩而已。自己竟成了给人家看戏的了。苏映雪心里有些恼。

苏映雪的沮丧尽数落在唐俊眼中。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厉害?何况你掩饰的很好,放心,除了我,估计没有人知道的。”他安慰道。回头跟佟叔他们几个通个气,这件事好办的很。

果然,苏映雪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苏映雪端正坐好,唐俊依旧站在她跟前,微微俯身看着她。

“咳咳,”苏映雪干咳了两声。既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儿身,那么很多事就好说了,干脆一次性说开好了。

“我打算先跟你商量一下,这边的事情我虽然不会完全不管,但是估计以后也是插不上手的。所以,我打算让子卿哥来帮我打点。”

“他?”唐俊皱眉。那个傻小子现在除了有点定力以外,还能做什么?将生意交给他,估计得亏死吧。傻丫头都怎么想的。估计是没人可以依托吧。

“怎么?你不同意?”苏映雪问道。

唐俊站起身,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腰背。点头说道:“是,这个我没办法同意。他这个人根本就不懂生意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同意。”

苏映雪道:“可是,除了他以外,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将这里的消息带给我啊。”

唐俊皱眉回头:“你的意思是主要是让他给你捎信儿?不过是回去一段时间罢了,佟掌柜他们几个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呃,是,她还是没有跟他说清楚。她这一去,很难再回的。

“唐俊,我刚才说过,我是女儿身,爹娘管得很严,是不许我出府的。所以我才离家出走来着。我这一次回去,估计,估计是没有办法再回来的。”

唐俊笑了,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你还想回来吗?我同你一起回去,保证你爹娘放你出来不就行了。”

苏映雪苦笑。她爹娘可不是那么好劝的,她再三解释,终于让唐俊明白了苏映雪所说的管得严究竟是多严。

“你爹娘这是把自己当做皇帝了?”唐俊揶揄起来,连自己的爷爷都不放过。“这不是很明显将你软禁在府里吗?别对我父王都狠。现今这世道,谁家管女儿还管到这种地步。”

苏映雪听了很不开心,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是还是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爹娘的坏话。但是,却也没法反驳,只好嘟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看这样如何,我想法让我父王为你求一道圣旨,让你爹娘许你来去自由,想去哪里去哪里。”

苏映雪切了声,知道他这是玩笑话。他们一家人连自己的问题都还解决不了呢,自己何苦拿这种事情去难为他们?何况,这种事情,弄到皇帝跟前,怎么想都像是一个笑话。

果然,唐俊并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他认真的想了想,问道:“凡是必然是有根源的,你爹娘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是你家里的规矩素来如此吗?”

苏映雪摇头,并解释了自己曾经多次问过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果。

她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为我劳心这件事情了。咱们还是说一说这里的事情好了。你要是觉得子卿哥不合适,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来管这里的事情?要是有合适的人,那么只需要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子卿哥,他会将消息带给我的。”

怎么能说是劳心呢。这件事情很重要。要真是不能解决,那么,他岂不是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这里的事情算什么!

他。

他看了看苏映雪,她正手支着头冥思苦想,似乎仍然在想着该找什么样的人来接手这里的事情。

“苏——映雪——”他将手撑着苏映雪坐的椅子的扶手上,第一次喊出了苏映雪的名字。

苏映雪抬头微愕,眉头微微皱。她好像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吧?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眼前放大的人脸给惊住了。

唐俊俯身,不停地向苏映雪凑过去,几乎就紧紧的挨着她的鼻尖。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面前的人,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睫毛如同蝴蝶般轻轻颤动,如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闪烁着,更像是夜空的星星一般。这双眼睛,真是迷人。他不由想到,心底的柔然,令他温柔一笑。

苏映雪不由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苏映雪的眼光明显亮了一下,然后回归淡然。

她这是不抱希望了?

唐俊摸了摸苏映雪的头发,勾了勾唇角。

“按说你也到了年纪了,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你嫁人之后,这件事情就不由你爹娘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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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剖白

“啊?”苏映雪被这句话震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是,接下来的话,更让她震惊。

“而我,非常乐意为你做这件事情。”唐俊温柔的笑着。

苏映雪身子抖了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来的猛而急,苏映雪来不及掩面,将整个喷嚏打在了唐俊正微笑的脸上。他的脸贴的太近,以至于一点都没有遗漏的全部打在了脸上。

唐俊在喷嚏响起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了那星星点点如同雨水般喷在了脸上。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去。

苏映雪睁开眼睛噗嗤笑了,笑完又觉得有些尴尬,忙从袖里掏出手帕,想要将他的脸上擦干净。

温热的肌肤虽然隔着手帕却已然能够感受到,唐俊只觉得那手柔软无比,一点一点的擦着他的脸颊。他睁开眼睛,眸光晦暗不明。

苏映雪正在擦拭的动作停在那里。

“雪儿,我说的是认真的。”唐俊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极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苏映雪的鸡皮疙瘩再次掉了一地,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尴尬的笑笑。

雪儿这个名字她是没少听,可是,从唐俊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然而,她的这些举动并没有是唐俊退缩。

“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喜欢上了你。”唐俊的眼睛极其的认真,真挚到苏映雪无法用玩笑的态度来应对。这种眼神她见过,所以,她知道,这次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苏映雪身子往后退了退,退到她觉得安心的距离。但是身子已经靠在了椅背上。索性唐俊并没有继续往前凑。

“那个,你先坐下,这件事情咱们慢慢说。”苏映雪安抚着说道。

这便是要拒绝了。唐俊身子往后退了退,眉头紧皱。

“你对我并非没有情义,又何必如此逃避?”

苏映雪干笑两声。“咱们之间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情义罢了,这是不能相比的嘛。”

“朋友之间的情义?”唐俊身子靠向苏映雪。“你看着我的眼睛。”

苏映雪瞅了一眼,便忙闪躲开。

“看着我的眼睛。”唐俊紧紧的捏着苏映雪的下巴,让她的脸正视着自己。

苏映雪吃痛皱眉,但是眼光却不得不看向唐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双眼睛因为急切而通红,满眼里都是质问与不可相信,红色的血丝根根分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溢出血来。

苏映雪莫名的心口一痛。

“你说你对我只是朋友之间的情义,那么当你知道我被父王禁锢着的时候,你为何会奋不顾身的为我发声?当你知道我被打而重伤生病的时候,纵然知道无法得到回音也要每日里派人去送信?当你再次见到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痛哭流涕?苏映雪,你究竟压抑自己的感情要压抑到什么时候?”

苏映雪已经满含热泪了。她用力挣开唐俊的手,也如他一般不可遏制的嘶吼着。

“是,是,我是压抑自己了。怎么了?我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好吗?你是堂堂的端王的小王子,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富商的女儿罢了。有那么多豪门勋贵的女儿等着嫁给你,我又算什么?我既没有才华,也没有容貌,甚至连勇气都没有,我凭什么能跟你相提并论?像你们那样的皇亲贵胄,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商人的女儿?”

泪水顺着苏映雪的面颊流了下来,如同两道珠帘一般滴滴滚落。

她从未如此失态过。嘶吼过后,她竟觉得有些虚脱,脚步有些不稳,跌坐在的身后的椅子上。

“是,我的确是对你有情。可是,且不说我不能够过你那关,便是连我爹娘那里也是过不去的。我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接受这个现实吧。王子。”

苏映雪没有再直呼唐俊的名字,她努力想要再次挣开两个人的距离。

唐俊从未如此刻一般觉得一颗心揪扯着痛,痛的同时又有一丝苦甜。

他就知道,她对他是有情的。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是,作为相同的人,他非常敏感的捕捉到了那微不可查的气息。果然,不过是几句话,就诈出来了。

但是,真的很痛。她说的也是没有错的。士农工商。商人最低,就算是他们能够过上无数人都羡慕不已的奢华生活,却依然不能摆脱这种地位之分。皇家,从来都是不肯接受商人出身的女儿的。

真是讽刺啊。唐俊苦笑道。且不说他们这些所谓的皇亲,私底下都会做些买卖来贴补日常所用,就是朝廷本身,多数的税收财富来源,也是来自这些商人。他们一方面依仗着这些富商能够多多缴纳税金,一方面却又打心底里看不起人家。真真是······不要脸。

但是,他唐俊在乎这些吗?

这个可恶的傻丫头。恐怕她自己也并不在乎呢,却偏偏还要拿这样的话来堵他。

他走上前,顺势将苏映雪捞到自己的怀里,任凭她如何捶打,只是不肯放手,紧紧的又轻轻地抱着她。果然,许久之后,这个如同着急了的兔子一般的丫头,安静了下来。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她的背单薄而柔弱,如同一朵娇弱的花儿一般。

“雪儿,你什么都不用怕的。你说的那些,我都会一一解决,只要你的心里有我,一切都不是问题。”

苏映雪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肆意横流。她低下头,额头抵着唐俊的肩膀,啜泣起来。

她怕什么呢?她什么都怕。

这些年来,她过着外表光鲜的千金小姐般的日子。可是却连最基本的感情都要依附于爹娘的喜怒哀乐上。每一次的抵抗,都会换来深深地伤痛。她渴望着解脱,可是,却最终不得不再次归去。她只觉得浑身都痛,如同被人扒皮抽骨一般的疼痛。那是来自灵魂的疼痛,她那被关在牢笼里的灵魂,好不容易解脱了几个月之后,却不得不再次关进去,关进那永无天日的深渊里。

她好不容易已经麻痹了这种疼痛,偏偏,偏偏······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面容。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如果不说出来,就不会这么痛了。

那她就可以将这份感情深藏,当做一生的宝藏深藏。

任何人都不会受到打扰。

只是,偏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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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如梦如云

“雪儿,你听我说。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也曾这样躲避过自己的感情,可是这样除了让自己痛苦之外,什么也不能得到。你相信我,我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只求你,不要躲开我,不要逃避对我的感情。好吗?”

唐俊揽住苏映雪的肩膀,恳切的祈求道。

苏映雪连连摇头。“不,不——”

“雪儿!”唐俊急了,摇着苏映雪肩膀,似乎想要将她晃醒一般。

“唐俊。”苏映雪依旧摇着头,哽咽着说道:“请不要再让我做无谓的抗争了。我不想再做任何抗争了。他们是我的父母,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的。”

“这怎么会是弃他们于不顾呢?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接受你自己的感情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苏映雪仍旧沉浸在痛苦之中。她早就想好了,以后再也不再胡思乱想,只按照爹娘为她安排好的路一点一点走下去就好了。如今,竟然突然变成了这样。

爹娘早就安排好了她以后的生活,她怎么可能同眼前这个人有任何的结果呢?

这几个月来,娘一直病着,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她不敢,不敢再去碰触爹娘的禁区。生恐出现什么意外。

她该怎么解释她的窘境啊。

唐俊已经松开了手,他急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怎么说什么她都不肯听呢?她明明已经承认了的确对自己有情的,他也告诉她他父王母后那里根本不用担心的。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他此时无比的后悔当初没有让人认真的查一番她的家事,不然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束手无策了。

问题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在父王母后身上,那是不是在她爹娘身上呢?

唐俊转过身,看着苏映雪,眉头紧紧的周在一起。

“难道说,是你爹娘,他们不同意?”

苏映雪闭了眼睛,点头。

果然如此。

苏映雪的面容实在是看着让人难受,他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中。等着她慢慢的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越是急躁就越无解。

“爹和娘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我已经试过无数次了,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就在我逃出来之前,母亲还在为我的婚事操劳。而我,也正是因此而不得不快速逃离。唐俊,你并不知道我又一对如何固执的爹娘。”

唐俊摇头看着她。她的爹娘究竟有多固执他不知道,但是,她的固执,他倒是领教了。

他努力将事情理顺。

“所以说,你所说的难处,就是你爹娘绝对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是吗?”

苏映雪点头。

唐俊摇头苦笑。天下间就算是有人不喜欢将女儿嫁到皇家里去,但是,他是一心一意要对她好的人。他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绝对能够得到她二老的同意的。

而苏映雪所愁苦的地方正是在这里。听起来多么微不足道的理由啊,可是她却无法说服他,这其实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唐俊决定改变策略。不就是担心父母不同意吗?那么,换一条路,先得到她完整的情感,或许更好一些。

“那你此去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唐俊问道。

苏映雪说道:“能够回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几乎是没有希望的。”

“那也就是说,你能够呆在外面的时光已经是非常有限了,是吗?”

时光,时光。自由的时光。的确,这种自由自在呼吸的感觉很快就要没有了。苏映雪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称是。

“你回去之后就真的打算按照你爹娘为你铺好的路走下去,再也不做任何的想法了。那,如果回去之后能够一眼看到人生的尽头,那你回去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是啊,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罢了。

唐俊平静的看着苏映雪,眼睛里没有更多的情绪,就好像他没有动情一般。

“那就让我好好陪你这最后的一段时光吧。没有你爹娘的干扰,也没有我父王母后的阻挠,更不顾世人的想法。我们好好的过这最后的一段时光,让我以你情人的身份,好好的陪伴你。这样,就算以后再不相见,就算以后没有希望,能够拥有这样的时光,聊慰余生,也是好的吧。让我陪你好好的享受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人打扰的人生。”

苏映雪抬起头来。是的,现在的时光还是属于她自己的。那她是不是可以任性那么一下下,是不是可以不计后果那么一次?她抬眼看向唐俊,这样做,真的好吗?

“雪儿,有爱的日子,便是一天也是幸福的,没有爱的日子,纵然活的千千万万岁,又有什么意义?”

“有爱的日子,便是一天也是幸福的,没有爱的日子,纵然活的千千万万岁,又有什么意义?”苏映雪喃喃的重复着唐俊的话,心中却如拨云见日一般,思潮也开始涌动。

那么,自己就多活一日是一日吧。

“你可想好了?我们之间并没有结果,你也愿意陪着我走过最后一段日子?”毕竟是没有结果的事情,自己给不了任何的结果,话还是得说明白才行。

唐俊郑重点头。“当然。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哪怕是一天,此生也是无憾了。”

哪怕是一天,此生也是无憾了。

对,哪怕自己恣意过一天,此生也该是无憾了。那么,以后的日子,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好。”苏映雪郑重的回答。

唐俊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容绽开,犹如朝雾里的花一般,朦胧而不真实,却是很美。

苏映雪看的有一瞬间的惶神,仿佛这一瞬间,好似走入了梦境一般。

梦?做梦也好,真实也罢,这一刻便什么都不用顾忌了,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就让她好好的做一回梦好了。

唐俊走到苏映雪的跟前,难掩眉眼之中的笑意。轻轻地,将她揽在了怀里。如同抱着一朵云,一朵一用力就会飘散的云。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的机会。只要有这点机会,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让她过的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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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他们

静静地等待着的秦子卿丝毫不知道苏映雪这边的事情,直到下午,他突然发现苏映雪换了一身女装出现在客栈里。

他揉了揉眼睛,没错,这个明媚笑着的姑娘的确是苏映雪。她穿着云丝镶边的白色纱裙,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头上仅仅插着一枝朱玉钗,珍珠耳坠随着她扬起的头而轻轻摆动。

她的眼睛是多么漂亮啊,里面焕发着青春的光辉,一颦一笑都令人觉得无限美好。

他从未觉得她竟如此惊艳!是的,是惊艳!虽然是最简单不过的女子装束,却比以往他见过的她所有的装扮都让他觉得痴迷。

她的眼睛向身后侧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穿着同色的衣服,头上束着月白色的纶巾。风度翩翩,卓尔出尘。

他们,竟如此般配。秦子卿不禁冒出了这样的念头,继而心头一痛。

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映雪和唐俊已经决定要将苏映雪的真实身份同佟掌柜诸人说清楚。无关以后,苏映雪只是想要以女子的身份,尽情的过这一段生活。现在,她已经通知了佟掌柜几人来此议事,交代好这的事情,她便要回扬州去了。在唐俊的陪同之下,回扬州去。

“子卿哥?”苏映雪注意到了面前站着的人,面上一笑,摸到了耳边的耳坠,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唐俊现在的关系。

但是,秦子卿并没有去问这件事,他只是看向唐俊。

唐俊也看向他。

“子卿兄。”唐俊向他行礼。唐俊这称呼是跟着苏映雪来喊的。

秦子卿的脸色果然骤变,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这变化实在是太突然了。这跟他预期的根本就不一样。

苏映雪应该是跟着他一起回去,然后他们两个就该由长辈们安排,准备亲事。他早就想好了,不论苏映雪愿不愿意,他都会一生对她好的。只要成了亲,他就会陪着她,无论是天下海角,也不论她想做什么,他都由着她,陪着她。再也不会让什么人来禁锢她了。

可是,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明明昨日还因为失意而醉酒的人,此时春风满面的,拉着他心上人的手,走在大庭广众之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要彻底失去她了吗?

秦子卿喉头哽咽。

“你们——”

“子卿兄,我和映雪在一起了。”唐俊回答的很干脆,也很明白。

在一起了?

秦子卿看向苏映雪。

苏映雪听到唐俊的话的时候面上就红了起来,见秦子卿看过来,有些羞涩又有些不好意思。在她心中,秦子卿一直就是哥哥一般的存在,这件事就好像是在告诉自己的长辈一样。

苏映雪见秦子卿看过来,红着脸点头,算是回应。

“那你,还回去吗?”秦子卿问道。

苏映雪说道:“回。”然后看着唐俊道“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这是要去征得叔父婶娘的同意了?

秦子卿还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苏映雪忙藏身到唐俊身后,向后望去,果然是佟掌柜并花江三怪以及几个护卫一起向厅堂里走进来。

苏映雪拍了拍唐俊的后背,急忙忙的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面。并没有想到身后还有一个人正看着她。

“唐公子。”佟掌柜几人对唐俊恭敬的行礼。大家都知道唐俊的真实身份,只是他行走在外,并不想让大家以王子的身份称呼他。是以,几个人口上虽然只是称呼为公子,态度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唐俊点头算是回应。

“唐公子,不知唤我们几人来此,要商议何事?”说话的仍旧是佟掌柜。

如今永川客栈已经建好,各项事情都已经准备就绪,只是还没有客源。他们几个人便在霸州各处新建的几个商铺里,一方面着手培养新人,一方面还要跟进各项事务,忙碌的很。

几个人是得了江月的通知,才匆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赶过来的。好在几个地方离得并不远,所以倒也是在说定的时间内赶到了。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唐俊今日满面笑容,少了以往对着他们的冷淡,让几个人颇觉得自在不少。

“你们先去议事厅里等着吧,一会儿我们就过去。”唐俊说道。

几个人便笑着施礼退下,向议事厅去了。

“大哥,大哥,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个——咳咳,不太对劲呢。”左思禄拉着左思福的胳膊低声说道。

左思福拍了一下他的头,“废话!”

几个人推推攘攘的进去了。

唐俊回头看向秦子卿,很是坦然的说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尽可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即使到了此刻,秦子卿依旧是不敢相信。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使得苏映雪作此改变。那天她分明说过他们是不可能的,说是他想多了的。怎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秦子卿摇头。

唐俊收起笑容。审慎的看着秦子卿,他能够理解他的不能接受,但是这件事情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被他给破坏了。

“你离家这么长时间,家中父母兄长恐怕早就担忧坏了吧。不如我派人替你报个平安,你看如何。”

秦子卿怒视着他。这个人居然知道自己是偷偷离开家的,他居然威胁自己。若是爹娘知道自己在这里,必然要将他带走的。

秦子卿灵光一闪。对,回去。

“此事不劳唐公子费心。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既等着苏映雪出发,同你们一起回去。我一定要看个究竟,看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只是,这话却不会说出来的。

只是唐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再次开口说道:“那就请秦公子尽快上路吧。你留在这里,多有不便。”

秦子卿已经转过身,听到这话,只说了一句:“待我同她道别之后,自然会离开的。”说罢便离开了。

唐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莫名的感觉到担忧。他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对他动手的好时机。苏映雪虽然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是自幼长大的情分却也不是他能够轻看的。待到时机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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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公开

唐俊走到议事厅的时候,佟掌柜几个人正在说些工程上的事情。

见唐俊过来,几个人忙站起身行礼。

唐俊略点头示意,说道:“今日请几位过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同大家说。”

几个人忙肃穆恭敬的听着。

“大家也都知道,我们筹划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公子为这里的事情劳心分神,也是一心想要将这件事情办成的。这几个月大家都辛苦了。”

几个人忙谦虚的说着哪里哪里。

唐俊满意的看着几个人,点点头道:“大家的辛苦我们都是看在眼中的。你们尽可放心,只要你们认真做事,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唐某人是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几个人笑着施礼。但一想这后面的话有些不对。方才说的是我们,最后说的是他自己。不由纷纷抬头看向他。

“今天要说的事情呢,就是——苏公子,以后将不再管着这些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有我和我的手下接手。”

几个人目瞪口呆。“苏公子可是出什么事情了?”佟掌柜急急问道。

这几个月他和苏映雪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他们一长一幼,苏映雪素日待他如同自己的长辈一般尊敬,佟掌柜虽然敬苏映雪是老板,但是私下里也总是待他如同自己的子侄一般。

这一点,唐俊很清楚。所以他笑着摆了摆手。

“没有。不过,具体是为什么,还是请他自己来跟大家说吧。”唐俊说完,拍了拍手。

议事厅的门缓缓打开,几个人向外望过去。绚烂的阳光随着打开的门铺洒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炽白阳光中款款走了进来。白衣蹁跹,翻飞如蝶。

那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几个人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身影甚是熟悉,待到近了,才恍然惊觉,此人竟与苏公子如此肖像。

早已不穿女装的苏映雪此时在几位长辈身前竟有些不好意思,却依旧是屈身一福施礼。

“佟叔。三位左先生。”

“你,你是——”佟掌柜最先反应过来。哎呀,刚才唐公子也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们差点就要露馅了。

佟掌柜偷空看了一眼唐俊,唐俊却只是坐在椅子上,拳头支着下巴。不是他不说,实在是没来得及。刚见面的时候秦子卿在场,后来他过来的时候,苏映雪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她就等着给这几个人一个惊喜,自己虽然没法将事情说清楚,但好在这几个人都是老狐狸。

唐俊眯着眼看着底下的几只老狐狸围着小兔子尽情的表演着他们的吃惊以及惊喜之情。

还好这几个人都够老,不然,他才不会让苏映雪呆在他们中间说那么长时间的没用的话。

“你居然是个姑娘家,啧啧,”左思禄摸了把稀疏的胡须,感叹道“原来这么长时间来,我竟然是给一个姑娘家打工。”

“苏——姑娘,方才唐公子说你要离开这里,是真的吗?为什么啊?”

还是佟掌柜最先停止了这样的纠结,问出实质性的问题。

苏映雪先让他们各自坐下,然后回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将事情的大致原委同他们讲了讲。

“姑娘竟然是出自扬州苏府,怪不得有此胆识。只是姑娘,这里的事情你筹谋了这么久,如此说走便走,岂不是可惜。”

苏映雪说道:“是挺可惜的。可是,我家中有些难处,所以此次回去,恐再难回来。不过,有你们几位操劳,”苏映雪看向唐俊。“又有唐公子把持大局,这件事情是绝对能够办成的。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苏映雪既然如此说,几个人便不好再说什么。

“那公子,哦不,姑娘,打算何时起程。”

苏映雪道:“我手边的事情已经整理差不多了,只要将事情交接完毕,我就会启程。只是眼下暂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不如就由几位推选出一个人来如何?”

几个人一听,顿时乱纷纷的议论起来。

“方才姑娘不是说有唐公子主持大局吗?”左思福说道。虽然他不大相信一个王子会乐意被生意上的事情给困住脚,但是毕竟刚才话里是有这层意思的。何况,这个唐公子终究不简单。

苏映雪看了看唐俊,面上微红。

“苏姑娘一个人上路颇不安全,我会护送她回去。在此之前,这里的事情便只能由你们代劳了。”

几个人的眼睛从苏映雪身上看到唐俊身上,又从唐俊身上看到苏映雪身上。纷纷哦了一声不再过多议论。

苏映雪本就红了的脸在这哦声中不由得更红了起来,只觉得耳朵都是发烫的。好在她所坐的位置靠近里面,光线并不太亮,所以除了身侧坐着的唐俊之外,并无人看清。

几个人你推我让的推脱了一番,最终还是选出了人来。佟掌柜虽然在这里的资历最老,但是他自认自己的能力实在是比不得花江三怪,无论如何都不肯接这个位置。因此,最终还是由花江三怪中较为稳重的老大左思福接手苏映雪手中的事情。

“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了。”苏映雪笑道。“我离开之后,还望几位能够相互扶持,共同将这件事做好。”

几个人点头称是。苏映雪交代了左思福晚些时候过来交接工作,又交代了遇到大事几个人一定要好好商议再做抉择。现在的事情只能稳中求进,不能急功近利。交代了好一番才让几个人回去。

几个人施礼离开。

“佟叔。”苏映雪唤住佟掌柜。

“李寿最近如何?”

佟掌柜答道:“这个人本身根基也还算不错,再加上这几个月也很用功,倒是长进不少。若是能够这样坚持下去,不过一两年就可以出师独当一面了。”

“如此最好。”苏映雪很是欣慰。“只是如今我要走,还要将一个人托付给佟叔。”

“这个李寿有一个侄女儿,唤做燕儿的,大约八岁左右。前几日曾找到我这里,想要学个谋生的本事,我已经答应了她。这个孩子颇为灵敏机智,只是有些过于讨巧,还需要好好打磨一番才可用。只是如今我要走了,这件事情却不能失信于她,所以就只能拜托佟叔了。”

佟掌柜面色有些为难。

苏映雪又道:“我知道她是个小姑娘家,不大方便。不过,我倒觉得你不妨先见她一面,再做计议。成与不成,就看她的表现了,这件事情全凭你来做主。这件事情我会交代给李寿的,抽个时间把她带来一看。你看怎样?”

老板都已经这样说了,那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佟掌柜依言应下。反正决定留不留是由他决定的,那自然也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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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二人

因为要离开,苏映雪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唐俊整日的陪在她的身边,片刻也不肯离去。

彩云和江月也得到了通知。江月没有任何的想法,对她而言,无论到哪里,似乎都是一样的。

但是彩云不一样。并不是说她不愿意回去,而是房间里突然多出的这个人。

他们分坐在罗汉塌的两端。苏映雪一直埋头于一堆文件之中,对面的男子手上拿着一本书,淡定悠闲的看着,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苏映雪,偶尔再帮她添个茶。

他们就好像是多年的夫妻一般和谐,丝毫看不出是刚刚才在一起的情人。

“彩云,吩咐人传饭吧。”苏映雪忽的抬起头,一只手正拂过肚子。真是,不过是坐在这里处理事情,竟然也饿的这么快。要是再不吃饭,肚子一会儿咕噜噜的响起来就尴尬了。

彩云领命下去了。

唐俊放下手中的书,从罗汉桌上伸过手抓住了苏映雪的手。

这两日来,唐俊一直呆在这里,但凡彩云离开,就总会这样。

苏映雪看了他一眼,他正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狭长的眼睛一笑,竟犹如弯月一般,再差一点,估计就看不到眼珠了。

嗯,这个模样可不好看。苏映雪心道。这像什么?像不像那些话本子面写的那些登徒子一样,色眯眯的看着良家妇人。想到此,苏映雪噗嗤笑了出来。

唐俊看到她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捏了捏她的手指。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苏映雪笑着摇头否认。

唐俊也不追究,身子往前探了探,两只手摩挲着苏映雪是手指。

苏映雪的手指纤瘦,因为已经到了夏季,手心里有一层薄汗。唐俊拿出帕子替她擦拭,一面说道:“当年我父王和母妃时常在休息室里一同处理事情。那时候,皇爷爷还只是太子的身份,每日都要被叫到先帝跟前进行训示,所以父王和母妃倒是清闲的很。有时候父王作画或者练字,母妃就在一旁为他研墨。母妃或是裁衣或是做事,父王也总是在跟前陪着。我和大哥则在一旁读书习字。那个时候的岁月真的是很美好。”唐俊露出无限怀念的神情。但是,却又有无限的伤感与寂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家的事情总是很难说清的吧。身为皇亲,能够轻松快乐的成长几年,其实应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自我大了之后,就一直以为自己恐怕难以找回这样的岁月了。”他看着苏映雪温柔的笑,手指在苏映雪的手背轻轻擦过,“谢谢你,给了我再次享受这样日子的机会。”

苏映雪看着他的眼睛,莫名的心里一疼。

好好的,却要将人给说哭了。

她抬起右手,将手里的笔杆点了点唐俊的额头。“不许这样。”旋即狡黠一笑,将手中的毛笔翻转,“怎么样,要不要我来帮你化个妆?”

唐俊忙松手退开。他可没想过将墨画到脸上过。

“不,不要!”

苏映雪却已经从榻上跳了下来,拿着笔作势就要往唐俊脸上划过去。

唐俊连连挥手,也跳下塌,逃向一边。

“这个可真不行。要是毁了我这绝世无双的脸,你可拿什么下饭啊。你说是不是。”

“呸”苏映雪啐了口。“脸皮可真够厚的。”旋即又笑了,“再说你这可不是绝世无双的脸。我虽识人不多,可是若说容貌上,你可未必比得上独孤将军。”

气氛忽然间就有些压抑。苏映雪忙掩了嘴,暗悔自己一时大意说错了话。

唐俊收回神,走过来拉住了苏映雪的手。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下意识的对那个名字有恨意,他可不想吓到苏映雪。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苏映雪解释道。

唐俊再次笑了起来。“是我的问题,该我道歉的,怎么反而让你道歉?那我还算是个大丈夫吗?”

真的不生气了?苏映雪看向他。

好像确实是不生气了。

“不得不承认,你刚才的话说的很对。我的确没有那个家伙长得好。”唐俊摸着苏映雪的头发说道。

“哪有。我开玩笑的。你是天下无敌绝世好容颜,没有人能跟你相提并论——”苏映雪踮起脚学着唐俊的样子,也摸了摸他的头发。

唐俊的个子很高,苏映雪因为还在长身体,只是个子还小。这样踮起脚,她的额头正好到唐俊的唇角的高度。

唐俊看着那光洁莹润的额头在触之可及的位置,心中一动,亲了下去。

肌肤柔嫩,如同花瓣一样散发着女子清香的气息,他伸出双臂,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留恋而又不舍的放开了她的额头,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髻上。

苏映雪正在高举的胳膊定在那里,这两日也不过拉拉手罢了,如此亲密,如此······苏映雪红了脸,不知如何应对,心里也是扑通扑通的乱跳。

唐俊没有给她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他开口说道。

“那个人的确是好相貌,我自认不及。但是,若说到真本事,却还有些牵强。若单论样貌,他大约能够与我大哥比上一比,但是若论真本事,他绝对不及我大哥。我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舍弃我大哥。”

苏映雪果然被引走了心思,她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哪里有为什么呢?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不爱,就算是时间再久,也不能生情,爱,哪怕离得再远,只一面,也会生情。”

唐俊蹙眉,低头看向苏映雪,“你一个小丫头,成天哪里来的这些怪论?”

苏映雪扬起脸来看着他,笑了笑。“坊间流行的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你若不信,等到了扬州,我送你几本看看?”

唐俊瞪大眼睛。坊间的话本子?就是那些酸书生写的那些?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酸的要命,我可不看。”

苏映雪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但是依旧认真的说道:“写的是不怎么样,但是,此刻我却觉得,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她的眼睛亮亮的,唐俊有一瞬的惶神,说了一句,“既然你看过那些,那不知道书中有没有写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苏映雪话未说完,唐俊忽的俯下头来,重重的亲吻上了那红润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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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担心

整整忙碌了两天,苏映雪才将剩下的事情弄完,全部交给了佟掌柜。而秦子卿在佟掌柜刚走出门之后,敲响了苏映雪的房门。

彩云不在,开门的是唐俊。

唐俊面上的笑嗖的收住。转而又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就没那么真心了。

“原来是子卿兄来了,快请进。”

这是已经拿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

秦子卿并不计较那么多,看了他一眼,抬脚进去。

苏映雪已经站起身迎了过来。“子卿哥,有什么事吗?”苏映雪问道。

“是有事。”秦子卿很不客气的看了眼唐俊说道,“我来找你有点私事,有时间单独说会儿话吗?”

站在门边还没来得及走过来的唐俊转过头来。“子卿哥有事尽管说吧,”说着就要关门。

秦子卿回头看他,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还请王子见谅,在下有事要同雪儿说。单独说。”赶人赶的很明了了。

苏映雪见唐俊脸上有点挂不住,推着劝着哄着,总算是将他哄出去了。只是,并没有关门。

苏映雪请秦子卿在圆桌旁坐下,倒上水问道:“子卿哥找我什么事?”

“你们两个是真的在一起了?”

苏映雪瞪眼看他,这是什么话?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还要问?

“你当真对他动了心?”不待苏映雪回答,秦子卿继续问道。

苏映雪面色绯红,点头称是。

“为什么?”

苏映雪抿了抿嘴唇,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虽然他有很多毛病,可是,我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我心中极力掩饰,却最终还是无法阻挡这种感觉。我说不明白,但是,它就是这么突然的出现了。又像是早就潜藏在我身边一样,突然就迸发出来了。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我的心里的确是有了他的存在。”

秦子卿神色黯然,他能够看明白苏映雪的表情,果真是动了情的。

良久他问道:“叔父婶娘那里,你打算怎么办?苏府的祖训上,儿孙不得入朝为官,又怎么可能同意同王府结亲。”

“你在担心这个。”苏映雪笑了。笑的有些无奈又有些惋惜还有些伤感。

“子卿哥你无需担心的。”

“不担心?怎么会不担心?依叔父婶娘的脾气——”

“子卿哥——”苏映雪打断秦子卿的插话。“我们并没有想那么长的时间。我爹娘的脾气你再清楚不过,所以我并没有期望就能够得到他们的同意。”苏映雪伸手再次拦住秦子卿要说的话。“你且听我说。”

秦子卿抿了抿嘴点头应下。

“你很明白我多么不想回去,也知道我是必须要回去的。至于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我都能够预想的到。所以,在这最后的日子,我能够自己做主的日子里,就让我自己做决定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你就不要那么提醒我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清楚也明白。所以,我并没有期望我和他之间有未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期望有未来?那——

“那他知道你的意思吗?”

苏映雪尽力让自己笑的阳光一些。“是,我们说好了的。”

“他居然同意了?!”秦子卿腾地站了起来,愤怒不已。

苏映雪皱着眉看着他,不明所以。但是心里有些不满,她真的不希望自己已经决定的事情再这样被人给管束着。

“子卿哥,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声音有些冷淡。

秦子卿有些急了:“也就是说,你们只是在回到扬州之前在一起。回到府中之后,你们就各走各路。是这样吗?”

“对,没错。”

“那,那他对你,可有——可有——”秦子卿实在是张不开口,“可有动手动脚。”

苏映雪的脸唰的红了。虽然她当秦子卿是哥哥,可是这样的话说不来,还是让人尴尬的。

情人之间,拉拉手什么得,应该都是正常的吧,虽然,那天他做的有些过分,但是,毕竟只有那一次,而且,他已经答应她再也不这样的。他说过会控制自己的情不自禁的。

已经不需要再回答了,苏映雪的面色已经回答了一切。秦子卿有些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连跟苏映雪打招呼都没有,快步走出门去。

唐俊正坐在客栈的大厅里,他的一个随从正在说着什么。见到秦子卿怒气冲冲的冲过来,摆手制止了随从的话。

很久没有见到这个人这种样子了。很显然,这怒气是冲他而来的。

秦子卿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顶,几乎就要压制不住要直接上去揍人了。但他终于还是克制住了。

“你要真是个男人,就跟我过来!”他在唐俊身前停留了一刻,便继续冲了出去。

“王子殿下!”看见唐俊就要站起身追上去,他的随从忙拦下。

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明显没有善意,他怎能由着主子冒险。

唐俊却只是摆手一笑,整了整衣襟道:“别担心,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说完大迈步走了出去。

唐俊刚走出来,一个东西在眼前一晃就要砸到身上。他一个侧身,伸手接过,却只是马鞭。

他抬头看过去,秦子卿已经头也不回的骑马向城门口方向而去。门口一匹黑马喷着鼻息看着他。

他轻笑一声,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秦子卿一路狂奔而去,难以消解心中难以纾解的怒气。马鞭狠狠地打在马身上,马儿吃痛,更快速的向前奔去,扬起一路的尘土。

“这家伙一定是疯了。”唐俊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只得再次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直到奔出城外五里地,秦子卿才渐渐放慢了马速,由着马缓步走了一段路,才在一颗高大的垂柳前停了下来。

夏季炎热,加之又跑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唐俊已经跟了上来,他的情况不比秦子卿好多少,且因为秦子卿荡起的一路尘土,面上也蒙了一层灰土。无奈此处并无水源,是以不能清洗一番,只能拿着帕子轻轻擦了下,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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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打架

秦子卿转过身看他,出了一身的汗,他的怒气已经消下去很多。但是,面色依旧不善。

唐俊看了他一眼,下了马。

“你对她,可是认真的?”

唐俊正在缠绕马鞭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秦子卿,眉头紧皱。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对雪儿的真心?”

“当然怀疑,要不然你怎么不为她做长远打算?”

唐俊恼怒:“秦子卿,你现在最好弄清楚你的身份。要知道,雪儿可并不是你真正的妹妹。你对她的心思,当我不知吗?”

秦子卿竖起眉毛瞪向他:“我是对她是存有心思,但也绝不会像你这样,肮脏龌龊!”

唐俊一甩马鞭:“你胡说什么!”

秦子卿亦不甘示弱,等着他道:“怎么?你敢做,却不敢让人说吗!你若真是个男人,就不该做这等下流之事!”

唐俊愤怒不已,他堂堂王子,居然被骂下流,且事关苏映雪,岂能容忍。马鞭一甩,赤手空拳就打了过去。

秦子卿见他丢掉马鞭,早就防备着他的攻击,立即稳好脚步,微微侧身,将他的攻击化解开来。二人随即缠斗打了起来。

六月的天,便是有风,在这西北之地也是让人觉得燥热无比。柳枝垂挂,飘飘荡荡,如同树下那两个颤抖的身影一般摇摇晃晃。

两个人手上都没有兵器,只能肉搏,打斗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二人便渐渐体力不支,纷纷躺倒在柳树下喘气。

刚刚喘匀气息的唐俊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秦子卿扭头看向他,眼中的怒气再次燃烧起来。

唐俊忙举起手来,摆了摆。“慢着,慢着。秦子卿,其实到了现在,你心里的怒气也该消了。”

“哼——”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唐俊继续道:“看在你失意的份上,今天本王子就耐着性子同你好好的理论理论。”

若不是秦子卿的遭遇同大哥相似,他才不在乎他生气不生气,失意不失意。

“你若及时收手,我便饶了你。你若是再敢回去欺骗雪儿的感情,今天你就别想回去,我纵然同你拼个鱼死网破,也断然不会让你回去伤害雪儿。”

唐俊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雪儿是怎么对你说的,但是,你肯定是对我有所误会的。我对她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掺假。我会对她好,一生一世的好。”

“一生一世?”秦子卿嗤笑一声。“不是说你们只是在回到扬州之前,好上这么一段时间。居然好意思说什么一生一世。”

唐俊手撑着地坐了起来,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这只是她说的,我可没同意。”

秦子卿蹭的坐了起来。“什么?”他皱眉。显然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一时之怒而听错了什么。

“当时她答应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说过这样的话,我的确也是答应了的。”

秦子卿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说来说去,不还是答应了吗。他看到那两个马鞭距离他并不是很远,只需几步就能够拿到。

“但是,我这只是缓兵之计。只要她现在答应了我,等到了扬州,我自然会有办法去得到她父母的同意的。”

秦子卿正准备站起身来,听到这句话,扭过头看向他,再次坐了下来。

他审慎的看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破绽来。

“雪儿是什么样的性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唐俊笑道。“她决定了的事情,有的时候真的是很难说动她的。就好比她要做的客栈的这件事,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非要来这里吃苦。你当初是劝过她的吧?”唐俊问道。

秦子卿疑惑的看着他,旋即又了然。想必是苏映雪告诉他的。

“她有的时候真的是一根筋。那么,我当然得将能争取到的机会都争取到,哪怕只是一点点渺茫的希望,我都会将它们全部握在手中。”

“所以,我才答应了这件事情。但是,我的行程是绝对不会止于那里的。”

秦子卿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缓兵之计,缓兵之计。那么,计策是什么呢?

“你打算怎么做?”

唐俊看向他笑了。“怎么?想知道我的方法,好自己去用了?”

只是秦子卿听了这话却并不觉得是开玩笑,倒觉得有些羞辱的意思。他和苏映雪这些年的情义,他居然连她的一点心思都没有捕获,是个失败者。但是,也不至于去用别人的方法。何况,苏映雪是真的动了情的。他怎舍得她伤心。

“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岂会说放弃就放弃了?方法我自然会有的,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唐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今天,”唐俊整理好衣冠,定定的看着秦子卿。“我看在你是为了雪儿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是今后,注意你的身份。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好好的做你的秦家三少爷吧。”

秦子卿也站起身来,闻言侧脸看了看他。“你最好对她好,若让我知道你伤害她,我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唐俊捡起马鞭,已经上了马。“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可趁之机的。”拍马离去。

秦子卿听得马蹄声嘚嘚的远去,抬头看着那仍旧飘飘荡荡的柳条,阳光从缝隙之中洒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他叹息一声,这样想道。

但是他们的希望仍旧是不大的。婶娘和叔父,他们的决定还是会左右苏映雪的。

他是弃之不顾,还是帮她一帮?

帮?他心底并不乐意。不帮,却又舍不得见她难过。

他摸了摸心口,心脏在沉闷的跳动,似乎是有无尽的委屈在哽咽。

不,他还是退出去,远远的守护着她吧。等待她自己的选择。

唐俊回了住处,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往客栈方向走去。苏映雪正在客栈的门口徘徊四顾,见到他的身影跑着跟了进来。

虽然她已经向佟掌柜几人公布了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但是还没打算在霸州这样的地方昭告天下呢。因此,除了那日之外,她仍旧是穿回了男装。

男子的衣着终究还是方便些,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跑到了唐俊的跟前。她焦急的拉着他看。

“怎么换了衣服?你们可是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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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变故

唐俊揽住苏映雪的肩膀笑道:“哪有。不过是赛马罢了,弄的一身的土,这才回去换了衣服才来见你。”

苏映雪左看右看,确实没有看到哪里有擦伤的地方,便相信了。探着头往后面看去。

“子卿哥呢?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店里的伙计并不敢多话,只说了他们两个骑着马似乎往城门方向去了,其他什么都没敢说。如今唐俊已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并且换了衣服。那秦子卿为何还没有回来?

唐俊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还没回来。他当然不相信他会出什么事,便说道:“我们赛了马,他说有点事情要办,就让我先回来了。”

苏映雪哦了声,不再多问。二人说着些闲话往客栈里面走去。

二人正要迈步入门,忽听得身后响起飞快的脚步声,直冲这边而来。唐俊转头去看,却见识自己的随从清风疾奔而来。

“公子!”清风奔到跟前行礼。“属下有急事要报。”说着看了一眼苏映雪。

苏映雪自然明白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了。”

唐俊又交代了两句,方才放她回去。

“什么事?”

清风忙走到唐俊跟前,小声低语道:“方才得到探子来报,皇帝病重,恐怕要不行了。”

唐俊吃了一惊,手竟然有些发抖。“消息可确切?”

“是。王爷那边也递来了消息,让您火速回凤城。”

武德皇帝即位不过几年,虽然年岁稍大,可怎会突然就病重了?当初他们一家离开京都之时,他的身体还很是硬朗,怎会说不行就不行,没有任何征兆?

难道是?

“公子,王爷交代,此事万万耽误不得,请火速回凤城与王爷汇合。”清风见唐俊犹豫,催促道。

“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派人将我的马牵来。你们在城门口等我。”唐俊交代道。

有些事情,比儿女情长更重要。他不能再次逗留。

他当然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是,若是皇上真的······,这个时候他不能离开端王府。

皇帝一共有五个儿子,安王除外,哪个没有当皇帝的心思。纵然端王和太子乃是一母同胞,却也仍旧因为少年时显露的才能而被太子忌惮。更不要说晋王和庆王了。晋王受封于北疆,多少年来一直守着那里,本就是一方的土皇帝,若不是因为是皇爷爷的皇帝,恐怕早就反了。如今,皇爷爷若真是有个万一,只怕他会第一个跳出来。还有庆王。庆王的兵力虽然不如晋王,但当年受封之时,庆王母亲姜氏正得宠,他的封地可是几个王爷里面最为富庶之地。

晋王和庆王若是联起手来,那太子的地位固然艰难,可是端王府的处境也不好过。一面要受制于太子,另一面却要因为是太子的一母同胞而被晋王和庆王不喜。他们要何去何从,真的是要细细斟酌。

恨只恨,端王一直被太子的人监视着,一直不敢有大点的动作,要不然也不会时至今日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军队与这些亲王们一较高下。他们手里的那些,估计都不够人家动动手指头的。

但是,若真是乱起来,只要能过得眼下这关,倒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只有乱起来,他们端王府也才能够有机会

唐俊深深的吐了口气,朝苏映雪的房里走去。

苏映雪的房门并没有关,似乎特意等着他一般。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苏映雪并没有察觉,仍在认真的翻看一本账簿。虽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交给了左大先生,但是,她却还是放不下,哪怕是在临走之前,也要了解各项工程的进展情况。

朝廷同西兰胡人议和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若是朝廷里出了动荡,议和的事情恐怕就要被搁置了。那苏映雪这里所安置的一切,恐怕也会成为泡影,化为乌有。

他这么一出神,却不小心碰到了门口处的圆桌,茶杯茶盏咣当响了几声。

苏映雪听到动静抬起头,一见是他,笑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没发觉。”一面放下手里的账簿,迎上来。

走到近前,却见他面色不似方才那般,便问出了什么事情。

唐俊回过神,拉住苏映雪的手,神色歉然。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回扬州了。”

苏映雪吃了一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俊转过身看了看门外,见无人,方才将房门关了。再次走了过来。

“雪儿,方才我的手下得到消息,皇上他已经病重,可能要不行了。”

苏映雪心中一惊,瞪大了双眼,“那你可是要去京都?”

唐俊摇头,按着苏映雪的肩膀让她随他坐下来。拉起她的手,郑重的说道:“端王府早前就被限制出行,无召更是不得入京。我先去虽然得了皇爷爷的允许可以随意外出游历,但是他如今的情况,我必须先回到凤城去。”

苏映雪点头,她能够理解他的不得已。想要劝慰两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一件事情你要听我的。如今你在这里置下的几处庄铺,都暂且收手。皇爷爷若是出事,西兰胡人只怕会有异动。议和之事,还不知到底能不能成。”

苏映雪只觉得心里漏跳了一拍。忙到今日,竟然要,放弃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一定。若是此番朝廷没有太大变故,几位亲王能够被安抚住,那这里的事情自然不是白费功夫。早晚都会用得上的。只是可惜了这一段时间的苦心经营。你可以与佟掌柜他们几个人好好商议此事如何处置才行。只是,莫要吐露皇上的事情。”

苏映雪见他说的凝重,皱着眉头缓缓点头答应。

看来明天是走不得了。

“这件事你最好一会儿就同他们商量,商量妥当让佟掌柜他们几个善后,你尽快回到扬州去。”唐俊见她似乎并不是很明白事情的轻重,再次交代道。

苏映雪虽然并没有接触过这类的事情,但是听他再三交代,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中却不免惶惶,幼时所读史书中的事情显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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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离别

唐俊和苏映雪都没有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心扉,就这样被打乱了。

“雪儿,”唐俊紧紧的抱着苏映雪,很是舍不得。他刚刚才说过一定要紧紧握住这次机会,却就这样被自己给放弃了。但是,他不得不放弃。端王府若是无事还好,若是有事,那,还是不要牵扯到她为好。他们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

前路究竟如何,尚不明确,他无法开口让她等着自己。他不舍,却又无法。张开了口,却最终只能闭上。眼泪滑落,他闭上了眼睛。

苏映雪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没有往日那般如同擂鼓,只是沉闷的跳动。一如他们现在的心情。

老天还真是不愿意给她机会啊。他们从说开到现在,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而她一直在忙碌着,他也只是一直陪着她。两个人偶尔说说话,还设想着回扬州的途中,去看看风景,逛逛商铺,一同去做一些美好的事情。可惜,梦还没开始做,就这样醒了。

而他呢?历来皇位之争都是残酷的,他究竟会应对何种境况呢?他会不会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

她就要失去他了······

或许,她从来就不曾拥有。只拥有这一刻,这一刻——

她真的要认命了吗?

苏映雪忽的睁开眼睛。她的心突突的跳动。

如果没有这一刻,如果没有这些事,或许她真的只是愿意拥有一刻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她竟突然奢望起未来了。她不能任由他去涉险,她不能任由他这么一去就再无音信,她不能!

爹和娘不让她出门,那她就不出门,但是她也不会依着他们的意思去随便嫁人。

她要等着他,等着他来找她,和她一起说服爹娘,让他们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我会等你的。我在扬州等你。你一年不来我等你一年,你两年不来我等你两年,你三年不来我等你三年——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出现,直到你来履行你的诺言。”

唐俊的身子一震。

苏映雪没有停下,依旧在说着。

“你说过我们要在一起一段时间,那我就等着你和我共同度过一段日子。我们去逛街市,拜寺院,去看赏灯会,你要把你所说过的所有的事情都同我一起做完才可以。不然,你休想,你此生休想安生——”

苏映雪哽咽起来。

唐俊此刻怎么还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角的泪再次滚落,他抱得更紧,只想将她塞到自己的心里去,一辈子,小心的谨慎的呵护。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等我——”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们紧紧相拥,享受着最后的一点温存。谁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地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时光。

再也不能够拖延了,必须要走了。唐俊握住苏映雪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扶起来。静静地看着她,努力的想要记住她的面容。

苏映雪也望着他,也在心里默默的记着他的面容。

“我走了,你要保重。”唐俊最终说道。

“好,保重。”苏映雪亦说道。

唐俊退出两步,狭长的眼睛此时却睁的大大的,最终,转过身,大步离去。

苏映雪跑到门口,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看到他跨上那匹棕色大马,看到他再次往这里看了一眼,扬起马鞭,打马而去。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苏映雪捂着心口痛,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安静的站在房间的门口,看着他消失的地方,静静的立着,任由眼泪滑落面颊,打湿衣襟。

保重。她喃喃自语。保重。他们都要保重。

她不能这样沉浸在伤心当中,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无论做什么事情,金钱都是至关重要的。她现在除了能等他,还有一件,那就是为他守住他原本的财富,以及为他挣得更多的财富。

她相信他会用的到的。

在朝廷里做事,没钱怎么能行?

彩云出去做事了,她自己去打了热水净了面,重新梳洗了一番。吩咐伙计去叫几位掌柜过来议事,事情有变,他们必须有对策才行。

霸州城外,一队人马疾驰而去。没多久,又一队车马随之离去。

京都皇宫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堵在皇帝的寝宫门前,低声议论纷纷。

一个身穿明黄色绣蟒纹的男子从寝殿总走了出来,大小群臣纷纷聚拢过去。为首的一个身材略胖身穿朱红色官服的人走过去施礼。

“太子殿下,陛下的病情如何?”

出来的人正是当今太子唐邵。唐邵已经近四十岁的年纪,但是保养的甚好,看着也不过才三十出头而已。

此时他正面带忧色。“陛下身体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顿了顿又道,“不过精神也还好,方才膳房送的饭食,比往日倒是多吃了几口。方太医已经诊了脉,让好生将养着,多多休息,轻易不要打扰陛下,这才能有利于陛下的病情好转。”

那朱红色官府的人再拜道:“太子殿下,我等臣子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陛下了。还请殿下恩准,许我等几位老臣与皇上见上一见。”

唐邵的眼光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很快的掩饰过去,只是说道:“朱大人,太医特意交代,没有军国大事不要打扰陛下休息。你如此三番这样求见,可是见不得陛下身体好转?”

朱大人垂首再拜道:“殿下明鉴,老臣对皇上赤胆忠心。臣等实在是忧心陛下的身体,若不能见上一见,难以安心啊。还请殿下体谅我等老臣跟随陛下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为着陛下。许臣等见皇上一面。”

唐邵见这老家伙实在是难缠得紧,且身后还站着这么多文武大臣,欲要发作却恐失了人心。只得耐下性子劝道:“朱大人乃是国之栋梁,既然对陛下赤胆忠心,那就该好好的去处理朝廷大事才好。如今陛下身体还未有好转,陡然让老大人去见陛下,陛下的病情若是加重,你可如何是好呢?”

那朱大人听得这话,面色却依旧是一副坚持的表情。唐邵看的心烦,心思一转,又说道。

“不若这样,朱大人先带诸位大人回去做事。待这两日陛下的病情略有好转,我再回禀陛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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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大齐

两天。两天能够做很多的事情。

朱启明朱大人神色正在犹豫之间,却见太子唐邵已经一摆手,他的身后立刻围上来一队禁卫军,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群大齐臣子。

在朝为官的这些人,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又多是文官,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虎背熊腰年轻气盛的禁卫军。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两天的时间,他们也能够做很多的事情。

朱启明对着唐邵行了礼,说道:“那我等就依太子殿下之言,再等上两天。两天之后,还请殿下不要食言。”

唐邵笑道:“那是自然。”

朱启明这才领着一帮子衣着眼色不等的官员们呼啦啦的离开了。

远离了武德皇帝的寝宫门口,在快要走进崇文阁的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同样身着朱红色官服的官员快走几步凑到了朱启明的身边。

“朱阁老,真的要再等两天吗?陛下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朱启明捏了捏梳理的整整齐齐的胡子,脚下放慢了速度。

今天跟着他一同去皇帝寝宫的官员,到底有多少是真心为皇帝着想的,他心里并不确定。当今皇帝即位不过几年,朝中根本就没有几个是他扶植起来的。

他身后的这些官员,大多数都是跟着先帝过来的。先帝治下英明,百业兴盛,这些臣子们自然也都是兢兢业业的做事。至于武德皇帝,虽然他自当了太子之时便被先帝带在身边参与政事,可是他们这些臣子早就看明白了。武德皇帝胆小懦弱,行事过分小心,能够守得住武德皇帝拼下的江山便是不易了,根本就不可能带着他们这些臣子再做出一些丰功伟绩来。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依旧是干劲十足,但时间长了,武德皇帝似乎根本就不太懂如何奖功罚过,他们辛辛苦苦的干了那么久,连一点点的赏赐都没有。就算是有赏赐,武德皇帝居然将满朝文武官员一律按品阶赏了个遍。弄的大家哭笑不得。

朱启明作为阁老之首,曾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武德皇帝。可是武德皇帝居然说什么。大家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也都很辛劳。若是这个赏了,那个没赏,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让人如何安心做事呢?

朱启明哭笑不得,便将历代皇帝奖罚分明的事例变着法的讲了几遍,哪知人家根本就听不进去。

不止如此,按照大齐的律法,一般的奏章都是先经过阁老门商议之后,将意见附议到奏章之后,才呈递给皇帝。有那些末小事或者不合理的,阁老门一般都是直接给打下去了。皇帝本来就没有什么主意,一般都是听从阁老的意见处理。

可是,朝中有那趋炎附势之徒,见皇帝软弱,竟悄悄地走内侍,要么递一些歌功颂德的折子哄皇帝开心,伺机混个名字熟,要么就是邀功请赏的折子,更有甚者,竟然有谈论神佛之事,说什么要皇帝多建功德,大兴寺庙等等。而皇帝,居然同意了!

阁老们得知了此事,非常震惊,几番唇枪舌战之后,总算说服了皇帝处置了几个趋炎附势,乱规越矩之人。但是没几个月,皇帝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如是几番,阁老们烦不胜烦。

武德皇帝算是个好皇帝吗?

当然不是!朱启明一众阁老门心里明亮着呢。

但是,太子唐邵就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

当武德皇帝还是个太子的时候,因为常常被先帝叫去训话,这些子孙们便失于管教。作为长子的唐邵,被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千娇万宠的养大,不满四岁,便是一个目无尊长,狂妄自大的顽童。更让人头痛的是,太子唐邵根本就没有军事才能,偏偏却好战。与西兰胡人议和的事情,若不是因为太子一党的人捣乱,早就成了,还会等到这个时候?

为人狠厉,傲慢,偏执,偏听。这些绝对不是一个作为皇帝的优秀品质。

当年立太子之时,他们这些人中没少为难。他们当然并不看好唐邵,却偏偏碍于他是嫡长子的身份,而且,他的母亲的娘家势大。

杜皇后娘家,当初跟着太祖打天下,功成之后,受封永定侯。而杜家的子孙也很争气,不仅代代都有子孙立下赫赫战功,甚至在这一代,还出了杜晓这个靠着科举成名,并最终坐上了吏部尚书的职位,成功跻身到了阁老之列。而杜晓正是杜皇后的亲哥哥。而且杜家出了好几名将军,都手握兵权。如此人家,朝中自然是没有几个人敢得罪的。

为了以防万一,当武德皇帝登基之时,杜皇后为防万一,便趁着她的几个手握兵权的兄弟都在的时候,威逼利诱,便有不少人渐渐妥协了。再说,无论如何,唐邵都是嫡长子,只要他的身份在那里放着,没有做出过于出格之事,他们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这样,武德皇帝登基不过两个月,唐邵就稳稳当当的坐上了太子之位。

武德皇帝虽然做了些荒唐事,可有些事情还是肯听他们的,且尚未做出什么过于让人不堪的事情来。可若是唐邵当了皇帝,他们的日子可就艰难了。所以,他们当然不希望武德皇帝有事。

可是,这武德皇帝虽然有些荒唐,平素是极为注重保养身体的。

有人猜测,估计武德皇帝是害怕自己还未等到登基就死在先帝之前,所以才极为注重保养的。

这几年来,武德皇帝基本上就没有生过两场病。最多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偶尔咳嗽两声,便急急的传召太医院医治。

如今,竟突然一病如此?

不得不引人怀疑。

这才是他们这一帮臣子围在皇帝寝宫的原因。但是,这里面的人,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他可吃不准。

此事,须得慎之又慎。只是,此事却不可过于声张。尤其是现在,鱼龙混杂。若要成事,必须要找那些同自己交心的老臣、忠臣,才可以。

“太子殿下既然说了再等两天,我们又能怎样?只好两日之后大家再来面见陛下吧。”朱大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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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谋划

听到朱大人这么说,聚集在一起的大臣们便纷纷散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是,朱大人却并未去崇文阁做事,而是回到了府里。

傍晚时分,来接各家大人的马车停留在宫门外等候着自家大人。没多久,大人们便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或者不发一言径自走向马车,或者二人低于正在说笑着什么,也有蹙眉慢步不知正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的人。

王宪独步走到自家马车跟前,早有下人放下凳子,扶着他坐了上去。只是马车刚远离皇城不远,管家却扣响门框。

“何事?”王宪被打断了沉思,有些愠怒。

“大人,这是朱大人派人递来的书信。”

王宪的眼睛突然睁开,然后便看到门帘那里递来的信。他接过打开,眸光微闪。吩咐道:“去杏儿胡同。”

紧接着,就开始在马车里换上家常的衣服。

马车到了杏儿胡同,王宪独自下了车,让马车继续前行,只留下他的一个护卫在侧。二人未做丝毫停留,直接进了一户院落。

院门并未上锁,二人直接推门而进。未走几步路,却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一个门,门口站着几个身穿青衣的年轻男子,配着刀剑,身子笔挺的立在那里。见到人来,其中一个直接伸出手来。

王宪将袖中的信递了上去,那人看了,一点头,几人便放了王宪进去。只是拦住那护卫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又指向西侧的一间房屋道,“请去那边等候。”那边屋门开着,门外也站着两个青衣男子,佩刀而立。

王宪冲那护卫点头,护卫这才向那边走去。

王宪则跟着那引路的青衣男子进了二门。这院门看似不大,但是里面的格局却格外让人迷惑,七拐八拐的,而且每间屋子都一样,就是连树木都在同一个位置。王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人带着只是在绕圈走。这样的地方,若是生人来了,恐怕根本就找不到北。

终于在一间屋子里停下了,那青衣人打开了房门,屋内却并无一人。王宪跟了进去,青衣人走到书架的一处,不知怎的,那书架竟突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门洞来。原来竟是一间密室。

“大人,请。”青衣人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说道。

王宪虽然有些吃惊,却并无丝毫慌张之色。径自走了进去。书架再次翻转,门洞关闭。

密室里灯火通明,一路都点着火把,将里面照的清清楚楚。隐隐有声音传来,王宪寻声走进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宽阔的房间,里面坐着几个他熟悉的人正低声说着什么。迎面的那个正是朱大人,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忙迎了过来。

二人略微寒暄几句,便忙忙的随着众人一起坐了下来。

“好,咱们的人已经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商议对策吧。”朱大人首先发声。

王宪看过去。在座的连同他和朱大人在内,一共不过十人,其中只有两员武将。其中一个是禁卫军中郎将方盛,另一个是禁卫军将军司马弘毅。

王宪心中有些低沉。禁卫军大将军沈良,这段日子同太子府走的很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如今整个禁卫军的将领却只来了这么两个人。

“朱大人。”王宪突然说道。“大人是想着仅凭我们这些人就能够成事吗?”

这简直太荒唐了!

哪知朱启明却并未有何异样。“王大人,如今太子一党遍布朝野,我们虽然人少,但是这些都是忠心耿耿的可信之人。为今所图之事,并不在于人多,而在于人心所齐。这些时日以来,虽然有很多人投靠了太子那边,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多数人仍旧处于观望的状态。只要我们计划缜密,未必没有成事的可能。”

未必没有,但是失败的可能性仍然是很大的。

“那朱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既然无法说服,那就只能先听听计划才行。

朱启明这一天下来,已经同他手下的幕僚商议了诸多对策,直到他们拟定了最为妥善的两种对策,这才派了手下的武林高手偷偷的向这些人递了信。

眼下最紧要的,自然是要确认皇帝究竟是生还是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明确的决定使用哪个对策。但是皇帝的寝宫如今被太子以皇帝养病不能打扰为由,围得水泄不通。里面伺候的人都是太子的人,他们根本就进不去。而太医院的太医则更是从进去之后,压根就没有出来过。就算是需要换洗的衣衫,也要经过门口守卫的盘查之后才能够送过去。

再者,就是每日间出入寝宫的三个地方。第一是御膳房,不论皇帝究竟怎样,御膳房依旧是每日要送膳进去的。只是御膳房的人也进不去,他们只能送到宫门口,就会有专人将饭菜端进去,而他们就只能等在门口,直到饭菜再端出来。

第二是太医院。虽然方太医不能出来,但是药还是得煎的。方太医每隔几日就会调整药方,有时甚至每天都会略作调整。太医院就会按照他送出去的药方,将所用的药物送进寝宫里去。这药方,大概是唯一能够从寝宫里传出来的带文字的东西了。

第三,则是每日里处理皇帝寝宫内净房的下等宫人。太子大概是对此事没有想那么多,偏偏对这个不予理会。不过,管理净房的却只留了两个宫人。他们每日按时定点的将净房内的污秽之物清理出去,再按照规定的时间内回去。而这个时间却限制的很严格,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溜号。但,世事无绝对。

朱大人的幕僚们正是决定从这三个地方同时下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反正总会有人盯着他们的,而最为显眼的太医院和御膳房,当然少不了有太子的眼线。那么,他们就干脆由此来吸引太子手下的注意力。净房那边,则要更加低调行事才行。

而他们这些大人们要做的,就是在得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内,迅速的按照相应的对策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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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软禁

他们当然没有指望太子能够在两日之期的时候能够让他们顺利的见到皇帝,所以,这些都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朱启明的幕僚们已经安排好了人。今晚就会有所行动。也不不久之后就能够得到消息。

皇帝若是真的病重,那皇帝是否是真心让太子即位还是另有人选,他们就必须向办法混进寝宫才行。

而若是皇帝已然出事,坐实了太子弑君之实,那太子自然就不能继承大统。而皇帝的几位皇子里面。

皇帝一共有五个儿子,只有嫡长子太子唐邵与端王唐淇乃是皇后所出。安王唐隐与庆王唐玉皆是由贵妃所出。而晋王唐平的生母,却只是个丫鬟出身。

端王自小便是个聪明伶俐的,又受到过先皇的教导,颇有才干。可惜的是,这些年他被太子记恨太深,端王这些年深居简出的,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势力。以眼前的形势,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同他们联手来取得皇位。

而实力最盛的,却是那位出身不高的晋王。先王在世的时候,他便已经坐拥北疆,拥兵自重这么多年,若是得知太子谋害皇帝,他不可能不来插一脚的。

安王是个老实本分的性子,素来无意于这些皇室纠葛。封了王之后,便在一方安享太平日子,悠哉乐哉。说他老实本分,其实更有些胆小怕事。遇到事情总是躲着走的,这样的大事面前,根本别想拉他进来。

再有便是庆王了。庆王受封于闽浙富庶之地,无论是粮食还是贸易都是最好的。而且因为前几年南方不太平,庆王一去便组建了自己的军队,没两年便将那里的民乱给平了。此人要财有财,要军队有军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生母乃是贵妃。如此出身,虽不及端王,却是比晋王要好上百倍,更容易让众大臣们接受。

几人正在商议间,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走了进来,那人直接走到了朱大人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大人神色沉重,目光浑浊而忧伤。他摆摆手让黑衣人退了下去。

屋子里的人一时之间都看向了朱启明。

“朱大人?”有人唤道。

朱启明回过神来,重重的叹了口气道:“陛下并无病痛。只是被太子的人给软禁在了寝宫之中。”

啊?一众人吃惊不小。

“那朱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

朱启明捻须道:“太子想要陛下退位南院,称太上皇。”

众人再次哗然。

如今朝廷内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若真说有,那便是与西兰胡人的议和之事。太子殿下对于此事反对甚为强烈,大有在一两年内进犯西兰,将西兰收入囊中的意思。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不是。朱启明摇头。大家都知道,先帝执政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久到当今的皇帝甚至都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当皇帝,不得不想法保养身子,以期延年益寿。

太子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是熬了多少年才熬到了这个位置上。眼下,太子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没有人能够承受遥遥无期的等待的。尤其是,他心中那潜藏已久的发动战争的**。

太子不可能再等上十年,便是五年他也等不得了。五年之后,他早已年过四十,将要进入暮年,又怎会有那等的精力与体力与西兰胡人打仗?

定是如此!

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阻止!

朱启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在场的诸位便纷纷附议。

“没错,这件事情的确是等不得了。只是如今,虽然能够刺探的到陛下的安危,可是要怎样才能够得到陛下的手谕,能够调兵遣将,救陛下于危难之中?”

“净房的两个宫人虽然能够得知陛下的情况,但是却是无法同陛下说上话的。如今之计,只能是在太医院和御膳房做手脚。”

“不,还有一个机会!就看陛下能不能主动把握机会了。”朱启明道。

“你是说,后天?”

“没错。只要后天太子肯让我等面见陛下,总会有机会的。只是——要怎样才能避开太子殿下的耳目。”

其中一人忽的上前一凑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个法子。数年前我识得一位江湖术士,教的我一个隐藏文字的法子。”

众人纷纷看向他。隐藏文字?

“这种文字乃是采用一种特殊的颜料制成的。后日请朱大人带一批奏折去面见陛下,待陛下批示奏折的时候,将这东西偷偷倒入陛下的墨水之中,那么陛下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写在奏折之上。我等只需要回来处理一下,就能够得到盖有陛下玉玺的手谕了。”

“此法甚好。只是倒是还得需要人能够拖住太子,避免太子殿下发现端倪。”

几人又是一番商议,最终定下计策。天色早已经暗了,几个人不敢同时离开,只得每间隔一段时间走一个人,且都是小心翼翼。

说话间就到了太子所许诺的日子。朱启明同几位崇文阁的官员一起,再次来到皇帝的寝宫。

太子唐邵见到他们这几个人再次来到,神色郁郁的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几人施礼。

唐邵点头算是应答。

“太子殿下,我等今日特按照殿下的吩咐来此参见陛下。”朱启明上前一步说道。

唐邵冷笑。按照我的吩咐?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被你们这些老家伙逼得。

“朱大人,不巧的很,父皇今日龙体不适。方才我已经将诸位求见的事情告知父皇,但是父皇精神不济,不愿见诸位。”

“太子殿下。还请殿下再次替我等通禀。陛下缠绵病榻已经月余,我等臣子实在是忧心不已,不见到陛下,实在是寝食难安。今日哪怕是陛下什么话也不说,只要能让我等一睹圣颜,只要能见到陛下安然无恙,我等立马就退回来,绝无二话。”

“朱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唐邵发怒,狠厉之色现于眼角,杀心顿起。“你是觉得本太子挟持陛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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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探视

为了能够得到机会,朱启明再次上前。

“殿下,老臣并无怀疑殿下之心。只是,如今的情况,对殿下心有怨言者,岂止一二。老臣纵然舌灿金莲,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事情到现在,已经对殿下的声誉造成了很大的损害。老臣这样做,也是为了殿下着想。还请殿下三思。”

唐邵冷哼。说的好听。悠悠众口早就被他堵上了,堵不住的还不是你们这些老家伙。只是,他们明面上却不肯如此说,果真是一猾的老狐狸。

从皇帝的寝宫转出一个男子,此人身着灰褐色衣衫,身形佝偻,但是行动却极为敏捷,趁着这些人不注意,一溜烟便溜到了太子身后,悄悄的说了几句话,便又火速的进到寝宫里去了。

几个人正低着头,等待着唐邵的再次怒火,却不曾看见这一幕。

“那好,本太子就再帮你们一次。你们在这里候着吧。”

朱启明等人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还以为会要再费上半天口舌才行。

但是朱启明还是留了个心眼,方才他明明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当时没有留意,现在想来,太子陡然变了态度,此事必然是有诈。

几个人站在大太阳底下晒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年纪稍大些的甚至因为这暑气而有些身形不稳。终于,一个太监过来传话,几个人可以进去了。

当几个人每个人拿起身旁的一抱折子的时候,太监拦了下来。

“朱大人,陛下身体不适,你拿这些折子来,恐怕不妥吧?”说完也不带朱启明说话,一挥手便有几个禁卫军走上前来,将奏折一一抢夺抱走。

“你,你们这些——”朱启明怀中奏折突然被抢走,气的手抖着点着他们这些人。“这些奏折都是军国大事,需要陛下做主的。岂容你等践踏!”

那太监却只是呵呵一笑道:“大人若是不放心这些人,害怕他们偷看,不如留下一个人看着。但是,想要抱进去,却是绝对不能的。”

这可如何是好?

一群人纷纷同那太监理论,可是这人却是个油盐不进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个啥都不懂得,来来回回就只回一句话。东西不能带进去。

让他去请太子,又说太子殿下忙着伺候陛下,没时间出来。还催促他们快些,不然陛下一会儿要是睡了,他们就是想见也见不成。惹得这些大人们差点撸袖子跟这小太监打起来。

还是朱启明先稳住了心神。纵然此次不成,但是必须要先见到陛下才是正经。

太监领着路进去,诸位大臣紧随其后。虽然说陛下的寝宫他们这些官员也不是没有来过,但是,今日这里的氛围与往日却是大大的不同。往日里来此,总是让人觉得乃是天子威严,可今日却是让人觉得沉闷的透不过气来。

寝殿的大门打开,淡淡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大臣们鱼贯而入。

大殿里面很是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瓷器的碰撞之声,隔着纱帐,太子殿下正在给卧榻上的皇帝喂药。

大人们纷纷跪下叩拜。

“平-身-”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陛下让诸位平身。”太子重复道。

“陛下,陛下龙体可好些?”带头说话的依旧是朱启明。

嗯嗯啊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不真切。

朱启明心中疑窦顿生。探子的消息说的是皇帝安然无恙,可是怎么会连话都说不清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陛下说他身体不适,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太子的声音清冷。

“陛下,臣等求见陛下一面。文武百官如今对陛下的身体很是担心,臣等斗胆祈求一见龙颜,好对文武百官有个交代。”朱启明道。

里面再次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太子殿下起身,走到了外面,对着朱启明道:“朱大人请进来吧。”又对后面的一众人等说道:“陛下只能见朱大人一人。”

朱启明迈步走了进去。

靛蓝色的薄纱后面,一张明黄色的被褥出现在视线里。里面躺着的人面色蜡黄,形容枯槁。不过,朱启明怎么觉得皇帝躺着这么久,好像胖了呢?

为了一探究竟,朱启明不顾君臣之别,径自走到了龙榻前距离皇帝只有一尺之余的地方才跪了下来,两眼紧紧的看着皇帝。

皇帝双目圆睁,眼角都泛着微红,似乎要说什么话,但是喉咙里却是咕噜咕噜含混着。皇帝似乎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微微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被褥罢了。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皇帝立刻便收回了视线,平静的看了眼太子,垂下眼眸。

“朱大人,陛下你也见了,情况你也都看到了。就请回吧。”

“陛下,不知陛下如今一日需要用几次药?太医可信得过?”

皇帝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但是太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朱大人这话说的,大家都知道方太医乃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了,他的医术若是信不过,这天底下还有能够信得过的吗?”

朱启明却并没有回转身,只是看着皇帝。皇帝显然还是没有明白。

“那陛下如今一天用几次药?”他再次问道。

皇帝眉头微蹙,似乎对于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很是反感。但是,他忽然安静的睁开了眼睛,几不可查的微微点了点头。

“自然是一天三次。这话还要问?朱大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太子不耐的声音同时响起。

朱启明又问:“臣前些日子偶尔得了件千年的人参,听人说着千年的人参最是滋补人的。臣回去就取来,送去太医院。若是方太医觉得可用,不妨一试。”

“那还真是有劳朱大人费心了。”唐邵不咸不淡的说道。两只眼睛恨恨,恨不得拿目光将这讨人厌的老头赶走。

唐邵的眼光只顾着看朱启明,没有察觉到皇帝目光清明的眨了下眼睛,再次点了点头。

朱启明神色不便,似乎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施礼拜退。

既然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余下的人便也都跟着叩拜,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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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痈疽

朱启明带着一帮老臣回到了崇文阁,早有人急不可耐的围了上来,急着询问皇帝的情况。朱启明面色沉沉的将自己所看到的跟他们说了,多余的话却是一句也不肯说。

“好了,陛下如今还需养病,诸位还是各司其职,将本职的事务做好才是最要紧的。”

众人这才纷纷退了去。但是大厅的柱子旁还站着一个人。

王宪。

他此时正静静的看着朱启明,二人对视一番,先大厅后朱大人办公的地方而去。

“究竟如何?”关了门,王宪低声询问。声音很低,低到他担心朱启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话。

朱启明摇头道:“蹊跷的很。看外观的情形陛下是病的说不清楚话,而且脸色蜡黄。但是,陛下的目光清明却又很着急,显然是有话想要说,但是太子殿下一进去,他就立刻闭上了眼睛,一点声音都不再发出来。更让人纳罕的是,我看着皇帝陛下,好像发福了。”

朱启明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可是,那脸上的肉分明多了一大圈啊。

到底是皇帝脸上糊了东西还是皇帝心大,被软禁着还能吃得下,居然还养胖了?

朱启明揉了揉眉心,觉得其实武德皇帝干出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是,没什么太稀奇的。不过是以前没机会罢了。

所以,皇帝说不出话,肯定是被太子殿下的人不知给施了手段才导致的。

现在就只能等着皇帝将手谕传出来。

还好他机灵,最终还是将那颜料给带了进去,偷偷的放到了皇帝盖在被里的手中,还有写了简单的几句话的纸条。只要皇帝不是笨的没救,他一定会想办法往外传递消息的。皇帝还是有些力气的,朱启明捻须笑了笑。

王宪很郁闷,笑什么?现在是笑的时候吗?而且,皇帝胖了?他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等。”

当然是等,这些事情昨天他就已经安排人手下去了。太医院,只要方太医肯,就一定能够得到消息的。

“但是,还是想办法通知一下庆王。就算只是救驾,庆王那里也是最好的选择。”

王宪也称是。再说,太子如此行事,只要他们此次能够成功,那么太子就绝无登基的可能,那么作为有救驾功劳的庆王,能够得到皇帝认可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

只不过,王宪却并没有完全听朱启明的话,他将消息传给了安王,但是也传给了端王。

但是他的消息来得却有点晚。

他的消息是在唐俊前脚刚迈进府门的时候跟着到来的。

端王看了信,递给了唐俊。

信上写的倒是挺详细。

“父王打算怎么做?”唐俊看完信问道。

端王反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做?”

唐俊将信递到端王手中,说道:“孩儿觉得,父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陛下当初下令,父王无召不得进京都,若父王贸然行事,不但会引起太子眼线的注意,还可能会暴露朱大人他们。”

“话虽如此,但是此等大事,我端王府岂能不出面?尤其是还有人特意递了信来,我们要是再装聋作哑,反而不好。必须得一个法子能避开太子的耳目才行。”

“父王说的是。眼下的确有一个法子能够避开太子的耳目。”唐俊笑容灿烂,看着端王点了点头。

“不,不行!这太危险了。”端王连连摆手。

怎么能够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做那钓鱼的饵?

唐俊忙上前扶着身形有些不稳的端王,劝道:“父王,您无需担心。清风与红叶都是好手,他们保护好我的。再说,我的身手也不错哦。”唐俊说的很轻松,一脸的傲娇。仿佛他真的是武林高手一般。

端王知道他的身手还是不错的,但是到底是因为这些年被他拘着,所以也根本就没有那么好。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让自己放心罢了。

端王不同意。

“你去太危险了,我会让李潇去做这件事情的。”李潇是端王的幕僚之一。当年端王虽然被迫遣散了自己的幕僚,但是,还是有几个人愿意跟着他的,他就换了个名义偷偷的留下了。而李潇,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有些功夫在身的。

“父王。若是要吸引太子的耳目,只怕李潇的身份根本就不够。”

一个幕僚而已,太子纵然知道端王府有所行动,又怎会相信端王紧紧只是派了一个幕僚去做事。

唐俊再三将其中厉害同端王分析辩解,又再三的保证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安全不受伤害,端王无奈之下这才同意了。

二人又再三商量,觉得这样做还是不容易取得太子耳目的信任,于是,决定还是让李潇参与进来。

李潇作为第一批人,先行出发,李潇走后,唐俊才能跟上去。而端王,会同唐俊一起出发,不过是唐俊走的前门,而端王走的是后门而已。

二人商议完之后,唐俊问道:“大哥还是不肯出院子吗?”

端王摇头叹息,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捶了下桌子,面露悲愤,又有些怨气。“这个不争气的孩子,这些年因为这件事,他不但放弃了自己,就连咱们这一家人他也要放弃!难道我们一家人竟比不上那个负心的女人!”

唐俊忙上前劝解,内心责怪自己多嘴。有什么话他一会儿问了府里的人也是一样的,偏偏在这种时候问父王。

只是端王这么长久以来,从未因为这件事情而发过脾气,最多也不过是劝诫几句罢了。今日实在是忍不下了。

一面骂一面唤下人过来。

“去,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带来,他要是不来,绑也得给我绑来!”

下人早就不见端王如此发火,还是对着世子。战战兢兢的领命下去了,连唐俊丢给她的眼神都没有抬头看。

唐俊知道他大哥的脾气,也知道父王的脾气,忙连声劝慰。

“大哥他是太过痴情,这件事也不是一两天,父王还能不知道大哥的脾气?”

“我知道父王如今是因为心急眼下的时局,但是,就算是再着急,大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够走出来的。”

“如今咱们既然已经商量好了对策,还怕什么?不如让我去见见大哥,也好让他知晓咱们的处境。”

“大哥是个聪明人,不过是因为受情伤太重才这样,我相信他若是知道了咱们如今的处境,绝对不会再同以往那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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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必除

唐俊好不容易才安抚了端王,这才急忙忙的赶往端王世子唐洵的梧桐苑。梧桐苑里栽满了梧桐树,在这样的夏天,郁郁葱葱,院子里满是阴凉,倒是让人觉得清爽了不少。

唐俊看了眼门口的牌子,摇头叹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院子里冷清的很,自他们来到凤城之后,唐淇就直接住进了这个院子,除了每年春日的时候要栽种梧桐树,根本就不迈出这个院子半步。伺候他的人也都被他给一一打发了,只留了几个小厮,伺候他的生活起居。而这些小厮,若是没有得到命令,轻易也不敢来招惹他。

而他每天的活动也很简单。早起用罢早饭,便带了书和茶坐到了院子里,一边烹茶一边看书。用罢午饭,依旧是这样,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才会挪到屋子里去。

要不是端王和王妃禁了他的酒,唐俊相信他是绝对不会喝茶的。但是,都说喝茶会让人修身养性,唐俊倒是觉得,他哥把茶给喝出了酒的味道。

院子里那株最大的梧桐树下,果然坐着他的哥哥。

他身穿白色锦袍,身形萧索而独孤,远远看去,竟像是个迷失人间的仙人一般。

唐俊心里揪痛。谢秋桐在的时候就常常夸赞他唐淇,说他风姿卓然,飘然若仙人之风,这一袭白衣,更显得出尘离世,凡人难及。

自谢秋桐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大哥。”唐俊走到唐淇的身后,喊道。

唐淇听了,并未回转身,只是说道:“回来了?来,坐。”指了指身旁的一张椅子。

看来是知道他回来,特意备下的。

唐俊从善如流的坐下。

“你见到她,都说了什么?”唐淇将一个杯子放到唐俊的身前,为他斟上茶,抬眼问道。

唐淇与唐俊不愧是亲兄弟,二人的模样实在是相像,只不过,唐淇的眼睛更像王妃,眼睛里时时刻刻都泛着柔光,如同星夜的湖水一般静谧而吸引人。他的皮肤白皙,如同白玉一般无暇,双颊却微红,好似桃花一般粉嫩。双唇微启,口若含珠。

唐淇就是这样,无论如何伤心落魄,总是会注意自己的仪表,从来不让人看出一丝不妥来。除了那一天。

他知道,他还在等她罢了,无望的等待而已。

她怎么可能回头。

“大哥的消息倒是灵通的紧,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京都的消息。”唐俊并没有回答。

唐淇的手果然一滞。若是没有什么情况,他的弟弟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京都难道出事了?

他看向唐俊,毫无波澜的眼睛里此时却多了一丝情绪,但是瞬间即逝。

唐俊没有放过这一点,他知道,他的哥哥不会弃家人于不顾的。

“她生活的好不好,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唐俊达到目的,转而回答唐淇前面的话。

“我和她又能有什么说的。从她选择离开端王府,离开我们之后,我对她除了恨,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感情了。”

唐淇并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顿了下。

“她现在有爱她的相公,还有优裕的生活,更有一个聪明机敏的儿子。大哥,你现在有什么?”

唐淇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睛扫了一下唐俊。“你若是来劝我的,就回去吧。”

唐俊快速的按下唐淇就要抬起的手,一双凤目却瞪的大大的,眼角的皮肤都泛着微红。“大哥,这些年来,我可曾再劝过你?”

唐淇想要抽回手,却被唐俊死死的按住。

“大哥,有人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放过别人,便是放过自己。今天我也将这句话送给你。”

“虽然,我心底一千遍一万遍的希望那个人活得痛苦,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你的伤痛。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正因为如此,大哥你也陷入同样的痛苦之中。大哥,你若真的是爱她,为她好,除了这样默默的做着一切,还有一个更好的方式,那就是将她从你的心底放开。”

“只有这样,她对你的愧疚才不会折磨她。你所做的那些,她并不需要,她需要的,不过是我们能够放弃对她的仇恨罢了。”

唐淇愤然起身,满面通红:“我并没有恨她!我若是恨她,又怎会为她做这一切。”

唐俊苦笑,也不与唐淇纠缠究竟是恨还是爱的问题,望着那满院的梧桐树道:“在外人眼里她过得真的很好,没有那么好了。但是,雪儿说,其实她的心里很苦。她所努力争取的生活,得不到她最在意的人的祝福和认可,是她最大的煎熬。她远不如看起来那样开心。”

“她以前是一个多么活泼的性子,再也没有人比大哥更清楚了,可是,如今,她却是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上心,再也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会让她感觉到幸福和开心,尽管她拥有了她爱的相公和孩子,但是她却没有了,娘家人。”

娘家人,娘家人······

唐淇心口一痛,喃喃自语。那几个人就如同刀锋一般,狠狠的插在他的心口之上。对她而言,他只是娘家人。她的心里,果然是没有他的。是啊,本来就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

唐淇的突然发出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笑声,树上的几只鸟儿扑棱棱的飞走了。

唐俊看着他。他做的,不过是割破了他的伤口,割破了一直被他大哥不断在舔舐,不断在麻痹自己的那个伤口,只有再次割破,清除痈疽,才能够让伤口彻底愈合。

唐淇笑着笑着,忽然间就停了下来,然后手撑着额头,啜泣起来。他萧索的背影因为啜泣而抖动,渐渐的能够听他哭泣的声音。那生意犹如深井里传出来的一般,深邃而忧伤。

唐俊站在一旁,不由得湿了眼睛。

哭吧,哭吧。把你数年前就该释放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吧。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新生,而端王府也能够获得新生。

唐俊悄然离去,留下唐淇一个人,独自释放他早已压制不住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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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走出

当日夜晚,久未走出院门的端王世子来给端王和王妃请安。

“不肖子淇再拜父王母妃。”唐淇伏身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端王妃心疼儿子,走下来就要去扶他,却被端王给喝住了。

“不用扶他!这些年,他早该跪一跪了!”端王虽然下午的时候消了怒气,但是想想这些年,他们夫妻二人是何等的迁就着这个孩子,可却始终唤不回他。

怎么想心里怎么窝气!

“是,父王说的是!”唐淇依旧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是孩儿不孝,累的父王母妃这些年为孩儿操心,孩儿真是半刻的孝心也未曾尽到。孩儿今日来此,不是求得父王母妃原谅,而是来这里领罚的。”

“领罚?”端王妃开口道“傻孩子,你能够走出来,为娘就已经很欣慰了,还提什么罚不罚的。”说着又转过身去拉端王的衣袖,亦嗔亦怒。“王爷,淇儿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他要是万一有个好歹,我可不依——”

又见端王面上依旧还有些怒气,便忙吩咐唐淇道:“快,快起身,给你父王敬杯茶,赔个不是。”

端王究竟是个心疼孩子的,不过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见端王妃给了台阶,只是哼了声,别过了脸去。

这就是同意了。端王妃面上一喜,赶紧走下去拉起了唐淇。站在一旁的唐俊也来拉他。

此时不是计较跪与不跪,跪多久的时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唐淇便依着他们的意思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倒了杯茶,双手捧到了端王面前,跪了下来。

“请父王用茶!”

端王的心里还是挺别扭的,就这么转过脸去,未免显得自己也太好哄了。

端王妃见端王一动不动,但是变换的神色,晓得他的意思。忙上前再次劝道:“王爷,淇儿已经知错了,你就喝了他这杯请罪茶吧。”说完又向唐淇递眼色。

唐淇再次说道:“孩儿已经知道错了,今后行事定然不会再如此不懂事,还请父王能够给孩儿一个机会。”

端王这才转过脸来,只是面上依旧保持着威严,看了唐淇一眼,接过了茶。

端王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看着依旧跪着的唐淇,放下茶盏道:“起来吧。”

唐淇低着头,退到了唐俊的身旁。唐俊偷偷的那胳膊肘碰了碰唐淇,两个人低着头交流了几个眼神。

端王少不得再说些训斥的话,唐淇一一都低头承认了错误,并保证绝不再犯。

端王妃见也差不多了,劝端王说道:“王爷,这些年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这样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就不要总是说这些叫人丧气的话了。该一家人好好的吃顿饭才是。”

此时早已到了晚饭的时间。

端王点头道:“那好,就命人摆饭吧。”又看了看站着的两个儿子,他的这两个二人,均是高大挺拨的身材,人又生的俊秀,这样站在厅里,倒是让他想起他们小的时候那粉粉嫩嫩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感慨,时光过得可真是快啊。若不是看着他们,他甚至都没有觉得自己已经在老去。

席间,端王府难得的违背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端王妃和唐俊时不时的说着些讨巧的话,气氛便也渐渐活络开来。等到了休息室的时候,一家人早已化解了芥蒂,其乐融融了。

端王妃看着他们几个人,高兴的低了头偷偷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几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唐淇看了看时辰道:“母妃,孩儿好些年没有尝过母亲做的茯苓糕了,今日倒有些想念。只是恐怕要劳累母妃了。”

端王妃听了大喜,“这有什么当紧,你们在这里坐着,我这就去给你们做。”

端王妃喜滋滋的离去了。每一个母亲,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自己还能够为孩子做些什么了。

端王妃走后,屋子里的气氛却陡然变得凝重了。

“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端王朝唐淇说道。

唐淇已经知道了京都的事情,也知道了端王和唐俊的计划,他心中焦急的不行,能够忍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父王,不能让阿俊去冒险。这件事,应该是我来做。”

唐俊吓了一跳,他猛地站了起来,怎么也没有想到兄长一开口,就忙着要将他给摘了出来。

“不行,大哥是世子,应该在府中坐镇,他不能去冒险!”他急忙忙的说道。

“不!阿俊,我既然是世子,又是你的大哥,就应该承担起我身上的担子,不该什么事都由你们出面!”

“大哥!你是世子,如果我和父王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端王府至少还有你!但是,若是连你也牵扯进去,我们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阿俊!”

“大哥!”

二人争执不休,端王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

没有帝王之家的冷血无情,没有帝王之家的利益相争,没有帝王之家的勾心斗角。

远离那政权的中心,也许是一件好事。

端王忍不住思索起来。

他一共就这么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好不容易才从情伤中走了出来,两个孩子的感情还这么好。只是,若但是只他们一家人在宅院里这样过也就罢了,可是,不能离开凤城,不能去京都,作为他的孩子却处处受限,生活的如此不自在。

前几年为了他那个同胞的太子哥哥,他龟缩在这个小小的府邸里,处处忍让,摒弃了自己几乎全部的东西,却依旧换不来太子的安心。

这样的日子,他不想再过。

可是,若是——若是太子这次真的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他是不是可以去争一争。

但,他若是去争了,那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呢?

事情若是成功了,他们还会不会这样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度过一生呢?

若是事情失败了,他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该有过的恣意年华他有过,该有的红袖翻书他也有,还有,两个这样的儿子。他的人生没有太多的遗憾了。但是,事情失败就一定会拖累两个孩子的,他们还那么年轻,他们因为他这几年的不断退让而没有好好享受属于他们的人生。他怎么能让两个孩子就这样牵扯进来。

如果他们没有参与进来,他的那些兄弟们或许还能够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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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议定

“好了,你们不必争执了。”端王喝止住他们的争执。

唐淇,唐俊忙停下来,看向他们的父王。

端王的手指扣着桌子,仍然在沉思。

两个孩子,让谁去冒险他都舍不得,但是眼下根本就不是舍得舍不得的事情,而是为了他们端王府在这风雨飘摇中能够得到生存,而必须去做的事情。

唐俊终究还是小,若是自己真的出了个什么事,他未必不能够扛起端王府的担子,但是若说哪个做的更好······他看向唐淇。他的这个儿子他知道,虽然这些年他没有走出过梧桐苑,但是他做的那些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足不出户就能运筹一切,这样的事情便是他也是很难做到的。何况,因为太子知道他这个儿子的事情,居然丝毫没有对唐淇有任何防备。

镇守端王府最好的人选,非他莫属啊!

“我们的行程已经定好了,你就好好的守着端王府就好了。”端王开口道,这话是对着唐淇说的。

唐淇一听这话更急了。

话未出口便被端王给挡了回去。端王伸出手让他坐下,示意他好好听他说。

“俊儿毕竟还是小,能够在外面同人虚与委蛇的拖上一段时间就已经很不错了。你毕竟是长子,能力我是看在眼中的,责任自然更加重大。我和你弟弟不在,这端王府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的很好。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第一时间传回来的,该怎么做,你平时多同常先生他们几个商议。”

唐淇沉默,他知道父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其中利害他也都很清楚。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让父亲和弟弟去冒险,而他却躲在后面,去安然的享受着这一切。虽然呆在端王府身上的担子会更重,责任会更大,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最起码都有机会设法保住性命。

他心里一点一点的如同在滴血一般。

自七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让父王母后为他的事情忧心不已,一天的孝道都未曾尽过,如今遇到了事情,他们却首先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强撑着才没有让自己流泪。

那他就好好的谋划这次的事情,他一定,一定要在后方,也要好好保护好他的父王和兄弟!

唐淇终于接受了这一切,他恭敬的站起身,朝自己的父王和兄弟行了一个大礼。

“父王,孩儿听凭您的安排,孩儿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这一切的。”

端王起身扶起他,眼眶也是红红的,他握住大儿子的手,转过头看向走过来的小儿子,同样拉住了小儿子的手,父子三个人的手紧紧的交握着,似乎想要将这一刻的时光紧紧的,永永远远的握在手中。

最终,端王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再次坐下,商量这次行动的细节,需要带的人手,以及互相联系的方法。

端王妃进来的时候,父子三人听到动静便紧紧的闭上了嘴。事情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他们都心口如一的想要瞒着端王妃,不希望端王妃跟着他们担惊受怕,她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待在府里就好了。

唐俊前脚刚走,苏映雪就吩咐人唤来了佟掌柜几人,告知他们事情有变,让他们将手中的事情赶紧处理完毕,各处留下一个妥帖的人,便让佟掌柜奔赴凤城。那里毕竟还是安稳的,只要凤城的永川客栈能够好好的打理,只要这里的一切能够保留,总有一天,他们会再回来的。

秦子卿看得出苏映雪有些不对,有突然间不见了唐俊。那个家伙不是说要好好的把握好这个机会的,怎么刚说好的话就突然间消失了?

他很想问一问苏映雪,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苏映雪一直在焦急的忙碌,他不忍心打扰了。拉了彩云到一边问话,彩云却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按照苏映雪交代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办着。见秦子卿问的急了,便道:“估摸着是唐公子那里有了什么大事情,好好的突然就走了。公子本来是将这里的事情都转手给左大先生来做的,突然间就变了,还让大家都离开这里,只留了妥善的人处理这边的事情。这才是最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我估摸着,是不是这里有什么变故,所以公子才要这样处理。”

这些日子,彩云称呼苏映雪为公子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种习惯。

“只是眼下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了,公子若是想问,眼下也不是时候。您不如再等等?”彩云劝道。

秦子卿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从来也不曾管过,陡然插手,只怕反而帮了倒忙,还是在一旁安安生生的呆着吧。

这一等,便一直等到了第四天的上午。苏映雪派彩云来转告他,赶紧收拾随身的行装,准备出发回扬州,但是依旧是没有时间单独见他。

苏映雪三人,佟掌柜一行一共一二十人,每个人都是骑马疾行,没有人坐马车。一路狂奔,秦子卿只好紧紧的跟在苏映雪的身边,唯恐她骑术不精出什么意外。

到了晚上,他们紧赶慢赶的居然在宵禁以前进到了渝州城,便急急的找了家客栈歇息。

第二日一早,苏映雪和佟掌柜他们却分成两路了。佟掌柜一行向东去凤城,而苏映雪则往东南方向的扬州而去。

马儿虽然歇了一夜,却终究还是有些疲累的,今日骑马的速度同昨日相比,便慢了些。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林中歇脚。彩云和江月拿着水囊去不远处的河水中取水,秦子卿拿了干粮,递给正依靠在一棵树下坐着歇息的苏映雪。

苏映雪道了声些,接过干粮便吃了起来。丝毫没有以前在府中那种千金小姐的做派,倒好似她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一般。

不过短短几日,她就瘦了好几圈,眼睛下的乌黑也不曾施了脂粉遮挡,让人看着就心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子卿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映雪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累了,她实在是懒得顾忌太多的理解,只是朝他侧了侧脸,摇头道:“这些事情你不需要参与进来。”大约是觉得这话说的有些生硬,只好再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若是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一定不会客气的。”说完还投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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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宜阳事

秦子卿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前些日子她还想着让自己帮她看顾着些的东西,如今却是这样的避开他。是因为唐俊吗?

秦子卿随手拾起一个小树枝,心情烦乱的在地上划来划去,却最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是闭上嘴巴吧。

彩云和江月取了水回来,将水递给了苏映雪和秦子卿,两个人便结伴到一旁坐着也吃起了干粮。

苏映雪看着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洒落进来,就好像是一道道的光一般,绚烂美丽。蝉声鸣叫,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有些喧嚣,让人听不真切鸟儿的鸣叫声。夏季的燥热在这林间,消失全无。

这里也算是一个美丽的所在了。

她还从来不知道夏季是可以这样度过的,而不知躲在放着冰盆的屋子里。

唐俊此时怎么样了呢?他应该早就到了凤城了吧?是正呆在放着冰盆的屋子里商量着对策,还是像她这样,驰行在路上?她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心中的烦躁稍减。

老天总是这样捉弄她。她苦笑。

只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她回去之后究竟要怎样才能说服固执的爹娘?前路究竟如何,仍旧是让自己感到迷茫。她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什么美景了,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秦子卿握着树枝的手一顿,转过头来就看到本就是一脸疲惫之色是苏映雪,满面的愁容。张了张口,却最终还是闭上了。

有东西从他心底悄悄流逝······

苏唯在宜阳的周边转了两天也未曾打听出哪里有扬州口音的人来这里。毕竟扬州地属南方,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些,又有谁家的姑娘会肯往这里来。

难道真的是换了男装?苏唯猜测道,可是想办法画了女儿男装的模样,依旧是没有打听出来。

进了宜阳城已经三天了,竟然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出来。苏唯急了。

既然有人捎信说女儿在这里,就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出来。这太不正常了。

而且,捎信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认识自己的女儿吗?女儿会不会是被这个人给挟持了?但是若是挟持,那个人无需费这么大的劲,为何非要把他给骗到宜阳呢?到了宜阳这些天了,也没见有人联系他。好像也说不过去啊。

苏唯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却始终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什么事?”苏唯并未开门,只是大声问道。

“老爷,宜阳知府派人来请您去一趟。”

吱呀一声,门开了,苏唯面色惊恐的问道:“谁?”

小厮被苏唯的表情吓坏了,结巴道:“知,知府,宜阳这里的知府。”

“是什么事?”苏唯突然觉得头上一阵发蒙,该不会是女儿出事了吧?

小厮茫然道:“小的不知道是什么事,那来的人不肯说。”说完又害怕被说是办事不利,忙说道:“来的人还在楼下等着呢,小的已经给偷偷递了钱,但是那人推脱掉,始终都不肯接,什么也不肯说。李管事现在还在应付着他呢。”

苏唯扶着门,皱着眉头。不肯说,不肯说,那应该就不会是有什么命案之类的事情吧?这样的事情应该不至于这样遮掩的。他正了正神色,吩咐小厮为自己整理了衣冠,走下楼去。

小厮忙在后跟上,跟苏唯禀报来的人姓什么多大年纪是什么身份。

李管事见自家老爷下楼来,忙向坐在厅里的一个穿着浅青色皂吏衣服的中年男子介绍。

“草民见过林大人。”苏唯屈身施礼。

不论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小官,在他们这些商人面前总是高人一等的,称他们为大人,他们总是很高兴的。

果然那林典吏听了这样的称呼,面上便不由松了几分,有了几分喜气。却连声说着不敢不敢。

寒暄几句之后,林典吏道:“知州大人今日听闻扬州苏老爷来到此地,请苏老爷去府中走一趟。”

苏唯知道这些略有些品阶的人,有的甚至比起那些大官还要喜欢卖关子摆架子,便从袖里掏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锭子,偷偷的放到了林典吏的手中。

面上也现出讨好之色:“不知知府大人传唤小民,所为何事,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林典吏将那银子在手里捏了捏,十两啊,他一个月的薪俸还要多呢,他很是心动啊。但是,他在手心里捏了又捏,终究还是放回到了苏唯的手中。

“本典吏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苏老爷还是莫问了,这就请跟我们一同走吧。”

苏唯见他面上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心中惊疑不定,但是这钱却是不能再收回来的。便不动声色的将那钱推脱到林典吏的手中,低声道:“辛苦大人跑这一趟,这点请大人和几位差爷吃茶。”

林典吏满意的看了看苏唯。果然江南的富商就是不一样,这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得了,他高兴的将银子收了起来,这下自己的私房可是多了一大笔了。待会儿若真是遇到什么事儿,多提点着些就是了。

于是,欢欢喜喜坐上了苏唯的马车,去了府衙。

这可真不错,走着来,坐马车回去,自己什么时候也没这待遇。

林典吏一心欢喜的享受着坐马车的舒适,竟丝毫没有发觉身边的苏唯只是忧心忡忡的坐在那里,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想着法的套两句话之后,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知府的衙门,门前有皂吏把着门,见是林典吏下了马车,这才换上笑容,同他打了个招呼,不过是多看了苏唯两眼,吃不准这个人究竟是为何被林典吏如此热情的请进了衙门。

但是关他们什么事,每天来这里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只要守好门就好了。

方才知府大人突然从门口出现的时候,刚训斥过他们,今天他们可得好好的守着这里,不能怠慢。知府大人可说了,要是再这么吊儿郎当的没把正经心思放在职责上,就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没准还得吃顿板子,他们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赶紧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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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货物

林典吏引着苏唯并没有进到府衙大堂,而是向府衙后面知府的住的宅邸而去。

苏唯心生疑惑,莫非不是公事?只是他一个扬州的商人,怎么样也跟这里的知府搭不上关系啊。

进到二门之后,便又管事的一面派人去通知了知府,一面引着他们去了知府的会客厅里。

“大人,林典吏和苏老爷来了。”管事的通报道。

林典吏行了官礼,而苏唯则跪了下来。

“草民苏唯,见过童大人。”

“苏唯?”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带着官威。“你可是扬州人氏?”

“是的,大人,草民正是扬州人氏。”

“我听说扬州有个苏府,是专做花草生意的,可是你家?”

“回大人的话。草民家中的确是做花草生意的,但并非只做花草这一行。”

那知府嗯了声,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总之,是他要找的那个苏府就行了。

苏唯听得有茶杯与茶盖的碰撞之声传来,又听到茶托放在桌上的声音。只是,上首的那个人却依旧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来人,把东西带上来。”那浑厚的声音再次吩咐道。

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有东西放下,然后那些脚步声再次杂乱的退了出去。

苏唯眼睛瞄了瞄,缺什么也没有看到。

“起来吧,看看这些,可是你们苏府的东西?”

苏府的东西?苏唯有些吃惊,难道是他们丢的那几匹货?那为何没有提到他们的人呢?

但是面上不该神色,恭敬的谢过之后,起身站了起来。

原来知府面前放着两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是商品。

北地之人最喜好买的,一是茶叶,二是丝绸,三是金银珠宝首饰。这些也一直都是苏家在北方交易的重点,而上面摆放的这些,并没有茶叶和丝绸,一律的全部都是些金银珠宝首饰之物。苏家有专门的匠人,专门做些奇巧的首饰以及金银摆放之物,但是上面或大或小都会有苏家的标识。苏唯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家里全部的商品,但是,那个标识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苏唯首先拿起一个金丝孔雀,那孔雀头上镶嵌着十颗小小的翠玉为冠,眼睛却是由黑色的宝石镶嵌上,那宝石闪闪夺目,璀璨生辉,孔雀的整个身子都是由金丝制成,丝丝扣扣,精巧无比,而最为炫目的却是孔雀尾上,那上面镶嵌着不下百十颗大小不等的珠宝,让人看过之后便难以忘记。

苏唯记得这个,当时他觉得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过贵重,运到北疆来,一来路上要一直小心护着,二来,这里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买得起,当时并不赞同送来。但是那次的管事却说道,曾经将这个东西的图纸让客人看过,客人非常喜欢,价格也接受,还交了百两的定金。他这才同意运了过来,只是没想到——

他细细的摩挲着孔雀的地步,那里有微微的凹痕,他将孔雀举了起来,去看那里,果然有他们苏家的标识。

这就没错了。

他又挨着拿起旁边的一套彩凤双飞头面,细细的看了,同样有苏家的标识。如此一一看过,足足看了七八件,件件都有苏家的标识。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苏唯喃喃,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来派人打听自己女儿的下落,二来也一直在派人寻找运送这些货物的人。前后两批人,各运了几辆车的货物,从出发道现在,已经两个月了,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但是,这些没有坐实的事情,又不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出了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里报官。

如今,如今竟突然出现在知府大人这里。

知府大人问是不是他府上的。

那些运送货物的人呢?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呢?前前后后一共三十余人,怎么不见人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唯突然就眼泪不止,跪了下来。

“大人,大人,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您这里?那些带着这些东西的人呢?他们在哪里?他们有没有出什么事情?”苏唯慌乱间便只顾着问这些话,丝毫没有注意周围的异样。

那林典吏自从见到那些东西被抬上来之后眼睛里就直发光,这些一看就是好东西啊。苏家?这些竟然都是这个姓苏的人的?他顿时就觉得自己怀里刚刚捂热的那十两的银子实在是太寒酸了。看来自己也并没有被这个人多看重啊。有这么多钱,最起码也得给他塞个一百两,不,一千两才行啊。

这时候见苏唯有些乱了规矩,便不想再去提醒。哼,小看他,那就让他吃一次亏,看他长记性不长。可转念一想,这人要是再知府面前吃了亏,时候肯定要怪自己没有给他提醒,以后定然也不会再给自己递银子了。吃亏的反而是自己。唉,十两银子也是银子啊,说不定时候他想起自己帮他,还会再给自己些补偿呢。因此,见苏唯只顾着质问,就往前走了两步,厉声道。

“苏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知府大人面前如此失态,还不快快向知府大人赔罪!”

声音正变得高扬的苏唯猛地回过神来。

是呀,他怎么能够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来质问知府大人?还好林典吏只说了自己是失态,要不然被知府见责可就大事不妙了。

当下,忙叩下头道:“草民方才失仪,还请知府大人不要怪罪。”

大厅里总算是清静了,知府大人满意的看了看林典吏,便将眼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苏唯。

“这么说,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你苏家的了?”知府童大人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说怪罪不怪罪,只是问道。

“回大人的话,”苏唯正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回答的很慢,很缓,“草民虽然并没有看过全部的东西,但是,方才所看的几样,的的确确是我们苏家的东西。余下的那些,草民有些也眼熟,应该都是我们苏府的没错。”

乓的一声,有东西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声音很大,苏唯惊的身子抖了一下。

“大胆苏唯,勾结贼匪,扰乱民生!来人呐,将他押入大牢,等候问审!”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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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祸事

苏唯一听此话,吓得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正端坐在上位的童知府。童知府方脸阔耳浓眉,正满面威严的看着苏唯,看向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一个唯利是图的奸商,勾结贼匪的无良小人。

苏唯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他丢的货物到了知府大人这里,而且知府大人竟然说他勾结贼匪?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苏唯未能来得及想明白任何一个问题,早就有后面站立的衙役走上前来,架起苏唯就要走。

苏唯吓了一跳,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衙役手中挣脱开,向知府跪行两步叩头道:“知府大人明鉴,草民绝对没有做过勾结贼匪这样的事情。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的,请知府大人明察啊!”

刚才架起苏唯的两个衙役陡然被一个看似毫无力气的人给挣脱掉一时竟有些不能接受,急头胀脑的就想要再去拉苏唯。

林典吏早就吓坏了,这个让他专程跑了一趟“请”来的人,居然是勾结贼匪的贼子?真的吗?那!此时他觉得怀里那十两银子比方才还要烫上百倍,顿时胆战心惊,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知府今日似乎心情还不错,并没有斥责没能将人给拖下去的衙役,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们两个且站到一旁去。自己却站了起来,信步踱到了苏唯的跟前。

苏唯低垂的头,只看到一双官靴站定在跟前,浑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好。本府从来也不是那糊涂判案的昏官,既然你说自己没有勾结贼匪,那你就来好好解释解释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吧?”

解释?东西是怎么回事?苏唯头大,他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说他勾结贼匪?苏唯稳了稳心神,既然知府大人让自己说,那自己就干脆说说自己丢失了的货物的事情好了。

“大人明察,草民祖上便一直都是经营生意的,自小人接手祖业以来,更是秉承祖训,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奉公守法,绝对没有做过丝毫越矩违法之事。”

“这些货物,这些货物都是两个月前我手下的人运到这边来进行交易的。当时前后隔了有七八天的时间,一共分了两批人运送货物,但是奇怪的是这两批人自出发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小人也曾派人四处查访,却始终没能查访到一点消息。根本不知道这些货物究竟是在哪里出了事情,既寻不到人也找不到这些货物,小人根本不知道它们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它们为何会跟什么贼匪有关系啊,大人。”

苏唯说完之后,再次叩头。

童知府嗯了一声,背着手在苏唯面前慢慢的踱着步,听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问道:“你既然说自己的这批货物是早就丢失了的,为何不曾报官?”

“大人明鉴,从扬州到宜阳这边路途遥远,虽然我们为商的都定有自己的道路,但是也有遇到特殊情况改变路径的时候。而这些货物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的事,又是在哪里出的事,小人一点信息都查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报官啊!”

苏唯答道。但是他心里知道,即使是不知道在哪里出的事情,却依然是可以在扬州就开始报官的。但是,若是真的想要要回这些货物,最好的途径却不是官府那里。且不说报案的时候需要给这些当官的一个个都要偷偷的递上银钱,要是想让他们动一动去其他的地方帮他们去查,当官的一路上都是高调行事,吃的喝的住的用的一律全是最好的,而且这些费用也全是要从他们这里出的,能不能查到是一回事,可是光是这笔费用就不小。

更有甚者,当年郭家曾经因为丢失一批货物,当时就报了官,又给那些大小官员每人都偷偷的塞了钱。当官的收了钱自然办事要更勤勉一些,当时也的确是派了一个典吏带着五六个捕快到处去查,最后货物的确是找到了,可是却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找到的。但是一来货物已经折损了一大半,而这几个官吏的用度花费的银两却足足挡得上他们丢失的货物的价值。官府之中的**,他们这些小民却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自那之后,便是再有那丢失货物的,大都是通过自己的交通线来一点一点的查访,等到查到些苗头,再在出事的当地报官。既节省了费用,又不让手下的人惶惶不安。

只是,这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次的货物竟莫名其妙的牵扯到什么贼匪的事情。

若是当日知道,便是花费再多,也是要报官的啊。

果然,那知府大人冷哼一声道:“不知道在哪里报官?你们既然祖上便是经商的,怎会不知道到你们当地的官府去报案的!可知你这人说话不实!如今牵扯到贼匪方说这货物是你丢的,谁人肯信!”

苏唯忙道:“大人,此事的确是小人行事不周,小人此次来到宜阳,一路上正是沿途打探这些货物的下落,正是想着若是能够探听到一二,报官的时候方才更加可靠些,却不曾想到牵扯到这样的事情。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鉴!”

那童知府岂能不知那些官府中查案的虚虚实实的那一套,但是他却只是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为商之人,最是奸诈油嘴滑舌。你如今如此诡辩,便以为能够欺瞒的了本府不成?”

这知府难道真的是个铁面无私之人不成?还是,只是对他们这些商人心存偏见?

苏唯道:“大人!不知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东西?”既然左右都是被这个知府大人怀疑,认定自己是有罪的,纠结于究竟怎样才能够说服知府自己无罪,还不如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因来的可靠些。

本来以为这知府只怕不会轻易同他说,谁知,那童知府只是派人唤来了师爷,由那师爷向苏唯讲起了这些东西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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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陷阱

那师爷得了知府的吩咐,方才将这货物的由来一点一点的讲来。

原来数月以前,宜阳这边突然出现了一伙歹人,天黑作案,时常在各处打家劫舍滋扰百姓。官府的人查了好久都没能查出他们的藏身所在,事情渐渐闹大,最后竟惊动了晋王。晋王厉声斥责了知府等人办事不利,一面又派出了自己的军队,明察暗访,四处警戒,最终被晋王的人给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

那个地方真真是个藏身的好去处。那里乃是与北邮朵以人交界之处,且山势连绵循环,山林茂密,杂草丛生。常年都没有人在那里出入。

晋王的人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那里,为了防止有人员逃窜,晋王本人亲自布阵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晋王声名赫赫,那些人一听说是晋王打了来,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丢盔卸甲,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将全部的犯案人员缉拿归案。

可是官府在清点东西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些罕见的贵重物件,还以为是他们打家劫舍的时候劫的哪家的贵重东西,可是,官府贴出了告示,竟一直无人来领。

于是,知府在审案的时候便探问这些人。哪知,这些人的一个头目吓得哆哆嗦嗦的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扬州一位叫做苏唯的老爷给他们的,特意让他们在这里安寨,他们就是凭借那苏老爷给他们的这些银钱等物才能够在这里安寨的,只是这些东西运送不便,所以不曾将东西还回去,只是将那些方便携带的不义之财偷偷送往了扬州而已。

知府判了案之后,觉得此事颇大,已经上报朝廷,由朝廷出面正要将苏唯押解到此地进行查案,不想他们刚传出信不多久,就突然听到有扬州一个苏姓的商人来到此地。这才有了林典吏去请苏唯的一幕。

那师爷也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将这件事情讲的那是绘声绘色,比那说书之人说的还要精彩,加之又添油加醋的说了好些不相干的,苏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些主要的信息给串联了起来。

但是,事情不对啊,且不说他根本就没有给那些贼匪歹人提供什么金钱等物,他也压根就没有收到什么所谓的不义之财啊。再说,时间对不上啊,他的货物是两个月前丢的,那些歹人,刚才知府说的可是好几个月以前就开始打家劫舍了啊。如此明显的纰漏,知府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大人,小人的货物是两个月前才丢的,根本就跟他们说的时间对不上啊!可见他们是故意冤枉小人的,大人要明察啊。”

知府早就坐在了上首,听到这话,只是哼了声,说道:“你这是在说本府办案糊涂,处事不清吗?”

这,这知府根本就是在模糊重点嘛。苏唯心道。当下却更是着了急,不明白这知府究竟是什么用意。

“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你自己只是丢了两批货物,可是谁知道你之前究竟给他们偷偷送了多少东西!”

“大人!”苏唯已经彻底的崩溃了,为什么什么样的纰漏在他们那里都能得到一番说辞?“既然大人说是有人指正是我指使他们的,那请大人带他们来跟我对质!”

知府大人还未开口,在一旁站着的师爷说道:“真是明知故问!那帮贼匪早就被王爷给处置示众了,上哪里让你去对质去!”

苏唯今日数次受惊,听了这话只觉得头上一阵发蒙,眼前一黑,就要昏死过去。一旁站着的林典吏后知后觉的上前去掐他的人中,苏唯这才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看着这陌生的厅堂,陌生的人群,心中堵着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

此处又不是自己的地方,没有亲友也没有熟识的人可以相助,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就这样被人冤枉,就这样紧紧凭着几件死物冤枉,他实在是不甘心!可是,自己如今已经被人给拘在此处,究竟该从哪里找到自救之法?

眼前这个看似威严又公正的人,其实根本就是一心想要坐实自己是有罪的事实罢了!

怪不得是请了一个看着颇为私心狭隘又对一切都无所知的小吏来“请”他,那根本就是想让自己放下戒心。也怪不得进的不是官衙大堂而是这知府的会客之地!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要同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商人为敌?那人究竟是要图什么?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他想起了那张纸条,莫不是从那个时候起,这里的一切就是一个陷阱,一个等着他跳进去的陷阱?哦,不,从那批丢了无影的货物开始,这一切就是陷阱?

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为什么?

那么,雪儿在这里的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是被人抓住了还是只是一个自己被人利用的信息?

雪儿,雪儿,你究竟在哪里?不!雪儿应该是没有在这个地方!当初轩儿来的时候已经很明确的说了,雪儿过得很好,还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可是短短的时间之内,她怎么可能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都怪自己大意,竟然一时着急,根本就没有跟便信息的真假,才会如此被人牵着鼻子走。

雪儿,雪儿应该是没有事情的,她应该是安全的。

苏唯这才觉得自己提不上来的那口气舒展了一下。只要雪儿没事就好。

只是,他这里的事情?

师爷口中的那个晋王擒匪的故事,究竟是真的还是杜撰的?那个幕后之人究竟如何能够让一个知府对他下手?晋王究竟有没有参与到这样一件事情来?

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个商人而已,晋王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可能想要去害自己?自己根本就牵涉不到晋王的利益啊!

那这件事情就只能是杜撰来的,他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前段时间有贼匪被擒的事情。那究竟是谁?竟可以指挥的动堂堂的一个知府呢?官与商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恨,何况他还是远在扬州的一个商人而已!

他细细的想了那几个同自己有生意竞争的几个家族,可是确信没有一个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努力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来,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想不明白。

他只确定了两件事情,第一,雪儿没有事;第二,他是从一开始就陷入这个陷阱的,这个早就筹谋已久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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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刑讯

想到这里,苏唯的目光清明了很多,看着知府的神情便没有丝毫的敬重之意了。

“既然大人一定要说小人勾结贼匪,乃是有罪之身,那就请大人按照当朝律法,拿出人证物证之后,再来判小人的罪好了。”

苏唯推开扶着自己的林典吏,跪的笔直。跟这样一个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耗费时间精力,还不如省些力气想办法找到真正的出路呢。

无论是走正途还是走······总之,他不能在这个地方坐以待毙。

知府听到他突然间变了态度,不由得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却也只是一眼罢了。摆摆手,让方才静候在一旁的两个衙役将苏唯带了下去。

林典吏心中惶惶,止不住的哆嗦。方才师爷说的事情他可是都不知道啊,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呀?莫不是前一阵自己都是在睡觉,错过了什么还是?

知府坐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感觉疲累,便让这些人都退去了。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师爷一眼,又看了林典吏一眼。林典吏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好在,知府很快就离开了。

师爷在知府走之后便两眼笑眯眯的看着林典吏,直看得林典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却见他忽的朗声大笑施礼道:“恭喜林典吏啊,今日帮知府大人擒的如此十恶不赦之徒,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林典吏摸了摸后脑勺,大功一件,他可不这么觉得,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给·····利用了。但是,他不能说。

那师爷不见林典吏答话也不以为怪,直接上前一步揽住了林典吏的肩膀道:“如今既然是林典吏擒的首犯,那其他的余孽便也由林典吏来指挥吧。”

林典吏听了这话更糊涂了,瞪直了眼睛直问,什么?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什么余孽啊,也没有听到知府大人吩咐说要拿其他什么人啊。

师爷却只是眯眯笑,凑到林典吏的耳边低语道:“这些小事,难道还非得知府大人亲口说出来不可吗?拿了勾结贼匪的首犯,那他手下那些人岂能留在外面?”说着,又拍了拍林典吏的肩膀催促道:“快些快些,免得那些余孽听到了风声躲起来,就不好了。”然后不由分说的,拽着林典吏就往外走。

府衙大堂里早已聚集了二十来个衙役,师爷一挥手,大家便整整齐齐的列队跟了上来。

这都是准备好了的?林典吏的一颗心噗噗乱跳,他什么都想不明白的,却只能被人这么推着走在了最前面。

不到一个时辰,跟着苏唯来到宜阳的十来个仆从小厮护卫,就同苏唯一样,全都被扔在了宜阳知府的大牢之中。

李管事一进来便看到了已经被关在隔壁牢房的苏唯,疾行奔走扑了过来,“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苏唯正在闭目沉思并未留意到进来的是他们,这时才惊觉。他向李管事身后看了看,他的那些人衣衫凌乱,人却是一个也不少的全部都在这里了。

刚站起的苏唯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这下真的糟了!

被关在牢中的第二日,师爷就带着一帮子人进来了,却只是冷笑着看了苏唯两眼,便吩咐人从隔壁的牢房里挑出了几个人压到外面。李管事如今已经听了苏唯说的事情的经过了,如今这边境之地,竟然是如此草菅人命,说安上一个罪名就安上一个罪名吗?可是如今他们孤立无援,两个人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办法来。最后李管事还劝道,反正他们只是拿了几个东西而已,不能仅仅凭着几个物件就非要说他们犯了法,天下间再糊涂的官也不能这么草草办案。只要他们拿不出确切的人证,只要他们坚持下去,扬州那边迟早会有人找来的,迟早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但是不久之后,牢房的另一头就传来了可怕的惨叫声。

苏唯心中一凌,颓然的坐了下来。

所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到这些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官员。只要他们想,没有什么手段是他们不敢用的!

那边的惨叫声断断续续的持续了约有两个时辰,李管事的牢房里很多人已经被那声音吓得缩在了角落里。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那几个被带走的人一个个衣服上都是鞭痕以及血迹,一个个面上痛苦万分的呻吟着,被狱卒拖着扔了进来。又将那窝在角落里的人又带走了几个。

狱卒刚走,李管事和几个人忙扑到那几个受了刑的人身前,一面帮他们擦拭身上的血迹,一面问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怎么还没有审案就要开始用刑?”

虽然大家都抱着一丝希望,却最终还是从他们嘴里听到了他们最不希望听到的消息。

没错,屈打成招!

苏唯嘴角一丝苦笑。

他怎么可能保证这里跟着他的每个人能够为了他而咬牙一直坚持下去。怎么可能?

哀嚎的声音一阵阵的传来,刺透苏唯的耳膜,阴冷潮湿的牢狱里,即使在这六月的天里,也让人冰冷刺骨。

如此连番的刑讯已经持续了三天,李管事也未能幸免,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挨着苏唯的牢房那里坐了下来,绝望而固执的安慰着苏唯。这几天来,他们这些人每个人都吃了不下四次的鞭子,那鞭子都是蘸着盐水打上来的,那种让人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们根本就无法忘记,甚至在听到狱卒口中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心都会猛地一缩,身上随即就会感受到那已经无法再熟悉的痛感。

可是,大家毕竟都在苏家呆了这么些年,苏唯平日待他们不薄,所以大家心中只有委屈冤枉和害怕,只是把满怀的期望都放到了苏唯的身上。

苏唯当然明白这一点,但是眼下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所有跟着他的人也都同他一样在这牢狱之中,他根本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又怎么可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如今不过是三天,那七天后呢,十天后呢,一个月后呢?

他孤独而绝望的看着牢房里那个小小的透气孔,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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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套供

七天之后,始终没有露过面的知府大人终于出面了,今天,没有任何人再被打,只是一一提审过之后就送到了牢房,让担心了一天的大家都松了口气。当最后一个人走进隔壁牢房的时候,狱卒终于迈向了苏唯的牢房。

这些天来,苏唯第一次走出牢房。所有的人身上都带着伤,只有他,还是穿着来时的衣服,虽然很脏,却被他穿得整整齐齐。他走出牢门,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跟着狱卒走了过去。

刑讯室里还残留着这些天来的血腥味,两旁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讯工具。知府大人正端坐在一张临时摆放的桌案后面,听到脚步声,抬了一下眼皮。

苏唯跪下施礼。

知府这才开口道:“苏唯,本官给了你这么些日子,你可想好了?”

苏唯道:“在下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我只知道自己是无罪之身却被无端关在这里,到如今知府大人也没有能够拿出明确证明我有罪的证据而已。”

苏唯虽然没有抬头,却明显感觉到了知府的不悦。四周站着的狱卒一个个都缩了头不敢看向知府。

师爷忙上前一步斥道:“大胆苏唯,你明明勾结贼匪,却巧舌如簧想要逃脱罪责。如今知府大人是仁慈爱民才没有对你动刑,莫非你是非要吃点苦头才肯招认吗?”

知府大人嗳的一声拦住道:“莫急莫急,本府不是那糊涂判案之人。既然你还没有想起来自己究竟是怎样开始犯得案,那本官就再给你几天时间,你好好想,慢慢想。本府不急。”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苏唯怒道:“好你个虚伪的狗官,明明对我的人日日用刑,却说得冠冕堂皇!你究竟想要怎样,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知府却只是皱着眉头回头瞥了他一眼,径自离去。

知府的人紧跟着退了出去,只留下这些天来每天都会出现的师爷。师爷坐到了知府方才的那个地方,笑意盈盈的让人给苏唯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摆手便让周围的人离得远远的。

“苏老爷,”师爷眯着眼笑道:“您看看刚才您说的话,那不是寻着让知府大人不痛快吗?您这样,对您有什么好处?”

师爷一笑就是一张老鼠脸,苏唯根本就不想看那张让人恶心的脸,更不想听他那让人恶心的话。并不答话。

“苏老爷经商多年是个聪明人,怎会不懂得破财消灾的事呢?”师爷连说了好些客套话都不见苏唯动一动眉毛,只好这样说道。

破财消灾?这样简单吗?苏唯并不相信知府费了这个大的劲,安了这么大个罪名在自己身上,却只是为了钱财。但求生的**还是让他忍不住动了动眉梢。

但是他很快便清醒过来。这是见自己这里的人没有人松口,想要从其他地方找突破口吧?若是自己听了师爷的话,对知府行贿,那么便是证明了是自己心虚,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自己是有罪的。苏唯心中一阵犯恶心。这些人!他心中恨恨。

这些年,他一直秉持祖训,过得也还算是顺风顺水,如今,他第一次怀疑他的那位祖先,为什么非要立下儿孙不得入仕为官的祖训。不然,以当年苏家的名望,他如今何至于此?

师爷仍在唾沫横飞的劝说着,说了那么久,却再也不见苏唯有半点反应,心中气恼无比。恨恨的喝了口茶道:“苏老爷,如今我话已至此,该怎么做,你就好好想想吧。”说完也站起身,不过这次却是冲那牢头挑了挑眼角,然后便如知府一般信步离开了。

牢房的大门关上,牢头狱卒几个人立刻变了脸,朝着苏唯吐了几口唾沫,恨恨的将苏唯绑了起来。

无情的鞭子打在身上,苏唯吃痛,却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只发出一声闷哼。

苏映雪终于回到了扬州的地界。她依旧是骑着马,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已经有了些小麦色。尽管彩云每晚都会用特制的香膏为苏映雪敷面,还是没能回到以前那样的光润白皙。

彩云骑着马不时忧心忡忡的看几眼苏映雪的脸,江月摇头暗笑,却没有说什么话。

苏映雪虽然要顾着赶路,可是一路上被人这么看着也不好受,只好劝她:“如今这样正好,既能让母亲看到我的确是在外面闯荡了,又不会觉得我吃了苦。”说着还捏了捏最近有些胖了的脸颊。

为了防止回去之后被夫人看了担心,彩云这些天来想着法的给苏映雪补身子,没想到居然还给她做成了。

听了这话,彩云才笑了。反正她能做到的,已经是这样了。

秦子卿骑着马不远不近的挨着苏映雪,只是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子卿哥,为了我的事情你也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一会儿进了城你便先回府看伯父伯母吧。我稍后会去府上请罪的。”

秦子卿侧脸看她道:“请什么罪?这件事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苏映雪听了却笑:“我知道你是担心,不过,该我承担的,我还是得承担的。”

无论何时,秦子卿总会是第一时间想着护着她。苏映雪自认已经承受了秦子卿太多的照顾,欠了他太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秦子卿决绝再三,苏映雪却只是笑着不说话。便知道她这是心意已决,便只好作罢,想着回去之后要怎样同爹娘讲,才能不让爹娘迁怒于苏映雪。

虽然苏映雪再三要求,秦子卿还是将苏映雪送到了苏府门前。江月得了苏映雪的吩咐,没有跟上来,而是直接回了自己扬州的家。苏映雪需要她的时候自会找她。

三匹骏马停在略显寥落的苏府门前。苏映雪翻身下马,看着门上大大的苏府两个字,却恍如隔世。

想当初,苏府的门前总是人来人往,各个铺面来回事的掌柜以及各处的管事们进进出出,苏府的小门似乎从来都没有关上过。而此时,小门紧闭,门前冷落,连门前空地上的脏污都没有清洗干净。

苏映雪只觉得心底阵阵发寒,似乎这个根本就不是那个她视为牢笼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才不过几个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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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回

彩云敲响了苏府的小门,吱呀一声,一个年纪略大的门子探出头来。彩云和那个门子说了几句话,那门子忙扭头向外面看过来,然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忙向门房里喊了一声,门房里立刻蹿出一个年轻些的小厮,向门外看了一眼,拔脚就向里面跑了去。

“夫人,夫人,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苏映雪只听得门内的高喊声以及奔跑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兰若身后跟着一大帮子的仆妇丫鬟跑了出来,因为走得急,脸颊通红,满头大汗。

兰若在离苏映雪几步之遥的时候站定,泪眼婆娑的看着她,眼圈忽的就红了,嘴唇颤抖着,膝盖一弯就要跪下来。身后的仆妇丫鬟也都纷纷跪了下来,一个个的抹着眼泪。

“姑娘,您总算平安回来了。”兰若哑着嗓音道。

苏映雪早在兰若要跪下的时候就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她,又吩咐身后的一众人等起身。见到她们一个个的神情戚哀,苏映雪也红了眼睛。一面安抚兰若,一面吩咐人开门回府。

兰若这才擦了眼泪,身后的仆妇丫鬟忙退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苏映雪转身向秦子卿告辞:“你也赶紧回去跟伯父伯母报个平安吧,别忘了代我向他们问好,还有,我一定会亲自上门请罪的。”

这些话苏映雪已经说过了,秦子卿当然都知道,只是告诉她没有事,让她尽管放心回去就是。

苏映雪却不肯,直到秦子卿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拐角,她才在兰若的搀扶下走进了苏府大宅。

因为门子的那一嗓子,苏府里所有的下人很快就将姑娘回来了的消息传遍了,待苏映雪走进苏府的时候,除了那些小厮护院等低着头垂首站在外围,所有的丫鬟仆妇都站在走廊的两旁,恭敬的同苏映雪打招呼问好。

苏映雪一一点头示意。

直到跟所有的人都打过了招呼,苏映雪这才急忙忙的向兰若打听府里最近的情形以及母亲的病情。兰若拣了主要的事情大致同苏映雪说了,这才知道,原来父亲于月前已经外出去寻自己了。

“宜阳?怎么会是宜阳?父亲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苏映雪听到说是去宜阳,只觉得一颗心突突乱跳。

宜阳跟她所在的霸州根本就是两个方向,这个消息究竟是不是有人特意利用来引父亲的?唐俊当时曾特意说过,他在宜阳的那个叔王若是知道了皇帝病危的消息,极有可能会发起政变的。

一会儿向母亲请了安,一定要想方设法传信给父亲。

正说话间,苏映雪就看到苏母正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站在院落门前向这里张望。

苏映雪一瞬间忘了抬脚,烈日之下,苏母头上的白发斑驳,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她的身形已经脱了形,瘦削的让人不忍直视,那青底绣牡丹花的衣服在夏日热风的吹拂下飘飘荡荡。好像一阵风就能够把她吹走似的。

这样炎热的天气,母亲竟然穿着这样厚的衣服。苏映雪的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下一刻便从兰若身旁奔了过去,扑到了苏母的怀里。

抱着母亲瘦削的肩膀,苏映雪彻底的后悔了,她不该这样的,就算是想要自由,也不该这样音信全无的让爹娘担忧至此。她不该那样着急的,她该想一个更好的办法才是。她抱着苏母,却不敢用一点点的力气,嘴里喃喃的道着歉,说着自责的话,眼泪顺着面颊打湿了苏母肩头的衣服,落下点点斑驳的深青。

苏母将头支在苏映雪的肩上,也同样抱着苏映雪,她纤瘦的胳膊并没有多少力气,只环抱在苏映雪的腰上。听到苏映雪那喃喃的声音,很想轻轻的拍一拍她的后背来安抚她,却最终还是因为没有多少力气而放弃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听着苏映雪的哭诉。

不管怎样,女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苏母心中舒了一口气,流着泪的眼睛闭上,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兰若抹着眼泪看着这母女相拥而泣的场面,心中也是不由嘘唏。她知道苏母的身子根本撑不了太长时间,见苏映雪哭得也差不多了,这才上前相劝,苏映雪忙收了面容,扶着苏母进了院子,回到屋里伺候她躺在床上。

苏映雪坐在床头的软凳上,紧紧的拉着苏母的手。方才只顾着伤心自责,并未细观母亲的面容。苏映雪此时看去,见母亲的眼窝深陷,原本圆润的脸颊此时颧骨却显得很高,以往鲜润的嘴唇竟是毫无血色。

“娘——”苏映雪眼角一涩,忍不住再次伤心起来。

“好孩子,回来就好。”苏母轻轻的拍了拍苏映雪的手安慰道。

“嗯。”苏映雪回手抓住苏母的手摩挲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黑了,”苏母看着苏映雪的面容说道,“但是胖了。”苏母的嘴角挂着笑意。

苏映雪摸了摸脸颊也笑了。看来彩云这段时间真是没有白忙。只因为自己胖了些,母亲就好像放心了好多一般。

“女儿出门在外,倒是没少吃各地的小吃,不自觉的就吃多了。娘您可千万别嫌弃我啊。”

苏母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娘的哪有嫌弃自己女儿的?”因又问苏映雪在外有没有受累,有没有吃苦,有没有生病,伺候的人可还行?又说她当日走的时候只带了彩云一个人,只怕不能伺候好她等等。

苏映雪斟酌着一一的回答了,又安慰道:“虽然只带了彩云一个,她素日虽然不爱说话,却极为细心。照顾人很是妥帖。方才母亲还说女儿胖了,若不是她时常在身边提点着,估计女儿这会儿都胖成水桶了。”

苏母笑着嗔了她几句。因为方才出门去接苏映雪,苏母已经耗费了很大的力气,说着话说着话,这精神就有些跟不上了。

苏映雪因见苏母精神不大好,不敢问父亲的消息,母女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苏母便沉沉的睡了去。

苏映雪握着苏母的手,安静的看着苏母的面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苏映雪问了兰若同苏老爷一同去宜阳的都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得的消息又是什么时候出发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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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回府

因听兰若说,自从她那日离开之后,苏父便联系了不少的人想方设法的找她。苏映雪才放心,只道,那封说她在宜阳的信,也许就是不知从哪个路径传到父亲那里的。只可惜这信息不准,害的父亲千里迢迢的跑到北疆去。

但是眼下的情形也不乐观,还是得找个妥当的人尽快的去找到父亲请他回来才好。万一真的出了战事,便不好了。

得知管家并没有随着父亲一同离开,苏映雪便让人请了管家来。

苏映雪回来的时候管家正在绸缎铺中忙碌,一听说苏映雪回来了,他便急忙忙的放下了手上的事情,赶回了苏府。苏映雪请他的时候,他正等在苏母院落的外面。

“姑娘!”虽然得知了姑娘回来的事实,但是亲眼看到之后,管家还是忍不住的激动。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如今正穿着男子的衣服,即使如此,也掩藏不住那眉眼间的俊秀之气。

“管家请起。”苏映雪唤丫鬟为管家搬来了小凳子,请管家坐了,这才说起请他来的目的。

“姑娘既然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是该派人去请老爷回来的。”管家回道。

“宜阳地靠北疆,路途遥远,一路上并不安全。管家叔就多派几个护院一起,去请老爷回来吧。”皇帝究竟有没有事情,朝廷会不会出事,这些都是不确定的,苏映雪也不能随意散播消息,便只好这样再三嘱咐道。

好在管家也点头同意。外出自然还是要以安全为第一要务的,多派几个人,当然是好的。管家领了命令便退了出去着手办事去了。

苏映雪进屋看了看母亲仍在沉睡着,这才吩咐兰若,若是母亲醒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去通知她。兰若应下了,她这才放下心回了自己的清怡院梳洗换装。

清怡院的丫鬟们早就得了信,虽然院子里每日都是清扫的干干净净,打理的整整齐齐,但还是因为姑娘回来的消息而再次忙碌起来。

作为院子里留下的唯一一个大丫鬟,迎春忙着吩咐这个赶紧去将姑娘夏季应景的衣服拿出来再晒晾一番,吩咐那个将姑娘的头面再擦拭一遍,又吩咐粗使丫头赶紧烧水,姑娘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肯定是要洗漱一番的,这热水是万万少不得的。

当苏映雪在彩云的陪伴下迈脚进到了清怡院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番忙而不乱的情景。

“迎春。”苏映雪站在门口,看着正站在院子里吩咐人做事的穿着粉色绣紫荆花的丁香喊了一声。

迎春一怔,忙回头看过来,紧接着就小跑着到了苏映雪的跟前,对着苏映雪行礼。

“姑娘!”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院子打理的很好,丫头们也管得很好。你,很不错!”

迎春忽的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拿着帕子也不再顾及形象的擦着。“姑娘,您当时走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要是我知道您离开,说什么我也要跟您一起走啊,这在外面胡天黑地的,您万一要是有个······”

“迎春!”彩云喝道。

主人家最忌讳的莫过于那些不吉利的事情,尤其是姑娘才刚刚回来,怎么能说那些有的没的。

迎春自知失言,忙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继续哭诉苏映雪走后她是如何如何担心,如何如何让食不下咽等等。这当口,清怡院里的大大小小的丫鬟已经全都聚拢过来了,一个个的再次同苏映雪施礼问好。

苏映雪对这些丫鬟们夸赞了一番,说了几句场面的话,就让她们各自去做事了。只留了迎春在身旁伺候。

“你也去收拾一下吧。”苏映雪对彩云道。

彩云此刻也是穿着男装,一路风尘,脸上也觉得腻腻的,便听了吩咐自去梳洗。

在迎春伺候她洗澡的时候,苏映雪又问了些府里的事情。迎春是个话多的,怎么也绷不住嘴巴。这些天来,因为姑娘的出走,她们这清怡院里的丫头们个个都过得战战兢兢,总担心主人家会因为她们的失责而发卖了她们。每天都是紧闭了嘴巴使劲的做事情,就算是账房那里的月银少发了几文钱,也没有人敢吵着去要了。

见姑娘问话,迎春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苏映雪离开之后,她是如何发现的,如何将信交给了老爷的,老爷又是如何说的,事后又都做了什么等等,事无巨细的全都说了一番。

苏映雪静静的泡在浴桶里,听着迎春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好像是做梦一般。

洗漱完毕,派人打听了夫人方才醒了一会,但是吃过药就又睡了,此刻还没有醒,苏映雪便吩咐铺床,准备睡一会休息休息。

躺在床上仍然觉得不放心,再三吩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说夫人醒了,就一定要叫醒她,直到迎春要举手发誓,这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此时的秦府里是另一番的热闹。

秦老爷在铺面上有事没有在府中,府中只有秦母在。

秦母此刻正抱着儿子的头痛哭流涕,一面哭一面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为娘担心的什么似的,你就那么悄没声息的走了。上次好不容易回来也不肯来看我,还有你爹,都把你带回来了,也不让我见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啊!”

一面又伤心,捧着秦子卿的脸道:“看看,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这脸,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呜呜的哭了一番,又骂:“这样苏家那个祸害有什么好,就值得你巴巴的凑过去?天下的好姑娘多的是,她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子,还有什么好名声可言,你非要凑到她跟前去?”

说道这里突然止了哭,双眼定定的看着秦子卿问道:“该不会是她回来了吧?”

秦子卿看着母亲那古怪的神色,最终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我们是一起回来的。”

秦母好像吓了一跳,突然就站了起来:“什么!”然后又忙拉住秦子卿的手,急急的问:“那你们一起回来,有没有人看到?”

这不是废话吗,他们是刚过了午时才回来的,这大白天的,虽然天热外出行走的人少,但是那铺面却是各个都开着的,怎么会没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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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秦母一听说秦子卿是跟苏映雪一起回来的,气的直跺脚。

秦子卿只当是如苏映雪所说,母亲是把自己出走的责任归咎在是苏映雪是身上,便抱着苏母的胳膊劝。

“娘,这件事情要怪就怪孩儿好了,是我自己不放心,非要跟上去的。娘,孩儿认打认罚,只求您消消气,好不好?”

秦母一向疼爱秦子卿,平素更是舍不得打骂一下,平日里只要秦子卿说句软话便心疼的什么似的,再大的事情也都盖过去了。

但是,秦子卿又是哄又是劝,却始终不见秦母脸色有一丝好转。忽的才想起在苏映雪出走之前的那件事情。

当日苏映雪身边的丫鬟彩云急忙忙的跑到秦府来找自己帮忙,而自己却被母亲毫无缘由的给关了起来。而自那之后,每次提到关于苏映雪的事情的时候,秦母都是一改往日的和善态度,变得无比的强硬,竟好似苏家于他们有血海深仇一般。

这一桩蹊跷事,因为他忙着要寻苏映雪,便未曾细想。如今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及此,秦子卿不再坐在秦母身旁痴缠,而是站起身,对着秦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秦母本正在气头上,见他忽的如此,很是诧异。

“娘,咱们府与苏府也算是世交,雪儿与我更是自幼相识,您是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的。当日爹和娘还曾与叔父婶娘有过口头之约,为何如今忽的就变了?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秦母微微皱眉,眼光看向了别处。

果然有事!

“娘,既然事情与我有关,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秦母侧坐了身子,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但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娘,您这样我可是很为难的。”秦子卿索性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上,“我和雪儿的事情您跟叔父婶娘可是压根就没有瞒着我。这些年,我可是一直认为她就是我未来的妻子,你们每个人也时常这样拿我打趣儿的,就这么说不是就不是,说不好就不好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秦母转过头无奈的看着小儿子,神色变了几变,摆手让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秦子卿依旧坐在蒲团上,一副你不说我就这么一直耗着的表情。

“轩儿,”秦母往秦子卿这边探了探身子说道:“娘知道这些年你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冷不防的让你抽回心思,的确是难为了你。但是,轩儿,娘也有为难之处。你放心,没有她苏映雪,也会有更好更好的姑娘的,娘一定会为你挑一个样貌家世秉性方方面面都比她苏映雪好的姑娘当媳妇的。”

秦子卿还当秦母是准备告诉自己的,哪知竟还是来劝自己的。抹了身子,斜仰着头,一脸爱答不理的模样。

“轩儿。”秦母见秦子卿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也犯了难。当日这件事秦老爷交代了不说给晚辈们的,如今。老爷不在家,她一个人就这样私自做决定总是不好吧。

可是,儿子是跟着苏映雪一起回来的,要是老爷回来,儿子如今还是这样的态度,肯定少不得要罚儿子的。说不准,还得挨一顿揍呢。这可真是让她为难。

她看了看仍旧背过身仰着脸的儿子,心里就开始软了,低声道:“轩儿,你来,娘跟你说。”

秦子卿只转了转头看向秦母,“娘,劝我的话就免了吧,别费那口舌了。要听,我也只听我要听的。”

秦母无奈的站起身,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儿子的头,有些气又有些无奈。点完头,又去拉儿子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往竹塌上坐下。

秦子卿见已经达到目的,自然也不会让母亲费力气去拉自己,顺势站了起来,顺从的听了母亲的话,坐了下来。

秦母自己也坐了下来,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这才缓缓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知府上门为苏映雪提亲之前,就曾经派人到秦府上说过关于让秦府与苏府退掉婚约的事情。虽说秦府是当地数得上的富商,但是商人本来就是要巴结着官做生意的,就算是不巴结,这当地的官员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来的那人也是个厉害的,三两下就把秦父秦母给吓着了。苏秦两家虽然是交好的,但是事关自己家的安危与生意的兴败,秦父秦母不得不重视起来。

当时便答应了下来,说是过几日寻个机会便同苏府商议此事。

待那人走后,秦父却又觉得对不起苏家,这样贸然的答应实在是不该,后悔不迭。两家交好这么多年,生意上又多有牵扯,这万一因为这件事把两家的关系闹僵了,对于秦府来说,也同样是得不偿失的。

秦父秦母为此商量了好几日,却始终是无法确定要怎么做。

一直到那天,苏母忽然派人来说,要是万一知府大人派人来请秦父,就说秦父有事去了外地,千万千万不能露面云云。

秦父秦母这才知道,知府已经带着媒婆上门提亲去了。二人稍一合计,觉得不露面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至少眼下两边都还没得罪,便应下了。

知府在苏府讨了个没趣,回去就使了个手段,不到中午,秦府在扬州的各个铺子便都出了问题。

秦父这才晓得知府的手段远远不是一个苏府能够相比的。

知府的手段既快又狠,逼得秦父不得不出面去求知府,又许下了若干的好处,甚至把名下的一个铺子送给了知府,知府这才松了口。

因为苏家和秦家的关系,秦父向知府保证,无论苏府如何说起两个孩子的事情,都只说那是以前说笑而已,这件事情压根就是不存在的。

因此,当彩云求到秦府的时候,秦母得知因为这个苏映雪,自家损失了那么多之后,心中气愤难平,便把气撒到了彩云的身上。

只是不久之后便发生了苏映雪离家出走的事情,知府上门为人保媒的事情就这么突然而至又突然的销声匿迹了。而作为吃尽了苦头的秦府,只能生生将这口气给咽下去。却又慑于知府的手段,当初答应的事情,自然是需要办到的。只不过苏府不来提,他们也没法专门上门去说这件事。只是就这么缓不缓的给搁置了。

但是,儿子这里,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再放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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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秦子卿听秦母说了这番话直皱眉头。

家里的事情一直都是由父亲母亲管着的,外面的铺子里还有大哥和他的庶兄操持,这些年来他从未操心过这些事情。一来是自己也并不在意,二来父亲母亲也并不希望他继续走这条路,一心只想着让他读书。所以对于家里的事情,他知道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样说来,他想起那天母亲的态度确实跟以往大不相同,显得很是焦躁。

但是一个知府真的能做到把他们一个在扬州久居的大族说困死就困死,他还真的有点不大相信。

听说知府是为他那位好友提亲保媒的。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恨恨,刘灵均借故躲了他,赵明庭几个也在躲他。那,他们家出事的事情,跟他的那位好友家里关系应该是最大的。

但是,刘府一向自诩为书香人家,走的又是仕途,于这商贾之事是从来不肯沾手的。单看刘灵均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就可见一斑。

那知府果真有如此厉害的手段?

他虽然不懂,可并不是无知。母亲定然还有细节瞒着他。

“轩儿。爹娘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办法了啊——”秦母为难的劝道。

就算是有办法,也晚了。

秦子卿无奈苦笑,手撑着额头,眼神涣散而迷茫。

“娘,您放心,今后我会放下自己对雪儿的那番心思的。不过,娘,咱们也不必因为此事而畏惧苏府。以后咱们该怎么交往还怎么交往,您跟爹说一声。我和雪儿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的。”

秦母从来不曾见过秦子卿如此状态,吓了一跳,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烫啊。

秦子卿笑着拿开母亲的手说道:“娘,您放心,我没有事。我说的都是认真的。这一次我陪着雪儿出去,并不是胡闹玩乐,雪儿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没有分寸的人。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为了护着她才去的,实际上在她身边,她反而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娘,您就放心吧。”

秦子卿如是再三的跟秦母说道,最终在秦母仍旧有一些疑虑的眼神中回房休息去了。

虽说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但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知府的那件事依旧在他心底徘徊,而另一个身影也同样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元宵节那天他介绍刘灵均给苏映雪认识的时候,刘灵均就曾经开过玩笑。难道当时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吗?

往年元宵节他们这几个人都是会聚在一起喝酒玩乐的,今年杜飞羽是按照他的吩咐等在酒店里,刘灵均却是意外出现的。他当时没有多想,但现在回想却很是好奇,为什么刘灵均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他没有等什么人,但是又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那天究竟是不是一个巧合?

