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头养老记 - xp1024.com
《丁老头养老记》


第一章,饶丰村里的丁老头

c市郊区有个小村子,全村加起来不过才一百二十户人家。

这村子以前隶属平凉农场,有个名字叫平凉农场三分厂一队。

只是后来平凉农场解体了,这就被规划成村了,是村就得有个村子该有的名字。

县里专门派人来组织开会,征求大家的意见,这都是老实的庄稼人,没几个会起名的。

最后还是队里唯一一个,蝉联了十年先进标兵的丁玺玉举了手,站起来发了言:

“以前叫平凉农场,诈一听还以为是贫凉,咱们既然要改成村,干脆就往富裕处叫不如就叫饶丰吧,丰饶富足吃穿不愁。”

一时间也没人能起出个别的名字来,再加上丁玺玉人缘又好,全村一百二十户人,一百一十户当家的都同意了。

于是这曾经的平凉农场三分厂一队,就变成了现在的饶丰村,丁玺玉也因为起名有功又得人心,成了代理村长。

又经过十几年的变迁,这饶丰村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在这十里八乡中,也算发展的能达到中等水平的。

丁玺玉这代理村长一干就干了十几年,成了人人口中德高望重的丁老头。

直到丁老头连续申请了三年卸任,最近市里才派下来个研究生当村长。

这位研究生村长也不是外人,就是丁老头大伯家女儿的孙子何逍,论辈分也是要管丁老头叫爷爷的。

但这新村长也才二十来岁,又是丁老头家亲戚,所以这东家长,西家短的有个啥事,还是直接去丁家请丁老头出面。

弄的新村长很是尴尬,每天都要去丁家报个到,问问丁老头村里的情况,也算另一种交接了。

今天也算凑巧了,何逍刚进丁家院子,就看到丁老头在磨杀猪刀。

“爷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去?”何逍拿了个凳子,很自觉的坐到了丁老头身旁不碍事的地方。

“村尾陈寡妇家女儿明天要定亲,你奶奶不想浪费我这丁一刀的名声,给我包揽下来了。”丁老头头都没抬继续磨着刀。

“那今天村里还有别的事发生吗?”

“你引进的那个菌类种植项目,孙泼皮根本没学会,弄的温度湿度都不太对,能长出蘑菇来才怪呢。”

“行,我这记一下,一会去他家看看。”何逍赶紧拿出笔记本。

翻到贴有蓝标签的那一页,记下了问题,又翻到笔记本尾页,从口袋里拿出红蓝便签贴,撕了张红贴,贴在了尾页上。

何逍这办法还是丁老头教的,丁老头知道何逍初来乍到记不住人家,就让何逍弄个厚点的笔记本。

全村总共一百二十户人家,年轻的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基本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了,出不了多少事。

一个笔记本每隔两三页记录一户人家,人口多的就留个四五页,人口少的留个一页两页的就够,从村头到村尾依次记录好了。

再弄个便签贴,两种颜色区分谁家有好事,谁家有坏事,何逍就选了蓝与红。

这孙泼皮名叫孙生年,年轻时好吃懒做,吃喝玩乐偷鸡摸狗没他不会的。

但他是当时一队队长的儿子,毕竟老队长做事雷厉风行,口碑很好,又是为了救落水儿童死的,还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村里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到后来农场解散变成村,孙泼皮实在是人品太差,连媳妇都说不上。

孙家老太太就专门去求丁老头帮忙,让他看在曾经老队长的面子上,帮帮忙。

这老队长又是丁老头被分配到农场里以后,教他修锄具的师傅,孙家的忙,丁老头自然是要帮的。

于是在丁老头的妻子,村里妇女主任孙秀香的保媒下,帮孙泼皮娶了个有六个手指头的妻子,本以为他能收敛一些,结果老毛病没改,又学会了打老婆。

妻子都快临盆了,孙泼皮非要让她冒雨去给自己买酒喝,结果路滑摔排水沟里,留下个女儿难产死了。

后来孙泼皮又因为啃老,嗜酒打孩子,把自己母亲给活活气死了,孙家闺女本来是班里的尖子生,听到奶奶的死讯,高中都没毕业,直接辍学离家出走去外面打工了,还发毒誓打死也不回这个家了。

孙泼皮这才急了,提着自己喝开的一瓶酒,上门让丁老头帮忙找闺女,丁老头也是恨铁不成钢,气的当场就把酒瓶子摔了。

丁老头两口子去帮忙劝了一个星期,天天堵在小饭店门口,等着孙家闺女,劝她回去上学回家看看孙泼皮。

奈何孙家闺女是真心寒了,不仅没露面还什么都没留下,连夜坐车去了外地从此便了无音讯。

孙泼皮眼看女儿是真丢了,就埋怨是丁老头给自己弄丢的,还跑去那家小饭店要告他们雇佣童工,拐卖人口。

最后事情闹大了,孙泼皮直接拿着汽油桶,坐饭店门口扬言要烧店,饭店老板直接报警,孙泼皮被关了三个月。

出来后虽然收敛了一些,但却和丁老头结下了梁子,有事用到丁老头时,嘴巧的像抹了蜜,但凡用不到,就在背后里骂丁老头不是东西,把自己女儿弄丢了。

所以何逍来了村里以后,孙泼皮一听他是丁老头的亲戚,都不给何逍自我介绍的机会,天天变着花样的哭穷找事闹事。

也因为这样,何逍本子上孙泼皮那页的登记,经常的贴着蓝便签,两页纸写的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问题。

“呦,小何来了,我跟你说,村口苏家的女儿,考上博士后了。”

孙秀香听到何逍的声音,拿着几个苹果从屋里出来,边跟何逍说话边洗苹果。

“呵呵……奶奶,我还有事,不如我先去孙泼皮家看看情况,等明天咱们再提这事。”

何逍一听这话,立马明白了孙秀香的画外音,合起笔记本就准备跑路。

“你别着急走,自己苹果树上的果子,尝尝,可甜了。”孙秀香追着何逍就往他手里塞苹果。

“小何,奶奶跟你说,那苏家丫头也就比你大五岁,年龄大了才会照顾人,也同意你们这个什么人才回流计划,一毕业回来了就去县里的中学校上班,博士后啊!留在县里当老师,等二十年的回流期满了,以后你们还可以一起去市里发展,多好。”

“苹果我留下,但我真有事,我先走了,爷爷我走了,回见啊!”何逍站在院门口,探头跟院子里的丁老头告别。

“别追了,拉了一辈子的媒还没拉够啊!快回来帮我准备东西,不然我下午怎么去给人家杀猪。”丁老头有些不悦的撇嘴说着。

第二章,丁一刀重出江湖

“唉,兴许是小何忙,等忙完了,看看照片一样就成了,高材生之间肯定有能聊到一起去的话。”

孙秀香叹口气,在衣服上擦擦手上的水,又急匆匆的回屋去刷洗大盆了。

村里规矩,请谁杀猪,猪下货归谁,而丁老头之所以能练就丁一刀的美名,还多亏了这规矩。

丁家一家五口,三男两女。

这大闺女是孙秀香带来的,那是家里指腹为婚订的婚事,两家当时光定下亲了,孩子也都没出生都没见着,那家人就因为贫穷去远方投奔亲戚了。

这一别十几载,再见面时,就是对方提着两条鱼一只鸡直接登门求亲了。

孙家碍于面子不想让庄里的人笑话,就收了东西,客套着吃了顿饭婚事就这么定下了,消息也在庄里传开了。

等真双方父母带着孩子,一起坐下来见面时,那就已经是娶亲当天了。

那当天可真是热闹的,鸡飞狗跳,孙家气的恨不得当场悔婚。

原因是对方虽长的不错,也算壮实,乍一看也是能下地干活卖把子力气的好男儿了。

但是吧,问题就出在这乍一看上了,你要再仔细一看,对方天生有眼疾。

只能模糊看清贴在自己脸上的东西,刚能区分个颜色物品,稍微离脸远点的东西别说看了,和瞎子没什么区别,别说看了,摸都要摸半天。

当时屋里坐了一桌子,孙家比较熟络的几个亲朋好友,毕竟条件有限,也没大办,就象征性的摆了这么一桌。

新郎一进来,一屋子人还很高兴,但真拜见岳父母,敬酒添菜这一套下来,是没一样做对了的。

让孙父脸上很挂不住面子,但婚事订了又不能当场退,那样更没面子。

孙父只好硬着头皮认了这个女婿,逼着孙秀香嫁了。

为这事孙秀香整整五年没回过娘家,丈夫眼盲不能干活,孙秀香自己一个人赚着一家五口的工分,还要赡养公婆,照顾小姑子,转年还添了对双胞胎女儿。

不过因为早产,体重低还有点营养不良,生完孩子第三天,孙秀香就又下地挣工分了。

外嫁的女儿没有娘家帮衬,只能硬咬着牙所有事,全靠自己一个人扛。

直到五年后孙秀香招工成功,分配到了平凉农场,这无休止的黑暗生活,才看到了一丝曙光,为了表决心孙秀香毅然决然的,和这段包办婚姻划清界限了。

带走了年仅三岁的,双胞胎女儿中的老大,回了娘家,后来因为表现优异,成了平凉农场的先进妇女标兵,三八红旗手。

当时平凉农场三分厂里有句不成文的俗话,男有丁玺玉,年年先进,进步连年,女有孙秀香,月月标兵,标指下月。

于是在表彰大会上,两个人经常见面,这一来二去的,就互送了钢笔,互留了联系方式,约着也就去了公社赶了个会,互送了件衣服。

月初恋爱月末就提着礼物,去见了老丈人了,顺便喜提一大闺女,第二个月就登记了,转天这大闺女就有了另一个名字:丁沐香。

其速度之快,一时间成为三分厂的传说,为此还出了个笑谈,说这孙秀香月底交的转队申请,还没等批下来的,第二天月初,人已经跑一队里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了。

虽是玩笑话,但碰上对的人,两个人的日子再苦也是甜的,丁玺玉和孙秀香,两个人就像比赛一样,比着谁能干,一时间成为了一对传奇人物。

后来又有了大儿子丁添福,二儿子丁添禄,三儿子丁添寿,小女儿丁添喜。

特别是生小女儿的时候,孙秀香还在地里割猪草,准备卖给喂羊的换点零钱,扯点布,给三个儿子一人做一身衣服呢。

结果突然临盆,差点就在地里生了孩子,还是一起同行的伙伴,合伙把人抬卫生室里去的。

从那以后丁玺玉心疼媳妇,便不让她再出门干活了,让她专门操持家里管孩子就好。

这一个人挣钱毕竟不容易,虽然丁玺玉是农场的正式职工,但一个月才几百块钱。

大女儿十七了,已经招工进了农场,不用家里管了,可家里还有四个孩子一个大人要养,挣死工资也不是办法。

于是丁玺玉就回了,离一队三十里地远的丁家庄,那是自己的老家,父母和弟弟弟媳住在一起。

因为当初是自己偷着辍学报名招工的,丁老爷子又是庄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识字的人之一,还在庄里当过私塾先生。

对丁玺玉的偷着招工,很不满意,觉得是儿子忤逆了自己的意思,根本不让丁玺玉登门,后来一听说他还娶了个带孩子的女人,更是气到吐血,赌咒发誓再也不认这个儿子了。

可这人真的回来了,还带着孙子孙女们的照片来的,再多不满也都烟消云散了。

都不用丁玺玉开口,丁老爷子就先自己主动给了儿子钱,并嘱咐他好好待自己媳妇,都是不容易的苦命人。

于是有了本钱的丁玺玉,就从鸡养起,经过了养羊和养猪的过渡,家里终于有了两头牛。

虽然当时上面,还是不让工人私自养动物贩卖的,但法规不外乎人情,见一个养,人人都跟风养,这里地方又偏僻,平凉农场的领导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事就算过去了。

于是从那时起,丁玺玉就开始帮各家屠宰,他则留下下货,自己家人吃或帮助队里更困难的人。

这助人为乐的口碑,也就慢慢累积下来了,那怕没几年以后平凉农场解散,队改村,村里人也没忘记了,这有名的丁一刀。

下午,丁老头提着刀,孙秀香扛着盆,两口子就直奔村尾去了。

大锅已经备好,开水已经烧上,肥猪也被四五个老头子绑了起来按在地上,就等主刀的丁老头到场了。

整个饶丰村里没事的人,都跑去凑热闹等着围观了,年轻人都出去了,留下的都是认识大半辈子的老人了。

一听杀猪,都还像年轻时那样积极,围着聊天叙旧商量着分肉,见丁老头来了都纷纷上前跟他搭话。

“老丁头,我可跟陈寡妇买下那对猪耳朵了,你宰完了直接切下来给我,我拿回家下酒。”

“丁大哥,我孙子回来了,这猪下货分我点呗,这不是省下买了吗。”

“呦!这小刘妹妹都成老刘妹妹了,还不忘占你老丁大哥家的便宜啊!他家婆娘还在后面抱着盆等着呢!”

村里人实在太熟了,起哄的玩笑张口就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刘大娘也被弄的不好意思了,咒骂一句跑来了。

第三章,飞来横祸乱了分寸

“我看这丁老头,五六年没碰过这杀猪刀了,估计丁一刀是不太可能,估计得丁十刀。”

正在众人开着各种玩笑,闲话家常的时候,一声阴阳怪气的诋毁,就像炸弹一样,砸进了人群中。

围观的人瞬间全安静了,寻声找去,居然是孙泼皮磕着瓜子,像个娘们一样,嫌弃的说着酸话。

“看来某些人是记仇了,上次丁老头杀完猪,不就没记得照顾你家吗?至于跑这里说风凉话吗?也不怕闪了舌头。”帮丁老头说话这位是宋汉生。

他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来一队的时间较晚,当时孙泼皮的父亲已经因为救人死了,成为了先进榜样。

宋汉生没受到过老队长的照顾,反而因为自己家里成分的问题,没少被孙泼皮照顾,连后来土改分地,两家人因为地挨着,天天打架,这梁子是结的死死的了。

但宋汉生却对丁老头言听计从,因为他家里的那些被封了的藏书,都是丁老头多方奔走才要回来的,虽然缺了很多,但多少有几本在手里也是个念想。

“姓宋的,怎么又是你跟我抬杠,我是在乎他那点下水下酒的人吗?我这是就事论事!五六年没摸过刀的人了,我就不信他还能不出岔子一刀结果!”孙泼皮急了,一把瓜子扔在地上,冲上去就要跟宋汉生理论。

“就算出岔子也还有补救的机会,不像你,妻离子散老绝户一个!”

“你说谁老绝户呢!我今天不揍的你进医院,我就不行孙!”

“来啊!我还怕你怎么着,也不知道是谁,跑去假装找闺女实际上是讹钱,被派出所带走教育了三个月!”

“宋汉生!老子今天不给你几分颜色看看才是见鬼呢!”

周围的人都上前帮着拉架,依然挡不住两个人往前冲的狠劲。

反而是丁老头,绑上围裙,擦好刀,坐在椅子上,大喝一声:“都让开!让他们两个打!都斗了半辈子了,不差再多斗这一回!”

“行!你家主人都发话了,我这就去找石头砸死你!”孙泼皮一看众人都散开了,叫嚣着要对宋汉生动手。

但围着场子转了半天,也没拿起一块砖来,因为他怂,以前和宋汉生叫嚣吵架,丁老头都是直接站两个人中间,像堵墙一样拉架。

这今天突然让自由发挥了,叫嚣完以后该干什么,孙泼皮有点慌了。

真拿石头砸吧,宋汉生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自己真有个突发疾病啥的,说给弄死就弄死了,自己都来不及做个解释。

这不砸吧,也没人给个台阶下,自己狠话都说不出了,实在是骑虎难下,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了。

“呵,孙泼皮,用不用我给你递块砖,让你往我脑袋上砸啊!”宋汉生看出了孙泼皮的踌躇,又垫话开始挑衅。

“来来,这有砖,给你用用。”

“我这也有!”

“这块给你了!”

……

有了宋汉生的话,几个曾经被孙泼皮重点照顾过的人,直接拿起身边的砖向他扔了过去。

“丁老头,你看到了,是他们逼我的,我今天就要见见血!”孙泼皮随手抓起地上一土块,就朝宋汉生冲了过去。

“住手!”何逍拿着笔记本跑了过来,看这场面,这又是丁爷爷给自己的考验。

“看,正牌村长来了,我听他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坐一边去,不和你一般见识。”孙泼皮把土块往地上一扔,强撑住架子,转身走到一旁坐下。

这一坐下,孙泼皮可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有个多管闲事的人,能让自己有个台阶下地了。

孙泼皮息事宁人后,宋汉生也就自觉的退了回去,何逍一看没事了,一村人又其乐融融了,也松了口气,自己天天陪着一群老小孩玩,也是对自己的磨炼了。

“丁爷爷,您这不是要杀猪吗?动手吧,还需要我给您打个下手吗?”

“不需要,你在一旁看着就好,我这丁一刀的水平还有没有,就让你们这些说三道四的人看看!养家糊口的手艺多少年过去了都不会丢!”

丁老头硬气的说着狠话,双腿夹住猪头,在两腿之间猪头的正下方放了个大盆,用来接猪血,其余搭手的人帮忙按住猪身子。

丁老头手起刀落,直戳猪脖子上的咽喉处,血顺着伤口开始哗哗的在外流。

周围的村民,对这熟练的手法都见怪不怪了,也没什么好惊叹的,反而是何逍第一次见杀猪,忍不住为丁老头的刀法鼓掌。

“丁爷爷厉害啊!”何逍竖起大拇指夸赞完丁老头,又开始鼓掌,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也正因为这样的何逍,逗的按猪的几位大爷都忍不住乐了,手上劲一松,让本来都放松警惕,等着剃猪毛的丁老头,直接被猪撞翻在地,接猪血的盆也被撞翻,扣了丁老头一身。

猪踩着丁老头的肚子就狂奔了出去,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以前根本从来没发生过,众人完全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村民们愣了足有半分钟,还是何逍先一步回过神来,扶起了浑身是猪血的丁老头。

“丁爷爷,您没事吧?我帮您叫救护车。”何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要拨号,被丁老头拦住了。

“叫什么救护车,你又不知道县里医院电话,一个电话过去,直接打市里去了,等市里派救护车过来,我就完全可以站起来,活蹦乱跳着吃猪肉了。”

“你个糟老头子,差点没吓死我,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开玩笑。”孙秀香蹲坐在一旁抹着眼泪。

“来,摸摸头不哭了,这有啥好哭的,留着眼泪等我断气着再哭。”

“呸!呸!呸!快呸了!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我比你大三岁,要死也是我先死你前头。”

“呸!我呸掉了,搭把手扶我起来,我丁一刀自出师以来还没失过手呢!待我去看看那头猪是何方妖孽。”

“哈哈……爷爷啊,这个时候你就别逗乐子了,有人去抓猪了,那不,您这一刀的名声保住了,那猪才跑出去十几米,就自己倒地死了,这会估计都死透了。”

何逍伸手指着不远处倒地躺尸,被一群人围着栓麻绳的猪,让丁老头看。

第四章,模范家庭就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猪被抬了回来,丁老头推开孙秀香和何逍的搀扶,强撑住发抖的腿,向杀猪凳那边走了过去,刚才被猪一撞,腰上的老伤又犯了,走路都是疼打哆嗦的。

丁老头还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这种时候自己绝对不能示弱,只能扶着挺杆,硬撑着地站着,等着猪被抬过来,吹气刮毛。

“搞定了,搞定了,这家伙再能跑也没你丁一刀厉害,所以一会这大肠给我留点呗。”

后面的人抬着猪,孙泼皮走在前面,快走几步,先回到丁老头身边,俏么声的称赞丁老头一番,随后开口提要求。

“上次杀猪是我小闺女要订婚,不给对面跟车来看热闹的人备足了酒席,我面子上过意不去,才什么都没给你留。”

“我懂我懂,老闺女嘛,三十岁才嫁出去,场面点很正常。”

“孙泼皮啊孙泼皮,就你这张嘴!我真想给你撕烂了!”

“别撕啊,我还要留着嘴,等着吃你给的猪大肠呢。”

“光想着吃,那一会敲猪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出点力,不然什么都不给你留!”

“得令!一切全凭老将军吩咐。”孙泼皮一看愿望达成,美滋滋的唱了句京剧。

“你们两个,又聊到什么开心的事上去了,怎么还唱上了。”孙秀香看着丁老头脸上的汗珠直往下滴落,知道出事了,赶紧过来帮丁老头圆场子保面子。

万一丁老头坚持不下去,突然要摔,自己也可以扶他一把,顺便说是自己想回家了,让稍微年轻点的人,把剩下的活干完。

“你们果然也是上了年纪,抬个猪走十几米都比以前慢多了,”丁老头看着孙秀香走到自己身边了,安心了不少,底气也足了,对着抬猪的队伍大喝。

“饶了我们吧,还以为是当年吗?我们中最小的都五十开外了,村里连个壮小伙都没了。”

“就是,这要是以前你家杀猪,三个儿子扛一头猪,全村都羡慕的不得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儿子。”

丁老头最喜欢别人夸他儿子了,当初老闺女出嫁,三个儿子和大女婿帮自己抬猪,全村人羡慕的眼睛都直了,一家人可以不在身边,但遇到事,兴旺团结最重要。

被抬猪的人们这么一夸,丁老头有点飘了,也顾不上腰疼了,在猪后腿上划一道口子就开始上挺杆戳猪皮。

“村长这不,在吗?这次换个年轻的,底气足的吹。”孙秀香一看丁老头挺杆抻的差不多了,这老头子腰本来就疼,再亲自吹,漏了怯,面子就该挂不住了,于是提议换人。

“算了吧,就他那小身板,一口气都吹不进去,让他们怎么打猪。”丁老头看一眼何逍的小身板,完全就是一副秀才样,一点庄稼汉该有的壮硕都没有,肯定还不如自己呢。

“这吹猪我真不会,但我房间里有打气泵,我去给你们拿,比嘴吹快多了。”何逍一听要吹猪,觉得教众人使用便利工具的时候到了,于是自觉的一路小跑回去取打气泵。

“啥?用泵?我杀了这么多年猪了,第一次听说用泵吹?这还真是新鲜。”丁老头一听用泵吹,看着何逍背影发笑,这年轻人就是鬼点子多,自己真是老了。

“用泵怎么了,泵还能抽水浇地呢,吹猪力气大绝对比你吹的好,说不定劲足,都不用打猪了,那气啊,直接顺着挺杆印就进去了。”

孙秀香对新鲜事物,总是抱有好奇心,一听不用老头子亲自吹,不管用什么都要劝说丁老头接受。

何逍很快拿来了充气泵,虽然因为没经验等原因,猪皮几次被吹的涨破,影响美观,好在终于是完成了褪毛,就剩把猪屁股挂上铁钩,开膛破肚分肉了。

这种破膛的事,自然还是需要丁老头亲自主刀的。

等丁老头分完一头猪,已是晚上了,见全村人都拿上了主家不要的边边角角,纷纷散去回家做饭了,丁老头才松了口气,撑着挺杆缓缓坐下。

“老东西,你还知道累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是啊,这活还不是你给我找的吗?觉得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很硬朗。”

“行了,我服你起来,咱们回家洗洗去,你看看你,一身血污看着就是不利索的人。”

“哈哈,利索了一辈子,老了,真成了不利索的人了。”

丁老头一手握住挺杆,另一只手搀住孙秀香,二人相互偎依着向家里走去。

丁老头强撑着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就再没起来,腰上疼的根本落不了地。

孙秀香平时也是要强能不惊动儿女,就不惊动儿女,但这次连宋汉生都来看过了,扎了针了,丁老头还是依然不能动。

孙秀香无可奈何,给大闺女打了电话。

大闺女丁沐香没有远嫁,为了方便照顾老人,就近嫁给了平凉农场一分厂五队的张敬礼。

亲生父亲毕竟有眼疾,又再娶了个天生少半条手臂的孤儿,两人又添了个孩子,虽是男孩却有哮喘,几乎就是当祖宗供起来的。

丁老头这边几乎用不到丁沐香帮衬,曾经有段时间,还是丁老头从牙缝里挤钱来帮衬她。

她就经常往亲生父亲那边跑,帮衬着照顾妹妹和这体弱的弟弟,毕竟血浓于水,就算父母离婚了,亲生女儿不去露面,也会被庄里,村里,队里的人戳着脊梁骨,在背后骂不孝顺白眼狼。

这次孙秀香一个电话过去,丁沐香二话没说,就和张敬礼赶了过来。

两人合伙用电三轮带着丁老头,去了县医院。

县医院一看腰上的毛病不敢乱接,直接让转院去市医院,这一说要去市医院可就不得了了。

丁沐香和张敬礼一合计,偷着通知了在c市公路局上班的三儿子。

三儿子丁添寿得到消息了,也是着急了,直接开着公路局的巡查车,跑县里来接丁老头,气的丁老头高血压都犯了。

宁可坐公交车去市医院,也不上公家车,这在三儿子看来就是莫名其妙,不管怎么去,只要能到市里先确定腰上没事,根本不用管过程。

第五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丁老头就是这么执拗,任凭众人如何劝说,他依然不肯上车,气的三儿子也是没办法了,又开车市里换的自家小轿车,丁老头这才上了车。

“我就不明白了,我车都开来了,你就是不坐,非要用自己家的车,自己家的油,办自己家的事你才安心,真是老糊涂一个。”

丁添寿气的一路上,始终在念叨丁老头的死板守旧。

“你懂什么!那叫风骨!你爷爷从小就教我不为五斗米折腰,咱们祖上还因此出过一位进士呢!”

“呵,娘,你快劝劝我爹,真是越活越倒退,老了老了,提什么四书五经,以前也不这么迂腐,突然就魔障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能这么说你爹吗!他腰疼你就不能忍让着他点吗?这腰伤还不都是以前照顾你们照顾的,养你们还养出错来了。”

“好好,是我多嘴了,咱们先去医院,管了一辈被人家的闲事,自己还这么认死理,现在这时代不懂灵活变通就是死路一条。”

“别跟我提什么时不时代的,我养大你们,一辈子在村里过的也挺好。”

“是是,您是我亲爹,您说啥是啥,我不还嘴了还不行吗?”丁添寿敷衍着,拒绝和丁老头再进行沟通了,安心开车。

自己这个爹啊,认死理,都快奔七十的人了,自己的一套理论实践了一辈子,强行改根本改不过来。

“对了,我打电话通知了大哥二哥了,本来还想通知小妹的,她怀孕了就不跟着添乱了。”

“什么?”在后座上的,丁老头和孙秀香异口同声,同时发问,不过两个人的关注点却不一样。

丁老头气的是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摔伤,怎么还惊动了孩子们,真是年纪大了,想不给他们添乱都不行了。

而孙秀香关心的重点则是老闺女怀孕了。

孙秀香生小闺女丁添喜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放现在就是高龄产妇,又因为差点生到地里,老两口一直觉得对这小闺女有愧疚。

招工的时候也没舍得让她去,一直养在身边,结果反而是给添喜添了麻烦。

老两口光忙村里的事,添喜就帮忙看孩子,大姐家的闺女带大了,又帮二哥带,自学了缝纫机,所有家务活,懂事到被十里八村的人夸赞。

最后是丁添喜自己忍不住了,想去外面闯闯,直接去投奔了大哥丁添福。

这姑娘再好年纪也是大了,兜兜转一圈,最后选了个比自己还小的五岁的老公。

丁老头开明,也就没多问,心想能好好过日子不就行吗,结果……

丁添喜的老公是家中独子,他们那个庄里更保守了,家里没个男孩当家是会被全村的人拿来当茶余饭后谈资的。

丁添喜因为比自己老公的姐姐还大一岁,已经成为过一次焦点了,但丁家嫁女时够气派,三个哥哥送嫁,把门面撑住了,陪嫁又比当地的礼厚。

都认为是丁添喜的老公徐业乐赚了大便宜,攀上了高枝,这年龄的事才压了过去。

可谁又知道,丁家也不算什么富户,只是这徐家庄比饶丰村更穷而已,在饶丰村看来算中上的陪嫁,反而成了徐家庄里惊艳四座的上等富户。

二人结婚后肯定是会被催生的,可越催越没有,两个人直接躲躲出去打工不回徐家庄了。

如今怀孕这么大的事,丁添喜没给家里报信,反而是从丁添寿嘴里说出来,这让孙秀香心里是又喜又难受。

“你们两个同时问我什么,我是先回答谁的什么?”

“我的,我就摔伤了个腰,你用的着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吗?咳咳……”丁老头气的都咳嗽了。

“也不是说我这当儿子的不该孝顺,只是都是您儿子,我也就是离得近了这么一点吧,大家一起坐下来aa多好。”

“什么?什么是aa?”丁老头根本没听懂,自己摔伤个腰,还要一群孩子坐病房里打扑克?谁抽到对a,谁就要替自己出医药费?整的好像自己穷的看不起病一样。

“aa就是一种新的消费模式,假如是一万块钱吧,我们兄弟三个,一人三千三。”

“什么?去市里看个腰要一万?老婆子你带够钱了吗?”

“你放心吧,我带着存折呢,不够再去提。”

“唉,我是解释不明白了,又不用您出,也比那么个比喻,真是在村里那么个封闭的环境里待傻了,根本不懂现在时代变化的有多快。”丁添寿开着车小声嘀咕着后半句。

此时丁添寿的手机响了“哈喽,摩托。”

“你这手机吓我一跳,声音怎么那么大,比家里座机还响。”孙秀香拍拍自己心口窝,又帮丁老头捋捋。

“不错不错,至少知道这是手机了。”

“怎么说话呢,你二哥在油田上上班,不比你早用上手机。”

“是是,我不跟二哥比,比不过,人家是消防队转业直接分配油田,比我这部队转业的直接分配公路局强太多了,天天不上班都有钱。”

“你这越说越过分了!要按你这说法,你们大哥直接被纺织厂招工招走了,就活该一辈子吃苦受累了。”孙秀香气的从后排座椅上往前靠了靠,伸手锤了丁添寿一拳。

“好好,不提了,大哥那是没福气,再等一年不半年,都能被更好的单位招走。”

“你手机上收到条什么?说来听听。”丁老头更好奇的是手机上写的什么,孩子们之间的攀比,都见怪不怪了,那有可能一碗水端平,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大嫂发的,三,你大哥昨晚熬夜卸车扭了胳膊了,人去不了了,钱先帮你大哥看胳膊,你先替我们垫上,迟点给你。”

“我们又不是没钱,垫什么垫,我们自己出钱。”丁老头的关注点又错了。

“我这脑子,让你爹给带糊涂了,先说你妹妹,怀孕这么大事怎么没跟我说?”孙秀香拉了拉老丁头让他先别说话,自己有事要问。

“找的偏方,昨天刚查出来的,准备三个月以后再告诉你们,万一是空欢喜一场,怕你们跟着难受。”

“那你大哥呢?他不在纺织厂里上班,怎么跑去卸车了,纺织场里装车,也轮不到他个主任亲自去吧。”

“还不都是大嫂闹得吗?乳腺癌动手术的时候,骗你们说一两千你们也信,后续费用各种花销不都是钱吗,全要大哥一个人多干两份工作还上饥荒。”

第六章,平安无事打道回府

“我当初就说让找个健康的,老大性子随你,非同情她体弱多病不容易,结果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孙秀香叹口气,数落起丁老头。

“唉,怎么就随我了,我不是觉得当时老大刚离婚,有个不嫌弃他带孩子的,怎么过不是过。”

“是啊,这还不随你吗?你那小刘妹妹也是人比花娇,当初没少让你照顾她吧!”

“我现在是病号!看病重要,你提什么小刘老刘的,哎呦,我腰疼啊。”丁老头只好示弱,先停战,不然当着儿子的面吵架丢人。

“小三儿,这医院怎么还没到,你看你爹脑门上这汗。”孙秀香边说着边伸手给丁老头擦汗。

“到了到了,我这就停车。”

丁添寿停下车,打开车门扶丁老头下车,背着丁老头向门诊楼走去。

又是挂号,又是拍片,确诊,一通忙活下来,确定没伤到骨头,但皮肉会疼几天,安排了个针灸,开了几副膏药便让回去静养了。

孙秀香一看丁老头没事,安心了不少,马上开始关心起背丁老头的丁添寿。

“小三儿,这回辛苦你了,累坏了吧,今晚在家里吃饭吧,我给你做猪下货吃。”

“晚上还有应酬呢,我好歹也是个小领导,形象还是要顾虑周全的,猪下货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丁添寿一听猪下货,胃里就翻腾着恶心,差点一个不稳把背上的丁老头摔了。

小时候家里穷,老爹靠杀猪的本事,可谓是杀遍方圆五十里了,家里那猪下货。

真可谓是,早上一睁眼大肠煮面条,一筷子面条一锅大肠,一闻味就能饱了。

中午放学回家,猪肝拌小葱,猪心炖冬瓜,又是几根小葱几片冬瓜。

晚上更别提了,那直接就是猪下货疙瘩汤,面疙瘩没见到,全吃猪下货了。

没办法那时候没冰箱,碰上谁家喜事连一块,家里那猪下货,都能养活整个饶丰村。

有时丁添寿就在怀疑,自家老爹这好人缘,是不是因为年轻时,挨家挨户送猪下水送出来的。

不然平凉农场临解散后期,比他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他当了十几年代理村长没人反对呢。

果然,什么事不用在乎过程,结果是对的就够了,当初笑话自己一身猪骚味的同学,现在没一个混的比自己好。

就是自己现在无论是听见猪下货三个字,还是闻到猪下货味,都会反胃到吃不下饭,这算是被猪下货喂出条件反射了。

丁添寿背着丁老头,马上要回到自己车上了,这时一辆破旧的油迹斑斑的工程车,开进停车场,直接冲着丁老头这边冲了过来。

就在快撞到路沿石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呵,二哥来的可真快,爹你可看见了,公车私用的不止我一个,这又来一个。”

“你少说两句,你爹又不是没长眼睛。”

孙秀香有点小私心的,在外人看来她最疼三儿子和小女儿,实际上她最疼的是二儿子丁添禄。

这丁添禄敢闯,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更知道平凉农场就像个牢笼,自给自足还给你钱,舒服成这样,根本没有人想出去。

但他不,他就想出去见识见识世面,像父母那样务一辈子农他做不到,像大哥那样是个招工机会就去,干着不喜欢的工作,领着差不多的钱,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决定自己的路自己拼,和附近村里庄里的几个差不多大的玩伴一起结伴,去报名了消防兵。

大城市消防兵可能要考察审核,介绍信什么的,但这地方实在是不够大,一群半大毛孩子,写了个保证书,上面查了他们的户籍,这就算预备兵了。

然后就是天天训练军事化管理,总之就是苦不堪言,但丁添禄熬出来了,各项成绩都是第一。

就这样,他被分配到了c市消防队,当时的丁添禄可真是,铮铮铁骨正当年,意气风发少年时。

集训特训救火什么的,都是前几名,很有丁老头和孙秀香年轻时,抢先进争第一的影子。

为此孙秀香虽然总是嘴上死不承认二儿子的努力,还总是说硬话怼他,可晚上没人的时候,孙秀香总是一个人,拿着偷偷裁来的一块丝绸布,替丁添禄擦着那些功勋章。

只是这么一位敢闯的硬汉,本该前途无量的时候,突然申请转业退伍,连孙秀香听到这消息时,都惊出一身冷汗,以为是年轻人们口中所说的愚人节的玩笑。

不过转业了也好,成了油田职工,虽然离家远点,但五险一金住房补贴什么的,要什么有什么,比做消防员时,每天替他担惊受怕好太多了。

“附近有口油井,我去送班回来,顺便来看看,咱爹没事吧?”

“呵,还是二哥来的是时候,都忙完了没事了,回家养着就行了。”

丁添寿这是有怨气在心里憋着呢,说话带刺拿枪夹棒的。

大哥记得远,回不来情有可原,小妹是嫁出去的不用提,就这二哥,五六次了,家里出点事他准是卡着点来。

也就是家里事不够多,爹妈的都不愿意给儿女添麻烦,真要是事多了,自己非要找机会和他打一架。

“那我赶紧回去了,先把送班车归队,明天我回饶丰陪你们。”

“别了别了,你工作要紧,我又没什么大事。”丁老头赶紧制止。

“那行吧,下个星期小霞该放暑假了,我给你们送回去解解闷。”

“成,她一丫头那么皮,你上班忙又管不了,也别让小蔡跟着担心了,直接送回来吧。”孙秀香一口就答应下了。

“没别的事,你快回去吧,反正不用你背咱爹,光聊天谁不会啊!”丁添寿看着自己这二哥,根本没有要过来搭把手的意思,说句酸话,背着丁老头就上了车。

“家里冰箱坏了,猪肝快放不住了,你要是明天真有空回来,帮着一起吃了。”

孙秀香是想让二儿子回家待几天的,但一张口,这话就变了味。

“看情况吧,爹又没什么事,油井抢修着呢,明天要是不请假就再加一天班,下个星期送小霞回去的时候一起吃吧。”

丁添禄知道,这是母亲还在为了自己退伍转业的事窝着火呢,那就继续保持距离冷处理,省下挨骂,自己的苦衷不亲自去感受的人是不会懂的。

第七章,孙家风云

“娘,二哥就是被你们宠坏了,小霞一放暑假寒假就往你们身边扔。”回去的路过丁添寿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行啊,你要有本事,也把星星带回来扔给我们。”孙秀香直接顶了回去。

“唉,又提星星,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把星星带回来的。”

“是啊,非要攀高枝,攀是攀上了,孩子也就剩姓丁了,平时见个面都见不到,跟把你嫁过去当倒插门有什么区别。”

孙秀香之所以突然发火,就是因为从丁星辰出生见过一面以外,十年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最气的是,有次见面,小星辰直接说“爷爷奶奶你们辛苦了,吃了饭赶紧回自己家睡觉吧,不要住下了,家里没人给你们做晚饭,房子小也住不下五个人。”

就为这句话,孙秀香拉着丁老头就有,连原因都不曾说出口,言传身教啊!再小的孩子,再童言无忌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孙秀香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毕竟三儿子自从参军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把家当过家,就算回来也是住一晚,第二天就匆匆离开。

孙秀香心里懂,这是老两口被嫌弃了,给不了他的好出身硬后台,只要他还回这个家,没飘的不认自己和老头了,这层窗户纸自己也就不戳破了。

“行了,咱们不提这事了行不,我这不是也在做思想工作吗,今年过年,争取把玉荷和星辰一起给你们带回去。”

“行了,你娘也就嘴上埋怨你几句,谢家就这么一个大宝贝闺女,你给我们领回来,我们反而不知道年夜饭该做什么了。”

丁老头拽拽孙秀香衣服,让她消气,随后便开了口,缓和下气氛。

“唉,爹,你快看,孙泼皮家门口停了辆车,看样式还挺时髦来。”

“你这孩子,说了多少遍了,叫孙叔,给他留点面子。”丁老头埋怨着三儿子,还是忍不住探头看了过去。

“嗯,还真是停了一辆车来着。”丁老头示意儿子开慢点,自己趴在车后窗上认真瞧着。

“你个老头子腰不疼了!还看上车了,那弄不好是他那个亲戚家的车吧。”

“小三,停车,我和你娘得去趟孙泼皮家了。”

“爹,你可真是不长记性,他那女儿跑了的时候,直接堵咱们家门口,骂你,你都忘了吗。”

“这该忘就得忘,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受他爹恩惠的时候还没你呢,这做人啊,就该知恩图报。”

“不对啊,老头子,知恩图报,咱们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去他家啊,你这腰可还不行。”

“你个老婆子也是老糊涂了,老队长家里的人,根本不认他这么个亲戚,人家都远在北京呢,怎么可能专门开车来看他,他娘家和媳妇家的亲戚,都是咱们本地人,恨不得让他死了算了会开车来看他?你也是真傻了!”

