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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昭和》


第一章 记忆,最初的三人世界

本州岛靠海边的一座小宅

屋外的阳光耀眼明朗,小宅的男主人拉开移门,慢慢走出来欣赏起这个春末夏初的早晨。这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岁月已经在他帅气的脸上刻下皱纹,但他的步伐依旧稳健如初。

“扑通”一声,院子里飞进一只足球!老人饶有兴致地朝球落地的方向走去。

“雄也爷爷,帮我们捡一下球好吗?”院墙外响起了孩子们大呼小叫的声音。老人微笑着看着这只足球,抬起脚拨弄它,轻轻一勾,球飞上了他的脚背。微微用力,球越过院墙,恰到好处地落在了孩子们的脚边。

“哇,好厉害!”孩子们尖叫着鼓掌,拿到球后又奔跑着玩了起来。“小心车哦,不然妈妈会担心的。”老人朝孩子们的背影温柔地挥手。

他踱回屋中,拿起柜子上的一个相框,仔细端详了起来。照片上,二十二个身着球服的男人,站在国立竞技场上冲着镜头做出胜利的手势。他用手帕拭了拭相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它放回原处。三十四年前球队解散的一幕,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看到今天早晨路过自家门口的那群孩子,他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日子,突然有了写回忆录的冲动。想着想着,嘴角泛起浅浅的笑容,想什么呢,真是老糊涂了,三十四年前的事情哪还记得清楚?他轻轻地嘲笑起自己来。

诶,等下,他抓抓后脑勺,他还真有可能写出关于那支球队的回忆录。他走进书房,打开一个又一个抽屉,认真地翻找起来,像个不足五岁的孩子……

终于捧着这本厚厚的笔记本走出书房,到小桌旁坐下,轻轻翻阅起来。他在年轻时,跟他的队友们一样,也算得上是个很有男子汉气概的小伙,但他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有很少女的一面,作为一个男孩子,他很喜欢写日记。这件事,他从来没告诉过谁,连陪伴自己很多年的队友都没告诉,这个秘密若是说出来,绝对会被大家笑的吧。但即便到现在,他也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差不多从这里开始吧,他拿钢笔蘸了一下墨水,内心仿佛也回到了青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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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记忆,最初的三人世界

一笔一划地在报到单上落下墨迹,我成为了jonny中学昭和六年届的新生。

这是一所初高中一体制的中学,升学对于我们来说不算很大的压力,只有个别对自己特殊要求的学生,会在初中阶段认真学习,然后通过联考前往一个更优秀的高中。校领导似乎也没有给学生过高的学业方面的要求,倒是格外重视学生的综合素质,甚至将其纳入学分,它导致的结果便是所有学生在课外都必须参加社团。这所学校还有很多其他即便放到今天都相当崭新的理念,比如主张自主学习等等。虽然和传统的中学有一定差别,jonny学校的学生质量在我们j城排名很靠前。

真是一所有意思的名校,但我没兴趣研究它。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度过了纯粹用来适应环境的第一学期,我必须赶紧在百来个社团中找到一个适合我的社团,赚取一笔稳定的学分。选择困难症的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候,坐我后面的男生拍了拍我的肩,“雄也,我想办一个足球社,你来不来?”

我内心是拒绝的,前一秒刚决定下来要去的社团是沙滩社。我天生对海洋有一种特别的好感,沙滩社便是那种周末去沙滩边捡贝壳看海的社团,如果带队老师允许,或许还能下水游泳。我觉得这个沙滩社才是我最该去的地方,足球这种怎么看都不太适合我。

但不巧,说这话的人是薮。我俩坐前后排,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直截了当的拒绝我恐怕说不出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缺人?”

他认真地朝我点头,“规定要找五个人才能开一个社团,我这边只找到了三个比较感兴趣的人,毕竟大家比较偏向于喜欢棒球之类的,没办法。怎么样,也算帮我忙啦!”见我一脸糟心的模样,他又说,“刚开始人确实不多,但开出来以后肯定会有新的人来玩的,那个时候你要退我也不拦着。”他说得很有道理。“我猜你估计是想去沙滩社吧。”这小子还挺懂我。“你们沙滩社活动在周末,我们足球活动在工作日,不冲突啊。你就报两个社团赚两份学分好了。”我都快被他说动了!慢着,我说过不适合足球,我这笨拙的身姿,被女孩子看到多不好!他递给我纸,我签字,但绝对不是真心的,满脑子都是入社团以后的各种尴尬,以至于完全没细想他那句“还差一个人该怎么找”的嘟囔。突然我看到那个缩在角落里的黑瘦身影,仿佛找到了我的救星。

“你觉得他怎么样?”我朝八乙女所坐的方向指去。那孩子有点怕生,不是很合群,经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但并不是因为性格缺陷遭人排挤,真要说性格缺陷的话可能是自卑,别人有什么不喜欢做的事,比如大扫除,指派给他,他是不会,准确说是不敢拒绝的那种类型。久而久之,班里的男生经常欺负他,连女生都喜欢欺负他。当时我那么一句建议绝不是出于助人为乐的心理,什么企图让他进薮的社团、然后让薮把他当小弟护着的那种想法。我只是单纯地以为,薮这种强买强卖的推销,八乙女也同样不敢拒绝。如今想来,我绝对是一个圣人,而且远远胜过一个助人为乐的圣人。年近七十岁的人依旧如此精神矍铄,绝对是因为年轻时积的德!

薮听了我的话以后,立即兴奋地去说服八乙女。进展相当顺利,就像我料想的那样,八乙女答应了。薮一脸满足地坐回我后面的时候,我也一脸满足地转过头,告诉他,帮他找了一个人,现在正好凑满五个。想着马上能全身而退的时候,他也微笑着回答我,“规定是除我以外,还要找五个人呐。”

“你丫的一开始就给我把话说清楚啊!”那天气得我真的到现在还想笑。

请原谅我没能记得另外三个人的名字,因为从薮办这个社以来,人员进出频繁,那三个人很快就因为不同理由退出社团。当然也有新人的加入。进了又退,退了又进,最长的一个月,最短的不足两个星期。总之,从一开始入社玩到初一结束的,只有我、薮和八乙女三人。虽然这个社团的人在不断进出,但基本超出了5名。按照当初说好的,我也可以跑路了。但我却莫名其妙地坚持下来了。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薮和八乙女这两人太有趣了。

放在现在来说,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在当时,绝对是罕见的存在。薮做了社长之后成了一个很靠谱的人,从最早时常会弄丢器材室的钥匙到初二那会儿能将每个人的特长分得一清二楚,每个人请过几次假都精心做好笔记,他真的成熟了很多。随着训练的增加,他也看上去强壮了很多,至少是小混混不敢随便挥拳头的那种男生。但更大的改变是,他好像真的成了八乙女的监护人。薮对这个没费半点口舌就招进来的男孩子本就抱有感激之情,之后训练的过程也是手把手地教,对他的态度真的是出人意料得好。有的时候,他急了还会对我发火,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再急也没对八乙女吼过。回到教室,再有男生让八乙女做这做那时,薮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保护。也许是因为其他人没有见识过两人在社团里的亲昵,只当这是社长在保护社员不被欺负,倒是对薮有几分肃然起敬。这两人还真是阴差阳错地成就了对方呢。

一年来没退社的原因,可能就是稀奇这两人的关系,想再多看两眼,便始终没舍得离开。对于一直没退社的我,薮自然也是感激的,当然这与对八乙女的感激不一样,嗯,这大家都懂。他问我要不要做副社长,因为比起八乙女,我实际才是二把手。但我很清楚我那时对足球不是真爱,帮着凑人数罢了,连正式社员都算不上,这种哪天都有可能退社的人怎么做得了副社长?“副社长当然得由社长的相方来担任啊!”见我一再推脱并举荐八乙女,八乙女便成为了副社长。

是的,哪怕到现在,我依然觉得,包括我们整支球队都觉得,薮和八乙女是所有人的爹妈。只要他们还在,这支球队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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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初二暑假前,薮坐在休息室里写社团小结的时候,一个身材纤细的男生靠在门框上,冲薮喊话。他长有茧子的修长手指,挽着书包,看上去是个比起运动更爱坐在课堂里读书的男孩子。

薮看着他,皱了皱眉,“你还想得到回来!”

第二章 羁绊,渐渐增加的同伴

“对足球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来看看我们的社团!”社团展示会上,薮和八乙女努力地招揽生意。

一个矮小的左撇子在足球社展板上留下了名字。

在看清他的字迹后,一个长相童颜的男生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

“……你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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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羁绊,渐渐增加的同伴

初一结束的时候,我们进行了中学生涯唯一的一次分班。薮、八乙女被分在了一起,我被分去了其他的班级,社团是我们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以往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和他俩一起活动我还没觉得尴尬,直到分班以后,我才深刻地体会到我已然成为了令人瞩目的电灯泡。看着基本达标的最低社员数,我有了离开的想法。

但渐渐地,我开始意识到,似乎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在充当着电灯泡的角色。社团的人员变动,已经在悄然间稳定了下来。

姓伊野尾的理科生,是薮、八乙女和我这三人组之后,第一个长期留在社里的社员。这家伙一直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存在,就连进社团的过程都随意得出奇。初一大家参加各种社团的时候,他坐在教室里看高数,结果被巡查老师逮了个正着。“社团活动的时间你在干什么!”一把将他拖到了社团登记处。

通常,这种情况会以一张违纪单收场。

赶上我们随新社长前往登记处上交社团申请草表,薮一看被抓着的人是伊野尾,赶紧对巡查老师叫道:“他也是要跟我们一起凑社团的学生!”见巡查老师半信半疑,薮又在正式表格的社员一栏填上了伊野尾的全名。我心里也偷偷一乐,不需要我就能凑满五个人了。

根据社员名字的先后,伊野尾是足球社的第一个社员,与社长写在同一行,也成了日后很多不知情的同学眼中“社长的同期”。

离开登记处后,薮拍了拍伊野尾的肩膀,“不用领违纪单了,赶紧去投一户好社团吧。”我就料到薮是在帮他解围,白高兴了一场。

“这是初一数学竞赛班上和我一起上课的同学……”薮向我们介绍道,原来在办社团前他们就认识了。薮上课上得不如伊野尾那么勤,时间上倘若竞赛课与社团有冲突,薮会选择翘掉前者。“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留在足球社,我也非常欢迎!”薮安慰地拍了拍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的伊野尾。

“体育苦手的真的可以参加吗?”伊野尾问。

薮点了点头,我也拼命点头,比薮还要热情几分。

“但是,下个学期我还有几个竞赛要参加,可能竞赛结束之前,来不了几次,”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请问我可以在这里挂名吗?”

“也可以啊!”薮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以后在教室看书要多加小心哦。”说着,朝他告别。看着两人“依依惜别”的场景,我有了比这更悲伤但却欲哭无泪的心情。挂名有什么用,人数就算达标,巡查老师除了抓掉队的学生还会抽查社团出勤率,挂名可解决不了出勤率的问题,我的逃跑大计再度告吹……

从那以后,伊野尾真的没有再来过社团,但即便这样,薮还将其视作自己的社员。我都以为他再也不会来社团了呢。

但事后听八乙女说,那段时间里伊野尾也没有完全失联,竞赛课上他们还时常见面。赶上薮有事抽不开身、偏偏课的内容又特别重要时,八乙女会代替薮去记些笔记。八乙女跟不上讲课内容,伊野尾还会把笔记借给他抄。初一结束的时候,他们三人分进了一个班,但薮却依然没向他多提社团的事。初二放暑假前,伊野尾突然说自己考完竞赛准备回社团了!我们诧异的同时心生感动,原来他还记得这茬事!这反差反正我们从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感动之余,我发现,回到队伍中的伊野尾,确实是个对体育苦手的人。起初薮还没意识到,安排他做了守门员。这职位一给,他就更懒得动了。当时我们队伍还处于菜鸡互啄的水平,尤其薮不上场的时候,一群人围着球,怎么也到不了球门。伊野尾就笑眯眯地站在球门口看着我们,后来干脆眼睛都闭上了。我们练完一身臭汗,同学看到都绕开走,他练完倒清爽得很,好像马上还能去跟女生套近乎似的。对他来说,这么轻松的社团提着灯都找不到,他不会轻易退社的。

然而门将毕竟是有限的,其他职位的做久了,难免会让人心生烦腻。人员流失是个不容小觑的问题,每次的招新活动都成了社团续命的关键。

但即使做足了准备,即使喊破了喉咙,愿意在展板上留下名字的同学还是寥寥无几,把隔壁本就大受欢迎的棒球社衬托得更热闹了几分。看着拼命招揽生意的正副社长,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么一走了之。本就没招到几个,还跑了一个,这该有多难过。

“签字的时候请好好排队,那位学弟拜托你排到队伍里去!你听不懂我说话吗!”熙熙攘攘的声音从隔壁棒球社传来。不愧是大社团呢,“学弟”这种拿来宠的生物都可以被他们拿来凶。

“抱歉,我不排队,只是来看看的。”说着,左手握笔,在我们社的展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薮吃惊地长大了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了句谢谢,还追问一句“真的没有弄错吗?”

小学弟摇摇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来jonny以前,就决定要想加入足球社啦!我叫知念,请学长们多多指教!”无视隔壁的一片唏嘘。

八乙女赶紧把兴奋到休克的薮晾在一边,伸手就给了知念一个特大号的拥抱。

可真是好样的,创办不到一年,足球社就有了这样的名气,作为社员我都替社长们感到高兴!

除了嘴甜,知念本身就拥有着讨人喜欢的形象,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他,把他当成自己弟弟看待,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保护欲。连伊野尾这种有点奇怪的人,都很乐意把知念抱上自己的膝盖。但不管我们多溺爱他,他也始终保持着刚入社时的谦逊,有了想法也会耐心地等我们这些学长说完以后再说。说到他的想法,这孩子从小就是相当聪明的类型,他很善于观察大家的心情,就连我那时有退社的想法他都能察觉得到,还问我是不是有了更想去的社团。当时就暗自感叹,他日后一定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物。

知念对于我们社团还真有些别样的热爱。学校规定原则上只要时间不冲突,或是能跟社长请好假,报多少个社团都无所谓。足球社结束以后依旧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其他人、甚至社长他们都会再到别处转转,知念也完全可以再去参加其他的社,但他一直都没有报名,只跟了足球社这一个,尤为专情。

就球技上来说,知念的个人实力很强,小学还学过体操,身体柔韧性使他在球场上成为了过人的一把好手,是我们当时球队中一张不可被忽视的小王牌。(小,仅指体型。)这样优点集于一身的知念,是团宠的不二人选。

新的同伴便是以上二位了。

如果真这么落笔,恐怕是对不住良心的。抱歉呐,有冈,开了个玩笑~

有冈是和知念同一天进入社团的成员,但我们完全没有记住他。当初仅有的印象似乎还是……某个人和我一样,看上去有点笨拙。他的存在感确实不高,我是在社团里先认识的他,后来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我们新分成的班上的同学。那时的他还不像现在这么圆,但可能因为童颜的长相,显得呆萌而又老实。

回想起来,与他之间的友情应是来源于一顿难忘的晚饭。那是冬天的一个傍晚,训练完大家都很累,但我因为训练还欠了作业,不能马上去吃饭,就拜托有冈吃完饭后帮我顺便带一些。他问我想吃什么,我嫌麻烦,就随口应道“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我预计等他吃完再回教室大概要花20分钟,那时作业差不多能写完,但会有点饿过头。不过我也可以忍受。结果没想到,那家伙10分钟就回来了。

拎回来两个特别大的饼。

“不是让你吃好了再帮我带的嘛!”我嘴上埋怨他,心里兴奋到想下楼跑两圈。

“我怕你饿。”他吃得满嘴都是,说话也听不清楚。

“这样多不好,害你也跟我一起吃饼。”我挺过意不去。

“不是说好,吃一样的吗?”不知怎的,听他那么一说,被社团拖累得又是补作业又是晚放学的我都快被他暖哭了。

“那,那你不会打两份一样的饭团过来啊!”原本想说的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这样的抱怨。我对天发誓,那时我只是想缓解气氛,别让自己哭出来而已!

万万没想到,他对我道歉了。可能就是新社员对老社员的那种尊重,他还不知道我只是个凑人数的。

我马上向他澄清误会,告诉他我不是嫌弃这个饼!告诉他这个饼特别好吃,比饭团还好吃!告诉他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总之,尽我所能地去安慰他。

故事到这里还是完美的,当初的日记也花了近乎两个版面来描述我这段友谊的开始。

谁知,这呆萌的孩子当真了,之后凡是拜托他买饭,他一律给我带饼。早知道我会因此啃将近二十年的饼,我……(我当初就该拜托他帮我写作业才对)

但正是因为这个社团,我才有可能结交到他,而他选择了长久地留在这里。这个社团,我好像走不出去了。

“我想成为正式社员!”我向薮提出了申请。薮还不解地看着我:“你不本来就是吗?”我认真地向他解释说,之前只是形式上的,现在是真正心理上的。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就听他说着“好啊好啊”,搭着我的肩笑了一路。

那时我们的社团,虽然又小又破,但真的很开心。有时也在想,如果足球社一直都这般平凡普通,我们玩到高中毕业,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八乙女最近都还在跟我说起,薮当初的梦想就是办好一个足球社,等自己七八十岁的时候回母校,看到自己当年创办的社还在被人好好地继承着,他就非常非常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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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裕翔,初一……”放寒假前,一个男生在足球社的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基本信息。

社团的奇迹,从此开始。

第三章 带领我们前进的前锋

“跟你说个要紧事,”八乙女找到薮的桌前,“有社员,好像想去踢比赛……”害怕薮反对似的,八乙女不敢说出具体是谁,不安地等待着薮的答复。但出乎他预料的是

“终于有人想踢比赛了!!”薮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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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带领我们前进的前锋

“厉害了!这也太过厉害了吧!”一个不留意,我竟然在一节社团课上说出了将近二十个“厉害”的字眼,如同不会讲话了一般,想不出更多用来形容我眼前这个男孩子的言辞。

那是秋季学期即将结束前的一节社团课,社长们正准备收起报名表、结束这一年的招新活动时,他跃跃欲试地写下了自己的个人信息。明明是第一次踏上绿茵场,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球控制得轻松自如!明明是第一次练习射门,却能在稍加练习之后就踢出力度得当的直线进球!在场所有人都记住了初到社团的他的姓名,中岛裕翔!