为何知府会在那之后不久就找上了秦府,并在几天后就等苏府的门提亲?

刘灵均是知道苏府的事情的,他们不愿同当官的结亲的。当然,刘灵均虽然才高,却一直没有去参加科举。按照他的说法是,他们家里不在乎多一个或者少一个举人,什么时候去参加科举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没有任何功名在身,也似乎根本就无意于科考。自然就没有什么不符合苏府规矩的地方。

但是,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呢?

秦子卿心中很是煎熬。虽然苏映雪心中没有他,但是,他依旧无法接受朋友背叛自己的事情。他既害怕又祈祷着,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这中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阴谋之类的东西。

秦子卿躺在床上不停的翻烙饼,最后索性坐了起来,喊阿四备马。

他不能再这样想下去,如今他失去了苏映雪,他一定要确认一下,他所珍惜的那段友情是真还是假。

阿四的声音在外传来。说已经备好马了。秦子卿蹭的就站了起来,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的阿四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但是已经晚了,秦子卿骑着马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口。

“哎,少爷的马去了哪个方向?”阿四问门房,得了门房的指点,阿四朝东面跑去。

刘府坐落在扬州城的东面,三进的院落,建造的古朴而雅致。刘灵均此时正在自己的书房里习字。

“少爷,您这个字都写了这么久了,还要继续写下去吗?”小厮揉着已经发麻的手腕问道。

他已经在这里给少爷磨了一个时辰的墨了,但是少爷从始至终都只是写一个孝字,而且根本就看不出这么多字有一点点的区别。今天的少爷倒不像是在练字,反而像是拿这纸张出气呢?

刘灵均却只是点了点头道:“嗯,继续写。再磨。”

小厮苦着脸活动最后一下手腕,继续磨墨。

门外响起哒哒的脚步奔跑声,另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一张拜帖进来道:“公子,秦府的三公子求见。”

刘灵均正在运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滴落在纸张上面,迅速的晕染开来,在那个没有写完的孝字上,看着很是突兀。

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刘灵均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吩咐道:“请他到这里来说话吧。”

磨墨的小厮悄悄吐了一口气,将笔墨收拾了,便喊站在门外的婢女进来伺候刘灵均净手洗面,整理衣衫。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刘灵均擦干净了书,吩咐了下去。

小厮带着人站到了门口那里候着,刘灵均迈步到门口道:“不是让你们在这里,你们都离开这个院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许进来!”

刘灵均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小厮以及那婢女还有门外正在做洒扫清洁的丫鬟等等便忙忙的退了出去。

这些人刚退出去,秦子卿便在方才回话的小厮的带领下进到了院子里。刘灵均同样也让那个小厮退了出去,并吩咐关上了院门。

秦子卿一见到这样的情况,心跳如同擂鼓一般,面色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赶路还是因为这急剧跳动的心脏。

“看来你早知道我要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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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刘灵均依旧是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日光里,更显得风姿翩翩。他的面上看起来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气,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隐隐感觉到那一丝丝的不同。

忧伤吗?

秦子卿有些发怔,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么久了,你终于来找我了。这几个月,我等你等得很辛苦。”

秦子卿一声冷笑,不屑的别过头去。刘灵均走下台阶,在距离秦子卿两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说那件事情非我所愿,你信吗?”刘灵均问道。

秦子卿手攥紧,没有说信不信,只是将方才咽下去的话重新问了出来:“当日我解了禁足之后给你们每个人都递了拜帖,当时你为什么不见我?”

“当日我的确不在府中,等我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的。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祖父他们背着我做的,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而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扬州。”刘灵均解释道。

秦子卿心中好笑,这笑意传到脸上,却笑出了一种诡异来:“不在府中?背着你做的?直到我走你才知道一切?呵呵呵,我还真看不出,灵均兄你编故事的能力比街上叫卖的流行话本子都要好。”

刘灵均眼中眸光闪动,“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有说谎。子卿,咱们相交这么久了,我的为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就算是再不济,朋友妻不可欺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做不来的。”

秦子卿这才扭过头看他一眼,转身便在花圃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行,我信你,但这件事情你得跟我说清楚。”

刘灵均问:“什么事?”

秦子卿瞪眼看他,“哦,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方才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你必须跟我说清楚!”

刘灵均背手看着院中那棵石榴树,树上已经结了小小的绿色的果子,一颗一颗的藏在树叶之间。

“上元节过后,祖父寄了一封信,说是许久未见到我,让我进京呆一段时间。因为祖父催促的急,又是派了人来接,接了信的第二日我便在父亲的督促下进了京,根本没有时间跟你说。只能交代了一个小厮让他传话给你。我在京城住了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了这件事情。而那时你已经走了。当日我让传给你的话,小厮并没有传到,因为他去寻你的时候,你已经被禁足了。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唤他过来,让他同你讲。”

秦子卿挥了挥胳膊道:“听不听的,一点用也没有,你接着讲。”

刘灵均知道他这是不太相信的意思。大约是觉得那毕竟是自己的小厮,肯定是跟自己串号口供了吧。他摇头苦笑。

“回来之后我得知了这件事情,同父亲争辩,但是父亲却说,这一切都是祖父的意思,他和我都只能选择遵从。”

秦子卿抱着胳膊倚在那棵石榴树下,神情依旧不悦。但是他的心底还是愿意相信刘灵均的,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又让他无法信服。

许是因为终于等来了秦子卿的质问,刘灵均的面色比方才要好些。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很可笑,但事情已经这样,对你和苏姑娘已经造成了伤害。无论你想怎样处置我都可以,我全都接受。”

秦子卿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说远在千里之外的祖父忽然就派人为他提亲,他祖父有不认识苏映雪,怎会专程派人去苏府提亲而且还是知府保媒。哄三岁小儿呢!

秦子卿的胳膊依旧紧紧抱在胸前:“好,你既然说怎样都可以。那你就把这件事情给我问清楚。不然,”秦子卿站了起来,嘴唇哆嗦了一下“咱们就恩断义绝!”

正仰面望着那棵石榴树的刘灵均喉头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秦子卿便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

院门大开,院落里一人一树,好似在深情对望。

出了刘府大门,秦子卿看到自己的小厮阿四正坐在大树底下,摆着衣袖扇风凉快。一见到秦子卿,立马跳了起来,牵了马向秦子卿这边走过来,恭敬地施礼喊公子,扶秦子卿上马,但是马缰绳却攥在自己手里没有松开。

“公子是回府还是去哪里?”

秦子卿坐在马背上,目光沉沉,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

阿四很乖觉的闭上了嘴巴,低头看着脚尖。

“去杜家吧。”

杜家?阿四梦抬头道:“是去寻杜公子吗?”

秦子卿神情不悦的看了阿四一眼,阿四忙举起双手摆动着手道:“不是不是,公子。小的不是要干预您的事情,而是杜公子不在扬州。半个多月前杜公子就进京了。”

“听说杜公子听了杜夫人的话,要进京去考武举人呢。”不等秦子卿问,阿四继续说道。

“那天小的出来买东西,正碰见董家姑娘跟杜公子在酒楼门口说话道别,说什么恭祝他夺魁什么的,小的知道您跟杜公子要好,就留心打听了。”

董婉为杜飞羽饯行还恭祝他夺魁,那自然只能是武举上的事情了。没想到这几个月来,他们两个倒是走的近了。杜飞羽一直都排斥练武之类的事情,也不知那董婉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他竟转了性,不仅练了武还要去考武举。

董婉。

“去董府。”

阿四领了命令,牵着马快步走了起来。刘府董府相距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阿四拿了帖子去敲门,门子探出头,两个人说了几句话,门子关了门,阿四噔噔噔的跑回来。

“董公子不在府上,出去了。”阿四苦着一张脸皱着眼睛回道。

“又不在!”秦子卿瞅了眼那朱漆大门,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可曾说去了哪里?”

阿四摇头,他问了,但是那门子只说不知道。

秦子卿心中正犯堵,听得一阵车马声由远及近快速行驶过来,在董府大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人,穿着绣了兰花草的夏装,正是董凌。

原来真的是不在府中。

秦子卿正要打招呼,董凌已经注意到这里,一见是他,先是一愣,旋即露出热切的笑快速走了过来。

“子卿贤弟,你几时回来的?”

秦子卿听了这个称呼,浑身哆嗦了下。

这家伙,还不如他妹妹洒脱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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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董凌一见秦子卿便喊了一声贤弟,喊的秦子卿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子卿下了马,一脸嫌弃的看着董凌道:“才几个月不见,你就这样恶心人。”

董凌哈哈大笑,拍了他的肩膀,两个人向董府走去。

丫鬟上了茶,两个人互相问了问最近的情况,秦子卿便急不可耐的问起那件事来。

董凌眉头微皱,手指在茶杯上轻轻的点着。

“这件事情我的确知道。那日你来请我的事情我也知道。”

秦子卿印证了当日的猜测,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滋味。挺直了腰背,等着董凌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我承认自己不够义气,但是,我不后悔。”

董凌抬起头看着秦子卿。

就算再发生一次,他还是会这样保持中立的。

毕竟他的父亲还是朝廷的官员,这样的事情若是他硬要跑出来做所谓的伸张正义,那便是与太子太傅作对了。那岂不是给父亲添堵么,何况,那种举动也着实幼稚可笑,也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秦子卿当然也明白,他也并不责怪他,换作是他,也是一样的。他想要知道的,只是事情的真相。

“这个嘛,”董凌斟酌着,似乎有些不敢说。“太子太傅究竟为何会突然间要给刘灵均求取苏家姑娘,我并不知道。不过根源肯定还是在太子太傅那里。我只是猜测”董凌坐正了身子,压低了声音道“皇帝陛下虽然登基没几年,但是年纪毕竟大了。听说太子德行一般,不甚得皇帝欢心。太子太傅是不是想着要替太子笼络朝臣,所以才这样做。”

秦子卿一头雾水,“太子太傅笼络朝臣那也轮不到去笼络苏家啊。苏家又没有人做官,而且还不愿跟官家结亲。这……”

“这你就不懂了?”董凌往椅背上一靠,摇头叹息:“伯父伯母真是把你给养傻了,你说你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说着董凌颇有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看着秦子卿确实不明白,只得耐着性子道:“笼络朝臣,一个方法是结亲,但是太子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膝下有三位女儿,两位儿子。最大的儿子今年才十岁,结亲?跟谁结亲?”

“太子太傅找自己的子孙去结亲,人家也得肯认啊。刘灵均又不是官员更没有功名在身,朝中的官员哪个肯认?”

“况且这种姻亲还最容易被人关注,反而不如第二种方法来的合适。”

“第二种,自然就是要用钱了。无论在哪里,这钱啊,都是好东西。”

董凌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端起茶杯喝口茶,觉得凉了,又放下。丫鬟们方才都被打发出去了,没人添茶。

秦子卿却还在等着。见他不再张口,想了想便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向苏府提亲,为的是他家的钱?”

董凌白了他一眼,这还用说出来?

这么说,刘灵均事前应该的确是不知道的。用他的婚姻来换太子的前程,他也只是个牺牲者罢了。他不说,是不愿将这些苦处说出来吧。

“那,现在事情怎样了?”

回来之后一直纠结为什么,没顾得上问现在的情况。

“你不知道?”董凌瞪大了眼睛嚷道。

秦子卿摇头。

董凌无语的拿手隔空点了点秦子卿。

“苏家的姑娘突然离家出走,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就是可怜了灵均兄,要娶钱塘钱家的那个无盐女。”

“什么?”秦子卿腾的站了起来。

钱塘钱家,也是世代经商至今,也是一方的首富。

钱家这一代也是只得了一个女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听闻是因为生的相貌丑陋,至今未嫁。

那钱家富贵,女儿即便再丑也有人求娶,本是不愁嫁女的。但是小门小户的他们瞧不上,怕守不住他们的家业。门户略好写的,人家又觉得钱家女儿太丑,将来讲出去倒像是卖了自己的子孙一般。这才一直耽搁至今。

没想到求娶苏家不成,竟然去找了钱家。

怪不得。

秦子卿想起刘灵均眼中的那抹忧伤。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纠葛?

秦子卿心中发颤,说不出的难受。

董凌看他难受,起身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刘灵均那样的人物,如今忽然就这么被困住了,便是我们这几个他素日看不上的还觉得难受,更何况是你。但是眼下时局已定,徒伤心罢了。”

“如今,已经到了哪种地步了?”

“刘家求取的急,问吉纳彩什么的全都是走马般的进行,如今已经订好了日子,就等着娶新妇进门了。”

竟然如此之快。

“定的是哪天?”

“下月初八。”董凌算了算日子,“剩下不到二十天。”

果然是急。

秦子卿起身便要告辞,董凌忙拉住道:“你干什么去?”

“我,”秦子卿话噎,是啊,他干什么去?方才还不管不顾的说了那些伤人的狠话,现在他要去干什么?道歉吗?道歉有用吗?

秦子卿坐了下来,沉默着不说话。

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董凌一点也不再避着自己了。

可是,母亲那里,这么大的事情母亲应该知道的。那为何还对苏映雪如此记恨?

不对,事情不对。

秦子卿想不透。

“当日知府大人为难我们府上的事情,你们可知道?”秦子卿忽的问道。

董凌摇头,“方知府为难你们府上做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不知道?”竟还有董凌不知道的?

董凌仍是摇头。想了想又道:“生意上的事情我知道的的确不多,但是,若真是大事,就算是我不知道,我爹那里也是知道的。他为难你们,是不是就是那么象征性的为难了一下下?”说着,董凌捏了捏小手指。

母亲没说实话,她诓骗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闯入秦子卿的心中,他不由得僵住了。

果然还是拿他当孩子一样欺诳。

他看了眼董凌,自己和他,甚至是和他的妹妹董婉,相差何止一二?

也是自己,太易轻信了。虽然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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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秦子卿意识到被母亲哄骗,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这就是他这个简简单单的过少涉及人世的富家子弟的境况。

没有事情的人时候人人都敬着你,一但出了什么事情,就会被人当傻子似的哄来哄去。

秦子卿抬头看了眼董凌,他正满眼关切的看着自己。

秦子卿此时面色苍白,的确令人担心。

但秦子卿却并未察觉到身体的不适。

董凌这个人在他们几个人中算是有些城府的,素来小心谨慎,这件事肯跟他说,必然是因为现在与他家没什么利益牵扯。

但是秦母不一样。

母亲是害怕自己存着还要继续娶苏映雪的心思所以才这样做吗?

秦子卿摇头。

不,不是。

或许,因为这桩婚事虽然不成,但是苏府最终还是得罪了方知府和刘家,尤其是那位远在京都的太子太傅。

事情虽然不成,但是梁子却已经结下了。

但是,母亲竟然用父亲遇到麻烦来做幌子,博取他的同情。

不会是这样的。

一定还有什么事情!

既然母亲不说,不如去大哥那里试试。

董凌唤了丫鬟上来重新沏了茶来,递到了秦子卿的手中。

秦子卿接过喝了,面上的神色已经好转多了。放下茶盏就要告辞。

“子卿,”董凌喊住他,“有些时候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多留心去看,总会知道你要找的。”

秦子卿点头道了谢,径自离去。

苏映雪醒来的时候,暑气已经褪去可不少。

彩云和迎春忙过来伺候她洗梳洗。

“母亲一直没醒吗?”

“没有。兰若姑姑说,这些日子以来,这是夫人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呢。许是因为见到姑娘,心里安稳了,睡得格外的沉。”

苏映雪点头,心中却有些酸涩。彩云伺候她换了女子衣衫,“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怎么不多歇歇?”

彩云柔和一笑道:“辛苦的是姑娘,我又没做什么。”

迎春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看彩云。见苏映雪投来奇怪的眼光,忙又低了头,端起水盆往外跑去。

彩云居然在姑娘面前自称“我”。天呐!

姑娘居然没有斥责她?

是不是跟姑娘出去一段时间,她就忘了主仆之别了?

迎春倒了水,站在院落里一丛香妃竹面前发呆。

有小丫头快步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迎春,急忙忙的进来了。

“迎春姐姐,姑娘起了吗?”

迎春回过神看去,是夫人院里的一个跑腿的小丫头。

“刚醒,是夫人醒了?”

小丫头点头道:“兰若姑姑吩咐我来说一声。夫人那边已经吩咐传了饭菜不好吃要是姑娘醒了,看要不要跟夫人一起用饭。”

依着姑娘的脾气,这肯定是要去的。不过,迎春想了想,还是进去禀报了,得了苏映雪的准信儿才打发这丫头回去了。

见那丫头飞也似的跑走了,迎春再次发起呆来。

她这样是不是过于小心了?要是所有的事情她都得了苏映雪的吩咐才敢做,那还要她这个大丫鬟做什么?

彩云一来跟在姑娘身边的时候长,二来又跟着姑娘一起在外呆了几个月,那情分,自然是她现在比不上的。

迎春一甩帕子,切了声。这声却不是针对彩云,而是后悔自己刚才做的事情。

想要得主子的青眼,那就只能最得更好才行。

转身朝屋里走去了。

苏映雪陪着苏母一起用了发饭,陪着她在院落里说话。

苏母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子,穿的是春衣。饶是如此,苏母的手还是不太暖和。

苏映雪将那枯瘦的手放在手心里,按着兰若说的轻轻的揉捏着。

“姑娘的手巧,一说便会。”兰若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苏母听了很高兴,欣慰的看着苏映雪。眼睛一刻也不曾从苏映雪身上离开。

下午苏映雪安排人去请苏父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儿嘛,怎么会是愚笨之人?

“等你爹回来,咱们一家人再团团圆圆的吃顿饭。”苏母说道。

苏母的身子比先前的确是大好了,说话也不再那么喘。今下午休息的足,气色很好。

“好啊,到时候女儿亲自下厨给爹娘做几道菜。”

苏母的眼睛亮闪闪的,却满是心疼。

“出去一趟,竟然会炒菜了。”

苏映雪见苏母神色有些难受,知道她是想多了。

“哪里是出去学的。”苏映雪笑。

“彩云不知道有多卖力呢,我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把我看的很紧,我根本就没机会靠近厨房呢。这菜啊,我一会儿去找柳婶子学。”

苏母这才重新露出笑颜来。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知道阳光发昏,地面上散发的热气让人闷的难受,才回了屋。

“娘,”苏映雪轻轻将头靠在苏母的手上,“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苏母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女儿的秀发,神色平和,没有说话。

“您能原谅女儿这次的任性吗?”

苏母的脸上泛着难得的柔光。“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说罢叹口气,轻轻拉了拉苏映雪,让她坐到了她的身侧。

苏母看着苏映雪的眼睛问道:“好孩子,你这一次出门,都做了什么事?认识了什么人?给娘说说。”

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就好像曾经的她问秦子卿外面的事情的时候那种掩藏在平静下面的好奇心一样。

是因为自己已经走出去了,母亲只能接受这个现实而已了吗?也许,还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在外遇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苏映雪笑了,可控不可控,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问又如何呢。

苏映雪便将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下。只是避开了当初是如何出的府离开的扬州,也没有提江月和董婉的事情。

至于唐俊,她斟酌了一番,还是说出来的好。让母亲知道他陪着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好提前留个好印象。但是却只说与唐俊是兄弟之交,并未提到一星半点儿他们后来的事情。

“这么说,你竟然认识了皇家的人?”

苏母的面色发红,气息有些喘,苏映雪吓了一跳,忙起身帮着顺气。

苏母笑着按住了她的手,“没事,就是坐的时间有点长,有点累了,扶我躺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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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苏映雪依言扶苏母躺下,自己则坐在了脚凳上。

苏母略歇了一会儿,脸色果然好转,苏映雪这才放心。

苏母温和的看着她道:“方才你说,认识的那个唐俊,是皇家的人?”

苏映雪点头称是。

“那,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苏母问得有些急,不免气喘。

苏映雪忙帮她顺气,一面说道:“母亲放心,我没告诉他。我编了个身份跟他说的,临走的时候说的是家中有急事,回头写信给他,并没有说些什么的。”见苏母如此在意,苏映雪只好编排了一通。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母亲让她相信。

苏母当然不信。不是不信苏映雪说的,而是不想像那个唐俊不知道苏映雪的真实身份。皇家的人各个鬼精似的,怎么可能放任身边有底细不明的人,还一起共事了那么久。只怕是早就知道了苏映雪的身份,这个傻孩子还不自知呢。雪儿不经世事,说不定是着了人家的道儿。

不过好在人是回来了,就算是有什么事,有她护着,心还算安稳些。

只是,终究还是认识了些不该认识的人。

她怎么就不肯好好的做个女孩儿养在深闺。就算是出去了,怎么就不好好的游山玩水,偏偏要去做什么生意。认识了一堆乱糟糟的人。

尤其是,还有皇家的人。

轩儿这个孩子,怎么就不肯听自己的话,好好的守着她。这下,唉……

也不知老爷那里现在怎么样。苏映雪好歹是回来了,老爷,你也快些回来吧。

苏母好容易安稳下来的心神,顿时乱了。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再也没有办法了。

苏母忽然觉得心口又有些畅快之意。就好像一直担心着的那块悬崖之上的巨石,最终还是落了下来。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了,只好面对眼前的状况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糟,但是――她看了眼苏映雪,至少她没事,至少她安全的回来了,她们母女终于又在一起了。

苏映雪一直帮着苏母顺气,见她气色好转,才缓了口气道:“母亲今日怕是累了,不如早些歇息。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苏母也的确觉得劳累,况且她还有些事情要想,没法应付苏映雪,便同意了。

伺候了苏母睡去,苏映雪才离开。刚一离开苏母的院子,门口便冲上来一个小身影。

“姑娘!”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映雪看去,见是个十一二岁梳着丫髻的一个胖乎乎的丫头,不由失声笑了。

“雨晴,几个月不见,你可胖了不少啊……”

雨晴含着泪花儿的圆圆的眼睛扑闪扑闪,摸了摸脸颊又看了看自己,嘟起了嘴巴,“我哪有,只是胖了一点点嘛!”

苏映雪捏了捏她的肉嘟嘟的脸:“嗯,是,是胖了那么一点点。看来,我让你去那个地方,还真是做对了。”回头又吩咐迎春道,“吩咐厨房备点宵夜送来。”然后便同雨晴一起,向清怡院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苏映雪问了这些日子花圃中的事情,包括当日秦子卿送给她的那些,出芽怎么样,长势如何等等。

雨晴本来话就不少,一听问这些,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到她们进了清怡院,宵夜上来了还在说个不停。加之中间还说了不少自己因为刚开始不太熟悉,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听得苏映雪笑个不停。

雨晴果然是这块料,可惜自己发现的太晚,要不然,此时她肯定早已出师,能够独当一面了。

迎春站在一旁,不时地瞥一眼雨晴。想当初她们两个还都只是个二等的小丫鬟,迎春还大雨晴几岁,紫烟走了之后,苏映雪竟然先提了雨晴而不是自己。只是后来雨晴去了花圃,自己才得到这个机会提上来。

可是,那是苏府的花圃啊。她虽然不太知道里面的事情,只知道养着些花,但是,里面的丫鬟,那银子拿的可多着呢。

看看雨晴,现在穿的戴的,哪个不比以往好得多,哪个不比自己强?

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同姑娘平起平坐的说着玩笑话,还一起吃宵夜?

而她,竟然只能站在这里伺候着。

迎春只觉得喘粗气。

输给彩云也就罢了,连雨晴也不如。

若是以往,苏映雪与人说话时并不会留意身边其他人的情况,自从和佟掌柜在一起之后,倒是学会了眼观六路,早早就见到迎春带着宵夜过来之后便神色不悦。

当时只当是她在柳婶子那里吃了亏,待到后来才发现她这气,是冲着雨晴来的。

丫鬟之间的争宠吗?苏映雪抿嘴笑了笑,对迎春招了招手。

”这里就咱们几个人,就别拘礼了,你也坐。“

迎春头往下伸了伸,眉毛挑起,心中的怨气瞬间消失。原来姑娘不是对彩云喝雨晴格外不一样,而是喜欢这样不拘礼啊。便欢欢喜喜的慌忙坐下了。

这边苏府里主仆欢喜满堂的说着话,秦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秦子卿听说他大哥回了府,便急忙忙的跑出来相迎。但是很不幸,小厮告诉他大公子回来了,却没有说大公子是跟着老爷一起回来的。

秦子卿冲到府门口,迎面正碰上刚刚迈上台阶的秦老爷。

秦老爷一见是他,气不打一处来:”孽子!你肯回来了?“

秦子卿忙收敛了神色,恭敬的行礼喊父亲。

秦子鹏见父亲又要发脾气,忙上前相劝:”父亲,三弟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也不迟。再说,您累了一天,生意上的事情还需要您决策,您得好好休息才行啊。“

如是再三相劝,秦老爷才哼了一声,瞪了秦子卿一眼,进了府门。管家仆人忙忙的散了,各自去做事情,门口便只剩下兄弟二人。

”走吧,去你的院子里说吧。“秦子鹏拍了拍秦子卿的肩膀便向府中走去。

秦子卿愣了下忙转身跟上来问:”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

秦子鹏为人温和,丝毫没有秦老爷身上那种犀利的感觉,听到问,只是平静的说道:”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肯到门口去迎过父亲?何况还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你不避着他就好了,还会巴巴的跑来?自然是来找我的。“

秦子卿听了摸了摸头笑了,这家里最了解他的,还是他这个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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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说吧,什么事?”

进了秦子卿的内室,秦子鹏坐下问道。

此时房中并无他人,秦子卿靠近秦子鹏坐下,双臂交叠着放到了桌子上。

“大哥,明天开始,我跟着你学做生意吧?”

“嗯?”秦子鹏眉头一挑,“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秦父一心要培养秦子卿读书,想要他考个功名光宗耀祖,这生意上的事情,一来是秦父秦母不想让他插手,二来,秦子卿早就过惯了富贵闲人的生活,压根就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富贵闲人忽然要学做生意,必有蹊跷。

秦子卿将事先想好的一番说辞讲给秦子鹏听。

“这不是出了一趟门嘛。身上没有钱,做什么都难啊--”

“年前你跟着范先生游学回来怎么见如此?”

“那能一样吗?跟着先生,什么事情都是提前定好了的,跟自己出门怎么能一样?”秦子卿嚷道。

秦子鹏点头,是不一样。看来这一次出门也算是有长进,至少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操心的人了。

“好!”秦子鹏道,“只要你跟爹娘说清楚,他们答应了,我自然是没话的。”

秦子卿耷拉下脸,哀求道:“好大哥,爹娘要是这么容易答应,我也不会来求你了。”

“爹和娘那里不好说话,你就来为难我?”秦子鹏道。

“也不要大哥你为难,我只偷偷的跟着你学,不让爹娘知道。”

秦子鹏瞪他一眼,“这还不叫为难?万一爹和娘知道了,还不把我给活剥了?”

秦子卿忙挪到秦子鹏跟前,软磨硬泡的说了好些好话,又是许诺又是保证的,坚决保证一定不会让爹娘发现,如果万一发现了就一力承担下所有的责任,绝不会让大哥为难等等。

秦子鹏本来也不认为自己的这个弟弟能有多大本事,原本就不相信他能够考个什么功名,总觉得爹娘这样做是把弟弟给耽误了。如今他既然想着要学,反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教教他,也好让他以后有个求生之本。

如此一番,便假装为难的答应了。

秦子卿好生欢喜,拉着秦子鹏一个劲的吹捧,说什么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最是疼他等等。

秦子鹏将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打开,“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若是没其他事,我就走了。明天我会让阿四给你传话的。”

秦子卿这才欢欢喜喜的送了秦子鹏出门,房门关上,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是第一步。

已经足足半个月的时间了,每日里的刑讯拷打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鼻息间的血腥之气也越来越浓。李管事将手探进隔壁的牢房,帮苏唯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

牢房里面什么也没有,唯一止血的方法,不过是从头顶上那扇小窗上还有墙上清理些尘土,掩盖在流血的地方而已。两间牢房十来个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痛苦而绝望的表情。

期间不时有人向这边的两个人投来目光,最终一个眼中有浓浓的恼恨之意的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着苏唯和李管事嚷了起来。

“我说苏大老爷,您要是真的惹了什么事,您就赶紧招了吧。我们这些人可跟您不一样,您就算是出了事家里那么大的家底随便怎么一打点就行了,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啊。我们要是有个万一,家里一堆老老小小的可都是要命的啊!”

“放肆!”李管事站起身就训斥,虽然是身陷囹圄,但是长期身为管事的威严,还是能够震慑住这群人的。

“老爷究竟是怎样的为人你们都不清楚吗?这些年要不是老爷可怜你,就凭你那点本事,你那家子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还有力气在这里跟老爷嚷?赵四,你可别忘了当日你是怎样求到老爷跟前的!”

那站起来的大汉低了头,却依旧道:“是,当初是老爷给了我一条活路,但是,我这条命真的不能丢啊,”说着朝这边跪行过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老爷,求求您,您就想想办法救咱们大家伙出去吧,这地方实在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是再这样打下去,小的们就是有九条命也经不住这样打啊!“

李管事气急,抬脚便踢了赵四一个趔趄。”混账东西!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李管事转过头心疼的看了眼苏唯,要是真有办法,老爷会这样呆在这个地方吗?说什么想办法救大家,说白了就是想让老爷一个人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这不是逼着老爷去死吗?

做人怎么能够这样!老爷待他们可不薄啊!

苏府虽然有钱,但是那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努力挣来的,方圆百里,多有受苏府资助的人。就是眼下这牢里的人,哪个敢说没有受过苏老爷的大恩?

平素里装孙子,如今老爷遇到了难处,就要这样将老爷给推出去吗?

李管事气的发抖,忍不住又踹了赵四几脚才解气。

那群挤在一起的人顿时又往后缩了缩,只是眼睛里除了胆怯多了一点异样的东西。

至始至终苏唯都没有开口,因为他的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没办法说服这些人继续同他这样忍下去。何况,赵四说的没错,因为这些日子不停的受刑,他们的身体已经快要透支了,他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能够有命等到那未知的希望。

但是他不能松口,坚决不能松口。

这些人,苏唯微微侧头看了眼,”你们以为我认了罪自己就能没有事了吗?“

正在捂着伤口呼痛的赵四同所有的人一样看了过去。胆怯的面容下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一个个的低下了头去。

赵四哼哼两声,也别过了头去。

第二日,狱卒踩着点过来提人,这一片呼痛求饶叫喊声中,最终还是拉走了一个人,一切再次重新开始。

过了不久,那熟悉的喊叫声传来,所有的人往后缩了缩,有人开始低头偷偷抹眼泪。呼痛声乍然停止,等了许久也没有再传出声音来,也没有狱卒再过来提人,一群人开始纷纷探头向刑讯室那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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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就在所有人都伸的脖子都酸了的时候,狱卒拎着鞭子过来了,为首的人挥着鞭子点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便被提了出去。

被押出牢门的时候,赵四看到了狱卒手上的鞭子上还滴着血,扑通一声便瘫到了地上。

那狱卒斜着眼睛不屑的瞥了眼,冲两个狱卒抬了抬头,那两个人便将人架起,向刑讯室走去。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传来鞭挞声,呼喊声,所有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该不会是他们开始下杀手了吧?“

”我听说以前有人不招供,有厉害的老爷竟然把人的耳朵给割了,这个,这个······“那人哆哆嗦嗦的说不下去了。

有几个人也吓得哆嗦起来,开始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拿着血污的袖子抹着眼泪鼻涕。

一时之间,牢房里哭作一团。

”老爷“李管事觉得事情不妙,蹲下身子望着苏唯,”该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李管事心里发颤,人命非小事。

苏唯飞速的想着,方才突然消失的声音,没有被送回来的人,滴着血的鞭子,赵四被带走之后的安静,这一切太不正常。所以,是最坏的情况要来了吗?

他该怎么安排后面的事情?

他看向身边的李管事,这是他最后的稻草了,纵然救不了自己的命,也要保住自己的妻女。

”李迎光,“苏唯抓住了李管事的手,通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管事也吓得呆住了,苏唯将他拉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好一通的话,李管事听得直摇头流泪,”不,老爷,不能这样!“

”你听说我!这些人里面只有你是一心向我的,只有你才会将我的消息给递出去!我不能就这么冤死在这个地方,一定,一定要转告夫人和姑娘,要她们先保护好自己,若有机会,再为我伸冤——“苏唯的声音发颤,但是却很坚定。

”没有时间了,一旦出了人命,他们都不可能再坚持下去!如果你再这样跟我站在同一个立场,连你的性命也难保!你必须听我的!“

李管家连连摇头,嚷着说老爷让我代你去承担这一切,让我来认下这罪名。

”不行,那些人分明是冲我来的,就算你认下所有的罪,他们也不会认的。他们要的是我的命!“苏唯的声音低沉而急迫,说到我的时候格外重。

”按我说的做!去吧,去坐到那边去吧,不要再呆在我这里了。“低声说吧,抬手给了李管事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这略有些吵的牢房里格外的响亮,苏唯用尽了自己的全力,李管事被打了一个趔趄,脸登时便红肿起来。

他捂着脸眼中含着泪可怜的看着苏唯,就好像受尽了很大的委屈一般。

”你个混账奴才!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苏唯抬高声音喊道。

有人同情的看了眼捂着半边脸的李管事,畏畏缩缩的缩了缩脖子,没有人起身来扶倒在地上的李管事。

”老爷!“李管事痛苦的喊了声,声音颤抖,似乎在哽咽。

苏唯却只是站起身一甩袖子,向牢房的另一个角落走去,决绝而凄凉。

李管事摔倒的身子此时弓着背,低垂着的头,泪珠连连。

过了许久之后,他擦干眼泪,整了整衣服,高昂着头狠狠地看了眼苏唯,转身在牢房正中坐了下来。

狱卒再次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李管事,便直接将他提了出去,同样的,那边没有声音,只是,直到中午,也再没有人过来提人了。

苏唯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似在养神。

大概是晚上的时候,狱卒打开了苏唯的牢门,苏唯抬了下眼皮又闭上了眼睛。

狱卒见他不动,呵斥了两声,让两个人将他给架了出去,径直向刑讯室的方向而去。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张桌子,还是那个知府。

苏唯被狱卒按着跪了下来,但是他却只是不开口。

童知府正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几张纸,翻看完毕才抬头看向跪着的苏唯,面容庄重。

“大胆苏唯,如今你的手下已经招认了你勾结贼匪的事实,难道你还想狡辩吗?”

“小人没有做过的事情,是坚决不会承认的!”苏唯冷哼一声说道。

“哼,没有做过?现在除了那些物证,还有人证,难道你还想狡辩不成?”说着将桌子上的那几张纸甩了下来,直直的飞到了苏唯的跟前。

苏唯不用看也知道不过是那些已经串好的话,但是他还是看了眼,李迎光三个大字赫然的写在纸张的左下角,还有鲜红的手印。

“李迎光这个小人,卖主求荣,诬陷主子,必然不得好死!”苏唯恨声颤抖的喊道。

“苏唯,李迎光是你的管事,他已经承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下的,所有的细节他也都交代的很清楚。本官念他揭发有功,已经禀报上峰,饶恕了他的罪过。你若是聪明,就早些招认,免受皮肉之苦!”

苏唯忽然高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声音高亢而凄凉,穿透牢房,惊得栖息在外面树上的鸟儿扑棱棱的飞走了。

“大人敢让那李迎光与我对质吗?”笑声乍停,苏唯高声问道。

“来人,带李迎光!”见知府示意,师爷忙开口吩咐。

没多久牢房大门开了,李迎光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在一个狱卒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左脸颊高高的鼓起,一片红紫。走到近前的时候他看到了跪着的苏唯,脚步下意识的一顿,在狱卒的催促下,才向前走来。

“罪民李迎光见过知府大人。”李迎光跪下道。

“李迎光,你所供诉的事情是否属实?”

“回大人的话,小人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苏唯丧心病狂,勾结贼匪,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李迎光!”苏唯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迎光,满眼愤恨之色。“不过是因为上午我打了你,你就如此污蔑主子吗?”苏唯指着李迎光的鼻子,“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放肆!”童知府一拍桌子,制止苏唯的吵闹。“苏唯,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唯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知府,师爷,周围的狱卒,还有仍旧跪着的李迎光,“你,你们这些人,我苏唯顶天立地,行不愧天地,却被你们这些歹人无端冤枉!想要让我认下你们栽赃到我身上的罪名,做梦!我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正喊着,突然向知府扑了过去,紧紧的掐住了童知府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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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苏唯忽然间冲向了童知府,掐住了童知府的脖子。四周的人慌忙回过神来,离得最近的师爷已经要冲到跟前的时候,只听得扑通一声,苏唯被摔打在地上。

师爷一拍脑袋,忘了,知府虽然胖,可是个打架的好手。

再看看已经昏倒在地上的苏唯,师爷不由捂住了眼睛。

原本要冲过来的狱卒们也都楞在那里。

知府,好身手!忙缩了缩脖子退回去。

李迎光吓了一跳,眼睁睁的看着苏唯昏倒在地,却不能上前去,只得把头垂的更低。

“哼,找死!”知府拍了拍衣袖,重新坐好,看向跪着的李迎光。

“你,再写一份详细的诉请书,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保你性命无忧,大好前程,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是,是,谢大人。小的一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李迎光忙叩头道。

知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看了眼倒在地上无人理会的苏唯。

”一会儿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抬眼看向牢头。

牢头忙点头连连称是,”小的们要是这点头做不好,也就不用跟着老爷您混了。“牢头恭维道。

知府却只是斜眼看了他,很是不满。

牢头忙闭了嘴不说话了,事情过了这么多天才有这么一点进展,他们办的确实不怎么样。还是加把劲吧,牢头心里道。然后恨恨的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苏唯。等会儿有你的好果子吃!

然后一招手,几个狱卒立刻上前,讲苏唯五花大绑,绑在了木桩上,又有人提了一桶水,刷拉一声,泼在了苏唯的身上。

盐水浸到伤口上,昏迷中的苏唯吃痛,忍不住呼痛出声,醒了过来。晃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四周凶神恶煞的拿着鞭子正瞪着自己的狱卒。

那个拿鞭子的狱卒一看苏唯睁开了眼睛,恶狠狠的说道:”好你个大胆的狂徒,居然敢对知府大人行凶!“言罢一鞭子便打了上去。

”啊!——“,声音凄厉,让人听之色变。

苏唯痛的浑身发颤,只觉得那鞭子好似一根根锋利的针一般刺入自己的骨肉。

牢房那头的人听到了,一个个吓得抱在了一起。

狱卒得意的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鞭子,映着火光,苏唯看到了鞭子上面缀着的尖刺闪闪发光,一个晃眼,鞭子再次打在了身上,苏唯咬紧了牙关,却依然忍不住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狱卒见人没有像刚才那样发出那令人悦耳的声音,有些恼怒,便用尽了力气,挥鞭而上!

”啊!——“苏唯只觉得好似削骨一般的疼痛,痛的浑身冷汗直冒,哀呼之声连连,粗喘着气,只是未待他喘匀气息,那刺痛感再次传来,苏唯只觉得头一昏,昏死过去!

狱卒冷嗤一声,明明没那么硬的骨头,偏偏要咬牙!哼,跟我斗?

狱卒心里想着,手上却是丝毫未停,舀起身侧桶里的盐水,刷拉一声便泼到了苏唯的身上。见苏唯睁开眼睛,侧过身低头看向知府,见知府大人已经走到了跟前,便退到了一旁。

苏唯身上疼痛难忍,只觉得头上昏昏沉沉,睁开了眼睛却看不真切,但是还是看出了站在身前的人,穿的乃是官服。

”苏唯,你趁早招认,免受皮肉之苦!“知府沉沉的声音响起。

”呸!“苏唯用力啐了口,唾沫混着血水飞溅而出。

知府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不过距离终究那么远,身上并未被溅上一星半点。

”狗官!“苏唯喘着气恨恨说道,”我苏唯与你无冤无仇,你却百般陷害于我!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收了谁的好处!“

这并不是在问。

这样百般遮掩,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让他认罪,又怎是他一句话能够问的出来的。

但是他也会恨,也会猜测,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至于斯!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他怎能甘心!

知府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想起什么又收回了脚。

拿鞭子的狱卒忙要上前继续挥舞鞭子,知府一抬手,制止了。

“苏唯,其实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本官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得先在这认罪书上,签字画押。”知府侧身向后伸手,师爷忙哈着腰小跑着递了上来。

苏唯眯着眼睛看了眼上面写的东西,大致跟李迎光写的那张差不多,咧了下嘴。

想的倒是美!

师爷还以为苏唯是动了心,忙也说道:“苏老爷,古人都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师爷说了这句,忽的顿了下,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对,眼睛眨了两下,却又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如今你这罪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何必要多受这皮肉之苦?只要你签了这认罪书,我保证你余下的日子好吃好喝好住!”

要害人命,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好似自己是多好的善人一般。苏唯轻轻哼了声。

“苏老爷,你可想好了,如今连你的管事都已经招认了,等其他的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做,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你要认清形势才好!”

苏唯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做一个痛苦而艰难的决定,师爷瞪大了眼睛瞅着等着。

“我要考虑一下。”苏唯睁开眼却这样说道。

师爷差点摔跤。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话。

“好,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不能太长。”知府开口。

“三天!”苏唯抬起头道。

“好!三天就三天!三天后你若是还不签,我自会将该做的全都给你补上!”

知府说的是每日的挨打拷问,这就是说,他终于可以安静三天了。一切静待三天后吧。

知府答应之后,转身离去了,师爷忙弓着身子追了出去。

“大人,大人,真的答应给他三天时间啊?这,这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知府虽然胖,走的却极快,听了这话脚下也是片刻未停。

“三天,在我这里,别说是三天,就是给他三十天,他也翻不出个花儿来!”

“但是,大人,那边的人可在催呢!”

知府忽的停下,师爷来不及停下,一头撞在了知府的大肚子上。吓得师爷连连赔罪。

“催什么催!再催,让他们自己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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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送走雨晴之后,迎春忙吩咐人进来伺候苏映雪洗漱,一张脸上喜气洋洋,带着前所未有的骄傲。彩云依着苏映雪的吩咐,一早便休息了,只留了迎春睡在外室。

迎春心中激动,翻来覆去,满心欢喜的睡不着,此时已经夜色深深,忽的听到苏映雪那边一声惊叫,吓得她忙起身,顾不得穿上鞋子,点了灯便跑到了苏映雪的床前:“姑娘,姑娘,怎么了怎么了?”

烛光照应下,苏映雪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的坐着捂着心口直喘气。

见迎春进来,摆了摆手,“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迎春忙坐下来帮苏映雪顺气,想了下又起身去倒了杯水给苏映雪喝。苏映雪接过,缓缓的喝着,面色也微微好转,只是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迎春坐在一旁安慰,说些做噩梦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在外累的了,也许是路上受惊了等等,要不明天去庙里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苏映雪笑着拒绝了,她道:“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没事儿的。只是千万别告诉夫人,免得她担心。”

夫人身体刚好转些,这些小事当然没必要到夫人跟前去说。

二人坐着说了片刻,苏映雪便让迎春下去了,自己也躺下休息。

迎春经过这一吓,心里早就没有了激动,竖着耳朵听着苏映雪那边似乎已经睡沉了,这才倦意上头,倒头睡去。

耳边传来轻微的鼾声,苏映雪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披衣而坐。

窗户上映下斑驳的竹影,轻轻摇动,苏映雪走过去,轻轻地打开了窗户,一弯明月挂在天上,满天的星星闪烁着光芒。

”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啊······“苏映雪对着明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着。可是脑海里翻滚的始终都是方才梦里的情景,唐俊浑身是血的躺在黑黢黢的林中,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他的剑掉落在一旁,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的从高处飞腾而下,举到砍向唐俊——

苏映雪抱了抱肩膀,心惊肉跳。抬头望月,低声祈祷。

第二日早上迎春伺候苏映雪起床,看着她眼底的乌青便知道她昨夜估计是没睡好,见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这才开了口。

”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要不今日就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听说菩萨庙里最是灵验的。“

苏映雪点头道:”也好,求个心安也好——“

”心安?“迎春低声嘀咕,是心安,做噩梦可不就是心不安么,可是姑娘为什么心不安?

用了早饭,苏映雪便来到了苏母院中,此事丫鬟们正将饭菜撤下,又有丫鬟将药捧上来。

苏映雪接过,喂苏母吃药。

苏母今天的气色比昨日要好更多,面色也有些红润,兰若在一旁轻声说着,夫人今天比昨天要多吃了小半碗粥呢,小菜也多吃了好几口,看来还是姑娘在身边的好,只要姑娘在,夫人保证什么病都没了等等。

苏母喝完了最后一口药,苏映雪忙将蜜饯递了上来,给苏母吃下。

苏母笑着点了点兰若,说着,我的事情你倒是放在心上,饭菜多吃几口也知道,怎的自己的事情就不操心些。

苏母说的是兰若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嫁人的事情。

兰若红了脸,却依旧笑着说,能伺候夫人那是天大的福气,嫁不嫁的又算得了什么事。

只说的苏母无奈的摇头笑。

苏映雪见苏母当真是好多了,心中的愧疚才稍稍缓解。一面替苏母揉按手掌,一面说道,“女儿听说菩萨庙很是灵验,想要去替爹爹和母亲去求道平安符,母亲觉得可好?”

苏映雪虽然说的很轻松,心里却是分外紧张,生怕母亲听到自己说又要出门,再生气起来。

哪只,苏母听了却只是点头沉吟着说道:“如此也好,你爹爹去那么远,到如今还不知道你已经回来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病着,这件事你去是最好不过的。”

然后又问苏映雪打算什么时候去,都带谁等等。

苏映雪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没有责骂也没有抱怨更没有生气,只是这么平心静气的同意了,竟然还问这些细节小事。心中似有涟漪荡漾开去。

苏映雪道:“女儿想着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一会儿收拾下就去,赶在中午前还能回来陪母亲用饭。”

苏母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拍了拍苏映雪的手道:“没事儿,你尽管去就是。路上慢点,别那么着急的赶路,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一顿饭不陪我也没什么的。再说现在这天热,不如到下午凉爽些的时候再回来。不过,得多带几个护院。咱们府里如今就只有咱们娘儿俩,万事都得多份小心。”

苏映雪心中激荡,忍不住问道:“娘,您,不反对我出门了吗?”

苏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莫管以前了,今后你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吧,娘不会再强拘着你了。”

“娘,你是生我的气吗?”苏映雪心中一惊,问了出来。

苏母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倒是好像什么都浑不在意一般,轻轻的拍了拍苏映雪的手,“放心,娘说的不是气话。你尽管放心就是。无论你是想出门去游玩,还是想要学做生意,这些都由着你。趁着年轻,想多转转也是好的,只是万不可悄无声息的就这么走了。娘会担心的。”

苏映雪眼泪扑簌而落。娘还是因为自己的离家出走而担心啊。不过,她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她忙拿帕子擦了泪,向苏母再三保证着。

苏母并没有太激动的情绪,只是含笑点头,摸了摸她的发髻。一面又吩咐兰若让人去备车马,选随侍的仆从护院。

母女二人说了些贴心的话,苏母便催着苏映雪赶紧出发,出发的若是晚了,等会儿天气热起来,路上走不好受。

苏映雪嘴里说着好,心里却并未觉得有什么,这些日子赶路,对她来说,只要不是暴雨的天气,什么天气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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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苏府的大门敞开,苏映雪抬脚迈出府门。

此时太阳已经闪耀着灼人的光辉,天空晴朗,飘散着朵朵白云,门前打扫的干干净净,马车以及仆众静候在门口。没有丝毫昨日的萧索,连空气都是那么的温暖沁人舒适自在。

苏映雪的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拿着团扇轻轻的遮掩,同所有的大家闺秀一般,将笑意掩藏在扇子后面,但是眉眼弯弯,星眸闪耀着光芒,璀璨生辉。

跟在身侧的彩云双手扶着苏映雪的胳膊,低着头,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马车平稳的驶出了鼓楼东大街,向北面的菩萨庙而去。

彩云卷起车帘,阵阵轻柔的小风吹来,惬意而舒适。苏映雪看着外面的风景从眼前一一闪过,这些以往无限向往的风景此刻这么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再也不似以前那般遥不可及。小扇轻摇,心中一丝舒缓过后又想起今日出行的目的,又卷起愁绪。

迎春一路上叽叽喳喳指点着外面的风景说个不停,苏映雪偶尔点头微笑,表示赞同。迎春便说的更加起劲了。彩云却明显注意到了苏映雪的表情有些寥落,不由奇怪,但想想又能理解。

风景再美又如何,没那共同赏景的人,也只能勾起愁绪罢了。

马车在金凤山脚下停稳。菩萨面就建在金凤山上,再往前便是山路了,为显诚心祈求,来寺庙的人虽多,却从无一人驱车而上,均是停在山脚,步行而上。

苏映雪踩着脚蹬下车站定,抬眼看了这金凤山,但见大道铺成路缓缓而上,满山郁郁葱葱,六月的天气炎热,然而行人不断,有上山的也有下山的。山脚下停着好几辆马车。

“姑娘你看,”迎春指着那几辆马车说道,“菩萨庙真的是灵验的很呢,这么早就有这么多人来上香了。”

苏映雪笑着夸了她几句,赞她打听的消息不错,做事很好什么的。迎春嘴上说着应该的,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与兴奋。

一行人便向山上走去,刚走到半山处,突然面前站着一个黄袍道人,拦住了去路。

苏映雪抬头一看,面熟得很。她见的人不多,说过话的道人却只有一个。

“道长有礼了。”苏映雪施礼。

那道长却只是半眯着眼睛捏着胡须看着苏映雪,半晌才道:“天命不可违,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宿怨,施主自求多福吧。”

说罢绕过苏映雪几人便走。走出几步又扬起袖子高举了胳膊张开五指道:“他日若遇难处,施主可到五华山来寻我!”,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迎春叉腰回头啐道:“哪里来的臭道士在这里胡言乱语!呸,你才自求多福吧!”

本来那道士出现在这里已经引人侧目,此时迎春一骂,便有不少人停下来看热闹。

苏映雪心中本就有事,听到这道长说的话,不免心惊,一时间砰砰乱跳,却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恐惧之心来。她看着那道士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里,头上却嗡嗡直响。

“姑娘!”彩云发觉不对,忙来搀扶。迎春听到也忙转过身来扶,一面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身后的小丫鬟和仆妇们也有些慌神,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先前那道人说话的声音不高,只有苏映雪和彩云迎春三人听到,他们只听到最后一句。只是这不是做好事,怎么姑娘反而不舒服?

年纪大些的仆妇怕是因为天气已经有些炎热,怕中了暑气,忙嚷嚷着赶紧到树下的石凳上歇息歇息,一面打扇,又有人捧了水来。

忙忙乱乱好一阵,苏映雪的气色才好些。

这些事情不能让母亲知道。

一个念头闯入苏映雪的心中。

“没事儿,可能是连日赶路还没有歇息好,太阳一晒便有些头蒙,缓一缓就好了。”苏映雪说道。

一群丫鬟仆妇这才放下心来。

的确是,姑娘才回来就来这菩萨庙为老爷夫人祈福,孝心实在是可嘉。看来是对前段时间做出的荒唐事而忏悔呢。不过眼下苏府里,走的走,病的病,姑娘回来了,大家总算是有了个主心骨了。

做了荒唐事又怎样,照旧是他们的主子,老爷夫人不说,他们就更没有说的资格。当然,他们本身就没有资格嘛。

迎春却是疑惑的往山下瞅去。真的只是姑娘说的那么简单?方才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况且姑娘还给这道长行了礼,好像是认识的。

姑娘好像没有单独出过门吧?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正想着,手突然被人抓住了,迎春吓了一跳忙回头,见是姑娘正在冲自己笑。

“我没事儿了,咱们继续上山吧。”

“姑娘要不要多歇息一会儿?”

“没事儿,上山之后再休息也是一样的。况且这会儿已经热起来了,再呆下去只能更热罢了。”

这倒是真的。迎春没有再说什么,让人取了伞,撑起伞来给苏映雪遮阳。

上山的人的确不多了,倒是下山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看来赶早的人还真是不少。

没多久,便看到香烟袅袅的寺庙了。

庙门口上简单的挂着菩萨庙四个字,有两个尼姑正在门口同几位撑伞的香客一面说着什么话一面频频行礼。

那几位撑伞的香客也施礼,然后便转身向山下走来,与苏映雪正好走正面。

突然听得一个声音尖细锐利的声音咦了声,然后便传来嗤嗤的笑声。

苏映雪正抬头看去,无奈微微摇头。今儿倒是怪了,一直不出门,出门遇到的却还是一样的人。

“哟,这不是苏大姑娘吗?几时回来的?”那女子依旧是穿着一身黄衣,袅袅婷婷的向苏映雪这边走来,轻轻歪了歪脑袋,一副娇痴的模样。

“苏姑娘可真是,忽然间就凭空消失了,也没跟咱们这些姐姐妹妹们留个信儿,害的我们好生担心呢。”嗲声嗲气的,苏映雪忍不住一哆嗦。

雨晴不在,苏映雪看了眼迎春,依旧没有说话。

黄衣女子见苏映雪不出声,上前一步便拉住了苏映雪是手。“哎哟,我的姐姐,你看看,你失踪这么长的时间,连皮肤都差了好些呢。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那里有养颜的秘方,回头让人给姐姐送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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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周莹,扬州富商周豪之女。

上次在元宵灯会上见过之后,雨晴曾经很气愤的提过这个名字。

周家在扬州家底也的确是够殷实的,但是同苏家和秦家相比,就差了太多了。以前没少依仗着苏家挣钱,可是在上次灯会之后,苏家竟然突然间取消了跟周家所有的合作。周家一夕之间差点就破了产,还好,扬州并不是只有苏家一家独大。再经历了好几天的生死搏斗之后,周家终于再次找到了门路,慢慢的复苏起来,并渐渐有兴盛之势。

而这一切,都是拜苏映雪所赐。

周莹知道苏家撤了跟自家的合作之后便猜测是苏映雪从中作梗,心中恨恨不平。平日里巴结她巴结的什么似得,却始终没有单独见过自己一次,等会上居然还为了维护一个小丫头来为难自己,真是恨到了心底。

可是,她也很高兴。要不是苏映雪离家出走,周家也没有后来这么好的机会啊。要不然凭着苏老爷的手段,他们苏家想要复起,难上加难。

所以,她看向苏映雪的笑意,便真的多了几分真心。心里却巴不得苏映雪赶紧再次离家出走,这样,她们周家就有机会······

她想苏映雪身后看了眼,上次动手的那个小丫鬟不在,真的把她给收拾了?

周莹自认没那么小心眼,不就是一个丫鬟吗,还不至于被她如此放在心上,管她是去是留呢。只要眼前的这个,若是能够听自己的话,才好!

苏映雪抽回自己的手,她来这里是做事情的,并不想招惹是非。对于这虚情假意,此时也没那心情跟人耗。

“难为你惦记着我,多谢了。”

“可不是吗,我一听说你失踪了,哎呀,都快吓死我了。不过,还好,你现在已经平安回来,我这颗心啊,总算是放下了。”周莹仍旧笑着说,就好似一点都没有在意苏映雪的疏离。

苏映雪忽的手扶额头,脚下一软便向彩云那边倒去。

“姑娘!”彩云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

吓得身后的一群人忙又围上来,吵吵闹闹的说着,哎呀刚才就该多歇息,这才这么远姑娘就又不舒服了。

另一个又说,哪里呀,分明已经到了跟前了。方才姑娘说进了庙再休息,要不是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会这样吗?

说着这话的时候几个人完全忘了身后还站着的周莹,一群人挤挤攘攘的将周莹给挤到了一边。

周莹正说这话,也被这突然的一幕给吓了一跳。待听到那些吓人的议论声,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手里绞着帕子,心中恨恨。

哪有这么巧,不过刚说了两句话人就晕了,她是纸做的吗?

出个门还这么大的排场,以为自己是诰命夫人啊!

一群人虽然有些吵闹,却还是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的,早有人进了庙里去要了间厢房供苏映雪休息,不过一会儿,苏映雪便被人扶着抬着,进了庙里去休息。

彩云从人群中走出来,向周莹施了一礼。

“周姑娘,我家姑娘身体不适,恐不能与姑娘继续闲谈了。我家姑娘说了,方才惊扰了姑娘实在是抱歉的很,还请姑娘不要往心里去。他日若是有机会,再与姑娘畅聊。”

周莹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不管怎么说,苏映雪也算是全了自己的面子。便又假装关心的问了一番,问身体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什么的,彩云一一答了,婉言谢绝,然后便施礼告辞,转身向庙里走去。

苏映雪此时正坐在厢房里喝着解暑茶,听了彩云的回话,默然点了点头。

昨夜的事情依旧悬在心头,今天又遇到那个道士,虽然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么差,却还是挨不过心里如同揪着一般的难受,不论怎样,将人打发了便是。装病是最好的一种方式,虽然并不全是装病,她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歇了一刻,苏映雪不再让那些仆妇们跟着,说佛门净地,需要清净,人多了反而不好,让迎春约束着她们不要到处乱跑,便和彩云在引路尼姑的带领下去了大殿。

苏映雪并未做过这些事情,好在那引路的尼姑是个极好的性子,提点着苏映雪拜了菩萨上了香递了香油钱,便到主持尼姑那里去求平安符。

那主持年纪约三十余岁,白白净净的,看着倒是有几分秀气,颇有江南女子之风。只是神态庄严,举手投足都是出家人不理尘世之态。

苏映雪双手合十施礼,那主持亦还礼。

主持抬起头这才看向苏映雪,瞳孔却猛的一紧。但也只是一瞬间,苏映雪并没有注意到。

“敢问施主是为何人求取平安符?”主持请苏映雪坐下之后问道。

苏映雪示意彩云,彩云便和那引路的尼姑一同出去了。

苏映雪先说是为自己父母求取,又将大致的情况略说了一番。那主持只是点头,见苏映雪不再说话,便说道:“施主今日并非只为施主的爹娘而来吧?”

苏映雪虽有惊讶,却也知道了这些世外之人有时或许的确有一些过人之处,既然诚心求取,自然是不能隐瞒的。

那主持听了她所说的,叹口气说道:“施主不必担忧。贫尼见施主周身紫气萦绕,然这紫气却非来自自身,而是由有缘人所带而来。因此,那人必然是福泽深厚之人。纵然是一时遇到困厄之境,却终能逢凶化吉,得偿所愿。”

苏映雪听了这番话,心中才稍稍安定。

“只是——”那主持神情凝重的看着苏映雪的脸,连连摇头叹息,“虽然那有缘人使得施主周身紫气萦绕,这紫气虽然能够护的施主的平安,却不能长久,终是一段孽缘。施主好自为之。”

孽缘。方才那个道长也说是孽缘。

苏映雪一颗心忽的沉了下来。她本就知道,他们不合适的。纵然是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想要在一起也还是不容易的。

苏映雪挤出一丝苦笑,问主持道:“主持方才说,他就算是遇到危险,终究还是能够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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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主持点头,见苏映雪没有在孽缘二字上过多纠结,便也不再多说。依言将第一道平安符送上。

“施主之母虽然病体缠身,然如今已经有大好之象,身体之病,不必担心。只是,施主还须多多留心,这平安符虽然保的是平安,却是避不得。”

言罢,再递出一张平安符送上。将笔搁置。

苏映雪见了,不免提醒道:”主持,还有家父的一道平安符未写。“

那主持却是充耳未闻一般,唤方才的引路弟子进来,便将苏映雪清了出去,自己却是闭上了眼睛,低声念佛。

苏映雪不明所以,再次出声提醒主持,那主持却根本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苏映雪忙拉住那小尼姑问这是什么情况?

小尼双手合十施礼道:”施主,主持做事自有分寸,还请施主莫要过于执着,请回,请回。“

出家人面色平静无波,却让苏映雪觉得焦躁不安。最终却还是悻悻的离开。

彩云见苏映雪出来,一喜,一见苏映雪满面愁容,又一愁。

”可是唐公子出了什么事情?“她见苏映雪手中只有两道平安符,忙问道。

苏映雪摇头,将适才主持不肯给父亲平安符的事情说了,彩云道:”老爷这些年做了这么多的好事,也许是那主持觉得老爷功德无量,不需要这些东西呢?“

父亲的确是没少为扬州的百姓们做好事,逢旱逢涝总是会施粥布施的,便是那些穷困潦倒孤苦无依之人,但凡找到父亲这里,也总是会给些银两安家,遇到合适的机会还为他们提供挣钱的机会。

但是,她却总觉得怪怪的。按照正常的情况,若真是不需要什么的,完全没必要不说话啊。

难道说,父亲出事了?

功德无量不需要平安符,那,还有一种人也是不需要平安符的。

苏映雪被自己突然的年头吓了一跳,忙摇头挥去。她怎么能够这样想父亲,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是,父亲为了寻找自己,没能从秦子卿那里问出自己的下落,却得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在宜阳,让他快去寻她。刚开始的时候苏映雪也觉得这也许是哪个好心人认错了人,通知错了人,但是,此时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对。

若真是好心人提醒,何必如此费尽心机,连面都不肯一露,只是一张简短的纸条提醒。

而且,是挑在秦子卿再次离开扬州之时。若是秦子卿还在扬州,父亲只需要一问便可知道真假,偏偏秦子卿还是莫名其妙离开了府邸,同样也是有人留了一张纸条让他火速从他醒来的客栈离开。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不,一定有事情!

突然想明白这一切的苏映雪吓坏了,虽然她的脸色苍白,头脑有些晕眩,但她却撑住了一口气,忙吩咐彩云,立刻下山回府。

那里仆妇们得到通知,纷纷劝彩云去劝劝姑娘,别累坏了身体云云。彩云只一句话便将人打发了。

“主子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苏映雪的脸色分明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仆妇们从未见彩云发过脾气,匆忙收拾了便出了庙门。

苏映雪一路疾行,到了山脚下,也不管那些仆妇们有没有都跟上来,携着彩云和迎春上了马车便吩咐回府,六个护院自然是跟着主子走的,只留了身后那几个仆妇们,上了后面的马车,匆匆跟了上来。

苏映雪一路急催,马车颠簸,苏映雪却镇定面容,又吩咐一个护院快马去寻管家府中等候,心中快速的计较着一切。

马车在苏府门前紧急勒停,苏映雪三人向前一栽,迎春正要发脾气训斥,这边彩云却已经扶了苏映雪下了马车,忙收敛神色跟了上去。究竟出了什么事?

管家已经在府门前等候,见苏映雪下了车,忙迎了上来。

“去父亲的书房说话!”

苏映雪简单吩咐道,又吩咐彩云,不许任何人跟进来,守在外面,不能被任何人听了去。

书房门关上,管家此时的脸色很是紧张,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忧心又焦急的看向苏映雪。

苏映雪直接问了刘管家当日苏父得到那张纸条的情形以及纸条上的内容。管家一一照实回答了。苏映雪的手在桌子上攥紧,问道:”射箭传信?此人武艺不凡,为何不肯露面?“

管家听了也摇头,当日只顾着寻姑娘的下落,哪里想那么多?

”刘叔,咱们苏家在宜阳那里可有什么生意?“

管家道:”有,但是,也不算有。“

”什么意思?“苏映雪挑眉。

”苏家一直都是做的中原的生意,只是在几年前的时候,老爷认识了一个朵以商人,那商人在北邮,临近宜阳的附近有一个商铺,便和老爷商量着将咱们的东西运到那里给他卖。当时老爷觉得路远风险太大没答应,但是经不住那个人的一再缠磨,且又许了许多的好处,那人着实是诚心要跟老爷做生意的,老爷抹不开脸,便答应了。只是,老爷觉得不放心,还是在宜阳南边的潍城设了一个点,那商人若是想要做生意,便从那边的店里买就是了。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说明清楚,这边传了话,不过两个月就能将东西送过去。倒也算是方便。不过,那朵以人在北地做的生意极好,咱们店里的生意却是惨淡,若不是那朵以商人撑着,根本就没有盈利的机会。所以,那边的生意,也只是针对那朵以人一人的。所以我才说,算是有生意,但也不算有。“

”那,当时爹爹走的时候,那里可有什么异常?“

管家神色有些凝重,略停之后才说道:”的确有。“

苏映雪心中之石落地,痛苦非常。

”当日老爷接了信,第二日去了秦府,得知秦三公子已经离开了,便决定亲自走一趟。一来是为了寻找姑娘你的下落,二来,也是为了查找咱们丢失的两批货。“

”货物丢失了?“

”是,不但货物丢了,连人也没有消息。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得到姑娘消息前不久,潍城那边传来消息,说客人定的货物没有到,问是怎么回事。这问的还是第一批货的信息,隔了半个月有余,又问第二批货何时能到。我们这才知道,两批货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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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所以父亲才急忙忙去的?“

”不,当时还不确定是出了事情,老爷当时便派了几波人去寻,但是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没有寻到。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回来之后,说不但是货,连人都没有找到。我们这才确定是出了大事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被哪里劫走的,为何连人都不剩。从扬州到潍城,路途遥远,山匪贼寇什么的也遇到过,但一般都是劫财,咱们的人也给他们交了不少的过路费,虽然也有偶尔丢过的事情,却从来没遇到过连人也消失了的事情。“

”为何不早告诉我!“苏映雪怒气冲冲,捶了下桌子,巨怒之下,不觉疼痛。

刘管家涨红了脸低头不语。

苏映雪一气之后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

苏家的事情,无论是上下还是内外,什么时候能由她做主了?自己这是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一时间忘了。刘裕和又是苏府的老人,别说是自己,便是父亲母亲也很少这样给他没脸。

“方才是我失态了,刘叔你多见谅!”苏映雪道歉道。

刘管家面色稍缓,嘴里连说着不敢。又问:”这些都是老爷之前安排好的,老爷带去的人足以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姑娘为何会如此惊慌?“

也许是因为年纪小没经过事,吓着了吧?刘管家心道。

苏映雪手揉着眉心,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向刘管家。她毕竟年轻,哪里经过那许多事情,眼下能依仗的也只有管家了。想到这里,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己所推测的都跟管家说了一遍。

管家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越听脸色越僵,到后来竟有些心颤。他们只知道秦三公子离开了扬州,却不知他也是被人给偷偷带出去的。这未免太过于巧合!

管家忙说道:”姑娘所虑极是,我这就再加派人手去寻!“

”再?去寻的人已经走了?“苏映雪问道。

”是,昨天下午便走了。我已经吩咐过他们,让他们一路疾驰,不要顾惜银钱,快马加鞭沿路换马,约莫十多天便能够到宜阳。到时候老爷究竟到没到宜阳,有没有什么事就都清楚了。只是为了赶路,我派出的人手不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派人手才是。“

已经出发了,苏映雪心中稍安,十天,的确已经是很快了。她从霸州赶到这里还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何况是宜阳那里。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夫人。她身体刚好了些,不能受惊吓!“苏映雪交代道。

管家应声是,便退出去安排事情了。苏映雪让彩云吩咐今天所有跟着她的那些人,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吐露半点消息,要是让夫人知道了任何一点消息,决不轻饶。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姑娘着急回来陪夫人赶得急就是。

安排好一切,苏映雪带着迎春回了清怡院梳洗,一面对迎春说道:”彩云和你都是我所信任依仗之人,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千万不可说出去一个字,尤其是,那个道士!“

迎春一扫心中阴霾,笑着应声是:”姑娘放心,我虽话多,可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彩云谨慎而你勇敢,你好好做事,以后定堪大用!“

迎春面上喜得就要笑出一朵花来,连连称是表忠心。

简单梳洗之后,便来到了苏母的海棠院。苏母那里已经得了消息说姑娘要回来陪夫人用饭,所以丫鬟婆子直到看到苏映雪进来,才吩咐厨房传饭菜上来。

”好孩子,娘不是说了让你别着急,这大热的天这样跑来跑去的,可别中了暑气!“苏母拉着苏映雪说道,一面又吩咐人取冰盆放到外间让苏映雪去外间纳凉。

苏母体弱,虽然是大热的天却依旧盖着的锦被,根本就不能用冰盆,苏映雪听到这里忙拦下了。

“用不着。我坐的是马车,一路上遮着阳,又有小风吹着,根本就不热。娘快别担心了。”一面又说爬了山早饿了,让赶快上饭,苏母这才作罢。

用罢了饭,苏映雪将平安符递给苏母,跟苏母简单说了去庙里的情形等等,一应不该说的,全都盖过。苏母点头微笑的听着。

这些年一直拘着她不敢让她出去,怕她到处乱玩,但真的放开了,才发觉女儿根本就没那么让人操心。若不是有那件事,她根本就用不着这样的。

苏母心里正在想着,胳膊被苏映雪摇了摇,“母亲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母这才回过神来,没说什么只是问苏映雪:“方才你说什么?”

苏映雪道:“女儿是说,爹爹不在,母亲现在身体也未大好,咱们府里上下人心不安,想请母亲允许,在母亲身体痊愈之前,由我来管家一段时间。一来是为了安抚人心,二来女儿也想趁机跟着刘管家学着做生意,母亲觉得可好?”

苏母点头微笑,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所有的一切早晚也都是她的,早些学些也是应该的,何况这个时候,家里没个主持大局的人,真的是不行的。至于生意上的事情,她自己懂得也不多,趁着这段时间学一学也是好的,更多的东西,还是要等到老爷回来以后再教她。

“也好。你如今年纪小也没经过事,有什么事情外面有刘管家帮着你,里面的事情有兰若,都是可以跟着她们学的。只是,千万别累着了。”

苏映雪欢喜应下,又再三保证绝对不会累着自己等等,苏母听了便更觉放心。

“去吩咐各处管事的娘子,明日起家中便由姑娘当家主事,就不要到这个院子里跑了。还有,明日起你就先跟在姑娘身边吧,好好教教她也好。”苏母吩咐兰若道。

兰若担心苏母的身子,有些为难。苏母笑道:“知道你细心,但是青萍也还算心细,有她在,你总该放心吧?”

青萍是兰若一手培养起来的,做事大胆而谨慎,的确也是不错的。兰若这才笑着应声是出去做事了。

汤药端了上来,苏映雪伺候苏母吃了,服侍她歇息之后,才退了出去。笑容散去,露出满面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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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苏映雪没有回清怡院,而是径自向父亲书房的方向走去。

刘管家已经等在那里了,见苏映雪进来,忙道:“姑娘,人已经安排好了,方才已经出发了。一旦有了消息,就会尽快传回来的。”

苏映雪点头,同刘管家说道:“年节之后,老爷对周家都做了什么事情?”

刘管家当然知道是跟苏家有生意往来的那个周家,便将当时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下。

“爹爹做事的手段,还真是······”狠呢。苏映雪咽下这两个字。

“其实,这也怪不得老爷。当初姑娘提醒的时候老爷就早已留意周家了,那周家一边对外宣扬着东西是从咱们府里买进的,一边却又在其他地方买了次品,以次充好,败坏苏家的声誉,这本来就是不能忍的事情!”

苏家最重的便是诚信与声誉,当然不能忍。

“今日上午我见到了那周家小姐,看她的穿戴以及神态,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反而,”苏映雪想起她那略带几分真心的笑意,“反而好像,过得更好了?”

刘管家点头道:“姑娘慧眼如炬。咱们与周家断了生意往来之后,周家的确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后来突然又发达起来。”说到这里管家皱眉低了头,因为他并不清楚周家究竟是跟谁合作的,这段时间一来,苏家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寻找姑娘的事情上,生意上的事情他虽然帮着打点着,毕竟事务繁多,顾不上来。但是,这话他却是不能说的。

苏映雪知道刘管家办事是个谨慎妥当的,既然不说,肯定是还没有查,便吩咐要尽快查清楚。

“紫烟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吗?”苏映雪突然转了话题。

刘管家摇头,错过了最好的寻人时间,这之后的寻人便更是如大海捞针一般。

这本来也就在苏映雪的意料之中。自己连夜奔了那么多天,苏家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自己,若是紫烟可以隐藏行踪,自然也是一样的。

苏家寻人的本事,可真是不怎么样。

若是能够想出一个办法,组建一个系统,无论是寻人还是传递信息,能够做到又快又准,那么,无论是消失的紫烟还是货物丢失的事情,都不会再成为困扰苏家的事情。

皇帝建立的驿站,百里加急什么的,按说应该是最好的。可是这样一个工程耗费的人力物力是极大的,也只有官家才能养得起。苏家就算是再富有,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但是,还有一种方式。

苏家如今在江浙一带,商铺加在一起足有百家,但是也仅限于江浙一带,若是能够将商铺在大齐境内都开设出来,一面做生意一面又作为联络点,那,不失为一种好的方法。

只是,这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将苏家所有的商铺理清楚,排查一边,巩固好基本才能做好所有的事情。

“那就先不用找了,将人调回来做其他事情吧,眼下做的事情很多,需要人手,没必要在这一件事上过于费工夫。还有,我这边已经回禀了母亲,这段时间,府里和铺面上的事务都由我来管。但是我什么也不懂,所以很多事情还是要麻烦刘叔你来教我。”

管家忙道,不敢不敢,这都是应该做的。

苏映雪道:”但是因为父亲的事情,我总觉得铺面上也不大安稳,所以刘叔,您要做的不仅仅是教我这些东西,还有和我一起排查看有没有潜藏的隐患。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苏府于万一。“

管家终于明白苏映雪要接管生意的缘由了,与其说是他教苏映雪,不如说是苏映雪要帮他才对。

”想要了解生意,以及排查隐患,最快捷的方法便是从账本入手。今天下午我就通知城内所有的庄铺将账册送来,姑娘随时都可以查验。“

苏映雪也是赞同。同样的话佟掌柜也同她说过,掌握一个店铺的生意,最重要的一项事情便是会看账册。

佟掌柜已经教会她一些了,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那好,账册送来之后,便直接让人送到我那里去就好。“

佟掌柜得了吩咐,见苏映雪没有其他的事情吩咐了,便出去办事了。

苏映雪将要做的事情一一记下写在一本册子上,以防有什么遗漏,待书写完毕,这才唤彩云进来。

“兰若可来了?”苏映雪问。

“是,过来有一会儿了,在外面等着。姑娘吩咐说未经允许不能进入,我便不曾进来禀报。”

苏映雪点头,让请兰若进来。须臾,彩云将兰若请了进来便退出去了。

“姑姑请坐。”苏映雪指着下首的一张椅子道。

兰若含笑施礼坐了。

“今日唤姑姑过来,并非只是因为母亲交代的事情,而是有事要求姑姑帮忙去做。”苏映雪直接说道。

兰若有些惊讶,夫人让她来就是辅助苏映雪打理府中事务的,怎么苏映雪说不是为了这事?

苏映雪便将事情大致同兰若说了,兰若面色惶惶不安,直说:“那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心里一下子就没了主意。

苏映雪道:“如今母亲病着,母亲素日是最相信你的,所以,还望姑姑帮着隐瞒,事情不能让母亲知道。”

兰若连连点头,“是,这么大的事情是不能让夫人知道的,夫人的身体······”说着。兰若的眼泪便下来了,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苏映雪此时也是红了眼睛,但是家中之事还需要她来打理,此时不是伤感之时。

“好在咱们府里人少,事务并不多,也好打理。让那些管事娘子们每天早上卯时到我院中回话,只是要辛苦姑姑和各位管事娘子了,要比往日起的早些,这样我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

“姑娘说的哪里话,这些本来都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该做的事情。只是,苦了姑娘你了。”不过是刚及笄,便遇到这样的事情,来撑起一个偌大的苏府。

苏映雪轻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当初鲁莽,咱们府里何至如此。“苏映雪心中微微感伤,若不是自己,父亲根本不会离开扬州。就算是有人想要谋取苏府,也要好好掂量一番。如今父亲不在,诸事都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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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安置好这一切,苏映雪去了花圃一趟。她昨日刚回,一直还没有机会过来相见。

文心和秀莲眼含热泪恭恭敬敬的同苏映雪施礼,雨晴因昨日已经急不可耐的去见了苏映雪,倒并未像她们两个一般,只是欢喜着。

苏映雪好言安抚,又问了这些日子花圃里的情况,查看了花圃中所栽种的植物的情况,见其中有一株纤秀可人的植株,其叶纤秀,若兰草,但嫩绿的叶子边缘却是由青渐次变绿便浅黄橙色最后却是大红之色,竟似彩虹一般。

文心见苏映雪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植株,便拉了雨晴上前道:”姑娘可是喜爱这株?这可是雨晴这几个月精心培育起来的呢。“

苏映雪忙回头看向雨晴,很是惊喜,忍不住连连夸赞。”雨晴你真的是太棒了,这么复杂的东西,不过几个月你便养了出来,便是我,也是办不到的啊。“

雨晴小脸俏红,高兴万分又有些害羞道:”哪里啊,哪里啊,都是两个姐姐教的好。“

”可起了名字了?“苏映雪问道。

”还没有,我笨,不会起名字,就先叫它彩虹。“

苏映雪点头笑道:”倒真像是一道道彩虹,不过我觉得,这既然是你的第一个作品,不如用你的名字如何?“

啊!雨晴很是吃惊,文心和秀莲也吃惊的看过去,但是二人旋即又觉得颇妙。

”的确更好呢雨晴。雨后天晴,可不就是会有彩虹嘛,即贴切又是你的名字,真的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文心抚掌笑道。

秀莲也连连称好,雨晴欢喜的什么似得,张开胳膊便抱住了苏映雪,跳着脚欢呼。

苏映雪一个不妨,差点就要摔倒,惊得文心和秀莲忙来扶住。雨晴毕竟年纪小,苏映雪也不以为怪,笑着点了点她的头道:”这有什么,只要你喜欢,以后养出更好的花儿来,恐怕你还得发愁自己没有多取几个名字呢。“

几个女孩子便又笑成一片。

因为这植株仍幼小,苏映雪便问可曾同管家那里说了,问打算何时送到农场那边进行种植等等。

文心道:”已经同管家说了,下个月便要同另外几株一起送去。“

等一切问完,苏映雪又道:”你们几个如今都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些方法,这几个月做的也很好,纵然我不在,也没有偷懒,依旧将这里打理的妥当,而且还培育出这么好的东西来。你们都是有功之人,每个人赏银五十两。至于你们手下的人,也个个有赏,没人赏十两。“

哇哦!雨晴跳了起来,同文心秀莲几人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文心秀莲略年长些,一面欢欢喜喜的道谢一面安抚雨晴,又忙通知了花圃中的人,一时间,花圃之中,欢天喜地。

这样才好,纵然是府中有困难,但是只要她的花圃还在,只要她手底下的这几个人能够忠心对她,就算她最后真的遇到难处,也还是有这最后的底气的。

从花圃中回来之后,迎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姑娘,刚才管家送来了一箱子的书册,说是您要看的。已经放到了您房间了。“

动作真是够快的,苏映雪进了房间,只见桌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足有两尺有余,打开一看,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标记的清清楚楚。

玉石铺的,绸缎铺的,字画文玩铺的等等,分的倒是清清楚楚。

可是这么多,这还只是短时间内送来的,这些若是不细看也得耗费十天半月的时间,若是细看得月余,自己哪里有那么多时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铺子。

缺人啊!

这些可不是自己一个人便能做到的事情啊。这样怎样做才好?苏映雪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彩云和迎春两个互相看了眼,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姑娘为何突然有些焦躁。

”彩云,拿我的请帖去请董姑娘来!“苏映雪忽的站住脚道。

彩云应声是就去拿请帖,正要出门又被苏映雪叫住了。”不妥不妥,拿拜帖,咱们去董府!还有,从小库房里条挑件好的首饰装起来,送董姑娘。“彩云忙去寻首饰拜帖,迎春则忙跑出去吩咐备车,苏映雪又重新梳洗一番,便匆匆往董府的方向而去。

董婉听说苏映雪来访,从面前的一堆书册里抬起头道:”苏姑娘来了?苏夫人的病好了?“

来人答道:“苏夫人没有来,苏姑娘是一个人来的。”

竟然没有人陪同吗?她现在自由了,能独自出府了?“快请”董婉吩咐道,一面又看向青筠道:“这真是喜事一桩呢。”

“是啊,姑娘。苏姑娘有心,听说是昨儿下午才回来的,今天还去上了香,这刚下午就急忙忙的来见你,可见是情谊深重呢。不过,姑娘帮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也理当如此!”

董婉点了点青筠的额头道:“真是没羞没臊的。”

“本来就是嘛。再说了,姑娘您不也是这么想的嘛。”青筠揉了揉额头笑着说道。她家姑娘那是绝世无双的,包括对自己的评价也是。不过,姑娘说的都是实话,自己说的也是实话。

“她来了倒也好,这些东西整理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就不用特意想办法去给她送了。”

二人正说着,已经有小丫鬟急跑进来说苏映雪已经到了院子前了。董婉带着青筠便忙迎了出去。

“婉姐姐!”苏映雪上前疾走几步拉住了董婉的手。

“雪儿妹妹。”董婉也同样拉住了苏映雪的手,然后上下左右的打量。“看起来还不错,没有瘦,倒是有些胖了,精神虽然有些憔悴,但是却看着有光彩。看来这一趟冒险还挺值得的。”

跟着的都是两个人的贴身丫鬟,没有旁人,董婉便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本来以为苏映雪会欢喜回应,但是却见她面上似有难色,董婉还要说出的话就咽了下去,蹙眉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见苏映雪看了眼身后的人,便拉着她的手进了院子,又遣散了不相干的人,二人这才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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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究竟出了什么事?”董婉问道。

此时房间里面只有她们二人了,苏映雪一时之间实在是贴心之人说话。虽然事情和刘管家还有兰若说了,但是那毕竟是年长她们之人,终不如她们同龄人之间说话方便。

董婉这一问,苏映雪的眼泪刷拉便流了出来,董婉吓了一跳,忙过来拿着帕子替她拭泪,一面又心疼的劝慰道:“不论出了什么事,你说于我听,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有什么难处,你也尽管开口便是。咱们姐妹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不成?”

苏映雪原本就只是个软弱之人,如今忽的遇到事情,只能强撑着坚强起来,只是见到董婉之后,不知怎的,那坚强的面具就忽然被抽走了,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董婉轻言细语的说着一面又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苏映雪情绪小小的发泄了一下,便止住了泪。现在不能任由自己任性。

“你是说,有人要害你们苏家?”董婉听了苏映雪所说的话,凝眉思索着。

“那,你母亲可知道此事?”董婉问道。

苏映雪摇头道:“母亲病体未愈,不敢告诉。”一边又将早上去菩萨庙拜佛的事情说了,只是并未提起唐俊的事情,只说那主持只为母亲写了平安符,对于自己说起父亲之时,却是充耳未闻一般。

董婉是见过那菩萨庙里的主持的,的确是个有修行之人。如此怪异举动,是有不妥。便问苏映雪是如何做的,苏映雪一一答了,董婉点头称是。

“也难为你了,这么大的事情,要一个人担着。但是这件事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便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来。”

苏映雪原本就没有打算告诉董婉这些事情的,只是因为当时一见面,就好似进入了一个柔软的港湾一般,情不自禁的便将心底最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此时心中郁结一哭之下便觉得舒适好些,才将来这里的目的相告。

“若父亲真的是被人刻意引开,那么针对的事情就只能是我们苏府的生意。所以,我想仔细查一查账目。但是却又不敢完全相信我们现有的账房先生,而账本数量实在是多,我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短时间完成。所以想请姐姐帮帮我。”

“账册啊,这个我倒是懂得的。”说着还从桌上将几本薄薄的账册拿了过来,“诺,这个可是你名下铺子的账册呢,我就快要查看完了,就等着整理好给你送去呢。”

苏映雪接过看了,她的生意不过才几个月,量还是很小的,只是略有盈利。

“但是姐姐,我那里的账册实在是太多了,就咱们两个人还是不够的。”说着便将她所知道的苏府的产业大致说了下。

董婉很是吃惊,这么秘密的事情她就这么毫不顾忌的告诉了自己,看来是真的拿自己当知心人了。而更为吃惊的是,苏府真不愧为当地第一富商,名下产业居然如此之多。虽说当日见了苏映雪的零花钱已经多得让自己咂舌,但是,还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董婉自然不会为钱财动心。钱财身外之物,只要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发挥作用就足够了,钱多了反而招祸呢。

苏府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了。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若说账册,青筠也是会的。再有便是给你请的那几个账房先生了。为了以防万一,倒是可以这么做。”

苏映雪一听说有办法,忙竖起耳朵听。

“账册对于一个铺子来说实在是重中之重,若是就这么拿出去给人看,反而泄露机密。倒不如就用你们府上自己的账房先生。但是,却不是让他们查自己的账册。”

说到这里苏映雪也眼睛一亮。

“为了防止万一,可以两个人一起查看一份账册,既保证了速度也保证了质量。妹妹觉得如何?”

“还是姐姐心思巧妙,”苏映雪起身拉着董婉的手说道,“就让他们在府里做事,两人一间房,互相不能传递消息,待所有的账册查看完毕为止。”

董婉含笑点头称好。苏映雪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这才拉着董婉同她道谢。

“你我姐妹,不用见外。”说着拉着苏映雪的手,问她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等等。

苏映雪将事情大致的说了忽然想起两个月前的一件事道:“月前我曾寄了一封信,想要你帮我寻个妥当的人,怎么不见你回信?”

董婉惊诧:“怎么没回?你没有收到吗?”

苏映雪摇头。

董婉叹息一声道:“许是丢了。咱们平民百姓在驿站寄信,丢信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那件事情我并没有办成。一则是因为手上无人,二则是因为几个店里的盈利不足,那点银子实在是九牛一毛。这个月虽然积攒了些,本来是要想法给你送去的,你却先回来了。”

原来如此。这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的事情,果真是少不得的。

便又问董婉这些时日可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等等。

董婉面色微红,但是却点了点苏映雪的头道:“我哪里还有什么空出去呢,你这里这么多的铺子,就算是几天去查看一趟也得费好些功夫呢,哪有时间去远的地方,不过是在附近又转了转罢了。”

说完咬着下唇有些迟疑的说道:“听说同你提亲的那位刘家的公子定亲了。”

苏映雪没有听清,怔了怔,想起当初知府上门保媒的事情。元宵节所见的那位公子?

“哦?定了怎样的人家?”苏映雪问道。

董婉目光沉沉,神色之间竟有些失落惋惜和不甘。苏映雪看了不由心头一跳,初见刘灵均的时候,见他身姿翩然若仙,若说相配,除了婉姐姐倒真是难寻一个更好的,婉姐姐这样的情态,莫非也是钟情于他?只是,她们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婉姐姐不知是何时动的心。以她的心性,怎会甘于如此?

“定的是钱塘钱家的千金。”

钱塘钱家苏映雪从父亲那里略知道些,但是那位千金,却不曾听说过。

苏映雪点头道:“也不知那位千金是何等样的人物?”

“人物?”董婉鼻尖发出一丝冷笑,“倒真是个人物。”

苏映雪好奇的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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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董婉站起身,手里的绢帕攥紧,看着窗外的廊下笼中的鸟儿道:“那位千金,我是见过的。跟你根本就不能相比。就算她没有生的如此丑陋的样貌,便是那德行,连街上那些小门小户的都不如。脾气又彪悍,根本就不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刘家公子与她,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竟然如此吗?

钱塘家的家财,听父亲说,估计跟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怎的这刘家非要认定富商人家的女儿?苏映雪心中惊疑不定,总觉得不太正常。

刘家本来就是书香世家,何况上面还有当官的祖父和大伯,怎会和她们这些商人的女儿结亲?当日刘家来向苏府提亲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一出门惹了什么桃花债,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小女儿心思了。或许,人家看中的本就是财这个字呢。

只是,为什么?这件事和她们家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既这样想着,心里就多了份探究之心,因此上前拉住董婉的胳膊。

“那刘家的公子我倒是见过一面,风度翩翩,且听子卿哥说他人物了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财。但是董婉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好像说了这话,就亵渎了什么东西似的。当初她也曾有心想要从父亲那边着手联系上刘家,可是,却突然就被刘家到苏家提亲的事情给打断了,苏映雪出走之后,那边紧接着就找了钱家。速度之快,令她措手不及。

现在人家亲也定了,什么事都晚了。

除非,他能够破釜沉舟。想想又觉得可笑,自己不过是与他一面之缘,以什么身份让他破釜沉舟呢。一个苏映雪当初就耗费了好些时间了,而且苏映雪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沉疴,那刘灵均何等人物,岂会轻易听自己的。

不!必须再试一试了。

董婉猛地转过身看向苏映雪,坚决而刚毅的神色令苏映雪不由侧目。

“雪儿妹妹,我也有一事请你帮忙。”没有回答苏映雪的话,董婉开口便说道。

“何事?”苏映雪心中一跳。她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

“我有一事先说与你听,然后再说要求你的事情。”

苏映雪点头看着董婉。

“那刘灵均,我早已钟情于他!就这样让他同别人成亲,且是那样的人物,我不甘心。所以,我想让你帮我见他一面!”

苏映雪惊得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巴,心里是扑通乱跳。女儿家就这样将钟情的话说出口,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虽然她已经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同样的震惊。

董婉却一扫方才面上的阴霾,笑的很是灿烂。“怎么,惊到你了?”但是她并未等苏映雪回答,只继续道:“想我董婉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这件事关乎我自己的终身,无论怎样都该拼尽全力一试才行,无论输赢,我都认了,但是,就是不能这样毫无作为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同别人成亲!”

“可,可是,那个刘灵均——”苏映雪不知道该怎么说。你钟情于刘灵均,那刘灵均可钟情于你?女儿家家的,见一个不熟悉的男子,开口便说自己喜欢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人肯定是疯了。苏映雪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其他的你不需要管,你只要帮我跟他见一面就行了。”

好吧,既然董婉都不计后果了,自己还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你说怎么做?”苏映雪问道。

“这件事情得瞒着我哥哥,我哥哥最近盯我盯得很近,所以,只好劳你出面找秦三公子帮忙。”

秦子卿和刘灵均是好友,找他帮忙再好不过。

“你同秦三公子说,让他将刘公子约出来,但是不要告诉他,到时候告诉我时间地址,我直接过去就是了,你就不用出面了。”

毕竟因为给两个人议亲,才致使苏映雪的逃离。虽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但是在外人看来就是这样的。还是得避一避才行。

董婉没有告诉苏映雪为什么这一段时间自家哥哥盯自己那么紧,苏映雪也没有问,二人商量好,苏映雪唤来彩云,将礼物递上。

“这段时间我恐怕难以脱身来管这边的事情,还要姐姐多多看顾些才是。因为我的事情让姐姐如此费心,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这点心意姐姐一定要收下。”

董婉晓得苏映雪的脾气,笑着收下了,又让她尽管放心做自己的事情,这边自有她在。

待苏映雪走出董府大门时,斜阳夕照,彩霞满天,映照着红彤彤的天空。坐上了马车,苏映雪吩咐迎春道:“回去之后你去找管家,让他将城中所有账房先生的名册写一份给我,苏州城附近的也写一份。写完之后你直接带回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又交代彩云,“一会儿你直接去秦府寻三公子。记住不要进秦府,守在他们府门口,看是否能够亲自见到他。若是天黑之后还没有等到你就直接回来,若是见到了就请他到府一叙。”

马车到了苏府门前,苏映雪便径自去海棠苑寻母亲,彩云迎春各自去做事。

同苏母用了晚饭,伺候吃了药,又说了一会儿话,苏映雪才回到自己院子里。

天色已经黑了,迎春在,彩云还没有回来。苏映雪看过名册,城中一十六人,城外的只有五人。苏映雪将人员分组名单斟酌着拟定好,彩云才急匆匆的走到了院子里。

“姑娘,秦公子来了,就在院子外面等着呢。”

苏映雪忙让请了进来,吩咐人将茶水摆在了院中的潇湘竹旁,又将分好的名单交给迎春。

“告诉管家,让这些人明天到府里来。将他们按这个分组查看账册,每两人一个房间。让管家看着安排。明天一早我会按时将账册送过去的。”

迎春应声是接过退了下去。

苏映雪这才略收拾一下,走出门去。

炎热夏季的傍晚,一缕清风吹来,竹叶唰啦作响,竹影处,笔直而立的人正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浓眉轻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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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子卿哥。”苏映雪轻声喊道。

竹影下的人转过头来,报以一笑。

彩云等人放下茶水便退到了远处候着。这是苏映雪提前交代好的。秦子卿见状知道事情应该不一般,不由得担忧起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二人刚坐下,秦子卿便急急问道。

“是。不过我来找你,却是为了别的事情。”

“何事?”秦子卿问。

苏映雪轻抿着唇,虽然不是自己的事情,但是这话还是不好说出口啊。

秦子卿见她为难的样子不由得着急起来,“但凡有事,你只管开口就是,于我这里不必为难。”

苏映雪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这才慢慢道来:“董姑娘你还记得吗?”

秦子卿点头。

“听说刘家那位公子要娶钱塘钱家的女儿。这件事你知道吗?”

怎么刚提了董婉又说刘灵均的事情?秦子卿心道,但这件事他也是听董凌说的,自己当时羞愧难受,尚未去刘府求证。但是,想来不会有假。

苏映雪应该是从董婉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但是这件事她为什么会着急?

“我也是刚刚听说。”秦子卿道。

苏映雪叹息一声说道:“虽说在外人看来我是因为刘府的提亲才离开的,但是究竟是怎样的,你们都清楚。说起来我虽然只见过他一面,但是他的谈吐举止却不俗。那钱家的女儿是配不上他的。所以,”

苏映雪停了下来喝口茶,秦子卿却一颗心揪着看着她。

唐俊他们两个不是已经决定在一起了吗?虽然刚刚分开,可是唐俊那家伙那天的语气可不像是玩笑。苏映雪这些天来只字未提唐俊,难不成他们?

这是在意上刘灵均了?还是因为自己出走的原因被归咎到他身上而内疚。

苏映雪可不知道秦子卿此刻思绪满天飞,放下茶盏说道。“所以,董姑娘想要见他一面。”

“啊?”秦子卿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你是说董姑娘要见刘灵均?”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得那么清楚吧,只要将事情做成就是了。苏映雪心里想着,面上有些发红,还要夜色掩藏,无法看清。

苏映雪见问,点头道是。

秦子卿松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润方才干燥的嗓子。

“董姑娘见他做什么?是像劝你一样劝他吗?”秦子卿放松下来之后,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一个姑娘再热心,也不至于去关注一个陌生男子啊。除非,秦子卿警惕的看了眼苏映雪。

“对啊,董姑娘热心,见不得我们这些人作践自己,想劝人迷途知返,给人指点迷津。”反正结果都是不要让刘灵均同钱家的姑娘成亲嘛,也没多少差别。

“真的?”秦子卿不信。

“当然是真的。我巴巴的请你过来,可不是为了骗你的。”苏映雪嗔道。反正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就是了。董婉就是要劝刘灵均的,这一点是没错的。苏映雪再次在心中强调道。

秦子卿看着苏映雪,苏映雪一直以来都不善于说谎,眼前的神色看来似乎真的没有说谎,但是却似乎有些闪躲,并不敢来看自己的眼睛。

董婉要见刘灵均,完全可以通过董凌来帮忙的,何必找自己。不过一个姑娘家要见个陌生男子,哪家的哥哥都不会同意吧。所以这才找上自己?

且答应下来看看如何。两个姑娘家,能掀起什么事情来。再说,刘灵均也不会连个董婉都说不过。不过,若董婉真的能够说动,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总好过真的跟钱家姑娘成亲吧。他可不想看着好友真的按照家里的意思就那么走下去。

而且他也一直很好奇,刘灵均一直都是很有自己的主意的,不是那种肯轻易听别人安排的人。怎么这次竟然会如此,他也想一探究竟。

“那好,怎么见?”秦子卿答道。

苏映雪摇着团扇,左手轻轻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糊弄过去了。然后便将董婉的想法说与秦子卿,请他安排。

“这倒也好办,明天等我回信就是。”秦子卿听完说道,又问,“你不去吗?”

苏映雪摇头,眸光闪了闪,轻叹一口气。“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到时候你多关照下董姐姐就是了。”

竟然不去,看来果真只是给人帮忙。

此时夜色沉静如水,星光璀璨,在如墨染的天空中格外的耀眼,清风吹来,一阵阵竹子的清香让人分外安心。

二人如此静坐了片刻,秦子卿才依依不舍告辞离开。

迎春过来回说,东西已经交给了管家,房间也已经安排打点好了。苏映雪点头,摆手让人退下,手里摩挲着一件浅黄色的东西,蹙着眉头不知是在看桌子上的茶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迎春远远看到了,想要再走过去说什么事情,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彩云拉住了手臂,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摇了摇头。

“公子!”

京城的某间客栈里,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翻窗而入,对正坐在书案前的一个青衣男子行礼。

“怎样?”

“不出公子所料,端王府的马车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又有一行人从王府里走了出来,行为诡秘,小的们已经探清,走的人是端王府的小王子。”

青衣男子一声轻笑,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纵然端王不出面,王府里也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出来才行。端王世子因为情伤所以从来都是不肯出门的,这件事情只能是端王的小儿子去做。

“谨慎的跟着,别让人看出来!”

跪着的人应声是,从窗户外翻飞而出,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深深,周围寂静无声,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之声,车轮滚滚前进。车内坐着的人手持书册,翻看着书籍。

车帘掀开,一阵风灌入,灯忽闪几下重新亮起来。

车内的男子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那人矮身说道:“查清楚了,跟着咱们的一共是六个人,但是个个都是好手。我们不敢靠近,怕打草惊蛇。”

男子点头道:“没有关系,就想办法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是了。明天到了京都开始行动,吸引他们更多的注意力。”

男人应声是,掀起车帘出去,灯光忽闪,男子用手挡了下,烛光稳住,映照出唐俊略显疲倦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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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六月的天,天亮的很早。只是这个时辰,还是黎明前的黑暗。清怡院中却站着十来人,屏声静气的听着站在门廊下的苏映雪训话。

“这段时间,老爷不在,夫人病着,府里的事情辛苦大家了。”苏映雪道。

底下一迭声的不敢不敢,这都是应该做的的声音。

苏映雪满意的点了点头。作为苏家唯一的女儿,大家心里清楚的很,老爷夫人百年之后,他们的主子只能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得罪眼前这个看着仍有些稚嫩的小姑娘。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年纪尚小,心中不服我的管束。”

话未完,底下又是忙乱的不敢不敢的声音,似乎生怕说晚了就真的如姑娘心中所想一般。苏映雪面色无喜亦无怒,看了兰若一眼,兰若忙呵斥安静,众人这才垂头安静下来。

“不管你们服与不服,如今母亲既然许了我当家,你们便要听我约束。自今日起,你们每日早上先到迎春那里报到,将今天要做的事情在她那里报备,再去做事!平日里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但是,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人偷懒,又或者纵容手下人无事生非,妄议主子——”苏映雪的声音拖长,审视着眼前的一群人。

底下的人个个低头耸肩,恨不得将头缩到脖子里去。

“平时的事情该怎么来还怎么来,依着旧例做就是,一切均有兰若姑姑做主。若非重要事情,无需到我跟前来。”

这句话之后,底下一群人便松了口气。苏府里现在就这么两个主子,一病一小,能有什么大事!闹了半天不过是吓唬人罢了,到最后不还是不管事嘛,一切还都是到兰若那里,跟这段时间也没多少差别嘛。至于偷懒,嗨,又没有那么多事情,偷个懒什么的,怕什么。她又不盯着大家。

于是一群人面容温和喜气洋洋的应声是。

苏映雪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今日我说的话就这些了。你们去迎春那里报备要做的事情吧。”

迎春早就拿着笔和本子站在一侧等着,昨天听了姑娘对她的安排,兴奋的一夜都睡不着。这些管家娘子们个个眼比天高,平时里根本就不理会她们这些小丫头。虽说自己提了大丫鬟,可是随后姑娘就走了,老爷夫人没有发落自己,但是这些人可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哼哼,迎春鼻子里哼了两声,如今,你们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

果然,一群人对着迎春涎着脸的笑,一个说完今天的事情之后,便凑在旁边夸赞迎春的字写得好,皮肤好,头饰衣服好什么的,迎春只淡淡的笑着,并不理会,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这些一样,只专心的记录她们回禀的事情。

将一群人打发走,迎春满脸得意洋洋的走了进来,准备将手中的册子交给苏映雪看。

“不用了,这东西你收好就是。”苏映雪说道,“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你记好了,回头跟着兰若姑姑好好学学。”

迎春忍不住要跳起来,这是姑娘要器重她的意思吧?谁都知道兰若姑姑在夫人跟前是什么地位,姑娘这是要将自己跟兰若相比啊。

“好,姑娘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情奴婢保准做的好好的。”

苏映雪笑着点头,翻看手中的账册。不过并未细看,都只是粗略看过,心中有个大概的计较罢了。要细查,这样看可是看不出问题的。

天已经大亮,有人禀报说夫人已经起了,苏映雪这才放下账册由彩云帮着换了衣衫准备出门。

“将这些收好,先送到管家说的地方吧。”苏映雪吩咐迎春道。“记住,我没有去之前,不能打开。”

迎春点头应下,送苏映雪出门。

苏映雪过来的时候,苏母已经梳洗完毕,青萍见苏母今早的状态比昨日又大好了,便将一九转芳华红玉簪子插在苏母的发髻之上。

苏映雪见了,果然欢喜非常,连连夸赞。心道,照如此来看,母亲不日就能痊愈,父亲的事情万不可让她知道,以免徒生枝节。

陪着用了饭吃了药又说了会儿话,苏映雪道:“女儿已经同刘管家说好了,今日起跟着他学着做生意呢,管家让我先学着看账本。”

苏母拍着苏映雪的手道:“好,学学也好。”又叮嘱千万别着急,慢慢来,莫要太辛苦等等,这才放苏映雪离开。

看苏映雪离开,苏母盯着门口发呆。

青萍上前道:“夫人若是觉得烦闷,不如到外面坐一坐?花园中的荷花开了,姑娘早上吩咐将荷花采来,已经放到院子中的小池中了,夫人可以一面乘凉一面赏花呢。”

现在时间还早,趁着暑气没上来,出去坐坐也好。

女儿一番心意怎能辜负,苏母终于笑着同意了。

苏府的宅院虽大,用的却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此时苏府的前院里已经站着二十多个穿着青布衣衫年纪不等却都有一番文人气息的人。内宅女眷见铺面上的账房总是不妥,管家在一处廊下挂着门帘,此刻苏映雪从门后走来,坐在帘后的椅子上。

苏映雪冲管家点了点头,管家上前一步对着下面的二十多人说道,“听到我念到名字的上前一步,自有丫鬟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说着便开始念了起来。

这些人面面相觑,自从接到通知就根本不知道要来这里做什么,现在什么也没说,居然让跟着丫鬟走。

这些账房先生同做掌柜的一样,也都算是有些脸面的人,此时便有一人上前,“管家,不知召我们诸位过来究竟有何事?”,顿时周围纷纷响起质问的声音。

刚打开名单要张口念得管家停了下来,看向底下的一群人,伸出双手向下示意安静,说道:“来这里是什么事情,待会儿我自会到各位跟前同大家说,现在还请大家配合。”

管家这些年还是有威严在的,这话说的虽然朴实不过,但也算是对众人有个交代,大家便也不再多话,反正一会儿人还是要到跟前的,到时候再问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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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随着管家洪亮沉稳的声音,不断有人走出来,跟着引路的丫鬟向一侧走去,很快,院子里的人便都离开了。

“姑娘。”管家对苏映雪道,“现在开始吗?”

苏映雪点头称是,从箱子中取出一套账册,让迎春将剩下的交给了刘管家。

一共二十一人,但是这些账房先生们并不是只管着一个铺面的账目,所以,苏映雪早就将这些分开,上面已经表明了是哪个分组的该查阅的账册。又交代管家道,“好生解释,莫要引发慌乱。”管家应声是,有小厮抬着箱子跟在管家身后离去。

没有喧哗没有吵闹,一切静悄悄的开始进行。厨房那里却有些乱了起来。

“混账东西,姑娘分明交代了今天要往前院送二十一个人的饭菜,你怎么就只买了这些回来?”厨房的管事柳婶子气的叉腰怒骂负责采买的人。

那负责采买的年轻小厮是柳婶子的亲侄子,听了训斥却不以为意道:“没听见嘛,再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再去就是了。”

柳婶子恨恨的点了点年轻小厮的头道:“如今虽然是姑娘当家,你也不能如此偷懒!没听见这话,要是让人听去了,小心罚你!罚工钱什么的还小,这万一要是将这好不容易给你要来的差事丢了,我可不饶你!”

采买是一项肥差,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呢。柳婶子好容易将原先的人给挤兑走了,才将自己的侄子得了这份工,心中很是生气侄儿的不争气。

那年轻小厮嗨了声道:“不过是个还没长全的黄毛丫头,婶子你怕她作甚?”

柳婶子一巴掌拍了下去,终究还是不忍心,只拍在肩头,恨恨道:“你知道什么,她再小也是主子,早晚要当家的!”

小厮摸了摸头不以为意的笑道:“当家不当家的,谁在乎!现在这苏家,走的走病的病小的小,我看,早晚得散!”

柳婶子吓坏了,忙伸手捂住了小厮的嘴巴,见四周无人,训道:“越说越要命,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快去将要采买的东西买回来!”

小厮却依旧不以为意的笑着,两手一背,一颠一颠的从角门处走了,柳婶子气的直跺脚。“早晚要被这祖宗拖累!”一面收敛了神色,唤人来赶紧先收拾眼下这些菜蔬。

所有的账房先生都在忙碌,苏映雪也在忙碌,直到快到午饭的时分彩云忙提醒该去夫人那里去了。苏映雪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顺口问道:“先生们的饭菜可都准备好了?”

四周寂然无声,没有人回答,苏映雪睁开眼去看,迎春不在,几个小丫头正面面相觑战战兢兢的向苏映雪这边瞄了眼,其中一个最终颤颤道:“回姑娘的话,还,还没……”

“嗯?”苏映雪皱眉端坐,“怎么回事?”

小丫头正不知怎么回答,迎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个小丫头忙向她使眼色。迎春会意,跪在了苏映雪跟前喊了声姑娘,便将事情道来。

后厨里正忙忙乱乱,清洗蔬菜的,切菜的,炒菜的等等,虽然每个人都在马不停蹄的忙碌着,却还是有一个妇人在一旁催促快些快些。正切菜的一个人手抖了一下,啊的一声,刀切在了手上,顿时血流了出来。

那妇人气的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切菜妇人的脸上,大骂蠢材,看着周围停下来的人,又骂,一众人忙又低下头做事,管事的妇人气冲冲的走出厨房,向院子另一处的一间房子里走去。

“吃吃吃,就知道吃!”妇人进了门打掉屋里坐着的一个男子手里的筷子,恨恨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那男子捡起筷子在衣袖上擦了擦,抬起头对着妇人涎着脸笑。赫然便是柳婶子的侄儿柳三儿,那满面怒容的妇人正是柳婶子。

“哎呀,婶子,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大胖和矮子他们两个拦着我,非要拉着我去,我才去的。本来说只赌一把的,可是那两个家伙输了死活不肯放我,我这才陪他们多玩了会儿嘛。”

柳婶子气的瞪眼,恨不得那手指戳破柳三儿的头,“你还说!你要再这么赌下去,我就让你爹剁了你的手!”

柳三儿才不行呢,他虽然叫三儿,家里可就他这么一个独苗。不过,还是得做做样子的。忙笑着跟柳婶子赔不是,保证再也不赌了等等。

柳婶子恨恨的叹口气:“你说说,这份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你弄来的,那常家的到如今还恨着我呢,巴不得寻个错处将你也给打发了,你倒好,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见柳婶子又开始啰嗦,柳三儿郁闷的揉了揉头发:“哎呀,婶子,你不是都已经打点好了吗,只要主子不过问,谁又会特意告到跟前去?再说了,刚才那个叫什么迎春的,你可没少给她好处!”

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给了人,可真是肉疼啊,有那些银子,又能多去赌几把了。柳三儿想起赌来,心里痒痒,搓了搓手,咂咂舌。

柳婶子气急败坏的给了他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银子,要是把差事弄丢了,我要你好看!”

“好好好,婶子骂的是,我认错还不行吗?下次绝对不敢了,婶子不要生气了。”柳三儿站起身来又是捶肩又是捏背的,柳婶子这才消了怒气,少不得再说上两句,又催促着快吃吧,吃完了早点回去做事等等。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个婆子回话的声音,说是前院的饭菜都做好了,请婶子查看。柳婶子这才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略看了看,还过得去,点了点头,送饭菜的丫头们便忙往食盒里装,脚步匆匆离去。

饭菜送走了,柳婶子仍旧坐立难安,左等右等,终于送饭菜的人又拎着食盒回来了,厨房里再次忙碌起来,刷刷洗洗,忙个不停。

没有人来问话,那这关是过了吧?迎春那个丫头应该帮她圆了场了吧?她拉住一个送饭菜的丫头问姑娘可有生气等等,那丫头道:“没见到姑娘啊,姑娘应该在夫人房里呢。”

柳婶子这才松了口气,也是,姑娘怎么可能守在前院,打发了那丫头,正要准备去吃饭,却听得门外一声喊:“柳婶子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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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柳婶子刚拿起的筷子忙又放下,向外看去。一看不要紧,吓得忙奔跑而出。

“彩云姑娘,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柳婶子笑着说道,虽然是笑着,但是面上难掩紧张的神色。

彩云却不说话,一双一眼看着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人群,这才向柳婶子看过来。“今儿个婶子可真是忙坏了,到现在还没有吃中饭。”

柳婶子忙伸手摸了下嘴巴,果然摸出一粒米,面上顿时红了,忙擦干净笑道:“些许小事,些许小事,耽误了一会儿。”心中却惴惴,“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彩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笑着道:“我们哪里敢说吩咐,不过是姑娘叫我请婶子帮个忙。”

柳婶子忙拍腿说道:“哎哟,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哪里用得上请字。”又忙问姑娘吩咐的什么事情。

彩云笑道:“姑娘说,前院里那些先生们都是为她做事的,请婶子担待些,晚饭早些上来。”说着便将一锭银子塞到了柳婶子的手中,唇角弯弯一笑,转身便走。

柳婶子看着手里的银子,迷惑的看着彩云消失的身影,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柳三儿拿起桌上的桃子咬了一口,吧唧嚼着,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她一个毛丫头,不肯得罪你这个府里的老人儿呗。”说着已经在桌子前做了下来,二郎腿翘啊翘。

柳婶子却觉得手里这锭银子烫手,恨不得赶快丢掉,却又不敢扔。皱着眉看着还在啃桃子的柳三儿,气便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你惹得祸事!这一次指不定就要被人拿样!”

柳三儿这才放下二郎腿,咽下了嘴里的桃子说道:“婶子,你怕什么?先前你怕她知道,现在她知道了,又派人给你送银子过来,你还怕?她都这等向你低头了,你,你怎么——”柳三儿手指着柳婶子,然后心虚的将手指收回来挠了挠头。

“都跟你说了不用怕的。她不是送了银子嘛,这菜什么的我都已经买回来了,赶紧做好了给人送去才是正经。说不定,明天她还会给咱们送银子呢!”

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叫他进来可不是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柳婶子烦躁不安,揪起柳三儿的耳朵,将人踢出了门外,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柳三儿揉了揉被捏红的耳朵,且了一声,咬一口手里的桃子,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姑娘,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啊?”趁着苏映雪喝茶休息的空档,迎春边帮苏映雪捏肩边问道。

苏映雪一笑,反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迎春的手一听,转身到了苏映雪的跟前道:“照我说,姑娘如今刚管事,这个时候可不是怕事的时候,就该杀鸡儆猴严办他们才是!”

彩云也重新续上茶说道:“是啊,姑娘。平日里那柳婶子就嚣张跋扈,仗着自己管着全府上下的吃食,没少捞好处!这样的人留着干什么!”彩云想起下午去了一趟厨房那里,柳婶子变了的那张脸,身上就一阵恶寒。

彩云轻易不论人是非,今次竟然也忍不住了。苏映雪起身活动了下手腕,看着外面庭院里郁郁青青的树说道:“当然是要严办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柳婶子是当初跟着母亲一起来到苏家的,母亲早就吃惯了她做的饭菜,轻易换人,母亲会发现的。”

“夫人发现又怎样,总不能纵容奴才欺瞒主子吧。何况还是关于姑娘你立威的事情,夫人肯定会支持姑娘的。”迎春道。

彩云低了头站到一旁不再多话。

“母亲当然会这么做,但是,若是母亲问起,为何前院突然多了二十来口人的口粮,你打算怎么回?柳婶子在母亲跟前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她若是到母亲跟前哭诉,到时候咱们怎么跟母亲说?再者,柳婶子在府里这么多年,跻身到管事之位上,也是个聪明人,且看她打算如何做再说。如果——如果真的做什么糊涂事,再做打算也不迟。”

说完转身再次坐到桌前,翻看账册。迎春嘟嘟嘴,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彩云忙出来询问,不多时拿进来一封信道:“是秦三公子派人送来的,什么也没说,人已经走了。”

苏映雪打开来看,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时间和地址。看来事情是办妥了,将信收起换上自己常用的信封,吩咐彩云给董婉送去。

彩云刚走不久,外面又传来细碎的低低的说话的声音,迎春皱着小脸走了出去。

“哟,原来柳婶子过来了。”迎春的声音尖细又可以提高,然后便可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更清楚了些。

苏映雪揉了揉眉心苦笑,这个迎春,由着她去吧,这一本账册就快要看完了,就让那柳婶子等一等好了。

柳婶子笑着喊了声迎春姑娘,便要来拉迎春的手,被迎春斜眼一瞪,收了回去。“迎春姑娘。我托您办的事情——”见迎春再次瞪过来,又住了口。这迎春,实在是没有彩云好说话。

“迎春姑娘,咱们姑娘可是在忙着呢吗?劳烦帮我通传一声,我有事要回姑娘。”

“嗯,姑娘是在忙着呢,您老啊,先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您传话去。”说完转身就要掀帘子进屋,这个时候却又转身叮嘱道:“您老可千万别走啊,万一姑娘忙完要见你找不到你到时候我可不好说。”

“唉,唉。”柳婶子忙答应了两声,见迎春进了屋,抬头看了眼天上挂着的大日头,日头此时正高,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忙闭眼低头。这迎春姑娘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这满院子里都是凉荫,就这一片坐北朝南的房子门口日头正浓,怎就偏偏让她站在这里?她看了眼方才迎春站着的廊下的一片阴凉地,想要迈脚上去,看了眼门帘子,姑娘该不会在里面看着呢吧?这门帘子她知道,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但是里面的人却是把外面给看个清清楚楚。这万一姑娘正好看到……柳婶子缩回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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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迎春在门帘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又见那柳婶子时不时的看了看太阳,抬头擦汗的动作,满脸后悔不迭的申请,手里拿着帕子掩着唇嗤嗤偷笑。

看了一天的账册,并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苏映雪将最后的一页看完,正好看到这一幕。

“好了,”苏映雪嗔道,“快把东西收拾了,将人请进来吧。”

迎春这才扭过身子来,一面整理着桌子一面问苏映雪究竟要怎样处置她。

苏映雪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在屋子里走动活动一下,一面也在思索究竟怎样做才能够真正的震慑到这群人。

苏家这半年少了主人的管制,外面看起来虽然还是秩序井然,但是内里终究还是乱了。不震慑是不行的,总不能自己在前面冲刺,这群人在后面作妖。但是既要震慑又不能让母亲察觉,却是有难度。要不是怕母亲动气,何至于这样束手束脚的。

听迎春又问起这个问题,便再次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她。

迎春侧仰着头说道:“府里的规矩一向都是赏罚分明的,她没做好差事必须得罚!”迎春生怕苏映雪饶了柳婶子,一个劲的提醒,然后才说道“姑娘刚刚管事她就这样做事,这件事情必须重罚才行。平日里这样的过错或许就是罚几个月的月钱,若是严重的便是将人赶出去。但是这次,姑娘,你一定得把她那个赌徒侄儿给赶走,这样的人在咱们府里就是个祸害!至于她嘛,去掉管事的行头,做个普通的厨娘就好了。这样,夫人的饭菜还是由她来做,就不怕夫人发现了。”

“那好,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做!”苏映雪轻松的说道。

迎春啊了一声,转头看向苏映雪,怀里抱着的账册差点掉了下来。反应过来之后,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将账册锁到了箱子里,到博古架上放好,见苏映雪点头,这才忙转身出去请柳婶子进来。

那柳婶子一见到迎春掀帘子出来,就好似见了救星似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廊下,一面擦着汗一面问姑娘可有空。听迎春说姑娘有请,忙又整了整衣衫发鬓,这才跟着迎春进去了。

苏映雪面色平和正端坐在正厅看着进来的她,柳婶子忙低了头,上前几步,跪了下来。

“姑娘!奴婢教管不严,以至于耽误了姑娘的事情,奴婢特来请罪!”说着忙又磕了几个响头。

苏映雪嗯了声,吩咐迎春去请兰若姑姑来,迎春小跳着离开了,柳婶子吓了一跳,忙又跪着求情。

“姑娘,念在奴婢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伺候主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请姑娘手下留情啊!”

苏映雪点了点头嗯了声什么也没说,手上摇着小扇子,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这算怎么回事?柳婶子有些慌了,是原谅还是惩罚,到底是说句话啊。就算是发怒也比眼下这样面无表情的好啊。柳婶子做管事这么久,深知有时候说多错多,主子不发话,那也就先老老实实的跪着。

苏映雪打发了迎春去请兰若后,并没有听柳婶子说话,只是在回忆方才查看的那些账册,她所看的店铺里面看着并没有什么问题。从她离开扬州之后那两三个月里,铺子里的盈利的确是下降了,但是后来渐渐回升,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若是要出问题,盈利该下降才是吧?心里又在猜测不知道那些账房先生们看的如何了。她看着这个是最少的一家,他们的可不少呢,但是,这个时辰,应该也快要结束了。

迎春请兰若过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事情的大概兰若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迎春说了,心里也是生气柳婶子不争气。当初常家的那件事她睁只眼闭只眼揭过去了,怎么如今竟不好好的做事,反而在这个关头生事。

兰若给苏映雪行礼,苏映雪点头回礼道:“我今天刚管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府里的规矩我还不大清楚,还是姑姑问清楚咱们按照规矩做事吧。”

兰若低身称是,便转过身向柳婶子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婶子一听说是按照规矩做事,心里先一阵慌乱,想了想便又镇定下来。如今别说是亲侄子便是亲儿子也不能保了,只要自己在一天,总有机会再寻个机会给他弄个事做的。

如此一想,柳婶子虽然嘴上说着怪自己管教不严等等,但是却将所有的责任一股脑儿的全都推到了柳三儿的身上。希望兰若看在她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能够放自己一马。

兰若听了只蹙眉,看了眼苏映雪,见她只是面色淡淡的摇着小扇子,似乎并不在乎怎么处置一般,但是,双目明朗。怎么可能不在意!

兰若听柳婶子说罢,转过身对苏映雪回道:“姑娘,按照府里的规矩,这犯了事的柳三儿应该打五十板子发落出府,永不再用。至于柳婶子,罚三个月的月钱作为惩戒也可。”

跟迎春说的也差不多,苏映雪点点头道:“那这件事就按规矩来办吧。”

柳婶子松口气忙口头道谢。

“我听说这采买的事情原本是常春管着的,他是犯了什么错来着?”苏映雪漫不经心的问兰若道。

兰若忙答道:“常春是主动请辞,并非犯错。”

“哦?”苏映雪看似惊讶,“这么好的差事,他竟然请辞?派个人问问,就说府里特意请他,看他愿不愿来府中做事。”

柳婶子脸色顿时难看,常春可是她挤兑走的,苏映雪却请他回来,分明是要跟自己过不去。

只听得兰若答着是,说马上就派人去。

“好了,起来吧。往后做事谨慎些,手下的那些人别猫儿狗儿的都招进来,不省心不说,没的惹得一身骚。”

柳婶子面色通红,连连点头道谢,跟着兰若退了出去。

二人一路向后院走去,一路上兰若忍不住说了柳婶子几句,“素日里你也算是个明白人,怎么在这关头出这样的事情?这次是姑娘不计较,可不见得每次都不计较。还有你那个侄子,以后别再让他到苏府来了,无论是宅里还是铺子上,都不要再出现。”又劝,“你也别怪我狠心,苏府这样的人家能遇到几个?你若是真的被他牵连,有你后悔的时候。”

柳婶子苦着一张脸直叹气,又连连的保证。

兰若仍不放心,交代道:“回头常春回来,你跟他好好共事,万不可再为难他,别再闹到姑娘面前去,到时候大家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柳婶子抹着泪答应下来,兰若见她伤心也不再多说,安慰了两句自去做事了。

柳婶子看着兰若离开的身影,收了泪水,恨恨的看了两眼,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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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姑娘不是说要严办嘛,怎么就这样放过了她?”迎春看着离去的两个人抱怨。

苏映雪那团扇拍了拍迎春的头道:“立威不是非要严惩,府上的规矩在那里立着,不是摆设,自然是按照规矩来。这件事就此作罢,你就不要再说了。”

迎春点头称是。

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所有的账目都已经清点清楚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苏映雪走出来,问道:“一点可疑痕迹都没有?”再次确认。

管家点头称是。“这些人都是做这一行的,若真是有问题,没理由看不出来的。”

这倒也是。“那咱们其余的铺子的账册何时能够送来?”

“明后两天大部分都会送到,距离远的那些,却要费些时间,最早也要等半个月。”

苏映雪点头,“那好,待会儿厨房那里会送酒菜来,先生们也都辛苦了,你陪他们一陪吧。等剩下的账册送来,一并请他们来清点。不过,不用这样分组了。”

管家应声是。

苏映雪又问关于周家的事情,管家道:“已经派人在打听了,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不过,好像跟秦家有些关系。”

“秦家?哪个秦家?”

管家诺诺道:“就是秦三公子的家。”见苏映雪吃惊皱眉,又道“这其实也没什么。除了老爷,很多做生意的,都是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可图,有时候根本不在乎跟谁有过节的。”

所以虽然明知道周家得罪了他们,秦家还是照样跟人合作了?

苏映雪下巴轻轻抵着团扇。良久才道:“继续查下去,看他们究竟都合作了什么生意。”

管家点头应下,退去做事。

苏映雪吩咐迎春将先生们清点过的账册收拾好,重新锁起来送到清怡院去,便回到海棠苑去陪苏母了。

旱了将近一个月的天,终于在午夜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雨水唰啦唰啦的冲下来,风狂雨骤,将门窗打的咣当作响。

彩云忙披衣起身去关门窗,一道闪电打过,映出窗前的一个站立的人影。彩云一声惊叫跌坐在地,以手撑地连连后退。

那黑影受惊转头看过来,说了句是我,彩云这才拍着心口喊了声姑娘站了起来。

“姑娘劳累了一天了,怎么还不休息?”彩云拿了件衣服为苏映雪披上问道,一面又转身将房间的其他门窗关紧,只留了面前这一扇窗。

外面的风狂乱的吹着,竹叶刷刷作响,雨滴啪嗒啪嗒的打在上面,电闪雷鸣,彩云看到了苏映雪手中握着的一张明黄色的绢纸。

“姑娘不用担心,唐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安然无事的。”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彩云依旧劝道。

他当然不会有事。苏映雪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平安符,那主持都说了他不会有事的,有事也会逢凶化吉什么的,怎么会有事。只是爹爹,苏映雪心中狂跳不知,惴惴难安,手不由得攥紧。

“来人!”

宜阳此时的天气却是极好,朗朗星空照耀着安静的城市,熟睡的人们。

这一声喊在这寂静的午夜格外清楚,牢房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们抬了抬头,很快又躺了回去继续闭上眼睛睡去。

被惊醒的狱卒没好气的揉着眼睛站起身凶巴巴的走过来,一面走一面恨恨的骂。等到走到跟前,一看站在牢房门口的人,脸上却突然露出了笑容来,“哎哟,原来是苏老爷啊。您老想要什么东西,您尽管吩咐,我这就给您办去。”

狱卒如此巨大的转变并不是苏唯给了他什么好处,而是知府大人亲自交代过的,这几天要好吃好喝好用的伺候着,不过,也就这几天,若是到时候没拿到知府大人想要的东西,他们一定会加倍的索回来。

“给我拿笔墨纸砚来。”苏唯的声音平静,根本不在乎狱卒究竟是什么样的脸色。

狱卒答应着下去了,脚步声声,那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拿东西的碰撞声,一阵之后,脚步声传来,四个狱卒分别搬着小桌子,拿着笔墨纸砚,掌着灯,其中一个却是拎了个茶壶端着茶杯,开了牢门,将东西放了进来。

“多谢。”苏唯只简单两字说完便坐下来,几个狱卒讪笑着离开了这里。

“哎,我说,他是在写认罪书吧?”其中一个问道。

“不是认罪书,这大半夜的难道是遗书?”另一个道。

“应该是认罪书,明天就是三天之期了,今晚再不写,明天知府大人可饶不了他。”

“饶不饶的有多大区别,不过都是死罢了。”其中一个面色冷漠的说道。

忙有人捂着他的嘴嘘声,那被捂着嘴的人不屑的笑着,打掉了那只脏手。

死也要分怎么死啊,何况还有比死更痛苦的呢。其中一个指了指墙那边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各式各样的刑具。

这苏唯要是不交出去,知府大人肯定是要让他们用上一用的。为首的那个人满脸兴奋,很久没有用到这些东西了。也有新人看着那寒光森森的刑具,搓了搓胳膊,避开不看。

苏唯面色沉静的磨墨,摩擦声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依旧显得格外清晰,隔壁牢房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坐了起来,然后轻手轻脚的小心的走了过来,扒着两根木柱子看了好久,然后喊了一声,老爷。

苏唯手上的动作听了下,转头看了那个身影一眼,嗯了声,问道为什么还不睡,然后继续磨墨。

“老爷,我们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我们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犯了事儿吗?”小身影的声音颤抖。

苏唯手上的动作一听,看了过来。这个男人身形瘦小,如同稚子,但面上却是胡子拉碴,形容竟有三四十岁。苏唯认得他,几年前曾经突然间扑到自己面前跪着,求他给条生路的男子。这样的人几乎是没有人愿意用的,但是苏唯却答应了下来,给了他一份工作,让他不再惶惶度日。这一次也跟着来了,苏唯叹口气,自己帮了他,却最终拖累了他。

“你害怕吗?”苏唯没有回答,只是问道。

那身影颤抖着点了点头说,“怕~”

怕就对了,没有人不怕死。

“怕的话,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苏唯说道,继续磨墨,想起什么转过头说了句,“以后要机灵点~”便不再说话了。

不管怎样,自己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了,至于他们,但愿,结果能够好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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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夜色沉沉,阴暗潮湿的大牢里一点灯光燃着,照亮了提笔写字的男人。男人虽然平静无声却面色暗沉悲戚,面上肌肉颤抖,一滴泪打湿了面前的纸。

那瘦小的身影已经重新睡去了,四处再也无人打扰,男人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将茶杯中的茶水饮尽,坐在枯草之上,卷起裤脚,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腿。男人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一物突然刺入,剧烈的疼痛传来,男人的面色瞬间苍白,额头布满汗珠,颤抖着手将茶杯拿来放在腿的下面,鲜红的血液滑落,在白瓷杯中异样的鲜艳夺目。

过了许久,男人将裤脚在伤口处勒紧,擦了把汗,端起了盛满鲜血的杯子,放到了桌脚处。取出一张纸,手指蘸着血,一字一字的写了起来。

刚开始写得很慢,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述说,后来却写得很快,手下狂舞,似有说不尽的悲怨恨,他苍白的面色因为手写的疾书而终于有了几丝生动,最终,手指停在那里,似乎好久又似乎是一瞬。举起拇指,重重的按了一个手印。

男人抬头看了看四周,依旧无人注意,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用血写的纸张收了起来,清洗了茶杯,这才拿起笔,蘸了墨水,眼睛微眯,重新写了起来。

天光大亮,狱卒们将苏唯的东西收拾好拿了出去,也不问他写的东西在哪儿,反正这些不关他们的事情。他们的事情是按照上头人的吩咐做好事情就是了。这不,几个人一边收拾起笔墨纸砚,一边将好酒好菜的摆了上来,恭恭敬敬的请苏唯享用。隔壁牢房里的人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看了看自己捧着的一碗馊掉的粥也发了霉的硬馒头,咽了咽口水。

苏唯说了声多谢,便坐下起了起来,一点一点慢慢嚼咽,再喝上一口酒,若不是这环境不对,当真让人觉得惬意无比。

送饭菜的狱卒咽了口口水,退了出去。这饭菜都是师爷亲自在酒楼定的,每天准时准点的送来,为了那张认罪书,师爷也是下了血本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知府已经不让用刑了,那就只能来点甜头了。好吃好喝的赴死还是每日生不如死的活着,是个选择。

知府和师爷准时出现在大牢门口,牢头快步迎了出去,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知府眼皮也不抬一下,腆着肚子进了大牢,吩咐人“请”苏唯来。

这几天苏唯过得是挺好的,每天都有人伺候洗漱,吃的用的都是好的,此时出现在知府严重,鬓发虽然比初次见面时白了很多,却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紊,衣衫也是换了新的,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最起码没有了破破烂烂,脱去了商人的外装,竟有几分文人之气。

知府的眼皮突然跳了跳,有文人之气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一个商人,怎么会有文人之气,他一定是看花了眼睛。

“苏唯,你可想好了。”知府开口问道。

“回大人,草民想好了。”苏唯答道,声音沉稳没有一丝慌乱。

嗯,知府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草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解惑。”苏唯道。

只要能够认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知府看向苏唯,示意他说下去。

“大齐律法,勾结贼匪者是死罪,妻儿亦不能免。若是草民按照大人说的去做,可还能保我妻儿无忧?”

当然保不了。知府差点就顺口说了出来,还好及时收住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是保不了妻儿,他就不认罪了啊?知府的手在桌案上轻轻的扣着,那些人的意思可不只是要他的命,当然也没说要他妻儿的命,但是,要的却是整个苏府的产业。认了这么大的罪还能保住妻儿,这方法是有,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苏唯虽然跪在地上,身姿却是笔直,不卑不亢的看着知府那肥肉横陈的脸上一双如麻鹊般的小眼睛转来转去。

果然是背后有人指使的,只是不知是何人指使?想他苏家这些年来在扬州善名远播,何至于得罪人到这般地步。竟然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不放过吗?那——他握紧了袖子里的那张纸。

“保你妻儿性命无忧,自然还是有办法的。”知府开口说道。

苏唯再次看去,知府神色之间虽然有计较,但是说这话的表情却不似开玩笑。

“那就请大人先拿到赦免令,草民再写请罪书。”

“苏唯,你不要得寸进尺。没有你的认罪书,我如何去拿赦免令!”知府拍案呵斥。

“我相信大人总会有办法的。”苏唯并未被吓到,只是说道。

师爷见情况不妙,忙凑到知府耳边说了几句,知府的脸色才缓和了些,“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知府拂袖离去,师爷冲狱卒交代了句什么,便忙忙跟了上去。

苏唯的手松开,松了口气,跟在狱卒身后,重新回到他的牢房中。

“我要见李迎光。”苏唯突然对狱卒说道,狱卒吓了一跳,旋即面上再次堆起笑容,“这个小的们可做不得主,待我给你问问。”

“好,多谢了。”苏唯谢道。

狱卒便笑着离开了。这苏唯,这些日子对他们也挺客气有礼的。应该是觉得快要死了,想要讨个好人缘吧。

“阿嚏,阿嚏”苏映雪拿帕子掩着唇鼻打了几个喷嚏。

彩云将熬好的汤药端来,忧心的说道:“肯定是昨晚凉风吹得。这闷热的天,热的人一头一身的汗,忽的刮起凉风来,怎么会不伤风呢。姑娘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苏映雪接过汤药点头道:“好,一个上午你都说了无数遍了,放心吧,我以后记着了。”说完便端起汤药喝起来。

彩云递过来蜜饯,接过汤碗递给小丫鬟送了出去。

“母亲那边没说什么吧?”苏映雪问道。

“怎么会没说?姑娘刚回来几天就着了凉,把过去回禀的迎春好生数落了一番才罢休。要不是青萍拦着,估计这会儿都跑过来了。”

苏映雪有些羞愧道:“倒是惹得母亲担忧了。”

“是啊,所以姑娘,你可得赶紧好起来。”说着不由分说服侍苏映雪躺下,将被子盖好,“大夫说了,一定得发汗才行,发了汗好的快些,还要多多休息才行。”

“好好好,一切都听彩云大夫的话。”苏映雪含笑说道。

彩云这才坐在一旁静默着拿起绣棚开始做绣活。

苏映雪听着外面依旧淅淅沥沥下着的雨,觉得四周分外的沉寂。心里的着慌消散了些,困意袭来,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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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酒楼茶肆里面也比往日冷清了许多。

两个颀长的身影撑着两把石青色的雨伞到了酒楼门口,店伙计忙过来接住迎上楼去,直接进了酒楼最好的雅间。其中一个人吩咐上最好的酒菜,伙计上了茶忙小跑着下了楼吩咐去了。

“那件事情——”刘灵均开口道。

“那件事情是我错了。”秦子卿打断他的话说道。“当时是我太冲动了,我该相信你的。”

刘灵均一丝苦笑,“你知道了?”

秦子卿点头。

是啊,名满扬州城的刘家公子竟然娶了钱家的女儿,听来就是一个笑话。

秦子卿却不觉得这是笑话。一向潇洒自如如风如云一般的男子此时竟然多了几许寥落,好友如此,他又怎能不难受。想起苏映雪说的话,秦子卿问道。

“你就没有想过反抗吗?”

“有些事情不是反抗就能成功的。”

“但是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呢?”秦子卿急道。

“子卿,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我真的是有难以诉说的难处,这已经是我的命,也是我该承担的责任。”

什么?责任?秦子卿皱眉。定下这样一门亲事跟责任有什么关系。正待要劝,门外响起清脆的女声。

“姑娘慢着些,这楼梯上可是有雨水呢,小心脚滑。”

这是青筠的声音。秦子卿故作咦了声,然后笑着对刘灵均道,“不想今日竟能碰见熟人,不如唤她一起?”说完便起身开门向外走去,就好似生怕听到拒绝的声音似的。

刘灵均收敛了神色,整了整衣衫。来人是女子,就算是被人嘲笑,也不能是这样一副面貌。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声音明快轻柔又爽利。这声音似乎听过。

刘灵均站起身看过去,但见门口进来的女子,杏眼峨眉胜春光,肤凝白脂赛雪光。湖绿色的水袖上衣,着朱红色的长裙,言笑晏晏,皓齿朱唇。人一进来,便觉室内生春。

细看时,又觉得颇为眼熟,刘灵均正在思量是何人时,那女子却已上前施礼道:“刘公子。”

刘灵均这才想起,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董凌的妹子。忙也叉手施礼。

几人这才落座。秦子卿自离开之后便没有见过董婉了,两人寒暄问好几句。说着些路途见闻等等。

几句之后,董婉转头看向刘灵均道:“听闻刘公子定亲,小女子又几句话相问。”

刘灵均见他二人畅聊正欢,便一人独自饮酒吃菜,心中的郁结烦闷此时全都爬上眉梢,忽然听问,刘灵均瞳孔内收,看向问话的姑娘。

没有嘲讽的神色,没有同情的眼神,竟好似长者问话一般。这是什么想法,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是长者?刘灵均为自己的念头觉得好笑,也诧异于这女子惊世骇俗,竟然问一个不相熟的男子定亲的事情。全城都知道的事情,又有什么好问的。

“不知董姑娘想问什么?”

秦子卿也是好奇的看过去,想要知道董婉打算怎么劝刘灵均。

“我想问刘公子,你与钱姑娘定亲,是为什么?为情?为钱?为权?为名?为利?还是为孝?”

此言一出,刘灵均脸色骤变,就连秦子卿也吓了一跳。

不合适的姻亲自然是有目的的,但是这么问出来实在让人难堪。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为什么。”刘灵均忍下不快答道。

“那就是为孝喽。”董婉接道,“但不知除了这孝之外,刘公子心中可是真心愿意娶那钱家姑娘?”

刘灵均拧眉看向董婉,又看向秦子卿。这董婉根本就没有嘲弄之心嘲笑之意,为何对自己的这件事如此刨根问底。而此刻秦子卿也正在看向董婉,眼光不明。看起来二人应该真的是凑巧遇到而已。

不见刘灵均回答,董婉却已经站起身,对着刘灵均先是施了一礼,然后说道:“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自古豪杰贤士虽有娶丑妻者,但其妻多有可赞之德。嫫母虽丑,然其品德贤淑,性情温柔;钟离春虽丑,然其武艺高强,天生聪慧;黄月英虽丑,然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刘公子才子之名远播,纵然娶妻不论美丑,但是起码要有贤名,纵然没有贤名,却断不可有恶名。不然,纵然公子才华卓绝,却难免被人诟病。”

秦子卿频频点头。他的至交好友的名声,当然不能被一个恶名远播的女子玷污。

刘灵均此时却如遇知己一般,他自认并不在乎人之美丑。人之相貌乃是爹生父母养,改变不得,唯有才德二字,却是自己修来的。而眼前话语滔滔之人,却是个才貌无双的女子,同他那个未婚之妻相比,差的何止一层?若是那人有面前女子三分才德,自己也不会如此难受了。

然而董婉的话却并没有说完。

“所谓孝,并非是一切都要听从父母之命。小棍挨,大棍跑。也是要看清楚具体情况的。刘公子若真是依着父母之命娶那钱家姑娘,可能保证自己能够一直在父母面前欢喜如常?公子娶正妻,更应该娶德娶贤。怎能单单因为父母之命便如泥人一般任听来去?”

董婉话说完,看向刘灵均。

此时刘灵均眉间浓愁消散,已然起身向董婉作揖施礼。

“多谢姑娘指点,在下受教。”

董婉听罢刺眼,心中长气一舒,唇角笑意甚浓。“小女子拙见,不敢当得指点二字。”

一直站在一旁的青筠此时也同样常常的吐出一口气,拍了拍心口。心道,姑娘好厉害,不过几句,就让那刘公子变了态度。心中期望着姑娘赶紧将下面的话说出来才好。可是左等右等,却没有听到姑娘继续开口,不由着了急。

姑娘该不会是临到跟前害羞了吧?

不行,她等帮一帮姑娘才是!

青筠上前一步为刚刚坐下的两个人去斟酒,一面装作不在意的说道:“就是就是,刘公子,你在咱们扬州城那可是鼎鼎大名的才子啊,你这样的人物也就只有我们家姑娘才能配的上。而我们家姑娘,也只有你这样的才子才能配的上。这个叫做什么来着?哦,才子佳人!”

一语说罢,轰的一下,两人面上俱是一片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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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一旁的秦子卿听了这话却恍然大悟。他与董婉也算是较为相熟,青筠的性子也多少清楚一点。能这么大胆直白的冲上来说这么一句话,那董婉定然是对刘灵均有几分动心的。怪不得苏映雪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半遮半掩,也怪不得会有些窘迫,原因不是她,却原来是在这里。看刘灵均的情状,分明也对董婉有了几分好感。果然是才子佳人的既视感。只是,可怜了杜飞羽。然后又想到自己,没想到到头来他们两个还是难兄难弟。

“放肆,退下!”董婉低声呵斥,声音有几分羞恼之意。又对刘灵均道歉道:“都怪我平日约束不严,冲撞了刘公子,还望刘公子见谅。”

秦子卿这些日子见到的董婉都是一派的骄傲自信洒脱大方,陡然间这样没底气的道歉还红着脸,倒是觉得怪怪的。

刘灵均说了句无妨,便垂下眼睛不再多话,似乎怕再多说一句,就真的印证了丫鬟的话一般。

董婉原本还要想问一问刘灵均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被青筠这一打搅,竟然也问不出口了,一时间屋里沉默的有些尴尬。

秦子卿看着别扭着的两个人,不由得轻笑摇头。如此郎有情妾有意,自己却在这里碍事,得寻个由头离开才是。不由得向窗外望去,此时小雨淅沥,街上不再有人疾跑,都是慢慢的走动。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有小贩挑着担子吆喝着从楼下走过。

秦子卿突然起身向外喊道:“且等一等。”

小贩的吆喝声停了下来,秦子卿冲刘灵均二人道,“我去买点东西,你们先吃。”说完便向门外走去。青筠已经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异样,见秦子卿将门敞开冲了下去,忙也借着关门的机会,站到了门外。

面上红云未散的两人,更加尴尬。

董婉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样心跳如鼓,这样没有底气与不自信。想她董婉什么事情没做过,女子不敢为之事自己哪件不曾做?但是眼前的事情……她看了眼闷不做声只一个劲儿喝茶的刘灵均,忽然就笑了出来。

女子低低切切掩唇而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默,刘灵均正送到嘴边的杯子一停,看向眼前明艳动人痴痴而笑的女子,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便也莫名笑了起来。

屋子里的尴尬一瞬间似乎消失了,董婉这才端坐好,看向刘灵均道:“我叫董婉,扬州漕运史之女。”

刘灵均愕然。

“刘公子肯定不记得我了,所以我自报家门。”

刘灵均更加惊愕。

“我仰慕公子已久,今日特来相告,若公子舍弃与钱姑娘的婚约,我自将说服爹娘与刘公子结秦晋之好。”

刘灵均目瞪口呆。

董婉面色微红,却仍旧抬起头直视刘灵均的目光。

四目相对,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躲避,屋内静悄悄,窗外雨滴打落在窗棱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时间悄悄而过,似无意似有意,一阵清风从开着的窗子吹进来,直直扑向刘灵均的面上,刘灵均从惊愕之中回神,对面的眼神情真意切,大胆直白而不急迫,就好像是说了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等待着他的答复。

他要的生活,从来与金钱权贵无关。

人生在世本就孤单,得一知心好友已是奢侈。当家族命运突然将一份不可承担之重交托在他身上之时,他以为自己从此以后便不能再恣意人生,将所有的眷顾厚爱全都收走的时候,竟然出现这么一位红颜。

沉寂了许久的如同死灰一般的心突然狂跳不止,让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是在活着,而不是被人操控着的木偶。

他是人,不是木偶。

所以,有所受有所不受。

“好。”刘灵均答道,目光温柔,神色舒朗,粲然失笑。

说出那句话之后,董婉本来如鼓的心跳骤然安稳,只到听到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心跳再次加速。

所以,她董婉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只要努力,就肯定会得到?

董婉为这突然冒出的念头掩唇失笑。再次看向刘灵均时,见他目光如水一般柔情,内里却全是欣赏赞叹与期望,脸上发烫,伸手摸了摸脸颊,微微垂头却笑意满满。

青筠的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却听不到任何动静。方才依稀似乎听到自己姑娘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听清是什么,所以不得不竖直了耳朵去听,最后却只听得一个好字。

好?好什么?什么好?茶好酒好饭菜好?还是人好?

青筠继续竖着耳朵听,却再也没有听到什么,急的心头冒火。忽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青筠一骇之下跳了起来,正要惊呼出声,却被人捂住了嘴巴。

“嘘,是我。”秦子卿轻声说道,“都说了什么?”伸出手指朝里面指了指。

青筠皱眉嘟嘴摇头,“好。”

好?好什么好?

“就听到一个好字。”青筠解释。

好——啊?好说明就是好事,肯定是好事。秦子卿心道,然后冲青筠使眼色,让她敲门进去。

青筠瞪眼摇头。凭什么让我进去坏我家姑娘的好事!别开脸不理他。

“傻丫头,都说了好了,该说的事情肯定都说完了。怕什么?敲门!”秦子卿低声说道。

是吗?青筠回过头看他。好像是哦。这么长时间了,一句话也没再说过。哎呀,姑娘可千万别吃亏呀。她家姑娘再厉害也是姑娘家啊。青筠回过神,满面惊恐的咣当一声推开了门。

内里正四目相对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转头看过来便见到青筠满面惊恐的神色,而门外还站着吓坏了的秦子卿。

这个丫头,这个丫头,实在是太莽撞!秦子卿心中腹诽道。拎着手里的东西,摇着头迈步走了进来。

“刘兄,董姑娘,来尝一尝这点心。”打开纸包,将两份点心放在桌上,眼睛却在两个人之间逡巡。

“咳咳,”刘灵均清了清嗓子,“子卿,非礼勿视!”

“啊?”秦子卿眨了眨眼睛,看向刘灵均,“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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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刘灵均手握空拳在唇边清了下嗓子,伸手示意秦子卿先坐下,然后看向身边坐着的董婉,二人再次相视而笑,这才看向已经坐好一脸茫然的秦子卿。

“方才董姑娘说的没有错。君子娶妻应娶贤,所以,我决定同钱姑娘的婚约作罢。”

“好事啊!”秦子卿听到这里一拍桌子高兴的说道。董姑娘就是厉害,一出马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就该是这样的嘛!当初你就不该答应这桩婚事的,这根本就跟你不相配嘛……”等等,秦子卿因为兴奋忍不住说了起来。

刘灵均话说一半被好友打断却并未生气,只是将方才打开的点心挑出一块来放到董婉面前的碟子上,又对着她轻轻一笑。

董婉亦是一笑,夹起糕点咬一口细细品尝,说道:“香而不腻,倒是不错。”

秦子卿这才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正在说的话咽了下去,指着他们道:“你,你们……”然后又恍然,拍了一下脑袋道,“是是是,对对对,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然后便坐下看着对面的刘灵均,然后手支着额头开始笑起来。

不错不错,郎情妾意,倒是够迅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杜飞羽,咱俩注定是难兄难弟。

他为刘灵均感到高兴又为杜飞羽和自己感到难受,情之一字,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有人顷刻之间便能得到,而有人倾尽全力而终无所获。

笑着笑着,竟忍不住哭泣起来,笑声变成哭声,室内一片诡异。

刘灵均和董婉相互看了看,不明所以,还未出声相劝,秦子卿已然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笑道:“我太高兴了,替你们高兴,失态失态。”说着端起酒杯,“来,祝福你们,我敬你们一杯。”满面笑意,除了眼角残留的一点泪痕,当真看不出方才是哭过的。

看来真的是喜极而泣啊。

刘灵均和董婉二人同舒一口气,也站了起来,共同举杯。

大家顿时欢笑一团。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毫无缘由的退婚可是要承担很大的后果的,何况是钱家那样财大气粗的人家,尤其是,不怎么讲理而且人家还有理的人家。就算刘灵均的祖父是太子太傅,估计也无用!

刘灵均道:“回去之后我自会同家父讲清楚的。这门亲事虽然我是被迫答应的,却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该怎么做你们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清楚的。”然后看向董婉道,“你莫要擅自行动,待我这边处理好,会寻一个恰当的时机,上门提亲的。”

董婉晓得他的意思,是不让自己插手。这个全了自己的名声与面子吗?董婉心中虽然感动,却并不同意。

“不,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我爹娘素来疼爱我,等我回去就同他们讲,有我爹出马到你府上去说,比你们单单出来取消婚约要好一些。无论怎样,你们府上和我们府上也算是门当户对的,同钱家相比,相信伯父明白怎样做更好的。”而钱家也要掂量掂量同刘家董家同时翻脸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至于那位钱家姑娘,只好对不住了。若她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人,董婉相信自己不会去惹这样的事,但她不是。

刘灵均阻止道:“不,不行。”他看着董婉,眼中满是怜爱。

正在焦急中的秦子卿忍不住捂住眼睛。

“这件事情是我们府上的私事,先解决之后再说以后。我这里有些事情不便相告,但是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的。”刘灵均温言相劝,对着董婉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需要自己就能解决?“好,那就先让你去处理。”董婉退让,“但是,若是遇到难处,一定要告诉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好。”刘灵均答道。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让董婉觉得分外安心。

“青筠?你在这里?姑娘呢?”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几人还未站起,那人却已经踏步进来了。

“哥!”董婉忙转身上前抱住了来人的胳膊,那人皱眉看着面前娇嗔的姑娘,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的妹子什么时候在自己跟前有过这样的模样?