“呦!这么说是他闺女英娥回来了,三儿快停车,这么多年的憋屈气,终于能舒一口了!”

“停什么车,你们老两口,就是因为这个孙英娥,没少被孙泼皮下绊子,家里丢个砖头都说是你们稀罕走的。”

孙添寿根本就不明白,别人家闲事就那么好管,从记事起自己的父母就没认真管过自己家的事,反而是天天待在外面,东家长西家短的忙个不停。

“臭小子,你停不停车!他们父女这么多年没见了,一见面绝对打起来,万一出事,何逍连孙家门都进不去,你怎么不为别人着想呢!”

“爹,现在是为别人着想的时候吗?你腰上还贴着膏药上着腰封呢!能乱动吗?”

孙添寿生气了,遇事只会对儿女大吼大叫,满心满脑装的都是别人家,还以为自己是代理村长呢。

孙添寿也没停车,直接加大油门开回家。

孙家和丁家隔着一个人工挖掘的池塘,这池塘以前还被承包出去种过莲藕,现在几乎荒废,也没人整理,里面也就存点雨水了。

等丁添寿终于肯停车了,孙秀香扶着丁老头绕过池塘,赶到孙家时。

孙泼皮正推搡着一位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鹰钩鼻,说着一口洋文的中年西装男,往屋外推。

“我管你什么人,勾搭我女儿就不行!”孙泼皮怒吼着,伸手抄起门口后面的扁担。

孙泼皮的女儿孙英娥一看这架势,拿出手机报了警,又跑去厨房拿菜刀。

“这……这怎么还冒出个外国人?”孙秀香糊涂了,她一辈子都没见过活的外国人,怎么孙家就和外国人搭上关系了?

丁老头也蒙了,他以为只是孙英娥自己过好了,愿意放下过往的事,回来认自己这个父亲了,却没想到冒出个外国人。

孙泼皮可是拿着扁担直接把人往死里打,完全就是把这些年的压抑全发泄进去了。

“小三儿,你别走快来帮忙拉架啊!”孙秀香看着外国人被打的狼狈躲闪,丁老头又有腰伤,正好碰上丁添寿要开车离开。

“别人家的家事怎么那么好管!你们快回去吧,我工作上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最对就是去村委会帮你们叫下何逍。”丁添寿也没停车,直接开走。

留下丁老头和孙秀香干着急,这时孙英娥拿着菜刀,架在脖子上也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姓孙的!你是要逼死我你才高兴吗?”

“刀!放下刀!”丁老头一看孙英娥手里有刀,也不顾上腰伤了,推开孙秀香就往孙英娥身边跑。

“让她死!她这一走就是十年!回来连爹都不叫一个,早死了早让我清净清净!”孙泼皮手上的扁担就没停过,继续追打着孙英娥带回来的这个外国女婿。

眼看着就要把慌不择路的外国人逼到池塘边了,就差一扁担就能把人戳进池塘了。

孙泼皮看一眼池塘里杂乱的野草,暗藏的硬芦苇梗,心软了那么一下,停了停手,本来是想让对方自己避开池塘边跑走,自己再追着打的。

可偏偏这时何逍坐着丁添寿的车赶过来了,一下车就大吼“不许打人!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说!”

甚至还很英勇的冲到外国女婿身前,抢夺孙泼皮手中的扁担。

偏偏就是这一抢,这位可怜的外国女婿没被孙泼皮推池塘里,反而让不知道这有池塘的何逍撞池塘里了。

第八章,父女反目成仇

随着外国女婿的一声惨叫,孙英娥扔下了刀,紧跟着跳池塘里去了。

何逍伸手帮忙将人拉了上来,还好并无大碍,只是身上有被孙泼皮追打的青紫伤,和硬芦苇茬划伤的皮外伤。

“医院!我要去医院!”外国女婿龇牙咧嘴的,说着蹩脚的中国话。

孙英娥扶着他上车,要开车离开。

孙泼皮扔下扁担,直接躺在汽车后轮底下“孙英娥,你今天要是跟着这个外国佬走了,我……我就死这!”

“冥顽不灵,我真宁愿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孙英娥依然启动起车子,空踩几脚油门吓唬孙泼皮,孙泼皮依旧坚定的躺在地上。

“孙爷爷,你快起来啊,你起来咱们坐下来有话好好说。”何逍伸手拉要孙泼皮起来,孙英娥挂挡开车,直接向孙家棒子地里冲了进去,在棒子地里掉头,最后贴着池塘边来了出去。

“我就不起来,让她压!她今天敢跟着外国人跑了,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孙泼皮听见车响也是害怕,闭上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硬耗就是不起来。

“孙爷爷,起来吧,说狠话没用了,人已经走了。”

何逍拽了两下,没把孙泼皮拽起来,就坐在孙泼皮身边,陪着他。

“什么?走了?她怎么走的?我可是算过距离躺的,正好在路中间,她走不掉的。”

“就你这数学,会算个屁,以前你娘让你种地,你自己走斜了少种一排都没算过账来,说说吧!今天这到底怎么回事。”

丁老头坐在孙泼皮家门口的高石凳上,问孙泼皮怎么回事。

“孙爷爷,起来吧!”何逍再次伸手拉孙泼皮。

“坏了,我的名贵药酒啊!”孙泼皮打量四周,确定孙英娥早就走没影了,那汽车的动静是丁添寿的车,在路边等着发出来的。

扶着地就站了一起来,向屋里冲,丁老头摆手让丁添寿回去,自己在孙秀香的搀扶下进了孙泼皮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听见狗的哀嚎声,以及孙泼皮的惋惜声“啧啧,可惜了,我养你们这两条畜生干嘛!没吃过饼干吗?”

“这……哼,我真当孙泼皮出息了呢,原来还是舍不得东西。”

丁老头看着孙泼皮踹狗哭笑不得“你都不舍的喂它,它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吃你点饼干看把你心疼的。”

“对了,英娥那丫头真报警了?”

孙泼皮捡起地上的礼物,认真的检查着还有什么能吃的,能用的,突然想起隐约听到英娥报警了。

“不报警我能来吗?咱们这里有点偏,警察说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让我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何逍搬了把凳子递给丁老头,让他先坐下。

“那你跟警察说声不用来了,自己家的家事,没事。”孙泼皮留下还能用的东西,没滋滋的提回屋里。

“这刚才打那么凶,真像没事的人样子吗?”何逍一脸疑惑的看着丁老头。

“他说没事肯定没事,这会他光稀罕他那点东西了,已经不是刚才打人的凶神恶煞了,老婆子,扶着我咱们回去吧。”丁老头站起来,跟着孙秀香往院子外面走。

“老丁头,一会再给我点猪下货,你家孩子又不回来,那么多也吃不完,咱们老哥俩坐一块喝两盅?”

“我打着膏药呢,不能喝酒,要吃什么自己来家里拿,我就跟欠你的一样,都照顾了你大半辈子了。”丁老头叹口气,扶着孙秀香要回家。

“好勒!没问题,咱们晚上见。”孙泼皮有些小得意,回屋找瓶子装这外国人提来的酒了。

“小何,你知道孙泼皮家门前是什么吗?”

“一片荒地啊,我还准备量下尺寸开荒建大棚呢。”

“没事多在村里逛逛,这是池塘!风吹日晒的有点枯了,杂草都长的一人高了,没人清理罢了。”

丁老头提醒着何逍,话外音是让他多在村里逛逛了解地形,连池塘都不知道,还跑去帮忙抢扁担。

“还有孙泼皮再无赖,他年龄也在那,手上打人还是有点数的,你要不拦,那外国人不跑,他有个台阶下就停手了,这拉架的事你还要多学学。”

“嗯,知道了,爷爷,我会努力的。”

“去吧,快给警队回个电话,别一会真派人来抓孙泼皮。”

丁老头刚说完,孙英娥的车又开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

警笛声惊动了全村,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孙英娥将人带到自家门口,指着出来看情况的孙泼皮说“就是他!他打伤我男朋友,还抢了他的钱包,扣着我的户口本不让我结婚。”

“英娥,这可是你爹啊!”孙秀香没想到,孙英娥带着警察来抓自己亲爹。

“别说话,看看情况。”丁老头拉了孙秀香一把,在一边等着看情况。

“这打人者和你是什么关系?”警察下车后先确定当事人情况。

“我是她爹!真是笑话,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让自己女儿送警局里去了,行啊,来抓我啊,关我一辈子最好了!”

孙泼皮也是被气疯了,自己积极的往警车上钻,一副破罐子破摔不怕众人看笑话的样子。

“这是家务事,我们干涉太多也不太合适,您女儿的意思就是要户口本,顺便取回她男朋友的钱包。”

“什么钱包!我没见过!你让街坊四邻的瞧瞧,谁家女儿一跑跑十年,回来就要嫁个外国老男人,她还要点脸吗?”

孙泼皮嚷嚷的十分大声,街坊四邻围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全村都出动了。

“小何,你自己下去把钱包捡回来吧,他们父女注定了是冤家管不了了。”

丁老头相信孙泼皮最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走到池塘边看了看,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皮夹子,拉过何逍让他捡起来,自己跟着孙秀香回家了,这种热闹不瞧也罢。

“丁老头你别走啊!我闺女要抓我!你就不管管吗?”孙泼皮故意叫住丁老头,想让他留下给自己壮胆。

“你们的家事,我懒得管了,十年前英娥走的时候,你就埋怨我没给你留住孩子,都散了吧!你们在这围着反而影响警方办案,都散了吧!”

第九章,永不相见的自由

丁老头和孙秀香刚到家门口,就听到了家里座机电话铃响。

丁老头扶着墙慢慢走进屋里,孙秀香先一步进门接电话。

“谁来的电话?”等丁老头走进屋里,孙秀香已经挂了电话。

“马书记女儿打来的,老马快不行了,不愿意在医院里住着,非要回家和咱们这群老人告别,明……明天就回来了……”

“这……”

丁老头略有些震惊,搬了个凳子坐到院子里,低着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位马书记,本名马思胜,是队变村时,县里派下来监督自己工作的。

两个人刚开始谁也不服谁,天天吵架,马书记思维变通,像现在的何逍,总是引进一些奇奇怪怪的投资项目,把饶丰村当做实验点。

而丁老头,替国家种了大半辈子地,觉得就算平凉农场解散了,自己档案什么的也都在,只是换了个地方存而已,全村人只要是正式职工的,每个月还有一千多块钱的补贴,算是工资了。

主力基本都是四十多要奔五十的人了,那有那么多精力去开发新项目学习新知识,守着村里划分下来的地,一村人还像以前一样多好。

没事种种地养养牲畜,有事了一起帮忙互商互量,发展成养老村就挺好。

马书记想做出成绩来,带着村子富起来,丁老头就想守旧差不多就行,两个人磕磕绊绊搭伙互怼了十几年。

村子也在变,家家都是翻新过的砖瓦房了,大棚西瓜和乳猪养殖这两个项目就让饶丰在方圆十几里富了起来。

丁老头后来也就死心塌地的听马书记的了,只要马书记说要引进什么新项目再试试,丁老头绝不含糊立马做动员工作找村民实验。

虽然后来的几个项目都失败了,富起来的村民也都还记得马书记的好。

本来马书记比丁老头年纪就小,丁老头申请退休的时候,就盘算好了,派个年轻的人来跟马书记搭伙,自己还能乐得清闲,带着孙秀香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结果何逍还没被派来呢,马书记先查出骨癌晚期了,天天疼的笔都握不住了,等何逍一到,马书记就跟着闺女去了北京的大医院治病。

如今这突然要回来,还是因为治不好回来的,让丁老头很是心酸,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少跟马书记吵架,多互相体谅一下多好。

丁老头坐院子里发呆的时候,孙秀香就做好了晚饭,点了灯,搬了桌子摆在丁老头面前。

丁老头看到桌上的疙瘩汤,又想起马书记来了“你还记得老马第一次来咱们家吃饭吗?”

“怎么不记得,当时你笑话他一辈子没摸过锄头的人懂啥,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就吵起来了,我当时也是熬的疙瘩汤,你不喝酒就一个劲的灌老马喝疙瘩汤,他不喝你就说他瞧不起庄稼人的饭。”

孙秀香说着说着,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

“我当时用野菜熬的,你偷着抓了一把苦菜子,最后那半锅你自己不喝,逼着老马喝的,我这眼睛进沙子了,我得我去洗把脸了。”

孙秀香转身去门口井边打水,丁老头舀起一碗疙瘩汤,边吹边喝了起来。

等孙秀香回来,丁老头已经喝了两碗了,热出一身汗,起身找蒲扇的时候,发现孙秀香背后还跟着着个人。

等离近了借着灯光一看,这正是孙泼皮的女儿孙英娥。

“这怎么回事,你怎么把英娥领咱们家来了?”

“不是孙姨领的,是我自己来的,警察看着我们是父女,让我们私了,何逍也劝,我们好好谈谈,我就同意让警察离开了。”

孙英娥先一步开口,大概将了一下丁老头离开后的情况。

“那你现在来我们家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警察前脚刚走,何逍正拉我在一旁商量户口本怎么要出来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孙老头他干了什么!”

孙英娥气的语气都抬高了八度。

“你爹把你车胎扎了吧?”

“丁大爷,您怎么知道的?”

“哈哈,又是这招,当初你偷着走了,我们从你工作的饭店回来,你爹一听你跑了,直接把我们自行车扎了,我们老两口可是从村头走回家的。”

孙秀香拿了马扎递给孙英娥,顺便多拿了一副碗筷,又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年纪大了手段没变,扎车胎一绝。”

丁老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孙姨别忙活了,我喝碗疙瘩汤就行了。”

“我再炒个菜,你不敢跟你爹说的,跟我们两个聊聊。”

孙秀香手脚麻溜的,炒了盘西红柿鸡蛋端了出来,坐到了孙英娥身边。

“咱们这里偏,修车胎外援服务,明天能才来,我又不愿意在家里住着,我真怕半夜他真拿刀砍死我。”

“瞎说!我借他孙泼皮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砍人。”

“他毕竟是你爹,你这一走十年,他也是挂念着你的。”

“孙姨,您别劝了,就算血再浓于水,亲情也是会被打散的,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爹嗜酒你们都知道,从我就怕他摸酒瓶子,只要他一摸酒瓶子,我就知道我又要挨揍了。”

“这……唉,咱们两家就隔一个池塘,我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我……唉……”孙秀香一看孙英娥眼眶红了,就知道提起了孩子的伤心事。

“奶奶在的时候还能拉着他点,再后来我就寄宿了,我是想尽一切办法离他越远越好,因为我怕自己真的被打死。”

“好孩子,委屈就哭出来,是阿姨我工作做的不到位,对不起你了。”孙秀香一把搂住孙英娥让她趴自己怀里哭。

“再后来……我在学校里……一听到奶奶的死讯,我就害怕,害怕奶奶是为了给我凑学费,被他活活打死的!这个阴影真的是在我心里好多年了。”

孙英娥收不住了,哽咽的哭的更凶了。

“英娥,你奶奶是脑梗死的,真不是被你爹打的,他再无赖一点良知还是有的。”

“良知?丁大爷,他要知道良知是什么就不会说出,女孩上什么学,有那闲钱,多给我买两瓶酒喝的这种荒唐话了!”

第十章,情薄如纸一戳就破

“他甚至还想过等我初中毕业,就把我卖了!换点聘礼回来挥霍!要不是我奶奶拦着,我连高中的门都进不去!”孙英娥越说越伤心,把头埋在孙秀香怀里嚎啕大哭。

“不怪孩子埋怨他一走走十年,怪他自己不争气,下作!”丁老头气的都想摔碗了,以前知道孙泼皮混蛋,但没想混蛋成这样,连亲闺女都想卖掉。

“孩子,别哭了,过去的事咱们翻篇了,说点别的,你这一走走十年,过的好吗?”孙秀香拿出手帕给孙英娥擦着眼泪,安慰着她。

“这十年虽苦,却是我这辈子过的最自由的十年了,每天不用提心吊胆害怕挨打,我一边在饭馆打工,一边自学考了会计师。”

“好孩子,自强不息,这就算熬出来了,有个一技之长总是好的,但是那个外国人是……”

孙秀香怕自己猜的不对,再伤了孩子的心,欲言又止的想问个明白。

“那是我老板,我在深圳的小餐馆打工,有了会计证后就应聘大酒店当会计了,后来酒店被麦克斯盘下来了,老员工全部留下,但要通过考核,现在我们酒店已经算步入正轨了,准备申请米其林餐厅评星增加人气。”

“那你和那个外国人还有别的关系吗?”丁老头看孙秀香问也没问出口,自己忍不住问了。

“他还是我男朋友。”

“他毕竟是外国人,不知根知底,能放心吗?”

孙秀香和孙英娥是背对着大门的,自然不知道大门口有手电光闪过,但丁老头看到了,一闪而过停在了院子外面,丁老头心里大概有数,知道是谁了。

“麦克斯对我还是挺好的,他是法国人,离过婚有两个孩子,我和他父母见过面。”

“你能了解知根知底最好了,最好他也对你好。”

孙秀香又和孙英娥谈起了心,丁老头找了个理由离开,向院子外面走去。

“我就猜到是你,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混账到想卖女儿!”

丁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孙泼皮。

“我……我年轻时犯浑,但我现在改了,你借我我十个胆我都不敢,我还指望着她给我养老呢。”

“现在还指望吗?孩子的心都让你打散了!你是她爹又不是她愁人,你看看孩子连回家住都不敢,你这一生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唉!”孙泼皮拽着丁老头往自己家走。

拉着丁老头回了家,孙泼皮直接打开衣柜,衣柜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套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

“她恨了我十年,我可记得她是我闺女!我每年她过生日都给她买套衣服,就是不知道人在哪里,送不出去,我爱跟你们找事,无非就是想让你们多跟我说点话,跟我聊聊天解解闷。”

“你平时怎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有屁用,我不要面子吗?活这么大年纪了,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还没点数吗?是我自己馋嘴,管不住自己嗜酒,真要跟英娥说开了,反而让我更别扭了。”

“这孩子要结婚,能回来找你不就是在给你台阶下吗?”

“这台阶我不需要!你又不是没见那洋鬼子,那么大年纪,一看就比英娥大,我怎么可能同意。”

“那你就拿着户口本这么跟孩子耗着?”

“那你说我怎么办?我一听英娥说我要害她,我就生气,差点我就冲进去了,现在想想确实是我年轻时比现在还混,我罪有应得,我娘死的时候我也没尽上孝,当时还在外面给别人家帮忙喝酒,现在想想,都是我自己作的。”

“那知道就改啊。”

“改?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早就习惯了,大不了等我喝不动酒干不动活了,把门一封,我自己躲屋子里等死!那还体面有尊严。”

“你跟我去道个歉,错了咱就改!”

“不改!我今天就喝了半瓶,跟你掏心窝子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我给她自由,她永远不愿意见我咱们就不见,她当没我这个爹,我也当没她这个闺女!”

“这,这怎么又把难题推给我了?我是说你户口本掉了,被我捡到了,还是说你要烧户口本被我拦下了?”

“都行,随便你胡说八道!年轻时你不挺会做和事老的吗?我这脾气就是被你宠出来的!”

“嗨!孙泼皮,你摸摸良心说话,我给你宠成这样的?还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我这样你要付一半责任!谁让我娘去求你们什么,你们都帮我干,我当初要不娶妻那来的英娥这么多事!”

“我!我真服你了,你就活该孤老算了!这次我不管你了!你去找何逍吧,我有儿子,等何逍对村里了解的差不多了,我就带着秀香投奔儿子去,那像你死这屋里都没人管!”

“少显摆,不就三个儿子吗,两个二婚的,小三子攀上的那叫高枝,根本就不会待见你们,我看你们两口子过几年还不如我呢!”

“你喝多了,我懒得跟你吵,我回去睡觉了,腰上还疼这呢。”

丁老头被孙泼皮揭了伤疤,有点不舒服,转头就向院子外面走,正好撞上进院子的何逍。

“爷爷,你……”何逍刚想打招呼,丁老头拽起何逍胳膊就往院外面走。

“别说话,和我去村委会。”

丁老头拽着何逍就回了村委会。

“爷爷,您这是唱的哪出?”

“先说第一个事,孙泼皮家这事惊动了警察,影响很不好。”

“这个我知道,我这不是去准备劝劝吗?父女两个怎么也能做一块谈谈吧。”

“别想了,谈不下去。”

“为什么?”

“英娥走了十年了,孙泼皮一年给英娥买一身衣服,在你看来是怎么回事?”

“父爱如山啊。”

“错!”

“这怎么就错了?”

“情薄如纸一戳就破,你还太年轻了,孙泼皮年轻时混蛋到什么程度你都想不到,他能拿着他爹的见义勇为奖金,还有各种积蓄去赌博,让他亲娘饿肚子去挖野菜吃。”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何逍以为丁老头在说玩笑话,在他看来,孙泼皮就是个老顽童,想被别人多关心关心。

第十一章,恶因结恶果

何逍眼中的孙泼皮,就是个爱喝点小酒,贪点小便宜,想让别人多和他说说话的老小孩。

就算给自己找事,不是用卫生纸堵厕所让自己帮忙去疏通,就是家里鹅跑了让自己帮忙去赶回来。

全是鸡毛蒜皮博关注的小事,再怎么想,也不可能跟丁爷爷口中的人联系起来。

“什么年代?傻孩子啊!你读书读傻了吧!见识的都是大世面,人都知道有道德底线,咱们这村里就没几个高材生,能保持住的底线就是各过各的,家里有啥事说出去都怕丢人,当年饿的孙老太太出门挖野菜晕倒在河边,我们才知道。”

“那得多少年前了?”

“那可多了去了,总之,现在你要是跟孙英娥说她爹给她买衣服了,你知道她会怎么想吗?”

“误会解除,孙英娥知道自己父亲还是爱自己的。”

“错,误会只会加深。”

“为什么?”

“因为英娥铁了心,要和孙泼皮划清界限了,现在你替孙泼皮说话,只会让他们恨的更深。”

“我怎么没大听懂,父女间能有多大的误会要闹到永不相认这种地步?”

“大概就是孙泼皮从年轻时,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吧。”

“爷爷您的意思是?”

“你出面,把户口本要过来,如果那个外国人真能对英娥好,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结果。”

“我是村长,又不是居委会大妈,这种事情也要我出面?”

“怎么?村里就一百二十户人,你不肯低低头,动动手,想等他们父女再打起来吗?”

“爷爷您消消气,我听您的,您说什么我就去干什么,您看我现在怎么去要,才能显得和情合理一点?”

“用喇叭喊!”

“什么?爷爷,现在马上就十点了,各家各户都要睡觉了,我用村里的喇叭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吗?还是说您想让全村人帮着一起劝他们父女?”

“你个傻小子,读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了,我让你现在喊了吗了,你自己掂量掂量什么什么事需要暂时上交户口本,可以让英娥拿着户口本离开?”

“明白了明白了,我这就去办,只是……只是这孙爷爷能配合吗?他会把户口本交出来吗?”

“怎么不能?他脸上挂不住,需要的也不过是个能下楼的台阶。”

“这么说我就懂了,明天英娥走的时候,我把这一切都办妥了。”

“行了,你心里有个数就好了,我先回去了,明天等你消息。”

“好嘞,爷爷您放心,这事我绝对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成了,别送了,我自己走回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何逍就在喇叭里喊起来了,让各家各户带好户口本,到村委会登记,国家要按人头登记小麦补贴。

丁老头正在院子里浇花呢,听到何逍如此说,忍不住笑了,真是难为这个傻孩子了,还按人头分,也就蒙蒙不懂种地的人吧,不过骗孙英娥应该够了。

傍晌午的时候,孙英娥的车也修好了,何逍拿着孙家户口本找来了。

“孙姨,东西我帮你拿到了,用完了再换回来。”

“好。”孙英娥一看是户口本,愣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自己终于自由了,自己选的路,前方是苦是甜全靠自己走了。

“孙姨,其实孙爷爷每年都有给你买衣服一年一套,都在家里衣柜里放着呢,这父女间,不可能会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小何,你生活的太幸福了,你选不会懂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后背上有一块地方是没有知觉的,家里能用的东西,无论什么只要他喝醉了,抄起来就会往我背上打,经常挨打的地方神经坏死了,已经是死肉了,你觉得他给我买几身衣服,我还会相信他吗?”

“这……”

“我走了,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户口本我会给你邮回来的,以德报怨别人可以我做不来!”

“我懂了,是我多管闲事了。”何逍看着开车离去的孙英娥心里五味杂陈。

“你还是说出来了。”丁老头站在何逍身后。

“嗯,我总觉的这种亲情该让她知道。”

“但你错就错在不懂他是什么人。”

“孙爷爷吗?”

“嗯,门口坐坐吧,我去沏壶茶。”丁老头回屋拿茶壶去了。

丁老头家门口有棵树,树下有个茶桌,每年一入夏,丁老头有空就会沏壶茶,在自己家门口帮村里的人解决家长里短。

今天丁老头的茶又摆出来了,村里的人看到都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硬是给何逍科普出一个,刷新了他道德底线的孙泼皮。

“原来他年轻时是这样子的,我果然不是居委会大妈,听的头疼,爷爷奶奶大爷大娘你们聊着点吧,我先回村委会了。”

何逍实在听不下去了,年轻的孙泼皮,也就差没染上毒了,别的事情都干全了,真是越听越气,恨的他咬牙切齿。

三十多岁的时候种子钱能赌光了,让地里颗粒无收,大冬天一家人连煤都买不起……等等,这一件一件的事让何逍气到不行。

何逍正往村委会走着呢,村口驶来一辆救护车,这可把何逍吓坏了,以为村里有谁突发疾病叫的救护车呢。

何逍也不着急回村委回村委会了,跟着救护车就去了丁老头家隔壁院子。

“这……爷爷,这是……”

“陈书记,你没见过的,你回村委吧,我留下陪陈书记说说话。”

“我是没见过,但我知道他,村里现在几个赚钱的项目都是他引进的,县领导经常夸他好呢。”

丁老头看着救护车车门打开,陈书记被救护车放下,他女儿穿着白大褂忙前忙后的指挥着,何逍在一旁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认真听。

村里的人一看是陈书记回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着,就连在棒子地里的孙泼皮都跟风过来了,他连地里被女儿压坏的棒苗都不管了,直接跑过来看情况。

第十二章,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等救护车离去,村里的人都想上前询问情况,你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村人的目光,都盯到了丁老头身上。

丁老头直接进了屋,马书记的女儿正忙着给父亲身上安放稀奇古怪的仪器,马书记明显的不配合,板着脸,嫌弃的看着身边的仪器。

“都回家了,你还跟着我干嘛!你工作忙,该干嘛干嘛去,没必要跟着我。”

“你说回来静养,我答应您了,现在您必须听我的,我就是取一点您身体上的数据值回去分析,就一会,一会就好。”马乐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自己父亲。

“取吧取吧,我这副身板,也就剩这点用处了。”

马书记虽有不约还是努力的配合着。

丁老头站在屋门口,也不好意思直接进门,害怕打扰到马乐取数据,就这么在门口干站着。

“丁爷爷,您来了怎么不进去,我妈不让您进吗?姥爷可想你了,非要嚷嚷着出院回来见你。”

赵宇从旱厕里出来,看到丁老头站在门口,热情的往屋里招呼。

“姥爷,老妈,丁爷爷来了。”

“我等会进去,你姥爷在做检查呢,我一进去他一激动高血压犯了算谁的?”

“老丁,赶紧进来,别跟孩子胡说,你又不是大姑娘,我见了你会犯什么也不会犯高血压!”

“哈哈,咱们两个谁胡说呢!你闺女还在这呢!”

丁老头笑呵呵的进屋,搬了个凳子,坐在马书记床边。

“丁大爷晚上在这吃吧,我去做饭。”马乐收了设备,拿出二百块钱,让赵宇去村里的小卖部买点即食的肉类,自己则去菜园里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蔬菜。

“老马,你这身体……”

“咳咳……没事的,谁还不死了咋滴,我都看淡了,能活一天是一天,趁着身子骨还能用,我捐了眼角膜,顺便还帮乐乐的新项目试药,万一有一线希望呢。”

“你怎么就非要回来呢?医院待着不好吗?就像你说的,万一有一线希望呢?”

“好是挺好,但是医院终归不是家,我回来就是为了给你送个礼物的。”

“什么礼物?”

“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我跟你说的话多了去了,谁知道跟你说过什么。”

“你说你被这村子困了一辈子了,有机会真想出去走走,逛逛,开开眼界。”

“嗯,我是这么说过,但都这岁数了,驾驶证都没法考了,你还想让我去那?”

“我呀,偷偷给你订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快说!”

“明天乐乐就回医院了,赵宇留下来陪我,我给你的礼物也就该到了,你带着我,就咱们老哥俩,咱们去风景区爬山去!”

“你疯了,你女儿知道吗?就你这身板,我怎么带你去,三轮车吗?”

“去你的,三轮车等你骑过去,我都死路上了,给你买了辆代步车,咱们也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咱们都这把年纪了,你还生着病,我带你出去,马乐会不高兴的。”

“我决定了的事,你能改变的了吗?”

“改变不了,从以前开始,你决定了的事我就没成功阻止过。”

“那就对了,今晚你留下吃饭,咱们好好聊聊家常,明天订的代步车一到,咱们就出发,明天先去风景区,后天再去温泉湖,都退休了,撂挑子不干了,就要好好享受生活。”

“好!那咱们约好了,明天一起!”

丁老头握紧拳头与马书记撞了个拳就算定下来了。

晚上,丁老头和孙秀香在马家吃的饭,两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聊起了过往。

丁老头临走时,马书记被女儿扶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微笑着送丁老头离开。

“老丁!明天见!多让嫂子熬点绿豆汤!”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丁老头挥手不让他们父女再送了。

“你们明天要干嘛去,咱们还熬绿豆汤?”孙秀香知道以前两个人出去考察新项目时,才会不带水才带绿豆汤。

“约好了,我带着老马出去玩,他送咱们辆车。”

“你这老头子,老马生着病呢,你还要人家辆车,你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

“老马又不是外人,等过几天我还他台大彩电,他家电视坏了就没修过。”

“成,我回去泡绿豆去,多熬点,你们明天好好玩玩。”孙秀香赶紧回屋找绿豆,泡好了才安心睡觉。

第二天,天一亮,丁老头早早起来洗漱,孙秀香熬上绿豆汤,做上饭,两人正忙着,突然听到疑似尖叫又像是哀嚎的声音。

“老婆子,你听到了吗,好像是谁家有人在哭。”

“你耳朵听错了,村里全老头老太太,有那么几个孩子放暑假回来,也全是大孩子了,怎么可能大清早哭。”

“也是,大概是我听错了。”丁老头略做思考,继续洗脸了。

绿豆汤出锅了,孙秀香打开风扇吹凉,丁老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出门。

丁老头刚打开大门,撞上了门口准备砸门的赵宇,赵宇胳膊上挂着一圈白布,还未开口先给丁老头跪下了。

丁老头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丁老头忙后退几步想找东西扶一下,结果扑了个空,丁老头自己先摔倒在地上。

饶丰这边的规矩,报丧人胳膊上挂白条,开门见人不说话先下跪磕头。

“丁爷爷,我姥爷他……去了!您和我姥爷关系好,我先来您家了。”

“老婆子,快扶孩子起来!”

丁老头坐在地上,眼泪都下来了,自己的老搭档就这么去了,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两个人昨天明明还约好一起去风景区的,今天怎么就……

丁老头瘫坐在地上,双腿发软,久久站不起来,从记事起就没流过眼泪的丁老头哭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走到马家去去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帮忙给老马穿上寿衣,布白,待客,站在灵堂前烧纸。

丁老头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马书记的兄弟,替马乐打点一切。

第十三章,带着你的梦想去远游

入夜,丁老头坐在灵堂门口烧着纸,沉默着不说话,孙秀香也不敢打扰丁老头,自己先一步回家了。

等奔丧的人都离开了,马乐从口袋你拿出一串钥匙。

“丁大爷,您长我父亲几岁,我父亲是家里的独子,一直敬您是他兄长,我父亲走的急,我们又常年不在家,今天如果没有您,我和赵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钥匙没别的意思,是我父亲老早就想给您的。”

马乐研究着措辞,一直听自己父亲说丁大爷倔强有自己的坚持,如今父亲去世,自己给这些东西会不会让丁大爷反感,马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你父亲明天什么时候火化?”

“后天我还要出差,明天上午就要送去火化了,下午安排墓地……”

“你安心的交给我吧,你们年轻人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丁老头还没等马乐说完,先一步接过钥匙开口了,速度之快几乎是把钥匙抢过去的。

“丁大爷,您这是要让我放心什么?”

“放心把你爹交给我吧,火化完了,我负责帮你安葬。”

“这不合适吧,我们要带父亲回老家的。”

“我帮你送回去。”

“这于理不合吧。”

“你还当我是你爹的好兄弟吗?”

“这是两回事吧。”

“怎么,你个学医的思想还这么保守?”

“好……好吧,但您能告诉我,您要带着我父亲去哪里吗?”

“我们兄弟两个约好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丁老头将手中的黄纸全扔进了火盆里,回了家。

第二天,天一亮殡仪馆的车将马书记拉走了,丁老头骑着马书记送给他的电动三轮车跟在了后面。

等了一上午火化完毕,马乐红着眼睛抱出骨灰递给丁老头。

“丁大爷,我父亲交给您了。”

“你放心,我晚上就带他回来。”

丁老头专门带了一把伞,遮住马书记骨灰,带着马书记的骨灰去了风景区,一路上丁老头没有闲着,和马书记将村里的变化。

进了风景区,丁老头用黑布包着马书记的骨灰,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丁老头一边解说,一边游览,带着马书记看遍了整个景区。

深夜,丁老头带着马书记的骨灰去了马家庄,放在进了准备好的墓地里。

马乐看到丁老头抱着自己父亲骨灰回来的那一刻,跪下哭了。

葬完马书记,丁老头拿出带了一天的绿豆汤,撒在了马书记坟前。

“老马,最后一次一起喝绿豆汤了。”丁老头说着将剩下的绿豆汤一饮而尽。

捂了一天的绿豆汤早就酸了,丁老头还是流着泪喝完了,算是跟马书记彻底告别了。

当天回到家,丁老头连拉肚子带腰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

这一个月间,二儿子家的女儿小霞也被送来了,天天坐在屋里发呆也不出去玩。

孙秀香一边要照顾丁老头,一边好奇,小霞平时挺活泼的,现在怎么只会闷在屋子里写写画画,连门都不出了。

“小霞,你在写作业?”孙秀香实在忍不住了,借着筛豆子,坐在一边问闷着头写东西的小霞。

“作业早写完了,我在完成梦想。”

“什么梦想?”

“当作家的梦想,我要写小说,写连载,给杂志投稿,我要成为当红小说家!”

“你说啥?当红啥?那是什么东西?”

“我想当作家!”

“什么是作家?坐家里的?”对于种了一辈子地的孙秀香来说,作家是什么她根本没听过。

“我和您沟通有问题,咱们还是别说话了,影响我写作,我已经准备好投稿了,我常看的杂志我都想试试,只有自己赚钱了腰杆才能挺直了!”

丁若霞推着孙秀香出门,自己关上门继续闷头写作。

“老头子,作家什么什么?”孙秀香被赶出来,抱着豆子盆去问躺在床上的丁老头。

“教书先生吧,应该是吃文字饭的人,改天我问问何逍。”

“你快别麻烦何逍了,你没听村里人说吗,他是专业根本就和种地没关系,是个冷门专业,学出来根本没法就业,是他自己凭本事考的公务员,才参加的人才回流计划,花那么多钱,培养出来个村长,还不会种地。”

“那你不懂,我也没听过作家是什么,万一这孩子学坏了怎么跟她姥姥家那边交代?你还想让孩子姥姥家的人堵上门,指着咱们鼻子骂咱们是土老帽吗?”丁老头急的叹气。

因为自从丁若霞的亲生母亲死了以后,她姥爷家就越发的瞧不起丁家了,之前已经为了丁添禄的再婚闹过一次了。

如今小霞若真学坏了,老两口又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掉面子了。

这二儿子丁添禄的婚事也是够闹心的,消防员刚转业,本是前途无限的好时候,此时刚好被油田后勤食堂主任王尊德看中了。

天天让自己的二女儿王香芹,以送饭的名义给丁添禄送饭,这若是男追女可能就隔座山,可这偏偏是女追男,那就只是隔层纱了!