他正式向我们做自我介绍,是在入春时分,一个很爱笑很有活力的男孩子。他的天赋从他来社团的第一天就显露了出来,对足球的悟性无可比拟。薮所教的技巧,我们可能要学五遍以上,而他基本一遍能过。本身也在校运会上包揽多个奖项,技巧和体能在同龄人中均属上乘。面对这样的天才,薮果断地安排他担任前锋。

“前锋?”社员们对薮的决定感到意外,至关重要的射门任务竟然安排给了刚入社的新人。

“对,就这么定了!”薮肯定地点点头,“我也是踢了一年多足球的老社长了,前锋早就做腻了呢!”话虽如此,我知道这是个玩笑。满十一人的球队还是不久前才建成的,他担任前锋的时间不可能久到让人厌倦的程度,但他心甘情愿地把前锋让给中岛。

所谓前锋,固然有至关重要的射门任务,但将球射入网窝的成就感也是任何其他职务所向往的。给最优秀的新人最理想的职务,使其更长久地留在社团中。社长的心意,我能够体会得到。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啦!”中岛愉快地接受了这份殊荣。

或许是中岛比我们晚一年生的缘故,他好像没有明白社长的心意,把做前锋这件事想得有些理所当然。同为社员的高年级学长们向他使了几个眼色,时不时地做出“请学会尊重社长”的口型,他也没有会意。好在社长本人并不计较这些,加上中岛本身实力超群,别人也没有再多指指点点。

其实,我也是在成年以后才意识到中岛有这些做得欠妥的地方。当时的日记里,几乎满眼的都是我对他的崇拜。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对一个初一的男生来说要求过高了。中岛的性格确实容易吃亏,但他的那份率真,我这把年纪了依旧喜欢。

中岛做了前锋,薮和八乙女退居中场。有冈和我担任后卫,伊野尾守门。知念处在中场薮和八乙女之间的位置,也就是前腰。社团课上,我们按照各自的职务,有目的地进行训练。虽然我们当中有些人的站位,在之后的日子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知念几乎总是在那个位置。俯瞰下来刚好处在队伍的中间,就像被所有哥哥们守护的宝物一般。

“每天都练这些,太无聊了。我们哪天去和别的学校踢场比赛吧!”某天训练的过程中,中岛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原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社团结束以后,他还真的一本正经地缠上了副社长八乙女。

“我这个提议不错吧,要不考虑一下?”

“啊,是……是不错。”八乙女有点紧张地回答道。社团的活动通常由社长提议,然后社员做出回应,很少会出现反过来的情况。那天薮还不在场,八乙女一个人更是显得不知所措。

“那你是答应了?”中岛眼前一亮。

“啊……但那会是笔不小的开销吧,还得给校方报备。”八乙女谨慎地回答道。

“这种事情应该不困难的吧!”说着,歪了歪脑袋。

“我再跟社长商量一下,好吗?”八乙女揉了揉他的头发。

“八乙女,你不也是社长吗?”被顺毛的中岛小声嘟囔道……

“中岛!适可而止一点!”有些社员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们生气地喊道。要不是他们及时制止了他,他可能还会吵闹很长一段时间。看着八乙女额头上若有若无的汗珠,我向中岛保证说,八乙女既然答应了要与薮商量,就一定会说到做到;而且倘若我遇到薮,也会帮他传达他想踢比赛的想法,请他尽管放心。

中岛在说出这个想法时,我几乎预感到薮肯定会同意,倒不是因为这是前锋所提的建议。薮对于社团付出了很多心血,除了八乙女,大多数人对于社团的热诚是远远不够的,几乎不把社团当一回事。薮巴不得大家都像中岛一样有上进心。踢比赛是要耗费精力的,除了请求校方拨款,自己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休息室里我时常看到薮在纸上认真地写着实战的分工和策略,但每次当他拿出这张纸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总因为社员的几句“好累”“作业写不完”,把话咽了回去。

这是一个良机。

在薮的交涉下,距我们两公里的一所学校愿意跟我们打一场友谊赛。对方也是一个不到二十人的小破团,双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了。

比赛前,我还嘲笑过薮那张纸上的涂鸦,但哨子吹响后的那几十分钟里,我对他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球朝我站的地方飞来,我紧张坏了,但作为一个入社两年的老社员,我不能表现得太怂。带着球运了两三米,也不敢马上有太大的动作,毕竟作为一个后卫,球离我方的球门很近,一个失误,球就可能被对方抢走,对伊野尾这个守门员同样不能抱太大的希望。看准一个空子,我顺利地把球传进了中场,暗自松下一口气。小小的知念得到了球,看到这一幕的对手们,脚步竟变得有些轻快了起来,他们可能在暗喜我传错了人。但瞬间、他们意识到他们想错了我方并不是把球传给了一只菜鸡,而是球顺利地离开了一只菜鸡!知念虽然矮小,但灵活异常,当他运球绕过对方一名球员时,对方还没看清,知念已经连人带球地从其身侧闪过,惊得对方发出一声唏嘘。乱了阵脚的对方球员漫无目的地朝他聚拢过来,但尚未抵达,球已从他脚下准确地击出,穿过人群间的缝隙,直冲我方前场!“裕翔”

伴随着知念的指令,中岛稳稳地接过知念传来的球,极具爆发力的一脚,划破气流,命中球门!

没有几名观众,也听不到几句喝彩,但那颤动的球网却像海浪一般在我的记忆中翻腾不息,夹杂着我们的尖叫与拥抱……

成社团以来,第一场比赛中夺得的第一分!不翻日记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后来的对抗中,我们这边看得出来都有些疲惫,薮少有地踢出一个没什么力气、打飘的球,有冈和我分别被对方抢断过一次和两次。中岛的精神状态已经算得上是最棒的了,但与对方几个后卫周旋的过程也显得非常吃力。但好在对方比我们更弱,勉强夺到的球都无法精确传递,唯一一次有效射门还被伊野尾难得地扑中。最后,在比赛时间仍未结束但双方均疲于应战的情况下,平局告终。

“训练还是相当有必要的,我以后会好好练球的……”赛后,中岛小声地做出了这样的发言,或许他本人也体会到之前吵着闹着要踢比赛的事有点过于任性了。

“中岛的话,肯定会好好练的!”薮笑着递给他毛巾,“踢场比赛也是好的,可以帮大家认清哪里存在不足。”

“距离能踢比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大家要一起努力哦!”八乙女适时地鼓舞了大家的士气。

那场比赛以后,无论是上场的队员还是围观的替补,在训练的态度上都有了改观。大家约好:训练计划制定出来,有意见当面提出,所有人均认同的话,训练过程当中就不再接受任何调整。中岛第一个举手表示了赞同,其他社员也在他的感染下开始接受新的规章制度,喊苦喊累的现状有了明显的好转。

同样是在那场比赛以后,越来越多的学校开始邀请我们去踢友谊赛。他们来jonny中学也有,我们前往对方学校也有。我方办主场的时候,还会有不少同学前来观战,往往趁着这种机会,八乙女就提前在观众席的位置放好几张社团报名表。

每次一到中场休息,伊野尾就喜欢和观众席上的同学聊天,说自己有一次大脚开球,也就是踢球门球的时候,球飞过大半个球场,在禁区前猛地弹起,随后直接飞进了对方球门!引得女生们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嬉笑。我们都不好意思对外校的选手说这人真的是我们社的球员……

与其他学校之间的比赛有胜有负,我记不清了,不过薮那边有着非常完整的记录,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他那边看看。如果他不给的话,你可以找八乙女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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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足球社,好像有点意思。”jonny校方的理事会上,有人提起了这个社团。

从上百份社团资料中抽出足球社递交上来的社团小结,jonny桑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第四章 灵动!知念穿梭于敌手的盘带

“请问进你们社团的条件是什么,比如每个月要来几次?”球赛中场休息的时候,一个初中生指着报名表问道。

薮笑着摇摇头,“有兴趣都可以来。社团这种东西很自由的!”

“我想下个学年来报名。”面对高年级学长,小学弟也没有怯场的样子。

“可以啊,”薮回应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森本龙太郎。”

“龙太郎君,我在足球社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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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灵动!知念穿梭于敌手的盘带

1月的一天,我突然意识到,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升入高二了。对于参加联考的学生来说,我的这种感觉是不可理喻的。没有升学压力的我们,专注于提高球技。过去的一年,与各学校社团比赛时赢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社团也有了将近二十多名社员。

知念和中岛过了这个春假也将成为高中生,现在的他们算得上是球队的中流砥柱。相比他们,伊野尾、有冈和我那时简直是在混日子一般。沙滩社我依然有在参加,一周一次的看海社团,相比于足球社,真的是在度假。

即将如往常一样迎来下一个学年,但春假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彻底改变了我们。有时我也会想,若是我们拒绝了这次的参赛,足球社是否就会一直以一个小破团的形式生存下去。我们高中生再在社团里待上两年,然后轻松地毕业。若真是这样,我们可能无缘体验无数次胜过成人典礼的喜悦,但同时,我们也将免于经历一些痛彻心扉的离别。

要与我们比赛的,不是一个足球社团,而是一支准备参加高中生联赛的足球校队。前几年都拿到过名次,最好的一次进过全县五强。他们找到我们,实际是拉我们作陪练的,作为赛前热身。但就像很多在赛前保持低调的校队一样,他们没有透露给我们他们的真实身份,我们也就误将他们当成了普通的社团。

也许就是因为不知道对方有多强,我们起初没感觉到压力。中岛前锋又是那种无所顾忌的态度,我们只把它当成一场游戏。球被递到知念脚边,他像训练时一样把它踢给中岛,但球过去以后中岛却无法像平时那样大施拳脚!对方的后卫身材高大,并且相互之间配合得非常密切,中岛几次试图突破均未能如愿。眼看球要被断走的一刹那,中岛把球传回给了知念!球场上最恐怖的事情之一就是发懵,而知念所经历的正是这样一个糟糕的瞬间!紧接着,被对方的后腰夺得主动权对方的前锋是比中岛更无所畏惧的存在,反而是我们这些后卫在看到他带球朝我们冲过来的时候感到恐慌。有冈和我练了将近半年的联防,因为只关注到了中锋,而被他们的边锋打乱阵脚。对方前锋一个抽射,球擦着伊野尾的手臂飞进球门!我们遇到了一支棘手的队伍。

距离开场才不过十几分钟,这样下去估计结果会有点难看,薮一个手势,所有人有意识地朝球门方向聚拢。知念的前腰退居到更接近球场中部的位置,多次与对手交锋也没有占到明显的便宜。中岛有意缩短自己和中场之间的距离,防守的意识从无形之中显露出来。阵型虽然是窝囊了点,但到中场结束的时候,我们维持住了0:1的比分。

“我第一次知道防守原来那么开心。”知念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渐渐地从被吓懵的处境中缓过神来。

“防守本来就很开心哦!”有冈替知念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暂时地沉溺于自家优秀的“人海防御战术”以后,我们认真思考起了下半场该如何应对的难题,开始自由地发表意见。向来喜欢表现自己的中岛苦于敌不过后卫,一言不发地听着我们的讨论。薮拍拍他的肩,“踢完下半场就放春假了。变成高中生以后,会想到办法的!”

哨音响起,比赛进入下半局。

“那个很强的后腰交给我来对付!”讨论战术的时候,知念这么说道。他微微靠后,与我们后卫挨得很近,而相对的,薮和八乙女则稍稍靠前不再是说不出口的9-0-1模式,形成了一种从没使用过的4-3-2-1阵型!整支队伍如同圣诞树一般投影在绿茵场上。

正如知念所料,对方的后腰带球又一次穿过了前半场的防线,朝后半场开始施压,但前后插空排列的4-3阵型给进攻带来了难度。分秒间的犹豫,为知念制造了机会,脚下一个幅度不大却不失力量的碰触,一举偷走了对方后腰所带的球!一时,对方所有球员的视线都瞄准了球场上的“盗贼”,有组织地朝他施压,阻断他与周围人之间传球的机会。我不知道这样暂时的领先究竟对对方造成了什么威胁,以至于他们一改先前游刃有余的作风,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但或许就是因为对方是经验丰富的球队,先我们一步地察觉到了反击的气息

在众多个头高出他一截的球员中,知念灵活地切换球的路径,有时是一气呵成的冲刺,有时是谨小慎微的停顿甚至后退。但不管是何种进攻方式,球都仿佛受到了吸引一般,徘徊在他的脚边,已然与他构成了一个整体。对方一下猛烈的偷袭,被知念一个轻巧的转身甩在身后;眼看着下一个对手即将成功断球,知念一个富有节奏感的迂回重新将球控回脚下。这样的控场能力绝不是信手拈来的,方才与对方的交锋当中,他必定有在学习和观察着什么。在对方一片措手不及的尖叫声和倒地声中,球已经成功递到了薮的脚边!

一雪前耻,真的被知念做到了!他脸上舒心的笑容,让我想起了他在第一次友谊赛上的英姿。相比于那时的他,盘带能力又已上升了一个台阶。正是从那时起,盘带渐渐成为了我们团队里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而这,也已然成为了独属于身材娇小却灵敏过人的知念的决胜武器!

紧接着,球在薮和八乙女之间来回传递,他们靠多次传球来弥补前半场区域人数上的不足。这种模式耗费体力,但我们的后半场也因此得到了足够的人手。完成最后一次传球以后,八乙女把球传向中岛。扫了一眼对方后卫开始向他聚拢过来的架势,中岛再一次放弃进攻,可能是为了避免让八乙女也发懵,中岛没有再把球传回去,对他来说,只剩下一个选项

料到会发生这一幕的薮,几乎是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迎接中岛送来的球,左脚劲射!那一瞬间,连我都看清了只顾围截中岛而漏洞百出的后卫阵势,球从空隙中“刷”地一声穿过,直入球网,1:1打平!

我们进球之后,对方显的有些沉不住气,当然这与他们校队的骄傲有着莫大的联系。但八乙女他们也因为消耗了太多体力,没有再发起过第二次进攻。只要不再输球,这局我们能打个平手。但在比赛结束前4分钟出现了一个意外,对方在急于铲走薮的球时先伤到了人,也就是说对方犯规了。

裁判老师给出的指示是罚点球。

事实上,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点球。之前和其他学校的社团过招,真撞了人,严重的直接终止比赛,不严重的就不计较了,最后打成了平手也就平局结束,从没有进行过任何惩罚性质或是加时性质的点球。

对于点球,我们与外行没有太多差别,仅知道简单的规则,谁都没有进行任何相关的训练。薮受伤没法上场,中岛再次挑起大梁。

他背对着我们,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微微起伏的背影下,定是藏着我们无法体会的不安。换作是我,可能会磨蹭很久吧,我这么想着,却是在俯仰之间目睹他完成了抬腿、助跑、奋力击球等一系列动作!