肯定有鬼!

来人正是董凌。

这一段时间杜飞羽常常来寻董婉,而董婉说他们是至交好友,次次必见。杜飞羽可不是董府良配啊,他很担心又不能说,只能想着法的杜绝董婉和杜飞羽见面。这杜飞羽离开了扬州他好不容易清闲了几天,今天竟然又找不到自己妹子了。

这又是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让人不省心的丫头。

寻了几处没寻到,腹中饥饿,刚上二楼,却看到他们!

董凌看了一眼屋里,嗯,还好,不算是孤男寡女,但是,好像也不是很好啊。她一个姑娘家整天跟男人在一起,像什么样子!真是,虽说有才,但是这半年来,不太对啊!

嗯,是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刘灵均订了亲了,秦子卿一心只在那位姓苏的姑娘身上,自家妹子出来跟他们在一起,不会又是为了那位苏姑娘吧。

秦子卿和刘灵均走来同董凌互相问好,这才互相请入座。

“你们怎么在一起了?”董凌在三人面上看了一圈,仍然发觉有异,问道。

董婉吓了一跳,方才的话哥哥听到了?

“哦,我和灵均兄聚聚,恰好碰到董姑娘就在一起说会儿话。”秦子卿说道,摸了摸鼻子。

董凌看到,笑了,却并不看他,而是看向自己妹子,“是吗?”

董婉面色微红,粲然一笑摇头,“不是!”

就知道是这样。“说罢,你又想做什么事情?”居然不跟他说,还摆脱了跟着她保护她的护卫,啧啧,真是让人不省心。

董婉微微侧头,笑道:“哥,你觉得我想做什么事情?”

“想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这样整天顽皮,看来是得跟父亲说说,赶紧给你议亲找个人家,免得我天天为你善后。”董凌无奈的说道。

“好啊!”董婉答应道,“哥哥你这就去同爹爹讲,我要跟刘公子定亲!”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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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剧烈的咳嗽声在室内乍起,董凌直咳的满面通红,气息不稳。

“你,你说什么?”董凌指着自己妹子问道,他实在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不相信,肯定是因为饿坏了。想要拿起筷子吃几口饭菜,想起什么忙又放下,看着董婉等着她的回答。

董婉挽起董凌的胳膊,“哥,你没听错哦。我说的是认真的。”

董凌啪的一拍桌子,指着刘灵均道:“刘灵均,你害我妹子!”怒目圆睁,平时的和气全然不见。

董婉没想到董凌反应这么大,而且是冲着刘灵均去的,他不是应该骂自己吗?

忙上前拉住董凌的胳膊解释道:“哥!不关刘公子的事情,是我……”

“对,是我的错!”刘灵均站起身说道,然后退后一步,颀长的身子深深的鞠躬下去,叉手向前施礼道:“还请董兄成全!”

态度谦卑,语气诚恳。正要上前揍人的董凌却再次被妹妹拉住了手臂,秦子卿也忙上来劝道,“息怒息怒,先坐下,咱们有话慢慢说。说完再打!”

董婉瞪了一眼秦子卿,秦子卿对她轻轻摇头。

“好,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董凌气势汹汹的坐下。

虽说刘灵均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但是,那是在定亲之前!如今他有婚约在身,竟然来勾引自己的妹妹!这怎么行!

他妹妹这么好的人物,怎能毁在他的手里,这件事坚决不行!

刘灵均这才直起腰身,垂手而立,但是目光坚定。“此事是因我而起,怪我自己没有早些发觉自己的心意,才贸然答应了钱家的婚事。如今我已向令妹表白心意,而令妹对我也有几分好感,所以,我希望在自己处理好钱家的事情之后,能够得到董兄的一点祝福。”

“刘灵均!”董凌再次拍桌子喊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才名远播就可以这样欺辱人!”

“我乃是一片赤诚之心,并非董兄所说欺辱人。”刘灵均解释道。

董婉也着了急,忙上前一步解释,“哥,不是刘公子,是我自己找来的!刘公子跟那个钱家姑娘根本就不相配!我和他才是最合适的!”

董凌哪里肯信,见董婉此时分明是要包庇刘灵均,心中更加气恼。丝毫不理会董婉,仍旧指着刘灵均道:“你还说不是欺辱人!你若是对我妹妹真心,当初就不该同那钱家姑娘定亲,就算是订了亲,想要反悔,也不该拉扯上我的妹妹!若是让人知道了此事,你让我妹妹如何见人!”

“所以,此事还请董兄保密。”刘灵均并不解释,俯身施礼请求道。

“哥,”董婉也拉着董凌的胳膊说道,“就算是你不听我们的解释,但是眼下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哥,求求你,帮我保密好吗?”董婉此刻心中后悔莫及,哥哥对自己向来是有求必应的,虽然这几个月是有点不太一样,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啊。早知道还是瞒着他的好。如今,倒要请他保密呢。

“婉儿,你素来知道进退的,怎的这次如此莽撞行事?”董凌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是,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有些事情要掂量掂量再跟你说了。本想让你帮我,倒惹出这么一出来。还好,刘灵均并未气恼,想到这里不免庆幸。

董凌看向刘灵均,依旧保持着施礼的状态,但是这个样子,董凌心中拥堵,只觉得一口怒气在胸中乱窜无处发泄。

“你打算怎么做?”董凌问道。

“只求诸位先替我们保密,待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在寻机会上门求亲。”刘灵均将前话再说。

“那你要是处理不好呢?”董凌冷笑。他可不是自己的妹子,也不知秦子卿这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这婚事是刘灵均祖父定下来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反抗的动。而且,这绝对不仅仅是一件婚事这样简单!想到这里又回过神,刘灵均可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怎会贸然来表白自己的妹妹?倒是妹妹,有时候的确会做些离经叛道之事。莫非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真假又如何,结果还不是一样!他居然接受了妹妹的心意,真是,可气!

“若是处理不好,”刘灵均心中隐隐作痛,他抬头看向董婉,娇艳的女子正满怀期望的看着他,“即便是被逐出家门,我也会将这门亲事退掉。”

董凌好笑,“刘灵均,你一个靠着家族生活的人,除了读书有些才名之外,连个功名都没有去考,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脱离家族,你打算怎么养活自己,怎样求娶我妹妹?”

秦子卿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心中腹诽。刘灵均可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他,武功可高着呢。至于怎么谋生,他看了眼董婉,你妹妹可是很会挣钱的。郎才女貌,一个能文能武,一个聪明果敢能挣钱,为难他俩?

“董兄尽可放心,就算我被逐出家门,纵然一时半刻无法给婉儿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半点的委屈。”刘灵均保证道。

“哼,”董凌鼻尖冷笑,“我要的可不是一句空话。”

“那请问董兄要我如何?”

“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把钱家的事情解决,三个月后若是不能解决,反让我妹妹受连累,你就永远别再肖想这件事情!若你真被逐出家门,一年内若是不见你有任何建树,那此事便不要再提了。”

“哥——”董婉见董凌说的苛刻,忍不住拦在跟前。“哥,你知道你说的有多苛刻吗?”

“苛刻什么!这都是为了你好!从今天起,不许出门,不许见任何人!”说罢便要拉着董婉出门。

董婉挣了挣胳膊,但是却被董凌死死握住,竟是生疼,无法挣脱。情急之下,疾步向前跑了两步,拦住了董凌的路,“哥,这件事情你必须要听我说!我的性子你最清楚,不要逼我!”

秦子卿也忙走到门口处拉住董凌来劝,“董兄,事情不能只听一面啊。”一面又凑到董凌耳边低声说道:“董姑娘的性子,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你还是好好听听吧,别逼得太急了,反而逼出事情来。再说,不过是听听,听听而已,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怕自己会被董姑娘轻易说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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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被她说服?怎么可能!

秦子卿见他听进去了,这才揽着董凌的肩,连拉带推的到了屋子里面坐了下来。

手腕被哥哥放开,董婉这才皱着眉头揉了揉,夏季衣服纤薄,清晰可见手腕处一片紫红之色。刘灵均看见了,疾跑过来,手轻轻的托住董婉的手腕,吩咐青筠:“快去给你家姑娘买伤药去!”然后满面心疼的看着董婉问是否疼的厉害。

董凌听到声音,刚坐下来便蹭的站了起来,也大步走过来,将刘灵均挤到一旁,“放开你的手!”然后才看向董婉的手腕。如藕般的雪臂,上面紫红色的手指痕迹清清楚楚,心中顿时后悔不迭,下手太重了!

忙道歉道:“怪我太用力了,快,坐下歇歇。”说完便去扶董婉入座。

此时并不是计较些许小事的时候,董婉轻轻按了按手臂上的伤痕,嘶的一声,柔声呼痛,让刘灵均和董凌二人瞬间紧张起来。

“要不要紧?会不会伤到骨头?”

“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看吧!”

“不用不用,”董婉用另一只手拉住就要走的刘灵均道,“不过是有些痛罢了,一会儿抹些伤药就可以了。再说,大哥素来疼我,手上有轻重的,怎么会伤到骨头呢。”

一句话说的董凌面红耳赤,下手有轻重,又怎会这样伤了妹子?

“好了哥哥,没事的,”董婉劝道,“先坐下吧,让我把话说完好吗?要不然我这伤,可是白受了。”

董凌忙听话的坐了下来,“什么话,你说。”轻言细语,丝毫没有刚才那样的威风。

“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这件事情你该知道起因在哪里的。”董婉看着董凌说道,“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太唐突莽撞了,但是,如果我不这样做,那我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难道你愿意看着妹妹我今后愁眉不展的过日子吗?”

“胡说!这天下难道除了他就没旁人了?”董凌道。

“有,当然有。但是,我们兄妹二人跟着爹爹,天南海北的也走过不少的地方,跟着哥哥你也见过不少少年才子,但是妹妹我看入眼的却只有他一个。”

“那些时候你年纪还小,哪里懂这个。”

董婉失笑,轻轻理了理耳边的发丝,“也是,那时候当然不懂。可是,现在却懂了,懂了之后,却仍旧觉得那些人都比不上他,不如他那般和我心意。”

“他就那么好?”董凌心中有些生气。

“哥哥当然是最好的了,”董婉笑着拉了拉哥哥的衣袖,“但是妹妹不能嫁哥哥啊,又不是小时候玩过家家。”

董凌手指点了点董婉的额头,“真是要命!”

秦子卿转过脸去,无声的大笑。董凌玩过家家,肯定很好看!

刘灵均却始终看着董婉手腕上的青紫,心痛万分,只恨碍着董凌在,自己不能靠近,虽听得这话,却没听出什么好笑的成分来。

“哥,其实若不是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要是刘公子也没有婚约在身,你不是也觉得他很好吗?”

“是啊,是很好啊,”董凌被妹妹的一句话逗笑,心中怒气全消,一时忘了方才的事情,跟着点头这样说道,然后才回过神来,忙接了一句,“但问题是,他有婚约!”

“对啊,所以咱们先一起把婚约的事情先解决掉,然后哥哥再帮妹妹解决终身大事嘛。”董婉撒娇道。

这话说的,才是跟过家家一样玩闹吧?

“婉儿,这不是过家家!”董凌劝道。

“我知道啊,哥,所以才要慎重嘛!钱姑娘也根本不是刘公子的良配,所以,就算妹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哥哥你作为刘公子的朋友,为了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也该帮帮他啊!”

这,这哪跟哪儿啊?刚才说的可不是这样啊。怎么一眨眼又成了为了兄弟的情义了?合着他要是不把那桩婚事弄黄了,还是无情无义了?

董凌气结。

“所以你看,哥哥,你若是帮我们做成了这件事情,既全了你对兄弟的情义,又全了咱们兄妹之间的情分,还能得一个声名远播的才子妹婿,将来你做了官还能帮你一帮,如此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董凌头痛,手指揉着额头。大事不好,掉妹妹沟里了。真不该进来听她说!

“好哥哥,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妹妹伤心难过不成?”董婉用手推了推董凌,带着哭音。

“好好好,我帮你,我帮你就是!”董凌被推的无奈,又听不得董婉这样委屈的声音,只好答应下来。“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只答应帮你们,但是成与不成,我可不负责!”

“只要哥哥肯出手,哪里有不成的道理?”董婉擦去眼角的泪花,笑着说道。

“哎——”董凌忙拦下道,“不要以为说句恭维的话我就胡乱应承下来,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不能保证。别人不清楚,灵均兄,你该清楚吧?”

刘灵均见董凌松口,心中欢喜,又感叹董婉果真厉害,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既说的自己回头,又劝得董凌开口帮忙。

“是,在下定然会尽全力去做这件事。”然后俯身施礼,向董凌道谢,谢他相助之恩。

董凌对自己妹子心软,对刘灵均的态度却未见好转,只不耐烦的一摆手道:“那么多虚礼做什么,好好的想办法才是正经!”

刘灵均应声是,看了眼董婉,方才坐下。

恰好青筠买了伤药回来,伺候着董婉擦了药,董凌忙急急的催促道:“赶紧伺候姑娘回府,好好照看,别伤到筋骨。”又对董婉劝道,“我既然答应了下来,自然是要好好办的。只是这件事情你不便露面,这段时间就好好呆在府里不要出来了。待我们处理好了事情,自有你们相见的时候。”说完告诫的看了眼刘灵均。

刘灵均当然明白这是害怕事情出了纰漏,维护董婉的名声,便也起来相劝,“这件事情你不用费心,我一定会做好的。不必挂念。你,”看了眼董婉的伤,“好好养伤。”

事情达成所愿,一切如自己所想的发展,那么剩下的就交给哥哥他们处理吧。董婉含笑点头答应下来,临别时依依不舍的与刘灵均对望,直到董凌不满的发出几声咳嗽,这才让青筠扶着下楼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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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董婉走后,董凌一言不发,没好气的看了刘灵均几眼,显然还是满心的不愿意。

秦子卿给二人面前的酒杯撤下,重新续上了茶,还是先清清火的好。

“这件事你可有什么打算?”董凌瞥了一眼刘灵均,恨恨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打算先跟家父表明,再立刻去京都一趟,亲自向祖父表明,无论怎样,这门婚事都要作罢!”

董凌一记白眼,叹息一声。刘灵均和秦子卿这两个人还真是,心里连半点算计都没有。这以后哪里会成为自己的助力,拖累还差不多。按说这刘灵均的身份也与自己妹妹合适,更是个名声在外的,可是这才名也仅仅限于才华,于庙堂之事,真的是知之甚少。真的怀疑这次妹妹是不是看走了眼。

“刘灵均,太子太傅大人为何为你寻这样一门亲事,难道没有告诉你是为什么吗?要真的这么容易就劝说的动,你当初为何没有说动?”董凌心中气愤,指名道姓,再不顾忌丝毫。

刘灵均面色微沉,沉吟片刻方道:“是,我已经知道原因了。但是之前没有董…董姑娘,现在为了我和她,我会拼尽全力的。我只是向他们表情自己的决心,他们若是同意当然最好,不同意我便只能脱离家族。”

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连个明白话都说不清,根本就是以脱离家族相威胁罢了。董凌郁闷的端起杯子,将茶一饮而尽。算了,为了妹子,帮帮这个笨蛋。

“你这样做根本就不行!”训骂完然后道,“太子太傅大人非要让你娶钱家姑娘,你可以想个办法让他自己不得不取消婚约嘛。”

刘灵均秦子卿二人转头看向刘灵均,“什么办法?”

“那钱家姑娘彪悍的名声在外,咱们可以借此发挥?”

刘灵均皱眉道:“利用一个女子的名声,这件事不太好吧。”

秦子卿也点头。

董凌心中郁结,合着就自己是个坏人,他们都是好人!“就她的那个名声,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咱们不过是借机烧一把火罢了!再说你是觉得你娶了她却厌弃她就是君子所为了?”

不过是一个表露在外,一个压抑在内罢了。都是一样的,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那好,董兄你说怎么办?”刘灵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上前问道。

窗外的雨已经渐渐的停了下来,苏府的厨房里忙忙碌碌,一个个丫鬟带着食盒鱼贯而出向前院而去。

前院一处房间内,坐着二十来人,此时正被管家招呼着入座吃饭,热热闹闹的一片。苏映雪因为受寒不能见风,便派了迎春来询问查看进度,此时趁着用饭,回到清怡院向苏映雪禀报进度。

“倒是进展的挺快的。”苏映雪听了之后说道。

“是啊,姑娘,有管家在呢,您尽管放心养病就是了。这些账册啊什么的,您就先不要看了。多休息才能养好身体啊。”迎春说着便将苏映雪手里的账册夺了去,嘻嘻哈哈的求着苏映雪躺下休息。

苏映雪看了许久也觉得疲累,见如此便顺着迎春的意思躺下休息,又派彩云去打听看董姑娘那边的情况怎样。

只是人尚未出府门,却遇见了来报信儿的青筠,便欢喜的引着她去了。

青筠将董婉交代的话一一说了,苏映雪知道事情进展顺利,心中欢喜不可言表,托青筠代为转达祝福之意。

这件事有秦子卿三人商议,总归是要好的多。苏映雪放了心,便不再去想,尽量安下心来养病。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账目全部查看完毕,苏映雪坐在书房里翻看着账簿,一边听管家回禀。“除了那些远途的,稍近些的地方已经全部查看完毕了,并没有查出任何异样。”

没有异样?苏映雪皱着眉头翻看着,至今为止她所翻看的几本都是清清楚楚,的确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按理说是该放弃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苏映雪心里就是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漏掉了。

“周家的事情查的怎么样?”苏映雪又问道。

“是。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了。自从咱们跟周家断了生意往来之后,周家生意消沉不过十几天,便有人同他们合作。我们打听出来,其中一家便是钱塘钱家。虽然提供货源的商铺不是钱家的名号,但我们已经打听出来,这家商铺的东家是钱家夫人的娘舅家的弟弟,而实际操手人,还是钱家。”说到这里管家停了下来,面上有为难之色。

“是秦家的事情吗?”苏映雪猜测道。

“是。当初我以为不过是小利罢了,况且秦家并没有刻意掩盖的意思,便未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在查钱家的时候,却翻出来更多的事情。并不像刚开始查到的那样。”

掩人耳目,半真半假。手段倒是高明。

但是苏家秦家历来交好,怎的背地做出这样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去秦家拜访一趟。”也许能够一查端倪。说着便吩咐彩云去秦府递拜帖。

六月的天,格外的热。秦子卿从自家的商铺里走出来,用手中的折扇遮挡太阳。刺眼的阳光,让人看不清楚东西。

“三公子,您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一会儿小人就派人送回府里去。”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紧跟着秦子卿走出来,凑在跟前低声下气的说到。

“好。”秦子卿看了看街道,“让人小心些,别把东西弄坏了。”

掌柜的连连应是,目送秦子卿摇着扇子向远处走去,一边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府里秦公子用的这些东西历来都是派人来拿,今天竟然亲自来挑选,还是这么热的天。怪啊!

但是主人家吩咐的事情当然还得尽心尽力的办好,当下不再去想,吩咐店伙计小心的将东西装好送出去。

走在阳光下汗流浃背的秦子卿摇着扇子大笑,大哥说了不能只看账本,还是得到铺子里转一转,嗯,转一转,好像也没什么啊,但是,也蛮好玩的。想起掌柜的跟在他后面战战兢兢一个物件一个物件的介绍,生怕自己挑他什么错就感觉好玩。

自己什么都不懂罢了,怕什么呢!又想起掌柜说的那些东西的来历做工等等,又觉得奇妙,生活中的小东西原来都是有大学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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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现在,该是去另一个地方的时候了。

前面,钱家的酒楼。

店小二唱着喏迎着秦子卿上了二楼,一面介绍着店里的特色菜肴一面问公子几人吃饭啊等等。

“先来壶好酒,上两个小菜,我那两个朋友一会儿就到了,到了之后再唤你。”秦子卿交代道。

小二欢欢喜喜的应是下楼,秦子卿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美酒好菜很快就上来了,秦子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只偶尔小饮一杯。中午时分,来酒楼吃饭的人倒也不少,此时十分的热闹。

“这两个人怎么还不来?”秦子卿似乎喝的有点多了,面上有些红晕,脚步有些不稳,端着酒杯靠着窗子站起来,身子向外探去,东张西望,似乎在瞅人。

“阿嚏!”一声传来,有几个人看去,却原来是秦子卿打了个喷嚏。

“啊——”一声惊叫从楼下传来,刚要转过头的几个人好奇的从别处的窗户看下去。

见楼下一个穿着粉色衣裙身材微胖的姑娘正怒气冲天的瞪着上面,一旁的一个纤瘦的小丫鬟拿着帕子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混蛋!你!给我滚下来!”胖姑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楼上的一扇窗户大喊。

几人看去,被指着的人赫然是刚才打喷嚏的那个年轻公子。只是这个公子,我天,怎么这么丑!

楼下店小二站在门口也看上来,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店里进了这么丑的一个人?

但见那人瘦削的脸上一片一片的红色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血红的色彩在眼下更是几番瘆人。

妈呀,白日见鬼!

店小二拍了下脑门。

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是那个公子啊,那公子长得挺秀气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让店小二摸不清头脑以为变了脸的秦子卿,酒醉一般浑浑噩噩晕晕乎乎的看了眼楼下,不明白为何一群人看向自己,松开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

伴随着更高一声的惊叫,发出瓷器的碎裂声。

“哎呀,姑娘!”小丫鬟手上拿着的帕子停在了空中,眼睁睁的看着姑娘额头上,一个包如吹气一般鼓了起来,周围一片青痕。

那粉色衣裙的姑娘怒火冲天再也不顾形象叉着腰连跑带走的冲上了二楼,一把就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秦子卿给揪了过来。

“啊—啊—痛,痛,姑娘,姑娘,轻点轻点……”耳朵上传来撕裂的痛,秦子卿呲着嘴手忍不住就要去摸耳朵,疼的直喊。

“哼!混账东西!你算什么玩意儿,居然敢往姑奶上洒酒,还敢拿酒杯砸我!小二!”粉衣姑娘骂完怒声喊小二,“给我打!”

“打?打……”店小二哆哆嗦嗦,不敢上前。管家不在,这两个人哪个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店伙计能得罪的啊。

但是,还是先不要得罪这位姑娘的好啊!店小二颤抖着手上前,手抖着却一下也不敢落下来。

粉衣姑娘见状气冒三丈,一脚踹上去,把店小二给踹到了三尺远,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四周围观议论的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贴在了墙边上,生恐这女子发飙累及自身,议论指点声瞬间停止,一个个寂寂无声。

秦子卿见状惊呆了,额头上阵阵冷汗直冒,心里直喊着后悔,嘴上也忙求饶道:“女侠女侠饶命,我并没有洒什么酒,更不敢砸人啊!”

“还敢狡辩!”那女子左手一拉,右手忽的上来,一个巴掌便打在了秦子卿的脸上。

秦子卿始料不及抹开头想要躲开,右耳却被死死拉住,揪得生疼,呼呼风声响起,左脸颊便硬生生的受了一巴掌,那一巴掌好似用尽千万力气一般,只打的秦子卿眼冒金星,心口一滞。

天下竟有如此蛮横的女子!

四周的人本来见这醉酒的人失手伤了人家姑娘,替那姑娘难受,此时一见这般情形,尤其是听到那震耳的巴掌声,纷纷抬手捂住了脸。

妈呀,这一声,太响亮了,太吓人了!

而伴随着众人的捂脸,屋子里想起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大家忙捂住耳朵看过去。

见那女子已经松了手,右手指着那公子的鼻子骂道:“你,你这个丑八怪!”一脸的嫌弃恶心,忙用帕子使劲的擦右手,恨不得搓烂了皮,将帕子嫌弃的扔到地上,啊呸啊呸的呸了几声。

秦子卿从晕眩中渐渐缓过神来正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恼怒非常,本来的一分薄醉也完全清醒了,此时只觉得心中气郁难当,左脸颊已经肿的如同馒头一般,连张嘴说话都有些困难。

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往那女子额头上看了看,这才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就算我方才不小心失手伤了你,你好好与我讲清楚我同你赔礼道歉怎样都行,怎能这样话没说清楚就打人?”

四周的人这时想起来这个公子坐在那里已经喝了好长时间了,醉酒失手这也是在所难免嘛,当然他是做错了,但是,这也打的太惨了。

虽然只是揪了一个耳朵,打了一巴掌,但是那一巴掌实在是太吓人,已经成为众人的心理阴影了。

尤其是,还有那无辜受牵累的店小二,挨的那一脚。

有人忍不住揉了揉屁股。

也有人低低私语,这个姑娘是谁啊。

来这里的人纷纷猜测,看样子分明一二十岁的模样,但是却是个姑娘打扮。

老姑娘啊,这么彪悍,怪不得嫁不出去!

“就是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虽有错在先,姑娘你这样做却也是不该啊!”楼梯口那里不知何时上来两个人看向这里,说话的是当先一位穿白衣的俊俏男子。

众人听到这话,也开始纷纷附和。

是啊姑娘,你虽有礼,下这样狠的手却是委实不该。

姑娘家还是要温柔大度些才好啊。

是啊是啊。

那姑娘横眉倒竖,转头看向那位说话的男子,见那男子俊秀无双,眉目间先软了几分。但是听到四周的议论声,心中的怒火便蹭蹭的往上开始蹿。

“你又不了解情况,凭什么说我!是这丑八怪先往我头上洒酒然后又用酒杯砸我的,你们不说他,反说我!”姑娘气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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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那姑娘对于白衣男子的指责气恨不已,尤其是这样一个俊俏的男子跟前丢失颜面,心中更加气愤。

那白衣男子看了看姑娘的额头和湿漉漉的头发,点头道:“果然如此,如此就是这位兄台的错了,该向这位姑娘道歉才是。”

那姑娘听了这话,本来气愤难平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些,面上也有了笑意,一张肉肉的脸上伴着笑意堆了起来,转头看了眼那个始作俑者一眼,看到那可憎的面孔又忙转回头,“听到了没,你该跟本姑娘道歉的。”

秦子卿捂着脸揉着耳朵,颇觉无奈,但还是正了正衣冠,作揖行礼道歉。“方才在下大意失手,不慎伤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那姑娘听了轻蔑一笑抬了抬手指了指白衣公子道,“本姑娘今日看在这位公子姑娘的面子上就饶了你,不与你计较了。”

“是,多谢姑娘——”秦子卿咬着牙说道。

“好了,赶紧滚,别在这里碍本姑娘的眼。”姑娘嫌弃的摆手催促。

秦子卿皱眉道,“姑娘,在下来这里是花钱吃饭的,虽然不慎伤了姑娘,但是却也不是姑娘的奴才,听人姑娘随意驱赶的。”

“你——”姑娘转过头去,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秦子卿就要开骂。

“再说,我虽是不慎伤了姑娘,但是姑娘如此下狠手伤我,难道不该向我道歉吗?”

“嗬,你还想让我给你道歉?要不是你失手伤我,我会打你吗?还想要我道歉,做梦去吧你!”

“姑娘,在下本是失手,纵然有不对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能上来就打人啊!再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既然是个姑娘家,就该顾忌着些,怎能同那青楼的花娘一般。”

“你说什么?”那姑娘怒目圆睁,抬手就要打去,一旁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忙要跑上来拉着,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秦子卿吃了一次亏,怎会不防备?早后退一步躲过,那巴掌险险的从面上刮过去一阵风,差一点就被打到了。

“你这姑娘怎会如此歹毒!一言不合就打人,将来就算是嫁做人妇也是个悍妇!”

一听到悍妇两个字,那姑娘火便更大了,撸起袖子就要打来,丫鬟死死地抱着哀求着,姑娘姑娘,万万不可啊,等等。

但是那瘦小的小丫头岂是这位凶悍的姑娘的对手,不过眨眼之间便将那丫鬟甩出去好远,幸亏一旁有好心人接住,不然,真不知会摔成什么样子。但是这丫鬟虽然被人接住,但终究还是被那一道力量甩的头有些昏昏然,只能看到姑娘的粉色衣裙的影子,而不知眼前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因为悍妇二字,一时间酒楼上乱作一团,秦子卿并不回手,只是满屋子里左闪右避跳着躲开,那姑娘就好像一大朵粉色的云彩在屋子里扑来扑去。

满屋子里看热闹的人惊叫着躲避,却没有一个人肯下楼去。大热的天没什么可取乐的事情,在这里凑凑热闹解一解烦闷。

秦子卿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凶悍了,一面跳上跳下的跑一面求饶,“姑娘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姑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秦子卿吼道:“我呸!什么君子,你丫就是个王八蛋,姑奶奶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间如风一般扑向了秦子卿,一手将秦子卿挡在了身后,一面伸出手挡在粉衣姑娘的跟前,想要将两个人分开。

但是粉衣姑娘来势汹汹,白衣男子似乎没有料到粉衣姑娘就这么扑了过来,一下子便将那白衣男子扑倒在地。

哇哦!

室内发出一声声惊呼!

人人都向那白衣男子和粉衣姑娘看过去,六月的天,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很刺眼,每个人都清晰的看到了那紧紧贴在一起的双唇,而站在后面的人却没有看到这一幕,他们只是吓得哆嗦了几下,搓了搓胳膊。这么大一块粉色压在身上,丝毫看不到那白衣男子,除了,两只男子的脚,我的天啊,疼死人了啊!

几个人正商量着要不要上前去看那男子还有没有气,却见那朵本来有些笨拙的粉色的云三两下的站了起来,双手护着胸前,直跺脚道:“你,你,你讨厌!”

嗯?

这话听着怎么倒像是羞恼的感觉。

白衣男子一手撑地侧着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左手揉着右手,重重的喘息着。对于粉衣姑娘的质问没有丝毫反应,摇着头叹口气,起身便要走。同他一起来的朋友这才回过神来,忙跑来搀扶,二人就要下楼。

“站住!你干什么去!”粉衣姑娘忽然冲出来拦在跟前喊道。

那白衣男子面色依旧苍白,看来刚才着实压的不轻。

“姑娘,我,”白衣男子忽的猛烈咳嗽起来,直咳的满面血红。

“姑娘,”白衣男子身侧的朋友说道:“我们只是劝架的,如今却受这无妄之灾,可没有得罪你啊。你可不能随便动手啊!”那人看了眼秦子卿,心中惴惴。

这说话的男子当时恰好处在后面的位置,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令人惊诧的一幕。

眼看粉衣姑娘又要生气,白衣男子喘匀了一口气忙道:“姑娘,适才之事实非在下所愿,这件事情纯属意外。再说,是姑娘你把在下给扑倒的,无论从哪里论个是非曲直,在下也都只是无辜之人啊。”

四周的人看了看那俊俏的男子,又看了看虽有几分姿色,但是这彪悍的体态的脾气,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这老姑娘不会是因为嫁不出去故意赖在这个俊俏后生身上吧。

有人低声猜测道。

粉衣姑娘今日连遭不幸,忽的坐地大哭起来。

“娘啊!娘啊!女儿受人欺负啊!先是被个丑八怪给砸了脸,现在又被这斯文败类给夺了清白啊!娘啊!女儿不活了啊!”

粉衣姑娘拍地大哭,竟如同街上那些撒泼的妇人一般,丝毫不顾及廉耻之心,只是一声娘一声娘的叫喊。

瘦小的丫鬟再次扑了上去,生生的被打了几巴掌,终于最后抱住了那哭天抢地的姑娘,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那姑娘终于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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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粉衣女子抽抽噎噎的拿袖子一把擦了擦眼泪,对那小丫鬟点头,然后由丫鬟扶着进了一间干净的雅间。

那丫鬟一面吩咐小二去打水,一面又吩咐去请大夫,这边又请那白衣男子到另一雅间坐下。“我家姑娘说,方才不小心伤了公子,心中实在是抱歉的很,还请公子委屈些在这边陋室稍等,大夫稍后就到。”

若不是亲眼见识了方才的几场闹剧,屋里的众人就要相信小丫鬟嘴里的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但是这话说出来,显然是没有人相信的。

一群人等着看白衣男子的反应。

“不用了,些许小伤罢了,我们自会处置。还请这位姐姐代为转达我们的感激之情。身体不便,恕不能当面告辞了。”说完白衣男子二人便要下楼。

楼下忽然间跑上来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挡住了去路。小丫鬟伸出手道,“公子,请吧。”声音不愠不火,但是却比方才那个姑娘让人觉得有气势。

“你们这是要强行留人了?”白衣男子恼怒。

“实在是抱歉,公子。奴婢也是奉我家姑娘之命行事,此时若是不能办妥,小姐定然不会饶了我的。还请公子体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嘴里说着软话,行动却没有耽搁丝毫,几个伙计连请带挤的将那两位公子给弄到了雅间里。

“啧啧啧,我看那俊俏小公子这下是惨喽。”外面的人见两个雅间的房门关上,又有伙计清扫现场,将各处的东西该重新补上的重新补上,一众人便开始议论起来。

“那个公子是谁家的?面生的很,听口音也不像咱们这里的人。”

“是啊,应该是外地人。”

“哎,你可知道那姑娘是谁?”

“嘘——”有人嘘了声,见所有的店伙计都已经下了二楼了,这才重新坐回来道,“那姑娘我认得,”说话的人是这里的老主顾,“我常来,见过她几次,她呀,就是这酒楼董家的女儿。”

哦——屋子里纷纷响起了然的声音,一面又有人说道,怪不得。

怪不得,怪不得。果真是如同传闻那般凶悍呢。

一群人想起什么纷纷向秦子卿看过去,目露同情。

“嘶,唉哟,死丫头,你轻点!”钱姑娘骂道。

“是,姑娘,”小丫头的声音依旧颤颤,手上却一点也不敢停,轻轻的擦着药水。

“你说,刚才那个公子怎么样?”钱姑娘忽的问道。

那个公子,哪个呢?自然是白衣服的那位。

“姑娘,您如今已经是定了亲呢。”定了亲马上就要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却谈论其他男子,不太妥当吧。

“这个我还用你提醒?”钱姑娘凶道。“我不过是让你评价一下罢了,这有什么不行吗?”

“没,没有。”小丫鬟战兢兢的说道,“姑娘一向看人最准,您觉得好的自然不会差了去的。”

钱姑娘这才羞涩的笑着说道:“是吧,你看那公子人又热心说话还可气,文文气气的,而且,相貌出众,实在是难得的人物啊。”

最关键的还是相貌吧。丫鬟心道。

“哪里跟那个叫什么刘灵均的似的,我这边都已经派人送去好些东西给他示好了,他居然连个话都没有回过。”正在开心的钱姑娘忽的就生气起来,重重的拍了下椅子扶手道,“你说,他做的是不是很过分,很没有人情味!这样的人,我要是真嫁给他了,那还不得受一辈子闷气啊!”

哪里能跟方才的公子相比,看那公子的穿着打扮,浑身的气度,肯定要比那个刘灵均要强不止一百倍。

还有方才,钱姑娘摸了摸自己柔软的红唇,脸上腾的红了起来,视线向下看去,夏季衣衫薄,半露,一片雪白。

“去,跟爹娘说,我被人占了便宜失了清白,让他们来为我做主!”钱姑娘心中酥软,言语却极为凌厉。

“啊?”小丫鬟吓了一跳,见姑娘眼睛一瞪,吓得忙捂住了嘴,屈膝施礼称是,便忙忙开门出去了。

秦子卿眼见钱家老爷夫人急匆匆的上楼来进了那间雅间,这才站了起来,结账出去。

“为了你的事,我可是受了大罪了。”秦子卿一面洗脸一面对刘灵均说道。

刘灵均嘴里说着多谢,一边拿出治伤的药粉帮秦子卿擦上。这白色的药粉糊在脸上,倒更像是馒头一般了。

“以免节外生枝,我看子卿你这两天就先不要回府了。待天黑之后我派人去府上说咱们两个谈论读书学问,未能尽兴,就说你明晚再回去就是了。这药粉乃是太医院的人配的,效果极好,明日便保你肌肤完好如初。”董凌看着秦子卿的脸,忍不住笑着说道。

为免刘家人起疑,秦子卿是不能去刘府的。

秦子卿摇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听了你们两个的话去惹那钱老虎,早知道这样,我是如何都不肯去的。”

董凌哈哈大笑起来,显然觉得这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事情就他们三个人知道,董凌时常被父亲叫去说话,能做这件事的就只能是秦子卿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绝对没事的。那钱老虎不但彪悍,而且极其喜欢美男,这一连串的计策下来,而且还有美男相诱惑,她不可能不上钩。更何况,我回来的时候钱老爷和夫人已经去了。若是顺利的话,估计这几天就有好消息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大笑起来。

“这么说来,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他们那边的信儿就可以了吧?”

“不不,”董凌摇着手指头道,“这件事咱们还需要一把火,这把火得让它点着了,蔓延到整个扬州城才行。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什么火?”

“煽风点火。那钱家姑娘当众压在一个男子身上,还同人亲了嘴,这些可都是大家看的清清楚楚的,这钱姑娘清白受损是已经定了的。咱们就添把火,让钱老爷和夫人不得不将这件事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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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什么火?自然是钱姑娘大庭广众之下扑倒美男子的这把火。哦,还有,亲密一吻。”董凌说完,哈哈大笑。

秦子卿和刘灵均四目对望,均有些赧然。

“好了好了,”董凌郁闷的收回笑意,将手用力的甩了甩。“你们两个,真是,还想退婚还想要保有你的好名声,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去。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们两个可千万别给我拖后腿!”

说完没好气的瞪了刘灵均两眼,心中气闷。这个人人口中的君子,就是这么做君子的?董凌第一次对君子有所不齿。

刘灵均心中对自己也是不齿,当初他的意思是由自己出面跟祖父父亲那里表明立场,坚决不娶,纵然是有什么悔婚的坏名声也是落在自己身上罢了,但是他知道董凌所说的,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是太过渺茫,这才答应了他们的方法。可是,他们的方法,似乎在不停的将一个姑娘的名声踩在脚下。一想到这里,刘灵均的心里就有深深的罪恶感。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古人诚不欺我。

此时的苏映雪刚刚跨进秦夫人的院落,院子里秦家大少夫人肖氏领着一群婆子丫鬟迎了上来,却没有见到秦夫人。

“好妹妹,你可算是来了!”秦少夫人说笑着迎了上来,一面拉着苏映雪的手上下打量,一面寒暄着说话。

苏映雪笑着应对,一面又问好,一面跟着秦少夫人回到房里去见秦夫人。

“伯母好。”苏映雪进了屋便看到了坐在屋中由丫鬟捶腿打扇的秦夫人,屈身行礼。

秦夫人微眯着的眼睛睁开,看着苏映雪眼含笑意的伸出手指着旁侧的椅子,“快,请苏姑娘入座。”

苏映雪有些诧异,往日里秦夫人见了她都是恨不得将自己揽在身边抱在身上,好似自己就是她的女儿一般,一口一个雪儿的喊着。今日,热情有余,真心不足。

“来来,好妹妹,这大热的天难为你还跑来看我们,快坐下歇一歇。”肖氏热情的拉着苏映雪坐下,自己则坐在了苏映雪对面的椅子上,眉眼含笑,向秦夫人看去。

肖氏的脸上虽然是笑着的,苏映雪却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以往肖氏对自己虽然不至于冷淡可也没有这么热情过,而秦夫人,两个人的态度明显换了换。

苏映雪谢过秦夫人和少夫人肖氏之后这才说出上门的目的。“怪我行事不周,才让子卿哥也离家出走,使得伯父伯母还有少夫人担心。我今日特意来此请罪,还请伯母责罚。”

秦夫人笑了笑,抬眼看过来道:“孩子嘛,谁还不犯个错?轩儿那里我已经说过他了,只要他知道错该了就行。亲母子,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是啊是啊,”肖氏见秦夫人不再说话,接过话去,“咱们两家人亲的跟一家人似的,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话啊。倒是妹妹你,如今又要掌家又要打理生意,真真是辛苦,可一定要保养好身体才是。”

话题就此被轻轻盖过,既不说原谅也不说责罚,但是从秦夫人的态度上,苏映雪还是看出了端倪来。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话说一半,却要肖氏来打圆场。

秦夫人突然间对自己跟秦子卿的婚约反感,再加上今日这样的态度

“是。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也都有人负责,并无什么大事,我不过是在学着罢了,大多时候还是由母亲做主的。至于生意上的事情,也只能勉强维持不出大错罢了,不敢谈辛苦二字。”苏映雪笑着应答,一面又喊彩云将带来的礼物奉上。“最近得了一株千年人参,听说最是养人的,还请伯母笑纳。”苏映雪接过其中一个盒子送到秦夫人身边道。

秦夫人道:“难为你费心,只是如今你娘身体未好,正是该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怎地反倒送到我这里来?快些收回去,让你娘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苏映雪笑道:“本是得了两株的,一株已经给母亲再用了。母亲虽在病中,心里却时常记挂着伯母,知道伯母家事繁忙抽不出身,怕您累坏了身体,特意交代我给您送来的。”

秦夫人心中咯噔一下,这话分明是在责怪自己这么久都不曾去看望她。责怪便责怪吧,秦夫人丢掉这个念头,并不以为意,早晚都是要撕破脸的,何必在意这些话语。

秦夫人让苏映雪代为转告谢意,“这几个月家中的确是忙碌,我委实抽不开身不看她。你回去之后代我转告她,让她好好养病,家中的事务一应交给你便是,不要再劳神操心。我若是得空,定去看望她。”

苏映雪点头称是,一面又将一副头面送给肖氏。肖氏欢喜接过,打开来看,见是一套金色嵌珠宝的头面,那嘴边的笑意便更大了,口口声声说着破费,手里的盒子却是抱的紧紧的。

苏映雪又指着剩下的几个盒子道:“这些是送给伯父和子鹏大哥的,”略一迟疑问道,“伯父他们现在不在府上吗?”此时已到了正午的时分,按理说,二人该回来了。何况自己还是提前递了拜帖的。

“你伯父和大哥事务繁忙,中午不回来的。”

“如此倒是可惜,我初次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还想着跟伯父大哥他们请教一番呢,看来今次是没缘了。”苏映雪笑着说道。

秦夫人含笑不语,微闭着眼睛。

“嗨呀,不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么,有什么不懂的,你尽可跟我说,回头我让你大哥教你就是了。说这么有缘没缘呢。”见屋子里有些尴尬,肖氏打圆场说道。

“如此,倒要谢过大嫂子了。”

如此时辰,也到了该要摆饭的时候了,但是秦夫人迟迟不发话,只一味的假寐,这便是不留客的意思了。婆母不发话,肖氏也不敢擅自开口,而这边苏映雪却稳如泰山一般,喝着丫鬟捧上来的茶,端庄雅致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觉得这气氛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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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既然人家当事人都能够面不改色的等着,自己这个看热闹的急个什么劲儿?肖氏笑了笑,也端起茶来喝。

屋子里顿时诡异一般的安静。

苏映雪端着杯子,眼角的余光却将她们两个人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生意中的事情,内宅的妇人们知道的寥寥无几,而且,她更想看到的是秦老爷的表情。

“伯父和大哥中午不回来,是下人送饭还是去酒楼?”苏映雪问道。

秦夫人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肖氏道:“嗨,送什么饭!这么老远的,送到了饭菜也不好吃了。不过是在铺子附近到酒楼里吃点罢了。”

秦夫人不耐烦的睁开眼看了眼肖氏,“肖氏,昨天吩咐你的事情你可做完了?”秦夫人打断道。

肖氏正说话间被打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略停了片刻才回道:“母亲说这件事不急的,所以我还没有做完。”

“我说的是急用,什么时候说不急了?”秦夫人生气道,“还不快去做!”

肖氏面上有些难堪,咬咬牙,站起身来告退,一面又同苏映雪告罪:“我先去做事,咱们有机会再一起说话。”

苏映雪笑着应下了,目送肖氏出门。

肖氏一出门,秦夫人便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一个个便鱼贯而出。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秦夫人坐了起来,终于正眼看向了苏映雪。但是目光里没有丝毫善意,反而是满脸的不耐烦与嫌弃。

苏家秦家这些年什么时候也没结过梁子,这样不善的眼神。

苏映雪勾唇一笑,声音温婉,没有丝毫怒气,“家母常常称赞伯母聪慧过人,让我同伯母多多学习。今日我才知母亲所赞不虚。我未曾开口,伯母便知我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不用这样奉承我。”秦夫人的面色依旧不好看。

“我知道伯母因为我离家出走而使得子卿哥也离家出走而恼恨我,所以特来告罪。伯母一直躲避不肯谈及此事,想来心中对我实在是恼恨非常,因此,雪儿求伯母责罚斥骂。”

“哼,”秦夫人站起身,缓步走到苏映雪跟前道,“怎么,轩儿已经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了,所以急着来我这里求饶来了?”

“苏姑娘,不是我说,以我们家轩儿的家世身份才华,多少好人家的女儿都挤着要嫁给他。可是你却不知好歹,做出这等伤及自身名声的事情来。离家出走数月不回,以至于你父亲远走他乡,母亲缠绵病榻。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不孝之人,我们秦家是绝不可能要的。”

原来是害怕自己要嫁进来,苏映雪心中好笑。

“伯母,这件事情我做的的确是不对,但是如今我已经派人通知父亲了,父亲很快就会回到扬州。而母亲的身体已经大好。我虽有做错事情,但是自会将功补过的。”

“将功补过?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挽救你的名声吗?你一个姑娘家,一出门就是几个月,只带了一个无知的小丫鬟,连个看顾的长辈都没有,若说你在外面洁身自好,行止端正,没有做过任何影响闺誉的事情,没有人会相信的!”

“我们秦家虽然是世代经商,但是一言一行都是要按照规矩来的,品德名声都是我们极为看重的。你这样已经丢失了德行的人,便是带着万贯家财嫁进来,也只是如同一个污迹一般,玷污我们秦家的名声。所以,你趁早死了嫁进来的这条心。如今,你母亲病着,我且顾忌着些,免得人家说我们落井下石。我给你机会,这件事我们不提,等你母亲好些了,你就自己跟她解释说明情况吧。”

“原来伯母并非是因为恼恨我,而是害怕我嫁进来影响秦家的声誉啊——”苏映雪拉长声音,似乎是恍然大悟的说道,“不过,伯母尽可放心,我虽然今天是为了那件事来道歉,但是我心中却从未想过嫁到秦府来。我苏映雪发誓,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坚决不会嫁到这个秦家来,更不会同秦家人有任何随意的攀谈。”

秦夫人咦了声,“你果真不要嫁入我们秦府?”

苏映雪说的斩钉截铁,“不要!”

“如果夫人不信,我可以写一张凭据,若今后有任何反悔之心,那张纸,便是见证。”

秦夫人虽然没有做过逼人写凭据这样的事情,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命人铺好了笔墨纸砚,请苏映雪写下来。

苏映雪写完,将凭据递给秦夫人,秦夫人直到这时,才面色稍缓。没有什么,在事情未能解决之前,比拿到这张纸更让她觉得放心的了。

“好,很好。”秦夫人将纸折好收了起来,“说罢,你想知道什么事情?”秦夫人问道。

来而无往非礼也,苏映雪既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下这件事,就不可能无求于她。

“伯母果然聪慧。”苏映雪赞道,“据我所知,因为周豪周家以次充好,损坏我们苏家的信誉,我父亲才断了和周家生意上的往来。但今日我得知,周家在与我们这里断了往来之后,贵府很快便和周家联系上,成为他的后台支柱。雪儿想要请教,伯父伯母如此做的深意。”

秦夫人有些惊讶,却又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在情理之中的。他们做的虽然隐蔽,但是扬州就这么大的地方,大家之间又相互熟识,苏映雪打听到这些并不奇怪。但是,秦夫人心中发虚,她猜测着,或许只是好奇?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总不能会真的看出有什么端倪。他们做的可算是滴水不漏的。

“做生意嘛,能有什么深意。不过是能够挣钱罢了。那周家的商铺众多,就算是不从我们这里买,也会找到其他的人的。这样的一块肥肉放在眼前,不咬的才是傻瓜呢。”

“伯母方才还说秦府最是看中声誉,这周府如此狼藉之名,夫人还要同他做生意?”苏映雪笑道。真是拿自己当三岁小儿看待呢。

秦夫人也没有想到苏映雪竟然跟方才自己说她的事情连在一起。但是,这样想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们说周家的人以次充好,但是周家却说自己是受了冤枉的。没有凭据在跟前,总还是要先合作看看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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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你这样说便有些过了”秦夫人道。“你说周家声名狼藉,但是据我们所知这只是你们苏府里的一面之词。你们口口声声说他们声誉狼藉,但是他们却说自己纯属受人诬陷。这无凭无据的嘴皮子官司,我们秦府也不好判呐。更何况那周家被你们这样一弄,也着实可怜。你伯父看着他可怜,而他又是诚心诚意来做这一出买卖的,我们自然是要做这个顺水人情的。”

秦夫人难得的解释了一大堆。听着倒也是中肯,苏映雪点了点头。

“那伯母的意思是,若是我们苏府将证据拿出来,你们便会跟周家断了生意往来吗?”

秦夫人一堆话全是以无凭无据做底,当初苏唯离开,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证据。苏映雪这么一说秦夫人看向苏映雪,面色不虞。“我哪有说这样的话。再说了,生意上的事情历来都是你伯父做主,我不过是闲暇之时听上一二罢了。你若真有什么证据,找你伯父去说便是。我妇道人家,对这些实在是不懂。”秦夫人坐下掐了掐眉头。

小丫头出去一趟,好像没有那么好忽悠了啊。

不过,想要见你伯父,那也要看“机缘”了。

“那好,那我改日带着证据再来拜访伯父吧。”苏映雪起身告辞。

秦夫人这才舒了一口气,抬起头道:“也好,你母亲病着,家中事情都要你操持,我就不留你了。”说着便唤下人送苏映雪出门。而自己却称身体不适,连站起来相送都没有。

苏府的马车离开了秦府大门,彩云放下车帘,道:“姑娘,秦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以往生意上的往来,两府关系看起来那么好。秦夫人每次到苏府都是一口一句我的儿的喊着。这才多久,老爷不在,夫人病了,难道是觉得苏府要败落,竟然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的态度了?连个正经身份相送的人都没有,这不是打姑娘的脸吗?

“无妨。”苏映雪说道。墙倒会有众人推,落井会有人下石。秦夫人今天这样的明显想要撇开关系的模样,倒是更让苏映雪确定了秦府同苏府之间的生意上,绝对是有什么事。账册还在府中,回去之后要仔细看一看与秦府之间的往来账目呢。

宜州

“苏老爷,人,我给你带来了。但是,师爷交代了,这牢门不能打开,你想打人这件事是不行了,干脆骂两句算了。”狱卒似笑非笑的对着苏唯说道。

苏唯抬头看见了阴影里的李迎光,目光中满是怒气,心口剧烈的起伏着。

狱卒剔着牙走到不远处,歪身靠在牢房的柱子上,等待着看上一出好戏。

“苏老爷,您找我来有何事?”久不见苏唯开口,李迎光上前两步问道。虽然走了两步,但是距离还是很远,身子防备着,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

“你个背主的好奴才!”苏唯咬牙道。

“苏老爷,你这话说错了。我乃是为了大义,这才将你作恶的事情举报了知府大人。我这叫凌然正气。”

苏唯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浑身都笑的在颤抖着。

“凌然正气?凌然正气!好好好——你若真是凌然正气,若真是没有良心有愧,为何不敢到我这里来呢?”苏唯已经走到了牢房的边上,背手而立,眼睛晦暗不明。

“谁说我不敢?”李迎光被踩到痛脚,大约是觉得反正苏唯是在牢中,又出不来,根本就伤不到他,于是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走了几步之后似乎更加大胆了,放下了战战兢兢,大步走到了牢房跟前。与苏唯仅仅隔着牢房的柱子。

“苏老爷特意让人找我来,不会是为了看我吧?”见苏唯并未有任何动作,但是就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动作,李迎光忍不住说道。

“是,我就是为了看你,我要好好看看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看看你这畜生披着的是什么样的皮囊,我要将你这恶毒的小人的模样永永远远的记在心里,生生世世,永不忘记!”苏唯说着突然发难,双手突然从牢房柱子之间紧紧地拎起了李迎光的脖子,大声痛骂:“我就是到了阎王爷那里,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永远不得翻身!”

苏唯用尽力全身的力气,手死死地勒住李迎光的衣领,李迎光猝不及防,慌张之下竟然掰不开苏唯的手,脸上因为缺氧而涨紫。

狱卒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苏唯进来这么些天,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动静,今日可算是看到他发飙了。于是走动几步换了个更好的方位继续看热闹,并不上前将两人拉开。有些私人恩怨嘛,还是给人家点时间自己解决的好,当然,只要别在他眼皮子底下闹出人命就行。这李迎光,知府大人还有用呢。

苏唯因为心中的恨,因为这喷发而出的怒火,因为手上用尽全力而目眦欲裂的瞪着李迎光,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李迎光手上的力气因为脱氧而一点一点的丧失,眼看就要没命。狱卒这才疾走几步上前将二人拉扯分开,李迎光如同鱼入水一般,一手摸着脖子一手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里肮脏污秽的空气。

苏唯被踹了一脚跌坐在牢笼里,没有再扑上来,在地上坐起来,指着李迎光破口大骂,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斯文儒雅商人的半点形象。

狱卒掏了掏耳朵,看了看苏唯又看了看李迎光,有点兴味索然。待苏唯骂累了,而李迎光终于喘过气来之后这才发话道:“苏老爷,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是把该说的都说完了,那我就把人带走了。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李迎光不知是不是因为喘息咳嗽而致,手紧紧的捂着脖子下面的领子那里,眼睛里面有泪光,听到狱卒这样说,仍旧捂着领子道:“哼,我不过是看在主仆一场的情义上才来看他,他竟如此不知好歹,哪个要听他说话!”说完对着牢房啐了两口,恨恨的瞪了两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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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李迎光离开没多久,童知府身后跟着师爷等一众人等也来到了大牢,苏唯再次被带了过来。

“苏唯,这是你要的东西,自己好好看看。”师爷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卷轴,恭恭敬敬的走到了苏唯的跟前,轻轻展开。

苏唯看去,顿时心跳一滞,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师爷,师爷咧嘴一笑,如同一只偷了肉的老鼠一般,努努嘴,让苏唯看向左下角。

朱红色的皇帝宝印盖在那里,确信是圣旨无疑。

竟然是圣旨?居然是圣旨!

纵然早就决定好保住妻儿来认罪,但是看到这明黄色的圣旨,苏唯仍旧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师爷见他目光呆滞,神游天外,用脚踢了踢苏唯,然后走到上首,开始念圣旨的内容。

苏唯听了,脸色苍白的无力一笑。妻儿保住了吧?

妻儿保住了。

无论如何,只要留的一条命在,总还是有希望的。

苏唯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这是他最后的伤心时刻,最后。

再次睁开眼睛之后,苏唯面色平静,从怀里掏出几张叠好的纸,递了上去。

知府看了内容,很是满意。“好,如此写就很好,那么,按手印吧!”

红色的印泥拿来,苏唯面无表情的将手指有力一沾,重重的按在认罪书上。鲜红的手印,白纸,黑字,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格外的显眼。

一切终成定局。

苏映雪揉了揉脖子,从一堆账册中抬起头来,站起身喝杯茶。

“怎么样,你们可有查到什么?”

这些天来,苏映雪一面查账一面教,彩云和迎春二人已经能够熟练的看懂账本了。

迎春抬头道:“没有什么不对啊姑娘。再说那些账房先生们都没看出来什么,我们,”迎春挠挠头,“我们就更看不出来了吧。”

她是真的不明白苏映雪为什么在这账册上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做什么。

苏映雪点点头,也是,先生们都看不出来,她们这三个刚入行的又能看出来什么呢?

“算了,不查了。”苏映雪有些沮丧,将账册往旁边一推。查了这么久什么也没有查到,苏映雪第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错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彩云皱着眉头,摇着笔杆,身边摊开了好几本账册,手边一张纸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东西。苏映雪以为她没听到,重复一遍道:“收起来吧,不查了。”

彩云这才晃过神来,她抬头看向苏映雪,眉头不展:“姑娘,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不太懂,像这样客人交了好几回定金但是却好几个月没有取货,这正常吗?”彩云的手指着账册的一个地方问道。

“这个很正常啊。”苏映雪说道。“有很多客人都是这样嘛,都是提前定的货,几个月不取的比比皆是。”苏映雪并没有看账册,只是将彩云手下的几张纸拿了起来。

苏映雪一点一点看下去,本来漫不经心的脸上渐渐凝重起来。她的目光逐行看过去,快速的翻阅着。然后将彩云手中的账册拿过来,一一比对。

“快,快把所有的关于交定金的内容全都找出来!”苏映雪放下账册,对着彩云和迎春二人急急喊道。

“怎么了姑娘,这有什么问题吗?”迎春疑惑的问道。刚才不还说交定金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交定金是没有问题,但是如此众多的交定金却有问题。每一个店铺都有,如此大量,若不是巧合便是人为!”

“人为?那咱们挣钱了还不好吗?”迎春还是难以理解。

苏映雪摇头道:“行业里面是有规矩的,若是交过定金,到期未能及时提供货物的,是要十倍偿还的。”所以,若是有人故意,要是货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如此多的订单,苏家必死无疑。来不及了,“不要再问了,你们两个快点将院子里所有识字的丫鬟全部叫来,一本一本的将所有的订单信息都抄录下来。然后,迎春,去请管家来!直接到这里来!事出紧急,顾不得那许多规矩了。要快!”

苏映雪一声声的催促着,两个人忙忙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所有的人便都涌了进来。苏映雪将事情认真的交代了几遍,一群人便开始忙碌起来。所有能够坐人的地方都坐满了人,没有能坐的地方的,干脆盘腿坐下来,伏在地上书写。有那不识字的丫鬟帮着众人磨墨整理打下手,一屋子忙忙碌碌。

管家来了,苏映雪在耳房那边将事情同他讲了一下。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端茶过来。

管家听了也是大惊失色。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一定要确保货源那里没有问题。”管家道。

“不!”苏映雪道,她的手里握着已经整理出来的一部分订单,厚厚的一沓纸。订单竟如此之多。若是单看一本,根本就不可能发觉。“如此多的订单,不出问题是不可能的。我们今天会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出来,如今只能先顾一部分了。”

保住重要的,舍弃小的,如今的局势,固本才是最重要的。

此一次,苏家就算是能够保住,也注定要元气大伤的。

“还有,”苏映雪道,“咱们自己农场那边,多派些人手守着,一定一定要用可信的人,今天就去!要保证农场万无一失。”

苏家产业虽多,如今的重心却是花草生意。苏映雪手上就有不少花草上的定金。只要保住了这一个,苏家纵然是元气大伤,苏映雪也有底气能够在几年之内翻身。

管家点头称是,急急离去。

苏家上下,内外,一团忙乱。

扬州城的大街小巷也是热热闹闹的。热闹的不是忙碌的人们,而是三五成群乘凉的人们,坐在那里议论着最近扬州城里发生的大事。

“那刘家怎么说?”

“怎么说?这么大的事情,是个人都不可能同意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接受啊。你想想,一个还没有过门的媳妇,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搂搂抱抱还亲上了,谁愿意去戴这现成的绿帽子?人又不是傻!”

“真的亲上了?”有人不相信再次问道。

“可不是嘛!一点儿都不避人,大庭广众之下,看着那个小白脸长得俊俏,一个飞身就扑上去了。哎哟喂,你可不知道,那钱家姑娘的身板,那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哦,对了,隔壁王家的小子那天可是在呢,他亲眼看到的,不信啊,你们可以去问他!”

“是啊,是啊,我也听小王哥说了呢。而且我听说那男的当时被压的脸都没血色了,那姑娘的还不让人走,当天就给拉到钱府了,也不管那男的愿不愿意。”

“那钱老爷就这么任由钱姑娘胡来啊?”

“嘿,你还别说,钱老爷没多久就出现了,我看,这上门女婿是定下了。”

“那钱家跟刘家的亲事怎么说?”

“怎么说?谁知道呢。听说两家人还在商量,要我说啊,商量什么,坚决不能娶!娶了那可是将全家人的面子扔到大街上让人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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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此时刘府里,刘甫坐在上首,面色很沉如同六月的雨天一般。

下面坐着钱老爷和钱夫人,下人们上过茶后屏声静气的退了出去。

“刘老爷,您看这事儿闹得”钱老爷讪讪的笑着,一脸的难为情,“我们两口儿就这么一个女儿,都怪我们平时管教不严,让她骄纵惯了,这才惹下这等丢脸的事情。”

钱老爷给夫人使了个眼色,钱夫人也忙接话道,“哎呀,刘老爷,这样的事情实在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但事已至此,又闹得满城皆知,实在是不能让刘老爷你们跟着我们丢脸。”说着钱夫人拿着帕子擦泪,“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是我命苦,命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出生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儿,跟个小猫儿似的可怜人,大夫一直都说是养不大的,我日日夜夜有战战兢兢的伺候着,生怕会出什么事”钱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细数将钱姑娘养大的各种不易,妇人家唠唠叨叨哭哭啼啼的让刘甫听着很是不耐。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刘甫打断妇人的声音道。

“哎哟,刘老爷诶,我们可真不知道怎么办啊——”钱夫人哭诉道,“这么大的事情,又是太傅大人他老人家亲自定下的亲事,我们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啊——都怪我啊——”钱夫人的哭号声再起。

刘甫心烦气躁的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乓的一声响,钱夫人的哭声顿止。

钱老爷忙接过话去,“刘老爷,事到如今,这件事无论从哪里说起,都是我们老两口的过错。这件事我们不敢私自做主,不如烦请刘老爷修书一封给太傅大人说明情况,无论太傅大人做任何决定,无论对我们有什么样的责罚,我们全盘接受,绝无二话!”说着钱老爷便指天发誓。

刘甫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顾着体面不能与他们议论这些是是非非的,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他如鲠在喉,若不是此时牵扯过大,需要父亲大人定夺,他都要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解决,刘府丢掉的脸面是再也不可能拾起来了!

“你们且回去吧,这件婚事就此作罢,至于后续要如何处理,我自会写明禀报家父。”刘甫脸色沉沉的赶人。

钱老爷唯唯诺诺低着身子又再三的道歉,钱夫人痛哭自己失于管教等等,将一切罪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直到哭诉的刘甫浑身不耐之后,二人才退了出去。

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钱夫人这才收了泪,一面又拿着小铜镜补妆,眼角眉梢没有一点痛哭与伤心。

“我说,老爷,不就是退个亲嘛,至于这么麻烦吗?还得让我出面去哭一场。”

钱夫人出身富贵,钱老爷如今的身家全都是钱夫人当年的嫁妆全力撑起来的。听了这话钱老爷没有半分恼怒之意,“唉,夫人,这一切不还是为了咱们的宝贝女儿嘛!女儿看中了那个小子,非要嫁给他,但是这刘府的亲事可是定好的。人家不发话,你敢将女儿私自将女儿嫁人?”

钱夫人丢了一个白眼给他。“说实话,本来跟刘家这亲事我就没看中,咱们俩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招的可是上门的女婿。那刘家的小子虽说有些才名,可是那才名算什么,这么久了,对咱们女儿一点都不上心。将来吃苦的还不是咱们女儿。要我说,还是这个小子好。人长得干净不说,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最关键的是,对咱们女儿好啊。虽说他一开始并不是很情愿,可是你看看,这才几天,他就看到了咱女儿的好。老爷,要我说,这嫁娶上的,为商的还是少理会那些当官的,尤其是当大官的。他们读书读得,那一个个浑身长得都是心眼算计,咱们升斗小民,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斗不过他们的。”

钱老爷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然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钱夫人双眼一眯,打量他几眼道:“老爷,你不会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吧?”

钱老爷回过神,忙笑眯眯的拉着钱夫人的手笑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这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不都是听您一个人的嘛。”

钱夫人得意一笑,“哼,谅你也不敢。”复又对着铜镜补妆。

钱老爷看向车外,面色一暗。

“去,唤公子来。”送走钱家那两个人,刘甫在屋子里走了好一会儿,心中郁结之气仍不得消散,唤来下人道。

那人得了吩咐匆匆跑去,不过须臾,刘灵均来到了这里。

下人们生怕主子发怒累及自身,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只有轮值的人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哭丧着脸等候着吩咐。

“父亲。”刘灵均叉手施礼道。

“钱家的事情你可知道?”刘甫直接问道。

“略有耳闻。”刘灵均道。

刘甫一声冷笑,“哼,这下倒是遂了你的心意了。”

刘灵均叉手道:“父亲教导孩儿说,身为刘家的一份子,必须为刘家的大计做好准备。自从父亲告知实情,孩儿无时无刻不在听从父亲的吩咐。无论父亲作何安排,孩儿都不曾再说过一二,更不敢有自己的任何心思。父亲此话,孩儿实在不敢认。”

“花言巧语!”没有一点点证据,刘甫也不能仅仅凭着猜测就定下儿子的罪。“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你可有什么打算?”

“孩儿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刘灵均道。董凌说的很对,父亲对这件事一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现在这个时候只要不停的说听从吩咐不要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至于董婉的事情,要徐徐图之。

“如果我说,非要你娶这钱家姑娘,如今,你可有意见?”

“回父亲的话,孩儿没有意见,只要父亲觉得是对的,孩儿一切听从吩咐。”刘灵均的恭顺模样,就像是此刻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办一样。

刘甫审慎的看了他一阵,没有看出一丝异样。看来真的不是他做的?

“哼!你的脸面也是咱们刘家的脸面。如今再让你去娶钱家女,那我岂不是自己打脸?我已经决定了,这桩婚事作罢,你祖父那里我自会说明情况的。”

“是,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刘灵均依旧如是。

刘甫没有看到任何异样,没有喜悦,没有情绪。也是,刘家现在需要的只是他这个人罢了,他最好还是不要有任何的情绪的好。这件事,看来真的不是他做的。

刘甫挥手让刘灵均退下,自回书房写信,由家丁快马加鞭送往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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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七月初八,扬州城没有等来刘家和钱家的婚事,但是钱家里外却是热闹纷呈。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一个抵了抵另一个的胳膊道,“哎,传言不是说钱家姑娘的清白已经没了吗,刘家怎么还来娶?”

另一个撇过脸看了看那人道,“你没听说啊?”

“什么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刘家怎么可能还娶钱姑娘?婚事早就黄了。”

“那这?”那人指了指钱家大门口吹吹打打热热闹闹一派锣鼓喧天的气氛。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就是那位让钱姑娘舍了清白的家伙,入赘到钱家了。啧啧”人说着摸了摸下巴,“虽说钱姑娘不怎么样,但是人家里有钱啊,那金山银山可是好几辈子都享用不尽的。”

问的那人也笑了,随即说道:“那也得有那福气,能被人家姑娘给看上,也给你来个飞身一扑才行啊。”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钱府,哈哈大笑。

“钱家的姑娘算什么?不过是只有家财罢了,苏家的那位姑娘,听说样貌也是了得的,若是能的了如花一般的老婆,还能守得万贯家财,那才是人生最幸事啊!”有人感叹道。

但也有人反驳,“人家有才有貌,能寻你?”

接着便响起一阵哄笑,大家自是赞成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的,除了角落里一个穿灰色衣衫的年轻小子。“一群没见识的东西。”灰色衣衫啐了口,拢着衣袖向不远处的赌坊走去。

这些天来,苏府上上下下一阵忙乱,苏映雪尽管已经刻意在掩饰身上的疲惫之色,还是被苏母给发觉了。

“娘如今已经好多了,你不必一日三餐都到跟前来伺候的。你看看你最近了脸色,实在是太差了。生意上的事情又不是一两日就能学会的,你何苦把自己逼的那么狠?”

苏映雪一直瞒着苏母说自己是在学着做生意。

听了这话,苏映雪笑着摸了摸脸道:“脸色很差吗?娘,虽然我看着脸色差,可是我这心里呀实在是欢喜的很呢。做生意原来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我越学就越想学,真的是舍不得丢下呢。”

苏母听了这话失笑,看来果真是喜欢做生意呢。但还是心疼女儿,嗔道:“再喜欢也得注意身体啊!兰若呢?我交代她一定要照顾好你的,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见苏母问责,苏映雪忙将话题岔开了去。陪苏母说笑了好大一会儿,伺候她睡了,苏映雪才走了出来。

青萍几人跟着走了出来。

“最近要小心谨慎些,别什么话都在这里说,要是让母亲听去一个字,我定不会饶了她!”

青萍几人垂手称是,苏映雪又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向前院走去。

管家一见苏映雪,忙迎上来问好。

“事情怎么样?”苏映雪问道。

“农庄那里已经安排妥当,无论是防火防盗等安全方面,还是在紧急事务处理上都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了。”管家道。

如今苏映雪抽调了苏府所有最好的资源全都用在了农庄那边,但是他们手上的订单却有很多根本就不是花草上的。管家忧心忡忡,“姑娘,咱们这样孤注一掷,能行吗?”

苏映雪道:“如今的形势咱们根本就顾不过来,先把最紧要的解决了吧。还有,漕运上可有保证?”

管家道:“漕运上一直都是赵家在做,这一代所有的漕运生意几本都是曹家一家包揽下来的,虽然价格贵些,但是一直以来都是有保证的。”

苏映雪道:“不,怎么能按照以往的情况来。正因为是赵家一家独大,那些人才更容易从这边下手。最安全的也往往是最危险的。”

管家道:“可是,咱们若是找其他家,且不说安全有没有保障,单是咱们运货的量,也没有一家能够承受的起的。更何况,赵家岂会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这么大的生意?而如果用所有的散家,虽然保证了运货量,安全上却更危险了几分。”

苏映雪愁眉不展,“这样,明天你抽空去一趟赵家,多备些厚礼,拜访下赵老爷子。听一听他的口风吧,再许他些好处,具体的你看当时的情况,只要能够保证咱们的货能够安全如期抵达,哪怕是亏本的生意,将全部的利润用在漕运上也无妨。”

少赔点总好过十倍赔偿。

管家点头称是。

“去寻父亲的人可有音信了?”算来也有一二十天了,若是快的话也该有音信了。

管家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但是应该也快了。”

快了,快了,但是这几天苏映雪却觉得分外煎熬。自己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心心念念都想着等父亲回来定夺才好,但是想起菩萨庙的事情,心中又总觉得空落落的,一颗悬着的心上下不得。

虽然自己顽皮,背离父母远走他乡,但是,老天该不会如此惩罚自己的不孝吧?

苏映雪心中忐忑难安。二人正商议着,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彩云在门外听了来人的话,忙走进来禀报。

“是胭脂铺的掌柜。”

“什么事?”苏映雪见彩云神色惶惶,问道。

“是附近几个地方的商家一起来要货了。他们都说自己是交过定金的,当初说好了什么时候取货的等等。但是,胭脂铺眼下并没有那么多存货。掌柜的跟他们商量等上几日会亲自将货送到各家去,但是那些人不依,非说咱们苏家欺骗大众,骗了他们的定金却不给货等等,还说,咱们苏家是马上就要倒了的。引得附近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苏映雪听到彩云的话时,已经急的站了起来,听到这里,头一晕眩,摔倒在地。

彩云忙吓了一跳,忙上前抱起苏映雪,一面赶紧掐人中。苏映雪这才悠悠醒来。管家在一旁忧心如焚。

“该来的还是来了。”苏映雪回过神来说道,手撑地支撑着就要站起来,彩云忙扶着她坐下。

“请掌柜进来。”苏映雪坐好,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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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苏映雪连日劳累,乍一听到消息一时着急,竟然晕倒在地。彩云慌忙施救,管家在一旁十分着急。

苏映雪醒来忙问,“快请胭脂铺的掌柜进来。”

这一段时间,大家虽然都知道是苏映雪掌家,但是这些掌柜们却从未亲眼见过苏映雪。此时事情紧急,苏映雪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穿着青衫的掌柜慌里慌张的进来施礼,将如今的情形讲了一遍。

“那些人现在在哪里?”苏映雪问道。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小人不敢让他们在外面闹,全部都请进了胭脂铺后面用作处理事情的院子里,有专人陪着。但是,恐怕拖不了太长时间啊。”掌柜的焦急的禀报道。

“你做的非常好!”苏映雪道,手紧紧的抓着手里的帕子,“如今还差多少货?”

“这段时间姑娘催促着各处赶紧进货,仓库虽然是满着的,但是也只够一半的量,另有一部分还在途中,估计后日才能到。”管家也是汗颜,当初虽然知道有很多的订单,自己也下了货的,可那些人都说的是不着急,听说苏家困难,特来支持等等,谁知道到最后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今日他还正在找适合做仓库的地方发愁后天到的货没有地方放,谁知竟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始料未及啊。

“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处理?”苏映雪问道。

掌柜的略一思虑道:“今天记录上的所有下订单的人都已经到了,不如把库房中所有的货物全都清出来,让他们每人先带走一半,余下的承诺半个月到货,给他们送去。”

此一法,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最公平的,每个人都能拿到货,每个人的待遇也都是一样的。

管家在一旁听了点点头。

苏映雪却道:“每个人先给三成,承诺他们十天后再来取三成。他们的订单上并未说清楚具体的要货时间,他们也是有责任的。告诉他们,扬州附近,别说是咱们苏家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货来,就是满城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货!他们若是肯听就罢,若是不听,就把他们请到这里来,我自有话跟他们说!”

“姑娘,三成,为免有点少”掌柜的犹豫的说道。

“有就不错了,还嫌什么少。只管把话撂给他们,别说是满扬州城没有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货的人家,便是放眼整个江南,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家!若是有不听的,车马送到府里来,我自与他们说话!无论如何,仓库是不能空的!没有一点点存货以备不时之需,万不可取!还有,抽派人手,去接货!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货物准时到达!”苏映雪道。

“是。”掌柜领命下去。

“刘叔,事情已经开始了。”苏映雪面色沉沉的道。

是的,事情开始了,对方绝对不可能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的,接下来其他的商铺一定会出现同样的事情。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管家一张脸上写满了忧心与着急。

“现在马上通知各个铺面的掌柜,做好应对相关事情的准备,还有,最重要的,还是货源!货源万不能断!”

“这个姑娘放心,咱们做事历来都是这边客人下好订单,那边就联系好货源的。唯一怕的,就是路途上的事情啊。”管家到此时也发觉刚才苏映雪所说的一定要去拜访赵家是多么的重要了。

“好,那就马上通知下去吧。赵家那里不能等明天了,现在就去!”苏映雪道。

出谋划策苏映雪可以,但是面对这些打交道的事情,还是交给管家的好。他更擅长做这方面的事情,会比自己出面做的更好。

虽说管家的身份不算高,但是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苏老爷找女儿在外至今未回,而苏映雪作为一个未出阁女儿家根本就不能去见这些人。那么身份最高的,仍然是管家,管家代表的就是整个苏家的意思。

管家领命下去了。

彩云满面担忧的看着苏映雪。这段时间苏映雪一直没有休息好,内外各种事情也是不断,虽然兰若基本上将内宅里的事情一力承担下来,却依然无法减低苏映雪的压力。

管家出去之后,苏映雪就忙坐在了书桌前,提笔写信。

彩云忙来磨墨,心中恨自己无能,此时竟不能替姑娘分担任何事情。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添麻烦罢了。

苏映雪写好了信,将未干的墨迹吹了吹,边叠起来放到信封里便交代道:“把这封信交给江月,让她务必立刻出发去凤城找佟掌柜。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写给佟掌柜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彩云拿好信就要跑出去,苏映雪忙又喊道:“给江月多备些银两,务必交代好,要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不惜任何代价!”

彩云郑重点头,走出门,快步跑了出去。

胭脂铺的掌柜来到了铺子的后院,平时作为谈事情的敞亮的大厅里此时却是乌压压的坐满了二三十人,有的人仍然在气愤的说着什么,而有的人却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喝着茶水,偶尔赞同的点几下头。

管事的见掌柜的来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这些人围着他要说法已经嚷的让他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掉一般。

管事的看到了,那些人自然也看到了。大家不再围着管事,那十来个站着的人顿时向掌柜的围过来。

管事的像没事儿人一样抱拳向各人同以往一般打着招呼,又伸出手示意大家坐下来安静的听他说。

做胭脂生意的一般都是规格较小的买卖,基本上也没太大的影响力。以前能够同苏家做上生意,很多都是找了熟人的。他们自来都是没有底气的,这次不过是仗着人多才多了几分气势罢了,但是这些人在管事的面前威风凛凛,可管家来了之后,见管家步履轻松,神态随和,当下便有几分心虚之色。

这里的人多数是被人收买而来,为利罢了,但是若是让苏家知道这样的事情,而最后却没能如那人所愿,到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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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掌柜见大家安静下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真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之巧啊——”掌柜感叹道,一面又看向众人,“看看,看看,咱们苏家曾经办得几次宴会上大家也没来这么齐啊。依我看,不如咱们今天就办个宴席,权当是补办一次答谢宴如何?”

说着就摆手冲管事的示意去办,下面坐着的一众人中有一个忽的站起来道:“大掌柜,咱们今天来这里是要货的,就别来这些虚的。赶紧把大家伙的货给咱们才是正事!”

此话一落,当即便有十来个声音附议,安静的室内顿时吵吵闹闹。

掌柜的看过去,这些叫嚷的人里多是小门小店的,并无几个重要的在里面。至于其他的人,最多不过是点点头罢了。掌柜的这便心里有数了。

掌柜的一笑道:“许老板,看你这话说的,以苏家的家底,还能赖您那几百两的银子不成?这几百两您放在心上,但是对我们东家来说,还不够一顿的饭钱呢。”

一句话说的那带头的许老板满脸涨红,但还是磕磕巴巴的说道:“是,苏家是不在意这几百两银子,但是。我今天是来拿货的,没有货我怎么做生意啊?”

底下又是一片附和声,但是比上次却是小的多了。

掌柜呵呵一笑道:“诸位放心,只要苏家在一天,断不了诸位的买卖。”

“好听话谁不会说,我们只要货,没货说什么都没用!”

“如此,那咱们就谈货的事情。”管家正色道,将厅中众人看过来一遍,然后一字一句说道:“诸位今天都在,也清楚情况,莫说在咱们扬州城,就是放眼整个江南,也不可能有一个能够一下子就能拿出众位全部的货物。”

这个大家当然知道,不然也不可能这么闹啊。

“那掌柜的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能够把货给我们拿出来?我们可是急着用的!”其中一人嚷道。

掌柜轻轻一笑道:“做生意的人,自然是没有人愿意花时间等货物,苏家也不可能浪费大家挣钱的时间的。我这里备下的货,可以让大家先拿走订单上的三成,大家先带回去卖着。十天后,苏家会派人亲自再送三成的货给诸位,无论如何,苏家是不会断了各位的买卖的。”

听了这话,底下突然安静下来,然后便是低低切切的议论之声。

他们是突然发难,来势汹汹,根本就没指望苏家能够拿出这么多货来。他们当初预算的,苏家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一成的货,如今,竟然有这么多!还承诺十天后付另外三成!

这,这,那些人可不是这么跟他们这么说的啊!

该怎么办?

领头的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有人站起来道,“三成不行!太少了,最起码得八成才行!”

哗!众人齐刷刷的看过去。

那人高昂的脑袋得意的深情,无一不在宣示着他的高明。

只听得掌柜的嗤声一笑道:“丁老板,只怕我就算是把所有的货物都给你,你半年内也卖不完吧。”

那人却只管梗着脖子道:“卖不卖的完是我的事,给不给货却是你的事!休要蛮缠!”

掌柜的点点头说道:“丁老板说的是实话!但是丁老板可要考虑清楚。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如此情况之下,丁老板这样步步相逼,怕是不想继续以后的合作了吧?”

那人心头一紧,是啊,苏家毕竟是大家,这万一要是没把苏家扳倒?不不不,不合作就不合作,那人可是答应了自己,扶持自己做其他生意的。

“苏家连这点货都拿不出来,有没有以后还很难说呢。”

此言一出,刚安静下来的大厅又多了几分喧闹,不过比方才还是再次小了些。

“诸位都是这个意思吗?”掌柜的不复微笑,将大厅中的众人审视一遍。有胆小些的便将头勾了下去。

“大掌柜,三成的货,我同意了,这便请人搬货吧。”大厅里除了掌柜坐的最靠上位的一个人说道。

掌柜的闻声看过来,此人乃是胭脂铺最大的主顾之一,与苏家的合作历来也很和气,有此人带头,事情定会更加顺利。掌柜对着那人抱拳诚挚的说道:“如此,就多谢蓝老板了!来人,吩咐下去,给蓝老板搬货!”

然后又对方才的管事道:“去酒楼给蓝老板定最好的席面。”然后又对蓝老板道:“蓝老板不必推辞,请先去用饭,某稍后再去奉陪。”

那管事的也忙迎上来说着话,将蓝老板请去了。

蓝老板一走,屋子里顿时乱纷纷。一波人分作两种做派,大家一时之间不知该跟随哪个才好。

然而掌柜没有给他们过多的时间商议这件事,开口道:“大家也都知道苏家做事的态度,今日你对苏家体谅一分,他日苏家定会恩待你百倍。但是,若是有人故意煽动是非,在苏家这里闹事,哼——”掌柜的冷哼一声,视线扫过诸人。

这一声哼让下面的几个人缩了缩,然后便有几个人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道,那,我们也同意吧,三成就三成,但是一定要保证十天之后的另外三成等等。

掌柜的并不多话,只说到:“苏家这么多年做生意一直都是信誉为先的。苏家什么时候说过的话没有兑现过?”这一声问,立刻让那几个人不再多说,掌柜的吩咐让人搬货,依旧是去酒楼那里等着用饭。

五六人一走,大厅里顿时好像空旷了许多,底下人便更加底气不足了。不时有两三人站起来表态,然后跟着带路的人去酒楼那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厅里只剩下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贼眉鼠脸的低着头互相看了又看,一个个都有些失了分寸。

“怎么,五位还没有想好吗?”掌柜的声音突然响起。

从上面几个人走了之后,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而这五个人虽然有些惊慌,却丝毫没有想要站起来的意思。

见掌柜的问话,其中一个只好壮着胆子看过来说道:“我们几个,必须要带走全部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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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掌柜冷笑一声,站起身道:“既如此,诸位请随我来吧。”

话说完便站起来向外走去。

五个人面面相觑?干嘛?去哪里?是给他们货吗?几个人眼神交流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胭脂铺的门口停放着两辆大马车,掌柜的请几个人上车。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其中一个戒备的问道。

掌柜一笑道:“几位不是说要全部的货物么,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们去见能做主的人。”掌柜的说完便先上了一辆马车。“想要货就上来,不然别说我没有给你们机会。”说罢,将车帘放下。

五个人这才纷纷上了两辆马车。但各自心里仍旧嘀咕着。如今这苏家能做主的是谁?苏老爷不再,苏夫人病着,苏姑娘虽说回来了,毕竟是个姑娘家。做主的,应该是管家吧?

苏老爷不在,管家已经是这么大的阵仗了吗?居然不出现,让他们这些人去见他?

与掌柜同一辆车的两个人有心想要问问,但是看了看掌柜一直闭目的冷脸,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这又不是平时,自己在为难苏家,也是不给这掌柜面子,人家怎么可能理会?

马车停了下来,几人一下车便看到了苏府的牌匾。苏府?管家要在苏府见他们吗?

不等几个人看清楚,掌柜的已经抬脚迈步进到了苏府的里面,连跟他们说一声都不说,几人忙追上去。

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处地方,门口有几个护院站着,院子里有几个丫鬟,见到有人进来,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迎了上来,掌柜同那少女略说了几句,少女点头看过来,指向院子西侧的一间厢房道:“诸位请先随我来。”少女说完袅袅婷婷的先走了过去,吩咐两个丫鬟将帘子打起。

这是一间简单的休息室,几张桌椅似乎是刚放进去不久的,四面的窗户都围着厚重的窗帘,但是七月的天里,这里竟然是如此凉爽。有眼见的惊叫了一声,原来屋子的四角各处放着四个冰盆,怪不得如此凉爽。

想他们不过是做小生意的人,往常哪里用得起这样的东西?

“事成之后,老子也要这样享受享受!”其中一人低低的说道。

掌柜并没有进来,而是跟着鹅黄衣裙少女一起出去了,屋子里丫鬟送进水来之后,也退了出去。

方才说了那么长时间,也早有人口渴了,一个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惊呆了,趁着透进来的光线看了看,隐隐看见茶叶下趁着的晶晶亮的东西。“啧啧,真是奢侈,连茶水都是放了冰的。不过,喝起来真是爽啊!”此人感叹道。

听了他的话,其他人忙也端起来看了看,然后喝了起来。一股冰凉的带着茶叶特有香味的水从喉头滑过进入食道,然后整个人便觉得清爽不少。

真不愧是苏家!

“姑娘,茶水已经上去了,按照姑娘的吩咐,全都是放了冰的。”迎春听了伺候茶水的丫头的话,进来禀报。

苏映雪点头。

迎春有些担忧的看着苏映雪,虽然苏映雪面上看似不太在意,但是她却看到了苏映雪的双手交握,微微颤抖。

任何一个人都会害怕吧?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姑娘家。她只是听了这样的吩咐都害怕,何况是比她小的姑娘。

“走吧。”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苏映雪深吸一口气说道,然后站了起来。

迎春应声是将幕篱取来帮苏映雪带上,而掌柜也应声是,紧紧跟随在苏映雪身后。

三人进到清爽的西侧房,刚喝完茶正在低声议论要不要唤丫鬟再添茶来的几个人听到动静立刻住了嘴,惊愕的站起来看向走来的三人。

房间的桌椅摆放的位置倒是奇怪,主人家的座位居然放在门口不远处,似乎是将整个房间反过来一般。

但见过来的三人当众,当先的以为戴着幕篱,看身形是位姑娘家。

苏府?姑娘?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低着头无声的张大嘴巴说着“苏姑娘”。

看到他的口型,大家心中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心中顿时轻松起来。

苏家的管家不好对付,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还不好对付吗?

“苏姑娘,”其中一个见苏映雪已经坐了下来,上前一步施礼道,“我们哥几个来这里的目的相比大掌柜已经同姑娘说清楚了。我们都是做小本买卖的,这点货必须得全部带走,不然万一苏家倒了,我们几个可是也要受倒霉的。”

“此事不急。”苏映雪看了眼那人说道。

此时房门打开,进来两个丫鬟,一个捧着茶,而另一个怀里抱着一只兔子。兔子的皮毛雪白,在丫鬟的怀里一蹭一蹭的,看着很是可爱。

丫鬟将兔子放在苏映雪面前的书桌上,另一个丫鬟将茶水打开,站立到一旁。

这样热的天气,兔子似乎也是渴了,看到打开的水杯,三两下的挪了过去,一张小嘴在茶杯里啜了啜,不一会一杯茶就下去了一半。

兔子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跳到一旁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卧了下来,一边用前爪在头上蹭着。可不知怎的,刚蹭了没几下,那兔子却忽然间抽搐起来,全身抖动着,扑通一声掉在了桌前的软垫上,众人吓了一跳,俯身看去,见那兔子此时已经是口吐白沫。

“毒!”有人忽然蹦起来嚷道,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空茶杯,又看了眼苏映雪面前的还剩一半茶水的茶杯,忽然间如同见到鬼一半惊恐的握住自己的脖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指着苏映雪道,“你,你用毒!”

余下的几个人见状回过神来,有人忙用手指抠喉咙,试图将茶水吐出来,其他人见了也忙效仿,一时间屋子里响起干呕声。

屋子里一时间充满了怪异的味道,苏映雪皱眉掩住鼻子,微微侧头。

“好了,已经喝下去这么久了,你们觉得能吐的出来吗?”掌柜的声音高亮,压住了屋子里所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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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用毒二

“你们,你们实在是太卑鄙了!”一个人捂着心口指着苏映雪大声骂道。一面看了看地上的小兔子,此时已经不见有任何动静了。

苏映雪并不答话,只是一摆手,方才端茶的那个丫鬟抱起小兔子,从手中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小兔子的嘴里,没过多久,那兔子竟然蠕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一切如同做梦一般,如果不是地上那仍未清扫的污迹,大家甚至怀疑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做梦一般。

“诸位放心,诸位方才喝的茶水里面,没有这么大的含量,大家一时半刻的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两个时辰之后——”苏映雪声音清冷,扫过无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你居然要谋害人命!我等绝不会善罢甘休!”几人说着便要往门外冲。

呼啦啦的声音响起,屋子里涌进来十来个护院,个个手中都有武器,护在苏映雪跟前,挡着出入的门口,刀枪剑戟对着要冲上来的五个人。

糟了,上了贼人的当了!

他们没有带一个人,因为心急甚至来不及跟他们的人交代一声就到苏府来了,也不知道那些人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知道。

如今是彻底落到人家的圈套里面了。

“诸位最好还是看清楚形势再说。”苏映雪道。

“你,你想怎么样?”底下一个人状着胆子问道。

苏映雪一声笑,道:“诸位此来的目的,我都是清楚的。我并无心伤害各位,只求诸位说句实话罢了。只要说了实话,我这里自有解药相赠。不过,时间可不多哟——”苏映雪的语调轻松愉悦。

“实话,什么实话。”底下一个人说到。但是却不是问,而是心虚的重复。

“看来,诸位还是没有考虑清楚——”苏映雪说道,站起身,“那么我给诸位一个时辰的时间,咱们,一个时辰以后再见。”说完苏映雪便起身离开。

迎春和掌柜忙跟着离开,护院对着这些人威胁的看了几眼也退了出去。门房锁上,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

“他们把窗户定死了!”里面响起尖叫声。

苏映雪摘下幕篱,看了眼那被定的乱七八糟的房子,眼神犀利。

“姑娘,接下来怎么办?”掌柜问道。

“这些人不过是些小喽啰,问出来东西的可能性不大,你还是尽快去酒楼那里吧。如果能够问出来最好,如果问不出来也莫要为难他们。他们既然肯退让,就不是一心想要整垮苏家的人,定然是有人在后威胁而不得不为之。”

掌柜的应声是大步离去。

“姑娘,要是问不出来,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迎春沮丧的说道。用毒诶,好紧张的。而且,姑娘居然懂毒,突然间好可怕的感觉。

不,当然不会。最起码也能问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段时间虽然查出来钱家、周家、秦家有问题,但是并没有一定的证据就能证明他们是在针对苏家。而且,这件事看起来是生意上的竞争引起的,但是花费这么大的手笔,还能布这么大的局,绝不可能只是这三个商贾之家能做到的。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自己疏漏了。

庭院树荫下,两个小丫鬟正在侍弄一只小白兔,两个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小白兔,眼睛里写满了心疼,见小兔子鼻子往前探了探,然后往前挪了挪,将一根胡萝卜抱在两只前腿中间啃起来,两个小丫鬟才欢喜的擦着眼泪。

苏映雪愧疚的看着那只兔子,见状也送了一口气,口中喊着佛。

不是万不得已,她根本不愿用这样的方法。但是她一个女子,除了装狠,还有什么能够压制住这群试图闹事的人?闹事的人一般都不怕事大,除非关系到自己切身的利益和生命安全。

她不知道操作此事的人究竟开出了什么样的价格让这些人听从那人的安排,但是,没有了命,便什么都没有了。这些贪财的人,再清楚不过。

他们一定会珍爱自己的生命的。在这样的人眼里,没有什么会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了。

所以他们一定会开口。

彩云疾走而来,对苏映雪施礼回道:“已经出发了。”

苏映雪眼中闪过赞赏的神色。江月虽然话不是很多,但是做事果决而迅速,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凤城的。

“还有,秦三公子来了。”彩云低头说道。

苏映雪微微惊愕,自从拜托他帮董婉做成那件事之后,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今日突然到访,巧合?

“可知所为何事?”

彩云摇头道:“秦公子看着很着急,只说有要是找姑娘,旁的什么也没说。”

“人在何处?”苏映雪问道。

“前厅。”

听完这话,苏映雪交代院中之人看好那五人,若是有人松口,再来禀报,然后便疾步而出。

迎春看着苏映雪风风火火走出去的形态,摇头叹口气:“姑娘回来之后,越来越不像个大家闺秀了。”但是,眼下苏家身处困境之中,稍不留意可能就会面对家破的情况,又有什么心思顾虑那些?迎春心中想着,也大踏步而去,同苏映雪的形态一模一样。

“子卿哥,”苏映雪脚未迈进门便喊道,无论秦夫人怎样待她,无论秦家怎样待苏府,她却知道,那一切与眼前人无关。

秦子卿听到声音忙奔走过来,“雪儿,快,快通知你们苏家所有的掌柜,赶紧将所有订单上的货备齐!”

苏映雪瞳孔一紧,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在我们家的账册上发现了大笔银钱的支出,而这笔银子大部分居然是买了你们家素日进货的地方。”秦子卿说道。

苏映雪皱眉看着秦子卿。

没听懂?秦子卿着急的抓了下头发,然后郑重的解释道:“咱们两家的生意虽然是有相同的行业,也互有合作,但是为了避免伤了两家人的情分,从来不会再同一个地方进货的。如今,我们家居然要破坏这种约定的俗成,肯定有问题。你们动作要快,千万别让我爹他们把你们的货源给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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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遣走

“子卿哥什么时候开始看账本了?”苏映雪并不理会只是问道。

这是重点吗?秦子卿急的额头冒汗。

“我这段时间刚学的,”匆匆回答然后又催促,“此事不容耽搁,雪儿你还是快点照我说的做吧。”

苏映雪看着眼前人,她原本清丽的脸上在进来的时候带着孤绝,就好像风中之竹一般,虽然纤弱,却直直而立,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将她击倒一般。但此时,她看到秦子卿面上的焦躁,眼中的急切,清冷的内心里似乎有股热流淌过。

事情已经开始了,秦家和苏家早晚是要对上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在发觉了端倪之后,第一时间来通知自己做准备。苏家和秦家若真是对上,只能让眼前的这个少年人左右为难。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这种困境?

苏映雪想要去解决,但是脑袋里却又太多的事情在乱糟糟的混在一起,她无法让自己的心如同表面一样安静下来。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苏映雪说完对着外面守着的彩云交代了几句。

见彩云蹬蹬的跑了出去,秦子卿这才擦了把汗,重重的吐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苏映雪转身进来,见秦子卿端起茶来猛饮了几口,似乎终于将心中的火浇灭,这才坐了下来。苏映雪见状,也坐了下来。

她打量着这位一直待她不一般的异性哥哥,虽然她几次三番的将二人的事情说死,但是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般。每每遇到事情,总还是考虑着她的。

她该感谢他的。感谢他的自幼相伴,感谢他永远的支持,感谢他总是对自己施与援手的。秦苏两家的事,该将他支开才是。相信秦夫人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陷入两难之境的。

“子卿哥你素来都不喜欢生意上的这些事的,怎么突然间学起这个来?”苏映雪状似无意问道。

秦子卿面色一红,抓了抓耳朵道:“凑巧凑巧,我爹让我学着看看。”

真是说谎的外行人。哪个不知苏老爷想要秦子卿考科举的事情,又怎会让他突然间学起生意来?

秦子卿说完也觉得颇为说不过去,忙补充道:“我爹看我实在是在科举上没什么心思与建树,这才让我学着看来着。总得会些东西才行啊,要不然将来得饿死啊。”说完自己哈哈大笑。

秦家的少爷再不济也不可能饿死啊。光是良田铺子那么多,随便分上一些也能逍遥一生的。

苏映雪见他先笑了便也凑趣的笑着,只是多少有些勉强。

“那不知子卿哥现在学的怎样了?”苏映雪问道。

“还凑合吧。”秦子卿说道。这段日子大哥没少教他东西,账本什么的看懂完全没有问题,做生意的手段呢也学了些。但是至于究竟如何,没有真正的历练过,他也不好说。说好怕打脸,说差嫌丢人,只好用凑合二字来凑。

哪知苏映雪听了这话却点了点头,低头沉思起来,似乎真的听了进去。“子卿哥最近若是无事,不如帮我做件事可好?”苏映雪忽然侧头问道。

秦子卿顺口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苏映雪道:“眼下家里这边的事情我走不开,霸州和凤城那边的事情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苏映雪看着很是担忧,然后目光闪闪的看着秦子卿,“如今你既然也学了些,不如代我去看看如何?凤城那里有佟掌柜和三位左先生我倒也没什么挂念的,倒是霸州那里,那几家已经开了张的铺子不能说关就关的,你帮我去看看情况如何怎么样?”

去霸州一来一返怎么也得一个月的时间,但愿这一个月她能够将事情处理好。当然,若是自己真的做不好,最终还是让苏家陷入破败之地,她也不能再让秦子卿为自己的事情而为难了。情,不能欠,虽然很多时候并不是她不想欠就不欠的,但是,支开他,不让他左右为难,总归是自己还的一点情了。

“去霸州啊——”秦子卿揉了揉眉心,“我学的这一点半斤八两的,估计也做不了什么啊。”秦子卿道。

“并不需要子卿哥去做太多事情,只要去帮我查看下那里的情况,再查一查账簿等等有没有问题就可以了。并不要子卿哥帮我去做什么买卖的。”

看账簿啊,这个没问题。如今刘灵均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虽然刘灵均被其父勒令不得出府,但是那跟那钱家的姑娘的婚事已经是彻底作罢了,至于怎么撮合好他和董婉,有董凌在呢,自己最多不过是跑跑腿罢了。但这种跑跑腿的事情,很掉份儿啊,有小厮一样可以做好的。可是刚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离开,母亲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啊。

还偷偷的溜走吗?

“子卿哥若是觉得为难,那这件事就算了,等我这边抽出身我再去看也行。”苏映雪的声音响起。

秦子卿看过去,见女子的面上似乎有些不喜,当下道:“好,我去。”然后又有些颓然道,“不过这件事得让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上次我逃跑她差点就要气病了。”又怕苏映雪担心,安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说服她的。”

苏映雪欢喜道:“如此最好。那子卿哥你快些回去同伯母商量,若是能够明天动身就再好不过了。我这里静候佳音。”

秦子卿微怔,这么急。但是他来不及反应,苏映雪已经拽着他的衣袖将他往外推,一边推一边道:“快去快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秦子卿被推出门,只好无奈的离开,直奔自家府邸而去。

秦夫人听完了秦子卿的话,感叹一句道:“真是儿大不由娘啊——你这才回来几天,便又想着出去,当真是跑野了。”秦夫人有些嗔怪,却并无什么反对的话,说了些担心他在外不安全吃苦之类的话,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还答应帮他说服秦老爷。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啊——”秦夫人心里盘算着,明天好啊。又见秦子卿听了她答应之后的满面喜色,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儿子的头道:“你呀,还是这么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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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蛛丝

秦子卿离开,苏映雪回到方才的院子里,迎春叉着腰正站在院子里对着那个窗帘厚重的屋子骂。

“我呸以为我们家老爷不在就想欺负我们夫人和姑娘,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们姑娘那是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没你们的好日子过哼,怎么样,毒性发作了吧?解药?想要解药啊哼哼,你就先痛着吧,不然,不长记性啊——”

屋子里的确是传来了几个人呼痛的声音,苏映雪看了看手心里的瓷瓶,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东西来对付人啊。苏映雪依然记得那种感觉,腹中的疼痛,噬骨的酸痛,痒,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都是充满了刺痒。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它在这之下,悄然的侵蚀着人的五脏六腑。此药可与砒霜相媲美。当日救了她性命的那个大夫曾这样说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苏映雪站在院门口怔怔。

迎春转过身正巧看见,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苏映雪问道。

“嗨,几个人倒真是够油滑的。”迎春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正了神色道“刚开始几个人站在里面破口大骂,后来不知怎的忽然间就没了声音。我觉得不对,特意趴进了听,但是他们说话声太小,也不知几个人嘀咕着些什么。”迎春的表情有些沮丧,但是旋即又开心起来,看了眼那边的窗户道,“我估计啊,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当然撑不了多久的,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但是,几个人嘀咕?苏映雪心中暗恨自己思虑不周,忘了将几个人分开关起来,如今倒好,竟给了他们串供的机会。

大事不妙啊!

得想个办法补救才是。

迎春见自己回过话之后,姑娘面上没有丝毫高兴的神色,却是愁眉不展的来回踱步,很是不解。

苏映雪终于停了下来,在迎春耳边低语了几句,见迎春频频点头,这才眉头舒展,走出了院子。

而迎春则唤来那几个丫鬟,跟她们交代了两句,便带着她们也离开了。虽然出了院门,但是却不是苏映雪离开的那个方向。

屋子里的人终于受不了了,一个个捂着肚子翻滚在地,一边还不听的用手在全身上下不听的挠着,甚至于皮肉都抓烂了尤不知觉。

“快,快放我出去,我说,我说啊——”似乎是有人拍打着门的下部。

迎春重新回来的时候,听了里面一片的鬼哭狼嚎,哭着喊着要见解药。迎春从门缝里扔进去了五个小药丸。

“先把这个药吃了。”迎春喊道。

听得里面扑腾扑腾的撞地或者**相撞的声音,没多久,哀嚎声听了,院落里瞬间安静下来。

迎春示意开了门,五个人飞扑而出,但是一出门就看到拿着武器对着自己的一群护院,便偃旗息鼓了。

“放我们走!你们胆敢私自扣押我们,我们要去官府告你们!”其中一个突然仰着胳膊大声喊道。

“对,告你们!”其余的人也都扬起胳膊大声喊着。

迎春拿着一个小矬子漫不经心锉着指甲,听到这话瞥他们一眼,悠悠的说道:“方才给你们的可不是解药哟。”

“什,什么?”喊声顿止,迎春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们震撼。

迎春收起小矬子,站起来,抱臂看着这群衣衫不整的男人们。

“方才给你们的呢,只是缓解不适的药,真正的解药还需要你们给出十足的诚意之后才行呢。而且,解药没在我这里嘛,解药在我们姑娘那里呢。”迎春先是郑重,然后又有些撒娇的说道。

“哦,对了,我们姑娘说了,她当时没想到你们竟然有这么多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解药。如今只好看你们的诚意了,谁能交代的更多,那解药就先给谁了。”

解药不够?!

响起方才的痛苦,立刻有人炸了起来,上前一扑道:“我,我要见你们姑娘,我有事情要说!”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跟着嚷了起来。

迎春抬手示意大家停下来,挥了挥手,身后出现五个丫鬟。“这机会嘛,都是平等的,就看谁更有诚意了。我们已经为各位准备了笔墨纸砚,所有的事情请大家写出来。现在,各自跟着带领你们的姑娘们去写吧。”

迎春侧身让过,那五个人便忙扑了出来,每个人跟在一个丫鬟身后,身后又跟着三个拿着武器的护院,向各自的地方而去。

“怎么样啊姑娘?”迎春看着苏映雪将所有的纸张都翻阅了一遍,急切的问道。

苏映雪将东西放到了一边,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他们还是不肯说吗?这群混蛋!”迎春叉腰气骂道。

“不,不是。”苏映雪的话语低沉,有些失望道,“跟猜测的差不多,他们不过是些小喽啰罢了,根本就不知道幕后指使他们的是谁。”虽然每个人都在极尽可能的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描绘出来,每个人写的也并不是都一样的,但是结果却都是差不多。不过都是半夜有人找上门来,夜光黑暗,看不清人的面容,都是刀剑相逼,金钱相诱罢了。而这几个人,都是得了那些人的承诺,只要能将这件事做成,定然让他们发达罢了。而被他们鼓噪着一起来的那些人中,估计大多数也是如此吧。

此人竟然用这么大的手笔。只是为了将苏家打败吗?

而且,苏映雪疑惑。他们描述那些人找上来的事件,在正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而他们说的那个时间自己根本就还没有离开苏府。自己没有离开,那父亲自然也不会离开扬州出去寻自己,那个时候就布局的话苏映雪回头看向那堆账册,虽然自己的确是没有发现端倪,但是以父亲的本是,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的。这样的局布给父亲,根本就没有太大意义啊。

是他们笃定自己会离开,还是别的什么?又或者,他们是笃定父亲一定会离开。

苏映雪忽然想起父亲去的地方。宜阳方向。丢失的货物。难道,那个才是迫使父亲不得不去的一个局,而自己的离开使得父亲没有丝毫犹豫便扑了过去?

就这样扑向那张无形的大网?!

苏映雪心中惊惧,面色忽的苍白。

父亲。父亲!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苏映雪捂住了心口。

迎春吓坏了,忙跑来搀扶,惊声喊着姑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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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马迹

居然是因为自己。

竟然是因为自己!

搀扶着苏映雪的迎春只觉得姑娘浑身都在颤抖着。

方才不是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又发现了什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迎春不可得知,因为她的话苏映雪一句也没有听到。她的脑袋里轰轰然只是回荡着那几个字。

“啊——”的一声,苏映雪再也抑制不住,俯身捂着脸痛哭起来。

迎春再次吓了一跳,忙跑到门口关住门,将听到动静想要走来一探究竟的几个丫鬟的视线关在了门外,隔绝了一切。

姑娘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肯定吓坏了。但是迎春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场面。

彩云从外面回来,几个丫鬟站在正屋的门口冲着屋里指指点点的悄声说着话。

“你们在干什么?”彩云走到跟前训斥道,“不知道做奴才的本分,不能妄议主子吗?”

几个丫鬟吓啦一跳,忙低头站好,其中一个道:“回姐姐的话,我们不是在议论主子。”然后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们知道姑娘最近实在是操劳,担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妄议主子呢?刚才那一声实在是吓人啊。”

彩云听了皱眉道:“不是最好,这件事情不许说出去,若是这件事让我知道出了这个院子,有你们的好看!”

几个丫鬟哆嗦着应声是,退去各自做事。

彩云待几人退去,方才敲了敲门:“是我,彩云。”低声说着。

门很快就打开了,迎春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究竟是怎么回事?”彩云问道。

迎春只是摇头,将方才苏映雪看了东西之后说的话也只是简单的重复了一遍。

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啊。那就是姑娘联想到了什么。

彩云看了眼里面,迎春已经将苏映雪扶到了软塌上,苏映雪抱着膝盖喃喃自语,只是重复着一句,“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彩云深吸一口,走了上去,“姑娘。”她喊道。

苏映雪没有丝毫反应,仍在喃喃。

彩云忽的上前一步,抓住了苏映雪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大声说道:“对!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一切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一切因为你而毁灭吧!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好好的看着!你就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之中!就让这一切在你的自责中,一点一点,慢慢的,毁灭!苏家!苏家的生意!苏家上上下下的几十口人!靠着苏家生意过活的所有人!”

彩云喊着,突然将苏映雪向后一推,苏映雪一个不稳,向后摔去,重重的摔去!

头上吃痛,苏映雪眉头一皱,手下意识的摸去,彩云的喊声未止。

“天下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错!那你就什么也不用去做!就让所有的事情一错到底,就让所有的一切——彻底毁灭!”

“不!”苏映雪突然间坐了起来,动作之快,迎春甚至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坐起来的。“不!我不会让事情就此下去的!”

苏映雪的目光突然间看向彩云,坚定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凶狠。

彩云心中不由一惊,攥紧了拳头。

但是下一刻苏映雪却说了句:“多谢。”然后目光看向了彩云身后呆立的迎春。

“告诉那几个人,他们写的东西我不满意!解药不能给他们!告诉他们,我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若是再不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迎春依然呆立。

苏映雪眉头竖起,训道:“还不快去!”

迎春这才猛一哆嗦,向门外跑去,手打开了门又折回来,“姑娘,那,那缓解症状的药”

“没有!”苏映雪目光凌冽,看向迎春,“谁写的让我满意,才可以拿到缓解症状的药!这是他们欺瞒我的代价!”

迎春踉跄着跑了出去,心里好生害怕,依然没有从方才的发生的事情里回过神来。

太可怕了!彩云居然骂姑娘!

太可怕了!姑娘竟然没发脾气还跟她说谢谢!

太可怕了!姑娘最后的眼光好吓人!

迎春急急而走,手里不听的揉着帕子,直到了关着那些人的院子门口那里,猛然停了下来。

暗自呸了声,镇定形容,缓步而进。

“事情办得怎么样?”迎春离开,苏映雪问道。

彩云这才舒口气回道:“董姑娘说了,当初购置的所有产业的时候有些着急,而且姑娘未能出面,所以持有人都没有更换,所有地契房契等等上面写的都还是原先的名字,并未做改动。”

“那现在这样,卖掉还容易吗?”苏映雪问道。

“董姑娘说想要卖掉是没有问题,但是董姑娘觉得卖掉太可惜了。那些,都是她挑选的好铺子呢,现在盈利也还不少,这些铺子加一起一个月便有几千两的收入让姑娘您再想想”

“不用想了,卖掉!要快!”苏映雪答道。

彩云应声是,将房间里的血迹清理了,担忧的问道:“姑娘,咱们尽力而行就是,可千万别拖累了身子我去请大夫来吧”

苏映雪摆手道:“不用,我不过是一时间气血攻心罢了,我的身体我清楚,没有关系的。去吧,去告诉董姑娘,请她尽量快些就是。”

彩云只好点头答应离去。

天黑之时,管家回来,脸色微红,略有酒气。

“赵家答应了明天就会加派人手帮咱们去接货运货。商铺各处也已经吩咐下去,所有的货都已经停卖,只供给那些客商,负责采买事宜的人也已经出发了。姑娘,如今能做的咱们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祈祷天佑了。”

“路途各处可有贼匪?”苏映雪问道。

“这个姑娘放心,那边咱们每年都给他们送着东西呢,货船上都会挂着咱们苏家的标记,他们不会动咱们的。”

“姑娘姑娘!”迎春手里拿着几张纸高高的扬着跑进来,气喘吁吁,“那群王八羔子果然有隐瞒!”

管家微愕,什么王八羔子?

苏映雪结果迎春递过来的纸,一一看去,眼睛微眯,透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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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失手

“那些人一个个嘴硬的狠,刚开始还不相信,到最后药效发作实在受不了才松了口。”迎春叉着腰恨恨的说着。

管家趁苏映雪看的时候拉着她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迎春见苏映雪没有反对,这才将事情说了。

“姑娘,您不该让人大庭广众之下进来的,这万一要是有人在外闹事可怎么好?”苏家如今已处危机之中,实在经不起其他的事情了啊。

苏映雪却将纸张递给管家道,“刘叔你尽可放心,我自然不会置苏家于危险之地的。”转头对迎春道,“去将他们带来吧。”

“果真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啊!”管家看完说道。“但是,姑娘打算如何做?”

“咱们府中,可有武功好手?”苏映雪问。

管家问道:“姑娘是要?”

“那些人今天晚上不是会见这几个人交代后面要做的事情嘛,出现的人肯定是跟幕后主使有关的,我想要顺藤摸瓜弄清楚了对手,才能更好的应对以及,出击!”

反守为攻,有时不失为一种良策。

管家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找合适的人选。”

迎春带着护院押着那几个人进来的时候,苏映雪已经重新戴上了幕篱,坐在屋子的主位上。

“看座,上茶!”苏映雪声音清冷,吩咐道。

五个人身上的药效仍未散去,一个个还在不停的抓着胳膊脖子,虽然坐了下来,却仍旧是难解浑身的难受。不知为什么,这次给的药,居然没有上次的药效好?

茶端上来了,五个人惊恐的远远避开,没有一个人想要动手喝茶的意思。

“姑娘,请姑娘赐给我们解药吧。”五个人哀求道。

“解药嘛——”苏映雪的声音传来,“已经没了。”

“啊!”五人顿哭,嘴里求着喊着姑娘大慈大悲发发善心,一定要给他们解药,他们听凭姑娘发落肝脑涂地等等,一顿的乱说。

“没办法啊,谁让你们当初不肯交代清楚来着,我一生气,放解药的瓶子就给摔了。”苏映雪抱怨道。

伏在地上嚎哭的几人顿时一停,想起来那只兔子吃的解药是液体的,顿时欲哭无泪。

“姑娘,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要救你们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呢,你们得答应帮我做事。”苏映雪道。

“没问题,姑娘只要您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去!”一人说道,几人忙附和。

“嗯——”苏映雪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也不要你们做多危险的事情,只不过回去之后你们要装作没事儿一样,我会让人将你们的货物送回去的,你们就对他们说苏府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了,只安抚了一部分,你们的货物却是不得不给了你们八成,余下的许诺。而他们若是以后有任何的安排,你们必须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我会派专人同你们接头的。”

当奸细啊——几个人心如敲鼓。

见几个人不说话,苏映雪继续道:“这缓解病症的药呢,也已经没有了,你们方才服用的,根本就不够一个人的量,所以,病症并未全部消除。”

怪不得。几人忙继续挠着胳膊。

“这解药的制作程序有些麻烦,估计至少要等上半个月了。”

什么?几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半个月,那他们岂不是没命了。

“不过缓解病症的药我已经让人在制呢,时间急促,没办法制成药丸了。你们一会儿用过饭之后,汤药便会给你们送去。这汤药能够让你们免除两日的苦楚,以后我会陆续让人将药丸送给你们的。”苏映雪看着他们。“只要你们好好做事,解药制出之后,我定会让人送上。”

几人这才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药不好制,分明是要挟他们做事啊。但是,命重要啊。哪里还有半分犹豫,一个个俯首道谢,就好似是苏映雪救了他们的命一般。

人退去,苏映雪却叹息着拿下了幕篱,看着窗外。夜色沉沉,无边的黑暗包裹着天与地。然而,这才只是开始。

苏映雪去海棠苑看了母亲。苏夫人已经吃了药睡了,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小灯,苏映雪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注视着母亲这段时间已经渐渐恢复生机的面容,久坐不语。

肩头一重,苏映雪看去,是彩云将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七月的天气虽然依旧燥热,但是夜晚却已经有些凉意了。彩云冲苏映雪点点头,向外看了眼。

苏映雪拢了拢披风站起来,因为久坐,腿上酸麻,差点摔跤,彩云忙帮着揉捏舒缓了一阵,二人才走出去。

昏暗的等下,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满面的担忧。

“管家已经回来了,说是派出去的人折返回来了。”走出海棠苑彩云回禀道。

“这么快?”苏映雪皱眉。现在还不到子时,那个人竟然也是如此急迫?

“姑娘,”管家见苏映雪走来,神色凝重:“我们的人失手了。”说完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已经挑了最好的护院,但是还是被人给发现了。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在那样浓黑的夜色里,穿着黑衣,躲在暗处,没有任何一点破绽,就被发现了。

“怎么回事?”苏映雪问。

管家摇头,“那人肯定是个武林好手,刚到了院子里就突然间发难,我们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人呢?”

“送去医馆了。被打了一拳,但是却伤的很重,大夫说断了三根肋骨,伤及脏腑,病情很重,大夫已经在尽力医治了。”

对方的人竟然如此好的身手?如今一击不中,打草惊蛇,对方的还击肯定会更快!

“那许老板那里如何?”

“回来的人禀报说许老板当时假作不知道,还问他是什么人等等。但是,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相信就不知道了。我明日就派人去接头,看那人究竟是如何安排许老板行事的。”

苏映雪坐下摆手道:“不用了。”

管家不明所以。

“刘叔。换做是你,布了这么大的局,若有一处发现有可疑之处,你还会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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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惊扰

这?事关重要,任何地方当然都不容有失,若是真的有可疑之处,当然是弃之不用啊。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管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迎春也忙紧张的看过来。“是啊,这边要是放弃的话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苏映雪手揉着要炸掉的额头,眉头紧皱。好容易才将那几个人收服,一次也不用就这样弃置一旁吗?这半天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但是不废又能如何?

“我也不知道啊——”苏映雪最终还是沮丧的叹了口气说道。

管家迎春二人愕然。迎春摊摊手,是啊,姑娘一直都是身在闺阁之中,哪里会处理这些事情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条路却又堵死了。

“天下间就没有还未用就得扔掉的废棋!”一个沙哑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有着足够的气势响起。

苏映雪忽的起身看向门口,管家迎春也是猛然转身看过去。

门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两个身影,夜色深深,外面的灯光暗暗看不清人影。但是这声音,除却嘶哑之外,却是再熟悉不过。

“娘——”苏映雪飞奔出去,挽住了其中一人的胳膊。

来人正是苏母。身旁跟着的是青萍,一脸的歉意。

“这大晚上的怎么能让夫人出来呢?”苏映雪扶着苏母进到屋里坐下,训斥青萍。

苏夫人拦下道:“是我非要出来,跟她没有关系。”拉着苏映雪的手道,“傻孩子,天下间哪有父母不懂自己的孩子的?这些日子你虽然不说,我却早就知道是有事的。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所以我不曾点破,但是已经到了这样危急的地步,你却还不肯跟我说吗?”苏夫人语气柔和,却并无半点斥责之意。

苏映雪面色羞愧。管家在一旁忙解释道:“夫人还是不要怪姑娘了。姑娘是担心您的病情,这才不敢惊动您啊。姑娘她,这些日子没少吃苦啊——”

苏映雪虽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母亲的出现,还是让她觉得眼中一热。

“女儿并没有吃什么苦,事情都是管家他们帮我做的。女儿,无用。连这些事情都解决不了,让母亲忧思。”

苏母拍了拍苏映雪的手,安慰她道:“这些日子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尽可放心就是。”然后便问起究竟是什么事情。

苏映雪满含愧疚的对苏母讲了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的猜测。但还是不忍说出观音庙的事情。只告诉了苏母,父亲可能已经落入对方设计好的圈套,不知道会怎样对付父亲。

苏母听罢,很是吃惊。“竟然有如此之事!”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过去的时候,解决眼下才是正经。

“那人若真是布一个这么大的局,许老板那里当然有可能弃之不用,但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利用许老板给我们传递假消息。”

假消息?

苏母点头道:“吩咐下去,明日许老板那里仍旧去跟人接头,还有那几个人也是一样的。看看对方究竟会不会让他们给我们传递消息。”

管家应声是。

“咱们苏家这些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树大招风,看来是让某些人眼红了。哼~”苏母冷笑,“觉得将你爹支开,咱们苏府无人主持便一定会赢?除非给咱们安上了不得的大罪,让咱们苏府永无翻身之日,否者,就凭这些小手段,休想!”

“明天,若是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不必与人争论那么许多,将所有人都给我请到苏府来,我自有话同他们说!苏家还真不稀罕跟这些势利小人做生意!”苏母声音中有些怒气。

苏映雪忙劝道:“母亲莫要动怒。那些人也未见得就是愿意来咱们这里相逼啊。定然是那人使了什么手段使他们不得不如此来。你看,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卖给苏家面子的。二三十家合作的商人,最后反对的不过五人罢了。”

做生意啊,有的时候必须要懂得退让些才行,尤其是这个时候。苏映雪心道。

苏母却摇头道:“雪儿不必担心,我自然知道分寸的。”苏母方才的怒气也只是一时之间罢了,此时语调柔和平稳又带着绝对的权威,似乎如磐石般不可动摇。苏映雪莫名的心里就稳定了下来,点头微笑。

“好了,你们都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只有养好了精神,才能全力应对。”什么对管家和迎春说道。然后看了看苏映雪道,“你也一样,看都熬成什么样子了。尽管放心去休息吧,不论出什么样的事情,咱们只要尽全力去做了,无论结局如何,都无需担心与后悔。明天,咱们娘俩儿一同面对。”

苏映雪郑重点头:“那,母亲您也要好好休息,好好的将身体养好。万不可操劳。”

苏母抚着苏映雪的头发道:“好,我也答应你。咱们两个都好好的,一起打败那个意图对苏府不轨的人,然后好好的守着苏府等你爹回来。”

苏映雪身子有一刻僵硬,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但愿,但愿她担心的事情不过是自己杞人忧天罢了。苏映雪心道。

尽管苏母吩咐一切都不必担心,让苏映雪回去睡一觉好好养神,第二日不必早起。但是到了时间,苏映雪还是醒了过来。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才刚刚卯时,来回事的人都已经按照吩咐直接去了兰若姑姑那里,不来打扰姑娘的。姑娘这段时间劳累,不如再养会儿神?”彩云听到声音走进来说道。

苏映雪摇头道:“估计是这段时间习惯了,到了这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便再也睡不着了。”苏映雪坐下接过彩云递来的外衫穿上。“昨日你去了董姑娘那里,可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彩云吩咐外间的小丫鬟打热水进来,然后转进来回道:“董姑娘说了,她手里如今倒也有些现银,姑娘要是着急用,可以先拿去,权当做她买下了姑娘的铺子。至于卖这些铺子,她一定用心去做。这些都是好地段的铺子,抢手的很。今天她就会将消息散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人问的。”

第219章 打草

苏映雪洗漱更衣过后,缓步向海棠苑而去。

清晨宁静,而海棠苑内的丫鬟们忙碌而保持着这种宁静。

见苏映雪进来,一个个忙施礼。

“母亲醒了吗?”

“已经醒了。正在同管家商量事情呢。”为首的丫鬟禀报道。

苏映雪心中沉沉摇头向内走去。

“娘——”苏映雪进去唤了一声,“娘不是说要好好休息,怎么自己却起的这么早?”

管家侧过身子同苏映雪施礼。

苏母道:“昨天晚上睡得早,虽然起来一趟,但还是一大早就醒来了。左右也没事,想起昨天的事情来。”苏映雪已经走到了跟前,苏母拉着她的手让她看桌案上的一张纸。

这是一张类似于告示的通知。

“昨晚上许老板那几个人都被人给打了。那个人知道我们将事情给解决了,大骂许老板几人办事不利等等,一气之下将人打个半死。那许老板担心”管家清了清嗓子道“担心毒发的事情,所以连夜便给我递了消息,那几个人的情况也都差不多,都在今天一早将消息递了过来。”

竟然就这样丢弃了?这个人可真是够狠心的。

“此人阴狠,又身在暗处。不知道究竟操纵了我们多少客户来闹事。与其等他来催动,不如我们主动。”苏母道。

“这样一来,虽然大家还会有疑虑,但是最起码咱们给他们先吃了颗定心丸,也震了震那人的气势。至于货物的事情,依然跟之前一样,要抓紧才行。雪儿你觉得可好?”苏母问道。

“敲山震虎,打草惊蛇。果然还是母亲厉害!那人蛇蝎一般的心肠,只一味躲在后面,希望这么做能够将那人给逼出来。”苏映雪道。

“逼出来倒还不能。不过依照那人如此狠厉的脾气,后续的手段肯定会很快的。咱们这么做,定然会打乱他的计划的。”苏母解释道。

苏映雪点头。“就按照母亲的意思来。”

三人商议已定,管家便带着那告示的内容找人写了,满城贴去。离得远的,管家派人特意上门奉送一份。半日之间,扬州城内沸沸扬扬。

一辆马车停在苏府门前,秦子卿跳下车来。

“夫人,姑娘,秦三公子来访。”下人回禀道。

苏映雪这才想起昨日的事情。苏映雪看向苏母,将事情大致说了下。

“秦家夫人虽然刻薄了些,但是轩儿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你做的没错,让他离开吧。这里的事情不要告诉他。就说我吃了药睡了,就不见他了。”

苏映雪应声是去了前厅见秦子卿。

“雪儿,”秦子卿见苏映雪来,忙迎了上去道,“你猜怎么着,我回去一说,我娘居然同意了。你看,”说着转了一圈,他的身上穿着的赫然是外出的衣衫。“我现在是来向你道别的。你可有什么话交代我吗?”

苏映雪面上含笑,“如此就多谢子卿哥帮忙了。你路上注意安全。这件事也没那么着急,路上不必急着赶路,今后天凉了,晚些上路,早些投宿才是。”又从袖里掏出一物递上,“这个是左大先生设计的信物,那边的人一见,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肯定会听你吩咐的。”

秦子卿接过,见是一个红木牌子,上面刻着稀奇古怪的符号,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好。

“雪儿尽管放心就是。”秦子卿说道。想到马上就要分开,秦子卿心中又有些难受,上前一步道:“你也莫要太劳累了。”眼前女子眼睛虽然明亮,笑容虽然鲜活,却还是透露出疲惫之色。当家不易啊。心中对唐俊又恨恨,当初说的话还没落地,自己拍马就走了。也不知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此一去若是能够见到他,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苏映雪并不知道秦子卿所说的这些,但是心中因为有事,无心与秦子卿过多寒暄,略交代几句路上一定要小心的话便催促着上路了。

秦子卿纵然不舍,但还是听从而去。苏映雪站在门廊下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心中莫明酸楚。此时你和我,还如幼时兄妹一般,只是不知道待你回来之时,苏秦两府,会当如何?你我二人,会当如何?

车马粼粼向西城门方向驶去,外面的说话声叫卖声吵闹声透过车帘闯进来。秦子卿掀开车帘看了眼,见许多人围着一堵墙不知道在看这些什么。

“这里不是官府贴告示的地方啊。”秦子卿道,放下车窗帘,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坐了下来。

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总是能看到这样的场景。秦子卿掀开车帘子,对赶车的阿四道:“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指着那边围着的人群问道。

阿四眼也不抬的说道:“公子你平时很少在意这些东西的。那些地方都是一些私人贴寻物啊,启示啊一类东西的地方。扬州城这样的地方多了去了。估计不知道又是哪家的狗丢了猫跑了商铺要买要卖了之类的消息吧。”

秦子卿哦了声,道:“看这些的人可真多啊。”

阿四嘿嘿笑了声道:“可不是嘛,今日的是格外多谢。刚才听到一个路过的说好像那边有一个大酒楼要卖呢。估计啊,肯定有很多人争抢着去看呢。”

商铺买卖吗?秦子卿想起当初明月阁的盛况,颇为理解道:“是啊,挣钱的买卖,哪个不想抢着买啊。”然后便坐到了马车里面。忽的一拍脑袋道:“不好,只顾着雪儿的事情了,忘了跟灵均兄他们打声招呼了。”但眼看日已高升,城门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再去同人家道别也不大好吧?叹口气从坐着的位置下面取出纸墨来,“还是写封信吧。到下一个地方的时候寄过来好了。反正离得近,明天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阿四在外吐了口气,脸色松了松,手上鞭子一样,马车前行,穿过城门。

告示一出,扬州城内沸沸扬扬,苏家门前到了中午的时分便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牛车,来的人乱乱纷纷,一并被请入了苏家最大的会客厅院子。来的人太多,院子里放着一排排的桌椅板凳,下人们忙忙碌碌穿梭其中添茶倒水。来的人则皱着眉头找到相熟的人互相问候之后便互相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群人吵吵闹闹,格外聒噪。

苏母听着远处的吵闹声,穿上了最后一层罩衫,对着镜子看了看妆容,牵过苏映雪的手道:“走吧,咱们这就过去!”

第220章 惊蛇

苏映雪搀扶着苏母在前,后面跟着兰若青萍彩云迎春,一群仆妇丫鬟紧随其后。

苏母今日穿着绛紫色绣吉祥云图案的褙子,梳着盘桓髻,金色攒珠步摇,青玉发钗。一旁是苏映雪则梳着垂鬟分肖髻,发缠金丝,一支白玉簪点缀其间,身上穿的则是茜色云纹上衣,石青色八副湘裙。身后的丫鬟仆妇依照等级各自穿着府中定制的一群,乌泱泱的一群如潮水一般涌来。

苏映雪搀扶着苏母,她知道母亲素日里不爱这些面子上的文章,但是今时非同往日。

走出海棠苑,彩云递上帷帽,要与苏映雪带上,苏母拦下道:“不必了。咱们苏家的产业,早晚都是你的。有些人也是该见一见了。”

苏映雪和彩云皆是一怔,却依旧听从了苏母的话,将帷帽收了回去。

一群人继续前行。

“娘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以前娘总是管束着你,什么都不让你碰也不让你出门更是不让你见人,但是这并不是说娘就是一个死守着规矩的人。娘以前那般做法自然是有娘不得已之处,但是,今后再也不会那样了。”苏母边走边对苏映雪解释道,“娘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咱们家里的这些产业早晚都得由你来打理。你今日要做的,便是让他们记住你的相貌,你是苏家的千金大小姐,以后掌管的是这万贯的家财。他们今日可以看你,记住你,但是今后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永远也不敢抬头正视你,在你面前永远只能低垂着头。”说着,苏母攥住苏映雪的手,“娘不是要你空有骄傲的姿态,而是让你看一看这天下间,咱们虽然非权非贵,却有属于咱们自己的自尊威严。”

“而是,母亲,父亲一向都是很和蔼的呢。”苏映雪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苏母冷笑道:“是啊,你父亲若在,今日他们怎敢欺负到我们母女身上。”说完又叹息,“我和你父亲不能陪你一生,所以,你必须能够保护好自己才行。而要保护好自己,就要保证自己拥有足够的手段与威严。”

苏映雪抬眼看着母亲,苏母此时目视前方,目光坚定而果敢,犹如一个胸有成竹俯视战场的将军一般。

那些人啊父亲在的时候本本分分一般的存在,在父亲离开之后,便要受人蛊惑,以为苏家会倒,便毫不在乎的踩上一脚?是的,今日倒要这些人看看,即使父亲不在,苏府也不是随随便便谁想踩一脚就能踩的。

苏母一行人将要走到前院之时,早有下人见到进去禀报管家,听到动静的诸人停下来谈话,放下了茶盏,正了正神色,看向来处。

但见大门之处如同彩带一般缓缓行进来的一行人,为首的两人一个端庄肃穆,神色沉静,目不斜视,通身的气派让人感到震慑而噤声,另一个鲜活灵动,翩然若仙,然眉目之间清冷万分,令人可望不可即。

苏映雪如同苏母一般,虽然感受到四周注视的目光,却稳稳的行走,目不斜视。

苏母同苏映雪在院子最上首的位置前停下,转身,看向周围道:“诸位请坐。”

诸人这才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互相看了眼又看向上首已经落座的苏母以及坐在苏母旁侧的苏映雪,纷纷道谢落座。

不待诸人询问,苏母道:“今日请大家来此,是有几句话要同大家说明白。”语气深沉威严,不容置疑。

底下忽然有人站起来高声道:“苏夫人!该不会同告示上说的那样,苏府要倒了吧?”

此言一出,底下便开始纷乱起来。

他们这些人中有完全依仗苏府生意过活的,也有同苏府打一部分交道的。有的是合作了几十年的,也有的是刚做了没几年的。有年老的有年轻的,声音清亮的浑浊的,一时间,院子里再次嘈杂起来。

眼看苏母本来要先声夺人想要控制的局面变得一团糟,苏映雪眼中有几分着急。这里面足足有一二百之众,不是那区区五人,如何能够轻易震慑的住。

然而苏母却只是冷眼看了方才说话的那人,因那人坐的远,苏母高声对管家道:“请方才那位老板到近前来说话!”吩咐罢,并不理会底下的纷扰,端起茶来喝着。

茶盏放下之时,院子里的吵闹已经变得小了,所有的人都看向走向方才那个人的管家,见管家对那人只是微微见礼,对那人说了两句话,便做出请的手势,将那人请到了苏夫人的跟前。

人到跟前,苏母端坐,问道:“这位老板贵姓?”

竟然不知道那人是谁?底下有人惊讶,但也有人理解。今日来的这些,都是按照告示上所说的,若是觉得有不妥之处不放心的,尽可前来云云,他们才来这么些人,那没来的,也不知有多少?苏家产业之多,又岂是每个人都能认得的?

果然见那人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施礼道:“在下姓何。”

苏母一笑,点头道:“何老板。”然而,却仍旧未吩咐人看座,那何老板便在一众人中站着,颇有些不自在。

“敢问何老板,做的是什么生意?与我们苏府合作了有多少年了?此次又是交了多少定钱?”

那人道:“在下做的是首饰生意,与贵府合作已经长达七年!这一次我前后一共交了两千两的定钱。”

苏母嗤笑一声,看着那人道:“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想来何老板并不了解我们苏府。”

那人一抬衣袖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些人特意来这里,为的可不是了解贵府啊——”那人拉长了声音,脸上颇具嘲笑之色。

苏母面上依旧含笑:“也是,对于何老板这样商人来说,做生意只要盈利就好,谈什么了解不了解。”说着又看向场中诸人,紧邻着苏母下首坐着的几位有些年长的捻着胡须摇头,似乎颇不认可这句话。

“做生意若是这样眼界狭小,就只能算是买卖人而不是商人了。”其中一个声音虽然不大,然而浑厚有力,场中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221章 舌战

苏映雪看过去,见是一位身材中等相貌温和之中透着威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

苏母亦是看向那人,眼中含笑点头称呼一声金老板。

那人也点头,算是回礼。开口继续道:“苏家的是怎样的人家,做生意又是何等高明,我金某人虽然不尽可知,但也是略知晓一些的。我与苏府已经合作有二十余年,家父掌事之时,我们便多有合作。但是,苏夫人,了解归了解,信任归信任。作为商人,还是有一定的面对风险的担当的。可是——昨日贵府胭脂铺中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贵府连胭脂铺的货物都供应不上,我们这些,又如何能够保证呢?商人可以承担风险面对风险,但是若风险存在,还是要尽量规避开,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相信苏夫人面对同样的情况,也会如我们一般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此人好生厉害,虽然不温不火,但是却步步紧逼。苏映雪心道。

“金老板所言极是,”苏母道,“虽然咱们负责着百姓们日常所需的买卖,为朝廷缴纳更多的税金,但是作为商人最根本的,还是要趋利避害的。”苏母站起来继续道,“昨日的事情既然大家都听说了,我便不多说了。这件事情乃是有人在后作祟,恶意攻击我们苏家罢了。诸位都是做生意的,那我就问一问,有哪家做胭脂生意的,仓库的存量能够达到几万两银子的?”

苏母审视一圈,这其中做胭脂生意的不乏其人,但是并无人回答。

苏母一笑道:“没有人!但是我们苏府做到了,昨天我们给了所有客商定金上的三成货物!这在扬州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做到!我们苏府做生意一向最注重的是信用!这次诸位交了定金,却没有一个人说什么时候提货,都只是说一句不急。但是却偏偏突然间一起蜂拥而至的要货——哼,这其中的猫腻,诸位,还有诸位身后的人,真当我一个妇人家便是无知无识之辈吗?”

四周一时间似乎凝滞一般。苏映雪看去,见众人一个个神色凝重。便是近前的那几位看起来颇有些威望的人,包括方才说话的金老板,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然而苏母的话并没有停。

“我们苏家做生意,一向最是讲信誉,但是也将个人的品德看的很是重要。这几年来,苏家生意风生水起,也多赖众位的捧场,在此,我谢过大家。”说罢,苏母对着三个方向各施一礼。然后重新站好继续道,“但是,正因为我们的生意多了起来,人员便也杂乱起来。有疏漏之处,以至于混在其中扰乱众人。今次过后,我们苏家定然会严查此事,德有失者,就莫怪我们苏府无情了。”

“苏夫人,我们来这里不是听以后,也不是听你们感谢不感谢的。做生意嘛,互惠互利这都是应该的。我们现在就想知道,眼下的事情您打算怎么解决。”又有人不耐的说道。

苏母点头,道:“是我唠叨了。不过,这都是将丑话说在前面。诸位里面若有人是被人鼓动者,今次若是肯主动退让便罢,若是依旧不肯听我这一劝,莫怪我们事后无情。”

“今次的事情很简单,大家担心的都是货物的问题。我们便一次性将问题给解决清楚。诸位之中若是担心银钱有失的,不相信我们苏家能力的,”

苏母手一挥,身后关着的门厅窗户哗啦啦大开。一时之间金光闪闪。

众人忙起身看去,但见屋内一排排的箱子大开,内里放着无数的金银财宝,门口之处放着的桌子上,一本本的账册码放的整整齐齐。屋子里有大家熟悉认识的账房先生侧身站起来看向外面,屋子外数十年轻的小厮们端正身子站立着。

这?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来的时候屋门前可没有这些人啊。

那里放着的厚厚的几摞不像是账本呀——啊——是银票!

议论声四起,苏映雪也同所有人一样站了起来,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场景。

母亲行动果然迅速,不过半日便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若是不相信我们苏家的,不想再同我们苏家合作的,按照账册上所登记的,诸位将定钱的收据拿出,我们赔付相应的金额。若是有人还需要货物,想要拿了货物之后不再合作的,我们苏家当然也是讲信誉的,按照这次商议好的时间交货,从此之后,咱们两不相欠!生意,永生永世,苏家将不再与之合作。咱们当场签订协议,永不反悔!”

此言一出,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神色上有的欢喜有的则是犹豫不决,更有神色晦暗不明者。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表明态度。

“苏夫人,”金老板皱着眉头开口道,“你可想好了。这么多的银子赔下去,你们可是会倾家荡产的!”神色间带着几分警告几分惋惜又有几分害怕。

苏母转过身子对金老板笑道:“是否会倾家荡产就不劳金老板费心了。只要我们苏家的血脉在一日,苏家就算此次会倾家荡产,也终有东山再起之日!”

苏映雪从后走来对着那位金老板施礼道:“小女苏映雪见过金叔叔。多谢金叔叔好心提醒。但是正如我母亲所说,我们苏家宁可倾家荡产,也不会留给世人哪怕是一点可以诟病的地方。”

那位金老板上上下下看了看苏映雪,眼中有几丝精光闪过,他身旁围过来的几人也纷纷看向苏映雪。虽然对于跟在苏夫人身旁的这位姑娘身份有所猜测,但是却真的没有想到,竟真的是传言之中那位足不出户却突然间因为知府提亲而离家出走的苏家姑娘。

这位姑娘倒是有几分胆气。

见苏映雪对着他们的打量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对着他们点头微笑施礼,仪态大方,毫无小女儿家的羞涩躲闪,互相交流着神色,对这位姑娘颇有几分欣赏之色。

但是胆色是胆色,若只是在意虚名,未免有些儿戏。金老板道:“苏姑娘虽有胆气,但是终究还是年轻。这等意气之争,可是随便相争的?”

第222章 群商

苏映雪看了看四周围过来的人,相对于金钱的诱惑,这些大家族里更好奇的却是这个苏家未来的继承人。

“金伯父说得对,意气之争是不可取的,但是,这件事对于苏家而言并不是意气之争。”苏映雪仰起头,细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更显盈润,脸上虽有笑意,却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信任与舒心。

“对于我们苏家而言,我们除了注重利益之外,更重要的便是与人相交的信任。只要相信我们,我们便是拼尽全力也会将同各位之间的合作做到最好。这不是意气之争,这是我们苏家一直尊奉的经商之道。诸位同我们苏家合作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因为对于我们苏家的信任吗?”

四周有不少人想了想,点了下头。苏家这几年才成为了扬州的首富的,而他们这些人当然也同曾经是首富的钱家、秦家等等合作过,但是若说真正的让他们觉得安心的,还真就是苏家了。自从合作之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哪怕有的时候是自己这方面的问题,苏家的人也会尽最大的能力来帮助将事情解决掉。他们对于苏家的信任,就好像是仰仗着一棵大树一般,无形之中形成依托之感,而他们则好像是在大树的华盖之下安然无忧的生活的人一般。无论是大风大浪,还是风霜雪雨,总有这棵大树保护着他们不受伤害。他们对于这棵大树的依赖感更加强烈,所以自己手上的生意便渐渐向苏家靠齐,同苏家的合作也越来越多。

当初有人对他们说苏家遇到了难处,希望他们能够帮苏家一把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为什么?因为他们相信苏家!不就是提前订点货嘛,提前将银子支出来而已,或许会损失一些利钱,但是,他们相信,苏家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

可是,忽然之间就传出了苏家居然连胭脂铺这样的小生意都无法提供货物,一时之间大家都慌了。犹如华盖将倾,自己定会被波及的恐惧与可怕。所以,今日得知苏家贴的告示,便纷纷赶来。一来是求证昨天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二来也是来看看,万一苏家将倾的事情是事实,自己能不能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拿回来,再顺便看一下,往后的生意路该怎么做。毕竟,这真的并不仅仅是钱的事情啊。只要生意在,就有的钱赚,但是生意的路万一要是断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听到苏映雪这么说,大家方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人群中响起附和之声。

“苏姑娘说的没错,我等与贵府合作这么些年,对于苏老爷的为人和贵府的行事做派自然是信得过的。”

说这些话的都是同苏府相交较厚之人,因为担心有事而来一探究竟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苏夫人苏姑娘,这信任是一回事,苏家究竟能不能过得了这关又是一回事。你们不用跟我们打马虎眼,就跟我们说你们能不能闯过这关就行了。”

苏映雪转头看过去,见是一位干瘦的老者,眼中神色急躁。

“这位老伯,敢问您担心的是您的钱还是货物或者生意?”苏映雪问道。

那老头吹胡子瞪眼道:“当然是我的钱啦!我信任你们苏家才将那银子提前作为订货给了你们的,若是没了,我这几年不是白干了嘛!”

苏映雪一笑道:“老伯若是担心的钱又何须有此一问?方才我母亲已经说过,在座的各位只要拿出凭据来,就可以得到相应的赔付。您现在完全可以拿着凭据到里面去取钱了。”苏映雪指着敞开的大厅道。

那老头一听,脖子一抬道:“那我要是拿了银子,以后我找谁给我提供货物去?你们得给我一条生意的路才行!不然,就这点银子,休想将我们打发走!”

咦?

人群中看向那老者的眼神中颇有些鄙夷。人家问你要货还是要钱,你要钱,人家说赔你钱,你还管人家要生意的出路!当真是,过分啊!

不过,还是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底的希望啊

“那老伯您担心的就是您的生意了,而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苏映雪道,说着看向四周,围拢过来的人这会儿更多了。相较于少数的闹事者,很多人还是不希望苏家出事的,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对于我们苏家究竟能不能闯过这次的难关,其实还是取决于在座的诸位。”

嗯?人群中乱纷纷。

“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是取决于我们?”

苏映雪道:“我们苏家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货源还是仓库中的存货都足以应对现在大家真正需要的那部分货物!就以米行为例。前年的这个时间,米行的仓库里面存放的米有两千石,去年同时期仓库存放的有两千三百石,而今年我们已经存放的就有三千石!三千石!”苏映雪伸出三个手指对着众人说着。“三千石代表什么?去年七月里,所有的米行商人在一起在我们这里带走的货物仅有一千五百石,如果大家觉得这个有点远,那我就说个近的。上个月,你们带走的货物是一千八百石,上上个月是一千六百三十石”

四周纷乱起来,有认识米行铺商人的便开始向对方低声打听起来一打听之下,一个个便有些明白了。

“我们苏家并不是仓库之中没有货物,我们提供的足够大家所需,但是,若是大家想要一起将凭据上的东西一起拿走,别说是我们苏家,就是到了官家粮仓那里,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许多来。”苏映雪说着向敞开的大厅走去,走到一处桌案前取出一本账册打开,举起,面向众人。“诸位若是不信,则可以派出代表来查看账册,看我方才所言是否有虚。”

四周乱哄哄,很快便有二十多个做米行生意的人聚集在了一起,大家凑在一起商量着,最终还是决定要一看究竟。虽说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刚刚取走了一批货物,但是米行这种需求量是最大的。大家取走的货物跟他们当时交出的定钱相比,有的已经取走近半,而有的却只取走了刚刚一成。

“那就请谢老板帮我们看一下吧!”

第223章 风波

苏映雪看向那聚集之处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的面白肤净年纪略轻约有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微笑道:“那就有劳谢老板了!”

那人道:“不敢不敢。”嘴里说着不敢,手上却是一点也没客气,接过苏映雪递过来的账册便看了起来。

看的还真是专注。

苏映雪笑了笑,走下来对着众人道:“诸位若是同样有不放心的,同样可以推出一位代表来,我们苏家的账册,此次尽可以看。不过——”正认真听着的众人心一悬,“为商者都有自己的经营之道,这账册里面包含的内容实在太多,诸位也都是知道的。所以我们只提供这两个月的账册。”

这个啊,商家的账册本来就属于绝顶的机密呢。能看到苏家的账册已经很不错了。呸呸,大家的目的才不是看什么账册,只要保证苏家的账目没有问题,让他们吃个定心丸就行。什么账册不账册的。

苏映雪的话落,底下顿时乱纷纷一片。各行各业都在商量应该推举那个代表。

苏映雪走向苏母,“女儿私自做主,还请母亲责骂。”

见众人此时没有人注意她们母女二人,苏母点了点苏映雪的额头嗔道:“你这哪里是来讨罚的?分明是来讨赏的。”

一本两本的账册能够看出生意上是否有些问题,但是若想从里面寻到什么大的机密,还真是不容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这样做,既不会让苏府的机密外泄,还能够让大家吃颗定心丸,稳住大家的情绪,同时又大大挫败那些惹事者的锐气。实在是妙啊。

“不过,你如何知道米行的这些事情的?”去年多少,前年多少,前两个月多少,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前些日子查账册的时候顺便多翻了些,就记住了。”苏映雪顺口答道。

哦?

“刚开始的时候不懂看账册嘛,刘叔最开始给我拿的就是米行的账册,所以多看了几回,看多了就记住了嘛。女儿的记性多好,母亲还不知道吗?”

记性好啊?还真是的。但总还是觉得苏映雪的眼睛里有些闪躲,还要追寻之时,苏映雪却已经向四周看去,悄悄指着一处道:“母亲,你看那边!”

苏母顺着苏映雪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那处也是同样聚集了二十来人,就像是其他的人一样在商议商议着什么?那里面不时有人躲闪着看向这边来,有人见苏母看过来,身子猛地一抖,头就忙回过去,装作认真同人商量事情的样子。

这群人的状态明显不对!

苏母鼻孔清嗤一声,冷笑。“这些,大概即使那个人找来闹事的人了。”转过头对苏映雪道,“就这么几个人,咱们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是可笑。”

还以为那个人在一个小小的胭脂铺中就弄出了几个人来,定然要花大血本的。谁知道竟是这样?此时那人该偷着笑吧。想到这里,苏母心中有些恼怒。时间紧急,她只顾着想对策,根本没来得及验证事情究竟怎样。

“不!”苏映雪虽然也回头,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没有放过那边一丝一毫的动静。

苏母待要回头,被苏映雪一把拉住。“别回头!”

苏映雪笑容满面,情态亦娇亦痴,似乎是在同苏母讲什么高兴的事情,但是,她不断开合的红唇,根本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映雪的目光似乎是看着苏母,但是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眼角那处的动静。

“他们中出来了七个人,分别向几个不同的地方走去”苏映雪终于发出了声音,“方才那堆人应该只是小喽啰那个人走到了一个看起来颇富贵的人跟前不知道凑在那人耳边说什么那人也交代了几句刚才的人回去了那几个人也是一样娘,看来真的如我们所料,事情根本就不是这几个小喽啰能搅的起来的。”苏映雪涣散的目光恢复清明,看着苏母。

“哼,”苏母冷哼一声笑道,“这才对嘛,这样才不枉费咱们母女二人费的这番功夫。”

见那几人已经都回去了,人群不再注意这里,苏映雪开始跟苏母指点方才那几个人是跟哪几个禀报的。

“原来是他们!”苏母道,“看来是不想再同咱们好好的做生意了。”

“娘的意思是?”苏映雪不解。来这里闹事,当然是不想跟苏府做生意了吧,为什么这样的语气。

“咱们同这些人当中虽然有合作,但是,咱们家的生意涉及的范围太广,所以,跟这几个人之间都是有竞争的。他们主要的生意虽然不大相同,但相同的是跟咱们都有竞争,而且早就有不服之心了。如此看来,他们是想合伙吃掉咱们!一会儿看仔细些,谨慎行事!这几个人,万不可让他们看到咱们的账册!”