刚转业没两个月,直接回家拿户口结婚了,丁老头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没上门提亲啥的,自己就成爷爷了。

震惊之余,这生米都成熟饭了,也就只能认了,虽然聘礼钱省了,但这王家只有四个女儿,完全是把丁添禄当上门女婿看的。

丁添禄的工资就再也没有寄回过家一分,当时就算有了小霞,也和现在三儿子家的媳妇差不多一个规矩,不让丁老头和孙秀香上门看孩子。

后来小霞十一个月的时候,王香芹查出直肠癌晚期,这才说了实话,怀小霞时就知道有病,害怕治疗或开刀伤了孩子,就硬抗到孩子出生。

如今孩子长大了想治了,直接晚期了,癌细胞扩散了,救也救没多大意义了。

但丁添寿却是个痴情种,让当时还在家里待业的丁添喜帮忙看着小霞,自己放弃了去前线升职的机会主动调到后勤车队,赚的钱少点,却有更多的时间陪王香芹。

两个从市里看到省里,又去了北京,最后确实是治不了了,两个人就回市医院等死了。

第十四章,立场不同没有对错

王香芹自己本来也放弃治疗了,数着日子等死,可身体却突然又有好转了,重燃了治疗希望,两家人砸锅卖铁硬留了她半年。

但半年后王香芹病情突然恶化,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三天,丁添禄抱着孩子在外面守了三天,本以为这次能挺过来,王尊德却偷着给停了药,拒交医药费。

丁添禄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了,跪在主治医师面前,求对方再试一次,自己回家再凑钱。

但等丁添禄拿着丁老头卖牛的钱回到医院,灵车都开了,医院外围着一群工友等着王香芹咽气。

医院内医生也开始撤医疗设备了,王香芹眼神涣散,就剩一口气硬撑着等丁添禄回来。

丁添禄拽着医生让再试一次,但王尊德已经在放弃治疗书上签字了。

王香芹看着丁添禄想伸手摸他的脸,手却没有抬起来的力气,半个小时的弥留之际,丁添禄将自己前半辈子没流过的眼泪全流了,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妻子的眼神慢慢暗淡,定格在女儿身上。

王香芹去了,医院外的人们松了口气,不用再等待了,尸体也未过多停留,下午就安排了遗体道别,傍晚,还坐在医院病房门口发呆的丁添禄,就抱着王香芹的骨灰了。

这件事对丁添禄打击很大,一夜之间头发花白了,一年都没有上班,把丁若霞完全交给了丁老头,而丁老头又忙村里的事,丁若霞就跟着当时还在家中的丁添喜长大。

也因为这一年的休班,丁添禄的大好前途没了,王尊德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直接将王香芹报销的医药费全部握在手中,美其名曰替丁若霞保管,防止丁添禄用这钱干别的耽误小霞成长。

而丁添禄这边呢,一分钱没有,连养孩子都养不起,靠丁老头接济了三年,才勉强翻身,接丁若霞回油田上幼儿园。

可错过了女儿的成长,两个人几乎没有感情,而且丁若霞说着一口方言,又是插班上的中班,被笑话被排挤,变的自卑。

这时孙秀香就想着帮二儿子安排个相亲,有个人在总比一辈子想着一个离开的人好。

多方张罗,孙秀香安排的人丁添禄都没看上,只要托油田上的朋友都帮丁添禄留意。

条件好的,长得俊的都有,丁添禄一个都不同意,偏偏选了个在车队门口卖饮料的农村老板家的侄女蔡慧晴。

所有人都疑惑丁添禄的奇怪行为,油田双职工在那个年代是富裕的保证,就算只有一个在油田上说出去也有面子。

可丁添禄偏偏要娶个刚从农村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女,这在那一片油田上可出了名了,甚至都传出是被仙人跳了。

这事就传到了王尊德耳朵里,他家里只有四个女儿,二女儿一去,家里剩下的三个女儿一听丁添禄要再婚,直接开车去饶丰村找上了丁老头。

第一次去,还算可气,有什么说什么,指出让丁添禄找个条件相当的,这样小霞不吃苦。

丁老头打太极把人送走了,毕竟是丁添禄自己选的,他肯定也考虑到了某些原因。

没过几天,丁若霞的姨们又去了,直接找的私家侦探调查的蔡慧晴,一叠资料甩丁家桌子上,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堵在丁家门口骂街,就是不想让丁添禄娶蔡慧晴。

这让丁老头直接蒙了,那个年代谁都知道城市户口好,真像王家调查的这样,蔡家就是为了要个城市户口,在卖女儿,两个人愿意,自己出面根本没必要。

丁老头就直接表明态度了,这事他不管了,王家又闹了一个星期,还扬言要把丁若霞带走。

最后还是白闹一场,丁添禄依然娶了蔡慧晴,两人为了丁若霞十年没要孩子,还是孙秀香劝了又劝,两个人才添了个儿子。

这事又惹到了王家,又开始隔三差五的闹腾,依旧是扬言要把丁若霞带走,却依旧只是说说,没人信了,因为丁添禄这边无论出什么事,王家总会闹一场,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可丁老头却被王家闹出心理阴影了,只要是与小霞有关的事,丁老头必定先确定会不会惊动王家,谁知道王家会不会对自己家用私家侦探,那动静都能闹到警局里去,自己了不想老了还跟着丢人。

丁老头想了一夜,第二天还是去了村委会,向何逍打听作家是怎么回事。

“小何,这作家是干什么的。”

“爷爷,您这病刚好就为这事来找我啊?一个电话我就去了,不用您亲自跑一趟的。”

“小霞在家里呢,我打电话她不全听见了吗?”

“哦,怎么着,小霞想当作家?”

“嗯,就是这么回事,我才来问问的。”

“初中生作家……这学历不太够阅历也少,估计不行,人称她能不能分出来还有待确定呢。”

“你说的都是什么,作家到底是干嘛的?”

“写书的。”

“写书?”丁老头看看桌子上的书还有各种材料,密密麻麻的字看着眼晕,小霞以后要干这个事靠谱吗?

“小何,你学历高,走,跟我回家里看看,给小霞做做思想工作,干点别的也比写书强吧,我爹你太爷爷,庄里唯一识字的人,那个年代吓的连书都烧了,现在虽然将就文化自由,但我看这写书还不如学门手艺或者种地靠谱。”

“是,您不放心我就去看看,反正村里也没事。”

何逍装着笔记本跟着丁老头回家了,一进门就看到小霞坐院子里写写画画的手根本没停下。

“小霞,何逍来了,还不快叫哥哥。”孙秀香拽拽小霞的衣服。

“哥哥。”小霞抬头敷衍的叫了一声,又继续低头写字。

“小丫头片子,你写的啥,给我看看。”

“你看的懂吗?”

“这有啥看不懂的,难道你写的天书?”

“天书倒不至于,就是怕你看不懂笑话我,说我写的不好。”

“哈哈,你都敢写书了,还不敢让别人看吗?以后成实体书了,你要卖不出去还不得在家里哭的稀里哗啦的?”

“那你看吧,从这里开始看,这是楔子,这是第一章,慢慢看。”

第十五章,梦想生不逢时放弃是必然

何逍接过手稿苦笑,自己这文凭混的被个初中生教着看文。

“你写的是玄幻?”

“嗯,这是一个梦想的国度,敢想你就能拥有一切,后面还会有反派抢夺梦想。”

“你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你劝劝小霞好好学习,你怎么还跟她聊起来了。”

孙秀香忍不住了,从何逍一进门就没聊正事,光看小霞写的乱七八糟了。

“老婆子,做饭去,小何一样有自己的想法,别干预了。”丁老头拽着孙秀香往厨房走。

“故事文笔太稚嫩了,看着就是个笑话,不过,给你书底下压着的这本少女杂志投稿完全够格了。”

“真的吗?”

“嗯,看着题材挺新颖,你可以试试,我帮你寄出去也可以,万一有机会呢。”

何逍的鼓励下,小霞寄出了人生的第一份梦想,这也成了最后一份。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中秋,丁老头的生日本来是阳历八月十五,但自从孩子们出去后,他就开始骗孩子们说,当初身份证登记错了,人老了过生日不能催了,所以才有了这中秋节的生日。

其实就是丁老头为了能一家团聚,编了个美丽的谎言,孙秀香也懒得揭穿,就陪着丁老头一起演戏。

“老头子炖上排骨了吗?我这虾洗好了,一会炒个虾炖个鱼,再拌一盘猪肝,就等孩子们回来了。”

孙秀香从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忙活,她把自己记得的,孩子们爱吃的恨不得全做出来。

老两口等了一上午,终于在快中午的时候,丁老头去村口接丁添禄和小霞了。

丁添福打电话来说不来了,添喜又要养胎也不来了,最后一家人就来了丁沐香和丁添禄,连离的最近的丁添寿,都因为中秋要陪妻子家的人,第二天再来。

丁老头一看菜做多了,便叫来了何逍一块吃。

丁添禄一开始并未说什么,只是闷着头喝酒,等下午一点多丁沐香离开以后,小霞要离开餐桌去外面玩,踢翻了桌旁的一瓶啤酒。

丁添禄爆发了,将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借着醉意指责小霞调皮不务正业,甚至拿起身旁的马扎子要上前揍小霞。

这一幕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丁老头直接蒙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不是何逍手疾眼快挡在了丁添禄和小霞之间,小霞的头就要被马扎开了瓢了。

后知后觉的丁老头马上伸手拽马扎,质问丁添禄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一瓶酒吗,至于下狠手打孩子吗?你还嫌王家那边不够闹腾吗?”丁老头抢下马扎扔出客厅。

“就是,孩子又没做错什么,你这样就是你的不对了。”何逍也跟着帮腔。

“我的不对?你问问她还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丁添禄彻底爆发了,直接将桌子上的剩菜全掀了。

碗碟掉落在地上,吓的小霞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哭,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老规矩,坐下来当面说清楚了!”

丁老头也怒了,自己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过个生日被儿子砸场子,还是自己眼中最稳重的那个儿子,这要传出去,自己在村里还有点威严吗,孙泼皮还不笑死自己。

孙秀香拉着小霞做到床边,丁老头搬了个凳子,坐在丁添禄和小霞中间的位置,何逍挨着丁添禄坐好。

“刚才要拿马扎子砸人的时候,不挺爷们的吗?现在怎么安静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丁老头都准备好要调解了,丁添禄自己却安静了,一句话也不说了。

“你让她自己说,我说出来都嫌丢人!”

“好,小霞你来说,你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打你?”

“我那知道,他喝醉了总有打我的理由,上次还借着酒劲拍死一只苍蝇让我数几条腿呢,都拍黏糊了,谁能数的出来,我说六条腿,他就打我一顿,他打人都没理由!就是看我不顺眼!”

“我让你说这个了吗?你就说前几天开学发生的事!”丁添禄抓起地上的空酒瓶又要摔,被冯逍拉住了。

“二叔,你消消气。”

“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家什么地方,什么条件你心里没数吗?你还鼓励她写那些乱七八糟!现在可随了你的心意了!她上英语课写大宅院里的女人生孩子!她才初中!她懂孩子怎么来的吗?全你带坏的。”

丁添禄像炸药桶一样,谁招惹他,他跟谁急,根本不留情面。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我改成坏人了,现在不都提倡因材施教吗?她喜欢写小说当业余爱好没错吧。”何逍被骂的莫名其妙,心想着多半是丁添禄喝醉了,耍酒疯呢,回了一句嘴便想找理由回村委会。

“添禄,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从消防队刚转业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现在活脱脱的就像孙泼皮!”

丁老头有点接受不了,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说的话重了些,这时丁若霞直接卷起袖子来了。

“爷爷,你说的没错,他还不如孙爷爷呢!我胳膊上的疤就是他拿皮腰带给我抽的!他把我的稿子全撕了!他根本就不配做我爸爸!”

丁若霞可找到有人帮自己说话了,直接将胳膊上的伤口漏了出来,伤口已经结疤了,但还能看出来青紫的痕迹,应该是被打的很惨。

“我……我……我管了一辈子别人家的闲事,从……从没发现自己家的正事这么难管!”

丁老头看到伤痕,只觉的血压上涌,两眼发黑,强撑着想问清原由,还是没撑住,晕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醒了,醒了,快去叫医生。”孙秀香看到丁老头睁眼了,开心的不得了,赶紧支使一旁的丁添寿去叫医生。

“添禄呢?”丁老头一睁眼,立马问丁添禄的情况,但一张口舌头僵直,话都说不清楚。

“你问什么?”孙秀香凑到丁老头身边低头问着。

“添禄呢?”依旧含糊不清,话根本说不出来。

“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出来啊!”

孙秀香耳朵都贴到丁老头嘴边了,根本什么都听不清,只有含糊的声音。

第十六章,踢皮球开始

“医生,我家老头子这是怎么了?”孙秀香看到医生进门,着急的催促医生快过来看看。

“脑血栓后遗症,脑内有血栓,语言功能退化,身体还需要再观察。”

“医生,这康复的概率是大吗?”

孙秀香看着医生对自己老头子的身体敲敲打打,老头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劲的追问病情。

“您先别慌,后期检查完才能知道结果。”

医生安抚孙秀香几句便叫着丁添寿退出了病房。

“老头子,你可别吓我,你才闲下来几天,咱们还没好好出去玩过呢,你不答应我要用三轮车带着我去四处逛逛,看看孩子们吗?现在你可不能倒下!”

孙秀香趴在床边哭的稀里哗啦,丁添寿听完医嘱站在门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思索片刻还是打电话叫来了所有人。

第二天下午,丁添寿在医院楼下的花池旁坐定,看着陆续赶来的兄弟姐妹们盘算着如何开口。

“三哥,咱爹到底怎么了。”丁添喜先到的,她挺着大肚子,被丈夫扶着来的。

夫家盼这个孩子都快盼疯了,这才怀孕四五个月,丁添喜已经被喂胖了五十斤。

“脑血栓,脑内有轻微淤血块,能自己吸收了,再做个复建就行,你别担心了。”

丁添寿看着妹妹这个样子,还是放弃了,把病情往好处说吧,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还是兄弟三个想办法吧。

但是等到下午,丁添福和丁添禄都没露面,这可让丁添寿慌乱了阵脚,只得电话联系。

“大哥,老爷子的病……”丁添寿还未开口说完,丁添福先开口说了自己的苦衷。

“不是我不想管,是你大嫂查出糖尿病,家里不可能管的了两个病人!”

“糖尿病?大哥,你娶了一个什么?除了没死了!什么病都快得全了!”丁添寿气的直接挂电话了,他自觉自己说的话重了,但大哥自家的做法让他心寒。

“喂,二哥,你今天怎么没来?”丁添寿只能继续给丁添禄打电话了。

“我想去来着,但是突然要加班,就没去,等忙完这阵很快的。”

“老爷子是被你气病的!你还忍心上班?你怎么想的!你不害臊吗?”丁添寿气的直接把手机摔了,自己的两个哥哥怎么能干出如此不是人事的事来。

丁添寿只好给自己的媳妇打电话了。

“玉荷,我爹脑血栓了,我想再请半个月的假。”

“你爹脑血栓你请假,就你一个儿子吗?你离得近什么事都找你,你那两个哥哥呢?不是你二哥气病的吗?他去了吗?还有你大哥,他去了吗?一家人商量着解决!凭什么你请假!他们呢!”

“这……”

“行,就你心善,你请吧,只要你请假我就带着星辰回娘家,孩子跟我姓,你随便请,让我养你!你就留我们家吃一辈子软饭吧!”

玉荷直接挂断电话,这让丁添寿不知如何是好。

家家都乱成一锅粥,到底谁出头!

第十七章,全家人瞒着一个人

“三儿,怎么了,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孙秀香让丁添喜帮忙看着丁老头,自己下来打水,看见了坐在楼道里发呆的丁添寿。

“娘,我心里苦啊!大哥二哥根本不想帮忙!”

“别胡说,医生不说了吗,情况好,脑内淤血是可以自己吸收的,你两个哥哥忙,这点小事回不来就算了。”

“小事?娘,在你眼里还有大事吗?大哥年少出去打工养家,你心疼他觉得对不起他,你惯着他,二哥是大英雄,功勋章你全留着,给你长脸的人,你的凶全是装的,就欺负我离得近,是不是!”

“三儿,你胡说什么呢!你爹还病着呢!”

“我当然知道病着了,现在所有人都指望不上,就剩我了!都欺负我!我也不干了!”

丁添寿气的要走,被孙秀香拉住了。

“三儿,你给娘透个实底,是不是都怕花钱?才躲着不来的?”

“大哥家里有病人,大嫂又半死不活了,二哥忙工作,自己惹的祸肯定要躲着,小妹你指望的上吗?都嫁出去了还怀着孩子,现在跟来就是添乱的。”

“不用说了,把电话给我。”

“不给,你打再把你气出个好歹来,我家就要完了。”

“完什么完!把你手机给我,一家人就算装样子,也要给我装出来和和美美的样子!”

“给给给!您非要跟他们生气我也拦不住!”丁添寿还窝着火,将手机打开递给孙秀香,便转身走向窗口,看着窗外叹气。

孙秀香先给丁添福打电话,又给丁添禄打电话,直接挑明了态度,无论他们家里出什么事,都得坐车过来守着丁老头。

就算做戏也要做完,钱根本不用他们出,家里有医保,有存款,根本用不到孩子们的钱,每天都得来个人陪着丁老头,不然以后永远别再回来了!

孙秀香态度强硬,丁添福和丁添禄根本没法拒绝,只得众人聚在一起商量排班照顾丁老头。

最后得出一套方案,丁添禄闯的祸,丁添寿把车借给他,只要他不上班,就要出现在医院里照顾丁老头,丁添福和丁添禄倒班,一人一个星期,丁添喜被安排回家,但她不想回去,执意留下,她老公也只好请假留下陪着。

本来以为这么安排是最合理的,但这样轮流了半个月,丁添寿的媳妇就把车要了回去,丁添禄就因没车,不好请假等原因不去了。

丁添福也不去了,丁添寿也不去了,最后反而成了丁添喜两口子,一直照顾到丁老头出院回家。

这一回家全村人都盯着呢,丁家一直是别人眼中的模范家庭,孙秀香也知道,再替孩子们开脱但不照顾亲爹这事,怎么也说不过去。

最后还是丁添喜拍板,把自己买房钱拿出一部分来买了辆车给丁添禄送了过去。

丁添禄有了车,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于是每天一有空就开车回去照顾丁老头。

丁添寿看着二哥都做表率了,也便又开始回家了,只有丁添福是妻子真安排上麦粒肿手术回不来了。

第十八章,拆迁

在村里丁家在外人眼里,始终是模范家庭,连丁老头生病了,三个儿子都回来轮流照顾。

可其中苦涩只有孙秀香一个人知道,她每天能做的就是安慰丁老头,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他还能站起来的。

终于皇天负有心人,丁老头在家复建了一年多,终于能拄着拐杖走路了,就是走着蹒跚,孙秀香天天扶着丁老头,在村里转悠。

让丁老头多和别人说话,虽然口齿还不清楚,但丁老头碰上熟人,还是忍不住多嘟囔几句,但他如何发病的,丁家所有人都默契的保密,没有再说过。

何逍也为了给丁老头留面子,直接说是吃的太油腻堵住血管才脑血栓的,甚至还呼吁全村人都食素多运动,健康生活。

又过了半年,丁老头勉强能离开拐杖自己行走了,村委会却传出了整个饶丰村要拆迁的消息。

全村人都聚在村委会堵何逍,想问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冷静,土地是农民的命根,这点我比你们谁都清楚!但现在是有庄园开发商,想买下包括饶丰在内的这一片村,做成度假村。”

何逍看着堵在院子里乌泱泱的村名,直接拿出大喇叭,对着众人喊着。

“请大家先回去,目前正在协商中,最后要不要卖地,卖地后的赔偿问题,都会一一给大家答复的!”

“我们把青春都给了饶丰,说卖就卖,我们不成了无家可归的吗!”

村民们都是五十岁开外的人了,有的人年纪甚至更大,八十多岁的都有,一下子接受不了,村子要被拆掉,全都议论纷纷的。

丁老头看不下去了,推开人群接过何逍手中的喇叭,用不清楚的话语尽量清晰的劝说着村民。

“现在还没定下来,大家别为难小何了!都散了吧!回家等消息!”

“再等消息家都没了,让我们谁地里吗?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大家还信我老丁吗?信就给我个面子回家等消息,村子就这么大,真要卖地一定会挨家通知到的!都散了吧!别听风就是雨给咱们饶丰村丢人!”

丁老头劝说着,村民终于是熙熙攘攘的往回走了。

丁老头刚松口气把喇叭递给何逍,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丁添寿换了信手机,旧手机就给丁老头用了。

“喂,谁啊!”丁老头努力说话清楚,不自觉的放大声音,但还是有些僵硬。

“爹,我能听见,不用那么大声,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小霞来我家了,说要给我家当保姆,帮我照顾小玉。”

“添喜你说小霞去你那里了?她不上高中了吗?”

“不知道,二哥也不接电话,我也没问出来。”

“你等着我们,我和你娘明天就坐车去看看,才多大就跑去给你当保姆,这孩子纯粹让你二哥打傻了。”

丁老头一提起这事就生气,挂了电话就回去找孙秀香,商量去看看丁添喜,顺便问问小霞到底为什么要去投奔姑姑都不肯上学。

第十九章,外人

丁老头和孙秀香中午就坐车去了闺女家,晚上一见到丁若霞就问她为何不肯去上学。

丁若霞太度坚决,坐在一旁。任凭丁老头和孙秀香如何苦口婆心的劝,她也不为所动,只是呆坐在墙边。

“这孩子,油盐不进柴米不吃,到底想干什么,你才十六!十六就算找工作都没人要你!”丁老头恨铁不成钢,气的拍桌子了。

“我早就听说了,孙爷爷家的阿姨也是十六就出去了,现在都嫁给外国人了。”

“你好的不学,你去学孙家!你是想气死我们!”孙秀香也气的不行,但又害怕丁老头生气,再旧病复发,一个劲的给丁老头捋身子顺气。

“你们还没来,我就问她了,她什么都不说,背着个书包就来了,口袋里就三块四毛钱,连两块钱的公交车都舍不得坐,十二里地自己走来的。”

丁添喜也不明白,侄女为何会突然态度坚决必须要离开自己的家。

“这样,咱们讲民主,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九月份开学立马去学校上课!”

“我中考故意考了三百三十三分,能上高中才叫见鬼!”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还故意!你是想气死你爷爷吗?”孙秀香气的真想给丁若霞一巴掌,不上学还不上的这么理直气壮,都什么年代了,文盲就是等死。

“你们都只会埋怨我,你们知道这两年我也是怎么过来的吗?自从我写文被抓住以后,我就没有一天好日子!我写的东西好不容易能连载了,被我爹一把火给烧了,什么都没留下!”

“不就是几张纸吗?没了再写,你不多学点东西怎么写出东西来。”丁老头觉得这孩子还能劝,继续引导着她。

“我有抑郁症你们都不知道吧。”

“小小孩家哪来的抑郁症?”丁添喜听到丁若霞这么说,根本不信,只当是小孩子为了不上学的赌气。

“你们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我这次是铁了心不回去了,那根本不是家,是监狱是魔窟是折磨我的枷锁。”

“年纪不大还一套一套的,你有这功夫好好学习不行吗?”

“不行!我为了能逃出来,连买车票的钱都是我自己赚来的,要是小姑不收留我,我就去住火车站!”

“这直接劝不了,我打电话给二哥了,自己的孩子让他自己领回去教育吧,咱们管不了。”丁添喜也放弃了劝说。

“我都这么费劲心思逃离了,你们还把我送回去,你们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我好,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你要不是丁家的孩子,我们也不管你!”丁添喜毕竟是看着丁若霞从小长大的,没想到她如今怎么如此难管教了。

“不,我看我是不是丁家的孩子,在你们眼里都是外人,这不是我家,我就不能待在这里,待这只能是碍眼!”

丁若霞也不打哈哈了,直接把自己背来的包拿了出来,里面除了换洗的衣服,还有几本书。

有一本书特别扎眼,那是用手抄的英才教程。

丁若霞直接拿出那本书,甩在地上“这是爷爷送我的本子!英才教程118页,我纯手抄了一本!十块钱的一本书都舍不得给我买!还反问我,你不是爱写字吗?多抄点省下你写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人现眼!”

第二十章,失望

丁老头捡起地上的书,一夜一夜的翻了起来,他不信,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孙女居然真的手抄了一本书。

“添喜,马上给你二哥打电话,我要问问这个兔崽子!家里缺这十块钱吗!让孩子受这么大委屈!”

丁若霞一听要给爸打电话,立马出生阻止:“不用给他们打电话,打了也没用,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外人!就算打了电话,我爸也不可能来这里,因为在他眼里,我一无是处只会给他丢人!”

“你这孩子怎么想,他始终是你爹啊。”孙秀香拉过哭的稀里哗啦的丁若霞想安慰她,毕竟一边是自己儿子,一边是孙女,两边都不能偏袒,还要两边一起劝才管用。

“你们现在给我安排个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真的不想再回去受苦了!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出去找工作,就算捡破烂也再也不回那个家了!”丁若霞是认真的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得不到认同,她就彻底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丁添喜又打了一遍电话,质问丁添禄怎么还没来,丁添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最后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让丁老头更失望了,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女儿都丢了,你还在忙?立马给我过来!解释清楚了怎么回事!”

“谁丢了她都不可能丢了,她骂小蔡,让我训了几句赌气跑了,好歹是养大她的人,翅膀硬了就敢顶嘴了,不教训一下,她怎么知道天高地厚。”

丁老头正认真听着丁添禄说的话,丁若霞抢过电话挂断了。

“我爹根本就不想管我,你们还难为他为我负责有用吗?前几天人口普查,有人来家里查户口,你们知道我妈说了句什么吗?”

“这能说什么,家里有几口人呗,不然她还能说什么。”孙秀香被丁若霞问糊涂了,见没人开口,她主动搭话。

“咦,户口本上怎么还有小霞。”丁若霞原封不动的重复了出来。

“你听错了吧?”孙秀香不相信蔡慧晴会说出这种话,因为她平时低眉顺眼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女人。

“我听错了?是啊,我听错了,查户口的人会听错吗?登记的那个人是我亲妈以前的同事,直接怼回来了,没有你也得有小霞。”

“这不挺好的吗?有人替你出头,那也轮不到你骂她啊。”丁添喜向着蔡慧晴说话。

“就这一句话,她就开始给我找事了,知道我不吃乱七八糟的***着我吃猪头肉,知道我不吃鱼,把鱼扔我汤里。”

“你不会反抗吗?再说那又不是不能吃。”孙秀香有些动摇了,不知道该帮谁说话了。

“我绝食抗议,她好我爸说我挑食不吃她做的饭不懂她的辛苦。”

“这……这算什么事?”丁老头清楚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事也不算事。

“好这不算事,放暑假时,她说要带我弟弟回娘家住几天,去看看海,我也没去过,我说我也想去,你们知道她说的什么吗?”

“这能说什么?还缺你这点车票钱吗?肯定带你去。”孙秀香直接抢答了,但换来的却是丁若霞的苦笑。

第二十一章,出头

“原话是,我娘家不缺你这个样子的。”丁若霞眼里含泪,低下头,坐在地上。

“这……这是不是你理解错了?”孙秀香还心怀希望,觉得是小霞想多了。

“知道那天我为什么骂她吗?因为我被同学孤立欺负,把我书包扔厕所里去了,回来时她骂我脏……我太委屈了没忍住还击回去了。”

“你这些事怎么不跟你爹说呢?”丁老头毕竟是从小看着小霞长大的,看着小霞哭的心疼。

“有后妈就有后爸!我顶了一句,他让我跪了一晚上,还拿鞋底抽我的脸,我一个星期没上学。”

“添喜,开车带我们去你二哥那里!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丁老头直接拍桌而起,要去丁添禄家里给小霞讨回公道。

“老头子你等等,你光听小霞这么说,添禄好歹也是咱们儿子,以前得过那么多奖章,还上过报纸,他怎么可能这么对自己孩子。”孙秀香伸手拽住了,愤怒到要冲出去的丁老头。

“奶奶,你说的和我认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我爸就是个窝囊废!什么都躲着,只会回家喝酒打我!我身上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丁若霞直接卷起裤腿,小腿上一道旧伤,已经愈合却留下了伤疤,似乎是被椅子腿戳的。

“这个可能不够,奶奶又会说是我自己在学校磕的,那这道呢!这道怎么解释?也是我自己划的吗?”丁若霞说着又撩起头发。

那是一道还带着血痂的伤痕,大概三厘米长。

“这……这是你爹打的?”

“嗯,用皮腰带抽的,你们还要护着他吗?我躲出来就是不想再回去了!我宁愿去流浪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狱!”

“二哥怎么可能会这个样子,小霞你跟姑姑说,是不是同学打的,或者……小蔡……”

丁添喜至今还记得自己二哥小时候背自己回家,给自己偷糖吃,工作后一有休息时间就带自己出去玩,他怎么可能虐待小霞,她更愿意相信是别人欺负小霞,哪怕是蔡慧晴,她也不愿意相信会是自己二哥做出这种事情。

“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只求你们别再让我回那个家了,你们爱说谁打我就谁打我吧,我只求能一天不挨打好好活着。”

丁若霞伸手从包里拿出了诊断书,那是她自己帮同学跑腿赚来的钱,做的检查,她自己也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觉得窗户边好看,总想着跳下去就解脱了,甚至会去文具店买裁纸刀,她想割腕,那样疼一次就自由了。

“真是抑郁症?”孙秀香接过诊断报告蒙了,孙女真的有抑郁症?难道真的是被添禄打出来的?

“添喜,去开车,你们谁都别说话,我要自己去见见添禄,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老丁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东西!”

丁老头拿着小霞的诊断报告就出了门,今天就是晚上必须见到添禄,哪怕坐坐出租车也要去!

“爹,老爹,你等等我!”添喜拿了件衣服追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苦衷

丁老头直接拦了出租车连夜去了丁添禄家,将早起上班的丁添禄堵在了家门口。

“请假,今天你不给我解释清楚了,哪里也别去了,在家里待着吧。”丁老头站在门口的怒吼声,把屋内收拾碗筷的蔡慧晴吓了一跳。

“爸,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生气。”蔡慧晴赔着笑脸从屋里走了出来,伸手拉丁老头进屋,被丁老头甩开。

“你是儿媳妇我管不到你头上,我今天非要管教一下我这个好儿子!”丁老头推搡着丁添禄向屋内走去。

“爸,您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我这去给您做点去?”蔡慧晴被晾在了门口,有些尴尬,赶紧追了上去讨好丁老头。

“添喜一会就到了,你去屋外面迎迎她,我管教儿子,用不到你插手!”丁老头正在气头上,蔡慧晴却一个劲的给丁老头蹿火,他第一次觉得这儿媳妇怎么这么讨厌,什么都想掺和一脚。

“添禄,你跟咱爸客客气气的,别……”蔡慧晴眼看着自己掺和不进去了,转头劝丁添禄,却被丁老头打断了。

“他是我儿子,他还敢打我?”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蔡慧晴有些委屈,自己今天怎么说什么都是错的,偏偏此时诺诺醒了,听到丁老头在发火开口就是:“爷爷,不许欺负妈妈。”

“没你的事,跟你妈出去等你姑去!”丁老头直接抱起诺诺塞给蔡慧晴赶她们出门。

“爹,这到底是怎么了?”丁添禄不明白大清早丁老头发的什么疯,肯定是小霞挑拨的。

“怎么了?你给我跪下!”

“这……”

“怎么?让小霞跪你能跪得,你跪我跪不得了是吧?”

“不是,跪,我这就给您跪,您是爹,说什么都对。”

“你腰带呢!”

“腰上呢。”

“是硬皮的那条吗?”

“是啊,我三五六年没换过腰带了,怎么了?”丁添禄更糊涂了,根本不知道丁老头到底要干什么。

“是就好,解下来给我!”

“这是干什么?您还缺腰带吗?”丁添禄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腰带解下来递给丁老头。

“我不缺腰带,我缺个好儿子!”丁老头接过腰带,边说边狠狠的一鞭子抽了过去,丁添禄一顿,打在了他胳膊上。

“怎么?你还知道疼知道躲!你打小霞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心疼她!”

“您果然是来给小霞出头的,是她学坏了。”

“她学坏了?你把一个好孩子逼出抑郁症来了她学坏了?你还早点脸吗?”丁老头说着把小霞手抄的书和诊断报告,扔到了丁添禄脸上。

“她偷钱,学习不好,带坏诺诺,还顶撞小蔡,我打她怎么了?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的。”

“行,你还挺有理是吧!”丁老头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又甩了几腰带打在了丁添禄身上。

“我都四十多了,您还跟教育孩子一样打我,我不服。”丁添禄抓住腰带和丁老头刚了起来。

“你不服?你还敢不服了?那你有什么苦衷你倒是说说!我看你苦还是小霞苦!”丁老头气的把腰带扔到了地上,坐到了丁添禄对面。

第二十三章,当面对质

“爹,大清早的,咱们能别这么无理取闹吗?有什么事等我下了班回来再说,您有退休金,我一天不工作小蔡和诺诺就该去喝西北风了。”丁添禄只想快点离去上班,根本不想和丁老头再说下去。

“你现在满脑子里就只有小蔡和诺诺了是吧?小霞不是你闺女吗?你到底想干什么?”丁老头语气放缓了不少,直接盘腿坐到地上,与丁添禄面对面直接谈。

“别听小霞胡说,我能想干什么,好好过日子赚钱养家,供着两个孩子上学呗。”

丁添禄自第一次离家以来,从没有这样和丁老头面对面的谈过话,有些不自在,眼神直接回避看向别处。

“你这是要供两个孩子上学的样子吗?小霞啊!手抄出一本英才教程来,你怎么想的,咱们家缺这点钱吗?”丁老头捡起丁若霞手抄的书,碰到了丁添禄面前继续质问。

“她要面子,我不要面子的吗?你过生日那天,我为什么揍她,就是因为我忍不了了,同学买课本的钱,让她偷了去买信纸写什么大宅院生孩子私生子什么的,老师手指都快戳我脸上了,指着鼻子骂我,我以前在消防队,都是横着走,为了她我能低三下四被老师骂,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丁添禄也觉得自己委屈,孩子越大越不好管,小蔡可能是管的严了点,从来没给过她零花钱,自己口袋里都没有过十块的钱,她就算再想要钱也不能偷。

“行,你们两个都有理,反正添寿淘汰下来的手机也给我了,我就让你们当面对质,你爹我别的不会,村里的家长里短就没有调解不好的!既然都要面子,我这个一家之主就留给你们面子!”

丁老头直接把电话打了出去,打到丁添喜家里去,等了一会还是无人接听。

“爹,我真上班要迟到了,罚跪这事咱们回来再说,你先联系小霞吧。”丁添禄也是跪类了,赶紧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屋外走,根本不理会身后丁老头叫住他的声音。

但是这屋门刚一打开,丁添禄就听到了诺诺的哭声和小霞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说话。

“你再不尊重他,他也是赚钱养家把咱们养大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霞,诺诺才多大,他知道错了,你姑和你奶奶还在这呢。”蔡慧晴眼里含泪拉过诺诺藏在身后,故意加重了姑和奶奶的读音,暗示小霞心里有点数,别以为有撑腰的就可以这么欺负我们母子。

“他知道错了就不会在墙上写这些东西!咱们家是不如别人家,但也不能这么埋汰自己家里人!”

“小霞,别哭了,来来,跟姑走。”丁添喜赶紧劝架,把小霞交到孙秀香手里。

“都别说了,我去找水,把墙刷出来不就行了,都是一家人,都少说两句。”丁添喜想做和和事佬,挡在蔡慧晴和小霞之间。

确定真的不会打起来以后,转身去院子里拿水桶,正好撞上气势汹汹冲出来的二哥丁添禄。

丁添喜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丁添禄直接避开自己径直走向小霞。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二十四章,无法沟通

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跟出来的丁老头都蒙在了屋门口。

丁添喜是被吓到了,她从听小霞讲丁添禄是怎么对她起,就觉得是小霞说谎,自己的二哥怎么可能那么暴力,但现在小霞白净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甚至响声还在耳边回荡。

自己又真真的看到了当年那个会背着自己下地抓蚂蚱,下河抓鱼,挖田鼠洞的二哥动手了,他怎么就动手了呢?什么情况都没问直接下巴掌,这……这根本就是无法沟通了。

孙秀香也愣了,小霞就在自己怀里被自己拉着胳膊,甚至小霞看到添禄过来,还本能的向自己身后躲了一下,自己居然会以为是小霞要逃跑离家出走,愣是拽住哪里她,没让她躲,这一巴掌不就等于是自己打的吗?

自己离的近,连天禄扇过来的掌风都感觉到了,分明没有留余地,是十成力道的狠狠一巴掌,天禄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凶神恶煞到自己这个当娘的都不认识他了。

蔡慧晴愣住是没想到丁添禄这么冲动,周围还有人又是在院子里,这一巴掌声音不小,刚才吵闹的时候,楼上就有探头看的人,现在这一巴掌,更是引出了不少人趴在窗户上围观。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油田上的家属区就这么小一屁大点地方,一传十,十传百,自己下午还怎么出去买菜,人人都会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添禄做事都不动脑子了吗?这让自己怎么在家属区里待,就算要替自己出头,也要拽回家再打。

诺诺则是真的被吓傻了,拽着蔡慧晴的衣服,连哭都不会了,眼里无神呆呆的张着嘴看着姐姐。

丁添禄自己打完也愣了,他看到墙上的字,第一反应是小霞写的‘丁xxx废,爸爸王八o’

火蹭就上来了,根本没听清小霞到底在说什么,他只感觉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被鄙视了,自己仅存的最后一丝颜面也没有了。

丁老头亲眼看到了丁添禄下手的凶狠,只觉得脑袋嗡一下子空白了,自己曾经的骄傲真的彻底变了,自己养了四十多年的儿子,怎么如此陌生。

“又打我,又打我,什么事都是打我出气,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诺诺做错了事什么都要护着,我呢?我就活该是顶罪的那个对吗?你还不如当初掐死我,让我跟我妈一起走!”