他是以带领大家前进为己任的前锋,所以他不会退缩守门员倒地的刹那,球以一根笔直的线条正中球网中心!踢点球的压力,并不是有实力就能扛得住的。在日后见识过各种各样靠假动作、靠计谋取胜的点球以后,我只想说,如此简单坦荡的点球,实在难能可贵。

“我踢进了!”一声兴奋的破音划过操场,中岛转过身朝我们挥手,头发上的汗水随着他朝我们奔跑过来的步伐滴落。那是我见过,最阳光的男孩子。

当我们还在回去的路上,听着有冈向前场球员描述知念是如何像只偷松果的小松鼠一样偷掉对方的球时,我们打赢校队的消息已经先我们一步被传回了学校。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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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n,n,y中学。”背着大件行李的男孩子对着校门口的校名核对小纸片上写的内容。

“下一个,”登记的老师喊道,“入学报道单,名字。”

男孩子递上文件,“山田凉介。”

第五章 再会,自由自在的社团生活

“再见了,英国。”被中年男人牵着手的男孩子,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回日本的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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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再会,自由自在的社团生活

5月的一天,偶然间看到了一份入学新生刊物。作为不用考虑升学的学生,我们平时很少留意这种东西。刊物上登载了足球社要转型为校队的消息!这一批刊物是从4月初,也就是开学初发行的。很讽刺吧,我们足球社里的人,竟然比刚入学jonny的新生更晚知道即将组建校队的消息。

知道的时候还兴奋得无法言语,那时的薮也微笑着坐在一旁看我们聊各种展望,一边回应着校方要求组建校队的指示,一边告诉着我们,进校队的话就要做好觉悟。

进校队,确实是需要做好觉悟的。像足球这样竞技类的项目,日后必定会参加高中生足球联赛。那个年代对年龄的限制比较宽泛,就算毕了业也依旧可以代表学校再参赛两到三年。而倘若能够被市队甚至县队相中,那简直会有极大的发展空间。此外,进入校队以后,球员还能发到一笔薪水,比刚毕业的大学生的平均工资还高,很多人乐此不疲。

但比起这些福利,先给我们带来深刻领悟的,是必须退掉其他所有的社团(做社长的也需要卸职)。这是校方的规定。为了保证校队的训练。

除了奔着我们足球社而来、没有参加其他社团的知念不受影响外,这件事关乎所有人。那段时间,大家几乎都在向加入过的社团道别。就连薮和八乙女,我们足球社的正副社长,其实也参加了其他某个社团,而且据我所知,那个社团里还有与他们关系特别好的人,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我很能理解,因为我自己也不得不离开一个我喜欢了很久、也参与了很久的社团。那个社团名字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其中一部分社员有了很深厚的感情。他们与我不同班、甚至不同年级,社团便是我们认识并相守的地方。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校队意味着什么。

好在沙滩社这种周末活动的小社团我依旧能被允许参加,这样的许可,成了那段时间里对我来说唯数不多的慰藉。

退社团的事告一段落以后,我感觉到薮似乎还在为些其他的事情烦恼,有时甚至会在训练的时候走神。知念也悄悄问过我们,社长他,是不是有点不高兴。我们以为是学校方面在组建校队时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惹他生气。很多年后,我问起薮当时的想法,问他是不是预感到些什么。他回答我们,那也谈不上预感,但仅仅从校队建成都没有提前告知他的这件事上,他能感受到我们团队的权利在丢失,让他有点没法想象之后的校队生活。但他还是答应了组建校队一事,一方面出于自己的私心,进入校队的话自己有机会在足球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这些向往进入校队的社员。

薮是做出过抗争的,他答应组建校队的同时,又在延缓校队的建成。他以“人员依旧存在变动”为由,迟迟不上交选择留下的成员的名单。他的这一步,为他争取到了在他看来很重要的时间。

人员变动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学校批准了。

社团要转型成校队的消息渐渐传出时,不少人选择退社。很多人能接受的是社团的自由,校队不是一个想进就进想退就退的地方。一旦承诺进入校队,除非校方劝退,中途不能轻易退出,关乎金钱,也关乎契约和诚信。薮一个也没拦。他认真地询问过我们每一个人是否有打算退社的想法,我们还笑他走形式。他说,我们这些人进入社团是为了一个兴趣,但进入校队以后,足球对我们来说就算半个职业了,他不想让我们的兴趣变成我们的负担。

现在想来他看得很远,但那时,我们一致认为他多虑了。像中岛和知念这样刚刚升入高中的小孩,可能连听都没听懂。中岛是纯粹觉得有意思,还想踢下去,知念则表示想继续和大家在一起。就我而言,在目睹中岛的点球表演之后,感受到自己的斗志都被激发了起来,多一点练习,我也可以像他一样在赛场上有超帅的一面。我开始不甘心只做一名后卫,想通过实力得到更刺激的角色。这个想法才刚刚开始,不想就这么轻易抛弃它。有冈选择留下,伊野尾也没退出。正式球员留下我们7人。替补球员留下6人,是否转入正式,待定。

有人离开,势必就需要招人进入。学校方面反复催促薮,但又清楚招新球员急不来,因而无法过分施压。

说来也巧,就在薮拖时间的过程中,八乙女似乎也在有意识地做另外一件事。他询问了我们的生日、住址等基本信息,还搜集了我们除足球以外的兴趣爱好,尝试组织了很多为队员庆生、一起外出看电影之类的活动。仿佛已然超过了校队的定义……

转型为校队的过程中,学校也为我们提供了资源。我们有了一名教练和一名医护老师。医护老师是典型的大和抚子,赛前还会给我们做心理辅导,很温柔的一个人。但我们没料到,教练竟然也是女性。我没有轻视她的意思,只是倘若女足找来了男老师做教练恐怕也是不合适的。这件事情上我们很快察觉到了校方的随意。也是呢,仅仅是个校队而已,我们学校要多少有多少。

与女教练见过面后,她给我们做了各种测试,以确定我们在校队中的职务。大家普遍发挥正常,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与之前比赛时的职务保持一致。安排完我们以后,女教练被要求和薮一同招新。但主要是校方和教练选人,薮只负责打下手,不参与人员决定。

这回是真的不怕招不到人,自从知道这是校队的甄选,报名者蜂拥而至。其中替补成员主要面向初中生,而正式成员原则上要求必须是高中生(毕竟是高中生足球联赛),分开招生,不相互调剂。所谓高中生,即一部分从jonny初中部升上来的学生,还有一部分考进jonny高中部的学生。

选法是非常公平的,其他同学可以去场边围观,透明度得到充分的保证。并且报名的选手,都会平均地分配给除薮以外的正式球员,也就是我们。作为志愿者兼介绍人,带领报名选手参加甄选。等待甄选的过程中,我们被要求维持等候区的秩序,并且向选手描述足球队的生活。

足球队的生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足球社的生活。

我分到的选手中,有一个就是龙太郎。他比知念还小,是我们初中部初三的学生。

“你的志愿是替补组成员吧!”我这么问他。小小的孩子,太可爱了,变成了我问他问题。

“不是的呢,我想进正式!如果发挥好的话,还是有可能的吧!”说着,他给我看自己写的志愿。只写了正式组,连第二志愿都没有填。

我被他的胆识惊到了。看了简历的其他部分,他在运动会上拿到过不少名次,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一般的存在。

“但是第二志愿上补写一个‘替补组’会更好!这样的话,万一正式组进不了,还可以入替补,那么日后发挥好的时候,还是可能进入正式的……”

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这么热心,好像特别希望他进入校队一般。如今想来,或许他没有通过甄选,才是更好的安排吧。

甄选的结果出来了。

替补的12名成员(=11正式12替补,多一个门将)最先落实,我没有找到龙太郎的名字,却在正式中找到了他!成为了正式组中唯一一个初中生。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又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得知自己被选上的龙太郎,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我,我们尖叫着冲向对方……

与龙太郎一同被选拔出来的,还有山田。

“我是今年考到jonny高中部的山田,选拔时,有冈前辈是我的介绍人。我的兴趣和特长的是足球……呃,不不不,到足球队就不能这么说了……请,请大家多多关照。”山田的自我介绍逗笑了一群人。中岛甚至当场笑跪,可把山田吓了一跳。

“别紧张嘛!”八乙女拍了拍他的肩,“你比人家初中生都拘束……”

谁都不曾想过,他会是未来的王牌。

有冈考虑到他刚到我们学校,告诉他说,我们学校的社团文化很有名。但他若是一来就直接进了校队,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体验这种轻松的小组织了。建议他在校队真正建成之前,去社团转转。短期内出入社团的话,也不会像我们一样有离别的痛苦。有冈还用自己的空余时间,陪他上了好几节社团课。有有冈在身边,拘束的山田渐渐变得不再紧张,时常能看到他的笑容。原来小孩子都是那么的喜欢有冈~

在森本和山田之后,又有一名成员加入了正式组。我称呼他为a君。而替补组名单中,多出的一名门将,会是我日后将提到的b君。请原谅我没有透露a君和b君的姓名,而他们本人的意愿也是如此。他们是很特殊的存在。

至于最后一名正式成员,他的名字迟迟没有公开。薮观看了所有人的选拔后,告诉了我们原因。剩下的所有人与被选拔出来的山田、森本和a君相比,存在实质性的落差,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

在这样的窘境下,暑假悄然来临了。想到最迟下个学期,校队一定会建成,很多人都不愿放弃这最后一个愉快的暑假,于是决定打着合宿的幌子去近郊游玩。

薮笑着说行,但他表示自己还要为女教练打下手,所以没法和大家一块去。八乙女、伊野尾和龙太郎分别由于经济条件受限、有准备高考的意愿以及家长不放心等各种原因放弃了“合宿”,我们也不多强求。

“你们好好去合宿吧~”图书馆的窗口边,伊野尾朝我们挥了挥手。

开着合宿的玩笑,真正准备开始玩的时候,却发现选好的地点还真是另外一个高中足球队的合宿场所!看着别人训练得那么认真,我们也有点心虚了,选择把一半的时间花在训练上。

社长都不在的情况下还能主动训练,薮和八乙女知道了恐怕都会笑出眼泪。但事实就是这样,还意外地让我和有冈给学弟们留下了做事靠谱的印象。对方在得知我们也是足球队的成员后,邀请了我们踢5对5的小型足球赛。

我们担当了和平时一样的职务,中岛担当前锋,知念担当前腰,我和有冈一左一右两个后卫,还没有职务的山田,我们就把他推上了中场。

“有冈,把球断下来!!”

“啊,好可惜……”

“这个球漂亮!”

“山田接球”

……

“原来你们是今年刚成立的校队!或许今年的高中生联赛上会遇到你们!”

“很期待哦。”

看着学弟们与外校学生聊天的背影,我和有冈也有了几分平日里薮和八乙女看我们的心情。“合宿”虽然和计划当中不太一样,但却意外地令人感到愉快。

“晚饭吃什么好呢?”到了饭点,大家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

“我们去找食材,至于掌勺,当然是山田咯~”知念推举道。

“料理:苦手,苦手,苦手,苦手,”山田对我们四个挨个数了一遍,苦笑道,“也只能是我了。”

大家笑成一片。

说起来,得知山田有这个特长的,是在他的生日聚会上;而大家对料理都很苦手这一点,似乎是某次出游时聊起的。我隐隐地感受到了八乙女的用意,或者说薮有意拖时间的用意,他们或许是想在校队成立之前,尽可能地拉近成员之间的距离,营造起除足球以外公认的文化。

如果我们这群人还能因为训练以外的其他理由聚集到一起,我们会产生超越球场的默契。如果说社团是民间的组织,校队就是校方的私有物,再闪耀的校队也是被动的,要想多一点自由,除了成员,谁也依靠不上。这是多年校队生活以后,我所拥有的感悟。

“最后一位正式成员,也决定下来了。”

秋季学期即将来临的时候,安然度假的我们接到了薮的电话。

最后一个愉快的暑假结束了。

名单递交,两排人站好,拍下一张合影。

昭和9年,jonny中学男子足球队正式成立!

附表:

姓名编号职务

薮宏太 j******1*中场

伊野尾慧 j******1*门将

八乙女光 j******0*中场

知念侑李 j******1*前腰

有冈大贵 j******1*后卫

中岛裕翔 j******1*前锋

高木雄也 j******1*后卫

森本龙太郎j******1*中场

山田凉介 j******2*后卫

a君 j******0*中场

冈本圭人 j******2*后卫

替补1 j******1*前锋

替补2 j******1*前锋

替补3 j******1*中场

替补4 j******1*中场

替补5 j******1*中场

替补6 j******1*中场

替补7 j******1*后卫

替补8 j******1*后卫

替补9 j******1*后卫

替补10 j******1*后卫

替补11 j******1*门将

b君 j******0*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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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薮,为什么正式组里会有初中生?”拿着新名单的八乙女问道。

“你知道其他校队是怎么评论我们的吗?”薮捧着茶杯看向对方,“成立时平均年龄最小的校队。”薮苦笑了一下,“校方认为,成立一年的校队是很难在比赛中出成绩的,名次不突出的话,外人也不会在年龄问题上细究。等到第二年,全都是高中生就不会被说闲话了。”

“还真是别有用心。”八乙女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但是啊,当初,我和他约好了,是等他进足球社,而不是足球队的……”薮的目光飘向远方,好像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校队对一个初中生来说,会不会太沉重了一点……”

第六章 幸会,充满未知的校队生涯

“老师,我是明年要参加高考的学生,接下来的两个学期学业上压力会很大,所以……”

“是想辞掉沙滩社社长的职务吗?”指导老师问,“一直以来,辛苦你了!”指导老师慰劳地笑着,“那么请你从社员中指派一名,接替你担任新的社长吧。”

社长心下有了不二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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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幸会,充满未知的校队生涯

转型成校队之后,我们的训练时间比以往有了显著的延长,训练从一周两次变成一周五次。并且要求早上练一小时,晚上练两小时,强度大大增加。

我们根据女教练的指令,进行7对7,8对8的练习。而所有人一起训练的时候,我们会开展模拟赛,我们队与替补队进行对决。由于替补组水平稍弱一些,女教练更改规则为己方守门员守对方球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两队的实力。

除了集体训练以外,我们时常被要求分组研究联防的战术。根据站位的远近,冈本和有冈一组,我和山田一组。前场和中场同样如此,薮负责带a君、八乙女带龙太郎,而中岛和知念作为最重要的前锋和前腰,主要研究进攻的战略。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个各自带新人的活动。

伊野尾作为门将没有带人,于是他便时不时地向我们炫耀自己悠闲地把球门当吊床睡觉的日常。幸好他没带新人,不然真不知道新人会被他忽悠成什么样!

但话说回来,我和伊野尾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划水方面不相上下。但山田每天都认真地听我胡扯,甚至还做笔记。我问他,有没有定过什么目标。他告诉我说,他想踢一次前锋。

我很早就见过他射门的样子,那球路实在是一言难尽。没有命中的问题暂且不提,一连好几个球看起来都缺乏力度,有东飘西飘的迹象,然后毫无征兆地坠落下去。我所谓的“毫无征兆”,指的是出乎踢球人的预料。

用我们女教练的话说,那简直就像是在吊桥上瞎晃、随时都会掉下去的人儿。没想到山田还悄悄告诉我,自己确实有点恐高,可能是球如其人。我一边笑着他装蒜的能力,一边答应着帮他掩盖恐高的事实。在接受正规的训练以后,山田的诡异球路终于有了轻微的好转,但与担任前锋的这个目标相比,还相距甚远。

他想做前锋的梦想与我是一样的,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奔着同一个目标前进。如果时间能够倒退,现在的我看着当年的我和当年的山田,我一定也会鼓励他们为争取做一次前锋而努力,但我还会告诉他们,做一名后卫也同样值得骄傲。后卫的意义并不小于前锋,后卫虽不是前锋,但他对抗的,却是对方的前锋。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和他聊起了我们队的王牌中岛。他为我们队进的第一个球,他独立完成的点球,以及薮、八乙女和他三个人共同完成的一个特别刺激的传球!他用自己的球技得到了女教练的青睐,言谈举止中我们都能感受到女教练对他的偏爱。如果说要推荐我们球队的一个人进入市队,那么中岛会是她的不二之选。

山田听得特别向往的样子,我起初还以为他是对如何讨教练喜欢而感兴趣,没想到他一脸兴奋地告诉我说,他在进校队的第一天就和中岛说上了话!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呢,那天明明是我做了一个那么糟糕的自我介绍,中岛前辈还私下里向我道歉,说自己没忍住笑过了头……”山田在回忆那件事时,脸上还带着羞涩的微笑,“很好相处的人呢,在知道我和他家住在一个方向以后,他还约我一起上下学!”激动得脸都红成了一颗草莓。

对于这件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就在前几天,我因为某件私事,也搭乘了他们回家的那条线路。下着雪的缘故,在站台上没看清,上车以后发现恰好与他们上了同一辆电车。那时电车已经驶过了一两站路,正想着上前与他们打招呼,却看到两人都在座位上睡着了。挨得紧紧的,头也相互靠在一起,在颠簸的电车中显得亲昵而恬静。强度那么大的训练也是累坏了呢,我没有去打扰。虽然有点担心两人会不会乘过站(来自温柔学长的担心),但也因为不知道他们哪一站下车,只能呆呆地坐回原位。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山田先醒了,可他没有推开肩膀上的中岛,而是在快要到某一站的时候,才轻轻拍他,催他起来。中岛下车以后,山田飞快地擦掉了一小片结在车窗上的雾。从敞开的电车门那里,我看到中岛还没来得不及打伞,就在站台上朝山田做口型:

-周末一起去箱根玩吧。

-いいよ。(好的)山田在车窗上画下字符。

电车门关起的时候,中岛还在大幅度地朝他挥手,送走电车;而山田则扒着车窗朝后看去,直到电车开出好远,才慢慢转回身子……

这两人的视野可真窄呐,竟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我的存在!!!泄气地看了一眼线路,好了,我乘过站了。

默默地在一个不知名的站点下了车。重新确认过线路以后,决定到对街搭乘反方向的电车。

穿过马路的时候,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定睛一看,是龙太郎!真没想到放学后会遇到这么多熟人,刚想叫他,一个黑影从他身边一晃而过,打掉了他手里的伞,抢过他身上的皮夹就跑!受惊的人群纷纷躲到两边,远远地避开那个强盗,但龙太郎却还想把皮夹夺回来似的,追出了将近半条街!凭他作为中场选手的跑步速度来看,还真有可能追上,但那样只会更加危险。我赶紧跑过去拽住他,所幸人没有受伤。

“……前辈不用送我回家的,我家就在那栋楼里,就几步路,这是家门口遇到的抢劫呢。”他对我微笑道,但拉起他的小手时,我能感觉到他手心渗出的冷汗。

雪已经几乎停了,在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我一路送他回家,周围的路灯渐渐亮了起来,映出雪地上纷繁杂乱的鞋印。街上各种各样的人很多,但龙太郎这样的初中生早已寥寥无几。可是校队每天都要训练那么久,而且为了习得和高年级学长一样精湛的球技,他时常在放学后也继续练球。根本没有机会更早回家。一边站在楼下对他说着“明天见”,一边为他感到担心……

“那个,有一个请求。”看着眼前与我聊天的山田,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请(求)?”