机密!苏映雪色变。若真是有心,两个月的账目也是能够看出东西来的。苏映雪看向门厅那里那个白净的中年男子,怪不得看的那么认真,此人,大约也是跟这些人一伙的。苏映雪手攥紧帕子,眼神忽闪,抬脚迈步走上去。

而苏母也唤来了管家和几位管事,同他们交代了几句,管家管事们便纷纷去找各自的目标。很快,那几个人便在管家管事们的热情寒暄之下,不得不放弃同众人之间的交谈

“谢老板!”苏映雪声音清亮婉转动听。

正在看账册的男人身子一震,手一抖账册差点掉落在地。

“原来是苏姑娘”男人慌张接住账册之后看清来人,震惊之后虽然忙收敛了神色,但是还是透露出了紧张。

“谢老板看账册好生认真啊——”苏映雪帕子掩着唇鼻轻声笑着说道。

男人好容易松懈下来听到账册二字又紧张起来,白净的脸上汗珠点点,“哪,哪有。不过是,不过是赖大家所托付,不敢马虎,不敢马虎罢了。”

“哦——”苏映雪点头道,“是啊这是大家对谢老板的信任呢,当然是不能有半点马虎的。”说着,苏映雪凑过去看了看那翻开的地方,皱眉道,“可是,谢老板,你经商这么多年,就算是看的再认真,这也有点太慢了吧——嗯——谢老板这样的速度,倒不像是在看账册,而像是背账册呢——”

第224章 似平

那谢老板听了这话吓得脸都白了,“没,没有啊——我,我只是看的慢罢了,对,看的慢”然后继续埋头看账册。

“谢老板经商有多少年了?”苏映雪并不理会他这个回答问道。

那人刚看了两眼不得不再次抬起头,眼中似有焦急:“不多,五年。”然后便勾下头。心中腹诽着,这个苏姑娘可真是话多,怎么就没有个懂事的将人给支走呢。无人来帮忙,而身边苏映雪也没有停下来说话的意思。

“才五年啊那谢老板家中应该也是经商世家吧?”

谢老板决定低着头继续看,丝毫不理会苏映雪。

苏映雪却自己点点头道:“是啊,谢老板这样的年纪经商才做了五年,也只能是经商世家呢。就像我这样,父亲母亲也只是在处理的时候教我一点罢了,却从来不让我经手的呢。唉,想想还真是郁闷呢谢老板是不是曾经也是这样啊?”

谢老板无语这一个小姑娘家,话怎么这么多?

不见谢老板回答,苏映雪自己点了点头继续道:“肯定是啊!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呢。要不然,”指了指外面那些年纪大的,“他们可不喜欢听呢。”说完又叹气,“唉,要怎么说呢,他们这些人有的明明该退一退,让年轻的一辈多磨练磨练的,竟然不肯放手。真是的不就是一家之长的权利嘛,又不是什么皇位,就真觉得一个位置那么香”

谢老板猛抬头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噤声道:“嘘——什么话你也敢说!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

终于说话了。

苏映雪眨了眨眼睛,很无辜的说道:“谢老板,我,我好像没说什么吧”

谢老板头大。

“苏姑娘,你看,我这里还有这么多没有看完呢,我是赖众人之托来看的,这个不能马虎的”说着摊开手中的账册给苏映雪看。

嗯,比刚才那会儿看的快多了嘛。

苏映雪恍然道:“哦——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又一拍手道,“唉,你看看我,我一看谢老板为人亲和,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这可真是谢老板您多见谅,我这个人吧,有的时候就是话多了点呢。你不知道,我刚开始学习看账册的时候啊,管家也总是觉得我话多呢,但是吧,学习东西嘛,不多问怎么行,”

谢老板很是郁闷的看着苏映雪又开始自顾自的说起话来,无奈的揉着眉头。罢罢罢,就当做是鸟叫好了,我只看我的账册。

可是苏映雪却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去看,拽了拽他手中的账册问道:“你说是不是啊谢老板?”

谢老板闭了闭眼抬起头,满眼的哀怨。什么是不是,鬼知道你刚才说的什么唉,我方才看到哪儿了?这下可好,又给忘了

这期间,其他商铺的人也都已经推选出人来看账册了,大厅中一时之间纷纷扰扰。苏映雪看了下,没有方才那几个人。搭眼看下去,见他们各自也都是被管家管事们给缠着。但是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也有其他的人被管事们拉着说话。

而谢老板被苏映雪一顿打扰之后,心境早就乱了,此时只觉得周围聒噪的让人心烦意乱,手中的账册能看下去就不过了,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去背什么账册。

叹口气将第一本账册放下,看了看四周嗡嗡的人群,眉头一锁,又看了一边,眉头紧皱。忽的转过头向外看去,唰的一下脸色骤变!

“什么情况!”

“嗯?”苏映雪看过来问道“谢老板方才说什么?”

那人生怕被苏映雪追问,连连摇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便赶紧勾下头继续看。

要是再跟这个姑娘说下去,估计他连账册都看不完,还谈什么将整本都记下来?

苏映雪嘴角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走下台阶。她已经看出来了,那个人,若是想要静下心来像刚才那样去看,一时半会儿的是不可能的。召来迎春,吩咐几句。时不时的让那个人分个神也就是了。

这边苏母在同几位年长些的人说着话,似乎是在同几个人在解答什么问题一样,苏映雪站的略近些,听得到是苏母言语之间看似轻松随意,但是每一句的回答都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既然是这样,苏夫人,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今后咱们之间的合作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些定钱什么的,我们还是依照前几个月的情况,按需来要就是了。”

“王老板尽可放心,只要事情交托到我们手上,就一定会给你做好的。”苏母道,有吩咐管事道:“回头吩咐下去,王老板每个月提的货物都多送一些。”然后对着那王老板道“这是我们苏府的一点心意,王老板尽可收下就是。”

那王老板哈哈大笑几声道:“如此,我王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然后起身便要告辞。

旁边的几人见王老板如此,也纷纷表示自己对于苏府的信任,什么账册不账册的,他们几个根本就不需要知道结果。还同苏母说,若是真的遇到什么难处,他们定然会伸出援手等等。

苏母一一寒暄着,交代着,客气着那些人告辞要走,苏母命管家相送。

“母亲。”苏映雪走上前来,“他们几个?”

苏母看着那院门口消失的身影说道:“都是跟咱们私交还不错的人家。还好,他们跟那些不是一伙儿的。也许,那人也知道跟咱们私交较好的那些人,不敢轻易上门吧。大概是怕泄露了这件事。”

私交较好的不敢轻易上门吗?苏映雪心道,那秦家呢?若是这样的行事,那秦家是不是主谋之一?一个念头闪过。

“那些人,母亲作何打算?”苏映雪问道。

苏母道:“那几个人虽然是与咱们有竞争的,但是这件事情若真的能够最小的损失解决自然用最小的。你父亲还没有回来,此时还不便同他们撕破脸。但是,那群小鬼,不能再留!”

“母亲打算如何?”

第225章 又起

“这些鼠辈,卑鄙龌龊,无耻下流,不知当初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进了咱们苏家的门,如今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驱除出去!这种人做生意,多得是见不得人的手段,随便一捏就是一个准。我方才已经吩咐过了,让人去查这几家,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苏母说道。

苏映雪也是赞同。眼下那些大头不敢在明面上同苏家撕破脸,而苏家也同样有所顾忌,那么大家就保留一分颜面,且留待日后。但是,这些小鬼们却是毫无顾忌的,要是将来时不时的出来闹个事情,也是够让人心烦的。

说话间,已经有人看完了账册走下来,便忙有人聚过去询问,得知没有问题,一个个原本焦急的面容上便呈现出笑意来。紧接着陆续便也有人看完了账册

苏映雪看了看上面,金光闪闪之中,姓谢的那个人那袖子擦了擦头鼻上的汗,哆哆嗦嗦的还在看着账册。迎春走上前一步,贴心的递上一杯茶,言笑晏晏的跟那姓谢的说笑几句,然后退去。那姓谢的人只是点着头嗯嗯啊啊的答应着,眼睛一点也不敢从账册上挪下来,但是,眼中的焦急还是让人看出了他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看。

苏映雪满意的移开视线,看向庭院内。管家和管事门已经各自做事去了,原本被分开的几个人,有几个虽然已经各自去听看账册的人回来是怎么说的,而他们的注意力却始终在屋里的那个人身上,互相之间又忍不住偶尔换个眼色,偶尔也会小心翼翼的看向苏家母女这边。

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再看向上面时,诺大的房间里,除了仆人账房先生等人之外,便只剩下了那位——谢老板。

苏母的身边已经聚拢了好些人,大家开始向苏母道着歉。

“真是对不住啊苏夫人,你看我们做的这唉,这叫什么事啊”有人道歉。

“从今之后,我等再也不会对苏家有任何疑虑之处了!”有人发誓。

“以后,要是再有哪个混蛋跟我说苏家要倒了的话,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有人保证。

苏母含笑一一应对。不论这些人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但是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曾经是受到人蛊惑的。待我以善者,我必以善还之。

苏映雪正准备抬脚迈步向屋内走去,那谢老板好像看到一般,一个激灵忙放下了账册,匆匆走了下来,门前正聚集着米行业的人。

“谢老板,怎么看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有人急切的问道。

“别的铺子里都没有问题,怎么咱们米行却又问题吗?”有人担心的质疑着。

谢老板上去的最早,却下来的最晚,还满头大汗,所有的人心都揪在一起。

谢老板拿着袖子擦汗,全然忘了方才掏出来的汗巾还握在手中:“没有,没有问题。”

众人嘘口气,还好还好,没有问题就好。

咦?反应过来之后有人忍不住问:“那谢老板如何看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实在是对不住诸位,我昨天听到消息之后就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这大太阳一晒,头脑便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是事关紧要,我不敢马虎,所以看的就慢了些。不过,账册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一说,周围众人便纷纷点头。是啊,是啊。昨天听了那样的消息之后,哪个还有心情吃什么饭睡什么觉啊?听谢老板这么一说,纷纷觉得自己这会儿困意上头,而腹中饥饿。

很多人已经纷纷向苏母告辞离去,苏映雪注意到,管家在送着一波又一波的人之时,不停的有人被邀请留下。

正是那群小鬼!

看来母亲是打算私下处理此事了。也好,今日这样的场面并不适合广之于众,倒不如事后传出去的效果好。

敞开的大厅里下人们忙忙碌碌,将金银珠宝小心翼翼的查验收好,账房先生们脸上也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轻松惬意的喝着丫鬟们捧上来的茶水,互相之间说笑几句。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苏映雪有着莫名的不敢相信的轻松感。就这样事情就结束了?没有危险了?

管家正在将最后一拨客人往院外送,因为是除了那群要处理的之外的最后一拨客人,管家理所当然的陪着众人说说笑笑的往大门外走去。

院中苏母已经端坐在中央,看着那群小鬼们,拿出了苏家当家主母的气派,威严训斥着那群闹事的人。不时有管事递上东西给苏母,苏母将东西砸在那闹事者的脚下。

“我们苏家不与你这等宵小共事!吩咐下去,将他们各自定的货物送去!清理完所有的账务,以后不许再与他们有任何的合作!”苏母厉声吩咐道。

那群人当即便更乱了起来,有人想要扑上来,但是被护在前方的苏家护院给拦住了。不由分说将人拖了出去!

还未走出苏府大门的那群人好奇的看过去,管家笑着解释道:“这些便是那些恶意生事者的喽啰,我们主母已经吩咐了,将这等混账东西一并清理出去,诸位便更可放心了。”

原来是那些造谣者啊!

有人对着那些人呸了声,有人面色有些难看,也有人浑不在意。

院子里似乎一下子便安静了起来,账房先生们走下来,听着苏母的夸赞和鼓励等等,一个个会心的笑着。

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苏映雪看着这一切,一口郁结许久的气开始悠悠的吐出来

嘚嘚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急急飞驰而来,在苏家门前几辆马车之外,骏马上的人猛勒缰绳,马儿嘶鸣着停了下来,有人影跳下,飞快的向苏府这边跑来。

正在说笑着的众人视线被这突然出现人和马吸引,停下了说笑,齐齐看去。

那身影正要向内跑去,被这一群人挡住了路,抬头惊愕,似乎是这时才发现门口站着这么多人一般。眨了几下眼睛,视线越过众人,见侧门那里有个缝隙,侧过身子就要穿过去

“郭贤!”管家一把拉住,眼中不可置信,抬高的声音骤然降低,“你怎么回来了?”

那人一看是管家,眼中的急切委屈等等一切不可描述的表情,嘴角颤抖着道:“刘叔,出事了!”

第226章 噩耗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尽管郭贤的声音并不高,但还是有近旁的人听到了这三个字。原本和熙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交头接耳间,人们停止了所有的谈话,看向这边。

管家的身子骤然一紧,明显感觉到了身后视线的注视。

管家忙冲郭贤使了个眼色,一把推开他,郭贤不防,摔倒在地。

“你说说你,你还能干点什么好?”管家气急败坏的指着仍旧倒在地上的郭贤骂,“让你当店伙计你不会说话,让你学账房你学不会,让你去后厨学东西还是一团乱,这次就是让你养一群羊,你也能放丢吗?你自己说说,老爷夫人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了?天下竟然有你这样的蠢蛋!一件事情也做不好!”

郭贤根本就没有看懂管家的眼色,又突然被推倒在地,此时被管家一通乱骂,根本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目瞪口呆的样子,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当真是,够蠢!

身后有人摇头,切,真是!苏家惯好做善人,可是这明显就是个白痴嘛!这样的人费这么大的功夫干什么!这不是耽误事嘛。

“自己滚进去跟夫人说去!这次我才不跟着你丢脸!”管家拂袖转过身,不再理会依旧躺在地上的郭贤。

看着管家转过身来努力的将自己的怒气散去,人群中有相熟的拉着管家说笑着。

“这样的小事,犯不着生气的呀。跟一个”那人冲地上的郭贤努了努嘴,“这样的人,犯不着的。不过也是,这苏家老爷的善心为免安得太大了些。”

管家叹气,“是呀,我也时常劝老爷,生意上的事情那么忙,还要顾这些人,唉但是老爷夫人都说,这样的人生来就可怜见的,若是不多帮扶些,铁定是活不长的。他们见不得这样”

一看郭贤还是一脸呆相的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刚散去的怒气又起:“还躺在地上做什么?还不滚进去!”

一旁忙有人上来帮腔:“小伙子,快点进去吧”

管家在一旁气的直瞪眼,此时此刻恨不得揪起郭贤的耳朵将他一脚踢进们去。

好在,郭贤终于有反应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一迈脚,却不是朝苏府里面而去,而是朝着管家走了两步哭道:“谁傻了,谁憨了?谁做事做不好了?我才不是去放羊了!刘叔你”

我的祖宗!

管家吓坏了,一步跨到郭贤跟前捂住了郭贤还在说话的嘴巴,剩下的话便呜呜的说不清楚了。

管家一边捂着郭贤的嘴巴,一边回头对着众人道:“实在是对不住,这孩子的傻病又犯了,失陪失陪”告着歉捂着郭贤的嘴巴退到了苏府里面。

管事们都还在苏母那边听从吩咐,跟着管家过来的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只是几个打杂的小厮奉承着赔笑,一见管家撤了,这些人便没了主心骨,只是呆呆的静立在府门前不说话看着眼前这群人由安静变得纷乱。

“不对吧?我看着刚才那个人倒不像是个傻子,倒像是被吓着了”

有人点头,“我看着,管家倒像是有事瞒着咱们”

“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这?

出的是什么事?

要说哪家还没有个不能说出去的私事大事?但是苏府刚刚闹出这么一出事,每个人的心里首先想到的都是生意上出了事了。这生意上的事,可就不是他们苏府一家的事情了。

“走!咱们瞧瞧去!”有人带头喊道。然后不知是谁先往苏府里走去,所有的人群便都动了起来。虽然比之中午时分人少了太多,但是这二十多人此时的气势却远比中午的时候要足的多。一个个气汹汹的闯进去,吓得小厮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拦还是不拦?

这是拦的事吗?你看能拦得住吗?快去禀报夫人!

两个小厮跑的飞快,越过众人向方才的院子而去。

“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什么样的大事能跟整个苏府的安危相比!”管家将郭贤拉到不远处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松开手训斥道。因为生气,肩膀耸动。

“刘叔!”郭贤忽的哭喊一声跪了下来,“老爷,老爷没了——”一句话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管家先是受了一惊,忽的蹲下身子抓住郭贤的胳膊:“你说什么?你说谁没了?”

郭贤哭的更甚,“老爷,老爷没了——”

“啊——”管家跌坐在地上,眼睛瞪大,不敢相信。耳边嗡嗡直响,听不到郭贤的哭声。

然而,管家听不到郭贤的哭声,众人却是听得到这哭声的。就在大家循着哭声找来时,恰好听到郭贤第二次说,老爷没了。

看着地上的人,一个跪着,一个跌坐着,一个嚎啕大哭泪水横流完全不像男子汉,一个目瞪口呆如痴如傻再也没有素日的威严,站着的众人表情也是各异。

老爷没了?哪个老爷没了?

是老爷不是姥爷吧?

呸!

是不是这个人的姥爷没了?

不,看管家的表情,那姓郭的姥爷跟管家能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说,没了的,是苏老爷?

苏老爷!

苏唯!

跟随众人而来的几个小厮也一样吓呆了。他们听到了什么?方才那个人说老爷没了?他说的那个老爷是他们的老爷吗?老爷怎么会突然没了呢?不不不,这一定是假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消息中无法走脱,远处的纷杂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出了什么事了!在府中这般大哭大闹的,成何体统!”一声中正威严的声音高声训斥。

人们转身,看到了在婆子丫鬟簇拥下停在近前的苏家母女二人,眼神有同情,有可怜,有悲伤,有暗喜

哭声因为这一声训斥而小了下来,郭贤睁开眼睛看到了人群自动退向两边,苏家母女面色不悦的走近前来。

“成何体统!”被众人看这般家仆闹剧,苏夫人心中怒气冲冲。好容易安抚下来的人心,说散就会散的!

哪知郭贤一见苏家母女二人,小下来的哭声再次拔高,狼狈着急速着手脚并用着跪行到苏家夫人跟前,哀嚎道:“夫人,老爷没了!”

第227章 惊闻

郭贤哀嚎:“夫人,老爷没了!”

正迈脚向前的苏夫人的脚停在半空,犹如被人定住一般,面上的怒容一瞬间消失,一脸的茫然,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真似幻,如在梦中一般。她面色惨白而迷茫,微微俯身侧头定定的看着仍旧跪着哀嚎的郭贤。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细弱无力,如同秋风里的竹叶一般,摇摇欲坠。

郭贤拿开擦着眼泪的袖子,缓了好一会儿的劲儿,才抽抽噎噎的道来:“夫人我们几个人奉管家的命令,去宜阳找老爷,这一路上,我们分了几条路走,但是一个都没有碰到老爷。好容易到了宜阳,大家千寻万寻的寻不到老爷的任何一点踪迹。大家觉得不对,又没有办法,便去了官衙报案”说到这里,郭贤再次嚎啕大哭,忍不住的伤心欲绝。

“你哭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苏夫人的声音忽然拔高训斥,而后颤抖着声音,低低询问。

郭贤早已涕泗横流,再也喘不匀一口气,“我们,去了官衙,官衙的人说,说,老爷勾结贼匪,已经被——”郭贤抽抽搭搭的,后面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勾结贼匪?怎么会?怎么会!苏夫人攥紧了拳头,牙齿上下的打着颤,声音从牙齿缝中而出:“被什么——”

“被,被知府大人给——斩首处决了!”郭贤犹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伏在地上痛哭。这一次,终于说完了,再也不用发愁怎么开口了,这一路,直到现在,终于,终于能够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将心中所有的悲伤痛苦,痛哭出来——

伴随着这最后一声,苏夫人啊的一声,犹如被人抽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手中帕子飞落,随风卷走

而苏映雪,在第一次听到那句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句话之后,如同拳头重重的打在心上,一下一下!每一下,心口会溅出鲜红的血液!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的眼中一片空白!所有的话都好像从天上直直的霹入天灵盖一般,每一句话,每一句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听到的话,直直的打入她的头顶!打入她的血脉!打入她的骨髓!

为什么!

她浑身发颤。

为什么!

她紧咬牙关!

指甲刺入手掌的血肉,滴滴鲜血落入泥土之中。这刺痛,这刺痛是多么的真实,多么的真实

苏映雪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泪滚滚而落,她仰起头,天空澄净,飘着一朵洁白的云,云,云啊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苏映雪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苏家上下顿时忙乱做一团,此时此刻,无人能够顾得上那些还未离开的客人们。一阵手忙脚脚乱之后,苏家母女二人被抬到了后宅请大夫诊治,而这一方小小的角落里,除了郭贤低低的无力的哭泣之声,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之声。

客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莫说是苏家母女,便是他们这些与苏唯相熟的人,也是难以置信。

被人尊为扬州首府的苏唯,被人尊为扬州第一大善人的苏唯,被定罪斩首了,定的罪名是——勾结贼匪!

开什么玩笑!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苏老爷为什么没能为自己辩驳清楚?

这是与苏唯相熟之人抱不平起怀疑的。

苏家勾结贼匪,苏唯被斩首问罪,那苏家岂不是死定了?勾结贼匪,那可是大罪!可是,苏家为什么没有被问罪?再看那郭贤,一身衣裳破烂不堪,泥土点子遍布裤脚,满头满脸的灰土,一张脸犹如泥土上作画一般。这还用问!肯定是官家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扬州这里来。从宜阳到扬州距离可远着呢,这叫郭贤的小子,肯定是车马兼程赶回来的!

哎呀!一拍大腿,苏家铁定是要被官府抄家的,还做什么生意啊,赶紧得把自己的定钱给拿回来啊!管它什么十倍赔偿不赔偿的,只要先让自己回了本,能跟苏家撇清关系保住性命才是要紧的!

有几个人这样想到,便忙上前去啦枯坐着仍旧未反应过来的刘管家。只是,这一拉不要紧,本来如同陶塑的管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有相熟的人忙上前将那几人拉开,高声训斥:“你们干什么!”然后忙俯身查看管家的情况。但见管家苍白茫然的脸上,这时才有几分回神,但是眼睛黯淡无光,“老爷没了?”

一旁搀扶着管家的人忍不住就要掉泪,但是作为有人生阅历的中年男子,强忍着眼角的泪花,哽咽的答道:“是,管家你要节哀,苏家的事情还得有赖你操持呢。”

管家扭头看向他,再次问道:“老爷没了?”

那人眼中泪花开始打转,吸了吸鼻子:“是,人没了,你要节哀啊!”

“怎么会呢?怎么会没了呢?为什么?老爷那么好的人,这究竟是为什么啊?”管家继续追问,但是却并没有等待任何人的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旁有人不耐道:“刘管家,这苏府里面,除了那两个苏家人之外,能做主的可就只有你了。我们可不管苏家如今到底是有事没事,”一把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这是我当初交的定钱的凭据,咱们的合作到今天为止,我也不要你什么赔偿不赔偿的,把定钱全都退给我就行了!”

“你干什么!”有人听了心中起火,冲那人嚷道。

“干什么?”那人冷笑道:“苏唯被定上了这等大罪,怎么,你还指望着苏家能如以前一般?哼,苏家很快就会被抄家灭门的,识时务的啊,赶紧跟我学学,跟苏家撇清关系,别到时候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被带累的丢了小命或者有什么牢狱之灾什么的,别怪老韩我没提醒你们!”说着,眼角的余光似嘲讽似讥笑般扫过在场的众人。

果然见他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在场诸人的脸色都是变了又变。

他说的没错,这种事情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什么生意不生意的,更要紧的还是人命!

搀扶着刘管家的那双手,犹犹豫豫着,不知道是该放开还是继续紧紧的搀扶住

第228章 人心乱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管家看了眼刚才说话的那人,擦去嘴角的血渍,佝偻的身形渐渐笔直,视线扫过在场的诸人,对还在扶着他的人微微点头嘴角似有一抹苦笑,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方才那个人说的没错,不论老爷是不是被冤枉的,苏家估计都逃不掉要被抄家灭门的危险了。

当真是天要灭苏家吗?

不,姑娘说过的,是有人恶意在针对苏家而已。只是,他们猜到了背后的人是想染指苏家,却没想到老爷居然就这样含冤而死管家鼻头酸涩,眼眶湿润。

在官家传来消息之前,他们必须要做些事情才行。

老爷老爷

管家心中喃喃,纵然忧伤无可自拔,也不能辜负老爷的信任。

生意啊老爷这个时候惦记的肯定不是生意啊管家的眼睛看了看后宅的方向,最重要的,应该是那里的两个人的安危啊。

管家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哀伤沉思到威严与郑重。

“韩老板——”管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依照规矩,你此种行径当属违约。苏家不找你索赔就罢了,竟然还敢说要定钱!”

那人一瞪眼,“这!你这是什么话!苏家已经倒大霉了,怎么,还想拉上我们不成?我可不认!”

“韩老板大概忘了自己是怎么发家的了——”管家踱步到那人身侧,声调拉长。“当初你经营不当,眼看就要关门大吉,是老爷,是他,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资助你,给你提供金钱,又为你出谋划策帮你解决困局!如今,你竟然忘恩负义!”管家咬牙切齿,恨恨不平!

那人满面通红,犹自狡辩:“是,我承认苏老爷他帮过我,可是,我也没有眼睁睁看着你们苏府有难处不是!”抖了抖手里的几张纸,“但是,我是小门小户的,这些钱要是万一就这么搭进去了,我一年也赚不回来啊。再说了,诸位,苏老爷惹上的是什么事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如今已经伏法了,总不能让咱们无缘无故跟着受冤屈吧!再说了,苏老爷不是被人称作大善人吗?大善人怎么舍得让我们这些人跟着受罪不是?”

这话说的,初始还算是个人,越说倒越像是个畜生!管家心中一阵恶心。

这样的人,想就这样溜走,怎么可能!拿钱,门都没有!

虽然,这钱可能会不再属于苏家

管家看着那人直笑,苍凉的笑,可悲的笑,鄙夷的笑

那人被管家笑的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但是想到那些钱,还是站住了脚:“刘管家,你说说你图什么呢?这苏家马上就要倒了,你就算是替苏家守住再多钱又有什么用?早晚还不是充没官府?听我说,就按照我说的,把定钱还给我们,我们虽然不会帮苏家,但是我们保证,绝对不给苏家添乱的!”那人举起手发誓。

“是啊,刘管家。现在苏府上下忍心肯定是乱做一团了。你何必呢?”有人也忍不住上前说道。

于是人群中不断有人附和着劝。毕竟都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帮人也是帮自己。

那笔银钱真的是不小。但是苏府采买的货物还在路上,新一批采买的人也在早上出发了。若真是将所有的银钱退还,也同样少不得一番骚乱!

管家的表情终于有一些犹豫了,有人满怀希望的继续劝,只要能说动管家,怎么保证都没有问题。

管家终于开口:“此事颇大,我终究只是苏家的下人,这件事必须回禀夫人之后才能决定。诸位请先回去,明日我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这不好吧,大管家!这件事可是急事!我们不走,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夫人什么时候答应了我们什么时候走。”那位韩老板说道。

管家一个眼刀看过去,如果眼神能杀人,真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我家主人遇难的消息刚刚传来,夫人和姑娘如今状况如何尚且不明——你们,就这么急着将人给逼死吗!”一甩衣袖,“若论麻烦,我们苏家何时怕过麻烦!要么你们就等明天,要么,咱们这官司就慢慢的来!”

有人恨恨的拽了韩老板一下。这家伙实在是太心急了!这不给大家伙添乱吗?

“大管家见谅,这家伙说话可不代表大家,我们听大管家你的意思。我们这便回去,夫人和苏姑娘若是醒来,还请大管家代我们问好。明天一早,我们再来拜访!”

“不送!”管家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这些人,再也不需要自己同他们虚与委蛇,还客气什么?明天一早过来?不过还是不放心罢了。

而那群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家都是利益共同体,三五成群的结伴向苏府外走去。只是,一个个表情凝重。虽然是第二天就过来,但是,究竟会不会答应,能不能拿到,这还是个问题。大家互相道别上车,有人归家,有人去自己的铺子,有人去找自己相熟的人。

后宅里纷乱一片,苏家母女如今都被安置在了海棠苑,下人们将西侧的厢房收拾出来,苏映雪此时正躺在里面。面色苍白,双眉紧锁,小脸也皱在一起。即使是晕倒了,那巨大的痛楚也还是呈现出来。

身边围坐着的彩云迎春,听到消息的雨晴文心秀莲,一个个的全无主意,拿帕子擦着眼泪看大夫正在为苏映雪施针。

大夫的手捻着银针,松手,看向苏映雪。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儿。

苏映雪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头紧皱,身子突然一抖,头一歪,身子紧跟着侧过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惊呼上前,一阵手忙脚乱

大夫松了一口气,看着众人将苏映雪重新放平,伸手拔针。

苏映雪睁开眼睛,心口的堵塞之感消除,却是觉得整个人虚弱无力。这是怎么回事?她迷茫起来。眼睛在屋子里众人的脸上逡巡。

“姑娘,你可醒了”彩云哑着嗓子哭道。后面的人也都纷纷问好。

“姑娘,你可觉得好受些?要不要喝点水?”

苏映雪闭上眼睛,头上似有千斤重,又似乎被人砸中脑袋一般疼痛

爹——

泪水骤然而落,打湿枕边

第229章 人心哀

大夫拔完针写了方子离开,屋子里面围坐的众人都是寂寂无声。老爷的事情已经如同闪电的速度一般传遍了整个苏府,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该怎么做,人心惶惶不安。偏夫人姑娘悲伤过度卧病在床,人心便更加惶惑,如同秋之落叶,遥遥不知归途。

苏映雪整个人都还在懵的状态,那几句话一直在头顶回荡着

终究还是自己的错!自己为什么就非要离开不可呢!如果自己没有离开,父亲何须自己非要亲自跑一趟?又怎会中人圈套?

对!中人圈套!父亲绝对没有做这些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在陷害的!

那个人!是那个人!

她不能悲伤!

她必须替父亲报仇申冤!

现在,不是她悲伤的时刻!

那个人,那个人!

苏映雪忽然坐起来,紧紧攥紧的手微微发抖,吓坏了屋子里的众人。

父亲,女儿一定会为你讨回这血债!

仿佛身体一下子被灌进了无穷的力量一般,苏映雪转头开口问道:“母亲现在如何?”

彩云从惊呆中回过神回道:“夫人,已经醒了。只是躺着直流泪,一句话也不肯说。”夫人如此,方才姑娘何尝不是如此?

“为我梳洗,我去见母亲。”

众人回过神来,打水的打水,拿毛巾的拿毛巾,更有去取干净衣服的,一阵快速的忙乱之后,苏映雪看了看镜中的人儿,此时此刻,她已经穿了一身白衣,头上素净,只插一朵白色绢花,苍白的脸,苍白的唇,一切显得苍白而无力。她闭上眼睛,睁开眼时,自己动手,略施胭脂,镜中的人儿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苏映雪转身看着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这几个,都是跟着她好些年的,虽为主仆,却也有姐妹一般的情义。爹爹逢此大难,苏家亦是在劫难逃。

“老爷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几人听了,默然无声垂泪

“老爷出的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过你们放心,在官府的公文到来之前,我会放你们自由身的。”

几人听了抬起头,似不明所以。

“不止你们,阖府所有卖身在苏家的人,我会让你们全部恢复自由之身的。”

“姑娘!”彩云率先跪了下来,“姑娘,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离开!”然后便呜呜咽咽的哭泣,其他几人也纷纷如此。

“你们听我说,老爷此次乃是被人陷害!先前我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查出究竟是何人在背后做手脚。可惜,我一直以为那人只是为了图谋苏家的财产,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构陷老爷!”苏映雪心中恨恨,握拳捶在桌上。“眼下苏家已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此罪名之下,我和母亲都自身难保,何况你们?”

几人伏地呜呜咽咽哭不停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老爷没了,姑娘和夫人处在危险之中,却还在为她们这些下人着想。天啊,你倒是睁开眼睛看一看,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主子,你竟如此对待!

苏映雪的话语继续,“雨晴,文心,秀莲,你们三个回花圃之中收拾一下,尽快在外面租出一个地方来。苏家能灭,但是,花圃不能毁,更不能落入奸人之手!我和母亲,如果——”苏映雪心中闪过一丝害怕,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就这样没有机会为爹爹报仇申冤就

跪着的几人当然也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伤心更甚。如今姑娘所说的话,真的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如果,我和母亲真的就此被害,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帮我查出那幕后之人,报仇雪恨!”

“姑娘!姑娘莫要说这样的话,姑娘仁心至善,定然会平安无事的”但是这样的话说出口,却是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连老爷都已经

“你们切莫要如此,我让你们恢复自由之身,何尝不是在帮自己。若我和母亲能够保全还好,若不能,”苏映雪起身走上前几步,亦是跪了下来,“还望你们念在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一定要帮我们苏家,报仇申冤!”说完向几人行了一个大礼。

几人忙哭喊说着不敢让姑娘如此等等,见苏映雪再三坚持,又只好保证,一定会按照苏映雪所说的去做云云,好一番折腾之后,将苏映雪扶起来。

苏映雪的手紧紧的拉着她们,一个一个看去。此生,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大家泪眼婆娑相望似有千语,凝结终是无声

苏映雪走到了雨晴的跟前,摸着她的丫髻上系着的丝绦,那还是自己前不久从外面带回来送给她的礼物之一转眼间却是如此

“你们三人去吧,要快!晚间的时候,等我处理好事情,会让人将你们的卖身契给你们送去的。去吧”看着三人不忍离开的形容,苏映雪催促着。

三人离去,屋中只有她和彩云迎春三人了。“你们的卖身契今晚也会给你们,但是,现在,还要劳烦你们帮我处理事情。”

“姑娘哪里的话,纵然是没有卖身契,我们此生,也永远都是姑娘的丫鬟。姑娘有什么事情尽可吩咐就是!”彩云道。迎春也附和。

苏映雪点了点头,三人收拾了形容,擦去泪痕,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出屋门。

夏末的院子里,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燥热,院中的海棠依旧那样繁盛,只是站在院子里的一群丫鬟婆子,个个形容愁苦,一个个唉声叹气哭天抹泪,有耷拉着脑袋忤在那里的,也有抱着膝盖直接坐在地上的,一个个全都没有了素日里的鲜活。

苏母的屋子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苏映雪识得,那是兰若的声音,隐约可听得见是在劝慰苏母,声音时断时续,但始终都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苏映雪侧身对迎春交代:“让所有的人去前厅那里等候,稍后我就会过去。”

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迎春知道,定然是关于卖身契一事的。点头应声是,向那群垂头丧气的人群走去。苏映雪则转身,进了苏母的卧房。

第230章 悲

兰若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苏映雪,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苏映雪此时竟然已经下床,,而且,脸上的气色看起来还可以,待看清楚苏映雪已经换上了素服,嗅到了苏映雪身上的脂粉味,方知苏映雪只是拿胭脂掩盖真实的气色罢了。但是,还是为苏映雪的举止感到吃惊,这样大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竟然硬生生的挺了过来,而且,这么快。不管在她的心里,这件事是真的接受还是假的接受,能够让自己的冷静下来,都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但愿姑娘能够劝得动夫人

这么些年,她亲眼见证了老爷夫人之间的深情,只有她知道,老爷在夫人眼中是多么重要,多么重要

兰若起身施礼,苏映雪点头越过她看向依旧躺着的苏母。

苏母的脸上毫无血色,侧卧在床上,两眼呆滞定定的看着地上的某处,无声无息,似乎天地万物都不能让她有任何动容一般。

“娘~”苏映雪在床边坐下,伸开手臂,俯身,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苏母,声音喃喃,似有无尽的悲伤。那一刻,苏母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苏映雪强忍住的眼泪滚滚而落,更加紧紧的抱住了苏母,头发在苏母的身前滑落。“娘~”苏映雪似乎再也忍不住悲伤,小小的身躯颤抖着哭诉着,“爹没了,女儿就只有你了~”短短一句,却让人听得悲凉无限,上一刻还是一个夫妻恩爱父慈母贤女孝的完美家庭,这一刻却忽然支离破碎~苍天,总是弄人。

苏母也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呜呜的开始哭泣起来,放在身前的双手,同样紧紧的抱着女儿,母女两个,相拥而泣,声声悲戚,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兰若在旁,忍不住转身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自苏母醒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强忍着这悲痛伤心来安慰苏母,直到这一刻,才敢在一旁轻轻呜咽,释放自己的悲伤。

一霎时,天地间似乎只余下悲伤,无尽的悲伤席卷了整个苏府,苏府的每个角落,每个人

彩云吩咐买的孝衣已经全部送来了,阖府上下,都换上了惨白色的孝衣,让整个苏府更显凄凉。没有遗体,只拿了苏老爷的旧衣放入灵柩之中,阖府上下所有的下人都跪在灵堂内外。夫人姑娘仍未出来,管家在夫人院中没有出来主事,大家伙满腹悲伤,除了对于苏老爷遭逢如此不幸的悲伤,更多的是对于自己未来命运的担心害怕。迎春站出来将苏映雪的意思转达给大家,大家一阵惊愕之后,嚎啕大哭起来。夏末的日光明亮,暖不了人心悲伤。

管家站在院内的海棠树旁,手扶着海棠树干。夫人最爱海棠花,当年老爷迎娶夫人之日特意栽种,如今已过去这么多年,海棠树茂密繁盛,而栽树之人却已不在。

屋内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低低切切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娘,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爹不能白白含冤受屈就这么去了,我们必须要撑下去,要查明真相,为爹申冤报仇!”苏映雪依旧抱着苏母,然而声音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坚定,无人可以撼动的坚定。

然而,苏母除了低低的抽泣之声,根本没有分毫的回应。苏映雪不由着了急,松开了抱着母亲的手臂,直起身来。

“娘?”

苏夫人只觉得肝肠寸断,悲痛难当。哭喊一声,“雪儿啊——”就再次痛哭起来。

苏映雪紧紧的握住苏母的手,刚刚忍住的悲伤也再次被引了出来,泪水刷刷而下,却依旧是坚强的安抚着苏母,声音哽咽而有力:“女儿知道母亲的悲伤,但是娘,现在不是我们可以懈怠的时候。爹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就这样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娘,你听女儿的,我们一起,振作起来,将苏家撑下去!”苏映雪的声音渐渐清亮有力,让人不觉振作。

苏母泪眼婆娑,哭泣停止,嘴唇紧抿着点了点头,“好,娘听雪儿的,娘听你的,咱们,将苏家撑下去,给你爹报仇!”

兰若在旁听了,也擦干眼泪上前道:“是啊,夫人,姑娘说的没错,咱们不能让老爷就这么白白受了冤屈”又回道,“管家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了,说是有事要回禀。”

苏映雪起身帮苏母取水净了面,自己也略收拾下,请了管家进来。

管家眼睛通红着走进来,将方才前面的事情说了。

苏母坐在床上,气的直捶床骂道:“这群没良心的混账东西!”

管家亦是愤愤难平。

苏映雪道:“母亲,父亲虽然没了,然而苏家的大义却不能丢。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咱们不必为他们如此。”

苏母怒气这才稍平,但是仍旧是心有戚戚:“这些人,有几个是没受过你父亲的恩的?如今刚传来你父亲的消息,他们竟然就急着跟咱们撇清关系,”说着又忍不住擦泪,“你父亲知道,心里怎会好受”

苏映雪此时心情又怎会好受,但眼见苏母情绪就要失控,忙接过话道:“咱们府中的生意被人算计,父亲的离开也是那人的手笔,那父亲所遭遇这样的事情,也跟那人拖不了干系!咱们必须要找出幕后之人!”

管家也道:“姑娘所说没错,老爷是绝对不会做出勾结贼匪的事情,这件事情定然是有人恶意陷害。当初老爷接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说姑娘在宜阳,但是实际上姑娘并没有在。这是在故意引开老爷,好对咱们苏府下手。但是,没想到那人居然会设这样的圈套。夫人,此人既然想要谋划苏家,那就不会就此罢手。咱们正好借此机会将此人揪出来!”

旧话重提,但是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如此之狠毒,苏母再次红了眼睛。

“好,那就让他们明天都来,咱们好好的查一查,看看究竟是何人!”苏母咬牙切齿道。

管家称是道:“但是夫人,在此之前,还有一事需要做。”

“何事?”

第231章 生别

“夫人,正如那群人说的,无论老爷现在是否是受人冤枉而至此,眼下最为紧急的事情就是为姑娘和您留好后路。这是重中之重!只有您两位能够平安,老爷在底下也才能安心啊。”

苏映雪在一旁红着眼睛点头赞同。管家与她是想在了一起。今天务必要给所有的人安排好后路,然后才是处理那件事情。

“女儿已经让雨晴文心和秀莲她们将花圃中的东西悉数整理转移出去了,只要花圃中的东西,只要能够保住咱们所有人的安全,母亲,除非官府给咱们两个判的也是死刑,我们就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苏夫人点头道:“对,是这样。”对管家吩咐道,“动静太大,将来官府肯定会查到有问题的。但是花圃是咱们苏府的秘密,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是雪儿在做这件事,但还是要跟他们说清楚,此事万万不可泄露。至于我和雪儿的后路”苏母看向苏映雪,伸出手握住了苏映雪的手,“雪儿,你方才也曾说过,只要咱们娘俩的性命无忧,只要你的花圃还在,咱们苏府就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所以,今晚,你就离开吧。”

苏映雪一惊之下猛地站起身,“为什么?”阳光闪烁,然而瞬间明白过来苏母的意思,“不!母亲,女儿决不能离开!”眼圈一红跪在了苏母床前,“女儿已经没有了父亲,不能再没有您啊!”苏映雪不停的摇着头。

苏夫人又何尝舍得?“雪儿,方才你还在劝我,如今,你该听我的。这样做是最好的方法。除却今天的那些人,整个扬州城见过你的人寥寥无几,逃吧,雪儿。在官府的公文到达之前,赶紧离开。如果官府没有对我们判同样的罪名,从轻发落,你再回来找我,我一定会好好的等你回来的。”

苏映雪声嘶力竭的摇着头,紧紧的抱着苏母伸出的手臂,“不,不,女儿不走,女儿一定要跟娘你在一起。没有了爹,没有了娘,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不要,我不要”

“雪儿!”苏母忽的抬高声音制止苏映雪的哭嚷,将苏映雪脸上的泪水拭去,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你听好。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苏家不能没有后人!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要活下去!而我,留下来与那些人周旋,你放心,没有人会发现你的离开的。花圃的东西收拾好,带上雨晴她们几个人,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若是我能查到幕后之人的线索,我一定会让人想办法交给你的。无论如何,一定,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为了你爹!我们不能都留在这里,不能!”

不能啊是不能啊可是,她不能失去母亲啊,失去了父亲,再失去母亲,她的一生就再也没有家了,就真的只是浮萍一般了。

苏映雪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哭泣摇头拒绝。

“雪儿,”苏母的泪水也再次流出来,“我的好女儿,娘又何尝能离得开你。我和你爹”苏母哽咽着,“我和你爹相伴这二十多年,相亲相爱如今他离去,我心便已经去了一半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说要查出那祸害我们苏家之人,也许此刻我也已经跟你爹去了。他身死异乡,黄泉路上得有多么凄凉”苏母擦去眼中的泪水,“不过,你放心,只要官府那边没有判我们的死罪,我不会去的,我一定会爱惜此身,誓要将那人给揪出来。再说,我早已经是半入土之后,就算真的那样只要你还在,母亲便可瞑目了”

苏映雪连连摇头,“母亲不要这么说,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一定会的!”

苏母抚着苏映雪的鬓发也点头道:“是,是,我们一定会没事的。所以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娘不过是担心,以防万一而已。”

苏映雪皱眉,哪里是说这个?但是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她又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所说的一切她都明白都知道,但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母亲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再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未止的命运。

“娘知道你的一片心,但是雪儿,孝心不能用在这个地方。你若是真有孝心,就听娘的话,否则,方才你劝我的,我就当做没有听过,我,我这就去陪你父亲!”言罢,从头上拔出发钗,抵在了脖子上。

苏映雪吓了一跳,楞了一下便要来抢,哪知苏母手上一用力,猩红的血液立刻便流了下来,苏映雪啊的一声收回了手。“娘~”

苏母神色凝重,“是离开还是要娘的命,你来选!”

“娘,你不要逼女儿~”苏映雪哭诉道。

“不是我要逼你,雪儿,是我不得不如此。”说着手上更加用力,“现在,你来选择!”

眼看苏母脖子上的血液流出,苏映雪再也无法犹豫,痛哭流涕俯身而跪:“女儿听您的安排——”

苏母的手松开,同样泪眼婆娑的看着跪着的苏映雪,心痛难以自抑。

这是一个痛苦的选择,至始至终,管家始终都是站在那里,没有干预她们之间所有的事情。想要安全的保护好她们母女两个,实在是太难了。而先保住姑娘,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夫人,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夫人是不能离开的。但是,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出事的!只要有他在,就绝不会!

眼看着母女二人再次抱头痛哭,管家上前劝道:“夫人,该让姑娘收拾行李乔装一番才行啊。”

苏母帮着苏映雪擦干眼泪,仔细的端详着苏映雪的面容,好像要把她的一丝一毫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一般。而苏映雪,也是同样在凝视着苏母的面容。此一别,能不能见?什么时候能见?都将是一个未知的事情。她们,都要各自珍重。

苏映雪依言站起身,仔细的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郑重的跪了下来,向苏母行了大礼。苏母不顾病躯,起身相扶,母女二人对视一番。

“好了,放心去吧。”苏母点头。语气轻松,就好似苏映雪只是如同平日一般,回清怡院休息,一个晚上之后,她们母女,就会再坐在一起,聊天说笑。

但是,这一切,却再也不会有了

第232章 分别

苏映雪在彩云的搀扶下回到了清怡院,内心的悲痛,让她提不起一点力气来做事。然而所有的事情安排彩云都已经从管家那里得知了。她将雨晴几人唤来,好生吩咐了几句,便帮着苏映雪收拾起行李来。

其实,行李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管家吩咐让姑娘依旧乔装成男子离开,上次回来所有的男子衣服都已经清洗干净放在同一个地方,不过片刻的功夫东西便已经收拾好了。然后捧着一套衣服走到苏映雪跟前道:“姑娘,换衣服吧。”

苏映雪回过神,看着彩云手里捧着的衣服,娥眉皱起。“彩云,我不能走。”

对于这句话彩云没有任何的意外,姑娘的心思她当然是清楚的,但眼下的局势不得不那样做。夫人以死相逼让姑娘离开,到了这里,姑娘的心还是在夫人身上。她心中是何等的悲伤与不安啊。彩云竟不知如何相劝。

“姑娘打算如何?”

然而苏映雪并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彩云手中的衣服问:“雨晴她们都收拾好了吗?东西如何带走?”

这是回心转意又同意离开了吗?彩云心中疑惑,答道:“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已经转移出城了,只是这一次并不能全部带走,先带了最重要的,安置在了马车之中。她们几个已经收拾好,在院外等着姑娘一起离开。”

苏映雪点了点头,去了里间换衣服,不多时便出来,彩云帮着梳理头发,乌丝齐束发顶,青巾束发。

“让她们几个进来吧。”苏映雪吩咐道。

彩云应声是出去,不多时同几人一起进来行礼。

苏映雪的手中多了一个打开的朱漆盒子,她取出其中几张,走过来将东西交给每个人:“这是我答应的还给你们的卖身契,从今之后你们便是自由之身了。”

虽然是已经听苏映雪这样说过,但是真的拿到之后,几个人还是不由得落泪,不是因为高兴,而是悲伤。

苏映雪并没有停下,对着雨晴几人继续道:“虽然给了你们卖身契恢复自由之身,但是眼下我还需要你们为我做事。这其中的凶险你们应该清楚,我不逼迫你们,你们可以自己做选择。去或者不去,我都不会怪罪你们。”

雨晴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卖身契交到苏映雪手中:“姑娘,这个我不要。姑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永远都是姑娘的丫鬟!”

有了雨晴带头,其他几人也纷纷效仿,迎春略有迟疑,看了看手中的卖身契,低垂下头默默将卖身契收起来。雨晴一眼瞧见,瞪她一眼道:“亏得姑娘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做的?”

迎春面色通红,低垂着头不说话,手上的卖身契却抓的很紧。

雨晴不见她拿出,伸手就要去抢,被一旁的文心秀莲拉住。

怎么选择都是自己的事情,将人勉强留下心不在这里,强求又有什么意义?

迎春红着眼睛面上有些羞愧的低声喊了句姑娘。

苏映雪拦下道:“没有关系,我说过的,是留下还是离开都由你们自己做决定,我不强求,你们也不用有什么顾忌。”这话是对迎春说的,然后又看着雨晴几人道,“你们的好心我当然明白,无论是否跟着我,这卖身契都是还给你们的。既然你们不肯手下,那我将它们毁掉就是。”说完将手中的几张纸嘶啦几声撕得粉碎。

卖身契

第233章 未离

苏映雪看向彩云,正要开口,岂料彩云先开了口。

“姑娘,除了伺候人,我什么也不会,而且就算是给了我自由之身,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就让我跟在您身边吧。”以前苏映雪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就算是当初她帮彩云收拾她那混账哥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对于自幼享受父母疼爱的她而言,亲人就是温暖的存在,可是,如今失去了父亲,那份亲情只能从会议中体会,而眼下,又要离母亲而去,这种漂泊之感从未有过。她有那么一些后悔,上前一步拉住彩云的手道:“当初我撺掇你将你的哥哥你恨我吗?”

彩云摇头,“姑娘,这件事情无需提的。我知道姑娘心里不好受,但是对于我而言,那样的亲情,与其在身边,不如怀念。”

是这样吗?苏映雪并不是特别相信,虽然她当初是这么想的。然而彩云催促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室内,一切如旧,这才回来多长时间,竟然,又要离开了。当初是她果决,如今换岁月无情。

管家早已等在院门外,为了防止惊动太多的人,马车停在西角门那里。管家将一沓银票交给苏映雪,苏映雪收下,将文心秀莲的事情交代了,一行人离去。

管家看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叹息。但是无论如何,能送走一位就送走一位,而这个,是对于全局最有利的选择。

“刘叔。”

管家回头,这才发现迎春还站在这里,“你怎么没有跟姑娘一起走?”管家疑惑着问道。方才一颗心全放在姑娘身上,竟然没有注意这边还有一个人。

迎春面色羞红:“姑娘吩咐我帮着夫人打理府中的事情,待府中事情结束,放我回家。”

管家这才想起那件事,那件对于苏府的每一个下人来说都至关重要的事情。人多不如人少,看来这姑娘也是怕了。但现在根

第234章 查问

苏夫人面容虽然沉静,但是兰若还是看得到她眼睛里的悲戚之色,纵然掩饰的再好,又怎会敌得过那彻入肺腑的痛。

苏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切,恍如做梦一般,这,是真的?为什么?中午的时候她还在处理苏家的困境,刚要解决掉,就发生了这一切。他真的走了?

“把东西都撤下去!”苏夫人忽的厉声说道。

这一声突如其来,在呜咽的哭声之中尤为响亮,所有的人受了一惊停止了哭泣,看向苏夫人。旋即又明白过来,老爷夫人恩爱二十年,这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啊。

大家虽然停止了哭泣,但是这丧事是不能不办的,没有人起身。

“怎么?没听到我的话吗?”苏夫人的声音更加高了,带着愤怒。

众人惶惶,然而依旧没有人站起来。管家待要上前去劝,苏夫人却继续说道:“纵然天下人不知,扬州人不知,难道你们也不知吗?”

众人微微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而苏夫人并没有等大家回答的意思。

“莫说老爷待你们如何,待扬州人如何,便是他平日里行为处事,你们岂会不知他是怎样的人?他那样一个与人为善的人,一个一心帮扶穷困之人,如何会做的那勾结贼匪的事情!”

言到此处,众人未干的面颊上眼泪再次淌落。是啊,老爷那般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这绝对是天大的冤枉啊!

苏夫人身子发抖,脚步有些踉跄,转动着身子看了看里里外外跪着的人。

“这是有人在恶意陷害!我苏府岂是那等甘受人欺辱的人家!我一定要上告,为老爷平冤昭雪!”

“对,我们上告!为老爷平冤昭雪!”有小厮忽的站起来挥拳喊道。

随后又有几人站起来挥着拳头大声的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大家群情激奋,为老爷平冤昭雪的喊声震动天地,让在大街上叫卖的小贩们不由得向这边看来。

屋子里的妇人丫头们也一样激动起来,尖着嗓子跟着喊起来,一个个全都站了起来,学着男人们的样子挥舞着拳头。

苏夫人看了眼那空空的棺材。老爷,我不会让你就此含冤而去的,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将那人给揪出来!

苏夫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把东西撤下来!”

话音落,屋子内外一团的忙乱,有跳起来将白色的绸布扯下来的,有忙着撤去各种丧礼用具的,更有十几个小厮将那空着的棺木抬走的,一时之间纸钱纸偶等等物件全部都撤了个干净,就连身上的孝衣也尽数都换了,只不过每个人身上都没有穿艳色的衣服,丫头们也都自觉的没有涂粉施脂。满院子的人,红肿的眼睛,素色的衣服,一个个神情悲愤而郑重。

苏夫人此时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大家忙乱的时候她一刻也不曾坐下歇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厅堂恢复它原本的生机。

管家将一把椅子搬到门外,请苏夫人坐下。苏夫人没有坐下,却也没有说什么。看着已经站好的众人,问道:“是哪个带回来的消息?”

人群后面有人走出来,跪在了前面,面上尘土尤未清洗,虽然不知道名姓,但是苏夫人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夫人,小人郭贤,带回来的消息。”

苏夫人沉声道:“好,那你就好好说一说你们是如何找的人,如何打听到的消息,老爷是如何被判了这样的罪名,所有你们打听到的消息,必须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郭贤下午痛哭了那么一场,此刻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听罢问话,先是叩头一礼,然后跪直了身子一一道来。

“小的们一路向宜阳方向而去,日夜不停,沿途换马,沿途的好几条去往宜阳方向的道路都分出人去查,但是一路上都没有老爷他们的任何踪迹。小的们虽然分开了道路,但是到宜阳的时间最多也就差了一天,等最后一个人到了之后,大家才发现都没有老爷的消息。于是我们就在宜阳四处打听,宜阳那里人多繁杂,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有没有老爷这样的一行人。我们找了几天,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大家商议着,从扬州到宜阳,路途遥远,万一老爷有个什么事情就不好了,于是大家伙便决定去官衙报案。”说到这里,郭贤便开始有些哽咽,当时的情况对他而言,大概此生都难忘。

“小的们正要到宜阳知府那里击鼓,被衙门口的差役给拦了下来,问我们做什么,我们几人便将事情说了。那个差役听了说道,‘扬州啊——,好像什么时候听过呢。’我们几个一听,忙给他塞了钱向他打听,那两个差役便你一眼我一语的说了起来。”郭贤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他们怎么说的?”苏夫人问道。

“他们说,他们大人几个月前好像破了一个案子,说是跟扬州的一个商人有关系,还说,那个商人在一个多月以前到了宜阳,被他们大人给抓了个正着,连同那商人以及杂役等等,全都下了大牢,就在半个月前,那商人已经供认不讳,被他们知府请示了朝廷,然后给斩首处决了。”

苏夫人皱眉,“如何就能肯定是老爷?”

郭贤俯下身子痛哭,似乎并不愿将这话说出口,“我们几个当时并未觉得那是老爷,还以为自己错给了钱,就权当是听了个热闹,但是因为听说也是扬州的,便多嘴问了句,‘可知道那商人叫什么名字?’,谁知,那两人想了想,便,便便报出了老爷的名讳。”

果然是真的?

苏夫人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要跌坐在地,兰若忙搀扶住,扶她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但是,郭贤的话还在继续,“我们几个当时大惊,忙问究竟是什么样的罪名,竟然当时就给处决了,那差役说,是勾结贼匪,扰乱百姓。而且还是王爷亲自将那群匪徒给狙杀的,只是带回来了罪证,这些罪证件件都是指认扬州苏姓商人。我们不行,老爷的为人我们再清楚不过,就问他们‘扬州苏姓的人多了去了,如何就能肯定是那个人?别是弄错了。’那人却忽的指着衙门里走过去的一个人,说‘诺,你们若是不相信,问他就知道了。’”

第235章 查问二

郭贤抽噎:“我们一看之下,这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李管事!”

苏夫人的手攥紧,“李管事?”

郭贤点头:“是,那个人就是李管事。我们几个人吓了一跳,就喊住了他。当时李管事身边还有一个人,李管事对他态度特别谦恭,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李管事才出来。”

“老爷出了事,他为何没事?他都同你们说了什么?”苏夫人急急的问道。

郭贤道:“他出来后我们问他你怎么在这里?李管事先是说了一句一言难尽,然后一直冲我们做手势,不让我们说自己是老爷的手下。他说,他说的跟那两个差役说的是一样的,但是,说的时候,却一直在给我们示警,好像是有人在监视他,暗示我们生意不好做,赶紧家去等等。还说,苏老爷倒了霉,估计朝廷的批文很快就会下来的,苏老爷的家里铁定是倒霉的等等。然后一直示警让我们赶紧回来通风报信。没说几句话,里面那个人便开始催促,李管事便赶忙回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小的们回去之后又向四处的人打听那个案件,确定是有那么一件事,说十多天前是处决了一个南方的商人,但是是哪里的却没有几个人记得住,小的们问是不是扬州,他们才想起来的。直到这件事情确定下来,又听说好像朝廷里面对此事还没有处决完,好像,好像最起码是要抄家的,小的们合计之下,便连夜赶了回来。”

说完了这一切,郭贤只觉得浑身都是发抖的,当初害怕被人当做是一伙的,胆战心惊的打探着,再也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焦急,满心都是不相信和害怕。

“李管事呢?他没有再出来吗?”

郭贤道:“这个小的不知道。当时为了赶着报信,小的当夜就出发了,其他人则留在那里继续打探消息。至于李管事有没有再出现,就不知道了。”

苏夫人的手攥紧,最嗫喏着:“那,老爷的尸首”

郭贤眼泪再次滚落:“听说斩首之后,老爷的尸首被爆嗮了两天,然后被官衙的人给扔到了乱葬岗那里”

苏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花,差点就晕了过去。

“赵四他们说了,一定会找到老爷的尸首的,夫人您要保重啊。”郭贤喊道。

青萍递茶,兰若帮着夫人顺气,苏夫人这才稍稍缓过来。

而底下的众人随着郭贤的说话,也不时的有人惊叫出声。

“老爷啊——”苏夫人顺出一口气,失声痛哭出来。

底下的人便也纷纷哭了出来。兰若擦着眼泪,根

第236章 流言

苏夫人回到了自己的院中,跟来的只有管家兰若两人。

青萍端上茶自动退了出去。

“夫人,承诺今天所有的人都可以离开,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兰若问。毕竟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大家都走了,这可怎么是好。尤其是,还有明天上午的事情要做。万一那些人来了之后一看苏府连下人都留不住,如何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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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猜测

“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董婉急急问道。

然而董凌却是不急不缓的接过丫鬟捧来的茶喝了口才看着自家妹子道:“事情呢,如你所猜测的一般,是有人在后面推动的。但是呢,这件事,不是咱们能够插手的。所以,你还是乖乖的呆在府里吧。如果事后那苏府姑娘还能活下来,责备你不帮忙什么的,有什么事你尽管推我身上就是了。”

董婉皱眉而起:“哥哥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董凌道:“大约知道些,但是并不多,我也是根据听来的一星半点猜的,也没什么真凭实据。但是父亲那边已经明令告诫过我了,不让插手。所以,你知道的。”

董父素日里并不管束儿女们的事情,只要不过分,做什么都是行的。董婉的行为有的时候反而是董凌约束她的多些。董父既然发了话,说明这事情定然是不小的,而且是他们董府里面惹不得的人物。扬州城里可没有董父惹不起的人物。

“哥,那秦家的三公子”

董婉话未说完,就听见董凌嗤笑一声,“平日里装的跟个情种似的,这么些年心心念念都在苏家那姑娘身上,这才多大点的风声,人就跑了。”

“跑了?”董婉皱眉,“他可不像是那样的人啊?”虽说她跟秦子卿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她可以肯定,秦子卿心心念念里都是苏映雪。若不是苏映雪根本就没有往那里想过,她都忍不住要撮合一下呢。

董凌冷笑:“不像?今天人家一早就离开扬州了,连跟我们几个人说一声见一面都没有。走的那么急,不是躲事是什么?我本来想着父亲不让我插手,好歹跟秦子卿说一声,让他去帮一帮,可谁知道,哼——”董凌摇头,小厮回来报的时候他也是不相信呢。仔细问过之后才不得不相信。自己也是眼瞎,这么些年看错了人。但是后来想一想也能明白,毕竟是大罪啊,有几个人会不躲呢?

董婉仍是不信,但还是说道:“哥哥这话说的,我与苏姑娘情如姐妹,你不让我插手,秦公子离开,你反而这样说。”又摇头,“区别对待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董凌一愣,还真是,呵呵一笑,换了个姿势坐着道:“不管怎么样吧,苏家的事情你是不能插手的。”

“好——”董婉拉着董凌的胳膊撒娇,“不插手就不插手嘛,哥哥是为了我好,我还能不知道吗?只是可怜了这苏姑娘,年纪小小的,原本是富贵之中长大,却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指不定会怎样呢。”

“苏家这次是倒了大霉了,剩下苏家孤女寡母的,摊上这样的事情,能留下两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但是,怕就怕纵然是官府饶了人命,人命过不了这一关呐。说起来我还真是好奇,苏家虽未一方首富,却并没有招惹过太大的仇家啊,怎么就有人做了这样的一个局呢。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哎,这还真是祸从天上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家富甲天下,本来就容易被人盯上的。”

董婉眼光微动,“这么说,那个人一定是早就盯上苏家了。唉,钱财啊,好东西,害人命啊。只是不知道下一个被盯上的会是谁。”

董凌忽的转过头看向董婉,看着有些惊恐的模样,董婉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问道:“怎么了?”

“这话可不能往外去说,不然,会引起慌乱的。”董凌道。

董婉笑笑:“哥,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至于这么紧张吗?”

董凌暗暗吐了口气,说道:“哪有紧张,不过是现在城外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你这话万一再传出去,那还了得?”

董婉手支着头看着董婉道:“不过啊,哥,要我说,这苏老爷这些年行善,帮了那么多人,他们怎么还是跟着说些有的没的啊,还是说,这里面有人在推波助澜?”

“这还用问,肯定的啊。不过,至于后面到底会是怎样,也说不定。”董凌看着外面,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董婉探过身来,“哦?”

“你可别忘了,这苏家,在扬州近百年,世代经商,世代行善,这祖祖辈辈传下来,人们对他们从心底的印象可就是跟善字脱不了关系的。眼下大家因为听说跟苏家接近就会被牵连,一时之间惊恐惧怕也是有的,但是时间长了,大家反应过来之后,就不见得了。最主要的还是看苏家究竟是个怎样的结果。只要苏夫人和苏姑娘性命无碍,人心会再聚的。”

董婉撇撇嘴,“这叫什么人心聚?用得着的时候听了流言蜚语就躲开,用不着的时候凑上来,那要他们何用?”说完脸又一红,说别人,自己还不是答应了哥哥这样。不过,她可不是那完全依靠着哥哥的小女子。便又有了三分底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不过是升斗小民,自己生活下去本就不易,何况大多数还要养家,自己若是出了事,一大家子的人可怎么活?妹妹你虽然广游天下,但到底是没吃过什么苦,怎会知那些平民百姓的艰难。”

董婉撅噘嘴不言语。

董凌拂袖起身:“好了,你就继续好好呆在家里吧。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不要去操心别人的事情了。”

“哥,”董婉站起身喊住董凌,凑近之后又低声问“那,你猜测的,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对付苏家啊?”满脸期待的看着。

董凌一个响指打在董婉头上:“刚交代你的话就忘了!”说着便要走。

董婉忙拉着他的袖子:“妹子好奇嘛,跟我说了又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跟我说,那我就偷偷溜出去打听去。”说着俏脸一扭看向外面。

董凌无奈,这个丫头,肯定会这样做的。只好坐下来道:“说好了,这只是我的猜测,可做不得数。”

董婉点头如捣蒜。

董凌看了眼外边,低声道:“你可知道这天下,现在谁最缺钱?”

第238章 不同意

“谁?”董婉凑近低身问道。

傍晚的凉风习习,从门窗吹进来让人觉得很是舒适,但是董婉却是薄汗涔涔。

“朝堂之中的事情虽然没有传到民间,但还是有人各自从自己的渠道得了自己的消息。皇帝已经病了两个月了,一直养着闭门不出。说是朝中的事情一切由太子处理。”董凌道。

“皇帝病了啊?”董婉惊叹,真的是毫不知觉呢,又道:“那太子主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你哪里知道这些?打听来的是一回事,真实的还是一回事。大家都猜测是皇帝想要废黜太子,这才被太子的人给软禁了。听说朝中的大员们已经同皇帝取得联系,正是了太子的险恶用心呢。”

朝廷不稳,则百姓难安。董婉明白这个理,但是她们眼下说的可不是这个问题。

“想要图谋大事,哪个不用钱?先前刘家,”说到这里董凌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妹子,见妹子一副浑不在意你说你说的表情继续道:“刘家先是跟苏家结亲不成,紧接着就去了钱家提亲,咳咳当然,这件事也没成,但是刘家为何忽然间就非要跟有钱人家结亲不成呢?”秦家是没有待嫁的女儿,要是有估计也跑不了。

果然是有蹊跷啊。董婉心道。“那如今害苏家的是刘家?太子太傅?”董婉道。

董凌却摇头,“如今几位王爷也都得知了消息,几位王爷都有所动静,除了晋王坐拥富贵之外,其他几位便是有夺嫡之心也无银钱相助啊。这时候,不得想想办法啊。”

“晋王不是受封宜阳的那位?苏老爷在他那里出的事,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吧?”董婉道。

董凌摆弄着手里的丝绦,“那倒未必。且不说晋王差不差这些钱,单说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的事情,也没几个人会做。不过,谁知道呢。官场那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猜得透呢。”

董婉泄气,“那这到底是谁做的?”

董凌将手中的丝绦一抛,站起身,稳稳接住:“谁知道呢,左右跟这些人是脱不了关系的。”

这些人?那些王爷吗?董婉扶额,怪不得父亲不让插手呢,真要是这些王爷做的,还真不好处理。

董凌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转身再次叮嘱道:“好生呆在家里,莫要出去生是非。”

董婉一笑,来推他:“好好好,你就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董凌想了想,妹子有的时候让人放心有的时候却真的不让人放心。“莫要跟我打哈哈,我说的可是真的。”待董婉认真答应之后才肯离去。

董婉眼中的笑意散去,抱着胳膊,不由得将拇指放在了嘴边,轻轻的咬着。

青筠进来收拾东西,看到董婉这幅面容,心道,姑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还未出去,就被董婉喊住:“派几个人去盯着点苏家,有什么事快速来报。记住,避着些公子。”

青筠应声是疾步而出,看来还是担心苏姑娘啊。

夜色沉沉,星月朗朗,城中的苏府却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背着包袱而出。低头猫腰,脚步轻轻,人影杂乱而无声。刚开始的时候密集,后来渐渐就少了,只偶尔有一两个探头探脑的左右看看,然后快速离去。

海棠苑中灯火暗暗,苏夫人坐在室内,手轻轻拂过桌案上放着的几件男子旧衣,目光柔和而悲戚。

“夫人,”管家由兰若引着进来施礼道,“府中离去的一共有六十人左右,去了将近一半。”然后犹疑道,“走的人太多了,只怕人心会散啊。”

“没了家主,又是摊上这样的事情,人心散是很正常的事情。”苏夫人道。“去吧,明天还有事要做,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情还要多辛苦你们两位。”苏夫人客气的说道。

管家退了出去,兰若劝了几句早些歇息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退了出去。屋中只余苏夫人一人枯坐,待听到脚步声远去,苏夫人手摩挲着衣服,轻声低语

早晨的阳光依旧明亮,早起的人们在城中穿梭,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苏府的大门前一如昨日,挤满了马车,小厮仆人明显少了很多。

在昨天的那个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待苏夫人进来之后,便纷纷噤声看过去。

面色肃穆,脚步沉稳,苏夫人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就好像昨日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众人问好坐稳,有人道:“听闻苏老爷的事情,我等很是痛心啊,夫人要节哀啊。”

问候声随之四起。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面子功夫倒是一个也不少。

苏夫人只略略点头。“多谢诸位好意。诸位来此的目的,管家已经同我说过了。不知诸位打算让我如何处理?”苏夫人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人咳嗽一声道:“夫人既然如此直白的说了,我等也就不再回避了。昨日苏夫人说已经采买了很多的货物,此时已在路上,然而,我等只怕是等不来这些货物。”

“是啊,这万一要是货还没到,官府的批文却先到了”一人道,却被另外的人瞪了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先前说话的人清了清嗓子,“夫人莫要介意,这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实话。”

“请说。”没有回答介意不介意,只是让人继续说下去。

“我们也不求苏府有什么十倍赔偿,只要将余下的定钱退给我么就行了。做生意嘛,谁都不容易,咱们互相退一步,各自安好。”

苏夫人看了看四周的人,问道:“金老板的话大家可有异议?”

这就是同意了?人们纷纷点头称没有异议,也有几个原本打算狠狠赚一笔赔偿金的人犹犹豫豫着,但见大家一个个都点了头,最终还是顺从了大家的意思,同样点头。

苏夫人看了看众人,嘴角牵起笑意,只是这笑却让人生畏:“看来大家都没有异议。但是——我不同意!”

第239章 争执

什么?不同意?苏夫人一句话说完,院子里就如同沸腾的油锅一般瞬间炸开了。

“苏夫人,我们给你面子,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有人咬牙切齿。

“对,今天要是不给我们,我们就告到官衙去!”有人威胁。

人们再也坐不住,纷纷站起向苏夫人这边涌来,管家忙带着十来个护院持枪夹棒拦在跟前。

人们更加沸腾,纷纷指着,“怎么?这是要跟我们动手是吧!”

“来啊,谁怕谁啊!”有人撸袖子喊道。

管家汗流阵阵,虽说有护院,这些老爷们真要是扑上来,他们这些人只怕也不够啊。

“好了!”苏夫人制止“听我把话说完!”沉声道。

人群安静了下来,然而却没有人回去坐下,就那么撸着袖子叉着腰站在那里,好似等不到满意的答复就会立刻上前一般。

苏夫人并不管这些,依旧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诸位方才说要去告官,”冷笑,“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告到衙门里去,且不说何时能够立案,便是那群官员要的体己也够他们受的。也不过是那么顺口一说罢了。

“我明白你们大家心疼自己的血汗钱,怕,我们苏家这次出了事就拿不回去。”苏夫人道。

底下有人切声,这还用说。

“我们苏家,每一笔银钱也都是我们老爷的血汗钱!”苏夫人的声音由于激动而抬高。“但是,如今他却蒙受不白之冤,身死异乡!”苏夫人的声音颤抖,目光审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或者黯然沉思或者静默不语或者冷笑嗤声。“昨天我们说的事情,本就是有人故意设局。我姜氏,今天不顾苏家基业,但凡有人能够吐露幕后主使之人信息的,我双倍偿还定金!但是,若是明知而不说的,那就莫怪我翻脸无情!”

人群安静下来,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有人清了清嗓子道:“苏夫人,这些,也许是巧合呢?再说,本身就是你们贴出的告示发出的请帖我们才来的啊。”后面的话说的几分委屈。

“孙老板,大家都是久经商场的,这些话你说与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苏夫人厉声道:“我话尽于此,诸位若是想通了想明白了,再来寻我。”说完竟起身走了出去,留下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护院管家均已离去,只留下几个小厮候在那里。既不阻止人出去,也不驱赶任何人。

没有人想走,事情越早解决越好。今日来的都是各处的当家人,他们自己便能做主这件事。但是,对于苏夫人的要求还是感觉到压力。

但也有人莫名其妙,“真的是有人设计陷害苏家吗?”摸了摸头一脸茫然,“那我什么也不知道,岂不是糟了。哎哎,你知道吗?要不你给我透露点信息,大家分开说,也好减少损失啊哎哎”话未说完,那人一翻白眼走开了。

有人则看了看那边聚拢的几个人,小心翼翼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当着这些人的面出卖他们,钱是要回来了,但是以后的商场也不要混了。钱没了可以再挣,但是路子没了,就再难立足了。可是,就此离开也不甘心,所以决定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院中或安静或嘈杂,但是还是有一处最让人瞩目。

“没想到苏唯没了,这姜氏竟然还能如此厉害!用出这样的一招。”

“当真是嘀咕了她!这姜氏以前看她病病歪歪的,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叹气。

“如今之计,咱们该怎么办?”有人不再感叹,问道。

几人安静一刻,“要不然,去问问?”有人提议。

“这种事谁敢去问?我可不去!那是自寻死路!”有人恨声说道。这种要出卖人家,还要去跟人家打声招呼的愚蠢做法,实在是荒谬!

“好,不去,那你们说,咱们怎么办!”先前提议的人气愤道。

如今真是骑虎难下。院中的人防着他们,而他们又何曾自由来?“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的货未取?”有人问身侧的人。

那人后悔不迭道:“一万三千两”

问的人吓了一跳,“这么多?”看那人的神色旋即明白,估计当时是想着能够趁机捞一把顺便再拍拍马屁,如今这样的情况,可真是活该倒霉吧。但想想自己的将近万两的银子也不是个小数啊,当即便又心疼起来。他们这些人做的再好,跟苏家这样的人家还是没法比的,万两银子可是将近一年的收入啊。

“眼下苏家要倒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老虔婆居然这样!”有人心疼自己的钱再次抱怨道。丝毫没有想人家家中不但是倒了大霉更是丢了一条人命的事情。

“好了!”一个身材略胖的人发话道,“不过是银钱的事情罢了,没了就没了吧。回去吧!”说完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是”

“可是什么?”那人回头,“自己好好想想告密的后果,是不是你这银子能买来的!”那人言辞不善,带着恨意。这恨意并不是对说话的人,而是对,那个他们不能得罪的人。长叹一口气道:“都回去吧,一会儿去那里坐坐,将事情说一说,看有么有别的方法。咱们给他做事,他总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吃这样的哑巴亏。”

就是!有人心道,这哑巴亏可没人愿意吃。

“派人盯着点。”那人吩咐了句,然后离开。没有丝毫的犹疑。院门处站着的小厮如同木桩一般一动不动,并不在意人的来去。

有人带头走,余下的那几个人便也离开了。临走之时,纷纷留下自己的管事盯着场中的情况。要确保没有人告密。当然,就算是告了密,其实他们也不怕,苏家如今根本不能奈何他们,苏家的生意已经倒了!何惧之有?

场中人见那几人纷纷离去,便探头看向外边,确认这些人是否是真的离去,但是当看到几个管事说笑着走进来之后,便又一个个缩着脖子坐了回去。一个个面色挣扎。

第240章 探查一

“怎么样?”见管家进来,苏夫人问道。

“如同夫人所料一般。”管家答道,“已经派人去跟上了,就看他们会不会去了。”

苏夫人的脸上的苦笑一闪而过,“都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都一一查清楚记录在册。将幕后之人揪出来之后,老爷的仇,咱们一个不少的还给他们!”

当然要报仇!管家沉声应是,退了出去。

“只求老天爷能多给些时间,让我查清楚究竟是哪些人”苏夫人闭目双手合十口中喃喃。

苏家的下人跑的再快,也不能比官府的快多少啊。所以,事情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没事儿的时候别往我们这里来吗?”房间里年轻男子声音沉沉说道。

另一个人拦下劝道:“若不是有急事,他们当然不会来找咱们,且听听他们怎么说。”

先前那人才烦躁的摆了摆手道:“说吧,什么事!”

为首之人便将上午在苏宅发生的事情说了。

“就这也值得你们特意跑一趟?”听完,年轻男子更加烦躁。

于你来说是小事,于我们来说那就是大事啊。有人心中不平,口中无声喃喃。还好这室内昏昏,并没有人看到。

“你们也真是的。当初既然跟你们说了那样的话,自然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一旁的男子再次劝道,只是他的声音温和,让人听了不会觉得那么接受不了。“这件事情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你们要负责的就是将事情闹大,记住,只是要闹就行了,最好,就闹到官府那里去。你们也不必塞什么银子,也没指望你们将钱要回来。以后的事情,自由我们负责。至于你们的银子,放心,只要事情办好了,一分不少的都会是你们的。”

这话说完,几个人的心才算是安了下来。“只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将我们几个人说出去。”

那人摇着手中的折扇笑:“说不说出去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一个院子里,就出来你们几个,人家心里还能没底吗?不过,还是得防着些他们去说。”折扇一合,“不管怎样,官府的批文下来之前,苏家的家财不能散!”

几人听了吩咐知道了要怎样做,便纷纷称是。

“去吧,也不用耽误工夫,回去就找人写状子告到官府里去就行了。”那人道。

几人看向仍在最里坐着的那位,见他摆手,方才退出。

一个个擦拭着头上的汗。疾步而出。

“一群窝囊废!”声音从方才的房间里发出,远去的人已经听不到了。

“公子息怒!”另一个声音道,“这些人原本就是蠢不可及的,但只要听话行事就行,公子不必动怒。”

“哼!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跟那苏老爷可真是不能比!”看向身旁的人道:“先生是碍于身份,不然由你出面我便放心多了。”似是感慨。

那人忙俯身道着不敢,“小人不过是在公子身边多呆了几日,很多事情得了公子的提点才明白过来,不然也不能如此。”

马屁!

但是年轻男子没有说话,嘴角似笑非笑看了那人片刻,最终挥了挥手:“你也退下吧。”似乎又是不耐。

屋子里人来又人去,顷刻间再次恢复平静,然而男子的脚步声却始终未停止过,时而快时而慢,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焦灼。

“夫人!”管家疾奔而来,“夫人!”

苏夫人从佛像前跪起回头。

“那些人走了之后,虽然各自回了府中一趟,但是中午的时候便急匆匆的离去,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管家有些激动,手忍不住颤抖。

“什么地方?”苏夫人同样激动,但更多的是紧张。

“是万祥街上的亨通客栈,”管家道,“不过,他们并没有呆很久,很快就出来了。”

“没有其他人吗?”苏夫人问。

管家道:“几人出来之后,出来的是”说到这里,管家有些迟疑,而苏夫人却不察,以为他是因为查到幕后之人而激动,忙追问。管家咽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是,秦勉。”

苏夫人愣了下,眨了下眼睛,“谁?”似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勉。”管家再次将名字说出,眼看苏夫人跌坐在椅子上,一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的模样,心中不忍,解释道:“夫人,那里毕竟是客栈,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其实秦老爷出现在那里,也并不奇怪,只是可能跟咱们巧合了。不过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人继续看着了,秦老爷那里也有人跟着。”

苏夫人已经垂首捏了捏眼角,“裕和啊,老爷不在了,我必须挑起苏家的担子,这些无用的安慰人的话就不用说了。”声音里满含沧桑无力之感。

管家静立沉默不发一言。

这样的情况之下,巧合的机会实在是太小太小了。管家当时跟来报的人也是确认了两三遍之后才相信的。苏家秦家世代交好,情如兄弟,人所共知,怎料如今竟是兄弟阋墙。

“或许我们早该想到,却只是不愿去想罢了。”苏夫人的声音传来。“自今年过完年之后,秦家对咱们府上是越来越冷淡了。”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是秦府知道了苏映雪不同意跟轩儿的婚事才离家出走,所以这么久以来,秦家家主几人从来没有登门看望过他们,而苏映雪回来之后,秦家也没有人过来。还是听说苏映雪曾经亲自上门拜访过他们一次,但是却还是没有换来他们的任何探望与问候。前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秦府虽然没有站出来跟着闹,但是却仍旧是没有任何的问候,更没有问一句要不要帮忙什么的。而昨天,昨天的事情动静就更大了,秦府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如此再三避让,只是怕被牵累吗?苏夫人摇头,哪里会是那么简单。以前他们是从来不肯往那方面去想,如今,见到这样的情况,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是,秦家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夫人的手攥紧,想不明白。

“去的不是秦家,而是客栈?还是离秦家不近的客栈。”苏夫人忽的抬起头,问道:“那客栈里都住这些什么人?”

第241章 探查二

管家一愣,旋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这样大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秦家可以做到的,何况他们去的是客栈,之后又都离开,那极有可能他们是去客栈里见了什么人。而那个人,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者,或者,与幕后主使有关的人。

“是我忽略了,我这就去查。”管家道。

“务必要小心行事。”苏夫人叮嘱道。

管家应声是退了出去。

“公子,咱们现在要怎么做?”已经换上了男装并乔装打扮的彩云问同样乔装过的苏映雪。

因为昨夜送来的那几个人,彩云和苏映雪一大早便避开她们偷偷的溜了出来。原以为是要去苏府门前守着怕出事,没想到竟然是守着秦府的大门,跟踪着秦家老爷秦勉走了一遭。秦勉来之后没多久就陆续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彩云昨日都见过,穿着在那群人里面是比较富贵的,难免显眼一点。没想到真让姑娘给跟出问题来了。

“你继续跟踪秦勉,看他还要去什么地方,我这边查看完,就去寻你。”苏映雪侧耳低声道。

彩云应声是,拉低头上的帽子,矮身离去。

苏映雪结了账站起身,径直走向客栈。

“哎哎哎这位客官,”一个伙计跑过来忙拦住,一脸的歉意,“客官,小店人已经满了。公子还是到别处寻住处吧。”

苏映雪抬眼看了看四周寂寂无声的客栈,指着说道:“小二,真满假满?莫要哄我啊。”

那伙计嘿嘿笑了,道:“客官您是明白人,这您还不明白?”然后低声道,“我们客栈已经被客人给包下了。”

苏映雪做出吃惊的样子,“你们客栈?这么大!那人得多有钱啊!”

见苏映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伙计脸上几分得意的笑:“实话跟您说,客官,像我们客栈这样的,轻易是不会包出去的,包的人不见得多么有钱,但是,一定得有这个。”握了握拳头,挑着眉头笑。

苏映雪面上可惜又叹气,“我原是听说你们这边好,特意赶过来的,”一面又向客栈里面上下四处张望,虽然寂寂无声,但是苏映雪却突然觉得头皮发麻,背生凉意。摇头叹息,“可惜啊”手向后一背,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苏映雪走向不远处的另一家客栈,交了定钱进了客栈,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歇息好久之后,那种让人脊背发麻的感觉才消失。

苏映雪从床上坐起来。

客栈中的那个人不简单!有权,官吗?除了本地的官员,异地官员来此应该是住驿站才对。既然是瞒着人,为何客栈的人清楚他有权?或者,这只是个做事的人,官员手下的人物。但是谁的手下做事竟然会需要包下一座客栈?

还有秦勉。秦府真的跟构陷她们苏家的人有关。虽然早就有所怀疑,但是真正发现之后,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

怪不得当初彩云求救秦子卿却被秦母关了禁闭,怪不得秦家冷淡相对,也怪不得,秦母不再如以前那般将自己当做女儿来看,而是主动提起婚约之事。方才在外面,那几个人来之后,也来了几个人,苏映雪虽然不认识,却是眼熟。看来母亲也有所怀疑了。

穿衣提鞋起身,苏映雪跟店小二打着哈哈便走出了客栈,向秦府方向而去。

“如何?”见到坐在茶棚下的彩云,苏映雪坐下问道。

彩云一张脸沮丧:“公子,那秦老爷自回来之后就没有出来过,但是府门前进进出出的人却很多啊。”

虽然那个人是秦勉必须亲自去拜见的,但是他却是可以在家中做很多事情的。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还要布什么局?

单靠她们两个,还是不够用啊。彩云叹气道。

苏映雪拍了拍彩云的肩膀:“没关系,咱们不管那么多,只要看着秦勉和客栈里的那个人就行了。咱们要将幕后的人给揪出来。”至于其他的,暂且搁置一旁吧。

日已中午,苏府的那个熙攘的院子里的人开始坐不住了。这么长时间了,连口水都没得喝。虽说夏季已过,但是中午的太阳还是晒的狠,此时嗓子都要冒烟了。那几个管事还在那边紧紧的盯着他们,想去告点密换银钱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就此离开,又有些不甘心。

忽见院门口处有群人挤在一起议论纷纷,好奇之下便也凑过去。

“真的假的?”

“骗你们做什么?”被围着的那个人气愤难平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看就咱们这院子里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全部嘛!跟苏家做生意的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些?”扬起的声音再次低下来,“我原是出去一趟弄点吃的,正好碰见了熟人,我就问他为什么没来,他这才告诉我的。我已经卖过了,”说着拿出几张银票,“我可是好心,特意来告诉你们的。赶紧去吧,别去晚了人家不要了。”

有人一见银票,当即便跃跃欲试想要出去,也有后来的没有听明白的问是怎么回事。

“嘘,”有人悄声回答,“据说外面有人低价买这些定钱的票据。”

听的人明显吃了一惊,“真的假的?苏家这样的情况,大家躲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买这些东西?”

然而不管信与不信,愿意去试一试的人还是很多的。对于他们而言,这些钱要么打水漂,要不就算是拿回来也得得罪那些人,如果既不得罪人,又能减少损失,这样的方法未尝不可去试一试。

人潮涌涌而出,本来安静的守在四处及门口的几个小厮渐渐就站不住了,有人忙奔向后院去禀报苏夫人。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苏夫人疑惑。不知道这个收购这些收据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因为,这样做,当然可以解决苏府的一时之困,但是,若是这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回来之后,若是故意针对苏家,那么,苏家就要易主了。

“易主!”念头闪过,苏夫人一拍桌子而起,胳膊手颤颤。

所以,最终的目的,还是苏家?!

第242章 质问

“夫人,我们怎么办?”闻讯而来的管家着急的问道,“要不现在就派人去拦,该兑给他们的给他们。”

此时苏夫人已经缓过神,抬手制止:“不,不用!让他们去兑换!”又吩咐道,“备车,我要亲自去看看!”

苏府将不再会是苏家的,过程再怎么阻止都没有用。她们要做的,只是查到仇家。仇家。

马车很快备好,辚辚向人潮涌动处而去。

这是一家茶楼,此时楼上楼下挤满了人,就连楼外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平时这家茶楼虽然生意很好,但是如此多的人还是第一次。“出什么事了吗?”人们忍不住好奇的问。

如今扬州城内,苏府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这家茶楼可并不是苏家的产业啊。

有人嘘声,将听来的事情说与大家听。

“哇,是哪家这么厉害?”有人问。听说那些钱可不少呢。

那人却摇头,然后努力的向茶楼里面看去。不知道是不是扬州城的人呢?

身后的喧哗吵闹声陡增,人们回头看去,见是苏家的马车驶来,车上下来一个素面威严的妇人,有眼尖的识得伺候在一旁的是苏家的管家。

“呀,苏夫人来了。”有人低呼。声音虽低却渐次传递了出去,众人纷纷回头,又有人忙忙抬袖遮住头面。心中却闪过一丝诧异。苏家的人不退给自己钱,自己低价卖出去,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却依旧不敢放下袖子。

苏夫人径自向茶楼里面走去,拥挤的人群自动退避两边让开一条道。

这里的异样显然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身材略胖衣着富贵的人抱着拳过来打招呼:“苏夫人。”

苏夫人看过去,点头回礼:“钱老板。”

“苏夫人这边请。”没有多余的话,钱老板让开道路,伸手做请。

苏夫人看他一眼,向前走去。

在雅间里面坐定,房间里便只剩下了苏夫人管家和钱老板。

“苏老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还请夫人节哀。”钱老板开口道。

一般人都会说是听说,他用的却是知道。苏夫人面无表情,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管家亦如是。

“想要毁我苏家的人究竟是谁,还请钱老板告知。我将不胜感激。”苏夫人道。

竟然如此直白的问出来?钱老板神情微讶,但也只是一瞬间。“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老板是聪明人。”苏夫人的声音莫名让人觉得冰冷刺骨。“钱老板既然做出这样大的阵势来,肯定不会是为了挽救我们苏家什么的。”

钱老板脸上现过一丝笑意,看向苏夫人:“夫人说的没错。我钱某是做生意的人,事事当以生意为先。这件事嘛,与我而言,也是一桩生意。只不过,这生意比平时做的要危险许多。”挑眉一笑,“但若是成功,收益也是很诱人的。”

这话说的也是无可挑剔。

但是,苏夫人显然不信。“我虽然是一介妇人,但是这些年跟在我们老爷身边,多少也知道些东西,钱老板莫要欺我。”

钱老板嘴角噙着笑意,说着不敢不敢。“在下说的是实话。”又道。

“看来秦勉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啊——”苏夫人不怒反笑,拉长了声音道。

那钱老板听到秦勉的名字当即色变,看向苏夫人,“说什么?”旋即发觉自己失态,忙掩饰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告诉我的吗?”

“钱老板再如此强撑,就没有意思了。”苏夫人端坐那里,下巴微微扬起,带着绝对的威严与不容挑衅。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素日里在扬州商人面前威严无比的钱塘此时却不由被震慑到了。扶在扶手上的手不由得握紧,思忖片刻道:“苏夫人既然知道结局已定,又何必追问?”

苏夫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犹如鬼哭一般的笑声,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钱老板这话说的多好,何必追问?何必追问!”拍案而起,以手撑着桌子对着钱老板怒目而视声声讨伐:“我夫被害!就是因为你们这群小人!如今,你居然问我何必追问?钱塘!不如我派人灭你妻女,你来问我,我也还你一句何必追问!”手指钱塘,目眦欲裂,声虽颤抖,却如洪钟,震人耳膜。

钱老板素日虽然总是被夫人管束,然而此等场面却是第一次见,心跳不由漏了几拍。然而苏夫人的话语还在继续。

“你们害我夫君性命,又妄图侵吞我们家产!如此卑鄙行径,没有丝毫廉耻之人,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哈哈哈哈——”苏夫人忽的大笑,大笑着哭着,眼角噙泪。“钱塘,你就没有一点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吗?”

“苏夫人这话说的为免太过了!”钱老板怒道,他此时方才醒悟苏夫人说的灭他妻女的话,忍不住心中怒火。

“今日是我苏家树大招风,引得有人利用你们合力将我们打压,他日,你和秦勉怕也难逃这样的结局!且看我们苏家没了之后,先轮到你们哪个吧。”苏夫人说完,身子站的笔直端正,平复呼吸,转身就要准备离开。

各样的情绪在钱塘眼中不停的闪烁,见苏夫人真的要走,忙喊道:“夫人且慢!”

苏夫人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我若告知夫人,必当得罪那人。这样亏本的买卖,我不能做。”钱塘道,“不过,夫人若是肯将贵府请的那位先生告诉我,我还是愿意相告的。”

那位先生?苏夫人嗤笑,如今竟然还在想这个。苏夫人回过身:“你就不怕会因此得罪那个人?”

钱塘揣着手道:“你不说我不说,”又看了眼管家,“想来大管家也不会说的。如此,外人又怎会知道?何况,我只是请夫人告知姓名罢了,至于能否请的动那位先生,会不会得罪那个人,就不用夫人操心了。”

“苏飞!”苏夫人忽的说道,打断了钱塘的话。

苏飞?苏家的人吗?钱塘疑惑。

“钱老板可以说了吗?”苏夫人问道。

“不知那位苏先生是哪里人氏?”钱塘没有回答继续问道。

“钱老板先告诉我我的问题,我自然会相告。”

第243章 真相吗

“苏夫人,”钱塘苦笑,“仅仅一个名字而已,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判断真假,最起码也要说一下是哪里人氏吧?”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会告诉你。至于真假,你若不信,也可不问。我从你这里拿不到答案,秦勉那里拿也是一样的。想来他对那位先生也同样感兴趣。”

钱塘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是,太子太傅。”

声音很小,几不可闻,但是苏夫人还是捕捉到了,那几个字在脑海中不停地回荡,荡的让她觉得头晕。“太子太傅?”她反问。

钱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苏夫人只觉得满脑子嗡嗡直响,有些站立不稳,管家亦是吓了一跳,见状忙扶苏夫人坐下。

许许多多的念头和画面在苏夫人眼前不停的闪动,顿时让苏夫人手足无措。

“我知道苏夫人心中不相信,那些官员高高在上,如何会盯上苏府。”钱塘在一旁说道,“我也不知道也不明白,但是他们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得罪的,我们再很大程度上也是被逼无奈。或许抛去身份,就是因为苏府的钱财太过招眼吧。”钱塘无力的解释着。“如今在做这件事情的是太子太傅手下的人,平时只让我们称呼其为公子,他手上拿的是太子太傅的信物。这件事情,知府大人也知晓,所以我和秦老爷才确信是太子太傅的。”

如此几番解释,不过是再说他说的是实话,没必要骗苏夫人,请苏夫人也将实情以告。

竟然是他!苏夫人手握紧,指节泛白,口中喃喃。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可见其惊讶程度。

管家在旁倒了茶水递给苏夫人,又帮忙打扇,苏夫人这才渐渐缓了过来。当前,当以大局为重。

“苏飞,扬州本地之人,一位年轻的先生。我们府出事之后便已离开府中,钱老爷若找,怕是要费一番功夫。”苏夫人道。

说完起身,“今日的事情,钱老板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说罢,打开门,离去,管家拧眉看了眼钱老板,跟了上去。

“苏飞,本地人,还是年轻的。姓苏啊——”钱塘不理会已经离去的苏夫人二人,口中喃喃的分析着这简单的信息。

此时茶楼下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看来是卖了票据之后就离去了。苏夫人和管家的出来再次因此不少的骚动,然而骚动也只是往两侧站了站,厅堂里人虽然多却是鸦雀无声,直到苏夫人离去,议论声交谈声才再次响起。

“夫人?”回到苏府,管家急急问道,“他说的话可信得吗?”

一个富商而已,无缘无故被当朝太子太傅下手,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可还记得今年元宵节过后知府上门的事情?”苏夫人的声音苍白无力,然而这样轻轻一点,还是让管家醒悟过来。

“总不会是因为被咱们拒了婚事之后就如此做派吧!”管家不敢相信。

“钱塘为何会愿意告诉我们,并不是因为只单单要给我们互换信息。”苏夫人叹了口气,“不要忘了,钱家跟咱们府上是有相同的事情的。他是真的担心会步入咱们的后尘。”

所谓的相同的事情,那就是,联姻失败。而且,钱家的更加过分。苏家当时只是拒绝,而钱家,却在快要到娶亲之前,发生了那样一桩丑闻,导致婚事不得不作罢。而这丑闻,究竟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恐怕太子太傅大人那里定会做一番计较。

“所以,钱塘说的是真的?”管家说道,虽然是疑问,但是心中却也是相信了的。

这样人亡家毁,是个人都会害怕吧。

事情就是这样的了?真像就这样如此直白的,突然的出现在他们眼前了?虽然去之前,苏夫人心中并不笃定能够找到什么线索,然而真正得知之后,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

对于他们苏家而言,虽然坐拥财富,他们却从未做过任何奢侈的事情,就如同寻常人家一般过日子。大多数的时候,他们反而是在拿出钱来做些实打实的善事。即便是这样,也要遭人迫害。还有街上的那些人,他们的流言蜚语,以讹传讹,这些年来苏家做的那些善事,只是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被大家全盘否定,苏夫人一颗心如同被腊月的霜雪一般被覆盖,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说的当然是真的。”苏夫人的声音冷冽,“如今咱们想要立马发难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假如我们真的将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太子太傅做事必然会有所顾忌。那钱塘,既得了咱们府上的钱财,还有那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所谓的先生,又能为自己的安全得一道屏障,他为什么不说。”

管家松了一口气,“还好夫人没有将真实的消息告诉他。”暗自庆幸。

对于外面的人所讲的,苏府不过是请了个厉害的种花草的先生的传言,苏府是从来不予理会的,所有的人都认为苏府这是默认。但是,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知道,所谓的先生不过是苏映雪罢了。

“我也算不得是欺瞒他。雪儿出去,用的就是这个名字。”苏夫人道。

管家恍然。“那眼下咱们要怎么做?”

话音落,外面又想起急促的脚步声,苏夫人和管家一颗心顿时都提了起来。

“夫人,姜老夫人来了!”来人气喘吁吁的说道。

“娘~”姜家老老少少一群人护着姜老妇人进来,苏夫人迎了上去,一时之间,委屈与伤心齐齐涌上心头,一句娘喊出口,就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姜老妇人拍着女儿的脊背也是大哭,嘴里喊着,我苦命的女儿啊,我那可怜的姑爷啊。好好的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啊。

一时之间,站着的老老少少都红了眼睛吸着鼻子,孩子们大声哭泣,大人们小声啜泣,悲伤瞬间将所有人淹没。

姜家住的离扬州城并不近,苏唯出事的消息还是刚刚才得知的,一家人又惊又怕更不敢相信,老夫人惦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无论如何,非要立即就来这里。姜川这才慌忙的向邻居接了两辆牛车,赶了过来。

第244章 别姜家

姜川擦了眼泪上前相劝,姜老妇人才渐渐收了眼泪,满脸疼惜的看着女儿,“事情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话未说完眼泪滚滚。

对姜老太太而言,从未期待女儿过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只要平安顺遂不吃苦受穷挨气就很好了。自女儿嫁入苏家以后,过得比她想的还要顺心顺意。谁想平安了大半生,突然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娘快别难受了,死者已矣,咱们还得看以后啊。”姜川劝道。他们来这里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来看一看能做些什么。虽然他们没什么财富,但是还是期盼能够找到帮助妹妹的方法的。他看了看屋子,又向外看了看,疑惑道:“雪儿呢?怎么没见她人?”

姜老太太这也才注意到,他们来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见到苏映雪。苏映雪素来孝顺,即便悲痛,听到他们来,也肯定是要来见的。此时不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苏夫人拿着帕子擦泪解释:“老爷出了那样的事情,不知道官府会怎么判呢,我把她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啊姜老太太先是点头说送出去也好,但是旋即又哭,“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可怎么好”

苏夫人情难自禁,也忍不住抹泪,但还是说道:“虽然孤苦了些,但总好过在这里。”

“是啊,大姐说的没错。”姜川道,“只是,大姐如今有什么打算?”

苏映雪走了,但是她没有走啊。姜老妇人看向女儿。

苏夫人摇了摇头道:“如今府中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雪儿离开已属不易,我是走不了的了。”

这么大的动静,官衙那里岂能不知?不过是没有正式的批文不敢擅自行动罢了,实际上暗地里监视着的人却是一个也不少。

姜老夫人眼泪不止,口口声声喊着我可怜的儿啊,就让我替你去受这罪吧,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我那么好的姑爷竟然被安上这样的罪名啊——

苏夫人泪流不止,却也只能好生劝慰。

“母亲说的哪里的话,这种事情哪有替的?再说,官府的批文还没有下来,究竟如何处置尚且不知道。母亲尽可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全力活下去的。”

姜川和李氏也在旁相劝,姜老妇人才算是止住了哭泣。但依旧很是坚持非要留下来不可。

“不行!我不走,我一定要亲眼看着才行!”不然不放心啊。

“母亲何必如此,如今家宅内外全都乱了,母亲在这里我无暇顾及,很是不放心。母亲听女儿一言,跟着小川他们回去吧。我会派人定期报平安的。”

“是啊,母亲。”李氏上前一步,“这大家宅里的事情咱们又不懂,在这里呆着又不能给大姐帮忙,还要劳累大姐记挂。还不如咱们好生回去,让大姐放心的处理事情。若真是有什么用得着咱们的地方,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能赶过来了。可比在这里好啊。”

姜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活泛了些。其实她也明白,自己在这里也只能添乱罢了。但是,她怕啊。

“母亲,”苏夫人拉着姜老夫人的手,她心里当然明白母亲的想法。如同自己担心雪儿一样,她的母亲又何尝不是担心自己啊,害怕啊,当然害怕啊,她说不出任何空洞的安慰的话,也知道那些话不过是无关痛痒,“母亲安康,女儿才能全力以赴啊。”

至于全力以赴做什么,她却没有明说。

不能让女儿为难啊。姜老夫人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家人心情平静了下来,这才坐下来好好说了几句话,当着姜老夫人的面苏夫人哪里敢说实情,只推说不知道,正在想办法查等等。又问苏映雪离开东西下人可带够了吗等等,苏夫人都一一回答了。

听得外间脚步声阵阵,又有嘈杂之声,知道女儿还有很多事要做,姜老夫人便在儿女的劝说下离开了。

“有什么消息,千万不要瞒我,一定要派人告诉我!”上车之前姜老夫人不放心,再三叮嘱。见女儿答应下来,才与李氏一起上了车。

苏夫人看着站在外面的弟弟,叮咛嘱咐:“以后,母亲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好她。”

话虽简单,却如千钧之重。姜川喊了声姐姐,但是又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点头答应下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亦是叮嘱。

送走了姜家一家人,苏夫人在府门前站立了好久,风吹动她的衣衫,让人莫名的觉得那样的孤单寂寥。

“老爷,等我,我很快就会陪你去的。”口中轻声喃喃,眼中的不舍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什么事?”苏夫人问早就焦急的等着的管家。

“孙老板他们几个去了官府告了咱们的状了。”

苏夫人疑惑,“钱老板那里不是已经在买进了么,怎么,他们还指望着能从官府那里”说到这里苏夫人停了下来,有一件事情她方才忽略了,那就是,知府是太子太傅的门生,是他的人,无论是上告还是买进,都只是演给大家的一出戏罢了。

“还有客栈那里,已经证实了钱老板的话,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虽然查不出真正的身份,但是是太子太傅的人没错。”

“看来,批文就要到了。”苏夫人不由握紧了拳头。可是我该怎么做啊~

最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居然是朝中大员,如今,可怎么办?

内宅的妇人虽然见惯了商场的各种手段,但是对于这些官员,她见过的最大的也不过是知府罢了,如何对抗一个一品大员?

告御状!对,告御状!妇人念头闪过,“收拾东西,今晚咱们想办法逃出去。”苏夫人对管家交代。

这里的一切注定是要没有了的,那些在苏家手下做活的那些人,也不必再理会,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丢下,只为去寻求一个清白!

“姑娘,趁机会咱们去告御状吧!”彩云说道。

几番周折苏映雪也打听到了这件事情跟太子太傅脱不了干系,二人回到客栈里商议。

“不行!如今这样的情况,告御状是不可能的。”苏映雪道。

为什么?

第245章 抓捕

“为什么?”彩云不解的问道。

苏映雪站起身,“当初唐俊匆忙离开,我并没有告诉你原因,还让管家在各处备足日常所需之物。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得到消息说,皇帝病危。”

彩云吓了一跳,也终于明白当时姑娘为何绝口不提此事。

“皇帝病危,太子监国,太子太傅就算是被查出有这样的事情,如今用人之际,太子也不会去管这样的事情的,就算是管,估计倒霉的也是咱们。”

太子太傅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这样的时候他当然不会任由人们来打断自己的手和胳膊的。

“更何况咱们现在除了打听来的只言片语,察觉到的异样,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这件事。”

“那可怎么办?”彩云急的要哭。

“这世上报仇的手段可并不只有告御状这一种,既然皇帝病危,太子想要谋政,又要防着其他几位王爷,那咱们就想办法帮能够帮咱们复仇的人上位!”苏映雪说道。声音里是前所未有过的感情,让彩云听了有些害怕。

天啊,要参与到诸位之争当中吗?

“咱们在这方面能做的并不多,”苏映雪道,“但是参与储位之争,金钱支持是少不得的。”这个与她当初刚回来时的想法竟如此巧合的又成为了一体,只是此刻的感情却不是以往。

“可是府上已经被”彩云说不下去。苏府里面虽然还有银钱,终究不再是苏家了啊,里里外外那么多人都盯着呢。

苏映雪冷笑:“爹爹做了一辈子善事又有何用?到最后这些人还不是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拿不走的不拿,但是能带走的全都带走。咱们现在就去找母亲!”带上母亲一起,她们母女二人一起一步一步为父亲报仇!

苏映雪说完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彩云跟上,二人径自向苏府方向赶过去。

然而走出不远之后就发觉奇怪,因为人们纷纷向鼓楼东大街那边跑去了,这边顷刻之间便没了人,不少的商家甚至关了门去看。

发生什么事了?

苏映雪看向人们汇集的方向,忍不住心惊肉跳。该不会这么巧吧?

彩云已然拉住了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也不甚知道,只说:“听说官府抓人了,大家都去看热闹!”

官府,抓人!鼓楼东大街那里,正是苏宅啊!

苏映雪疯了一般的跑去,瘦小的身子此时恍若一道风一般穿过人群。彩云回过神忙追了上去。

然而此时那里已经人潮涌涌,聚集了不下千人在苏府外面,里里外外好几层。官兵们把守着,阻止看热闹的人群继续向前。

两个人拼劲了全力终于挤到了前面,苏府的府门打开,此时兵丁差役正押解着一个个手缚着绳子的苏家的人出来。苏夫人的手被绑着,因为被官兵推搡而发髻凌乱,眼中正恨恨的盯着站在一旁的知府。

苏映雪泪如泉涌,不顾一切就要向里面冲去,彩云见状,死死拉住。守着的官兵见状皱眉:“你们什么人!”

彩云忙解释道:“对不起差爷,我们公子以前受过苏家的恩惠,见到这情况一时难以接受。”

这扬州受苏家恩惠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如这个公子这般的,眼下还没有。嗯,也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但是到底是年轻,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赶紧退去,莫在这里阻挠办案。”官兵呵斥。

彩云低头连声应是,死死的拉着苏映雪在众人的好奇和挤挤之中退了出去。

身后的嘈杂之声渐小,彩云已经将苏映雪拉到了一个小胡同里面,与那边的喧闹相比,这里安静的可怕。

“娘!”苏映雪再也忍不住,随着失声痛哭人也蜷缩在一起。彩云眼角酸涩,夫人啊,她们和蔼又尊敬的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公子,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彩云忍住哭泣说道。

知府开始抓人,很快就会发觉苏映雪不在的,也许,很快就要开始搜捕。

“我要救她!”苏映雪按住那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眼中的泪滚落。

“公子!”彩云急了,声音急切但是因为刻意压低而有些沙哑,“你知道我们做不到的!”

她们两个一没人二没工夫如何能救得了人?她们冲出去只会被那些官兵抓罢了。“公子你听我的,咱们先出城,回头再来打听,也许结果没有那么坏呢!”

苏映雪摇头哭泣不肯。

“公子这样只会让自己也陷入险境,于事无益啊!”彩云再三劝道。

“大人!”搜查府邸的首领向方知府施礼禀报,“没有找到苏家小姐!”

知府皱眉,看向那边跪着的一群男男女女,其中那位夫人跪的笔直。“苏夫人!”知府踱步走过去,“令千金去了何处?”

苏夫人头扭向一边,并不回答。

知府冷笑,“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像这样畏罪潜逃是罪加一等的。你若是将令千金的藏身之处告诉我们,我们便不再追究此事!”

苏夫人亦是冷笑:“我们苏府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从未作奸犯科!如今,受奸人所害而至此!想要诳我,为免太小看了我!”

知府脸一拉,甩袖冷哼一声:“给脸不要脸!”

苏夫人那里却大声喊道:“官府批文,要拿的是苏家之人!他们都只是受雇于我苏府,并不是我苏府之人!你们这样滥抓无辜,小心天谴!”

正要走开的知府呵呵几声笑:“姜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们府里的人提前得了消息,你便将府中所有的人遣散了,试图逃避责任!呵呵,”干笑几声,“你的那点小算盘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无论是走掉的还是没走掉的,一个也少不了!”一边摆手唤那头领:“下追捕令!现在立刻全城搜查,务必将苏映雪给找出来!”

头领低头应声是,召集两队人马,如一道利剑一般,从人群中劈开出去!

“姑娘,来不及了!快跑!”彩云听到那高喊的下追捕令,知道事情已然败露,拉起苏映雪向胡同深处跑去。

快!要快!那里,她知道有一条出城的近路!

第246章 出城

喧闹声脚步声议论声四起,议论的人群中一个青色身影跑的飞快但脚步声并不大,身影转过几道弯,很快叉着腰跑进了一处高门大院。

“姑娘!姑娘!不好了!”青色的身影喊道。

内里董婉已经走了出来,“怎么了?可是官府已经去抓人了吗?”

跑回来的人正是青筠,此时顾不上气喘,断断续续的将在街上看到的事情一一说与董婉听。

“苏映雪不在苏府?那她会在哪里?”董婉双手交握成拳,“是了,肯定是苏夫人已经将她送出城了。”心里那口气还没松下来又道,“不不不,苏映雪那样的人,纵然被送出去,也很可能会偷偷回来的!咱们得去帮她一把才行!”

“可是姑娘,公子不让你出府啊!再说,官府都找不到她,咱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她?”

是啊,城门四开,又不知她会从哪个门过,更不知她身在何处,可怎么帮?

“顾不上那么多了,”董婉道,“速去备车!咱们就撞撞运气吧。”

尽人事听天命,青筠应声是,叉着腰跑去。家里的车夫早得了董凌的交代,不许董婉出门,一个也不肯驾车,被青筠好一番哄劝连带着威胁,才好不容易说动了一个车夫。

马车很快的驶出董府的后门,迅速的消失在巷子里,混入了热闹的大街之上。

官府出动那么多人去苏府抓人的事情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在扬州的大街小巷传开,大家都停下了自己手里的活儿,有跑去看热闹的,有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议论的,酒楼茶肆里的生意比往日淡了很多,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消息,还特意派出几个伙计去看,好作以后的谈资。但是,看热闹归看热闹,生活还是得继续,要养家糊口的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看所谓的热闹,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养活自己一家人。生活已经不易,没有那么多时间为别人而悲喜。

此时扬州城南门那里,已经有十来个官兵在搜查进出城的人们,一旁的休息棚里两个差官坐在那里喝着茶。

“忙了这么长时间,渴死了。”其中一人端起茶碗,一口气喝完。

“大人只说让找人,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查什么查?”另一个道。

他们这些人谁知道那苏家姑娘长什么样子,在这里查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人罢了。而且人家府里昨天就得了信儿了,既然逃肯定早就逃出去了,在这里查什么查?浪费时间!

起先那人嘘了声,“小声点!大人这不是没办法同上面交代嘛,人跑了,再不尽心尽力可怎么行?”

另一个端起碗晃头一笑,“也是。”管他呢,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照办就是了。至于抓到抓不到,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

“怎么办啊公子?”彩云声音发颤。纵然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往这边赶,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就只差那么十来步,她们就能够提前出城了。

苏映雪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是的,凭她现在的本是是没有办法救母亲的,她要做的是去搬救兵,搬救兵!江月,江月,要先去凤城找到江月!

城门口,把守城门的官兵一个个严阵以待,过往的人一个个搜检仔细才能放行,但是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只不过遇到年轻的女子会多盘问几句罢了。

“你是什么人?”

“出城做什么?”

然后再认真的审视一番,再放人出行。

苏映雪松了口气,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唤上彩云走进了一家商铺。片刻之后,彩云抱着一堆笔墨纸砚跟在苏映雪的身后出来了。

“咦?怎么回事啊?城门这边怎么这么多官兵啊?是出什么大事了吗?”略有些粗哑的声音高声扬起,引起前面排队的人的注意。

一个人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小公子带着一个抱着一堆纸的小厮。“你还不知道啊?小公子,苏府被官府查抄了,听说苏家的女儿跑了,官府正在追捕呢。”

苏映雪拿着折扇低着下巴,“哦——”声音一曲三折,似乎是听了之后才终于了然。“原来是抓捕逃犯啊。是哪个苏家啊?”又打听问。

只是还没有等到那人回答,便已有官兵指着那人道:“你!快点!”原来已经排到那人跟前了。

没有画像,适龄的女子也没两个,所以盘查的非常快,城门口并不算拥堵。

只咋眼间,方才答话的那人就已经出了城门了。

“你!快点!”官兵又指着苏映雪喝道。“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苏映雪和彩云忙上前一步,对着他们恭敬的施礼笑呵呵,那官兵看了看他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走吧!”

苏映雪打开折扇摇啊摇的迈脚离开,没走两步却忽的听到一声喝:“站住!”

彩云吓得呆在原地,强撑着才没有让双腿打颤。苏映雪已经合上了折扇笑着转过身,“官爷有何吩咐?”

那人看了看彩云怀里的纸墨等物,“你们带这些东西做什么去?”

苏映雪愕然道:“这些东西不能带吗?”又害怕道,“我们只是出去采风作画,要是不行我们不要就是了”

采风作画?那官兵看了看,读书人的东西他也不懂,随手翻了翻,看了看皱着一张脸满脸可惜表情的苏映雪:“天马上就黑了,你们这个时候去采风作画?”

似乎是见不是要问罪,苏映雪松了口气道:“哦,是问这个啊。”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和天,“傍晚时分的景色那也是十分有情致的,”拿折扇点了点官兵的胳膊,“城里可没有这种美景啊~”感叹着。

读书人的事,搞不懂。官兵也不再细究,一挥手放行!见苏映雪对他再次施礼之后才打开折扇离开,心道,这读书人还挺有礼,跟平时见得那些眼高于顶的酸腐书生们不一样。不过,作画?这么小的年纪,心里笑了两声,贪玩罢了。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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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姐妹情

董家的马车在扬州城四个门前晃了一圈也没能发现苏映雪的踪迹,董婉在内里急的手里一直绞着帕子。

“姑娘,要我说,那苏家姑娘铁定不在扬州了,咱们这样到处乱撞也没什么用啊。”青筠半似抱怨半似劝道。董婉静默沉思没有说话片刻。

“去南城门口!”她忽然喊道。然后便催促快些!

苏宅的方向离南城门那边是最近的,如果当时苏映雪真的在城中,事发之时,她肯定在那附近,若要离开,当然是选择最近的。手一捶腿,真是笨啊,越急越乱,当时怎么没想到!

到了南城门附近,董婉和青筠下了车,在城门口不远处的茶棚下坐下来喝茶,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城门那边。直到忽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董婉差点就站了起来,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两个人施礼,离去,站住,回神,答话,最后离去。

见那两个身影远去,董婉绷直的身子才忽的松了下来,松开手,只短短的片刻,手心里便全是汗水。

还好,还好,总算是,离开了。但是!董婉放下一锭碎银子,唤起青筠,坐上在一旁等候的马车,向城门外驶去。董府的马车当差的人都是认识的,随便看了两眼就立刻放行了,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马蹄嘚嘚疾驰声,车轮转转辘辘声,苏映雪不动声色自然而然的如同所有的行路人一般避让到了路旁,然而马车却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停到了跟前。苏映雪身子一阵紧绷。

“雪儿妹妹!”低低的呼唤声清晰的传入耳中,苏映雪抬起头,正对上董婉担忧又急切的眼神。

“婉姐姐!”苏映雪头不动,眼睛却向道路前后看了看。

“快上车!”董婉催促。

没有再犹豫,苏映雪和彩云忙上了车。

一进去,就被董婉拉住了手抱住了肩膀。“好妹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董婉大概是第一次这么为人担心,一向自诩淡定的她此时完全乱了方寸。

然而此时的苏映雪却不复刚开始时候的慌乱恐惧与失态。眼中虽然有泪,但还是忍下了:“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苏映雪素日里的性情她还是知道的,如此这样,定然心中是大悲伤的。但是,哥哥不许说那些东西,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劝人了。似乎一刻之间变得笨嘴拙舌。

苏映雪却没有想这些,此时她想的只是,如今她眼前的这个董姐姐还是在真切的关心着她的,只是她不知道,她真心爱慕的那个人正是害了他们苏家的那个人的亲孙子。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跟她说,什么感情都在她跟前发泄。她不能!她甚至在想,这一次见过面之后,不知道她们下一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苏映雪摇了摇头,她不敢再想下去。

“婉姐姐,我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如此做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放心,我没事的。”

董婉更加心痛,声音哽咽:“傻妹妹,在我面前何须这样强颜?要是想哭就哭吧。”

然而苏映雪并没有哭:“姐姐放心,妹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

董婉眼中的疼惜更甚,看向对面的那个姑娘,是啊,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从那个被囚困在深宅大院的期期艾艾的小姑娘变成了能够冷静对待这场变故的大姑娘了,也许再也不能以大小而论了,她必须长大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董婉问道。不能问她的感受,不能回忆以往,因为人要往前看,但是,不知道她对前路有没有打算。

果然见苏映雪摇了摇头。

董婉从车座下面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你当日托我将那些产业卖了,我当时还说不急,虽然你再三强调,但是还是太急切了些,只卖了三处。这些银两里面有我自己的一些体己,虽然不如你当初用来置办产业的时候多,但是多多少少总会帮你一些的。”

苏映雪没有推辞,谢过董婉:“剩下的那些,就送给姐姐吧。”她淡淡的说着。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感情。

董婉此时忍不住皱眉,但一想又了然,苏映雪心思细腻,应该是害怕自己对她有过多的感情牵连不忍心牵连自己吧。“不,”董婉拒绝,“你先找个地方好好的安顿好自己,这里等我将所有的产业卖掉,再将银钱想办法给你送去。但是,你安顿下来之后一定要想办法传消息给我啊。”董婉叮嘱道。

“婉姐姐,如今我们家已经倒了,我现在是潜逃的罪人之身”

“那又怎样!”未等苏映雪说完,董婉高声制止,“当初你就说过,有人想要害你们,虽然我们最终还是没有查出是谁,但是只要是被冤枉的,就一定会有昭雪的一天。既然是被冤枉的,那,你就不是什么潜逃的罪人。相信我,苏家不会一直蒙受这等冤屈的。”除非,是那个害了苏家的人等上高位。但是那样的人怎么能登上高位呢!

苏映雪嘴角苦笑,垂下头却一句话也不说。说什么呢,好像什么也说不了啊。她的手摩挲着锦盒,打开翻看那一张张的银票,里面还贴心的放了些现银。虽然看起来匆忙杂乱,但是已经很好了。这些,一定会帮她大忙的。

“谢谢姐姐。”苏映雪最终只是道谢。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董婉道。

苏映雪抬头头,视线看向董婉,那绝美的脸庞并没有因为担忧而受到丝毫的影响,反而是另外一种美。像什么呢?苏映雪忽的响起西施蹙眉捧心之态。果然是美人,就无论怎样都是美的。

“城门处如今查的严,姐姐还是要多小心为妙。我如今暂且没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姐姐还是快下回去的好。”说罢喊停车。

董婉皱眉拉住苏映雪的手:“雪儿。你是在怪我听到你们府上的消息后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你吗?”

苏映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是说昨日啊。昨日就算来了又怎么样呢?昨日她也顾不上这姐妹情啊。摇头:“没有,姐姐,我只是太累了,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而已。”拍了拍董婉的手,“但是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姐妹。”也仅仅是好姐妹。不知以后会不会成为敌人,但愿不会吧。苏映雪尽力挤出笑容,但是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这是强颜欢笑想让自己放心啊。董婉点头放手:“你要保重好自己。”

苏映雪点头答应下来。

车夫已经将车停了下来。苏映雪下了车,车停在一条溪流旁,两岸杨柳依旧轻轻,在秋天的风里摇摇荡荡,似乎要挽系住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只有风吹过。

苏映雪下车向掀开了车帘的董婉施礼道别,转身离去,毅然决然,让董婉莫名的觉得浑身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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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火烧

“姑娘!”彩云怀中仍旧抱着那些东西,快跑两步追上了苏映雪,“董姑娘要是送我们一程,咱们不是能够早点回去吗?”彩云不解。并不是她怕累,而是她们如今的状况实在是危险。

苏映雪疾走若飞奔,丝毫没有看周围的风景,只是偶尔有人经过时有些警惕,如今她实在是没有心情解释那么多,只说:“听我的就是了。赶紧赶路吧,咱们要连夜走。”

连夜走?离开吗?彩云心道。但是看到苏映雪那凝重的表情,最终没有再问出来。任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还能够淡然已对的?

其实这个距离并不是特别远,但是,因为二人心中焦急,虽然她们走的已经很快了,但彩云还是非常的焦急,傍晚的风微凉,但二人还是汗流浃背。

等到了那个小院落,苏映雪没有再避着那几个丫头,也没有同她们再去做所谓的解释。如今苏府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抓起来了,根本就不像她们当初想的那样能够安全的避开官府的追捕。

“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毁掉!拿上各自的东西,咱们连夜离开!”苏映雪一面将花圃中刚刚安顿好的花草一一毁掉一面吩咐。

雨晴吓得跪下抱住了苏映雪的腿:“姑娘使不得啊!这些可都是咱们大家的心血啊!”花圃之中的事情看着简单,然而却是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每一个成功的培育背后都有数以千计的失败。就这么全都拔掉剪断扔掉毁掉,那简直是往她们的心上扎刀子啊!

苏映雪手下只停顿了一刻:“雨晴!如今形势逼人,咱们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些东西上路!而我,宁愿毁掉它们也不会让它们落入他人之手!我知道你心疼这些东西,但是,人命远比东西更重要!”说罢抬头看着那六个丫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难不成你们也想落入官府之手!”苏映雪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让几个丫头听了心生惧意。姑娘从未如此过,见彩云冲她们几个使眼色,忙低下头也纷纷去如苏映雪一般将那些花草拔掉剪断揉碎,彻底毁灭。

东西并没有很多,眨眼间,院子里一片狼藉!雨晴低垂着头站在一旁抹眼泪,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掉!

“取稻草和火把来!”苏映雪吩咐,东西都是现成的,很快就好,稻草和刚刚揉碎剪断的花草被搅在一起,火把点燃,瞬时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雨晴泣不成声,跪在院子里看着那火光明亮,身子弯下来如同一个虾子,紧紧的缩在一起。

然而苏映雪并没有管那么多,现在这些东西只会给她们带来麻烦,苏家的下人走了那么多,官府的人现在是在城中搜查,但是很快,周围也会被搜查的。这些东西,绝不能留!

苏映雪此时眼中只有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害怕。彩云正觉头皮发紧,忽然发现苏映雪看向了自己,不由挺直了脊背。

“这里只有两匹马,”苏映雪道,“这里面只有咱们两个会赶马车,一会儿让她们乔装一番,你带着她们去凤城!”

彩云正要低头应是,发觉不对,忙又抬头问:“那姑娘你呢?”

雨晴自然也听到了,停止了哭泣,擦着眼泪的袖子也停在那里。

苏映雪身子挺直,看了看她们几个:“今日城中查抄咱们府上,所有的人都被捕了。当初我和母亲的一番心意官府置之不顾,只要曾经是苏府的下人,便一定要逮捕。看眼下的情况,是要将所有人全部逮捕之后才会宣判如何处置。你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这不是她们要问的啊。彩云着急,“姑娘你呢?”再次追问。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牢中受苦,所以,我要先行一步!彩云你知道路的,我会替你们安排好一切,找好帮手再离开凤城的。”

“姑娘!”彩云着急。在苏映雪没有告诉她朝堂天下要乱的时候,她心中的担心或许还小一些,但是知道了以后,她怎么能够放心姑娘一个人骑马跑那么远,而且还是连夜!这样的情况,单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姑娘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啊!”

其余几个人也是如此,雨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姑娘,那我爹娘呢?”

当初以为她先来,爹娘在案子确定之后就会同所有获得自由之身的人一样,离开扬州,然后她去城门口接他们。那现在?

“他们也被抓了。”苏映雪道。火光照射下,苏映雪的眼中有烈烈的火焰闪烁,整个人被那光芒照耀,却没有让人觉得温暖,只让人觉得寒冷,绝望的寒冷。

所有留在苏府的人,无一幸免,全都被知府给抓了。

雨晴毕竟年纪还小,这一听之下更是吓坏了,但是旋即嚷起来往外冲:“我跟他们拼了!”

这个他们说的自然不是她的爹娘,说的是那些抓捕苏家的人。她年纪小,弄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事情,只知道抓了爹娘的是官府!

彩云心里喊了声小祖宗忙抱住,其他几个人也连忙拉的拉抱的抱劝的劝。“你这样去除了自投罗网,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啊,更不要提救出你爹娘了啊。”

“我不会让任何人有事的!”在一片低声的吵嚷之中,苏映雪开口,“这里就交给彩云你了。”拍了拍彩云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去。

“雨晴!”眼看苏映雪已经离开了这片小花园走出了月洞门,而雨晴仍然在闹,彩云阻拦不及,终于出声呵斥,“你不要再闹了!姑娘已经够心烦的了!”

雨晴被突然的大声呵斥吓了一跳,忘了继续的挣扎,彩云趁机松手跑开,穿过月洞门,向苏映雪走的方向跑去。然而终究还是晚了,苏映雪开了门上了马,毫不犹豫的一挥马鞭,马儿吃痛,风驰电掣一般蹿了出去。

“姑娘你要保重啊——”彩云追出门口大声喊,然而留给她的只有背影和呼呼的一阵疾风。彩云的手还在伸开摆动,然而泪水却肆流,她猛地一擦眼泪,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既然姑娘把大家都交给了她,那她就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她们也要尽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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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夜遇

初秋的夜缓缓降临,天空高远空旷,月华初上,繁星渐渐出现并闪耀着光芒。微凉的风在林间在草地上轻轻拂过,让人觉得很是惬意舒服。这是独属于秋天的美,但是,苏映雪无暇去看。

马蹄声嘚嘚,她的身子半伏在马上,只看得到两边的树木不停的向后退去,身后的尘土飞扬,偶尔有未归家的行路人因被这荡起的尘土呛的咳嗽。“什么人啊!一点公德心都没有!”有人抱怨的伸手在空中挥了挥,试图将那尘土挥去。

身后的事情苏映雪看不到,身后的谩骂苏映雪也听不到,纵然此时听到,她也没有心情去理会。骂啊,她也很想骂!骂天,骂地,骂老天爷!骂这人间世道人情!靠着她们苏家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将自己八字都快挨不着边的亲戚拔出来来跟她们苏府攀上关系,如今她们家倒了霉,便一个个如同躲瘟疫一般远远地避开!狗屁的善人!苏映雪心中骂道!

快啊,快啊,快啊!这马儿怎么跑的如此的慢!凤城,凤城什么时候才能到?救母亲!救母亲啊!苏映雪心中忍不住颤抖,手上一个用力,马鞭再次打了下去,马儿吃痛,加快了速度。

为了节省时间,苏映雪并没有绕太远的路,只是挑了一个比较近的路从扬州城的南面向北面绕行,快了,很快就能到扬州城的正北面的那条大路了,只要上了那条路,一路向北,只需几天,就可以到达凤城。也许用不着几天,也用不着到达凤城,她就可以遇到返回来的江月。苏映雪满心焦急的算着行程,丝毫没有注意到左边大路上也有一匹马疾行而来。虽然密林挡住了视线,但是那马蹄声亦是同样的焦急。

“吁——”伴着一声急切的勒马声,马儿的嘶鸣声,苏映雪的左方忽然间一匹马前蹄高高扬起,骑在马上的人死死的拉住了缰绳蹬紧了脚蹬才没有被马儿甩下去,那浓墨色的马蹄在苏映雪的瞳孔中不断放大,眼看马蹄就要踏在苏映雪的身上,马上的人却忽的惊叫一声,以雷霆之势从马的右侧翻飞而下,飞下的同时手中的拳头亦是打了出去,硬生生的将那匹马给打倒在地上。马儿受惊嘶鸣,在地上四蹄乱踢,那人单膝撑地稳稳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停留,立马起身奔向堪堪勒马停了下来的苏映雪那里。

“雪儿!”那人声音非常焦急。

苏映雪被那突然闯出来的马吓坏了,虽然并未手上,然而却受惊不小,此时面色惨白,在月光下更甚。听到有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再次受惊,忙看过去,直到看清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子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秦子卿。

秦子卿已经奔至跟前,苏映雪下了马,他忙上下查看,见苏映雪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昨天不是已经离开了吗?”苏映雪看了看秦子卿的身后,那匹马已经站了起来,然而也只有那匹马,没有任何人或者马车。

然而秦子卿却没有回答:“这话倒该让我来问问你!你明知你们府上要出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是听说了。苏映雪皱眉只不语。这要她如何说?

空气中一阵沉默,让人觉得几分尴尬,林中的鸟儿飞过,呱呱两声难听的很,似乎在有意刺破这种尴尬。

既然回来了,那就无可避免了。他们之间就更不该有太多的牵扯了。

“子卿哥,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苏映雪说着,翻身重新骑上了马就要离开,秦子卿眼疾手快,拉住了马缰绳。

“为什么!”秦子卿着了急,“他都已经走了,你还是不肯让我守在你身边保护你?哪怕他不能保护你,你也不能容忍我在你身边吗?”秦子卿的声音因为猛地抬高而犀利,让苏映雪心中一阵惊惧。

“放开!”苏映雪没有回答,手用力想要夺过缰绳。但是终究还是力气太小,没能夺过去。“秦子卿!”这是从小到大,苏映雪第一次对他提名道姓,“你对我的好,此生此世我永不忘记,但是我们之间,再也不能有任何的感情,除了恨!”苏映雪咬牙切齿。

恨?秦子卿显然吃惊,手上的力度一瞬间有些松懈,那个恨字是真真切切的恨意,是从心底从肺腑发出来的恨意!

他不明白!

他听从苏映雪的安排,除了她,没有来得及跟任何人告别,只是为了听她的安排,帮她去做事!走到半路忽然间听说了苏府的事情,他连口水都没有喝,当即便赶了回来。一路风吹日晒,口渴难耐也没有丝毫的停留。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苏府出事,如今只能是苏映雪顶着,那样大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可能顶得住!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早点赶回来,早点回到她的身边,守护着她,不让任何人去伤害她!

然而,她却说,他们之间不能有任何的感情,除了恨!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秦子卿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让他里里外外从心到肺冷了个彻彻底底,但是他不甘心,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秦子卿的手再次抓紧缰绳,眼中满是愤怒不甘委屈,他仰视着马匹之上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也一样在看着他,不,那不是看他,是在瞪视着他,充满恨意的瞪,不,那眼中为何忽然间充满了泪水?是什么?是不舍,是心痛,是委屈难过?

秦子卿皱眉,他有些看不懂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他只是听说叔父被传的那个罪名,说他已经被了,说所有的商家都缠上了苏府,让进行赔付,说苏府遇到了大麻烦了,天大的麻烦。可是,现在苏映雪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在这样的晚上,为何一个人独自骑马赶路?那个方向,不是回扬州的方向。

“究竟出了什么事了?你不要难过,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你。”秦子卿的心忽的软了下来,柔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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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质问一

马匹之上的人却没有回答,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似乎要将所有的情绪统统咽回到肚子里面去,最终转过头,只留给秦子卿一个侧颜。

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苏映雪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对于秦子卿,她一直心怀愧疚,他对自己有多好,她的心里很清楚明白。但是,再好又有什么用,他的家人还是害了她的父亲,害的她们家破人亡。苏映雪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微微颤抖。她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与你无话可说!”说完苏映雪趁秦子卿没有反应过来,马鞭一甩,奔腾而出!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秦子卿只觉得头痛,叔父的事情他也是才知道啊,怎么就跟自己牵扯上了杀父之仇了?他们家是同苏家争生意了,但是,不至于这样啊。可苏映雪眼中的恨是真真切切的,没有丝毫掩饰的恨。

难道说?

秦子卿忽然害怕起来,他看了看扬州城的方向,又看了看苏映雪消失的方向。握了握拳头,最终翻身上马,快马向扬州城而去。

他必须先查明真相!

天色已晚,大街上走动的人已经渐渐稀少,城门处已经没有人再进出城,守着的差役摆摆手招呼着其他人:“关上吧关上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大伙累了一天了,早收拾安排好值夜的人早些回去休息。”其他人这才揉了揉已经有些僵硬的脸,也是,该走了,没找到要找的人,又不怪他们。再说就算是找到也没有赏金。

几个人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将城门关闭,正在这时,一人一骑忽的从城门外闯进城来,带起的风刮飞城墙上贴着的其中一张纸,烟尘滚滚,几个人忙掩住了口鼻。

“什么人!找死啊!”几人甚是不满。在这城门之地竟然还跑的这么快!没看到他们几个吗?但是马上的人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之上,只有马蹄声回荡越来越远。

“奶奶的,真他妈倒霉!”一个差役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方才他正在说话,冷不防吃了一口鼻的尘土。抄起家伙就要向方才那个人消失的地方追去,被其他几位给拉住了。

“算了算了,累了一天了。”有人实在是不想再动,随便劝上两句。看城门嘛,他们能有多大的权?再说,万一是官府的人有急事呢。现在这个关头还是少找事的好。

此时的秦府灯火通明,秦家老爷秦勉和长子秦子鹏忙碌了一天回来,此时正在吃秦母特意吩咐人备下的夜宵,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说着话。

外面忽的脚步乱乱,婢女婆子也一阵惊慌,佟妈妈气色慌张的忙进来道:“老爷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门帘再次被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闯了进来,门帘尚未完全落下,人已经站到了秦老爷的跟前。

秦勉收起脸上的尚未散去的笑意,粗粗的眉头皱起来,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扫兴的将手中的汤匙放下,看向同样黒沉着脸的小儿子。

“你都多大了,还这样冒冒失失”开口便要训斥。

“我找爹有事要说!”秦子卿开口打断。

秦勉神色不虞,虽然他们两口是挺疼爱这个小儿子的,这个小儿子也的确有几分的天分,原本指望他能认真进学考个功名,可是这个混小子自今年起就开始犯浑,三天两头往外跑,居然还离家出走!真是气死老子!今天,竟然还打断老子说话!

“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是这样同你老子说话的!”秦勉怒道。

然而秦子卿却没有答话,脸色沉沉的只是盯着秦勉的脸看,丝毫不理会秦勉是不是生气了。

秦子鹏忙放下了汤匙起身站在了秦子卿的旁侧,做垂手恭立聆听教诲状,趁机用胳膊撞了下弟弟。

秦母也忙出来圆场,对着秦勉嗔道:“孩子才刚回来你这么凶做什么?”又抬头问秦子卿吃饭了没。

秦勉的脾气虽然急躁,但是对于儿子也是真的疼爱。眼看着秦子卿已经跟着老大低下了头,身上的怒气便也消去了大半。

“父亲教训的是,还是因心中有所疑惑,一时情急失态,还请父亲责罚。”秦子卿说道。

这个样子才像是圣人子弟嘛。秦勉怒气全消,捏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儿子。“嗯,这样才像话。既然回来了,回头就好好的去学堂里去,别再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了。你看看你这一年落下多少功课!”

“孩儿知道了。”秦子卿低下头只说知道了,并没有答应好或者不好。

见屋中气愤已然好起来,秦母这才忙招呼着让两个儿子坐下来,又命人给小儿子拿碗筷乘宵夜吃。秦子卿本要继续说话,却被大哥秦子鹏暗示了好几回,这才低着头强忍着心中的焦灼将一碗莲子粥给喝了个干净。秦母满意的看着小儿子,脸上笑开了花。

东西撤去,所有的下人也都离开了,一家人重新开始说说笑笑,然而秦子卿却再也忍不住了。

“父亲!苏叔父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问出,屋中瞬时安静下来,秦父秦母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来不及收去。秦子鹏在桌子下偷偷拉了拉秦子卿,但是秦子卿不为所动。

这傻小子。秦子鹏心中无奈摇头叹气。

秦母收了笑容端坐看向小儿子,语气中有些艰涩,“你叔父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这真的是想象不到的事情。谁能想到素日里他伪装的那么好,竟然丝毫看不出来。只是咱们两府相交这么久,情义毕竟深厚,虽然听说了这样的事情,而他也已经伏法,你爹和我心里也不好受。但这是官府判的案,咱们再有钱也只是商人,左右不了官老爷们的决定啊。”然后又庆幸,“好在当初你跟那苏家姑娘的婚事只是口头那么一说,没有留下任何的凭据,不然如今肯定是要连累咱们秦府倒霉的。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第251章 质问二

秦母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秦子卿心中的急躁就忍不住要跳出来。

只因为秦子卿答应了秦母不会再纠结于与苏映雪的婚事,秦母还以为秦子卿出去那一趟已经对苏映雪彻底放弃了,最多不过是有些兄妹之情罢了。一时不察,说的便有些过了。

“父亲和叔父相交这么多年,叔父究竟是怎样的为人,父亲难道不该是最清楚的吗?”秦子卿再次开口,没有对方才说话的秦母,依旧是看着秦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勉沉着脸开口,“我几天不见你的人影,你一出现就哭丧着一张黑脸,我好不容易开心一回,你三番两次的跟我作对是不是?”

“这么说,叔父出事,父亲很高兴?”秦子卿没有回答父亲的质问,抓着父亲说话的重点重新问了出去。

秦勉一下子恼怒起来,手中的茶杯被扫落在地,瓷器的碎裂声顿时让每个人紧张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秦勉怒不可遏。

“就是我说的字面的意思。”秦子卿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他的心中已经隐隐升起一种不安之感。父亲一而再的躲避回答问题,不肯直面,本身就是有问题的。那一切,难道真的如苏映雪所说?

苏家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为何她会一个人在夜里狂奔?为何她会恨他?会委屈难过却最终还是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离开!她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父之仇啊!

“好!好啊!我养的好儿子!别人家里出了事,回来就先质问自己的亲生父亲!当真是个好儿子!”秦勉气的一手背后,一手不听的挥舞着发泄着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秦子卿原本忍着的平静的眼光渐渐冷去。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心里苦笑,父亲母亲自诩最是疼爱自己这个儿子,但是他们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最真实的需要。他们爱的,从来都只是从自己孩子身上能够得到的什么。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爱读书,他们不知道自己是真心真意的喜欢苏映雪,他们不知道自己对于苏家二老是更加依恋于他们的亲情,他们不知道自己自己听到苏家的事情对自己是个怎样的打击......哦,不,他们现在怎么会在乎那是不是打击,他们现在只想毫无顾忌的来享受他们的幸福喜悦!但是苏家倒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要还苏叔父!

无数的为什么在心底窜起,但是秦勉却一句也不肯正面回答,他越不肯面对,就越说明有问题。

秦子卿脸上一抹无奈的笑,他是不是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然而这一抹笑也让已经进入暴怒状态的秦勉感到刺眼,“你笑什么!”他突然伸出手指指着秦子卿怒喝。

秦子卿的脸上一瞬间僵硬,脸上的苦笑收去,垂下头,不再做出任何表情,垂手而立。

秦勉的咒骂之声终于渐渐停歇,他坐下,想顺手喝口茶,这时才发现茶杯早已碎裂在地,而外面的丫头们听到争吵之声并没有干进来打扰,一时之间,更加生气。

都是这个逆子!他的手重重的捶了下桌子。

秦子卿一撩衣服,跪了下来。没有被捶桌子的声音吓到,秦母倒是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父亲母亲,”秦子卿先是行了个大礼,然后跪直身子,“如今这里只有咱们一家人在,孩儿斗胆一问,只求爹娘能够如实相告,”秦子卿看着秦母的面色变得发白,秦父刚刚稳定的脾气要再次暴起,继续道“苏家的事情,跟咱们究竟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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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退让

“啊呀老爷啊,这样的事情可不能乱认啊!”秦母尖利的喊声瞬时响起。

秦子卿依旧抬着头看着秦勉,面上的表情晦涩难说。他垂下头,“请父亲不要因为孩儿的疑问而生气,孩儿只是想要知道真实的情况。”

秦勉冷笑:“真实的情况,这不就是你期待的真实情况吗?”

秦母愣住了,这,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不知所措的看看秦勉又看看自己的儿子,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做什么。

“父亲,如果事情不是咱们做的,您只管说不是就可以,但若是咱们做的,孩儿也该有知情权的。孩儿方才就已经说明了,孩儿只想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并不敢妄图揣测些什么。而且,只有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孩儿才知道在外人面前应该怎样面对。”

“轩儿啊,这件事真的不干咱们的是啊。”见秦勉没有说话,秦母开口道。

秦子卿看了看母亲,有看了看父亲,秦勉自从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此时只是审视着看着秦子卿,似乎在琢磨自己的这个儿子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秦子卿却已经重新磕了个头,跪直了身子道:“既然如此,孩儿知道了。”

说完便起身站好准备告辞,被秦母一把拉住:“你知道什么了?”

秦子卿疑惑道:“方才母亲不是说了吗,这件事与咱们府上无关。孩儿知道的就是这件事啊。”

秦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看出了什么破绽呢。

“孩儿因为赶路回来,有些疲累,就不奉陪爹娘了,孩儿先行告退了。”见秦母没有说什么,秦子卿告辞道。

秦母一如平时的和颜悦色,道:“好好,快去快去。好好休息才是要紧。”一面又忙唤人来伺候公子休息,又不放心,自己同秦勉交代了两句便同秦子卿一起向儿子的院子里走去。

此时夜深,虽然几位主子还没有休息,但是留下的也大部分都是值夜的人,前面的丫鬟挑着灯笼走在两侧,后面又跟着几个仆妇,路上便再无其他人了。

秦母拉着儿子的手,似是无意的问道:“你不是答应帮人家去做事要离开吗?怎么忽然间就回来了?是因为听到那件事吗?”

秦子卿都一一的回答了,口气之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孩儿路上听人说苏家的事情肯定是因为生意竞争才导致的,他们还说指不定就是最亲近的人做的。孩儿心想这最亲近指的可不就是咱们府上吗,当时跟人吵了两句,一气之下便回来印证。至于给人帮忙的那件事,其实,也没什么的大事。我已经派了阿四去传话了。”

秦母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怎么?是你自己回来的?阿四没有跟着伺候?”

秦子卿只是笑而不语。

“这怎么行!出门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秦母心情有些急躁。

秦子卿忙拉住:“母亲,我只是回来一趟罢了,再说阿四不是被我支出去做事了吗。我已经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母嗔怪:“这么大了?你才多大?你呀,根本就不懂当娘的心情。”

“是,是孩儿错了。”秦子卿笑道。

母子二人寂然无声走了一段路,秦子卿忽然说道:“有一件事情,还请母亲帮我。”

“什么事?”秦母问。

“孩儿知道爹娘一心想让我走科举,挣个功名好光宗耀祖。但是,母亲,您也知道的,其实我对于这个上面真的并不是很喜欢的。有的时候我反倒是更羡慕哥哥,他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那算什么喜欢的事情?”秦母打断道,“打理家族的产业,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就是挣钱罢了,钱再多,也被那些官老爷们看不起不是。还是好好的考个功名才是最好的。”

秦子卿颇有些无奈:“你看,母亲,我这边还没说完,你便说了这么多。”

秦母笑道:“好好,你说你说。”

“孩儿知道父亲和您的心思,想让我一心用在上。但是孩儿对于这实在是兴趣索然,纵然是用尽了全力,能够挣得一星半点的功名都是很难的。与其让孩儿在这方面浪费时间,还不如让孩儿多花些时间帮大哥打理生意的好。”

秦母停下了脚步,看向秦子卿:“是不是出门拿的钱不够,让你拮据了?傻孩子,不够的话你跟娘说啊,咱们家还能缺你这几个钱花?”

“嗯,也算是一方面啊。孩儿自幼大手大脚惯了。今年出去这几次,有的时候还真是发现手上的钱不够用呢。但是我除了手上的那点银子,也没有来钱的地方。所以我就想着要是能够跟着大哥学一学,将来就算是忽然间急着用钱,或许还能有什么用处。出门在外嘛,有再多钱都不如有技艺在手啊。”

秦母忽的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啊,还真是傻啊。打理产业算的着是什么技艺。”秦母无奈,这个孩子是被自己宠着长大的,五谷不分,事情更是不懂。“好了,你呀,就乖乖的好好就行了。至于钱的事情,回头我跟你爹说,除了每个月给你的定钱之外,再额外多给你点闲钱用。”

“母亲,就算有再多的闲钱我也总有用光的时候啊。”秦子卿也同样无语。

秦母无奈,“那好,那你说,怎么办?这学打理生意本来也就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就算是让你跟着你大哥学,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再说,你还是要以为主的嘛!”

“那不如这样,母亲跟父亲商量一下,给我一间铺子吧,一来呢,平时的闲钱就不用给我了,我只要铺子的盈利。二来,就算是我,也总得有休息一下的时候,闲暇之时学着做生意什么的,也算是为以后的万一做打算嘛。”

这个万一说的是万一考不上科举。毕竟科举是很难的事情啊,以防万一总是没有错的。

这个,秦母觉得还真的是得好好想一下。毕竟这个儿子虽然聪明,但是若是真的什么也不懂,秦子鹏当然不敢苛待自己的亲弟弟,但是,她不放心的是那个肖氏。如今自己掌家,肖氏还总是想在背后搞点小动作,那万一有一天他们夫妻二人不在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说不定真的会被肖氏给欺负呢。

“那好,回头我就同你父亲商量一下。”

第253章 果然

凉风习习,漫卷了空荡荡的院子。此时屋内屋外俱已安静。

秦母带着人将秦子卿的院子安排妥当就带着人离开了,而秦子卿并不习惯有其他人伺候,就将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全都打发了出去,秦母留下看着的人见屋子上映照出的人脱去了外衫,人影放大之后又骤然消失。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便也回去复命了。

马上就快子时了啊。

秦子卿听得脚步声远去,将方才准备好的玄色衣衫重新穿好,并未开门,而是打开了窗户,跳了出去。今夜的月光已经黯淡了下去,天空中铺着层层云朵,将月色掩盖。

几个转弯之后,便顺利的来到了一处熟悉的院落,门口一个婆子坐在台阶上打着瞌睡,在夜风中没有注意到方才略过去的那一阵轻风。

正方的门口处守着两个小丫鬟,秦子卿隐在一侧,从一旁的小过道里绕过到了正房的后面。此时屋子里的灯光已经暗了,有轻微的说话声。

“这个逆子究竟在想什么,你还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也答应他?”里面传来秦父生气的声音。

秦母不以为然,“哪里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再说轩儿那孩子你还不知道,素来都是心善的。估计是猛然听到苏家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才奔回来想问一问的。再说了,咱们不是也没给他说嘛。”

“哼,你看看当时他的那个样子,咱们说不是他信了吗?”