丁若霞的话如尖刀般,稳住很的扎在了丁添禄的心上。

丁添禄因为小霞的话,呆了足有半分钟,曾经的自己在消防队多么威风,只要不退役,在这十八线小城镇里考个公务员,混个领导当完全不是问题。

可自己被调去救过真正的林火,扑面而来的热浪,根本不是人类能抵抗的,和自己同期的战友也因为那场林火被带走了,留下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自己也是人也会害怕,自从经历过那场火灾后,自己就畏首畏尾的再也不敢往前冲了,一步错,步步错,自己只想好好活着做个普通人,但自己的步步退让怎么就换来了现在的一事无成?连女儿都能瞧不起自己。

第二十五章,爆发

“二哥,你这事做的确实过了,诺诺在墙上画着玩的,孩子不懂事,你怎么打小霞。”丁添喜趁着丁添禄发呆的功夫,挡在小霞和丁添禄之间开口劝解着。

一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女,一边是一手带大自己的二哥,父女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丁添喜不想让他们再回避了,今天必须说出来。

“添喜让开,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诺诺,剪你二嫂的衣服,偷同学钱,写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是诺诺写的也是她教的。”丁添禄揉搓着手心,强撑住威严,想搬回来点面子。

“姑姑,回去吧,别劝了,我就是个失败的人,连做爹的都宁可相信别人眼中的我,也不相信在他身边的我,我那也不去,那也不去了……”

丁若霞彻底放弃了,希望未来光明,对于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她只能深陷泥潭坠入潭底,接受现实做个傀儡。

小霞推开孙秀香的手,向屋里走去,每一步都是在踏向囚笼心如死灰。

“少整那些文绉绉的词,送你去读书也就是在尽义务,你自己不争气怪谁!滚回去,等着,等我下了班再收拾你。”丁添禄语气缓和了不少,对着小霞放句狠话,向院子外面走去。

“小霞,爷爷对不起你。”丁老头现在门口想给小霞一个拥抱,被小霞躲来了。

“爷爷,回去吧……回到村里去,你也就只能管村里的事,在村里有威信,离开村子,你什么也不是,没人会仰望着你活。”小霞说着眼泪从眼眶中滑落,自己的存在就是多余的,替所有人背锅。

明明是同学没写作业,自己代抄,他把书本钱当劳务费给自己的,却要反咬自己一口,自己不喜欢英语,英语老师也放弃自己了,自己抓住一切时间创作,想投稿,想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让爸爸不用那么累,英语老师都没管,就因为班主任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就直接叫家长,连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班主任也只是让爸爸多关心自己一点,却被误会是自己不听话给他丢脸了,自己永远都是被毒打的那个。

弟弟自己摔倒了,哭了,打你姐姐,她坏坏,没看好你,妈妈衣服穿了很多年了布料酥了,破了,被虫蛀了,我针对她?呵呵……屈打成招,我都说的那么漏洞百出了,趁你们睡着了趴到柜子上拿下剪刀来剪的,哈哈……这么假的话居然都信,却不相信真相。

挺好……自己真的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死了才好,看这些黑锅还能推给谁!

小霞木讷的走向厨房,拿起了水果刀……

“丁添禄你个王八蛋!我妹妹死了,你欺负我们老王家没人了是吧!打小霞也亏你做的出来,又是这个狐狸精挑拨的对不对!我今天跟你拼了!贱货!在村里谈了四五个都嫌弃人家穷,攀高枝想要城市户口,如愿了!就想把小霞挤走鸠占鹊巢是不是……”

老式楼房隔音效果都不好,刀都放上手腕了,小霞听到了院子里的暴怒声,不用猜都知道,那是自己的大姨,自己家楼上三楼住的阿姨就和她一个办公室。

第二十六章,毁灭

自己以前受了委屈,还会把大姨当做从天而降的英雄,可受委屈的时间太多,楼上阿姨不可能每次都看到,反而因为大姨的介入,刚开始只是小事,也会闹成大事。

每次都是恶循环,自己被骂两句的事,走了大姨,就会变成自己被毒打,这种帮助还不如没有,她又不可能带自己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霞拿着水果刀快步走了出去,看着院子里乱做一团扭打在一起的大人们,小霞伸出胳膊,举起刀站在门口足有半分钟,根本没有人看自己一眼,果然,自己就是多余的那个……

“都住手!”小霞鼓足勇气,喊出了她从不敢喊出的话。

“家里这样全是因为你闹的!现在你高兴了吧!大清早给老子添堵!”丁添禄挡在蔡慧晴身前,被王香玉抓着衣领,撕扯着头发,根本没看小霞一眼就开口责怪她。

王香玉是小霞的大姨,她听说丁老头也来了,直接带着两个妹妹和三妹夫一起来的,就是想跟丁老头说道说道给小霞出头。

她听说小霞被打,眼里只有蔡慧晴,根本也没看小霞。

丁添喜肯定是要帮自己二哥的,结果被小霞三姨牵制抓住了胳膊,也扭打了起来。

孙秀香想的是先护诺诺,毕竟孩子小,看大人打架不合适,但孙秀香伸手抱诺诺,蔡慧晴就是不给她,还一个劲的抱一个诺诺蹲在添禄身后哭,说一大家子人欺负她们母子。

小霞三姨还算明事理,是真的在认真的劝架,但是她有孕在身根本不敢靠前,只能靠喊,她老公也怕孩子有闪失,护在妻子身前看着院子里的人互撕,毕竟不是他家里的事,自己老婆孩子没事,跟着来看看热闹又如何。

只有丁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小霞,看到了刀,看到了手腕上的血红,丁老头也不管自己儿子了,松开拉架的手,跑过去想抢小霞手里的刀,虽然晚了但也不能再让小霞继续划下去了。

丁老头的跑开,让丁添喜也看了过去,松开了王香卓,也向屋门口跑。

“都别打了!孩子自杀了!”丁添喜推开王香卓大喊着。

“死去吧,死了才好,家里过成这样,全是她的错。”丁添禄心里担心,嘴上还要硬气的找回面子,因为他不相信小霞会自杀,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没数吗,比谁都脸皮厚,什么都能做出来,根本不可能死。

丁添禄说完这话刚一转头,被孙秀香一巴掌打蒙了。

“添禄,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她是你女儿!”孙秀香手僵在半空眼里含泪,三十多年没管教过自己的儿子了,真打出去了,有的依然是失望,他真的是变了,变得懦弱了,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儿子了。

“你们王家可以回去了,天禄是我儿子,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管教,你们要看不惯小蔡,就回去继续调查下黑手报复!但凡他们两个出一点事!咱们警局见!”丁老头抱起小霞威严的对王香玉说着。

第二十七章,回忆往昔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丁老头抱着小霞就往医院跑。

小霞毕竟是孩子,一疼手就哆嗦了,没完全划破血管,包扎一下伤口打了针破伤风就没事了。

在候诊室里,丁添喜拍着小霞的头,让她靠到自己胳膊上来,希望小霞能舒服点,而候诊室外,王家人还在和丁添禄无休止的争吵着,互相推卸责任。

“姑姑,我想待在你身边,离开这里。”丁若霞淡淡的开口,这是她最后一次问了,如果被拒绝,她绝对不会再问了,只是选择离家出走。

“想来就来,你姑父一个月三千块钱,养咱们没问题。”丁添喜松口了,这个家对小霞来说就是累赘,离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想自己挣钱,有了钱什么都有了。”小霞对希望已经放弃了,她眼里只有钱了,钱可以改命。

“傻孩子,你才十五,怎么赚钱,你帮我看着你妹妹,我出去赚钱。”丁添喜一直觉得小霞是个孩子,没想到她已经被逼着长大了。

“姑姑……”小霞靠在丁添喜肩膀上抽泣了起来。

“小霞,别恨你爹,你小时候,你娘快走的时候,你爹他哪懂带孩子,你又喜欢哭,他就用军大衣裹着你在医院走廊上来回走,成宿成宿的抱着你,他自己都不睡觉的,一直坚持到了你娘离开……”

丁老头交完医药费,回到急诊室,坐到小霞身边跟小霞讲过去的事情。

“是吗,那时我太小了,不记事不懂。”小霞有些麻木了,她根本感觉不到爷爷说的那种父爱。

“也是,那时你才十一个月还不懂,你一岁时过生日,你爹给你买的娃娃,你还抱着睡觉来,那娃娃会动会眨眼,很贵的。”丁老头想再提醒小霞点过去,让她想想丁添禄对她的好。

但却事与愿违,反而让小霞想起了以前不好的回忆,流着眼泪,苦笑着开口:“但那娃娃声音很恐怖,晚上吓的我根本睡不着觉,一碰它,它里发出恐怖的笑声,我爹都承认了,当时没钱买正版,买了个一折处理的残次品,在他眼里我恐怕只是上一段婚姻留下来的残次品吧,想着急打折处理掉还卖不出去。”

“别胡说,他应该是爱你的。”丁老头还是对丁添禄抱有希望的,毕竟人不可能变那么多。

“爷爷,您真的是在小村子里待傻了,人是会变的,你以为所有都想村里的人一样一成不变,那是不可能的!不信你在我家住几天你试试!你只会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不可能!你和你小姑在这里待个吧,我出去看看他们王家这群人还不走,在跟你爹吵什么。”

小霞戳中了丁老头的心事,他选择了找借口匆匆回避。

候诊室外,王家人坐在石台上,王家三姐妹一个劲的数落蹲在一旁绿化带上,默不作声的丁添禄。

“我当初就说小蔡娶不得,你还不信,以为我们是在坑你!你看看你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王香玉率先发难,丁添禄默不吭声低头不语。

第二十八章,回村

“我儿子过的什么日子这是他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替他做主!小王走了十五年了,你们也该过自己的日子忙自己的事了,都住一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们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丁老头站了出来,替丁添禄解围。

“是我们非要管吗?他一个做父亲的,要是能对女儿好点,我们至于追在屁股后面帮他管吗?”王香玉拦住要开口的妹妹们,自己抢先一步开口,跟丁老头杠上了。

“那你们帮着管什么了?小霞手抄英才教程的时候你们帮她买新的了吗?还是小霞没零花钱的时候你们给钱了?小霞现在有抑郁症你们谁知道?胡闹就是胡闹,别打着为了孩子好的旗号看我们老丁家的笑话!你们就是瞧不起添禄,想落井下石踩他一脚。”

“爹!”丁添禄听不下去了,站起身,伸手拽丁老头让他别说了。

一般碰到王家来闹事,只要不开口,忍忍就过去了,不然只会越吵越乱,丁添禄深知此道,因为他已经默认沉默了,对方就是骂街他也不回嘴。

可偏偏他越是这样退让,王家就越觉得丁添禄不能当家主事,家里是蔡慧晴的天下,什么孩子在后妈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就更愿意多来丁家掺和了。

如此反复又成了个恶性循环,丁添禄每个月总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会看到来家里找事欺负蔡慧晴的王家人,而她们每次都理由都是害怕小霞受欺负来看小霞。

这就会让丁添禄心里犯嘀咕,难道是小霞告的状?不然王家人怎么每次来的都那么准时?但他却从不想着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因为王家的过渡干涉,已经让他对小霞厌烦了,就算小霞没做错事,他也想拿小霞出气发泄对王家的不满。

“你不是躲吗?有什么问题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沟通了才能解决。”丁老头推开丁添禄的手,瞪他一眼,那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怎么解决,闺女教坏了,养不了了,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在我眼前碍事就好。”

丁添禄又逃了,他转身就走,根本不想在和任何人说话,自己家的事,自己能解决明白,是他们非要掺和才越来越乱的。

“香玉,别怪叔叔说话难听,小王已经走了,添禄就是挨饿也和你没关系,别再掺和添禄的家事了,小霞以后就跟着她姑姑去外地了,省下你们再用她当借口吵架!她还是个孩子,别让她有太多压力。”

丁老头说完,根本不给王香玉回嘴的机会,转身就走,把王家人晾在原地。

下午,丁若霞打完消炎针,丁老头和孙秀香看着丁添喜带着小霞上了长途客车,丁添禄知道小霞要走,没我来送别,只有蔡慧晴带了五块钱来塞给小霞,让她省着点花。

孙秀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历了和王家人的吵架以后,越看蔡慧晴越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当看到她拿出五块钱以后,小霞闪躲的眼神,孙秀香找到问题了,小霞怕她,她也不是真心想给。

“添喜,这是一百,回去了给小霞置办身新衣服,买点好吃的。”孙秀香替小霞接过那五块钱,和口袋里的一百一起给了丁添喜。

这无疑是在打蔡慧晴的脸,蔡慧晴尴尬笑笑下车了。

随后丁老头拉着孙秀香上了另一辆客车,两个人一起回村了。

第二十九章,量地

“爷爷你可回来了,村里乱的我脑袋都炸了。”何逍拿着皮尺,抱着本子刚出村委会大门,就碰上了回村的丁老头和孙秀香老两口。

“这都九点多了,你还要去哪里?我怎么教你的遇事别急,先冷处理一段,你一慌村里人就跟着你一起慌了。”丁老头拉住何逍训斥一番,让他先冷静。

“爷爷,你是不知道,你前脚刚走后脚化工厂的人就来量地,乱的已经不是鸡飞狗跳了,是家家户户都想多占地,孙爷爷家搭两根棍子就说是间凉棚,要加钱。”

“这事孙泼皮做的出来,我去看看。”

“您别去了,今天已经建好了,真成凉棚了,我这着急着去宋爷爷家呢,就是宋医生家。”

饶丰村姓宋的四五户,何逍怕丁老头不知道自己喊的宋爷爷是谁,专门提醒了一下。

“老宋可不是爱占便宜的人,他绝对不可能乱搭乱建。”丁老头一听是宋汉生,立马替他说话。

“是,是,是我没说完,我也没说宋爷爷乱搭乱占,他的问题在院子里,宅基地上种药材,后山上也是一片药材,这已经不能叫农田耕地了,成药材田了,量地的一来,全村老少团结一致……”

“怎么了?”

“把人赶走了,一点也没让他们量,我这不趁天黑,去偷着量量,记录一下大概数据吗?您不在的这两三天简直就是噩梦,我手里这本子都这么厚了,一听拆迁,村里人口骤增,一些我没见过的人都回来申请宅基地了,有说按人口算的有说按住房算的,我都没听到的消息,他们全听来了。”

何逍像连珠炮一样,嘟嘟囔囔的说了半天,丁老头也没慌乱,只是接过何逍手里的本子翻看起来。

“爷爷,您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该怎么办?”

“小何啊,我退休了,现在村里你说了算,但现在这事已经摆明了,就是村里人想多占点便宜。”丁老头合上本子,仰头看天,拆迁是大事,就算是自己都不一定能一碗水端平,更何况是何逍一直指望自己帮他呢。

“这个问题我也能看出来,现在就是量地上报的问题。”

“那你量管用吗?你是能不徇私还是能不偏不向?”

“我……”

“所以说遇事别慌,赶走一次,你就不会再去请一次吗?再说了,化工厂的人是公家的人吗?你就是没遇上事忙乱了!”

“爷爷,您快给我支个招吧。”

“把东西收了回家睡觉,化工厂派人来为了什么?为了先一步抢占先机,量完了对他们有利,你去量了,他们也不信你,只觉得你是帮村里人。”丁老头一针见血戳中问题关键。

“那我现在回去睡觉合适吗?”

“你现在偷摸去量地才是下下策!村里人只会觉得你要背叛大家,反而更不信任你。”

“那爷爷您的意思是……”

“小何,你就是缺经验,学都白上了,等公家派人来量,按公家的程序走,见不到公家人,谁也别想动咱们村的地!”

被丁老头这么一点拨,何逍安心了,收了东西回村委会睡觉去了。

第三十章,躲出去

清晨丁老头正做早饭呢,家门口聚拢过来一群村民,把门口堵了个严实。

“老丁头,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村里都乱了锅了!”

“化工厂来过人了,欺负咱们是旱地,还有好几户家里地头上是盐碱地,不长东西,被他们指手画脚的嫌弃。”

“就是!那群人摆明了欺负咱们村都是老人,咱们当年来这里开荒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呢!”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述说着,前几天被化工厂派来量地的人欺负的事情。

“老丁头,全村人都指望你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咱们该怎么办!小何根本指望不了,他现在满心满脑的要帮着外人欺负咱们。”

孙泼皮直接冲进院子里,抢下丁老头手里的锅铲,问他该怎么办。

“都急什么?你们不也没让他们量地吗?咱们就事论事,不贪不占,等着公家来量地。”丁老头关上火,抢过锅铲,走到院门安抚众人情绪。

“等公家,公家何时能来?别是欺负咱们一村子老弱病残,想低价收购,让咱们无家可归吧!”

“就是!老丁头,这时候,你可千万别犯糊涂!你可要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啊!”

“咱们这么多年的情意,可别被化工厂那群毛头小子拆散了!一定要团结一致,一致对外!”宋汉生也挤了进来,给丁老头做思想工作。

“都消停一会行吗?小何年轻沉不住气,你们这群老家伙怎么也沉不住气,化工厂比咱们还急呢,咱们不走他们就耽误投资建设赚钱,你们老实实的回家,该干嘛干嘛!咱们只相信公家!”

丁老头费劲口舌才将众人劝退,回到院内,孙秀香已经开始打包东西了。

“老婆子,你这是在干嘛?他们沉不住气,你怎么也跟着起哄,咱们搬家还要很久的,连咱们会被安置到哪里去都还没消息,你打包东西要去哪里?”丁老头解着包袱,阻止着孙秀香的奇怪行为。

“咱们躲出去啊,你是村里公认的和事佬,你待在这里咱们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用村里那些个老骨头烦你,光化工厂的人还有小何就能烦死你,听我的,咱们先挨个子女家住几天,躲一躲。”

“那你也不能把家都搬过去吧!”

“我这那是搬家,我这是给沐香带点旧衣服,让她爱接济谁接济谁去。”

“你去沐香家合适,我去多不合适,万一碰上你以前的老头子去串门那多尴尬!”

“尴尬什么!我就不信李瞎子能吃了你!这么多年了,沐香和那家走开了,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你要矫情了,沐香就该有心理负担了。”

“行,老婆子你说什么是什么,咱们就去沐香家串个门,躲出去,反正是在邻村又不远。”

“你这病刚好,我这不是给你制造机会让你试试,你的三轮车吗?”

“嘿,你啊!是想自己风光风光吧!哈哈……”

丁老头和孙秀香对视一笑,转身向屋外走去给代步车加油。

第三十一章,尴尬的碰面

有时候越想不见到什么,就越会见到什么,丁老头带着孙秀香来到丁沐香家里,正赶上丁沐香的亲爹来借钱。

李瞎子一件破旧军绿色外套,咖啡色裤子上打了不下六个补丁,坐在门廊里倚靠在大门上,抹着眼泪哭喊。

“大凤你可不能不管爹啊!二凤嫁的远,不管我,你离我这么近再不管我,我和你二娘还有弟弟,姑姑就要饿死了!”

大凤是丁沐香以前的名字,李大凤,妹妹叫李二凤,这后添的弟弟叫李三龙,李瞎子就是故意这样起名的,逢人就说婚离了女儿也是李家的,李家家谱上只承认李大凤,三龙见了大凤不仅要喊姐姐,还要每个星期都去住几天。

丁沐香对李鼎胜这个亲爹也算是百依百顺,家里揭不开锅靠丁老头救济的时候,都不忘给李鼎胜买米面送孝顺钱。

可李瞎子自己不知足,总觉得丁沐香手里还有更多,不可能把全部都给自己,再加上孙秀香走后,家里几度靠借钱度日,丁沐香帮忙还上后,李瞎子就更得寸进尺了,总觉得女儿可以给自己更多。

今天只是因为李三龙想要个新书包,李瞎子就换上自己下地干活穿的最破旧的衣服,跑丁沐香家里哭穷。

围观的人越多他哭的越得意,反正他走了被人指指点点的也是丁沐香和他没关系,有了非议,等自己下次再来的时候还能少花点力气。

丁老头起初是看到一群人围在沐香家门口,他以为是沐香出事了,开的更快了,等离近了听到李瞎子的声音,想回避,村民们已经给丁老头让开了路,这弄的丁老头进退两难。

最后还是孙秀香趁丁老头迟疑的时候,自己跳下车冲进人群中将门廊内的李瞎子拽了出来。

“你还好意思躲到门廊后面哭!你怎么不直接在大门口哭!也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脸不臊的慌吗?”

丁沐香力气大的惊人,拽的李瞎子都没机会站起来就趴在了地上,被丁沐香婆家村里的人指指点点。

“你来的正好,都看见了吗?这个母老虎,离了婚还管我!我来找我闺女要钱关她什么事!背着我偷汉子的时候……”

李瞎子嘴里嘟囔着刚想爬起来,脏水都没泼完,就被孙秀香一巴掌又打趴在地上。

“李瞎子你就欠揍!这么多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后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孙秀香气的就差上脚了。

她恨命运的不公,怎么就让自己碰上了李瞎子这种无赖,年轻时还差点,就算不干活偶尔也能干出点知冷知热的事,可自从沐香嫁人离开丁家偷着跟他走动以后,李瞎子就没干出来过一件人事。

把种子当粮食吃,用沐香的种子补上,土地补贴给儿子买衣服买零食逛公园,没钱了带着一家五口来沐香家蹭吃蹭喝……

自己不是不知道,但自己管多了,只会让沐香更为难,她本就碍于村里人的流言蜚语才管的,自己再管就更会召来议论,让别人说自己和前夫藕断丝连。

第三十二章,矛盾的规矩

“娘!别打了。”丁沐香扛着锄头喊着跑了过来。

她刚从地里赶了回来,家里只有九十多岁的老公爹,自己和老公在地里干活,李鼎胜来了她根本不知道。

李瞎子又以为女儿在家,进门就坐门廊里干嚎,还是丁沐香的邻居实在看不下去了,跑地里给沐香报的信。

丁沐香紧赶慢赶才赶回来,放下锄头拉着孙秀香进屋,先去看她那九十多岁的老公爹。

丁沐香的老公张敬礼父亲死的早,是爷爷张忠军一手带大的,张忠军年轻时应召入伍,参加过抗美援朝,但没去成前线,只是个后勤兵,连鸭绿江都没跨过去,退伍后在公社食堂干了三十多年厨师。

很忌讳别人提他参军的事,因为他觉得自己丢人,没碰枪没碰炮就在跟锅铲打了一仗,连县里给的老兵补助金都不要,就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个农民,只是去帮战友做了几顿饭。

张忠军极为爱面子,当初同意张敬礼娶丁沐香也是因为听说了丁老头的名声,欣赏丁老头的为人,舍小家为全村,是个老实的好人,闺女绝对不会差。

就连丁沐香接济李瞎子都是张忠军点的头,他觉得孝顺不忘本是儿女的本分,每次丁沐香一开口,张忠军就同意。

以前李瞎子也敬畏张忠军知道张家是他当家,有个啥事也都客客气气的带着自家种的菜来,弄的真像是走亲戚一样。

可偏偏今天李瞎子没沉住气,本性全漏,坐地痛哭,气的屋内的张忠军差点把家砸了。

“爷爷……”丁沐香刚拉着孙秀香进屋门,一个瓷碗摔了出来,瓷片崩飞弹出房间。

丁沐香立马知道是张忠军真生气了,直接跪在了屋门口。

孙秀香糊涂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过年过节讨彩头,怎么还跪下了。

“沐香,起来,怎么了?你不进去怎么还跪下了。”

“娘,你别管了,我老公爹家里是书香门第,长辈生气听训要下跪。”丁沐香推推孙秀香,让她别管了,自己只要听完训斥就可以起来了,有求情的反而跪的更久。

“比宋汉生家规矩还多?”

“不一样,宋叔好歹是本地的,我老公爹是外地分配来的,您别问了,先保住老人面子再说。”

丁沐香乖巧的在地上跪着,等着张忠军从里屋里出来训话。

孙秀香虽然听说过张家挺矛盾的,全是张忠军一个人说了算,但又特别民主,有个拿捏不准的新鲜事可以投票决定,最后由张忠军拍板,但没想到还有下跪这一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对方毕竟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了,还长自己一辈,老小孩必须宠着,身体健康的长命百岁最重要,只是难为了沐香,自己又不能插手。

另一边,丁老头也和张敬礼一起扶着李瞎子进门了,还顺手把大门关上了,自己家里的事关上门自己解决。

李瞎子刚进屋,就装作有病的样子,站不起来瘫在地上。

“啪!”一个瓷碗从里屋飞出,就摔在李瞎子身边,远处看不到,离近了听到声音,李瞎子才知道是碗碎了,快速站起来,用矫捷的身手躲闪着他看不到的瓷片,却撞到了跪在一旁的丁沐香,把自己又绊倒了。

第三十三章,出嫁从夫

“大凤,你怎么跪地上了,也不跟我说声,爹眼睛不好,你没事吧。”李瞎子赶紧摸摸丁沐香确定她的位置,防止自己再撞上。

“你还好意思问,现在就该你跪在这认错!你给沐香添了多少麻烦你心里还没点数吗?”孙秀香气的想动手,忍了忍还是放下了手。

张敬礼挨着丁沐香也跪在了里屋门口,丁老头想上前扶丁沐香起来,被孙秀香拉住,孙秀香也跪下了。

“张伯,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冲我来!都是大人们的恩怨别难为孩子。”孙秀香客客气气的说着。

丁老头也靠着孙秀香跪下了“张伯,对不住……”

“你们两个起来,我就事论事,不是你们的错别乱认!我可不待见和事佬!沐香和敬礼听着!这世上养不熟的白眼狼有很多,恰好碰上了还被咬了,就要长个记性,一味地忍让只会害人害己!”

“爷爷您教训的是。”张敬礼恭恭敬敬的低头应承着,转头对丁沐香说:“去,扶咱爸咱妈起来。”

丁沐香起来伸手拉丁老头和孙秀香,李瞎子也伸手了,但是丁沐香没拉他。

这就尴尬了,李瞎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停了一下,又迟疑的收回挠挠头,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张伯,您长我一辈,说什么是什么,在村里也有威望,可是这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我再不济年轻时能看见的时候还是读过书的……”

“呸!别胡扯了,你天生眼疾!我嫁你那会,你娘都跟我说了。”孙秀香也不再隐忍,直接和李瞎子对杠。

“孙秀香亏你曾经还是妇女主任,跟泼妇一样,当初我不要你还不要对了!我跟张伯说话,你那么没规矩插嘴!小心出门烂嘴角!”

“闭嘴!李鼎胜我们老张家有哪里对不起你的地方吗?”张忠军气的直接从屋里走了出来。

“没有,你们张家确实是这个!”李鼎胜说着对张忠军竖起了大拇指。

“好,这古话有云,出嫁从夫,你不是读过书吗?你知道吗?”

“知……知道……”

“好!从今以后你再来张家,别怪我无情!”张忠军拿出藏在背后的碗狠狠摔在地上,碗就落在李瞎子面前碎裂开来,瓷片蹦起,划破了李瞎子的手背。

“嘶……李大凤可是我女儿,她就算出嫁从夫,也不能不管我这个爹了!”李瞎子捂着手,气鼓鼓的说着,他算看出来了,现在就是张家和丁家联合起来欺负他这个外人。

“玺玉,你怎么看?”张忠军没再回应李瞎子,反而是问丁老头。

“结婚证上写的是丁沐香,秀香手里也有离婚证,沐香帮衬李家是出于孝道,不帮衬也是本分,她毕竟是我老丁家的闺女。”

“好,那我问你,逢年过节沐香去你家了吗?”

“来了。”

“带东西了吗?”

“自家闺女回娘家带什么东西,能回来吃顿饭陪秀香说说话就很好。”

“好,李鼎胜你呢?你扪心自问,你收了多少东西?玺玉塞给沐香的,沐香全给你了对不对!”张忠军突然话锋一转逼问李瞎子。

第三十四章,无赖之人

“我收那些东西都是正收,该收,自己家闺女送的凭什么不收,丁玺玉算个啥!抢了我老婆,帮我养女儿这就叫应该,是他愧对于我!”李瞎子一点反醒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得意自己没有养丁沐香还能占她的便宜。

“真是!我活了九十多年了,第一次见如此无赖之人!你脸上一点都不臊的慌吗?别人家那叫啃老,你这叫啃小!滚!你快给我滚!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沐香再给你一点东西!我就一头撞死在家门口!”

张忠军气的直咳嗽,更是立下重誓,绝对不让孙媳妇再和李鼎胜来往了。

“我就知道最近大凤回家的次数少了,就是你这做老公爹的挑拨的!还有你们这对狗男女,合起伙来一起欺负我!大凤!你可要为你亲爹做主啊!”李瞎子直接趴在地上干嚎起来,引得村里人都爬上墙头围过来看热闹。

“敬礼!你看看!你看看屋外头!咱们张家什么时候受过这般指指点点!今天老张家的脸面是彻底没了!”张忠军又气又怒,脸憋的通红,又回里屋去砸碗了。

“沐香,再去仓库拿碗补上,让爷爷发发火吧,不然憋心里难受。”张敬礼从地上站起来,指挥这丁沐香去仓库里拿碗。

张家最不缺的就是瓷碗,农闲时张敬礼去县陶瓷厂当夜班保安,陶瓷厂淘汰下来的残次品都是几分钱一个半价处理的。

张忠军以前发脾气总是把自己憋出毛病来,自从有了张敬礼带回来的瓷碗,没事摔两个,自己和自己较劲的时候也没那么难熬了,因此张家有一整间仓库,放农具和破瓷碗。

“娘,丁叔,你们也别往心里去,我能娶沐香就已经准备好接受她的一切了,我们都磕磕绊绊二十多年了,有什么事不都忍过来了吗?不就是闹腾吗?不碍事的。”

张敬礼走过来宽慰孙秀香和丁老头,随后又蹲在地上跟李鼎胜说:“李叔,咱们父子缘浅,就到这一步了,您哭够了就自己回去吧,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大凤那是过去,现在她姓丁!法律上您是外人,再闹下去,脸上挂不住的是您。”

此时丁沐香抱着碗回来,张敬礼找了个椅子顶住屋门,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李鼎胜自己哭够了,自己回家。

但李瞎子此时完全骑虎难下,他没脸出去受外人的指指点点,更没脸留下来忍受张家的冷暴力。

他左右为难僵在原地很是尴尬,他只能靠听声音的方式,分辨着丁沐香可能在的位置,可怜巴巴的看过去,想换取点同情,得个台阶下。

“我送他回去吧。”丁老头跟孙秀香打声招呼,向李瞎子走了过去。

“老头子,你这……”孙秀香拉住丁老头欲言又止,丁老头拍拍孙秀香的手让他安心,自己伸手去扶李瞎子。

“走着吧,哭半天不累吗?我送你回去,以后别再来找沐香了。”

“我才不要你管!我自己能回去!”李瞎子没想到给自己台阶的是丁老头,有点慌,强撑着最后一点倔强,站起来向屋外走。

第三十五章,面对面沟通

丁老头自然不会让李瞎子自己走回去,直接拉着李瞎子的胳膊,强硬的将他扶上代步车,向村外开去。

“姓丁的,你别打什么歪心眼,全村的人可都看着是你把我带走的,你要是敢对我下黑手,我儿子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李瞎子感觉到周围的风声挺大,丁老头开这么快,难不成是想带自己一起同归于尽?他儿女双全死而无憾了,自己可还有儿子没养大呢。

“三龙今年多大了?”丁老头突然停车,坐在驾驶座上回头跟李瞎子聊天。

“二十六了,怎么了?你先说这里是哪里?我告诉你,你要真打死我抛尸荒野,我媳妇可是真的会报警的!”李瞎子说话都哆嗦了,他根本不知道丁老头带自己出来到底为了什么。

“沐香今年多大你知道吗?”

“记不清了,得……得四十一二了吧,你快说咱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怕什么?现在知道怕早干嘛去了?你真的要沐香东西了?”

“你少装,你肯定也没少要,闺女大了不用来养老,等百年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告诉你,沐香今年四十八了,明天就是她生日了,我虽然不是她亲爹,但关于沐香的一切,我都记在小本子上,今天早上出门时,又翻了一遍,你呢?你能记住什么?”

“呸!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记本子上为啥,不就是为了讨好沐香,让她多给你点东西吗?不是亲生闺女,我才不信你会对她掏心挖肺的好。”李瞎子可逮到机会了,借机挖苦丁老头。

“就是因为不是亲的,我才害怕错过对孩子重要的日子,为了能一碗水端平,我早就做好笔记了。”

“啧啧,跟我这装文化人,我们家的亲戚北京的,我要不是眼睛不好,年轻时就在北京落户了,能回村里受这罪?”

“我跟你说沐香,你跟我扯北京亲戚有什么用?他们要能帮衬你,你现在会落到这种下场吗?”

“什么下场?靠女儿吃饭我就没做错!”

“冥顽不灵,我这些年碰上的怎么都是这种人。”丁老头叹口气,放弃劝说,发动代步车准备送李瞎子回家。

一人一个活法,有的人一辈子都按自己那一套理论活的,都是黄土快埋到脑袋上的人了,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改不了了。

“你别瞧不起我,我活的至少比你滋润,你瞅瞅你,三个儿子没一个在身边,也就你们村里那群人当你们家是模范家庭。”

“我懒得劝你了,你也别挖苦我了,鞋在自己脚上,走的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你知道就好,我可听说了,你三儿子在公路局里,手可有点长,没少捞油水吧?自家碗里有肉,就别惦记我家大凤了,这张老头子也就生几天气,过去了就忘,老糊涂一个,我和我儿子还指望着大凤养老呢!”

李瞎子毫不避讳的说着自己的目的,丁老头越听越气,猛的一踩刹车,李瞎子险些从车上翻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底线

“喂,姓丁的,你突然踩刹车干嘛?想草菅人命?来啊!我怕你吗?要打架来个痛快的,我要服软,我是你孙子!”

李瞎子硬气起来,准备和丁老头吵一架,让他知道自己虽然瞎,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有些饭可以乱吃,但有些话绝对不能乱说!你可以为了你三儿子,把沐香当摇钱树,同样我也可以为了沐香让你再也见不到你三儿子了!滚!从我车上滚下去!这是杠子头村村北头,你自己走回去!”

“切,少假仁假义的装伪君子,你不过是替我养老婆孩子的鳏夫!等我百年之后给我哭丧的还是大凤,和我合葬的也还是秀香,和你没关系!”

李瞎子耀武扬威的样子,嘚瑟的在丁老头面前显摆,丁老头忍了又忍,拳头握紧了几次又放下,最后还是挥了出去,一拳发在李瞎子的脸上。

“哎呦喂!你!你真敢打我!”

“沐香姓丁,是我女儿!秀香也是我结婚证上受法律保护的老婆,你若想欺负她们就是在触碰我的底线,我现在打你都是轻的!”

丁老头将孙秀香收拾好的一包衣服,从车上拽下来砸向李瞎子说道:“好自为之,别再让沐香为难!再闹下去等你以后再长个病生个灾的,看谁帮你!”

丁老头调转车头往回走,留下李瞎子和那包衣服在原地,过了半分钟,李瞎子反应过来了,开始骂街数落丁老头的种种不是,但丁老头已经走远,根本什么都听不到了。

孙秀香正拿着铁锹在张敬礼家门口挖坑,看到自家老头回来了,心里很是高兴,但还是要嘴硬的说着违心话:“你送李瞎子回家他没管你顿饭吃吗?”

“他家的饭我能吃吗?真要吃了你还让我进门吗?在这干嘛呢?”

“挖坑埋了这个瓷片,唉,本来想来看看沐香住一晚明天给她过个生日的,现在看来咱们还是回吧。”

“回什么回,他们两口子人呢?”

“还在屋里听张伯训话呢,以此为戒,不能因为心善被心怀不轨的人当肉分割。”

“唉,人善被人欺,沐香就是太老实了,趁他们还在屋里,咱们擀点长寿面再回去,也算是咱们的心意了。”丁老头下了车撸起袖子,准备去擀面条。

“一起吧,还能光让你干?”孙秀香埋好瓷片,去抱柴火,给丁老头打下手。

二人在张家吃过晚饭才回去,一回去就看到何逍蹲在家门口堵门。

“小何,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蹲我们家门口干嘛?装鬼吓唬人我吗?”

“爷爷,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一直以为村口刘大娘家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今天冒出一伙人来说要认亲,那根本不是认亲,是堵门……”

“小何这事……你可是在为难爷爷啊!”丁老头一听是刘兰芝家的事,赶紧打断何逍的叙述,斜瞟一眼孙秀香的反应,马上拒绝了何逍。

其实刘家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事刚好牵扯到丁老头,年代太久远了,那个时候可是闹的村里人人尽皆知,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三十七章,陈年往事

这刘兰芝的老头子了姓吴,叫吴根柱,多年前是上面派下来插队的,并不是附近村里被农场招工的农民,人家可是高干子弟,上面有亲戚那种,还是穿着军装下来的。本名其实不叫根柱,是为了和村里人打成一片自己改的名字,可当时没人知道。

村里人又老实,没见过这么有文化又白净帅气还乐于助人的人,吴根柱自然就成了附近十里八村姑娘眼中,人人中意的对象。

而刘兰芝家里定的是富农,基本没吃过苦,还有一副好嗓子,是公社文艺队的主唱,若非要说家里有什么缺点,就是刘兰芝的娘有点爱攀高枝。

听说了三分厂一队有叫这么个吴根柱,主动牵线搭桥让自家闺女和对方处对象。

刚开始两个人还不愿意,后来约着看了场电影,当天散场时下了大雨,吴根柱外套一脱,用胳膊撑着当把伞,就送刘兰芝回家了。

经过这场雨,两个人暗送秋波又约了几次,还真就成了,谈了半个月就登记了。

这两个人的结合比丁老头和孙秀香还让人眼馋,他们才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往那一站就很养眼。

也因为他们两个定情的故事,带的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趁雨天去看电影,天越阴越往谷场跑,放映员怕机器受潮,吓的都不敢放了,还挡不住年轻人的热情。

最后放电影的谷场,成了相亲大会,至今还有老一点的人想让孙子辈的单独相处,还会说,不行你们去谷场转转?