“喂你们两个,休息时间早过了!”中岛和知念在操场的另一头朝我们打手势。山田还朝他们挥手傻笑,那个笑容像天使一样单纯。我解释给他听那个朝上画圈的手势是叫我们加紧训练,然后拉着他上操场练体能,“一会儿告诉你……”

就像我希望的那样,山田和中岛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从那以后,几乎每周都会看到他们陪龙太郎一起回家的身影。两高一矮的男孩子们,如同一个家庭中的三兄弟一般,坐在候车站里说笑,在暮色中,打闹着跳上了名为“昭平线”的电车……

带新人活动结束以后,是自由见学。在此期间,中岛向山田引见了自己的搭档知念。知念本就是对所有人都热情的类型,告诉山田有什么不懂都可以去找他。那时的我自然没想到他们日后会有那样交情,仅仅以为他们成为亲友是因为年龄和体型上的相仿。

山田不像以前那么黏着我了,龙太郎也有人照顾了,身边冷清了不少,我也终于有空思考自己的私事了。这样想着,我翻了翻课桌里的一叠资料,这是我在搭乘昭平线的那个雪天里领回来的东西。

原以为只是去沙滩社社长家里领资料这样简单的差事,但当我看到这些资料时,我意识到了,他是想让我接任沙滩社社长一职。

或许原社长因为高三埋头学习的缘故,不知道足球校队已经建成,他相中的人已无法胜任这样的角色。而我自己作为校队的一员,也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推辞。学校本就要求我们退掉其他所有社团,我之所以能继续参加沙滩社的活动,是因为与训练时间不冲突罢了。可是若要做社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

但我竟没能当面拒绝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拿着社长入职表回到了家中。

“社长”这个名称,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至少,摆在眼前时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虽然这是个小社团,但社长就是社长,名字会被记录进社团文化的历史,毕业以后会成为自家社员口中“尊敬的老社长”一般的存在。而在任期间,我可以带着我的社员们尽情玩耍,凭我自己的意愿组织各种活动。并且从社员的支持率来看,我的支持率是最高的,希望我做社长的人还不少,做沙滩社社长的成就感,岂是做一个不太受晚辈欢迎的后卫可比拟的?

这个想法在萌芽的那一刻,我是有点瞧不起自己的,为了一个名声而放弃挤破头都进不了的校队,不像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也时常自我催眠,我不过是临时帮原社长保管资料而已,隔天就找一个真正合适的人接手社团。

但就在某个早晨,一个不明情况的晚辈擅自称呼了我一句“社长早”,惊得我赶紧回过头,差点扭到脖子。

“我还不是社长呢。”我回答他。但实际心里怎么想的,我自己也很难描述。

“原来这样,不好意思,”晚辈向我道了歉,“我是想来问问下次活动在哪儿……”

“哦,问的是活动?我会写在公告栏里的!”我挥手与他道别。没意识到,我嘴上说着不是社长,却实际在做着社长做的事。

“请各位社长于今日放学后至阶梯教室开会。”广播喇叭中的消息传出,我心下又是一动,瞥了一眼课桌里的社员入职表。

恍惚间,我的课桌上多了一个饼,“赶紧吃了,一会儿要去训练!”有冈匆忙地对我说。

不行啊,会跟校队时间冲突。参加了校队,是不可能做好社长的。看着挂在课桌边的球服和跑鞋,我第一次感受到校队束缚了我的手脚。

“有冈,能不能帮我请个假!我家里有事!”谎话开始脱口而出。

“我会向教练转达的。”有冈没有起任何疑心。

那是我第一次翘校队的训练。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请假的次数虽然没有多到令人怀疑的地步,但参加训练时,我的心不在焉是容易让人察觉到的。训练过程中经常发呆,队员和我搭话,我也敷衍地应答两句。听到女教练说要延长训练时间时,心里更是燃起了一团无名火,表现出的是与叫苦叫累的学弟完全不一样的烦躁。

我原以为我只是觉得校队有点碍手碍脚罢了。但当我无意识地拒绝填写高中生足球联赛的球员确认文件时,我发现,潜意识中我其实很想退出这支校队。比起这种拿不出成绩就会被外人嘲笑、花下时间还可能挨批受伤的校队,做一个小社长实在稳妥太多太多。

我的请假和早退越发频繁了起来,不是因为时间冲突,而是发自内心地不想参加训练。走廊中,遇到喊我“雄也后卫”的学弟,我会不由自主地避开。厌烦的同时,也心含歉意。当初是自己决定留在校队,两个月不到又反悔,恐怕会给很多人带来困扰吧……

年前最后一节社团课,往往是换届仪式或者续任仪式。社长向指导老师正式递交社长入职表,同社员合影以及为来年社团的建设表决心。虽然是个走形式的活动,却非常具有仪式感。

我决定在那个时候,与校队做一个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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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沙滩社社员:活动定于……

薮在走过公告栏时,看到了底下高木雄也的落款。

真受不了这家伙!薮叹了口气,拿出笔记本,快速地记下沙滩社下一次活动的时间和地点……

第七章 起风

“砰”的一声,中岛朝人墙踢出一发任意球

两分钟前,对方一名后卫没能断下知念的盘带,失望的同时也失去了作为选手的素质。在那个紧要关口,龙太郎拦上前去把知念挡在身后,自己险些挨到一记黑脚。一声哨响,裁判暂停了比赛,给出罚任意球的判决。

球在擦到人墙的边沿后重新弹回中场!对方的人墙瞬间散开,两队的球员在球门前混战成一团。混乱中,有人一脚把球传给了恰好离球门最近的山田。

“山!”“补中!”嘈杂的叫喊从队伍中响起。从未担负过射门重任的山田,在队友的“逼迫”下,几乎是闭着眼睛打出一个晃晃悠悠的弧线球……

“nice shot!”中岛第一个扑过来,兴奋地跳上他的肩头。更多的队友陆续围拢过来,击掌庆祝。一旁的女教练也为他送来掌声,“经过训练可算是告别诡异球路了呢。”

看着网窝中的球,山田激动到喜出望外,“雄也你看,我踢进了!”眼睛四处寻找着新人活动中带自己的前辈的身影。

“高木前辈好像今天也没有来校队诶。”“是替补顶班的吧。”队员们窃窃私语道。没能在队员中找到高木,远处的知念和龙太郎倒是格外抢镜。

“以后不能做这种事了!!什么叫‘主力不能受伤’,才没有这种说法呢!小龙已经做得很棒了,之前看你放学练停球也练得很像样,等再长大一点,绝对是抢落点的一把好手,要学会保护自己啊!”说着,知念趁进球庆祝的机会,拥抱了龙太郎。

学弟都快有属于自己的个人技了,自己竟然才刚刚拥有一次成功的射门。难得命中,雄也前辈竟然都没看到。身上到现在还挂着一个人形重物!山田觉得自己的心情如风般凌乱……

“中岛裕翔你给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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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起风

我等待着年末最后一节社团课的到来,快快结束掉令我厌烦的校队生活。

但比起足球队,更让我感到厌烦的,是薮。

有一次我带社团活动的时候,突然看到众多社员中混了一只薮。故作镇定地问他来做什么,他轻松地回答我,来看海啊,没有训练的周末,偶尔来参加一下社团也是不错的放松方式。然后就开始和周围人打交道。而这群人当中,他明明只认识我一个……这哪是来放松的!

他没有催促我上交我迟迟没有填写的球员确认文件,也没有强迫我每天按时去参加训练。只是时常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不是在周末的社团课上,就是在早晨的寝室楼底下。走向不同教室以前,他会像说“早上好”那般轻松地对我说“下午再见面”。莫名其妙地,我就被他带去训练了好几回。想都没怎么想明白,已经被队友们喊着“发什么愣,接球啊”之类的话。

社长入职表依旧空白着搁在桌肚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徘徊在我脑中,觉得倘若就此下笔,以后可能真的会后悔。

又是一个被薮骗回去训练的下午。教练一说下课,我就动手收拾行李。像往常一样,加练的继续加练,不想加练的自行解散,伊野尾则返回教室自习。

组成校队之前,我就得知了伊野尾有继续学业的打算。这在众多校队球员中是少见的。很多人选择放弃高考,而一心从事体育。但我也能理解伊野尾的想法。

在日本足球尚未制定出门将保护规则的三十年代,门将是最容易受伤,甚至被迫早早退役的。因而就个人发展来说,相比于我们其他球员,伊野尾的足球生涯也最为渺茫。他选择参加高考,其实无可厚非。这样两头兼顾的选择必然辛苦,但伊野尾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自校队建成以来,我们就再没见过睡醒了的伊野尾。

“我们去给他加加油吧!”有冈和我一起走向他的教室。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令我们震惊的一幕。

“都已经进校队了?还来读什么书!”

“是来跟我们抢进大学的名额的吧!”

“既能踢球又能高考,不是很能干嘛,用不着自习!”

三四个男生把伊野尾逼到角落,时不时地把他往墙上推搡,但他没有还手。

因为一旦发展成斗殴,在同等严厉的处分面前,校队的成员无疑会付出更多的代价。所以那些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不良学生就像吃准了他不会还手一样,变本加厉地欺凌。沉闷的推撞声,一下接一下不绝于耳,但伊野尾却只能忍气吞声地默默承受。

“我进去救人,你趁机去找他们班班主任。”我刚和有冈说完,外面路过的女生的一句话打消了我俩的念头,“老师不会来帮忙的。”

“为什么这么说?”

在得到女生的回答之前,一个男生揪住伊野尾的衣领,凶狠地向伊野尾问话,“你嘴里在说点什么?”

“请把东西从我桌椅上拿开,拜托了。”

顺着伊野尾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的桌上被摆放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完全变成了教室里公共的储物台。而坐在他周围的学生,也很自然地把他的课桌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在上面若无其事地取用物品。他的椅子上被堆了四个书包,我猜十有**是那几个男生的。再定睛一看,杂乱的课桌上,竟还有几盒没开过封的粉笔!我好像读懂了那个女生所说的话。这群学生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欺负伊野尾,可能还是班主任带的头。

“为什么连老师都这样!”有冈不可置信地问那个女生。

“他参加班级的考试,万一被足球耽误了学业,拉低了班级平均分,老师也会很困扰的吧。”

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校队的学生参加高考的情况会如此之少。放弃高考,可能不全然是学生自己的意愿。相比于学业本身的压力,来自外界的压迫更为致命。

隔天我们跑到前场球员的训练区,把事情说了出来,希望社长们能想点办法。果然,薮是知道的,但是他也无能为力。校方还三天两头地催促他给伊野尾做思想工作,劝其早日放弃学业。与那位班主任一样,校方也抱着颇为自私的想法,试图让伊野尾把全部的精力放在球队上,以免因学业耽误了训练。八乙女告诉我们,他和伊野尾一个班,已经算得上有个照应了,他在场的时候,班级同学还有所收敛,他不在场的时候,又是无休无止的欺凌。

连自习这样基本的要求都得低头求人,我觉得若是换作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们又去了他的教室。情景如出一辙,几个男生把伊野尾逼在墙角,说着带有侮辱性质的话。像我昨天那样冲进去救他的话,虽然能帮忙解围,但那些男生只会觉得伊野尾更加好欺负,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校队的人不会反抗。

就在这个时候,那群男生突然放开了伊野尾。一脸惊愕地冲向他们堆在伊野尾椅子上的书包,咒骂着拉开书包的各个拉链每个人的包口都被塞了两三只昆虫的幼虫!胆子小的两个还被吓出了眼泪!突然,教室的后门被打开,中岛一边捂着嘴笑,一边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那几个男生还想追,但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足球队的前锋!

自那以后,欺凌偶尔还是会有,但比以往好了很多。他们没敢再做出过于出格的事,难不保哪天包里又被塞进奇奇怪怪的生物……

但比起教室,球队这边的压迫是更加棘手的。一次校方突击检查,把迟到了两分钟的伊野尾逮了个正着。其实那天迟到的远不止他一个,都没发生什么,只有伊野尾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我说教练老师,学生迟到的话,是不是应该给予什么处罚?”校方看向女教练。

“伊野尾君是我们的门将,嗯,他少跑两圈其实问题也不大……”女教练还没有完全明白校方存心找茬的心理,说着她自认为能够保全伊野尾的话。

校方见女教练站在了学生这一边,又把目光转向了薮,“现在足球社已经变成了校队,还像社团时那么自由散漫,恐怕是不行的吧!”

“您说得对。”薮站起身,朝伊野尾走去。

众人惶惶不安地相互张望。薮是进退两难的,顺从了校方的意思,伊野尾势必遭殃;但若是违逆校方,只怕日后连内部处罚这一块都会全部交由校方负责。被骂得头也不敢抬的伊野尾紧张地看着薮。想来,校方可能是有意为之,因为薮和伊野尾不仅同班,还是同期。倘若薮说了过分的话,对伊野尾来说可能真的是毁灭性的的打击。那时,我们心里也是一紧。紧张到忘记了,在校方提及“社团自由散漫“时,其实就已经触到了薮的逆鳞。

“伊野尾君,你依旧不打算放弃学业,是吗?”薮把几周来校方催促他做的思想工作也顺势摊牌,不再做拐弯抹角的事。这让校方也吃了一惊。

“是的,”伊野尾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拜托了,我不想放弃高考!”连面对不良同学时,我都没见他那么害怕过。

“也算死不悔改了呐。”薮摇了摇头,重新把目光聚焦在伊野尾身上,“从今以后,休息室里的一切打扫任务,到毕业以前全部交给伊野尾君。作为迟到的惩罚!”说着,把休息室的钥匙扔在伊野尾身上。

“其他人不准帮忙!”薮还不忘朝我们吼了一声。

“伊野尾君,请连同大家的份,认真‘干活’!”薮朝校方深鞠一躬以后扬长而去。留下伊野尾一个人在原地,紧紧地握住了带着“惩罚”意味的钥匙,把脸埋进掌心之中……

就这样,薮在校方的眼皮底下,名正言顺地给了伊野尾一间独属于他个人的自习室。此后的日子里,伊野尾不再需要回教室自习了。每天训练结束以后,直接去休息室温习功课,再也不会被打扰和欺负。很快,伊野尾对休息室里的摆设也了然于胸。偶尔有队友进来借器材,他也能很快地帮他们找出来。那段时间,比起不器用的门将,我们似乎更爱称呼他为保管室的“门卫大爷”。至于迟到的问题,八乙女做起了伊野尾的morning call,每天催他准时参加训练,没再让校方抓到把柄。

不知怎么的,让我有了一种特别轻快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外界压迫下,队友给予彼此的自由。或许,束手束脚的,真的不是充满未知的校队生涯,而是某人自己过于短浅的志向

年前最后一节社团课上,我把空白的社团入职表交给了其他的社员,让这场社团课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换届仪式。而我,作为普通的社员,周末随意地参加活动。

“回家!”薮在社团课结束时朝我招手。他果然来了呢。

我避开人群朝他走去,“还以为你会在社团课上冲进来对我说教一通呢!”

“在你做决定之前,我会表达我的观点,但真正做决定的时候,我不会干涉的。”他轻轻笑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是从社长过来的。”

还真是如此。“那,是什么决定了你,成为入校队的薮的呢?”去与留,是校队成立之初,所有老社员都面临的抉择。

“我觉得,其中一部分,应该是和你刚才做决定时所想的差不多的东西吧。”

我们心照不宣。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好像想起来有一件事我得说句抱歉,“那张高中生足球联赛的球员确认文件,我……弄丢了。”

“诶?”薮没马上反应过来,“那不是早就说不用了吗?”