“信了呀,怎么会没信呢。我当时还以为要再多解释几遍才行呢,但是你看看,认认真真的不用赌气的语气说,他不是一遍就听了嘛。”

屋子里安静了一刻。

“还有,依我看啊,这孩子就是长大了,也知道为以后考虑了。就按照他说的,给他两间铺子,稍微学一点这方面的东西,将来咱俩也放心啊。让老大接管所有的东西不是不可以,但是咱们总得为咱们百年之后的事情考虑不是。”

秦勉不耐,“你就由着他胡来吧。”

“这怎么算是胡来?子鹏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跟在你身边学东西,怎么不见你说是胡来,哦,轩儿想学点东西,你不鼓励也就罢了,居然还说是胡来。我不管,这件事你要是不办,我就从库房里去支银子,再给他买几间铺子。”

“妇人之仁!”秦勉指着秦母道,“轩儿有几斤几两你这个做娘的根本就不知道。就他那死脑筋,根本就不是这一块料,让他好好的安心是正经。”

秦母叹了口气,说道:“我能不知道吗?但是,这个孩子有的时候实在是死心眼啊,你要是一件事情都不肯依着他,回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我是想着,就答应他,让他也好好体会体会打理生意的不易之处,或许这一打理,他就能够更用心了呢。”

“你呀——”

屋子里秦父的声音显然很是无奈。

“好了,老爷,不过是一间铺子罢了,也值得你这样心疼?儿子便真是没有打理好,大不了就是亏了,回头你再想办法解决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的是儿子,还怕什么?再说了,苏家如今败局已定,你好好的给大人做事,回头事情结束了,说不定能多赏我们几间铺面呢。”

许是夜深人静,秦母说话也少了几分忌讳,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压低,让躲在墙根下的秦子卿听了个真真切切。

如果此时月光明亮一下,就能够看清楚秦子卿此时脸上绝望的表情,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听到内里的谈话越来越露骨。

“你小声些。”秦父压低声音阻止道。

“嗨,老爷,等到苏家的案子判定,这件事情还能有人不知道?我不过是怕轩儿难过才没有让把事情的真相跟他说,但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诶,对了,那位大人说没说苏家究竟会判什么罪?别到时候斩草不除根,徒留祸害!苏家那个小丫头片子以前我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是上次她居然来这里找我,哼,还觉得自己厉害的什么似的。我当时不过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罢了”秦母忽然发觉话扯远了,清了清嗓子,“苏家那个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留不得。”

“嗯,回头我见了大人,自然会跟他说的。好了,都什么时候了,快点歇着吧。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呢。”秦父说道。

里面传来秦母的一声小声,灯火熄灭。

秦子卿的脑子中此时回荡着父母方才说的话。杀父之仇啊,果然是杀父之仇。

雪儿,雪儿。

秦子卿低下头,手捂着眼睛,泪水肆流,浑身发抖。为什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他那满心守护着的姑娘,最终却被自己的家人害的家破人亡。一面是自己最爱的女子,一面是自己的生身父母。现在,他该怎么做,他该何去何从?

是啊,他就是傻,他怎么可以那么傻。

他怎么就那样相信了苏映雪的话,就那样说离开就离开了呢?不然,也不会在苏映雪出事的时候不在身边。呵,其实在又如何,他的存在,如今对于她来说恐怕也是伤痛的存在了,也是于事无补的。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明明两家人关系很好的,明明他们之间是亲密无间的,怎么就到了非要害人性命夺人家产的境地了。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当查到父亲有意在跟苏家争生意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想来想去觉得不过还是生意上的事情罢了,做生意总会有竞争,为了拓宽新的道路,得罪朋友有的时候也是难以避免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大意,依旧是在第一时间告诉了苏映雪的,让她及时做好应对。但是,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做了很多的事情了。而生意竞争,不过是顺势而来罢了。

这一切,很早就预谋好了?

还有,母亲口中的那个大人是谁?为什么听他们说起那个人满是敬畏之情?

是了,但是靠父亲,怎么可能害的苏叔父丢了性命。那个人,肯定是官家的人。一定是的。

他,不能看着苏映雪受苦,不能看着苏家如此被人陷害,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父母亲。对于他而言,苏家夫妇二人,不亚于生身父母啊。

秦子卿苦笑,看了眼天上那片明晃晃的云朵,月亮此时正躲在它的后面,让人看了只觉得满是清冷之感,一如他此时丢失了的温度。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不重要,但是很多东西也很重要。

他不能因为他们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而可以掩藏,发生了的事情,就不可能抹去,也不是掩盖就可以忘却的。

永远不能忘记的。

第254章 读书

第二日一早,秦子卿的房门被伺候的小厮们小声的打开,却被房间内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身后跟着的几个捧着毛巾和水的丫鬟们纷纷吓了一跳,东西差点摔了。

“做什么这样大惊小怪?”房间内秦子卿伸长双臂舒展着腰肢,见状说道。

小厮讪讪的笑着:“少爷,你起的好早啊。夫人还是让我们轻着点,别打扰了你毕竟昨天少爷回来的晚,肯定是要起的晚的。”

秦子卿嗯了声,走到铜盆跟前,洗脸净手,结果丫头捧来的毛巾擦了,问道:“老爷和夫人都用过早饭了吗?”

小厮显然没有做惯这样的差事,一时之间也被问到了,一旁的丫头接过话道:“方才我们来的路上见到了厨房那边的人正往老爷夫人那边传饭菜,想来这会儿应该是刚开始用。”

来的路上见了吗?小厮挠挠头看向小丫鬟,见小丫鬟面色不惊,只沉着应对,一面又接过少爷手中的毛巾。

秦子卿嗯了声,自己拿起外衫大踏步向外而去,小厮再次受惊,忙跑着跟上去。“少爷,少爷你要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老爷夫人那边喽。”小丫鬟撇撇嘴玩弄着手里的毛巾低声好似自言自语,看了眼门口那边消失的人。

秦子卿大步进入了秦母的院子里,秦家夫妇二人的确是刚开始用饭,见到儿子过来,秦母显然很高兴,一边嗔怪着怎么不多睡会儿,一面又吩咐人赶紧备下碗筷,自己则是兴奋的只顾着给儿子夹菜布菜笑的一张脸开了花。

“母亲别忙了,您也吃。”秦子卿说道,然后夹菜给秦母。

秦母眼中泪花儿闪闪,儿子好像说长大就长大了,嘴里应着是,重新开始吃了起来。

在母慈子孝的这种气氛下,一顿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

用罢了早饭,按照日常,秦勉就该准备去铺面上处理事情去了,但是今天儿子过来,显然是有事的,所以秦勉就接过了丫头捧来的茶喝了口。秦勉看了眼仍在拉着儿子絮絮叨叨的秦母,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一大早上就赶过来,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我这边还忙着呢。”

神情颇为不耐。

秦母愣了下,看着儿子,这一大早过来是找他有事?

秦子卿果然肃重形容,“父亲,昨天孩儿跟母亲拜托的事情”

这件事哦秦母看了眼秦父,这件事她虽然跟他提了,但是到最后他也没个明确的答复。

秦勉冷哼一声,“你就这样着急?咱们家有没有短了你的吃穿用度,急什么?”

“是,”秦子卿不急不躁的应声是,然后道:“儿子只是想着多学点东西,不知道父亲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何,所以前来聆听教诲。”

聆听教诲?秦勉投了个白眼过去,信你的鬼话才怪!但秦勉没有发脾气,大约是因为儿子没有继续追问苏府的事情。

“你若是真听我的安排,那今天开始就好好的去学堂里面上学去,好好的读你的书,等你什么时候给我考回来一个秀才,什么时候再谈你说的那件事。”

秦母惊讶,看了看儿子,秦子卿抬手施礼:“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今日就去。”这下连秦勉都惊讶了。

他们这个儿子虽然从小的时候上就被教书先生夸赞聪明,夫妻二人也着实高兴了几年骄傲了几年,但是自从他大了些之后,也不知怎的,就是不肯好好,一心就知道胡天海地的跑,跟着那几个狐朋狗友,居然还被人夸作才子,老两口的脸都觉得被丢尽了。但是想尽了办法让儿子去才加考试,他都不肯,今日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秦父方才说的只要考中了秀才就同意商量让他学生意的事情?秦勉可不相信是这样的。

秦母却在惊讶之余很高兴,只要儿子肯,那以后他们秦府就不单单是做生意的下贱人家了,当然,那些得了秀才功名的人最是讨厌的就是这些铜钱臭味,到时候儿子说不定就不要这些了。老爷果然厉害啊。秦母心道。

见秦子卿一口答应下来,本来还要说很多话的秦父一下子便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虽然儿子今天,哦不,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些怪怪的,但是若真是能够好好听话,哪个做长辈的能不喜欢。既然儿子肯听话,他就觉得奖赏一番也是应当的。“嗯,这样很好。既然你手头上有些紧,今日开始,我就会交代人下去,今后你每个月从账上领的钱可以比以往多出一倍,若是能够得到学堂先生的夸赞,自然还会有别的奖励。你只要好生就行,银钱方面,我不会短了你的。”

秦子卿恭敬的应声是,“孩儿谢过父亲。”认真道谢。

奇怪,真是奇怪。秦勉心中不停的想着。既然没有了别的话说,便站起来身子,再次看了儿子几眼,任由夫人帮自己整理衣衫,最会大步离去,走的时候还摇了几次头,似乎想要将自己脑海里的想法摇出去。

秦子卿恭敬的目送父亲离去,见秦勉走出了院门,便同样施礼向母亲作别。秦母拉住道:“你干什么去?”

秦子卿笑着回禀道:“母亲忘了,方才父亲交代我今日就去学堂的。”

“真的去啊?”秦母显然还是不肯相信,觉得这只是秦子卿哄秦父开心罢了。

秦子卿却认真的点头,“真的。”

原来真的是真的啊。秦母旋即开心起来,忙唤人吩咐准备笔墨的准备车马的还有让从账房赶紧支钱给少爷送来的,一时之间忙而不乱的让所有的东西都去准备好,自己这边则是拉着儿子止不住的开心的说着话,又吩咐就好好但是也千万别累着了等等,还说什么别听你爹的什么非要考个秀才,别急别急,慢慢来等等。

这边肖氏陪着自己的相公用过了饭送走了人,赶来同婆母请安问好,一进到院落里便听到秦子卿要去的消息,耸肩嗤声道:“,哄骗自己人罢了。不过是变着法的要钱出去鬼混罢了。”但到底这里是秦母的院子,不敢高声说话,只是站在门口低声不屑两句,然后便重新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进来。

“唉呀,三弟要去啊。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呢。”一面走进来一面喊道一面又冲秦母施礼笑道:“这下母亲的一颗心也可安心啦。”

对于这个嫂嫂的夸张做派,秦子卿素来不喜,但是她既然没有在明面上给过自己难堪,他也就得自然敬她几分。秦子卿对着肖氏点头算是回礼:“是,”正好下人来回话手车马一切等物都已经准备好了,便起身向秦母道别离去。

秦母拉着又交代了好几句,这才放了手,看着儿子身姿挺拔潇洒俊逸的走了出去,脸上出现久违的骄傲。

第255章 流放啊

对于秦子卿突然间对于父母不再有任何的撒娇耍滑一瞬间如同长大一般安安静静的去学堂上学,秦家上下都表示了怀疑的态度,尤其是秦父和秦母,他们当然很希望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他们一面怀疑着,一面又期盼着。在陪同秦子卿上学的人选上斟酌了再三,各自安排了自己的人,但是三天过去了,每天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每天就真的只是认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哪怕是旧日的好友来找他喝酒,也都拒绝了。

“少爷可认真呢,今天学堂的先生还夸少爷来着,说少爷若是能一直如此努力,举人老爷什么的,那都是口袋里的东西。”下人回禀道。

一旁的人笑了起来:“什么口袋里的东西,那叫做囊中之物。”

小厮立马笑了起来:“对对,先生说的就是这个,囊中之物。”

一屋子里面其乐融融,秦母也是前所未有的舒心,听着仆妇们一个个好言好语的奉承着儿子聪明厉害等等,显得很是受用。

当晚秦父回来之后,秦母就将这一番话又再次说了一遍,满脸的表情都是骄傲。

“看来这孩子还真是想开了。”秦父沉吟道。除了刚开始回来的那一天,一直都是顺从努力的让人无可挑剔。

“是啊,依我看,他估计是听说了苏家的事情以后对苏家那丫头彻底死心了。”秦母道,又坐起身,“老爷,那丫头还没有找到吗?这可都这么多天了呀。”

秦父摇头:“这人要是想要躲开,其实也不是那么难。虽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是终究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能够让官府看到啊。何况还是个女子。”

尤其是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呃,当然也不能这么说,今年春天这个女子就做了件让全扬州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即便是这样,认识她的人也着实不多啊。

“那现在怎么办?找不到苏映雪,这苏家的案子就不断了吗?”秦母一脸焦急的问。

秦父摇头笑:“当然不会。”喝了口茶,“就算是官府等的,大人那边也等不得。”

秦母听到这话来了兴致,此时屋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说话,便往秦父跟前坐了坐,问道:“那,苏家的案子?”

秦父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摇头叹息一声:“今日大人还冲我们几个人发了脾气。”

“这是为何?”秦母又着了急。

“也不知道官府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得了抄苏家的旨意,但是旨意上却不许伤害苏家的任何人。”

抄家但是不让伤害苏家的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样断案不对啊。

“案子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判的,谁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问题也不大。咱们最主要的目的达成就是了。眼下苏映雪在逃,苏家也就只留下一个当家的主母。虽然说了不让伤害她们的姓名,但是,也要被流放千里。”

秦母重新坐了下来松了口气。流放千里啊,以姜氏那样的身体,别说是流放千里,就是百里她也不一定能撑下来。不伤害姓名,嗬,这官家可真会说话,到底还是会要人命的。这姜氏一死,那个小丫头片子就算是出现也只能是逃犯的身份,这辈子就别想跟他们秦家作对。就算是有人查出来跟他们家有关也没有什么用。

“说了什么时候流放了吗?”

“三天后。”秦父伸出了三根手指。“只是眼下有个难处。”

刚松了一口气的秦母再次紧张起来。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这苏家派人去打探苏唯的事情,竟然先一步知道了事情,平常人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拖家带口的连夜逃亡,这姜氏竟然没有这样做,反而是连夜将所有的下人的卖身契都还给了他们,对外说是早就还给了他们了。当日抓捕的时候,知府大人只说是但凡事苏府做事的人都抓,但是现在上面的案子判下来,说的确实只流放苏府的人。本来大人是打算默不作声将这件事情就这样糊里糊涂了解了就是了,但是也不知道那些下人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没说让抓他们这些在苏府做事的人,而且他们的身份都是良民。”

在苏府做事的人可不少啊,除了府里面的,苏府铺子里做事的人就更多了,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就都知道了。有的传言说但凡是在苏家做过事情的人都要抓,也有传言说知府大人滥抓无辜等等,这两天让知府大人也是忙了个焦头烂额。

“知府大人已经连夜上禀朝廷了,就等着看上面怎么说了。”秦勉叹了口气说道。

这是民意,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引发大问题的。其实他们都已经猜到了上面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

当然是放人了。毕竟那么多人呢,而且人家是在官府来之前就已经获得了自由之身,这边又跟一样那边勾结贼匪的案子没有关系,自然就更要放人了。

他们忙了这么写日子,最后也就只抓了姜氏一人,流放也只是她一个人。虽然说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是不能保证那些被放归自由的人当中有人想要为苏家报仇。官家当然不怕他们这些人,但是他们这些世代经商的人可不一样。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真是有人有事没事来寻自己个晦气,可也是够让人恶心的,尤其是,那些人可真不少啊。

秦勉有些发愁,忍不住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痛。

“这有什么?”秦母嗤声笑,“不过都是些小喽啰,要是将来真的有人想要闹事,那就把带头的那几个人给好好收拾一顿让他们在扬州无法立足就行了。咱们还怕他们一个曾经伺候人的下人不成?不过是杀鸡儆猴的事,我倒要看看苏家的那些下人里面,究竟有几个忠仆。”秦母哼哼两声。

这当然也是一种方法。秦勉不得不同意,但是心里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叹口气,或许自己真的是老了,刚做了这样的事情,心绪就开始不宁。要是搁以前,哪里会想这么多。

“流放啊——”院子的窗户下有声音低低,如果不仔细听就根本听不出来究竟是风声还是人说话的声音。

秦子卿来这窗户下蹲着已经好几天了,今天,终于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头抵着墙,有泪水从脸上落下,正映在月光中。

第256章 不如靠自己

清晨,秦家的门前已经备好了马车,这是这些天来已经形成的习惯,车夫悠然的坐在车上,他的眼睛看向秦家的大门,按照这几天的时间来看,这个时候三公子应该快要出来了。果然,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不过,他的身后今天跟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车夫眼尖,眯着眼睛看了看,嘴角露出了笑。

原来是公子身边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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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到凤城

但是下一刻,伙计却忽然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公,公子?苏公子?”

苏映雪虽然在凤城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这几个迎来送往的伙计见过的却是除了几个管事之外见得最多的,因为苏映雪连日赶路,整个人都已经脱了形了,但是还是被伙计给认了出来。

苏映雪闭了下眼睛点头,“是我。”喉咙里面含混不清的声音这两个字却还是能够听得明白的。

伙计当即跳了起来:“啊呀公子,你,”伙计看到了苏映雪的眼色,忙压低了声音“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苏映雪已经将一杯茶饮尽,喉咙里面的干涩哑疼也缓解了些许,她没有回答伙计的话,只是问道:“都谁在这里?”

这个谁问的自然是佟掌柜和孙管事几个人。

“前两天江峰来这边找掌柜的有事,今天掌柜的几个人才将所有的事情给处理完,方才才回了家去,说是明天要去什么地方。”苏映雪毕竟是老板,伙计便将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派人去请掌柜还有管事来。”苏映雪道。

伙计应声是就要离开,却被苏映雪再次喊了声,“先帮我安排一个房间。”

伙计看了眼他们的老板,灰头土脸,面黄枯瘦,形容憔悴,这幅模样实在是是该好好收拾收拾。忙在柜台处跟值守的人交代了,安排好了苏映雪的事情,这才跑了出去。

别的还好说,最重要的是苏映雪此时实在是需要休息,但她还是认认真真的洗漱了一番。泡在热水里面,疲倦之感蔓延开来,如果不是腿上的擦伤的刺痛感传来,苏映雪就要在浴桶之中睡去。拖着疲累的身子出来,将伙计备好放在那里的伤药涂上,这边刚穿好了衣服,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掌柜和孙管事还有三位左先生都已经在议事厅那边等着了。”外面的声音传来。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好,我现在就过去。”苏映雪边迈脚走出边说道,“将东西收拾一下。”大步而去。

此时的议事厅里面已经乱纷纷,这几个人都是知道苏映雪真实身份的,当初江月过来的时候事情还没有传开,只说是苏映雪遇到了事情,佟来和左思福几个人已经商量好一同上路去扬州当众帮忙解决事情,直到今天才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却忽的听人来报,苏映雪已经来了。江月更是吓了一跳。虽说当时彩云说很急,但是,怎么会这么急?

议事厅门口处传来脚步声,所有的人都齐齐站了起来,向门口这边而来。

“公子!”“公子!”声音不断,大家的面上都满是关切之情。

苏映雪一瞬间红了眼睛,这个地方是属于她自己的地方,这些人也都是同她一起同甘苦共创蓝图的人苏映雪咽下所有的情绪,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坐定,佟掌柜先开口道:“扬州的事情我们几个人已经商量过了,这件事其实也是可以解决的”

“现在形势已经变了。”苏映雪打断了佟掌柜的话,然后吩咐江月去外面守着门,保证不让人靠近,这才将苏家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来。

“还请诸位救救我娘!”讲完事情,苏映雪忍不住哽咽,看向座位下的五个人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佟掌柜几个人则完全被震惊了,“怎么会是这样?”不是说是生意之争吗?怎么闹得竟然这么大?

不知不觉,他们几个人竟然已经站到了一艘风雨飘摇的破船之上。几个人面面相觑。

“公子,这件事官府已经做了论断了,只是不知道官府如今是如何断的案?最终判决如何?”左思福开口道。

当时官府已经开始抓人,苏映雪只顾着逃离扬州,根本没有来得及细打听,只知道府中所有的人都被抓了,父亲已经被害,至于母亲会被怎样判决根本就不知道。

“这个倒也不难打听,眼下还是赶紧派人去打听一下,咱们才能想好对策。”佟来道。

这个倒是实话。但是,只怕会耽误事情啊。

“既然是官府判的案,若是想要翻案,这件事只怕还是得找唐俊王子。”

官府的事情,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能插手的地方并不到,最多是使点银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如果是王府出面干涉的话就不一样了。

只是,自从唐俊先行一步离开霸州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能联系上他。

“公子如今被官府通缉,不宜轻易露面,扬州那边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去查看的,不如我们兄弟三人先行一步去扬州看一看,公子就在此地等候消息,顺便再想方设法联系上小王子,那边有任何事情我们自会想办法通知这边的。”大家冷静下来之后,左思福说道。

几个人也纷纷赞同,如今看来这是最妥当的安排了,但是苏映雪却心中焦急。“我母亲身体不好,我担心她在里面会受不了。”话出口,眼圈却先红了。

几个人都是较苏映雪年长之人,如今听到这样的话也多少能够理解苏映雪的心情。长辈病弱,那牢狱之苦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消的。

“公子放心,虽然咱们无法让夫人免受牢狱之灾,但是免受里面的煎熬之苦还是能够做到的。”

“是啊,再说我们去了之后,将公子平安的消息带给夫人,想必夫人听了心里必然会安慰许多。”

“那好,那这件事情就拜托三位左叔叔了。”苏映雪郑重拜托道,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姑娘虽然已经很不错,但是终究还是年少,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后怕也是难免。几个人心里想到。其实就算是他们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未必见得就会比苏映雪沉稳。心里一面感慨,一面又觉得苏映雪还算是可造之材,这件事若是能够解决,大家也算是没有跟错人。

左思福三人抬手施礼告退,事情紧急,他们决定丢下所有的一切,尽快奔赴扬州,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得到了苏映雪的赞同。三人离去,苏映雪却再次坐立难安。

第258章 不见

连续奔波了几个日夜,纵然苏映雪此时心情仍旧难以平复,还是难敌身体的疲惫,听从江月的话躺在床上不过一会儿便已经沉沉睡去。

江月想了想,像彩云一样帮苏映雪拉了拉被子,将帘帐放下,灭了蜡烛,这才走出了苏映雪的房间。

“怎么样?”见江月走出来,佟掌柜忙走过来问,一脸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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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请万先生

得知被允许见端王世子,佟掌柜舒了一口气。看来虽然小王子走得急,但还是将事情同世子殿下说了的。

跟随者王府的侍者进了王府,几个转弯之后终于进到了一处院子里,这个院子里看着虽然没有几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佟来自进来之后就觉得浑身开始紧张,便是连气息都有些不匀。

这里绝不是外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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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不是好消息

天光大亮,苏映雪用力的睁开了眼睛。虽然歇息了一个晚上,依旧是浑身疼痛,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来不及安排合适的住处,苏映雪昨夜便直接歇在了客栈里,此时外面已经人头攒动乱哄哄。

永川客栈里的住客大多数都是做生意的人,这些人多数都会早早起来去做各自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就是金钱,越是小买卖人,反而越要事事操劳,因此前面的这栋楼上很是热闹。

苏映雪打开了窗户,阳光洒落进来,能够看到大街之上的热闹,叫卖的小贩,街头的小吃,一个个全都已经开张。无论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没有牵涉到自己,日子总还是会继续下去的。苏映雪垂下眼眸,将窗户关上,也将外面的热闹隔绝。屋中没有热水,店中的伙计估计是得了掌柜的吩咐,并不敢前来打扰,苏映雪只能用凉水随便梳洗了,头发齐齐束在发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栈里不停的有人打开房门走下楼去,有吃早点的,有算房钱的,有打听事情的,也有径自出去办事的,热热闹闹。客栈的伙计们忙忙碌碌的做着各自的事情,时不时的向后厨那边吆喝两声。

“公子!”

苏映雪刚打开房门走出来,身边就如同刮过一阵风一般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是江月。“你昨晚没有休息吗?”苏映雪看着江月黑黑的眼圈,神情憔悴,问道。

江月嘴角弯了弯:“休息了会儿。”随便含混的回答,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佟掌柜已经来了。”

苏映雪点头,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些问题,抬脚便向楼下走去,江月随即跟上。

“小王子如今外出办事不在凤城,不过好在临走前跟端王世子交代了,昨天我已经将事情同端王世子说了,端王世子说会尽快查明情况,将事情给处理好的。”佟掌柜简单的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下。

“他不在凤城?那事情什么时候能够解决。”苏映雪有些着急,看着佟掌柜为难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有些过了。本来就是求人办事的,若是唐俊,事关苏映雪,什么话都好说,但是现在是端王世子,人家能够答应帮忙把事情解决已经很好了,开口催促?真的不好开口。只是,他不在凤城?他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事情?苏映雪的心再次悬起来。

“公子不必担心。”佟掌柜开口道,“端王世子还是挺好说话的,我将所知道的事情一说,他便当即答应了帮忙查清楚事情的,而且,我当时离开的时候,亲耳听到他吩咐人办事的。”

佟掌柜的这席话果然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苏映雪缓了口气。“唐俊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苏映雪问道。

佟掌柜摇头:“端王世子没有吐露。”没有更多的话。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呢,苏映雪不过是现在无从联系上有些焦躁罢了。

其实想想也明白,如今朝局动荡,唐俊的行踪定然是端王府的机密,又怎么可能轻易向外人透露呢。

罢了,既然无从得知,就不能在这些事情上纠结了。文心和秀莲比自己提前一天出发,虽然自己是日夜兼程没有休息,路上并没有碰到她们,不知道她们到底到了没有。

“没有。”佟掌柜回答,“自江月来了之后,就没有其他的陌生人找来。”

“那看来还是在路上,估计应该也快到了。就劳烦佟掌柜帮忙先找个地方,也好等她们来了之后安置她们。”

“这件事情也好办。今早我已经打听过了,公子上次租住的地方如今还空着,如果公子喜欢,还是可以继续租下来的。另外我这边还挑选了几个地方,公子可以看看。这些地方距离咱们客栈也都比较近,环境也不错,公子方才说的花草什么的也是可以安置的。”说着将几份资料递给了苏映雪。里面有地址有草图,很是方便。

苏映雪看了看,如今不比当初,对于被官府通缉的人来说,虽然自己已经乔装打扮过,但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何况还有那些东西。苏映雪仔细的看了看,最后选中了一处,将它递给佟掌柜。

佟掌柜看了,点头认可。这是一个两进的宅子,虽然规格不是很大,但是布局很精致,且它的后门那边正好通向的是闹市。越是繁华之地,便越是好隐藏。

“就以掌柜的名义买下来吧。”苏映雪说道。

苏宅如今已经不再属于她们了,若能够救得母亲出来,她们还是需要一处安身之所的。

佟掌柜将图纸收下应声是,见苏映雪神色之间仍是焦虑,劝道:“公子不必过于担心,如今咱们已经把该布置的事情都布置好了,相信夫人很快就会没事的。”无论是私下还是官场,他们该拜托的已经拜托,该出动人的地方都已经出动,眼下苏映雪最好什么也不做,好好保护好自己就是最好的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苏映雪和佟掌柜均是吓了一跳,室内沉默一刻,江月手持宝剑侧身站在门口处低声问:“什么人。”

“是我,李寿。有事禀报公子。”

见苏映雪点头,江月方才开了门,果然见李寿一人站在门口处,冲屋内三人点头,然后走了进来。

李寿昨天跟着三位左先生一同出发向扬州而去,突然回来,定然是已经打探到了消息,苏映雪和佟掌柜不由都站了起来。李寿也知道事情紧急,见江月将门关上,施礼对苏映雪二人道:“已经有了扬州那边的消息,”看向苏映雪,“苏夫人被判流放千里。”神色郑重。

这个算不上是个好消息。佟掌柜神色凝重。虽然说是流放并不是处以死刑,但是流放千里也是个很重的刑罚。且不说千里奔波风雨无阻路途艰苦,就是身上那枷锁千里走下去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撑下去。尤其是听苏映雪说过,苏夫人的身体并不好。这个跟死刑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第261章 不幸之幸

“两天后就会出发。”李寿补充道。

两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改变这个案子已经做下的判决,两天的时间左先生他们也赶不到扬州,他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佟掌柜脸色骤变,看向苏映雪,此时苏映雪已经完全懵在那里,这实在是措手不及。

竟然这么快,苏映雪只觉得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脚下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又突然想起什么,忽然就跳起来向外跑去,佟掌柜一惊忙喊一声:“快拦下!”

江月反应过来,忙用身子挡住了门,拦住了苏映雪。

“放我离开,我要跟娘一起,我要跟我娘在一起!”苏映雪声音嘶哑哭喊着拉拽着江月,想要将她从门前拉开冲出去。

李寿和佟掌柜忙赶过来也堵在门口处,但是介于身份并不敢伸手去拉,佟掌柜眼见苏映雪此时如同疯魔了一般一心只想着冲出去,忽的大喊一声:“住口!”

声音很大,一时之间吓呆了屋子里其他的三个人,苏映雪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泪水瞬时就流了下来,“佟叔,我娘根本就撑不住的啊——她怎么可能受得了那个罪啊——”

“公子,公子你听我说。佟掌柜见苏映雪有了正常的反应,忙说道“这些押解犯人的差役,在扬州这样的地方虽然不起眼,但是实际上他们才是决定夫人能否走到流放地的关键。”

苏映雪留着泪疑惑的看向佟掌柜,不明白他忽然间说这些事什么意思。

“那些差役们不过是听从上官的吩咐做事,无论在哪里做事,做什么样的事情,能够有银子可挣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如果苏夫人仍然是被关在大牢里面,在上面那些官员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束手束脚,咱们就算是想要翻案,也要将上下所有的关节都给打通关系。”而这条路是尤为复杂的,尤其是这样的罪名,关系过近,也许会被牵连。“但是一旦走上了流放的道路,在路上有人坚持不下去,把命丢在半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啊,佟叔,我们要快点,要快点救我娘啊!”苏映雪简直要绝望了。就是因为路途太危险,所以才要快啊,或许她能够在两天内赶到扬州,只要速度能够更快更快更快!

“你去扬州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见苏映雪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佟掌柜高声呵道,又压低声音,“你刚刚才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夫人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回去跟她一起受苦,尤其是现在咱们有别的解决方法。”

苏映雪似乎真的忘记了她是才刚刚赶了几天的路才赶到了这里,似乎忘了她为什么赶到这里,为什么要逃出扬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念头那么疯狂的在心里肆虐的咆哮,但是在听到佟掌柜说有别的解决的办法的时候,所有的肆虐瞬时停了下来,“什么方法?”苏映雪焦急的问。

佟掌柜稳了稳情绪,声音放慢放低,解释给苏映雪听:“犯了此等大罪的人犯,又是妇道人家,在半途上丢性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咱们操作得当,可以让夫人假死。”

假死?苏映雪眉头紧皱。怎么假死?

“流放之人若是半途丧命,只需要在途径的官府里面进行报备,然后报于朝廷知晓就可以。至于尸体,很多时候都是验明正身之后便草草处理。没有人会关心一个犯了大罪的罪犯死了之后会怎么样的。所以我们可以这么做”佟掌柜声音压得更低,低的只有他们几个人在认真用力的听才能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在苏夫人他们离开扬州地界之后,咱们的人可以跟随上去,直接给那些差役足够的银两,一路上保证不让苏夫人吃苦,马车等物全都准备好,而只在经过的州城再下来走路。那些差役不过是要钱,只要你现在所看的《丁香结之巫山云》 第261章 不幸之幸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冰雷中文) 进去后再搜:丁香结之巫山云

第262章 累才是活着

“公子,如今消息已经传开,外面太危险,公子还是不要轻易外出的好。”佟掌柜劝道。虽然是扮作男装,但是就怕万一啊。

苏映雪摇头:“我不放心。”

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佟掌柜心道。但是他也明白苏映雪所说的并不是不放心大家做事,而是怕事情万一出现变故,怕来不及。

“那间宅子买下来吧,安排好人手,文心她们应该快要到了,江月——江峰应该也不会太远的。她们来了之后必须得安顿下来才行。”苏映雪吩咐着,却只是将他们上午说过的事情再次强调了一遍,“我们,要赶紧出发。”苏映雪木木的说道。

“公子不可!”佟掌柜拦了下来,“还是先同端王世子那边说一声吧。”

苏映雪看向佟掌柜,有些茫然。她有些想不起来上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住了一个,母亲危险,判了流放,后日执行。

“古人曾说,凡做事,谋定而后动。如今公子本身就处于危险之中,这样贸贸然的离开冲过去,于事无益啊。”尤其是苏映雪现在的这个状态,就算是真的赶到了苏夫人的跟前,究竟是会将苏夫人救出来还是会先被人发觉打乱整个事情,很难说。

苏映雪的双手止不住抖动,“那现在怎么办啊,母亲受不了的啊,母亲受不了的啊——”似是在同佟掌柜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江月虽然说从不多说话,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此时见苏映雪再次失态难以控制自己,心里忽然间有些悲凉孤独之感。她自幼便失去了父母,一个孤儿混迹在人间长大,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活下来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直到遇到了收养她的父亲,她才算是有了安居之所。但是这些年来虽然她被收养了,但是还提时代深深刻在心底的那种戒备那种冰冷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论怎样都无法抹去。没有了父亲,在面对失去母亲,很难过啊。江月心道。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对于无依无靠孤儿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悲伤,而是活下去。苏映雪此时的悲伤失态,只是还没有认清眼前,无法接受眼前的状况罢了。

慢慢就会好的。江月站好,抱着双臂拿着宝剑,一言不发。不擅长的事情她不会做,她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佟掌柜眼看房间内剩下的那个女孩子冷着脸站定,只得再次劝道:“我知道公子如今满心焦急,但是方才咱们已经商量过了的事情,李寿已经出发了,他的速度绝对比公子快的,且那边一旦有了消息会尽快传回来,公子若是贸然行事,万一错过了第一手的消息,岂不是事与愿违。”两天的时间赶不到扬州,已经出发了的人究竟走到哪里,他们根本就没办法知道,到时候就只能一点一点的跟上去找,反而不如这样坐等着前面左先生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更可靠些。“公子担心的无非是苏夫人的安全,有左先生他们在,你放心,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然后,”佟掌柜吸口气,“请公子提前出发去霸州,将事情提前安排好。”

“对,对。”苏映雪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过无数的事情,让她觉得头有些晕眩,是的,她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冷静,冷静,冷静。

“公子若是觉得无法安宁下来,不如同我一起去将方才说的宅子买下来,好好收拾一番,也好等到将来将苏夫人接回来的时候直接入住进去。”佟掌柜建议道。

苏映雪很是纠结,她当然知道佟掌柜这个建议的目的,但是她满心都是焦灼与抗拒,一颗心仍旧是想扑倒苏夫人那边去。

“越是危险的时刻,公子越应该想明白究竟要怎么做。这些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佟掌柜的话继续道。

苏映雪睁开眼睛,手依旧扶着旁边的椅子,心口的起伏渐渐平静下来,因为焦急而涨红的脸也有所好转。

“好,我们现在就去。”苏映雪说道。走到门口,江月却并没有开门,而是看向佟掌柜,如今苏映雪并不是那么冷静,还是谨慎些好,见佟掌柜点头,江月开门,紧跟着苏映雪走了出去。

苏映雪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这么让人煎熬过。宅子那边是她跟着管家亲自去的,安全起见没有安置任何一个下人,里面所有的家具布置等等一应都是换成了新的,但没有进行大的工程,没有请匠人,佟掌柜还要忙着客栈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其他人可用只好派店里的一个伶俐点的伙计指引着在凤城内大大小小的街市店铺里寻找各种各样的家具装饰等等物件。苏映雪用尽了力量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收回来放在眼下要做的这些琐碎繁杂的小事上,整整两天,没有一刻停留,每天苏映雪都是在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之后才在极度的疲累之中沉沉睡去。

本来还是伶俐活泼的店伙计忍不住跟掌柜的抱怨,“实在是太累了,实在是走不动了,掌柜的,行行好,换个人吧。”伙计哭丧着脸垂头丧气的揉着胳膊肩膀捶着腿求饶。

“再坚持坚持,要不了几天就可以了,工钱给你按五倍来算,到时候自然还会有你别的好处。只要将这件事情做好,回头我放你一个月的假,到时候再好好休息吧。”掌柜的安抚道。

伙计却更加难过了,“掌柜的,你不是要辞掉我吧?”一张脸几乎要哭了出来,“我这两天可真的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啊,我”

掌柜的反应过来了,笑道:“放心,不是要辞掉你,休息一个月工钱照发。”

听了这话伙计如遇大赦,这才拍着胸口放下心来。掌柜的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够诱人的,但是,也实在是累啊,忍不住多抱怨了两句,这才拖着身子到客栈给伙计们备下的休息室里面蒙上被子睡了过去。

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呢,得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啊。

掌柜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看被伙计掀起又放下的门帘,一阵出神。

“累了好啊,知道累,就还是活着啊。”

第263章 小集

该买的不该买的,都已经买下了,所有的东西都陆陆续续的送到了新的宅邸,门口却没有挂着苏府的牌匾,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附近的邻居走过,见这里这样忙碌,打听着是谁家买下了府邸,怎么没有挂牌匾等等,但是得到的都是不知道。

“这样不行。”佟掌柜说道,“公子既然已经化名,还是将牌匾挂上去,不然反倒是惹人注意啊。”既然要隐藏那就藏的真实一点。

苏映雪并不是不想挂,只是心中总是不太痛快。当时买的时候是以佟掌柜的名义买下来的,按说是该挂佟府的牌子,但是她害怕将来将母亲接来的时候会惹母亲伤心。可是若真是挂了苏府的牌子,也同样惹得人注意,而且,自己并不想挂上那个字。她总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在那日仓皇逃离扬州的时候,就落在了那个被自己曾经视为牢笼的地方。现在,那个牢笼回不去了,而这个

“公子,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东西莫要太在意啊。”佟掌柜劝道。

“那好,那就挂上吧。”苏映雪说道。虽然不情愿,但是大局为重。不过是个栖身之地罢了。

原本还要再劝的佟掌柜闭上了嘴巴,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这几天的忙碌之后,苏映雪的情绪果然好了些。脚步声响起,店伙计在外敲门,说是有几个姑娘要找佟掌柜。

“看来是她们几个来了。”苏映雪抬起头向外看了眼,但很快又垂下头。“我有些倦了,就依照我们先前说的,将她们安置进去吧。”

佟掌柜晓得苏映雪还是因为那件牌匾的小事苏映雪心里有些不舒服,点头应声是便要出去,没走到门口又被苏映雪叫住:“算了,还是请她们先进来吧。”

几个小丫头经历了这样的逃亡,又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身上还肩负着重担,恐怕此时心里早已惶惑不安摇摇欲坠了。

果然,文心秀莲被引进来的时候,两个小丫头还不知道自己见到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虽然当时姑娘交代过,说是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二人也是强装镇定寻到了这个地方,尽力保持着端庄的仪容,但是这一切在看到眼前人的时候全都变成了震惊,当确信面前的人是苏映雪之后,二人当即泪奔。

一路上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如今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二人一边哭一边问苏映雪为何会比她们提前到这个地方,待知道苏府已经遭到不幸之后,二人便又抱头痛哭,想要流着泪安抚一下苏映雪,却发现苏映雪神色虽然憔悴,却是一滴泪都没有落下,也只是眼角有些湿润罢了,相比之下她们二人的哭泣便显得有些悲伤过度。

姑娘哪里是不难过,肯定是早就难受的不行了,但是她现在只能强撑着罢了。二人心道,虽然没有相劝,但是二人却还是强忍下泪水,向苏映雪禀报了她们的行程。

“咱们既然能够安全的到这个地方就是喜事一件。”苏映雪说道,“以后大家在这里小心行事,万不可对外露了自己的底儿。”又警告道。见她们答应了下来,这才唤上人一起回到刚刚收拾好的府邸去了。

“东西还有些乱,你们整理整理自己安排房间休息吧。厨房那边佟叔会找人帮忙采买的,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便是。”苏映雪将人引入了府邸,交代好了事情,便再次去了客栈那边。就好像试图逃离这个地方一样,虽然是她自己打理的,但是她却并不愿在这里多呆一刻钟。

文心秀莲只道苏映雪如此忙碌还特意将她们送到这个地方安顿,心中感激不已,听苏映雪要回客栈去做事,哪里还敢露出半分的难受来,恭敬行礼相送。见苏映雪离去,二人执手相握片刻,互相鼓励一番,这才动身开始将这个小小的院落收拾起来。她们并没有如苏映雪交代的那般将自己的住处收拾,而是先将她们坐的马车里面藏着的花花草草收拾了出来,在早就准备好的花房中,将各类东西归置好。

只有这些东西好好的,她们才能助姑娘更快的让苏家再次崛起,这是她们的信念,执着的信念。只要有这些,什么都不会成为问题。

文心秀莲到的第二天,彩云和雨晴几人也都到了,小小的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彩云将她们几人安排好,洗漱一番换上了干净的男装,便也向客栈那边去了。文心秀莲几人并不以为意,现在是非常时刻,她们这些属于花圃之中的人全都安全的到了这个栖身之地,而彩云则是隶属于苏映雪的贴身侍婢,大家都是在做各自本分的事情罢了。何况,姑娘要做的事情肯定是更重要的,她们几个不能帮忙,只要不拖后腿便是再好不过了。大家互相安慰鼓励,一起经历了这样一场艰险的旅程之后,互相之间似乎更加亲近了几分。

彩云再次赶回客栈的时候,佟掌柜刚从端王府回来,向苏映雪禀报事情。

“端王世子怎么说?”两天了,王府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苏映雪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让佟掌柜厚着脸皮再次上门。

佟掌柜摇头叹息了一声回道:“世子殿下那边一直在忙,我并没有见到他的人。”

苏映雪皱眉:“看来是没希望了。”连见都不肯见了。

“并不是这样的。”佟掌柜继续道,“世子殿下那边似乎是真的遇到了大事,我虽然是等在外面的,但是从窗户那边能够看到世子那边进出的人一个个神色都很凝重。应该是遇到了大麻烦。即使如此,世子殿下还是特意吩咐人来告诉我,那件事情如今已经成了定局,该下的判决已经是定下了的。他已经派人去交代了一定要善待夫人,但是想要翻案,就只有让姑娘自己去找证据了,只要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他能够保证帮着咱们翻案。”

苏映雪苦笑,“说来说去,还是要袖手旁观啊。”沉吟一刻,“但是也不是完全放手不管,他能够亲自吩咐人要善待娘,就更多了一层保障。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搜集证据吧。”

第264章 恭候

搜集证据当然是很重要,但是眼下还是要先保住性命要紧。佟掌柜这样想,便将想法说了出来。如今苏家的人散的散抓的抓,虽然苏夫人将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给了个人,恢复了自由之身,官府也没有判他们同苏夫人一样流放,但是却还是关押在大牢之中,并未说是放是流还是怎样。

“王府的管事说,得到的消息说的是怕这些人闹事,所以要等苏夫人流放之后将这些人关个个把月再放出来。”到时候苏家的主子已经没有了,想要找也要有足够的银钱出发才行,再说到时候每个人也都会冷静一下,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总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有人闹事。

原本苏府的人用不得,而佟掌柜这些人又不认得苏唯,以及跟随苏唯一起去宜阳的那些人,行事便又诸多不易之处。何况还有苏夫人的事情,眼下并不是翻案的好时候。

“但是时间越长证据就越不好找啊。”苏映雪说道。

佟掌柜却道:“时间长证据的确不好找,但是只要咱们的靠山足够可靠,哪怕咱们只是找到些微的证据,也会有很大的翻盘的机会。而且因为时间距离较远,大家都不一定能够响起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所谓的证人的证词也会越模糊,更容易被判案的大人寻找到纰漏之处,咱们也越有机会。”

苏映雪明白佟掌柜的意思,时间越长,对于他们虽然说是有很大的难度,但是对于没有准备的对方来说就是更大的挑战和难度。暂且搁置是最好的选择。

“那好,那咱们就一件事一件事来办。”苏映雪说道。

“公子。”江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得到允许后走进来,“有消息了。”

早已坐立不安的苏映雪此时已经紧张的站了起来,算算时间,此时苏夫人已经在押解的路上了。

“左先生来信儿说,或许在扬州有人暗中相助,夫人并没有受太多的苦,他们赶到的时候虽然人已经出发了,但是他们见到夫人的时候夫人是坐着马车的,押解的差役们也很是恭敬,并未让夫人受半点委屈。”

佟掌柜看向苏映雪,见苏映雪微微错愕,显然这样的事情是在意料之外的,但是旋即表情便有一丝了然。“应该是秦子卿做的。”她面上有丝苦笑,低声说道。

佟掌柜跟在苏映雪他们身边那么长时间,秦子卿的心思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心中不免唏嘘。秦公子深情如此,只可惜,是生在害了苏府的秦家,不然佟掌柜摇头。这个时间从来就没有如果。

“虽然是没有受苦,但是左先生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现在已经同苏夫人一起在路上了。夫人知道公子平安无事,让人捎话说,‘不必过于顾忌她。她这边的事小,苏家的事大。请姑公子以大事为重。’”江月说道。

“这件事怎么会是小事!”苏映雪急道。

“在夫人心中,只有尽快查出害了苏家的人才是最大的事情。夫人之所以这么说,是知道公子已经安然无恙,而夫人自己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才会这么说的。既然夫人如此说,公子不妨先不要去见夫人,而是先把事情安排好。公子没有了后顾之忧,做事才能义无反顾。”见苏映雪面色犹豫,佟掌柜有些焦急。苏映雪做生意的时候可算是雷厉风行,从来没有这样瞻前顾后左思右想,怎么一说到家人的事情,就总是这样犹犹豫豫,让人看着既着急又生气。总是这个样子,又何尝不是在浪费时间,有的时候甚至是在错失机会。

苏映雪是真的在犹豫,袖中的手忍不住攥成了拳头,脸上的神情几分变幻,才最终下定了决心。“好。那我们就先不去那里了,直接去霸州!”思虑片刻又道:“如今霸州那边不安全,还是多派几个好手跟着。不过,在此之前,先帮我求见一下端王世子吧。”

佟掌柜应声是,心中奇怪苏映雪为什么要见端王世子。对方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再去,只怕并不好。

苏映雪却只说让他去安排就是,她自有主张。佟掌柜便不好再说什么,依言去安排了事情。

到了晚间,端王府那边果然传来了消息,请苏映雪去见端王世子。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进端王府,但是夜间的端王府苏映雪却也是第一次见,可是此时她并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这王府之中的美景,她只是觉得脚下的路越走越远,觉得前方带路的人走的急促,王府的里面跟外面如同两个世界一般,此时侍者领着她所到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人们行色匆匆的来去。苏映雪很是好奇,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出现又是到哪个地方而去,因为,从门口到这里,路上并没有其他人出现。王府是另外开的小门吗?苏映雪心中猜测着。

如同佟掌柜一般,苏映雪并没有能够立刻见到端王世子,而是被引到了院子前面的一处小小的会客室内,房间里有两个侍女伺候着,苏映雪偶有问话,也都只是按照规矩回答,并不肯多说一句半句。看来从她们这里是别想打听到什么了。苏映雪心道。王府的规矩还真不是一般的严。上一次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些。想到这里,又不禁想起上次的那些事情,便有些哑然失笑,却也只是片刻。端王世子不肯吐露唐俊的行踪,不知道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映雪警觉的向窗外看去,门窗大开,对着院子,能够看到那边来往的人们,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物向这边走了过来。果然听到珠帘响动,穿着石青色大褂的一个三十多岁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先行一礼,苏映雪回礼。

那人说道:“有劳公子等候,世子那边突然遇到紧急的事情处理,还请公子见谅。”

苏映雪含笑说道:“世子殿下如此忙碌之际还愿意见我这样的升斗小民,实在是亲民,为世人之榜样。我不过是等候片刻,又怎敢有什么怨言。还请转告世子殿下不必焦急,大事为重。我这里恭候着。”

第265章 已经出击

寒暄一番,管事再次吩咐侍女好生伺候不可怠慢等等话语,便离开退了出去。但是端王世子并没有让苏映雪等的太久,待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少了之后,苏映雪喝了两盏茶,终于有人来请苏映雪过去了。

室内灯光明亮,让猛然从黑暗之中走进来的人有些晃眼。苏映雪用力眨了几回眼睛,终于适应了房间内的明亮,也终于看清了屋中正坐着一个孤单疲惫的身影。男子头发齐齐束在发顶,带着白玉冠,手正揉着额头,看不清面容,月白色的衣服。苏映雪想起,独孤夫人似乎最爱这个颜色的衣服的。果然还是情深未忘吗?管事回禀说人到了,男子抬起头来,苏映雪便看到了一张酷似唐俊的脸。两兄弟长得还真是相似,但是相比于唐俊的桀骜不驯,唐洵看起来则温和许多,纵然是疲倦,但是此刻并看不出有丝毫焦躁之气。

端王世子抬起头,苏映雪便只匆忙看了一眼,在端王世子看过来之前收了视线垂下头,按照规矩行了大礼。

“苏公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赐座。”温和的声音响起。

苏映雪跪拜称谢,然后便在管事的指引下在侧旁的一张椅子上半坐下来。

端王世子摆手,管事低头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室内沉默片刻,苏映雪始终低着头,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显然是知道的,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但是自己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样的。对于开口要说的事情,苏映雪心中并没有半分底气。她之所以要亲自求见就是想要知道那些事情可说不可说。

“苏姑娘好气度,难怪会入得阿俊青眼。”温润的声音响起。

突然被夸,苏映雪有些不适应,但也知道这话多是寒暄,表示对方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不必对自己有太多的防范。

“世子殿下过誉了。”苏映雪亦是客气道。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苏映雪不为所动,依旧低着头,“苏姑娘所拜托的事情,我这边已经派人下去做了。虽然眼下并没有更好的方法,但是请姑娘相信,天地之间自有公道。令尊大人的事情现在不可改变,还请姑娘节哀。”

苏映雪听到说起父亲,心中忍不住大恸,鼻头翕动,强忍着难受,声音有些颤抖:“是。谢世子殿下关心,我定当会依照世子殿下的吩咐,尽快搜集到证据。届时还请世子殿下为我父平冤。”

“这是自然。”唐洵很快说道,“若是放在以往的时候,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让端王府难办,但是想必阿俊离开的时候已经同苏姑娘讲了朝中的事情。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端王府若是在明面上有太多动作,很容易就会被人死死盯住,严重的话,甚至是灭顶之灾。”帝王之家多无情,唐俊的声音里有些许悲凉之意。

苏映雪思忖着这话,对方既然没有对自己隐瞒,那也许“世子殿下可否告知,唐俊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好似早就猜到了苏映雪会问这样的话,唐洵笑了一下,然后便直接拒绝了:“事关紧要,恕不能相告。”

“那他现在怎么样?可还平安?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苏映雪一脸三问。

唐洵脸上的面容似乎在眨眼间有些许僵硬,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苏映雪并没有注意到。“做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没有危险。但是姑娘放心,我们端王府并不是以牺牲人命来求取生存的地方。就算是有危险,我们也会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的。”

当然是有危险的啊。苏映雪为自己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而内疚,然而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迫切的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才被唐洵高看了一眼。

这位姑娘跟平日里那些人并不一样,是真心实意的在乎这唐俊的。唐洵的脸上有惋惜有欣慰也有闪躲,但更多的则是认可。

“世子若是不介意,小女子有几句话想问。”

唐洵伸手作请状,“苏姑娘请说,但凡是可以说的,我定当知无不言。”

苏映雪留意到对方说的话,是可以说的会知无不言,那不能说的,还是不会说的。苏映雪笑了笑,这个唐洵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但是这样滴水不漏的情况之下,还是同自己吐露了相当的信息,可见其心。

“我想知道,端王如今是否有争王之意。”

这个话题实在是超出了唐洵的意料之外,微微发怔后看了眼外面,门窗紧闭,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情形,然而外面寂然无声,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确认了安全之后,唐洵看向苏映雪:“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映雪起身先施一礼,没有再坐下,而是笔直的站在那里,说道:“家父之仇,与太子太傅脱不了干系,也跟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小女子目光短浅,想不到的事情有很多,只知道血债血偿,害人性命必然是要偿还的。如今太子失德,不敬祖先,不孝父母,以亲子之名义,行挟持软禁之事,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无论是公是私,小女子都不愿看到太子殿下继承大宝。”

这话说的着实是大逆不道,非常之不客气了。唐洵不由再次审视了苏映雪。也许是自己的判断还是太简单了。“那公子打算如何做?”

苏映雪一笑:“不知端王府这次打算如何做?是依旧一辈子和稀泥,稀里糊涂的只是想着保命就好还是奋起一搏,为自己拼出一个天下?”

唐洵的眼睛微眯,似乎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屋中沉默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让人觉得有些尴尬,然而屋中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的身影均是安安静静,就好似他们方才谈论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问题一般。他们两个很是安静的看着对方,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宁静。

“我们已经开始出击了。”声音清冷,虽然说得极为温和,但还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似乎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之中是有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过。

第266章 不能承受

苏映雪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任何的恐惧,就好像这些话才是她最希望听到的一般。

“好。”苏映雪站的笔直,声音陡然抬高,让唐洵不由自主抬了抬头。“算我一份!”

唐洵觉得今天晚上自己大概再也不会有任何吃惊的事情了,直到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一个小姑娘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事情的轻重吧。虽然说以商人之身份参与政事并不是头一宗,但是很显然,苏映雪不是吕不韦,做不了什么大事,而他们端王府也不是嬴子楚。

“世子殿下多虑了。”苏映雪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要政治投机,而只是为了我们苏府。只要端王府能够成行,那么请世子殿下答应,事成之后,为我们苏府平冤,归还我苏家所有家产,并且——将那些合谋害我们苏家的所有人,到时候如何处置,由我苏府决定。”

既然是冤案,平反之后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不知苏姑娘打算如何做?”

见唐洵松口,苏映雪道:“我不过是区区商人之女,朝堂上的事情我并不懂,我能提供的只有金钱。”

“金钱果然是好东西。”唐洵摇头笑道,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在感叹。“只是据我所知,如今苏家所有的家产都已经被官府查抄,苏姑娘如今也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又如何为我们提供金钱呢?”

“不知殿下认为要提供多少金钱我才有资格同殿下讨论这个条件?”

唐洵有些狐疑,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还真是难道说她手上如今真的还是有一部分金钱?又能有多少,唐洵心中笑道,不如为难一下,也好让她知道进退。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万两。”

还真是不客气。

但是想要有所得必然得有所付出。以后的朝政究竟会如何不是她苏映雪能够知晓的,朝局动荡,到时候发生的事情要多得多,纵然是平定了太子之乱,后续也要处理太多的事情,而他们苏家究竟能不能被顾及到,实在是未知之数。金钱,不能跟苏家的大仇相比,不能跟父亲相比。

“这里是三十万两定金。”苏映雪从袖中掏出一沓子银票。这些银票原本是她提前算好的,按说足够作为一个王爷起兵的用度。但是,不知是不是自己低估了端王府的能力,对方要的居然是五十万两。“剩下的二十万两,明天我会亲自送来。”

看着苏映雪浑不在意的掏出银票,走到跟前放在了自己身侧的梨花木桌子上,唐洵有些不敢相信的拿了起来。

这姑娘可真是够大胆的,三十万两银票居然随身带着!唐洵不可置信的拿起来细细的看了,三十万两银票都是真的,并且是整个大齐内都可以通兑的。

苏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家都灭了,姑娘身上还带着这么多!唐洵忍不住想到。

但是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对方也很爽快的这样做那他们端王府自然不该再有任何怀疑之处。何况,以她同唐俊的关系其实于公于私,这个姑娘都不吃亏的。

“苏姑娘要的并不多,我们如今的确也需要很多钱,那么,咱们就达成协议!”唐洵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愈发显得高大俊朗。“这样的事情我便可以做主,现在我便同姑娘立下字据,以作凭证。”

苏映雪没有推拒,看着唐洵拿起狼毫在纸上写起来,很快就写好将东西递给苏映雪,苏映雪仔细看过,果然写的非常的清楚,苏映雪需要怎样做,日后端王府无论是何人主事,都要如约履行所答应的条件等等。

见没有任何异议,唐洵将凭证接过来,誊写了第二份,然后取出一枚方印,重重的按了上去。“这是我们端王府的印信,无论任何时候,只要苏姑娘拿着它,我们都会虽是履行义务的。”唐洵郑重说道,将其中一份凭证递了过去。

苏映雪点头道:“好。我相信端王和世子殿下的为人。”接过收好。

见事情已毕,唐洵身子有些松懈下来。这大概便是苏映雪今晚来的目的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该告退了。想到这里,唐淇面上的疲惫之色更重了些。之前都是在强打着精神做事。

“或许你该给秋桐姐一个机会。”苏映雪忽的说道。

唐洵似乎是没有听清楚,肩膀陡然间僵硬。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早已经没有听过的名字。

“谢秋桐。”

唐洵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个姑娘,是同那两个人接触过的,听说,关系似乎还不错。他收敛神色,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子。男子装扮,姿色平平,顶多算得上是干净秀气,但是看着纯净之中却似乎又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让人觉得虽然看着亲近却又好似在千里之外。她究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唐俊和秋桐都对她另眼相看?如果真的非说有什么,大概是因为面前的人看着柔顺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倔强而坚持的人吧。同秋桐一样,都是不肯老老实实呆在闺阁中女子,她们是真正有生命的,不像那些唐洵是思绪翻飞,似乎忘记了苏映雪方才说的话。

“秋桐姐曾经说过不让我参与你们几个人的事情当中,但是,有的时候身在局中之人,反而会不能认真的看待这件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你为他们做的一切,这是他们不能承受的恩情,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让她承受如此之重的压力,应该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有机会报恩,这样秋桐姐他们才不会活的那么痛苦,而希望看到她幸福的世子殿下,应该也会觉得快意些。”

唐洵手指扣在桌子上,面上一阵僵硬过后是不咸不淡的笑,这笑让苏映雪看在心里很不舒服。似乎自己说的原本很重要的事情在他那里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一般。

“好,我知道了。”果然听到唐洵这样说。

苏映雪心中有些憋闷,明明对方已经答应了,但事情好似只办到了一半的感觉。苏映雪努力甩掉这种念头,继续道:“眼下端王府正值用人之际,独孤将军那边正好能为世子所用。”

第267章 进城

“我明白。”唐洵回答。

这一次苏映雪更加糊涂了。她看不出来唐洵究竟有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而且也真的没有什么话再说。是不愿让提起这个名字吗?他对于谢秋桐依旧是爱并恨着吗?

苏映雪没有再说话,转开这个话题,然后将自己同佟掌柜商量的方法告诉给唐洵,并表示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

“这是应该的。而且这个方法很好。”唐洵答道。“如今你需要的不过是个身份,这个也好办,明天我安排下去,会尽快给你办好的。”并没有说让苏映雪给独孤将军捎信儿什么的。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打扰世子殿下了,就此告辞。”苏映雪施礼道。

唐洵点头,“明日我派去的自然是妥帖的人,银票直接给他便是。公子不必再跑一趟了。”见苏映雪应了声是,便唤人进来送苏映雪,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在端王府的地界上,要办一个身份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小菜一碟,没有到中午,端王府便派人将东西送了来。苏映雪道谢接过,发现里面似乎并不只是一张身份引。

“殿下说,公子要去做的事情,需要这样的东西很多,便多要了些。”管事说道。

多要了些?是张口要的吗?苏映雪打开一看,不禁扶额。这个世子做事,跟他的模样似乎不大相配啊,这手笔也太粗犷了些。

里面至少有将近二十张空白的盖着官府印信的身份引。这是安排什么身份都要任凭自己做主了。不过,这样也好。苏映雪让彩云给管事递了谢金道谢,又依言将二十万两银票奉上,管事当面清点清楚,收好便施礼道谢离去。



第268章 城中异常

“没错,正是不才在下。”苏映雪笑着回答。

那守卫惊讶之色尚未散去,此时听到这样的回答,忙绽开笑容:“原来是公子啊!”对于霸州这样不安宁的地方,安全,财产都是让人很羡慕的事情。

苏映雪笑着点头。

守卫不禁在心中称赞,这位年轻的老爷可真是礼貌啊,跟以前见过的那些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那些人见到他们一个个趾高气扬的,也就是在城门盘查的时候态度才稍微好些。

不过,现在好像正是城门盘查的时候啊。

守卫没有纠结那么多,冲着在城门口处盘查的几位同伴招手便将苏映雪一行人放行了。

“多谢差爷。”苏映雪施礼道谢,“回头各位下了差还请到德望楼一坐,在下请客。”

几名守卫笑道:“客气了客气了。”

这就是答应了。他们现在当然知道德望楼是什么地方,虽然只开了几个月,但是里面的菜蔬可都是在霸州这个荒凉地方日常吃不到的。当然,菜价也绝对不便宜啊。当然,在这个地方做生意的人才不会那么傻,他们之所以知道,不仅是因为听说,更是亲自去过。只不过,没有去吃那几样菜罢了。今天,也许可以去敲一顿?

既然结了善缘,以后肯定少不了大家的好处啊。

几名守卫互相了然哈哈大笑一番,然后看了看后面渐渐排起来的队伍,收起笑,继续做事。几个人虽然依旧冷着脸但是却让人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一行人直奔客栈而去,客栈的掌柜早就得到了这边的信儿,早就备下了房间,只是没想到苏映雪他们来的竟然是这么快。客栈里面的人并不多,此时大厅内只有四五个行脚的商人坐着喝茶休息。苏映雪在掌柜的指引下向备好的房间而去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站了起来要向外走去。

进了房间后,掌柜的正式同苏映雪行了礼,又将这几个月的账房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左先生他们的方法还是对的,虽然说刚开始的时候这边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但是从前一阵开始已经开始有了收益了。”掌柜的说道。

苏映雪点头:“这种地方原本也就没有指望能在一年之内盈利,你们能够做到这般已经是很不错了。”

其实掌柜的想说的是如果当初不是左先生他们突然间离去,如今来霸州这边的行商会更多,他们的计划是对的,但是突然间将人撤去,进度就大大的减慢了。但是看了看见只是苏映雪自己来了,佟掌柜左先生都没有来这边,看样子对这里还是不在意。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来究竟是什么目的。会不会是因为这边没有盈利所以打算撤走呢?毕竟,这边实在是太远了。这个掌柜是本地人,从客栈这边建起的时候就被佟来看中到这里来做工,又得佟掌柜几番指点,加上自己的确有些生意头脑,后来在佟掌柜他们决定要离开的时候临时受命才得了这个掌柜。掌柜的工钱可是那些账房啊伙计啊什么的不能相比的,尤其是苏映雪这边出手阔绰,他便干的更加兢兢业业,唯恐一个不慎苏映雪真的将这里卖掉,那自己好不容易改善了的生活,就要再次被打回原形了。

他可是拼劲了全力了,现在只能求佛了。掌柜的心中默念了几句佛。

“最近城里可有什么异常?”苏映雪问道。

正在念佛的掌柜有些错愕,怎么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但是身为掌柜的,当然要为老板分忧的,当初佟掌柜离开的时候就曾吩咐过他,要多注意城内的动静,当然如果他能够做的到,那要注意的就不只是城内的动静。

“公子进城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如今城中进出都盘查的很严。不过,这些只是在外人看来。”掌柜的卖了个关子,毕竟能够打听到别人所不知道的消息也是他们客栈存在的价值。掌柜向前迈了两步停下,压低了声音道:“霸州附近的地方兵马调动很是频繁,我特意着人在将军府那边观望,果然,最近将军府中出入人员甚多,而且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严峻。”说道这里脸上却露出奇怪的神色。“按说以往的兵马这般调动,都是因为要打仗的缘故,但是客栈里的生意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朵以人和北邮人的进出并没有受到过多的限制,而且依旧呈增长之势,且我没有打探到他们有兵马前来的任何消息。我斗胆猜测,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然兵马已经开始调动了。苏映雪点头。能够让佟掌柜选中的人,果然不错。

见苏映雪点头,掌柜的心中便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几分。

“那你可知道出入将军府的都是些什么人?”苏映雪问道。

掌柜的笑容更加自然,就知道听佟掌柜的话是没有错的。当初佟掌柜告诉他,信息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做别的什么。不过,当时并不确定他的能力究竟怎样,所以没有指点太多,也没要求他做太多,只是说如果他能够做到的话要尽力做到更好等等。并且告诉他,一个人的努力永远不会白费的。纵然眼下得不到什么实惠,日久也会有很大的用处的。看看,上天还真是眷顾他,这才不过两个月,自己做的事情就被需要了。有需要就是有价值,尤其是老板需要。

掌柜的连说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将这些人的身份来历一个个的说的清清楚楚,就好像这些东西是他早就背好的一般,就等着苏映雪来问。苏映雪虽然对于朝政的事情并不大清楚,但是好在这个掌柜是做足了功课的,那些人在朝廷中究竟隶属于何人也是查的清清楚楚,就差将人家八辈祖宗给拔出来了。但是所有的一切到最后不过都是一句话,这个独孤翰轩,如今可是个香饽饽。不仅是太子那边的人在跟他接触,还有庆王晋王的人。

第269章 大人愁人

独孤翰轩虽然是端王世子暗中扶持起来的人物,但是很显然端王世子只是单纯的想让谢秋桐的生活能够轻松一点体面一点,更重要的是,让独孤翰轩忙一点,让他们两个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卿卿我我的让他想起来就会觉得痛苦。虽然暗中让那些人提拔他,做的时候却是滴水不漏,让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独孤翰轩不仅仅是因为其个人能力出众,更多的是人家运气好,上天眷顾啊。没钱没势,战事不多的年代,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做到将军之位,令所有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很多人都向拉拢他,除了端王府,他就只是油盐不进,做事的手段很是犀利,对于所有想要拉拢他的人只是不咸不淡的招呼着,既不上前也不得罪人。

但是在现在这个关头,所有的人都在拉拢他,所有的人也都在防备着他,如果他依旧不站队,那就是得罪了所有的人。哦,不,除了那个老老实实的只想当个清闲王爷的安王。

独孤翰轩是个聪明人,想必他很清楚这个问题,但是掌柜的说兵马调动已经有十来天了,他却仍未选择是不是真的在找机会同端王府接触或者在等端王府的人。如今的形势,的确是他们同端王府和解的最好的机会了。

交代人去通知德望楼备下一副上好的席面,在城门守卫那边临换岗的时候请那些守卫们,苏映雪便让掌柜的退下了。

简单的梳洗一番,换过了干净的衣衫,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简单的用了客栈备下的晚膳,苏映雪便独自一人向外面走去。

彩云要跟着,被苏映雪劝着回去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少点更好些。

街上的人依旧是很少,但是同苏映雪刚来这里的时候相比还是多了几分热闹。除了她置办的那几处庄铺,路过的大街上比以前多了两处棚子,里面坐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吃面喝汤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好在也是多了份收入,所以忙碌的人露出笑脸。这些变化都是那些个南方的商人带来的呢。若不是城中多了这些做生意的人,谁大晚上的来吃这些他们自己早就吃腻了的东西。只不过他们吃腻了,对于这些外地人来说确实新鲜稀奇的。

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将军府的门前,相比于之前来的两次,门前的守卫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那几个人,依旧是笔挺的站立着,只不过,他们每个人的神情比之前更加戒备些。

苏映雪还未走到跟前,就被为首的一人一声呔喝住,“将军府重地,速速离去!”竟然是要哄人走。

苏映雪站定,从袖中掏出拜帖道:“这位大哥,我与将军夫人乃是旧交,今日特来拜见。”

那为首的守卫上前几步走过来,这时才看清了苏映雪的形容,之前苏映雪来这里的时候他曾见过一面,来找将军的人很多,找将军夫人的还真是没几个。守卫认得。但是却并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将拜帖接过,差人送到里面去。

如今非常时刻,将军夫人早就不再出门了,至于这个自称是旧交的,夫人见就放行,不见那就说什么也不行。

但是很快就有脚步声从府中传来,守卫皱了皱眉,回头看去,见是夫人身边的阿芙姑娘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身后跟着方才进去送信的那个人。

“苏公子,我家夫人有请。”阿芙跑到跟前,恭敬的行礼做出请的动作。

苏映雪亦是施礼,大步向府门走去。阿芙紧紧跟着苏映雪的身侧引路。

就在苏映雪刚刚迈进府门不久,忽然听到“哈”的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就从旁边的石头那里蹦到了跟前,紧接着就是一阵如同铃铛一般悦耳的笑声,笑声伴随着脚步声紧接而来,扑进了苏映雪的怀里。

“苏哥哥,宝儿想死你了。”脆脆的声音响起,宝儿在苏映雪的怀里蹭着撒娇。

原本精神紧张着的苏映雪一下子就松懈下来,开心的抱起宝儿,两个人又是说又是逗的拿趣。宝儿责怪苏映雪忽然间就离开了,也不给自己写信什么的,虽然是责怪与抱怨,但是脸上写满的却是担忧和依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没有必要知道的。苏映雪只是向他道歉,说自己是临时有急事离开,来不及通知等等,又为自己的疏忽而道歉。

“唉,大人就是愁人啊。”宝儿发出感慨,然后却又说道,“看在你是大人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下次记得一定要给我写信啊——”稚嫩的声音拉长。

苏映雪连连点头说好,两个人便欢喜着拉着手向独孤夫人的院子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尚未走到院子那边,在甬道上就看到院门口那里站着几个身影,其中一人正是独孤夫人,苏映雪和宝儿看到便加快了脚步,那边的人影亦是向这边迎上来,只是跟着的几个丫鬟神色有些不大对。

虽然说夫人和将军的感情真的是太好了,可是这大晚上的还见陌生的年轻男子,虽然看形容只能算得上是少年男子,但是终究还是男子啊,这么热情的特意跑出来迎接,可真的是不大好啊。

夫人对于名声这样的东西看的为免太轻了些吧

思虑间苏映雪和独孤夫人已经相互见了礼,鉴于苏映雪是男子装扮,独孤夫人并未再过分表现出亲昵的状态,两个人互相问了好之后便向独孤夫人的院子处走去。这让跟在身后的几个丫鬟终于松了口气。

茶点端上来之后,阿芙就将几个丫头给打发了出去,自己则在门口处候着,宝儿则在屋子里在苏映雪身边蹭来蹭去的撒着娇让苏映雪帮他剥

第270章 帮忙

独孤夫人和苏映雪不咸不淡的说着话,似乎就跟她们从未分开过一般,又似乎最近各自身边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两个人的神情此时都是不急不躁一派安稳的状态。宝儿坐在苏映雪的身边,不停的吃着说着叽叽呱呱的让屋中显得很是热闹。

眼看半个时辰已过,茶水已然换了几次,房间里除了宝儿的笑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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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打算

独孤夫人紧紧的握住了苏映雪的手,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曾经柔软纤弱的手如今变得粗糙,手掌手指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独孤夫人更加心疼起来,握着苏映雪的手,眼圈红了起来。

“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岂不是要同我见外?”

苏映雪摇头道:“并不是同姐姐见外,妹妹所说的话俱是肺腑之言。想我苏家多少年来在扬州做了多少善事,帮了多少困苦之人,以往大家都称赞我父亲德行兼备,对他奉承不已。父亲虽然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如今遭遇这样的事情,竟然连一个人站出来为我父亲说话都没有。甚至还有人怀疑我父亲这些年做的那些善事只是为了掩盖所谓的罪行,”苏映雪只觉得心中疼痛无比,手扶着心口难过不已,“这么多年来,我们苏家所做的一切,都被这样一桩冤案给推翻了。但是,那些接受了我们苏家恩惠的人,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受益人,他们都跟我父亲有过接触,可还是”还是人云亦云,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些事,没有人相信他们是受人陷害的。

“好妹妹,不要难过,等到将来事情查清楚还令尊大人的清白之后,那些谣言自然会销声匿迹的。”

苏映雪痛心的并不是谣言四起现在难以消灭,而是难过于那些人的做法。怎么可以这样?

但是,她的时间不能再那些人身上浪费掉,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我不难过。”苏映雪摇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起来,就像是将一堆垃圾收起来一般,很快很迅速。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做事情,她已经能够很快的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了。“只是眼下姐姐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独孤夫人知道苏映雪问的是什么样的事情。正不知要如何说的时候,外面传来急急的脚步声,脚步沉稳有力,伴随着金属铠甲的蹭蹭声。苏映雪回头向外看去,而独孤夫人已经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掀开帘子迎了出去。

是独孤将军回来了。能让独孤夫人忽然间失态的也只有他了。苏映雪心道。

如果独孤将军听到这样的论断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但是独孤夫人飞奔而去,并不仅仅是因为关心而失态。如今情势虽然紧张,但是还没有到让人乱了阵脚的时候。她之所以这么跑出去,只是为了苏映雪。

“这件事情我已经答应下来了,能够做到吧?”独孤夫人说道。

独孤翰轩无奈又宠溺的看着独孤夫人郑重的点头道:“夫人吩咐的事情,自然是能够办到的。”伸手拦住了独孤夫人的腰,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顿时觉得一天的焦头烂额似乎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满心里只有甜蜜。

独孤夫人嗔怪的拍了独孤翰轩一巴掌,用力要推开他却没能如愿,依旧被独孤翰轩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快放开,苏姑娘如今还在屋子里呢,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看见这样多不好。”

独孤翰轩向屋子那边瞅了眼,重重的门帘隔档,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嘛。但是,夫人会生气的。

无奈之下独孤翰轩只得松手,却在松开那一刻再次索了一个轻轻的吻,面上满是喜气洋洋。独孤夫人正要发作,独孤翰轩却已经松开了手大步向前而去,举起的拳头落空,独孤夫人无奈摇头一笑,跟了上去。

“将军!”苏映雪施礼。

独孤翰轩见她仍旧是男子装扮,点了点头:“苏姑娘不必多礼,方才我夫人已经将你的事情都说了,姑娘放心,这件事情在下还是能够办到的。”

亲耳听到肯定的答复,纵然是早就猜到会是这样,苏映雪激动的心情却依旧澎湃,“如此就多谢将军和将军夫人了。”再次施礼。

“苏姑娘不必客气。”独孤翰轩笑道。

“好妹妹,都说了不必见外的。”独孤夫人笑着将苏映雪搀扶起来。

苏映雪点点头嗯了声,再次抬起头时神态已经恢复了平静。“眼下这样的局势,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独孤翰轩二人的笑意戛然而止。独孤夫人更是沉默起来,方才苏映雪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但是她不是独孤翰轩,在这样的事情上她不好参与大多,此时听到苏映雪再次问题,同样抬起头看向独孤翰轩坐着的方向。

独孤翰轩看着方才还在感激不尽的苏映雪,一个少女,家逢大难,为了救母于危难之中,千里逃亡至此,如今问出的却是这样的问题。

“不知苏姑娘有何指教?”独孤翰轩问道。

“指教不敢称。”苏映雪道,眼光看向独孤夫人,“小女子只是不忍心看姐姐和将军大人身陷痛苦之中而已。”

独孤夫妇二人眼光微闪。其实独孤翰轩当然知道这个时刻正是向端王府表忠心的好时候,然而,碍于身份和男子的尊严,他不愿主动向端王府示弱。尤其是这样的时刻,他根本就不确定端王府是否真的有逐鹿之意。因此他一面同所有人周旋着,一面派人打听端王府的动静,只是他派去的人并未能打探出太多的消息,只是听说端王的小儿子似乎在京都附近动作频繁。动作频繁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既然有这个意思,那当然会需要人手,尤其是军权,兵力,在这样的大势之下尤为重要,所以他同那些人虚与委蛇,可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端王府却依旧没有派出任何人来说和。

是觉得自己不够格还是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独孤翰轩的心里猜测着。

独孤夫人当然了解如今局势的为难之处,几方势力角逐,选择谁是尤其重要的,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辞官离去,这样最起码他们两个可以保全自身,但是,蝇营狗苟的活着,不是她谢秋桐的心愿和选择。何况她心中对着端王府仍旧有着难以明说的愧疚。她当然希望独孤翰轩能够选择端王府,但是她不敢去劝,毕竟有那样一件事横亘在他们和端王府之间。

第272章 成功一半

既然三方都没有人要先迈出这一步,那就让我来做这件事吧。

“来之前我曾经去见过端王世子,端王府的确有逐鹿之意,而且,如今人手钱财方面都是欠缺着的,端王世子虽然努力维持,但是形势并不见好。”要不然也不会轻易答应她一个女儿家的资助了。

就算是苏映雪不提出那样资助的话,难道自己想要达成的事情就做不到了吗?只要端王府事情真的能成,那件事情对于她而言其实是轻而易举的,她完全相信唐俊会毫无保留的答应下来的。

她那么做,只不过是因为见不到唐俊,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如何,那么她就通过她力所能及的方法来帮他一把。当然,这件事情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对自己都是有利的。而她眼下做的这件事,于独孤将军夫妇二人和端王府来说也是有利的。

独孤将军嗤笑一声,“这么说来,苏姑娘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端王府来做说客的?”终于还是被他等来了。就说说嘛,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但是在这种关头,一点点的力量都是很重要的。端王府怎么还会像以前那样端着架子。既然人家已经派人来了,派来的人还很体贴,是自己夫人的结拜姐妹。那这件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他只需要小小的维护一下自己的尊严然后顺着台阶一下,整个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苏映雪小心的审视着独孤将军眼中的笑意,猜测着他这话究竟包含的是什么样的意味。待看清楚他眼中的骄傲自信与喜悦之后便多少有些明白了。

而独孤夫人听到独孤将军这样的话更是低头抿着嘴笑,然后忙又抬起头冲苏映雪使眼色。

苏映雪看了,心下更加明白。

“没错。我此次来这里不仅是要请将军和夫人帮我的私事,更是为了这大业而来。如今朝中的局势不肖我说,将军自然是很清楚的。太子失德,只要助陛下摆脱困境,太子自然是再也没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其他几位王爷,晋王势大,大有势在必得之意,端王虽然人手相比之不足,但是却比晋王更加得人心,加之端王乃是嫡出,就更不消说了。至于庆王,将军知道朝中那些大人们更喜欢拿身份出身做文章的。除非将军想要投靠晋王,不然端王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这些朝堂的事情苏映雪根本就不懂那么多,但是为了配合,还是将脑子里听来的所有的东西绞尽脑汁的说出来,只是为了让独孤将军信服,她是真的在为端王府做说客。

其实苏映雪说了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一个女子在朝堂斗争之中能起多大作用呢?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有没有说服力根本就不是他关心的,只要她是端王府派来的说客,这就足够了。

“晋王那边手下武将多得是,又怎么会重用于我?”独孤翰轩笑道,“但是,不知端王府打算如何做呢?”

这是涉及机密的事情了。苏映雪发愁,只好道:“将军为免太高看我了,我如今只是资助端王府成行,又不是他们的幕僚,如何知道这些事?对于要做的事情,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能便是最好不过了。”

独孤将军点头。“那好,那就请苏姑娘传话给端王府吧。”

说来说去,苏映雪不过是个传话人罢了。但是只要有一方先开口,那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现在就看自己怎么在中间传话了。

第二日一早,苏映雪便将掌柜的叫了进来,递给他一封加了火漆的信。“将这封信以最快的方法交到佟掌柜手中。”

能够在苏映雪日夜兼程之前还能够提前接到佟掌柜的通知,那他们就肯定有更为便捷的联络方式。具体怎么操作的她无需关心,只要能够为自己所用便是。

掌柜的郑重接过。

苏映雪又问了这两个月几间庄铺里面的生意状况以及各项事情的进展。

掌柜的原本就觉得苏映雪不可能只是问昨天那几句话就能够行的,然后便将早就做好的功课一一答复详尽,苏映雪颇觉得满意。&039;“如今各项事情进展的虽然缓慢,但是好在已经稳定了,公子是还有别的打算吗?”

听闻老板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生意都插一脚,这个时候既然稳定住了是不是可以涉猎新的行业了?

按照之前苏映雪当然会同意,但是眼下不同了。她手里的银钱已经给了端王世子。后续还会有更多的费用,新的生意需要时间精力更需要的还是金钱的投入,眼下是顾不上了。但是除了一点。那就是粮草,无论什么时候,粮食都是最基本的东西。

按照之前佟掌柜他们采集的数据来看,霸州这个地方这两年还算是比较富足一些。当然,这个富足并不能同扬州那样的内地城镇相比,这个富足顶多是说这两年没有那么多人会因为饥饿而死亡了,百姓们的基本生活算是得到了保障。几年没有发起战争,百姓们的收成就更好了些,条件好些的人家家中多少都会备些存粮。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南方运送过来的粮食太贵,当地的百姓买不起,而他们早就饱受战争之苦,对于他们而言,战争的时候自己的藏身之所能够将粮食好好的保存下来真的是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了。在当地征粮以备军用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情也是一件非常惹民怨的事情。当初在扬州的时候苏家虽然备下了足够的粮食,当然,这些现在已经归官府所有或者是被那些人给

第273章 反?逼宫?

“不是。”苏映雪摇头,“你也知道如今霸州这边实际上并不安宁,外面兵马又是接连调动,我只是担心而已。”

原来如此。掌柜的恍然。是啊,他一心只想将佟掌柜说的对于他们最重要的这家客栈给做好,消息什么的也都打探的很清楚,只是没有往远处想一想。

但这并不是苏映雪愿意去想的,如果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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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将到

“阿俊果然出事了?”

独孤夫人听了独孤将军说的话,正在帮他取下铠甲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独孤将军的面容上满是不可置信和果然如此的神情,下一刻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过和痛苦。“派出去的人一点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吗?”她哑声问道。

独孤将军看着夫人的面色有些好奇,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早就猜到这样的事情一样?但是夫人不说,自然有她的原因,他当然不会多问。至于他的踪迹,独孤将军摇头,“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从端王府那边传来的。看样子这件事情是早就发生了的,只不过端王府的人将它压了下来,若不是这一次晋王拿着手书说要清君侧,估计咱们现在都不可能知道这样的消息。”说着忍不住冷笑两声。

他们明明都已经投诚了,端王世子却还是这样防备着自己。

心里不觉有些气闷。

独孤夫人已经将铠甲脱掉放好,听了这样的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似乎没有注意到将军的冷笑。“苏姑娘应该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吧?”没有等到回答又说道:“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独孤将军拉过夫人的手,见她神色之间更添了几分忧虑,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她,不过这个消息眼下是不会传扬出去的,只要不是有心人特意告诉她,自然不会让她知道的。”

这个消息毕竟还只是内部的,这里除了他和他的几个亲信部将没有其他人知道。

“只不过,总会有知道的那一天。”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这样的事情瞒一天算一天吧,她如今家中逢难,心中不知是怎样难过呢。你别看她如今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当真的去做一个生意人,整日里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事事都不放松,不知道背地里是怎样难过呢。我看这几次她过来,分明比刚来的时候又瘦了许多呢。”独孤夫人叹息着说道,一脸的疼惜。

“怎么,宝儿又去缠着她了?”独孤将军眉头皱起,神色间有些不悦。

“这个时候与其说是宝儿缠着她,倒不如说是让宝儿陪着她。”独孤夫人说道,“宝儿这个孩子很喜欢她,两个人倒也算是对的上脾气,有宝儿在,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想那些烦心事了。”

接过独孤夫人递过来的茶一口喝下去,独孤夫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牛饮倒也并不在意,顺势再倒上一杯。

“你说的这个也有道理。但是这样总也不是办法。”

自己的儿子总跟在人家姑娘后面算什么事儿啊。

“你想的为免太多了。”独孤夫人嗔怪道,“宝儿才多大?何况她又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现的,有什么关系。”

独孤将军干咳两声,讪讪而笑。

此时外面天色已晚,夜间沉静,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便格外引人耳目。

独孤将军忽的站了起来,此时夜入将军府,又是如此急切,定然是大事。独孤夫人是在将军站起来之后才听到脚步声的,不由向外看去,而独孤将军却已经迈脚向外走去,但是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摇摇头走回来坐下。

独孤夫人不解。

“怎么回事?”

独孤将军面上的紧张已经没有了。“不是军中的事情。”

那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如此焦急的过来

独孤夫人走了出去,院门处出现两个身影,其中一个面色急切但是却不是担忧,而是,欣喜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事是能够让她高兴的?

未及多想,独孤夫人已经迎了上去,“苏公子。”又冲引路的婢女摆手让其退下,这才引着苏映雪进来,没有寒暄问好,直接问道:“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映雪上前一步握紧独孤夫人的手,声音里满是喜悦的颤抖,“姐姐,我娘马上就要到了!”

独孤将军已经看了过来,闻言算了算,比之正常押解犯人其实要早到五天左右。

独孤夫人先是惊讶然后同样欣喜,“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到?”

苏映雪道:“传来的消息说快则明晚,迟则后日就到了。”

给苏夫人安排的是马车,只有在每次快要进城的时候才会下来走,为了让行程看起来没有快的那么荒唐,两个差役总是很晚才出发,太阳昏昏便找店休息。一路上吃的用的也都是极好的。反正自己是既省脚力又享受还赚钱且所有的一切都不用自己掏钱,最累的也不过是在所经州城到各地官府走一趟而已,自然是身心怡然自得快意享受人生,怎么舒服怎么来。但是即使是这样,脚程还是比正常的要快些。

但是这样也好啊。因为赶路赶得紧而出事,便更加理所当然了。

独孤夫人则向独孤将军看去:“翰轩”

下面的话未说出口,独孤将军便接过去了:“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到明日的时候我再去一趟,保证让事情更加周全。”

得了这样的话,独孤夫人和苏映雪俱是松口气开心笑起来。

“按说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姐姐的,但是姐姐知道我的心事,这件事情在我心中的盘旋已久,我实在是坐卧难安。”实在是担心万一这件事情没有办好,人就这么匆匆的过去,那她们就错失一个大好的机会了。

这样的事情还是听到人亲自说安排好才会稍稍心安。

“我知道。”独孤夫人拍了拍苏映雪的手,“翰轩虽然是个武将,但是历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他说安排好了,那自然就不会有问题了。你放心好了。”独孤夫人笑道。

苏映雪面色微红,还是被独孤夫人看出来她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才来的呢。只不过独孤夫人没有说破罢了。但是就算是如此,苏映雪也是又激动又担心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和脚都没有地方安放一般。她这样子看在独孤夫人眼里便是觉得局促拘束。

是因为天这么晚了来打扰而不安吧。独孤夫人这样想着,然后贴心的说道:“妹妹不如今晚就歇在府中,咱们两个也好说说话”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几声突兀的咳嗽。

第275章 不能见

独孤夫人看去,见独孤将军抿着嘴眼睛看着房顶的某处,见夫人看过来,更是蹙起眉头将头别了过去。

生气了?

“不用了。”苏映雪赧然的说道,“这个时候来打扰姐姐和将军休息已经很抱歉了,怎么能够让姐姐再为我操劳呢?再说,我也是刚得到消息,还得回去看看给我娘准备的东西还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呢。”

苏夫人若是来,苏映雪自然不会再住在客栈里面,估计是要找住的地方吧。

“苏夫人到了之后,你们并不能直接相见。”独孤将军突然开口说道。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看过去。“为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一个惊讶一个惊恐。

“今日营中传来消息说晋王谋反,京中下的圣旨让我尽快迎战。”

一语说罢,苏映雪的面色已经惨白。方才不是说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吗?但是,若是独孤将军不在,万一出什么纰漏可如何是好。方才他说自己跟母亲不能直接相见,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瞬间,苏映雪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独孤夫人感受到了苏映雪手中的湿润,接过话去:“可是你不是说”

“是,我是不去,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始称病,军中的粮草等物也都不齐备,不会离开这里。”

真是大喘气。苏映雪冷汗涔涔,气喘。方才好似忘了呼吸一般。可是,不让他们相见?

“你也说了,你们苏家的事情是太子太傅的手笔,那这件事自然跟太子脱不了干系。如今我不发兵,来宣读圣旨的人岂能轻易离开。”自然是要紧紧的盯着将军府的。

那可怎么办?苏映雪周身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一般,脚下一软向后踉跄两步,独孤夫人忙扶住,瞪了独孤将军两眼。

“你就不能赶紧说清楚吗?刚才还在说安排好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独孤夫人有些生气。

独孤将军手握空拳挡着嘴巴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忙说道:“你们不要着急,我是在说啊,你们得先让我把话说完才行啊。”看独孤夫人又要发作,忙说道:“那太子的人虽然能盯着我,但是这件事情并不受太大的影响,眼下的情况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军国大事更重要。这些小事,还不需要我亲自出去处理,何况我安排下去的人,自然能够将这件事做好的。但是,问题是,我担心那个人会知道你们苏家的事情。咱们这件事偷偷的办下就行了,但是苏公子如今常常出入军营又与府中有联系,若是此时身边突然间有所变化,我担心会被人看出破绽。”

“苏姑娘说过,苏夫人身边有你的几个人跟着的,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就是了,你万不可露面。非常时刻,咱们大家还是小心谨慎些好。”说完又觉得这样的话实在是有损自己将军的威严,“并不是说我就怕了那个人,只是我担心万一有所疏漏,坏了苏姑娘的事情就不好了。”忙补充道。

原来如此。苏映雪想了想,他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那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我娘?”

“苏姑娘何必如此心急?”独孤将军道。

苏映雪垂下头,是啊,这么长时间以来,见不到母亲,也不知道她生活的如何,有没有受苦,更是担心她路上的安危,如今到了霸州的地界上,马上就能够让母亲脱离那个身份,不会去受流放之苦,能够安安全全的在自己身边。比之前那样只能在远处担心着好上不知多少倍。如今这样的情势之下,自己却只想着去见母亲,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何况人家还是为了自己好。

“当然心急啊。”独孤夫人道。先前是没有机会见,如今有机会了,又是同在一个地方,怎么会不想见。“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不用!”苏映雪拦住,“我能够等。这么长时间都等了,多几天又何妨?”

独孤翰轩点头,“这件事你放心好了,保证万无一失。”撇开这个话题,“只是苏姑娘今日既然来了,正好有几件事要同姑娘说。”

“将军请讲。”苏映雪道。

“如今战事已起,不知道咱们商议的准备的东西姑娘可准备好了?”

说的是军需之物。苏映雪这段时间忙的就是这些事情。

眼看面前的人将所有的情绪尽数收回,言简意赅的将事情一一回禀,屋中二人你问我答,竟是真的开始处理起公务来来了,独孤夫人只能心疼的看了眼苏映雪,然后将小炉子上的水壶提起,冲泡茶水给二人递上。

苏映雪离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子时了,将军府中特意派人护送离去。

“干嘛非要拉着她忙到这个时候?”独孤夫人有些难受。替苏映雪委屈又难过更是抱不平。

独孤将军满脸都是一副你说这话实在是太奇怪了的表情。“不是你说的,让她忙一点她还能少想些难过的事情吗?”

独孤夫人瞪眼:“那你也不能这样做啊!我让宝儿陪她,那好歹是轻松愉悦些的,跟你在这里处理公事,人家还得好好思虑一番才行,怎么能够相比!”

女人发起脾气来,不能惹,只能哄。独孤将军牢记当初独孤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认认真真的听着独孤夫人发牢骚,然后频繁的点头说着是是是,是自己思虑不周,没想那么多,下次一定不这样做了等等。

“其实我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让她想些别的事情。”独孤将军见夫人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说道。

牢骚停了,独孤夫人皱眉看着他。

“外面其实是有太子的人盯着的。”独孤将军道。

独孤夫人一惊,坐着的身子僵硬。

“太子那边已经知道咱们跟端王府联络上了。估计也知道苏姑娘是端王府派来的人。也许本来不知道,但是苏姑娘这一来对方便会多了几分疑心。今天刚接到圣旨,她便来了,这多少有些未免太巧合的意味。她这一出去,必然会被对方的人死死的盯着,我不让她去见苏夫人,就是这个原因。”

第276章 盯梢

“会被盯着?”独孤夫人蹭的站了起来,“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她呢?”

独孤夫人有些生气跟有些着急。

独孤将军站起来。从后面环住夫人,下巴抵在夫人的鬓边。

“我知道你是担心她。我也知道你生气我利用她引开太子那边的注意,但是你首先要知道,我是为了谁在做这样的事情。”

独孤将军的声音里有些委屈。

为了谁?这个问题好。若只是就眼前的事情来说,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苏映雪自己,只有尽力调开太子的人的注意,独孤翰轩才能够更好的更加便利的将苏夫人救出来。但是,长远来说,其实还是为了独孤夫人,为了端王府。但是如果不是因为独孤夫人心里那些愧疚之感,独孤翰轩根本就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如今虽然说晋王势大非同小可,但是太子那边明显已经控制住了皇帝,任你怎么说,人家都是太子,皇帝死了太子继位那是名正言顺的。但凡有些眼力见的都知道要去追随谁。可是,独孤翰轩没有选择太子,没有选择晋王,只是为了独孤夫人心中那些遗憾那些愧疚那些难过,抛开所有的一切,选择端王。

“可是我们这样做,苏姑娘会不会有危险?”独孤夫人担忧的问道。

独孤翰轩在后轻轻摇头,嗅着夫人的发香道:“当然不会。这个时候谁都不是傻子,在没有查明真相的情况下贸然动手,还是在我的地界上。那不是明显给我借口吗?放心吧,太子的人最多不过是多跟踪她几天罢了,咱们如今跟端王府之间的联络又不经过她,就更加没有关系了。”

除了生意人做的那些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就没有什么价值了,没有人会动用人力物力去做没有价值的事情。

“可是你也说了,她是准备军需之物,这”

“这个没错啊。她是个商人嘛!”

有多少富商不是在战争的时候大发一笔的?对于一个想要发战争财的人来说,跟军队和将军府打交道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太子的人想要确定这个消息,没有个三五天是不可能放心的。然后自己再给那边的人放些线索将人引出去,那么,自己这边便要好做的多。虽然说没有苏映雪将人引走他也能做到,但是,总是没有这样让人觉得顺其自然些。

在兵丁的护卫下回到客栈的苏映雪只觉得脊背发凉。虽然她没有武功没有惊人的耳力等等,但是直觉告诉她,自己被人跟踪了。她有过几次想要回头看一下的,但是一直都忍着,在每次转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都会向后方看去,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走到客栈的门口自己忽然间转身向那些兵丁道谢时,才恍惚看到一个人影向墙角那边躲闪过去。

苏映雪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寒气自脊背直冲头顶,差点就忘了自己转过身是要做什么。

那个人明显就不是将军府的人,应该是将军口中所说的想要监视将军府的太子的人。

想明白这个问题,苏映雪苍白的脸色才好转了些。既然是监视别人的人,那跟被监视的人有来往的人被监视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只要自己没有露出破绽,那些人很快就会放弃的。

苏映雪松了口气。心中庆幸幸好将军提前跟她说过不让自己直接跟娘接触,不然,自己的这件事情说不定就要败露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如今知道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这间客栈的老板。这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随便一打听大家就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往外传递消息。母亲那边可是还没有给她们回信儿呢。

“公子不必担心。”第二日一早就被叫来的掌柜听完苏映雪的话之后回道,“客栈里面什么人都有的,这里最是鱼龙混杂,随便乔装一下派人传递消息这样的小事还是办得到的,只要不是被官府给封了客栈。”掌柜的说着这话不无骄傲。

苏映雪早就发现了掌柜的骄傲。这些日子以来他做事情还算是妥帖,早已经从第一次以掌柜身份同苏映雪说话的战战兢兢里一步一步走出来,在自己一次一次的成功中更加自信起来。甚至是有点骄傲。

这骄傲放在平时根本就没有关系,但是这个事情对于苏映雪来说非同寻常,要更加谨慎才行。

苏映雪出言提醒。“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毕竟受不住有心人窥探,还是谨慎些好。”

掌柜的笑道:“公子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显然是没有听进去。这样重要的事情万一要是坏在这个环节上苏映雪心中发堵,没有多说其他的,只是提笔开始写信,写好信封好火漆交给了掌柜。没有说任何话,摆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掌柜的藏好信走了出来,待门关上才猛地想起来,捏了捏怀里的信,这封信是交给左先生的吧?虽然公子方才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但是刚开始说的就是往那边传信是否安全不是吗?只是这心里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呢?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掌柜摇摇头走开,不再去想。

这几日客栈的生意并不好,尤其是最近外面兵马调动频繁,闹得人心惶惶不安。虽然消息在极力的压制,但是小人物仍然有小人物消息渠道的来源。虽然比官府来的晚些,但还是悄悄的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扩散开来。

天下即将大乱,小人物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悲惨的命运即将开始。

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四方势力迅猛而起,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太平。

但是对于经常面对战乱的地方,百姓们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不就是打仗吗,一年又一年的,虽说好不容易刚过了一年太平日子,但是这太平日子本来就没指望能够有多长。不是相信战事不会长久,也不是麻木,而是早就不报希望了。

白日里的霸州还是比较热闹的,至少比去年比刚过完年的时候要热闹些。兵马虽然调动,但是好在仗还没有打起来,大家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城门那边的守卫虽然查的比较严,但是没有说不让进城,趁着仗还没有打起来,多储备些东西,多挣些银两,以防万一。

一个大汉刚刚将柴火卖给了客栈里面,心满意足的数着手里的几个铜板,小心翼翼的收好,走出了客栈的大门。天色还早,趁这个时候再去打些柴来卖,等攒够了银子赶紧去买些米。什么时候这吃的都是不能少的。大汉拍拍手,拿起担子从巷子里走出来。

巷子外就是热闹的大街,有各种做买卖的小生意人小摊贩,一个破衣烂衫满身污秽的乞丐缩在墙边晒着太阳,身前的破碗里一个铜子儿也没有。大汉摇摇头,在这个地方乞讨那就是等着饿死的命。不过,大汉看了眼耀眼而奢华的客栈,也不一定。

其实客栈并不奢华,但是对于紧衣缩食的百姓们而言,如此崭新的光鲜的地方那就是奢华了。

大汉离去,那边坐着的几个聊天的闲汉其中一个伸着懒腰站起来,“啊——困死了,妈的,回家睡会儿去。”说着跟那几个人摆摆手一摇三晃的离开了。

第277章 称病

见掌柜的出去,房间内苏映雪静默一刻。彩云边收拾着房间边神情不安的不时的看苏映雪几眼。虽然方才姑娘和那个掌柜的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她还是听出来姑娘口气中的担忧。

是啊,夫人马上就到了,姑娘应该是很担心这件事吧。不知道将军府那边究竟靠得住靠不住,也不知道左先生他们安排的怎么样,更不知道如今夫人身体状况如何。

昨晚上姑娘回来的时候说短时间内不能见夫人,又没有解释为什么,难道说是事情遇到了什么难处?所以姑娘才会这样?

自从扬州逃出来之后,姑娘的话是越来越少了,对她除了交代必要的事情,基本上就没有再说过闲聊的话。

彩云叹口气,将叠好的衣服放到衣柜里。

这里虽然是客栈,但是掌柜的却是按照家居的风格来安排的,所有的东西都是齐全的。

这边彩云一番胡思乱想间苏映雪已经站起身打开了房门,听到响动彩云忙看过去:“公子!”她喊道。

苏映雪的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外,此时听到喊声回转身子,看到了彩云眼角眉梢都是担忧,“放心,我出去办点事。”她柔声安抚。说完便离开了。

她说放心,她的声音很温和,没有一丝异样,跟方才一个人静坐时候的样子是完全不同的。

姑娘这段时间都是这样,要么是不停的忙碌,要么就是一个人那样坐着。她的心里很苦,彩云心道。

但是姑娘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自己说过话了,彩云的心里还是得到了安抚,不再像方才那样有些焦急。

只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安全呢?

彩云再次担忧。

出了门的苏映雪并没有去办任何事,她只是沿街慢走,一路走一路看,就好像是逛街一般。但是一个年轻的生意人在大街上闲逛显然是不合常理的,所以苏映雪一路走过置办了好些东西,都是签单让人给送到客栈那边。

如今的永川客栈在霸州这边可是很有名的,而且眼前的人跟大家的描述那是一模一样的。给永川客栈送东西那就是迎财,没有人怀疑。当然并不只是因为苏映雪顶着的那个名号,而是她手中握着的一块小小的如同指甲大小的方印。那是左先生他们特意定制的,那就是代表着永川客栈的标志。这两个月那个掌柜已经让很多人见识过这枚小小印章的权限了。

苏映雪已经在街上走动了有一个时辰了,身后跟着的人还换了,就是在她进入一家商铺不久之后的事情。看来原先跟着的那位已经回去汇报了。想来跟着的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不过是有远的有近的。

苏映雪向左右看了看,大街上行人还是不少的。但方才注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骤然消失。

转身踏踏而行,视线再次凝聚过来。苏映雪没有再进任何商铺里面,径自向一个方向走去。

将军府门口的守卫早已经同苏映雪相熟,即使如此,却还是查验了苏映雪的牌子之后才对她放行。

“今日将军有些不舒服,已经请了大夫来看了。苏老板若是有事,不如过后再来?”见苏映雪就要抬脚上台阶,守卫忍不住说道。

苏映雪神情微讶,旋即才想起来昨天的事情,然后担忧的问道:“怎么会突然间不舒服了呢?大夫怎么说?”

守卫眨了两下眼睛,再次站好,没有理会,就好像方才他没有说话一般。

真是的,自己是好心提醒,怎么就问出这样的话。他们是守卫又不是里面伺候的小厮丫鬟。怎么可能知道大夫怎么说?他不过是听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将军病了心情很不好,在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全都遭了罪了。

心情能好吗?

守卫哼了声。

昨天才接到圣旨让将军尽快准备发兵,接过晚上却突然生病,听说这会儿连床都下不了,又怎么可能领兵打仗呢?当兵的不打仗天天当守卫吗?守卫的心情也很不好,看了眼已经走进去的苏映雪,此刻的心情更加不好。

左右进去之后还有伺候的人提醒,他干嘛非要等着说太子的人也在里面?

吓死他个重利没情意的生意人!

重利没情意的生意人没有像往日那样在将军府肆意行走,只是规规矩矩小心翼翼而谨慎,就好像所有的商人那样,见了这些当官的地方拘谨着,但是眼睛却是闪闪发亮,如同猎鹰一般寻找着让自己发财的机会。

苏映雪当然没有能够立刻见到独孤将军。从她进来的时刻开始,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原本素雅的小院落里此时多了好些人。

应该是太子手下的人带来的吧?苏映雪嗤笑,在这样的地方还要摆出这样的架子,太子派出的这个手下脑子也真是锈掉了。

只是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无论她猜测的那个手下是如何,都不能否认一点,那就是危险的存在。只要有危险,无论是一成还是三成,差距并不大。

苏映雪在侍者的安排下到了隔壁的耳房里,等了没多久独孤夫人进来了。

“苏老板!”独孤夫人的声音虽然听着柔弱无力,但是苏映雪却不由一个激灵。

情况不对!

“夫人!”苏映雪郑重行礼。

独孤夫人是官太太,而苏映雪却只是个商人。

独孤夫人此时已经坐在了屋中的上首,并没有让苏映雪入座的意思。

“苏老板此来是找将军大人有公事要处理吗?”独孤夫人的声音柔弱之中带着悲戚。

“是。”苏映雪恭敬的答道:“上次给军应所需的银两还没有结算清楚,今日特来此只是适才听说将军大人病了?”

独孤夫人掩面点头悲戚。

“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似乎只是自言自语,没有等到回答又叹气,“将军大人忠心报国,所有的事情都操劳,身子只怕早就吃不消了。不知道大夫怎么说?”

屋子里除了静立的丫鬟,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问我一答,来来回回说着的都是无关轻重的问题。

“大夫说将军是劳累过度加上又受了风寒,所以才会病的如此迅猛,必须要卧床静养才行。”独孤夫人说道。

苏映雪摇头叹气:“将军如此忠心为国实乃我大齐之幸事啊。既然将军病着,小人便不好再打扰。”

“苏老板不是有事吗?”

“并不是多大的事情,等将军身体好了之后我再来也不迟。”苏映雪说道便告辞。

“伏儿,送苏老板。”独孤夫人没有任何的挽留,差人送苏映雪。

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口,独孤夫人站起身,将椅子垫子下面露出的小小一角捏了捏,抽出来,藏在了袖里。

第278章 不安

除了在将军府,身后的视线从来没有消失过。大概是觉得将军府里自有人监视所以对自己放松了警惕了吧?再说,又是白天,将军府哪能让那些人轻易闯入,要不然将军府的守卫不都成了饭桶了吗?

有这样的影子跟随着,苏映雪就再也没有办法轻易行动了。一天内除了进了一趟将军府,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打点生意上。认真的做好生意,对苏映雪自己对唐俊都是有益的事情。只是到了傍晚的时分,苏映雪终于坐不住了。

昨天得到的消息说的是快的话晚上就会到的,母亲这会儿到哪儿了?

房间里门窗俱是紧闭,并不是惧怕寒冷,这个房间的位置是极好的,阳光照射充足,开窗就能够看清楚整个热闹街道的场景,右侧的小窗那边又正好能够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花园的精致。九月的天,菊花开的正艳,金黄色的花朵看起来格外的夺目,又让人心头一暖。

不开窗是因为怕被那窥探的人看出此刻苏映雪坐立难安的情形。

苏映雪在房间里不停地搓着手,人一会儿走到门口听听外面的动静一会儿又走到窗前从窗缝中向外看去。

门窗关的很严实的,什么也看不到。那个掌柜在安排这些小事情上还是很细心的。

一会儿又走到书桌前想要坐下,刚弯身子要坐却又站直了身子,快步走向门口,耳朵贴近,听外面的动静。如是再三。

彩云在角落那边的书案上坐着,但是也并不比来回走动的苏映雪好多少。案前放着的账册还是两个时辰前的那一页,始终未动。

不能动啊!

彩云的心扑腾扑腾的乱跳,一个下午了,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而账册则需要平心静气极其仔细认真的核对才行,她如今的这个状态,根本就不行!

“天冷了!”苏映雪忽的说道,然后回头看到彩云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看过来,“走,上街去买几件新衣。”

受到惊吓的彩云呆了呆,眼中忽的闪过亮光,站了起来。“是,公子!”她欣喜道。

是啊,不能直接跟夫人相见,但是在街上偶遇这样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怎么忘了这个!

两个人很快就走出了客栈的大门,店内伙计恭敬的弯着腰打着招呼,但是二人并没有同往日那般点头示意算做问好。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伙计将头上戴着的帽子正了正,又整了整衣衫,摊开胳膊自己看了看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啊!”伙计自言自语道,“最近也没犯错啊?”怎么回事?

彩云哪里知道因为自己平素总是呆在客栈里跟他们这些人更熟悉一些,那些伙计们对她更是恭敬有加。自己忽然间不跟往日那般同他们打招呼竟引得伙计如此不安。

当然没法安心啦。那可是老板的贴身之人啊。虽然老板常常出去办事,但是他可是每天都在老板的房间里做事啊!老板的房间啊!

老板的房间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当初还是他们这些人在掌柜的带领之下安置的,素日里也进去过。但是他们的进去跟人家的进去可是不一样。能够将所有账房的账册还有很多贴身的事情交给他做,他在老板跟前那是一般人吗?

其实就是一般人啦。

大家想多了。

只是没有必要跟大家将那么多罢了。

霸州的成衣铺只有两家。其中一家正在驿站所在的那条路上。

两个人脚步慢慢,一改从楼上下来之时的步履匆匆,缓步行在大街之上,沿路看看转转。嘴里谈论着的也是这里最近的天气啊外面那边又发生了什么稀奇有趣的事情啊,路上遇到卖佩饰之物的还停下脚来两个人仔细的看仔细的选然后就是同摊贩讨价还价。

“都富得流油了还这么抠。”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蹲着两个闲汉,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耍着嘴皮子,正说着其中一个忽的开口这么说道。

另一个扣了扣鼻子,将鼻屎弹出去瓮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知道越是有钱的人越扣吗?”

闲汉嘿嘿笑了,“是,是,有钱人的钱都是抠出来的。不像咱们。诶,对了,今儿该你请客了吧?”

两个人便又开始说笑闹起来。这种好吃懒做指望着家人养活还偶尔要个小钱的闲汉大家见得多了,但是人家毕竟没有碍着自己的事情,最多不过是甩一个鄙视的眼神走开。苏映雪将一个络子在腰间系好,然后甩给他们这样一个眼神,走开。

闲汉浑不在意,依旧说笑。这样的眼神他也见多了。但是两个人却是勾肩搭背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着向方才苏映雪他们的那个方向走去。

“走,走,喝酒去”两个人说笑着离开。

摊贩斜视了他们两个一眼,继续照看好自己的摊位。

“这个络子可真不错,我看还挺配这套衣服的。”彩云眼睛四处瞄着,凑近苏映雪说笑。

苏映雪却真的低下头停下脚看自己身上的络子,“还真是。”她高声道,声音里满是高兴。“有人跟踪,小心谨慎,不要露出破绽。”苏映雪低着头低声说道,一面又开口赞叹这络子的手艺以及颜色搭配。

彩云则夸赞着公子的眼光等等。两个人你来我往说的好生热闹。

大街的不远处突然间一阵骚动,人群有些纷乱,苏映雪和彩云对视一眼,跟着人群的方向而去。

但是没有走多远,就有原先跑的快的人已经走回来了,一面扬手对着还要往那个方向赶去的人喊道:“别去了别去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是个被流放的犯人跟两个差役罢了。”

霸州这样的地方好东西不多见,但是流放的犯人啊,受罚的犯人啊什么的倒是常有的事。而且军营那边本来就有接收流放罪犯的地方。

还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有人收住了脚往回走。

但是也有人继续向前走去。

“这个时候又没什么事,随便什么热闹看一个也行。”一面说道。

流放!

终于来了!

苏映雪站住了脚,只觉得心跳加速脚下似有千金之重,一颗心既想快点跑过去又想要逃脱开去。

第279章 出事

“这样的热闹咱们倒是第一次遇到呢。”苏映雪吸口气展开笑颜同身侧的彩云说道,“正好,去瞧一瞧。”

“是啊是啊,还没见过流放的犯人呢。”彩云捧场的说道。

两个人脚步不停,像所有要赶去看热闹的人一样快速而不焦急的走过去。

看,当然要看。她们在这边转了这么长时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虽然心跳快的可怕,虽然有些害怕有些颤抖,但是所有的这些都已经掩藏起来。她们就好像所有的普通百姓一般,要去看的,就只是一个热闹。

苏映雪这些日子以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此时她身上穿着的衣袍看起来明显宽大了几分。宽大的衣袖下,一双手紧紧攥住,全身似乎都是在靠那双手来给与勇气。

看热闹的人真的并不多。

越过了驿站的大门口,再走几丈的距离,就看到了那个“热闹”。

苏映雪的呼吸不由的粗了几分,视线中那个熟悉的夫人此时只是穿着灰色的布衣烂衫,头发蓬乱其上夹杂着干枯的杂草,遮盖了脸,看不清形容,戴着沉重的枷锁,所以脚步有些踉跄,枷锁上一双手枯皱黝黑。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尘土扬起,犯人停下脚步侧过头去躲避沙土,风扬起,头发被吹起,苏映雪看到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侧脸。

鼻头一阵发酸,苏映雪迎着风看过去,抬起胳膊用衣袖挡住了眼睛,风停,衣袖缓缓放下,没有人注意到衣袖上两处斑驳的湿润。

虽然知道有左先生他们跟着肯定不会让母亲受苦,但是在见到了母亲之后,苏映雪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等了这么久,她们母女两个终于要团聚了。

没有了爹,但是她还有娘,有娘在,她才不是无根可依之人。

但是,娘的形容实在是憔悴。

是啊,想当时,娘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就要急着处理府中的大小事务,事情还没有完全捋顺就紧接着出了父亲的事情,受了那样的打击还要想着将女儿送出去,还要面对官府的盘查讯问,还有那阴暗潮湿的牢狱之苦

便是年轻人接连遭遇这样的事情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面对啊,但是娘坚持下来了,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夫人和差役们对于围观的人的眼光视若无睹,这样的视线他们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

苏映雪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垂着眼睛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她没有看到自己!

苏映雪皱眉,跟着围观的人群在苏夫人他们的后面跟着。她没有看到自己。

苏映雪快走两步,越过了押解的队伍,同他们一样用同样的速度走着,同时眼睛在三个人身上看来看去。

娘!

苏映雪无声的喊道!

她不能喊出来!身边还有附近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呢,若是自己流露出对于母亲的熟悉之感,那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苏映雪心中翻腾着无数的想法,面上却只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甚至偶尔还同身边的人搭讪上两句。

她见到娘了,但是娘没有抬头更没有想自己这边看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苏映雪心道。这样才更加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相遇虽在眼前,但是相逢而归越还需要时间。

她没有抬头,就没有机会认出苏映雪,但是同时,就不会引起那些跟踪苏映雪的人的注意。

这样看一眼就好。

苏映雪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像方才那些人那样继续往驿站的方向走去。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啊!”苏映雪感叹着笑着说道。声音颇大,引起经过她和彩云身边的人的侧目。但是顶多就是侧目而已。

看犯人,当然不好看啦!

“走吧,买衣服去!”苏映雪的声音里满是刚看完热闹后的欢愉。然而心情沉重。

人群已经在驿站门口那边聚拢起来,两个差役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件东西交给驿站门口的守卫,守卫进去禀报,很快脚步踏踏而响,里面走出一个侍者引着差役和那个犯人离开而去。

“公子!大事不好了!”掌柜的推开苏映雪的门进来惊慌失措的喊道。

从她们来了之后,掌柜的还没有做过这样失态的事情呢。

彩云皱眉上前准备呵斥一声,没有通禀怎能擅自闯将进来!但是被苏映雪拦下了。

“出了什么事?关上门再说。”苏映雪边整理刚换上的新衣的袖子便温和的说道。

掌柜的显然也发觉了自己的失礼之处,没有说过多的闲话转身将门关上,向苏映雪道歉。

苏映雪只是点头,“什么事?”

掌柜的此时满头大汗,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害怕的。“公子托我送出去的消息被人给截了!”

掌柜的急的跳脚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大清早的时候公子明明再三提醒自己要小心,而自己也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出了事,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对,打脸!

掌柜的抬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扇,用力又狠又猛,三两下脸上便已经红肿起来。

苏映雪沉着脸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她还什么话都没有说呢。但是,做错事情就是该罚的。尤其是,骄傲自满的人,如果不给一个教训,如何能够进步成长!

啪啪的清脆响声在室内回荡,彩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起来听起来可真是够疼的啊!掌柜的嘴角已经出血了。彩云心惊肉跳。但是姑娘没有阻拦。

以前姑娘可是从来不肯轻易处罚人的。就算是有处罚,也很少这样啊!

竟然没有开口阻拦!

“消息被人截了?那送信的人呢?”眼看已经打了十来下,苏映雪开口问道。

啪啪的声音骤停,掌柜的只觉得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

下手有点太重了。

可真疼啊,火辣辣的疼。

但是什么?公子问的什么?哦。送信的人啊!

“送信的人,只找到了尸首!”

“啪”的一声翠响,掌柜的吓了一跳,看了看自己摸着脸颊的手,刚才好像自己没有再打啊!

第280章 人命

脆响之后是乒楞楞的瓷器碰撞声,掌柜的抬头,见是苏映雪满面怒容的将茶盏重重的撩在了桌子上,茶盖和茶杯还在震颤。掌柜的腿一哆嗦就要跪下来。

但是他现在是掌柜,并不是以前的小伙计啊!

掌柜的强自镇定的站住了!

之前自己做了那么多,不能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否定自己吧,虽然这件事很重要,但是他也不想这样啊。那个人也是他辛辛苦苦找来的,还没用过几回呢,扔出去的银子倒是不少,而且这次还要赔给人家好多银子呢。

当然,这些银子也不是自己的,是眼前的这个公子的。

公子不是吝啬的人,如今平日里办事的花费什么的都是那个彩云在掌管,公子连管都不管的,也从没有因为自己某项银子用的过多而训斥自己过。他生气,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把事情办好。

公子说过,那件事很重要,让自己务必谨慎办好的。如今坏了公子的事

苏映雪此时很愤怒,非常愤怒!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当时虽然她很是郑重的提醒过这个掌柜让他务必谨慎,也看出来他其实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当时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件事不通过他也可以,但是可以给他一个教训!可是给他一个教训的代价竟然是一条人命!

一条人命啊!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这小小的无关紧要的一封信的抢夺之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打斗才使得他丢掉了性命,但是她知道,一定是因为那个人为了死死的守护住自己交代的那封很紧要的信,那封信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

人命就这样没了!

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家人此刻肯定伤心欲绝,悲痛绝望,就好像当初自己和母亲听到父亲的消息一样!

当初的那种痛楚直到此时想起来还是让苏映雪的心情无比震颤无比难受,她慌忙避开不敢再去想,那种痛楚,这一辈子她都不忍再去体味。

可是,看看吧,眼前的这个人除了焦急除了懊恼,根本就看不出来一点痛苦!他根本就没有受到教训!真是苏映雪恨恨咬牙。

“这件事,你怎么看?”苏映雪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问道。

怎么看?掌柜的低着头思量着这句话的意思。公子问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让自己反省自己的错误吧?问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吧?毕竟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吗?那应该是只要自己涕泪交加对于自己不听他的提醒而追悔莫及的忏悔吧

掌柜的这样想着泪水就流了下来,一面抬起袖子擦泪一面哽咽的说道:“这件事都是我不对,当初就该听公子的话再小心些才是,我对不起公子的信任,对不起佟叔的栽培和器重,请公子重罚于我,否则我心难安啊!”说着便嚎哭起来。

一个三十好几的中年男人哭起来,这声音可真是,难听啊。

苏映雪沉脸皱眉瞪眼又被这哭声闹得忍不住打哆嗦想要捂住耳朵。

彩云已经捂住了耳朵。她知道这哭声一点也不真诚。当初清怡院中小丫头们犯了错想要逃避责罚,就是用这样哭泣的方式来讨饶的。但是,小姑娘们的声音可比这好听多了。

姑娘应该能够看出来吧?

彩云捂着耳朵看向苏映雪。

愤怒嫌恶等等情绪在苏映雪的眼中波涛汹涌。

“没想到掌柜的对于这件事如此的难过。”苏映雪是声音沉沉,但是听不出喜怒。

是啊是啊,就是因为没有听公子的话我才如此难过,真的很难过。我是知道错了的。公子快说,说出那句话今天的事就算是过去了。

“看到掌柜的如此难过,我心中实在是不忍。”苏映雪的声音继续说道。

掌柜的哭声此刻听起来有些怪异。明明是哽咽和哭泣却让人听出颤抖的声音。

心里止不住怎么乐呢。彩云一个白眼看过去。

别急,有你哭的时候。

“公子体谅,实在是我等的荣幸。”掌柜的哭着接过话。

苏映雪嘴唇不由抖动几下,但是面色声音俱是没有变动。“是啊,我的确是在想要怎么做掌柜的才能不这么难过。”说着便摇头叹息一声。

明明说话的声音温和而关切,但不知怎的,掌柜心里却咯噔一下。

“既然掌柜的如此难过,那就请辞去掌柜之位吧。”苏映雪声音温和的说道,“暂时以管事的身份打理生意,但是一应对外的事情都暂时停下,待左先生他们到了之后接手。”

掌柜面如土灰,因为震惊而嘴巴微微张开看着面前的年轻公子。

怎么会?怎么能够?

“公子!”掌柜扑腾一声跪下。“公子恕罪啊!”哭泣声顿起,只是再也没有窃喜的声音在里面。

虽然如今永川客栈里面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比自己做的更好,但是左先生他们一到,自己就再也没有可能再做到掌柜的位置上去。

掌柜和管事虽然只差一步,但是这一步却是千差万别啊。

更何况自己当时是由一个小伙计直接提到掌柜的身份,多少人羡慕自己,而自己这几个月过得又是何等的滋润。这,怎么能?

“掌柜的,哦,不,王管事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苏映雪说道,“方才是你说的,如果不重罚你,你心难安。如今我下了决定了,你却让我恕罪。难道说,平日里,王管事说话做事就是这样的吗?”

怎样的?言而无信嘛!

王管事抬袖擦汗,不过是个客气话,如何能够当真。但是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当初佟掌柜可是告诉过他的,做生意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一诺千金,哪怕是做赔本的买卖也要将信誉守好。可是,他们内部之间就用不着这样了吧?王管事心中叹气却又不敢说。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就被公子如此给处罚了,若是再说出什么不得当的,让公子着恼的,只怕连个管事都没有了。

王管事放下胳膊,手在袖子里攥了又攥,终于低下了头道:“是。我认罚。听凭公子的发落。”

第281章 如何

所以,人生在顺遂的时候万不可得意自满,否则定然招致祸患。

看到王管事离开,苏映雪坐着忍不住叹口气。虽然王管事离开了,但是受害人还处在悲痛之中。

人命啊,就这么没了。

“这很正常啊。”

听了彩云的叹息,江月只是淡淡的说道。“江湖人,生死本就不由自己。更何况是做这样的事情。”然后便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彩云愣怔在那里,悲伤竟好似忽然间被人堵住了一般无法宣之于口。怎么会正常呢?

姑娘在屋子里什么话也不再说,但是彩云看得出来她很自责难过,虽然她不知道这件事明明是那个掌柜的错姑娘有什么好自责的,但是听到一个为姑娘办事的人就这么被人害了,她实在是又惊又俱又悲伤难过。距离老爷出事还没有多久,就再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这是件私密的事,在这里除了江月,她还真的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虽然她话本就不多,但是这件事实在是让她难以消化,结果,竟然是这样!

她说江湖人,生死本就不由自己。她们算是江湖人吗?

几个月前,她们还是深在高宅大院的小姐和丫鬟呢。

怎么就江湖人了呢。

此时天已经黑了,苏映雪只觉得头痛。傍晚时分在外面见到母亲是悲伤不能外现,本以为到了客栈里面就可以放心的释放自己的悲伤,但是有人此刻比自己还要悲伤啊——

安静的街道上马蹄声车轮声滚滚而来,很快就停在了永川客栈的门口,脚步声纷乱说笑声热闹,这热闹喧嚣又很快盈满整个客栈。冷冷清清的客栈大厅里坐着的三四个正在吃饭的客人顿时觉得暖意融融。

他们来了!

苏映雪站起身。按照他们所说的,一路上他们都是有人在前面暗中跟着,而过于张扬的三位左先生则是跟在后面的,这个时间来的只能是他们。

蹬蹬的上楼梯的声音,喧闹声似乎也小了很多,很快脚步声在苏映雪的门口停了下来。苏映雪打开门,一个伙计正举着手准备敲门的动作举在空中。“三位左叔叔。”苏映雪喊道。

久别重逢,按说该是欣喜,方才还在边走边吵嘴的三位左先生此时却是安静了下来。还是左思寿挤上前来打招呼:“公子你跟我们还这么客气,哎呀,一路上累死了,快进去快进去。”说着就要拍苏映雪的肩膀进到屋子里去,却忽的哎呀一声看向脚下,一只鞋子不知被谁给踩掉了,又瞪眼看向身后,门外此时只有三位左先生李寿还有带路的伙计,而伙计此时正被他挤在左边的角落里。他掉的是右脚的鞋子,李寿那个家伙老实巴交的才不会这么做!左思寿拽着左思禄的衣襟,梗着脖子直嚷:“二哥,你踩我鞋子干嘛!”

左思福伸出手抓住左思寿的手瞪眼看他,“做什么!不就是走路掉了鞋子吗,有什么可吵吵的,掉份儿!”然后回过头看向苏映雪,脸上极力的保持着平静,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苏映雪一口抢先。

“有话进来再说吧。”

给苏映雪安排的这间屋子其实是两个房间打通的,原本客栈里面是有专门办事的地方的,但是原先的掌柜却觉得,公子这样的身份若是有人来访,还要特意的跑到楼下议事的地方实在是太没有面子,就私自做主将房间打通,里面那间用作休息室,外面这件用作书房以及会客之用。此时里面桌椅板凳齐全,角落里还有小炉子烧着茶水,见人进来,伙计忙掉头跑出去将仍然呆在江月房间发呆的彩云喊了过来。

公子屋子里的东西他们这些人可都不知道,而且也得过吩咐,所有的事情都要听从彩云的安排。里面的东西都在什么地方,他们可不知道。

屋中的几个人已经坐了下来,彩云将茶水端上,安静的站在苏映雪身后静立。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压抑,大家不约而同的都端起了杯子喝茶,一时间屋内都是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苏映雪知道,左先生几位性子活脱,此时大约是因为知道自己还在孝内,又逢家难,上次见面的时间仓促紧迫,此时已经过了来劝慰人的时候,大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尤其是左思寿,因为他们同苏映雪的那个赌局,很是喜欢苏映雪。咳咳,虽然最后知道这个是个女孩子,但是心中的佩服和喜欢不减反增。

嘿嘿,没想到我左思寿居然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有意思有意思。事后他拍着手跟两位兄弟这样说道。

“左大叔,现在没有外人,事情安排的如何你尽可说便是。”苏映雪开口道。

有人开口说话,屋中压抑的气氛便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瞬时不见。

左思福便开口先将这一路的情形大致的说了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要说的不过是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见到夫人的时候夫人便是在马车之上坐着的。”左思福说道,“那两个差役雇了一辆马车,还有车夫,虽然吃穿用度什么的比不上咱们安排的,但是看得出来也是尽心安排过的。我们跟那两个差役打听,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安排这件事的人是谁。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他们是收了别人的钱办事,车夫什么的都是人家找好的,但是就是车夫也只是说是个小厮打扮的人雇的他,车夫是从外地来的,不了解扬州内的情况更加不知道雇他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其实并不重要。苏映雪摆手制止了左思福继续说下去。这个时候,无论是真心对苏家的还是暗地里想要帮苏家的,现在她们都无能为力去偿还,等到将来事情自然会明了的。这个事情不需要过多的纠结。

“怎么救出我娘可有具体的计划了?”苏映雪问道。

无论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论中间究竟经历了多少忐忑与危险,重要的永远是他们要做的这件事的目的。

“这?”左思福几人看向苏映雪,“不知将军府那边怎么说?”

第282章 假死药

“将军府那边所有的人都已经吩咐妥当。”这是独孤夫人身边的侍女阿芙在送苏映雪出去的时候在她耳边轻声说的。

左思福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左思寿则蹿到左思福身边用手肘抵了抵挑着眉毛挤着眼,“大哥大哥,快,让公子看看咱们弄来的好东西!”声音里满是欢悦。

好东西?

这个时候说的好东西自然是跟就母亲的事情有关的,苏映雪忍不住站起身看过去。

左思福拿手拍开左思寿的手肘,果然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看向苏映雪起身上前小心谨慎的捧了过去如同护着一个小鸡仔一般。

“公子请看。”他说道。

见他如此谨慎,苏映雪亦是小心的护着接过来,疑惑的看了看这个小瓷瓶,又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几个人,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窃喜之色,舒心自在不言而喻。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解决这件事吗?

见苏映雪并没有急着打开甚至没有询问,左思寿已经等不及要炫耀的奔过来,快到跟前时又急忙刹住脚步,“公子公子,你快打开看看,真的,好东西!”他迫不及待的指着小瓷瓶嚷。

什么东西呢?苏映雪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小瓷瓶,轻轻晃动,里面的确是有东西的,苏映雪伸出手掌,将东西倒了出来。三颗灰色的小丸子赫然滚落到手掌中。

“这是?”

“假死药!”没等苏映雪的话音落,左思寿已经说了出来,然后笑呵呵的看着苏映雪,一脸的期待。

假死药啊!苏映雪惊叹道。看着手里不起眼的几颗灰色小药丸,轻轻嗅了嗅,只有淡淡的味道。这个真的是那个传说中总是出现在中的可以让人短时间陷入静止,不会呼吸不会心跳身体冷却如同真的死亡但是在一定的时辰之后便再次醒来的假死药吗?

“公子你尽可放心,我都试过了!”左思寿声音激动的说道。

试过了?是啊,药当然得试,万一没效出事可怎么办?

“是啊,还讹了人家好多银子呢!”左思禄恨恨不屑。

“怎么回事?”苏映雪问道。两个人分明有点不对。

左思福摇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没说话,苏映雪看向李寿。李寿最是老实,不会说什么夸张的事情的。

李寿见苏映雪看过来,本来想要闪躲却最终在苏映雪的视线里不得不开口,他清了清嗓子:“那个,左三先生偷偷的把药化在了左二先生的茶里。药效起作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当时有一辆非常奢华漂亮的马车驶过来”说到这里李寿的脸红了又红,“三先生把二先生给推了出去马车撞上了二先生,药效也发作了人家陪给三先生五千两银子”

噗嗤一声笑,彩云忙掩住口,但是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这个左三先生,惯会胡闹的。

虽然李寿讲的很简单,但是以左三先生的做事态度,当时是一番怎样的胡搅蛮缠完全可以想见,五千两银子啊,就算是富贵人家也不会轻易将这么多银两拿出来。

但是大家还没有从这想想之中回过神,屋中已经响起来争吵的声音。

“那五千两是用我的性命换来的,理应归我,你快点将银票给我!”

“呸!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自己想想,要是没有我把药放到你的茶里,要是没有我出面跟人周旋,能有五千两吗?这银子当然是我的!”

竟然把下药的事情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

左二先生气的发抖,上前就左三先生扭打在一处。众人忙从想想中回过神来,李寿已经眼疾手快的到了跟前将两个人分开来,动作流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两个人的骂声还在继续,李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左边看看说一句别吵了,右边看看说一句别吵了,架没劝停,倒是被两边的唾沫星子给喷一脸。

而左大先生却是无奈的拿手掩面,似乎是极力想要遮住自己的面容。

为什么自己跟这两个没出息的家伙长得一样!

屋子里吵闹纷纷,苏映雪看着手里的小药丸有些出神。是真的啊!那母亲假死一事就能够装的更像了,加上还有将军府安排的人帮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胜利在望的。但是,为什么药在这里没有在娘那里?

是担心被驿站那边的人发现吗?毕竟是犯人,身上是藏不住东西的,可是,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应该没有关系吧。

屋中的热闹还在继续,苏映雪不得不高声喊才让大家安静了下来。真是,不过是两个人,竟然比十几个人还要热闹。但是,苏映雪心中暖暖,有亲人在身边吵吵闹闹也是幸福的呀。

“当然没有关系。”左思福回答道,“本来是五颗药丸的,夫人那边有一颗。”另外一颗已经用掉了。“明天一早肯定会有消息传出的。”

外面的天已经青蒙,再有没多久的时间天就会亮了,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因为实在州城的驿站里,所以苏夫人没能住进客栈里,而是在驿站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小型牢房里。这里当然没有舒适的被褥,也没有时时热着的茶水更不会有点心之类的吃食,但是这里的牢房比扬州城里的还是要好的多,起码没有老鼠蟑螂乱窜,没有臭气熏天的味道,没有让人绝望的空气。此时外面只有一个驿站值夜的人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屋内昏昏,只能靠着外面照进来的光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形。

时间差不多了。

苏夫人的手摩挲着伸进里衣,三个手指捏着,头高高的扬起,张大嘴巴,将东西扔进了喉咙里,垂头闭嘴咽下,感受着那圆滚滚的东西从喉咙里滑过,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他们果然没有骗她,真的没有味道,也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有吃过一样。

光亮照进来,隐约看见苏夫人瘦削的面容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马上就要见到女儿了,真好。

苏夫人这样想着,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睡醒之后,女儿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希望这不是之前的那些夜晚的梦一样。

第283章 不烫

九月的天,风高气爽,日光灿烂。这真是一个好天气。

霸州驿站里面忙忙碌碌,准备洗漱用水,烧火做饭,叮叮当当,外间有洒扫的仆人扑拉扑拉的扫着地。平日里的驿站其实没有这么忙碌,最近是因为有京都的官员入住在此,官府那边临时征用了这么些人来伺候。

东南角偏僻的一间房子里,两个男子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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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死了?

只听说过生了病发烫的,没听说过凉的。妇人嘀咕着回过头,正看见厨娘面色苍白瞪着眼睛捂着嘴巴惊恐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连连后退。

“她,她,她不会是死了吧”结结巴巴的声音从手后面传出来。

什么!死了?

妇人一脚跳开,躲在了厨娘的身后探出头看过去。娘啊,这么热乎的死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吓死了。

可千万别啊!

而蹲着的官差听了这句话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手哆哆嗦嗦的探向鼻孔抬起头看向另一个官差脸色刷白

“没气儿了——”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收回手,跌坐在地上,向后连连退了几退。“这可怎么办!”他喊道。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押解流放的犯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犯人死在半途中,其实有时候犯人找人嫌恶的时候他们还不介意踩上几脚。但是这一次不一样!那几个人可是一直跟着的,她出了事本身没有关系,但是那几个人肯定不会饶了他们的!

“怎么会这样?”另一个官差显然不相信,也将手探过去,神色凝重,收回手,“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啊!

一路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就一个晚上人就没了!

怎么不可能?妇人回过神来,拍了拍心口。做官差的人是最没良心的,而押解犯人的官差更是没良心!她心道。丝毫没有刚开始见到他们时候的开心劲儿。别看这犯人看起来梳洗的干干净净的,谁知道他们路上都干了些什么要命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跌坐着的官差回头恶狠狠的看向身后的妇人,眼神凶狠恶毒。

为什么问她?妇人脸上一红顿时羞恼,“官爷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这一气便忘记了害怕,从厨娘身后走了出来,叉着腰喊道:“我不过是拿着钥匙看着门罢了,谁知道她怎么就没了。我跟她无冤无仇的,犯得着害她吗?”这句话一说出来,瞬时间就恍然了,“好啊,你们祸害了人命,倒想诬赖在老娘的头上,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骂完又忙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奔到外面的地上坐下哭起来,“哎呀,没天理啊,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啊,天杀的呀,害了人还要污蔑在我一个妇人身上啊”

厨娘脸色煞白的看着眼前急转直下的情形,脚步不稳的退了出去。她是真怕啊,真怕死人啊。她才嫁到这里不到一年,若不是她丈夫有些本事,她才不嫁到这种地方来!眼泪唰的也流了下来。爹啊娘啊,你们可坑着我了。

外面吵闹,内里安静,气氛诡异。

两个差官对视一眼。

这件事就算是上报上去,其实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官府对这些事情也不会在意,他们两个怕的只是怎么跟那几个人交代。

“李哥,怎么办?”蹲着身子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问道。

那个被称呼为李哥的当然明白他问的怎么办是什么意思。经过这么一刻钟的回神,两个人已经从震惊不可置信中回过神。事情已经如此,得想好解决的办法才行!

“她是个流放的犯人,死了自然得经过官府的手续才行。”姓李的官差说道,“至于那几个人,你现在赶紧到事先约好的地方去找他们,将事情跟他们说清楚。”

“说清楚?这怎么说的清楚啊?”另一个几乎要哭道。

“怎么不能说清楚?”李官差抬头嘴角一呲,将一根稻草扔到地上,“咱们不过是公事公办,中间有没有对她做什么事情,难道还怕人查不成?”

呃?说的好像也是。他们这一路上可是什么事也没做啊。不但不怕官府查,咳咳,当然,如果非要查的话,也只是查到他们对那个犯人太好了。这当然有问题,但是正是这个他们才不可能还这个犯人。当然,官府一般也不会查。至于那几个人,就更不怕查了。这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他们犯不着跟自己的好日子过不去,那几个人也不是没脑子,顶多是生气揍他们一顿泄愤罢了。何况昨天晚上他们两个的行踪可是有驿站的人作证的。

这么一想,两个人也不怕了,也没事儿了,拍了拍身上手上的土,轻轻松松的走了出来,到了门口看到还在哭着的妇人。

女人啊,真是麻烦。但是还得解决。

“大嫂子。”两个人施礼道歉,“方才我们两个也是被吓怕了,这才问了一句,并没有说是大嫂子做了什么事啊。吓到了大嫂子,可真是对不住。”

嗯?妇人抬头,看见两个人一副真诚道歉的表情。

好像是那么回事,他们好像是没有说什么,倒是自己多想了?不对,这两个人不会是想安抚自己然后到官府去诬陷自己吧。

“其实这种事情倒也正常。”李官差说道,“不过这一次她一路上都挺好的,突然间就这么死了,我们哥俩也是有点吓着了。大嫂子放心,只要咱们没做,自然没人能把咱们怎么样的。何况,死的是个犯人。”

对哦,死的是犯人。

妇人松了口气。

“只是这犯人死了,我们得到官府去过下手续,还得请仵作来验尸,很多事情都得办,这边还得央求大嫂子过去同驿丞大人禀报一声。”

毕竟人是在这里没的,不管有没有关系,这么大的事情,都得给人知会一声。

“你们,真的不诬赖我?”妇人擦把泪问道。

“大嫂子这话说的,”李官差笑道,“我们哪能做那等事情?”

做不做一会儿就知道了。妇人看了眼厨娘,嗯,自己可是有证人的。不怕他们诬告。

“那好,我这就去禀报大人。”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土,拉着厨娘就跑远了。

跑的还挺快。李官差笑了。

驿丞本来在忙,虽然说住进来的只是一个不算太大的京官,但是没想到这京官的事情这么多,嫌这个不好了,那个不行了,又是太吵闹又是太冷清了。

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

这样的人肯定是在京里没地位的,不然干嘛非到他们这个小地方来耍威风!

驿丞很烦躁!但是烦躁也得低头哈腰笑呵呵的伺候着。

但是他现在更烦躁。不就是个流放的犯人死在了驿站里吗?流放的犯人受不住流放之苦,死在半道上多正常,这种屁事还来说!驿丞没好气的将手下的一个管事的人给派了过去。

第285章 正常死亡

纷乱的年代纷乱的城纷乱的驿站。

原本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说议和的事情都已经定下了?百姓们都等着和平安稳的生活呢,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有人向往和平,但是也有欲望强烈的人向往的是战争和纷乱,只有乱起来他们才会有机会。比如建功立业,比如拥护新主,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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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别的打算

是啊,他们有钱有人有功夫,就他们两个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对方为什么不把人劫走?

“大概人家是有别的打算吧?”另一个想不明白,摸了摸头上的帽子,尽力的将自己能想到的说出来。“毕竟到了流放地更容易把人给捞出来吧。”

要是这样说也可以。李官差点头。也许是他想多了。

“走吧,办事去吧。”他站起身。“慢慢办,好好办,办完在这里歇两天就回去喽——”

不过是一具尸体,两天的时间够他们用的。

而此时的永川客栈里的议事厅里此时正在爆发出一阵笑声。

“怎么样?大哥,我演的还不错吧?”左三先生爆发出一阵大笑,叉着腰道,“你们是没看见,当时那个小子被我吓的屁滚尿流的样子,哈哈哈”

“嗯,不错不错,你这回算是办对了一件事。”左大先生说道。但是面上的喜悦却只是淡淡。

“不错什么啊不错,不过是把讹人的本事又练了练。”左二先生哼声说道。

“怎么了?讹人的本事那也是本事!”左三先生不以为意,高仰着头宣示着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功劳。又转头冲苏映雪道“公子你说,这件事我做的怎么样?”

苏映雪失笑。以前唐俊在的时候左三先生可没这么样过,左二先生也没这样过。难不成他们两个竟然怕他不成?不知道唐俊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自己已经跟端王府搭上线这么久了,他却连一个回信儿都没有。

见苏映雪笑而不答,左三先生急了,往苏映雪跟前凑着又问了一遍。

“好,当然好。能将不存在的情绪让他人看到也是一种本事。”苏映雪夸道,“只是,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早上为了掩护左三先生出门,先是大先生和二先生出了门,引开了门外的跟踪者,然后苏映雪出门,引开了暗藏的另外两个跟踪者。出去做这么一件事还得费这么大的功夫,接下来可怎么办?

“这件事说不好办其实也好办。”左大先生抿了口茶,看向苏映雪,眼中平淡而清明。“有的时候做事还是简单粗暴最有效。”

苏映雪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为了防止被跟踪的人看出来,咱们自己做起事情来也是遮遮掩掩的。其实,最简单的,就是把那些跟踪的人抓起来直接扭送到官府去,告他们一个跟踪不轨试图谋财害命。”

“不论怎么说,咱们都是做大买卖的人。做大买卖的人身边养着几个武功高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被觊觎财产,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派人跟踪的那个人肯定不会傻到跑到衙门去说是自己派的人跟踪什么的。就算是他们找个其他的由头将人给弄回去,回头再派其他人来。但是咱们只需要来一个抓一个就行了。”

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粗暴,干嘛非要等到太子的人离开才允许人家母女相见?

“等到他们派出更厉害的高手,咱们的事情也办完了。”左大先生说的轻松随意。“再说,有将军大人在,他们也不会轻易将人用到咱们这边。”

这倒是实话。

苏映雪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舒心快意。

“这可真是太好了。”彩云眼见苏映雪的面容也松下来,抚掌拍手难得的开心夸赞。

“的确,以最简单的方式对待复杂的事情,快捷而有效。”苏映雪点头赞成。

苏映雪答应了下来,左三先生也不再吵吵嚷嚷,大家便一起商量起细节来。

九月的天蔚蓝而清澈让人觉得心情都是舒畅的。

苏映雪用罢了午饭略一收拾便带着人上了街。这一次跟之前不一样,自从这次来了之后她便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甚至很少让彩云跟着,但是今天不但彩云跟着连江月也在。而看不见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有多少根本不重要,只要能抓住那些人就好。”苏映雪说道。

但是彩云仍旧有些紧张。虽然听说了有人跟着姑娘,但是好在只是跟踪而已,那些人并不打算做什么事,但是现在他们却要主动去抓那些人。她真是既紧张又激动。

在深宅大院里哪能见到这些事情。但是觉得自己的激动是以姑娘的安全为代价,便又有些惭愧。

“那些不干咱们的事。”苏映雪说道,“咱们出来就是转转买买而已。”

“最起码现在是。”

等一会儿将那些人都扭送到官衙,做二先生自然会去官府做交涉。而她将会同左大先生一起在商量好的地方汇合。

走过大街穿过小巷,苏映雪将前一天自己经过的地方再次走了一遍,只不过进入的商铺不一样。那些跟踪的人很聪明,设了好几个卡点似的,既然要拔出,当然要尽全力的拔出干净。就算不能,最起码也得让对方感到肉痛才行。

大街上比之前要冷清一些。

大家还是受到了影响。

小人物们没有人不渴望和平。

苏映雪似乎心情很好。

跟踪的人看不明白,他们只是听从上头的话,要跟踪监视看是否有异动。跟踪这样的一个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她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两个人正走过方才苏映雪走过的拐角的地方,忽的感觉有疾风从右边袭来,两个人都是练家子,便忙身形闪动躲避。头顶再次有风袭来,不对,方才明明躲过了

大事不好,中了埋伏了!

只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人便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看到人倒下,围攻的一个人一摆手将这里交给两个人留下,自己则再次带着其余的人向前方跟了过去。

“这左先生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药?”围着面巾看不清形容的一个人说道,“对付这种人,根本就用不着嘛。就他们那点功夫还不够我玩儿的呢。”一面说一面从腰中扯下一根绳子,将已经昏死过去的人绑缚起来。

“管他呢,”另一个说道,手下也是一刻未停,此时已经将人给绑好了,“反正左先生说了,以后少不了给咱们练手的机会。眼下这件事太重要,不能疏忽。”声落,便有咯吱咯吱的马车声传来,马车摇摇晃晃,似乎不堪重负,但还是很快到了跟前。

两个人均是一手拎起地上的人,将人扔上了马车。

车帘飘动,可见其内已经堆叠着的好几个这样绑缚着的人。

第287章 坟茔

一直在大街小巷随便乱走乱逛了将近两个时辰,苏映雪才接到消息说可以了。

“速度挺快啊。”彩云低声喃喃感叹一句,一面看向身旁跟着的面无表情江月。

左大先生让江月跟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的,但是现在这个万一没有出现,真是太好了。

苏映雪却并不觉得快,刚开始的时候或者还可以,但是眼看日光渐渐西斜,她实在是忍不住担心起来。他们说药效是一天,虽然知道跟母亲说好的吃药的时辰,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眼看就要成功了,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才好。担心的同时又激动,一个多月了,终于要见到母亲了,终于要见到了。

此时听到来传话的人说的话,便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转身便向备好的马匹赶去。

没有了背后的眼睛,终于可以爽利的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没有任何的犹疑,纵马疾驰而去。

一般在牢里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去的罪犯不过是被拉到城外荒郊的乱葬岗那边随便掩埋,但是因为是流放路径的犯人,仵作在验尸房那边造册登记了之后才让人用草席卷了运到了城外。

浅浅小小的土坑已经挖好,两个人便将草席裹卷的尸体放了进去,草草掩埋了事。如同以往一样,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两个人收拾了东西,一个人就去拉板车过来将东西放上,一回头看到另一个人将几朵野菊花压在了不高的几乎看不出来的新的坟茔上。

“你这是做什么?”他似笑非笑的问道“该不会是见人好看,动了心了吧。”

放花的那人啐了口,“说的什么话,不过是死人一个。”

先前的人嘿嘿的坏笑,“少来,以往拉过那么多也没见你给谁放过花。”一面又用胳膊抵了抵另一个,“我可是看到了,人长得可真是不错,生前肯定是富贵人家的。若不是死了”

若不是死了,或许还有弄到手的机会。

但是这句话却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被重重的打了一下,“少他妈胡扯!”那人道。

说完便拉着板车走在了前面,毫不留恋,似乎那个献花的举动只是随意而为之无意而为之一时兴起而为之,并不为了什么。

先前的那人虽然讨了没趣却不以为意,呵呵一阵笑,摇摇晃晃的跟了上去。

荒山里的声音渐渐远去,更显得凄凉恐怖。忽然间一阵窸窣的声音响动,一棵大树上无风而枝叶晃动,旋即一个如同大鸟一般的影子落下来。

“人都走了,先生出来吧。”

落地的乃是一个身穿玄色紧身衣的男子。正冲一堆杂草丛恭敬行礼说道。

一声落,杂草堆晃动,一个人头冒了出来,赫然正是左大先生。

见左大先生已经站了起来,四周便有更多的人冒出来,见人果然已经走远看不见,一个个的这才放松下来,从杂草下取出了铁锨锄头等,纷纷向左大先生这边走来。

“先生,开始吧?”一个人问道。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早越好,纵然是吃的假死药,不用鼻孔呼吸没有心跳,然而浑身都被泥土掩埋,时间长了假死也会变成真死。

左大先生一挥手,“开始。”

一声令下,来的人便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而去,除了在四处放风的,其他的人都站在了那座小小的压着几朵野菊的坟茔前。

三个人拿着用锄头和铁锹将土堆推到一旁,然后便开始用手挖了起来。很快,草席露了出来。

正在这时,急急而杂乱的马蹄声响起,众人受惊停下手上的动作忙寻声看去,倒是左大先生面色无波。

这个时候,该来的人也该来了。

纵然来的不是该来的人,他带来的这些人也足够应对。人,他是一定要带走的,哪怕是鱼死网破。

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击,人和马很快就疾驰而来到了跟前,众人见了来人松了一口气。

“公子!”左大先生上前对苏映雪施礼。

一路疾驰的苏映雪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的礼节,不知为何腿脚竟有些发软,下了马踉跄脚步不稳,好在江月已经跟了上来,飞身下马扶住。

“我娘呢?”苏映雪四处看问道。

左大先生向一旁侧过身,身后的几个人亦是让开一条道,随着那视线看过去,浅浅的土坑里面只能看到草席,什么也没有。但是苏映雪已经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娘!”她不顾脚下飞奔过去,扑到了草席之上,慌慌张张的用双手将泥土挖开,因为激动而双手颤抖。

见状左大先生忙让那几个人加快了速度清理,很快,草席露出来,在众人的合力之下,抬了出来。众人让开后退。将中间的空地留给这久未见面的“母子”。

苏映雪颤抖着手急切的将草席掀开,终于,终于见到了

苏映雪泪刷然而落,手在苏夫人的脸上流连轻轻摩挲。这几个月左先生他们将母亲照料的很好,一应的药物也都没有停过。只是触手冰冷,身体僵硬。

“这药一定很难吃吧。”苏映雪喃喃落泪,手轻轻抚过苏夫人皱着的眉头,“也很痛苦吧?”要不然怎么会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还是这样一副难受痛苦的表情?