再说回刘兰芝,她和吴根柱在一起六年,生了一儿一女,两口子恩爱如初,吴根柱又能干,村里当时比他们家过的好的基本没有,连丁老头也是因为孩子多拖累的,入不敷出。

只有第七年的时候,三分厂的书记亲自开着车来吴根柱家,把人接走了,什么话也没交代,是什么东西也没留下,吴根柱一走就是三十多年。

有吴根柱在,刘兰芝根本不用下地,依然是文化队的主唱,领着一个月五块钱的工资和够一个人吃粮票。

可这吴根柱一走一个月,刘兰芝就慌了神了,自己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平时大手大脚惯了,现在却拮据到什么都不够吃,肚子里还发现有个小的,更是手不能拿肩不能扛了,家里眼看着就要断粮了,刘兰芝只好去求助丁老头。

丁老头知道后明着暗着帮衬了不少,并不是因为他对刘兰芝有什么歪主意,而是因为吴根柱以前在队里的时候经常和丁老头一起干活,两个人比着谁干的快,一片地经常没别人啥事,全让他们两个人包揽了。

所以丁老头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帮衬着朋友的妻儿,可村里人不这么认为,还乱造谣,说丁老头趁吴根柱不在勾搭吴兰芝还有了个小的。

后来直到这个小女儿出生,吴根柱都没回来,但村里的人却穿的愈演愈烈,说丁老头把自己当刘兰芝男人了,进出吴家都不忌讳了,不管多晚,听到小刘妹妹有难处,立马就去了。

刚开始是帮种地帮养孩,现在是帮上床帮生孩,这种烂舌头根子的造谣孙秀香居然真信了,隔三差五盯着丁老头的一举一动,甚至规定了晚上九点不让丁老头出门。

第三十八章,寻亲

本来这也就是谣传,都没实证全都说说而已,可后来刘兰芝的娘趁刘兰芝还没出月子身子不方便,直接把小女儿卖了!

这就成了实锤!村里所有人都说是刘兰芝的娘怕吴根柱回来,知道小女儿不是自己的,跟刘兰芝离婚,就把这私生女送走给女儿遮羞。

其实真实情况是,刘兰芝的娘怕吴根柱真不回来了,刘兰芝一个人带三个会受更多累,当娘的心疼女儿,一合计就把外孙女送人了。

当时是签了协议的,三年内吴根柱回来了,孩子再要回来,若三年内吴根柱没回来,对方给刘兰芝两千块钱辛苦钱。

可要孩子的这户人家是真的稀罕孩子,他们两口子结婚五年愣是没孩子,领了孩子才半个月,就留下两千块钱,连夜搬家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兰芝本就想孩子,孩子又真丢了,一气一急生了场大病,虽然被宋汉生用家传秘方救了回来,但准备药材也花了不少钱,等于是丢了个孩子,家里条件却根本没改变,依然很苦。

再后来刘兰芝去总厂要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老头子没了。

带着两个孩子在总厂门口等了三天,被告知上面派下来的根本没有叫吴根柱的人,也没人看到就是三厂书记开车去接的人。

那个年代还有特务论,有人说吴根柱家里就是特务,被抓住了除了名,刘兰芝要不跟对方划清界限,就会跟早几年一样被批斗。

刘兰芝也就放弃了没再找,带着孩子回家了,其实她若再多问问,问问名单上有谁,也许就能知道吴根柱的真名,两个人也不至于错过三十多年。

再后来刘兰芝去供销社当了销售员,能养家了,也就用不到丁老头光去帮衬了,两个人之间的绯闻才渐渐被人遗忘。

但现在何逍又为了刘兰芝的事找了过来,丁老头生怕孙秀香不高兴,又翻旧账找机会和自己吵架,便想拒绝掉,反正闺女是来寻亲的,认了就完事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

“小何,你倒是说说你小刘奶奶家都怎么了?”孙秀香一听丁老头不去,有点不信,直接问何逍发生了什么。

“这……这我是叫错了吗?该叫刘奶奶是吧,这不是看着挺年轻的嘛,心想也差不了我我娘几岁,就叫大娘了。”何逍被孙秀香突然的阴阳怪气吓一跳,知道自己叫错了,赶紧改口。

“是啊,能不年轻嘛,比我小着五六岁呢!村里这帮老头子老太太都是和你爷爷同辈的,都要叫爷爷奶奶,别乱叫,没大没小的乱了辈分。”

“是,是,奶奶说的对。”何逍赶紧认错。

“你来都来了,你奶奶也开腔了,刘家现在什么情况你说说吧。”丁老头知道孙秀香吃醋了,赶紧拉着何逍在门口的大树下坐下,孙秀香翻个白眼赌气回屋了。

“就是有个女人,穿的挺破旧的,自称是刘奶奶的女儿,来寻亲,但却是开面包车来的,车上下来五六个壮汉,刘奶奶的儿子孙子又不在,我去的时候,正看到壮汉堵门,刘奶奶哭的晕了过去。”

“然后呢?”

“我就叫了救护车,顺便报警了。”

第三十九章,咫尺天涯

“那些人呢?”丁老头一听都报警了,赶紧追问何逍。

“都被警察带走了,等老人确定没事再说。”何逍如实回答,但他依然能感觉到爷爷似乎有什么顾虑。

“爷爷,到底怎么了?我来就是想让您确定下那女人说的真假,村里人都避而不谈让我问你,我这不坐这等到现在吗。”

“唉,我怎么跟你说呢!爷爷年轻时和你刘奶奶的丈夫是朋友,我们经常一块干活,那个时候还记工分,后来土地分给个人了,当年他就失踪了,其实也不算失踪,但又……唉……”丁老头坐在地上直叹气。

“爷爷,您知道刘奶奶老头子去哪里了?”

“嗯,那是队改村的时候,让我上县里开会,见了半面,人家开着小车走了,我也就打听了点皮毛。”丁老头看着天空上的星星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爷爷,刘奶奶的老头子该不会是电视剧里才存在的那种霸道总裁吧?家里不同意,把人绑走了棒打鸳鸯。”

“霸道什么?”丁老头没听懂何逍说的这些新鲜词。

“就是家里有钱有势,身份高贵。”

“差不多吧,反正是上面的人,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我再告诉你,你乱说怎么办,算了算了,明天,我带你奶奶去医院看看,这事也是她多年来的心结。”

丁老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自己听到的前因后果,打发走何逍,就回院了。

一进院子就听见院内摔摔打打的声音,摸黑定睛一看,是孙秀香在洗衣服,而且对衣服非常不客气,揉搓几下狠狠的摔在洗脸盆内。

“老婆子,大晚上的洗什么衣服。”丁老头搬了个凳子坐在孙秀香身边,用有些讨好似的声音说着。

“呵,三十多年了,女儿找回来了,你不该高兴吗?还回来管我干嘛?你现在就该连夜飞奔去医院守着你的小刘妹妹!”孙秀香很不高兴,酸里酸气的说着。

“唉,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当年刘兰芝能被安排进公社干销售,是因为吴根柱。”

“呵,少欺负我老了,人好骗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五年,刘兰芝才进的公社,你不承认是你托关系找人办成的就算了,推给一个死人!”

“别胡说!吴根柱没死,刚才我忍住了没跟何逍乱说,我也是听来的,吴根柱不叫这名,自己改的名,回了家又恢复本名了,现在……现在就是……。”

“就是什么?还能是天皇老子啊!自己家里有什么不敢说的?还是你准备乱编个身份给他?”

“c市退休老干部,上过电视的,是你忘记了。”

“没见到过。”

“就是零三年非典时,宣布c市部分学校暂时停课的那个人。”

“那个人,那是大领导能是吴根柱吗?胡说!”

“就是因为拿捏不准,我才没敢乱说,以前队改村我就在县里见过他半面,他坐着小轿车走了,也没看见我,我就打听他是谁,怎么那么像吴根柱,结果县上说是大领导。”

“老头子,你若说的是真的,市里到咱们村也就半天车程,小轿车一上午就能跑到,这可是咫尺天涯不复相见啊!两个人不能那么大的仇!”

第四十章,寻人

当晚丁老头就托三儿子去跟公路局领导打听,c市退休的干部里有没有姓吴的人。

丁添寿听到丁老头这种奇葩要求哭笑不得,自己是在公路局不假,可没有那么大本事跟大领导直接搭话,吴根柱自己其实是见过的,那个时候自己才四五岁,那么多人到处问都没找到,都三十多年了,自己就能找到?

丁添寿就敷衍了丁老头几句挂了电话,刚巧霍玉荷下班进门,丁添寿就当个笑话讲给霍玉荷听。

“老婆,我老家村里有个大爷,年轻时被当特务抓走了吗三十多年了无音讯,突然冒出来个女儿要认亲,还把自己娘气住院了,我爹现在想起来找那个大爷了,都三十多年了上哪里找去。”

“你爹就是爱管闲事,都退休了还不忘东家长西家短,那大爷叫什么?”玉荷脱了鞋子,正整理鞋架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丁添寿聊着天。

“吴根柱,挺土气的名字,老一辈都喜欢叫根生,柱子什么的。”

“吴根柱?真名还是假名?”

“真名吧,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不是宣传部的吗?今天把退休领导发表过的演讲稿都入库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过这个名字,那句话我还记得呢,我对c市是有感情的,年轻时我曾叫吴根柱,把热忱的青春都奉献给了组织。”

“那现在叫什么了?”

“吴霄汉。”

“教育局的……”

“嗯,退休了,好像住养老院了,儿女老婆都在国外。”

“那个养老院,这么巧还就真碰上了,赶紧开电脑,咱们查查照片,我看看是我记忆里那个大爷不。”

其实丁添寿也记不真切吴根柱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他就是太高兴了,没想到误打误撞真碰上了,老一辈找了三十多年没找到,自己帮他们了了这个心结。

丁添寿连夜打听好住址,打印好照片,给丁老头打电话,让他去村委会找何逍,打开电脑视频通话。

电脑一开,丁添寿拿着照片给丁老头一看,丁老头观摩了半天,吴根柱胖了,老了,西服笔挺还和年轻时一样精神。

“小三儿,他的联系电话能弄到吗?我想见见他。”

“爹,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他这……再不济也是个退休领导,咱们想见也不好见,再让人家误会你去攀关系不太好吧。”

“你不喜欢攀关系吗?这次你要能攀上,爹还要感谢你呢!了却了我们三十多年的矛盾。”

“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矛盾?”

“你要知道了就麻烦了,快点找电话去吧。”

丁老头离开村委会回了家,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觉,翻来覆去的想着三十年前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时候。

天刚亮,丁老头就给丁添寿打电话了,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爹,我尽力了,熬了一晚上,电话没找到……”

“你不是有网吗?你就不能再搜搜?”

“有网也没用,吴叔他不用手机,我只问到了养老院的地址,离市医院挺近,隔了两个路口。”

“你刘姨现在在县医院,我这怎么带她去啊?”

“你不是有代步车吗?”

“那不要带你娘吗?”

“那两个一起带过去不就行了,你们要单独出去,我娘才起疑心呢。”

“你小子别乱说,再把地址说一遍,我今天带你娘先去看你刘姨去。”

第四十一章,多个女儿

天一亮,丁老头带着孙秀香去了县医院,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病房内吵成一片。

丁老头不方便进去便站在门外等,孙秀香则去叫护士,让医院的人出面帮忙调解一下。

屋内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整个楼道都能清楚的听到,刘兰芝的大儿子大吼:“你就是个私生女!上不了台面!现在听说拆房子了想认祖归宗,你他妈的就是在做梦!”

“你以为你们人多了不起吗?我们也有人没叫来而已,要认你们上老丁家去认去!我们吴家没有你这种东西!”刘兰芝的二女儿也跟着帮腔。

“别说了,都少说两句!”刘兰芝虚弱的声音和没有一样,根本盖不过孩子们的声音。

“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是来认娘的!你们呢!生怕我贪你们的钱财,我是做生意失败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我就算倾家荡产我也不花你们吴家一分钱!”说话这人是个三十来岁年轻时尚的女人,脸憋的通红,似乎是鼓足全力才说出来的。

“都闭嘴!要吵出去吵,这是医院!不是你们评说家长里短的地方!你们这么大声先不说影响别人休息,你们娘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护士被孙秀香带来,直接推门进去呵斥吵架的众人。

“少摆谱,这小破县医院一层楼才三个病人,有钱的全去市里看病了,没钱的小病忍忍就不看了。”刘兰芝的大儿子吴念国不服气的嘟囔着。

“你们要这个态度的,直接转院好了,我们庙小容不下你们!”护士直接开口怼了回去。

“你这态度小心我投诉你!”吴念国还想抬杠,被病床上坐着的刘兰芝拽住。

“同志,对不住了,我这没什么事了,一会就能出院,他遇到点事,心情不好,您多担待。”

“不是赶您,久病床前无孝子,这种事我见多了,孩子们吵架无非就是利息分配不均,这家少拿了那家吃亏了呗。”

“你没完了!没听见吗?一会我们就出院!快走,我们出去继续掰扯!”吴念国有些急躁推搡了护士一下,刘兰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

“她是你妹妹!你从一进门就开始跟她吵,三十多年没见,有没得罪你,你凭什么排斥她!人家是护士,凭什么被你推搡!是你不对再先,你这脾气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娘,你打我?你为了个私生女打我?丁老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我从小被戳着脊梁骨长大的你不知道吗?”吴念国捂着脸气的跑出病房。

在门口看到了丁老头,愤愤不平的说着:“这下你满意了吧!把我家搅得天翻地覆!把我们兄妹赶走,你好跟我娘和那个私生女成双成对!”

“您就是丁玺玉?我的父亲?”屋里的年轻女人听到吴念国对丁老头的称呼,立马跑了过来。

“好啊,真好,老头子,难怪你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呢!是等着认女儿呢!”孙秀香气的转身要走,被丁老头拉住。

“今天我就把误会说开了,我和刘兰芝,清清白白的什么事也没有!”丁老头不再回避这个问题了,直接说开了。

屋内护士还在没有离开,听到了这么个消息,惊的匆匆挤出病房门离开。

第四十二章,开诚布公

护士离开后,丁老头拽着孙秀香拉着吴念国直接进屋,关上病房门,找了张空病床坐下。

“现在没有外人了,咱们可以谈谈了,有什么说什么,以前留下的陈芝麻烂谷子都可以问了。”

丁老头问心无愧,等着众人发问,孙秀香又不好意思开口了,想了会还是选择在一旁看着。

此时的吴念国也怂了,坐在母亲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着母亲,想让母亲开口劝丁老头回去,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外人掺和进来不太好。

“说啊,刚才不还挺能说吗?看你娘有用吗?以前就是太问心无愧了才给了别人造谣的机会,让你抓着把柄了!”

“丁伯,别难为我哥哥了,人都在这了,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做小辈的听着就是了。”吴念红不想让自己哥哥为难,主动化解尴尬。

“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丁老头听出了吴念红的不悦,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直接问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女儿。

“身份证上写的是陈双双,想让我带个弟弟来,养父母家真就有了两个弟弟,我十六岁就出去打工了,开了自己的公司,卖厨房用品,前几天养父去世,告诉我,我是被收养的,我就来了,这两个是我弟弟,这位是我丈夫,还有我丈夫弟弟。”陈双双解释着,并把人挨个介绍给众人认识。

“你怎么证明你是刘兰芝的女儿?”

“我有襁褓,还有合同,这是我外婆的东西这都留着,重点是我可以随时接受亲子鉴定,我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在拆迁这种节骨眼上回来认亲?”丁老头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此话一出,吴家兄妹全都等着陈双双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这里刚好拆迁,只是养父告诉我可以随时去认亲,我就来了,我要知道是拆迁,有这么两个势利眼兄姐,我就不来了。”

“你少装!你家就住在c市,你会不知道我们这片拆迁?你就是想混过去,趁拆迁分一杯羹!”

“呵呵,我老婆想趁拆迁干嘛?你把话说清楚了,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住在这里!”陈双双老公忍半天了,现在有主持公道的人了,立马就凶狠起来了。

“你来啊!我还就不信了!你能让我住下!”吴念国也不怕直接站起来要跟对方打架。

“念国!”刘兰芝拽着吴念国的衣服让他冷静一点。

“行了,你们都留这吧,我带你们娘出去,老婆子,你愿意一起去吗?”丁老头看似跟吴氏兄妹说,实则询问孙秀香的意见。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们不阻止随便你怎么证明。”孙秀香还在生气头别一边,看向窗外。

“兰芝你呢?要跟我一起去吗?”

“这……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要带我走,我可以跟你去,但你得给他们个交代,不然我跟你走了,就等于默认了咱们之间有事情。”

“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了,我家三儿发给我的彩信,你自己看看吧。”丁老头拿出手机递给病床上坐着的刘兰芝。

第四十三章,迟到的再见

“是……是他……丁大哥,我跟你去,我跟你去!”刘兰芝先是惊愕,随后边说边泪流,抢着下床和丁老头走。

模糊不清的照片,发福的人,岁月的洗礼让他早已没了曾经的英俊潇洒,但刘兰芝还是能认出来,照片上的人就是那个抛下三个孩子给自己,神秘失踪的丈夫吴根柱。

“娘,你要干什么?都多大年纪了,一张照片而已,您还有点当长辈该有的样子吗?”吴念国抱怨着抢过手机,把刘兰芝按在病床上。

“让开!我现在就要跟你丁伯走,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刘兰芝抢回手机递给丁老头,硬穿上鞋就要和丁老头走。

吴念国哪能让这种丢人的事情发生,他立马跑到病房门口,先一步锁上病房门,对着众人说:“今天谁也别想踏出去半步,就算天塌下来了,也得给我留在这里!”

“把手机给我。”孙秀香看不下去了,从丁老头手里抢过手机。

“你们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挺简单的一个事,非要弄的如此复杂,像要抛家弃口私奔一样,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告诉孩子们怎么了。”孙秀香直接把手机打开递给吴念国。

“这……这怎么是个老头子,好像在电视上见过,好像天前几年就退休了。”吴念国看着照片心里犯低估,丁老头到底要干什么?为了避嫌想给我娘相亲?

“这是你爹,亲爹!”刘兰芝捂着脸流着泪说出了真相。

“这是我爹?市级干部是我爹?……”吴念国根本不信,震惊到反复自言自语了好几十遍。

吴念红也震惊了,抢过手机来非要看看这个爹长什么样子。

反而陈双双很淡定,直接对丁老头说:“爹您放心,无论那个爹是什么人,我都认您。”

“孩子,这爹别乱叫,跟着去叫该叫的人吧。”丁老头收回手机,推开吴念国,打开病房门,拉着孙秀香的手直接下楼。

刘兰芝从也跟了上去,吴念国和吴念红也追了出去,陈双双看看老公和两个弟弟,也跟了出去。

等众人赶到c市养老院门口的时候,刘兰芝又打退堂鼓了,在助力车上怎么也不肯下来,一个劲的划拉自己的齐耳短发,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几次想下车又都放弃了。

“念国,你跟我去咱们先去问问人在哪里,住几号房间。”丁老头对刘兰芝无可奈何,只好拽着吴念国先一步进了养老院去打探情况。

“娘,来都来了,您快进去吧,您已经很美了。”吴念红一个劲的拽刘兰芝胳膊,劝说她下车。

这时保安过来,敲敲陈双双跟来的汽车,提醒他们别在门口停车挡路。

刘兰芝只好下车,吴念红帮着孙秀香一起把丁老头的助力车推到停车位去。

刘兰芝就站在养老院门口石碑的旁边,紧张的等待着丁老头和吴念国回来,她又想听到吴根柱的消息,又害怕听到。

就在她自相矛盾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突然跑了过来,跑太快险些撞倒了刘兰芝。

“齐鹤,你跑慢点,等等爷爷奶奶!”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传来,刘兰芝循声望去,女人身后站着的,站着的居然是自己苦等了三十多年的人!

第四十四章,相见亦不相见

“齐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快跟奶奶说对不起。”

小男孩的奶奶快走几步,拉住小男孩的手,让他跟刘兰芝道歉。

“i‘msorry。”小男孩奶声奶气敷衍的说完,马上就要跑,被赶来的吴霄汉拽住另一条胳膊。

“你是中国的孩子,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必须说中国话!认真的跟奶奶道歉。”吴霄汉威严的训斥着小男孩。

“奶奶,对不起。”小男孩也很听话,用蹩脚的中文跟刘兰芝道歉。

此时的刘兰芝头低的极低,根本不敢抬头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她害怕让他尴尬。

但在听到小男孩蹩脚的道歉后,还是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但手刚抬起还没伸出,小男孩就逃脱了吴霄汉的牵制,一溜烟跑进了养老院。

“齐鹤!等等奶奶!你再这样乱跑,爷爷又要罚你写大字了。”女人追了出去,吴霄汉也跟着走了,都没多看刘兰芝一眼。

刘兰芝确定吴霄汉和他现在的妻子,一起进入养老院后,慢慢靠到身后的石碑上,扶着石碑滑坐到地上,这一切虽然自己早就想到过,现在真的看到了,依然会觉得天旋地转。

三十多年的苦守,亦还不如当初就放手,相信他被当特务抓走处死了。

“娘,你怎么了?咱们进去吧?”吴念红走了过来伸手要扶刘兰芝起来。

“红啊,刚才那孩子的爷爷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挺严肃一老头子……”吴念红还想吐槽两句,却被刘兰芝的突然开口打断了。

“那是你父亲。”

“……”吴念红沉默了,扶起刘兰芝就要去养老院里面。

“放开我,三十多年了,互相留点尊严吧。”刘兰芝说着推开吴念红,步履蹒跚的向停车场走去。

她不想哭,一点也不想哭,只是胸口发闷,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地面都是硌脚的,她现在只想回去,躲回自己家里,将吴根柱曾经留下的一切全都扔了。

“刚才问过护工了,人出去了,说是去接外国亲戚去了,咱们再等等就能见到了。”吴念国一出门就看到了吴念红,略有些激动的跟妹妹说着自己刚打听到的消息。

“念国,回家,不用等了,也叫你丁伯一起走,都这把年纪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怎么了这是?您就不想问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要咱们吗?”

吴念国不明白,都到了地方了,母亲怎么又突然打退堂鼓了。

“哥哥,别问了,娶了个小的孙子都五六岁了,还会说洋话。”吴念红故意压低声音说着,还是让刘兰芝听见了。

“念国,念红,咱们走,去见见你们爹去!我等了他三十多年,凭什么不能见了!”

刘兰芝也是赌气,本想体面的离开,女儿却说出了如此不体面的话,那自己就更不能离开了。

这次必须要见,也一定要见,就当是为自己三十多年来的等待画上个句号。

与此同时在养老院内等待的丁老头,也见到了被护工领来的吴霄汉。

“吴爷爷,这就是要找您的人,说是您朋友。”年轻的护工领着吴霄汉进会客室。

吴霄汉刚一踏进门,看清对方是丁老头转头想走,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怒气冲冲的进了会客室。

第四十五章,孔雀东南飞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吴霄汉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坐到丁老头对面时反而冷静了许多。

“是啊,我也没想到,当初被说成是特务抓走枪毙的人,现在会坐在我面前。”丁老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吴霄汉的态度语气都能观察出来,他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

“因为我成了特务你就信了?还当了陈世美?”吴霄汉意见非常大,边说边拍桌子。

“你才是陈世美吧!刚才我和保安护工都聊过,你有小老婆,在外国定居,连国籍都是洋籍了!”

丁老头情绪也莫名的被带动起来了,不就是拍桌子吗,自己也会,谁是陈世美一目了然的事,当了几年官还对自己摆官架子了,以前两个人在地里抢收麦子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狂!

“他们放屁!这群人怎么能这样造谣我呢!”吴霄汉激动的握握拳又要锤桌子,想想还是放下了。

“那你平白无故泼我脏水,又是怎么回事?”丁老头也端起架子来了,冷哼一声,偏头看向窗外。

“难道不是你趁我走了以后和孙秀香离婚,娶……娶了兰芝吗?”吴霄汉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自己当年听到的‘事实’。

“我呸!见过无赖泼皮的,没见过你这种抢着往自己头上戴绿帽的!刘兰芝至今都是单身!亏你还是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干出这种不是人的事!我都替你臊得慌!”

丁老头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吴霄汉自己背叛在先,现在居然还振振有词,拒不认错。

“单身……你骗谁!你们要是没结婚,我当年怎么办的离婚娶的碧罗。”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是如何离得婚给小三扶正的!”丁老头自知占理问心无愧,咄咄逼人怼的吴霄汉说不出话来。

“碧罗是我明媒正娶有法律保护的!”

“是啊!你吴根柱和刘兰芝的结婚喜酒我也喝过!孩子的百日酒周岁酒都四次了,也不知道谁忘恩负义不知悔改抛弃糟糠的!”

“你!你!你给我出去!”吴霄汉根本怼不过丁老头,气的血压骤升,胸口发闷,脸憋的通红,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大门让丁老头出去。

“护工!护工!”丁老头确实出去了,但是去找护工了。

也就是丁老头找护工的这时候,另一位护工领着刘兰芝和吴氏兄妹来了会客室。

护工看到吴霄汉捂着心脏,立马跑去通知养老院的医生,刘兰芝则从口袋里找出速效救心丸,跑过去抢救吴霄汉。

吴氏兄妹要跟着进去,被刘兰芝喊住:“你们出去叫人,都别进来把门关上。”

“兰……兰芝……”吴霄汉稍微缓过来一点,隐约认出了刘兰芝,伸手握住刘兰芝的手。

“嗯……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再照顾你一次的机会,我也经常被念国气的背过气去,久病成医说的就是我吧。”

刘兰芝甩开吴霄汉的手,苦笑着自嘲。

“孩子丢给我,人一丢就是三十多年,我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却犯贱到来看你和别的女人,咱们翻篇了,以后都别见了,你继续过你的幸福生活吧。”

刘兰芝表明态度直接开门离开。

门一开,正撞上丁老头要带着医护人员进来,后面还跟着吴霄汉现在的老婆王碧罗。

第四十六章,弄巧成拙

“老吴!”王碧罗根本不知道刘兰芝的身份,门一开,冲进去就先看吴霄汉。

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让医护人员检查确认的,尽职到让刘兰芝无话可说。

“丁大哥,咱们回去吧。”刘兰芝看一眼屋内众人,推推还在门口站着的丁老头。

“他可能误会了……”

“没误会,这样也挺好,咱们庄稼人又不图人家什么,当做了场梦吧。”

刘兰芝关上会客室的门,独自向大门处走去。

走廊里的她显得那么孤独,梦了一场镜花水月。

“念国,快跟去,扶你们娘回家吧,你们妹妹该怎么认怎么认,这爹,想认就来走动走动,但别伤了你娘的心!”丁老头不放心的推了吴念国一把,让他快点去追刘兰芝。

吴念国自己还在犹豫,一边是高枝,自己又是长子,攀上了自己养鸡场里的好多事都能解决,可另一边又是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娘。

“丁伯您放心,我们有数。”吴念红拽着吴念国里走,还让丁老头放心。

其实她心里也有小算盘,爹是自己的,就算不想认也得人,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什么事解决不了,没必要掺和丁老头家。

当然这些话她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而丁老头知道她的想法也是再半个月后。

丁老头为了躲化工厂拆散的人,和孙秀香去三儿子丁添寿家住了几个星期。

为此三儿媳带着孙子以不放便为由回了娘家,这也让丁老头乐的自在,每天都带着孙秀香去逛早市,逛公园,就是不提回家。

也巧了,丁添寿的儿子刚好要办高中入学,差几分,花钱就行的事,但花多少丁添寿犯难了。

因为同期的考生有一位和丁星辰分数一模一样,丁添寿就想找点人托托关系,交上钱优先录取丁星辰。

可这上哪找关系去呢?丁添寿就把目标放到了吴霄汉身上,这实验高中的校长和吴霄汉一起共过事,由吴霄汉牵线搭桥绝对事半功倍。

另一边吴氏三兄妹也商量好了团结一致要瞒着刘兰芝认亲。

毕竟那都是老一辈的恩怨,他们老人脑筋死,要一辈子不相见,那就是跟钱过不去。

有个有头有脸的官爹,比苦着过日子强了不知道多辈,反正二房生的孩子都出国了,身边没人照顾,三个人可以轮番去陪伴,尽量把利息最大化,都得甜头。

丁添寿想卖丁老头的面子,但又听说有误会,吴家三兄妹也想解开这个误会,于是乎四个人就一起瞒着家里长辈单独去见吴霄汉了。

这次也刚好巧了,王碧罗去机场送孙子回外国读书去了,就吴霄汉一个人在养老院里。

四个晚辈和吴霄汉一起面对面坐到了会客室。

更巧的是知儿莫若母,刘兰芝自从那次回去后大病了一场,三家人什么话也没多说,和平相处互摊的医药费,这就让刘兰芝心里有疙瘩了,她觉得不对劲。

她自己坐公交车跟来了市里,看到丁添寿和自己的三个孩子接头,又一起上了轿车。

她心里有数了,这是丁大哥要多管闲事啊!

第四十七章,迎难而上

“丁玺玉!我们家的事你管了大半辈子管不够了吗?现在又来横插一脚!你以为你能管的了所有人吗!”

刘兰芝也是凭着村里人说的地址,找到了丁添寿家,正好撞上了丁老头和孙秀香刚买菜回来。

老远看到丁老头,刘兰芝就冲了上去,一把抢过丁老头手里的鱼扔到了地上。

塑料袋里的水溅了一地,鱼也被甩了出来,在地上直蹦跶。

丁老头被推搡的莫名其妙,低头想捡鱼,又被刘兰芝推的连连后退。

“大妹子,你这是要干嘛?我家老头子半个月没见你了,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孙秀香也来气了,挡在刘兰芝和丁老头之间,质问刘兰芝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趁我生病的这半个月,让你们三儿子窜等着我家这三个不知好歹去认亲!咱们什么人,他们什么人,还能在一个锅里吃饭吗?都是要七十的人了,能给互相之间留点脸吗?”

刘兰芝大吼一通,委屈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把小区内路过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围着看热闹。

刚巧此时三儿媳霍玉荷回家给儿子取点衣服,看到小区里众人都在围观什么事,她本来也不想多事,直接当没看见过去了。

等取完衣服回来,发现不对劲了,这被围在人群中的不就是自己的公婆吗。

“爹,娘。”霍玉荷往人堆里挤了挤,跟丁老头和孙秀香打了个招呼。

她在观察,地上有个老太太,估计是碰瓷的,可是自家公婆也没骑车出来,不可能是碰瓷。

地上有鱼?这是谁家的呢,自家的,那就是对方不想赔,想耍赖才坐地上撒泼的,可若是对方家的,那就是自家公婆要赔和对方为鱼的价格没谈拢。

霍玉荷怕此时搭腔说错话,让自己陷入尴尬没帮公婆解困,先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了,以后还要在小区里住,出门被指指点点的不太好,得给自己留个孝顺媳妇的好名声。

“这是怎么了,鱼都掉地上了,死了多可惜。”霍玉荷挽起袖子,用袋子装上鱼提在手里,看两边人的反应。

孙秀香很自然的接过鱼,提着要走“玉荷,这事你别管了,咱们回家收拾东西做午饭。”

“娘,这才八点多,吃午饭还早。”

“那就早饭!我不想看到你爹了。”孙秀香拉着霍玉荷就走。

丁老头原地叹气,本来想跟孙秀香一起走,却又被刘兰芝拉住了。

“今天你不让你儿子回来,你那里也别想去!要丢人咱们一起丢人!你不让我要脸,你也别要了。”

刘兰芝一辈子都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的主,能扛住的时候绝对不求人,虽然性子里自带软糯,但还是偏刚硬的。

此时就真的像不讲理的泼妇一样赖着丁老头讨说法。

“那你跟我走,咱们一起去!都已经闹成这个地步了,谁也别躲了,直接当面锣对锣,鼓对鼓说清楚了!”

丁老头也是准备破釜沉舟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多少年了还没白扯清楚,自己当年的好心,成了现在所有人数落自己的不是。

“你!老婆子!也别做什么早饭了一起去!省下你又怀疑我和她有什么!”

丁老头也是气糊涂了,抢下孙秀香手里的菜篮子塞给霍玉荷,随后一手拉一个人,向小区门口走去,坐公交去养老院。

第四十八章,相遇

等三人赶到养老院的时候,丁添寿已经带着吴氏兄妹出来了,一行四人有说有笑的很是开心,反观丁老头这边,三位长辈全都板着脸,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爹娘,你们怎么在这里?”丁添寿看到丁老头和孙秀香上前打招呼。

“丢人的玩意!跟我回家!”丁老头拽着丁添寿的胳膊往前一推,从后面给了他一脚,丁添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爹,你在干什么?很疼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当着这么多人呢。”丁添寿不耐烦的说着。

另一边吴氏兄妹也出来了,看到刘兰芝,吴念国刚想开口,刘兰芝一巴掌打了过去。

“娘,哥哥他……”吴念红刚想开口替吴念国,刘兰芝抬手就是一巴掌。

“从现在开始,谁再提有关那个人的事一句话一个字!别再叫我娘!”

刘兰芝气的直哆嗦,她自己偷着跟来时还没这么生气,只当他们是路过,可真亲眼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心里空唠唠的宛如针扎。

夫妻缘尽各自安好本是最好的选择,为何自己养大的儿女却要如此打自己的脸!那些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吃着野菜咬着牙挺过来的日子他们都忘了吗。

吴氏兄妹完全被打蒙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后面跟着的陈双双更是不知该如何宽慰刘兰芝了。

陈双双认亲也不过就是为了多条人脉多条路,以后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更何况还是亲生父母,这么好的人脉不认白不认,可现在这哐哐两巴掌,是怪哥哥姐姐认亲还是打给自己看的。

“你们回去少说两句,多陪陪你们娘,谁养大你们的一点数也没有了,你们娘就是想要个面子,等着你们爹自己来认错解释,你们上赶着凑什么热闹,反而显得是她不对了。”

丁老头也是看着吴家的三个孩子定在原地进退两难出言提醒,却被吴念国反过来嫌弃。

“丁伯,我们家的事以后你少管,没你带我们娘来,那能出这么多事!”

吴念国气冲冲的离开,吴念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圆漂亮话了,只好拉着陈双双跟着自己哥哥一起走。

“爹,走了!你这里外哪里讨到好了!没事净多管闲事!”丁添寿也气不过埋汰丁老头。

“你也知道是别人的家事,你从中牵线搭桥的到底图个什么?”

丁老头没好气的上车,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自己的儿子怎么越来越势利了,自己都开始害怕他早晚有一天会被这攀关系害了。

“星辰分数不够,咱们家就这条件,不努力往上爬,孩子就输在起跑线上了,你要看不惯我就早点回去,村里你看的惯的人那么多,干嘛非跟看不惯的待在同一屋檐下。”

丁添寿也是气话,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清楚,爹娘不懂情况得把自己当孩子,根本不考虑现在真正的孩子竞争有多激烈!

“小三子你说什么?你把话再说一遍!”孙秀香的火也上来了,自己儿子逼着亲爹娘回家住,真好意思说出口。

从小到大自己怎么教育他们的,那是拿着村里不孝顺不养老的做例子,提醒他们不要学。

真碰上恶媳妇不孝顺的,自己这妇女主任也曾经调节过好几户,都是把媳妇训的服服帖帖,现在让亲儿子这么说自己真是自己教育失误,自己真就压根没想过儿子会不想养老。

第四十九章,野兽疑云

“娘,我刚才说的气话。”丁添寿听出了母亲的生气,赶紧打圆场,服软似的讨好孙秀香。

“气话,气话也不行,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把我们送车站去。”

孙秀香直接要求去车站,孩子都奔四了,自己又不能像他小时候那样用暴力解决问题,只能选择冷处理。

“嗯,我同意你娘的话,玉荷不回家真当我们看不出来吗?等你考虑清楚自己错那了再回老家去看我们。”

丁老头也开口了,丁添寿不敢再多说话了,拉着两个人向车站走去。

入站口处候车时,又碰上了熟人,一个高挑的女学生走过来,跟丁老头和孙秀香打招呼。

“爷爷,奶奶你们是要回村吗?”