轮到我诧异了。看着我不解的表情,他笑出了声,“你是脱离组织多久了呐!”他戳了戳我的头。

原来,jonny这一年选择放弃联赛与龙太郎被抢皮夹有某些间接的联系。抢劫他的犯人在另外一个县里落网,龙太郎的皮夹也被保管在了仪所。皮夹中,有龙太郎的学生证和队员证。因为那个县并不知道jonny,学生证上也没有注明联系方式,为了物归原主,仪所把两张证件印在了报刊的一角。后来,皮夹顺利地寄回来了,但jonny高中生球队中混了一个初中生的事也已被闹得众所周知。好在那时联赛还未正式报名,不然jonny怕是要倒霉。

没有联赛的日子里,我们主要和其他的校队踢友谊赛,战绩平平。

但如今觉得,这样安宁的时光,实在是太过宝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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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得很远呢。又一个球没能准确地接下。龙太郎撇了撇嘴跑去捡球。

冬季的白天很短,这样的天色已经不太适合练球了。但还是不想因为自己初中生的体能而拖大家的后腿啊,明明已经害得大家没法参加今年的联赛了。

一个不甘心,顶球的力度超过了预期,球飞向了操场以外的地方。他大喊“小心!”,但路过的女生依旧没能躲开。

“有受伤吗?”龙太郎跑过去安抚道。

女生羞涩地摇摇头,偷偷抬眼的瞬间,撞上了龙太郎关切的眼神。

朦胧的余晖勾勒出两人的侧脸,身后的天空被夕阳染上了几分伤感的色彩……

第八章 忘不掉的创伤

“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来?”埋头写着什么的a君忽然抬头问道。

“阁下作为帮他‘排队拿号’的那号人物都不清楚,我怎么可能?”背对他的b君随意地回答说。对于这个不及自己优秀的前辈使用敬语,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讽刺。

“也是啊,”a君察觉到了语气中微妙之处,不再多说。把所写的文稿装入文件袋,然后用胶水封紧,感叹了一句,“所以在下,连什么时候离开球队都不知道。”

“今天不知道明天会被要求做点什么,不才是我们这一行的魅力所在吗?”b君轻笑一声。

文件袋背面,“第x周足球队工作报告”几个小字在某个特定角度下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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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忘不掉的创伤

“训练暂停!”校方突然就这么出现在我们面前,“森本君,校长找你!山田君也在吧,最好也来一趟。”

事情发生在那个学年的第三学期,那个春天。训练的时候,龙太郎和山田突然被一起叫走了。先回来的山田一个人哭了,我们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龙太郎他……谈恋爱的事,被发现了。”

或许这在今天的日本不足为奇,但在我们那个时代,那个婚姻全听家主安排的时代,那个连自由恋爱都需要私奔、殉情的时代,早恋是不能被原谅的。

偷偷喜欢上同年级的女孩子的事,龙太郎从未对校队里的前辈提起过,只告诉了自己的同期山田。龙太郎自己班上的男生知道得倒还不少,毕竟是初中生啊,起哄着要他表白。约好时间,他们班男生就成群结队地出发了,山田也跟在其间。

山田给我们的描述是,当时他们一群男生躲在灌木丛后面,露出一排眼睛看他表白。表白非常顺利,他可是校足球队的选手,还是正式组里唯一的初中生,在年级中也是偶像般的存在。他或许自己也以此为豪,不然也不会穿着球服去表白。

若只是到这里,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紧接着,那群男生中就有人叫喊着“亲一个”之类的话。我们有一条校规明确规定,异性之间距离不得小于15米。每个学期校方都在反复强调,即便初中生也一定知道,是绝对不能违反的规则。对于背负学校形象的校队成员来说,这更是不能触及的红线。我不知道说那些话的损友们是什么心态,可能只是为了寻乐子,但这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他们闹腾,龙太郎竟还真的配合。根据山田的说法,我能想象出那犹如一个婚礼现场,灌木丛的后面是一群伴郎团。被一群亲友们注视的幸福画面中,他真的和女孩接吻了。

就在那个时候,有人按下了快门。声音是从对面传过来的。男生们这才意识到,连他们都这样,女方也会来同样的一套。

对面的树下,同样也藏着一群女孩子。女方拜托了她一位家境宽裕的闺蜜,用相机记录了告白过程中最幸福的瞬间。

那张照片我没见过。见过的人说,是靠近女方角度拍的,所以没有拍到龙太郎的脸,但他身上的球服非常明显。

事后,男生没有多说闲话。但如果女生也能这样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家长和媒体前来质疑学校的作风问题。更糟的是,这张照片最终还落到了校方手中,彻底坐实了恋爱的传闻……

“我真是笨到不可理喻。”

山田回来以后,一直这么絮絮叨叨地感叹着。他说自己虽然是个同期,但作为人生上的前辈,没能保护好龙太郎。我们劝他不要那么自责,因为那不是他的错。山田是高中才来到的jonny,生活了不到一年,他更不清楚学校的规章制度。其实山田自己也因为此事受到了不少牵连,有人议论说起哄的人中有校队的球员,所以他也被校领导叫走了不知几回。传言传得更离谱的还说他是为了从后卫进到中场,去拍这张照来企图挤掉龙太郎。他已经没精力为这样的诽谤生气了。

龙太郎从校长处回来以后,伊野尾等人连夜去图书馆翻了学校的校规和校史。如大家所料,违反异性之间距离这条规定的结果确实严重,但之前其他校队也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处分会有劳务,但认错态度好的话,就有留在校队的替补组的可能。龙太郎在图书馆写检讨的时候,我们另外10个人约好了也各写一份检讨。第二天,我们将这些检讨一并上交。校方声称将开会处理这件事,要我们等待结果,结果出来以前,一切照旧。

后来,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龙太郎已经被抓到了把柄,随时都可以被开除,只是什么时候有这个需要。这是我们局外人的后知后觉。相反,山田和龙太郎作为事件的亲身经历者,作为去过校长办公室的人,可能更早的就已经从只言片语中明白了校方的态度。而且自从那件事以后,山田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很少说话,就连他这个年龄该有的任性都悄悄收敛了起来。我听说,他曾经因为我没看到他的首发进球而闹小情绪,我好说歹说才博得了他的原谅。虽然让人感到头疼,但我并不介意这样会撒娇的晚辈。突然不撒娇了,我也感到好不适应。

变得沉默寡言的他,选择花更多的时间在训练上。那段时间里他的球技突飞猛进,过人也好铲球也好,都非常出色。连薮都对八乙女说要把社长的位置让出来了,自然没有人会当真,因为即便是频创佳绩的中岛都未曾动过社长之位的念头,但我们确实能感受到,山田好像真的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

事情还没出结果,学期已经结束了。这个春假我长了记性,留意了有关学校的新闻。我们的足球队被一笔带过,没有详细的内容,对龙太郎的事也闭口不提。

倒是其他一些学校提到过我们的球队,中岛的名字也频繁出现在其中,是jonny校足球队队长一般的存在。毕竟,在我们这种非正式的足球队和对足球本就一知半解的外人眼里,前锋往往是球队的队长。虽然最资深的是薮,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做决定的还是中岛。要踢前锋,薮给他做前锋;要打比赛,就真的去打比赛,同时还拥有女教练的赏识,中岛完全是队伍中做决定的人。薮似乎也默认这样的角色安排,他觉得校队需要一个比自己更有想法、更有野心的年轻人。

这让我想到了春假期间的一件事,八乙女组织的一次露营。

在经历了上学期的不安后,那次露营,没有一人请假。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大家玩得很开心,没有人提龙太郎犯的事。夜晚,我们点起篝火围坐成一圈,轻松地聊天。起因似乎是冈本在捡柴的时候迷路了,中岛很轻松地把他捡了回来。归队的时候,冈本向我们道歉,说以后一起练球也好活动也好,不会再拖大家的后退。我们笑着说他想得严重了,但他却说,跟上大家是他此刻最想做的事。

冈本平时不爱多说话,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大家感到很新奇。还受到了他的启发,打算借这个机会交流各自的梦想。

那么你也来说说吧,什么梦想都可以。薮点名了同样内向的a君。

a君说,希望校队能在明年的联赛中拿到名次。

听起来可真像是jonny官方的发言啊,不过大家都把这归因为薮的突然点名。于是决定接下来按入社的顺序来讲,给所有人充分的时间考虑。

薮说,希望自己创的这个社,在jonny高中能一直有人继承下去。我们笑着提醒他,社团已经升级成一个校队啦。薮的脸上泛起浅浅的苦笑。

伊野尾说想考上大学。他是队伍中唯一没有放弃高考的人,我们希望他能带着我们的遗憾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八乙女说,想以后早点拥有一个家庭,累了的时候可以回家。我那时还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想,却看到与他同班了四年的薮和伊野尾默默点着头。

薮让我下一个说,我坚持在有冈后面说,之前是当凑人数的,不能算作入社。

知念说,一直以来大家都把自己当弟弟看待,自己也已经不小了,也可以为他人承担很多。我们笑着让他安心做团宠便好,但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我们也渐渐接受了他的想法。

有冈说他想有点存在感。就在大家不知该如何安慰的时候,还没想好发言内容的我赶紧跟了一句,我和他一样。再尴尬的言语,有人一起讲,就会好很多。

轮到中岛的时候,他的一句“我想早日被选进市队”,让周围沉默了许久……

倘若去年的高中生联赛,中岛有大显身手,那么他应该已经被市队选拔了。每年市队都会在我们学校选拔一大批体育方面超群的选手,一二十人中肯定轮得到他。仅仅只是时间的问题。中岛确实有自信有实力,也拥有作为校队王牌的觉悟,但他缺了一点做队长的觉悟。至少,我觉得,他即便这么想也不该这么说,尤其在这种抱团取暖的氛围下。

轮到龙太郎的时候,我们大概能猜到他会说什么,以为他会说希望校方能给个轻一点的处分,但他说的愿望是:在被校方开除以后,还能找到其他喜欢做的事。

不要说这样的话啊!

要往好的方向想呢。

不会出事的。

比起考虑离开校队以后做什么,下次训练该怎么踢球才是该真正考虑的事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出着各种自己心里都没底的主意。去留均是校方的决定,我们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想到这里,我鼻子有点发酸,试图转移注意力时,还发现旁边的知念已经抹起了眼泪。

“诶呀,知念别这样,我抱抱你,你别哭了好不好!”龙太郎的话让知念差点笑出声来,我们其他人也忍俊不禁,说着这俩究竟谁是末子……

当时似乎是忘了山田还没有发言。回想起来,只记得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坐在他正对面的中岛,瞳孔中映着跳跃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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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困扰的事情吗?想为别人承担些什么的心愿,我不是说说而已的。”

被知念戳中了心事的山田,吓得一个哆嗦……

第九章 新的前锋

“呐,裕翔,我们上学期比分好像不是很理想……”在一个讨论战术的下午,知念对中岛抱怨道。

“确实如此,”中岛翻了翻比分记录,“我会更加努力的。”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知念摆了摆小手,“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再增加一位前锋,来辅助你进球?”

“那样会改变阵型,”中岛摸着下巴说道,“这种重要的事情还是听教练的安排吧。”

“但如果是裕翔说的话,教练她一定会答应的!”说着,知念微微低头,“拜托了,裕翔。”倘若中岛能看到他的脸,就能看到他四处逃避的眼神。

“我知道了!”中岛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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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新的前锋

4月开学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毕业班的学生。我来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跑到训练场!四下环顾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我,“雄也今天来得好早啊。”我回过头,是龙太郎,拎着球服走在我身后。我连忙回应他,“人,人家新学期想努力了不可以吗!”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讲话有点吃螺丝。看到他还在我们的校队,我激动到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一个春假没见,大家变化不大。处分的结果依旧没有下来,我们继续平静地训练和生活。但即便我们想这样,那一年也注定要成为一个多事之秋。

也许是对上学期的战绩不甚满意,亦或是感受到4-3-2-1的阵型已不再适合我们,中岛提议说想增加一名前锋,辅助中锋射门。他真的是一个思想很单纯的人,只是想怎么赢更多的球,没考虑过这个建议会影响到他在球队的地位,更没想过还会有更令人震惊的事要发生。

女教练很快地采取了他的建议。决定在暑假期间通过正规选拔的方式,为球队选出一名第二前锋。候选者有整整一个学期的准备时间。

我报了名,有冈也是,山田也举了手。

“还有想报名的吗?”女教练一边记录名字,一边问道。我拍了拍身边的伊野尾,“你不是觉得门将没前途吗?要不要试一下?”

“我就算了吧,”他笑着摇摇头,“明年要高考了,想好好利用这个假期……”在暑假来临之前,伊野尾向女教练递交了想回老家温书的请假条,并得到了许可。他不在的比赛,由替补代他上场。

对于这次选拔,我抱着颇为认真的态度。尽管知道山田在上个学期的球技进步很大,我可能已不是他的对手,但心里依旧希望能够在选拔中赛出自己的水准。我也开始勤于训练,试图弥补年前蹉跎的日子。

“即便带新人活动中被分到了一组,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哦!”我信誓旦旦地告诉山田。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有冈给了我一肘子,“吓唬学弟做什么,山田,之后的选拔,我让你一球!”

“前辈们果然有趣呢!”山田朝我们笑着,那种像天使般纯净的微笑。在之后的很多日子中,我都没再见到过了。

终于到了第二前锋选拔赛的那一天。常规热身结束以后,不参加选拔的队员退到旁边落座,操场上留下我们三人。

在选拔开始前的那个中午,大家在休息室里休息。窄小的空间,被储物柜一分为二。按照习惯,我们四个后卫加门将(41)在储物柜的一边,中场和前锋(321)在储物柜的另一边。我没记错的话,山田那天有点紧张过头。我的意思是以他的实力,其实无需紧张成那样,何况有冈还曾鼓励他说自己作为前辈,跟他比的时候还要让他一分。那个时候,知念走到我们后场这边,对山田说了几句悄悄话,应该也是来安慰他的。但知念走后他似乎更加焦虑了,我能感觉到可能是心理层面上有负担,好像有在挣扎的感觉。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问他也没有做出明确的回应,不像我平时认识的那个山田。

我还担心他会临时退出。因为觉得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这种时候更应该推他一把,就自顾自地告诉他说,“你不是刚来校队的时候就想踢一次前锋吗?现在机会来了。都已经决定了的事,就坚持去做啊!”说完这句话以后,他抬头看了看我,眼睛微微发红,小声说着“谢谢”,似乎真的安定了很多。我还以为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欣慰地告诉他“一起加油”。

我曾一度以为他那时的紧张是为了迷惑对手,因为他在赛场上的表现真的与他表现出的紧张很不相称。试图耍帅的有冈还没找到让球的机会,就遭到了他的压制;而我虽然一直都在认真应战,也没能占得多少好处,几个球之后开始被他拉开距离……

很快,山田轻松胜出。

“那么第二前锋,就由山田君担任。”女教练宣布道。就在我们所有人准备鼓掌通过的时候

“请允许我拒绝!”山田上前一步,衣领上的汗水随着他的步伐滴落下来,“我认为我们之前输球,不是因为缺前锋的问题,而是现役前锋存在问题!”

原来,山田真正想得到的,并不是第二前锋!听到如此直接的叫板,在场的我们都有点吃惊。中岛的实力无须质疑,即便上学期比赛没有发挥得很好,也轮不到一个刚上来的前锋对他说三道四。

中岛自然没有听之任之,放下水杯,起身回应道,“不服的话,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比一次!”话虽如此,他的眼中终究是透露出了几分惊诧。他一定不会料到,经自己提议而选拔产生的第二前锋,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向他发出挑战!

“稍等一下,”女教练上前阻止道,“山田君,中岛君今天并没有选拔的任务,他也不像你足足准备了一个学期。你即便赢他,也未必表明你的实力比他强。”她一如既往地偏袒自己最喜欢的前锋。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还完全没有消耗过任何体力呢!没做过准备,可不是输给我的借口!”

“我还没输呢!”

眼看两人的音量渐渐大了起来,教练只好让他们比。

作为一个与山田还算亲近的队友,作为一个亲眼见过他俩一起乘车回家的队友,我真的无法理解他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和中岛不是一直很要好的吗?即便情感发生了些许改变,中岛为我们球队做的贡献他也不是没听说过,怎么能因为输了几场球就这样彻底否定掉他呢?

在大家困扰的神情中,中岛系紧鞋带,迈向操场。或许就像教练所说的那样,他没有做过准备,还未进入角色。但为了赌上前锋的尊严,他快步奔跑到对手面前,一脚控住教练传过来的足球。

两列障碍物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直至球门。哨声一响,两人分别带球,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前冲去,绕过一个又一个木桩,跑过一寸又一寸绿茵,运球的技巧,控球的力度,都是那么的令人称快,一个稍有领先,另一个立即赶上,几乎找不到差距。绕过最后一个障碍物后,两人不分前后地抬脚射门,两枚足球划着笔直的线条在禁区前交叉而过,“砰”的一声,同时刺入球网的左右两角!

我们爆发出一片掌声,女教练也赞许地点了点头。山田用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缓和情绪。中岛微微转身,在不易被我们察觉的角度咬了咬嘴唇,发出几个零碎的音节。与消耗过体力的山田不分伯仲,中岛应该是对自己感到失望的。

接着,比试耐力。两人不相上下的跑步速度,使得原本乏味的长跑也富有了几分生气。已然超过了参考公里数,却仍未拉开差距。“这,这都第十五圈了……”一边的冈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这都是怪物吗?“

之后又比了带球过人,那视觉上的冲击有增不减,每分每秒都在进行激烈的对抗和碰撞。女教练把哨子紧紧贴在嘴边,好像随时都要发出强制停止的指令一般。

我内心的兴奋,也渐渐被担忧所取代。尤其跑到后面的几圈,中岛头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让人有点不忍心看。碰巧没有在最佳的状态,又有女教练的偏袒,他完全可以放弃这次比拼而依然稳居自己原来的位置。做一次逃兵又怎么样?

而他的对手山田确实在变强,刚才已经得到了第二前锋的位置,我们都已经在期待着两个强者同时担任前锋会给我们的球队带来一个多大的蜕变了,为什么非要做这样的挑战?他也已经累了,喘息声隔得很远都能听清。完全不懂他们想做什么……

被强制停止以后,女教练把一个球放在操场中央的圆心上,吩咐山田和中岛面对面站到圆圈的直径两端。

“最后一个球,把它踢进自己面前的球门!不管是否会有结果,给我在三分钟以内结束,我不想看你们作践自己!”