苏映雪心中难过不已。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回去吧。人已经就出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左大先生上前一步劝道。

此时那些人应该已经被送到了衙门,那边的人肯定也快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种情况之下,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及早回去应对才是。

左大先生说完,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马车就被赶了过来,彩云忙拿袖子擦泪和江月上前帮忙将苏夫人抬上了马车。马车之上铺了厚厚的褥子,柔软而舒适。苏映雪坐下来,将苏夫人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俯身半抱紧紧依偎。

门帘放下,将众人的视线隔绝也将里面的悲伤喜悦隔绝。

“娘,娘”苏映雪喃喃落泪,伤心难过委屈激动兴奋所有的情绪都涌上来,“咱们终于在一起了”

马车驶离,左大先生忙指挥着人将坟茔重新归为原样,草席里面裹卷着一堆杂草被重新放回到土坑里,泥土覆上,就连那几朵小小的野菊花也依旧用石头压住放上。其他人快速离开,留到最后的人清扫了所有的痕迹之后才跟了上去。

第288章 中毒

马车并没有向霸州城的方向而去,而是到了一处明显刚刚打理过的矮旧房屋跟前。左三先生带着人在门前等候。

这是霸州东北角的一处僻静山村,连年的征战山村早已荒凉无人。也难为左先生他们竟然找到这么一个地方,竟然还能够住人,且东西已经置办齐全。

左大先生带着人很快追了上来,此时苏映雪已经安置好了苏夫人,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娘大概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经过了最初的激动伤感,此时的苏映雪却显得焦急。适才在马车上她抱着毫无知觉的苏夫人,感受着她已经开始僵硬的没有任何呼吸的身体,突然间有些害怕。这假死实在是太像了,太像真的,让她有些畏惧。

左三先生抓了抓胡子,“这假死要是不像真的,当初我也讹不来那么多银子。公子放心,”说着眼角向上看想了想“当时二哥他是在一天后醒来的。夫人身体要比大哥差些,醒来的话最起码也得到明天中午吧。”

“就没有解药吗?”苏映雪看着苏夫人痛苦的凝固的表情,忍不住说道。

“没有。”左三先生摇头,“但是也有。只是我们做不来。这假死就跟真的一样,人不能吃喝拉撒不能呼吸,脉象心跳都没有,完全跟真的一样。想要人提前醒来,只有让那位大夫施针才行。”

“但是那个大夫,我们请不来。”左三先生停顿一刻讪讪说道。

这样的药在世上实在是罕见,那位大夫自然也不会轻易被人请的动的,能得到这样的几颗药已经是很不错了。

“毕竟这样的药又要不了命,我”左三先生有些磕巴。其实以自己跟那个大夫的交情让他把施针的方法交给自己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对于他而言,拿起金针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所以便作罢了。

“当初你若是肯一试,咱们何必等到明天。”责备的声音响起。

苏映雪和左三先生向外看去,见左大先生脸色肃重的走了进来。

听见大哥这么说,左三先生显然有些难过,低下头挠头。

“公子。”左大先生进来后对苏映雪行礼。

苏映雪点头忙替左三先生解释:“其实只要能够相聚,多等这一日半日的又有何妨?那么长的时间都等了。我不过是看到母亲表情痛苦,心中不忍,这才有些焦急。”

左大先生很是理解苏映雪的这种情绪。但是左三先生却忽的将头抬起来,看向苏映雪。

“痛苦?怎么会痛苦呢?那药可是一点也不苦,连半点难受都不会有的。”左三先生解释。看来公子实在是太担心苏夫人了,都已经出现幻象了。如同死人一般,怎么可能痛苦。

苏映雪却吓了一跳,有些怀疑的看了左三先生一眼,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是母亲。“可是母亲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痛苦。”她说道。

“怎么可能”左三先生笑着便要上前去看。从苏映雪他们过来他一直都没能看到这位夫人一眼,当然也没什么好奇的,只是苏映雪一连两次都这么说便不顾避险的探头看过去,然后眉头一皱,“咦,还真是不应该啊。当时二哥吃了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左大先生本来不以为意,但是听到两个人的话觉得蹊跷便也看过来。

果然,面前躺着的人面色灰败已经毫无生命的气息,这跟当初老二的情况是一样的。但是凝固的表情中明显让人觉得痛苦左大先生略懂一点点医术,见此情况不由将手抚上苏夫人的手腕。

每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也许是苏夫人要醒来所以才会这样吗?左大先生这样想着,却已经摇头松开了手。“奇怪奇怪”又直起身子拿手拨开苏夫人的眼皮,这一看不要紧,大惊失色,“怎么,怎么会是这样!”他连连后退,未站稳却又猛地冲上来,掀开了苏夫人的杯子,如同疯魔了一般将苏夫人的口鼻耳朵手指脚趾一点一点的查看过去,越看越慌张越看越颤抖嘴里不停地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什么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哪里不妥?

苏映雪直觉头热血直冲向头顶,让她头晕目眩无法思考。“什么怎么会这样?”她反应过来扑过去拉住了左大先生。

左大先生神色惊恐侧头看向苏映雪,目光中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呼吸急促瞪眼锁眉,看了看苏夫人又看了看苏映雪,嘴巴微张,似有千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究竟出了什么事!”苏映雪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左大先生,用力之大让左大先生吃痛不由得清醒了几分。

“我不敢确定。”他回过神说道,“但是据我所查,夫人应该是中毒了。”中毒了,后面的话却没有再说出口。只能以金针施救的人如何会中毒?是早就有的事情,是致命的毒还是慢性的毒?如今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

他不知道。或许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所以便更加不敢深想。

“中毒了?什么毒?难道不是吃的那个假死药的毒吗?”苏映雪颤颤。

“怎么可能中毒!那个药是没有毒的!”没等左大先生回答,左三先生跳脚嚷。“二哥吃了都没事,怎么可能会有毒!”

假死药是他弄来的,但是此时苏夫人的状态显然不一样。

“药绝对没有问题!”他再次强调。

“中毒?药没毒?那我娘为什么会中毒?”苏映雪攥紧左大先生,“我娘,我娘她究竟怎么样了?究竟怎么样了?”

“苏公子,你莫要慌,”左大先生劝着苏映雪但是自己却声音颤抖而不自知,“夫人的确是中了毒,但是毒有多深是否致命这一切都还不知道。”

“用过假死药之后是不可能再吃下去毒药的,但是还有一种方法会让人中毒。”他说道。

苏映雪看向他。

“假死药虽然看似人不能呼吸没有脉搏心跳,但是实际上却是将人置于最极端的状态,血脉都会以最为缓慢的速度运行,所以大家根本就把不到脉。”

“金针刺位,便是要刺激血脉的通畅,然后人才能慢慢恢复如初的状态自有呼吸心跳。”

“金针既然能解药效,当然也可以将啐了毒的针刺入血脉。”

毒针?

第289章 果真如此

屋子里拉起了帷帐,本来只是以防万一备用的炭盆也被端进了室内。此时的内室里苏映雪彩云二人将苏夫人的衣服一层一层的褪去。

褪去囚衣并不是为了换新衣,而是为了检查是否真的如同左大先生所说的那样有被毒针刺入的情况。

毒针所带的毒量极少,所以被毒针刺位周围的皮肤若不仔细查看根本就察觉不到异常。但是若是仔细检查还是能够发现周围皮肤会相对黯淡,而被针刺入的地方则会有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黑色凝固的小点。

她们此刻正是在寻找这样的症状。

左大先生等在外面,左三先生已经带人离开去寻找可靠的大夫去了。

热火盆热水的室内此时闷热无比,让本就沉闷的心更加沉闷几分。苏映雪无法描述此时的心情,她拿起热毛巾仔细的擦拭着母亲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擦拭,一点一点的仔细查看,既不想看到有左大先生说的那种情况,又生怕一时疏忽而忽略了那样的情况。

没有多长时间,苏映雪已经浑身大汗,额头上大颗的汗水滴落在苏夫人的皮肤上,苏映雪忙用毛巾擦拭掉。手下的皮肤已经没有了弹性,纵然是在这样热气腾腾的屋子里,也没有丝毫的暖意。

“姑娘!”

彩云忽的喊道。

苏映雪看去,见她的手正停在母亲左臂的一个地方,没有抬头看不清表情,苏映雪很快的靠过去,然后便看到了,她们在找的又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种肌肤。

细小如同日光照耀下飞扬的尘土般的小小的黯淡色的点,四周拇指肚大小的肌肤有浅浅的青色,若不是此时屋子里灯光明亮,又有谁能够察觉?

果然如此吗?

苏映雪跌坐在床边,脑中一片空白。

似乎一阵寒风吹过,让人忍不住哆嗦一下,苏映雪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人也因此而回过神。

她依旧坐在这破旧的屋中,房间内的所有东西都跟她刚过来的时候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苏映雪向床上看去,此时母亲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这还是她亲自为母亲挑选的衣服呢。

母亲最喜欢的是紫色。

听父亲说母亲以前最喜欢的并不是紫色,只是从自己出生以后忽然喜欢上了紫色,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当初给自己安排的两个贴身的丫头取的名字也是以紫开头的。

此时一身淡紫色的衣服穿在母亲身上,却再也看不出以往的那种雅致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压抑。

苏映雪正抱着胳膊忍不住冷的有些发抖,身上一沉,看去,彩云为苏映雪披上披风的手正在收回。她低垂着头,不敢看苏映雪。

为什么不敢看?这个老实的丫头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苏映雪有些恍惚,依旧呆呆的看着苏夫人身上的紫衣还有面庞。

苏映雪并没有彩云眼中看到的那样呆呆,她此刻只是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水,一潭无人问津无人打扰死寂一般的潭水。

母亲是真的中了毒了。

她还记得彩云出去禀报,听到了左大先生在外面的吩咐找大夫的声音。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城里是进不去了,要请的大夫估计得到明天了吧?

母亲。

现在他们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知道母亲中的什么毒不知道中毒的深浅更不知的是母亲如今是真死还是假死。

母亲用假死药的事情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暗中下次毒手?苏映雪手攥紧衣角。

他们这几个人中究竟谁是内奸?他们结识的那么早,那人是如何将手伸到这里来的?若真是要害自己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手段?

外面的脚步声乱乱人声杂杂,但是能够听出来还是在极力的压低声音。

原来是在安排夜间住宿的地方,还有

香气扑鼻饭菜上来了。

咕噜噜一阵响声,苏映雪摸了摸肚子,若不是这香气,她大约都忘了还有吃饭的这回事。

本来左大先生没有准备让这么多人都留在这里的,饭菜被褥打扫的住宿的地方都有限,如今出了这样的一桩事情,大家都不能走开了,要办的事情实在是多。

“公子,你多少吃些吧”彩云声音有些酸涩,劝道。

话虽然是在劝,但是彩云自己此时也是半点胃口也无。她跟江月不一样,她自小便受苏夫人的恩惠教养在家,后来姑娘大了些便直接提了自己做了大丫头,自己每日里跟着姑娘跟苏夫人朝夕相处,名义上虽然是主仆,但是她的心中对苏夫人是真正的警钟。而江月是见惯生死的人,跟苏夫人甚至没有见过一面。她当然没办法做到像江月那样将苏夫人身上的一切地方毫无感情只是如同一个被人操纵的工具一般记录下所有的针穴位,更没有办法做到像她那样此时已经在外面大口吃饭。

她的食欲可真好

只是她刚从遐思中回过神,一眼便看到了苏映雪此时已经拿起了筷子,正自己夹起菜来吃

彩云惊恐如同见鬼

片刻之后将手放下,狐疑的审慎的看着苏映雪。苏映雪依旧在不急不缓的吃饭,就如同以往在苏府的任何时候一般。

外面的嘈杂声已经小了很多,只偶尔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以及咀嚼声。

夜间安静,山村的夜间就更加安静,让人能够清楚的听得清楚每一个声音。

饿了这么久,苏映雪饭吃了很多,彩云收拾了东西出去时脸上的神色还没有转过来。

“怎么了,公子不肯吃东西吗?”见彩云神色异常,左大先生走过来问道。

临时收拾好的厨房那边已经有人过来接走了彩云手上的托盘,彩云欲言又止,犹疑片刻,指了指破落的院门外,“大先生,咱们出去说。”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什么人一般。

小丫头大概是吓坏了吧。左大先生体谅的想到,然后便抬脚先迈步走了出去。

“公子不但吃了饭,而且吃了很多。”走出院门不远,二人站定,她低头说道。

第290章 是不是傻

左大先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神情轻松。

“所以呢?”他问道。

“大先生,我在公子跟前服侍了这么多年,深知公子的脾气秉性。若是寻常的事情,难过的时候流泪也是背着人的,总是不愿让人看到。越是事情大的时候就越是让人看不出太多喜怒哀乐来。就算是当初知道老爷的噩耗,公子也只是木了没多久的时候便赶紧处理事情。如今,又是如此。”

“所以,你猜测她此时是心中大悲,所以便更加若无其事。担心她伤了身体?”左大先生摇头,“事情也未必就如同你想的那样,有的时候少想一点反而少了很多的烦恼。”

这话竟不像是在劝人。彩云心道。

“好了,大家都吃过了,你也赶紧去吃饭吧。”左大先生说道。“既然她如此难过,你就更不能多想,要养足精神,主意好她才行。”

彩云只好行礼。

“如今她的身边只剩下你了,所以你要更加辛苦些。”左大先生再次开口,话说完便摆手让彩云去了。如同对待所有的小辈人一般。

看着漆黑如墨的山峦和夜空,天空中星星点点闪烁。左大先生的身影与所有的情绪隐没在夜色中。

同安静的山村相比,此时的永川客栈内的一间屋子里则嘈杂无比。

“你是不是傻?啊?你是不是傻?”左二先生揪着自家兄弟的耳朵将他推进了屋子里后关上门冲他嚷。

好家伙,若不是跟着老三同去的人里有自己安排的人向自己报了信,他们此时的情况肯定要糟糕透顶。

这大晚上的,又是有人盯着永川客栈的人,他居然要带着人准备将城内所有的大夫都叫走,还准备去找独孤将军请求开城门!

什么脑子啊这是!

左二先生端起桌子上的冷茶喝了几口,仍不觉得解气,重重的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那怎么办?啊?你说,怎么办?”左三先生跳脚。“那个药你是吃过的,有毒没毒你不知道吗?你自己说,苦不苦,有没有味道?吃了难受不难受?”

“当然难受!”

嗯?左三先生忽然安静看过来。

左二先生哼声说道,“我又不是自愿的,是被你给下药的!还趁机利用我讹了那么多银子也不给我!”

“呸!”左三先生啐了口,“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究竟是谁没脑子!”

但是左二先生这次却并没有接下去。非常时刻,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确定是有人下毒吗?”他问道。

“我不知道!”左三先生将头别向了一旁。只一刻又回过头,“大哥看了她的指甲还有口鼻。口鼻那里有轻微的出血症状,虽然很小没有流出来,但是确定是有。至于究竟是只流了那么多血还是有人清理过,就不清楚了。而且指甲上有些犯黑,跟正常死亡的那些人不一样!这是大哥跟我说的话。大哥吩咐我回来报信找大夫,我没来得及等他们查看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用淬了毒的金针害人。”

“我要不是因为着急想要查明那苏夫人究竟死还是没死,能这么干吗?”见左二先生有些发愣,三先生再次嚷道。

“再着急也不能这么干!”左二先生厉声,“你也不想想如今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城门口贴着的告示可是还没有揭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去揭了告示将公子送去官府啊!”

“我没这么想!”左三先生梗着脖子说道。

“你没这么想,但是你可是这么做的。”左二先生对于自己的弟弟很是无语。“你也不想想,你要是真这么半夜三更的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吗?官府那边若是查到苏夫人的‘尸体’被咱们给弄走,到时候无论苏夫人是真死还是假死,咱们就都完了!你还嫌公子的烦心事不多吗?”

最后一句话音落地,本来还要继续辩驳的左三先生便偃旗息鼓了。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犯了个大糊涂,幸而被自己的哥哥给碰巧看到拉回来,不然,自己犯的错很可能是一个万劫不复之地。

“那现在怎们怎么办?”不再强词夺理,他凑到左二先生的跟前讪讪的问。

左二先生瞪了他一眼,“这件事大哥本来就不是交给你办的吧?”

还真是,大哥只是让他来转告让二哥来办这件事的消息的。

但是,左三先生愕然,“你监视我!”旋即瞪眼跳起。

“呸!我用得着监视你个没脑子的家伙!就你那二楞头,大哥根本不可能将这件事让你去办!”左二先生吐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自己兄弟,“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自然会有人跟你一起去的。”他说道。

左三先生被这一眼看的莫名的再次火大,正要嚷嚷,但是左二先生已经甩门出去了。

竟然!左三先生伸出食指指着门,哼了声,重重的将手甩了下来。“不管就不管,谁稀罕!”

但不论稀罕不稀罕,第二天一早等左三先生的门被人敲开被拉起来洗漱并最终被拉上了马车向城外驶去的时候,在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看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遇到一辆马车之后,顿时打起了精神。

此时他的马车后已经跟了不下八辆马车。

临被推上马车的时候二哥交代他,让他只管往前走就行,自然会有大夫跟上去的。

乖乖,一夜之间没有出城没有引起任何的纷乱便请了这么多的大夫,二哥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嘛。

九月的早晨风凉飕飕,几下便将早上的困意给吹散了。原本沉寂的山谷里响起脚步声水声说话声,一个小草屋里有炊烟冉冉升起。

若不是此时的情况,这样的地方还真让人有几分惬意。

江月抱了抱胳膊,靠在苏映雪房间门口的墙上。

昨晚上苏映雪谁也没让进去,非要自己陪着苏夫人,别人说什么都只是一句许久没有跟母亲好好说过话了,就让她们两个好好聊聊吧。

昨晚上的确是聊了好久好久。江月这样想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山里的夜风跟扬州城里的毕竟还是不一样。

第291章 华大夫

守了一个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除了里面低低切切的说话声,什么也没有。这声音直到天光青蒙的时候才渐渐淡了下去然后室内便寂然无声了。

江月往里面看了眼。

苏映雪坐在床前的小几上趴在床头拉着苏夫人的手睡着了。

肯定是累极了。

她没有去唤醒苏映雪,也没有将她抱起来去床上睡什么的,虽然抱起苏映雪对于同样是女子的她而言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将一条薄毯子给苏映雪盖上,江月的视线停留在苏映雪的手上一刻。虽然睡着了,但是她的双手还是紧紧的握着苏夫人的手。就好像孩子紧紧的抓着自己心爱的玩具生怕丢了一般。

江月转身走了出去。

天空渐渐明亮,山中一层薄雾如云,远处的情景看不清楚,但是嘚嘚的马蹄声车轮声却是清晰的传来。

左大先生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了江月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声音越来越近,但是却始终没有走到跟前。山路盘杂,似近犹远。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升起,云雾变得浅淡散发着炫目的光,而马车终于到了跟前。

“大哥!”左三先生如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是不断的有马车停在门前的声音。

伴随着说话声马车声终于渐渐笑了最终停了下来。江月抬头看了眼,人还真不少。

左三先生很坦荡的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

大哥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说!

“这些人都是二哥安排的,我可不知道他们是谁啊。”他说道。

左大先生点头,“我知道。”说罢已经越过他走向停下的一辆又一辆的马车。

他知道?知道什么?左三先生挠头。知道他不知道还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许大夫,冯大夫如此打扰实在是对不住啊。”左大先生对着下了马车走过来的人一一问好。

寒暄声一片。

他真的知道。为什么大哥二哥都知道,他不知道?

左大先生并没有给自家兄弟解惑,而是带着人进了自己的屋子。

临时找的屋子,还真是简陋的很。

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家相聚的热闹。虽然知道自己被叫来是为了什么,但是老伙计许久不见总是少不了打趣几分。屋内的气氛倒也融融。

“情况大致也就是这样,诸位一会儿商量下看怎么办吧。”左大先生停下寒暄说笑,将苏夫人的情况大致说了下。

“这世上真有假死药?”一个大夫捋着胡须说道。

这是一个喜欢钻研各种草药的医者,他并没有问人为什么要吃假死药,人跟人对于同一件事情的点总是不一样的。

左大先生并没有生气。此时的苏夫人没有丝毫的气息苏映雪又守着,估计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去进行诊脉等等,适当的谈论一些东西也没有关系。

“的确有。而且舍弟也吃过,整整一天才醒来。”左大先生不仅回答了还多说了两句。

这些人是要做什么啊,没事儿闲的吃假死药?

但先前问话的大夫眼冒精光,“你们从哪里得来的?可还有?”

左大先生却呵呵一笑,“有是有。但在我们公子手上。”并没有回答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问题。在我们公子手上,至于你能不能要过来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当然如果能够将公子的母亲治好,只要开口,公子肯定会给的。若是没有治好,估计也没有你开口的机会了。

但是先前问话的那个大夫虽然听明白了这样的回答却依然很兴奋。“那还等什么,快让我们去看看病人吧。”似乎雀跃。

左大先生便看向门口侍立的人一点头示意。侍立的人走了出去。

屋中的谈话还在继续

彩云也已经起来了,听到是左大先生让问,虽然不忍心但是这样的事情才是大事,轻轻唤醒了苏映雪。

“请进来吧。”苏映雪随便拢了拢头发,将披风拿下来站起身。

彩云转身出去了,苏映雪却并没有将披风放起来,只是怔怔的看着门口。

门口涌进来一大批人,走在前面的是左大先生,伸手做请,人们便鱼贯进来。小小的房间内瞬间拥挤。有人同苏映雪问好,苏映雪却只是怔怔的点点头,然后看向身后的母亲。

“大家开始吧。”左大先生开口,屋中便重新变得安静。

一个穿灰色衣衫须发皆白的老者被最先请了出来和另一个身穿茶色衣衫的年纪约五十多岁的老者一起,走上前,俯身开始检查苏夫人的身体。

苏夫人此时的左臂衣衫已经被褪了上去,将她们找到的那个针眼的地方裸露出来,两个人盯着拿出看了许久。

其中一个人坐下号脉,皱着眉,看了看苏夫人,再次皱眉,摇头

第二个人亦是坐下,号脉,皱眉,看苏夫人,皱眉摇头,起身

两个大夫对视一眼,皆是愁眉不展摇头,然后走了回来。

苏映雪耳朵竖起,看向他们。

“大夫,怎么样?”

问话的并不是苏映雪,而是左大先生。

“左大先生,你确定这位夫人吃的是假死药?她现在只是假死状态吗?”白发大夫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左大先生进来之前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说清楚了,现在问

“是啊,左大哥,这位夫人如今身体已经僵硬,明显就是死了好些个时辰了嘛”

“这可跟你说的老二当时的情况不一样啊。你说老二当时是浑身冰冷,现在这位夫人不仅仅是身上冰冷而是已经僵硬。冷,和僵硬,那可不一样!”大夫继续强调。

“那,那毒”左大先生皱眉说道。

话未说完,人群突然乱动,从后钻出一人,“我看看我看看”跟所有表情凝重的人不一样,明显的带着一股子激动。

正是方才那个问假死药的大夫。

没有等到大家回过神回答,人却已经三步两步的走到了苏夫人的跟前。

走到了跟前,也是同方才的两个人一样凑到了苏夫人的面前查看,但是,看的更加仔细甚至有些

“华大夫”有人忍不住上前出声阻止华大夫正要扒开苏夫人的衣服。

“你干什么!”彩云跑到了跟前护住,狠狠的瞪着那位被人喊为华大夫的老头。

第292章 毒

被呵斥的华大夫瞪眼看回去。“不是你们让看病的吗,怎么,不让看啊!”

彩云臊的满面通红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后面站着的一群大夫亦是低头。

这看跟看可不一样啊。尤其是他的那双手。

华大夫回头看了眼众人的视线都看在自己的一双手上,顿时明白过来,呸了声,“大家都是当大夫的,谁敢说自己真的就没有一次看过女人的身体!”

这,这话说的。彩云只觉得耳朵发烧,死死的揪住苏夫人的衣服。

“真是个老不羞!”彩云咬牙。

“你才是个小不羞!”华大夫亦是咬牙,松开手叉腰站起来,看向苏映雪,“我说之位姑公子,怎么说这也是你娘,到底让看病不让!”

这老头的确有些奇怪,虽然看样子没有正形,但是,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色徒。

“你想怎么看?身上的伤处不是都说过了吗?况且还有胳膊上的那处能够看到。”苏映雪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左大先生。

显然,左大先生还是了解这个人的。只是对于当众解人衣服这件事仍是难以接受。

华大夫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的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开口解释道:“那个伤口我已经看过了。的确是淬了毒的银针刺入,而且是剧毒。按照常理说,这种毒只要沾了,那是要立刻就要毙命的!人的血在身体里那是流的非常快的,但是,因为你说的苏夫人的假死状态,血液几乎不流动,心脏不跳动,那毒素就是会走的很慢。所以,我要看的并不是这条胳膊上的伤口。若只是这条胳膊上有毒,大不了卸了就是了。”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什么叫做大不了卸了就是了?那可是认得胳膊啊!

但是华大夫根本不管别人,他的话只是解释给苏映雪和左大先生听得,别人说不说话说什么话他丝毫不关心。

“只要毒没有侵入五脏六腑,那人就有救!”他高声说道。

这最后的一句话说完,屋内的嘈杂瞬间静止。

“你说什么!”苏映雪冲上来拉住了华大夫的胳膊,眼睛大大的瞪着,犹如火苗闪烁耀眼。手里的披风掉落在地上而不知。

这丫头!华大夫的头向后侧了侧。

“你说我娘还有救?”苏映雪再次问道。手上握紧,就好像是濒死之人握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用力不放手。

“哎,哎,”华大夫挣着衣服后退两步,“我可没这么说啊,我说的是得看过之后才能知道。”他强调道。“你可不能讹人啊!”

苏映雪却犹如获救一般,此时便是连呼吸都顺畅了,满面的激动,“好,好,只要有希望能救。”

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好。

左大先生拦住,“华大夫。”虽然相交多年,彼此也了解,但是这件事毕竟还是牵扯到声誉,“你说有救,是打算怎么救?在人假死的状态下,不能吃喝血脉都不通的情况下。难道华大夫知道如何施针让人醒过来?”

“呸!”华大夫瞪眼“方才我说的话都让狗听了?”

这话骂的。

左大先生纵然也会骂人,但是还是会注意场合的。这么多人他只能心里叹气。

方才说什么了?

这话他可不敢问出口,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骂人的。

好在华大夫并没有再骂,继续解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若是正常的情况,这种毒人当场就会死亡,而这位夫人因为是假死状态,毒素只要没有扩散开来,那就还有救。你要是把人给弄醒了,血脉一动,毒素进入五脏,只怕人还没清醒过来就先死了。到时候假死可就是真死!那不是救命,是要命!”

原来是这样。

可是,不对啊!不能金针弄醒,那要怎么解毒救治?

“你们是傻啊还是蠢啊?”听到门边一群人低低的议论声,华大夫跳脚。“她们不懂,难道你们不懂吗?人不醒就真的没法用药吗?”

“啊!”有人忽的一声惊叫,大家再次吓了一跳,“药浴!”那人喊道。满脸的兴奋。

药浴啊。对啊。只是

“只是什么啊只是!”华大夫没好气的打断,“到底让不让看!”

话题再次转回来,屋中的众人再次脸上一红。

“治!当然治!”苏映雪喊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还请诸位先回避。”苏映雪对着一群人说道。

这种事情当然还是不能让人在场旁观。大家虽然也好奇想知道苏夫人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眼见主人家发话,便只好退了出来。

屋门关闭,外面开始低声议论。

“哎,就算是知道可以药浴解毒,但是他怎么知道那妇人中的是什么毒?”

就是啊,除了轻微的出血指甲略有些发黑且不知是因为死亡还是中毒。世间夺命毒药那么多,他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认出毒?

“华大夫”一个老者忽然喃喃的念叨着抬起头,“左大先生,这位华大夫可是那位华大夫?”

他身边正在议论的人抬头。这叫什么话,什么这位华大夫是那位华大夫?哪位华大夫?绕口令呢?

“是。”左大先生点头。“正是江湖人称毒王华一手的华大夫。”

毒王?还大夫?究竟是救人还是害人!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是问话的那个人却是知道的。

据说前朝一位华大夫用药极为精巧,无论是世间任何毒草只要看一眼便知是中何毒。而且能够解开世人所知的每一种毒。但是这位华大夫并不是只用毒解毒,其他各项也都是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处。之所以让人知道了用毒解毒这件事,那就是因为里面这位小华大夫,那位老华大夫的孙子。

据说这位华大夫从小的时候就极其顽劣,其祖父无论如何都约束不了,又一次无奈之下用了一种药草掺进了他吃的一种糕点里面,顿时就浑身无力,被其祖父好好的嘲笑训斥了一番。那之后,这位华大夫便开始钻研其祖父的各种解毒制毒之法。年少时便已精研各种毒药,于是便混迹于江湖之中,寻找世人尚未被人发现的毒药。

但是这位华大夫极好捉弄人,常常在酒楼茶肆用毒捉弄人,事后又悄悄的将解药扔给人家,报上自己的名号离开。

第293章 治还是不治

此时的屋中只留下了彩云江月苏映雪和华大夫。

但是苏映雪三人此时穿的仍是男装。彩云有些为难的看向苏映雪。虽然不知道左大先生怎么解释他们身为男子可以留在屋内,但是眼下可怎么说

“好了。”华大夫翘着胡子说道,“就你们三个小女娃娃,我一进来就看出来了,还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果然如此。

“多谢华大夫。”苏映雪谢道。

“既然说谢,总该有些谢礼吧。”华大夫凑到苏映雪跟前,浑浊的眼睛此时精亮。

这眼神?

“谢礼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华大夫想要什么?”

“哈哈,有谢礼就行。”华大夫拍手笑道,“我也不是那种贪心之人,但话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尊夫人的这种毒我虽然能解,但是并不能保证就能够治愈。只要我能保住令堂大人一时,你就把那假死药给我一颗。”

原以为是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然是假死药。

苏映雪的手在荷包上捏了捏。还真是巧,左大先生他们将这东西给了自己。这东西又有什么好?

“好。”苏映雪答道。

这边的说话间,那边已经拉起了帷幔,彩云江月将苏夫人的衣衫尽数褪了下来,将没有针眼的地方遮盖。苏夫人如今身体已经僵硬,因此也是费了她们好一番功夫。

听到说已经好了,华大夫走了进去。

苏映雪脚步停在帐幔前。心中因为升腾而起的那一丝希望竟如此紧张,她攥紧了手,却没有再迈开步。

时间犹如一头老牛拉着笨重的马车一般艰难前行

苏映雪的额头已经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九月的山间却是凉爽宜人。等在外面的人三三两两的坐在院外铺设的毡垫上,一面喝着茶聊着天看着外面的风景一面等着里面的结果。

“原来就是那个华老毒啊。”听了解说有人惊叹道,又看向左大先生,“没想到他竟然在咱们这里。左先生你竟然认识他。”

“偶然结识。”左大先生回答道,并没有讲是如何结识又是怎样请的动的。

坊间流传的能够认识华老毒的人基本上都被他戏弄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是,八成还有些尴尬,不提也是正常的,倒也没有人深究。

谁会揪着这些东西不放。

“可是药浴真的有效吗?”有人问道。

大家来之前只知道是治病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听到了左大先生说的是怎么回事大家却并不以为意。假死嘛,终究是假的,能怎样?谁想到大家推出了两位最为德高望重医术精湛的,竟然真的没法把脉,竟然是真的让医者都无法发现。假的如此真实,真的还是假的?

至于说毒药。他们这些人虽然也知道些毒,但那都是大家所共知的。他们又不是专门研究毒的,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提供下怎么可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毒,何况大多数毒都是侵害人的五脏六腑,外面看起来的差别也并不是很大。若是以往还能诊脉进行辅助判断,今日这个华老毒真的能够知道那是什么毒?真的能够将人救醒吗?

无论是焦急还是闲谈议论的等待,时间总是最最公平的,它走的不急不缓一点一点的过去。

华大夫拿着毛巾擦着额头走了出来,苏映雪侧身避让一旁再跟上来。

“情况不是很好。”华大夫的神情有些凝重,没有丝毫进去之前的轻松闲耍之态。

好容易升起的一丝希望就这么再次落入深渊。苏映雪眼中的闪烁的光芒顿时消失,垂下手来。

是啊,是自己太迫切了。怎么能在大夫还没有检查之前就怀抱希望呢?那份希望原本就是不存在的。

“下毒的人显然知道毒入脏腑必难救治这件事的。虽然令堂身上各处都有毒针刺入的情况,但是脏腑那里是最多的。脾胃两处已经有明显的血瘀块堆积,这种情况已经很坏了。若说唯一可以让人欣慰的,那就是心经那里还有一段距离。毒,尚未侵入心经。”

什么意思?有救还是没救?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映雪困惑,上前一步。

“命是没救了,但是若用尽全力救治,我最多还可保她一个时辰的姓名。但是治与不治,还是要看你的决定。”

救了,你们可以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说说话将未了的心愿什么的交代交代遗言之类的。不救,是因为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最终也还是要面对死亡。

“不,”华大夫说道,“噬心散这种毒,是最最痛苦的一种毒,中其毒者,犹如千万蛇鼠虫蚁噬咬心脏,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住,所以很多人都是立时毙命,因为那种痛苦难以承受。”

那为什么你还说能保一个时辰的姓名呢?

“纵然我用药浴将解药从皮肤渗透进去,也只能解一部分毒罢了。但痛苦自然是要减些,人命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死去。但是,那种痛苦”

华大夫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意思很明白。

人,他是可以救醒的。但是醒来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性命,而且这一个时辰还要饱受痛苦的煎熬。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反而不如让人这样安静的死去免受痛苦的好。除非真的有要紧的事。

当然,这也只是华大夫自己的建议和想法。一般人很少能够接受亲人悄无声息忽然间去世的,若是能够在其临死之前说上几句,那生着的人心中就会好过几分。

可是如今这种情况,若真是治了,生者心里是不那么难受了,但是死者却要饱受痛苦和煎熬。

苏映雪很难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给了希望,但是却是绝望的希望。此时此刻,反而不如直接听到母亲已经死亡的消息。至少不会为了究竟是接受母亲安静死亡还是痛苦死亡而煎熬。

“你要快些做决定,再晚,便是回天乏术了。”华大夫说道。

说完也不理会苏映雪,自己走到墙角临时搬进来的一张桌子上,其上笔墨纸砚齐全,拿起笔开始书写起来。

不管对方治还是不治,自己都要为那个最不该的选择做准备,争取时间,写清楚草药和需要的东西的这段时间就是给苏映雪思考的时间。

第294章 你来决定

治还是不治,这个不该苏映雪来选择。

虽然她真的很想跟母亲再好好的说说话,哪怕是抱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只要安静的不被打扰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安静的享受着独属于她们的时光。

但是,若真的是那么痛苦那么难受,她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受这样的痛苦呢。

曾经那么简单正常的事情,此时竟然是如此的奢侈与强求。

苏映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虽然是陪着母亲,但是一颗心却总是漂游在外的,根本就没有几次真真正正的享受过这样的时光。

如今

她不由开始怀念起以前在府里的情况了。

虽然不能出门,不能交友,但是父亲健在母亲安康,一家人其乐融融。

如果可以,她愿意丢掉眼前的所有,放弃自己的所谓自由,来换取当年的时光。

想到这里,苏映雪愣住了。

今年,上元节,她真真正正度过的第一个赏灯会上,她放的那盏荷花灯,她许的第一个心愿。‘若能得天怜惜,让爹娘能够给她一定的自由,她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是金钱,还是自己的寿命,身外之物尽可取去。’

苏映雪吓得脚下一软,忙摇头将念头甩出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肯定不是这样的!

“你还是快点做决定吧,时间并不多了。”

华大夫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映雪回头,看到他已经将笔放下,正在吹干墨迹。

那是药方。

是的,时间不多了。如今,怀念当初什么的又有什么用,后悔什么的又有什么用?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迈进了帷帐之内。

苏夫人仍旧躺着,锦被盖着,但是显然衣服并没有穿上,这是在等待苏映雪的回答。

苏映雪坐下,握住了苏夫人的手。那手冰冷僵硬如同冬日里的竹笋。

彩云和江月退后侍立。

“娘,女儿好想你,你想女儿吗?”苏映雪看着苏夫人开口。

“女儿当然很想再跟母亲好好的见一见,说一说话,但是女儿不忍心见母亲受苦”苏映雪忍不住啜泣。

“姑娘还是姑娘。”彩云低声喃喃。

江月不解,但是没有看过去也没有问。

“女儿无法做出任何决定,所以这样的事情还是请母亲亲自做决定吧。”

“母亲若是有什么话想要跟女儿说,母亲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母亲若是您愿意忍受着那噬心之毒的痛苦也要醒来,那”苏映雪看着苏夫人皱紧的眉头,“就将眉头皱的更紧些吧。”

“若是,您只想要去追随父亲,那,就请舒展眉头吧。”

苏映雪说完,便一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苏夫人的眉头。

似乎生怕错过一点点的动作一般。

彩云则惊疑的看了苏映雪一眼。又同苏映雪一般看向苏夫人的眉头。那眉头依旧如昨日一般紧皱。

怎么可能皱的更紧,又怎么可能舒展?

外面有脚步声响动,似乎是华大夫走了出去。

是听不了这样荒唐的话所以生气出去了吗?

室内安静,如同静止,外面的世界似乎消失不见了。房间里或坐或站的三个人,视线紧紧的盯着躺着的那个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诡异一般的安静。

咦?

彩云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再次睁大眼看那躺着的人。是她的错觉吗?方才,为什么她好像看到苏夫人的眉头又皱了皱?

而苏映雪也颤抖了几下,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夫人的眉头。眉头紧皱,中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但是本来僵硬而失去弹性的皮肤似乎是因为那微小的拉扯而起了更多的细纹。

没有舒展,是皱的更紧了吧?

苏映雪看向彩云,对上彩云同样询问的眼睛。二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江月。

江月收回视线,看了看苏映雪在看了看彩云。点头。“动了。”她说道。

话音落便见一个影子闪了出去,紧接着另一个影子带着一阵风从她身侧跑了出去。

“华大夫,华大夫——”苏映雪跑出去喊道。

华大夫正在外面吩咐着厨房烧水,他没有回头,“是治吧。”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说道。

“我已经将详单交给了你那些护卫,人已经去买东西了,趁这个时间将其他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

华大夫没有回头,声音里很平淡也很认真,跟刚见到他的时候那种跳脱的状态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但眼前站着的赫然便是那同一个人。

这个人用两句话把苏映雪和彩云想要喊出来的话堵了回去。

什么奇迹啊什么天意啊,根本就不是这些大夫关心的事情,他们要的就只是那一句话。

治还是不治。

多无情啊。

但这才是医者真正的情。

救治就好,那么多的伤春悲秋干什么,只会影响救治罢了。

药草和所需之物都送来了。

左大先生是真的了解华大夫这个人的,无论他说什么,就安排下去做什么。而且对每一个人千交代万交代的一句话就是。

“他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千万不能自己多想任何一件事不能多做任何一件事!就算是他说烧水,好,你就烧水,无论水是不是开了,是不是开了很久一直还在滚,都不要动,除非他说,装在桶里,那么你们再起身装进去。”

“没有为什么,也不要问为什么!所有的人,若是有人不是这么做,惹了华大夫生气恼怒,我绝不饶他!”左大先生看到众人的疑惑,开口说道。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现在时间紧迫。

时间真的很紧迫。院落里摆着沙漏点燃了香。华大夫精确的算着每一个时间,每一种药草煮沸熬制的时间。

屋子那里已经热气腾腾。就想昨天一样,但是比昨天更加多的火盆和热水被送进去,多出来的那一份是药水。

药汁浓稠,端进了室内,倒进了浴桶之中,清澈的水顿时变成黑褐色,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更多的不同的药汁送了进来,倒了进去,水便更加的深重,直至变成了黑色,而药水还在外面不停的熬制着。此时,浴桶中的水,已经漫过了苏夫人的下巴。

第295章 醒来

从正午开始,直到晚间,所有的人都被华大夫调遣支配着做事,而那些同来的大夫们有的在一旁看热闹有的则是去了新收拾出来的房间休息。

不是大家不肯帮忙,而是这个华老毒实在是太严苛了,根本不让他们插手。

“越是懂医的越容易擅自做主!不用!”这是左大先生来询问有什么事他们能帮得上的时候他说的话。

很简单很粗暴也很伤人。

“听听,这叫什么话!”有人咂舌。

但是别人的议论似乎从来都不是华大夫操心的事情。

太阳早已落下,起了山风的夜晚更加冷冽。

烧热水的火灭了,汤药停了,所有的人都如同被抽光了力气一般坐在了地上揉着胳膊抓紧时间歇息。

忙碌嘈杂停下,此时一间明亮的屋子格外耀眼。

华大夫从帷帐内走了出来,苏映雪左大先生连忙迎上去,此时外间等着的大夫们有几个也进来了。

“怎么样?”他们问道。

“可以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能醒过来了。”华大夫是对着苏映雪说的,神情几分凝重,“所以,有什么话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说。时间不多了。”

苏映雪道声谢垂眸进去了。

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时间不多了的意思是说人马上就要醒了吧?

其他人不解。时间紧迫,左大先生他们只知道要用药救人,并不知道折腾了这么久人并活不了太长时间,而且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性命。

此时所有的人看着华大夫的眼中都是敬佩的神色,忙凑到跟前想要套个近乎。

“饿死了,有饭吗?”华大夫已经走了出去冲外面嚷。

外面会怎样对于室内的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江月并没有进来,她又不认识苏夫人,苏夫人也不认识她。何必亲眼看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呢。

苏映雪仍是拉着苏夫人的手,不知道是因为药效还是因为泡了这么久的药浴,她只觉得苏夫人的手胳膊此时没有上午的时候那样僵硬,虽然也有些硬,但那时有些微肿的硬,而且有微微的热度从手上传来。

苏映雪神情紧张。

就在苏映雪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是煎熬难耐之时,看到苏夫人额头上冒出层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也开始忍不住抖了几下,就在这时头微微摇头似乎想要甩掉什么无法甩掉,眼睛忽的睁开。

“娘,娘!”苏映雪紧张的拉着苏母的手喊着。

“夫人,夫人。”彩云已经跪在了床前,泪水开始往下落。

“呃——”苏夫人发出一声声呻吟,牙齿有些打颤,但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呻吟的声音停了下来。

“雪儿?”苏夫人的眼前此时只有人影模糊,但还是听出了苏映雪的声音。只是,这是真的吗?

她终于醒过来了吗?

可是,为什么浑身这么难受?就好像有很多蚂蚁在爬,有很多虫子在咬。为什么这么痛?

可是,此时她又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苏映雪,又满心欢喜,似乎连那疼痛都少了好多。

“娘!”苏映雪咬着下唇努力使自己不哭出来,但是虽然没有声音,泪水却怎么也挡不住的流了下来。“都怪女儿没有安排好,让母亲受这样的罪。”

“这怎么能怪你呢?”苏夫人说道。若不是那些人害她们,她们如何会家破人亡流离至此。只是

“只是,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苏夫人颤声。

哪里是有些不舒服,分明是痛的让人无法忍受。

苏映雪痛哭出声:“对不起,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苏映雪万分难过自责。

“夫人”彩云跪行上前,“有人趁您昏迷之际,给您下了毒,您,您”

要怎么告诉一个人,她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寿命了啊,怎么让人受得了啊。

“下毒”苏夫人喘息着重复着这个词,难怪会如此难受。但是此时身体实在是疼痛难忍,脑中只觉一片空白。

“夫人,我们请了所有的大夫,但是毒已经进了脏腑,您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什么?”苏夫人的声音轻微,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紧紧皱在一起看不出变化。

但是苏夫人的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脑中只觉得一道雷炸开火花四溅瞬间再度变得空白。

“娘”苏映雪握着苏夫人的手哭泣。“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害我们的人,我一定会找到伤害爹和娘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生不如死!”苏映雪眼泪滚落咬牙恨恨。

然而,苏夫人却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只一刻,便睁开。

没有了震惊没有了迷茫,似乎一切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又似乎方才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如同云朵飘过一般。

“雪儿,我的雪儿,”她喊道,“娘想抱抱你,就跟你小时候一样。”

苏映雪脸上的恨意还没有散去听到这样的话微微发怔,“娘——”她坐到床边俯身抱住了苏夫人。

苏夫人的胳膊手颤抖着抬起来,然后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打着苏映雪的后背。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怀中的人还是一个小婴儿那般。

苏夫人的心柔成一潭水,却又狠狠的揪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没了爹和娘,你要怎么活下去。”苏夫人泪流哽咽喃喃。

彩云依然跪在一旁拿着帕子捂着脸痛哭。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站起来,似乎只有这样跪着,才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些。

“仇算什么,恨又算什么”苏夫人似乎累极,但是颤抖的手上那一拍一拍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只要你能平安顺遂的活下去,那些东西什么都不算。娘只想让你好好的活下去,健健康康的,开好好的活下去”

苏夫人本来想说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但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身负大仇,能够放下所有的仇恨平安的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完全释怀?开心?那对于怀里的这个孩子可真是奢侈啊。

苏夫人的心揪痛几分。

如果当年知道,生下来的这个孩子会如此的难过,他们苏家会有如此大难,她就不会再按照那些人说的那样做。因为那些事情,她让她的十多年的生活充满了压抑失去了快乐,现在她要去了,却留给她杀父弑母的仇恨再难快乐。早知如此,她绝不会那么做。至少,要带着她共享前面那十多年的快意人生。

可惜,没有如果。

第296章 醒来二

那些仇恨算什么?那些仇恨算什么!

苏映雪只觉得滔天的恨意从脚底直往上冒。

那些人害了她的爹娘,毁了她的家,夺走了她挚爱的一切,算什么?算是狠狠的插在心口上的一把匕首,寒光逼人的匕首!也是淬在她骨肉之中的毒,让人活生生痛苦的毒!

没有了爹和娘,她要什么好好的活着,要什么人生,要什么自由!

她只要爹娘!

可是爹没了娘也要没了

苏映雪痛苦万分,难以言说,她贪婪的贴靠在苏夫人的怀里,这是真正的温暖的怀抱,是属于她今生最后的温暖,那怀抱柔软和舒适没有了,今后再也不会有。

“娘——”

“雪儿,”苏夫人的手依旧在拍着,如同哄睡婴儿一般,一下一下,虽然颤抖,但是拍在身上轻轻柔柔。“你要听娘的话。好好的活着你虽然是女儿家,但是苏家的人无论男女,自来志气不可短。你要好好的活着若不是你让左先生他们几个沿路照顾我,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等到咱们母女相见当初送走你,我已经是报了必死的决心的如今这一面,也算是老天眷顾别担心,娘没有什么好怕的这样也好,你爹在那边不会孤单了,只是苦了你。”

“不——”苏映雪贴在苏夫人的怀里摇头,“娘,女儿已经查到了害我们苏家的人,女儿绝对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哪怕是搅得天翻地覆,我也不会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女儿也查到了?

苏夫人的手微微一顿,继续拍着。

她以为只有自己查到了,没想到女儿也查到了。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女儿无从查找自然会听从放弃,但是,没想到

其实也正常,有那位左先生这些人在女儿身旁,查到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让女儿活在仇恨里这是身为一个母亲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是太子太傅那帮人做的。”苏映雪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如今母亲中毒之事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太子太傅是太子一党的人,如今太子的人就在霸州驿站!”

对于同在驿站住着的人来说,趁乱下毒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查到了又有什么用,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要继承皇位的太子,难道她还要跟一个皇帝作对不成?

也许,太子太傅他们要的真的只是苏家的产业,苏家的钱。

可是苏夫人想不明白,太子太傅为什么单单选中了她们苏府。

苏府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仅仅是他们做的某件事的牺牲品。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方才苏映雪说搅得天翻地覆天翻地覆

苏夫人的手停下了,抓住了苏映雪的胳膊。“你是不是在做什么事情?”

“是。”苏映雪没有任何的推拒和遮掩,“女儿要让太子做不了皇帝,要让太子一党的人为我们苏家赎罪!”苏映雪起身,神情坚定,看着苏夫人。

“可是”那样太危险了,也太消耗心神,同那些人打交道,还要做这样如同谋逆的事情。

“娘亲可能不知道,如今这天下已经乱了。”苏映雪说道,“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太子失德,挟持天子,妄图提前继承皇位把握皇权。晋王以清君侧之名已经挥师南下。天下大乱,只不过这两个月的事情罢了。”

“母亲放心,有左先生佟先生他们在,我不会让自己轻易置于危险之中。”

这样吗?苏夫人叹气,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牢狱之灾还是让自己耳聋眼瞎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同样不甘心。让害了他们的仇人就这么逍遥快活的活下去,她怎能甘心。她担心的只是女儿,只是害怕她活在仇恨中煎熬。

苏夫人伸出手,苏映雪忙握住,看了看又俯身下来。

“娘,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她说道。

这句话虽然极为简单,但是却极为难做。尤其是如今她们已经被太子的人给盯上,那自然就是已经身处旋涡之中。在旋涡之中保护好自己,谈何容易。

但是她看到了女儿的坚定女儿的执拗。

是啊,那口气如何能够咽的下去,如何能够。女儿当然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那就吐出来!

苏夫人不再拍打苏映雪的后背,只是紧紧地抱着。因为紧紧的抱着,浑身的疼痛似乎更加严重,颤抖的不仅仅是手,还有整个身体。

“好。娘不要求你放弃仇恨,但是,你不要让仇恨包裹,乱了心智才好。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这是娘对你的唯一的要求。”

活着,好好的活下去。最简单,最难,但是唯一的要求。

“好”苏映雪回答。

彩云的哭泣声早就停了下来,拿着帕子抹着泪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母女二人。一个不舍一个不忍一个痛苦坚强一个咬牙坚持。她的心,亦是千疮百孔。

“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喜欢抱着我娘也喜欢”苏夫人的声音已经软弱无力,但神情间却是无限的遐思,眼睛透过帘子似乎在看向某个遥远的时光。

“娘很抱歉,那些年那样拘着你让你不痛快。以后”苏夫人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以后该怎么样呢?仇是否真的能够报?要用多长时间呢?女儿要怎样走下去,是不是真的可以报了仇之后能够快乐的生活下去?

这些是她担忧的,虽然得了苏映雪的保证,但是,这个世间的事情,又有哪件是保证了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呢?

就好像,她们母女二人明明可以相守,一起为老爷报仇,但是,却最终是这样的一个境地。

还好,她还有这么一个时辰,这么一个时辰让她们相依。

纵然千万般不舍和担心,但是,总逃不过命。

还有,女儿本来是到了婚配的年龄,如今身陷在这样的事情里,可能够得到一个暖心的人守护她?

“轩儿”

轩儿是个好孩子,但可惜,秦家参与了,那他们今后便只是仇人。

再无可能。

不知道轩儿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吧。

“娘知道你不喜欢他,如今,也没有可能了。”苏夫人的声音微弱。“可是,今后谁来照顾你啊?”

第297章 善待自己

谁来照顾她?

苏映雪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她需要的只是爹和娘,哪里需要别的人照顾,她不觉得自己需要。

余生有谁陪你度过?这个问题,又岂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能解决。苏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也知道没有什么可说的。要怪,就怪自己以前一心只是想要苏映雪嫁给秦子卿,连第二个人选都没有过。

再说,就算是有又如何?秦家不还是做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是再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保障吗?

不,除了自己的强大,根本就没有办法靠任何人。

苏映雪很想说唐俊的事情。但是唐俊是谁?端王的王子,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地方。虽然她做的事情未见得比端王府安全多少,但是,苏家是不肯跟权贵结亲的。又少不得一番解释。更何况,端王府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对于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身份,还有她们是否能够平安的共同度过那个时候

有太多的问题要解释,何况,还是不一定

她们的时间不多了,浪费不起

她们此刻没有像方才那样拥抱在一起,只是握紧的手互相看着对方,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彩云在一旁已经不出声了。是啊,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窗外的风轻轻的吹着,极轻柔的飘过,树叶轻轻摇动,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似乎是生恐打扰了屋里的人。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苏夫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她忍不住一声呻吟。

“娘”一定很痛吧?肯定很痛啊。

“对不起。”除了这句,苏映雪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可以,她宁愿那份疼痛是在她的身上。可是,哪里有如果?

苏夫人咬紧牙关露出笑,没有再发出一声呻吟,手握了握。“没有关系的。能再见到女儿一面,对于我而言,是最美好的事情。”

苏夫人明显感到自己提不上心力,虽然已经很努力,但是因为要忍着身上的疼痛,所以大部分力气都用在了那里。说话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看来,她的时间要到了。

不放心,不放心,还是不放心。

但也只能无奈。

“雪儿。”苏夫人的声音轻柔莫名让苏映雪觉得一阵舒心与安稳。“当年我嫁给你爹之后,那个时候府中的事务还没有让他彻底掌管。你祖父说,今后就没有时间了,便许了他一年的时间带着我四处游玩。那个时候我们曾经去过一趟大理”

苏夫人的脸上带着笑意,有着无限的遐思与流连,似乎她已经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时候。

“苍山的雪,洱海的月,真的是好美啊!”

“那里就恍若人间仙境一般,没有纷扰没有嘈杂,天空澄净,碧水澄清,让人觉得整个人都被升华了一般。尤其是那苍山的雪,蓝天碧水间,如一条白玉带一般还有那月亮升起的时候,看过洱海的月,你就不会再觉得其他地方的月美了”

“当年我们曾说,若是到了晚年的时候,一定要放下手里的一切,去那里度过晚年,在那里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就在那里的上关花的地方种了一株芙蓉花树。”说到这里又失笑,“这么些年一直都没有去,也不知道长大了没有”

笑完又正容:“等你寻到你爹的尸骨,把我们两个人的骨灰带到那个地方去吧,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大理?是啊,曾经在书中的确看到过有人写那里很美的。

让母亲如此惦念的,当然是很美的地方。

“好。”虽然很美,可惜却只能是以这种方式去了。再也不能亲眼看了。苏映雪答应下来,却忍不住哽咽。

“让娘再抱抱你吧。”苏夫人抬起手臂。

苏映雪俯身,贴在了苏夫人的身前,双手环住苏夫人的脖子,苏夫人的手臂抱住了苏映雪。

那个地方很美很美,如果这个世间真的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一个人洗涤灵魂,回归自我,那个地方一定会是其中一个。

等你为我们报了仇,无论是否真的会一直陷在仇恨的深渊,那个地方一定是一个拯救你的机会。

这大概是娘唯一能够做的了。

“娘,对不起。”苏映雪依旧是这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对不起,当初没有听你们的话,私自离开了家,对不起,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父亲就不会离开扬州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赴险而出事,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让本该是欢喜相聚此刻的我们变成了生离与死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她说不出,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雪儿。”苏夫人轻轻的拍着苏映雪的后背,“你什么都好,只是有一点,太过于苛责自己,所以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归咎于自己的身上。不论这件事是不是你的错,只要你牵涉其中,你就会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苏映雪将头埋的更深,皱紧眉头闭着眼睛。

是吗?这一切不是因为自己的错吗?

“以有心算无心,总是难防。何况你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怎么能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你如此苛责自己,也都是因为我,让你从小的时候就那样苛待与你,否则怎会如此。若真的算来,这应该算是我的错吧。”

苏映雪摇头,“不,娘,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无论是谁的错,其实都不重要。娘想说的是,今后,要适当的善待自己一些。没有人疼爱你,你自己要疼爱自己,万不可再如此了。”

“若是连你都这样苛待自己,让娘如何在九泉之下安心?”苏夫人的声音缥缈而哽咽,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说话。

时间不多了。

彩云看了眼沙漏。

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俯身跪下哭泣。

“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姑娘的。”

苏夫人听到声音,眼光移到彩云的身上。这个孩子,就这么跪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是个老实的孩子。

“那,就有劳你了。”苏夫人说完,一滴泪滑落,闭上了眼睛。

正在拍打的手在空中有一瞬的停顿,重重的,软软的,落了下来。

苏映雪的身子一僵,眼泪滑落,伏在苏夫人身上的身子抖动,紧紧的紧紧的抱着苏夫人的脖子。

“娘~”

第298章 不是奇迹

“夫人!”

彩云痛哭一声喊,在黑夜里格外的刺耳。

发生什么事了?在隔壁房间坐着说话的左大先生蹭的站了起来。

“没事儿,”华大夫已经吃完了饭,咽下了最后一口汤,拿起茶碗端起喝了口,剃着牙说道。

没事儿?左大先生有些犹疑,但还是坐了下来。

“不过是那个妇人死了罢了。”

什么!

左大先生这一次站起来用力太猛,身后的椅子晃荡几下才稳住没有倒下。

人都死了这还叫没事儿?那什么叫有事儿!左大先生气的跺脚要往外走,其他几个还等在这里的大夫忍不住就要数落华大夫。

“我跟里面那个姑公子说过了的,就算救人也活不过一个时辰。情况我是跟她说的很清楚的,可以选择救也可以选择不救,毕竟只有一个时辰的性命。但是是她要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华大夫用手拨弄着座子上的肉骨头。

这一句话让屋子里瞬间安静然后炸开了锅。闹了半天并不是能够将人救活,而只是将人救过来一段时间,依旧改变不了死亡的事实嘛。

等了这么久,向看看病人好起来的情况,跟这个华大夫请教几下的几个人有些懵,有些接受不了。

这个人,不太靠谱啊!

左大先生想了想,“可是,你在公子出来之前就已经吩咐我们去买药的呀。”

“对啊。”

“就是啊。”

众人不解看向华大夫。

“因为我知道她会这么选择嘛。”华大夫仰着鼻子说道。

众人的神情如同看到鬼。

怎么就知道他会那么选?苏夫人中的是什么毒大家已经知道了,那种毒在人身上会怎样大家也是清楚明白的。那样的情况下,怎么会选择让救过来呢?那么做简直就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嘛。让一个濒死的人生生的受一个时辰的煎熬。

这可真是

但是人还真就这么选了。

是碰巧了吗?

然而华大夫已经走了出去。

左大先生也出去了。

屋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如今人已经死了,他们本来的目的也未能达到,再呆在这里也是多余的,而且反而是添乱。只是,外面夜色浓重,山路难行,也回不去啊。

“将就一晚,每天一早回去吧。”有人提议。

左大先生此时并没有心情去一个一个的安排那些大夫的事情,好在左三先生也在,让他去做也是一样的。见将如何安置的事情说了一遍,紧跟着华大夫进了苏夫人的房间。

屋中除了刚开始彩云那声惊叫痛哭,如今只留下抽噎声了。

这抽噎声,是彩云发出来的。

苏映雪依旧保持着抱着苏母脖子的动作,脸贴在苏夫人的身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打湿了苏夫人的衣衫。

苏夫人的左手依旧抱着苏映雪,右手摊开在床上。一张脸上呈现的是真正的灰败,然而,跟来时不同,眉间已经舒展开来。

左大先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去劝解。按道理他该上前去说一句节哀顺变,但是这样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作用,既不能真的安抚人心又没有什么帮助。

还是给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吧。

左大先生叹口气退了出去。

华大夫却走上前,认认真真的端详了一番。

“其实,你这样选择也好。”他说道。

他说的是那一个时辰的事情。

“那个假死药是真正的假死药,就算是没有这一个时辰的煎熬,也会在假死药药效消失的瞬间毒素侵入心脉而毒发身亡。将一个并没有真正死亡的人放弃并以葬礼安置,也是大不孝。”

正因为人的身体并没有真正的死亡,所以,才会感知到痛,才会皱眉,才会,让人看到那偶然间动的那么,一下下。

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奇迹。

而且,想要避免那种痛苦,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华大夫没能说出口。直接一把火烧了,连那最后的痛苦也不会有。只是,这无异于杀人,而且还是至亲父母。

挑唆人弑母,那是要遭天谴的。

苏映雪没有说话,只是右手从苏夫人的脖子下面取出来,探向腰间的荷包,摘下来,递过去。

“你要的东西。”见华大夫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接住,苏映雪的手一松,荷包掉落在地,苏映雪的手已经再次抱住了苏夫人的脖子。就如同方才刚进来的时候那般。

将东西扔在地上给一个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华大夫却没有生气,反应过来,走过去捡起来。

荷包轻轻,里面只有三颗一模一样的药丸躺在里面。

这就是假死药了吧?竟然有三颗呢!

华大夫似乎忘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将三颗药丸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嗅了嗅。

真的是三颗一模一样的药丸。

他拿出一颗,将剩下的两颗依旧装在荷包里,放在了桌子上,走了出去。

“左思福!左思福!”他走到院子里喊着,喊声惊扰了整个院子里的人。

左大先生走了出来,“华大夫,轻声些。”他有些气恼却不敢表露于外的劝道。

“放心放心,马上就不打扰你们了。”他说道。“快给我一匹马,我要走了!”

走?

虽然说对于这些大夫们来说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这大晚上的。

“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华大夫忙了一天了,不如歇息一晚再回去。”他劝道。

“不用不用,我有急事,耽误不得!”他嚷道。“快备马,快备马!”看到院中有护院小厮打扮的人便冲他们喊。

这个人,还真是不客气。

左大先生无奈冲小厮摆摆手,让人去牵马来。

一面又让身边跟着的一个管事去取银两来。不管人究竟救活没有,人家也是忙了这么长时间的,而且,毕竟是真的醒过来了一个时辰。

即使是一个时辰对于苏映雪来说,应该也是很珍贵的。

“这是您的诊金。”左大先生将银两递过去说道。大大的荷包装的重重满满。

华大夫毫不客气的结果,掂了掂,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老小子你懂我,知道我不喜欢那轻飘飘的银票。”哈哈大笑几声,将银子小心的揣到了怀里。

“以后有这好事还来找我哈!”他说道。

左大先生的脸色顿时灰扑扑。

什么话!

死人的事情那是好事吗?

华大夫小心的拍了拍放在最里面的那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死人的事情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这种稀奇的药丸,可就不一样了。

第299章 查

山风习习,夜色凉凉。这是一个舒适的夜晚,舒适的夜晚总是会让人有一个好梦的。但是今晚睡不着的人却有很多。

屋子里依旧哭泣着的彩云,依旧抱着苏夫人遗体的苏映雪,屋门外守着的江月,走了的华大夫,没有离开的大夫们,左大先生等等,这些人因为今天或者这些天的事情或者伤心或者欢悦或者震惊或者愤怒,纵然是漆黑的夜,也不能安抚他们的心。

“查!”

屋子里左大先生脸色铁青,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也不能舒缓他心中的愤怒。

屋子里侍立的几个人立刻下跪领命而去!

从得知苏夫人中毒之后事情实在是太过杂乱,这一天一夜,他们没有半刻的安生与休息,即便是在等待,内心也是受着煎熬。

从一开始他们一路上照顾苏夫人开始,就已经定下了今天的事情。因为假死药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离奇虽然并没有提前跟苏映雪说,但是假死药却会让检查变得更加的容易。

最初拟定的是等到那两个官差去办理文书的时候由着手的官员来要求要见到犯人,等到犯人到的时候设计一个突发的事件以至于犯人突然死亡。有官差在场,有办事的人作证,那一个人死亡的证据也就有了。虽然这中间想要瞒住那两个官差并不太容易,但是对于这种小角色而言,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是可以用银两来打发的。

假死药会让这件事更加的真实,会省去很多的麻烦。而对于苏夫人来说,那更像是睡了一觉而已,无痛无灾的,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是,谁想到事情就败在这里。

如果没有用假死药,他们设计假死的事情败露,顶多会让苏夫人的罪名再加上一层,至少不会到现在这种情况。事情败露大不了再等一段时间徐徐图之,但现在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人救是救出来了,但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这真是让人窝气!

这一团气在左大先生的心口里撞来撞去,让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亏的左大先生恼恨不已。此时,他非常想像左三先生那样使劲嚷出来以好受一些,但是就连左三先生此时都已经闭了嘴不说话,何况是他。

屋子里的那个女孩子不知道心里要难受成什么样子呢。

本来充满了慢慢的希望兴奋来迎接那一天,就连他们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明显看到了苏映雪眼中的不一样,那时候就算是哭泣也是带着希望的,而此时没有哭泣,满脸写的却都是悲痛欲绝。

人啊,有父母在的时候便有了根,父母都不在了,就没有了跟了。

成了亲的人还好一些,最起码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最起码会有自己的孩子,有了血脉相依的感觉,至少不会那么孤独。

没了父母,就永远也没有最最让人放心的可以随时随地放松心灵的港湾了。

左大先生虽然没有子女,但是年纪大了些之后便不免多了好些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与感触。

“大哥,这件事真的是太子那边的人做的吗?”左三先生问了一句。

目前来说,本来就有仇的太子那边的人当然是最有嫌疑的。

但是,苏家已经倒了,对于一个被流放的妇人何至于此?又或者,苏映雪的身份已经被对方发现了?苏映雪做的事情时不时也被对方发现了,所以才可是,若真的是被发现了,那他们要出手的人只能应该是苏映雪而不该是这个妇人。

害了苏夫人,只会让苏映雪更加痛恨太子府而更加拼命的为了报仇而做事。

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举措。

除非他们不害怕。

“加派人手,保护好公子!”左大先生没有回答兄弟的问话开口吩咐道。

左三先生吓了一跳,瞪眼,旋即了然。

“好。”他说道,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身走出了屋子。

“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可能。”左大先生似乎是自言自语,“必须还要细查每个细节才行,不能有任何的疏漏。只有摒弃了自己内心的猜测,才能找到真正的始作俑者。”

屋子里静默。

“你也去吧。所有的事情你都看着,仔细的查看,一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你跟着我们这么久,也是时候自己来做了。”

“是。”李寿从站着的角落里走出来躬身离去。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但,也只是开始罢了。

苏映雪抱着苏夫人,身下的温度越来越低,低的让她惶恐让她害怕。

“炭盆。”

她喊道。

彩云已经改跪为坐在了地上,听到这个吩咐,只是将眼泪擦了擦,不言一声的出去将炭盆端了进来。

“不够!”

彩云看过去,苏映雪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就如同想要睡觉闹脾气的孩子一般。

不够,当然不够,如何能够?

可是,人已经没了,再多的炭盆又有什么用?就算是能够觉得温度上来,人命没了,就是没了。

何况,这样做,只会让夫人的遗体腐蚀的更快。

“姑娘。”室内无人,彩云一时间忘却喊道。

“夫人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姑娘,如今姑娘这样,让夫人如何能够安心啊。”

“姑娘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老爷的仇,夫人的仇,苏家的仇,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那里,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姑娘去做,可姑娘却要将自己颓丧在这个地方吗?”

“害我们的人还在逍遥,还在高兴,看到姑娘这个样子,只会让他们高兴满意痛快,但是,姑娘,对于关心你的人,对于三位左先生他们对于独孤夫人来说,会是何等的心痛。”

苏夫人在临走的那一刻安抚着的苏映雪,随着她的离开似乎带走的那个仇恨的火苗,似乎奄奄一息的火苗,一瞬间爆发开来,如同火云一般瞬间将苏映雪吞灭。

她放开手,直起身,看着苏夫人的面容,又转过头看向站在炭盆跟前双眼红肿的彩云,嘴唇颤抖,下巴抬高,一脸的倔强不甘痛恨,“我绝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第300章 送葬

纵然千不愿万不舍,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该走的也还是要走的。

黎明已经到来,苏映雪守着苏夫人的遗体一个晚上,未曾闭眼。昨夜她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之后,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守在那里,除了将抱的动作变了握着苏夫人的手,坐在床边,一直看着苏夫人。直到苏夫人的身体彻底冰冷变得僵硬,也没有松开一下。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从得知中毒的那晚上开始,她已经是滴水未进了,为了药浴,又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已经是喉咙嘶哑口中粘稠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但是她不想动不想起身。

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看着苏夫人的脸。仔仔细细的看过每一处地方,似乎要将这些深深的印到自己的骨肉里面去,生怕时长月久之后会将母亲的面容遗忘。

她知道岁月的厉害,如今她已经不记得幼年时死去的祖母的样子了。

越是要牢记的,有的时候反而越会遗忘。

门口轻响,帘子落下,彩云端着一个粗瓷碗进来走到了苏映雪的跟前。

“公子,无论如何,身子要紧。”她说道。没有劝更多的话,将碗放到了苏映雪的手里。

苏映雪低头看手上,银耳莲子羹。

的确很好,她正需要。没错,她不能倒下,必须要更加的坚强更加的爱护自己要更加的懂得照顾自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让母亲放心,更重要的是,她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手刃仇人!

苏映雪拿起汤匙,一口一口认真而仔细的喝着,但是眼睛仍旧是没有离开过苏夫人。

彩云松口气静立一旁。

能吃下去东西,总归是好事。

左大先生送走了最后几位大夫,小小的院落连同山谷都显得更加幽静,山间不时传来鸟鸣之声,清脆婉转却莫名让人觉得凄厉忧伤,绿荫遮蔽山峦,只觉得寒意森森。

回到院子里,因为少了很多人,小院也清净了许多,但是,这清净让人不安。

左大先生在苏夫人的屋门外踱步,手在背后握成了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急躁不安。跟守在屋门外一直静立的江月比起来就显得更加焦躁了。

左大先生知道彩云送了吃的进去,但是里面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还不可知。想要进去,却又觉得自己突然间变得拙口拙舌,不知道进去要说什么。不进去又担心苏映雪的情况。

与佟掌柜不同。佟掌柜虽然跟苏映雪亲密,但是好在人家是有家有室的,对于苏映雪即是东家又有亲人般的感觉。而三位左先生却一个也没有成家,没有亲人没有晚辈,就算是朋友,最小的也不过是比他们小了十来岁罢了。如苏映雪这般能够做自己孙女年纪的人,还真是没有接触过那么多。尤其是,还是个女孩子。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相见时候的那次比拼,或许是因为之后跟着苏映雪见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的努力认真和拼搏,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跟这些晚辈的相处之间,竟莫名的多了几分怜惜之意。

大约,自己是真的将苏映雪当做孙女来看待了。

但实际上,苏映雪还是他们的东家呢。

不过,这个前提是,端王小王子,唐俊。

当初若不是他,他们也不回来,自然也不会跟着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如今苏映雪忽然间变得无依无靠,而唐俊已经好久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了,在苏映雪最需要有人守候的时候,竟然是连封书信都没有,连个传递消息的途径也没有。

当然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只是端王世子那边,竟然断然拒绝了。

皇亲国戚嘛,看不上他们这些商贾之人,很正常。

只是可怜了小姑娘。

门帘响动,左大先生站住脚看过去,彩云手里拿着空碗走了出来。

“大先生,公子吩咐准备东西。”彩云走到左大先生的跟前说道。

见到空碗左大先生宽了宽心,闻言问道:“准备什么东西?”

恕他不明白,现在苏映雪需要的东西应该很多,不知道现在她主动要的是什么。

“柴堆。”彩云说道,“公子说,要将夫人火化。”

左大先生嘴唇微张。竟然现在就要火化了吗?

难道按照这个姑娘的性子不该是抱着那位夫人哭上还几天才可能慢慢放手吗?没有几天,至少也要一天吧。

他见到了她流泪,可是没听到她的哭声。

至亲之人死亡,至少要哭出声才能将心里的悲伤释放出来吧?

尤其是个小姑娘。

“人已经死了,空留着身体又有什么用。”彩云叹口气。“公子说,她已经记住了。可以放下了。所以让准备东西。”

记住了什么,放下了什么?做大先生心里细细品量。

“今日就回城中。所有的事情,都要继续做。而且要更加细致。更加迅捷。”彩云继续重复着苏映雪的话。

“左大先生,准备东西吧。别让她沉溺下去了,总是不好,但是,动起来要比这样安安静静的吓人要好。”彩云说道。

“是啊,”左大先生说道,“可是,也未见得能好多少。”他担忧的看了眼屋门那里。

目光沉沉,转头吩咐一声,便有人去办了。

即便是火葬也要选一个好地方。左大先生订好了地方之后,便让彩云进去同苏映雪说可以出发了。

没有哭声,没有吵闹,一切都诡异的安静。林间的鸟鸣虫叫声让四周显得更加的安静。

马车停在了房屋门口跟前,好方便运送苏夫人的遗体。脚步声响,随即门帘响动,江月,彩云,苏映雪三个人抬着摆放苏夫人遗体的木板走了出来。

穿着男装的少女低着头,看不到悲喜。

木板被放到了车上,少女紧接着坐了上去,江月彩云守在车子的两旁。

马儿吹着响鼻走动,车子辘辘响动回荡在山间,走出了小院,左大先生以及身后的护院随从紧随其后。

就好像真正送葬的队伍一样,每个人都庄严肃穆低着头缓缓前行。

第301章 送葬二

山中寂静,耳边只有马蹄声车轮声脚步声踏踏,遮盖住了林中的鸟鸣声动物叫声。

车停人立。

苏映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里距离那个小院并没有多远,是一处平坦的空地,地面上清理过,正中堆放着柴堆。左三先生站在旁边低头抹泪,又是伤心又是委屈,身旁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每个人身旁都放着一个小篮子,小篮子里面摆放的是整整齐齐的山中野花。粉红浅蓝小小,纤细而美丽。

没有苏映雪的吩咐,没有人敢主动上前去抬木板。彩云和江月站在马车旁边,没有动作。

对于这件事,他们每个人都努力了,而且一直都是持乐观的态度,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一件很重要又很简单的事情。简单的事情办砸了,办成了这个样子。

大家愧疚又沮丧。

没脸见东家啊。

但是苏映雪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他们一句不是,没有发过一次脾气,他们很是忐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怨他们不迁怒他们还是在蓄积等着以后一起收拾他们。这跟自己以往跟着的东家可一点也不一样。

左大先生看着苏映雪面容憔悴眼睛红肿眼下是一片乌青,但是神情却是异样的平静。

这不正常。

“抬下来吧。”

苏映雪吩咐道,侧身让开。

这才有人上前去抬。动作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躺在上面的人。苏映雪跟在后面,看着木板被平稳的放在了柴堆之上,接过了左三先生递过来的花篮。

“谢谢。”她说道。

将篮子中的花一点一点摆放好。

“娘很喜欢花儿的。她看到这些会很高兴的。”这话是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左三先生说的。

“我知道娘你最喜欢的是芙蓉花,但是,这偏僻荒芜的北地这廖无人烟的山上也只能找到这些了。你看,虽然这里极为匮乏,但是这花儿还是长得这样的好,这样的坚强。”

“娘,你放心。就算是没有别人,我也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到了那边,你帮我跟爹说一声抱歉。都是因为我我知道娘不希望我这样,但是,我欠爹爹一句道歉。”

“还真是奇怪,”苏映雪将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在娘跟前,我总是说不了太多的话,却在这个时候唠唠叨叨”

“娘会不会觉得聒噪?”

“娘说的那个地方,一定很美吧。娘放心,等到我将所有的事情做完,就带着你和爹一起去。”

“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又能够在一起了。”

“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扰我们。爹也能安安稳稳的跟我们在一起,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我们再也不要为别人的事情而忧心操劳了。”

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但苏映雪的声音低而嘶哑,除了站在近旁的左大先生左三先生以及彩云江月能够听清一些,别人听到的只是哑哑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花已经摆放完,苏夫人的一身紫衣在粉色黄色蓝色之中更显得一派美好。

左三先生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有些迟疑,要不要递过去。

是茱萸?苏映雪看了左三先生一眼,眼中的迷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了然和飘然而过的一丝痛楚。

今天,竟然是重阳节吗?

苏映雪再次看向苏夫人,是啊,九月九日重阳节,四周摆放的最多的就是那淡黄色的小菊花。

九九,久久

可惜这久久,不是欢喜,是死别。

苏映雪伸手将篮子里的茱萸拿起,放在了苏夫人的腰间。

再次握住了苏夫人的手。如今这手已经是完全僵硬的了。没有一点点的温度,没有一点点

所有的人的视线都在苏映雪身上,而苏映雪只是握着苏夫人的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风不时的吹动,有叶子飘落,有鸟儿不时的飞过。

苏映雪却如同入了定一般一动也不动。

怎么能舍?如何能舍?

死别,死别这一次松手,就再也不能握住,就再也不能看到。从此,就真的是,永生难见。

永生难见

但是啊,那滔天的恨,却如同一颗种子一般在她的心底,她的骨肉中,以迅不可及的速度生了根发了芽,如同蔓草一般缠绕住全身。

她不会放过他们!

绝对不会!

苏映雪咬牙,毅然决然,松手,后退一步,接过火把,扔在了柴堆之上,火焰瞬时高起,火舌吞没了苏夫人的遗体。苏映雪跪了下来,取出篮子里的菊花酒,举起敬道:“娘,孩儿送您。”将酒倒在了身前。

左三先生跪坐在一旁,摇头轻轻叹气。这菊花酒茱萸还有糕点,本来是想着等苏夫人醒了之后略修养身子便正好是重阳节,让她们母女二人在山中好好的聚聚。竟不想,是用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浓烈的青烟升起,惊起一群鸟儿,扑棱棱的飞向远处,如同惊恐的躲避会突然闯来的灾难一般。

霸州,永川客栈。

“怎么样?”

大清早左大先生拦住了彩云的去路。

“公子很好。”彩云回道,“已经起了床正在用早饭。”想了想又说道,“比以往起的都早。”

昨天苏夫人的遗体火化之后装进了骨灰盒中,他们便没有任何停留就回到了霸州城内。只是,原先定的房子已经用不到了,苏映雪也不肯去那个地方。那里的东西原本的用途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她便还住在了永川客栈内为她准备的那间房子里。

还以为会颓丧几天,哪知今天一早就起了床。

只是比以往起的还早。这?

是休息了还是没有休息呢?

“先生放心,公子昨晚回来之后就休息了。我一直在房间伺候着的。”彩云说道。

能够好好吃饭能够好好休息,这个的确还是不错。但也的确不像苏映雪的作风啊。

“夫人临终前交代,让她照顾好自己的。她最是听夫人的话的。”

原来是这样吗?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左大先生这才看清楚彩云的形容,似乎是要急着出去,便问道。

“公子交代,去买画纸。”彩云回答的平静。

买画纸?做什么?

第302章 归

彩云买了很多的画纸还有苏映雪交代好的各色的颜料以及画笔。好在这些东西当初苏映雪都用过,彩云也不陌生,很快就才买好送了过来。

送进来之后,苏映雪就将所有的人赶了出去,在里面一个人呆了半天才出来。

“左先生他们在哪儿?”她问门口守着的江月和彩云。

“左大先生在客栈。二先生和三先生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儿。”彩云有些讪讪,生怕苏映雪发脾气。

她和江月两个人一直都很担心,一刻也不敢离开。只知道左大先生没有出去,至于左二和左三先生究竟去做什么了并不清楚。

苏映雪没有追问,径自下楼向议事厅的方向而去。

江月彩云忙跟上去。

正在议事厅处理事务的左大先生见到来人的时候怔了怔,胡须动了动。“公子。”他起身施礼问好。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有结果。老二和老三出去办这件事了。虽然说太子的人有最大的嫌疑,但是并不能排除没有其他人的手笔。”

如果太子的人能够查到苏映雪暗中为端王府提供资金链,那其他人自然也可以查到。太子想要除掉苏映雪,那是为了断了端王府的财路。其他人要除掉苏映雪,那是为了让苏映雪彻底和太子府对上。

非常时刻,再也不能掉以轻心。

“从夫人传出来假死之后,直接接触过夫人的人并不多,而且还有咱们的人在其中。但问题是,眼下这些人都被咱们的人跟踪着,目前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直接接触的人没有异常,那便是暗中下的黑手。趁人不备。

苏映雪看向江月。“江护卫,如果是我派你去做这样的事情,你可能做到?”

苏映雪很少问江月事情,江月虽然一时不适应,但是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脸上依旧是平淡无波:“小菜一碟。”

高手,在庞大混杂的院子里潜藏,又是一个假死的没有任何知觉的人,下个毒手什么的再简单不过。平常的人,没有人能够一整天时时刻刻的盯着一个人看着,就算是时时刻刻,也总有打盹的时候。

“只要隐蔽的够好。”江月解释了一句。

那这件事查起来就不好查了。

明着接触的人当然有嫌疑,但是现在,还有人能够不被人发现的接触,那这样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但是世间的事情,只要是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就算此刻发现不了,但是也可以从其他地方查起。

“太子那边的人,究竟有没有发现我们的事情?”苏映雪问道。

这件事情其实让左大先生有些疑惑。

若说太子的人没有发现吧,但是跟在苏映雪身后的那些人是真实存在的。若说发现了吧,那天被左二先生拉着去了官府报了案,那些人就被关在了大牢里,至今还没有被人给弄出来。

“难道不是太子手下的人?可是,那些人明明是从驿站那里出来的啊?”

“也许,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把那些人放在心上。”苏映雪说道。想起当日在将军府见到那个人的排场,那样一个想要彰显自己的人,很多并不看重这些做跟踪的人的。

“难道说那个人是害怕将那些人保出来会暴露自己?”左大先生说道。“但是”

在朝中做官的人哪个不是精明的可怕,这个人会这么傻?傻到以为自己只有出手救了那些人才会暴露?傻到真的以为自己跟踪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么个傻子,独孤将军那边恐怕早就应对好了。

“他们只是还没有确定。”苏映雪说道。

没有确定苏映雪是不是真的只是个商人还是个游走于端王府和将军府之间,为其提供利益之人。再说,如今事情也不过才三天罢了。那些个跟踪的人有没有实际犯案的证据,没有偷盗东西没有杀人越货,只是被指认跟踪人。

跟踪人这件事其实并不好说。说的严重的时候最多关上几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关上几天做做样子罢了。

那个人也有可能是在等那几天。

而且,他的手上定然是不缺人的,否则,不会这么不在意。

苏映雪冷哼一声。用人而不在意人,也是个蠢人。

就在这时,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传来,其后有杂乱的脚步声。

“大哥,大哥!”左三先生喊着进来了,一看苏映雪几人也在,先是一惊然后露出一喜,喜色还未展露忙又收回去讪讪低头。“公子。”他说道。

苏映雪点头。

“那两个人我给你们带来了。”他指着身后说道。

什么人?苏映雪看过去。

门口处转过,几个人围着两个官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两个差官进来连头都没敢抬,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啊!”其中一个喊道。

另一个虽然跪了下来,但是神情还算是镇定。

这就是那两个押送自己母亲的官差吧。

一路上都没有下手,而且还听从左先生他们随便怎么样,怎么可能会在跑了这么远之后再下手?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帮手的情况下。

虽然同样都是官差,但是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想要用人,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公子,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做。”那个冷静些的官差说道。

苏映雪嗯了声,这一声嗯,虽然轻,但是却清晰的传到了慌乱的那个官差的耳中。

“谢公子,谢公子!”他叩头喊道。

苏映雪皱眉。

冷静些的官差用手肘抵了抵那个叩头的,叩头的官差看过去,这才稍微冷静了些。却仍旧是跪在那里哆嗦。

李官差并不想跪,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算是官家的人,但是,他有些气恼,旁边的这个,一进来就吓了他一跳,他这才不由自主跟着跪了下去的。

既然跪着了,当然就不是说起身就起身的。

可是跪着说话明显感觉理屈啊。跪着的和站着的,那可是千差万别。

“先别急着谢我。”苏映雪的声音淡淡,却让人不寒而栗。“当时事发之后究竟都出了什么事,你们一点一点全部都说出来,若是有半点遗漏江月,”

“是,公子。”

“只有他们说的跟咱们查出来的有任何不一样,一句,一个手指!”

第303章 时刻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顿时哆嗦起来。

李官差的脸色也是煞白,他低着头,但是那个在答应是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分明有寒光闪闪。李官差战兢兢的瞄了眼,果然见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正被一个冷脸的男子拿着,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把玩。

那寒光就好像一道闪电一般,好似瞬间蹿向了他的脊背,让人忍不住发毛。

“公子但有所问,小人无所不答。”李官差不理会身旁聒噪着求饶的人强自镇定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光会求饶有个屁用!

苏映雪对于这个人对于眼前的事情不像另一个那样慌乱几分赞许,看向那个哆哆嗦嗦鼻涕眼泪分不清口中求饶的人:“聒噪!”

话音落,左三先生忙让手下将那个人的嘴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布给堵住了。

房间安静下来,苏映雪看向李官差:“说。”

尚未稳定住心神的李官差不由得心里打颤,忙叩头将当时的事情一一讲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公子明鉴,我们两个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做。”

“你是说,在发现人死了之后,你来通知了我们,他去通知了官府,看牢房的妇人和厨娘去通知了驿丞。”

咦?怎么不是问发现死亡时候的细节?反而问死了之后的事情?

虽然觉得古怪,但他还是回答了。“是。”

“也就是说,当时没有人看守尸首?”

呃?

这个人怎么总是问这些没要紧的话?

当时那么乱,他们还要分出人来通知他们,怎么可能留下人看守尸首?再说,尸首嘛,难不成还有人偷不成?

“是。”他答道。

那,那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了。尤其是对于同住在驿站的太子的人来说,真的是再便利不过。

好,很好,真好。

苏映雪攥紧了手。

那个凶手可真会挑时间,应该是一直都在暗中潜伏着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行动一直都有人在暗中监视。

可是,这些天跟踪她的那些人分明已经拔出了,那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太子那边派出的人,却根本就没有办法排除。谁能保证太子手下的人不会有明着的跟踪和暗中的跟踪。但是,跟踪她这样一个商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就算是知道她是苏家的女儿,那又如何?就算是知道她资助端王府同太子那边对抗,那又如何?如果是太子的人,他们要做的难道不是应该先除掉自己,为什么却这么做?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太子的人,而是,想让她和太子那边坚决对上的人。

这个,才是真正能说得通的吧。

但是,究竟是什么人?

苏映雪想不通,直皱眉。

跪在地上的李官差心里发惊,这叫什么事?

按理说自己去通知他们那是必须要做的,不然他们肯定会撕了他的,而在驿站人命莫名其妙就没了,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必须要通知官府和驿站,他们这当中做的可是合情合理的。怎么如今倒要追着他问有没有人看守尸首呢?他想起来他们往常在狱中审问犯人的时候了,每当他们得到上头的命令必须要问出点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细节审问过去,只要不说那就是刑罚伺候,但是若真是论起细节来,想揪你的错,那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

怪不得一开始的时候要让他们说细节,而且说得跟他们查出来的不一样还要剁手指。原来,就是找茬而已。

这下,可真是羊入虎穴了。

他们本来是不怕的,毕竟他们是真的什么也没做,但是现在看来,这些人是要将事情归咎到他们身上了。但是,好歹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啊,最起码从死之前问,问死之后的,这李官差苦笑。然后在心里飞速的想着该如何应对。

“从发现人已经死了你们去通知官府的人到所有的人到场,你们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嗯?竟然没有责问?而是继续询问吗?

不妥之处?

“若真说有什么不妥之处,当时小的们是去县衙禀报的,但是知府大人竟然也来了。”不该来的人来了,应该就是不妥之处吧。

苏映雪抬眼,眼中审视:“那知府知县大人可曾动过尸体?”

怎么总是问尸体的事情?李官差纳罕。但是看来是真的在乎尸体,可是谁能对一个尸体在意呢?反正就眼下而言,他们两个并不是方才想象中的那般危险。

“只有仵作查验了尸体。知府和知县大人都是在几步开外看着而已。”

苏映雪提高的警惕瞬间降下来,仵作那边,其实是独孤将军安排的人,知府也是将军大人安排的人。知府没有上前,知县便不大可能再上前去看。

“除了这之外,你可发现在尸体被带走的时候有什么变化吗?”

尸体变化?就算是天热的时候,尸体也不可能腐坏那么快的,但是李官差认真的想了想,想起当时仵作房那边将尸体抬走的时候,经过他的身边

“啊!”李官差猛地一抬头,举着食指在跟前连连的道:“有,有。当时小的们发现夫人死亡的时候,夫人面上是平静的,就跟睡着了一模一样,所以我们还以为她是睡的太沉了,进去的时候拉她才发现不对的。但是,仵作将人带走的时候,那位夫人的脸上却不会睡着的表情,那表情,就好像肚子痛!”

果然是那个时候。

话音落,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知道真相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在猜测,那么此时就是佐证了。

驿站的角落,没有人看的尸首,动起手来何其简单。就算是没有功夫的人都能做到。

“公子!”左大先生喊了一声,嘴巴张了张却又闭上。毕竟屋子里有两个外人。

“我知道。”苏映雪点头。说完叹口气,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似乎是累极了又似乎是不能承受亲耳听到的这样的话。

“你们走吧。今天我问你的话不许向外说,不然”苏映雪看了眼李官差,“你是扬州人,官衙里挂着你的名,想要查到你的东西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就开言威胁了?他们也没问出太多嘛,不就是尸体有点变化么,死都死了,或许是他们刚发现的时候没死透呢。

“是,小人知道,今天我们来这里就是吃饭,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听到。公子放心。”

苏映雪看了二人片刻。

“放他们走。”她说道。

被绑着的另一个官差被松开了手,口中的破布取出,连连也跟着口头道谢,踉跄着跟在李官差的身后走了出去。

第304章 不查

“公子!”见外人离开,左大先生疾步上前,“这件事”

“这件事不必查了。”苏映雪打断左大先生的话。

呃?不必查了?

他们现在明明已经知道凶手是什么时候下的手了。

“就算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什么用?有人看到吗?有人知道吗?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这个人要么就是藏匿在驿站之中的暗桩要么就是一直跟着你们的人。而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二种情况。那个人一直跟着你们。”

“之前有过左二先生的事情,他知道你们手中有假死药,再加上知道我在霸州,太子的人也在霸州,肯定是要在这里行事的。所以那样一个绝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公子的意思是说,做这件事的不是太子的人?”

“太子的人再蠢也不该这么蠢。”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在最被怀疑的地方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或许太子的人就是觉得这样最好呢?毕竟有的时候最不可能的反而是最可能的。”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现在想要从这件事情上找到究竟谁是凶手便不重要了。”所体现说道。

怎么就不重要了呢?亲娘被人害了,凶手不重要?这?左大先生不可置信。

难道苏映雪是真的不伤心?

“对方既然已经看着我们了,那我们就按照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他们想要咱们顺着他们的路走,就一定还会出手。与其花精力去找一个渺小的机会找到凶手,还不如主动引凶手出来。”

不对苏映雪下手,只对苏夫人下手,自然是苏映雪这边还有要用的价值。至于这价值是什么,他们打算怎么利用,现在都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会有出手的一天。

苏映雪冷笑。“他们那么想把所有的证据都引到太子那边,让咱们咬着太子不放,咱们就偏不。就当做没有发现太子的事情,就当做,咱们仍然只是商人,商人就做商人该做的事情。”

纵然失去了亲人,对方却没有失去理智,按照常理扑上被怀疑的人紧咬不放,对于设计的人来说也是要好好想想的。对方要么是真的蠢,要么就是太过精明。

这当然是一个危险的事情,但是,谁肯轻易放走游走在鱼钩边缘的鱼儿呢。

虽然是赌,但是,胜算还是挺大的。

她如今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就算是输了,又怎样?

输了,或许,还可以早些同父母相聚。

悲伤的决口一旦打开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苏映雪忙收回心神,不敢再想下去。

“请左二先生回来吧,下午咱们商量下该怎么做。”

“那,那两个人怎么办?”左三先生指着门口那边喊道,“就这么放了他们?”

“当然。”苏映雪答道,“他们并没有做什么。没必要浪费力气。咱们现在又更要紧的事情要做,而且,是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做事,今后需要更多的谨慎小心。”

左三先生愤愤不平,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因为是一口恶气闷在心里没办法发泄出来而迁怒,何况,连苏映雪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如何,只能再次将这口气闷在心里。

“放心。我们不会永远受气。”苏映雪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将军府那边并不知道苏映雪这里的情况,独孤将军依旧是在称病不出,所有的紧急要务都被压下,并没有交给任何一个手下去负责,只是让他的副将处理好日常就可以了。

什么叫处理日常?那就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一概不管不问,只要安心操练管好内部军务就行,至于别的,就像是来了什么人,要做什么事,还让他来将军府。

但是将军大人称病,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见到之后没说两句话就喝药称困。

这让住在客栈里的官员很是恼火。

呛啷一声响,茶盏被摔在了地上。

驿丞大人擦了擦额头。娘啊,这几天光瓷器都摔了多少了,这还没完了。一会儿还得再派人去买。这个可也是个不小的开销呢。

“他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大人气急败坏在屋中走来走去,仍旧是难以平息怒火。

驿丞原本是不想在跟前伺候的,但是,这两天知府知县凡是能够数上名姓的官员都已经不再往这边来了,都借口衙门里公示繁忙,来日再来。如今,只剩下他了。他只能一个人承受所有的怒火,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躲在别的官员身后了。

“大人哪里的话。”驿丞陪着笑脸。“您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太子殿下是谁?那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来日升官发财指日可待,谁敢不把大人您放在眼里?这不是碰巧了吗。”

碰巧碰巧,没见过这样的碰巧!

然而驿丞已经接过了下人重新捧上来的茶凑到了大人的跟前。

“大人您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大人接过茶猛喝了几口,刚要摔,看到驿丞一脸的心疼,哼了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太子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这领兵打仗的事情,我要是能干,早他妈领着兵上前去了。”大人一急,粗话便跟着出来了,连家乡的口音都出来了。“现在,那个小子不肯给我面子,死活就是在装病不出,我有什么办法!”

驿丞看了看,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再次凑近大人,涎着脸:“大人,有句话,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人斜愣他一眼,“什么话,说!”一脸的不耐烦。

驿丞呵呵笑了两声,弓着身子,“大人,如今您是代表太子殿下来这里的,独孤将军不给您面子,那就是不给太子面子,那就是打太子的脸。您何不将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禀报给太子殿下?”

大人冷哼一声,这个他难道不知道?

但是他可不是一个驿丞,只知道告状。如今这样的局势,能争取一个人就争取一个人,他就算再是代表太子的脸面那也不是真的脸,而他们要争取的那个人却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要不是害怕以后这样的情况,他也不至于这样缩手缩脚。

第305章 先天不足

驿丞见大人面现不快之色,便再次说道:“并不是让大人告状。如今,太子殿下监国,独孤将军既然久病不起,那就该把这将军的实权给收回来才是,至于将军的称号,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大人这才沉吟不语,仔细的考虑起来驿丞的话。

如今这样的形势,要的当然是军队的实权,而如今这个军队里掌握实权的是独孤翰轩。可是,想要将一个地方将军的实权收回来是一个很难的事情。但是,事情再难,也比让这肥肉落到别人的口中强啊。

大人点了点头。或许可以一试。面色便也轻松了些。看着身旁涎着脸伺候着的驿丞便顺眼了几分。

“若果然能成,你就不用呆在这个地方了。”大人说道。

驿丞大喜,连连道谢。事情若成,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永川客栈里,苏映雪,三位左先生,李寿,五个人在议事厅里聚集。

“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有几件事要同大家商量。”苏映雪开口,然后看向李寿。

李寿这几个月或是跟在三位左先生身边或是跟在佟掌柜身边,做事都是极为勤谨的。几位先生对他也是赞赏有加。

“你的努力,我们都是知道的,所以今天咱们先说一说你的事情。”

李寿极为惊讶,脸上顿时通红。“我做的不过是本分。”

“哎~”左大先生开口,“世间最难得的本就是谨守本分二字。”

“没错。”苏映雪点头,“能知自己的本分,能够守好自己的本分的确是难得。”

九五之尊谨守本分当知天下事皆是己之责任,便该勤于政务,造福百姓;百官谨守本分就该体察民情,上达天听,下泽百姓;为商之人谨守本分,自当在律法之内,成就自己亦成就别人。

可是,世间太多的人只知道权利而不知道义务。总认为权利是自己当得的,而不知义务是必须要履行的。

“你很不错,不必对自己过于苛责而形愧。”苏映雪继续道。

李寿这个人的确是不错,但是从她见到他的第一次起,就知道他是一个忠厚之人,但是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对于自己,总是觉得形容羞愧。

苏映雪曾经让佟掌柜同他聊过这个问题,也明白李寿这样的心思的原因。

按道理说,李寿主动承担起几位有痴呆症的兄弟以及其一家生活的重担,能够主动带领着他们寻找一条出路,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有勇气的事情。换做其他人,只怕是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自己过好就不错了,谁还管那些人那么多。但是这一群苦难中长大的人,不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活下来了,而且还有娶妻生子者。这,实在是难得。

可是,因为自小是在乡亲们的指指点点中长大的,李寿的几个兄弟虽然痴呆,但是还是看得懂这些表情中并不友善还带着嫌弃之意,就连李寿也是一样,而因为他是个正常的孩子,也就更明白那些人口中说的是什么,心中便染上了深深地自卑之感。

当时,佟掌柜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话让你如此难受?

李寿一直犹犹豫豫躲躲闪闪不肯回答。一直到现在,他也不曾提过一句。

但后来,还是从各种迹象中他们得到了答案。

他怕的是人言可畏。

他家里穷,父亲一直没能娶上媳妇,一直到后来人家将他那痴呆的母亲嫁给他,这李家才算是有了后。

但是,怎奈天意弄人。他母亲一连生的几个孩子,都是同她自己一样,有痴呆之症。而李父为人老实,心中虽然痛苦煎熬,到底放不下这几个孩子,不肯将他们扔掉了事,心心念念间都是这几个孩子。

村里的人都说,这李家上辈子是做了恶的,所以老天爷才这么罚他们。不能有后,就算是强行生子,那也都是有毛病的,早晚还是得断了根。

李父心灰意冷,但是并不肯放下这几个孩子。直到最后,李寿意外出生,而且,渐渐长大之后更是发现这,是真真正正的一个正常的孩子。

李父喜极而泣,买了一亩薄田得了银子,又是放鞭炮又是发喜糖,向村人宣告他们李家有后,断不了根,是有正常孩子的时候,却还是被村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那么多孩子都是傻子,怎见得这个就是个正常的?”

“就算是现在看着正常,长大了也未必!”

“我看这孩子,现在都已经五岁了,你看看,连路都不会走,怎么就是个正常的了?”

当时的李寿就在跟前,并不是他不会走路,而是这些年来他跟着几个哥哥,没有人跟他一起玩耍过,他不知道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是怎样的,更不知道自己的几个哥哥到底有什么不正常,只是从小在别人的指点中,心中常常有惧怕之意,见了人便总是脚步碎小嗫喏着躲在人后,躲避那些眼神,躲避那些指点。

而那次,那些村人说的实在是太露骨,李寿便如同惊雷一般,变得呆呆傻傻的不知所措,便更让那些村人觉得自己的话得到了印证。

李寿当然没有再傻,但是,却永远记住了另一个人说的,你们李家是做了孽的,老天爷给你们骨子里打上了傻子的印,你们这些后辈,那也都是恶灵托生,这辈子啊,你们别想逃。

李寿害怕,害怕他真的就如同那些人所说的,自己的骨子里是恶灵,一辈子也难逃脱。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印证这句话。

虽然他很努力的长大,很努力的在父亲死了之后担起了养一家人的重担,也知道了什么恶灵不恶灵的其实并不是真的。但虽然不是真的,那句话还是刻在了骨子里,总觉得自惭形秽,低人一等,虽然理智让他用尽了一切的力气掩饰,但还是,难以在心底脱离。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苏映雪说道,“左三先生认识的那位大夫,已经看过你的几个兄弟了。”

苏映雪停顿了下,走下来,距离李寿很近,看着李寿的眼睛很真诚的继续说道:“那大夫说,你的几个兄弟是因为先天不足所致,并非药石无医。”

第306章 旧事

“什么?”李寿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相信的话一般,若不是苏映雪已经足够在跟前,他一定会跑动几步来缓解自己听到这样消息的惊诧。

因为那个念头根深蒂固,他从来没有带过自己的几个兄弟去看过什么大夫。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连生活都是问题,又哪来的闲银去看什么病。又哪里知道这竟然是病。

竟然是因为先天不足?竟然是病?

可是,为什么同样的环境,为什么他没有呢?

“我知道你不相信。”苏映雪说道,“若不是因为我这里的事情,我会让他们好了之后再同你说。”人已经开始接受治疗了,原本苏映雪是想着让他们站在他的跟前,一下就将他心中所有的疑虑悲哀自卑等等一网打尽,但是现在,她急需用人。而这个人,若是整个身心一直同自己做斗争,早晚有一天是会出事的。

“哎呀,小兄弟,你就算是不相信公子,难道不相信我吗?我老三是那种诓人的人吗?”左三先生看着磨磨唧唧的觉得心焦,站出来喊道。

左二先生吓得忙将他拉了回去。

这老混蛋,莫不是忘了给他吃假死药讹人钱的事儿了。

讹人的人,有什么信誉可言!

但是,因为左三先生这一打岔,李寿却回过神来,当即便跪了下来。“公子,小人相信你。”一语罢,心底却好似涌出了好些委屈难过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口上拿走一般,有些暖有些酸有些涩

左三先生能够从那个大夫的手里拿到只是在传说中的假死药,那个大夫的医术定然了得,那个大夫的话他当然相信。

苏映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太多,只是让李寿起身。

若不是那个大夫离得太远,几天的时间也不可能赶到,或许,母亲还能有一救?

苏映雪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打掉。

“所以,从今天起,霸州这个地方的事情,你来负责。”

李寿吃惊抬头,“公子,我只怕难当此重任。”先前的那个掌柜已经被苏映雪处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也知道那个人是个多么机敏的人,那么机敏的人都做不好,他怎么能够做好?

左大先生亦是站了出来,“公子。李寿虽然的确已经学的很好了,但是相比之下,还是王有才更合适一些。至于那件事,的确是王有才大意所致,但是,正如公子所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一定要三思啊。”

“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有才之人,但是,有才无德,要他何用?”苏映雪冷声说道。

有才无德?左大先生在内心里好些思量。他当然知道苏映雪为何发落了王有才,但是这跟德,有什么牵扯?莫不是还有其他的地方?

“正如大先生所说。我们现在是用人之际,真正能够用到的人已经很紧缺了,但是,若是用人的人不知道珍惜人才,罔顾人命,那他在这里,就是祸害!”

左二先生和左三先生看去。

这话是不是太严重了些?

“这话一点都不严重。那日,他来告罪,对于死去的那位兄弟,竟然连一次都没有提到,严重只有想要得到我饶恕的狡猾,没有一点点的有人因为他而丧命的愧疚之感。这样的人连最起码的底线都没有,怎知将来他不会坏事!”

屋中沉默。

若按照苏映雪这么说,的确也是,但是,其实也不尽然。

正如李寿骨子里习惯性的躲避退让一般,那王有才其实是小二出身,以往做的事情那都是迎来送往,接触各色各样的人,但是对于小地位的人来说,互相之间推诿责任那是常事。这些其实给他机会,未见得不会躲避。再说,那个死者的后事后来还是由他来办的,并没有丝毫不妥之处。的确是个处理事情的好手,只不过相对于女人而言,少了些怜悯之情罢了。

但是,他们要的不就是能够做事的人吗?

要真细究起来,他们哪个人还能没有错?

若说真的有错,那这个人错就错在,苏映雪此时的遭遇。

大约正是因为丧失了父母的庇佑,所以对于苦命之人丧生这件事,苏映雪不由就多了几分共感。

而且,换做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也不会有人愿意在东家面前显示的过于多情。

左大先生摇头失笑,“这件事,公子怕是误会了。”

苏映雪看过去,秀目微凝,“误会?”

“公子,王有才并不是对于死亡的人没有丝毫的同情之一。没错,他的确是想要尽量的减轻责罚,那是每个人的天性。但是,他对于那个人也是有愧疚的,但是这份愧疚,并不能改变什么,唯有尽力做好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这个做法,不是正同公子您一样吗?”

有愧疚,但是愧疚不表露人前,只在身后好好做事。

有难过悲伤,但是不沉溺于悲伤之中,只是要一步一步的将事情做好。

苏夫人的死亡苏映雪真的不悲伤吗?

当然悲伤,但是她没有吵闹或者沉溺于悲伤之中,短短的一天的时间,就从房间中走出来来处理事情,似乎那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将其深深的埋在心底。

王有才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他求得更多一些罢了。

他要更加美好的生活,想要掌柜的这个地位,想要更多的银两,想要人前人后的那份面子但是,他从来没有做过违法犯纪的事情,他要的,再正常不过。没有这些**的人跟着苏映雪,他们才不肯放心呢。

“真的是这样吗?”苏映雪反问,却不是问左大先生,而是问自己。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跟方才说的那个毁人才的人岂不是更一样。

“公子,该给他机会让他自辨才是。”

苏映雪沉吟一刻,对于左大先生的这个说法和提议,心底有些排斥,但是理智却告诉她,左大先生说的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

当日,自己问王掌柜的时候,见他眼中偷瞄,神态不端正,心底便多了几分不耐,所以问话并不是直接的。那是因为,从她内心深处,便是觉得王掌柜做的事情不好。而那种感觉,其实从自己提醒他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其实也是在逃避逃避责任

第307章 意见

“公子,做大事者,不能拘于小节。没有人十全十美。您不能苛责于不许犯错,肯做事的人才会犯错,肯往前冲的人才会犯错,肯寻找新路的人才会犯错。公子如今要做的事情也并不只是一个商人要做的事情,正是需要王有才这样人的时候。我,实在是不忍见公子错失人才。”

“是啊,公子。”左二先生亦是说道,“这天下间每个人做事的方法做人的底线都不一样。咱们不可能把所有的人统一起来。就算是咱们屋子里现在的这几个人,行为处事也是各不相同。但是,只要大路相同,不必拘泥于这些细节。”

可是,忽视人命

“公子,王有才并没有忽视人命道德,正如同李寿的自卑一样,王有才在遇到事情所能想到的就是趋利避害,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太大的过错。如果因为一个决策的失误就要将自己的所有一切埋藏,这样的人要么是真君子要么就是伪君子。试问,这世间,有几个这样的真君子?就算是有,公子能够保证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还是说,公子是想让我们每个人都变成公子希望的样子?”

左大先生因为激动,脸色有些涨红。他必须要让苏映雪认识到这一点,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完全按照她的标准来的,她不能以自己的所谓标准来要求别人,否则,将来会有更多的事情,更多的矛盾。

当初他们来,只是听了唐俊的劝说跟着一个小女孩做生意玩闹罢了,那个时候无论出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在意,可现在不一样。

他们不能所有的事情都任由一个小姑娘摆布。

他们后来虽然是真正的投诚,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的一切就只能由着她来。

这话,说的可就不客气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是对待苏映雪的时候如同对待自己的子女晚辈一般,那这个时候便真的只能是东家和掌柜之间的对话了。

这是在尽力争取权利了?

苏映雪没有恼怒也没有笑。

她知道自己此刻面对的是什么。

“左大先生此言过矣。并非是我要让每个人都认同并按照我的标准来,我只是对于王有才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难以接受。不过——方才左大先生说的也对,既然是人,的确是有自己的行事标准的。那就依左大先生之言,请王有才自己来说一说吧。”

说完便唤了江月进来,吩咐去将王有才带来。

那王有才因为从掌柜之位忽然间变成了管事,而且仍旧是在永川客栈之内,虽然如今客栈里的很多事情还都是由他全权负责的,但是,外面的事情是接触不到了,店里就那么几个客人,随便一做便没有什么事了。他倒是想出去想想办法将店里的生意弄好点,可是想想自己的委屈,便唉声叹气的垂下了头。

没有事情的时候,王有才便呆在客栈的休息室里,他尽量不跟那些个伙计们在一起说笑玩闹。就算他们没当着他的面说,但是也知道他们在背后悄声的议论他呢。

从伙计到掌柜那叫一飞冲天,多少人羡慕。

从掌柜到管事,虽然依旧比伙计强,可无论是当事人还是看得人,都只会谈论他是如何跌下来的。

大概此时说的应该都是他不是这块料吧。

咚咚咚,敲门声响,王有才吓了一跳。

“谁?”

“王大哥,东家请你过去呢。”门口传来一个伙计的声音,声音低而急切。

这是以前同自己交好的一个兄弟,王有才当了掌柜之后他以掌柜之名称呼,忽然间变了管事,让伙计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总觉得喊管事别别扭扭的,便索性以从未有过的亲切称呼喊起来。这么喊,就表示无论他是升了还是降了,他们依旧还是好兄弟。

王有才一听是苏映雪找,当即便打开了门。赫然看到了伙计身后冷着一张脸的江月。

“江护卫。”

惊愕一闪而过,取而代之是讨好的笑,反应过来之后王有才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做了这么多年的伙计,见人就不自觉的这样,也难怪大家觉得他撑不起场面,也难怪东家因为那样一件事就厌弃了他。

“江护卫,公子唤我何事啊?”他开口问道。

“不知道。”江月说道,转身走开。

王有才愣在原地,见身影已经转过拐角,忙又快步跟上。一面嘀咕着,就知道热恋贴冷屁股,他怎么可能跟自己搭什么话。

议事厅门打开,王有才躬身走了进去,一看他们几个人都在,大约猜到是因为自己的那件事才被唤来。

“公子,三位先生。”王有才叩头道。

“你也是咱们这里有些脸面的人,不要动不动就这样下跪。”未待苏映雪开口,左大先生训斥道。

“是,是。”王有才忙站起身。

“你可知今天找你来是要做什么吗?”左大先生问道。

这个当然知道。只是,眼下是回答知道还是回答不知道?按说当然是回答知道的好,但是,他现在忽然有些摸不清苏映雪的脾气。

别看着和声和气的,说不定哪句话就说不对了。

不过,作为一个客栈的掌柜,哦,不,管事,若是连这点分析的能力都没有,那他也就彻底完了。

“知道。”他答道。“因为小人前些日子做的那件事,不但坏了公子的事情,还赔进去了一条人命,更是害的公子又丢了财。”

苏映雪心中有些愠怒。

这个家伙,竟然以为自己是因为破财才这样罚他吗?

“没错,我们正是因为这件事唤你来的。”左大先生说道。

王有才听着左大先生的问话,一双眼睛却也没闲着,抽空看了看苏映雪的脸色。

什么也看不出来。

什么也看不出来那才惨呢。

但是左大先生明显是在引诱自己说话,而且听这说话的音调以及神情,再对比苏映雪的,那便显然是向着自己的。既然如此,他便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公子,大先生。”他说道,“那件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对”

“这个你已经说过了,说些没说过的吧。”苏映雪一听,开口打断了他。

第308章 各自

不一样的?

这,叫自己过来不是让自己表示忏悔的吗?

说些什么不一样的?

左大先生清了清嗓子,“说一说那件事你是如何善后的吧。”

“是。”王有才直起身子,“小人在得知事情之后,第一,先派出人去发现尸体附近的地方查找了线索,第二,派人将老罗的尸体送了回去并安顿好了他的后事,抚恤慰问金也在第一时间送去了,第三,将所有联络线都暂时停了下来,吩咐在没有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前,大家不许再有任何的消息传递,以防被对方的人发现。”

相比于之前说话间的絮絮叨叨啰啰嗦嗦,这几句话答得倒是干脆利落。

苏映雪满意的点了点头。不仅仅是因为没有日常见到王有才时,他那些啰里啰嗦的话谄媚的表情巴结的态度,更是因为他做的这三件事。

他的确是有些才能的。

而且他也说了,也是在第一时间抚恤了死者的家人。

“那你可知,自己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苏映雪开口问。

“回公子的话。因为小人自得了提携之后,这些日子以来便有些自得自满,总觉得这世间的事情没有几件能够再难倒自己,便生了自得自满的心,什么人的话都不以为意,总是觉得自己能够做的最好。以至于虽然公子再三提醒,小人还是没有放到心上,以至于最后这样既丧失了这样一位可用之人,又害的公子破财,最重要的就是,差一点就将咱们好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络线给人发现。这实在是我的罪过。”

果然是并不拘泥于一处。在有些人眼里,人命虽然重要,但是,世间总是还有比人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只是,对于此时的苏映雪而言,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已经渐渐摸清了太子那边的人为何会对苏家下手。苏家之于太子,就是那可有可无的可以取来用的。她父亲的性命对于太子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就如同此时,那个人的性命对于王有才也并没有算太大的事情,最可惜的还是因为他的暴露会引起后续的问题而担忧罢了。

视人命为草芥。

苏映雪心中难受不已。

屋子里沉默。王有才自认为自己回答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见众人没有说话,便也不再开口。

多做多错,那多说也是多错的。还是不说的好。

有左大先生他们在,自然会为自己做公正的评判。

“你先下去吧。”左大先生见苏映雪沉默不语,吩咐王有才先下去。

王有才此时对左大先生是完全的信任,听到这样的话毫不犹豫的对屋中的诸人施礼退了出去。

“公子。”见王有才离开,左大先生开口,“咱们切不以感情论事,就这件事情而言,他后续做的,有没有可指摘的?”

苏映雪叹口气摇头,“没有。他做的很好。”

就好像是一个机器一般,没有感情,做出了最佳的选择。但更像是很多想要成功的人那样,为了胜利,而不惜一切的代价。

虽然很难受,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她现在要的就是胜利。

她,必须放下一些东西,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足够的人取得最快的成功。

有些事情,一等,就会出现问题。

没有再纠结下去,苏映雪继续说道。

“的确是我过于感情用事了。既然他没有错,那么就还由他来做这里的掌柜吧。”

屋中的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就连李寿也是如此。

他知道永川客栈如今暗中在做着什么,更加知道,自己是有些畏惧那些事情的。相比于两眼一抹黑的往前探路,他更愿意听从别人的吩咐,将一件具体的事情做的完美。

“既然这掌柜的事情已经订好了,那么咱们就说一说其他的事情。”苏映雪说道。“如今,永川客栈里的联络线其实并不完善,尤其是发生了那件事,更加证明了其实咱们的人无论是在防跟踪还是在谨慎小心上都是极为欠缺的。”

“没错。不过公子,这种人本来既很难找,咱们又是在几个月之内完成的这件事,自然在质量上有有所欠缺。”左二先生说道。

他们不是什么大家族,能够等得起时间慢慢来,他们如今要做的是在这危难之际,迅速的连成一条线,既能快速的传播信息,又能在第一时间提供帮助。

“所以,我们需要更大的精力去做人的事情。”苏映雪说道。“左二叔,你最是擅长这些事情的,这一段时间,就请将这件事情来完善吧。银钱方面你尽可放心,但有需要,我一定会尽力给你所需的。”

左二先生先是应下。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当然是游刃有余的,那些年他们三兄弟认识的人不少,结交的也不少。单从他一个晚上的时间能够请到那么多愿意替他隐瞒真相并只身进入深山为苏夫人诊病就可见一斑。他所难得,就是因为这个时间的问题。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不过是时间紧些罢了,若真的让他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管,也不是就不能办到的。

苏映雪看向左三先生。“渝州城那边,如今已经进入了淡季,所以可以暂且将人力收回,先去全国各地,或者联系上当地的商铺或者购进咱们自己的商铺,但是无论如何,在明年春季之前,要至少做到天南地北都有咱们的自己的人。为咱们的联络线做铺垫。这件事就有劳左三叔了。”

左三先生哈哈一笑,“公子放心,莫说是天南地北,只要你给我足够的银钱,便是外邦,我也能给你办到。”一面又开开心心的抚掌。他最喜欢的便是天南海北的闯,让他总是窝在凤城或者渝州城那样的地方,一年时间还可以,再长,他可是会疯掉的。

“至于左大叔”苏映雪看过去,左大先生也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笑,似乎方才的意见争执什么的并没有存在一般。

“左大叔做事最是妥帖稳当,如今同端王府还有将军府那边的往来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第309章 尴尬的合适

左大先生不解,看向苏映雪。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这里就拜托左大叔了。”苏映雪说道。

有什么事情比找出仇人报仇雪恨将眼下的军国大事搅一个天翻地覆助端王登位更重要吗?

屋中的几个人更是不明白。虽然说左大先生做这样的事情完全是游刃有余,但是,听苏映雪这话,竟是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抛下交给他们离开一般。

“我来这里本来就只是为了母亲的事。”苏映雪说道。

此言一出,屋中一片沉寂。

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任是谁都没有办法继续呆在这里吧。

“如今事情已经结束。”苏映雪继续说道,“同独孤将军那边的事务往来一切都在正常的进行当中,我所整理的所有的资料也都在这里,以左大叔的能力绝对会比我做的更好。”

“况且,如今我若真是已经暴露,那我在这里,其实对大家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个大家心里当然清楚,可是,若是苏映雪就这样离开,那么她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我离开,倒并不一定会更加危险。如果我是一个什么也不想做的孤女只是因为母亲的死亡而忧伤难以自抑,那自然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既然造不成威胁,那么,对方就不会花大力气来对付我们。”

“当然,虽然我离开了,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苏映雪看向室内的几个人,“因此诸位做事,也需谨慎小心。”然后看向左三先生,“尤其是左三叔。”

左三先生被看的脸色一红,“怎么就单单要提我的名字?我就那么不谨慎吗?”

苏映雪淡然一笑,“并不是不放心左三叔,而是因为左三叔所做的事情,其实比左大叔更容易招惹对方的眼睛。”

“我们苏家怎么说也都是商人出身,我想要继承遗志又或者有报仇的想法,其实这都很能理解,不过是想要鱼死网破往前冲一般。如今他们给了我一个教训让我看清自己的实力,如果做得好,那我可能今后就是苟延残喘躲避一生只求平安,做的一般的也就是让我不再跟他们有鱼死网破的想法,最多是保存如今所具有的生意而已,而做的最差的,便是我们如今要做的事情。”

没有拼尽全力鱼死网破,而是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别,一面给对方以假象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退缩,一面却又暗中安排人,既要将自己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不会放弃支持端王府争夺皇位的事情。

不怕不惧不慌,冷静以对。若是对方的人发现,定然会不遗余力的想办法诛杀他们。

这也正是苏映雪要离开的原因。

她的离开正好迷惑对方。她离开,生意上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左大先生,就好像真的是太过于伤感再也无意于这些生意往来。没有东家的生意自然是不会再继续往前发展的,但是前面的事情要继续做下去,所以会留下人来。而不需要的人就无所事事最终还是会离开。这样,就给了左二先生和左三先生做事的机会。

只要他们能够在最初的时候保持谨慎之心,小心行事,那一切就是顺理成章完美至极。

左二先生做的事情不过是建立暗中的联络站寻找相应的联络人。这种事情跟交友一般,到一个地方游玩,拜访熟悉的朋友,这都很正常。但是左三先生不一样。

他不但要拜访一些人,还要买下相应的店铺,或者同有店铺的人打交道。而这件事情的本身,就很容易被人怀疑,更容易暴露。

但是,同端王府和将军府互相联络的这件事情也实在是要紧,只能左大先生来做。因此,这件事就只能交给左三先生。

最危险,又不是最合适的人,所以才更加危险。

苏映雪有些担忧。比上一次的事情更加担忧。

正因为担心,所以苏映雪不得不将自己所有的想法猜测担心一一的说出来。她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将话说一半以期一个机会给对方训练成长。她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忍受失败。甚至一次也不愿承担。

左三先生恍然,“是,公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说着,看到了旁边的李寿,“公子你要是实在担心,就让李寿跟在我身边,时刻提醒着我!”

苏映雪眼前一亮。

没错,原本她并没有想到王有才的事情,也并没有想过会让王有才重新负责霸州这边的事情。但如今王有才重新做了掌柜,李寿便不是她之前安排的那样。

左三先生和李寿两个人,一个冲劲十足,一个谨慎小心,一个只顾前冲,一个前瞻后顾时刻注意危险。的确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搭档呢。

左大先生和左二先生忍不住拍手称赞。

“只是,若我跟着三叔,以什么样的身份呢?怎样才能做到掩人耳目?”李寿开口问道。

“嗨,这个还不简单。”左三先生过来揽住了李寿的肩膀。“我左思寿跟你李寿那是同一个名字,老子喜欢的紧,想要跟你结拜兄弟,你意下如何,啊?”左三先生浓黑眉毛一挑,让粗犷的脸上显出几分滑稽。

“啊?”李寿瞪大眼。这?这也可以?

左大先生和左二先生却已经笑了起来。

“这倒还真是老三的作风。无所顾忌,想到哪做到哪,反而更像是真的。”

李寿有些难以接受。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将他们三个人视为长辈的,这忽然间结拜为兄弟,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这样不好吧。”

左三先生正开心间,听到这话眼角看了李寿一眼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老子说这么办就这么办。怎么?你看不起老子?”

李寿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左三先生平常的时候还好,越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越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的时候,就越是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这会儿竟然高兴到丝毫不顾及苏映雪在场了。

但说起来,自己好像还真是蛮了解这个人的。

真是尴尬的合适。

第310章 底气

李寿将左三先生的手拿开,退开一步。

“这件事若真是这么做,那我有个条件。”他说道。

“这么好的事情你竟然还要提条件?”左三先生看了看自己空了的胳膊和手,有些不忿。

“是。”李寿说道,然后看向苏映雪,“公子,左三叔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若是真的决定一件事,那我是绝对拦不住的。所以,还请公子给一个信物,若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我必须要阻拦而拦不住的时候,这个信物便如同公子的话一般,必须执行。”

左三先生伸出手指点着李寿,“好啊,你小子”

左大先生和左二先生却已经大笑了起来,“的确的确,不错不错。”

左二先生甚至在笑过之后对着左三先生挤眉弄眼。

左三先生的性子也就只有左大先生能控着他一点,虽然是三胞胎,但是连左二先生有时候都无法说服左三先生。

至于苏映雪嘛,平时的时候三位左先生都是一起的,自己分工做事,倒是没有体会过左三先生顶撞自己的情况。不过,看他平日里处事的情况,多少也能知道些。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就能够约束了左三先生。

“左大叔觉得如何?”

“以老三的性子,合当如此。”左大先生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就由左大先生出示一物给李寿吧。左大先生的意思也就代表我的意思。”苏映雪说道。“至于如何做,就由左大先生决定吧。”

忽然间就这么决定,左三先生有些不适应,但是又有些畏惧大哥,涨红着脸梗着脖子又低着头。

“老三,你也不要不服。”左大先生说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脾气自己还能不知道?若真是遇到紧急的事情,李寿他可能拦得住你?你也不要以为这样对你不好,自己不得便利。李寿是个什么性子,咱们几个也是再清楚不过,只要所做的事情不是十分的危险,他总是能够给大家提供最妥帖的意见继续执行下去。他不是那种畏惧危险不肯迈步的人,他是能够谨慎的察觉危险并避开危险的人。但只要是他所说的,不能做的事情,那绝对是不能做的。”

“那倒也是。”左三先生叹口气,“可是,被他一个小娃娃管着”

左大先生道,“怎么能说是小娃娃?那是你兄弟!”

左二先生听此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被左大先生不满的看了眼忙捂住嘴,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哈哈,太好玩了。

“是,是,兄弟,兄弟,”左三先生点着头晃着身子看向李寿,“好兄弟!”咬牙喊道。

这结拜兄弟的仪式都还没有呢,就结上梁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苏映雪看着眼前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男人们之间的事情。

李寿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又开不了口对着几个比自己亲爹年纪还大的人喊哥。

“李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吧,他不会过多的拘着你的。况且,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提议。”左大先生说道。

所以,这才叫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左三先生,”李寿想了半天,想出来这么一个大家日常的称呼,既不喊三叔也不喊三哥,也算是有个缓冲的时候。“我不会做越矩之事的。”这是他的保证,简单而真诚。

左三先生看着他,他那火爆的脾气对着李寿这样的态度还真是发不出来。使的性子也收起来,“那好吧,”他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吧。”

还真是这应该算不得什么梁子。

事情定了下来,左大先生便再次看向苏映雪,眼中有些担忧,“公子呢?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他们几个人每个人都有了要做的事情,那苏映雪要怎么样?是真的退到幕后只是看着偶尔发出指令,还是?

“我去给你们挣钱啊。”苏映雪随意的说道。

挣钱?诸人疑惑。难道他们做的事情不是挣钱的事情?

“大家做的当然是挣钱的事情。但是,在挣钱的前期却是需要花钱做铺垫的。”

而且花的不是小钱。

只是,如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筹到最多的钱呢?

“那些人能够灭了我们苏家的门,能够毁了我们苏家的生意,但是却得不到我们苏家跻身首富行列的本事。”苏映雪说道。

这时,大家才想起来,苏家是以花草生意而迅速的成为江南首富的,就连北方有些地方,提起扬州的苏家也都是知道一二的。只不过,大家知道的苏家并不是是不是首富,而是,苏家最近又出了什么样的花草,什么样的花草又受到了士族荀贵们的哄抢。

只是,如今只剩下了苏映雪,哦,对了,还有外面的两个人,可是,有什么用?左大先生他们不由想到。就算是要重新做花草生意,可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花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养好的吧?

“这些是我的事情,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苏映雪打断大家的遐思。“账房那边我已经看过了,上面的钱还是足够大家最初的时候用的。后续的,我会尽快给大家接上的。你们,就各自安心做各自的事情就好。”

除了谨慎不要被对方的人发现之外,他们每个人只需要奋力往前冲将事情做到最好,不用担心后续的补给银钱不够等等。这是苏映雪给他们的底气。

有了底气,做事,自然就更加气势十足。

每个人都觉得充满了万丈的豪情和斗志,就连谨慎小心的李寿,也觉得自己的内心忽然间就充满了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

九月的中旬,苏映雪一身素衣,再次登门拜访了独孤将军府。

独孤将军依旧是对外称病。当然,只是对外称病,对于苏映雪的来访,在确定不在太子之人的监视下的时候,他过得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好。

以前为了军中的事务,他总是没有时间陪伴夫人,如今,有了这个称病的机会,他和独孤夫人虽然每天都是呆在这个院落里面,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惬意。

独孤将军将最后一个葡萄剥好放到了独孤夫人的口中,看着夫人心满意足的表情,顿时幸福感爆棚。

第311章 来访

美好而温馨的时光被打扰,独孤将军心中很不舒服。

“大约是来道谢的。”他说道,“不见也罢。”

独孤夫人却拦住了他,“如今这样的时候她特意而来,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道谢而来?咱们可是被人监视着呢,躲还来不及,还要来招人?请进来吧,就算不为别的,宝儿可是嚷了好几天了。”

阿芙得了吩咐,便出去将苏映雪请了进来。

若不是因为独孤将军紧紧的拉着独孤夫人的手,她恐怕早就自己迎出去了。独孤夫人嗔怒的瞪了独孤将军一眼。

若说苏映雪和自己见面其实也还没几天,只不过上次见面时太子的人在,暗中埋藏的眼线很多,她们根本就没能好好说上一句话。此时,府中比那一日要安详多了。

太子的人不会说自己安插了暗桩,将军也不会说是自己将人给收拾了的。都在做都不说,只能暗中靠各自的本事较量。但是,在别人的地界上做这事,而且还是对一个将军,没两天,太子的人就认了栽。不过,将军府没法监视,他们还是在将军府外面派了人的。当然,效果自然是一点也比不上在府中。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这种事,没有人会拿到明面上去说的。

独孤夫人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的方向,直到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眼睛闪闪发亮,身子也不由站了起来。

“苏公子。”她喊道。声音清亮欢喜愉悦。

是啊,好姐妹能够跟自己的母亲团聚,这是最值得欢喜的事情了。若不是因为现在这样的形势,她早就亲自上门说恭喜了。

可是,为何,那越来越近的人,脸上并无半点欢喜之色?

她见过的苏映雪的确是很少有大悲大喜的,就算这次她来的时候提起自家的灭门之祸时,也只是在尽力的想办法去解决眼前的难题,纵然悲伤,也没有将她压垮。

这是个挺坚强的姑娘。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这么同独孤将军说过。

但是独孤将军却不以为意,“有的人看着坚强,其实软弱无比,有的人看着柔弱,其实坚强无比。不能以眼下所看到的这一点来论。”

独孤夫人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还会说这样的话,笑脑一番便将这事搁置不谈了。

如果遇到悲伤的事情将内心的情绪压下是所谓坚强,那遇到欢喜的事情将内心的情绪压下又是什么?

苏映雪已经进来了,对着他们施礼。

独孤夫人便将苏映雪看的更加仔细了。

除却脸上的淡然,其实并不是没有变化,可是这变化却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那好像就是一艘漂泊在大海上的船只,努力的想要靠近海岸一般的坚定,只是,那靠近海岸的坚定,不是为了寻求温暖,而是要将侵占那片土地。

可是,这一切又好像是她的错觉,因为,只有那么一瞬,那种感觉就消失了。站在她眼前的依旧是春天的时候,她认识的那个小姑娘,只是因为那番遭遇而多了几许成熟。

独孤夫人收回思绪,寒暄问好,顺便问候苏夫人。

苏映雪抬头,眼中有一丝悲伤滑过,低头瞬间消失。

“她,已经过世了。”

声音里听不出波澜,但是却依旧让独孤将军夫妇二人觉得惊涛骇浪般。

"怎么会这样?"独孤夫人震惊不已问道。

“有人在她服用了假死药之后趁机下了剧毒。虽然请遍了附近的名医,终究还是回天乏术。”苏映雪说的很平静,就好像她此刻说的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事情,是从书上看的故事一般,没有太多的感情。

苏映雪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平淡,这让独孤夫人本想揽住她劝慰一番的心意堵在那里。对方没有表现出悲伤,那她又如何开口劝慰?

“岂有此理!”独孤将军愤怒拍案而起,“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害人!我这就派人去查!”说罢就要起身准备离开。

“将军。”苏映雪说道,“我们暗中已经查过了,对方做的很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的人看见。”

“哼,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独孤将军说道,“我便是翻个底朝天,也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将军。对于一个官府定性为已经死了的人,您如何将这件事翻个底朝天?”

独孤将军一愣。只想到自己安排好的事情竟然还是被人给钻了空子,却忘了这茬。

“那就按照正常是程序走。一个流放的犯人,突然暴毙死亡在驿站之内,这件事如果我们说不正常,那就是不正常。”

“嗯,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可是,对于目前来说,却不是。”苏映雪说道。

以前,在独孤将军的地盘上,他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但是,如今,不但是有人在注意着他的动向,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对于苏映雪而言,她要做的就是要报仇,要让那些害了苏家的人以命偿命以血还血,她还要让那些参与了这些事的人,一个个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要的并不是那个被人安排的棋子,她要的是执棋之人。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吃哑巴亏?”独孤将军一步一步走上来,而且有人暗中相助,可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

“并不是要吃亏。”苏映雪说道,“将军如果手下还有人可以用,倒是可以暗中帮我一下。”

“当日我们已经查出来,对方下毒的时间没有人在我娘跟前,所以没有人发现。可是,那个时间并不长,也就是说,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窥探着的。能让对方如此窥探,那么,如今我的身后,肯定也有人在窥探。”

“江月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我身边却只有她。将军手下若是有人,或许可以帮我揪出来这个人。”

“跟踪你的人不是都已经送到衙门去了吗?”将军问道。知府那边是他的人,已经向他禀报过此事了。“竟然还有人吗?”

“是。而且,下毒的人,或许并不是太子的人。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样做对于太子那边委实没有半分好处。”

第312章 朋友的关心

“可,那会是什么人?”独孤将军继续追问。他实在是不能忍受在妻子面前如此的丢人。

在自己的地盘上,对方还是自己妻子的结拜姐妹,而且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保证没有事。结果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虽然有心防护,可是,再严密的防护也挡不住一直伺机而动的狼。将军不必过于自责。”苏映雪说道。“至于会是什么人,只要将军肯借人给我,相信不久之后,定然会知道的。将军身负重任,这些事情就不劳将军忧心了,我们会处理好的。”

这是不相信自己了。独孤将军心中更加窝火,此时恨不得就将那个人揪出来鞭打一番解气。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能再如此?苏姑娘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说道。无论如何,他不会在妻子跟前将这一巴掌生生的承受下来的。

苏映雪见独孤将军实在是执拗,再看他时不时的看向独孤夫人的神情,心下便几分了然。对方肯说出这样的话,又觉得自己有实力,肯借力帮自己解决这件事,这当然是好的。

但是,这样做,却会暴露自己想要掩藏的行踪。

但,也许不一定。

自己来向独孤夫人他们求助,帮自己追查凶手,对于一个孤独无援的孤女来说,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想到这里,苏映雪拿出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如此,就有劳将军了。”

平淡的面容平淡的声音,可是,终于还是哭了。

看吧,哪里有丧父丧母又不难过的人?

独孤夫人忙走过去安慰。

“我可怜的妹妹。”她说道。

说完了可怜,想到自己其实也是个孤女,若不是偶然的机会被端王府收养,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会是怎样呢。自己的父母是否在世,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丧失父母之爱的感觉。

当年她离开端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那种温暖的体会了。

爱情当然重要,但是父母之爱也是无可替代的。

苏映雪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贴在了独孤夫人的肩头,任由眼泪落下。

可是,她真的不悲伤。

只是为了这个时候,只是为了出去的时候让人看到红肿的眼睛罢了。

按说,她是该悲伤的。可是,真的好奇怪,她的心里就好像结了冰一样寒冷,感受不到温暖,只有异常的冷与坚硬。

这种感觉,没什么好不好的。

她只要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番劝慰之下,独孤夫人的心里也好受多了,苏映雪不再流泪,听从劝慰在椅子上坐下。

“此一番前来,也是为了道别。”她说道。

刚缓过神来的独孤夫人再次呆住了。“怎么突然要走?”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可笑。

苏映雪为何会来这里当初她曾经说过,如今事情已经结束了,而且是这样一个结果,人家离开,自然是要离开的。

“你要去哪里?”她改口问道。

“我会先去凤城。”苏映雪看着独孤夫人,认真的回答,“但是,并不一定会呆很久,至于接下来会如何,就更加不确定了。”

扬州那个故乡,如今是回不去了。能去的地方如今只有凤城了吧?独孤夫人想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这边,你打算怎么办?”她问的是同独孤将军和端王府的事情。

如今,苏映雪提供的那笔银两可算是端王府最大的资助了。而这些日子以来,明里大家看到的是苏映雪做起了军营里的生意,其实,那些银子很大一部分还是她拿出来的。

她若是离开。端王府还有将军府,可怎么办?

对她的担忧是真的,但是对端王府还有自己夫君的担忧则更加真切。

“已经安排好了。”苏映雪说道,又看向独孤将军,“以后这边的事情都会由左思福左大叔来做,将军尽可对他放心。有什么需要也尽可从他那里传递消息给我。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希望将军也是如此。”

独孤将军知道苏映雪说的是什么。

眼下的时局不稳,但是端王府并不占优势。既然说了要对端王投诚,那么在这么多的各处人马都想要巴结的情况下,能够信守承诺,并不容易。

“将军虽然是武将,但是独孤夫人曾经说过,将军是君子。”苏映雪说道。

既然是君子,那自然是言必信行必果的。

对君子自然是有君子的方法,可是,若反悔而不是君子,那自然也有小人的方法来对付。

眼前的这个姑娘,不再是渝州城那夜见到的那个小姑娘了。

“姑娘对此事,尽可放心。”独孤将军说道,眼睛却是看向独孤夫人。

有独孤夫人在,他怎么可能做让夫人伤心的事情呢。

苏映雪点头,没有再说话,起身告辞。

独孤夫人也忙起身,“宝儿念叨你几天了,去见见他吧。这一别,不知又要何时相见了。”独孤夫人有些难过。

“自然是要见的。”苏映雪说道。

上一次突然离开没有告别已经让宝儿很伤心了,且自己答应过他的,不能食言。

独孤将军这一次没有拦着自己的夫人,由着她和苏映雪一起向宝儿的院子里走去。

离别总是伤感的。

又没有办法在外面拉起她的手以示安慰。

路上,独孤夫人有些沉默,身旁的苏映雪也一样沉默着。

苏映雪突然间停下脚,这里距离独孤夫人的院子已经有了好一段的距离。

“我来告别,也想问姐姐一句话。”她说道。

独孤夫人也停下脚步,侧身看过来。

“眼下战事马上就要起来,仗,说打就会打起来,天下不会太平,跟在军队身边更是如此。姐姐可曾想过带着宝儿离开?”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会打一辈子胜仗的。独孤翰轩就算是再厉害,也不敢保证在纷乱之中能够时刻保证自己妻儿的安全吧。

独孤夫人一瞬间觉得一阵暖流流遍全身。

有多久没有除了夫君儿子之外的人这样真切的关心过自己了。只有家人,没有朋友。不是没有朋友,而是没有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自己结交不来合适的朋友。

来自朋友的关系呵。

第313章 家人

自从跟独孤翰轩离开京都,离开端王一家,独孤夫人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温暖了。

这温暖让她忍不住心中发酸。

她们都是天下的可怜人,一个不知父母是谁一个短短的几个月内家破人亡。

同是天涯沦落人

“就算姐姐愿意与将军同生共死,难道也要将宝儿置于此种境地吗?”苏映雪说道。

呃?

竟然只是担心宝儿吗?

独孤夫人有些微微的吃醋,内心的感慨也被噶然收回。但是,她说的没错,她是一定要同夫君同生共死的。

宝儿是他们唯一的骨肉,可也是他们至亲之人。

“我们不会有事的。”独孤夫人说道,“他也不会让我们有事的。就算真的出了事,我们一家人是绝不会分开的。”

她着重的说了一家人三个字。

只有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家,没有家人,哪来的家?

她有了新的家人。

她没有家了。

苏映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继续迈步走去。

因为宝儿痴缠苏映雪太过,被独孤将军勒令在家中,并请了教导的先生来教书,身边的丫鬟也都换成了小厮。

可是,本来是要监管宝儿的小厮在跟了他几天之后就已经被他收买了。

没错,就是威逼利诱。他宝儿是谁?那是独孤将军的独子!就算独孤将军要收拾他,也改变不了他将来子承父业的事实。没有人不害怕这个人会在十年之后报仇。何况,还有利呢。

小厮偷偷的禀报给宝儿说苏公子来了,宝儿本就坐不住的小屁股更加磨磨蹭蹭的想要往外面跑。可是上首坐着的先生却依旧在叨叨不停的讲着,还时不时的拿戒尺吓唬自己。



这个老朽,实在是油盐难进。

宝儿悲哀的托着脑袋神游天外

但所幸没有多久,他就等来了好消息。虽然教书先生一脸的郁闷,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放了宝儿出来。

“苏哥哥!”宝儿如同放出牢笼的小老虎一般飞奔而出冲向苏映雪。

苏映雪将他一把抱住,但是没能抱起来。

“啊,你好重啊!”她感叹道,“几天不见,又吃胖了。”一脸的嫌弃。

宝儿嘟嘴,“哪有?”然后从苏映雪的怀里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身子,转了几圈,不无骄傲的说,“像我这样身材好相貌好的男子天下也没几个。”又上前几步凑到苏映雪的跟前,拿手在自己的头顶和苏映雪身上比试,“你看你看,我分明是长高了嘛。”

独孤夫人站在一旁笑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有羡慕。宝儿虽然是她的孩子,她的心里也的确很爱他,可是,自己却从来找不到最好的方式来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眼前,这样撒娇打趣的模样,宝儿便是在她跟前很少出现。但最重要的是,即使是出线了就,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

她到端王府的时候已经有十岁了。如宝儿这般年纪的时候,自己正是四处流浪乞讨惶惶不可终日。

端王府给了她温情,但是,她无法应对太小太琐碎的事情。

“切!”苏映雪拍了下宝儿比在自己身上的手。“别的小孩子像你这么大的长得可比你快多了。这么久了,你才长了这么一丢丢。”苏映雪用拇指和食指量出一个微小的距离。

宝儿的小脸垮下来,嘟着嘴捂着心口一脸的悲痛,“苏哥哥,你伤害了我,我的心好痛。”眼泪汪汪欲泫。

苏映雪哈哈一笑,蹲下身子捏了捏宝儿的小脸,亦是学着宝儿的样子嘟着嘴,就好像忘却了所有的悲伤难过一般,“可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呢。嗯,真是,太可爱了呢。”说着便把宝儿揽到了怀里。

这是从来没有的。

宝儿愣了下,看向自己的娘,虽然他还小,看不懂娘眼底里的神色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知道那并不是很好的情绪,而且,这个抱住自己的哥哥,情绪好像也不大对,可分明刚才说的话,跟他们平时里的语调什么的都没有变化,只有这个举动

宝儿无意识的拍了拍苏映雪的后背,就如同以前奶娘拍着自己一般。

但是这个举动却又让抱着宝儿的苏映雪身子僵硬。

那种感觉

苏映雪瞬间泪流。

独孤夫人看着眼前的情景亦是莫名心伤。

“苏哥哥,你怎么了?”宝儿感觉到苏映雪的异样,问道。

“对不起宝儿,哥哥又要离开了。”苏映雪紧紧的抱着宝儿。

“啊?”宝儿挣扎着从苏映雪的怀里出来,一张小脸此时满是委屈,“怎么又要离开啊?”

看着苏映雪竟然流了泪,宝儿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苏哥哥分明也舍不得自己的,只是没办法不得已才要离开的。

大人可真是麻烦啊。

不过,做小孩子更麻烦。如果他是大人,此时就可以跟着苏映雪一起离开了

宝儿不情愿的嘟起了嘴。

“哥哥很抱歉,但是,我必须要离开。”苏映雪说道。

宝儿耷下眼皮,叹了口气,“那好吧。”他说道,“看在你特意来告诉我的份上,我就不难过了。”然后再次抱住了苏映雪,“但是,记得一定要给我写信哦。”

宝儿这个孩子说顽皮淘气的时候也够顽皮淘气的,但是有的时候却又如同大人一般很懂事。

独孤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儿子。

“好。”苏映雪点头答应下来。

宝儿是一个相当识得眼色的孩子,只要他愿意,他便会恨配合大人的感情。见苏映雪答应,便不再停留在悲伤之中,央求着独孤夫人给自己放假,要在苏哥哥离开之前跟苏哥哥好好出去玩一玩。

独孤夫人有些为难。

这一向宝儿都是被拘在府中的,因为那些监视的人,没有人敢保证对方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手段。虽然独孤翰轩有能力在自己的地盘上保证妻儿的安全,但是有能力是有能力,独孤夫人并不忍心让他过于分心而甘愿冒险。

“对不起宝儿,我这次走的比较急,只能在这里陪你玩一会儿,然后我就要回去准备东西了。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

接连的打击让宝儿有些不好受。

第314章 担心

苏映雪半蹲下来,拉着宝儿的手,仰视着宝儿。

虽然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但是,宝儿的个子还真是跟他的父亲一模一样,苏映雪方才说他低不过是打趣,实际上宝儿的身高完全像是一个**岁的孩子。

“我知道突然的离别让你觉得很难过很不舒服。我也很难过很不舒服。”

而且比你更加难过。

还是小孩子好,他们虽然会经历分离,但是最起码感受不到死别的痛苦。

“但是,每个人,每一个成人,都有他所背负的责任和义务,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就算是想要自由自在,也要将这些责任和义务尽到才可以。”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对你这个年纪来说有些生涩,但是,你会很快长大,也会慢慢明白,每一个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说到这里,苏映雪突然觉得犹如被一块石头砸中了心田。

她想到了那个神神叨叨的道长的话。

就算是超脱红尘乱世的得道高人能够得到绝对的心灵自由,那又怎样?她如今,已不得开解。

大仇不报,此生难安。

“你说的这些,我还真听不懂啊。”宝儿摸了摸自己的头,“你是说我想出去玩但是不能出去玩其实是有原因的吗?”

最近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大一样呢。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宝儿问。

苏映雪摸了摸宝儿的头,“是啊,是出了些事情。所以我才要急着去做。而你爹娘也有他们的事情要做,所以没办法让你出门。”

苏哥哥有事情要做要离开他相信,他爹娘有事要做不能让他出门是什么鬼?他爹娘这几天分明是天天腻到一起而已啊。每天对他说的话就只是让他在家乖一点听先生的话等等,他想多跟阿娘呆一会都不行。

但是,苏哥哥说的话总是有苏哥哥的道理的。

“那好吧。”宝儿点头,“那我们去花园玩儿吧?”然后看向独孤夫人,“阿娘,你也一起吗?”

独孤夫人点头,“对,我也一起。”

九月的天气,花园中有很多的落叶,飘飘荡荡的随风而下犹如一只只枯叶蝶飞落,宝儿边跑边捡起树叶,同苏映雪比着谁的树叶更大,谁的叶子更红,谁的叶子的茎更加结实

原来跟孩子在一起还可以这样玩?独孤夫人在后,看了看自己手上捏着的叶子,不由笑了起来。

当年自己跟唐洵唐俊在一起玩的那些,似乎都在那一别之后遗忘在记忆里了。那时候爬山涉水摸鱼,好像很多事情都很有趣,而如今自己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一般。

犹如身体的封印被解开,独孤夫人挽起衣袖,飞奔,追了上去

轻装简行。

苏映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一直在路上,一直在路上,没有了最初的惶惶不安激动兴奋,只有平静。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

赶马的是江月,车中坐的是她和彩云。

一切都如同当初从扬州城里出来的时候一般,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圆圆的罐子。苏映雪紧紧的抱着,似乎是在担心马车的颠簸会让那罐子从自己怀里窜出去一般。

江月和彩云轮流赶马车,大多数时间苏映雪都是在马车里坐着,只有在马儿休息的时候,她才会神情悲戚的走出马车,抱着罐子,或者坐在溪流旁,或者坐在山隘,或者坐在树下,又或者是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跟前,喃喃自语。

彩云神色之间很是担忧。

“公子这样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悄悄的问江月。

江月却只是看了她一眼,说道:“既然担心,那就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彩云无语。

无论跟江月说什么,她似乎总是有本事一句话就把她给噎回去。她本来是想跟她探讨探讨苏映雪如今的情况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有问题,接过她却来了这么一句就牵着马儿去饮水了。

彩云蹲下来手托着下巴很是无奈。

她们三个人,似乎没有一个是能言善道爱说话的。这会儿她倒想念起迎春和雨晴了,若是她们两个在,姑娘就不会如此孤独了。她很努力的想了想迎春和雨晴平日里都爱说些什么样的话,又是怎样说的话,在心里揣摩着模仿着,努力的学着要如何才能够保证姑娘听了自己说的话能够开心起来。

却最终将手里的树枝扔下。

“说不出来啊!”她懊恼的揪着自己耳边的小辫子,生自己的气。

“什么说不出来?”