“你是……”丁老头看着眼熟一时想不起来了,迟疑着开口。

“宋汉生是我爷爷,我是小如。”宋月如落落大方的介绍着自己。

“你不是失踪了吗?去年暑假你爷爷还找你来着,说你去了同学家借住给你父亲看病历去了,都开学了还没回来。”

去年这时候丁老头脑血栓,还在床上躺着对宋家的事还不知情,孙秀香可知道,宋汉生大儿子出车祸伤了内脏,小如趁暑假拿着病例去大城市里找大学同学挂专家号,这一去就了无音讯。

“我这不回来了吗,今年开春就被警察解救出来了。”宋月如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警察?你出门可要小心,都大学生了怎么还能被人家给拐卖了?”孙秀香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现在这小姑娘还是不会好好保护自己,真要送山沟里想解救都找不到门。

“谁能想到我那同学父母是搞传销的头头,我当时光想着救我爸命了,结果去了什么都没办成,先被关起来上课洗脑了。”

“人没事就好,传销组织乱的很,就算是同学,不知根不知底的也不能全信。”丁老头忍不住多嘱咐两句。

“嗯,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这趟回来为的就是为了陪陪爷爷,多休息几天,回去就要开学了;听说村里进了野物,好多人家地里庄家都被刨了,还有几乎养殖的鸡鸭的都被咬死了。”

宋月如说着此行的目的,本想询问一下丁爷爷村里进野兽的事是真是假,但看两个人的表情,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事。

“咱们村子不靠树林不靠山涧的,那来的野兽?以讹传讹瞎说的吧?”丁老头有些不信,自己在村子里都奉献了一辈子,就见过几只野鸡野兔子那种小型动物。

能刨地咬死家禽的大动物根本没见过,多半是过路的黄鼠狼,宋汉生没说明白,让孩子们误会了。

“不像瞎说的,我专业课就是畜牧业,这齿痕一看就是野兽,我也发给我老师看了说弄不好就是狼,让我有空做个倒模拍照发给他看看,若真是狼出现的地方又不对,连我老师都解释不清楚。”

宋月如说着打开背包,把村长何逍用电脑传过去打印出来的照片,给丁老头看。

“呦,这还真不是黄鼠狼咬的,老头子,你看看,这鸡崽子脑袋都咬没了。”

孙秀香接过照片指给丁老头看。

“嗯,车也来了,咱们先回村看看虚实,村子里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出野兽的。”

丁老头看着照片也犯了嘀咕。

第五十章,回家

丁老头和孙秀香刚到村口,就发现村口有警车靠边停放,何逍正和警员往回走,似乎是勘察完毕了。

“何逍。”等何逍忙完送走警员,丁老头才开口跟何逍打招呼。

“爷爷,你们这刚回来吧,快中午了,咱们吃点中饭去。”何逍高兴的拉着丁老头就往村委会走。

“何逍,这是你宋爷爷的孙女,读畜牧业的,你把人家先送回家,我在家里等你,跟你聊聊这村里这些天发生的事。”

丁老头指指走在后面和孙秀香一起的宋月如,何逍立马走过去打招呼。

“老伴,走,咱们回家。”丁老头拉着孙秀香的手走回了家。

“唉,老头子,我看何逍和月如挺登对。”

“嗯,你看谁都登对,过几年村拆了,你知道何逍那小子要去干嘛吗?小宋就这么一个孙女,未来可期,怎么可能跟着何逍乱转悠。”

“也是,两个人差的也有点大,是我老糊涂了没考虑清楚,一会我看看家里菜地里还剩下什么,咱们走了这么久家里估计也没啥可吃的了。”

“嗯,看看也好,我和你一起,万一咱们地里也有什么损失好报备给何逍。”

丁老头拉着孙秀香两个人一起去了菜地,临走时没吃了的菜都长杆要结种子了。

老两口在地里转悠了半天,就摘了点西红柿辣椒茄子。

“唉,庄家人还是得靠地吃饭,这么烂下去不好看,下午我就收拾收拾地里,挑挑拣拣能吃的就摘回去,不能要的烂地里埋了当肥料。”

“嗯,咱们回吧。”孙秀香拉着丁老头往家走,路过门口的池塘时,丁老头闻着一股臭味。

“老婆子是我闻错了吗?你闻到了吗?这枯池塘里返味了。”

“嗯,我也闻到了,荒废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填了种地来的实在,走吧。”

回了家,孙秀香洗菜做饭,收拾清理忙活了半天,出门一看,丁老头就烧了一壶水。

“我都忙完了,你怎么还在烧水?”孙秀香说着端出茶盘提出暖壶,让丁老头自己灌上。

“我是发呆忘了,这就把水灌上。”丁老头伸手提壶,火烧心里的水就剩一茶壶的了,全让自己烧干了。

“你这老头子又在瞎琢磨什么呢?快再灌壶水烧上,一会小何该来了。”

“我想起老大来了,唉,好久没见他了。”

“想他咱们就去看看他,说不定也能帮衬一把,就他家那病秧秧的媳妇,享福行,干活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唉,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看咱们这半年,不是添禄越来越像孙泼皮一样成了讨债鬼,就是添寿越来越急功近利了,感觉这孩子们都变了。”

丁老头叹息着坐在了凳子上,孙秀香眼看丁老头又把烧水的事忘了,自己提着火烧心又给添了一壶,自己烧上去了。

“爷爷,你说谁变了?”何逍提着点吃的往院子里走,听到了丁老头的声音,出言搭腔。

“没说你,快来坐,跟爷爷讲讲村里那闹野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丁老头涮着茶杯给何逍倒上茶。

“你这一上来就谈大事,这都两点了,你不饿孩子还饿呢,咱们先吃饭。”

孙秀香拖拖茶具,接过何逍手里的菜开始收拾。

第五十一章,事情经过

“这野兽是什么时候开始出没的?”丁老头往何逍碗里夹着菜,好奇的问着。

“先是一个星期前,孙爷爷家先出的事,刚从集上买回来的二十只小鸡仔全死了,地上有血迹没看到鸡崽子的尸首,剩下那么一两只也是被撕的稀碎,头身分离,腿翅内脏扔的到处都是。”

何逍打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开始看了起来,跟丁老头讲着大概情况。

“你孙爷爷主动找的你,还是你知道出事了去找的他?”

“当时早上六七点钟,天亮了也就没多久,我正扫街呢,听到孙爷爷站在家门口在骂街,我就主动过去了。”

“他骂的什么?”

“无非就是说村里人欺负人,刚买的鸡崽子都没捂热乎就被祸害了,然后就开始各种怀疑,但凡沾边的人他都骂了个遍。”

“然后你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我也以为是他得罪了什么人,刚想帮他查查,他就自己说不用查,是人为的就下毒了,不可能连尸首也没有。”

“你就没查?”

丁老头有些遗憾的问何逍,他一听事出孙泼皮家,就觉得不对劲,结果何逍还是大意了,没查没管,全程被孙泼皮牵着鼻子走了。

“嗯,孙爷爷都说不用查了,我本来也挺忙的就没管,然后当天晚上宋爷爷家院子外面的那片药田就被嚯嚯了。”

“这次是谁先发现的?”

“宋爷爷半夜起来小解,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狗却没有叫,悄悄的开开门跑出去查看,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只看一地狼藉,一亩多地的药材全废了。”

“你宋爷爷报的警吧?”丁老头一听此时牵扯到宋汉生了,就知道肯定是他报警的。

“爷爷您怎么知道的?”

“你宋爷爷吃不得一点亏,以前吃亏吃的太多,现在日子过好了,只要受到点不公平的待遇,先找管事的说道说道,肯定是你处理的他不满意。”

“唉,又让您猜对了,我心想药材刚长,也没费大力,就帮着收拾出地来,敷衍几句就没管了,后来宋爷爷一报警,警察来走访后,直接立案了,因为这地里有野猪毛发。”

何逍说着从书封夹层里取出一缕黑色猪鬃,递给丁老头。

“这是警察走后,我自己去地里又看了一遍找到的,地里的猪毛太多了,多到让我一度以为是这头野猪秃顶了,准们跑宋爷爷家去找能治脱发的药材啃呢。”

“哈哈……这就是故意人为的了,警察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丁老头接过猪鬃摸着还挺顺,不像野生的。

“重点就在这,动物园里野猪刚好这个时候跑了,您说巧不巧。”

“这不可能吧,动物园离咱们这里至少三十公里路,不,更远才对,娇生惯养的野猪根本跑不过来。”

丁老头有些不信,提出自己的质疑。

“您还别不信,不仅咱们村,附近一片好几个村里都出这种事了,牲畜被咬死的,农田被毁的,等等……加起来,已经不像一头野猪能干出来的了,警方预计是至少五头以上。”

第五十二章,具体情况

“至少五只?咱们这地方不能够出这么野猪,就算成群结队搬迁来也没这么多。”孙秀香听的一愣,惊讶的忘记了行动,手里的菜又掉回盆里。

“所以这事还在查,从宋爷爷家的地被刨以后,这又至少有七八家村民家里的地和牲畜出事,连村尾的养猪场都没能幸免。”

“那就不行是野猪了,野猪不该吃同类的,养猪场的猪是咬死了吗?有照片吗?”

丁老头皱眉,村子成立五六十年都没出过这事,现在怎么出的这么蹊跷,还不仅仅是野猪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还真有,猪场里的猪没被咬死,只是臀部上有个牙印,撕下块肉来,这猪受伤了不断惨叫发狂乱撞,看猪棚的听到了过去查看,才没造成损失。”

何逍说着将笔记本中的照片递给丁老头。

“嗯,还真是畜生类的东西撕咬的,伤口深浅不一,猪疼的动没咬稳,这没咬咽喉也太奇怪了吧。”

丁老头看着照片分析皱眉。

“是挺奇怪,还有更奇怪的呢。”

何逍说着又开始翻笔记本,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片萝卜地,萝卜被刨出来折腾的乱七八糟,重点拍的是两节断萝卜。

“怎么讲?”丁老头接过照片看的有些糊涂,不懂何逍的意思。

“萝卜上有血迹,血被带回去化验了,是猪血。”

何逍说着给丁老头指出血迹的位置,孙秀香给丁老头递上了老花镜。

丁老头仔细打量半天看清了那几点,类似齿缝里夹杂的血丝,更是频频皱眉了。

“这一切都太怪了,总不能是这野猪有牙周炎吧?哈哈……”

丁老头看着何逍被自己带的有些紧张,故意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你个老不正经的,你看把小何吓得。”孙秀香拍了一下丁老头的腿,让他有点正形,在孙子辈面前做个好的表率。

“爷爷说的对,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何逍实在找不出笑点,只能尴尬的笑两声,装做听懂了丁老头的意思。

“爷爷逗你的,这野猪绝对不会啃个萝卜啃出一嘴血来的,还有别的情况吗?就这四起吗?”

“也不,还有您的菜地也被糟蹋了,我又给规整好的,不然现在也不会青黄不接,有的死了,有的半死不活。”

“难怪我看着地里不对劲呢,行吧,这野猪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不出去瞧瞧都对不起它这好牙口了,老婆子弄点丝瓜种子,今天下午我去收拾收拾菜园子,才看看有什么新线索吗。”

丁老头起身,背着手挺直腰杆去柴房拿锄头,向菜园子里走去,一出门就看到孙泼皮在路口东张西望,看到自己出来了,还装作路过一样,快速跑开。

“嘿,这可有点意思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丁老头乐了心里多少有数了,拿着锄头开始收拾菜园。

何逍帮孙秀香收拾完桌子出来,也没什么事可忙,就帮着丁老头一起收拾菜园子,这不收拾不要紧,一收拾可就发现大问题了。

第五十三章,初现端倪

丁老头正摘着还能吃的菜,孙秀香用篮子往家里垮,何逍拔着枯黄的秧子。

地头上还没什么事,但这到了地地中间,突然拽出块开始腐烂的臭肉,熏的何逍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是死老鼠吧,太臭了。”

何逍拔出地上架豆角秧用的木棍,挑着臭肉扔出菜地,此时孙秀香刚好挎着篮子过来,将篮子递给丁老头,自己拿了个袋子套在手上,抓起地上的肉扔进房前的废水池子里,这一扔不要紧,一堆老鼠蹭蹭的在池子没乱窜,似乎在啃食什么。

“这池子里是有什么东西吗?招惹这么多老鼠。”

孙秀香给丁老头比划这老鼠有多大,丁老头不信,非说孙秀香眼花了。

孙秀香也是来劲了,拽着丁老头就去了废池塘边,又扔了块石头下去,折返回来的老鼠收到了惊吓吓的到处乱窜。

至少三四只老鼠个个有巴掌大,其它的小老鼠也有三根手指并拢那么大。

这可成了新鲜事了,村里治理的一向很好,根本没出过这么大的老鼠,就算以前偷粮仓的田鼠也没有如此大的。

丁老头的好奇心上来了,找了根粗点的木棍,顺着缓坡下到池底往老鼠扎堆聚集的地方走去。

这是越走越臭,仿佛有死物烂在池里一样,越往里走池底越泥泞,丁老头只得用木棍不断打折着周围齐膝的杂草,以及过腰的芦苇杆,终于找到最臭的地方了。

这里的杂草都枯黄了,丁老头用棍子挑开浮在上面的杂草,杂草堆下居然是一窝小老鼠崽子。

“爷爷,那里有什么?”何逍在岸上不放心的问,想下来又心疼自己这一双新皮鞋,虽然担心丁老头会有绊倒的危险,还是忍了忍选择站在岸上观望。

“没什么,一窝小鼠崽子,估计这池子成老鼠窝了。”

丁老头说着随手挑了老鼠窝,反而发现了鼠窝下面的塑料袋。

蓝色的塑料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丁老头用木棍戳了戳,凑近一看,一只眼睛正隔着塑料袋与自己对望。

吓的丁老头是连退几步定定心神,若不是手里有木棍扶着,恐怕早就摔倒在这荒池里了。

“爷爷!怎么了?”何逍一看情况不对,直接从岸上快跑几步进了池子,跑去扶丁老头。

“报警,这池里有东西。”

丁老头吓的也没看清那眼睛的主人是什么,抓住何逍就催促着他报警。

“好好。”何逍安抚着丁老头,打了报警电话,但池子里是什么总要跟警方说清楚。

何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接过丁老头手里的棍子,向着蓝袋子走了过去。

一狠心用木棍扎烂袋子,更浓烈的恶臭涌了出来,一只小鸡崽了从袋子破口处滑落了出来。

“发现什么了?”电话另一头的民警急切的询问着。

“鸡崽子,一堆鸡崽子,毛都绿了,也就天冷没烂透,死了应该很久了。”

何逍扔下棍子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一口气把情况说完,走到丁老头身边,拉着丁老头就往池子边上走,这地方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第五十四章,上门堵人

警方到达后很快将荒废池塘内的异物清理干净,打开塑料袋将臭物摆出,支离破碎的一袋子小鸡仔,被老鼠啃的只能通过残余肢体拼凑,大概有十几只小鸡崽的样子。

还有一块带着猪皮的臭肉,像是被牙齿硬撕扯下来的一样,此肉正是丁老头菜园子里被何逍扒出来,又被孙秀香扔了的那块。

又在池塘内搜索一圈,烂萝卜,茄子各种蔬菜划拉出一小堆。

“这已经可以确定村里没有野兽了,是认为造成经济损失的。”

来勘察的警察,拍下照片,对比了几张被野兽损害的照片,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人为的了。

因为野兽破坏就是为了觅食,不可能什么也不吃,破坏完了自己把猎物扔进荒废池塘里。

“会不会是老鼠做的,你们是没看到,那老鼠足有一巴掌大!这老鼠要是成了精可是什么都吃的!”

孙秀香不太放心,想起老鼠还有些后怕,赶紧追问警察。

“这也不排除动物往窝里存食这个习性,我们还会再用东西引诱,抓几只老鼠来观察咬痕的。”

警察安抚着孙秀香,清理着地上的东西存档带走,这时宋月如来了。

推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走到何逍身边耳语几句,何逍带着宋月如到了警察身边,一起看了,照片,对比了宋月如带来的各种咬痕照片。

几个人又商量一番,上了警车一起离开,村民们一看警车走了也都纷纷散去,只有丁老头望着警车离去的方向,站在路口久久没有离开。

“老头子,想啥呢,走吧,咱们回家,菜园子里的东西还没刨完呢,这丝瓜你还种不种了?”

“你自己先回家种,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对劲,刚才那么热闹,偏偏缺了孙泼皮,要换做平时他早跑出来蹦跶了。”

“你啊就是喜欢瞎琢磨,万一真是老鼠呢?回头你再上门质问他,他再是真有事才没出来,你就等着被他赖上吧!”

“不行,放心起见,我还是去孙家看看吧。”

丁老头是打定主意去孙家走一圈了,就孙泼皮那种唯恐天下不乱,把凑热闹当天大的事来看的人,怎么可能忍住不出来看看。

到了孙家门口,丁老头连门都没敲直接进了正房大门,孙泼皮还真就在家躺在床上直“哼呦”似乎是摔伤了。

“老孙你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么热闹没了你可真是可惜。”

丁老头往孙泼皮床前走了走,看到了耷拉在被子外面垂在床边的一条军绿色带子。

看材质长度,不出意外就是望远镜的带扣了。

丁老头没直接用言语揭穿,则是伸手拽了拽带扣,扎的孙泼皮赶紧把带扣拽进了被子里。

“你怕啥,不是生病了疼的下不来床了吗?我帮你掖被角,你怎么很多大反应。”

“我这是传染性感冒会传染你的,咳咳……咳咳……”孙泼皮说着猛烈的咳嗽起来,故意不让丁老头靠近自己。

“别装了,被子还是凉的,看到我来了刚进去没多久吧!”丁老头也不客套了,伸手拽开孙泼皮的被子。

第五十五章,投石问路

“别……别揭,我冷!”被子一揭开,孙泼皮赶紧趴下,压住枕头下面的望远镜,蜷缩成一圈,不停的哆嗦。

“你这生病的还穿着外出的裤子,不嫌脏吗?”丁老头继续揭穿对方的谎言。

“我乐意,这裤子穿着舒服。”孙泼皮又把被子拽了过来盖在身上。

“咱们老哥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人,我还没点数吗?你连孩子都不愿意养的个人,会突然改变主意去养小鸡崽子我真不信。”

丁老头继续套话,他已经猜到了这事十有八九是孙泼皮弄出来的,但他想不通孙泼皮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爱信不信,我就是突然想发家致富过年吃鸡了!我自己的钱爱买什么就买什么我自己乐意!”

孙泼皮躺在床上,转过身去背对丁老头,不想再和他说话。

“你啊还是老样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家就这么大,你不是生病了吗?我也豁出去了,我就在你家照顾你,我倒要看看,你天天在家,这挨天杀的野兽,还有机会乱窜到处去嚯嚯牲畜吗。”

丁老头直接坐到孙泼皮床上和他赖上了。

“你住我家算怎么回事!回你自己家住去!”

“就算这么回事呗,我留着就是为了单纯的照顾病号,不然没人管你,你又不能做饭更下不来地,拉撒在这床上还要饿肚子,那不就只能自己吃自己的……”

“姓丁的!你别在这恶心我!我只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没瘫床上呢,你这……你这就是先入为主!栽赃嫁祸!屈打成招!”

孙泼皮一掀被子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与丁老头对视。

“现在肯起来了?证明我留在这里还是有用的,可以帮你治病!你看药到病除,你瞬间就好了。”

“好个屁,我头疼,我要睡觉,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我懒得理你!”

孙泼皮继续嘴硬,又躺回床上,裹紧被子,翻个身背对丁老头假装睡觉。

其实孙泼皮自己也犯嘀咕,丁老头究竟知道多少,怎么这么胸有成竹的赖在自家屋里和自己耗,难道他全知道了……

但转念一想,对方既然能找上自己就该知道丁老头的为人,这种脏事让他知道了,是肯定要捅到警局里去的。

自己既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在这床上躺着,就证明丁老头还没证据把自己怎么样,现在只要自己咬紧牙关,管你如何诈我,我都让你吃闭门羹!

孙泼皮打定主意后,真就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根本没管丁老头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看着孙泼皮睡熟了,打起了呼噜,丁老头这就放心了,又晃了他几下确定是真睡熟了。

丁老头这才开始翻箱倒柜的四处寻找,这可不是为了找什么存款宝贝,为的只是找到点物证,证明孙泼皮一直在假扮野兽,四处祸害村民的东西。

只是丁老头将这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什么都没找到,甚至连孙泼皮家里的存折都找出来了,依然没有证据能证明就是他假冒的野兽。

丁老头自然是心有不甘,但又不能着急,于是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第五十六章,层层套路

等这孙泼皮再次醒来,是被这饭香味馋醒的,闭着眼睛就闻见了一股子吵腊肉的香味。

“嗯……这辣椒够味,配上我家这腊肉……等等,丁老头你怎么把我家存着的肉都炒了!你让我以后拿什么下酒!”

孙泼皮正闭着眼睛寻着肉香细细品味呢,突然反应过来,丁老头家去年没腌肉,自己去年腌了一斤,每次只舍得吃一小片下酒,一块肉愣是吃了一年。

孙泼皮突然睁眼看清了床前丁老头手里端的一盘肉,这个心疼啊,总共就剩这么点了,还全给自己炒了。

“你心疼你家这点肉,人家养猪场里猪被野兽啃了一口不心疼吗?”

“别信口开河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去咬的。”

孙泼皮抢过丁老头手里的那盘肉抓了块,吃了起来。

“嗯……够味,真香啊,还是我这肉好。”

孙泼皮抱着肉盘子美滋滋的下床,准备倒上小酒慢慢吃。

刚把肉放桌子上,正找酒呢,丁老头把酒递了过来,又想找酒盅,丁老头又把酒盅递了过来。

到最后连筷子馒头都是丁老头给孙泼皮拿的,这可把孙泼皮吓的不轻。

不断打量着丁老头,吓得根本连一筷子肉都不敢吃了,每夹起一块肉来,都先偷摸的瞅一眼丁老头的表情,怎么看都感觉不对,只好不断换肉再不断观察。

“丁老头,你可别为了几块地,几只畜生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毒死我啊!”

孙泼皮坐不住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心有余悸的看着丁老头。

“怎么会呢,又不是你干的,那也不是我家东西,我再铁面无私,也不能随便拉个坏人就为民除害是不?”

丁老头故意把后半句话的读音咬的很重,有种暗戳戳威胁孙泼皮的意味。

“你替别人主事了一辈子,到哪不都是别人对你低三下四,连在家里都是孙秀香伺候你,你会主动给我斟酒递筷,就算是真的,这菜我也不敢吃了,我怕你做饭时再把耗子药当盐撒直接要了我的命!”

“你心虚什么?这就怕了?我还准备一会帮你劈点柴,留着给你过冬用,就堆里屋门廊里,省下天冷了你还要出屋再冻感冒了没人照顾。”

丁老头说着从门后面摸出把斧子拍在了桌子上。

“得了,别劈柴了,我看出来了,你这是准备劈了我!就算不是劈我,也是准备把柴堆门口一把火把我给烧了!”

“怎么可能,你又没做亏心事,我劈柴你害怕什么,还是你准备承认了?”

丁老头说着又拿起斧子,在桌子上轻轻磕打了一下。

“我怕了你了!这辈子我是被你这老家伙吃的死死的了!没错村里的乱子都是我整出来的,要赔钱要拘留随便你安排,算我求你了,你快回家去吧!别再折磨我了。”

孙泼皮认怂了,推着丁老头要往院子送。

“你说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认罪还将就个证据呢,物证人证你有什么?就算你人品不好,也不要没事别认罪。”

丁老头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还避开了孙泼皮的推搡,又提起斧子来了。

第五十七章,利益交易

孙泼皮没推到丁老头,差点摔倒,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看丁老头这架势是要跟自己动粗。

孙泼皮低头看看自己这享福享惯了身板,指望这副肥膘跟老丁头打是觉对打不过的了,与其这样被他吓唬还不如就此摊牌算了。

反正没人照顾自己,去拘留所里待几天赔点钱,还能认识点人回来又有吹牛的资本了。

“罢了,你不走我也懒得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鬼日子了,你不想要物证吗,我去给你拿。”

孙泼皮说着往后院内的旱厕走去,一会的功夫提出一个带着污秽物的黑色塑料袋交给丁老头。

“里面就是你要的东西,我就收了一箱酒,收地的事成了以后,我家院子多给我算五十平方。”

“你这是承认了?是化工厂的人唆使你犯案的?那别的村是怎么回事?”

丁老头扔下斧子,提起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副打磨过的铁牙架。

牙齿锋利如刀,用手操纵咬口就是狠的,丁老头拿在手里比划着想拿孙泼皮试试,吓的孙泼皮赶紧躲开。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真的是很快,东西也给你了,你让我安稳的吃顿饭,咱们就去自首行不。”

“行,那你先跟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

丁老头重新找了个袋子装好物证,跟着孙泼皮回屋,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吃。

“这能怎么找上的,寻着味就来了呗,谁让我们都是臭味相投不务正业的人呢。”

孙泼皮吃口肉,喝口酒,咂嚒着味调侃着自己。

“你还知道自己不务正业呢!知道你还上钩。”

“这能不上钩吗?也就半个月前,我正赶集呢,他们就跟早就打听了好认识我一样,直接把我堵象棋局那里了。”

“你又去赌棋了?你这活该被堵上,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让你赔钱用这事要挟你了。”

“不是,我赢了十局一高兴就飘了,吹牛的毛病又犯了,损了你一顿,他们就拉着我问我愿不愿意压你一头,住比你家大的房子。”

“你就为这答应的?”

“不然呢,我是粗人,以前走过错路,本就不懂什么大是大非,能住比你家大的房子,楼层还比你高,我当然就答应了。”

孙泼皮不仅没悔改的意思还有点小得意。

“你这样村里人知道了还不得骂死你!”

“嘴长他们身上随便骂,反正钱到我自己口袋里,我花着舒服就够了。”

“行,一会去了警局你也这么说!”

“那我肯定不敢,我得好好认罪,本来就是化工厂的人做的不对,怎么能用金钱玷污我不坚定的灵魂呢!”

“别整这些虚的了,他们就没跟你立点书面协议什么的?万一你把村里搅得鸡犬不宁,他们便宜买地,事成后翻脸不认人你不就亏了吗?”

“不亏,我小酒喝了,一千块钱收了,一开始那些小鸡崽子也是他们提供的,本来没想都捏死,但刚开始经验不足,拿小鸡崽子练手,一没留神全捏死了,我就想着野兽吃了肯定就会撕碎几只,结果我用手撕了几只,太恶心了,就把剩下的小鸡仔尸体扔废池塘里去了……”

孙泼皮有一说一直接和盘托出。

第五十八章,坦白从宽

丁老头默默的听完了孙泼皮作案的所有过程,没有开口,拿起桌上的空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才再开口道:“走吧,该上路了。”

孙泼皮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了,腿一软从凳子上直接摔坐在地上。

缓了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换了身新衣服抱着喝空了一半的酒箱,又把屋檐墙边上立的空酒瓶装上,揣上一千块钱,带着作案工具跟着丁老头走了。

等丁老头开着三轮车,拉着孙泼皮到了县里的公安局门口,已经是黄昏了。

“别送了,我这一进去也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去,万一所有的事都算到我头上,让我给化工厂那群小兔崽子做了替罪羊,我就直接在里面养老了,以后你要还能记得我,就常来看看我,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在里面饿不死就行。”

就在公安局门口的停车场上,孙泼皮一副要交代后事,舍生取义的架势,嘱咐着丁老头,言语间的哀愁,让路过的不知情的人听了去,还以为孙泼皮第二天就要被枪毙了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又没杀人放火的,你只要好好交代还怕出不来?少在这里装洋相让别人笑话!”

丁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给了孙泼皮一脚,推搡着让他快点进去。

本来丁老头也是要跟进去的,但被孙泼皮拒绝了,他非说自己一辈子不如丁老头,临进去前想要点尊严,坦坦荡荡的面对自己犯的错事。

丁老头也没再坚持,坐在警局门口,勉强裹着军大衣,被寒风吹着哆哆嗦嗦的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八点多,冻的浑身难受的丁老头就看着孙泼皮手上遮着衣服,被两个警察架了出来,似乎是要去指认现场。

丁老头也不敢多做停留,怕打扰了他们办案,赶紧跺跺脚缓缓身上的寒劲,骑着三轮摩托车,又回了村里。

毕竟警车怎么也是比三轮车快的,等丁老头到了家,先被孙秀香逼着灌了一大碗姜汤后,再想去跟村民们一起围观时,孙泼皮已经指认完现场被带走了。

丁老头只能去跟何逍打听孙泼皮的情况,何逍毕竟不是警察,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打发丁老头回家等消息。

并允诺丁老头,一旦有消息必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星期,可算等到了何逍来送信,孙泼皮积极配合表现良好,罚了点钱并答应赔偿村民的损失,还做了证人,将找他办事假装村里闹野兽的那群人,全都一网打尽了。

在拘留所里关了这一个星期,今天就可以接他出来了,何逍就是来带丁老头一起去县里,做担保人接孙泼皮回家的。

丁老头整整一个星期没睡好觉,天天挂念着孙泼皮梦里还经常梦到孙泼皮父亲,自己的老队长对自己的好,总觉得有愧于老队长。

今天终于能去接人了,丁老头二话不说骑着三轮摩托带着何逍就去了。

只是到了地方以后,刚好碰上化工厂的人带着律师从拘留所里出来。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第五十九章,暗箱操作

“何村长,咱们好久没见了,收地这种小事,怎么能闹到这里来呢?”

化工厂的女代表看到何逍,立马热情的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在教唆犯罪!”

丁老头气的瞪了女代表一眼。

“这位大爷是……”女代表被丁老头的话吓了一跳,用眼神打量着丁老头,等着何逍给自己介绍。

“这是以前饶丰村的村长,丁玺玉,我爷爷。”

何逍故意加了最后半句,为的就是抬一下丁老头,省的对面觉得自己爷爷年纪大好欺负。

“原来您就是丁大爷,我的助理几次上门联系您,您都不在家,没想到今天在这见面了,刚才我们已经在里面解释清楚了,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误会!”

女代表一听对方就是丁老头,立刻堆出职业假笑,热情的要和丁老头握手。

“普通的误会?”

丁老头避开了和对方的握手,用何逍来当挡箭牌,疑惑的重复着女代表说的那句话。

“是啊,这所有的事情呢,都是我助理的个人意愿,与化工厂无关,经过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他已经认罪了,这就是个误会,希望不要影响拆迁进程。”

女代表收回手,态度还算客气的解释着,但这话让丁老头听着不舒服。

“你们对他的所谓所谓真的毫不知情吗?还是你们已经默认了?孙生年年纪大了,进去了当是买个教训,你们还年轻,这么早就没了底线,以后老了可能还不如孙生年呢。”

“哈哈……丁大爷您真会说笑,我还有事,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再好好聊聊吧。”

女代表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和丁老头道别。

丁老头还在生气他们教唆孙泼皮犯罪,如今出事了又像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因此根本没用正眼看他们,径直向派出所里面走去。

何逍还跟他们友好的客套了一下,才追着丁老头跟进去。

办完手续,丁老头和何逍领着一脸胡茬的孙泼皮,去早餐摊吃了一顿饭。

孙泼皮一个人愣是吃了二十个肉包子,还喝了两大碗玉米糊糊,才满意的坐到凳子上休息。

“进去这几天什么感觉,怎么出来就像没吃过饭一样?”丁老头调侃着孙泼皮。

“这辈子是再也不进去了,那感觉非常不好,房间小,睡觉冷,伙食还差,一点也不顾及我是个老头子,连个陪我说话的室友都没有。”

孙泼皮回忆着拘留所里生活,实在很难过。

“你还想住豪华套间吗?能让你出来就不错了!”

丁老头看出来了,孙泼皮就必须要怼着来,稍微给他点阳光他就飘了。

“你放心,我孙生年从今个起洗心革面,绝对重新做人,再也不会为了小惠小利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话撂这以后如违此誓,我以后孤独终老!”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吃饱了,咱们走吧,村里人还在等你回去找你秋后算账呢。”

丁老头起身向门外走去,何逍跟着去柜台结账,孙泼皮一听秋后算账,吓的腿肚子都软了,坐在凳子上,半天没起来。

“老丁大哥,咱们还有的商量吗?不然我把家卖了,搬县里的养老院住算了。”

“你想的美!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吗?今天我们两个人就是哼哈二将,押着你回去重新做人!”

丁老头又走回餐桌旁,提起孙泼皮的衣领,拽着就出了门。

第六十章,长子家事

一行三人坐着三轮摩托车回了村,已经有村民在村口迎接丁老头一行人了,与其说是迎接,倒不如说是等着堵孙泼皮。

“丁大哥,我叫你大哥还不成吗?咱们绕道吧,我都看到他们拿着棍子等我了。”

孙泼皮打退堂鼓了,若不是丁老头在车上拉着他,他已经准备跳车逃跑了。

“难不成你真准备一辈子不回村了吗?不就是挨顿骂被打几棍子吗?下去受着吧!”

待何逍停好车,丁老头直接将孙泼皮退下车,自己骑着三轮车往家开。

“丁老头!你给我站住!等等我!等等我!”

孙泼皮高声呼喊,快步跑着在后面追车,身后就是村民们拿着东西在追赶他。

见丁老头指望不上,孙泼皮赶紧求助何逍,拽着何逍衣服躲在何逍身后,与众村民玩‘躲猫猫’。

丁老头看看身后包围住孙泼皮和何逍的人群,得意的笑了,这才是‘团结友爱’的一村人。

丁老头骑着车刚回家,孙秀香就迎了出来,耷拉着脸,眼里还含着泪,一看到丁老头立马扑进丁老头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没事哭什么?出什么事了?”

丁老头搂着孙秀香关切的问着她。

“老大家那口子刚才来电话了。”

“来电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大……老大他……”

孙秀香没说出口先哭了出来,哭到哽咽根本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老大出什么事了?”

“刚查出来尿·毒·症,需要透析,后期可能还需要换肾,老大家那口子已经哭晕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

丁老头感觉如同晴天霹雳,自己的大儿子需要换肾?整个人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感觉这一切来的都太不真实了。

“老头子!老头子!”

孙秀香眼看着丁老头摇摇晃晃的似乎要晕,赶紧伸手扶着他,将他扶到车座上。

“老头子,你可千万别吓我,现在你要再出了事,你可叫我怎么办啊!”

“给添喜打电话问问情况,老大家那口子的嘴你又不是没数,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她都能说成西瓜,万一只是肾炎之类的小病,被她虚嚯成要命的大病怎么办。”

丁老头定定心神,想到的是赶紧联系小女儿确定真假,自己也好早做准备带着老伴去帮忙。

这并不是不是对大儿媳不放心,而是大儿媳在嫁进门前就夸大过自己的病。

这大儿子丁添福是二婚,找的现在这儿媳是相亲认识的,一见面就说自己气血虚要吃药,身上有哮喘,胃病,阑尾炎,等等一些乱七八糟连丁老头都没听过的怪病,每天都要靠吃保健品续命防止病情恶化。

当时孙秀香就直接找媒人了,质问对方就算是离过一次婚,也不能什么歪瓜裂枣都给介绍,这么多病和药罐子有什么区别。

结果老大偏偏怜香惜玉,非觉得对方可怜,一个劲的夸她,还给媒人塞红包,就认准这一个了。

老两口也不好阻拦,人家年轻人不嫌弃对方,互相喜欢那就只能认了。

结果婚前一体检,老两口直接傻眼了。

第六十一章,忽悠全靠嘴

婚检结果一出,大儿媳妇汪虹除了有点轻微的脂肪,身上什么毛病都没有,比大儿子添福都健康不知道多少倍。

老两口当时就觉得被忽悠了,两个人处对象的时候,可是没少问家里要钱。

今天去医院看个病做个检查吧,明天买点营养品保健粉啥的吃吧,几乎每个星期都有新幺蛾子出来要钱。

老两口当时为这事可没少生气,一度以为是碰上骗婚的,但添福喜欢,心甘情愿的当冤大头,就跟被灌了迷魂药一样。

明明才认识几个星期,就把每个月仅有的一千块钱工资全给汪虹了,自己吃咸菜撑一个月,实在撑不过去了,又是开口问家里要钱。

如今婚检结果一出来,老两口更认为是碰上闪婚的了,直接找上媒人就上了汪家,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婚检结果全健康就够让老两口吃惊的了,去了汪家就更加的是惊上加惊。

一进门先看到的是,汪虹父亲,信佛信到疯了,饿的骨瘦如柴,也不出去工作也不和别人聊天,就是盘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佛像念经。

汪家大小事务全是汪虹母亲在打理,但汪虹母亲又没主见,大事小事全问自己的妹妹,就是汪虹的小姨。

汪虹拖到三十多还没嫁出去,大部分是被家里拖累了,连相亲找对象都全要靠小姨给安排。

如今老两口找上门来,汪虹父亲一声不吭也不解释就坐在屋里一动不动,汪虹母亲则是让等等,等自己妹妹来了再谈。

自己女儿结婚前坑夫家的钱,没个解释还要等亲戚来解释,孙秀香当时就觉得不靠谱了,话里话外都示意对方自己这边想再考虑考虑,让两个人再处处。

孙秀香本来就干过妇女主任,说话又句句在理,汪虹小姨没来之前丁家可谓是占尽上风,只等汪虹母亲开口,这婚事就黄了。

可怕就可怕在汪虹小姨带着两个儿子来了!

套用现在的流行语,当时见面的场景就是,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保健品和忽悠有来了。

汪虹小姨一进门就直接表态了,别欺负我姐姐家人老实,有我们亲戚帮着撑腰呢。

孙秀香一看对方态度是来吵架的,脾气也上去了直接质问对方汪虹把要的钱都花到哪里去。

对方也不绕弯,直接就说了,汪虹的所有钱都给自己大儿子创业投资了。

老两口这才明白,汪虹小姨的大儿子是卖保健品的!初期创业东西卖不出去就坑自家亲戚,存货全让汪虹家买了,更绝的是小儿子是卖保险的。

汪虹小姨的口才也是绝了,把天灾人祸意外运势命中注定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的头头是道,听的丁老头和孙秀香当时就被洗脑了。

不仅买了他们提去当见面礼的保健品,更是一人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连婚事日期都敲定了。

你以为这就是忽悠的最高境界了?不!不!不!

更绝的是让老两口还欠汪虹小姨大儿子二百块钱,说是帮老两口做健康投资了,先帮老两口垫上,等他们再来时有钱就还上,没钱当给汪虹随份子钱了。

第六十二章,磨盘上的驴

最后丁老头和孙秀香回了家里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没替儿子出头把婚退了,还搭上一千块钱的聘礼钱,五百块钱的保健品钱,一百块的保险钱,最后还欠人家二百。

临出门还把他们当好人,对着人家就是一通感谢,如今回过味了,一切都晚了,婚礼日子也定了,两个人也领了证了。

当年就觉得大儿子丁添福会被汪虹一家吃的死死的,没想到如今真是应验了。

添喜接到电话听说大哥有病后,立马去了医院,但医院住院部里根本没有丁添福。

这可让添喜犯了嘀咕,难不成又是大嫂姨家哥哥们那边出了什么新产品?汪虹为了钱跑去忽悠自己父母的养老钱?

那个时候虽然已经开始普及手机,但奈何丁添福是真穷,添喜在医院内找不到人,只好去了自己大哥工作的车间求证。

这一求证可把添喜吓出一身冷汗,车间里组织检查身体,确实查出丁添福肾脏有问题,也给丁添福放了月假让他去医院再做详细检查。

可都半个月了,医院那边检查结果不仅没送过来,还有人亲眼目睹丁添福去自由市场卸半挂大货,还是从傍晚五六点一直断断续续的卸到早上六七点才离开。

这工作量小年轻都顶不住,更何况是个有肾病的中年人,要丁添喜今天不来求证,在等半个月,厂里要还收不到证明丁添福有病的医院确诊报告,直接通报批评开除以儆效尤。

临走时,车间组长更是生气的拦住丁添喜:“回去告诉你哥,他要没病赶紧滚回来上班,用病假干私活,这就是在打我的脸!他的病假单我担保的,他被开除了下一个就是我!这么大个工厂车间里查出有病的人多了去了,都在坚持上工,要不是看在他十二年没请过假,逢年过节还主动加班的份上,根本不会批他的假!”

丁添喜赶紧赔情道歉,保证自己一定会去大哥家传话。

但等丁添喜赶到丁添福家里时已经晚上了,丁添喜为了自家大哥到底生没生病的事都跑了一天了,只是这刚敲开丁添福家里的大门,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等丁添喜被大哥家的女儿请进屋后,丁添喜这委屈的火是彻底憋不住了!

并不是说她埋怨大哥家里有肉吃,自己就要因为大嫂的一句话到处求证处处受气跑一天,而是这屋里吃肉的人全是汪家亲戚,连汪虹家小姨养的宠物狗都在一旁啃着骨头,偏偏就是没有自家大哥的踪影。

丁添福受到这种待遇被排除在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丁添喜之所以跟丁添福闹翻,变成现在这样连大哥到底生没病都不知道,就是因为汪家就像吸血鬼一样,把自家大哥当成了那磨盘上的驴!

“我大哥呢?”