号令发下,两人放手一搏地向球奔去,中岛朝斜前方直插一脚,抢先拨动足球!得手以后,一面奔跑绕过场上的障碍物,一面试图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山田。宽广的绿地上,追逐的两人穿过近半个场子,脚下的足球,也在此过程中被反复切换路径,时而脱离控制,高高弹起,时而落回脚边,凌乱滚动。我们也随着他们的移动来回张望,没有明确的支持对象,但深知这其中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给对方带来反攻的机会。中岛的第一个球在山田的干扰下没能精准射门,打到门框后反弹回来。中岛赶紧追回,调整心态,准备发起第二起进攻。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四目相对,无意识间停滞的控球腿法预示着下一秒激烈的反转山田一举抢过中岛脚下的球,即刻回身朝反方向的球门奔去!追逐的双方交换了角色,中岛努力想将球夺回,但每一次靠近,山田都狠狠地将其撞开,是与中岛拥有主球权时不一样的攻势。穿过层层障碍以后,山田毫不犹豫地抬脚抽射!一阵撕裂空气的响声传来,球穿破了球网!高速撞击到对面的墙壁后,缓缓停滞下来……

败给体力大量消耗的对手,再如何偏心,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女教练宣布让山田取代中岛的位置。但她又反复地询问山田是否真要如此,得到山田明确的回答以后,她做出了同意的手势。

“那中岛会怎么样?”大家小声议论道。

“可能就只能担任第二前锋了吧,作为山田的副手。”我猜测。

“不是的,”薮看着累倒在地的山田和中岛,无奈地说,“是后卫。”

在我们不解的目光中,女教练给出了中岛新的职务

后卫!

听到这个结果的中岛如同懵了一般,长时间地没有给出回应,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把推开女教练向他伸来的手,奔跑着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中……他落为后卫以后,真正帮他说话的人倒也不多,可能是因为那句想进市队或是平时的态度引起过大家的不满,觉得也没什么太多值得同情的地方。

虽说胜王败寇,虽说定下了新的前锋,山田所说的“输球是前锋的问题而不是前锋数量的问题”还是没有完全凭他胡来。或许是对山田的实力没有信心,女教练一再坚持需要两个前锋。“前一场比赛的第二名是……”女教练给了我眼神示意。

就此答应下来的话,我确实可以担任第二前锋。但目睹了方才山田朝中岛发出的挑衅以后,我突然觉得他有点陌生,一时间没有做好担任其副手的觉悟。

“在第二前锋选拔赛中,我是输掉的那一方,所以是不应该得到第二前锋的位置的……”我委婉地表达了拒绝。

这个时候,a君向教练提了一个建议,“龙太郎是中场的球员,并且是山田的同期,应该是眼下能与新前锋配合最默契的人选……”

这样也好。站位越靠前,就越有射门的机会,也能让路过的校方看看龙太郎在队伍中存在的意义,或许能减轻点处分。我们天真地想着,纷纷表示同意。龙太郎起初还不是很情愿,后来在大家的劝说下勉强接受了。八乙女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那天的选拔,就这么结束了。

那天晚上,薮和八乙女约我一起去吃了夜宵。

我们聊了很多,印象最深的一句,是薮说,现在的自己,连球员的职位都决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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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待队友们离开学校以后,两个走动的人影映在走廊的墙壁上。

“没想到你会这么拼,还真是让知念我刮目相看呢。”

“……多亏了你给我制造的机会。”山田一边跟上知念的脚步,一边喘息着应答。他还没有从激烈的对决中缓过劲来。

“只有机会但没有实力也是做不到的,我都快成为你的粉丝了呢!”知念打趣道。

“别开玩笑了哦。”山田抿了抿嘴。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不管怎么说,第一步也算勉强完成了,”他划去第一个条目,“解决掉中岛以后,才能做接下来的……”

话还没说完,知念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旁边就是办公室!”,然后拽着他飞快地跑下了楼梯。而此刻,办公室里正纠结着该如何向中岛解释平均前后场实力的重要性的女教练,在听到门外的动静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两人跑出了校门,确认四下无人后,终于慢下了脚步。山田更是体力不支,扶着路旁的花坛靠坐下来。

“她应该下班了吧?没有被听见吧。”

“不知道啊,但愿她没有听见……”

两人相互安慰着,但又知道倘若真被听了墙脚,说这些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山田没有再去细想,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上。核对着下面的条目,又看了看刚刚划去的内容。“这样一来,是不是也就没有办法回头了?”山田的声音中透露着满满的疲惫。

知念不知该怎样回答,半晌,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但你选择坚持的话,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第十章 突然间,失去了准心的足球之梦

下意识地走向前场一侧的休息区,中岛的手僵在了储物柜的门上。

已经是后卫了啊。

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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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突然间,失去了准心的足球之梦

选拔结束后的第二天,是很普通的训练。昨夜与薮和八乙女他们聊到很晚,一觉醒来脑子依然晕晕沉沉。只是当我发现中岛与我站在同一排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昨天所发生的事。

自己仰慕了四年的人,一下子站在了自己旁边,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如同最近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的什么偶像和粉丝的概念一样,当粉丝见到了偶像,粉丝的心情会愉悦到极致。但如果偶像长时间地在一个普通粉丝身边停留,表明偶像已经从仙界跌入了凡尘,粉丝也会不由自主地为自己的偶像感到难过我宁可远远地看着他在我伸手都触及不到的地方熠熠生辉。真的,他成为了我身边的后卫,我一点都不高兴。

起初,中岛站的是山田之前站过的位置。教练看看感到不妥,让他和冈本互换了站位。果然是心思细腻的女教练,知道对于中岛来说,站在山田以前站过的位置心里肯定不好受,微调之后,应该会变得容易接受一些。所以后面一段时间,中岛就时常和有冈组队,练习联防。

他踢后卫其实不是很适合,也许是因为已经踢惯了前锋。前锋的任务是突破,而后卫的任务是防御,几乎是两个对立的事物。好几次训练的过程中,他截下了对方的球,就自顾自地往前跑,教练吹了好几声哨他才给出反应。不知道是真的潜意识里没有适应后卫的模式,还是有意这么做来表达内心的不甘。这还算是较好的一种情况,一种过度积极的情况。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更为消极的表现:别人传球给他,他不理不睬,要么有意躲开球,要么把球一脚踢给有冈。分明是在推卸责任。他这种态度,简直苦了有冈。中岛抢球踢的时候,有冈从来不跟他抢;中岛躲球的时候,有冈一个后卫当两个后卫用。但是,即便这样,无论在训练场上,还是在休息室里,我从没听见有冈埋怨过他一句。

直到某次训练结束。

中岛又是一通乱来,我隔着储物柜都能听到另一侧前半场球员的各种不满的言语。然后声音渐渐小下去,估计是已经离开了休息室。我当时同样也一肚子气,只是当着中岛的面不好意思说,但发自内心地为他这么自暴自弃的行为而感到火大。

理完东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到中岛贱兮兮地靠在储物柜上对有冈说,“我知道你也肯定对我有不满,怎么不当面说呢,腹诽?趁着没人你不想教训我一顿吗?一个原前锋跑到后卫来卖疯,跑到你旁边来捉弄你……”

话还没说完,有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另一手挥起,却一拳重重地落在储物柜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你在球队原来是什么,现在是什么,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论入社顺序,我比你早,年龄我也比你大,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你都是我的晚辈。所以第一、晚辈想要踢的球,我就不该跟他抢!第二、晚辈不接的球,我就该帮他踢!第三、晚辈如果真的欠揍,拳头也不会落到他身上!凭什么你让我揍你我就揍你?才没有必要事事顺着你呢!”

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所惊到,还是没跟上有冈快到飞起的语速,中岛除了眨眼再没有了任何其他的动作。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冈收回手,“你向来是认真的人,甚至是较真的人。这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跟你并不相配。”声音不响,语气不急,却清楚地回荡在更衣室的角落。有冈拉起都快看傻掉的我,走出了休息室。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爱管闲事的女孩子嘛!”一声怒吼,把折返回来想看热闹的人吓得没敢再进去。

所以还是不要去惹那些看起来很呆萌的人,后果会非常严重。

不过,那次之后,中岛还真的没有再发过病。我又看到了他在统一训练结束之后继续加练的身影,与他还在做前锋时对自己提出的要求一样。虽然跟我们其他队员交流的过程中,他还是会有所顾忌,但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想再多看他练一会儿球的时候,有冈会拉着我离开,对我说“他没问题的”之类的话。他能这样打起精神,我真的很感谢有冈。在我们其他人为中岛的地位发生改变而大发感慨的时候,有冈看到的,只是一个在跟自己闹变扭的孩子。

他眼中没有前场后场,有的只是前辈晚辈。

山田那边,情况也有点微妙。因为担任前锋的缘故,在联防方面,他自然而然地和中岛原先的搭档知念结成一队,时常看到他们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让我们这群弟控羡慕不已。同时,能看得出来他也在尽力地与我们处好关系,对教练、医护老师也友好得过头。他应该是迫切地想让大家接受他,或者说,是在担心哪天中岛会把前锋的位置夺回来。

比起这个,即使他成为了新的王牌,也没人叫过他一声“leader”。毕竟他一个新来的,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换掉了把社团带成校队的最大贡献者,好像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山田应该也有注意到,不过他似乎没有因为没有被称为“leader”这件事而生气。

都已经得到前锋了,野心也要适可而止了吧。

“……高木君!”听到点名,我才把带有偏见的眼光从山田身上移开。

“有谁知道中岛君去哪里了吗?”女教练点着花名册,“就他一个人没有到。有谁看见过他吗?”

中岛应该不是那种会随便翘课的人。即便是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无缘无故地不来训练。大家或是面面相觑,或是漠不关心地东张西望,没有人回应教练的话。

“有可能,在医务室吧。”知念小声回答。

“你们先跑圈,我去医务室看看。”女教练转身离开操场。

看着语气并不确定、但脸上充满担忧的知念,我回忆起了前不久在食堂里发生的事。

中岛从第二前锋选拔赛之后就一直有意避开我们,就连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也不太愿意和我们坐在一起。尤其当他看到山田也朝我们这边走来时,直接端起盒饭从座位上离开。

正值暑假的缘故,食堂不会给所有的灯通电,只留了一两盏灯让我们吃饭。于是他就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吧台边,借着自然光吃饭。他饭打得很少,有时甚至只是拿一碗汤,很没胃口的样子。

我们以为他还在生闷气,并且一连几次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他都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渐渐地,我们也就没有了再邀请他的兴趣,任由他为自己筑起一道看不见的墙,没有了多看他一眼的心情。

与我们坐在一起的知念朝我们点头示意了一下,离开自己的座位。径直去窗口打了一碗粥,放到中岛面前……

如今想来,知念大概是第一个察觉到中岛那时在犯胃疼的人。并且在中岛缺席训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知念都会在吃饭的时候为他端来一碗粥甚至,在他的身边坐下。在中岛诧异到手脚定格的背景中,知念说着惯用的习语,然后吃饭,好像是件理所当然到无须解释的事情一般。

中岛花了半碗饭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微微颤抖的背影,让我们怀疑他此刻或许还在悄悄地落泪。一个抬手撞到了知念正在吃饭的左臂,一声脆响,知念的筷子落下了餐桌。

“抱歉抱歉!”中岛赶忙为他递来了新的筷子。

“不,是我的错,我是左撇子我就不该坐在你右手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知念一连说了好几声道歉。

“明明是我的失误啊,”中岛轻轻地叹了口气,咬紧嘴唇。然后,他双手扶住了知念的肩,“听我说。错的不是知念哦,我说过我会更加努力的,所以……所以不用太在意些什么。”说着,他转过身,面向知念为他端来的粥,换上了轻松的口吻,“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免费给我送粥。”

“谁说是免费的?”知念也一转话锋,“作为交换,你可要请我吃饭才行哦!”知念故意抬高嗓门,让我们也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是让我们作证一般,“我可不能陪你喝粥,我还要长个子呢!”

中岛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你是来敲诈我的啊!我还想知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呢!”第二前锋选拔赛后,中岛好像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说吧,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给我饭票就行了,你趁热喝粥!”

……

眼看着中岛即将注意到我们的旁观,我们赶紧把头埋进了自己的餐盘。的声音似乎是同一时间吵闹起来的,原来大家的动作都是这么整齐一致。

“女子力还真是出人意料地高啊。”有冈无奈地笑了笑。

是呢,都是一群喜欢多管闲事的男孩子。

“那么女子力最高的谁呢?”

“不是我!”“不是我!”……

在场的都否认了,看样子只能是“擅自”回家的伊野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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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疼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几天后中岛又返回了绿茵场,并且恢复了加练。

在晚霞中默默走回休息室收拾行李,准备为两个小时的加练画上句号的时候,中岛听到储物柜另一边也有响声。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偷窥另一边的动静。

却是看到山田喝了几口水后,再一次地返回了球场,继续练习……

第十一章 窄门

“山田的情况,在下应该如何汇报?”a君询问道。

“就写开始变得有野心了吧,”b君回答说,“这个年龄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

“就写这些?”

“那种事情没必要汇报。”b君挑了挑眉,“它本身很有趣,阁下不想亲眼看看它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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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窄门

原以为第二前锋选拔赛的阴影过后,中岛会调整好自己,成为一个出色的后卫。然而,他没做多久,便向教练提交了做门将的申请。这一次,教练反而二话不说地批准了。不知他是有了新的想法,还是纯粹的自我放逐。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个人的决定,我们旁人也不好多想什么。

隔天就有一场友谊赛,中岛担任这场比赛的门将。我们临时从板凳中寻找后卫补空。出了那么多事,我们已经无暇考虑那个后卫能否与我们配合顺利之类的问题了。这个时候,我竟有点想念那个做事不太靠谱的伊野尾,虽然他喜欢跑火车,但至少他还在的日子,我们的球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犹如一辆无轨电车横冲直撞。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足球队?

这个问题我们被问了足足三遍。

早已习惯了中岛作为前锋的外校师生,在看台上议论不休,纷纷猜测着职务变更的原因;我们的对手自然也是第一次接触以山田为前锋的足球队,相互掂量着拿下这场球赛的可能。

响亮的哨音掩盖了所有的窃窃私语,随着场上球员的跑动,议论声渐渐被欢呼加油的呐喊声所取代。争夺的过程中,球被击向半空,朝我们的中前场砸去……只见龙太郎比对方的后卫更早一步地抵达落球位点,猛地跳起,接下坠落的足球,一顶一勾,一系列流畅的动作,稳稳地将球停在了自己脚边!对方企图通过体能上的优势上前抢球,龙太郎抢先击出一记干练的稳传,把球过渡给了前方的山田,紧接着,漂亮的弧线球绕过后卫拦球的身躯,一举跃入球门!

距离开场才不过五分钟,这场比赛看起来不是件苦差事。

看台上的猜疑和我们自己内心的不安一起沉淀了下来。看着球在离我很远的前场来回滚动,我偷着空闲环顾了一下四周,瞥见了禁区内的中岛。

我看过他站在我前面的样子,看过他站在我旁边的样子,第一次看他站在我后面的样子。若是在从前,他应该也像场上的球员一样,追着球满场地奔跑,耳边充斥着队友的指令、对手的策略以及看台上的应援,但此刻他却是站在球门边,等待一个不知什么时候需要他救球的机会。虽然寥寥无几,但他也有在认真地守门。

“龙太郎君竟然抢到了第一落点,真的让老师刮目相看!大家状态保持下去,还能多进几个……”“龙酱,一会儿我朝你的反方向跑,这样可以分散对手的注意……”“是啊,龙酱你不用担心,山田他一定会接到你传给他的球的,发挥出自己的特长就行……”

中场休息的时候也是。以往,他作为球队的主力时常会在这个时候发表自己的看法,敲击黑板上的吸铁石,与我们商量下半场的阵型和策略;但如今,他沉默地坐在一边,把玩着自己那颗位置固定到无需摆上黑板的吸铁石,静静地听我们讨论与他无关的话题。

如果他在守门方面也没有找回自信,那他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就这么离开我们的校队?正担心着,一片尖叫声从看台上爆发而出,响到震痛我的耳膜,我一脸呆滞地望向被我忽略了几十分钟的赛场我们新的前锋,山田,竟然完成了“帽子戏法”!