彩云吓了一跳,跳了起来,看到了身后站着的苏映雪。

“公,公子。”

“是有什么事情吗?”苏映雪继续问道。

“没,没哦,不,有,有”彩云只觉得自己的舌头打了结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

“什么没的有的?”苏映雪已经在树旁坐了下来,身旁放着的依旧是那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护的紧紧的罐子。“有话直说就好了,不必吞吞吐吐的。”

彩云气馁的也坐到了地上,这么久了,姑娘知道自己的脾气,而她却好似忽然间不认识姑娘了一般。

“公子,我是担心”她看了眼苏映雪身边放着的罐子。

苏映雪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自己这个样子疯疯傻傻的,她大概是害怕自己真的会疯了吧。

但是彩云这个人心思却比较简单,若是跟她说了真正的情况,没有了她一路上的担心,对方会更容易看出破绽的。

她们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跟着的人也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

她不能知道真相。

苏映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向马车走去。

此时江月已经将马儿牵回,套好了马车,苏映雪没有丝毫停留的上去,车帘放下,身影没入其中。

彩云心里有些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嘛

姑娘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竟然

刚开的那个眼神,真的好可怕。那真的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睛。

江月打了一个响鞭,这个意思就是说要走了,彩云只好站起身跟过去,神色担忧,看了眼江月,却最终只是坐在了马车的外面,没有进去。

“怪闷的,我在外面透透气。”她说道。

江月没有理会,打响马鞭,催马前行。

第315章 夜宿

夜风越来越凉,让行路的人忍不住打冷颤。尤其是行到山间的时候,空气中满是冰冷的味道。

担忧归担忧,害怕归害怕,彩云依旧为苏映雪准备了暖炉手炉,马车里的温暖将外面的寒凉隔绝。苏映雪靠在马车里面闭目养神,此时夜间,赶马的是江月,但是彩云却没有坐进来。

宁愿受冻也不肯坐进来。却还是时不时的担忧的掀起帘子的一角缝隙看过去,然后拍拍心口吐口气。

车帘掀动,冷风灌进来。苏映雪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有睁开眼睛。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地道,但是却必须这么做。

马车咯吱咯吱,终于在一处山脚下进入了一个小镇,找到一个勉强还可以的客栈。

小镇很小,街上的行人没有几个,路途经过,只有几个小小的草棚下有几家卖吃食的。

从温暖的车上下来,苏映雪只觉得如同跳进了冰窟一般,彩云忙将披风递上,由着店小二将他们引了进去。

“客官行路辛苦,可要吃些东西?”店小二招呼着一边又将店里的特色小吃介绍来。眼看着进来的这三个人衣饰虽然简单,但是用料却是几位考究的,店小二一点也不敢怠慢了财主。

苏映雪点头嗯了声,神色俱是懒懒,既好似旅途奔波困乏,又好似有什么心事纠葛。

“挑几样好的送到房间吧。”

伙计应声是冲着后厨那边喊,便忙引着苏映雪几人进了客栈的上房。

说是上房,其实也就是比其他的房间位置好一些,家具新一些,地方大一些,东西好一些罢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比不上其他大城镇里面的普通房间。

热茶热水送上来,依照吩咐吃的喝的炭盆什么的也都送了上来。

这样的天气其实客栈里的人都还没有准备炭盆什么的,但是伙计眼尖,看到了马车上的炭盆,知道客人娇贵,便禀告了掌柜给备上了。

左右这些东西都是客人掏钱的,又是个财主,掌柜的怎么可能放过。

“之前那几位客人,要不要也送炭盆过去?”另一个伙计问道。

“那几个人啊”掌柜的揉了揉胳膊,“还是送上去吧。那几个可不好惹,这万一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别的房间有他们房间没有,少不得又是一通麻烦。”

伙计应声是,但神色间却不似方才那个伙计那般欢愉。

虽说同样都是客人,但是客人跟客人那可是有区别的。

这个,跟富贵贫穷无关,而是客人本身。

做客栈生意的人,迎来送往的什么人也基本上都见过了。那几个客人一来,他们便知道是不好招惹的,什么话也不敢多说,什么事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就退了下来。那个人有什么需要的,自然有他手下的人来唤他。虽然也没有唤过他几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进那个房间就觉得脊骨发凉。

瘆人啊。

瘆人归瘆人,但是好在也没找自己的麻烦。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伙计虽然脸色愁苦,但是也有欢喜,毕竟这样,自己又有一份银子可赚了。

炭盆很快就准备好了,伙计端着向客栈三楼的南向的一间客房而去。

“公子,咱们客栈还有秋季的新茶,可要用些?”

二楼的房间里,伙计一面收拾着盘子碗筷一面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答他的依旧是苏映雪的点头。

并没有问都有什么新茶,伙计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算是知道了,无论他推荐什么,只要是好的,眼前的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说什么的。

他只管拿最好的就行了。

“你们这个地方看着虽然偏僻又小,但是你们客栈生意倒是挺好。”江月忽的说道。

“嗨,客官这话是在取笑我们呢。”许是因为屋子里暖融融的也许是因为拿到手的抽成,伙计此时的心情很好,见客官主动说话,便接了过去。“不过,我们这里虽然人不多,但是也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客栈了。您别看这些桌椅板凳什么的不起眼,那可是我们东家花了”

伙计颇有些骄傲的想表示她们在这附近行路挑到他们客栈那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要知道,别的客栈里,顶了天了,屋子也只有咱们这一半大,而且只有一张床一张凳子,最好的也不过是多了个八仙桌,外加一个破柜子。”

江月难得的竟然没有发脾气。彩云很是吃惊,而苏映雪也看了过去。

“要是照你这么说,我们还真是幸运。”江月继续说道。

“这个小的们可不敢说。”伙计笑道,“客官您们能来我们客栈,那也是我们客栈修来的福分。”

江月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是却不至于让人觉得尴尬。

彩云已经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这个店伙计虽然人长得还是蛮激灵的,人也是干净利索的,但是,江月不至于瞧上这么一个跟她格格不入的人吧。可要说格格不入,两个人分明聊得热火朝天的。但是,这个店伙计说的那些话,那种语气,她们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跟其他地方的伙计也没什么区别啊。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你们这里晚上还是挺冷清的。不过,你们后院的那几匹马倒是极好的。”江月说道。

哦原来是看中了马。彩云松口气。

最近这一段时间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

“客官可真是好眼力。”伙计笑道,“那也是我们客官的马匹,是在几位客官到之前不久到的。”

江月恍然,“哦,果然,是你们的客人的。”又叹气,“只是我十分喜爱骏马,不知道这马匹的主人如何?若是可以,我很想买下其中一匹,价钱什么的倒也好商量。”

真是看中了马啊。彩云放心下来,起身将苏映雪随身的东西收拾好,铺床叠被。

“这个”伙计颇有些为难,“不满客官,那几位客人实在是不好招惹,您还是别打那马匹的主意了吧。”

第316章 客栈

“哦?不好惹?怎么不好惹?”江月似是不解的问。

那店伙计此时已经说得热劲上头,嘴里的话便也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

“要说这几位客官为何不好惹,还真是得细细的说才行。”他说道,“这几位客官傍晚时分骑着骏马而来,一个个皆是身穿玄色衣服,腰中陪着宝刀,胯下骑着骏马。为首的那位,长得倒是真好,是这么多年我见过的最好的年轻的男子,但是一张脸阴沉的却吓死人,就好像夏天里要降暴雨之前的乌云一般,随时随刻好像都会打雷一般。而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也是一个个的凶狠狠恶巴巴的,守着门口什么人都不让进,宝刀抱在胸前,就好像时刻都会有人害他们一样。”

“客官您想想,就我们这样的小地方,谁能害的了他们?”

“我们店里那个伙计进去的那几次,最后哪次都是一身冷汗的出来。那些人就算是不说话不动作,一双眼睛也能将人给盯出几个血窟窿来。”

讲到这里江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眼睛怎么就会将人盯出血窟窿来。可见你说话不实,不想跟我说那几个人的情况,不想帮我买下那几匹马。”说着从荷包里取出几颗碎银放在桌上,“你放心好了,我只要马而已。”

伙计愁眉苦脸眼中却笑意盈盈,一面收拾了银子揣进了怀里一面又笑呵呵的道谢,接着说道:“这件事还真不是诳客官您。小人方才说的话句句属实。除了最后一句,余下的那都是实打实的实话,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将我们那个伙计叫来让您亲自问话。”

“且不用叫,我相信你。”江月说道。“那你可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人?他们一行一共就是五个人吗?”

“是什么人小的们可不敢打听,但是我们掌柜的说那个人的几个手下是绝对的好手,还有那位公子,别看着穿的儒雅,但是,人是什么人,可不是衣服能挡得住的。他们一共就是五个人。那位公子的房间门口守着两个人,另外的两个则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然后压低声音,“我们掌柜的说,那就跟大户人家的守夜人是一样的,那四个护卫半夜还要换岗呢。”

换岗,这可是他前不久刚学会的词。

“今晚客栈里还有别的客人吗?”

伙计一愣,这个客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怕一会去找他们万一吵吵起来打扰了别的客人,这大半夜的,多不好。”江月解释道。

“哎哟我的客官。”伙计当即便腿软跪了下来,“您可千万别去。就算是我们客栈里没有其他的客人,您这大晚上的过去,这万一要是闹大了”桌椅板凳损毁,虽然会有客官来赔偿,但是他们这些伙计也是会被追究责任的。“不过就是几匹马,您犯不着这样啊。再说,大爷你们是驾马车来的,多出一匹马又有什么用?一匹马快一匹马慢反而不好驾车呢,就算是能驾车,那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啊。客官您何必如此呢。”伙计哭诉,生怕江月真的去招惹那几个人。

“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江月沉默一刻说道,“那好吧,”她拍了拍腿,“那我就不招惹他们了。”

伙计松口气。

这人,还真是蛮好说话的。

彩云已经重新站在了苏映雪的身后,见江月二人还在聊着,揉了揉额头。

今天到底撞了什么邪,就这一会儿,江月说的话比她们认识这么久以来说的都多呢。

“哦,对了,那几个客人的房间在哪儿?你跟我说说,我记住,别不小心惹了他们让你为难。”江月说道。

伙计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客官尽可放心就是。那几个客人住的是三楼,尊客是在二楼,只要不是刻意,那是不会碰到一起的。”

除了吃饭的时候。但是,吃饭的时候,几位是在房间吃的,那位公子也是在房间吃的,自然是遇不到的。

“好,我知道了。”江月说道,然后摆手,让店伙计退了下去。

“给公子准备热水洗漱吧。”店伙计退下,江月对着彩云开口。

彩云都要忍不住要扒开江月的脑袋仔仔细细的看一看,眼前的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她认识的江月。

不仅话多,竟然还关心起来这些小事,而且,还会如此的命令自己了。

“去准备吧。”苏映雪亦是开口说道。

彩云收回冲动,应声是离去,将房门关上。

听到脚步声远去,彩云起身上前,“公子。”声音很低但清晰的传到苏映雪的耳中。

“可是有什么发现?”

“是,那几匹马的品种,我曾见过。”江月说道。

马而已,见过同样的马也没什么稀奇的。为什么非要扯这马的事情。

“今天上午的时候,跟踪的人气息全无,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当时我以为是那些跟踪的人已经放弃了这样的长途跋涉。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前几日对方的人不小心被我发现,我并未声张,但是,那匹马跟这几匹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怀疑,对方会在这里下手,或者,要做些别的什么事情。”

天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跟踪的人刚刚消失,就遇到这样的一批人。

莫不是不想耗费人力物力继续跟踪他们?

这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荒山僻壤,是动手的好时机。而且,能够利索的解决一个潜藏的危机总好过这样拖拖拉拉的监视着强。何况,如今天堪称是天时地利人和,苏映雪她们是不占半分优势的。

“你可有什么对策?”苏映雪问道。

“我建议还是在这里休息。一来,这里好歹是一座城镇,若真是在客栈里动手仍然会招惹人眼。总好过咱们连夜赶路被半路截杀要安全一些。二来,也好摸摸对方的底。若是今晚有人窥探,咱们就知道对方是真的针对咱们而来的,若无人窥探,则可能性便可减半,咱们也好做思量。三来,明日咱们可停留一日在此歇息,并用大先生他们给的方式传达求救信。”

第317章 夜窥

对于在外行走的这些事情,苏映雪一向都是听江月的安排的。平时很多小事江月都是不动声色的自己安排,比如什么时候启程,什么时候休息,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今天如此反常,事情定然不简单。

“跟踪我们的人身手不低,我虽然能够应对,但是却不敢保证在对方五个人的情况下护公子安全。”江月解释道。

“好,就按照你的吩咐吧。对外就称我受了风寒,明天一早去抓药就是了。”

江月应声是,不再多说话。对于这些事情,苏映雪一直都不会过于干预自己的。这一点倒是很对她的脾气。

当彩云回来的时候就得到了江月的吩咐,让她回另一个房间休息,而江月来守夜。

苏映雪依旧是呆呆的坐在床上,手托着腮,身旁放着的依旧是那个罐子。

见苏映雪依旧什么话也不说,彩云少不得再叮嘱几句如今晚上冷,夜晚要多看护着公子些什么的。

但话没说完就被江月打断了。

“公子不是几岁的孩子,知道冷热。”然后便抱着臂先一步躺在了铺好的地铺上,面朝里,显然不想再多说话。

彩云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这两个人一个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如同疯魔,一个人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便要噎死人。她用力的揉了揉心口,闷闷的难受。

彩云没有再多加理会,将屋子里剩下的东西收拾好,只留了苏映雪身旁的一盏灯便关上门离开了。

屋子里陷入静谧。

秋末的夜晚宁静安详,细雨绵绵如丝悄悄降落,雨丝轻轻柔柔飘落在窗棱上,发出细细的刷刷声,只是这声音,更显得屋中的寂静。

雨丝打窗的声音并没有惊动屋中的两个人。一个依旧抱膝而坐,一个则侧身睡卧。气息平静,没有半点波动。

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扰她们两个人各自的世界。

蜡烛摇摇晃晃,忽的明亮起来,然后便永远的熄灭,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但,黑暗的房间,仍然是安静的。

就在此时,门外及不可察的有人影闪过,如果不注意,就好像只是因为自己一眨眼而出现的幻觉。

但这不是幻觉!

江月从来都不相信幻觉。

但是她气息依旧,没有起身更没有动,只有耳朵仔细的听着动静。

店小二说过,这客栈里面只有他们这两拨客人,那些人住在三楼,绝无可能偶然经过这里,更何况是那样好的轻功如同飞鸟一般掠过。

如果只是飞鸟般掠过,那根本就不能查勘她们的情况,所以,那个人绝对没有离开,而是潜藏在外面某个角落的地方正在寻找最好的勘察地点。

只是,他不该先来那么一下的。

江月刻意将自己的功夫掩藏,所以,白天如果那些人见到自己,只会认为自己只是个武功还不错的护卫罢了。

但是,他们显然高估了他们自己也低估了她。

他们会掩藏功夫,难道她就不会了吗?

还真是小瞧人。

适当的机会,要给这些狂妄的男人们一点教训。

果然,那陌生的气息悄悄逼近,虽然小心,但是又肆无忌惮。

江月因为是侧身躺着,并不能看到身后的情况,她原本的猜测是对方极有可能从外面来窥探,结果对方居然肆无忌惮的在客栈之内就行窥探的行径。按照常理来说,从外面行事一旦被发现,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向夜色里,只要速度够快,就绝对不会被抓包。而在客栈之内,就大大的增加了被发现之后会被抓包的危险。就算是再快,也会有响动。这一种方法,一般适用于鱼龙混杂热闹之地的客栈,一旦出现乱子,浑水摸鱼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是深夜,是偏僻的小镇,是只有他们两拨客人的小小客栈,而且,很多东西都已经发出了累年没有修葺而发出的咯吱声。

一声咯吱声后,顿时再次陷入安静。

苏映雪看着那高大颀长但是模糊不清不认真分辨就看不出来的身影在门边停了下来,因为适才碰了一下门而发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身影似乎受到惊吓,停了下来。

听了很长一段的时间,这段时间让苏映雪觉的快要窒息,她稳住心神握紧拳头放在心口处,似乎这样就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一般。苏映雪只觉得眼皮困顿,眼睛有些发蒙,有时候似乎在一个眨眼之后便看不清楚那身影是否还在,只能在认真的重新比较之后才能再次看到那淡淡的身影,依旧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苏映雪忽的心跳如鼓。

那身影抬起了手臂。

手臂似乎是在身前,被影子挡住看不清动作,但是很快手臂放了下去,身影缩小变得清晰一些,凑近了房门。

苏映雪不由屏住了呼吸

眼睛忙从房门那边收回

苏映雪第一次觉得什么事眼睛如同锋利的刀一般,那双眼睛如同划破夜晚的黑暗,劈开一条光亮,扫射着整个房间,最后,停留在她的身上。

那双眼睛如同刀子一般一寸一寸的割着苏映雪的皮肤,若不是因为她垂首,脸右侧的头发微微挡住了脸上的形容,苏映雪都觉得自己无法掩藏自己此时的紧张激动和愤怒。

紧张是因为这夜晚的危险,激动是因为终于引来了此人,愤怒则是因为那充斥在心底波涛汹涌的恨。

但是那目光似乎突然间收起了锋芒,变得柔和起来,虽然视线仍然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却不是最初时候的那种防备警惕机敏,而是一种愧疚的难过的悲伤的温柔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

那身影并没有消失,苏映雪很是疑惑,心中的紧张激动也消失了大半。

是什么样的人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而且,她能感受到那种真实。

是认识的人?

苏映雪听说过,有一种屠夫,在杀猪之前总是要拜见神佛的,一面真诚的祈祷忏悔自己的杀生罪孽一面则在祈祷之后磨刀霍霍。

但不论是什么样的,这都是危险的。

越是亲近的人背叛你就越是危险。

因为,那个人懂你,所以才能够抓住你的软肋。而那种既想要免于罪责又想要名声财富的人,则更是贪得无厌的小人。

不过,她最爱最亲近的人已经没有了。所有的危险,她一个人承受就好。

苏映雪坦然的将手臂放下,抚上了身旁的罐子。

第318章 风寒

就在苏映雪在认真的回想着那个身影是怎样的,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的时候,暗影一闪,消失在夜色里。

一切都很安静,除了方才一次门咯的一声轻响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什么意思?

苏映雪不解,看向躺在地上的江月。

江月此时已经翻过身来,也正看向苏映雪。二人对视一刻,并不言语,直到确认了外面的确是没有了人,江月才站了起来轻布走到了桌子前,摸了摸茶壶,壶中的水依旧热着,她倒了一杯,端起递给苏映雪。

“天冷,彩云吩咐要公子早些休息的。明天一早还要做事。”她说道。

这就是说现在已经确定没有危险了?

最起码对方已经有人来过了,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来,要做什么,但是方才那气息的转变江月是感受到了。没有恶意的窥探,要么是要等最好的机会,要么就真的是认识,只是碍于身份不能相认。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就真的是高枕无忧的。

这样的事情就跟小偷提前踩点差不多,也很有可能随后就会带着同伙过来。所以她才会躺在那里等了那么久才起身。

对方没有来人,这段时间足够对方安排好很多的事情。

至今没有过来,可能性有很多,但是最小的可能就是,他们还会带着一个十拿九稳的计划前来。就算是十拿九稳,这么长的时间才安排好事情,这要是放到战场上,此时粮仓都有可能被人给烧了。

苏映雪听到如此说,将水喝完,便如同孩子一般安静了躺下来,盖好被子闭上眼睡觉。

江月走回到桌边同样喝了一杯水,然后便躺回了地铺。这次,他没有侧身向内或者向外,而是将地铺调了调方向,这样,侧卧,便既能看到房门也能看到朝外的窗户。

然而,这一夜便真的没有再发生过任何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很安静。

只是到了早上的时候,彩云过来,便看到两个人依旧躺在那里睡着,只不过苏映雪的脸通红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彩云忙上前去摸了摸。

“天呐。”她低声惊呼。“伤心难过终于成疾。还真是随了夫人。”后面这句声音更低,低到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便忙站起身去唤江月。

“公子病了,快去找店伙计请一个妥当的大夫来。”彩云说道。

江月并没有睡的那么死,从彩云过来的时候她便是醒着。在思虑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此时听到彩云说公子病了,便忙起身来看。

此时她挽起袖子,将手放在了苏映雪的额头上,果然烫。

这可真是一句玩笑,竟然成真?

江月有些郁闷。

那以后还能好好说话吗?

“你去请大夫。”她说道。说完也不理会,径自取了热水喝毛巾来为苏映雪擦拭额头。

彩云怒了,一把夺过。

“江护卫!”她喊道:“这一路上因为你要保护公子,对于你说的话做的事要求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半句质疑询问,就连昨天我多说的两句话你也是觉得啰嗦。”

“你本来就啰嗦。”江月说道。面无表情。

彩云更怒。

“你知道公子是因为什么事情如此伤心的,她的全副心思都在什么地方你也该清楚!她怎么能够做到好好照顾她自己,若不是你昨晚看顾不周,公子怎么可能生病!”就算是有心病的缘故,但是只要能够好好照顾,就一定可以避免。

彩云的声音尖细而高亢,这让在外面已经开始洒扫的店伙计们纷纷看向二楼的这个方向。

分明是几个温和的客人,怎么大早上的这么吵?还没有三路上的客人安静呢。

江月却并不理会彩云的愤怒,将她手中的毛巾夺了回来,蘸了热水,在苏映雪的额头轻轻擦拭。

“我保护的是公子,不是你,更不是我自己。”她只说了这一句话。

怎么还是这句话!彩云很愤怒,根本不能理会彩云的意思。可是,她根本就拉不动江月,方才她之所以能够从江月手中夺过毛巾,那是因为对方对她是完全信任的,根本就没有做任何防备。但此时不一样,她根本就靠近不了。

尤其是,公子还在高烧。温度太高的话,会烧糊涂的。

公子的身体要紧。

彩云只好先放下愤怒,跺脚跑了出去。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清早的安宁,也打乱的楼下小厮们的忙碌。

忙忙乱乱之后很快就请来了大夫。一夜的秋雨,大夫带着湿凉进来了,开了些清热温补的药便离开了。

彩云眼中充满担忧。这个大夫,虽然被本地人称之为医术高明,但是,看方才的情态分明不怎么样嘛。

小镇果然是小镇,连个像样点的大夫都没有。

正在此时,苏映雪睁开了眼睛,她只觉得浑身酸疼,眼皮沉重,身上忽冷忽热。

还真是

一语成谮

彩云依旧没有再跟江月争执,争执毫无意义,她知道江月根本就不会去煮药的,在公子面前吵闹只会让公子觉得烦躁罢了。

给了店伙计几个小钱,伙计便慌里慌张又开开心心的拿着药出后院里煮。

“公子,你可觉得好受些?”吩咐完,彩云趴过来问道。

苏映雪只觉得恍恍惚惚,手从被子里拿出,扶了扶额头,“出什么事了吗?”她看向江月问道。

她只记得自己在喝了江月倒的那杯水之后就躺下了,可是,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还有此时自己这么难受,是出什么事了吗?真的是对方要对自己下手吗?

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而且浑身还是如此的难受。

“公子,大夫说你受了风寒。”彩云接话道。

风寒?

苏映雪不由苦笑,这可真是

苏映雪再次看向江月。

江月点头,“并无大碍。”她说道。

这话是大夫说的,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便可。彩云只当江月是在重复那位大夫的话,但苏映雪知道,她说的意思就是她想问的那个意思。

并无大碍。

是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吧。

第319章 不来

昨天晚上门外的那个身影,只停留了片刻就离去了。从影子来看,绝对是个身材挺拔的男子。除了将门的缝隙弄的大了些往里面窥探外,并没有做任何的事情。

一切都是了无痕迹,就好像那只是她们的错觉而已。

可苏映雪知道,那不是错觉。

纵然只是在暗夜里,她却清晰的记得那双眼睛。她没有看到那双眼睛,但是能够感受到那如鹰如狼一般锐利的目光在夜色中忽然变得温和又歉然。

纵然现在是白天,苏映雪依旧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种人是危险的。

纵然暂时没有动作,但并不代表没有危险。这就如同伺机以待的狼一般。

但是若是身边陡然多出人来,却一定会惊动他们。如今,最好还是先摸清对方的底,再做决断。

以免到时候因为估不清对方的情况而做出错误的决断。

“那我们就先歇息两天吧。”苏映雪说道。

江月点头,明白苏映雪的意思。

彩云亦是。都烫成那样了,又怎么可能继续走下去?

苏映雪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江月便起身走到门口的桌子旁,静坐。

一时间,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剩下的事情江月一概不予理会,但凡是让她走出这件屋子一步的事情,一概都不肯做。

吃了两剂药之后,苏映雪的体温开始降下来,到了下午的时分,人便精神了一些,便起身坐起来,大约是觉得无聊,便将随身带着的几本书拿来看。

店伙计取走药碗的时候忍不住纳罕。

“还真是安静啊。”嘟囔了一句话便要离开,却再次被江月拉住了。

“我们的马可喂了草料了?”

“这是肯定的呀客官。别说是喂草料,就是喂水什么的我们也没敢松懈呢。就算我们不吃,也得给您的马伺候好了。”

江月呵呵笑了。“要我说,根本就不耽误你们吃喝闲聊。这么大的客栈,就只有我们那一匹马,怎么就能让你们吃不上饭了?可见你是油嘴滑舌。”

店伙计道:“客官还真是没有出去呢。怪不得您不知道。这三楼的客人啊,也没走。”

江月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没走?”

“是啊。要说我们这里小乡小地儿的,在这儿呆着有什么好?而且他们一看就不是做生意或者寻亲什么人。他们也没说要住几天,我们也不敢多问。”

江月笑道:“莫不是也有人生了病?”

店伙计惶恐:“唉呀,客官可真是会说笑。那也不能每个来我们这里住的客人都生病啊。”又歉然道:“尊客受了风寒,也是小店照顾不周,许是因为昨夜那场雨,屋里有些凉,今天晚上小的再给您添两个炭盆来。”

“如此甚好。”江月说道。

伙计出了门,江月看向苏映雪:“公子已经退了烧,如今外面太阳正好,不如去外面坐坐如何?”

真是难得说一句贴心的话。彩云腹诽。但是,这个提议对公子好。刚才她去外面,因为昨天晚上下的那场雨,虽然落叶多了很多,但是天蓝云白,常绿树的叶子清新,在那一片愈发光秃的树枝的映衬下也是格外好看的。当初公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到外面多走走多看看。

想到这里彩云心里忍不住叹口气,看了眼苏映雪身旁的罐子。

当初求而不得的,如今得到了,但是却是那样的一种心情。

但是,路还是要走的。她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好公子的。

无论公子如今是什么样的脾气又将会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离开,都会为她做好一切最好的事情与安排。

“是啊,公子,不如我们到外面看看吧。”

苏映雪在江月开口说话的时候便看向了江月。江月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是的,对方没有走,而且,如果真的是跟了他们一路的那些人,她们的情况对方估计早就摸透了。那昨晚的窥探算什么?可若不是那批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她们为何会招惹那么多的人?

如今,她们没有走,他们也没有走。

绝不是巧合。

与其躲在屋里,倒不如主动出去看一看。或许,她们会有所收获。

“好。”苏映雪点头。

彩云将苏映雪答应下来,忙去寻厚实一些的外衣给苏映雪穿上,又找来披风拿着,等拿好了披风,那边江月已经扶着苏映雪走到了门口。

彩云忙快步追了上去。

若说这间客栈,还真是简单的很。楼下大厅里摆着几张桌子,两个伙计一个匆匆向后厨去了,另一个则支着头坐在太阳晒得到的地方打盹儿。客栈的前面便是大街。这一点跟霸州的永川客栈很像。后院那边却并没有花园什么的,只是马棚和车库以及杂役房。

大山里的地方,也不需要什么花园。只需要搬一张凳子坐到外面,便可看到这一带山峦的景致。

店伙计听到动静一个激灵便站起了身,眼睛还没有睁开脸上便已经堆起了笑,“客官,”他喊道,然后便看到了已经快要走下来的苏映雪三人,“客官您大好了?”他说道。

苏映雪苍白着一张脸只是微微点头。

“是大好了。”江月接过话。“我们能到外面坐坐吗?”

“能能,”伙计笑着,忙又搬凳子放到外面的日光下,“这人病了呀,多晒晒太阳好的更快呢。”一面已经伸出了手要去扶苏映雪,却被彩云先一步已经扶住了,迈过门槛,走了下来。

伙计收回手,扶着凳子看着苏映雪坐稳才松了手。

“咱们店里上午的时候新进了些新鲜是果蔬,客官可要尝尝?”

“好啊。”没等苏映雪说话,江月再次说道。一面已经开始问都有什么果蔬。

还真是不客气。在外面的时间越久,越发连尊卑都没有了。如果说刚才抢话还能说得过去,那这次实在是太过了。

苏映雪本来是要摇头的,她此时刚退了烧,并没有一点胃口,只想着能够好好休息休息,实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点也不想动。但是,江月行事自然有江月的道理。她并没有阻拦。

第320章 是他

“是啊,都有什么果蔬,给我也来一份吧。”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所有在场的人一跳,大家看过去,神色各异。

“好的,客官。”伙计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脸答应下来便飞奔而去。

好可怕!那么阴冷的人变得温和更可怕!

反常必有妖!

远离是非地!

而余下的三个人神色亦是不一样。江月并没有怎么受惊,虽然她方才是在同伙计讲着话,但是还是留意着四处的动向的。只不过,这个男子的气息实在是掩藏的好,她发现的时候他便开口了,此时距离他们只有四五步。她不奇怪有人过来,但是有人突然插话进来,倒是没有想到。

“是你。”苏映雪坐在凳子上还微微的倚靠着,抬起瘦小的苍白的脸看着迎着太阳走出来的男子。

男子一身碧色紧身衣,宽肩窄腰,身子挺拔。日光照耀在他身上,显得温暖而和熙。眼睛始终在苏映雪身上没有离开。

但,这是个危险的人。是他而不是他。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他眉眼中的那种刚毅果决,此时他脸上的笑容会更加容易让她误会是另一个人。

而彩云则是捂住了嘴。

男子嘴角不自然的弯了弯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是啊,好巧。”

竟然认识。江月想到。但是并没有因为舒适或者陌生而放松任何的警惕。

好巧?

是,的确是巧。苏映雪想到。

当初苏映雪第一次登山兴致勃勃的要登高望远看一看风景就是因为他而被破坏了。虽然是无意,但是的确扫兴。再后来,在霸州,得知了母亲病重的消息不得不选择要返家的时候她的心中因为要重新受到禁锢而拼命挣扎的时候他竟恰好出现而且来开导自己。现在,一路上一直有人在跟踪自己,跟踪的人刚消失,他就出现了。巧,每次遇到他总是要遇到一些情况的。但现在,她不知道遇到他究竟是好还是坏。只不过,直觉告诉她,那是危险的。虽然对方的脸上极尽表现出温和无害,但她从认识的一开始就知道。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说什么在无人之地练习内家私传的功夫,说什么怕被人窥探,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并没有什么可信之处。

但是,萍水相逢之人,与自己无干的人,她并不在乎。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管他作甚。

可眼下,苏映雪却忍不住会多想。

这个自称叫江离的人,究竟跟自己的事情有没有牵扯。或者更确切的说,她已经在怀疑了。

他的嫌疑很大。

打完招呼男子却眼睛眯了起来,方才因为太阳光刺着眼睛看不清,但现在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光线,已经将苏映雪的形容看个真切。

人实在是憔悴的很。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神采飞扬兴致勃勃又机敏谨慎的。

第二次见到她,她是失魂落魄但是最终却又坚定的。

这是第三次。

这感觉很不好。

当然不会好。

他看向她身旁的那个罐子。那是骨灰罐。

纵然心中万千猜测,苏映雪却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除了刚开始受到的惊吓。一则是因为要隐藏情绪,而来,她如今的确没有什么力气。

现在的处境对于她们三个人来说实在是不好。江月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同样是个中好手,而更重要的是他还带着几个手下。

她们在他们眼前应该已经算是案上鱼肉了吧。

“是啊,好巧。”苏映雪勉力说道。又挤出一丝笑。

“你病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开口问话,但是形容却有些失态。

他这个样子就好像生病的是自己的至亲之人。

如此假惺惺,竟然还装的这么像。苏映雪想到。

“偶感风寒,并无大碍。”苏映雪回答道。这回答很是简单又不让人继续说下去。

就好像大街上大家打了个招呼问去做什么,其实对方究竟去做什么跟自己是没有关系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答案,而且在寒暄过后,便轻轻松松分开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而正常的情况下,这个人最多是说好一句要照顾好自己等等的寒暄的话离开就可以了。

但是,他却坐了下来。

坐在了原本是店伙计准备给彩云的凳子上。

“我来看看。”他说道,伸手已经抓过来苏映雪的手搭上脉凝神号脉。

苏映雪猝不及防,本要抽回,但是握着她的手温和却有力,虽然不至于握疼她,但是也抽不出来。苏映雪没有再抽,只是说道,“已经请了大夫吃了药,好多了的。公子不必担心。”然后才再次用力抽手。

但到底是在病中,她手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抽不动。

“别动。”江离按住了她的手,根本就不听苏映雪的话,继续号脉。

空气中有些尴尬。

彩云很着急,那个人可是知道公子是个姑娘家的,该不会是见公子穿了男装就借机占便宜吧。

而江月则是认真的看着江离把脉。

是不是真的有两把是刷子有的时候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就如同眼前的这个人,他的手指在苏映雪的手腕上变换着,皱着的眉头没有展开过,眼中很是担忧但是又会有了然的神态出现。

看来是心中有底了。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要查看苏映雪的病情?

是打算做什么?

“你这是有思过度所致。”他开口说道。但是接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苏映雪的事情,也知道她是多么的难过。但是,就是这样,他才开不了口。

因为她不知道他知道。

而她没有丝毫想要开口讲自己遭遇的意思。

也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将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人推心置腹。何况,她们家还遇到的是那样的事情。

总要说点什么吧。

“我能看一看大夫开的药吗?”他问道。

苏映雪点头,看向彩云,“去拿来吧。”彩云离开,苏映雪又看向江离,“不过是简单的风寒药方罢了。”

江离却点点头道,“是啊,正是因为你忧思过度所以身体虚弱导致外邪侵犯。说是风寒也没有错,但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第321章 计

治标不治本。

苏映雪心中冷笑。

是啊,的确是。只是可惜,能解了这忧思心结的药已经不在了。

苏映雪低头黯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无声的默认他的话。

“你”他有些迟疑的开口,但又似乎说不下去。

“你若遇到什么难处,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可开口。”他最终说道。就如同他们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只是,他的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

苏映雪并没有抬头去看那双眼睛,就如同昨天晚上那般,在最初的犀利之后,便是这样。似乎是柔情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懊悔。那双眼睛落在身上就如同针芒一般让苏映雪觉得刺痛。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那之前自己遇到他的那次,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以前没有发生这些事的时候,苏映雪的防备心虽有却不会如此恶意揣测,但是,现在她处境可忧,就如同随时会跌落深渊一般。

她,不得不防。

不得不小心。

她现在已经不相信巧合了。天下哪来那么多巧合。

“多谢。”苏映雪答道。却依旧没有抬头。懒洋洋无精打采不愿搭理人。

江离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苏映雪,“那张通缉令我看到了。”他说道。似乎又因为终于找到突破口而松了一口气。

苏映雪身子一顿,一瞬的僵硬之后,慢慢的抬起头,眼中有惊恐畏惧之色,红红的眼睛,就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胆怯的看着随时都会将自己给灭掉的猎人。

江离只看得心口一紧,倍加难受。

终于在片刻之后,似乎是觉得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不会去告官一般,相信自己的身边依旧是安全的,苏映雪眼中的畏惧之色褪去一些。

“多谢公子。”她说道。

因为方才的惊吓以及畏惧声音有些发抖。

谢他的不告发之恩吗?这算哪门子的恩。

“虽然我不知道内情究竟是如何的,但是我相信苏老爷的为人。”他解释,然后有些追忆的说道,“当初我们在扬州过一段时间,对于苏老爷的为人做事倒是时有耳闻。那样的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若是以往听到这样的话,苏映雪一定很高兴。但是现在,她只觉得一片恶寒。

“我相信你,更相信苏老爷。”

这话不对。

最起码顺序错了。

她苏映雪在扬州可是没有任何的善名。纵然是被人提起,也不过是说扬州首府苏老爷的闭门不出的千金而已。而他们两个算上这次也不过才见了三次面,怎么能这样说呢?

难道不应该是说相信大家以前口中传的苏老爷吗?

更何况,那件事传出去之后,大家对于苏家的看法,对于她父亲的看法,根本就已经变了样。

“朝廷做出的判断当然是最容易左右百姓们的想法的。更何况还是距离那么远的事情,普通百姓怎么可能去求证呢?”他解释道,“虽然无论是朝堂还是官府,都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事情。但是,”他看向苏映雪的眼神郑重,手也不自主的握住苏映雪瘦削的肩膀,似乎这样能够传递给她力量一般,“如果你想要为你父亲申冤,我会尽力帮你。”

苏映雪被迫抬起头,瞪大的眼中满是惊讶之色,旋即又是一片疑惑茫然。

为什么?

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难道跟那些害了她苏家的人不是一伙儿的吗?

不,这话应该只是一种策略罢了。他怎么可能会帮她申冤。

江离的话还在继续。“我知道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要帮你。但是,就如同苏老爷做善事一般,很多事情,都是为了遵从自己的本心。”

“帮你,就是我的本心。”

如果苏映雪真的是一个毫无头脑的深宅女子,家逢大难,孤立无援,此时听了这样的话只怕要感激涕零,甚至要投入这温暖的怀抱之中了。

但是,她不是。就算曾经是,但现在也不是了。

对方一直不肯动手杀自己,只是跟踪防备,如今又突然现身。那就是自己身上有对方要的东西或者说有利用的价值。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同样也是自己摸清对方的一个绝好时机。

将计就计。

苏映雪满脸凄哀之色,因为想起自己身逢大难如此遭遇而痛苦不已。

她低下头捂住了脸,泪水从手指缝中流出,连连摇头。

“申冤,要怎么申冤?”她的声音痛苦,“我曾经找过我所认识的人,他们手中有些权利,刚开始还说要我帮他们做些事情然后再帮我,可是到后来却都说无能为力。”她摇着头哭泣着,如同难以承受这样的痛苦。“我一个人,能找的人都找了,现在,连我娘也没了,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爹娘,没有依靠,我只是一个孤苦无依之人了。”苏映雪语无伦次的哭着,但是,却将自己行走这么远,去端王府,去将军府所有的事情全都笼统盖过却又说的合情合理。

因为认识唐俊,便去端王府求救,但是对方并没有答应。

因为认识独孤夫人,求将军府帮忙救助母亲,却被要求帮忙做事,给军营中提供物品,如今事情做了,朝堂却有了变动,对方无暇顾及,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救出来。

千里奔波,只是一场徒劳。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丧命于此。

怎么会不伤心难过。

甚至不敢在这样的场合放声大哭,唯恐会引来什么人注意而暴露身份,只能这样死死的低着头捂着嘴巴低声呜咽哭泣,她的肩膀因为哭泣而抖动,整个人都陷入悲哀之中。

江离的眼中满是心疼,松开握着苏映雪肩膀的手,搂住了苏映雪,眼中也有泪花闪现。

“是,我都懂,都明白,我知道。”他安慰着苏映雪。“我知道失去父母的那种滋味,也明白你说的那种痛苦,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了,但是你还有我。”

“你还有朋友。我们是朋友。”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只要你开口,便是千山万水,我也一定做到。”

第322章 就计

苏映雪死死的将声音压低,发出压抑的哭泣声,听到江离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彩云拿了药方下来便看到这样的一幕,她吓了一跳正要尖叫却已经被迈脚进来的江月捂住了嘴巴,退到了客栈里面。

“你干嘛!”彩云恼怒的将江月的手甩开,“公子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躲开!”说完就又要迈脚出去。

“看清楚再说。”江月声音冰冷但是却比以往抬高了声音。

彩云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向外走去,但是刚迈出几步就停下了。

她瞪大眼,自己捂住了嘴巴。

然后扭头看向江月。

江月正抱臂坐在凳子上,下巴抬高,神情冷漠而倨傲。

彩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苏映雪那边。

哭声依旧没有停,但是,那双胳膊,此时已经牢牢的抱住了那男子精瘦的腰肢。

天呐。

什么情况?

彩云捂住了眼睛,却又因为不清楚情况又赶紧放下来。又担心又焦急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打转。

那委屈似乎压在心底无穷有无尽,但是,终于还是渐渐小了下来。

苏映雪眼睛通红浮肿,缓缓的直起身子,江离的身前湿了一片,见此,苏映雪的面颊通红。

“对不起,我方才失态了,弄脏了你的衣服。”她有些羞赧的伸出小小的食指指着那湿了的一片。

江离的面上难得一见的温柔,“没有关系。只要你心里舒服了就好。”他说道。“哭,也能够缓解你的病症。你这样将难过压在心底,反而不好。”说着,伸出手将苏映雪耳边的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苏映雪小巧晶莹的耳朵,手指似无意间碰到。他连忙收回了手。

苏映雪本就通红的面颊此时更是红到了耳朵,羞涩难当。

幸好是这样偏僻的小镇,也幸好此时并没有人经过。他们这样两个男子如此坐在大街上,又这样的动作,实在是让看得人忍不住哆嗦。

因为这样的动作,只有在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做。两个人似乎因此而有些尴尬。

但是江离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过苏映雪的面上,似乎定在了那里一般,苏映雪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柳眉细长,为了更像男子,略作了修饰,加粗了一些,虽然只是如此简单,但是却将温婉散去几分多了几分英姿。眼睛因为哭泣四周的皮肤一片粉嫩之色,眼睛里却是含羞带娇又多了几分的安定之感。

就如同漂泊的小船终于在暴风雨之中找到可以暂时栖身之所。

“我说的话算话,只要你开口,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不用做,我一定想办法帮你申冤。”

苏映雪面上的娇羞更甚但还是歪着头看向江离,正好对上了江离的眼睛,忙又避开看向别处。

“可是公子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来惹这样的事情。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会给公子招来麻烦的。”

“怎么能说是萍水相逢?”江离打断苏映雪的话,话语虽然是质疑却是坚定无比,“我们之间有救命之恩也有不打不相识,我们还曾一起纵马奔腾,这怎么能只是萍水相逢?”

“救命之恩?”苏映雪想起来那个误会,“那怎么能算是救命之恩。”但是想起上一次的事情,苏映雪再次脸红。

“怎么不算?当然算。若不是你,就算我们只是在练武,我也得受些伤。所以你于我还是有恩的。”

为了达到目的,话竟然还可以这么说。苏映雪当然不会忘记当初他是怎么说的。反的正的就看他想怎么用了。

今日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东西,可以这么说,他日害她之时便可以再次说回来。

事情还是那件事情,但一经人口,便变成了不同的故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苏映雪叹口气,伸手抚摸着放在身侧的骨灰盒。“我原以为此生再也不能为爹娘申冤报仇,本来是打算去寻一处地方安度此生。”然后又抬起头看向江离,“公子如今伸出援手相助,我不胜感激。虽然有心申冤报仇,但是公子此恩此情重如泰山,我无力归还公子的恩情。”

“江湖之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义士之举。今我虽然不是义士,但是你我朋友之间,难道还要在乎这个?要怎么做,你一句话便是。”

江离再次握住了苏映雪的肩膀,低头看着苏映雪,似乎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纠结的事情啊。孤女无助,得义士相助。可是,孤女此前是有爱慕之人的,只不过爱慕之人从出事到现在杳无音信。也不知道端王府究竟说了什么,或许是让她不要痴心妄想吧。她什么也没有,有的也只是此身。得恩情无以为报,不得不只是,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吧。

她的脸上犹豫纠结左右徘徊又有些难过。

“我们是朋友,我不求回报,你不要担心我会让你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江离再次说道。

以此来打消她的顾虑吗?苏映雪想到。

“朋友”再三提及此事,自己若是再犹豫纠结下去便是不好了。

“如此,就多谢公子了。”苏映雪抬起头说道。因为说出了这句话,脸上浮现出几分期许与希望,让原本沮丧失落灰败的面上多了几分的生动。

梨花带雨容颜盛。

江离有一瞬的愣神。

“好。”江离反应过来说道,又看向客栈的里面,“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回客栈房间,你将你所知道的告诉我,我好知道从何处着手。”

屋中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好。”苏映雪答道。转头唤在客栈里面着急的彩云。

江离忙先搀扶住了苏映雪,另一只手伸向骨灰盒,就在要拿到的时候停下问道:“这个?”

他没有问下去。从苏映雪的状态就可以看出她是多么宝贵这个,他不确定她是否肯让自己拿着。

苏映雪眼中复出现几分悲戚之色,伸手将骨灰盒重新抱入怀中。“我来。”然后又道:“请吧。”

彩云忙手扶着苏映雪的另一边。几人上楼进入了苏映雪的房间。

第323章 什么关系

苏映雪方坐下,便吩咐彩云让店伙计上好茶来。

彩云担忧的看了一眼,但还是听话的出去了,走出门口看到江月倚在门外的柱子上。

她走过去挨着江月低声道:“公子如今这样,不妥吧?”

江月斜睨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妥的。”不是问,而是肯定的说没有不妥之处。

彩云耷下脸下楼去了,不再说话。

这件事究竟有没有不妥之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可是,她就是觉得担心觉得害怕。这个人总觉得怪怪的似乎对公子有所企图一般。但是想到以前苏映雪和唐俊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总是这样。或许她跟所有的苏家人都一样,对于秦子卿会成为苏府的姑爷是打心底到骨子里的认同,认同的如此深刻,所以才对所有接近苏映雪的年轻男子带着莫名的防备猜忌和排斥。

但是,秦家同苏家,已经彻底完了。

秦子卿再也没有可能。

唐俊又不见人影。

而苏映雪却接连遭遇不幸,她的身边是该有一个人安慰她的。

这么想着,彩云心里才不至于那么难受。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的苏映雪更相信的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即便是自己也失败了,但是最起码她知道自己用尽了全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够更清楚的看清楚身边的危险。

她身边的这个人是真的危险的。

但对方既然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东西的,还敢开口说想要帮自己申冤,那么,自己就该把路给引出去。

她才不会像别的小姑娘那样只会干等着。

“我们曾经打探出一些消息,说我们家的事情同太子太傅脱不了干系。”她说道。

说完看向江离,果然看到江离有些惊讶之色,他不由开口问道:“太子太傅?消息可靠吗?”

这一问,一则是因为惊讶,二则是要探探苏映雪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判断。

苏映雪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些都是当初我们家还没有被问罪的时候我娘查到的。可惜,刚查到一点眉目,就”她说不下去了,思及母亲的亡故,再次不胜悲痛。

江离叹息着点头,伸出手想要去安抚苏映雪时,却见苏映雪的手已经收回拿着帕子拭泪,手落空便转个方向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把玩。

“既然你不确定,那我就再派人去查一查,一来确认二来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他说道。

苏映雪放下手帕道:“这些我也不懂,一切就有劳公子了。”说完又想起什么,抬起头看向江离,“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耽搁公子的事情。”

江离笑道:“我不过是个江湖之人,哪有什么大事情。对我来说,路见不平便是大事。”他此时说话声音爽朗,似乎他真的就只是个江湖人一般无拘无碍。

“那”苏映雪有些为难的开口,“不如公子给我一个地址,待我寻好住处好与公子联系。也好得知事情的进展。”

江离把玩杯子的手停在空中,看向苏映雪,嗨了声,“我江湖之人四海为家,哪里有什么常联络的地址。待事情安排下去,我便与你同路而行便是。这样,有消息的时候你还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苏映雪不禁问道:“难道公子没有父母家人吗?”

江离凄然一笑,似乎有无限的感伤,这感伤自肺腑而出:“谁知道呢。有没有又怎么样。”

谁知道?自己不知道吗?还有,有没有又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这话分明也没有回答,可是,他竟然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悲伤,他的眼睛透过窗户似乎在看向遥远的地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只是在追忆着什么,手中握着的杯子下意识的送到唇边,仰头喝时才发现杯子是空的,看向桌子,上面并没有酒壶。他叹了口气,将杯子重重的放下。

“那些事,不提也罢。”

苏映雪却忽然间想起什么猛地站起了身子,凳子被带翻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颤抖着手指向江离,满面惊恐,连连后退,被倒地的凳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你,你,你同扬州刘家是什么关系?”

听到动静的江月一个箭步便冲了进来,忙从后扶住了苏映雪并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手中握着剑,防备的看着江离。

“扬州刘家?什么扬州刘家?”江离一阵呆滞之后亦是站起身不解问道。

站在江月身后的苏映雪探出头,手紧紧的抓着江月的衣服,咬着唇一脸气愤的说道:“扬州刘家,去过扬州的人都知道,一旦说起扬州刘家,那就是当今太子太傅的二子的府邸。你既去过,怎么可能不知道,更何况,你还顶着一张跟刘灵均一模一样的脸!”

什么?

江月震惊。扬州刘家她当然知道,也知道刘家有一个在扬州城很有名的孙子刘灵均,只是她一个习武之人对此并不在意。眼前的人竟然跟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江离听到这里,却恍然道:“哦,你说的是那个刘家啊。”口气中没有焦急与愤怒。

“我知道,只不过并未上心,刚才才没有反应过来。”又笑着安抚,“我已经明白你此时在想什么了。你想起来听说的是太子太傅害你们家,而我,跟刘家的孙子长得一模一样,怀疑我是太子太傅的孙子。是吧?”

江离长叹一口气。“怎么可能呢。”

“因为方才我说的家人的事情你怀疑我,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我不是刘家的子孙。”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说完转身便要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如果我真的是,以我的功夫,就算有这位姑娘护着你,此时你们几个也早已命丧黄泉,我何必与你如此多的废话,还要帮你查真相。你自己想想吧。”说完便迈步要出去。

“公子留步!”苏映雪伸手阻拦喊道。

江离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可是,你若真的不是刘家的子孙,为何会同刘灵均那么肖像,你们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因为你们是不同性格的人,我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的。”

第324章 没有生气

“肖像?”江离冷笑,“就算肖像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这一副皮囊你就要将我归为你的仇人?将我视为你的仇人?”

“不是。”苏映雪焦急,从江月的身后走出来,“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我”

江离依旧没有转身,但是听到苏映雪的哭声垂着的手握了握。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起的往事。”江离说道,“我跟扬州刘家没有关系,就算是我跟那个叫什么刘灵均的长得一模一样,也说明不了什么。”

“正如你所说,我的确是有家有父母姐妹,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全都没了。”

“这也是我的伤心事。而我,不愿多提。”

苏映雪已经站了出来,手在身前交握,“你的意思是”

江离有些生气,“苏姑娘,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把自己的伤疤揭出来给别人看来证明自己的。你若相信我便相信,你若不信,咱们今后就青山绿水长流,再不相见。”

说完,江离离去,走到楼梯那里,蹬蹬上了楼。

苏映雪听到有男声唤公子,声未落便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门被重重的摔上了。

这?

苏映雪收起面上所有的惊恐畏惧害怕担忧,神色间只留下疑惑。她轻轻关上门转身看向江月。

“你觉得如何?”她问道。

听到这样的问话,江月才反应过来。因为方才的苏映雪,的确是太像一个受了惊的小姑娘一般,这让她忍不住相信了苏映雪此时是真的相信了那个男人,知道此时,听到这样的声音,她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他们果真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江月点了点头,“这个人刚才愤而起身的时候气息外露,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真正的高手有的时候不用出招,便能被人感觉到危险。这个人便是如此。

江月有些为难。就目前永川客栈招募来的那些人里面,还真没有几个能跟她平分秋色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们就算是请来了救兵,怕是也不能耐他何。

江月最多便是将他手下的那几个人给收拾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苏映雪也知道这些。

她想到会将人给引出来,却没有想到引出来的是他,没想到他会提出那样的事情,更没有想到这个跟刘灵均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竟然这样粗暴的回应了自己的质疑。

但是想一想也大概能够明白,孤女内心本身也是惶恐的,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这丝希望却因为自己的怀疑而遭到扼杀。陷入绝境的女孩的思虑可不会那么周全,她一定会为了那种希望而退让相信。

选择相信,选择退让。

门被敲响,“公子公子!”彩云的声音在外急切的喊道。

苏映雪看了看江月,起身坐到床上面朝里拿着帕子擦眼泪,江月这才到门口开门。

彩云早就等的急了。回来之后门口的江月不在,房门又被关上,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好害怕。

见是江月开了门,彩云这才闭上眼睛捂着心口轻轻拍扶,然后越过江月视线看向室内,看到了仍旧倒在地上的凳子,也看到了正在暗暗擦泪的苏映雪。

“发生什么事了?”她疑惑的问道。

“吵了两句。”江月说道。转身进屋,坐在了凳子上。倒下的凳子并不去扶。

彩云咦了声,很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时机不对啊。

彩云起身进去,将食盒打开,取出新茶,点心,“公子何必跟不相干的人生气?如今公子还在病重,若是病情加重了,反而更不好了。”

苏映雪停下哭泣,拿下帕子,看向彩云。

“我,我好难受。”她喊道,然后人就揉着额头软软的向后倒去。

“公子!”彩云忙扑过去,但是苏映雪被没有倒下,而是以手撑着床,“快,帮我请大夫。”

彩云反应过来,扶着苏映雪躺下,便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她没有看江月,这几天受她的冷言冷语还少吗,干嘛去找骂。她越过江月跑去,却忽然被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彩云看着江月拉住了自己的手臂,气愤的喊道。

江月将自己随身的佩剑的剑柄向上指了指,“楼上就有大夫,别跑远了。”然后便松开了手。

楼上?大夫?

那个年轻的公子?

是哦,方才那位公子是给苏映雪号脉来着,本来还要看苏映雪的处方药,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看。

彩云没有再多想,向三楼基本而去。但是未走到那房间跟前,便被拦了下来。

“你什么人?”守在门口的一个人问道。

“我,我是楼下公子的随从,我,我们公子又不舒服了,请,请那位大夫给看看吧。”彩云哭道。

守在门口的两个人互相看了眼,如同见鬼一般。

“你开玩笑呢吧。”其中一个说道,“我们公子可不是大夫。”

另一个则没有这么温和了,拿起手中的剑将彩云逼远,“去去,想要借机靠近我们家公子,没门儿!滚!”

彩云急了,起身要往里挣扎着去。但是那两个人力气实在是大,她寸步难行。

“公子!”彩云手张开放在嘴巴上喊,“公子,我们公子又不舒服了,还请公子帮忙一看!”她喊道。

话音落,里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门嘎吱一声打开。

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充满急切与担心,“怎么又不舒服了?出什么事了?”但是他并没有真的等彩云回答,已经大步流星向楼下冲过去,疾走带起一阵风,风过,彩云反应过来忙追去。

江月坐在房门口看见江离过来,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

“苏公子!”带着一身风进来的声音急切,冲向了躺在床上的苏映雪。“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月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你怎么了?”将苏映雪没有说话,只是将杯子捂着头,被子里的身子颤抖,有低低的呜咽声哭泣声穿透出来,江离不由更加着了急。

“你莫要难过了,我没有真的生气。”

第325章 煎熬

虽然这么说,但是啜泣的声音依旧,江离着急,又不敢太过用力的拉扯被子,只得再次说道:“你身子不好,这样做不是更让关心你的人难受吗?”

“我知道,你如今心里不好受,也知道方才我的反应的确是有些过了。我向你道歉,不该如此过激反应的。”

江离叹口气,“但是,虽然我的语气不好,我说的话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那段往事实在是让我痛心不已,我真的不想提。”

见苏映雪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没有拉开被子,但是显然是在认真的听着他说的话。

“你如今这样的状态跟当初的我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你如今是真的失去了亲人,而我,则是被抛弃的那位。被至亲之人抛弃,还不如死了的好。”

他最后的这句话有些切齿。

不如死了的好。他没有说谁死了的好。

对于苏映雪来说,自己的爹娘没有了,随父母而去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解脱之法。

但是对于江离呢?他说的是他是被抛弃的,那就是父母没有死,可是还不如死了的好,又是什么意思?

苏映雪咬着牙皱着眉想要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些事,不提也罢。”江离再次叹口气。

他的手拍了拍缩在被子里的苏映雪的手臂。“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过的话不会变,我说过会帮你申冤就一定会这么做。你仔细考虑考虑,等你考虑好了,派人来知会我一声就是了。我不会走,会一直等到你给我回信儿。”

说完,江离站起身,看着依旧缩在被子里但是没有再哭泣的人。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再次深深看了眼苏映雪,然后转身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彩云被江月拉着在门外候着,见江离出来,彩云一步上前问道:“大夫,我们公子怎么样?”

江离皱眉。大夫?还真当他是大夫了?

“将处方给我吧。”他说道。

彩云反应过来,忙递上去。

江离看了看,没有过多的评述,“一会儿我会派人送新的处方来。”说完将处方还给彩云便离开了。

看着消失在楼梯处的身影,彩云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处方,又看了看静悄悄的屋子。

怎么办,到底要不要进去?还有,这药,还用吗?

彩云再次看向江月。是她提醒自己去楼上找这个人的。

“现在怎么办?”她问道。

“他不是说一会儿送新的处方来吗?”

彩云点头。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拿到了处方就尽快去抓药。”说完,江月起身开了门进去又关了门。

彩云瞪眼。

按理说,该出去办这些事情的是她吧,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不但指使自己做事,竟然还要将自己关在门外。

江月却并没有理会那么多,径直向里面走去,苏映雪依旧躺在床上,因为方才的哭泣,脸颊一片粉红,如同梨花一般娇艳,眼睛看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听到动静,知道是江月,说道。

这意思就是依旧要将计就计,把理所当然该怀疑的地方点出来,双方便会更加的信任。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事情就是这样。

如果那么明显的问题大家却视而不见如同不知一般避着不谈,那无论苏映雪怎样做,对方也会有一个问题始终盘旋在心中。

现在点出来了,就如同用针挑破脓疮一样,用药就好了。

“是。”江月答道。但是却没有出去。

房间里的声音落,变得安静,外面传来啾啾的鸟叫声,江月轻轻推开窗子,一个飞身向外面的一棵大树,鸟儿受惊后知后觉扑棱棱起飞,江月却好似鹰一般又好似一张大网,左右上下飞旋,不过眨眼功夫便飞身进来了。

一切太快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手里多了几只小鸟,就好似她根本就没有出去过一样。

“你做什么?”苏映雪听到鸟儿惊恐的啼叫回头看过去问道。

“那个人给公子开了新的处方,我不放心。”

不放心,是害怕里面有毒吗?苏映雪笑了。

“其实这些东西不需要的。”她说道。“以他的功夫,用得着这样吗?”

江月一个出神,反应过来后有些失笑,看了看手中的鸟儿摇头,将手伸出去,伸开手,鸟儿重新获得自由,亟不可待的向高空中飞去,似乎是在害怕再次被抓一般。

那个人,真要杀人,何必如此麻烦?

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杀人更狠的事情,可是,就算是真的这样,慢性的毒药也是试不出来的。反而,真的是多此一举。

天黑了,所有的东西都别收了起来,除了那两间静悄悄的屋子,此时客栈里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客栈的大厅里变得热闹,苏映雪站在门口竖着耳朵仔细的听。

“我还没有传递消息出去。”江月说道。

哦,是哦。这一天,他们都在一起呢,是没有单独行动的时间。

如今她不想让单纯的彩云知道这些事情,害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毕竟这种时候还是越真实越好。

而江月则是又自己其他的考量。如今苏映雪已经决定答应让那个男人一路同行,那就说明眼下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如果自己贸然唤来了其他的人,一旦引起这个人的怀疑,她害怕,他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敲门声响起,彩云端着药汁进来了。

只见屋子里开着一扇窗户,能够清晰的看到窗外的景色,而床上的人依旧躺着,没有悲伤难过更没有愤怒等等情绪。

姑娘又陷入自我的旋涡了。

彩云叹口气。

这样的事情,除了苏映雪自己,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帮得到她自己。

“公子,吃药了。”彩云唤道。

苏映雪这才看向彩云,由着她扶着自己坐了起来小心的靠在后背的引枕上,接过彩云递过来的药,一点一点的吃起来。

这样子,就好像一个几岁的孩童一样听从妈妈的话。

可正是这样顺从的反应,才使得彩云更加害怕。

有的人伤心难过痛哭一场之后便没有什么了,但是,在伤心难过之后,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发泄自己情绪的人,才是最最痛苦的。

苏映雪此时便是在痛苦中煎熬。

第326章 我也病了

只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说什么。苏映雪什么都懂得的,而越是打扰她,事情就会慢慢变得糟糕。

苏映雪吃了药便真的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夜,依旧是如同昨晚一般。只是,一夜静悄悄,再无人来打扰。

又是一个大晴天,苏映雪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早早的便坐了起来。她如今身子已经有些力气的。

彩云还没有过来,屋子里只有江月。

苏映雪下床来,径自去倒了杯水喝。这些事情江月才不会去做,她当然也不会勉强,何况,她能够自力更生的。

“可以了。”苏映雪说道。

江月知道她说的是昨天的那件事,便点头答应。

“要怎么做?”她问道。

苏映雪俯身,在江月的身边耳语了一番,这才站起身子。

“去吧。”她说道。

江月捏了捏耳朵,其实苏映雪说的也没什么可稀罕的,这样如同小女生说悄悄话的情况她也还是第一次呢。她揉了揉自己的手,不再多想,站起身便向外向三楼走去。

这对于江月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认清楚对方的底,也很有必要。

江离的门外依旧站着两个高大的大汉,两个人见又来一个人便有些皱眉。今天还是他们两个人守门,来的这个人虽然换了人但还是楼下那个小公子的仆人。

真是,两个仆人该不会都是来找大夫的吧。

刚要上前阻拦,却见江月已经停了下来,对着屋门抱拳说道:“江公子,我家公子有请公子尊驾。”

或许是因为昨日看到江离的表现,两个人并未多加阻拦,而是同样看向了江离的屋门。

屋门打开,江离一身锦袍随意的系着,头发未梳理而是散在身后。

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请转告,在下梳洗过后再去拜访。”

江月店头,离开回去复命。

还真是装的很像呢。

可是,若真的是在意,又怎么会睡到这个时候?装作很焦急的出来,连梳洗打扮都不管了,却只是多此一举。

“要这么说,那还真是”苏映雪笑过之后又有些难过。

如今她是真的没有人庇护的,不然,几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彩云得了苏映雪的吩咐让店伙计备了些简单的清粥小菜,苏映雪坐在跟前静悄悄的等候着,就如同自己依旧是坐在苏家的餐厅,在等着爹娘同来吃饭而已。

门开了,高大的身影映在桌子上,“雪儿。”关上门,江离喊道。

雪儿。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嘴里喊出来了。

苏映雪转身,便看到重新收拾过的江离,跟江月说的那副形象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见苏映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细细打量,江离又向前走了几步,凑到了苏映雪的跟前。

“怎么?一个晚上不见,便这样看着我?”他说道。

苏映雪面红耳赤低下头。心中却忍不住要开骂。但是又有窃喜。

这是笃定了自己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吗?竟然说的如此露骨的亲切。这样的话应该是最亲近的人才能说的,就连以往秦子卿同自己开玩笑也不曾用过这样暧昧的口气。

当然,自己也是听过这样的话的。

那个如同消失了的不见的男人。

苏映雪红着脸说道:“昨天是我不对,不该仅仅因为相貌就对你起了疑心,今日这早餐算是我的道歉。”

说罢对着江离略一施礼算是道歉。江离忙上前去搀扶,手握着苏映雪的手臂,没有放开。

“这又是何必。咱们两个用不着这么见外的。”然后抓起了苏映雪手,就如同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拉着苏映雪坐了下来。并温柔的为苏映雪拿了碗筷盛了汤。

“你安排的这饭菜可真是好。”他称赞道,“我最爱的就是这些清淡的小菜,早上吃了,人就会清清爽爽一整天。”

苏映雪红脸低头。

“公子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江离说道。但是眼睛却是盯着苏映雪的,满目含情脉脉。

不见江离动筷子吃东西,红着脸的苏映雪偷偷抬起头,便看到这样的眼神。

那含情脉脉的样子,真的是能够让人在一眼之内便陷入温柔的旋涡之中。

苏映雪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回过神。差点就上了当了。

不过,还好。

这样的态度让她更加确信了对方对于自己的判断。不过是个小姑娘,用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就想把姑娘骗到手里。

这样看来,当初董婉送给自己的那些书似乎在此刻排上了用场。

苏映雪被那双眼睛深深的吸引,眼睛定定的看着,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的主人英俊而不失儒雅的脸,在她的眼中慢慢的放大放大。

苏映雪只觉得恶心。

她拿着手帕不自觉的掩面,坐着的身子向后仰去。

可是,那张脸却依旧在放大。

苏映雪的脸通红,心跳如鼓,呼吸急促,眼睛眨啊眨的如同星星一般闪躲。

看来要被揩油了。苏映雪急的脸红。

就在苏映雪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掉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臂稳稳的从后面托住了她的身子,面前的那张脸露出温柔而暧昧的笑容。

“小心。”他说道。

小心你个鬼啊!

“我看你今日的气色好多了。看来,我给你开的药,你是认真听话的吃了的。”他说道。一只手拉着苏映雪的手,另一只手臂仍旧拖着苏映雪的腰肢,既不将她拉起来,也没有放下。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好像苏映雪躺在他的怀里一般。

小人!

“是,公子医术了得,不过一剂药,我便好了。”苏映雪说道。

“你得的是心病。”他说道,然后眼中的温柔更甚,“但是昨晚,我也病了。”

病了?鬼话连篇。一定又是欺诳小姑娘的把戏。

“你病了?哪里病了?可还好?”苏映雪脸上的娇羞散去,另一只手已经在江离的身上乱摸一通,焦急的问道。

江离松开握着苏映雪的手,将她那只到处乱串的手按住,然后,轻轻柔柔的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上。

苏映雪能感觉到那心脏在自己手下的跳动。更加红了脸。

“是啊,我病了,这里病了。”他将苏映雪的手按上去,并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抚摸着。“病了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吃不下也睡不好。”

他嘴角带笑,眼若桃花。“直到到了你这里,才好些。”

第327章 故事

呸!

混蛋!

苏映雪心里直骂。

虽然料到对方会使用一些手段,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当然,美男计用得好的话还是很不错的一条计策呢,只是对方为免过于心急。就如同江月所说的前晚的情况一样。

既然用计好歹心诚一些,慢慢来,一点一点才是最好的,居然只隔了一天便使出这样的手段。

可真是够急的。

只是对方肯用那么长的时间来算计她们家,如今突然这么着急,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

好。既然对方着急,那她就慢慢来。

“公子。”苏映雪含羞垂下头,将手抽回,但是却无法从江离的怀里起来。

她使不上力气。

江离依旧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温言细语开始说道:“你知道这几个月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吗?”

嗯?这应该是实话。只不过找是真的,辛苦嘛,那就不一定了吧。

苏映雪凝眉看过去,一看那含情脉脉的眼睛便又垂下了头。

“公子找我做什么?”她问道。

是,为什么找她?究竟是为什么?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你不知道吗?”

她倒希望自己能够知道。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要什么。

苏映雪摇头。

江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轻轻摇头又睁开眼,看着苏映雪,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自那日第一次遇见你,我便喜欢上了你。”他深情款款。

轰的一声。苏映雪只觉得一道闷雷炸开在自己的脑中。

第一次遇见!

那一次!

“你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我时候的场景吗?”看着苏映雪面上的绯红,江离眼带笑意问道。

那一日的场景。

当然记得,又怎么可能忘记。

可是,她记得的不是这些事情。

苏映雪只觉得心中滴血。

那一日她们从外祖母家回来,她百般缠着父母想要登山去玩。那是爹娘第一次同意她如此作为。

她还记得当时山上的枯草和光秃秃的树枝,天高云阔风和熙,那种自由的味道是多么惬意。她原本是要等上山顶的,可是,就是因为遇到这个人,才未能达到。

他,破坏了她登山的计划,如今,提起此事,难道

苏映雪身子忍不住发抖。纵然极力克制也忍不住,便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将头垂的更低,不敢抬头去看,却又因为这份亲近而倍加恶心。

她微微点头。将头埋得更低。

果然她还记得。江离的笑意更甚。只是他此时脑中响起的跟苏映雪想起的根本不是同样的画面。

当初那份亲近他记得她却并未留心。

“那一日你开口让我留心,后来又从上面滑落下来。”说道这里,他嘴角的笑意更浓,好似当日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般。

“我从来没有想到一见钟情会这样出现在我的身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让我感到害怕,我忍不住想要对你发脾气,甚至还威胁了你,但是你却是只有在最初的时候有些惊慌,安定下来之后便平静的面对所有的一切。这让我对你更加倾慕。”

“你走之后,我便派人去查了你的来历。”说到这里叹口气。

“知道你是苏家的千金,我痛不欲生。”

“我不过是一个江湖流浪之人,而你,却是生在富贵之家。我们两个是注定没有缘分的。”

“我在你们府外附近守了很多天,期待能够见你一面,可是正如我们打听来的,你是从来都不会出门的,直到上元节那天。”

他的语调有些悲伤。

“那位秦家的公子和你站在一起,你们就好像是金童玉女一般耀眼。”

江离似乎不胜悲伤,将苏映雪扶好坐好,自己则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边,背对着苏映雪。

“我等了那么久,就是期待你会在上元节的时候出来,期待能够见到你,期待我们的再一次相见,纵然是没有希望,我也想极尽全力的博出一份希望来。可是,那天见到你们我便连夜离开了。”

他的语调悲伤情难自已,就如同一个真正的伤情人一般慢慢舔舐自己的情伤。

“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知道我们第二次的相遇,”他转过身,悲伤散去一些,脸上更多的是怀念珍惜如同珍藏的宝贝拿出来给人看一般。

“或者说,你第二次见到我。”

“你的悲与喜,徘徊与坚定,就那样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你同我讲心里话,就如同我们是知心好友一般向我吐露你的困惑你的难过。纵然你的悲伤令我悲伤,但是我的内心却是在狂喜着。”

苏映雪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讲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要伙同他人来害她,如果是假的,他的情绪表露未免太真切。

此时她已经分辨不出真假。

但是她的内心却是惊涛骇浪般翻腾。

一次,两次。

为什么?

如果没有那一次她要求登山就不会遇到他,那第二次的遇见他们便只会是路人。

可是,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她当时在山上的确是多此一举,可是,她那样做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这一切难道就是她的果报吗?

苏映雪低着头,眼中有泪光闪闪,她觉得委屈又难过。

就算是她的果报,可是为什么?她没有错啊。

苏映雪顿时悲愤,心口在急剧的起伏。

虽然没有看到苏映雪低着的头脸上的表情,但是江离却看到了一滴泪落下来打湿在地上,看到她起伏的胸口。

他忍不住疾步过去屈身在苏映雪的跟前,握住了她的双手。

“雪儿你不知道,当时我见到你是多么的欢喜多么的激动。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啊,在那个远离你的家乡的地方我们相遇,让天涯漂泊的我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遇到你,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欣喜?”

苏映雪垂头不语。

她的手依旧被江离紧紧的握着。

但是片刻之后却又松开了手,神情又黯然。

“可惜,你的身边已经有了人了,不是那个秦公子,而是那位更加优秀的人。”

“你是如此之好,当然值得更好的人拥有。”

“我又算什么?”他自嘲道。

他知道唐俊的身份,不然不会这么说。他显然也知道她和唐俊的关系,可是即使这样他还要用这样的方法?

苏映雪脑中混乱。

第328章 上钩

“我只能再次离开。只是这一次没有在你的地方等你,因为,我可能再也没有希望了。”

是啊,对于一个真正陷入爱情的人来说,有什么比自己爱的人身边站着的人让自己自惭形秽更让人难受的事情呢。没有希望的爱情,还要强行要求自己祝福对方幸福,这真的是太让人难以承受了。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凄惨的故事。苏映雪想到,跟董婉送她的那些书来比,似乎更加精彩又更加悲伤。

“一个月前,我忽然间看到了官府通缉你的告示。”他再次转过身来。“我担心我害怕,连夜赶到了扬州,想要找到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端你和那个人在一起,他竟然没有对你施以援手。我担心你会出事,很害怕很害怕。”

“我找了扬州,也去了凤城,但是始终没有能够找到你的踪迹。然后我便想到了霸州。”

“在霸州,没有人知道苏映雪,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永川客栈的东家是谁。我终于找到了你,却还是晚了一步。”

“于是我连夜追赶,一直追到了这个地方。”

他深情款款,蹲下身来,“老天保佑,我终于找到你了。”

老天真是瞎了眼。

苏映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雪儿,雪儿。”他轻轻呢喃,头枕在苏映雪的腿上,“我知道你的遭遇知道你的难过,但是,现在,我却终于有机会表露自己的心意了。”

“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苏映雪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故事里的女子此时应该很感动才对。身逢大难,却有如此倾慕之人前来相救扶持,在最没有依靠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来保护自己。

女子是该欣喜的,如果写的再过一点,就该以身相许了。

他就是盼着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可是,他怎么可以忘了,她的父母接连丧命,在她最悲痛的时候,他却只是欣喜自己有机会。苏映雪心中冷笑,愁眉不展看向江离。

“公子”

“不要叫我公子,叫我阿离吧。”

“”

为免过于热络过于急切了。是笃定自己已经感动了吧。

“公子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了,但是,公子,我不能接受。”

江离突然就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映雪,眼中悲伤难过起起伏伏。他想要问为什么?但是旋即又明白过来,他痛苦的站起身子,手扶着额头,沉重难以支撑依靠在墙上。

“是啊,我怎么忘记了。就算他们两个不在,我依然不够优秀,你心中装着的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就算没有那个人,你也是看不上我这个江湖之人的。”

“是我唐突了。”

他的手下滑捂住了眼睛。

可真是苏映雪忍不住要为他称赞了。他这样的表现,怎么能够让一个小女子再对他拒绝。

而她必须拒绝。

而且还要留有希望的拒绝。

鱼儿好容易上钩,怎么能够轻易放过。

“公子你误会了。”苏映雪急急的开口,站起身走到了江离的身前,伸手想要扶住他的胳膊,却又在一步之遥停下,最终垂下手。

“公子,”她说道,“如今我身负血海深仇,蒙公子厚爱,怎会心生看不起公子之意。”

她忧伤的别过头去,“是啊,就如同公子所说,我身逢如此大难,那些曾经在我身边对我深情款款剖白心意的人却一个个的背离了我,而只有公子你才是真心对我的。”

江离抬起头,充满希望的看向苏映雪。

“那你为什么”

苏映雪摇头苦笑,“之前我心已死,只愿苟活,无论今后怎么活下去,路怎么走我都已经浑不在意了。”

“是公子你,你给了我一条我最想走的路,帮我清除了阻碍。”

“我?”江离指着自己,不明白。

“是啊。”苏映雪点头,“是公子你说要帮我,帮我们苏家申冤报仇。”

原来如此。江离了然又有些懊悔。

“况且,如今我又身在重孝之中,怎能如此。”苏映雪低下头,转过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外面日已高升,路上偶尔有几个行人经过。

江离脸上有些轻松之意。原来是这样。

并不是对自己没有意思,而是因为身处重孝又身负血海深仇。

“我可以等。”他说道。

“以前我没有希望,如今有了希望,纵然再等上三年或者更久,我也会一直等下去的。”

嗯。还真是个好故事。故事更加感人了呢。苏映雪想到。

泪眼婆娑,苏映雪回过头看向江离。

“公子”她哽咽。

江离见状,忙上前一步抱住了苏映雪。“雪儿”他亦是轻轻唤道。

“只要你给我希望,只要你首肯,我就一定会等下去的。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苏映雪在江离的肩膀上轻声啜泣,心中却恶心涌涌。

就这样吧。

不过是被抱了一下,跟她的血海深仇比起来,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拥抱之后,江离的状态便轻松下来。

“公子”

“不要叫我公子,这样显得咱们多见外。”

苏映雪再次被恶心到。才多久可就变成了咱们。

“你若是实在不愿喊阿离,直接喊我的名字也好。”

喊名字。

“江江离。”苏映雪喊道。

明显感觉到抱着的人很开心。

“嗯。什么事?”江离答应道。

苏映雪轻轻推开江离,“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吧。”她说道,目光看向母亲的骨灰盒。

母亲,看到了吗?这个人,就是那个害了我们家的人之一,女儿一定会一步一步的将所有的人都给揪出来,一定!

江离顺着苏映雪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那个骨灰盒。

“我如今还在重孝之中,行为举止不可过于轻浮,不然怎对得起爹娘。”她说道。

江离有些犹疑,但还是在片刻之后松开了手。

“好。”他说道。“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但是眼中仍然现出开心。

“无论如何,我终于可以同你一起前行了。”他接着说道。

第329章 遣离

苏映雪看向母亲的骨灰盒,低头,“我相信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苏映雪这么说,江离更加高兴,上前一步就要再次去抱苏映雪。

苏映雪忙退后一步,嗔道:“江离!”

江离这才知道自己失态,没有因为苏映雪的拒绝而懊丧,反而因为苏映雪改口称呼他的名字而感到高兴。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粥饭:“饭菜都凉了,我让人去热一下。”

苏映雪点头,江离这才转身开了门唤人进来。

苏映雪面朝窗外,轻轻拍着心口吐口气,想要将心里的那股恶心都给吐出来。

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苏映雪江离重新坐下来。

因为方才的一番话,江离倒是觉得二人更加亲近,盛汤夹菜的很是热络,但是因为苏映雪之后要求的那个条件,倒也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来。这让苏映雪总算是能吃得下去饭了。

吃罢饭,二人坐着喝茶。

江离坐在苏映雪的对面依旧是含情脉脉,只是无论如何苏映雪再也进入不到那种状态里去。

虽然说乍看时江离和刘灵均实在是像,但是二人还是有区别的。江离的五官更加硬朗一些,骨骼也更加分明,尤其是颧骨那里明显要比常人高出一些,他的眉毛如同一把利剑横扫过去,眼角微微上翘,带着天然的桀骜不驯。

纵然此时含情脉脉,但是更让人觉得像是饿狼在审视自己的猎物一般。

苏映雪只低头装作害羞,脑中却飞快的想着接下来要怎样应对该怎么走。

“你,你真的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她突然问道。

这句话问的着实不好。

屋子里面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问对方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是想要对方做些什么?

江离望着苏映雪的眼中充满期待和向往。

“真的就要跟着我一起,我去哪儿你去哪儿?”苏映雪继续问道。

哦原来是问这个啊。

江离有些失望,但还是回答道:“没错。我这次本来就是为你而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没有别的事。”

苏映雪心里忍不住再次骂了声。

“你可有什么打算?”江离问道。

之前苏映雪说没有打算,只想一路走下去找个地方落脚安定下来度过余生。但是她说因为自己的出现和帮助,她才有了力量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只是不知如今她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苏映雪原本是想着将人引诱出来便处理掉,然后去凤城将苏家的花店重新开起来。她带出来的那些花都是最新培育出来的上等的好货,拿出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会遭到哄抢,而且绝对价值不菲。

这个当然是为了解眼下之急。

她其实不算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只不过在父亲身边久了,对于事情便总会有自己的一番理解,可是对于处理那些琐碎的事情她还是不在行的。

有左大先生他们在,她便可安心在后精心培育花种了。

这一路走来,虽然别人看到的都是她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坐在那里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但是,她所经过的每一处地方,她都是认真的查看过的。如今,她的另一个行囊当中已经取了不少的植物样品了。

但是眼下,她却决不能去凤城。

永川客栈如今已经暴露了,对方知道永川客栈是自己名下的产业,那么到了凤城之后看到同样的名字,肯定会调查一番。当时自己做的粗陋,根本经不起查证。而且,或许如今已经被对方盯紧了。

盯紧了没关系,她完全可比表示自己已经将它卖了,给了左先生他们。但是若是再去,再跟他们联系就不妥当了。

凤城不能去,但是培育新样品的花苗却是不可等待的事情,这件事只能通过传信的方式通知雨晴她们。

而既然说要帮父亲申冤,那必然是首先要到宜阳去。

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到父亲的尸身。

“我知道如今晋王谋反,天下即将大乱,但是我爹就是在晋王的封地上出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带我去宜阳。”

“宜阳啊——”江离有些为难。

也不怪他为难,如今这样的形势,能够进入到晋王的地界本身就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宜阳还是晋王王府所在之地,戒备自然更加森严。

想要进去,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江离手搓着下巴,微皱着眉头,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想着方法。苏映雪则手握成拳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眼中则满是期待之色。

“那好,我想办法去安排。”江离说道,又看向苏映雪,沉声道:“不过这件事却没有万分的把握。你确定一定要去?”

苏映雪点头。

“既然事情发生在宜阳,自然要去宜阳那里寻找线索。”然后她看了眼骨灰盒,“何况,我爹娘是一定要葬在一起的。”

她只说要葬在一起并没有说葬在哪里。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江离站起身向苏映雪这边走来,只是扶了扶她的头发。如今苏映雪依旧是男装打扮,头发齐束在发顶,垂下的头发却丝丝缕缕柔顺的如同三月的垂柳,摸起来非常舒服,江离不忍放手。

就在苏映雪想要闪躲的时候,他收回手,在苏映雪的肩头轻轻拍了下:“你大病初愈,还是多歇息,照顾好自己,有了信儿我会立马来通知你的。”

竟然要他亲自去?

苏映雪点头答应,一面又交代行事要小心,如若不行不要勉强等等话,江离很是受用一般,在苏映雪的注视下离开了。

楼上传来嘈杂的声音,显然是在收拾东西,不过片刻,江离便带着他的四个手下从楼上下来,见苏映雪仍旧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脸上一片温柔之色。他大步走过来,将苏映雪再次揽到怀里,然后便立刻松开,没有给苏映雪训斥他的机会。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在这里等我。”又伸手指着他身后的一个人道,“我让流风留下来保护你。”

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嘛。

“我这里不需要。”虽然明知道拒绝不了,但是苏映雪仍旧说道,“如今外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乱起来,多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也更加放心。”

江离的嘴角笑意深深,她揉了揉苏映雪的头发。“不用,放心。这天下间能比得过我的还没有几个人。我知道你手下那个小护卫有几分本事,但是,不能跟流风相比。有他在,我也放心。”

23

第330章 隔墙有耳

就知道会是这样。

苏映雪怯生生的看向流风,又看向江离。

“他会听我的话吗?”她怯怯的问道,“我脾气不大好,我怕他打我。”

江离忍不住哈哈大笑。

没想到苏映雪竟说出如此孩子气一般的话。

他拍了拍苏映雪的肩膀,回头看向流风。

流风正为着苏映雪的这句话有些恼怒。他从公子口中知道苏映雪是千金小姐的事情,但是这么折辱他却是太过分了。作为保护公子的人,他怎么可能打她?

见公子看过来,流风垂下头不语。

“你放心好了,他不会的。苏公子但凡有任何吩咐,一定要听她的,不许违逆。”江离说道。前面的话是说给苏映雪的,后面则是说给估计也就是说说。

说说也就说说,但是说还是可以用的。

苏映雪露出笑脸。

“那好,你万事小心。”她交代道。

江离再次抬手,手掠过苏映雪的脸庞,摸了摸她的头发,垂下手转身离开。

苏映雪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他们下了楼,接过店伙计牵过来的马,上了马,江离转身朝内看了眼,苏映雪此时已经往楼下走,此时站立的地方正好能够看到。他向苏映雪做了个摆手的手势,然后催马离开。

马蹄嘚嘚,几人几骑如同风一般在街上飞过。

终于走了。

苏映雪直起身子,转身要上楼,却装在了一个黑木桩子身上。

哎哟一声,苏映雪扶着额头恶狠狠的看了眼流风。

哼,这个家伙。

“你是怎么做下人的,一点眼色都没有吗?”苏映雪气冲冲的发火。

流风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忙又掩下,再抬头时满脸都是郁闷不已。

这个脾气还真不是个好的。

公子交代要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谁能想到她忽然间就转身了。就在他看到她动作的时候已经往后退去,奈何是在楼梯上,想要后退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她的速度又那么快。

不碰上才怪。

流风没有说话,低头任由苏映雪训斥。

大局为重。

苏映雪站在楼梯上仰着脖子抬着头看着这个如同一根钢柱一般的人,气愤难平。

“你去把江峰给我找来!”骂了一通不见反应,她气呼呼的摆手吩咐道。

“我奉公子之命保护公子,不能离开公子半步。”

苏映雪瞪眼。

“嗬,”她好笑道,“方才你们家公子还说让你听我的吩咐呢。这可是当着我跟你的面亲口吩咐的。怎么?你家公子刚离开你就要忤逆他的吩咐是吗?”

苏映雪叉着腰仰着头鼓着腮瞪着眼,这副模样可真是跟方才的形象一点都不像呢。

如果公子方才是真的对苏映雪动了心,那此时见到苏映雪这种情态,不知会不会恨自己瞎了眼。

流风很是无语。

但是江离离开的时候是真的这么吩咐过的。

去就去。反正就她们三个,想都别想逃离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流风应声是。然后侧身让苏映雪先上了楼,这才去让楼下的店伙计去找江峰过来。

苏映雪的身边就那两个人,谁是江峰不重要,找到她们其中一个,自然就会将话给传到。

将话传给店伙计,流风就离开,上楼站定在苏映雪的门外,如同一根木桩一般。

江月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往日里站的地方此时被人给占用了、

方才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她其实都从缝隙里看到了,但是,他不知道。

“喂,你谁啊!”江月站定在流风跟前,“这是我的位置,识相的立马滚开。”

流风再次无语。

这对主仆,脾气可都够差的。

但若说脾气差,其实,还真的比不上自家的公子。

这主仆俩个脾气差是露在外面的差,而他们公子的脾气差,则是从内流露而出,见之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么一想,流风心里的气便好了很多。

他没有辩驳,而是想门右侧走去。反正都是守着,只要在跟前,怎么着都成。

见他乖乖的让开,江月面上的表情好一些,然后重复她的第一个问题。

“你是谁?”

流风就如同眼前没有这个人一般,只说道:“问你们公子就知道了。”说完再次如同桩子一般站定。

江月看了他片刻,似乎是在确定他是否真的没有害一般,这才推开门进去了。

门打开又重重的关上。

流风依旧那样站着,只有耳朵动了动。

外面的热闹苏映雪在屋子里早就听到了。

“公子,外面那个小混蛋是谁?”江月一进来就气冲冲的问苏映雪。

“哦,他啊——”

“我托江公子去做些事情,那个流风是他留下来伺候咱们的。”苏映雪的声音响起。

流风在外面觉得耳朵只抽。

什么叫做他是公子留下来伺候她们的?这也太扯了吧。

江离吩咐的是什么她不是知道吗?怎么到了她的嘴里,哦,不,此刻到了她的嘴里,就变了个意思了?

但是,大局为重。

流风再次选择的忍下去。

而此时屋子里则是另一番场景。

苏映雪坐在桌子前,手上正握着笔,飞速的写着什么,江月则走到她跟前看向纸上写的东西。

江离说,江月的功夫没有流风厉害,那么作为什么都不懂的苏映雪,只能选择这样一个方式同江月交流。

而江月方才在门外那几句话,也不是为了门外的那个位置,更多的是为了激怒对方以试探对方的底细。

当时流风的确是怒了,不过很快就掩下了。就那瞬息之间,江月则捕捉到了对方的气息。

而她也的确明白了为什么江离会将这个人留下。

对于护卫这个行当来说,一般人都认为功夫最高才是最好的。但实际上,有的时候脑子比功夫更重要。

虽然那暴怒的一刻有气息涌出,但也只是瞬间,在江月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到那气息之间蕴藏的东西的时候,便急剧的收回。

流风不是一般的护卫。

所以,江月才会在一进门的时候就示意苏映雪不要说话,又给她指了指书桌那里。

隔墙有耳,万事需谨慎。

“那既然有他伺候了,我跟罗忠今晚是不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了?”江月继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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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你要打我吗

流风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合着在她们主仆眼里,他还真的就是个伺候她们的人啊,要是看这样子,自己还得不眠不休了。

“可以啊。”苏映雪爽快的答应。

流风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垂下头用力的揉着额头,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作为江公子手下的第一护卫,他什么时候被人看的这么低?

屋子里,彩云已经将苏映雪写的东西全部看完,她将纸搓成一团,一个用力,纸在手中话未粉末。

彩云亦是提笔写字,苏映雪看了,连连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

“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江月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托江公子去帮我办点事,需要在这里等他。”然后她看了眼这简陋的屋子一眼,一脸的嫌弃,“这个地方睡着实在是不舒服。你和彩云帮我去附近的地方看看,给我添些好点的家俱被褥来。”然后揉着自己的肩头,“要不然这一天天的睡下去,非得让我难受死。”

还真是个千金大小姐,就这么点委屈都受不了。关键是,这根本就算不上是委屈啊。能遮风挡雨又有热水好茶的伺候着。

富贵人家的姑娘,可真是

“你们两个多看去几个地方,一定要选上好的东西。”苏映雪再次叮嘱,生怕买的东西不合心意。“不过,今天无论如何,先给我换个好些的被褥和枕头。”

江月应声是。

“公子,我怕买的不合您心意,要不您亲自跟我们去一趟?”江月问道。

苏映雪揉着肩膀叹口气:“我也想啊。可是,我这伤寒刚好些,实在是没有力气。你们两个去看吧。要不然等看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告诉我,我再去看。”

流风已经不想再听墙角了。女人家这些啰里啰嗦的事情可真是麻烦。

江月已经应了声是打开了房门,出来关上了门。

“喂,小子!”江月关上门看向流风。

流风皱眉。说谁是小子呢?有没有点礼貌?有没有点礼貌?

“你叫什么名字?”江月继续问道。

流风吸口气。

“流风。”

“留疯?留下来就疯了吗?”

流风忽的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住,连连的咳嗽,脸色通红。

气的。

“胡说什么?我是风流的流,风流的风。”

“风流的流,风流的风?”江月食指点着下巴道,“那不就是反过来的风流嘛。”然后认真的打量着流风,抿嘴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这个名字起的很好,很不错。”她说道,“你这个人跟风流果然是很不搭,倒像个呆子。叫你呆子吧,又太难听,听了会让人误会的,会让人觉得是在喊二师兄。不过,这么一倒过来念,既像了你的为人又很好听。”再次点头,“你们公子很不错,很会起名字。”

流风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他的名字什么时候可以这么解了?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那是因为他的轻功极好,如急流如疾风,她可倒好女人,简直会把人给这么疯的。

还有,呆子跟二师兄又是什么关系?呆子他知道是骂人的,二师兄呢?

“好了,我要去忙了,你好好的守着公子,千万不能有一点差池。”江月吩咐道,然后郑重的抬起胳膊拍了拍流风的肩膀,“保护我们公子,任务重啊。”语重心长。

流风此时的脸上很是精彩,江月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流风气的脸上只抽抽,一阵青一阵白。

这都是什么人啊!

这样看来,还是公子那里呆着舒服。纵然狠厉些,但是最起码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现在公子已经走远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流风,流风。”

流风还没有缓过劲来,就听见里面苏映雪大声的喊他。

他急忙收起情绪,站在门口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是猪吗?”苏映雪哐当一声打开了门,瞪着眼睛冲着流风嚷,“叫了你这么半天才说话!你们平时就是这么伺候你们公子的吗?有没有学过规矩啊!”

流风的脸色黑了又黑沉了又沉,他觉得这是自己一辈子里面被嫌弃的最多的一天了。

他在她们口中怎么就这么差劲了?

流风强忍着怒气,“公子有何吩咐?”

苏映雪瞪眼。“吩咐?你还知道有吩咐啊?”侧过身指着桌子上的水壶和杯子,“里面的茶水早就凉了,不知道让人来换上热的吗?”

这我怎么知道里面是凉还是热?就算是喝的没有了,也得你开口不是。再说,这件事根本就是店伙计的事儿,凭什么找他的麻烦?

流风烦躁透顶。

“我这就去吩咐人换。”他说道。

苏映雪抱着胳膊瞪着眼睛,“以后机灵着点,别呆头呆脑的。”转过身又嘀嘀咕咕,“怪不得江离把你留下呢,这么没眼色的带在身边,哪个不心烦?”说着已经坐到了凳子上,抬头一看流风仍旧低着头站在那里,更加怒道:“还不快去!”

流风闭着眼睛,鼻子里喘着粗气,心口一起一伏,抬起头瞪着眼看向苏映雪。

他已经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苏映雪看到他暴怒的眼睛,吓了一跳,抱住自己惊恐的看着他:“怎么,你还要打我吗?”

流风尴尬的想起江离临走时苏映雪说的那句话。

我脾气不好,我怕他打我。

当时江离并不在意。在他眼中,苏映雪只是个如同小兔子一般无害的人,就算真的是惹怒了她,她的牙齿也咬不上人。但现在他明白了,她当然不会用牙齿咬人,但是她会用她那千金小姐的坏脾气折磨死人。

人,当然是不能打的,但是威胁威胁肯定会被秋后告恶状。

不行,还是得讲讲道理。

流风将这口气强行咽下。

“公子,”他说道,“我们公子是什么样的身份想必您心中清楚的很,我们这些汉子们本就是大粗人一个,哪里懂的那些事情。公子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好,但若是想要我跟你的那些丫鬟们一样提前就能将你想到的所有事情办好,那便是强人所难了。”

“还有,我是被公子派来保护公子的,不是来伺候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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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一样

苏映雪看了眼流风然后说道:“没错啊,保护就是伺候啊。”

这怎么就一样了,怎么就一样了?

流风忍不住跳脚。

但是苏映雪已经不耐烦的摆手:“快去快去!跟你啰嗦了这么长时间,更渴了。”然后仍旧是警惕的看了眼流风,退到窗户边,确定他没有往里面来打自己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女人,真的是太难伺候了。

流风忍不住想到。

估计公子也没有想到。

本来“保护”一个人对他来说那是一件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这才多大一会儿,他就觉得心累的难以承受。

居然还说他啰嗦。

真是

流风也不拿茶壶,也懒得再走楼梯,一个翻身下来飞身到了一个店伙计的跟前。

“将你们最好的茶送上来!”他说道。

想到什么又说道:“送的勤一点。”然后一个垫脚,就已经飞到了二楼上。

店伙计看了看,这个人是三楼那个客官,其他人都已经退了房走了,但是他留下了。可是他留下了,怎么还到二楼的顾客房门口去了?

难道?认识?

店伙计并没有想太多。对于他而言,想不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没必要每一件都这么认真。

换了茶,也不知道苏映雪是真的如同她说的那样累了还是因为方才被流风那一瞪眼给吓着了,竟真的没有再说什么话,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觉去了。

流风松了一口气,此时觉得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没有没完没了的聒噪,没有无休无止的责怪,世上所有的一切似乎终于都安定下来了。

江月和彩云临出门的时候就唤上了车夫赶马,二人在楼下冲苏映雪的方向看了眼,见到了守在门口的流风,两个人点头算是打招呼,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离开了。

终于也走了。

所有的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流风将一把长条凳子搬过来,拦在了房门前,然后躺了上去。

晚上如果要熬夜的话,最好这会儿休息休息。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

正午时分很快到来,如今客栈里面就只剩下这么几个客人,最尊贵的便要属房间里的苏映雪了。

伙计走上来,还没有迈步到跟前,流风蹭的便坐了起来,吓了伙计一大跳。

“客官,请问中午打算用什么?”

这话是冲着流风问的,但是流风却看向房门。

房门紧闭,里面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还在熟睡当中。

“我们公子还在睡觉,等会儿想好了我通知你。”流风说道。

店伙计应声是便要离开。

“别走!”清亮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流风郁闷的看了眼依旧关着的房门。既然醒了,方才伙计问话的时候为什么不吱声?

“中午不用备饭了。”房门打开,苏映雪已经穿戴整齐,头发熟悉的很是干净明亮,“中午我们出去转转,就不再店里用饭了。”

苏映雪转过身,倒了杯水喝完,又倒了一杯,走到门口边倚靠在门上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这一天,不是问吃的喝的,就是说住的事情,现在睡好了觉又要问玩的地方。

流风垂下头,摸索着腰里的剑,听着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个问一个答,说的很是热闹。

只是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破地方,竟然还真的有几座名山,几处可以赏玩的地方。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个不停,最终苏映雪站起身子,拍了拍桌子。

“那好,那就去那里吧。”苏映雪说道。

“不过,如果带你去的话,一定要告诉你们掌柜的吧?”

苏映雪看了看眼周围的四周,每一个人都是以不同的速度向前移动着。

是的,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贫瘠的地方竟然真的有几处可玩的。

“你们客栈反正也没有什么人,索性你就跟给我们带路吧。”苏映雪看着客栈的小伙计说道。

流风没有抬头,对他而言,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舒适。要不然,这一路上若真的只是跟自己说话,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客栈的确没有那么多人,掌柜的便很爽快的同意了。

一行三人,走在并不算热闹的街道上。

这样偏僻的小镇上,能有什么稀罕玩意儿?不过是女儿家借口来玩。伙计已经换去了惯常穿着的伙计衣服,或许是因为能够跑出来玩还有钱赚,显得很是高兴,一直兴奋不停跟苏映雪讲东讲西,终于他们在一处店铺门前停了下来。

“公子,这家的麻食做的最是地道的,公子肯定会喜欢的。”伙计推荐道。

本来就是中午,又走了这么远,苏映雪早就饿了。此时也已经闻到了这家店铺里面的香味,香气袭人,让人更加饥肠辘辘。

“好,咱们进去吧。”苏映雪揉了揉独自大步走了进去。

看来这家做的东西的确是不错,此时屋子里已经密密麻麻坐了将近一屋子的人,只有零星一个空桌子。相比于街上,这里倒是显得一派热闹。

而且因为正忙碌,店里根本就没有专门负责招待的伙计。他忙引着苏映雪和流风进来,找了个空地方坐了下来。

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既如同他的家一般。

苏映雪这样想着,忽的听到一个朗朗的女声喊道。

“小常啊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原来客栈的店伙计姓常。

小常忙站起身看向走过来的一个身材微丰的妇人,对着妇人引荐苏映雪。“苏公子听说你麻食做的好,特意来吃的。”他说道。

妇人拿着雪白的毛巾擦了擦手,对着苏映雪点头笑。“好,公子请稍等片刻,麻食马上就来!”

苏映雪笑着点头说着不急。然后便见妇人再次埋头忙了起来。

苏映雪也不以为意,转过身喝了口小常倒好的茶水,然后便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这个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大的饭馆。

饭馆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它就像所有的苏映雪见过的饭店一样,装修的简明而快感。

但是,苏映雪依旧觉得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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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这种人

哪里古怪呢?

若说古怪其实也不算古怪,因为小小的镇上来了陌生人,大家多打量几番也是正常的。

此时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朝苏映雪看过来,无论是正吃着的放下筷子来看的还是正等着的,很多人都停下了谈话看了过来。

但是,这其中也有没有看过来的。

苏映雪一直不相信江离会真的只留下流风一个人来看着她。就连她让江月出去买东西也提醒过她应该会有人跟踪,想要报信儿的话一定要万分谨慎的。

这个时候倒是可以试一试

等着麻食的人还有很多,苏映雪揉着饥肠辘辘的独自有些着急,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端起杯子喝水,刚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不行不行!”她说道。

小常和流风忙看过来。什么不行不行?

苏映雪拿着杯子在桌子上磕,“这茶实在是太难喝了!”抬起头看向小常,“快,快!去你们客栈取最好的茶叶来。不然我非得渴死不行。”

小常连连点头应声是,飞也似的跑了。

千金小姐事儿真多。流风端起杯子喝了口,虽然是比客栈的差了点,但是也并不难喝啊。

只是他还没哟将一杯茶喝完,苏映雪就已经又向他说道:“不行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

流风不耐烦的皱眉。

“我快饿死了。等着吃饭的人太多了,我这会儿受不了了。刚才那个路口那边有卖几个卖小吃的铺子,你去给我买点。我要先垫垫肚子。”

见流风坐着没动,苏映雪拍桌子:“怎么又跟个木头一般,快去啊!想饿死我啊!”

流风抬起眼皮看了苏映雪一眼:“公子吩咐我保护你,寸步不离,等这么一会儿,饿不死。”说完便垂下了眼皮继续喝茶。

苏映雪恼怒,抄起杯子砸了过去。

杯子并没有砸到流风,因为,它被流风抬起的手稳稳的抓住,然后又被重新放到了苏映雪的跟前。

苏映雪瞪眼:“你什么态度?你们公子吩咐让你听我的,你就是这么听我的?”

流风已经是忍了再忍,但是纵然如此,此时他的眼中也满是恼怒之意。

“我首先听命于江公子,然后才是你。江公子命我寸步不离的保护你,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可以听你的吩咐,但是,若是让我把你单独一个人留下去做其他事,则万万不能!”

“你!”苏映雪拍着桌子怒气冲冲站了起来,伸着手指着流风,“你!”

“好,”正生气的苏映雪却忽然收回手,“你不去是吧?我自己去。”

说罢便向外走去,流风起身忙跟了上去。

追到了门口苏映雪却猝不及防的停了下来转过身,流风忙站住,因为追的急差一点就撞到了。

苏映雪却并没有发火,伸手指着一个地方,“看到了没有,就是那个地方!”

流风看了眼,路口那边的确有几个小贩。

苏映雪抱着胳膊说道:“我呢,也不让你为难。你自己说的,只要我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你可以听我的吩咐,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去给我买吃的。就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我真的发生什么事,以你的功夫绝对可以保护我的。”

看着流风神色变换扭曲,苏映雪斜视着打量他:“喂,别告诉我你做不到。”然后一脸的鄙视,“你家公子可是说你的功夫比江峰高出很多呢,她都能做到,你做不到吗?”

看着苏映雪满脸都是鄙夷的神情,流风就要崩溃了。他看了看那边摊贩的距离,的确不算太远,但也着实不近。

山野小镇,她能发生什么事?公子不过是为了“保护”她而已,再说

流风没有再说话,绕过苏映雪大踏步向路口那边的摊贩走去。

走了几步猛又回过头。

苏映雪正仰着头看着天,似乎在欣赏风景一般。

感觉到视线她看过去。嘟嘴,皱眉

流风飞也似的向路口冲过去。

绝不能给她机会让她唠叨!事儿太多!

见流风离去,苏映雪百无聊赖一般看看天瞅瞅地,左看看右瞅瞅,左边走两步右边走三步,然后突然,向路对面跑过去,然后一溜小跑向左边跑过去,因为这一段正好是弯路,到了路对面流风便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只是因为流风几次回头都是看到苏映雪左右走动,一时看得到一时看不到的,此时并没有怀疑。

脚步声哒哒的向左边一直跑着,苏映雪感觉到身后有疾劲的风袭来,忙侧过身子蹲下抱着膝盖。

一个灰色的正在疾奔的身影略有些尴尬的顿了下瞥了一眼苏映雪然后再次飞奔过去,而此时发现情况不对的流风也追了上来,手上还拎着装好的糕点。

他停在苏映雪跟前,“发生什么事了?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苏映雪一把接过糕点,指着方才灰色人影消失的地方:“你快追!一个灰衣服二十多岁的瘦矮子刚才要害我!”

流风有些吃惊,然后看向苏映雪指着的方向,却并没有抬脚。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啊!人跑了我饶不了你!”苏映雪喊道。

流风却依旧没有丝毫动作,只是转过头看向苏映雪:“公子。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对啊。刚才那个人想要害我,你还不赶快抓住他!”苏映雪说道。

“但是,我只负责你的安全。无论有多少人经过你的身边,无论他们究竟差多少会得手,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你放心,有我在,便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

苏映雪瞪眼看流风,但是流风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真的就如同一个木桩一般。

但是,这个木桩并不一般。

这么难对付,难怪江离会把他留下。

这种人,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会人的清楚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即使苏映雪那样惹怒他,使他暴躁难安,可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却依旧会迅速回归冷静。

是这种人,而且还是武功高强的人。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来想让对方狗咬狗是不可能的了。也不知道江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希望,江离的手下只有一个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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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恶狗

苏映雪愤怒的站起身瞪着眼睛伸出食指指着流风,最终愤怒的一甩袖子,“哼!”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流风没有说话跟上去。

二人到了面馆的时候,客栈伙计小常已经回来了,正一脸着急的在屋子里寻人呢,一看他们两个回来忙又堆起笑:“公子,你们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苏映雪没好气道:“刚才被一条恶狗追。”她恨恨的看了眼流风。

“恶狗?这里怎么会有恶狗?”小常表示不解,但是苏映雪已经不理会伸手解开了包着糕点的纸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而流风更是垂首恭立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兴趣解释一番。小常便识相的话头撂在了一边。

正此时,听到店老板说麻食好了,便忙起身去端过来,将话揭过不说。

不过,从苏映雪他们回来之后,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沉默,更多的是尴尬。之前小伙计同苏映雪之间无论说什么两个人都能够将话题继续下去,但是现在却是如同石落大海一般连一丁点响都没有。

不对劲,看样子两个人更像是生气了,店伙计便只好再次闭上了嘴巴。

三个人便这么安安静静的将一顿饭吃了。

一碗麻食,新鲜又好吃。似乎是因为吃饱了的缘故,苏映雪的脸上再次展露笑颜,满意的拍了拍肚子。

“不错不错,真是好吃。”她对着小常说道。

“可不是。”小常接过话道:“这家店啊在这里几十年了,从老板娘的上一辈传到现在,我们这里的人啊,那可都是吃着这一碗麻食长大的。而且不禁如此,附近方圆的人啊,也时常赶来吃呢。”

“原来是远近闻名的啊。”苏映雪道。

小常点点头,似乎很高兴苏映雪也如此喜欢,他看向流风,“公子,你觉得呢?”

流风只是转了转眼珠便收了回来。“对我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一样。”

小常张着嘴巴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就如同突然吃了个苍蝇一般。

流风并没有解释。但是他说的这句话是真的。他是如何练到如今这样的地步的,又是如何一步步的成为一个有影响的人物直到现在这样,其中吃了多少苦,那是一般人根本就想象不到的事情。

但是,这些事情他不会说。他才不像那个女人那般。

苏映雪亦是努努嘴。这人可真够扫兴的。

小常则从郁闷中回过神来,只是尴尬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问苏映雪:“公子,咱们现在去哪里?”

吃饱喝足,此时日光也正好,正是外出游玩的耗时间。但是一想到方才流风那些让人扫兴的话,便是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致来了。

苏映雪将没有吃完的点心重新装好,系上绳子,“今天被恶狗追,恶心到了,也累了,不想去了。改天再说吧。”

然后将银子放到了桌子上,站起身,“现在,回去。”

看来是真的有事情。小常笑着点头,然后接过苏映雪手中的点心,同店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便跟在苏映雪流风身后进了客栈。

伴着客栈二楼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客栈里再次陷入安静。流风依旧守在苏映雪的门口,听到里面的脚步声是冲向内饰而去的,便再次躺倒在长条凳上。

屋子的苏映雪却并没有睡去。

流风果然不是一个人。当然,流风最终也算是没有上当。

苏映雪知道流风之所以不去追那个人是因为他们是一伙儿的,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如此的镇定,可也真算是个老狐狸了。虽然他的年纪并不大。

如今她算是以身犯险已经被对方给限制了自由,只是不知道江月有没有将消息传递出去。

傍晚的时分,江月和彩云终于回来了,带回来一大车的东西。没有床,但是有几样简单的小家具,可以摆放在床头,有绸缎的新棉被,上好的玉枕,还有用来摆放玩耍的小玩意儿。看着人走进走出的搬东西,流风并没有更多的感受。

他此时的心情很好。苏映雪没有再聒噪他,他得以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此时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

“流风子。”突然一个女生喊了起来。

好不容易稳定下情绪的流风瞬时黑了脸。

他看过去,见是江月手里拿着一个丝绦摇着走了过来,满脸的兴奋之色。

“我没在,你有没有好好保护我们公子啊?”她走近来问道。

自己看不到吗?真是的。

“自己进去看。”他摆手,再次坐下。

“诶诶。”江月拦住他,“干嘛要看?谁身上有点伤就碰到个人就随便说随便打听随便问的?再说了,就算是没有伤到,那万一要是受惊呢?”

话音落,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送到了房间里,一个素色衣衫在那些人之后出现。

“当然受惊了。”苏映雪嘟嘴道,一面将下午的事情说了。只是将故意引诱的原因说成了感觉到背后不对劲才这样。

一听说苏映雪中午被别的人跟踪,彩云和江月吓坏了。

江月当然也猜到背后肯定还是有其他人在跟踪他们,但是她以为她已经把所有的人都给吸引走了,苏映雪这边也是相对安全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之人。

流风并没有过多解释,看向江月。“是你,你会怎么做?”他问道。

是啊,是她,她会怎么做?

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做什么都没有保护苏映雪重要,就算是对方想要牵制她们,她也不能离开半步给对方已可趁之机。

“你这么做,当然是最好的。”她说道,但是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着苏映雪道,“公子,方才送进去的东西怎么样?我们可是跑了很多路,挑了好长的时间呢。”

说着,便抬脚站进门内,准备要关门。

苏映雪看了一眼还杵着的流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进去,同江月一起把门关上了。

“欸——”一声女子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又是谁啊?

流风忍不住郁闷转过头看过去。

“怎么把门了?”看清楚来人,其后面的话也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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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怎么能够接受?

苏映雪在房间里听到彩云的声音,然后看向江月。

江月向她点了点头。

这一趟她们两个人外出,表面上是为苏映雪买这些东西,但实际上却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当然是将消息传递出去。虽然中途也的确是被人给跟踪了,但是好在有惊无险,最终还是完成了。

第二件事,便是把这一路上的事情告诉给了彩云。

如今敌人已经出现,又有江离那一出戏,苏映雪已经不需要表现的那种模样的,也不需要有人配合真情的演绎,那么这一切就不需要再继续瞒着彩云了。

虽然一开始说给彩云的时候她很难接受,但是也正是如此才解释的通她们两个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反常,再加上江月难得的耐心解释,基于一切都是苏映雪的决定,彩云便接受了。

眼下江离已经离开,她们三个对付一个监视她们的流风,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果然外面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是谁啊?”

“啊,是你啊!”

彩云抬起头看清了流风的面容后发出惊喜的声音,然后一脸娇羞兴奋的搭讪。

“你是江公子身边的护卫吧?”

“有没有人说过你好帅啊?”

“江月很厉害的,你跟江月比谁更厉害啊?”

“是你更厉害吧?”

唠唠叨叨但是又如同花痴一般的声音在没有答话的情况下继续下去。

苏映雪在里面忍不住笑了捏了捏自己的脸。

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她们三个一个比一个沉默的人,竟然会有如此的一天。

外间里流风很想静下来,但是偏偏身边的这个人从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下过说话,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根本就一句话也没有跟她搭讪,但是她却可以滔滔不绝的如此说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江月说你叫流风子”

“什么流风子!我叫流风!”流风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的说道。

彩云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然后笑着解释道:“哈哈,是哦是哦。好像这么一叫的确好像是在叫疯子一般。不过江月说了,以前的人对男子尊称的时候都是带子的,她其实没有恶意的,只不过是你这个名字连起来不那么好。”

什么没有恶意?

她就是故意的!

流风怒气冲冲的想起她第一次听到自己名字时候的场景,又是留下来就疯了又是风流反过来,这会儿倒好,又成了流风子了。

外面的吵吵嚷嚷依旧继续,苏映雪和江月却觉得心安无比。

此时的房间已经布置一新,二人走到窗前的罗汉榻上坐下来,坐在软软的垫子上,感觉更舒服。

苏映雪问道:“事情怎么样?”

没有人偷听讲话,能够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而不是写在纸上的感觉真好。

江月点头。“已经办好了。只是,眼下我们要做什么?真的不用想左大先生他们求救吗?”

苏映雪摇头:“眼下还不能。他们既然能够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出来,直到这个时候才露面,又怎能确定他们没有跟踪左大先生他们。万一因为咱们贸然跟他们联系,让他们顺着那边摸过来,反而坏事。”

“但是这样一来,万一真的有危险”只有她来保护她们,她根本就没办法保证苏映雪的安全。

“在对方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们是不会贸然下手的。”苏映雪沉默一刻,“只是不知道他们要的究竟是想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江月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是再简单不过的。”

苏映雪听此不解的看向江月。

再简单不过?

江月点头。

“以前我不知道,但是跟在公子身边久了,听到的便也多了。听闻你们府上之前并不是扬州甚至是整个江南的首富,而是几年前突然间一跃而起成为首富。而这个原因,也一直是街头巷口议论的热点。”

因为成为首富而备受人瞩目,尤其是对于有心人来说更是如此。

只是为什么之前没有,而现在有了。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之前或许有心无力,又或者是时机不对,但现在需要了,必须这么做了,就这么做了呗。要不然为什么偏偏是选中了你们家?”

是啊,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的家?

难道真的是因为苏家一跃成为扬州首富的那个方法吗?

苏映雪不敢想更不敢相信。

“又或许公子你之前已经猜到,但是却不敢相信?”江月问道。

苏映雪的手收回握紧。

江月摇头。

人如果自欺,那什么人也没办法拯救他。

苏映雪显然是什么都明白,但是,只是不敢面对。

对于苏家究竟是如何成为首富,花草行里究竟又有多少的利润可图,其实江月一直并不懂。对于她而言,花就是花,不是长得这样就是长得那样,值得那些人为苏家的新花品疯狂?但是这个世上就是有各种各样疯魔的人,这个大概就跟习武之人酷爱好兵器一样吧?她只能这么想。

但是,苏家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是何人弄出来的?她直到此时也不曾问过更不知道。她只是见到了苏映雪的丫鬟们带来的一些花草罢了。但是对方究竟是冲着这些花草来的,还是冲着做出这些花草的人来的?又或者只是冲着那个迅速致富的方法?又或者只是想要培育花草的方法?

疯魔人太多,实在不好说。

这里面的东西她不懂,但不代表苏映雪不懂。

即使猜不到最真切的,最起码也能猜个十之**吧。

是,真的是因为她吗?苏映雪再次想要避开这个问题,可是看到江月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避无可避。

她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

几年前当苏家第一次将她培育出来的花品拿出来卖的时候,得到高价哄抢的时候,他们几个人都是高兴的。就连苏映雪自己,也似乎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再也不是无用的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她的成就感就在那个时候升起,她的人生也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现在居然说这丝光亮可能是害了她们全家的根源。

叫她怎么能够接受?

怎么能够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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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流风暴怒

苏映雪害怕不已,惊惧不已,觉得如同万剑穿身一般难受。

江月此时已经看到苏映雪忽然之间苍白的脸色,更加确认了苏映雪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但是眼见她豆大的汗珠往下落,便也坐不住了。

“公子!”

她喊道。

但是苏映雪此时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公子!”她再次喊道,但是声音并不敢太大,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便上前摇了摇苏映雪的肩膀。

突然见到肢体接触让苏映雪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然后便看到了急切担忧的江月。

明白过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叹了口气。

“江月,无论对方究竟是为了聚财的方法还是为了那个人,这都跟我脱不了干系。”

这是当然的,要不然对方怎么会一直不肯对她痛下杀手。

“因为,我便是那个制花之人。”

江月微微惊愕。

原来如此。

这样就更说得通了。

“只是,对方知道这个事情吗?”江月问道。

“估计应该是知道的。”她说道,“不然,留下我做什么?”

杀了直接做生意的人,却只留下一个不问家族生意的女儿,若非是知道真实的情况,恐怕早就

只是这样的话,对方为免太过于谨慎了。

直接把苏映雪掳走不久好了吗?

“那就是他们对于掌握的消息还不敢肯定。”苏映雪说道。

“他们一定是在求证这件事情。而且,就算真的不是我,我一个弱女,也只能找人依托,他们总会有机会的。”

那江离此次来?

还有苏夫人的事情。看来对方是因为已经判断出来了,所以这才开始动手了。

没有了父母的保护,千金小姐过得当是多么凄苦。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一直深养在闺中的苏映雪已经不再是那个苏映雪了。

“可是,这样的话公子你岂不是有危险?”江月突然想起来说道。

苏映雪站起身,神色郑重却坚定:“如此正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虽然查询到了一部分的事情大概是跟太子太傅有关,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确认过。正如他们需要确认一般,我也需要确认一下。究竟是谁,又为什么?”

江月心里是不同意这些的。这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赌气一般。家仇大恨啊,直接杀了就是了,纠结这些为什么做什么?

“不!我必须要问一个为什么!这是我们苏家大难的根由,我必须要知道。”

好吧。你是主子都听你的。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江月并没哟揪住这个问题不放,继续将话题转回来。

“之前是没有确定,现在就开始通知左大先生他们把。既然江离肯努力想法让我们去宜阳,那么,便有极大的可能做到。让左大先生率先安排人进城。一来,找到家父尸身,二来勘察晋王的真实境况,三来,为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江月搓了搓胳膊。早说嘛。

今天忙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就是为了传递消息出去。本来是可以一起的,现在却要再来一次。

不知道那个小尾巴还会不会上当。

“是。”江月不想再多说了,既然苏映雪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妄自想要改变固执的人的想法,实在是太难了,反而不如好好想一想怎样面对即将出现的各种问题。

剩下的时间便交给苏映雪自己想吧。

江月起身告退。

苏映雪刚要点头,却听见外面一声雷吼。

江月忙打开了房门,再次被那高亢的声浪刺激的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滚!赶紧滚!”流风正跳脚的呵斥着,站在他跟前的彩云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瑟瑟发抖。

“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苏映雪走出来看着发抖的彩云忙护住她,然后看到了更加暴怒的流风。

“什么事?你问她!”然后怒气冲冲的绕过苏映雪和彩云,离开了,同苏映雪擦肩而过的时候苏映雪还能听到他鼻孔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眼看流风已经大步离开了客栈,苏映雪不由得外头看向彩云。

“究竟怎么回事?”

彩云收起瑟瑟发抖的,但是脸上却是通红,看着苏映雪和江月询问的眼神含糊道:“没什么,不过是犯了个花痴罢了。”

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花痴竟然让流风气到这种程度?

彩云不肯说,苏映雪和江月便也只好作罢。这件事,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而且,这结果还挺好。如果这几天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说又怕他听的,那就把彩云放出来。

咳咳,请,出来。

为了避免客栈的暗处依旧有人偷听,苏映雪和江月彩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如今若早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而更利于行事。

江月和彩云被苏映雪赶去休息。

“快去吧,今天晚上流风会留下来的。”苏映雪劝道。

为什么会留下来,她们都是知道的。

江月和彩云刚刚离去,流风便回来了。脚步声踏踏,似乎是在故意宣示着自己的归来,但是此刻并没有人来见他,更没有人有欢喜或者悲伤的情绪。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只有客栈后厨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切菜声。

好吧,这些人,脸皮是够厚的。

流风躺在了长条凳上,想起来方才彩云说的那些话。

“真的,你真的很英俊呢”彩云一张脸如同开了桃花一般的紧紧的看着流风,就如同他真的是天下无双一般。

怎么会有这样直白的人呢。

可是接下来却还有更加意想不到的。

“我好喜欢你啊——你有家室了吗?你觉得我怎么样?”说着竟然还真的贴近了自己,还拉起了他的手。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那手臂给甩脱了。

身为怎么能够谈论儿女私情呢?

更何况,他从未同女子有过如此接触!

当时,他烦躁的用力的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但是,此刻,他却抬起了那只手,认真的看了又看,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那个时候。

那双温暖的软软的细细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粗糙的大手。

女人的手,竟然是这样的,跟他的一点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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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我们听你的

忙碌了一天,但是这样安静的夜里,却依旧有人没有能够安睡。

虽然苏映雪强迫自己面对了这样的现实,但是这样的现实实在是让人太难以接受,纵然彩云贴心的将今天买来的东西都是按照苏映雪以前用惯了的风格,但是却依旧无法让苏映雪安下心来,反而更加怀念以前的时光,对于因为自己而发生的一切更加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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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安排

佟掌柜闻言点头道:“没错,我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付出一定的努力才能够得到回报的。而且你们要做的事情还必须要等植物长大才能观察结果。”

是的,每一个成功的作品后面都是数以千计的失败构成的,而更重要的是她们的工作量,必须要每天都要记录成千上万的样品成长的情况,不能有一丝遗漏,甚至包括多久发芽多久长大叶多久开花,中间都有什么样的病害,养殖的时候样注意的事情等等。

这是庞大而繁杂的工作。

而且若是所有的样品在这次记录里面没有成功,那么所有的档案资料便只能入库,等来年再重新开始。

失败的等待也是一种折磨。很少有人能够忍受下去,而且还是旷日持久的忍受。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的难处。”佟掌柜继续说道,“但是如果真的要做下去的话,便会更加的辛苦更加的劳累。别的事情你们不需要过多的操心,只要安心的尽快的将新的品种培育出来就好。”

“佟叔你是打算同那些人一样要想办法买下苏家的花草行铺子吗?”秀莲问道。

“有你们咱们不需要绕道而行。我会尽快的安排出一个人来,购进新的铺子,以那个人的名义,重新开启花草行龙头老大之路。”

“等到将来苏家昭雪,我们再将事情的真相公开。”

苏家的名头是不能用了,这样做事必须的也是仅有的路。

“这件事情我们必须做成,而且还要尽快,所以,请你们这两天内将已经培育出的新品按照其品相选最上好的来,一旦铺子购进,我们便要一鸣惊人。”

一鸣惊人,迅速蹿红,既能够按照苏映雪的意思尽快补齐后备需要的银钱,又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苏映雪那边的危险便会少了很多。

雨晴握拳站起身,“佟叔你放心就是,我们一定会做好的!”

文心秀莲亦是站起身点头附和。

而与此同时,霸州城内的左大先生也已经受到了苏映雪的信。

这件事让左大先生很是为难。如今他们的人就那么几个,左二先生和左三先生他们也都已经去做各自的事情了,若是想要在宜阳那个地方安插人手相助实在是难。拓展一个新的地方本来就不容易,又是在宜阳那个发生叛乱的地方,派去的人既要有勇有谋又要是可以信任的人。一直忙碌了好几天才将人选给定了下来,定好之后将需要注意的东西都交代好这才送他们上了路。

而这个时候,江离也已经回来了。

江离带着他随身的那几个随从们风尘仆仆的回来,看到客栈里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的苏映雪,很是开心的摸了摸她的头。

苏映雪落下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歇息,一面问道:“这一路上可还安全?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江离很开心。苏映雪没有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而是问他,这是一个件好事啊。

“你放心好了,有他们在,别人伤不了我半分的。托你的福,这一路上是真真正正的平平安安,连一个小喽啰占山王都没有。”

非常时期,匪贼按说应该更加猖獗才对。

而他,竟然连一个都没有遇到。

奇怪,但是,也更加说明问题。

“那事情办得怎么样?”苏映雪端起杯子斟了杯茶给江离递了过去。

入口清香,将一路的辛苦疲惫都扫了去。江离满意的放下杯子道:“还行,虽然有些挫折,但是还是给你办好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真的?”苏映雪高兴的站了起来,眼睛亮亮。

江离很是高兴。“当然是真的。”然后将站着的苏映雪拉了拉,拉到了自己身旁的圆凳上。

他本来是想要苏映雪坐在自己的腿上,但是看到苏映雪推拒的眼神以及放在那边架子上尊贵的奉起来的灵牌以及其后的骨灰盒,江离只好选择退让。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苏映雪房间的变化,环视一圈道:“客栈老板真是有心了,竟然重新给你布置了这么好的。”

苏映雪歪头灿然一笑:“怎么?嫉妒了?”

“哪有。”江离笑道:“只不过你这样的姑娘家还是住的舒适一些的好。”

苏映雪却并没有接这句话,只是站起来一面抬脚向外走一面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另一种舒适。”

彩云打开了房门,江离的笑容里面多了许多的探究,苏映雪已经迈出了门,他忙起身跟了上去。

并没有去其他的地方,还是去了之前江离住的那间房,房门被推开,江离在门边站着有些发愣。

房间里同样是布置一新,但是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兵器,最重要的是它真的非常适合男子居住。

刚刚确认了和对方之间的关系江离便离开了,本来以为回来之后苏映雪会对他的这种感觉减弱,反而对他更加的依赖。

如果说是因为苏映雪手上有银钱客栈老板觉得能够从苏映雪身上收回本钱才将苏映雪住的地方重新收拾一番,那么这一次见到了自己住的房间亦是同样被更换了,这样做的便只有苏映雪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江离拉着苏映雪的手深情脉脉的说道。

“哎呀不好玩。”苏映雪挣脱开他的手嘟起了嘴巴。“本来还想要让你大吃一惊的,没想到你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不好玩不好玩。”

江离从苏映雪的背后抱住她,头抵在苏映雪的肩膀上,“这件事当然不好玩,因为我要感谢你。谢谢你为我考虑的这一切,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这么真心的对待过我,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的喜好,他们的眼里就只有目标目标。我能做到他们高兴就像是对待小狗一样奖赏一句便是,做的不好,便是惩罚。”

他的声音里满是哽咽和委屈以及再次见到她时候的兴奋。

“如今,我的身边终于有这样一个人,能够敬我爱我,能够担心我的安危,不在乎事情是否能成,只在乎我这么一个人,我便是已经得到上天的青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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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骗

苏映雪低头看那双抱着自己的大手,一阵的恶心郁闷。

真是讨厌。躲得了那个没躲过这个。

苏映雪将江离的手掰开转过身从他怀里走出来,看着他含羞带怯的笑着。

“但是你还是帮我把事情办成了啊,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她说道。

江离满脸笑意伸出手想要揽住苏映雪,但是苏映雪却已经迈步进去将桌子上摆着的一把匕首拔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兵器。”又向外面努嘴,“你留下的那个呆子什么也不肯说,我便只好让人将所有能找到的兵器都给你找来了。”拿着匕首看来看去好似什么也看不明白,“就是不知道买的这些东西究竟好不好。有时候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的。只拿了钱去买,却不懂,很容易被人骗的。”

“这么说,你以前被人骗过?”江离走过来从苏映雪手中接过那把匕首,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今年之前我都没有一个人出过家门,谁有机会来骗我?不过至于后来嘛,”苏映雪食指点着腮想着,“应该还没有被骗吧?或者有人骗我我没感觉到?”然后又俏皮一笑:“你呢?你不会是来骗我的吧?”

苏映雪的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满是笑意,又一脸的俏皮。

但是这句问话还是让江离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却也只是一瞬。他放下了手里的匕首,伸手握住了苏映雪的肩膀。

“怎么会?我怎么舍得骗你再说,我为什么要骗你?”

苏映雪却一努嘴:“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你骗喽”

这?

什么跟什么嘛!

女孩子家的心思真是

江离一笑:“骗,当然要骗!我要把你骗到我的心里,让你永永远远的住进去,一辈子也别想出来!”

苏映雪忍不住一阵恶寒想吐。这条将计就计的方法可真是不太好用呢。要是在这么一直下去,说不定没有到宜阳自己就先被恶心死了。

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看样子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脾气才行。

苏映雪低头含羞一笑,向内里走过去,那里有更多的兵器,似乎是想要这里建一个兵器库一般。

“江峰一直都说我的身体太差了,让我跟她锻炼身体习武呢。”

江离点了点头道:“你的体质的确是有些弱的,锻炼一下身体也好。不过,我也可以教你。你跟她学,倒不如跟我学。要知道我的功夫可比她高多了。”

苏映雪扫了他一眼:“真不害臊。天天的把自己武功高挂在嘴上。江峰就从来不会这么说。”

“那是因为他不行。”江离说道。“他连我的手下都打不过。”

苏映雪无语摇头,但是却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精巧的小弩,它的旁边放着的是一沓细小的小箭。

彩云真是糊涂,怎么能把这个摆到这里来?

江月曾经说过,这种东西其实是很适合姑娘家外出防身用的。竟然给拿到了自称武功高强的江离这边来,拿给她们自己用多好。

这样想着,苏映雪已经拿了起来。

江离见到她摆弄这个东西,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便上前亲自解说给她听是怎么使用的。

“这么说,还真是好用啊。”苏映雪感叹道。

“其实,这也就是应个急用的,这种武器的射程距离太近,杀伤力便小了很多,而且精准度要求也高。”然后他对着苏映雪笑了笑。“但是对于你来说,还是蛮实用的。”

苏映雪忽的按照江离方才交的方法将箭搭在了小弩上,身形一转,箭尖对准了江离。小小的尖尖的下巴却高傲的扬起,眼睛微眯,似乎下一刻就会将箭松开。

江离的脸色忽的一白。

这个距离太近,近的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小弩的杀伤力虽低,但是这个距离更容易瞄准也更容易致命。

不过,以他的身手,还不至于让这个小弩要了命。

江离伸出手,上前走了一步,握住小弩上的箭。

“太调皮了。”他说道,“这个可不能玩笑。这是兵器,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人命的。”

苏映雪收起严肃一撇嘴道:“你不是说自己的功夫很高吗?竟然害怕这个玩意儿。”一面说着一面将小箭拿下,同小弩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我当然不怕。不过,若是万一失手伤了我。你岂不是要心疼。”

又来

苏映雪哼哼两声没有理会。

“方才说的事情我是认真的,你是需要锻炼一下身子的。以后跟着我,少不了在外面漂泊”

苏映雪猛然转身,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以后还要跟着你天涯漂泊吗?不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

这个?

这个的确是他们之前存在的问题。但是这个也算不上问题啊。

苏映雪这一年来,不也是天南海北的跑基本上就没有停歇么,看她适应的不也是挺好的。而且,她不是最想要逃离那个困住她的家吗?他带她天涯海角的跑,这个应该会让她更满意才对啊。

怎么又想着找个地方住下来?

“以前看的话本子上不都是这样说吗?”苏映雪问道。

江离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不满意而是因为跟看到的话本子上的内容不一样。

他笑了,“所以那只是话本子,不是现实啊。话本子本来就是写来骗人的。”说着他弯下腰刮了下苏映雪的鼻子,“看来,你已经被骗了哦。”

这个被骗说的当然不只是说苏映雪被话本子的内容骗到的事情,而是说苏映雪已经开始想着同江离找个地方一起生活下去。她的心里此时已经彻底有了他,潜意识里已经在构建以后生活的图景,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苏映雪哼了声不理会,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事情已经办好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呢?”

“那边说很快就能安排好的。咱们这里距离宜阳有一段距离,就算是明天出发时间也够他们安排的。你想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苏映雪点了点头。

江离看了看屋子,笑道:“就是可惜了你帮我布置的屋子了。住不了多久,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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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拖延

“这有什么可惜的?”苏映雪说道,“带走就是了。”

江离瞪大眼:“带走?”他看了看满屋子的家具还有兵器等等。

这?两车也装不完吧。

何况还有苏映雪的房间,那里还有更多。

“怕什么,多雇几个人力的事情而已,再说了,不还有你那几个手下呢。”

这话说的可不像是已经在外跑了几个月的人说的话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呢?且不说路途遥远,行路艰难,就是路上有的时候能不能找到客栈有的时候都是问题,上哪里去安置这些东西去。行路从简,这是最基本的规则啊。

“还是算了吧。从这里到宜阳那么远,行路上太艰难。”江离为难。

苏映雪耷下了一张脸,满脸都是可惜。

也是,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最后却要被扔掉。女孩子的心思最是脆弱的。

“你看这样如何,我让人在附近寻一处上好的住处,把它给买下来,把这些东西都运到那里去如何?将来咱们游玩到此,就可以直接住过去。”

苏映雪这才高兴起来,“好啊。不过,住的地方得我定才行。”

“那是自然。”江离答应道。

“公子,这些东西其实没必要。”夜深时分,确认了周围没有人监听,江月说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对方说他们会很快就安排好的。他们那边是有人的,但是左大先生却不一样,咱们做起这件事是有难度的,必须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才行。”

夜色深深里,江月疑惑的眼神这才分明。原来是这样。

她们的行程总是这样被打乱,想要未雨绸缪做些事情实在是难,眼下也只有拖延一段时间这个方法。希望左大先生她们能够尽快安排好。

之后的几天,苏映雪和江离果然每天都外出,或者坐马车或者骑马,在方圆四周寻找合适的地方。

其实,这个地方实在是比较偏僻的,而苏映雪不是觉得房子太小就是觉得格局小气,或者是周围太冷清又或者是太吵闹,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女孩子挑剔起来可真是够可以的。”江离忍不住在后喃喃。

紧跟在他身后的流风听到这句话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公子,这样找到什么时候啊?咱们可是连着跑了五六天了。”对他们而言跑再远再久都没有关系,但是做这样琐碎的小事,每天听到那样唠唠叨叨的话语,真心累啊。比连夜赶路都累。

“要不跟她说一说,咱们放弃吧。”

“是啊。还是别找了。何况,这还耽误她的大事啊。”

几个手下轮番说道。

江离亦是感到劳累,这几个人说的也都没有错,的确不能耽误事。不能耽误她的,也不能耽误他的。再这么耗下去,不好交代。

江离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三个对着四周指指点点说话的身影。

“这里还不错啊,就是位置太低了,要是遇到雨季,那得多郁闷啊。”

前方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江离扶额,疾行两步追了上来。

“雪儿。”

三个正在说话的人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江离,苏映雪露出灿烂的笑容。

“怎么了?是又有可以去看的地方了吗?”

江离轻咳两声,“不是,是我有事同你商量。”他看了苏映雪左右立着的两个人。

“什么事?”苏映雪让彩云和江月避开,问道。

江离这才走到了苏映雪跟前。头一天他是从头到尾一直陪到底的,到最后陪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两个丫鬟便索性陪在了苏映雪的跟前,有的时候甚至对于他的靠近打扰她们三个人谈话很是不高兴。

至于不高兴什么,江离已经没有心思去猜了。

他现在只想尽快将这件事情解决。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走了这么久,累吗?”

苏映雪也是舒心一笑:“不累啊。为美好的将来奔波有什么可劳累的。”

还真是。

“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安排好了,让咱们尽快去。”

苏映雪惊讶道:“竟然这么快啊!果然你办得事情都是很好的。只是,咱们那些东西怎么办?”

还是惦记东西啊——

除了那份心意,其实,那些东西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嘛。

江离搓了搓手,“你看这样如何,咱们先去做事,这边呢,我们将东西先寄放在客栈里,等到将来我们办完事情之后再回来继续找。你觉得如何?”

苏映雪笑了。

其实,一开始就可以这样解决的。再说,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也的确是够久了,余下的要争取的时间,可以在路途上做的。

他不是说自己身体不好吗?那就让他见识见识,究竟有多不好。

就算是要习武,每天习武的时间也会耽误一些时间的。天长日久,有的是时间拖延。

苏映雪再次笑了笑,只是这笑便多了几分无可奈何和惋惜。

“那好吧。眼下也只有如此了。”

江离紧绷的身子一下便松了下来,犹如歇下了千斤重担一般。这是一个好消息,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笑。

“那好,那怎们明天就启程吧。”他笑着说道。

“明天啊——”苏映雪拉长了声音重复,似乎在想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江离有些害怕她接下来的话又期待能够听到不一样的,不由紧张的看向她。

“那好吧。”苏映雪放下双手,“想要看风景,等咱们下次来的时候再看也可以的。”

真是大喘气。

“好,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看风景,以后你想去哪里,想看什么样的风景我都会陪着你的。”江离说道,“那我现在就将事情安排下去,明天一早出发。”

“好啊。”苏映雪爽利的答应。

已经是十月的天气了,天越来遇冷,早晨起来,山中的雾气很重,冰冷的风穿透衣服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苏映雪在披风里缩了缩肩膀,看向扶着她上马车的江离。

“太冷了,要不我们等等再出发吧。”她哀求道。

江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有关系的,已经让人在马车里铺上了厚褥子,还有手炉暖炉,马车上还能随时喝到热茶以及点心。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到半分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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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后追

彩云和江月从一早起就陪着苏映雪的,这马车里面的布置她们两个并没有插手,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眼中俱有笑意,但是这笑更多的是打趣。因为二人对视过之后,便看向了流风。

流风此时满脸臊红,低着头脸别到一边去。

马车是江离昨日吩咐给他去买的,里面的东西也是江离要求他准备好的,要求务必要做的舒适。之所以交给他,是因为最近都是他跟在苏映雪的身边,苏映雪他们买东西他是见识过的,有多苛刻,有多挑剔,他的感触是最深的。

江离一早查看过之后便夸他办得好。

谁稀罕这种夸奖!

想想昨天他一个大男人跑南跑北的买这些女人家的东西时别人看他的异样眼光,他就恨不得死了去。

但是在他别过脸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彩云的视线,耳朵通红视线闪躲到了一旁。

这个模样倒是有点小媳妇的感觉。

极少笑的江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用剑柄捅了捅彩云的胳膊,拿眼神示意她。

这些天流风从一个呆木头变成这个样子,彩云可是功不可没啊。

彩云却没有理会,挑了下眼角,向马车迈步走过去。

彩云从另一边帮苏映雪掀起了帘子,暖气腾腾扑面而来,彩云和苏映雪看去,果真见里面应有尽有,两个人躺在里面睡觉都没有问题。

苏映雪露出笑容,看向江离,“你真贴心。”

江离亦是一笑,扶着苏映雪坐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帘子落下这才走到前方的一匹黑色的骏马前,翻身上马,其余随从亦是上马,马蹄踏踏向前而行。

客栈的掌柜站在门边目送了好久。

“掌柜的,这下咱们的大财主没了。”一个伙计在后凑过来说道。

掌柜的回头瞪了一眼,“呸!什么叫没了?会不会说人话!”

伙计讪讪而笑,挠着头道:“咱们这客栈里一个月还不来几个客人呢,这个客官一住就是这么久,出手还那么阔绰。他们住的这些天比咱们之前两个月挣得都要多呢。”

在这里住店的费用根本就不高,但是,其他的费用那就不一样了。

好茶好菜好果子,样样东西都是上等的,而越是上等的就越是挣钱。

可如今,样样要上等的客官已经走了。

“他们还会回来的。”另一个说道。

掌柜的不耐烦的摆摆手:“快去收拾去吧,东西可得给人看好了。”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五十两的定钱,这五十两,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啊。

几个人进了客栈,将苏映雪和江离住的房间好一番收拾,直忙了一整天才整理了哥清楚,所有的东西也都登记在册,房门紧锁,今后便再也不会让人入住,除非那两个人来。

“掌柜的,你说万一他们要是不来了,那咱们这房间还有东西还留吗?”伙计问道。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行脚商,倒像是出来混吃混玩的,这种人天涯到处乱跑,再回来怎么想可能性都不大。

“回来不回来,我们又吃什么亏?就算是等个三五年,人不来,他里面的东西我给变卖了,也够这几年的房钱的。”掌柜的嗤声说道。

几人正说着,外间又停下了几匹马,那几个人看了看门前挂的牌匾,似乎最终确定了什么,然后下马。

掌柜的忙喊着伙计去迎接。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有上好的客房,可以供贵客歇歇脚”伙计招呼着。

“不用!”领头的一个摆手拒绝道,拿马鞭指着停下的几匹骏马:“尽快给它们喂上好的草料还有水。我们用过饭之后就要上路。”

原来是赶急路的。

店伙计答应着便忙吩咐人将马匹牵到了后院,又忙向来人介绍店里的饭菜。

为首的那个人未等伙计说完便打断道:“什么快就上什么,要快!”

几次催促要快,看来还真的是赶得急。伙计匆忙忙应下不在多说奔向了后厨,而掌柜则站在柜台后面看着这几个明显面带疲惫之色赶路人。

他们一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汉,行走间孔武有力,纵然疲惫也能让人感觉到震慑,耳这种震慑并不是危险,而是那种敬畏之感,跟上午刚走的那批青衣人一点也不一样。虽然能够看出来都是习武之人,但是原先的那伙人身上更多的是狠厉阴险的感觉,而这些人则更多的是豪爽,倒像是侠士。他们脸上都是灰扑扑的,走到店里备下的水盆那边便一个个的开始经手洗脸,动作间偶尔听见呛呛的碰撞声,原来是他们身上的佩剑相碰撞。

为首的那个拿毛巾将手脸擦干净,这才抬起头看向四周,但是看过之后却皱起了眉头,他叉着腰扭过头看到了同样正在大量他的掌柜。

掌柜的被窥破,忙笑着点头打招呼,而那大汉则伸出手示意他过来。

“怎么你们客栈这么冷清,莫非是没有客人?”

掌柜的呵呵一笑。

真是的,这些人一看就是经常在外行走的,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就算是真的没有人,那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啊。这样说出来感觉他的客栈多差劲似的。

但是为首的人并没有等待掌柜的回答,而是笃定了没人一般,继续问道:“你们这里前些日子可曾住过一个年轻的小公子,带着一个小厮一个护卫,都是年纪轻轻的,出手相当阔绰的人?”

一听对方打听的人,客栈掌柜脑中便直接想起了苏映雪。没错,虽然离开最终是一起离开的,但是很显然,那两拨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一起的,要不然也不会第二天才互相招呼。

“客官是?”客栈掌柜有些迟疑的问道。

毕竟那也算是自己的金主了,这万一要是什么仇敌追杀什么的其实好像也跟他没太大关系,若真的是被追杀了,那些东西他还是可以变卖的。

但是客栈掌柜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良心有责任感的人,客户的信息什么的还是不要轻易透露。

为首的那人已经坐下来了,拿起桌子上的热茶壶倒了碗茶水,猛喝一气,看样子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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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无声

为首那人显然看明白了客栈掌柜的心思,将腰上挂着的剑取下放在了桌子上,再次抬眼看掌柜。

“那是我们家的小公子,我们受夫人之命来寻他。”

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啊。

他的话可信不可信且不说,但是眼下面前摆着的这把剑可是真的,万一惹恼了这些人,那也是不好受的。

掌柜的便很识时务的将苏映雪今早上离开的事情给说清楚了。

“今天早上刚走?”那人重复道,“那她身边是不是还跟着别的人?”

“别的人?除了小厮和护卫以及他的那个朋友以及他的手下人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这还叫没有其他人?

这个时候饭菜也已经准备好了,伙计们忙着端饭菜,没有人注意到坐着的几个人的神情。

为首的人神色间似乎更加焦急,但看着已经落座的几个人鼓励道:“大家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出发。公子是今天早上离开的,追的近一点,明天我们便可追上了。”

几人齐声应是。

太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从门口洒进来,照在那群人的身上显得格外的温暖,但是当几个人走出门口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四周竟然是这么的凉。好在他们是刚刚食用了热汤面,身上此时暖融融的,让人很是舒适。

纵然因为身上的暖意和休整而使得身上的困倦疲乏之意更重,但是几人都没有任何抱怨,结过账之后骑上伙计牵回来的马,疾驰而去。

“他真的是他们的公子吗?”店伙计问道。

掌柜的斜着眼睛看了看他。

“是还是不是,跟咱们没有关系。”他说道,然后便离开向客栈的后院走去。

而此时的苏映雪一行人却已经早早的便在距离这里不过几十里地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下来。她借口坐马车太累太闷了,强烈的要求在这里住下。江离看了看尚未进入黄昏的太阳,很是无奈。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一个情人会拒绝心爱的女子对着自己撒娇。

他当然也不会拒绝,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而第二天一早,当他去敲苏映雪的房门的时候,竟然发现苏映雪仍旧没有起床。

他走了进去。

“雪儿?”他唤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他看着将头整个蒙在被子里的苏映雪,轻轻的扯下她的被子。

天光大亮,房间光线耀眼,苏映雪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到了眼前人。

她吓了一跳猛然往后退,待看清楚来人,拍着心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姑娘家竟然这么贪睡?

“天亮了,我们该上路了。”江离柔声说道。语气在这样的清晨里格外的让人心安。

苏映雪在被子里揉了揉自己的胃,咳咳两声。

“还真是,天都这么亮了。我都饿了,今天早上准备的什么好吃的?”苏映雪眼睛亮亮的问道。

刚睡醒就问吃的,猪啊。

“你不是最喜欢清粥小菜的么,放心,都是些清淡的,保证合你的胃口。”江离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

苏映雪笑着挣扎着起身,只是这才动了一下便嚷嚷起来,口中直喊着痛。

“痛?哪里痛?”江离问道。

苏映雪揉着后腰道:“估计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坐马车的缘故,身上觉得很是累呢。”

“不过没关系。”苏映雪继续道,“我起床动动就好了。”

“你啊,体质还真的是太差了。”江离说道,“前几天在霸州的时候我便让你跟着我练武你只当做耳旁生,当时若是练习了,今日便不会如此了。”

苏映雪哼了声,“少哄我,我见过江峰练武,练武本身就是会痛的,还哄我说不会痛。”

江离笑了,“想不到竟然没有骗到你。”

苏映雪哼哼两声。

“但是,我这是认真的。从这里到宜阳有那么远的距离呢,你要是这样,中途会很辛苦的。”

苏映雪低下头似乎是在仔细的分析利弊。

“那好吧。”她捏着耳边的一缕头发说道,“但是前提是你要教我最好的最实用的。”然后举起她的拳头,“要是有人想要欺负我,我就一把把他打倒。”

“让你习武是为了让你锻炼身体,可不是为了争那口闲气的。”江离忍不住打趣道。

“有什么区别吗?”苏映雪挑眉,“锻炼了身体,身子自然就更好了,若是有人想要欺负我,我就打他个头皮血流大人出面不可。”

呃,怎么越来越像个淘气的孩子。

江离没有再继续争辩下去。

“好,只要你好好锻炼身体,将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说道。

苏映雪这次啊露出灿烂的笑,冲他努嘴然后指着门外,“快出去快出去,让罗忠他们进来帮我洗漱。”

江离这次啊笑着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苏映雪再次一笑然后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他脸上的笑意散去。

“还真是麻烦啊!”他轻声自言自语。一面又吩咐门外站着的流风让他去喊到现在也仍旧没有起床的罗忠和江峰。

待苏映雪收拾完毕下楼的时候,大厅里原本吃早饭的人们已经很少了,只坐着两三桌的人,而江离正一脸郁闷的手扶着额头低着头用一根筷子在桌子上沾了水画来画去。

苏映雪一笑,而江离此时并没有抬头,没有注意到苏映雪走出了房门。

苏映雪的视线越过江离,看到了那边坐着的几个吃饭的魁梧大汉。那几个大汉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身材魁梧一些,说话声音粗一些,看起来跟外面的行人几乎一样普通。

但是,此时正面对苏映雪的那个大汉此时却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将手在嘴边打了个哈哈,然后手在空中翻了几个花一般,又好似只是甩了甩手,然后低下头拿起筷子,继续埋头吃饭。

苏映雪眼中闪过精光,面上的笑意却更加真诚了几分,她蹬蹬小跑起来下了楼,跑向被她的脚步声惊回神的江离身旁,笑意盈盈的坐下来。

“哇!这么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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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死讯

十月的天气寒冷,白天又短,再加上苏映雪缠着江离每天早上教她练武,所以,一行人便总是太阳高升时才出发,日开始西沉便寻住处,若是有个大风的天气下雨的天气更不用说,干脆直接躲在客栈里不走了。

如此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说话间天下便已经大乱。

坊间传闻皇帝受太子毒害,生死不明。又有大臣拿出了皇帝匆忙间传出来的诏书,要讨伐太子以证清明。

又有传闻说,晋王并不是谋反,而是真正的接到了皇帝的亲笔手书。

这边晋王命其长子率五万大军南下攻城,太子以代理朝政的身份点兵遣将迎敌,那边庆王安王虽然并没有发兵攻讨,但是却依旧上书要求要带兵觐见皇帝陛下,端王府同样上书,虽然并未要求进京见皇帝陛下,但是却写得明明白白,太子殿下若果真不是窃国,可让朝臣们见见病中的皇帝。若是只凭那么两三个人说见到了皇帝陛下,并不能够说服人。但是若是太子执意不肯将真相揭露在大家跟前,端王府也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殿下看到这些声讨书,气的将房间里的东西给砸了个遍。

但是该做的事情却是一样也没停。

朝中大局已经被太子一党的人给掌控的差不多了,虽然说大多数的朝臣都见到了皇帝,但是,皇帝却还没说完一句话就睡着了。

太子解释说皇帝病的严重,常常这样,几乎一整天都是睡着的,大家若是愿意等就继续等着。

果真大家就这么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但是因为是皇宫,皇帝只吃药已经不进御膳,不知道御膳房是忘了还是怎么,这边大臣们连一口水都没能喝到。而大多数大臣的年纪也都不小了,如此下去真是熬不住,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据说最后有几个略年轻些的官员等到了皇帝的醒来,亲口问了皇帝事情,回答说太子乃是将来要继承大统之人,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这分明是晋王想要谋夺皇位,让大家一切都听从太子的吩咐。略说了一阵话之后,皇帝便觉得累了,吃了药再次睡去。而那几个官员也才退了回去。

是真是假,朝堂上乡野里各有各的说法,但是,最起码是先将端王的人给压下了。

安王得知这个消息难辨真假,不再提进京的事情,只是仍旧是以防万一,每日里在封地操练兵马。对外的解释是随时准备支援朝廷。

庆王那边却是热闹,一面继续上书朝廷一面在民间开始自己招兵买马操练演习一面在迅速的收买着临近城池的官员。

太子大为头痛。

而身为太子身边的第一大谋臣的太子太傅却因劳累过度而最终倒下,竟然是药石无医,最后驾鹤西归。

一时间朝堂大乱

苏映雪听到了这个消息,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在她还没有收集到真凭实据的时候,那个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房间里,她几乎是声嘶力竭。

江离看着眼睛通红状若癫狂的苏映雪,紧紧的抱住了她

恶心的感觉瞬时蔓延上来,苏映雪打了个激灵。

太子太傅若真的死了,这个人为什么会没有半点的悲伤之色?为什么会如此冷静的安慰自己?