丁添喜还在努力的憋火,毕竟有长辈在自己最基本的礼仪还要懂的,不然又会被汪家人翻旧账说自己没有教养,只能隐忍着咬牙切齿的问汪虹。

第六十三章,争执再起

汪虹听出了丁添喜的阴阳怪气,立马哽咽着哭了起来:“添喜……我们娘俩个的天要塌了!你大哥他病了……添喜,你是不知道,你大哥得了尿·毒症,要换肾,家里穷成这样,根本负担不起,我这身上还有病,复诊说我……”

“我就问我大哥人在哪里!不想听你复诊又查出什么病来了!”

丁添喜本就窝着一肚子火,一听到汪虹哭诉脑仁子都疼了,一时没忍住声音太抬高了一些,心直口快的什么都说出来了。

此话一出,反而引的汪虹姨家人不乐意了,汪虹的姨先一步开口了:

“小喜,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一进门连个嫂子都不叫,你哥的病是病,你嫂子的病就不是病了?”

“姨,我知道说不过你们,你们家多了不起,一个卖药的一个卖保险的,那嘴吧啦吧啦的我一句,你们能有十句等着我,我就想问,你们一家人在这吃肉,我大哥人去哪里了?”

丁添喜表面服软,实则暗戳戳的顶了回去。

“你大哥去自由市场赚医药费了,让他买保险不买,家里根本没那么多钱治病现在又被停职了,不去赚钱想让我们娘俩个饿死啊!”

汪虹泪珠还在脸上挂着呢,听出丁添喜是来兴师问罪的了,直接翻脸态度强硬到与刚才完全是两个人。

“保险,保险,又是保险,有医保没病没灾的买什么保险!你只知道往家里划拉,一家人跟吸血鬼一样,不把我大哥吸干了你是根本不知道悔改!”

丁添喜气的头疼,话赶话跟汪虹吵了起来,汪虹姨家两个哥哥看不下去了,要开口被汪虹小姨拦住了。

“你大哥还在生病,你就上门来欺负她们娘俩了,今天我们一家人要是不在,你是不是还要和汪虹掀桌子打起来?一点家教都没有,当初我就觉得汪虹跟了你们家会吃亏,现在连个小姑子都敢蹬鼻子上脸了,真该让你父母过来,我要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

汪虹小姨毕竟是长辈,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丁添喜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天大的不平也要忍住,谁让这一家人是自己大哥选的呢。

“我来就是想问问大哥的病是真的吗?”

丁添喜语气软了下来,算是给汪虹小姨一个面子,让汪虹有个台阶下,毕竟自己一个人来的,真要打起来,自己根本打不过汪虹两个哥哥。

“你这话说的,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吗?医院确诊的,光检查已经花了一千多了,后续化疗,用药那个不是钱。”

汪虹觉得自己有人撑腰了,说话依旧很冲,没半点好态度;还是汪虹小姨伸手拉拉汪虹衣服,示意让她收敛一点,汪虹这才软下来解释一句:

“这肉是如意考了双百,我姨带来给如意庆祝的,你一年多没来家里了,我们家就今天吃肉还被你赶上了。”

“病了为什么不住院?还要去自由市场干体力活?”

丁添喜根本不想管肉怎么来的,只想替大哥打抱不平。

第六十四章,祸起萧墙

“去啊,怎么没去?没去医院怎么确诊的,现在只是早期,身上刚有点轻微浮肿,不影响正常工作,工厂里非要让他停职一个月,他停职不要紧,如意的学费要我怎么办?靠我姨家接济过一辈吗?”

汪虹一副理直气壮瞧不起人的样子,让丁添喜气的想一把掌扇过去,但真要这么做了,只会让大哥更加的里外不是人。

“你要不喜欢我大哥当初就不要选他,你们结婚十一年了,我大哥好歹是正式职工,五险一金都有,从恋爱到现在十二年了!一天班没修过还主动加班,怎么可能一点存款都没有?怎么可能落魄到连医院都住不起?”

丁添喜知道吵架只会是自己吃亏,但还是忍不住要质问。

“没有就是没有!都让他前妻和那个小拖油瓶拐走了!你看看如意和我穿的,五年了连身新衣服都没买过……”

汪虹又想数落抱怨一番,丁添喜直接转身离开。

“喂!丁添喜!你走也不说一声!你眼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大嫂!我当初就不该养你这么个白眼狼!”

汪虹无理取闹的吼叫声从屋里传出来,丁添喜努力忍住,汪虹家就是当地的,自己跟她吵架根本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会做实白眼狼的事实。

丁添喜当初光想着离家去外面闯闯,觉得三哥离家近,二哥的油田工作考核严没关系不好进,只有大哥离得远工厂待遇好进出自由。

真来了以后,工作还好说待遇也不错,就是职工宿舍只给当地户口的,和工龄两年以上的职工安排。

外出租房家人不放心的情况下,暂时先跟着大哥住职工分配房,但自从汪虹嫁过来,自己不仅要家务活全做,买菜做饭都是自己的活。

汪虹就像小姐,自己就像丫鬟,天天看她脸色行事,这种压抑憋屈忍了一年半,刚分配到职工宿舍,转头立马搬走。

可没想到这一搬走,让本来收敛点,不会有事没事找小姨的汪虹,几乎把小姨搬到自己家里来了。

只要小姨让干的,小姨出的主意,小姨说的话那都是圣旨,那怕小姨说想吃草莓,汪虹知道了都能让自家大哥,大冬天下着雪半夜三点去自由市场托关系让跑南方活着货运的人给顺路带一盒过来。

见过妈宝女,这姨宝女可真千万人里都不定出来这么一个,可偏偏就让自己大哥丁添福碰上了。

丁添喜只能忍着,觉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这做妹妹的又不能替大哥过日子,他自己喜欢就好;但一年前实在忍不住了,姑嫂之间的矛盾终于大爆发了。

起因非常简单,就是汪虹姨家两个哥哥,大哥保健品配额没完成,又来劝说汪虹买下再转卖出去;小哥则是因为跟经理立下军令状,新保险业务业绩涨幅三个点,也是没完成上门来全汪虹入保。

当天又刚好是丁添福女儿丁如意的生日,丁添喜就提着蛋糕来了,还没进门呢,在楼道里就听见了汪虹两个哥哥的忽悠声。

第六十五章,不识好歹

丁添喜当时也是一想到大哥还在辛辛苦苦的加班,这一家子吸血鬼就又变着花的来给大哥败家了,实在没忍住进门就跟汪虹哥哥吵了起来。

也没说很难听的话,只是提醒他们不要总让妹夫买单,有本事去祸害别人,让真正需要的人去买。

可偏偏就这点压心底的话,让汪虹反感了,非说丁添喜是不给自己娘家人面子,瞧不起自己是个病秧子,总之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原因全都扯成了理由。

汪虹的两个哥哥都识趣的走了,汪虹还喋喋不休的嘟囔,各种翻旧账,还拿丁添喜寄住的那一年说事,什么洗澡洗半个小时不知道解约用水了,什么下午五点天还亮就要开灯废电了。

这让丁添喜彻底忍不住了,两个人是真的动手打起来了,为此汪虹还把正在加班的丁添福给拉了回来评理。

明眼人都知道谁对谁错,偏偏丁添福就像被猪油蒙了心,爱情遮了眼,保健品吃多了有后遗症了。

根本谁的解释都没听,进门就怼丁添喜不识好歹来家里给自己添堵。

丁添喜被骂后完全是蒙的,自己可是替自己这冤大头大哥出头,他居然分不出好坏人,连兄妹情都不顾了,直接偏袒汪虹。

从那以后丁添喜就再也没去过丁添福家,但为了不让丁老头和孙秀香担心,便一直没告诉他们,自己受委屈的事。

所以这才造成了如今这种,连大哥生没生病,自己这个做妹妹的都不知道的局面。

现在知道了大哥的病情,丁添喜买了二斤苹果去了自由市场,她想和大哥商量一下如何跟父母说这件事。

等到了自由市场,丁添喜在偌大的卸货场地问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在卸方便面的大哥。

一个小时以内六个人卸一半挂车的方便面,强度之大连年轻人都坚持不住。

丁添喜看到了在背方便面的大哥,怕耽误他赚钱,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背着比自己高两倍的方便面,从半挂车到仓库栈板,接货转身,转身接货,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丁添喜站在一旁看的落泪,以前的大哥根本没受过这种苦,现在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一年没见,人也老了许多,鬓角都有白发了。

等丁添福卸完货,拿到现结的一百块钱后,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丁添喜。

“你怎么来了?”丁添福有些冷漠的问着丁添喜,顺手把别人递给自己的水杯送过去,让丁添喜暖暖手。

“来看看你……”丁添喜一开口就哭崩了,哭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天黑了也冷了,快点回家吧,不然小徐该担心你了。”丁添福催促这添喜回家。

“大哥……回厂里上班吧,这活太累了,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怎么会吃不消,这活来钱快,如意语文数学考了双百,但英语不行,我得给她挣个补习班钱,再说了,我白天上班不累,晚上干这个一会就回去了。”

丁添福还不知道丁添喜已经知道自己得病了,还想再瞒瞒。

第六十六章,捉襟见肘

“哥,你刚才干活走路都打颤了。”

丁添喜抹把眼泪,将手里的水瓶和苹果递给了丁添福。

“晚上天冷冻得,没事,吃饭了吗?咱们一块去吃点去。”

丁添福接过苹果,直接问添喜吃饭了吗。

“汪虹没给你送饭吗?”

“没呢,她有病,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挺不容易的,娶了她就得让她过好日子不是,这大冷天的就没让她出来。”

“哥,她今天已经把你生病的事跟爹娘说了。”

“什么?还要再复诊一遍呢,她怎么就说了,爹娘肯定又担心了吧,还没完全确证呢,可能只是肾炎。”

“唉……”丁添喜已经不知该该说什么了只叹气,自己这哥哥什么都自己扛,再苦都要咬牙自己坚持,连病都想瞒着。

“别叹气了,你到底吃没吃饭?我请你吃包子去吧。”

丁添福小心翼翼的把苹果放到自己的自行车车筐里,想着带回家给妻女吃,又把水瓶挂到别把上,拉着丁添喜往路边的餐厅走去。

“来五个包子,三个肉的,两个素的。”

丁添福坐到椅子上了,刚说完就靠到椅背上休息,喘气也有些急促,似乎很疲劳,但还是强撑着跟丁添喜说话:

“这家包子特别好吃,玉米糊糊不要钱免费喝,大哥不饿,看你吃,这还有萝卜咸菜也是免费的,我一会给你拿点,拌上醋倒上辣椒油,啧啧……那是真香。”

“口袋里又没钱了吧,我请你。”

丁添喜一听五个包子,就知道自己大哥这是捉襟见肘,但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要硬请自己吃饭,也不避讳直接拆穿自己大哥的囧境。

“老板,点两个菜,再来三个馒头。”

丁添喜点了两条鱼又要了盘土豆丝,想看着丁添福吃,但丁添福把一盘土豆丝都吃到见底了,也没有动鱼。

“哥,你不喜欢吃鱼吗?以前爹捞来的鱼,每次都是你吃的最多。”

“不是,我带回去给她们娘俩吃,我这……不是很想吃。”丁添福躲避着添喜的视线说着瞎话。

“我的傻大哥啊!她们偷着吃肉,你在这吃吃条鱼还想着她们,你怎么这么傻?唉……”

添喜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这个傻大哥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了。

“不可能,我看病花了八百多,把如意的学费花了,我得多干点赚回去。”

“大哥,汪虹给你灌什么迷药了,怎么让你变得如此节约了?”

添喜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家人忽悠大哥一个,大哥还把他们当好人,这世上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比自己大哥还傻的人了!

“跟你大嫂没关系,是我想多赚个。坏了,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这也忘了问了。”

丁添福赶紧转移话题,生怕添喜再问下去,又把什么事都怪汪虹,影响和谐。

“爹娘知道你病了,你到底确诊没确诊跟我透个实底,咱们好商量一下怎么跟爹娘说。”

丁添喜直接摆上台面认真问了,丁添福这才点头承认。

第六十七章,关心则乱

丁添喜再次叹气,双手捂着脸又哭了起来,哭着说:“怎么什么事都上你碰上了,厂里分房分给你最差的,前嫂子又跑了,让你摊上这么个人,现在连身体都垮了,老天怎么就是待你不公呢。”

“我不准备治了,医生说有肾源的情况能报销的情况下,最少也要十五万,这还只是前期手术,后期排斥治疗更是无底洞。”

“别说丧气话,治!必须治干嘛不治,留着钱给汪虹姨家花吗?不仅要治还要让汪虹姨家把花你的钱全吐出来!”

丁添喜刚说到这,丁添福已经看到又驶进来的半挂货车了,这次是饮料,沉的都算大件,不卡时间卸磨到天亮一包五分钱呢。

“妹妹,爹娘那你自己看着说吧,我不想治的事就别透露了,这鱼,馒头,包子我打包带走了,赚钱要紧,我先去赚钱了。”

丁添福用最快的速度打包桌上的一切,又夹了半盆萝卜咸菜,这才提着袋子冲了出去。

“哥!哥!”丁添喜根本没想到丁添福会跑这么快,喊都喊不住,想追上去却被店老板拦住,让丁添喜给钱,顺便连半盆萝卜咸菜的钱也给了。

丁添喜给完钱匆匆追了出去,看着丁添福卸车卸的使劲,添喜是又心疼又纠结,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哥,明天消了假回工厂上班吧,至少有诊断证明能报销,工厂的活比这轻多了,你厂里都有人举报你用病假干私活了。”

“举报?谁吃饱了撑得瞎举报?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你别管了,天黑了赶紧回家去吧。”

丁添福一边跟妹妹说着话,手里的活也没停下来,就是听到有人举报自己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知道又是见不得自己发财的人在背后下黑手。

“那你也悠着点干,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别再干一夜了,就你这犟脾气,病非得厉害到让你干不动了你才停下!”

丁添喜放弃劝说了,劝多了只会让大哥反感自己,觉得自己是外人,现在在大哥心里也就只有汪虹跟他是一条心的一家人了。

回了家丁添喜赶紧给丁老头回电话,复述了大哥的病情,没有汪虹形容的那么厉害,还能干动活,但就是恐怕真的要准备钱换肾了。

丁老头已经在家提心吊胆的等一天了,终于有个实底,心里也放不是那么七上八下了,已经知道过最坏的结果,突然知道了稍微好点的消息,还不是难以接受了。

挂了电话老两口一合计,与其在村里等消息,不如直接去老大身边看看情况,毕竟好久没见大儿子了,看到真人也放心点。

于是孙秀香连夜去村里买土鸡蛋,买特产,还特意从宋汉生家花高价买了两根人参。

收拾好一切,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丁老头就骑着摩托车带着孙秀香往老大家赶。

有道是关心则乱,孙秀香想见大儿子催的急了些,丁老头开的又快了些,一路上没事,可偏偏在快到老大所在的城市下桥时转弯,丁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反应慢了些,过往车辆躲闪不及,老两口双双摔路边排水沟里去了。

第六十八章,乱上加乱

丁老头摔下排水沟身上疼的根本趴不起来,车厢里还躺着孙秀香,也是摔得不轻,但却半天没发出声音来。

刚才丁老头避让的货车赶紧停车,帮他们报了警,那个时候也就幸亏人心善,要现在一看两个老人摔路边了,全都跑了,谁管他们死活。

丁老头稍微缓过来一点,赶紧伸手去拽摔变形了的车厢门,他自己的腿还被摩托车压着,使不上力气,只能先看看老伴有没有事。

“老婆子,你能说话吗?说句话也行啊。”

丁老头拽了半天,毕竟是自己接上的车厢,变形到车门根本打不开,也不知道车厢内的情况。

等了一会依然没有回应,丁老头也是急了,先费劲把腿拽了出来,硬踹开车厢门,鸡蛋摔碎的残骸溅了孙秀香一身。

而孙秀香一动不动的躺在车厢内,丁老头大喊着:“谁过来搭把手!先救救人啊!”

路边的司机刚挂了报警电话,看到丁老头已经自己爬起来踹车门了,赶紧过来帮忙,两个人合力费劲把孙秀香从车里拽了出来。

丁老头看到人救出来这放心了,低头看到自己裤腿都染红了,蹒跚的后退两步跌坐到地上,搂住孙秀香试她的鼻息,只是摔晕了人没事,就是额头有点擦伤。

随后丁老头赶紧在身上摸着手机打120叫救护车,一旁的司机也没闲着,找剪子帮丁老头剪开裤腿查看腿上的伤情。

刚才光着急爬起来踹车门救人了,这裤腿一剪开,腿是青紫肿胀的,小腿骨还疑似骨折了,膝盖上蹭了很大一块皮肉去。

很快交警和救护车都到了,丁老头和孙秀香被双双送进了医院。

一番急救处理伤口以后,丁老头和孙秀香被安排到了同一间病房,丁添喜收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刚好孙秀香也醒了,睁眼看到丁添喜的第一件事就是哭着哀嚎:“老闺女!你爹这是想摔死我好去找小的!”

旁边还有护士站着呢,面对孙秀香的哭喊,丁添喜也有些尴尬,赶紧解释:“我娘刚醒摔坏脑子了,记忆可能有点混乱……”

丁添喜是尽力解释了,可护士的笑容有点意味深长,这让丁添喜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添喜,医生没说你娘摔着那了吗?”

丁老头已经习惯了孙秀香翻旧账,本来就当随耳一听,但是真听到闺女说老伴摔坏了脑子,丁老头也有点急了,努力的拽着床栏杆要爬起来看看自己的老伴。

“爹,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娘没事,胳膊骨折,轻微脑震荡,你先关心一下自己吧,一条腿小腿骨折还有点错位,另一条腿膝盖差点没磕秃噜皮,光缝针缝了十二个针角。”

丁添喜伸手将丁老头又按回了病床上。

大哥的病还没整明白什么情况,家里两个老的又跟着添乱都倒下了,自己就一个人,家里还有个小孩,这可怎么办啊!

丁添喜正犯愁呢,孙秀香又开口了:“老闺女,咱家买的鸡蛋还在车上呢,挺贵的,还有两根人参,你快看看有没有没事,要都碎了,能补救补救弄回家做鸡蛋汤也行啊。”

“娘,你也歇歇睡会吧,别添乱了!”丁添喜是彻底头疼了。

第六十九章,口吐莲花

等丁添喜从家里收拾好住院用的一切东西,把医药费补齐后,找了个出去买饭的借口,先安顿丁老头和孙秀香睡下,自己出门躲楼梯间里用老公的手机给三哥丁添寿打电话。

“添喜,有事吗?我这正忙爹娘的事呢,等忙完了,晚上给你回过去。”

丁添寿有些不耐烦的敷衍着准备挂电话。

“爹娘就在我这边,你能有什么事忙,我是想跟你说咱爸妈出车祸了。”

“出车祸了?怎么可能!昨天早上还在拘留所门口为了孙泼皮跟你三嫂堂哥的老板对呛呢……不对,你现在在哪里?”

丁添寿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不对劲,小妹远在y市,隔着c市至少二百多里地,爹娘怎么就能在她那边。

“大哥也病了,确诊是要换肾的病了,爹娘心疼大哥,想来看看,路上出了意外,我这还有孩子要照顾,所以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轮替着换个班?”

“轮替着换班?那得多严重?爹娘意识还清楚不?是谁撞的,用不用过去撑场子,y市我有同学在,不行我找人托关系,让对方赔个倾家荡产替爹娘出气。”

丁添寿满脑子想的就是走关系,敢撞自己爹娘,后续非要好好整整这个肇事司机。

“哥,没别人,是爹自己带着娘摔沟里的,年纪大了反应慢,开着四挡拐弯,小徐从交警队带回来的消息,和路过的司机没关系。还有明天上午安排的手术,娘胳膊的胳膊和爹的腿都要上钢板下钢钉,现在只是暂时固定住了,观察爹娘的身体适不适合做手术。”

“这离得我太远了,我就是有同学也不管医院这边,床位医生啥的我也帮不上忙,我先过去看看吧,后续再说,二哥哪里你去电话了吗?”

“还没有,我这就通知。”

丁添喜匆匆挂了电话,赶紧给丁添禄打,打了至少五遍,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无奈只能先打座机通知大哥,接电话的却是大嫂汪虹。

“喂,小徐呀,你考虑清楚了,愿意买意外险了吗?你在外跑运输,路上真出个意外留下孤儿寡母的你让她们娘俩个怎么活啊!”

汪虹一看来电显示是丁添喜的老公,开心的不得了,接起电话来都不等对面吭声,自己先像连珠炮一样一通杞人忧天的胡说。

“呵……我们娘俩个怎么活用不着你操心!小徐在外面跑车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你还真敢说,你要不是我大嫂,我真能冲到电话那头撕烂了你的嘴!”

丁添喜这个气啊,大哥怎么娶了这么个东西,为了卖保险居然咒着自己老公死。

“呦,添喜啊,大嫂这不是为了卖点保险贴补一下家用吗,你也知道你大哥的病是要掏空家底的大病,你要嫌晦气,大嫂这还有保健品,你们一家三口多补补,肯定能长命百岁好人一生平安!”

丁添喜听到汪虹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口吐莲花,真是太佩服自己这嫂子的表面功夫了,昨天两个人刚吵完架,今天就能像没事人一样,说着是为你好的话,干她自己想干的事。

第七十章,顾虑太多

“大嫂,我也不跟你耍贫嘴了,爹娘来看大哥在路上出车祸了,大哥在家里的话就赶紧让他来市立医院一趟。”

丁添喜懒得再跟汪虹掰扯了,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意图。

“你大哥上班去了,老两口出车祸能有多严重,让自行车剐蹭一下还叫出车祸呢。”

汪虹一听丁添喜要找添福,觉得这准是要借老两口出车祸的事跟添福要钱,自己刚才是看在昨晚的苹果和鱼上才好脸色对她的,她还拿腔拿调自以为是的了不起,一点软话都不说直接对自己吆五喝六的,自己不硬气点就被欺负了。

“骨折严不严重!”

“骨折?你大哥还要换肾呢!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那两个儿子去了吗?”

汪虹一听丁添喜抬高了音调,自己也跟着加高了声音,就是想从气势上压添喜一头。

“三哥往这赶呢,二哥还没打通电话,大哥离得近,赶过来还能照顾一下。”

“别忘了你还有大姐呢,妈可不是一个人的,大姐也通知上,最好叫另一个女儿也叫上,爹的咱们可以四家平摊,但娘的最好六家平摊!”

“六家?汪虹!做人别太过分!能来就过来伺候着,别在那边穷算计用省下来的钱倒贴你姨家!”

丁添喜彻底怒了,这要真是面对面聊天,此时的丁添喜恐怕已经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我姨家怎么了?这些年你大哥出去上班,我姨可没少陪我照顾我和如意,我父母过世的时候还是我姨出的丧葬费呢!不是想让你大哥去吗?行啊!等着吧,他没手机,晚上六点下班!等下了班一定去!”

汪虹气的先一步挂断电话,这让丁添喜气的根本无处发火,这汪虹究竟是怎么想的,光想着姨家出丧葬费了,这些年姨家大哥二哥拿走的钱可是丧葬费的十倍都不止。

摊上这么个老婆,大哥这些年也是够委屈的。

丁添喜此时再窝火也没用了,只能继续给二哥打电话,只求对方赶紧接电话。

终于在丁添喜打了二十多遍电话无果半个小时后,丁添禄回电话了。

“小徐,什么事这么急?我在油井上出车呢,手机放班房里了,这才看到。”

“二哥,你可接电话了!我都买回饭来伺候爹娘吃饱了。”

添喜接起电话赶紧跑到楼梯间里去,有意回避自己父母。

“妹妹什么事催的这么急?”

“爹娘出车祸了,大哥得病了,老两口来看看,结果出事了,娘的胳膊和爹的腿明天要动手术。”

“别慌,等着,我请假这就过去,肇事司机抓着了吗?”

丁添禄毕竟以前是干过消防的,听出添喜声音里的急,知道妹妹的性格,肯定是已经慌的手足无措了,先答应下来给添喜吃个定心丸再问具体情况。

只可惜丁添禄印象里的妹妹是十八岁之前的丁添喜,现在的丁添喜不仅没慌,还帮着护士给爹娘换病号服打点一切。

要不是顾虑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自己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不通知一声病床前没儿子不好看,她自己一个人就能照顾好爹娘。

第七十一章,众人齐聚

“没有肇事司机,是爹娘自己摔得。”

“什么?爹娘自己摔的?他们自己骑车去的y市?老三也么没拦住他们点啊!”

“三哥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来,怎么拦?估计这会还在想办法从c市找y市的关系网呢。”

“等我吧,我现在开车回家请假,晚上应该能到。”

“嗯,路上慢一点,安全第一,爹娘这有我呢。”

丁添喜挂了电话不由的叹气,这已经不是几年前因为小霞的事把爹气出脑血栓的二哥了,现在还就属二哥靠谱,知道先往这边赶。

晚上七八点来钟,丁添喜帮丁老头和孙秀香洗漱完毕,正打着消炎吊瓶呢,丁添禄推门进来了。

“爹娘这怎么样了?”丁添禄正关心的问着,丁添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我下班回去晚了,你大嫂这才告诉我,我一听到就往这赶,身体不行了,电梯没排上号,爬楼梯上六楼浪费了点时间。”

丁添福扶着孙秀香的病床正说着,突然一口气没喘匀跌坐在地上躺了过去。

吓的丁老头差点从病床上跳下来扶大儿子,还好被丁添喜按住了。

“二哥,快去叫医生,先抢救大哥。”

丁添禄也是被丁添福的突然倒下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靠本能伸手拽了一把没拽住,赶紧蹲下检查大哥身体状况。

一旁的丁添喜却急了“二哥你都退伍多少年了,你那点急救知识对大哥的病没帮助,你没看他脸都浮肿了吗,赶紧叫医生吧。”

“大哥这到底什么病?”

丁添禄也不敢乱碰了,自己大哥的腿都浮肿,看着还有点吓人。

“汪虹非说确诊了是尿毒症,还说要换肾什么的,我也没看到诊断报告,正好借这机会查查。”

丁添喜再次催促丁添禄去帮忙叫医生。

丁添禄刚陪着丁添福在护士的帮忙下去急诊室挂号检查,丁添寿就来了,一推门就看到丁添喜一个在陪爹娘,脸立马耷拉下来了。

“可真都是好儿子来,又是这样,我这离得最远的都托关系找车赶来了,离得最近的和离得近还没到,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前几年爹脑血栓的时候就坑我,现在又要坑我当冤大头是吧!”

“三哥!你少说两句,他们到了,没人坑你,是大哥病了二哥陪着去检查了。”

“你就别忽悠我了,就咱们大嫂那张嘴,检查出乳·腺炎来非说成乳·腺癌,后来自己咒自己生完如意真成早期乳腺癌了,几家人一块凑钱帮的他们,现在连欠钱这事提都不提了。大哥肯定没事,又是大嫂在瞎忽悠!”

丁添寿自认为自己是这几个兄弟姐妹里看的最透彻的,大哥家爱忽悠,芝麻都能变西瓜;二哥家遇事总躲着,非要拉个垫背的才一起去做,小妹这就一惊一乍的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就自己正常,懂得处理人际关系能拿得出手。

但这次自己绝对要表明态度只出钱不出人,也让他们感受一下当时自己打电话叫不到人照顾老人的无助。

丁添寿正坐在空病床上暗自打算盘呢,丁添禄跑了进来,开口就问添喜借钱说大哥是真病了需要抢救。

第七十二章,稳住别慌

丁添禄陪着丁添福去了急诊室,医院里真的有大哥的档案,一说名字就调了出来。

抢救时丁添禄问医生自己大哥的具体情况,医生建议住院是慢性肾衰竭四期,肌酐已经到了687,已经是慢性肾衰竭肾衰竭期了,再升高到达707以上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尿·毒症了。

见证过以前战友的医生,经历过前妻的生病离世,现在又听到大哥的病情如此严重,平时稳重内敛有什么事都藏心里的丁添禄有些慌了。

他害怕再次见证亲人的离世,当医生再次催促他去办住院手续的时候,他还像在梦里一样,半天没缓过来,机械的应了一声,就慌慌张张的像父母在的病房跑去。

这若是平时,他根本不会让自己如此慌乱,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一面,他不想被当做贪生怕死的小人;可现在根本控制不住的慌乱,自己口袋里的钱连垫付住院押金都不够。

也是因为他根本不懂医生说的那些名词,只是在印象里把这病当成了绝症,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大哥的病情。

可真当丁添禄冲进病房问丁添喜借钱时,有人分担这一切了,丁添禄平时的沉稳又回来了,又变得有些高冷不近人情了。

“大哥那边也不是很急,先忙爹娘要紧,大哥那边我先通知大嫂,不然咱们先垫上了她再埋怨咱们,得让她看着咱们去交钱。”

丁添禄也很懂汪虹的为人,碰到钱的事上,总能整出幺蛾子来,就算现在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然回头闹僵了,只会让大哥左右为难。

“不用通知了,我出吧,你就算通知了她也只会说,没钱!大哥都病成这样了,昨天还在自由市场卸货干苦力呢。”

丁添喜暗戳戳的抱怨着汪虹的为人,还是拿钱给二哥,让他先去给大哥安排上住院。

等丁添禄离开,丁添寿也借口不太放心跟了过去,这时病房内就剩丁添喜了,丁老头这才开口问道。

“添喜,你大哥昨天还在干活?你大嫂都没拦着吗?”

“还拦着?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子的为人,昨天她在家里偷着吃肉,大哥在外面干活,还是我给他买了点苹果买了两条鱼,他选了汪虹才是要多惨有多惨,有儿有女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过得紧紧巴巴染病招灾的。”

丁添喜在丁老头面前根本一点也不隐瞒,心直口快的什么都说。

“不对,你这话不对,你大哥就算病了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回头叫凯凯过来照顾一下,你大哥一高兴病兴许就好了。”

“爹,凯凯改名了,大哥六年的抚养费没给了,罗兰花直接让凯凯姓杜了,两家人六七年没来往过了。”

丁添喜此话一出,丁老头换了半天才再次开口:

“现在……现在凯凯叫什么?”

“罗铮。”

丁添喜还没听出丁老头的低落,又继续说了起来。

“挺好一家,汪虹非得闹的儿子不是儿子……爹,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丁添喜又准备埋怨汪虹几句,这才看到自己爹眼角的泪滴,正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呢。

第七十三章,长孙没了

“没啥,就是心里憋屈,好歹是长子长孙,都十八了,怎么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我和你娘真有个三长两短,披麻戴孝摔盆的人都找不到。”

丁老头虽不是那种传统思想根深蒂固,必须有个儿子传宗接代的人,但毕竟自己在村里这么多年,一直是众人的主心骨,人人羡慕的对象。

自己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再活几年,村里的丧葬习俗又是那么兴的,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丁摔盆砸碗的,传出去还不让全村人笑话。

“呸!呸!呸!老爹你胡说什么呢!大哥,二哥,三哥都还在,你想多了!汪虹扣钱扣那么紧,凯凯现在叫罗铮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大哥心里一直有根刺,觉得凯凯不是他亲生的,再加上汪虹一挑拨,这长孙迟早是别人家的。”

丁添喜不以为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又不是没儿子,惦记孙子干嘛。

“你大哥家是如意,二哥家是小霞,小丁丁又还太小,三哥家的星辰迟早也要成你三嫂家的,你家梦如也是女孩,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唉……”

丁老头忍不住叹气,道理都懂,生儿生女都一样,可未来别人的冷眼议论,自己肯定受不住,也就幸亏村里没人知道凯凯改名了,不然自己现在就想找地方搬走。

“担心啥,瞎担心,你和娘劝村里那些没儿子的人家时也没担心,大姐家不也是个闺女吗,大姐夫也没说担心。”

“你少说两句,你爹我不是被你们瞒着心里不舒服一时没缓过来吗?你跟个小钢炮似的非要顶我,我更难受了。”

丁添喜本就是老闺女,从小被宠惯了跟丁老头说话直接顶,根本不考虑后果,以前就经常呛的丁老头哭笑不得。

但毕竟是自己宠出来的闺女,怼两句也乐意听,可现在就是缓不过来了,添喜说什么丁老头心里都觉得像在嘲笑自己。

“行,我说话不中听,那你也学娘睡觉,睡觉什么也听不见。”

丁添喜转头看向孙秀香,发现孙秀香正瞪着眼睛看自己,着实吓了一跳,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娘……娘……你没事吧,你是疼的睡不着了吗?”

丁添喜定定心神赶紧询问孙秀香的情况。

“添喜啊!凯凯改名了?”

孙秀香瞪着眼睛跟梦游一样,抬高声调问着丁添喜,一开口眼泪就出来了,但眼睛还瞪的非常大。

“嗯,改名了。”

丁添喜虽然应着,但还是被吓了一跳,这还是自己娘吗?难道真是让自己一语成谶了?真摔着脑袋了。

“改名了……改名了……改名叫什么了?”

孙秀香念叨着慢慢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就像在哄自己睡觉一样,突然又猛的睁开眼睛瞪了很大,大声质问丁添喜改名叫什么了。

“罗……罗铮。”

丁添喜完全被孙秀香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到了,怀疑医生检查错了,这根本不像轻度脑震荡会有的样子,都有点像摔傻魔障了。

“罗铮……罗铮……”

孙秀香开始无限循环这个名字,随后闭上眼睛没了声音,似乎是睡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手术进行前

“爹,娘这状态不对劲,像魔障了,不会真摔着脑袋医生没检查出来吧?”

丁添喜有些担心的跟丁老头商量。

“别胡说,你娘这是跟我一样,一时接受不了孙子成别人家的了,明天天亮了劝劝就会好了,天不早了,你叫你哥哥们回来,你回家看孩子去吧,明天再过来。”

丁老头催促着丁添喜离开,他想单独和孙秀香说会话,当着闺女的面不好意思的。

“再等等,我陪你们打完消炎药着,就二哥和三哥平时享福享惯了,肯定没我细心,等拔了针安顿好了我再走。”

丁添喜不放心的又坐到了丁老头的病床旁。

“添喜,辛苦你了,每次都是你陪在我们身边。”

“谁让我是你们的小棉袄呢,我不管你们谁管你们,指望那三条毛裤吗?”

“你啊,就会耍贫嘴。”

丁老头笑着抹眼泪,默默的闭上眼睛回避丁添喜的视线。

等丁老头睡着了,药也打完了,等丁添寿回来,丁添喜才收拾着爹娘的摔烂了的衣服回家了。

第二天七点半查房时,护士把丁添寿推醒,让他去医生办公室。

二哥还在照顾大哥没回来,丁添寿只好跟丁老头嘱咐几句,便去了医生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医生直接让丁添寿看x光片,解释一番后递上了手术知情协议书。

丁添寿又问了点钢板材质,术后要不要取出来的问题,便签了字。

回到病房,添喜也已经到了,正跟爹娘数落汪虹呢。

“我昨晚就该听二哥的,先通知汪虹再安排大哥住院,你们是没听见,她从电话里数落我的话,太难听了……”

“添喜,别给爹娘添堵了,十点多娘先做手术,爹安排到了下午两点,娘这边上个钢板固定一下肩胛骨,胳膊再打个石膏就行了,爹这有点复杂,要正骨,小腿骨摔了一块。”

丁添寿拉着丁添喜走出病房,压低声音大概讲一下手术流程。

“昨天我就知道了,我没敢签,你签了我就放心了。”

“汪虹又怎么惹你生气了,大清早就说她。”

“我昨天通知她大哥住院了,她埋怨我没帮大哥请假,凭什么让他住院,还问我扣了工资,她们娘俩个饿肚子我管不管,我一生气问她要住院费,你猜汪虹说什么。”

“你自己乐意出的,自己亲大哥都不想管,有你这么做妹妹的吗。”

“我的天,三哥,你是汪虹肚子里的蛔虫吗?差不多这么个意思吧,我当时就气的挂电话了,刚才从大哥那边过来,汪虹还就真好意思的不露面,还是二哥在那边照顾着呢,九点多还有一次血液透析,透析完就没事了。”

“那就好,爹娘这要出钱你随时找我,我就请了三天假,等爹娘做完手术明天下午我就回去了。”

丁添寿绕一圈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他就是不想管了,出钱行,出人自己出不起了。

以前自己离得近,多照顾多伺候一点也就算了,现在是在大哥这边出的事,自己也撂回挑子,回家躲清闲去。

第七十五章,夫妻情深

“三哥,你这是准备撂挑子走人?想拿钱糊弄事?大哥那边也要用人,你这样可不合适。”

丁添喜一惊,这还没动手术呢,三哥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哪有动完手术第二天就走的,一点也不想照顾。

“你小点声,生怕爹娘听不见是吧,大哥那边有大嫂呢,我这回去是真有事,我昨晚也跟二哥说了,老家村里的房子要拆了,我不得去盯着点吗。”

丁添寿被丁添喜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赶紧解释具体情况。

“拆迁老早就说要拆了,不是没谈好吗?连地都没量,你着什么急?就算着急也不差这几个月,你至少请假和二哥轮流照顾一下啊。”

丁添喜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又拉着丁添寿往窗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劝阻着。

“这不是碰巧了吗,你三嫂的堂哥是律师,给帮忙牵线搭桥了一下,咱爹在村里声望那么高,咱们帮把手互捞点好处,拆迁能多分咱们几万块钱呢。”

“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脾气,你这……你这是在玩火,你忘了孙叔出事那几天,爹比谁都难受,你也想让爹把你送进去?”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送进去,你哥我这点数也没有吗?我是贪小便宜的人吗?我心里有数,只是帮他们促成一下,太过火的事不会干的。”

丁添寿拍着胸脯向丁添喜保证。

兄妹两个在外面商量的时候,丁老头费劲力气拽着床边的护栏勉强坐起来。

“老婆子,醒了吗?”