有冈一边叫喊,一边拉着我冲上去和队友们拥抱。在快乐中沉浸了片刻之后,我又想起了中岛。他在球门边看着我们,也朝我们欢呼,只是我觉得他的那个笑容,比哭还要违和。

因为没有人料到会发生“帽子戏法”这样的奇迹,事先也没做庆功的准备,拿饮料碰了个杯,就各自回家了。

那时才刚刚下午,我看到中岛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说起来,第二前锋选拔事件之后,我就再没看到过他和山田一起回家。即便是送龙太郎回家的事,他们似乎也默认了轮流排班的安排,避免了两人之间的单独会面。

我叫住他,对他说我沙滩社有个作业没做完,要去海边考察,问他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我是真担心他会想不开。看看海的话,心情可能会变好,这也是我很喜欢海的原因,感觉大海宽阔到任何人的烦恼都可以包容。

去往海边的路上,他就出奇的安静,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发出因看到大海而按耐不住的兴奋的叫喊。只是朝向大海,在沙滩上一同坐下而已。我从包里拿出社团公用的相机,搜集需要拍摄的贝壳。做完这些以后,我有意在他身边整理资料,试图营造出无意间聊天的氛围。

倒是他先提出愿意帮忙拍贝壳的照片。我说好啊,就把相机给了他。拍了几张以后,我觉得我也被闪光灯闪了一下,然后就见到他一脸得逞的表情。

“偷拍我没用哦,相机还是我借给你的,底片所有权归我!”我也朝他坏笑道。

看到他还朝我举着相机的时候,我想起有一次我们出去参加比赛的事。那个时候,他还是前锋,打赢了对方球队,结束以后我们校报的记者给他照了张相,他笑得特别开心。不知是因为刚赢了球,还是因为记者给了他一张特写,总之能感觉到他非常享受那个过程。现在看到他拿着相机拍别人,我心里感到好别扭,他好像已经发自本心地愿意做镜头后面的人,而不再是镜头前面的人。我想听他这样选择的理由。被换下前锋是外界所迫,主动要当门将的理由我始终想不通。

“你问我为什么要做门将?”我终于还是去问他了,自己的好奇心确实是一部分,但我觉得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或许他需要一个分担的人。

“被有冈骂醒的那次,我意识到那段时间我确实是在自暴自弃。在那以后我又恢复了以往的训练,甚至练得比以前更加刻苦,因为我还想做回前锋。零零总总加起来,我一天会多练将近两个小时。”他的努力我有看到,我朝他点头。

“但你猜我一次训练结束的时候看到了什么。那天,天快黑了,我看到了山田。他在储物柜的另一边,应该没有发现我。我都准备回家了,他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训练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讲话的语速已经变得那么平缓了。“他也是拼命努力的人呐,他就那么想做前锋吗?可能这也是我这个一来社团就当上前锋的人没法理解的吧。但看他那么努力的样子,也感觉他没有那么讨厌了,虽然选拔那天他突然挑衅我,到现在他都没给过我解释……当然我也不会去问。”

“为了这个前锋,他相当于是跟我撕破了脸皮,可能真的他拼死也要做前锋吧。我也开始考虑起做了那么久的前锋,是不是真的应该换位给新人。然后我把训练负重跑的沙袋还给了器材室,平时也会给自己加练,但没有两个小时那么多了。后来是在继续做后卫,但也感觉到自己确实练惯了前锋,很难把后卫踢好,这不是球技的问题,是心理的问题。而且看到他在前场踢球,我感觉把球往他那边传对我来说是一件特别勉强的事……”我看他那么困扰的表情,赶紧安慰他说,如果难过,可以不用理会我这种任性的请求。

他摇了摇头,调整好呼吸,继续说,“因为感觉到后卫的不合适,我申请了要做门将。门将只需防好对手,与己方的交流很少。换一种方式来支持这个培养我的球队,或许对我来说也是机会吧,我会努力成为一个称职的门将的……”

原来是为了这样的理由。我点头接受了他这样的选择,但不能完全地认同,心里发问着,就因为这样一个理由,他甘心从十人阵型的位点上消失?就因为这样一个理由,他甘心跟我们穿不一样的球服,从而走上没有什么前途可言的门将生涯?!

“今天的比赛,我在最好的视野,简直就是特等席上,观看了这场“帽子戏法”,我知道,前锋的位置,我再也回不去了。”他的表情是与年龄不符的释然。

我很想告诉他,其实今天的对手真的不强,连我这个后卫时不时地分神看门将,都没丢几个球;我很想告诉他,暑假里的这种比赛根本不重要,连小报的记者都没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我很想告诉他,“帽子戏法”这种东西,很靠运气,毕竟现在球队里有了两个前锋;我还想告诉他,这场球我们真的赢得很轻松,没那么值得高兴,要不然对于这种成就,高中生是不会只碰一个杯就能结束的!

但见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终于还是没能再开口。

既然他说了他要成为一个称职的门将,我就应该相信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想来,也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中岛,那时起,我对前锋的**也淡了很多,想着好好地担当一个后卫。

他在朝面前的贝壳按下快门之前,找我做了确认。我看了一眼镜头,角度选得特别好,把光线和背景都考虑在内,让我忍不住去夸他。其实,他是一个很钻研、很认真去做好一件事的人,他是初一第三学期进的我们社团,之前他在其他社团,足球于他而言也是半路出家,他竟也能踢好足球。就连刚才的摄影,他也很用心地在拍。所以我相信,他也能做好门将。

听了我的夸奖,他很高兴的样子。那个笑颜,仿佛又让我看到了从前的他,那个在完成点球之后向我们跑来的、充满朝气的他。不知怎么想的,我追加了一句,“之后几天的考察,能不能也来帮我拍贝壳的照片?”

那年夏天,伴着一些海水的涩味。

他偷拍我的那张照片,至今还压在我写字台的玻璃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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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后……后卫?!”从老家回来的伊野尾看到新的职务安排时,发出了一句响彻休息室的尖叫,“我过个暑假,连门将都没得做了!谁来照顾我的感受……”百无聊赖地靠在被有冈敲出一个浅坑的储物柜凹陷里,“别让我跑步啊,我明明都没参加选拔诶……”

所谓参加选拔的最高境界,或许就是没有参加选拔,却反而被选拔了。当然这种神奇的事情,只会发生在同样神奇的伊野尾身上。

“这是在要我的命……”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后卫对于自己的意义。

第十二章 没有落在伞上的雨滴

“那个家伙,好像要来了。”从校长室回来的a君带来了一个消息。

“我也听说了,”b君点点头,“不过和阁下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终究是被安排的命运啊。”a君抬头,看了看蒙上阴云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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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没有落在伞上的雨滴

“分组练习先到此为止,去操场上排成实战阵型,替补的实力还有欠缺,守门员继续互换球门……”

那天,和平时一样,普普通通的赛场模拟训练。阴天,我们也训练的。

没有任何的征兆。队友拍了拍我的肩,指了指朝操场走来的校方。

“今天活动结束,森本龙太郎退出足球校队。”校方说出了我们最不想听到的话。

薮与校方理论的声音,八乙女与校方争吵的声音,同伴们的恳求声,各种声音冲进我的脑子。我们之前的努力,我们的道歉,我们让他担任要职,都没能帮到他吗?我想不明白,那个场合下也实在想不明白。我不敢看龙太郎,害怕一看到他,我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我知道了。”他平和的语气让我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没有更多的辩解,没有更多的情感流露,他竟然是队伍中最平静的一个。校方走了以后,他告诉我们,他大致知道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只是不知道会是今天。我想起篝火晚会的时候,他好像就说过,“希望在离开校队以后,还能找到其他喜欢做的事”。

离常规训练的结束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已经没有心情训练了,龙太郎说出了今天唯一一句请求,他请求我们继续练下去。他说,他能踢的,就这么一个小时了。

大家遵循他的意思,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说着“对啊,训练就该训练到底”之类的话,我们该练什么就练什么,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我的心真的像要被扯出一个洞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迈不开奔跑的步伐。

不知是我没有留意正在进行的比赛,还是队友们确实都没有发出球场上应有的叫喊,这场比赛沉默得犹如一部无声电影。进球也好,失误也罢,除了比分牌上的变化,听不到太多其他的声响,直到耳边出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天似乎也在有意阻止我们练球。女教练让我们回休息室,但没有一个人听她的,照旧是在踢球。我们告诉她,高中生淋点雨,不会有事的。见劝说无果,她也不再坚持,站在场边陪我们一起淋。

秋天的雨,落在身上,是冰冷的感觉。

我还是忍不住地去看龙太郎,虽然他距离我很远。没球的时候,他跟着规划好的路线跑,有球的时候,他认真地踢。可以看得出,他的体能与我们高年级学生还是存在些许差距,但这都是常理之中的事。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

在甄选的时候,他得到的是他那个年龄少有的荣誉和责任;

在被暮色笼罩的放学路上,他遭受的是他那个年龄不应遭到的抢劫和惊吓;

而如今,校方又要教他为所谓“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行为”,去承担他这个年龄承受不了的处罚吗?

今天这个结果,我觉得比什么都糟。他那句“我大致知道我终究是要离开的”,简直让我心疼到哭不出声音。无法想象这些天他在经历些什么,早已得知最终的判决结果,却还在苦苦等待未知的期限。明知道自己要走,却没有告诉我们,没有让我们跟着一起等待他被赶走的那一天,没有让我们跟着一起难过。这些痛苦,他一个人在扛。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每天来训练,叫喊,微笑,陪我们踢友谊赛。只是看上去不太有精神。我们还因为这个事说过他,还在他试图推掉第二前锋职位的时候表现得非常不解。想来确实是我们笨到不可理喻,我们什么都不懂,却还以为自己好像什么都懂。

“三分钟。”女教练在一旁报着距离结束的时间。

所有人几乎都有一种默契一般,知道接下来三分钟里应该做点什么。我们后场把抢球的过程有意设计地复杂了一点,想让他看不出我们是故意的;知念也把球从中场带到前场的过程有意规划地艰难了一点,可能跟我们出于一样的心理;前场的时候,山田借着雨天湿滑的场地直接摔倒下来,暗示只能靠他射门。

龙太郎微笑着点头,带球向球门方向奔跑,中岛朝他做出防卫的姿势。龙太郎朝球飞起一脚球带着雨水向球门飞去,擦过中岛的手指,猛烈地撞击球网!落下来的时候,溅起草坪上一地的水花。

多希望那美丽的水花就那么停留在空中,永远不要落下……

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龙太郎回休息室收拾了行李、换好了着装。我们茫然地站在球场上,看着他把自己的球服叠整齐放在地上,提起背包,朝我们鞠躬,

“承蒙大家照顾了,真的很喜欢各位学长,有机会的话,真的很想与大家再多踢几天的球。今天也一样谢谢大家!”

雨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混着我的眼泪。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我哭得很凶,但雨水又很快地冲走了我的眼泪。

“行李我帮你拿吧……”“又是雨天的……”我们围了上去,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留住他。

“不用送了,”雨点落在他上扬的嘴角边,“一直以来都是哥哥们送我回家,这以后的路,让我自己一个人走吧。总让你们担心可不行呐!”

我们依他的,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往训练场的出口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回想起了第一次遇到他的场景。我是他那组的志愿者,也是他的第一个引路人。我问他志愿填了什么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只填了正式组。虽然知道正式组原则上只招高中生,但见到他充满稚气的面孔,我不忍心打消他的自信,给他提了补填志愿的建议,而他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临到他展示的时候,他显得有点紧张,孩子就是孩子,小声说着进不了球队怎么办。我摸了摸他的头说,一定可以的,努力过了就好,即便真的进不去,也可以来找我玩。他听了非常高兴,说想跟我交个朋友,还说如果没能进校队,自己能有一个足球队的朋友,他会很激动;而有幸进入校队的话,我就是他在校队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说好啊,相互鞠躬后,我们说好了要成为很好的朋友。

后来,他真的进了,我对他说,短短几天,这就又升级成同伴了,很顺利哦……

我们的友情,你和大家的友情,不才刚刚开始吗?

龙太郎一点一点地离我们远去,我特别想叫住他,让他停下来,不要走。但我知道,我留不住他,大家都留不住他。这是jonny 的球队,校方做了最后的决定,就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一天是同伴,就一辈子都是同伴了!”我朝他所在的方向,用尽全力地喊出这句话。这些嘈杂的雨声根本不算什么!我一定要让他听见我的声音!

他停了下来,但依旧是背对着我们,提着行李的手臂横贴在脸前。没有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做着告别的手势。

直到看不见他了,我们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大雨中混杂着女教练苦劝我们的声音,再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那个晚上,回到休息室的我们,少有的没有因为储物柜而分坐两地。十名正式队员一起坐在休息室门口,看着外面的雨。没有一个人想回去,身上湿了也只是用毛巾擦了一擦。擦掉脸上的水。

湿漉漉的球服粘在身上,但好像谁都不想换下来似的,感觉好像只要我们没有变化,就能留住这一天,留住还没走远的他。晚风吹过湿的球服,有点冷,但也没有人抱怨,只是相互聚得更紧了一些,尤为深刻地感受到同伴的重要。

夜深了。我们这十个人没有人哭,或许是哭够了,也或许是感觉不能再继续哭下去。

反倒是那些小我们两三岁的替补哭得很惨。女教练也陪着我们,为了活跃气氛,她轻笑着问他们,“你们哭点什么,你们全都认识他吗?”

三三两两的,他们说不太认识,但就是觉得好难过。

我们劝那些小孩子回去休息,着凉感冒的话,妈妈会担心。我们则继续留在训练室里,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再看两眼龙太郎留下的6号球服。

“不要动它啊,小光,你拿走的话,龙酱回来穿什么?”在八乙女收起球服时,伊野尾还愣愣地这样问他。

我们笑着扒下他阻拦的手,告诉他,“就是因为不想被校方拿走,才要社长他们把它好好地安放起来。”还催促他赶紧清醒一点。

有些话,只有在犯困的时候,才能说得那么任性吧。

“光。”伊野尾又说。

“这回又怎么了?”八乙女假装生气。

“外面的光……”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山田拿起足球,喊着“准备训练!”,带领我们跑出休息室。我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拍了拍脸颊,跟上他的脚步。

雨已经停了很久了,只有雨棚上还时不时地会落下一两滴昨天残留的雨水。昨天不会被遗忘,但新的一天也不能被辜负。我们跑在潮湿的塑胶跑道上,两个两个跟得很紧。我们朝陆陆续续赶来训练场的替补队员挥手示意,招呼他们加入到晨训的队伍之中……

没有了龙太郎的日子,我们也要坚持下去!

第十三章 雨后湿漉漉的日子

“对不起,请允许我申请转学。”在早恋和被校队开除的双重压力下,他向校方提出了请求。

“真是令人感到遗憾,”校方发出一声逼真的叹息,“不过我尊重你的意愿。”

看着他带着校籍离开的背影,校方当即在校报上公开了这一消息。

几天后

“对不起,请,请允许我在已经移出学籍的情况下,借读……”他低下头。

“请把头抬起了。”校方和蔼地问,“那之前为什么要转学呢?”

“对不起!”腰弯得更深了,“我现在能继续的,只有我的学业了!拜托了!”

“如果你不介意借读的费用……”

他静静点头。

“还有,上次你走的时候,忘了告诉你,因违反校规而离开校队,是你单方面违背了契约……”却全然不是突然记上心头的语气,似乎早已断定他会无处可去。

“我都懂。”他叹了口气。

校方拍拍他的肩,“那现在就去教室听课吧。”

看着他走向教室的背影,以及学生们惊讶的眼神,校方挥手驱赶了准备撰稿的校报记者。

那一天,学校的走廊中,教室里,到处议论着校方的宽容善良,却也又一次揭开了还未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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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雨后湿漉漉的日子

在那以后,每每看到校方朝我们球队走来,伊野尾都会大声地朝看台上的女孩子表白,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声地夸她们漂亮、可爱。因为校规上只规定了15米,他离看台都将近15米,表白并不违法。薮和八乙女则会跑过半个球场,故意牵手给校方看,因为校规只禁止异性之间的接触。他们仨还真像一个班里出来的。看着校方皱着眉头走开,我们笑得特别开心。

大笑着,胡闹着,应付着各种来路不明的风言风语。其他学校的足球队也多少得知了我们球队的丑闻,我们的日子不太好过。但我们都知道,比我们更艰苦的,是龙太郎。他在鼓起勇气地生活下来,我们也应当努力振作起来。

山田带领我们训练,他拜托我们最为资深的社长为球队多设计些作战策略,鼓励所有人投入到今年要参加的高中生联赛中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尽可能不长时间地注视他身后那个空缺的第二前锋的位置。

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大家渐渐承认了山田在球队中的地位。但我们却没有认真地叫过他一次leader。leader的确立,往往需要一个较为正式的入职仪式。但出了那么多事,我们实在没有了那种兴致。而薮自己对leader也没有太多兴趣,更偏爱之前“社长”的称呼。久而久之的,我们队似乎真的再没有了leader的概念。

因为少人的缘故,有了比赛,我们就找替补上,没有缺人到非得马上招新的地步。但突然有一天,校方带来了一个新人,并指派他担任正式成员。

我们对于新人没有太大的成见,他与我们跟校方之间的恩怨无关。但显然,新人是要来取代龙太郎的位置的。不是不能接受球员的更替,只是像龙太郎这样被迫离开而又被取代,是我们发自本心不太愿意认同的。

当我努力说服自己今后也要把他当作普通队友一般看待时,新人在自我介绍中声称,自己不会在球队待太长时间。大家都听得一愣,薮问他是否是临时球员,新人回答说,“也可以这么理解”。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听了这样的自白,大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想着反正也是临时球员,就毫无异议地听从了校方让他续任第二前锋的安排。

但前锋这种重要的职位,我们多少有些担心,伊野尾甚至一看到新人就说,“他可能连我都不如~”然而,几番射门训练之后,发现他的水平在球队中至少能排上中游。一时间对伊野尾的言辞更加不敢恭维。

在队伍中,新人一直没有和我们走得很近,真的好像临时球员一般。对此,我们也同样没有去主动了解过他。

比起新人,当时还有另一件事。

我们球队在因丑闻而变得出名的同时,“帽子戏法”的旧闻也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津津乐道。就连平时对我们球队漠不关心的同学都时常缠着我,要我描述那场我都没仔细光顾的球赛。或许在大多人看来,再不正式的比赛,能踢出“帽子戏法”,也是实力过硬的象征秋季学期开始不到两周,竟传来了有其他校队要来我们学校挖两个人的消息!