是自己猜错了?还是

这个消息根本就是假的!

可是,若说这个消息是假的,那太子太傅为何会这样做?为何?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路都是错误的吗?

“雪儿雪儿,”江离抱着苏映雪安慰,“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无论事情如何,我都会帮你查清楚真相的。也许事情并不是你猜测的那个样子,而且,就算是真的,就算是他已经死了,只要事情是他做的,哪怕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进行鞭尸我也要让你解气,让你报了这个仇!”

苏映雪却推开了江离,嚷着将他赶出了房间,一个人在屋子里呜呜哭泣。

呜呜哭泣的苏映雪此时正坐在地上,形容悲戚,然而细看时面上却只留下方才的泪渍。

虽然距离她离开霸州不过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是这段时间,凤城以及附近的花草店已经声名远播,凭借着之前累积下来的那批新的花草品种,佟大掌柜迅速的累积到了一大笔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又时时刻刻准备着提供各方所需。雨晴几人也是竭尽了全力,每隔几天都会推出一个最新的品种供人哄抢。直到兵马大乱,她们才慢慢收了势,潜心在家宅中研究这些东西。

得了苏映雪的吩咐,所有的人需要银钱只要得到了左大先生和佟大掌柜那边的许可,便可从佟大掌柜那边取,左二先生和左三先生李寿两路人的事情做的也是相当的顺利。

更为了助苏映雪行事,北方这一带的地方已经被左二先生迅速的做好了联络线。虽然是最简单的,或者是商铺,或者是山村人家,又或者是闹市居住之人,形形色色,都被左二先生迅速的联络起来。

而昨天苏映雪得到的消息是,一样那边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了。

已经不需要刻意耽误时间了。

已经可以肆无忌惮的前行为父为母为己报仇了。

这个时候竟然得到这样呢的消息。

为什么左二先生他们送来的情报里面没有这些?是因为天下已经快要传遍而不在意还是因为别的?

苏映雪的内心焦灼。

可是,这些都没有她想起方才江离的情状让她更加焦灼的。

钓了这么长时间的鱼,该不会真的只是一条鱼吧?

门外的人拍打门窗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而江离劝慰的话还在低低的继续,只是在外人看来这只是行路上两个伙伴闹矛盾而已。

江离并不敢将话讲的太清楚。

谁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的身边会不会有其他的人。

谁又知道在这样的时局之下,他们的话被有心人听了会不会惹来灾祸。

“我知道你难过,你不要这样,让我进去陪着你好吗?”

“我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悲伤和绝望,我理解那种感受,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这种痛苦。”

“拜托你开开门好不好,你这样子,我们大家都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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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遗漏

她才不会轻易相信这个消息,绝对不信!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阴谋!

对于太子太傅,她什么都不信!

她只相信他有阴谋!

太子太傅坐到如今的位置上,正是扶持新帝登记,让家族和官途蓬勃发展的好机会。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死了。若真是成了事,将来所有的好处也只能由其他人来享用罢了。

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种事,正常人谁会做?

不行,一定是她遗漏了什么!

刘家,刘家!必须让左二先生尽快将刘家的底细以及近期的动向查个清清楚楚!

屋子里的哭声渐渐笑了,外面劝慰的声音也小了,甚至似乎是害怕打扰苏映雪或者再次引起苏映雪的伤心,索性噤了声。

苏映雪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将眼睛揉的红彤彤的,起身将茶杯里的冷茶抹在了袖子上衣襟上还有脸上。

苏映雪打开了房门。房门打开却没有光亮透出来,迎面便装上了一堵黑墙。

“雪儿雪儿,你没事吧?”江离心疼的俯身帮着苏映雪揉着额头,看着苏映雪,却没有了更多的话。

“咱们进去说。”苏映雪拿下江离的手,转身走了进去。

江离只当苏映雪不开心,并不在意,跟了进去,并细心的关上了房门。

此时外面仍旧有江月和彩云候着,只是彩云捶着腿坐了下来,坐到了门边上,手不经意的往地方一放。

没有人注意到她将一个细小的纸条偷偷的藏了起来。

“江公子进去了,咱们公子应该没有事了吧?”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站起来,“我去外面给公子买几样糕点。吃点好吃的总会高兴些的。”

江月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嗯了声,看着彩云进到她们的房间拿了厚厚的斗篷,起身向外而去。

“我要尽快到宜阳!”进了门苏映雪转过身便冲江离说了这一句话。

“雪儿你”

你没事了吗?

好像方才也没什么事。

只是这句话江离并没有说出口。说起来要不是她们几个女孩子事儿多,尤其是眼前的这位,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那个停下行程,此时他们恐怕早就在宜阳城中了。

江离面色犯难:“雪儿,如今战争已经开始了。”

他们这里距离晋王和朝廷对峙的城镇已经不远了,因为战事的爆发,百姓们都是惶恐不安的。

以前是外敌来犯,现在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就不能安安生生的过几年好日子。

才说朝廷要同邻邦议和成功了,这边就出了乱子。且不说如今是自己打自己人,怕就怕北邮朵以人和西兰胡人趁机进犯,到时候定然是民不聊生。

如今实在是太乱,大家躲不知往哪里躲,避不知往哪里避。便是这些做客栈生意的人也是战战兢兢的。

他们这里离宜阳不算太远,但是前方已经有流民源源不断的往这里跑,可是跑到这里之后又要继续往哪里去?

如今宜阳不宜去啊!

“不!我必须要去!”苏映雪面色沉沉坚定。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这样生硬的说话!

宜阳,宜阳

“好吧。”江离无奈答应下。“咱们去,但是,不能就这么经过战场而去,得绕到宜阳后方才行。不然恐怕咱们还没有到宜阳就会被晋王以奸细身份给收拾了。”

“不管怎样,我要去,只要让我去,怎么做都没有关系!”苏映雪说道。

半开玩笑也没起作用。

“那好,我们去!”江离不再说多余的话,只是答应道。

晚间的时候,苏映雪一个人躺在床上,目光无神,游离天外。

江月守在门口,彩云则带着几包东西进来了。一面说着价格,现如今这些东西是有多贵,店铺的老板听说朝廷又失了一座城池已经坐不住要跑,是她千求万求的重金让她留了下来做了点心,这才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如今的江离对苏映雪是越来越放心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总是隔一天派人来监听一次,后来是两天一次,再后来三天一次,再后来便是很少来了。

又有江月守着,三个人讲话便放心了很多,只是话语仍旧是压得很低。

此时,彩云对苏映雪施礼点头,伸出了五根手指。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俗程,五天后对方会将收集到的所有的信息递过来。

“动作倒是够快的。”苏映雪说道。

彩云没有答话,只是将点心包拆开,取出了其中一个递给了苏映雪。

晚上还没有用饭,饿了也是正常的,苏映雪接过,彩云却拽了两下才松手。

苏映雪手上一个用力,东西稳稳的落在了手里。

如同以往一般掰开,里面赫然搓成一条的小纸团,苏映雪忙打开站到了书灯的跟前。

这是左二先生他们传递的消息,里面说的依旧不是太子太傅的事情,而是告知苏映雪宜阳如今城内大乱,消息不好传递,危险很大,希望她尽量不要再这个时候去。但是,如果要去的话,要去找什么人等等。

纸条小小,内容却不少。

苏映雪看完,将其后的信息默诵下来,这才将纸条扔进了炭盆里。

火光乍现,又瞬间熄灭。纸条变成了灰末。

去,还是不去?

去!

若按照理性来说,眼下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而且左二先生派去的人此时已经在想方设法的调查苏父的事情了,而且已经得知了苏父被埋葬的地方。

按理说被杀头的人都是扔在了乱葬岗的,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给他做了一个小小的坟墓,其上只写着无名氏。

之所以被左二先生他们找到,是因为那段时间那个地方就只有这么一座小小的坟墓。经过多方的打听,有九成九的把握是苏老爷的坟墓。

除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还有引诱敌人现身发现其真实意图,去宜阳的事情此时并不合适。

但是,还是要去!

并不是为了祭拜,更不是因为相信了太子太傅身死的消息而癫狂,而是因为,江离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让他去,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了,那里,有一个大大的陷阱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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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危险与机会

危险,就代表着机会。

危险越大,机会也越大。

对对方来说是机会,对自己来说同样是机会,就看最后谁能够在这个机会中取胜。

“上午江离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苏映雪低声对江月和彩云说道,“我不相信那个人就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死了。当初他们引诱着父亲去宜阳,那个地方定然有他们的人。明里看,太子太傅是太子的人,但是暗里究竟是谁的人,恐怕还是值得考究的。”

不然,为什么放着内地那么多地方不去设计他们,反而非要跑到宜阳这个地方。就算宜阳比较远,苏家的人鞭长莫及求助无门,但是,远的地方可不止这一个,更重要的是,那是个敏感的城。

大齐的百姓大多数都知道,先帝在时,并不看重现在的这个皇帝,虽然皇帝当时也是太子,但是先帝几次三番动了废太子的念头。若不是因为如今的皇帝有个文韬武略的好儿子晋王,此时恐怕根本就坐不上皇帝之位。

况且,正因为晋王在北地守了这么多年,北邮人才没能再进犯到中原腹地来,而西兰胡人虽然时不时的骚扰边境却未能大肆进军中原,除了边军的防守日益强悍,更多的还是因为忌惮着这位晋王。

晋王在北地可谓是深得民心,只需振臂一呼,想要自立为帝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次晋王起兵,方开始攻城,便以闪电的速度且几乎是不废一兵一卒的夺取了大半个北地的城池,直到现在的这个地方。但是,朝局动荡,各方势力盘踞,将官们也多是听过晋王威名,对其忌惮,加之援军迟迟未到,城池连连失守,百姓们看不明时势,只得随着大众一起南下逃亡尚未发生战事的城池。

晋王如此势如破竹,大有志在必得之意,而太子太傅此时身亡,太子又失一大臂膀,京都失守,只怕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苏映雪又有些想不通。按说,太子太傅若真的是晋王的人,只需要继续潜伏在京都,连连失利的太子对其依傍,他已经把握了更多的操控权,潜伏在京都,其实更利于行事。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实在是想不通。

苏映雪手指轻敲着桌面,内心胶着。

“江离恐怕不会轻易带咱们去宜阳,但是,只要是他要带咱们去的地方,定然有其缘故。”苏映雪眼前一亮,“彩云,明日通知下去,让左二先生的人马暂时不要急着往宜阳的方向前进,注意好咱们动向,随时调整待命!”

“公子”彩云欲言又止,神色上尽是担忧。

江月却将她的话接了过去,“如果不是宜阳,咱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单凭我以及那几个人,依旧不是江离的对手。”

“我知道。”苏映雪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事情太超出掌控的范围。”

太超出?

那还是会超出的。

彩云攥着衣袖神情依旧没有放松。

“你们放心吧。”苏映雪柔声道,“他们定然是想要从咱们这里得到东西的,没有得到之前,怎么可能下杀手?”

那倒也是。

“我不会让咱们陷入绝境的。”苏映雪再次保证道。

彩云这才算是放松了些。“那宜阳那边的人”

“那就让他们先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吧。”苏映雪吩咐。

平日里苏映雪总是不想要解释那么多,但是她看的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彩云愈来愈紧张。过分的紧张,有的时候是会坏事的,这才不得不多解释了两句。

而江月依旧是那种性子。察觉到危险便开口提醒,但是只要苏映雪说继续向前,她便不再问什么,继续向前走。

第二天,江离一早便来敲苏映雪的门。

来开门的苏映雪眼睛红肿,形容憔悴,可见昨夜是没有休息好。

江离叹口气,伸手去摸苏映雪的眼睛,却被苏映雪躲开了。

还是不开心,闹情绪呢。

“你别想那么多。”他说道,“事情我昨天已经吩咐下去了,方才已经有了回信儿。”

苏映雪扭过头看向他,眼睛里满是问询。

“虽然只有三成的可能性,但我会带着你尽力一试。”

“三成?”

三成,那去宜本就是不可能的了。看来不过是敷衍她,借机带她去其他地方罢了。

果然还是这样。

“你知道的,如今战事紧张,晋王的人马已经接连抢占了数个城池”

“我知道,我明白。”苏映雪摆手点头打断江离解释的话,“这种局势下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就这样决定吧,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竟然如此心急,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怕这怕那嫌这嫌那的

“今天就可以出发。”江离说道,“但是,外面此时下了雨,如今已经到了冬季,怕是要下雪了。”你是不是又要嫌冷又要嫌路不好走又要嫌难受,改日再行路呢?

“好,马上收拾东西,咱们即刻便走。”苏映雪说道。

江离心里叹口气,似乎好久没有见到苏映雪如此果断利索了。

他说了声好准备要出去,苏映雪却忽的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垂着头,似乎有话要说。

“是需要买什么东西吗?”他问道。

苏映雪点点头又摇头:“不是。那个,我怕冷,马车上的炭盆多备个。”

果然还是如此。

江离笑了笑,拍了拍苏映雪的手背:“放心吧,会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的。你也赶紧洗漱收拾一下,等会儿就要上路了。”

苏映雪听话的点了点头,江离这才离开了。

马车出发的时候,下雨已经变成了下雪,地上全是湿漉漉的,雪花落下瞬间便消失不见。

苏映雪将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看着天空中随着风飞旋的细小雪花,有一瞬间的失神。

一年了。

这么快就一年了。

也仅仅是一年。

可是,这一年却又很漫长。

她想起去年她的院落里那株在雪夜里盛开的梅花树,想起去年父亲忙里抽闲一家人围着火炉,一面吃着火锅一面将窗子大开,欣赏难得一见的雪景。

美好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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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人助

苏映雪放下帘子,闭上了眼睛。

江月已经不再骑马,江离等人也并不在意。姑娘家嘛,就算有功夫又怎样,到底还是姑娘家,难免会娇气。

江月并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她只是那样默默的什么也不说,也只有她和苏映雪才明白为什么。

若果然中途有任何的意外,她这样才能够更加迅捷的保护苏映雪。

然而雪却是越下越大,很快就成了鹅毛大雪,扑扑簌簌的洒满天地,让行路变得异常的困难,马车已经打滑好几次。

江离催动马匹,靠近马车,敲了敲窗户。

“咱们需要找个地方落脚,不能再走下去了,不然很容易困在路上的。”他冲着打开的窗户里的苏映雪喊道。

风雪太大,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喊。

风沙的确很大,而大约是因为一早就开始下的那场冻雨,北面向南逃亡而来的人路上几乎没见到多少。

“好。听你的。”苏映雪点头道。

江离这才向随性的众人吩咐,到下一个地方就找个地方歇脚。

路途缓缓,马车迟行,在艰难的走了两个时辰之后,总算是在一个山脚下碰到了一户人家。

只是这户人家,如今实在是太吵闹了。

“突然间下了大雪,北边逃难的人很多在这里寻地方,房子的主人将来的人都好心收留了,只是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有住的地方,只能暂时避避风雪。”随从解释原因。

怪不得一路上很少碰到人,原来是歇在这里了。

但是这个随从今日说话好生利索啊。

“去前方探探路,若是五里之内能够找到住处便继续前行,若是没有,便在这里避一避。”江离吩咐道。

随从应声是,骑上马便向北边奔去,而苏映雪一行人也下了马车。不管怎样,大家还是要进去避一避的。毕竟这样的天气,五里地一来一回也要耗费不少时间的。

下了马车苏映雪才知道方才随从说的里面的人实在是太多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房主人不过只有三间茅草屋而已,桌椅板凳本来就没几个,而且也烧不起炉火,屋子里乌压压的全是人,因为怕冷,门窗都是紧闭着的,此时进了屋子,那真是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有,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

有孩童的哭泣声,有大人的训斥声,有低低的交谈声,而大多数则是扯着嗓子在喊

只是苏映雪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为了逃难形容俱是狼狈不堪,此时别说是衣服了,便是手上脸上都是污渍。

在这样的一群人的注视中,苏映雪他们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走进来便显得格外的耀眼。

“这是哪家的小公子们吧?怎么他们也这个时候才出逃啊?”

“就是,看这穿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我们那里仗还没打起来,那些大户人家便连夜逃了的。”

“是啊,他们有钱有人,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

“那这几个人怎么现在才逃?”

“谁知道呢?也许是被家里人留下处理其他的事情的吧?”

“这个时候,有什么事能够比命更重要的?”

众人议论纷纷揣测着。

而房主人乍一看到苏映雪他们也是有些吃不准。

这些富贵人家最是嫌恶这些又脏又乱的地方,如今

“贵人”房主人的媳妇抱着一床半新不旧的被子过来了,“这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坐了,这床被子是我前些日子就洗好晒好一直没有用的,除了有些旧,但是保证是干干净净的,贵人可以在这上面坐一坐。”

有钱人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有人斜眼看过去。

他们早来了那么久,为什么没有给他们被子,就那么让他们坐在地上?

苏映雪命彩云接过,对着那妇人一笑道:“如此倒是劳烦这位大嫂了。”

妇人笑的很是开心。

跟这样的贵人打交道是最舒服的也是最让人高兴的事情。

这个世上有的人会感激你一时的帮助,但是在看到你帮助的人很多的时候他们便会产生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心理,有的时候是相互之间的比较,有的时候是觉得你的帮助是理所应当便想要索取更多的,有的甚至会在事后反咬一口。

但是,妇人其实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她只是觉得这样穿着华丽又富贵的公子,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坐在脏脏的地板上,最先来的那些人从坐在了那些破椅子破凳子破垫子上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个人起过身,生怕自己坐下的东西被人给抢了。有人一同结伴来的还好,实在是有三急的时候就让家人或者同来的人帮忙看着,而那些只是一个人来的,便只好憋着,能不去就不去,实在是不行,就将东西带走了去。

这可真是

妇人还在想着,手中却忽然间多了一物。她抬头看去,见是方才的那个小厮。

“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大嫂收下,以慰我等心安。”年轻的小公子微笑着说着。

妇人脸上一红哎哟一声笑着,小公子说话文绉绉的倒是挺有意思。虽然没听大明白,但是有一点她知道,那就是这银子是来感谢她的。

想到这里妇人又有些犯难。

他们老两口当然知道很快就会打到这里来,但是他们年纪大了,不想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但是,帮着这些人,那都是自己要种的善果。这辈子没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老两口便积德行善以求来生生在太平世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因此,帮助这些人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

虽然有些人接受了帮助却还是嫌这嫌那的,但是老两口并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够在这条路上得以继续下去。

如今,突然间有人给了银两。

当然不能接

他们现在家计艰难啊

他们的厨房里面如今只剩下了极少的米,连今晚的晚饭都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这银子,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们两口子可以跑很远的路到南边的地方去买米了。

只是,帮助人还有索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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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住处

犹豫间,却见苏映雪上前一步将荷包塞到了妇人的手中。

“大嫂人好,做好事不求回报。我见大哥大嫂此等作为心中很是敬服,虽然我不能亲自做这等事,但还是愿意尽绵薄之力,还请大嫂不要嫌弃。”

这话都说出口了,不接便不好了。妇人只好笑着将钱袋收好。

“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只是这边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走了这么久,都快要饿死了。”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

大家看去,见是一个躺在角落里的闲汉仰着头扯着嗓子在喊。

但是四周也开始有人或者大声或者小声的询问什么时候能够吃饭。

此时早已经过了中午,这些人又都是一大早赶着出来的,有自己带着干粮的吃了些先垫了肚子,但是没有带干粮的此时却早已忍受不住了。

妇人面上不大好看,也有些讪讪。此时厨房中的米只能煮一些稀粥来填肚子,若不是苏映雪给的这些银两,他们两口还得想办法在这雪天里去找些野菜来为今晚的晚饭做准备。

妇人环视了眼四周,眼中有些无奈,然后转头看着苏映雪道:“几位公子先休息休息,我马上就去煮粥。”

“有劳大嫂了。”苏映雪笑道。

妇人笑了笑,对苏映雪施礼,转身离开了。

江离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妇人离开,这才护着苏映雪在地上铺着的棉被上坐下来,一行人将苏映雪护在中间,挡住了四周查看的目光。

苏映雪此时心里并无法判断这里的人是不是江离的安排,但是既然想明白了要怎么做,那就等着就好了。

屋子里的气味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苏映雪抱怨的看了眼江离,耸耸鼻子。

江离自然也看出来苏映雪的意思,拍拍她的手,然后起身出去了。不过一会儿他回来了,拉起苏映雪,吩咐手下将被子叠起来,走了出去。

那个妇人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出来,一面同苏映雪打招呼。

“真是对不住贵客,”她说道,“我也知道那个屋子里面人实在是太多,但是家里实在是没有地方,”然后指着西边一间小小的破旧的茅草屋,“那是我们放杂物的地方,因为不住人一直也没有收拾过,门窗都破了的,只怕会痛着贵客。”

妇人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相公此时已经拿着苏映雪的钱到南边的小镇上去买粮食去了,拿了人家的钱又让人家受委屈,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映雪尚未开口,江离接过话:“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们自有办法,只需将房间给我们腾出来就好。”

那妇人便只好点头,“那几位请跟我来吧。”

说着一面向西边那间草房走去一面从腰里取下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极小的草屋,里面又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根本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些东西都是废弃了的,是我相公从别的地方捡回来的,他说这些东西回头收拾收拾还都能用,只是”

只是这一段时间太忙了,里面那些都还没来得及修理。

自己的日子本就艰难,却还要接济别人,对于这样的人家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妇人当然不糊涂,就算是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修理好,将那些好的拿去卖,也卖不下几个钱。

“你们要是不嫌弃这旧屋破陋,我这就将这些东西给腾出来。”妇人说道。

江离伸手阻拦,“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收拾。”

苏映雪看了眼这间屋子,且不说小也不说里面的东西,此时四面的窗纸已经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破洞进去吹凉风吗?从洞里吹进去的凉风可比在外面让人觉得难受的多。

妇人没有再说什么,此时灶下还煮着粥,便连连道声歉退出去了。

“你打算怎么做?”苏映雪问道。

这个地方可没有马车上舒服呢,但是,马车上可容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江离笑了笑,只是让彩云和江月带着苏映雪先去马车上。“我们收拾好了你再来。”他说道。

有人收拾让自己得闲这也挺好,苏映雪点点头,没有丝毫的客气跟着江月彩云上了马车。

“公子,难道咱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彩云上了车问道。

马车上的暖炉已经重新点了起来,瞬间便觉得暖和很多。

苏映雪搓搓手,抬眼看她:“怎么了?”

彩云低了头,“真要在这里过夜,可怎么住?”

苏映雪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说今年她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但是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时就算是赶路赶得紧一些,早晚也是能够找到投宿的客栈或者人家,但此时,人太多,别说房间,就连坐卧的地方都难。

苏映雪伸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傻

第348章 施粥

房间已经修葺完毕,破烂的窗户上的洞用书纸给贴上了,该订的地方也订好了,该清理出去的东西也清理出去了。房间里空荡荡的铺着一层稻草,最里面的位置上则又铺上了棉被。暖炉被从马车上带下来放到了最里面,用东西小心翼翼的护起来,房间里的温度在慢慢升起。

苏映雪走进来手指拂过那张书纸,这是三十六计的兵书他竟然看兵书

“可惜了。”苏映雪说道。

“不可惜。”江离说道。“这书可以再买,有什么可惜的。只要你别受冻就好。”

说这话!

他们四周的人都静默不语,各自装聋作哑,既看不见也听不见看向四周。

苏映雪嗔怒的瞪他一眼,直接走向最里面,坐到了棉被上。

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却是那妇人来送清粥了。

“贵客先喝着暖暖身子。”妇人说道。

苏映雪等人站起身向妇人道谢,妇人却说:“家中缺少米粮,公子们不要嫌弃就好。”

苏映雪接过彩云捧过来的汤碗,汤碗里面清亮,竟是连面粉都没有,只有盖着碗底的些许大米,大米已经煮的稀烂,但是却依旧没有半分粘稠之感,躺在碗底就好似落入水中而已。

可真是艰难啊。苏映雪平静的神色显出忧虑。她知道这妇人向着她们,但是即使如此也只有这么点米粮,可想而知别人又会是如何。

妇人没有走开。并不是要让苏映雪他们说些什么,而是,家中的碗不多,她是最先给他们端过来的,她们喝过之后还要去给别人盛汤的。

但是她看到苏映雪的神情,便忙说道:“我家相公已经去买米了,公子们先喝点垫垫肚子,等我家相公回来,我再给大家煮点好的。”

苏映雪心里五味杂陈。自由便是锦衣玉食的她虽然也曾听过也曾看过书上写的食不果腹的情况,但是这样真切的看到却还是第一次,纵然是有心理准备,但是她此刻的内心却是九转反复。

“多谢大嫂了。”苏映雪说道,然后端起汤碗便认真的喝了起来,可是,喝的每一口却很艰难。

当初她们祖上是不是就是见了这些疾苦才定下那样的规矩?苏家帮了很多人,而眼前的这位大嫂夫妇也同样帮了很多人。他们都是说的不求回报,可是,就算是没有回报,最起码不该那样在人潦倒时踩人吧?

父亲帮了那么多人,就因为官府给定下的那个罪名,便到处都是对他的恶言恶语。如今这个妇人散尽家财帮助这些穷苦人,但是屋子里却还有人在抱怨。

那他们做的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映雪的心中再也按耐不住,她将清粥吃完,将碗交给彩云。看向江离:“让大家去帮大嫂给大家送粥吧。”

这一次,在没有苏家的势力下,她要看一看,这些人究竟会怎样对待这件事。

帮助,毫无保留的帮助。这样的帮助,那些人接受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态。

妇人忙说着不用,但是苏映雪却坚持要去,一群人便呼啦啦的从小小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清粥装在了干净的桶内,被流风他们抬进了屋中,屋子里的味道遮盖了仅有的那缕米香,但是大家还是很快的就注意到送来的是吃的。

人群乱乱,大家哄然挤过来。

江离伸手一摆,几个手下利索的抽出利剑将一众人等拦住。

“干什么?”众人吓坏了,颤抖着却又大着胆子问道。

江离的眼睛扫视过众人,大家被他犀利的眼神吓得更是一缩。“没有别的意思,大家安安静静的排队等候,若是有人想要乱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原来不是要杀人。

众人松了口气,有那老实的忙道粥桶跟前排起队来,但也有那气愤的,一面排着队一面嘀咕,虽然说是嘀咕,但是声音却一点也不小。

“要舍粥便舍粥,做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就是,不就是吃你们点东西嘛,搞得什么似的。”

“嘘,别说了,没见他们手里拿着兵器呢吗?这万一要是惹恼了他们”有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啊是啊,要知道现在打仗了,人命最不值钱就算真的在这里要了你的命,也没人管啊。”

或者抱怨或者劝告或者无声等待。

但是当第一碗清粥盛出来端给排在第一个的人手上的时候,那个年老的老者显然是愣了一愣。

“这?”他看了看碗里面的清汤下摇晃着的几乎可以查的清楚的米粒,向里面探头看向桶里。

都是一样的清亮。

老者摇摇头没有说话端着碗坐到了一边。

后面的人往前走,接连几个人跟第一个人的情况都是一样的。

直到

“这什么啊?这什么啊?啊?”一个人扯着嗓子端着碗嚷道。

苏映雪看去。

是那个闲汉。

从进来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在看着没有说一句话。她没有阻止江离对那些人的威胁,也没有上前帮忙做事,她只想要看着这一切。

一切都在她的眼中。

她知道,如果没有江离在最开始的时候的威胁,那些人会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扑过来,谁抢到那就是谁的。她也知道,那前几个人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是每个人的神色还是有差异的,可是最多的还是对于施舍者的怀疑。

既然能够为大家提供帮助,怎么在要花钱的地方反而这样扣扣索索?

定然是心不诚。

但是,他们又看了眼那些腰佩利剑的人然后胆怯的端着碗到了一边。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叹口气又感激的看了眼那妇人,眼睛里面闪着泪花儿。

现在,这个胆子大的

“这是让人吃的东西吗?这能让人吃吗?”闲汉继续嚷。

妇人脸上很是委屈。清粥煮好之后,到现在她连口水都还没有喝,这些人,这些人妇人强行压下心里的委屈,抬眼看过去,上前一步要冲那人解释,却一把被苏映雪拦了下来。

妇人不解的看过去。

但是苏映雪却并没有看她,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正在嚷着的闲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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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是否愿意跟我一起去?

这位公子的举动实在是奇怪。

一开始她以为他帮着自己是因为看到了这里面的确有人会闹事所以才让手下人来帮忙,而刚开始闹起来的时候也的确帮了忙的,虽然粗暴了些,虽然态度恶劣了些,但是至少大家没有闹起来。

可是,这个人闹起来之后,她却只是看着,还不让自己上去解决

为什么?

不可能只是单单的看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热闹吧?

而此时因为那闲汉的吵吵嚷嚷,后面排着的人看了看那边或者已经吃完粥或者还在吃着粥的人,畏惧的看着那几个人高马大看着面容不善的男人,揣度着,估计,那粥

紧挨着闲汉后面的那个人向前走了走,看了眼桶里清亮的“粥”。

“这是粥吗?”那个人不由说出了口。“顶多算是白水吧。”

什么?白水?

后面的人开始嗡嗡声响,然后一个两个的也不再排队,而是向前挤过来。

“真是白水啊。”

“哎呀,顶多算是米茶吧?”

“这米也太少了!”

“就是,要是实在博不了这善人的名声,就别在这里装腔作势!害的我们还特意过来!”

“就是就是!要不是听说你们这里收留人还提供吃的,我们肯定会继续往南边走的!到了南边多得是大户人家舍粥舍饭!”

吵吵闹闹,乱乱哄哄

苏映雪一瞬间响起当日在接头听到那些人说自己的父亲是个伪善人,非议着自己的父亲是在故意博名声好掩藏自己的罪行

千日行善,终抵不过一个诋毁。

苏映雪转身,泪水潸然而落。

她以为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自己已经变得铁石心肠再也不会因为这些人的言语而感到难过,别人的言语再也无法伤害自己,但是,没想到,却也只是以为。

怎么这个世上就是这样的呢?

那些人为什么就是这样的?

对于别人的诚心诚意的帮助为什么就多出了这样许许多多恶意的揣测?

为什么就没有人看出来,帮助他们的夫妇已经是自身难保还在用尽全力帮助他们?

这样的世道,为什么要行善?为什么要帮那些贪得无厌的人!

对,贪得无厌!贪得无厌!那些人,他们根本就不配得到帮助!

到了这个地方,竟然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帮助,在这对夫妇里里外外忙碌的时候,竟然,竟然连一个人去帮助他们都没有!

苏映雪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她看着那轻盈的美丽的洁白的雪花从天空中飘飘洒洒落下来,落在外面的原野上,落在树上,落在这个院落里,院落里从杂货屋里搬出来的东西被整齐的堆放在草屋的旁边,用雨布遮盖起来,此时上面已经落了一大片雪白色。

天地间竟然是一片洁白

可是,雪啊,雪啊纵然你将所有的一切都掩藏,可经得起风吹?可经得起日晒?可经得起

苏映雪用脚在雪地上踢,将雪踢得向前飞扬而去,不过几下,便露出了地面,地面上有一坨马粪,马粪弄污了苏映雪的靴子,脏了这一片的雪,在四周的洁白里格外的惹人注意。

跟出来的彩云忙要上前去,被江月给一把拉住。

江月冲她摇头。

江离从身边擦过向苏映雪走了过去。

他走到了苏映雪的身边,他抽出了剑

彩云吓坏了,瞪大眼捂住了嘴,似乎是在害怕又似乎是不敢相信。

然后,她看到江离蹲下了身子,他用他平日里极其爱护的宝剑将牛粪挑走,又蹲下身子将苏映雪弄脏的鞋子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然后用雪将脏了的宝剑在雪上蹭蹭两下,看着仍旧是脏,索性扔下,起身,一把抱起了苏映雪,向他们的那间暂时容身的茅草屋而去。

“无论怎样,都不能糟践自己的身子。”

她听到江离这样说。

房门被江离踢开又关上,房间里暖意融融,跟外面的寒冷刺骨一点也不一样。江离替苏映雪摘下斗篷放在一旁,自己则坐在了苏映雪的身边。

“你这又是何苦呢?”他说道。

何苦?苏映雪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是她眼睁睁的看着让一切事情开始发展的,然后刚见到那场面,却又落荒而逃。就好像一个逃兵,逃避所有她不敢面对的一切。

苏映雪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子躺了下来,将最里面包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包袱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感受着那里面的冰冷,企图从那冰冷里寻求温暖。

“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苏映雪侧身向里声音冷冷的问道。

最恨的,自然是那个害了她全家的人啊。这有什么可问的。

“害了我爹娘的人我自然是最恨的,但是,我更狠,更狠那些将我爹这些年做的善事全盘否定的那些议论纷纷的人。我们苏家,在扬州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而且接济了那么多的人,只因为官府的一纸判词,他们就跟着将我们全家都否定。他们忘了,我们曾经为他们做的一切,他们都忘了。”苏映雪发出一声苦笑:“忘了,也许不是忘了,只是害怕,所以说忘了?忘了就忘了,为什么要再踹上一脚呢?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人们之间的信任,尊敬,一切都没有了”

江离有些不知所措的挪了挪身子,苏映雪说的话颠三倒四,但是他还是听懂了。

善,为什么不被善待?

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也回答不出来。因为,这些年来,善,离他很远。他不是善人,也从来没有被善待过。

“你讨厌这里是吗?”他问道。

“是,我讨厌,讨厌这个天下,讨厌所有的一切,我甚至在想,爹娘去的那个地方,会不会比这里要干净,比这里让人觉得舒服”

苏映雪的话骤然而停,因为江离抓住了她的手,他的身子探过去,手臂长长,手紧紧的抓住了苏映雪的手。

“如果,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没有这些纷乱繁杂,大家都是用最简单的心思对待对方,用最真诚的态度对待所有的人,你是否愿意放下你的仇恨,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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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重要的朋友

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苏映雪响起数月前的一天,那个安静的大街,那个安静的小巷,那些安静的虽然探寻好奇但没有任何的防备猜测的视线的人们。

那一天,那一刻,天地间真的是很美好。

只是她现在,再也无法判断那个美好,是否是真的。

但是,眼前这个人说的,却绝对不会是真的!

他说让自己放下仇恨跟他走,那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他们要引诱她去的地方吗?

是危险也是机会。她的机会,他的机会。

苏映雪抽回手转过身,泪眼看向江离:“什么地方?”

江离眼神微动,将手抽回,重新做好,他先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吐出来。

要讲故事了吗?苏映雪想到,然后便听到声音响起来。

“当年我被仇人追杀,无奈之际奔到北地,在那里,过了一段好日子。”

就这样吗?这个故事为免太太不认真了。就算是骗,也要用心好不好?

“那里的人们没有因为我的突然闯入而心生警戒,甚至毫无保留的收留了我,帮我请大夫为我疗伤。虽然我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话,但是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极其真诚的关心。后来我的伤好了之后,他们为了让我有个生计,甚至所有的人为我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东西。很快,我就有了自己的小帐篷,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个遮挡风雨又让人倍觉温暖的地方。”

他说北地,他说帐篷,他说听不懂那些人的话

苏映雪疑惑的看着他,心里猜测着

“那个地方?”她试探着问道。

江离垂下头:“那不是大齐,是北邮。”

北邮?竟然是北邮?

他们的势力竟然已经到了北邮了吗?

苏映雪眉头皱起。

“我知道,”江离继续说道,“对于大齐人来说,说我们的敌国比我们大齐好,那就是叛国之人。但是,我也不想这样。我是大齐人,没错,我生在大齐,长在大齐,但是这里的人,包括我的血肉至亲连一丝丝的温暖都不曾给过我,但是,我没有得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曾在那个地方感受到。我在那里交到了朋友,那里的人没有对我又任何防备,没有因为我是大齐人而对我冷嘲热讽雪儿,这在大齐,我真的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呸!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吗?北邮的地界上突然间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大齐人,对方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和警戒,竟然又是治伤又是安排住的地方的,各种帮助,还有朋友,开玩笑,真以为自己这么好骗?

“我知道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江离的话还在继续。“但,这就是真的。”

“我不会说很多花言巧语,但是雪儿,请你相信我。”

苏映雪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评判他说的这些话。说来说去,即使让她因为感情而昏昏,因为昏昏而无条件的信任呗。

好吧。

“那里,果然真的是如此吗?”苏映雪问道。

肯问,那就是相信的开始。

江离握紧了苏映雪的手,“当然,你相信我。”他温柔一笑说道,“而且,相信我,到了那里,我们便会有住的地方,而且,我还有一位重要的朋友要介绍给你。”

重要的朋友。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吧。

只是有什么人,竟然是非要他们去北邮才行。

“可我不想放弃,我身负血海深仇”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雪儿,你也看到了,如今大齐境内已然是大乱,莫说是想要在这个时间报仇雪恨查明真相,就算是能够活下来也是艰难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这边的战乱平息之后,咱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江离的眼神真切而诚恳的看着苏映雪,一动不动。

“好。”苏映雪艰难而郑重的点头。

江离瞬间高兴起来,激动又兴奋,一把抱住了苏映雪,紧紧的抱着,似乎在宣泄着他的激动,又似乎在展示,能够回道那个让他感到温暖的地方,他是多么的兴奋。

第二天一早,雪已经不下了,天光放晴,璀璨的阳光照射在漫天漫地的雪地上,泛着刺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

苏映雪一行人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她从屋子里走出来,正看到房主夫妇在灶下收拾。

昨天下午的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苏映雪一直没有问,但是既然她没有听到过大的动静出来,想来必然是江离手下的人将那些骚乱给压制下来。后来妇人来送吃的,因为苏映雪心情不好,也没有能够说上话。

此时要离开,住了人家的地方,受了人家的好意,得了人家的招待,无论如何,都该道声别吧。

妇人将端着脏水出来倒,迎面便看到了苏映雪,她怔了怔,忙放下脏水拿着围裙擦手走出来。

“公子。”她施礼道。

虽然昨天这个看似比较靠谱的小公子办了件不靠谱的事情又不靠谱的突然间跑出去留下一烂摊子,但是,毕竟还是他们的人给解决了的。

何况,他帮助了他们。

“大嫂。”苏映雪亦是抱拳施礼。但是,这一施礼,她却忽然间觉得心口堵了一块巨石,让她觉得很是难受。

“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大嫂,还请大嫂不吝赐教。”苏映雪开口说道。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心口的那块让她难受的巨石究竟是什么。

“公子客气了。”夫人笑着应对,“公子有什么想要问的尽管开口就是。不必客气。”

苏映雪便不再客气:“在下想要请教。明明你们夫妇二人连自己的生活都已经成了问题,为什么还要帮那些人?就算那些人根本不领情甚至还恶语中伤,却依旧在帮助他们?为什么?他们明明说了那么多伤害你们的话,你们还要这样毫无保留的帮助他们?为什么?”

听到苏映雪一连串的为什么,在灶房里面收拾的男人也走了出来,他和妇人一样,此时脸上的笑容平淡。

“公子,并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们夫妻二人只是想要帮助那些同我们一样在这个世上同受苦难的人而已。就算是有人不领情,纵然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但是,只要我们帮助的这么多人里面,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够感受到温暖,能够觉得这个世间不是那么难过,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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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缘由

只是如此吗?这样的话为免太过于虽然听起来真的很高尚,但是苏映雪却依旧难以接受。

只见那妇人嗔怒的看了眼男人,歉然的对苏映雪笑了笑:“公子,我相公没事儿就爱玩闹,你别听他瞎说。”

那是为什么呢?

苏映雪看着妇人。

妇人笑道:“我知道很多人的确不明白我们的作为。我们两个也不再年轻,平日里也赚不了几个钱,有的那几个钱也都耗在这样的事情上。可是,公子,你看,我们两个年级这么大了,你不觉得我们家里缺些什么吗?”

缺什么?

苏映雪环顾四周。若说缺的东西,这个院落里除了收拾的干净,实际上缺的东西还是不少的。但是她知道,她说的不是那些外在的东西。

今日天晴,那些来这里躲避的人一大早便纷纷开始上路南下了,此时的院子里除了这对夫妇就只有他们这一队人马了。

院落小小,但是却又分外的空旷安静,让人觉得心里莫名一空。

若是连他们这一队人马都走了,这里,可真的是

看到苏映雪眼底的寥落,妇人也有些凄然,但是很快收回。她知道苏映雪已经知道了。

“看着是我们做善事,但是,我们做善事也是要回报的。只是这回报,是外人不可知的。”妇人说道。

苏映雪此时已经明白,妇人说的那种回报就是在这深山里的寂寥的消减,可是,既然如此寂寥,因何不去闹市居住?

但是,妇人显然不想提。对苏映雪施礼,然后进到灶房里面忙碌去了。男人也随后跟了进去,只是二人的背影不再是淡然,而是凄然的孤单的又沉重的。

一定是她的话引的他们想起了过往的伤心事。

苏映雪眉头深锁,垂头转身,走出院落上了马车。

江月没有说话跟着上了马车,彩云在上马车前则再次看了灶房那边。房主夫妇再没有出来,里面的身影忙碌而萧索。

过了片刻之后,车夫挥动马鞭,马车才缓缓而行。

如今雪未化,行路其实甚是艰难,路上行走的极为缓慢。他们此时行路的方向依旧是向北,只是与昨日让手下打探的前路依旧不是一个方向。这条路不再是通往宜阳那边了。

江离说的其实也没有错。

让左二先生他们在这样的时刻在宜阳做事本来也就不是明智之举,但当时是被江离所诱导,没想到宜阳那边真的只是抛出的一个假诱饵而已。

他们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北邮。

北邮啊,那就不是他们这些汉人说去就去的地方,也不是他们想要发展人脉就发展人脉的地方。这一去,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但是,苏映雪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必须查清楚!

左二先生安排的那些一直在她们前行路上四处徘徊跟随着的那几个人,只怕是也用不上了。她不知道江离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自认为做的很小心,但是对方既然不肯揭露,那么便互相演下去就好了。

至于,那对夫妇看来真的不是江离安排的人。想到那对夫妇,苏映雪再次叹口气。

行车到快要傍晚的时候,总算是从艰涩的小路上走了下来,这是一个小镇,比她们之间经过的那些村镇都要大写,只是此刻分外的荒凉。

战争四起,到处都在逃亡。

此时这个小镇里面并没有多少人,多数都是老人家和穷苦的人家。这些人要么是舍不得离开故土,要么是没有那些银两够他们在路上逃亡,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赌上一赌。

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也跟赌博沾不上关系,现在不仅要赌,更要赌命!

这就是生命!

原本她曾经羡慕过的那些人,也同样跟她一样,并不能得到自由。自由原来也只是相对的而已。是小而精巧或者是大而贫乏困顿。

她依旧没有挣脱开那个命运。

还累害父母双亲。

“公子,已经寻到了一处住处。”流风禀报给江离。

到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客栈,那些手上有些钱的,能跑的已经跑了,谁也不知道仗会打到哪里,万一到了这个地方,没了命

找到的这个地方其实也还算可以,这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的东西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房主人已经走了,只留下这个乱糟糟的院子。流风几个人正在屋子里收拾。

江离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苏映雪的跟前:“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四处走走。”

看来是先整理了一间房出来,这个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那雪景,此时也吸引不了她了。

但是,她的确想要走一走。这一路上,闷在那个小小的空间,她心中的郁结更甚。

她并没有让江月和彩云跟上来。就如同她交代过的那样,此时她们虽然是向危险深处走去,却并没有在危险之中。

雪在脚下咯吱作响,一声一声,当年那被她视为天籁之声的,却原来只是让行走更加艰难罢了。

树枝上光秃秃的,只有风从树梢而过,微微摇动,间或会看到高枝处的鸟窝。

“那对夫妇原本也不是生活在那个地方的。”江离突然说道。

苏映雪侧过头看他。

竟然去调查他们了?不过一天时间,就调查到了?而且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能打听到多少呢?

“他们夫妻两个曾经有一个儿子,宝贝似的,却因为几年前雪崩而葬身其中。”

苏映雪心中一沉。

怪不得。

“那妇人之后便如同疯魔了一般,丈夫也好不到哪儿去。村上的邻居看到他们,也总是觉得他们可怜,时常的帮扶他们打理家务,送些吃食什么的,两个人在邻居的照顾下才从那段悲伤中慢慢缓过来。”

“所以他们便用这种方式来回报?”苏映雪皱眉问道。

江离摇摇头:“并不是。”

苏映雪松了一口气。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听到这样的话松口气,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人到中年痛失爱子,而且还是独子,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走出来。那妇人虽然也开始向以前那样做事,但是,却常常会坐着发呆,似乎总是能够看到孩子在院子里玩,时常会说些胡话。男人实在是无法,想尽办法,却总是没有效果。”

江离看了眼苏映雪,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

“然后呢?”苏映雪问道。

江离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抓住了苏映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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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因为心底有答案

“你知道吗,在世人看来,同情是一种善良的感情。”江离说道,“但是,有的时候,它却沉重的让被同情的人难以承受。同情,也会带来伤害。”

同情,也会带来伤害吗?

苏映雪不知道。

以前是不知道,后来更是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的家是该被同情的,但是大家却没有丝毫的同情。除了她的那几个朋友还有左先生他们。

但他们的同情似乎也并不多,每个人都在做事情,大家都在忙

“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是,乡村里面那种同情却不一样。他们会觉得你可怜,会觉得你就是那么可怜,甚至连你露出一个笑容也不过是苦笑。因为痛失孩子,这辈子便只能活在痛苦之中,这是大家一致的看法,每个人的眼光看过去都是一样的,所以,那妇人才会更加的恍恍惚惚。”

竟然是这样。

只是,他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而且,这些跟她们做善事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江离说道,“男人带着妇人到这个远离人群的地方重新生活下来,因为男人的细心照顾,女人渐渐开始康复,但是,女人再也不敢去那些村子里生活,生怕去到那个地方,大家看她的眼光,而男人也担心女人的病情,压根也不敢提出回去。两个人便在这里长久的住了下来。”

“但是,深山无人,两个人又始终再也没能孕育出孩子,他们的心里边更加的寂寥。”

深山无人,岁月漫漫,没有忧愁也没有欢喜,日子似乎就是这样可以一眼看到底。

没有任何的希望与变化,日子是真的难捱。

“直到有一天,因为天气乍变,来了求宿的人。夫妻两个忙忙碌碌,又有了人闲聊说话,多了更多的事情可以做,顿时好像给生命里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一般,两个人也从哀丧里面顿时走了出来。”

“他们对于行人的帮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为人所知,也越做越大。也因为如此,便也总会有昨天咱们见到的那种人。但是,对于他们夫妻而言,他们既想要同人打交道,又害怕会被人知道过往而在此处于被同情的境地。”

“所以,即使有人恶语相向,他们也不管不顾,只是要这么做下去?”苏映雪虽然是问,但是心中已经确定了。

江离果然点了点头。

竟然真的是这样。虽然是自己说出的结果,但是苏映雪心中却并不能接受这个故事。

江离握紧了苏映雪的手:“不要试图在别人的身上找其他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苏映雪挣开他的手,转过身去,看向别处。

他竟然知道她的想法。

苏映雪这个时候才想起,心里感到惶恐又害怕。如果他能够这样猜到自己的心思,那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只是因为自己昨天的表现太失常,所以才会被他看穿吧。

这样总归是不好的。万一哪一天自己暴露了心底的想法

“我知道了。”苏映雪答道。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下去。

“伯父是个有情怀的人,他跟这些山野村民并不一样。”江离主动说起了苏父的事情。

情怀?

“伯父的心里装着更多的人,而那对夫妇虽然看似帮助了很多的人,但是他们的眼中其实装下的只是他们自己。”江离继续说道。

苏映雪不由一动。是啊,爹爹总是记挂着那些人。纵然苏家的生意让他忙碌的没有时间陪母亲,他也没能舍下,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怕那些依靠着苏家的人失去了生活的来源。

可是,爹爹这么做,又怎么样呢?

到头来又是怎样的结果?

在世的时候是人人口中称颂又敬仰的善人,死后却是人人口中的恶人。

“伯父是真正的善人,这件事不会因为任何的流言蜚语而改变,是不争的事实。”江离说道。

“那又怎样。”苏映雪冷漠的说道。

那个善名有什么用,人都没了,家也没了

苏映雪鼻子酸楚,低下头。

“所以,我们不需要在乎那些人说什么,将这件事情查清楚,想办法告示天下,伯父得以昭雪,善名仍将后世流芳。”

只是为了后世流芳?

“当然不是。”江离回答道。“伯父那么做并没有什么原因,也不求什么。正如你一直了解的,他的心里是真的装着更多的人,所以我才说他是真正的善人。我知道你心中恨,恨那些害了你们的人,恨那些人没有任何的一点判断,将你们多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全部否定,你们心里不甘。我知道,我了解那种感受。因为你的恨,所以你猜总希望找出一条路来解脱,却对于每一个能够想到的解释都不满意,为什么不满意?那是因为你的心底是有真正的答案的。”

苏映雪呆住。

没错,父亲只是那么简单的想要帮助那些人而已,不求什么,也没有为什么。

她的追问,才一直没有满意的答案。

没有所求的帮助人,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她痛苦的根源。

她的心里,满满都是恨与不甘。

江离叹口气,但是上前一步,神情郑重,拉过苏映雪看着她:“你若果然恨这天下人,只要你开口,我便让那些人都为伯父陪葬!”

苏映雪抬起头,瞪大眼,旋即心中的仇恨如同泉涌一般从眼底倾泻而出。

“恨!我当然恨!”苏映雪甩袖转身,因为那愤怒心口剧烈的起伏,肩膀也跟着起伏。

她忽然又转过身,双目燃烧一般,看着江离:“你要怎样让他们为我爹陪葬?”

江离上前一步,“等到了北邮,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们报仇的关键!”

风忽然间呼啸而起,天地骤然变色,房檐上树上地上的雪被风卷起,弥漫着整个天地间一片黯然。远处隐约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喊声,不断的有东西被刮起又跌落。

江离赶忙将苏映雪护在怀中,脚一踮地,并没有飞起,而是在雪地上飞速而敏捷的躲避着冲向那个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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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入境

虽然一直向北行走是最快的能够到达北邮的地方,但是因为战乱,一行人不得不避开这些地方,向西北方向绕行。这一绕便多走了将近两倍的行程,加之冬日的行路艰难,到了北邮的地界之时,已经是除夕之日了。

这几天气温渐渐回升,草原之上虽然是灰秃秃的一片,马车也终于可以行进的快一些。

只是,一行人正向北而行,却突然觉得地面传来震动,如同地动一般轰轰而来。

苏映雪几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向外看去。

江离则凝视着前方的动静,终于看到前方乌压压的一大队人马向这边而来,一看便知是北邮的军队。

也是,这个地方,这个时节,警戒定然更为森严。

他们毕竟是大齐人,如今这种状况之下冒然闯入北邮江月从未经历过这种境况,见此不由得握紧了腰里的佩剑,另一只手探出,递给了苏映雪一把匕首。

徐夫人匕首。

只是其上的珠宝早已经不再,只是简简单单的灰皮刀鞘包裹。

苏映雪没有犹豫,接过。

江离虽然说过要见一个重要的人,但是此时毕竟已经是涉及两个国家,想要在这里全身而退只怕也难。

正思量间,那边的军队已经到了近前,同方才看到的感觉只是乌泱泱的冲来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这是虽然看着毫无章法的队列此时正是临阵的阵型。而这阵型,已经形成了一个口袋,只待将他们收入囊中。

苏映雪只觉得额上冷汗直冒。

她不能出事!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看向江离,但此刻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背影挺括,手中亦是握着剑,时刻戒备着,似乎只待对方有任何的异动,他便会立刻杀过去一般。

他会立刻杀过去!

他的四个手下各守在马车两边。

但那是军队,纵然此时没有冲过来,只是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而能让人感觉到肃杀之气。

此时那军队里的一众士兵勒着马举着刀嘴里乌拉拉的用北邮语嚷着不知是什么话。

震耳欲聋。

忽而一骑马向前,右手高举又放下,那乌拉拉的叫声顿止。

“你们,什么人?”那人用并不流利的汉话喊道。

苏映雪看到江离的身形微微一动,竟好似放松下来一般,然后便听得江离高声用北邮话说了一句什么。

他竟然会北邮话?不过好像也是正常的,毕竟他说了那样一段历史,想来在这里也的确是生活过一段时间,那说北邮话也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但是那边为首的那个人却好似停顿了一下,然后挥舞着手臂状似很高兴一般再次大声喊起来,但这一次说的却是北邮语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说的什么,但是,苏映雪却放松了下来,因为,江离已经将剑放回到剑鞘里,一夹马腹,向那边奔去,而那个人亦是如此。

认识?

竟然认识!

他认识的竟然是军中之人,而这个人明显地位不低。

他说,如果她愿意,他会替父亲报仇,亦会让那些人给父亲陪葬。

他说的那个重要的人是这个人吗?

若真的是如此,那他,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但是,他不是太子太傅的人吗?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映雪愈发觉得混乱。

她的直觉和判断应该不会错,他应该是同太子太傅有关系才对!

可是?

难道说,是太子太傅叛国?

苏映雪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为免太过离谱。

一个汉人,拥立新主和叛国引敌来犯那是完全不同的兴致。

拥立新主,如果能够成功,那便是功成名就扬名后世且子子孙孙俱是荣耀。但是,引外敌来犯,就算真的成功了,对于太子太傅又有什么好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千秋万世都只能背负骂名!

这是任何文人都知道的事情。

苏映雪实在是想不通,她强行收回思绪,再次向外看去,却见江离和那个人已经是骑着马一同向这边而来,且一边走一边说笑。

真的是认识。

四周的兵丁们似乎得到了嘱咐,此时也都收起了严阵以待的气势。四周的气氛便陡然轻松了许多,似乎连呼吸也都顺畅了很多。

江月却依旧将苏映雪紧紧的护在身后,没有丝毫的放松。

是的,没错。纵然江离认识那个人,但是现在已经到了北邮的地界,她们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她们无法判断,江离他们是否此时就会变脸。

今后,便会更加的警戒。

苏映雪放下了车窗帘子,转头看到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彩云,身子正在发抖,她伸出手攥紧她的手。

“雪儿。”外面响起轻快的声音。“快出来,我介绍给你认识一个朋友。”

看来,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

苏映雪身形一松,轻轻拍了拍彩云的手,并示意江月已经没有危险,大家略吐口气掩下形容,苏映雪这才将帘子掀起。

“什么朋友?”苏映雪声音怯怯,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江离了然,翻身下马走过来。

“放心,已经没事了。是老朋友的人马。你下来,我介绍给你认识。”他的声音温柔。

“真的是朋友?”苏映雪怯然问道。眼睛还不时的看向江离身后的那个人以及那些军队的士兵,她再次往后缩了缩。“我害怕。”

江离知道她害怕什么。纵然说是朋友,可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乍然一见到这北方的胡人,尤其是还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士兵,怎么会不害怕?就算她曾经见过大齐的将军,进过军队的补给处,但是,到底与方才那种战场厮杀气氛是不一样的。

“有我在,你尽可放心就是。”他说道,再次劝“快点下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苏映雪这才怯生生的点头,放下车窗帘,从马车上跳下来。

江离在外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不用害怕。放心,他们不吃人。”他开玩笑道。

但是苏映雪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笑的笑话。

北邮人的确同大齐好多年都没有打过仗了,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他们曾经入侵大齐的事情。

而且,他们不入侵,并不是因为他们变得和善了,而是,大齐的境内此时有晋王把守。但是,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就不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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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朱里真将军

江离拉着苏映雪的手,走到了那个北邮人的跟前,苏映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只听到江离的声音道:“朱里真将军,这位是苏”

江离看了眼苏映雪,苏映雪此时依旧是男装的打扮。

北地民风彪悍,若说苏映雪是男子,未免行为举动之间被人占去便宜。若说是女子,却又怕万一真的有人打她的主意。

忽然灵光一闪,江离已经抬头看向朱里真将军。

“这是贱内苏氏。”江离笑道。

苏映雪则猛然抬头。

贱内?

苏映雪的脸唰的就红了。这个

苏映雪不知说什么好,而江离的声音已经继续说下去。“雪儿,这位是我的好友,北邮的守边大将军,朱里真将军。”

这边介绍的话刚落,身边就响起了哈哈的大笑声,声如洪雷,声声震耳。

苏映雪抬头看了眼,是一个满脸虬髯的黑脸大汉,正张开大嘴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只一眼,苏映雪就忙垂下头,对那朱里真施礼问好。

“原来是弟妹!”朱里真将军大笑着,然后用力的拍在了江离的肩膀上,“兄弟,成亲了也不说一声,好让兄弟给你庆祝啊。”

苏映雪依旧是满脸的羞红,不肯抬头。

她不知道江离究竟是什么用意。又为什么谎称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但此时,她只能沉默不语。所有的疑问只能等到这些人离开后才能相问。

“我们这不是刚成亲,就来寻你来了么。”江离笑道。

听到这话,朱里真更是大笑,依旧用那蹩脚的汉话说道;“原来是新婚燕尔啊。好,好。”两声好之后,便叽里呱啦的用北邮话拉着江离说起来,眼睛还不是瞟向苏映雪。

到了这个地方,可真的就是身陷险境了。连话都听不懂,以后可怎么好?

这边想着,江离同那个朱里真将军似乎已经说完了话,那将军已经转身上了马,向前奔去。

江离走了过来,看着微微嘟着嘴又垂着头,似害羞又似嗔怒的苏映雪,拉过她的手:“方才他在夸你漂亮呢。”

苏映雪的头垂的更低。

是不是夸漂亮她可不知道,现在她等于失去了耳朵。她必须要尽快的学会北邮话。

苏映雪甩开江离的手:“你方才为什么那么说?”

“那么说?说什么?”江离假装不解。

苏映雪气恼的别过头去。

又不是真正的对自己动了爱意,天天玩弄这一套有意思吗?

看着苏映雪嗔怒的模样,江离失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种小儿女的娇羞,怎么看都是别有一番情韵,看起来很有意思。

“你说不说?”苏映雪扭过身子问道。

“说,说。”江离笑着回答,继而肃容道:“但现在不是时候。大军的营帐就在前方,朱里真将军邀请咱们前去。”

苏映雪转过来看向他,面上怯怯又有些不愿。

“我知道你有些害怕,但是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再说,今天又是除夕,这大草原之上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容身之地。”

这倒也是。但是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呢。苏映雪此刻已经不敢随意揣测了,因为,事情总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总是超出她的把控,她要步步谨慎。不猜测,只观察。

“上车吧。等到了之后我再同你细说。”江离笑道。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前去了。便依言在江离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行路并没有多久,他们便到了驻军之地。草原广阔,可见围栏内大大小小约有近百个帐篷,里面的士兵或者在操练或者在巡逻,严阵以待。

如此多的士兵,又是在两国边界的地方

马车停下,外面响起乌拉拉的说话声,苏映雪彩云江月三人互相看了看。

“大家各自小心行事,一切以安全为要,勿要轻举妄动。”苏映雪交代道。

江月和彩云点了点头,这才下了马车并服侍苏映雪下车。

她们此刻站着的地方是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人过来将马匹迁走,彩云忙喊了声我们的东西,但是那人显然听不懂汉话,只是一语不发的继续牵着马跟着一群人向一边走去。彩云忙要追,江离走了过来。

“没关系的。等安排好了住处,一会儿让流风他们过去取。”又对苏映雪道“咱们来的真巧,因为除夕,他们今晚上会有篝火晚会。幕天席地过除夕,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他都这么说了,苏映雪还能说什么。二人正静立,便听到朱里真将军的声音嚷嚷然后走了过来,依旧是北邮语,不知道说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显然说的事情还是很开心的。朱里真将军拉着江离要去什么地方,但是被江离给推拒了,又看向这边的苏映雪,说了几句什么,朱里真将军又说了什么,然后重重的拍了拍江离的肩膀,似笑非笑的冲苏映雪做了个表情,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然后转身离开了。

跟着朱里真将军一同过来的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冲江离行礼,然后乌拉拉的说了些什么,便伸手作请状。

江离含笑点头,转头唤苏映雪上前。“去咱们的住处。”他说道。

苏映雪此时有太多的信息要接受,因为听不懂话,便只能四处随时的观察着,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不妥之处来。

几转几绕,终于在一处帐篷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规格中等的帐篷,比他们一路走来的要大得多,但是跟不远处那个最高大的相比却还是有些小,那个副将施礼,然后又指了指左右的两个稍小些的帐篷说了句什么。江离亦是说了几句,然后那副将便抱拳施礼离去。

外人终于都走了,苏映雪送了一口气。耳边总算是没有了那乌拉拉的声音了。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江离说道,然后拉着苏映雪的手便进去了。

这是苏映雪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帐篷,她看了看,里面的空间分作两部分,里间是铺着的毡垫和棉被,用来休息的地方,外面则是摆着小小的几凳桌案,就好似中原的起居室一般。

江离忽然从后抱住苏映雪,歉然道:“真是很抱歉,今晚要委屈你陪我在这里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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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伤怀

苏映雪心中气恼不已。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她很想挣脱开,但是挣不开。

“你胡说什么!”她气恼道。

偏偏今日不知为什么彩云和江月都在外面没能进来,苏映雪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害怕。

江离却在耳边笑道:“我没有说胡话啊。刚才我跟朱里真将军说你是我的娘子,他当然就把我们安排在一起了。而且是单独安排在一起。单独哦。”

他一再的强调单独二字。

但听到他这样说,苏映雪反而心里安稳一些。她侧头眼角的余光看他带着薄怒:“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跟你,可不是这个关系!”

薄怒之中又带着些娇嗔,江离不由心中一动。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害怕,既怕她是男装被人给无意占了便宜又怕说是女儿身被人给觊觎。现在好了,只说是自己的娘子,那些人就统统靠边站吧。

“这么说是为了保护你啊。”江离终于松开了抱着苏映雪的手,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你也知道这是军营,都是些汉子,万一有人对你动手动脚的可怎么好。”

原来是这样。

苏映雪打掉他的手。“我可没发现别人对我动手动脚,倒是你”苏映雪瞪他一眼。不待江离反应,苏映雪又转身进到了里间去看。

里面只有一张简易床,虽然简陋但是铺设的被褥看起来暖融融,就是这个颜色,也不知道那个将军是怎么弄来的。竟然是个大红色。

还真当他们是新婚呐。

苏映雪脚下是一块空地,上面同样铺着厚厚的垫子。“还不错,可以在这里打个地铺。”她说道。

江离跟着苏映雪进来就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忍不住想笑,但是想想方才苏映雪的确是有些恼怒的,便忍住了。他走过去,将苏映雪拉到床边。

“你干什么?”苏映雪瞪眼警惕。

这个模样真的很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嗯,玩笑开得有点过。

“放心吧。这一路走来这么辛苦,我怎么舍得让你难受。”

这话听着怎么还是这么古怪?

苏映雪警惕的往一边站了站,远离床铺。

“现在距离晚上还有些时间,你先躺下休息会儿,我就守在外面。放心,我不进来。”江离认真的说道。

“我不困。”苏映雪说道。

怎么会不困?分明是不信任自己。

“不过,咱们要在这里呆多久?”苏映雪见江离要走过来,忙开口问。

骑马走了这一路,其实说不累那才是骗人的。见苏映雪依旧满是防备,江离只好就地坐在了毡垫上。

“也不用呆很久。我跟朱里真将军是旧识,况且通过他已经给我说的那位捎了信儿。说不定过两天那个人就来了。”

军队捎的信儿当然会更快些。

那也就是说,他们要假扮夫妻一直到那个时候。

真希望那个人快点出现,也好让她识一识庐山真面。

苏映雪哦了声,但依旧是愁眉不展。

“怎么了?”江离问。是不是乍一离开,现在不是大齐的地盘有些不适应?

苏映雪叹口气。“我到了这里,你们说的话我完全都听不懂,就跟个傻子呆子聋子似的。”苏映雪低着头抬起眼皮看向江离。“你能教我北邮语吗?”

原来是发愁这个。江离失笑。

“没有问题啊。原本是想要你休息两天再教你的,你若着急,明天我就教你。”

“真的啊?”苏映雪惊喜道,“那罗忠和江峰呢?”

“有流风他们呢。”

“他们也会啊?”

“那是当然。”

竟然会主动教她北邮话,那就说明他们是打算长时间在这里的吧?

不是只是等战乱过去?

但是,打仗这件事,原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国大乱,天下要治,至少也得几年时间。

但是,她并不是要等战乱过去,她只是要找到江离接近她的目的,以及,印证那个结果。

正思忖间,江离已经站了起来。“好了,你早些休息,今天晚上还有宴席呢。”

宴席?

苏映雪看向江离:“我能不去吗?”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草原上的夜也是别有一番风景的,今天又是除夕,很热闹的,不体验一番有点可惜哦。”江离一面问一面劝道。

苏映雪却垂下头坐下来。“是啊,今天是除夕。”

去年的除夕,她匆匆忙忙的应付了爹娘然后跟着秦子卿混了出去玩,以后再想跟爹娘在一起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难以说明这种感受,说不清楚也讲不明白。明明每年都没有事的,明明每年都是平平安安的,怎么她就贪玩了一次就成了这样的结果?她甚至觉得是老天爷特意在捉弄她一般。

江离感受到苏映雪的情绪一瞬间非常的失落颓废,又见她垂着头屈身坐了下来,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一般。

除夕嘛,当然是跟家人在一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闲谈说话热聊,无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是顶有意思的事情。这些年来,他每个除夕都是这样在外漂泊,或者同朋友或者就跟这些个手下一起过,只是无论大家在一起表现的多么热络也难以掩盖内心的那种悲凉。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习惯,她又怎么可能习惯。

难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屋子里一瞬间的沉寂。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悲伤,各自有各自的难过。

悲伤并不是因为没有展露在外就表示它不存在,有的时候只是将它们压在心底,堵在心头,而一旦出现缺口,便会瞬间被淹没,让人沉溺在悲伤之中而难以自拔。

江离第一个清醒过来。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了。但是,身边的这位显然还是沉浸在那种痛苦之中。这还只是开始,以后的路还长,很长很长虽然他们两个的情况并不是一样,但是,他并差不了很多,有亲人有的时候反而不如没有亲人。但是,他很快就可以自由了,很快。

江离再次看了眼苏映雪,神色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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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草原夜 一

晚上宴席开始的时候,江离果然没有过来,苏映雪从床榻上坐起来,看了眼昏昏的室内,情绪仍旧失落。

她依旧不想起来,坐在床上抱着双膝头倚靠在膝盖上。

屋里一点都不冷,但是她的心里却又冷又孤单。

外面传来擂鼓的声音,但是这鼓声听起来一点也没有杀意,想来是宴席已经开始了。随后又有丝竹管弦之声,一通的嘈杂伴着夜色席卷而来。

除夕啊——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热闹。

苏映雪将头埋到了双膝之内。

一个暗色的身影静悄悄的探进室内,绕过隔档,小心翼翼又径直的走到了里间,待看到床上那个坐起来的身影时吓了一跳但又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醒了啊。”语气轻松又随意。

是江离。

江离捻亮火折子,将灯点亮,屋中顿时明亮起来。苏映雪依旧是沉闷无声。

“睡了一个下午也该饿了吧,起来洗漱吃饭吧。”江离继续说道,随后一拍手,就见有侍女端着热水进来,最后面的一个侍女手里捧着衣服。

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几个侍女。

“我在外面等你。”江离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苏映雪只得起身,洗了手净了面,由着那几个侍女给她梳妆收拾打扮,为她换上了新衣,坐下来之后对镜梳头。

新衣是女装,而且是大齐人的服饰,并不是这边北邮人的装扮,梳头的侍女虽然穿着北邮的宽大沉重的服装,但是可见其身形窈窕娇小,倒一点也不像是方才见得那些北邮男子的粗犷。

头发很快就梳好。随云髻偏倾一侧,一枝素色簪子插上,既随意又别有几番风情。

苏映雪的手拂过发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女装也没有这样梳过发髻了。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模样了。只是这发髻,还是第一次梳。

她当然没有梳过,这是妇人头,而她还是个闺阁女儿。

这都是那江离闹的。

苏映雪气闷却也无奈。

梳洗毕,苏映雪站起身对着铜镜仔细的端详,又有些微微的愣神。

“好了吗?”江离在外面催促道。

侍女们低头恭立没有说话,苏映雪整了整衣衫,从隔档后走了出来。

大约是太久没有穿女装的原因,苏映雪走起路来觉得有些拘束,一步一步缓缓款款而来。

听到动静的江离抬起头,灯光下,但见绿衣款款,灯光照耀下的女子摇曳生姿,眉若裁柳,面若桃花,泪光点点若寒水映光,步履浅浅如风扶弱柳

这是江离第三次见到女子装束的苏映雪,但这一次却不由得看的痴了

顷刻间,苏映雪已经在桌子的另一端款款坐了下来。桌子上的灯光映照着她的眼睛一闪一闪。

见苏映雪看过来,江离忙端起茶碗将茶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失态。

虽然一路上同苏映雪真真假假笑闹也好认真也罢,自己是真的从未如此失态过。想来,一定是方才空腹饮酒的原因,这才醉意上头,难免会有所失态。

“你不是去参加宴席了么,怎么这会儿回来了?”苏映雪开口问道。

江离没有答话,而是先挥挥手,屋子里的一众侍女鱼贯而出,屋子里瞬时便只有他们两个。

苏映雪垂下头,总觉得今天江离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她心中不免警惕起来。

“江峰他们两个呢?”她再次问道。

“宴会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喝酒吃菜看些歌舞罢了。”江离说着将桌子上的菜夹起放到了苏映雪的碗里,“北地的饭菜怕你吃不惯,这是下午朱里真将军帮忙从城里请来的大齐的厨子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他故意避开那个问题还是没有留意?苏映雪心中忐忑,将菜夹起,放入口中,却并尝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江峰他们两个就在隔壁的帐篷里休息。这一路上也够劳累的了,我已经命人不要过去打扰他们休息,他们跟你一样,也是睡了一个下午了。不知道这一刻醒了没有。不过你放心,那边备下的有饭菜,也有侍女在外守着,不会委屈了他们的。”

似乎是看出苏映雪的担心,江离特意解释。

苏映雪这才松口气,用筷子再次夹起菜放入口中:“入口绵软不腻,很不错。”她说道。

江离这才笑了起来,“那就好。喜欢就多吃些,这一路上总也没能好好吃饭。”说着再次夹起饭菜到苏映雪的碗里,然后自己也端起饭菜来吃。

空气中只有饭菜的香味和碗箸的碰撞声。

苏映雪是真饿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只吃了点随身带着的干粮,又一直睡到现在,又得知彩云和江月就在隔壁,心里的防备便松了些,吃的便也自在了许多。

江离没有再多说话,只是不时的为苏映雪添菜布菜。

他的动作看着轻松随意,就好像他们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又好像他们真的就是新婚燕尔的夫妇那般。见苏映雪放下筷子,拿帕子轻轻的擦拭着樱红色的唇,他收起筷子问道:“吃好了?”

苏映雪点头。

空气中莫名有些尴尬。

江离再次击掌,侍女们进来将饭菜收走端上了新茶却也留下了酒然后鱼贯而出退下。

看这个样子,这些侍女竟像是已经熟悉了江离的行为处事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匆忙间找来的侍女。

“你穿这身衣服挺好。”江离的视线落在苏映雪身上一刻,收回视线说道。

苏映雪略有些尴尬:“这些日子穿惯了男装,倒有些不习惯了。”她说道。“明日还是不要这样了,我还是穿男装好了。”

江离点头。“只是因为今日是除夕,这才让人给你送了这件衣服来。”

只是因为是除夕?

除夕啊。

江离端起茶水喝了口,然后端起托盘上的酒和酒杯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映雪并没有多话,依言站了起来,走在江离的身侧。

走出帐篷,门口只有两个侍女静立,见到他们走出来恭敬的施礼。苏映雪向左右两边看了下,然后便看到了左边的帐篷外同样侍立着两个侍女,帐篷内灯光分明,恍惚能够看到人影。

“你干什么去?”江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然后苏映雪便听到了近在耳边的声音。

“我去看看咱们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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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草原夜 二

彩云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苏映雪,只是这样的装扮还是让她不敢相信。

“真的是你吗?公子?”

待走到近前看清了面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是时间太久,所以她已经忘了自己家姑娘装扮的模样了吗?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姑娘,怎么都觉得有几分扶风弱柳的感觉。

苏映雪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原也不能怪彩云认不出来,实在是这一段时间苏映雪在江离跟前和她们跟前完全不是一个人。若说苏映雪是冷静,其实,说的认真一点,她的心里如今根本就没有别的情绪,只有恨,只有报仇的念头。她不想念任何人,不惦念任何人,所有的一切真的假的有的时候彩云已经分不出来。但是她只能谨记一句话,那就是,姑娘吩咐的就去做,姑娘没有吩咐的,就不要做。

在看到此时的苏映雪以及手端着托盘的江离,彩云很想问一句,要不要她跟着去守护她

“江公子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你们两个就好好休息吧。不必跑了。”

听着倒是很亲切的,但这句话也就只有一个意思。眼下没有危险,保存好体力,以待来时。

彩云哦了声,不再说话,目送着二人离去。

彩云低下头,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姑娘也是跟着一个人离去。但是,那个时候的她,虽然担心,却不是担心她的安危,虽然害怕,却只是怕被老爷和夫人发现。但现在失去了依靠的她们,却还要在战战兢兢之中想着复仇。

如果,秦三公子还在,该多好。

但是,秦三公子,却已经没有可能了

彩云看着沉沉的夜色,夜色中已经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身影,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丝竹喧闹之声已经越来越小,走的地方也越来越暗,只有偶尔经过的巡逻的士兵看他们两眼,但在认出江离之后便很快离去,期间并不发一言。

这里的人,看来跟江离分明很熟悉,又或者,已经得到了那位朱里真将军的吩咐了。

苏映雪沉默跟随。

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宽阔的地方,江离站住了脚。

他们已经远离了营帐,这里没有巡逻的士兵,也没有火把灯光,只有漫天的的极力闪耀光芒的星星闪烁,那丝竹之声不细听已经不可闻。

“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的究竟是哪里吗?竟然就这样跟着来到这里。”江离将桌案放下一边问道。

说的话像是责备,但又似乎含着欣喜。

苏映雪其实只是因为心情太低落,所以没有那些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那就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并不会因为她的不配合一切就不会发生,何况,她是在等着这种顺水推舟的情况下尽快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吗?”苏映雪没有回答,但这话虽然是问,却也并没有期待什么回答。因为,这里看起来稀疏平常,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江离已经摆好了几案,从怀里掏出酒杯,放在桌上,斟满了酒。然后席地而坐,看向苏映雪指了指地上,“来吧。”

苏映雪走过去,束了束裙子坐下然后将裙子整理好。

苏映雪看向江离,但是江离只是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酒杯,久久没有说话。

空气中沉默,也只是沉默。

最终江离抬起头看了看因为夜色浓重而更加璀璨的星空,神情几分沉重与感伤又几分无奈。

“今天是除夕啊——”

声音沉重又拉长,让人心情更加沉重。

是啊,除夕呢。

除夕——

苏映雪将头垂下,又转过头,伸手握一只酒杯,正要端起,却被江离按下。

苏映雪看向江离。

“先敬伯父伯母一杯吧。”他说道。

苏映雪瞬间泪奔。

心底无尽的哀伤打开闸门,肆意倾泻

“爹娘”苏映雪低声喃喃,然而声音里却是无尽的哀伤。

江离已经由坐姿端正跪好,并伸出了一只手要去扶苏映雪。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他们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如今又在装什么好人?如此惺惺作态所谓那般?

苏映雪恨,恨

她只觉得血直往头上涌,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徐夫人匕首如今还藏在自己的靴子里,如果她此刻拿出来,是不是就可以要了这个人的命?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

这个人的命自己是绝对要不了的,但是自己却极有可能在这里丢掉性命,而且,丢掉她的线索。

她必须冷静,必须冷静。

苏映雪慢慢的调整自己的情绪,这在江离眼中看来就好像只是因为悲伤难以自抑,他转过身子,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苏映雪拿出帕子拭泪,然后扶着江离的手,慢慢跪好,端正神情。

“爹,娘。”苏映雪心里说道,“是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对,若不是当初女儿的任性,或许今时今日我们一家人仍旧平安的呆在扬州城内我们的家里,享受着一家人的欢乐和熙。爹,娘,请你们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报仇,血海深仇,一定要报!这个人,你们看到的这个人,就是他,就是他身后的那些人,我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将那些人都揪出来,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苏映雪端起酒杯神情悲愤,心中默默的说着。

而此时,江离亦是端起了酒杯。

“伯父伯母,你们请安心。”他看向苏映雪,“我会照顾好雪儿的,你们泉下若是有知,一定要保佑我们,让我们尽快的查到那些暗害你们的人,早日为你们报仇。”

“今日是除夕,此地没有香火烧纸,谨以此酒敬二老。”

言毕,将酒倾洒在身前。

苏映雪亦是倾洒在身前。

江离看向苏映雪。苏映雪的神情依旧是哀痛,似乎难以开口说出一句话。这个时刻,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大家都说是阴阳两界毫无阻隔的日子,是能够同亲人好好说一说的日子,最能够传达到那边亲人的日子,真的不说一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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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草原夜 三

苏映雪拿起酒壶,再次将酒杯斟满。端起酒杯,高高举起。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各路诸神,我扬州苏映雪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定要那些戕害我苏家之人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酒水倾洒在身前,苏映雪已经收了泪,一张脸上慢慢都是恨意。

江离的脸色不由僵了僵。将头垂下,但是同时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亦是同苏映雪一样,将酒水倾洒在身前。

或许是因为方才发毒誓的原因,苏映雪的脸上悲痛减了几分,很快就变得像往常一样,坚定又隐忍。

“多谢你,专程带我来祭奠。”她说道。

两个人此时已经不再是跪着,而是坐在草地上,但是,虽然说已经立春,这草原之上仍旧是冰冷无比,地上的寒气袭来,苏映雪忍不住连脊背都觉得冰冷刺骨。

但是,这样对她有好处。

冰冷,会让她更加清醒,而不至于让喷涌的血液直冲向头顶。

“这件事本来就是应该的。”江离说道。“再说,说是我来陪你,其实,也是想让你陪我一起,走一走。”

这话听起来,似乎还有故事要说。苏映雪看向江离。

江离却已经站了起来,向苏映雪伸出手:“夜间本就寒凉,地上更是阴冷,咱们走一走说说话吧。”

果然。

苏映雪在他的搀扶下起身。江离看了眼桌案,将酒杯拿起,又拎起酒壶,但是并没有往回走去,而是继续向前而行。

苏映雪跟上。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身世。”江离开口道。

这个的确是,但是,就算是说了,谁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但此时此刻,他们同样没有家人陪伴的两个人,或者说,同样丢失了亲情的两个人,似乎因为这个特殊的时刻而多了几分的信任。

江离已经寻到了一处地方,这里堆放着很多的干柴,看起来好像是平日里专门收集柴火暂时存放的地方。江离将柴火堆起,引燃火堆,很快,身前就暖和了起来。

两个人寻了个木桩坐下来烤火。

“其实,我还是很羡慕你的。”江离说道,眼神看着篝火,火光闪烁,眼中的火焰也在跳跃。“虽然说你如今正处在失去了亲人的痛苦当中我说的这话很不合适,但是,我说的却是真心话。”

苏映雪看向江离,江离也正看过来,见苏映雪看他,面上闪过一丝苦涩的笑。

“其实,对于爹和娘来说,我的存在根本就不重要。他们的眼中只有我那个更为优秀的哥哥,只有哥哥的存在才是最为闪耀的,我的愚笨在哥哥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虽然小的时候我是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却永远是活在最角落的那个地方,最不起眼的那个地方,只有在需要我做事情的时候才能够想起我的地方。他们,根本就没有给过我一丝一毫的爱。”

说道这里,江离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心底积压的这么多年的浊气都吐出来一样。

“在我五岁那年,他们就将我送到了师傅那里。没有丝毫的忧郁和留恋,他们就把我单独的仍在那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的时候只给我说了一句话。”

江离说道这里,停下来。

“什么话?”苏映雪回过头问他。

江离再次苦笑,看向苏映雪:“你猜会是什么话?”

“如果是你的爹娘要你离开一段时间,会跟你说什么?”江离再次问道。

苏映雪却同样苦笑摇头。这样的问题她还真的回答不上来,因为,她爹娘从来就没有让她单独离开过苏府。

“我不知道。我爹娘只是像养一只金丝雀一般养着我。”说到这里,心里再次引发多年的疑问。

大齐的民风并非过于苛责,连董婉那样的行为,世人也并没有过多的评判,爹娘又是为何如此?

如果爹娘不如此做,自己大概也不会生出那么多的渴望来,渴望那自由的天空,渴望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就如同所有的金丝雀一般渴望。

江离深吸一口气,将身前的酒杯倒满,将其中一杯递给苏映雪,自己一饮而尽。

苏映雪亦是放在嘴边,先是抿了抿,似乎终于还是觉得不够,同样一饮而尽。

**辣的从喉咙一直到胃里,并不好受,但是,真的很爽啊。

苏映雪伸出手,将两个人身前的酒杯斟满,举起,再次一饮而尽。

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酒,同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喝的那种带着点淡淡的甜味的酒一点也不一样。可是,喝着真的很舒服,那灼热,似乎能够将自己燃烧一般。那种温暖,那种灼热的温暖,似乎要将那冰冷的心融化。

苏映雪忍不住再次伸出手,却被江离拦下了。

“给我!”苏映雪皱着眉头,手上用力,将酒壶夺过,斟满酒就喝下去。

江离已经再次伸手将酒壶夺了过去。“酒是好物,但是不可贪多。”见苏映雪一脸的埋怨,便转开话题,“一般人的父母若是送走孩子,怎么也得叮嘱要注意身体什么的吧。”

苏映雪想了想,点头。但是,这一点头,却觉得头脑有些昏沉沉的,身上也是软绵绵的,有些不受控制的舒服和难受。

“但他们却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话,‘若是没有竭尽全力将师傅教授的东西学好,那这辈子就不要再回江家。’”

苏映雪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但是,这个微不可查的停顿苏映雪却依旧捕捉到了。

停顿也很正常,毕竟是怀念以往,又是不开心的事情,开口的时候总是觉得痛苦,停顿也没什么。

但是,苏映雪却依旧觉得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他们甩下这句话便果断的离开了。没有一刻的停留。”江离说到这里,脸上写满了无助,就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个还提的时候,就好像他此刻依旧是那个五岁的小孩子,正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决绝的离开然后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陌生而可怕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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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草原夜 四

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苏映雪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但是,此刻江离的面上满满的都是畏惧害怕忐忑不安,又似乎猛然间察觉到自己的这种情绪,自嘲一笑,收起所有的情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苏映雪低头去取酒壶,为江离斟满。她不擅长安慰人,但是却觉得方才饮酒之后,让自己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是谁说借酒浇愁愁更愁的?

喝酒明明很舒服啊。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感觉了。

“然后呢?”

“然后?”江离扭过头看苏映雪,一笑,“然后我就跟着师傅勤学苦练,这一学就是十多年。这十多年他们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就连”江离握着酒杯的手因为在极力控制着什么而颤抖。

“就连我娘去世,我都不知道。没有人通知我,就如同世间已经没有人知道我是娘的儿子,没有人知道这户人家还有一个儿子,他们就好像是真的将我遗忘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苏映雪好奇。

“怎么知道的?”江离苦笑,将杯中酒饮罢,“说来可笑,还是在我娘过世后的那年春节,管家顺路经过我那里告诉我的。”说完又笑,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大笑,眼中似乎因为笑而涌出泪花,就好像是讲了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

“这是不是一个笑话?”江离大笑着问道。“身为儿子,竟然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亲生母亲的死讯,而且,人已经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很可笑是不是?”

这哪里是可笑?分明是可悲。

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连亲生母亲都不在乎他,这个世间还有几个人在乎他?

江离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我是我娘的儿子啊——她到临终前都没有想起让人接我去见她一面啊!那我算什么!”江离忽的起身愤愤,将手中的酒杯砸向地面。地上铺着的干草很厚实,并没有发出碎裂的声音。

“我就是这样一个对我们整个家族来说都无关紧要的人!哦,不!”他忽的转过身摆手,“不不,我很重要,因为我学成了,而且他们还要我做很重要的事情!他们说,作为他们家的儿子,这是我必须做的!呵——这个时候他们响起我是他们的儿子了。他们知道我是他们家的血脉了!我的这个名字这个人,只是为了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才能够想起的!”

江离发了一通火,但是整个人却是颓然的垂下了头,他低垂着头连连摇头。

“他们说我生是他们家的子孙死是他们家的鬼,但是,他们却从未真正将我视为一个人,只是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江离重重的一甩手臂,身子也因此而挺起,他高举着手臂指向那璀璨的天空:“我恨,我恨这天不公!我恨这人世!凭什么!凭什么只是因为我在他们家出生他们就这样对待我!我才不要做他们家的子孙,这样的人家让我觉得恶心!我才不要跟他们有任何的关系!”

耳边传来这滔天的怒意,让苏映雪的酒醒了几分。

恨,她也恨!

恨这天不公,恨这世间少人情!

所以,她要将这公道讨回来!

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苏映雪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瞬间被掐断。

“然后呢?”她开口问江离。

“然后?”江离噗嗤一笑,“然后他们说,我痴心妄想!”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他们说我痴心妄想!”他再次重复道。

“不过,我很快就会解脱了——”他叹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却极其的轻松愉悦。

江离躺在地上,手支着头,看了看苏映雪,哈哈一笑,平躺在地上。

整个天幕就这样落入他的眼中,但是,他的眼中只有漆黑,没有光亮。

苏映雪被他看得那一眼毛骨悚然。

他最后说的这一句话太突然,跟前面的似乎毫不相干却又关系巨大,他方才那一眼让苏映雪觉得,这一切的转变是跟自己有关的。

是把她献给某个人所以他就能够获得自由还是做到某件事所以才能够获得自由?

江离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此刻已经完全呼吸到了那自由的空气,正完完全全的享受着属于他的自由。

自由啊——

他和她想要的东西何其一致。但是,又是完全的不同。

他想要父母之爱而不可得,而她,是被父母的爱压得沉重的喘不过气。

这世间,唯有适当二字最为难得。

有的人只想从别人身上索取而不付出,而有的人,却总是认为自己给的就是最好的,对方就一定也必须要接受。

如果可以,其实苏映雪一点也不想离开父母,她要的并不多,只是想像其他的闺阁女儿一样,闺友们之间偶尔拜访探望聚一聚,甚至在节日的时候能够结伴一起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人世间的风景。如此就好。

她以前真的没有想过要远离父母,把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不管不顾的浪迹天涯。只是,在被压制的太狠之后就忍不住想要一个彻彻底底放松的自由的呼吸,非常非常的想。

而如果早知道爹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连这个自由的想法,她也会将它掐断的。

江离呢?

听得出来,他一开始要的也根本就不是自由。他渴望的,正是一家人之间的那种相亲相爱。只是,血缘关系没有带给他温暖的爱,反而成为束缚他的绳索,冰冷的如同锋利的刀锋一般时时刻刻会被其索取性命的绳索。

如果可以,他应该宁愿失去一生的自由也要家人之间的那种温暖与爱。

他们,一个少的可怜,一个多的可怕。

可惜,真是可惜。

这世间的感情不是酒水,不能在你我的杯中平分。

“雪儿,你知道我有多么的羡慕你吗?”江离闭着眼睛开口道。“你的爹娘是那么的爱你,生怕你会受到一丁点的伤害,甚至因为害怕失去你而将你圈养在家中,宁愿忍受你的抱怨也不肯放你出来。世间能够做到如此的爹娘实在是不多见啊——”

苏映雪脑中轰的一声响。

“你说什么?”

23

第360章 草原夜 五

“我说我羡慕你,有一对那么爱你的爹娘啊。”江离转过头睁开眼看苏映雪,但是眼中却是醉意熏然。

苏映雪却早已经酒醒,她扑过去拽紧江离的衣服。

“不,我不是问你这个!你方才说,爹和娘生怕我受一丁点的伤害,甚至因为害怕失去我而将我圈养在家中,宁愿忍受我的抱怨也不肯放我出来。是什么意思?”

苏映雪的声音颤抖,她似乎根本就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这句话又分明很明白。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离开家就会有危险?难道在家中就没有危险?必须在家中才可以吗?

江离努力的睁开朦朦的双眼。

“什么意思?”他笑,“意思就是说,你是个累及爹娘的不祥之人,只要你擅自离家,爹娘就一定会有危险!”

苏映雪颓然倒地。

她皱眉,又觉得这句话好笑,忍不住一笑,但是旋即又一悲。悲伤瞬间蔓延,她的鼻头一酸,犹自笑道:“你说的什么鬼话?我怎么就是不祥之人了?你胡说什么?”

“所以说啊,这就是我羡慕你的地方啊。你看,你爹娘都已经过世了,你却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可见,他们是多么的在意你。”

“怕你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在确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除了他们身边用惯的几个足够可以信任的老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都换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自己待你严苛的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们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闭的很好,没有人知道,所以,你才不会知道啊。所以,就算你爹娘已经死了,就算他们是在你做出那件事之后出事的,而你的心中只有对伤害你们家人的人的仇恨,而却不会想到这件事跟你自己有关系。你看,你的爹娘是不是对你很好?是不是很让人羡慕?”

说着,江离重新躺倒在地,眼睛望着星空,“我是真的好羡慕你有这样的爹娘啊——”

苏映雪难以相信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这种说什么不祥之人,听起来怎么是那么的可笑,这么可笑的话爹和娘怎么可能相信?

但是,她的确记得有那么一件事。那个时候她只是朦朦胧胧的有了记忆,有一天她醒来,发现身边所有的人都换了,而紫云紫烟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先后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的。

家里的人,的确换了一大批。

只是因为那句话?

但是,爹娘为什么会相信那样的一句可笑的话?

是因为爱所以关心则过才如此?

可是?苏映雪连连摇头,只觉得头昏脑涨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她捧着头,恨不得将方才听到的那些话给一个字一个字的揪出来,认认真真的看一遍,这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定是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有不祥之人这么可笑的一说?

但是,如今,眼前的所有的一切的确,就是在她擅自离开家的那个时候发生了变化的。

在她离开家之后,爹和娘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找她上,他们家的生意开始凋零,被人偷偷设圈套暗害也不知道。而且因为自己,爹爹远走,丢了性命。因为自己的安排失误,娘也丢了性命。

难道一切的悲惨不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吗?

为什么?

为什么?

苏映雪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难道说真的是因为自己所以才害的爹娘丢了性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还有,他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

“你凭什么说我是不祥之人!你是因为嫉妒我所以才说这样的话来伤害我!你实在是太可恶了!”苏映雪愤而起身,居高临下的指着江离骂道。

但是,江离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翻了个身,这个距离烤火真的是很舒服啊,暖洋洋的。这种温暖大概跟爹娘的怀抱是一样让人感觉到舒服的吧?

江离笑了一下:“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们家的老人儿说的。只是,当时我并没有相信,但是,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苏家的老人儿?

事发前苏家的老人儿爹爹跟前只有管家刘裕和娘跟前只有兰若。至于其他的几个人,苏映雪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却只知道的确有几个老人在上了年纪之后,因为腿脚不便,被爹娘用极大的礼节送回了本家,并且还为其买了田产房产以便养老。

是那几个人说的吗?

可是,可笑的是,这样的话的确是应验了,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苏映雪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忽然啊的一声,用力的用指甲在自己的身上用力的抓挠,似乎要将那侵染自己血肉的那句话给抓出来。

这不可能!

她的内心呼啸着。犹如刮过一阵狂风,寸草不留。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苏映雪艰难的开口问道。

“哪里知道?”江离重复道,“在我查你的事情的时候,无意中从一个当年从你们家走出来的一个老妇人的儿子的口中听说的。”

“当时我也只是觉得这是在胡说,但是,当年你们家陆续外放出来的几个老人儿,有两三个都曾经说过这样的一件事。”他看向苏映雪,“那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应该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苏映雪不停的问自己,但是却始终没能,或者说没敢认真的想这件事。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兰若,找到管家!

必须找到她们两个,她谁也不相信,她只相信他们两个说的话!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苏映雪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离说道。

他们之间方才的气氛是多么好。他不是跟那些人说同自己的关系是新婚夫妇吗?为何?为何会突然间跟自己说这些?在这样的地方,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江离说道。“只是因为我羡慕你啊,有那么好的爹娘。可是,那么好的爹娘,在你的心里却是那么不完美的形象。就连你祭奠他们,也总是想起他们将你圈养的事情。你对他们还是有埋怨的,对不对?”

对。

苏映雪心里说道。

“我那么期望得到的这样的爱,这样完美的爱,我怎么舍得它被你诅咒。”

23

第361章 如梦

这是什么话?

苏映雪看着江离。

这才刚刚到了他的地界上,本以为他是要继续假意对自己好,怎么就忽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这种话?

这样可笑的话本不该相信,可是,它偏偏将事情说的那么真实。

就好像突然在街上遇到算命的人,不言不语不问不答,就将你身上正在发生的已经发生的一一道来。

那分明是个骗子!



她真的是个不祥之人吗?

真的是吗?

苏映雪颓然坐在地上。

这是一个非常可笑的话,怎么能够相信,这是不能够被相信的,不能

“姑娘,姑娘”

寂静而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苏映雪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白色的帐顶还有熟悉的脸。

苏映雪觉得头很痛,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见彩云一脸的担忧,问道:“怎么了?”

还没等来彩云的回答,苏映雪头上再次一痛,这痛却让她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她不顾疼痛猛然坐起身来,这一用力又觉得头晕目眩,“江离呢?”她捂着头问。

彩云却只是摇头。

“昨晚上他把你送回来之后让我过来伺候你,只说你喝了酒让我好好伺候你就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说完又一脸的担忧,“姑娘,你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欺负你了吗?”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姑娘又没有武功在身,那江离又是那般的武功高强

若是真的出事,姑娘肯定对付不了那个江离。

当时真不该就那样听姑娘的话,应该跟上去才对。

发生什么事了?

苏映雪没有回答,“现在什么时候了?”

彩云向外看了看,“快要午时了。”想了想又道:“江月在外面守着呢。”

苏映雪却只是摇摇头,“放心,没事儿。就是有点头疼。”说着手还在揉着额头。

彩云这才想起,忙跑到帐篷的角落那边的小炉子上,盛了一碗汤端过来。

“早上江公子吩咐人送来的醒酒汤,说是能够缓解醉酒后的不适,让等你醒来后喝,所以一直在小炉子上温着。”

苏映雪没有说话,端过碗,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着,一面又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的一切此刻是那么清晰的在她的脑海之中,以至于她根本就不会去猜测会不会是自己做的梦。那不是梦,是真实的。

只是,昨天晚上跟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却转身又表现的如此殷勤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还有,那句话

苏映雪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让这里的军医看看?哦,对了,江月也懂一点,我去喊她。”说着彩云便要起身。

“不用。”苏映雪喊住她。“我没事儿,就是有点醉酒后的不适。也真是奇怪,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还真的没有喝过这样厉害的酒,不过几杯就醉了还这样的难受。”

“那是因为姑娘以前喝的酒跟大家喝的不一样嘛。”彩云顺口说道,说完忙捂住了嘴巴,见苏映雪看向自己,忙低下头。

“你说什么?”苏映雪问道。

这下可糟了。彩云心里喊道。

“如今爹娘已经不在了,有什么话是不能告诉我的?”苏映雪再次说道。

是啊。人已经不在了,那这些事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彩云抬起头。

“姑娘,其实一直以来你喝的酒都是老爷夫人特意给你弄来的各种果酒而已。果酒香甜,就算饮的有点多也不会醉,更不会有醉酒后的各种不适。”

连喝酒也有事情吗?苏映雪不解。

“老爷和夫人怕您喝了会难受嘛,特意这么做的。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的。老爷和夫人跟您一起喝酒的时候喝的也都是果酒,只有您不在跟前,才喝真正的酒。”

这又是做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这件事也许并无稀奇,但是不知怎么,在听到江离说的那一番话之后,苏映雪再听这样的话更加的郁郁,心情也更加的沉重。

“姑娘,快喝吧,一会儿就凉了。”彩云催促。

是啊,天冷,就这么一会儿,手里的温热就降下去好多。苏映雪端起,将剩下的汤水一口气喝完,交给了彩云。

“我还是有些乏,你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姑娘,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吧?这都是午饭的时间了。”

“不了。我不饿。”苏映雪回答道,再次吩咐彩云出去,然后便躺了下来,闭上眼面朝里。

听到脚步声离去,苏映雪睁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的心里反反复复的思量着昨天的那些话,感受着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

怎么可能吃得下,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脚步声响起,苏映雪忙面朝里闭上眼睛。

这个彩云,做什么?怎么又回来了?

但是,脚步声却在床边停下,然后,有人坐到了床边。

不是彩云。

这个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还有牛羊肉的膻味,彩云方才在这里的时候没有这种味道。

一定是江离。

苏映雪睁开眼,翻过身,看向坐在床边的那个人。

“原来你醒着。”他轻轻笑道。

苏映雪瞪着他,然后坐起身。

“昨天的那些话”

“昨天的那些话你不要在意。”江离打断苏映雪。

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真把自己当小孩子耍吗?

苏映雪抿着嘴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江离被看的无奈,只好举起双手道:“我说。”

但是说完这句话却又好一阵的沉默,似乎在琢磨究竟要怎样说才好。

“首先,我向你道歉。昨天晚上说出那样的话吓着你了。这都怪我,我喝多了。”

所以呢?那些话都是醉话胡话吗?

“虽然我说的方式不对,但是我查到的那些传言却是的的确确有这么一桩事的。”

苏映雪坐正。

所以,她真的是不祥之人?

“我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究竟是怎样的。只是我的手下从那几个老妇那里打听来的,都是这么说的。说是在你出生的那天就有一个道士来你家门前说是要将你讨走。因为你是累及爹娘的不祥之人,留着不如带走。”

“你爹娘的脾气想来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话他们当然不会信。”

23

第362章 往事

若说以前,爹和娘她是了解的,但是现在,苏映雪却觉得自己并不了解。

她没有回答,任由江离继续说下去。

“他们将那个道士打了出去,直说晦气。但是那个道士却在你们府门口嚷,‘若真的想要将孩子平平安安的在身边养大,记得,成亲之前,不能让她独自离开府门一步。’然后,那个道士就走了。”

真是荒唐。苏映雪心里嘀咕。就因为这个道士的一句话吗?

“你爹娘当然不会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的胡言乱语,所以并没有理会。”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映雪,然后看向了别处。手放在腿上握了握。

“可是,在你周岁生日的时候,因为奶娘的不小心,差点同你一起掉入湖中,你娘吓坏了连忙过去扶,自己却不慎掉入水中,生了一场大病。”

腊月的湖水冻死人,掉进去的确是不得了。

“然后,那个道士便又来了,再次劝说你爹娘将你送到道观里去,你爹娘依旧不肯听,然后,他就又将那番话叮嘱了一遍。”

不过是因为失误罢了,就算到一个小孩子是身上?真是不可理喻。

“你爹娘依旧觉得那就是个骗子,压根就没有理会,但是第二年,你爹带你去庙会上游玩,却被马车给撞了,差点就没了命。”

庙会上人那么多,难免会有挤踏,这也要算在她身上?

江离看出了苏映雪脸上的不屑,清了清嗓子:“你两岁多的时候,你娘带着你去山上赏花,却忽然间摔倒,滚落到山下。若不是抢救及时,说不定当时就没了命。”

苏映雪开始皱眉。

这些怎么能都算在她身上?可是,灾祸的确有点多。

“又一次”江离的话却还在继续。

“然后还有一次”

“然后,你五岁那年,你们全家人外出游玩,却在路上突然遭到了歹徒的打劫。虽然你爹跟那些人好言好语的说并且主动奉上了银子,但是,因为你的哭泣不止,让那伙儿劫匪非常的烦躁,定然要你全家性命不可”

江离没有说下去,但是虽然很平淡的说着这些话,却依旧让苏映雪感受到当时的情况是多么的危急。

“然后呢?”她问道。

“然后,”江离叹了一口气。“你爹娘真的是很好的人,要不然当时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呢拼了命的保护他们。就这样一路打打杀杀,死伤无数,但是好在终于等到了人带来了官兵,救下了你的爹娘。”

“但是,那些跟着你们一起去的那些护卫,管事,还有丫鬟等等,死伤无数。”

江离低着头似乎在看他自己的鞋子。

苏映雪亦是皱着眉头垂下头。

“那个道士又来了,又是那一番的说辞。”江离终于开口说起来。“因为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而这一次,又死了那么多的人,就连你们一家三口,也差点殒命在那里。你爹娘便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人听起来极为荒唐的事情。可是,他们实在是舍不得你去道观里受苦,尤其舍不得你离开他们的身边,所以,他们只好在那之后将你圈养在家中。”

“但是他们又害怕府里知道那件事的人会在你长大的环境里让你听到,怕你会感到难受,所以,将知道这件事的所有的人,除了那些他们完全信得过的,全部都换了。”

苏映雪抱起膝盖,手肘支着头。

江离说的那件事情,她一点也没有。而且,好像五岁之前的记忆也根本就没有。她只记得一天早上她醒来,抱着她的不是奶妈,而是母亲,而母亲身后站着的人,除了兰若,其他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在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自己曾经单独离开府邸的事情。

“那件事连大人都承受不了,何况你还是个小孩子。”江离解释道。“那几个妇人说,那件事之后你受了惊吓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看着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如果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没有印象,那只能说,是因为你受了惊吓,所以,之前的记忆就全都消失了。你,失忆了。”

说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失忆听起来是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

五岁的小孩子能够多少记忆?长大之后去回想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能想起来的本来就不多,何况还是五岁之前。

但是,苏映雪的确就是相信了这句话。

因为,在她最深处的记忆里,只有那么一个早上的异样的陌生的记忆。

那一定是距离那件事不久的事情。

“所以,我真的是个不祥之人?”一阵沉默后苏映雪抬头问江离。

“怎么说呢。”江离拍了拍腿说道,“其实我也不相信,但是,巧合太多了为免就会往那个地方去想。但是,你也知道,那些个和尚道士尼姑什么的,大多数都喜欢装神弄鬼的糊弄世人,这天底下谁还能没有几件巧合的事情?但是,就是因为有人先说了那样的一句话,所以你知道的。大家都喜欢对号入座的。”

既然已经给你说了有那样的命运,那么当所有的不幸发生的时候,人们都忘记了先前查明事情的原因,而将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到命上。

“我不信命!”江离说道,“但是,有的时候却真的觉得自己斗不过命!”

“那不还是信命吗?”苏映雪瞪他一眼。再次陷入自己的悲哀。

“那不是相信命。而是,我想要将所有人认为的那种必定之路中走出来,让那些认为我此生只能如此的人看一看,我能做到的不仅如此,而且还会更好。我想要的,也一定能够做到。我斗的不是命,而是那些人给自己下的定论。”

人言,可畏。

“但是,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强求就能够得来的。”江离继续说道。“我昨天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我是真的很羡慕你有一对那么爱你的爹娘,他们爱护你守护你,哪怕被你误解也不肯将他们曾经受到的那些伤害告诉你,不肯将那些定论告诉你,就是害怕这一切会伤害你。他们对你的爱是那么无私,让我不得不向往。而我,却永远只能迷失在想要寻求这种温暖的境地之中。”

“所以,才会在当年你喊出那一声之后对你动心,才会想要知道你的一切,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一切,而更加的迷恋你,迷恋你的那个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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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臭苍蝇

鬼话连篇!

如果他真的只是向往那种骨肉亲情,那么做怎么可能是动心?所有的这一切不都是他亲手毁掉的吗?

他说羡慕她,所以才要毁掉这一切,然后在她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所遭受的一切煎熬,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这是个恶魔!

鬼话连篇还想试图哄骗自己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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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驰骋

臭苍蝇?

江离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方才朱里真将军消失的那个方向。

“所以你该知道我的苦心。若不是说你是我的妻子,他们可不会这么含蓄。”

苏映雪瞪眼:“这还叫含蓄?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含蓄了!”

什么眼神嘛!

江离干笑:“好了好了。对于他们这里的人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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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缘由

江离平躺着转头看了眼苏映雪,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做什么?为了验证我的所学呗。”

苏映雪皱眉看过去。却见江离已经坐了起来,正背对着她,手在前面不知在做什么,然后,忽然间,衣服滑落......露出精壮的脊背。

苏映雪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你干什么!”苏映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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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并不一样

“是,没错。但是,这却并不一样。”江离说道。

事情是太子太傅做的没有错,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指使的。太子太傅不过是做了那个人的手和脚罢了。

而且,苏映雪很明白江离说的那个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她真正的仇人并没有死。

太子太傅作为手和脚无论是生是死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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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她不能这样死在这里。

苏映雪垂下头。声音糯糯:“的确是我。”不情不愿的表情,看着似乎很不愿意让人知道。

“这件事在我们家是秘密。”她接着说了一句,抬眼看了江离一眼再次垂下。

江离在听到那句的确是我之后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如同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般。至于苏映雪的解释,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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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熟人

江离和苏映雪并没有等太久,就有传令兵来请他们去。侍女们忙帮他们再次打理衣着,以免有失礼之处。

如此谨慎啊。苏映雪心里感叹道。

“一会儿进去了之后,我要怎么做?”苏映雪问道。

“放心。不用行什么大礼,咱们是大齐人,又不是他北邮的臣民。”说到这里忙止住,这才发现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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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做交易

苏映雪看的胃里只想往外吐。

怪不得当年父亲还有秦子卿他们想办法要找到她却一直未能找到,却原来是来到了这里。离开了大齐,就彻底的脱离了他们的视线,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只是,她同样也是从未出过门的人,如何会一个人到了北邮的?又是如何成为了北邮王的姬妾的?苏映雪才不相信这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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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那件事

“什么交易?”北邮王问道。

“我知道大王攻打大齐是势在必行,只是不知道大齐的太子殿下许给大王多少好处?”江离道。

此言一出,满室寂然,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北邮王则眯起眼睛似乎重新打量起江离来。

然后又粲然一笑:“当初先王请江公子留下来辅佐我北邮王室,眼光果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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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年华

江离说完,大帐内没有任何的声音。

北邮王端坐在上首,握着的酒杯在手里把玩,如鹰一般的眼睛从江离身上又看到苏映雪的身上,似乎在斟酌着这件事是否可行。

就在大家快要被这沉静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北邮王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收回视线看向江离。

“江公子,如今大齐境内已然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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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玄机

竟然真的答应了?

因为年华?

因为一株野草?

苏映雪不可置信的看着北邮王,然后又看了看身侧淡笑着的江离。

大帐里的笑声几乎要再次掀翻了帐顶,那笑声如同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一般欣喜兴奋激动。

失落的年华,对他们竟如此重要吗?他们究竟知不知道年华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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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解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苏映雪赶走了那些要来伺候洗漱的侍女,质问江离。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一直忍到现在。从开始见北邮王到离开,她根本就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却决定了一件事。

她必须要留下来为他们培育年华!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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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别有居心

被沙土侵没?

“同我们大齐不一样。沙土侵没土地是天灾,旱涝也是天灾。但是,旱涝是会过去的,而沙土侵没土地却是永久不可复的。这就如同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一般,它在一点一点的吞没你的土地,但是你眼睁睁的看着它流逝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件事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变得厉害了,之前的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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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没想过要伤害你

“你为什么非要将这层纸给捅破?为什么!”

一阵可怕的沉寂之后,江离压抑着情绪质问着苏映雪。

这段时间,他其实并不是很好的戏子,在很多很多的地方都有所纰漏,并不像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之中的人。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就不太明白那种相亲相爱的滋味。连家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奢侈,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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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蠢人

苏映雪的眼泪唰啦落下,纵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旧无法动弹半分,她又恨又怕又惧。

恨自己的蠢,怕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惧——他方才的那句话。

你不知道北邮人是如何对待女人俘虏的吗?

那我就让你看看!

苏映雪脑中如同被炸裂开一般骇然。

她决不能如此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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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交易

“我所有的记忆里全都是痛苦的,没有丝毫的温暖可言。”江离说道,虽然语气之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却让人觉得那么的冷,那么的落寞。“但是,那又怎样,我一定会走出自己的一条路,一定会!”

苏映雪抱着手臂不语。他说的那些话,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失去了家,又彻底的失去了自由,连报仇的机会或许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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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出发

“你看那里。”江离伸出手向外指去。

苏映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啊。”她说道。

“你往远处土地的上方看。”江离继续说道。

苏映雪再看,但是依旧什么也没有看到。

江离再次给她详细说要怎么看,但是,却依然无果。只好放下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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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顺意而为

沙化的确很严重。

几天之后,当苏映雪在大帐之内记录东西的时候,江离将测量出来的结果拿了过来。

这几天的测量结果都差不多,一日半尺宽度的土地沙化,可想而知,如果再没有办法,用不了几年,北邮,将会彻底被沙子掩埋。

这可真是够可怕的。

但是,江离现在并不担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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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在找你

而实际上,苏映雪仍然没有让他们做过多的事情,这让他们的激动与热情一时间如同落入沙漠中的雨滴一样消失不见。

因为,苏映雪说的叫几个人就真的是叫几个人而已。

几个兵丁小心翼翼的抬着苏映雪培育出来的那十来株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异的记有标记的植物,和拿着小铲子的彩云一起,走在苏映雪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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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不见

江离看的莫名其妙。

自己不过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她就哭了,而且看起来哭的那么伤心那么难过,根本就不是喜极而泣啊。

这怎么回事?

而且,自己本来是不想告诉她这件事的,怕影响事情的进展。现在可好,只一句话。

哭了。

苏映雪哭的悲痛哭的伤心,似乎是在将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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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新苗

“还不能确定。”苏映雪说道。

然后,就看到那个首领眼中的火花渐渐的散去,“这个不是已经抵挡住了吗?”他指着那几株草说道。

“没错。眼前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苏映雪说道,“但是,却不能这么早下定论。它们能不能真正的活下来还不一定。”

看着众人不解的神情,苏映雪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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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他来了

本来属于废弃之物,换了一个地方,就变成了宝贝。

物如此,人亦是如此。

心境,更是如此。

江离垂下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正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径直朝他们这边而来。江离抬脚迈步向外而去,而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已经停在帐前。

“公子!”士兵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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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把剑留下

“啊!”彩云吓得失声尖叫,忙喊苏映雪,“快救命啊姑娘!”

苏映雪闻言手中一颤,书落在了几案上。

然而,彩云的声音没有再次传来,因为她看到了江离的剑只是架在唐俊的脖子上,并没有去要了唐俊的命。彩云捂着心口拍抚着自己,转头看向苏映雪,见她只是低着头如同发呆一般,忙跑过去跪在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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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你说什么

大帐外,站着彩云和江月。江月依旧是冷冷的面容,而彩云则有些急切的看着唐俊,示意他好生安抚苏映雪。

不论如何,离开这里,总比受制于江离要好吧。

所有的人,包括江离,没有一个人跟进去。

纵然之前疑惑不解,但是,心上的人此时就在跟前,无论江离如何迷惑她,他相信他一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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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一直没忘

“对,没错,我是爱上了别人,不仅如此,我已经嫁给了那个人了!”苏映雪大声说道。

唐俊震惊了!

她说什么?嫁给那个人?

他的眼睛在苏映雪身上打量去,然后,定格在她头上梳的妇人头上。

真的嫁了?

真的嫁了!

“你,你......你竟然嫁给他!”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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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诱饵

但是,忘或者不忘,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乎的,只是她的心里还有没有他。

那他呢?他的心里可曾有过她半分?

苏映雪只觉得心口滴血。

“没有。”她冷冷的说道。

没有,竟然是没有。

唐俊的心跌倒了谷底。

“我们之间的那些海誓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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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不敢相瞒

这真的就是他消失不见音信全无的原因?

苏映雪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精神虽然不太好但也勉强还可以的年轻的面庞,比之他们分别的时候,的确是瘦了好些,人看起来也更加的坚毅。

这几个月,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然后呢?”她不由问道。

“然后啊——”唐俊有些为难的看向别处,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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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风中云

“你知道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唐俊忍不住问道。

然而苏映雪却很是平静淡然,这感觉让唐俊不由的感觉到被安抚。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你的担心。”苏映雪说道。“但是,我并不是一意孤行的。我有自己的打算。”

虽然如此说,但是唐俊的眼中还是隐隐的露出担忧。

苏府被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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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别让我担心

“并不是这样的啊。”苏映雪说道。“我并不只是为了端王府啊。若真的只是为了端王府,咱们完全可以先看着晋王同太子斗,然后咱们黄雀在后,再同北邮王联合便是。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已经确认了太子一党对于我们家里的迫害,所以,我是为了报仇。”说到报仇,苏映雪是神情几分哀伤与坚定。

唐俊伸出手在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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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傻姑娘,长大了

这个时候,的确不是什么好时机。打仗的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他们不但要尽快组织好自己的力量,更要时刻关注着大战双方的情况。唐俊之所以这个时候赶过来,完全是因为苏映雪在北邮。

见唐俊神色犹豫,苏映雪便道:“你放心好了,这个沙化为题不解决,没有人敢动我。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问题就要解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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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治伤

傻姑娘。嗯,她的确是傻,一直都很傻。苏映雪这一次没有反驳。

“好了,去让我的人进来吧。”唐俊劝道。“你从未经历过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又不懂得包扎,我很担心会不会因为你的不会包扎而丧命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苏映雪瞪他。

“我知道你是想看看我的伤,看到那些伤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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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分离

阿青很快便将所有裂开的伤处处理好并包扎好。但是,里衣已经被血浸透,不能再穿了,方才进来的时候阿青的身上背着一个包裹,此时打开来看,正是唐俊的衣服。

一个护卫,竟然能够做的如此贴心。苏映雪从唐俊身上回过神不由惊讶。

然而,苏映雪不知道的是,唐俊的身边一直都是这个叫阿青的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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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最重要的任务

一道暗影投射过来,苏映雪睁开眼睛。抬眼看到江离正站在跟前,素日里看起来平静的神情之中难掩几分激动。

“怎么了?”苏映雪好奇的问道。

“太子败了!”他说道,眼睛里亮亮的,是苏映雪从未见过的神采。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苏映雪很高兴,忙坐起来询问详情。

太子败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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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这不是你的做派

偷师啊!

苏映雪忍不住好笑,让这些人糙汉子来偷师,还不如让那几个侍女来呢。那些人看起来虽然还算是细心,但是,终究不知道苏映雪内里到底是怎么做的,大帐之内也只是在要求去种植幼苗的时候才被允许进去过,反不如那几个侍女便捷。

当然,她其实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她又不能一辈子呆在北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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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苏映雪呵呵干笑两声。“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问,太子如今在哪里,你的那个心上人如今在哪里,你甚至可以想办法要求我把我查到的关于你们家被害的所有的信息交给你,并尽快的离开北邮去报家仇。”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无情的人吗?”

“这怎么能叫做无情呢?但是,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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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如今什么都做好了,就是没法教怎么办呢?”彩云有些心急。原以为费几天时间教会那些人他们就可以离开了,但是,竟然遇到这样的问题。可是苏映雪进了大帐之后反而不急不躁,坐在那里不知在写些什么东西。彩云便更加着急了。

“这事不急。”苏映雪开口道。人依旧不急不躁的。苏映雪心里是真的不急,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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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诈

就连彩云的眼神也是似有若无的蔑视着她。

嗬,想当初,虽然她们两个都是苏映雪的丫头,但是,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大丫头,她一个二等丫鬟,尤其是现在这样身份悬殊的时刻,她凭什么蔑视自己!

或许是因为苏映雪的话语,或许是因为彩云的眼神,紫烟再也忍受不了,忽的上前一步,“啪”的一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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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他们会放过你吗

紫烟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映雪,她的眼神中有对苏映雪方才说的那句话的疑惑和谨慎。但是无论怎样,她的这种反应都已经将她出卖了。

“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我跟江离的婚姻是假的,刘家怎么可能让我嫁给他!我嫁的,自然是最为尊荣的人,而不是一个只能被利用且随时被丢弃的棋子。”

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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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飞蛾扑火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不值得?”苏映雪不忍心问出一句,虽然这个人跟伤害她家人的凶手有着难以说清楚的关系,但她还是莫名的为他感到心痛。

人生在世,连最简单的诉求都要追逐一生而不可得,是多么的可悲可怜。

江离却摇摇头。“对于我而言,事情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好吧。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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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 为黄雀计

与江离分开后的傍晚,便找到了左二先生安排的人。左二先生则在第三天的时候出现了。

虽然只是几个月不见,但是苏映雪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从当初分离时候那种悲哀的平静相比,此时的她则稳重了不少。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接受了不幸的事实还是因为被岁月打磨成了如此模样。但是,只要人好好的,那就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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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噩梦

苏映雪也觉得这要求是太高了些。想了想又道:“也不需要多厉害的角色,只是在北邮王芮妃身边安插个人而已。”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左二先生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我原以为她是个小人物,但是,后来却觉得不是。还是多留心为好。”

这样啊。左二先生再次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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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返

“雪儿,雪儿......”握着她的那双手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急切又温情,就如同小时候她躲起来藏猫猫的时候,母亲找不到她呼唤她的时候一样。

责备的声音消失,狰狞的画面也褪去,苏映雪在那声音里似乎因为长时间躲在一个地方倦怠极了,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抬头看天上,天上的光线刺眼,苏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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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本与末

彩云闻听此言,忙低了头走了进去,见帘帐之后的有人影坐起身,然后纤纤玉指掀开帘帐,穿上了鞋子,抬起头,冲着唐俊站着的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

彩云顺着视线偷偷看过去,见某个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似乎是有意无意间传递着某种情愫。

看来,自己真的是打断了某种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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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胜似姐妹

苏映雪考虑到的,唐俊如何能不知道。

对于苏映雪而言,武德皇帝是陌生的,而对于唐俊而言,跟陌生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人都说武德皇帝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小儿子,但即使是这样,唐俊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他几次,上一次见还是几年前被下旨移居凤城时候的事情。同时,也是他离他最近的一次。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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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以小见大

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胜似血缘关系的情义,唐俊见过一次,但是最终却只能看到受了伤害的大哥。

“那怎么能够一样?你们说的那是男女之情,我说的是姐妹之情。不一样的。”苏映雪反驳道。

唐俊的脸色沉了又沉。

“看来你是非要回去不可了?”

苏映雪重重点头。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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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很不错

佟掌柜道:“这丫头自从来了这里之后,问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大概是听说你回来了......”佟掌柜无奈的一摊手。

他一把年纪,对付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真的是很为难啊。很多的时候,自己都是把这个小丫头当做孙女儿来看的,加上李燕儿实在是机敏可爱,佟掌柜非常喜欢,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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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失去资格

苏映雪是真的没有太多时间做任何停留的。

距离太子兵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而朝堂之内新的太子即将确定下来,重留山那边眼下虽然没有动作,但是相信很快他们就会有所动作了。

“我让人打听的事情左二先生可曾派人送过来?”苏映雪问道。

“有。”佟掌柜说着起身,从一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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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以后的日子

“我知道。”端王沉声说道。

唐俊不解。“既然知道,那您......”

“那你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解决这件事的吗?”

唐俊的脸白了白,他当然知道,虽然他相信苏映雪,但是,却还是莫名的心塞。为了那些个日日夜夜,心上人与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同帐而眠。

“那只是权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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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说法

说到这件事,苏映雪便心痛不已。她怎么也难以接受这件事,但是,每一件事情却都是真真切切的告诉了她。纵然她还没有去找兰若,却莫名的就相信了大半。只因为,她的一次离家出走,父亲就没了,她最后的逃亡,母亲就没了。纵然不想相信,却还是感到恐惧。

唐俊冷笑一声。“那是那些人在危言耸听。依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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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被人夸赞,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而这话语之中的情意绵绵,让苏映雪不由得沉醉。

苏映雪贴在唐俊的胸膛上,感受着那份爱,那份体贴和温暖。

“这样的日子你喜欢吗?”唐俊下巴抵在苏映雪的头发上,开口问道。

“什么日子?”苏映雪不太明白。

“就现在这个样子啊。我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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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胜似亲人

这句话,让唐俊又是激动又是心疼。激动于自己在苏映雪心中的地位,心疼于她的那句话。她如今已经是无依无靠了,他怎么忍心再伤害她。

“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好的。”唐俊开口保证道。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做保证的。”苏映雪张口拒绝。“我说过了,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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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因果循环

苏映雪忙起身到她们几人跟前,握住了她们的手。

她没有了父母,但是,这几个人,却犹如她的姐妹一般,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维护着她。无论当初出事的时候还是现在,她们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苏映雪的心里有一股热流淌过。

害了她的,她不会放过,护着她的,她也一定要护她们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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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缉拿凶徒

回到客栈已经是将近黎明的时分,苏映雪带着满身的疲惫躺到了自己的居室之内。反正今天是走不了的,正好可以补一补觉。只是不知道唐俊能不能顺利的将这件事情解决。

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她一直都是清楚的,那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但是,唐俊却不肯让她一同去面对。他知道那是心疼她,却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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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早问

“哎呀,掌柜的,你是不是傻!”苏映雪被那官差嫌弃的推到了一边,此时忙从一边探出身子对着佟掌柜喊道。

“到底是打扰了你的客人重要,还是缉拿凶徒重要?你怎么分不清啊!这要是万一有凶徒伤到你的客人,我看你这生意也别做了!”苏映雪继续扯着嗓子喊道。

这句话说的还算是人话。官差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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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无语的话题

“有,有!”佟掌柜忙转身冲伙计吩咐,就有两个伙计忙到后厨的方向奔去。

苏映雪见有吩咐,转身向一角放置的供给客人洗手的地方而去,很自然洗了洗手,然后挑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一抬头,似乎这个时候才看到那个人没有动一样。

苏映雪一愣:“官爷!这客栈比较大,要查凶徒估计要费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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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将计就计否

真的要准备啊。佟掌柜应声是离开。心里不免嘀咕。无聊不无聊,两个人,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谈论水有没有味道这个话题。

那个人是白痴吗?水肯定是不一样的啊!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居然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心里这么想着,佟掌柜在进到后厨之前不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着捕头衣服的男人。

别是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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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一口水,十两银

见那人明显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苏映雪探身向前,低声道:“官爷,您可是不知道,这做生意,难啊!”说着便叹气的一拍腿,那表情要多郁闷有多郁闷,要多哀愁有多哀愁。

“我接过这客栈也就才一年而已,为了稳住这些老客户们,那可是不容易啊!”苏映雪继续诉苦,“还有掌柜的,好不容易他想方设法的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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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过去曾经

但是那人竟然看也没看苏映雪一眼,径自站了起来,表情颇为嫌恶。

苏映雪心中不由纳罕。这个人原本对她多有审视,似乎是一直在怀疑她似的,可是,自从知道了这一壶水十两银子之后,他冷淡的眼睛里便开始多了一抹情绪。

嫌恶。

怎么就嫌恶了?

苏映雪不明白。她承认这一壶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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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计划书

“你来了?”微弱的声音响起。床上的模糊的影子微微动了一下,便因为剧痛而停下了动作。

苏映雪的眼前的模糊变得清晰,泪水已经滚落,她疾走两步,到了跟前。“你醒了?”

江离从被下伸出手要拉苏映雪,苏映雪看到忙握住,却在一松手的时候想到了手心里的丸药,忙道:“你先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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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一饭

“你能,给我讲一讲你和你爹娘的事情吗?”江离悠然开口。

活了一辈子,不知道骨肉亲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这让他很是不甘心。如今,到了生命的尽头,即使得不到,听一听别人的故事也是好的。

苏映雪明白他的想法,艰难的点了点头。

轻轻柔柔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偶尔有几声咳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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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离殇

如果不是因为坐在其中的一个人即将面对死亡,那么这顿饭吃的就可真是温馨了。那种感觉,非常的平常,就好像是亲兄妹只是在简简单单的享用他们的午餐一样。

江离很是依恋这种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幸福。

只是,他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不过才一会儿,就支撑不住,放下碗筷,用手撑着桌案,头上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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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如你心愿

苏映雪心里发苦。

也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答案。

而无论是保护好妻儿还是希望能够拥有最简单平凡的温暖的家庭,这些,都是最最简单不过的追求。

可是,床上躺着的那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年轻人一声都没有得到。

而自己,却为了寻求连自己都不太确定的东西,就那么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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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苏映雪回到客栈里面,就将自己锁在了里面,不说话不哭泣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佟掌柜在外面守着担心忧心不已,却又不敢去打扰。

知道晚上唐俊回来的时候,这才将白天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只是,那个年轻人,他不知道是谁,只是描绘了大致的模样,但是,唐俊却大致猜到了。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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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误入迷途

“不!”苏映雪摇头道“他的意思我明白,而我的决定,与他无关。”

“这怎么会没有关系?”唐俊有些气道,将手中拿着的资料在手中啪啪作响,“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东西,你会与我提这样的事情吗?”

苏映雪摇头。她没想着撒谎。如果没有看到前面那些东西,她当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问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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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不是好儿子

“可是,你之前不还说那是和尚道士哄人的话么?”苏映雪歪着头问道。

呃......

见唐俊忽然间愣住没反应过来,苏映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对啊,是和尚道士哄人的话,所以那些混账就利用了和尚道士嘛!”纵然知道苏映雪已经看了出来,唐俊却还是非要把这话给圆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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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一路走好

“好!明天我们回扬州!”唐俊附和着说道。

苏映雪瞥了他一眼:“我说的是我回扬州,至于你,还是赶紧跟你父王他们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吧。”

“那怎么行!”

“那怎么不行?”苏映雪驳回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我的安危,但是,有江月在,你尽管放心就是了。还有你再给我几个武功高的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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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归扬州

这几天在路上,唐俊已经将她想要知道的几个消息打听出来派人交给了她,现在,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做了。

之前还以为因为太子兵败的事情,刘家会被波及到,谁知道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刘甫在第一时间内就同朝廷递交了请罪书,里面大肆的咒骂了他的父亲兄长竟然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来,对于自己未能及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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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约见

刘灵均将董婉拥入怀中,董婉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不过,若真的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开口跟我说。”

董婉不是傻子。这些年她手中经手的生意又何止一二。从她拿到掌家之权的时候,看到府中各项支出的账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怪异。她拿着账簿去问了公公,公公对于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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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幸福吗

正说着,门外传来店小二和一个年轻人的说话声。

那声音虽然有些清冷,但是细听起来却有些细弱,仿佛生病一样没有力气。若不见面,竟不知男女。

疑惑间,门已经打开。

“公子,就是这间了。”店小二说着,手中还举着托盘,里面赫然是董婉刚才点的点心。

董婉已经站起身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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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胞弟

见董婉郑重的做了保证,苏映雪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姐姐嫁到刘家这么久,有没有发现刘家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董婉一惊。果然有事。

虽然董婉没有立刻回答,但是苏映雪已经从她的面色上看了出来。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在等着她的回答。有,或者没有,对于苏映雪而言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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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离前乐

但是,无论怎样,这一次,苏映雪选择顺应天意而为。

有些东西,纵然强求,只怕也只会让自己伤的更深。

将杯子放下,苏映雪道:“这里面的关系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回去按照我说的方法验证一下便是了。”然后站起身,“我先走了。”

董婉忙起身道:“那我怎么联系你?”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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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她知道了什么

“看到什么?”刘灵均整个人已经静止不动了。

董婉掩嘴笑道:“天呐,你不知道那个人回头之后,我们简直闹了更大的笑话。那个人啊,简直跟你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天啊,太像了,要不是因为知道你是刘家的独子,我还以为那是你的弟弟呢!”

刘灵均抱着董婉的手不由握成了拳,整张脸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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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长痛不如短痛

刘灵均在董婉的注视下变了脸色。他整了整里衣,坐了起来,亦是看着董婉,只是这一次,眼睛里多了一些情绪。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董婉一颗心悠悠沉底,“这么说,他说的是真的了?”

没有得到回答,刘灵均显得有些急躁。“他都说了什么?”

董婉看到他额头渗出了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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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夜白

董婉无论怎样也都没有想到刘灵均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猜测过很多种可能性,却独独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一个,她压根连想一想都没没有想过的结果。

董婉宛如一下坠入谷底,她害怕极了,急忙去抓住刘灵均的手,连连摇头:“不!不要!我不要!”

刘灵均眼底同样是痛苦的神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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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刘灵均低下头手指轻轻的将董婉耳边的发丝捋了捋,那绕指的柔然让他回忆起当初第一次真正的正视她的那一刻。

她是那样的大胆直白,那样的猝不及防闯入自己的心里,以至于他不得不重视心底那近乎疯狂的念头。她不知道除了他和秦子卿还有董凌他们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其实是根本逃不过他父亲的眼线的,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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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天下幸事

苏映雪得到消息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婉姐姐还是那个让她敬佩的婉姐姐,到任何时候都会勇敢的去面对任何的问题。这,是她一生都无法做到的。她能做的,也只是逼着自己坚强的去面对罢了。

再次见面的时候,苏映雪换了另外一幅装扮,但是董婉已经没有丝毫的惊讶了,就好像这样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两个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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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战事

“只是做这样的事情是危险至极的,姐姐确定要答应下来吗?”苏映雪道。

董婉轻笑一声:“我和他,从来都不是畏惧生死之人。”说着看向苏映雪,眼神中尽是安抚之色:“妹妹尽可放心,虽然妹妹是为了端王府做说客,我心中却依旧知道妹妹心中是有真情意的。我一定会小心谨慎行事的。你尽可答复端王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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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念头

战火蔓延,安王庆王所在的封地之内再次肃然,而作为对外没有任何兵力的端王府来说,则只能依靠官府的保护。

苏映雪已经很少从那个没有牌子的宅子里走出去了。战火究竟把这个天下染成了什么样子她根本就不敢知道。曾经面对那些颠沛流离的人,曾经那软弱的内心,都在惧怕这种遇见。

这是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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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赌

苏映雪低着头看他。怎么觉得这话虽然是在夸赞董婉,更多的是在夸她,但是再回味的时候却觉得是他在自夸呢?

唐俊被她看的忍不住想要发笑,却还是忍住了,忙拿其他的事情引开她的注意力:“我说的没有错啊。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不声不响的就让刘晋吃了个大亏。不过,要说这件事也还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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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我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夜色幽暗,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一切都是黑暗的。头顶上是安静祥和的呼吸之声。

苏映雪轻轻的拿开拥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缓缓的坐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摸索着走出了房门。

已经是深夜了。所有的人都已经休息了,此时此刻,清醒着的只有她一个人。

苏映雪手按在心口,努力的想要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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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自私还是无私

苏映雪摇头:“可是,我爹娘,为了我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竟然......”

唐俊叹息,就知道这个傻丫头又开始纠结了。

“是,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雪儿,你要知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会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意念。那么多年,你都是为了你的爹娘委屈着自己,就算是最后挣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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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雪儿,其实,无论是自私还是无私,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评判的。你所应该知道的,只是你爹娘从始至终都是真心真意的爱护着你的。或许,他们的方法做的不对,也或许,你会过于苛责自己,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报仇或者不报仇也不重要。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于你爹娘而言,最重要的,都是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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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一问

几人好奇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秀莲:“怎么了?”

对于房间内突然的安静,苏映雪似乎忽然感觉到,然后也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秀莲。

秀莲苦恼道:“其实,我小时候是当男孩养活的。”

这个大家还真不知道,互相看了一眼,不解。

“我其实是独女。爹娘这么多年也只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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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不至于

秀莲一愣,旋即微微一笑摇头:“要说抱怨是有的,但是,恨,倒还不至于。”

不至于恨吗?阿俊不是说他们不该那么做的吗?

秀莲一面漫不经心的搅动着筷子,一面说道:“我那时候小,懂得什么?爹娘既然给我做了决定,那就只能那么走下去。说到这里,其实,我都已经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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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有劳了

他不开心,不是因为原本的六州会因此而失去。而是,因为恨自己的能力还不够强大。此刻,苏映雪竟然连亲自写信都没有了,竟然只是让人捎信过来。可见,内心焦灼。

拧眉看着桌案前的东西,喝下一杯浓茶,提提神,继续处理资料。进度,必须加快!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她了。他也同样在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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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伤

“你?”苏映雪犹疑不定。因为再一看的时候,唐俊的眼中还是那样的坚定。就好像刚才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怎么?舍不得啊?”唐俊脸当即便耷拉下来,好像很受伤一般。“好吧好吧。舍不得就算了。”他却出声这样说道。说的话是安慰,可苏映雪却觉得他的那张写满了委屈的脸,分明是在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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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不能说出来!

手掌之下那灼热的温度,那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无一不在表示着——

“你没受伤?”苏映雪瞪眼问道。

唐俊呼吸一滞。

这个是重点吗?

没听到他在说的是情话吗?

苏映雪却已经用手用力的在他的胸膛上拍了几下,嗯,的确结结实实,眉头也不见他皱一下,也没有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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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我要去北邮

唐俊的脸在听到那句要命的拒绝的话之后,便黑沉下去,支着手臂,认真的看着身下的姑娘,抿着嘴巴最终坐了起来。默不作声的整理自己的衣服。

“好。我不勉强你。”他声音沉沉的说道。

只是,无论是谁,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就会发现,他的脸已经黑的能够滴出水来,气氛瞬间变得很冷很冷,冷的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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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果然,在说出这几个字之后,空气中一瞬间凝滞。

苏映雪咬着唇固执的看着唐俊,眼睛里雾蒙蒙的,看起来让人别样的怜惜。

唐俊的脸上没有了昨日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雪儿。这件事恐怕不行!”说的是恐怕不行,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

苏映雪的眉毛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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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被围

唐俊俯身双手按住苏映雪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眼神恢复了清明。“你要做的,就是牵住我的心,等我回来,娶你进门。”

苏映雪抬起头同唐俊对视。

“好。我等你回来。”撇去所有的顾虑,苏映雪答应下来。

唐俊也展现出舒心的笑容。

“不过......”苏映雪忽然道,“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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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娘子军

只是可惜,即使如此表现,朝廷传来的消息是,要求知府和守军一定要守住城池,会尽快调援军过去。只不过究竟这个尽快是多快,就不是朝廷能够决定的了。

刘氏一党自京都东部开始举兵叛乱,紧接着天下各地纷纷起兵,然而即使如此,其大规模的范围之内还是在大齐的东部方向。凤城虽然位置偏东方一些,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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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不合格的继承人

刘晋及其手下主要的谋士和亲族皆被捕或被杀,叛军缴械投降,天下安定,各路军马班师回朝,接受朝廷的封赏和嘉奖。

扬州城内,刘家,刘甫在得到消息之后惊慌不已。大势已去......

但所幸的是,他们这一支并未被发现。可是,一天没有被发现,不代表永远不被发现。尤其是那些被捕的叛军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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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欲望,只是欲望

见刘甫已经进入圈套,刘灵均再次说道:“父亲英明睿智,大伯父自然是不能跟父亲相提并论的。如今虽然大伯父那边失势,可是,父亲的英明却还是广为流传的,这江南之地,多得是仰慕父亲才学之人,若是就此离去,不但失去了这些日后可以利用的资源,更是让人坐实了父亲参与了谋逆的事情。所以,离开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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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我们,真的没有错吗

刘甫挪动着一面手上悄悄的用力,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是毫无内力......

大事不妙!

躺着的时候没有发觉,此刻想要去运功去挣开手上的绳子,才发现这样可怖的事情!

不对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对!

刘甫在床上挣扎着蠕动着,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盏茶那样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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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留你一条性命

刘灵均跪在地上,手在宽阔的衣袖里悄悄握成拳头,此时的手心已经沁满了汗水。

刘甫对他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

看似儒雅洒脱的他,其实不过是留给世人的观感罢了。本是造福百姓的地方,却是那样的污秽,污秽到他不得不舍弃!他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的心怀的是天下,怀的是一个致仕救民,怀的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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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但愿

想到这里,刘甫看着刘灵均的面容简直恨不得亲手撕碎了他。只可惜,他现在浑身无力,最多的也只能瞪瞪眼罢了。

可是,头顶却传来一丝冷笑。

“如今,我可算是明白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什么意思了。”唐俊直起身子,看向刘灵均的面上又是惋惜又是替他难过一般,后者的面上此刻正是说不尽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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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求你不成?

董婉和刘灵均二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见刘灵均面上仍旧满是愁容,董婉少不得劝解几番。

其实,她自己很是明白,所谓的劝解,其实根本就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一个人,就算是他的父亲再不好,却还是他的父亲。这件事,还是得靠他自己来慢慢接受。

刘甫被喂了毒药,浑身上下犹如被人抽了筋骨一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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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走

他怎么可能是那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刘灵均对于刘甫说出这样的话而心痛无比......何况,这件事也不是不能答应,那就去求求唐俊就是了。

刘灵均正要开口答应下来,董婉却忽的从他身后转出来,从进到这间屋子里开始,董婉就表现的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一般,发生这样的事情,心里哪有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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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我不同意有用吗

眼见着董婉迅速的消失在视线里,刘灵均一下子着了急,匆匆的看了眼刘甫,追了上去。

“婉儿,婉儿......”刘灵均追上董婉,有些急躁的拉住董婉的胳膊,急急的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

董婉看着刘灵均,满目的不可置信。

他追了出来,她以为那是在乎她,只是可惜,她,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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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再生波澜

不过,相公,若你执意离开,今后若是发生什么事情,你就要一力担下所有的责任。你,最好不要后悔。”

刘灵均以为董婉说的是刘甫会越狱离开担心会牵连到董家的人,便道:“好,我会一力承担。”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董婉的肩膀僵直着,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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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巧

苏映雪认识的人不多,不过,这个人的脸虽然看不清楚,却又莫名的觉得熟悉。而那个人躲闪的身形也在暴露这个问题。

为免打草惊蛇,苏映雪退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后面,吩咐孟九一会儿跟着那个人,就带着彩云离开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孟九匆匆忙忙的回来:“公子,那个乞丐的确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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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危险

孟九没有见到苏映雪进来,便道:“刘甫!你乃是官府通缉的重犯,赶紧束手投降!”

刘甫闻言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束手投降?哼,这个词,还从来没有在我刘某人的生命里出现过!”他恶狠狠的瞪了孟九一眼“既然你们知道我,那这个人,你们该认识吧?”

刘甫右手拿着匕首低着刘灵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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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脱险

苏映雪忽然被人一把拽过去,紧接着就感受到脖子上那森森的凉意,然后脖子上一痛,血腥味混着屋子里的臭味冲进鼻子里。

苏映雪紧张的瞥了眼那寒光森森的匕首,颤抖着说道:“你,你别乱来!”

这一切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孟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何苦,他早就看出来这个人是没有功夫在身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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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折磨

苏映雪被眼前刘灵均的情态惊呆了。

曾经被几乎整个扬州城的女子们倾慕的风度翩翩儒雅俊逸非凡的男子,此时身子蜷缩成一团,脏污的手捂着脸,呜呜的哭泣着,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洗出一条细细的纹路,隐隐可见其以往精致细嫩的皮肤......

这,苏映雪心里比最初见到刘灵均的时候更加的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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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他的命,我给的

话出口,但是苏映雪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猜对,但是,却还是看到,那个已经被毁的面部全非的年轻人,那个曾经耀眼的年轻人,在微微一停顿之后,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面朝刘甫的方向‘看’去。

那神情是无比的专注,无比的期盼。

苏映雪曾经觉得江离和刘灵均不过是面目相像,别的地方却差很多,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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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后悔

“呵,”苏映雪听了忍不住笑出来,对于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态度觉得既可笑又可气,“你说他的性命是你给的,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么,你呢?你的性命是由谁给的?按照你这么说,那是不是你的性命也不是属于你的,而是属于生你养你的那个人,所以那个人也可以像你对你的儿子那样对待你。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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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你后悔了吗

后悔吧,后悔,是最好的消除那执念的方法。

苏映雪的心里同样有些欣慰。按说,她此时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一个人刚刚听到是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应该是一个无法让人高兴起来的消息,但是,她就是觉得一直以来因为江离所以压在心头的那颗石头,消失了。

刘甫这个人,不能按照常人的思路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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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不如离开

苏映雪转过头去看刘灵均,看到这些天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变化。就好像封闭的蛋壳,有了一点点的裂痕。

当然不会有回答。

他永远也不能再说出一个字。

但是,好在,他的手已经好了很多了。

苏映雪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这些天来,她虽然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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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晞

是的。

不如离去。

相比回去面对董婉,他只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没有他,她一定会过的更好的。董家人对董婉的宠爱,不会让她受苦的。

刘家所有的产业都已经被官府充没了,刘家什么也没有了,他也什么没有了,甚至连健全的身体也没有。

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与她并肩而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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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聚

他的手在冯老大夫每日里的针灸还要汤药的辅佐下,已经基本上恢复了。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他写出的字却是一日比一日要好些,似乎开了天眼一般,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春寒虽依旧,刘灵均却没有躲在暖融融的屋子里面。

他似乎很喜欢呆在外面,

春寒虽依旧,刘灵均却没有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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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旧人来

唐俊一笑,却是没有想到苏映雪此时居然在开玩笑。

他喜欢她这种状态,看起来,轻松愉悦,没有那么多的伤心事。

还能有什么伤心事呢?世上的事,还有什么能够再让她伤心?苏映雪想着。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而唐俊,从来都不是她的。从来都不是。如今,不过是拥有一时便是一时罢了。

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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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时已不再

怎么开口?

当初他们秦家害苏家的时候,可有人为苏家说什么?秦家的人可有手下留情?没有!他们恨不得将能够吃进嘴里的利益都吃进去!

但是,他不能放任这件事不管。

可是,他却还想问一问,这些年,她过的好吗?

只是,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家中遭遇这种事情,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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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进殿

罗瑾的耿直与忠心,是整个都知晓的。这么小儿的把戏,也亏他想得出。

苏映雪将小瓷娃娃还回到唐俊手中:“无需。我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冒失鬼。”

唐俊也不勉强,将小瓷娃娃小心的收好。他倒也不怕,若真的有什么事,他还是可以让这个小瓷娃娃从苏映雪的身上‘掉下来’的。鬼神一说,虽然不能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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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恼

黑脸大臣切声,满脸不相信。满朝的大臣也皆是如此。

“苏姑娘是在开玩笑吗?能够开花却没有种子,有根茎却无法发新芽,发了新芽活不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养畜生呢。”

这话说的便有些过分了。那些东西都是苏映雪精心培养出来的,现在竟然被人如此轻视,苏映雪心中一时不耐。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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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尽管提

彩云看着苏映雪苍白的脸色,担心不已,柔声答道:“已经过了未时了。”

苏映雪惊讶抬眼看向外面:“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彩云应声:“是啊,姑娘。”有些欲言又止。

苏映雪看她:“外面出了什么事了吗?”

彩云这才悠悠道:“姑娘,外面好多大人等了您好几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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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等着就是这句

等的就是这句!

苏映雪心中一笑。

“这我怎敢?”苏映雪怯怯一笑,“我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敢提这些事情。”

“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无论是谁,只要做了对江山社稷,对朝廷有利的事情,朝廷都会给与嘉奖,更何况是这等事情?”

“是啊,姑娘。你要是不好意思跟陛下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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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诸后事

事情进展的无比顺利。

第二日一早,唐俊一张带着宿醉的脸赶来,但是神采奕奕。

“那北邮使者一听说有这种东西,当时还不相信,幸亏你有种出来的现成的,你都不知道,拿出来的时候,北邮使者的那张脸......”

唐俊很少如此的啰嗦,苏映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总之,事情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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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 走与留

端王很是看中杜飞羽,并不肯轻易放人,问其缘由,只说是老母年迈,需人照顾云云,最终在唐俊的建议下,为其暂时派了个扬州的武将职,并嘱咐,将来若是朝廷有需要,务必要为国效力等等。

杜飞羽感激不尽,又得了众多的赏赐,打理好行李之后便启程了。只是交好的大臣们前去相送的时候才发现,杜飞羽已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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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有无他路?

唐俊哑然。权利呵,地位呵,这些东西,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占据了他的心。他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遇到苏映雪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对于端王府的处境郁闷之极,却从来没有真正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后来,他觉得,苏映雪实在是一个安稳的人,虽然她总说自己想要过的是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在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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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可想好了?

侍者走后,二人坐下,唐洵却迟迟没有开口。

“父皇要替我选妃了。”良久之后,唐洵才说出这么一句。

这件事,不过是早晚而已。

“太子还是无法忘记她?”唐俊问。

“忘记?哪有那么简单。越是想要忘记的时候,却总是发现她在心底里记得愈发的牢固,早就在心里生了根,哪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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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483章 一定

苏映雪将头深深的埋下不说话,泪流不止。

“姑娘何必如此!”彩云颇为急恼,“纵然是不合适又如何,纵然是会迷失自己又怎么样,纵然是会拖累凉王又如何?如今你将自己折磨的这般模样,心痛到这般地步,难道不该从心而行吗?非要坚持那般的冷静,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来?”

苏映雪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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