丁老头看向邻床的孙秀香,提高了声音问了一句。

“嗯……”迟了一会孙秀香才缓缓的嗯了一声。

“老婆子,昨天摔疼你了吧。”

丁老头放缓声音讨好着想道歉。

又等了一会孙秀香才开口:“你啊年轻时就这样毛躁,都跟你一辈子了,早习惯了。”

“我昨天叫你,你没理我,可把我吓坏了,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生怕你真摔糊涂了,我可怎么办啊。”

丁老头说着有点想落泪,年纪大了眼窝子也浅了,自己把自己说哭了。

又是一阵沉默,孙秀香才开口:“老头子,罗铮是谁?我这脑子里都是这个名字,就是记不得有这么个人。”

“咱们大孙子凯凯,改名跟他妈姓了,老大怀疑了半辈子,还是把儿子送给别人了。”

丁老头抹把眼泪叹气,自己这大儿子根本没法说,想让他幸福,名字就叫添福了,添到四十多什么福气也没添上,连儿子都添成别人家的了。

“凯凯……”

孙秀香迟了很久才喊出这个名字,一切反应都是慢半拍,这让丁老头害怕了,他也不知道轻微脑震荡的反应什么样子,还是真的摔出什么事来了,还是正常后遗症?

“老婆子,你还记得我是谁不?”丁老头不放心的问着。

“你化成灰我都记得,你都坑了我大半辈子了,怎么可能忘记你,你就是一队的大劳模,我老头子丁玺玉。”

孙秀香依然迟疑了很久才开口,但却没说错,这让丁老头安心了不少,也没没再多问,想着一样是后遗症,过段时间就好了。

“老婆子,一会你要是做手术了,紧张吗?”

丁老头有些心疼的看着孙秀香。

“你不也要做手术吗?还笑话我,咱们这是有罪同享了。”

孙秀香虽然迟疑了一会才回答,但已经能恢复成平时开玩笑的样子了。

第七十六章,手术进行中

“呸!呸!呸!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罪同享,要知道是现在这样,昨天就坐公共汽车了,我也绝对不让你跟我受这罪。”

“歇歇吧,别说话了,说话多了给别人添麻烦。”

孙秀香这次迟疑的时间更久了,这才说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把丁老头都说愣了。

“老婆子,你真没事吗?”

丁老头还想追问,护士已经带着丁添喜和丁添寿进来了,给孙秀香做术前准备。

等丁老头看着孙秀香坐着轮椅要被推走了,这才出声叫住了推轮椅的丁添喜。

添喜把轮椅推了回来,丁老头握住了孙秀香的手含着泪说:“老婆子,别怕!就是睡一觉的事,一会就回来了。”

孙秀香迟了足有一分钟才转头看向丁老头,点头嗯着。

“爹,你担心什么,又不是开膛破肚的大手术,一会就回来了。”

丁添喜这话反而让丁老头心更慌了,等人都走了,丁老头就开始偷着抹眼泪了,真要能重来,自己绝对不会让老伴再和自己一起出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孙秀香被推走半个小时的时候,丁添禄回了来了,丁老头马上询问:

“是你娘出来了吗?怎么样了?”

“刚进去一会,你急什么,手术哪有那么快的,我是来问问你上厕所不。”

丁添禄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丁老头床边。

“不需要,你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大嫂去了,哭了一阵子,说要给大哥配型找肾源,握着大哥的手说的挺真诚的,不像添喜想的那样,人家毕竟是两口子,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丁添喜早上给丁添禄送早饭的时候,已经把汪虹的话跟他说了,丁添禄还专门观察了汪虹没觉得她像添喜说的那么无情,担心添喜也跟父亲说了,赶紧帮汪虹解释一下,省的父亲跟着闹心。

“但愿如此吧,吃饭了吗?桌子上还有你妹妹买的早饭,我疼的吃不下,你吃了吧。”

“你多少吃点吧,一会手术要好几个小时呢。”丁添禄劝着丁老头顺便把饭递了过去。

随后父子两个人相看两无言,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孙秀香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丁老头等不下去了,让丁添禄过去看看,又消息了再回来通知自己。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丁老头一个人在病房里还是没有等到孙秀香的消息,等的实在着急了,丁老头按了床头铃,没一会护士过来了。

丁老头又向护士询问情况,护士安抚了丁老头一会就离开了,丁老头又开始了无尽的等待。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终于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丁添喜。

“你娘呢?”丁老头迫不及待的询问。

“还没出来呢,我来看看你这边,一会还要送你去手术室呢,等你出来娘也就出来了,别急。”

丁添喜安抚着丁老头,可这安抚还不如不安抚,丁老头掐着手指算起来,自己出来那就又三个小时以后了,什么手术也不能进去一天。

“添喜,帮忙带咱们爹过去,该他了。”

丁添寿也推门进来了,这次是推着病床来的。

“你们娘还是轮椅呢,到我这怎么成病床了,我等你们娘出来再去。”

丁老头有点害怕了,跟平时的样子差的有点大,现在就像个老小孩。

第七十七章,手术成功

丁老头就算再不情愿时间到了也必须去了,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刚好碰上了丁添禄跟着孙秀香回来,丁老头又让他们停停,伸手握了握孙秀香的手。

孙秀香麻药劲还没过去,还在闭着眼睛睡觉,丁老头轻声说了句:“没事了,出来了就好了。”

声音太小儿女们都没听见,还催促着丁老头快松手,别耽误他做手术。

丁老头被推进了手术室,打上麻醉药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个很长的梦,从与孙秀香初识一直梦到了昨天,一点一滴都梦到了,摩托车翻车的那一刻,丁老头被吓醒了,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了病房内。

心还在怦怦狂跳,腿疼的根本不能动,三个孩子就坐在床边。

丁添喜看到丁老头醒了赶紧凑过去询问。

“爹,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吃点东西不?”

“你娘呢?”丁老头很小声的问着,声音有点沙哑。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就在隔壁床上躺着呢,还没醒,可能麻药劲大了,再等等。”

“你把床头往上摇摇,我不放心,我想看着你娘。”

丁老头自己腿钻心的疼,还不忘看看孙秀香,丁添喜拗不过丁老头就同意了。

床头稍微摇高了一点,又垫了枕头,丁老头看到熟睡中的孙秀香这才放心了不少,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丁添福一身病号服来看丁老头和孙秀香,一进门丁老头就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

“凯凯怎么就改名了,你好歹是正式职工,你连一个月几百块的抚养费都给不起吗?你怎么当爹的,儿子恶心都十八了,你怎么还让他成了别人家的了。”

“又是听添喜说的吧,她搬出去多久了,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凯凯偷钱让汪虹抓着了,还不承认,还骂汪虹,这孩子被姓罗的教坏了,不要也罢。”

丁添福不耐烦的解释着。

“不要?你和添禄真是快气死我了,他看小霞不顺,你看凯凯不顺眼你们两兄弟是真凑一块了,有了后娘就得变后爹!”

丁老头气的都拍桌子了,这两个儿子怎么就这么没福气呢,好在小霞还在添喜这就是跟添禄不亲,凯凯这连姓都改了这是真准备不认了。

“咳咳……爹,我还在屋里呢,你不至于这么埋汰亲儿子吧。”

丁添禄脸上挂不住了,尴尬的咳嗽两声让丁老头注意到自己。

“知道你在我才说的,要当着三儿和添喜的面我还不说了呢。”

“爹,腿怎么样了?”丁添福只得强行换话题。

“你的病怎么样了?汪虹给你钱治吗?”丁老头还憋着火呢,直接戳丁添福的病情。

“爹,你怎么又扯汪虹身上来了,添喜和她闹矛盾了才说她不好,汪虹人真挺好,还给我炖排骨汤了呢。”

“少喝点油腻的,你这病又不是骨头上的,喝什么骨头汤。”

一直没开口的孙秀香突然开头,这次反应一点也不慢,和正常人一样了,丁老头激动的赶紧帮腔。

“就是,你娘让你少喝点你就要听话,不然再喝出个三长两短来,她就死在谋杀亲夫。”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老两口麻药劲还没过吧,怎么连谋杀亲夫都出来了,她汪虹要是敢,我第一个饶不过她!”

丁添喜提着饭盒进来就听到谋杀亲夫,知道大哥老实不敢顶罪,她先帮大哥顶了回去。

第七十八章,正面刚

“你没事多什么嘴,我教训你大哥呢,让他长个心眼,别被汪虹骗了。”

丁老头对这闺女只能宠着,添喜一来反而让丁老头开不了口再说什么了。

“我都病了还有什么可骗的,我都骗着汪虹有如意了,她绝对不会再往她姨家倒贴钱了。”

添福这话一说出来,添喜就尴尬了,想说又怕大哥难过,忍了又忍放弃了,大哥自己开心就好,两个人只要能在医院待着看病,就没必要再给大哥添堵了。

“都在呢,爹,医生找添福做检查,我先带他回去,晚点再来。”

刚好此时汪虹也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敷衍的假笑,客套的跟众人打招呼,随后拉着丁添福就往病房外走。

“嘿……这叫什么事,来的这么匆忙,是怕见我咋滴。”

丁添喜看大哥两口子走远不满的抱怨着。

“少说两句吧,人家都说了晚点再来,你三哥呢?刚才出去就没看到人。”

“回家了,请假只批了几天,过几天三哥还回来。”

丁添喜给丁老头略做解释,这话让添禄听到了,也盘算起来了回家的事。

“爹娘这手术挺成功,我这单位也有事,后天我也回去了,医药费还是老规矩四家平摊吧。”

“二哥,你也整这出,你们是儿子,怎么还我这做闺女的上心,都缺那点钱吗?”

丁添喜有些不高兴了,有些话也不藏着了,有什么说什么。

“还真缺,你二嫂家里要盖房子,她给了家里三万,我不得再赚回来吗。”

“爹!你听听,你听听,这都是什么事,大的那个,姨家就天天赖在家里,什么残余货底子都让她买;二的这个娘家离得远,嫁出去的女儿,盖房子还找她,她那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是摆设吗?”

丁添喜为小霞的事心里就憋着火呢,小霞自从跟着自己二哥就没过问过一句,这次他来甚至把小霞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去自己家了。

这是准备彻底把小霞从家里扫地出门了,丁添喜就准备借着这事怼两句过渡到小霞的事上去。

结果门外的汪虹居然没走,趴门口听动静呢,听到添喜在偷着说自己的坏话直接推门进来了。

“谁家没个嫁出去的女儿!你还知道孝敬你爹娘,我们孝敬自己家爹娘怎么就不行了?都像你似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都别过了,互相装不认识多好,还省钱省功夫呢!”

汪虹直接跟丁添喜正面刚,一点也不顾虑病床上躺着的丁老头两口子。

“二嫂就算了那是亲娘,你呢?你一个姨养不过瘾还要再养两个姨家哥哥,还好意思说我!行啊,你留这照顾着,我回去享清福。”

丁添喜也不客气,径直走出病房,直接撂挑子,丁添禄追了出去哄妹妹。

汪虹翻个白眼怼开心了,得意的坐在空病床边上,还不忘过嘴瘾。

“爹娘,你们看出来了吧,添喜就是不安好心,挑拨我和添福又想挑拨老二家两口子,一个闺女家家的都嫁出去了,还这么多事。”

“行,你们谁对谁错都有理,就我们老两口没理,等着被你们伺候就行了!”

丁老头叹口气,也被气到无话可说了,谁都觉得自己对,这根本没法劝,顺其自然算了吧。

第七十九章,分家而居

“坏了,我还得照顾添福呢,爹,你等着啊,我去给你叫添禄。”

汪虹嘴瘾过带劲了,突然回过味来了,自己光图一时嘴上痛快了,小姑子跑了谁伺候这老两个。

汪虹敷衍的交代一下,赶紧跑出去找丁添禄回来,想让他帮忙看着点,自己好去管丁添福。

“老婆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一个媳妇比一个媳妇气人。”

丁老头看着夺门而出的汪虹,更加气到无话可说了,这若是村里别人家的家事,自己还有开口劝的机会,偏偏现在这发生在自己家,自己这只能是当局者迷了,劝谁都有偏袒的嫌疑。

既然谁都得得罪,那就干脆什么也不说,落得清闲,反正这群儿女不可能把自己和老伴扔马路上。

“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选的,谁受罪谁心里清楚。”

孙秀香倚靠在枕头上打瞌睡,半梦半醒间听到丁老头的话,迟了一会又睡过去了,突然睁眼回了一句,又睡过去了。

一惊一乍的样子有些吓人,丁老头也确实被吓到了,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孙秀香。

“老婆子,你累了多休息,别想别的事了。”

丁老头这话说完,孙秀香根本没睁眼搭理他,似乎是真的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丁添禄回来了,推门而入看到丁老头正艰难的伸手拿水杯,赶紧过来帮忙。

“爹,我回来了,喝水吗?还是想上厕所?”

“你妹妹怎么样了?汪虹去道歉了吗?”

丁老头接过水杯,直接询问添喜那边的情况。

“唉,别提了,直接给添寿打电话说添喜不厚道了,想找个撑腰的。”

“汪虹给添寿打电话?这打的着吗?这都是什么事,她好歹是长媳,给小叔子打电话告状,脑子有病吧。”

孙秀香又一惊一乍的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抬高了好几倍,就像聋子害怕别人和自己一样听不见,故意抬高声音一样。

这个行为彻底让丁老头坚信,老伴绝对出问题了。

“添禄,你快去试试你娘的耳朵,她可能摔伤耳朵了。”

丁老头催促着,添禄哭笑不得,自己爹是怎么了,还盼着娘出事,但为了让爹安心,添禄还是过去试了试。

“娘,我把枕头撤了,你躺会休息吧。”

添禄故意压低声音说的,孙秀香听到了,点点头起身给添禄让开,添禄收拾好枕头让孙秀香躺下。

安顿好了又问丁老头:“爹,咱们一个星期以后拆线出院,钢板是医用的,可以不用再取出来了,但是回去以后,您要去大哥家,您看行吗?”

“我去你大哥家?那你娘呢?”丁老头感觉添禄问的问题不对劲,疑惑的问他。

“我娘?去添喜家。”

“什么?你们这是要把我们老两口拆开啊!”

“这是刚才出去商量后决定的,我和老三出钱,大哥和添喜出人,两家养一个,你们这腿胳膊的不可能回村住,就算回去我们也不放心……”

“我说汪虹为什么给三儿打电话,原来是这样,你们都定好了还问我干嘛?别和我说话。”

丁老头努力动动身子让自己躺下,闭上眼睛别过头去根本不想理添禄。

“知道您会不高兴,您再考虑考虑,我出去抽根烟。”

丁添禄碰了一鼻子灰也有些不高兴,又帮丁老头掖掖被角转身离开。

第八十章,出院添堵

丁老头就算再不愿意和孙秀香分开,他也只能听儿女们的安排,自己毕竟是个断了腿的老头子,根本不能照顾自己的老婆子,现在再提反对意见,也只是会给儿女们添堵,被儿女们讨厌。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拆线检查出院,丁老头努力的配合着儿女们安排的一切,众人也都小心翼翼的相处,谁也不多说一句话,生怕打破了这暂时的平静。

特别是丁添喜和汪虹,两个人见面都虚伪的假笑,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越是这样小心谨慎,越让丁老头觉得压抑,觉得这不像一家人该有的样子,胆小甚微如履薄冰跟寄人篱下没什么区别了。

带的丁老头也不敢提这事,只好隐忍着,好不容易趁着儿女们去算医药费的时候,身边没人,丁老头推着轮椅坐到孙秀香身边抱怨着。

“老婆子,咱们就再忍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我带你回家,这些个孩子们,各有各的主意,根本谁也不服谁,咱们老两口快成累赘了。”

这次是孙秀香主动抓丁老头的手了,紧紧握住,用眼神看着丁老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老婆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都十天了,你就没正常说过话,老是神神道道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孙秀香依旧没有开口,松开了丁老头的手,目光呆滞的看向窗外,眼神完全放空了,一点神都没有了,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发呆了,这和傻了一样。

丁老头能做的只有陪着,陪着老伴一起发呆,她不愿意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

“气死我了,她非要赚三哥的钱想养咱爸的,住院费还斤斤计较,又是哭穷又是装傻的,她想干什么?大哥还没怎么样呢,赡养也是她应尽的义务!”

丁添喜嗓门特别高,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丁添禄小声的劝说着。

不用进门丁老头已经知道了,又是汪虹斤斤计较让添喜不高兴了,无奈的看眼一旁的孙秀香。

孙秀香也在看着自己,她突然很木讷的开口道:“老头子,咱们回家把门一封,点把火自我了断吧。”

“别胡说!快呸!呸!呸!咱们不说好了要长命百岁互相照顾不给儿女们添堵的吗?你这自己去寻死还拉上我,你想干嘛?才过几年好日子你就想过回封建社会了?咱们受伤只是暂时的,三个月,最多三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过去了,不管他们闹什么幺蛾子,咱们都回家住。”

丁老头佯装生气,喝令孙秀香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两个人当先进当了大半辈子,老了怎么可以思想落后,肯定是老伴摔糊涂了还没想清楚最近发生的事。

还没等孙秀香做出反应,丁添喜和丁添禄已经进来了。

添喜推着丁老头,添禄扶着孙秀香,一行四人就上了电梯下楼。

住院的东西早就被汪虹先一步拿走了,虽然大部分东西都是添喜的,添喜也懒得计较了,全当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扶贫了。

到了楼下,添喜老公早就准备好了车,汪虹则就准备了一辆自行车,这意图已经一目了然了。

第八十一章,如此照顾

“大嫂,你就这样接爹回家?”

丁添喜直接怼过去,根本不给汪虹留情面。

“你们家车那么大,顺路的事;小徐别听你老婆的,帮大嫂把咱爹送回家。”

汪虹直接开口了,丁添喜差点冲过去就要跟汪虹撕扯了,被丁添禄拽住了。

“正好我坐车回家,你们带着老两口回去,缺钱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丁添禄正好借着汪虹蹭车,终于找到理由回家了。

“走,都走,把我们老两口扔路边上!”

孙秀香突然开口嗓门扯的很大,路边的人全都侧目往这边看。

丁老头从没觉得这么丢人,伸手拍了拍车门,丁添禄赶紧帮忙把丁老头抱上了车,又扶着孙秀香上车。

丁添喜也看出了父亲的愤怒,赶紧顺着台阶上车,不再和汪虹计较。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到了丁添福家所在的小区,徐业乐很负责的将丁老头送到丁添福家楼下。

等了一会汪虹才骑着自行车赶过来,又是开车门,又是开楼道门,一个劲的示意徐业乐让他顺便将丁老头背上三楼。

徐业乐也是为了让丁老头少受点罪,这就自己一个男的,自己不背汪虹绝对能做出来让爹自己爬上楼的事情。

就算丁添喜再不情愿,徐业乐还是忍了,背着丁老头一鼓作气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本以为可以把丁老头放下了,没想到汪虹连床都没铺。

“小徐先让爹坐椅子上,这不家里穷吗,连个沙发也没有,我垫点衣服坐会,一会就好。”

汪虹赶紧收拾起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床,三条长凳中间搭个床板,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徐业乐都看不下了,幸好添喜没上来,不然看到这一幕两个人又要打架了。

“爹,您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就给你送张新床来。”

“要什么新床,新床有甲醛,如意肺不好,这样挺结实的,要是爹不愿意睡,让添福睡这,爹您睡小卧室,小卧室的床就是小点,睡觉得蜷着腿。”

“大嫂,你别说了,明天我给送张好的,没味的,行吗?”

徐业乐皱着眉一脸嫌弃的准备离开,被丁老头拉住。

“小徐,对不住了,让你看笑话了,床钱我出,我出。”

“爹,一张床的钱我还出得起,一家人没事的,安心住着吧,要实在住不习惯我就把小霞送回家,接您一块去我家。”

“呦,还是小徐说话好听啊,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让小霞来我这住,我这绝对住的开。”

汪虹铺好床酸溜溜的接话,徐业乐忍住怒火,背着丁老头安顿到床上。

他本来还没决定汪虹烦人,还想劝添喜不要总针对汪虹,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烦人可以形容的了,这是真膈应人,大哥能忍十二年真不容易。

徐业乐走后,汪虹又收拾了些东西说是要去医院接丁添福回来,丁老头也就没再多问,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结果等丁老头再睁眼,自己大儿子没见到,反而是汪虹姨家的大儿子一脸谄媚讨好的笑容,一身西服恭敬的坐在床边,脚边就是个黑色手提包。

那笑容,丁老头至今都忘不掉,太渗人了,就像饿了一个星期的狗突然看到食物,又馋又高兴,他比之那狗就差点哈喇子了。

第八十二章,忽悠进行时

“大爷,您醒了?”

“我要没记错,你是汪虹姨家的大儿子吧?好像是卖保健品的,还是个品牌保健品。”

丁老头已经猜出对方来意了,懒得跟他绕弯,直接自己带节奏。

“对喽,大爷您说的太对了,记性真好,是我,我姓张,张汝鸿,这是我的名片。”

张汝鸿笑着给丁老头递名片,点头哈腰讨好的样子让丁老头很不喜欢,忍不住提点了几句。

“你又不是替别人打工的,你不是这个产品y市的总代理吗?怎么一点老板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大爷,您看错了,那是总经理,我上面还有个大老板,不过您放心,不出五年我一定做上总代理。”

“跟我保证没用,你少坑汪虹点钱就好。”

丁老头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声音压低了不少。

“大爷,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大爷是想告诉你,我家添福病了,要换肾的那种病,没多少家底了。”

“我知道,我也帮忙了,我这不是有新药吗,带来给您看看。”

张汝鸿说着就开始翻包,瓶瓶袋袋的拿出好多东西放到了床边,边拿还边介绍。

“大爷,这个是壮骨的,精选动物骨打磨成粉又加的各种营养物质,这个是调理身体机能的,您为什么骨折,就是因为身体机能差,差了营养吸收跟不上,这一跟不上就容易生病,您像高血压,冠心病,动脉硬化,甚至腰间盘突出,骨质疏松……”

“噗……”

丁老头实在忍不住了,没憋住偷笑了起来,就这口条比他娘汪虹小姨的忽悠水平差太多了。

“大爷,您笑什么,我这是来帮您投资健康,有了健康以后才能更好的生活不给儿女们添麻烦。”

“我是因为四挡拐弯躲半挂车摔沟里骨折的,路边那么深的沟,你速度那么快,你摔你也骨折,别忽悠大爷这点养老的钱了,你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这床就三条凳子撑着,不稳当,别回头你再摔着了,你娘来再忽悠我,我这棺材本估计就要没了。”

丁老头直接下了逐客令,就这样张汝鸿还没有放弃,依然在继续奋力的推销。

丁老头叹口气,这傻孩子死心眼没救了,逼的只能扭过头去装睡。

“大爷,大爷您听我一句劝,咱们就为健康投资吧。”

张汝鸿还在劝丁老头,此时屋门响了一下,张汝鹄也提着保险合同来了。

“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这话说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我这是在帮丁大爷排忧解难投资健康呢。”

“能来,能来,我这是来跟汪虹说声保险公司不能赔的。”

“不能赔?为什么不能赔?”

丁老头听到不能赔还没开口呢,张汝鸿先开口了,把丁老头想问的问出来了。

“保险有个生效期,我回去一查合同汪虹给添福买的重大疾病险才123天,要等待180天才能赔。”

“你这可过分了,太坑人了,汪虹知道了非骂你不可,以前那些小打小闹的怎么生效那么快?就这个赔的多还出这幺蛾子。”

张汝鸿又把丁老头想说的抢先说了,丁老头叹口气无奈的看着兄弟二人,心想这莫不是在唱双簧?怎么就会这么巧在自己面前吵起来了。

第八十三章,精打细算

“喂喂,你们兄弟两个去跟添福和汪虹说去,别在我这个老家伙面前叽叽喳喳的互相拆台,我就想清净清净在这养养腿!别给我添堵了。”

丁老头这回是明着下逐客令了,张氏兄弟二人再没眼力见也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张汝鸿匆匆收了床边上的保健品,拽着弟弟离开,刚好撞上要进门的如意。

“大舅二舅,留下吃个饭再走呗,我妈今晚给我爷爷炖鱼。”

“不用了!真不用了,我们回家吃。”

兄弟二人匆匆离开,丁如意进门看了眼客厅靠窗边躺着的丁老头,有些不情愿的叫了声:“爷爷,我回来了。”

“嗯,回来了好,你爸妈呢?”

“楼下呢,快上来了,我回屋写作业去了。”

丁如意急匆匆的说完,如释重负赶紧跑回卧室关上房门。

丁添福离老家本来就远,汪虹又是三十三才有了这么个闺女,宝贝到不行,根本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更别提离开y市回去看丁老头了。

因此比起丁若霞从小跟丁老头长起来的那种没大没小的亲近,丁如意更多的是害怕胆怯生疏,她的印象里爷爷奶奶就是汪虹的小姨和小姨夫。

这个爷爷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十次,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更何况自己妈还经常把他形容成严肃死板的人,这让丁如意更害怕自己说错话得罪了爷爷,自己爸爸就更不受待见了。

丁老头又无聊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看的天都黑了,汪虹和添福才提着馒头端着鱼从楼下上来。

没办法,自己儿子家电视闭路线欠费,没闭路电视要是打开就是费电,所以直接在电视机屏幕上用纸贴上原因了不让看,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窗外。

燃气欠费,做饭要去楼下烧柴火,炖排骨炖鸡之类的大菜还要去汪虹姨家借高压锅。

丁老头是真对大儿子一家无语了,这过的完全就是半脱节的生活,还不如自己在村里过的好。

“爹,您慢点,我扶您坐起来,我把桌子往您这搬搬,您将就一下,家里凳子都是我自己做的,太矮了,等明天我出去捡木头的时候挑几块好料,给您做把高椅子。”

丁添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步子也有些虚,还是走过来扶丁老头从床上坐起来。

“别了,怎么不是吃饭,你有这心我就很高兴了,你身子骨还不如我呢,别麻烦了。”

丁老头看到丁添福就头疼,真是应了那句话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当初要是不选汪虹,现在根本不会这么穷,一个正式职工过的还不如自己这个村里人好,那当初招工送儿子远走图个什么?

就图让儿子替别人家赚钱养家辛苦操劳吗?

“爹,您尝尝我这鱼,我从护城河边钓鱼的老头手里买的,新鲜的很,才三块钱一斤,您要喜欢吃我明天再给您做。”

汪虹怎么听都觉得丁老头的话别扭,赶紧讨好着想用鱼帮丈夫打圆场,毕竟还要赚老三家里的钱,老爷子必须伺候好了。

“别费心了,你们平时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吧,带来的土特产也不知道从交警队里出来了吗,明天问问小徐,炖点那个给添福吃吧。”

丁老头也是好心,怕带来的东西浪费了随嘴提了一句,汪虹还堆着笑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了。

第八十四章,针锋相对

“爹,不是我说你,那东西都跟你一块出车祸了,你再捡回家里来,不就是把病啊,灾啊,都捡回来了吗?扔了吧。”

汪虹以为是村里不值钱的东西,心里非常嫌弃但嘴上还装作为了家里健康着想。

“别的扔了就算了,但那两根人参,可是村里赤脚医生的压箱宝,现从地里拔的!至少二十年了,也就幸亏种在他们自家院里了,不然就被孙泼皮全刨了。”

“二十年的人参?”

汪虹一听是二十年以上的人参眼睛都瞪大了。

“爹,明天我就去问问小徐事故处理的结果如何了,您放心我绝对会把人参给你带回来的。”

汪虹激动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兴奋的搓着手,反正拿回来炖人参的是自己,添福这病又吃不了大补的东西,还不如炖两根萝卜买二斤排骨呢。

等拿回来把这人参转手一卖,多给添福买两瓶六味地黄丸都比吃人参靠谱,这二十年以上的人参能卖不少钱呢。

“如意呢?如意不过来吃饭吗?”

丁老头看着汪虹态度转变之快,有些别扭,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不然自己又会忍不住训人。

“如意一般都是写完作业才能吃饭,初中作业挺多的,我们学历低教不了,只能让她自学。”

丁添喜解释着顺便给丁老头夹菜。

“唉,老一辈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如意要真能考好了,多少钱都得供她上学,可不能让她跟你们过这种日子。”

丁老头也就是一时的感慨,却偏偏戳中了汪虹的痛点。

“爹,你以为我们想过这种日子吗?添福在厂里干二十多年了,连个组长都没混上,只有过年评先进的时候才有他,他要不这么木讷懂得变通,家里什么好日子过不来。”

汪虹借着丁老头提起来的头就开始诉苦。

“你现在嫌弃添福了,当初可是你倒贴着要跟的,少补贴点你姨家什么好日子都有了,也不至于添福生病的钱都没有!”

丁老头没想到汪虹会直接顶撞自己,当着自己的面嫌弃添福,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让她姨来忽悠自己。

“前些年我生病,如意跟着我饥一顿饱一顿的瘦的都脱相了,添喜光看到我补贴我姨家了,我姨为我做了多少事,你们谁又知道,我父母过世,我生病住院开刀,添福忙着赚钱凑医药费,全是我姨,一边带着如意一边帮我做饭照顾我,添喜才来家里几次,我不就嫌弃她浪费水电气了吗?至于什么脏水都往我姨家身上泼吗?”

汪虹这个委屈,说是一家人全拿自己当外人,公公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偏信小姑子胡说,自己今天就要把这事掰扯明白了,省的日后自己成了窦娥。

“你知道自己身子骨什么样当初就不该要如意,添福有凯凯还不够吗?凯凯为什么要改名?是不是你逼的?”

丁老头也是被气的一时失了理智,被儿媳妇拍着桌子吼,面上一点也挂不住了,话赶话也就把怨气说了出来,丢了长辈该有的样子。

第八十五章,无法收场

“爹,少说两句吧……”丁添福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选择站队到媳妇这边。

丁老头平时就是明事理的人,添福一劝,丁老头也就不再说话退让了,毕竟公公来儿子家住和儿子媳吵起来,说不出丢人。

“丁添福!你儿子改名关我什么事!你不给抚养费,脏水还往我身上泼!你爹这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如意和我都是多余的!就你儿子不多余!”

汪虹根本没想好好谈,借着火气大吼大叫的像个疯子一样发泄着心里的怒气。

“我跟你就没占到一点便宜!还累的这病那病的,当初要不是你说想有个亲生的孩子,我能生如意吗?我能有这一身病吗?儿子好,离婚了儿子也不能改名,行啊,你领你儿子回来你们爷三个过吧!我和如意走还不行吗?”

汪虹吵闹着发脾气,从桌旁起身时凳子后推的距离没算好,把折叠桌掀翻了,连鱼带馒头都摔在了地上。

这可真是闹得无法收场了,丁老头也懵了,汪虹脾气这么大,当着自己的面都敢直接掀桌子了,这是真准备耍泼了?

丁添福也有点慌,房子隔音效果本来就差,这又是三楼,楼下还住着厂里保卫科的小队长,他那耳朵灵的自己家里有个什么事他都知道,今天这掀了桌子,明天全厂都得传遍了。

还有这媳妇平时挺通情达理的,今天怎么火气就这么大,这到底该怎么哄。

连汪虹自己都吓一跳,自己明明避开桌子了,怎么还碰到了,这怎么解释都不可能有人信了,赶紧借着这股火带着如意回姨家吧。

一家人各自迟疑了几秒,汪虹顺势回大卧室,丁添福赶紧起身一把抓住了汪虹的胳膊,想再劝说一下,但是汪虹现在想的却是桌子已经倒了,事情都闹成这样了,自己再不硬气一点,公公走了以后这家里自己就没地位了。

汪虹当机立断甩开丁添福冲进大卧室,如意已经先一步收拾好了东西,书包就背在背上。

一看汪虹进门直接开口了:“妈,咱们去奶奶家,不在这里受气了,以后我养你。”

汪虹一听眼泪都下来了,一把将如意抱住,娘俩个嚎啕大哭起来。

丁老头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开口劝说她们娘俩个不哭不太合适,给丁添福使了个眼色,让丁添福自己过去劝。

“没事,她们娘俩个跟林黛玉似的,天天哭我都习惯了,这没走还在这哭就没事。”

丁添福想的是赶紧收拾桌子,清理干净地上,尽快把这事翻篇。

因为前妻和她的老情人从始至终就没断过联系,自己发现的时候凯凯都五岁了,自己当傻子当了六七年,任凭对方怎么解释自己都不信凯凯会是自己的孩子。

再加上凯凯长的帅气白净,和自己的外形差距根本不是一丁点的大,当时借着汪虹不知道该怎么和凯凯相处,好不容易把凯凯送到自己前妻那边去。

没消停几天,前妻就来要抚养费,自己这么多年的冤大头不能白当,为了尊严就装聋作哑自导自演了一出,每次算着凯凯该来了就躲出去,让汪虹跟他对付。

第八十六章,父子谈心

谁能想到这心眼一耍就是六年多,凯凯还死皮赖脸的来,汪虹却病了。

为了凑手术费直接跟前妻挑明了,欠了六年多的抚养费就是不想给了,孩子爱管谁叫爹就管谁叫爹,姓什么都和自己没关系。

第二个月凯凯终于是不来了,但也传出消息来,孩子改名换姓了。

这本来就是自己期望的,也就没当回事,怎么到了自己爹这就成大事了呢?平时跟村里人喊着生儿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的先进老爹,怎么到了凯凯这事上跟自家人泛起了糊涂?

“别收拾了,她们娘俩个打包东西了。”

丁老头看着丁添福不把她们娘俩个当回事,还在收拾地上的东西,甚至还把鱼提起来认真检查着上面有没有瓷片碎渣,自己只能开口提醒了,再不提醒回头她们怎么走的大儿子估计都不知道。

“没事,您只要不再开口说话,她们娘俩个哭一场闹够了就没事了。”

丁添福依旧不以为然,自己跟汪虹过了十二年了,她什么脾气性格自己早就摸透了,正因为知道她的为人,自己也才更加努力的加班赚钱,不想让她吃苦,结果越过越穷,自己只能越来越累,最后都不知道钱去哪里了。

直到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丁添福这才意识到汪虹是真的心寒了,赶紧追了出去,一家人一直闹腾到十点多,丁添福才把汪虹和如意送到她姨家。

等十一点多丁添福回到家里,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认真的想跟自己爹好好聊聊。

丁老头本来就心里堵的慌睡不着,加上腿疼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终于等到大儿子回来了,还没等自己问他汪虹娘俩怎么样了,大儿子自己先板着脸坐过来了。

“爹,汪虹和如意只是暂时回姨家住两天,以后这一个月里,我伺候您,既然您愿意在我这住,我就得跟您说道说道,在这个家里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

“丁添福!我是你爹!你现在这态度,咱们谁是谁爹你心里还有数吗?”

丁老头窝的这口火又被丁添福给蹿腾起来了,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自己活了七十多年了,现在反而成了自己不会做人了,还要让儿子来教自己?

“爹,您要这样就没意思了,我离的远,咱们逢年过节的咱们除了电话联系,至少七八年没好好的坐下来聊聊了,我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您真的知道吗?”

丁老头也知道亲情这东西不是有血缘关系就行的,还要互相多走动,现在的大儿子和最熟悉的陌生人差不多了,自己刚才又没控制住火气直接兴师问罪,万一他真有苦衷,那自己又成了罪人。

于是丁老头选择了沉默,等着丁添福好好跟自己说道说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您不说话那就我说了,先说凯凯改名,这事我知道,您儿子我没出息老实木讷懦弱,没添禄敢闯也没添寿脑子灵光,但我再老实也知道绿帽子它不是个好东西!替别人养儿子更是会被人家戳着脊梁骨笑话的脏事,您忘了您年轻的时候,因为照顾吴家留下的娘三个被村里人暗戳戳的笑话了?”

丁添福一看自己爹能听进劝去了,索性什么都不避讳敞开说了。

第八十七章结,心结难解

“我和你刘姨真的没事!这些年都是误传。”

丁老头没想到问题的根源居然是出在自己身上,原来儿子介怀的是自己年轻时的丑闻。

“就算没刘姨,娘以前嫁的那个瞎子也没少给我添堵,我为什么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还不是因为数学老师是娘另一个女儿的公爹,每天都对我冷嘲热讽的,同学们也疏远我,天天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抢了别人的娘……”

丁添福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了,自己一点也不后悔当年出来工作,反而出来了才是一种解脱。

爹天天忙着到处管闲事,娘就为了一家老小没日没夜,自己受了委屈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只能隐忍,自己也想像添禄一样靠拳头让别人闭嘴,但永远只能想想,自己根本连打架都不会。

“你啊,就是心思多,都埋心里不说,你要早说出来我能让添禄顶替你上初中吗?”

丁老头听着儿子的话忍不住感慨,这大儿子从小就老实,怎么能老实成这样,如果是添禄谁敢说家里个不字,早和人家拼命打起来了。

自己当年也是看着添福考上了初中,才上了一年,不想上学非要去招工到外面闯闯,自己才让添禄顶着添福的名上了初二,结果没两个月被老师发现了,全校通报批评,还给除名了,也就幸亏添福已经招工出去了,不然自己要内疚一辈子。

“你以为我不想少想点吗?你忙的一天到晚见不到人,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娘天天要照顾添喜还要打添禄给他圆祸,添寿永远是最聪明考第一的那个,只有我爹不疼娘不爱总被各种排挤!”

“你怎么早不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最省心的,出去工作了还经常拿钱回来补贴家用,照顾弟弟妹妹……”

丁老头看着大儿子泣不成声没有再说下去,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别哭了,爹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你喜欢汪虹不也娶了吗?改名就改了吧,爹不问了,咱们这事就算翻篇了。”

“还不能翻,我今天实话告诉您,我和罗兰花就算离了婚凯凯的户口还和我一个本子,是我同意了以后,他们去改的名字迁走的户口,我窝囊了一辈子,就这事我不后悔!以后您也别问了,孩子改名就是改了,老丁家又不是没有男丁,也不缺这一个,您也别再埋怨汪虹了,这事和她没关系!我刚才说的这些您要都同意了,咱们这事就翻篇,过几天我哄哄汪虹,她们娘俩个就回来了。”

丁添福从没有这么硬气过,以前就算跟丁老头说话,也都是软绵绵的压低声音,就算表态声音也绝对不会高过丁老头,这次一反常态的抬高了声音,反而让丁老头对大儿子有了新的认识。

“好,这事翻篇,爹不会再提了,爹向你保证。”

丁老头说着,如同对丁添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要和丁添福击掌保证。

“您记得就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击掌保证了,我信您。”

丁添福看着丁老头伸出来的手,鼻尖一酸,很想将手伸出去,但还是忍住了,自己都四十多要奔五十岁的人了,不需要这种仪式上的关心了。

“行,你不想拍,爹想跟你拍行不?”丁老头主动拉过丁添福的手,自己伸手往上面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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