用“挖”显然不够好听,他们叫“借”。也就是代表人家学校去参加高中生联赛。

开出的报酬,据说是按球员实力估算的。有着高超盘带技巧的知念,2000钱。新上任的前锋山田,1500钱。原社长和副社长薮、八乙女,1500钱。失势没多久的中岛,1200钱。其余人800-1000钱不等。替补,不详。

这是我们成校队以来第一次接触这样类似于“身价”的概念,非常新鲜,但我们对借球员这件事并不感冒。作为一支关系密切的球队,我们都只想为自己的团队而战。然而,或许正是因为所谓的报酬,学校也能从中得到好处,要求女教练必须派两个人前往。

女教练派了山田和知念上演过帽子戏法的前锋,和以盘带见长的前腰!天知道她出于什么心理要给人家学校送王牌!

山田和知念被派去以后,还是会努力赶回来参加我们自己球队的训练,但明显能感觉他俩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而且是在变得越来越少。

对于知念这样的团宠,大家都有说不出的不舍,每次看到他被外派,都私下里把那所学校骂成“儿童贩子”。对于山田,我在他初任前锋的那段时间对他有过偏见,但之后也看到了他努力带我们走出阴影的另外一面。情感上虽然复杂,内心还是希望他只做我们球队的一员。

缺了两张王牌的球队早已不指望能在联赛中崭露头角,我们的训练也随着连日来的台风天而作罢。休息室里,除了薮受山田的委托在认真琢磨作战策略,其他人全都在干着与足球无关的事。

但并不是全都在摸鱼。

“我好像看不懂你写的……”中岛一脸懵懂地看着伊野尾的草稿。

第一眼瞟过去,我也没看出这竟然是新门将在向老门将讨取经验!

说起来,比起山田成为新的前锋和中岛成了新的门将,伊野尾成为新后卫的事,好像并没有多少人搭理。所以当中岛向他聊起门将事宜时,伊野尾那叫一个兴奋。他非常认真地告诉中岛各种守门的技巧,告诉他哪些球明显会出框,不需要认真扑,哪些球分明是盲点,扑也白费力气。扯完这些之后,他让中岛告诉他近期得失球的数量,以及每个球的具体情况。他写了整整一黑板(我们排阵型的那个黑板),罗列了一串又一串的微积分和公式,分析球速达到多少并且呈怎样夹角的时候,应该以怎样的姿势怎样的心态去防球,把中岛看得云里雾里……

总之,我们把这套算法归纳为“伊野尾建模门将法”。虽然我不完全否认他也许是一个被足球耽误的理工学家,但我觉得从他思考这些变量开始,他的火车就已经开得停不下来了。这脑子里建模的速度怎么可能赶得上球飞过来的速度?果然中岛还是太好骗了。

像我这种很早就结识伊野尾的人才更了解他的德行。毕竟中岛在成为门将以前,他俩的交集并不多。但在那以后,中岛就时常和伊野尾探讨这些看上去就很枯燥的问题。不知这是新旧门将间交接班式的友谊,还是因为伊野尾恰好没出席第二前锋选拔赛,也就是说没见到过中岛最狼狈的样子,还是……“明明只是因为台风天太多了好吗!”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给了我最容易被忽视的答案。

“……根据以上建模,得出结论,你要学会放弃这几种情况下的射门……”伊野尾在黑板上圈出重要数据。

只见中岛拍案而起,“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守不住!在瞎说点什么呐?”

伊野尾赶紧让他稍安勿躁,又是拿起粉笔讲解一通……

一个愿意扯,一个还愿意听……果然只是因为台风天太多。我,信了。

在把注意力从他俩身上移开以前,我问了身边同样看黑板看得正起劲的薮,“那家伙到底说得有没有道理?”薮以前和伊野尾一起上过竞赛,他应该是最接近伊野尾水平的人。

“没错的哦。”薮温柔地看着侃侃而谈的伊野尾,甚至带着几分自豪的神情。

没错就好。念在伊野尾没有在误导学弟的份上,就不打扰他们发展台风天的友谊了。

察觉到薮善意的目光,伊野尾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社长如果要开始讲策略的话,我们马上就把黑板让出来哦。”

“那就谢谢了,”被会错意的薮尴尬地点了点头,“他俩一回来我就……我是说,等他俩回来,我再讲吧。”

语气间的落寞,从更改的措辞中显露出来。

“说好的临时租借,都过去几星期了!那个学校为什么还是不放他们回来?”副社长八乙女接上话头。连续几周,都时常见他透过玻璃窗,看向校门的地方。

“可能还有一两场比赛,比完再回来吧。”有冈安慰道。

“但今天明明下雨,不可能训练,为什么还是没有回来呢?”八乙女咬了咬嘴唇。

“也许人家学校有室内的体育馆吧。”有冈努力地做着回应。

我们其他人也停下了手中的事,认真思考起八乙女所说的话,内心回避着他俩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更好的发展而决心抛弃我们的可能。成队才区区一年多的时间,要经历多少次分别,才算是个尽头?

“你说他们是不是因为没伞所以才回不来?”八乙女痴痴地问。

“诶?”有冈一时间还来不及反应,八乙女就夹着两把伞破门而出。

“你少拿了一把!会数数吗?”会数数的我,竟也只拿起一把伞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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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副社长,好可怕。”

“是真的可怕。”

在外校练球的山田和知念相互抱怨道。

回想起昨天,两人在桥洞下避雨时,被飞奔而来的八乙女撞了个满怀,三人一起掉进了河流……最后,还是靠高木一个人把他们捞上岸的。

“他也是着急啊,他可是最喜欢我们球队的人。”知念叹了口气。

“但jonny竟替我们签下了这个长期合同!”山田气愤地上前击球,不似往常那样的精准,球在打飘后快速飞出球门,仿佛又重现了刚进校队时那种怪异的球路。

“这是今天的第四次失误了,状态不好的话,就别练了!”知念劝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队里来了新人,我俩又被女教练针对……”

山田趁着捡球的机会跑开了,内心却无法轻易逃避。

“你是也在练习这种球法吗?”迎面走来的高个子男生,让山田止住了脚下的动作。他是这所学校本来的球员,担任该支球队的队长。他接过山田脚下的球,抬脚一个大胆的提拉,球同样在空中发生了摇摆,却在飞离球门的刹那,突入网窝!

山田和知念为他送上了掌声。

“这种球是有技巧的,我可以教你。”男生害羞地抓了抓头发。

“真的吗?这不应该是你的独门秘籍吗?”山田问道,“就算是教给自己的队友,也不应该教给我们这样的外人吧。”

“‘队友’啊,可真让人怀念。”男生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十四章 ☆特别篇☆ 外校同学的来信

本章为特别篇,为第三视角。会用符号括起信件内容。

本章背景:昭和十年秋季,山田和知念被教练派去外校的足球队作为外援,并且被签下了长期合同。在该足球队中,他们结识了一位新的朋友。

昭和十二年四月

“咯吱”一声,信箱上的锁被钥匙旋开。知念把信件一一取出。

早报,水费账单,学生兼职广告,还有,一封信?

收信人中除了他以外,还有“山田凉介”的名字。知念立即反应过来,把山田喊下了楼。在一个安静的小角落里,两人小心地撕开信封……

写给知念君、山田君:

一年多过去了,最近过得还好吗?我毕业了,顺利地从高中毕业了,考去了外县的大学。自你们走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人怀疑我。这件事真的过去了,我安然无恙。

真的很感谢你们,没有你们,我或许会带着遗憾毕业。

第一眼看到你们走进我的高中,我只当你们是普通的、校长雇来帮我们队踢球的人,直到过招的时候,我认出了你,知念。这个球法我有印象,非常灵巧地过人技术,像松鼠一样偷走了我脚边的球。我才意识到,在你们被雇来之前,我们对过一场比赛!那时就感觉你们很棒,也请顺便替我向那个很帅的小伙那位踢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点球的前锋问好!

你们来的时候,是我校队生涯中最灰暗的日子。校长是极其重视学校名誉的校长,他要不惜一切的,让我们校队在高中生联赛中取得名次。我们这一届在去年的联赛中没有发挥好,我这个队长肯定责任不小。但校长为了名次,就偷偷花钱雇一些出色的球员帮我们踢联赛!多半是其他学校的精英,甚至还有一些是大学生!只要不是过分有名的,都是他的选择。

这是违反游戏规则的。但因为高中生球队在社会上的知名度太低,不足以被认出来,外人都以为我们校队赢得光明正大。

虽说我也不是什么正义感过强的人,但还剩一年多就要毕业的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地被他解约,整支队伍被拆得支离破碎,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早已不再是本校球员的假校队还不如没有的好!但作为队长我竟还不被允许离开!

可能是我过度忧郁的表情引起了你们的注意,你们走上来问我是不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们对我的关心,就足以令我感动万分。紧接着第二天,你们还说要帮我想办法!我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这种事情,我们高中生是无能为力的,我只当这是你们为了安慰我给我开的玩笑。

但当你们告诉了我详细的计划的时候,我渐渐相信了你们不是在闹着玩。你们的想法让我感到诧异,但没有令我害怕。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我连细想都不敢。也不知那一刻的自己为什么选择相信才认识没多久的你们,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你们不是坏人。

因为相互答应过行动结束以后不再单独相处,所以一直没能好好地和你们说上几句话。再后来,你们又走得很匆忙,很多心情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戴着毕业帽的男生,在操场的一角写下这封书信。冷风吹起他的毕业服,一如那时吹起他的球衣。

你们让我像往常一样,去财务处汇报比赛用的开支。作为队长,那个地方我去得很多,下午通常只有一位老师当班。你们选在训练刚结束的时候行动,我满头大汗地,喝着饮料走进财务室。因为时常去报销的缘故,财务老师会让我自行登记在表格内。

可能真正做的时候更加紧张,我手一抖,饮料还真不偏不倚地翻在了那本记账本上!老师尖叫着要我赶紧擦干净,字糊了的话就是头等大事。虽然记账用的特制笔墨不会轻易花开,但确实有及时擦干的必要。看我大汗淋漓的模样,她也相当嫌弃,让我找个离她远一点的地方打理。

我就离她远远的,在门口的地方,从活页夹里取出几百页的账目,坐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开始擦。很快就找到了一张记有雇佣外校球员的账目,挑出那一页,把它移到门缝边,动作一气呵成。

“把账目放到那个地方,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操心就可以了。”行动前的最后一天,你们这样告诉我,“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就按计划行动,当然,决定权在你。”

我明白你们话中的含义,心里也很清楚我的决定会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假校队的瓦解,还有,你们的离开。拜你们学校签下的长期合同所赐,你们是与我相处最久的外校球员。那些日子里,球场上一起踢球得分,球场下共同策划行动,久违的协作感再一次强烈地涌上心头。那种依赖感,和被依赖感,那种信任感,和被信任感。

从你们口中,我也得知了一些与你们有关的故事,你们校方的脾气,以及你们团队所经历的不幸。感动于你们为我分享这些的同时,也想起了,你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重要的队友。不然的话,你们也不会在每次训练结束后,走得那样匆忙。或许,我最够资格成为你们的队友的一刻,就是现在把账目传给你们的这一刻!

我没有再朝门边的账目多看一眼。害怕犹豫了,会改变主意。

微弱的响声传来,纸从门缝底下被抽走。我知道你们已经接收到了它。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几百页的纸很快就擦完了。按照之前踩点的时间记录来看,复印的过程不需要那么久,但门缝那边迟迟没等到你们塞纸进来。不知道你们在哪儿,但猜到你们可能是遇到了麻烦。那时的心情很难形容,就这样把账本还给她,虽然短期内没事,但若是查起来她想起我翻饮料的事就完了。心里很害怕,但已经做了也没再想太多。想着擦完最后一张,该怎样就怎样,一切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出现了计划外的一步。我听见知念在门外喊了“报告”!但没得到财务老师允许,就推门进入。我也没做好准备,被门撞到了头,直接叫疼起来,开门带进来的风,又把我刚理好但还没放回活页夹的纸吹得四处打转……

财务老师大骂你进来干什么,财务室不是随便能有人进来的地方!你很小声地说,按说好的佣金,你被多发了500钱。财务老师继续骂你没得到允许就擅自闯入,简直不像个高中生!我也很惊讶你是如何做到下一秒就哭出来的!一边哭一边说,明明被多发了钱,好心要送回来,为什么反而被骂了。弄得她一时语塞。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的山田蹲下身,手上拿着一张纸,很快地递给我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问是不是房间里飞出来的。我连忙说是,一边道谢,一边把那页账目赶紧放回它原来的位置。

出财务室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我像是做了一场梦,记忆也变得恍惚。只是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的感觉,告诉我,我们仨刚才干成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一直都把你当同伴的啊……”读到这里的两人喃喃自语道。知念的眼睛里更是闪着激动的泪光。山田注意到以后,悄悄环上他的肩膀,为他递上手帕,就像他们两人故作淡定地从财务室里走出来时一样。

“没事吧?”山田用手帕拭了拭他的眼泪。已经离开了财务室,但知念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是真的被财务老师吓坏了,连回应都没有了声音。

“我知道了!”山田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原来知念的弱点,是怯场呀!”

“谁说的!”知念这才缓过神来,想到应该要反驳,“这还不是因为……”

“……因为碰上复印机换墨盒,山田又跑错了仓库,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万分抱歉!”借着球场上走位的机会,你们小声告诉我了那天发生状况的原因。我的那句“没有的事,那时的你们一定比我更着急”堙没在了传球的号令中。但即使没有完全传达,你们也仿佛听到了一般,对我温柔地笑着,让我感到无比安心。看着你们舒心而自在的笑颜,我再也没有后悔过当时的决定。

也不知道你们是何时匿名寄出的那张复印件,但很快就有了回应,快到我还没来得及交给山田那种球的技巧,市里就派来了调查雇佣球员事件的官员。

校队被要求当场解散,你们这些外校球员领了警告被要求马上离开。我虽然是校队的队长,但按常识也知道雇球员这种事完全是上级的安排,学生是无权过问的,最后以知情不报的名头,仅仅予以了批评。因为都受到了警告和批评,校方就没怀疑过任何球员。

球队解散,合约失效。我冲向校门,大喊着追上你们。

“对不起,说好行动以后不再见面的,”我小声辩解,“但我必须亲口对你们说一句谢谢,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们不是刻意要帮什么忙的,只是想赶紧回到自己学校罢了。”你们轻描淡写地在我耳边说,与我保持着距离,同时拼命用眼神向我示意校门旁的外人。

但那时的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只知道出了这扇校门,你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还有下一次的相见,我也将不再是足球选手,队友也好,对手也罢,都不会再有球场上的缘分了。

“不要说这样冷漠的话啊,即便你们帮我的本意是为了自己,凭你们的能力绝对可以想出更加稳妥的办法让校方放弃雇佣!可是你们没有这么做,你们为了我而冒这么大的险……”我任性的控诉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所打断。你们就这么顺势把我拥入怀中,好像朋友间道别的拥抱一般,不再顾忌周围的眼光,“……真的很感谢你们。没有你们的话,我恐怕要在这种没有灵魂的校队里熬到毕业。”

“打起精神来哦,”你们把我抱得更紧了,“有机会再一起踢球。”

“以后万一追查起来,尽管把我们供出来!”

“等事情过去了,一定要写信给我们报个平安,听到了吗?”

我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我不知道我们抱了多久,但久到校门口的旁人和老师都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我们三人。我听了你们的建议,和其他那些不怎么熟的雇来的球员也抱了个遍作为告别,让旁人以为我们三个并没有特殊的感情。但我这样的行为,竟让那批调查的官员以为,校队和雇来的球员也产生了超越金钱的友谊。念在初犯的份上,要求学校整顿校风,一年以后允许再建校队。

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新的校队也是学弟们的事了,希望他们能够弥补我那一届球员的遗憾。

我没来得及教的球法,山田你应该自己早已琢磨出来了吧。你能取得像现在这样的成就,必定是有了比我更胜一筹的“独门秘籍”。

今天写这封信是应了你们的意思,你们说一定要报一个平安。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也即将在新的环境中开始独自打拼的新生活。早已不踢球了,但真的很怀念和你们一起行动的下午。

听说了你们有关市队的好消息,既然你们还有机会在足球的道路上继续前进,就让我在这里为你们祈福吧!希望你们的球队,能够跑向足球选手们都梦寐以求的风景!

中山优马

昭和十二年四月

“优马,你也是啊!”知念接过山田递来的手帕。

在小角落里待得太久,远远地已经听到了队友们招呼他们集合的声音。应答着呼唤,整理着心情。在归队以前,他俩再一次温柔地抚摸了信上的字迹……

那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时代。

第十五章 幻灭,新人留下的秘密

一年前

“啪”的一声,茶杯被掷在地上,裂成了无数碎片。

“就这个成绩还被人称为市队?!少给我在这里丢脸了!今年寒假别回家了……”

“院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戴眼镜的男教练小声问身边的同事。

“你看昨天的新闻。”同事指了指桌上的报纸,最后一届远东运动会,日本队一胜两负惨淡收尾的标题占了整个头版。“院长大概也被施加了不少压力。上边好像特别看重这个,不想输给亚洲其他的国家。”

戴眼镜的教练发出一声感叹,“但这也是急不来的啊,印象当中,日本队好像就没赢过。”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呐。”

“还有你们!”院长大吼着指向窃窃私语的两人,“四年一次的招生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别再像之前那样尽是招一堆退役的棒球选手充数!隔壁文科高校都已经有四支完整的足球队了,如果被他们比下去我这面子往哪里搁!”

两个教练赶紧点头称是。

门外的招呼声打断了办公室里怒吼,“抱歉打扰一下。”来的人不过是个其他院系负责传话的小辅导员。

“提醒我去参加教工大会吗?”院长一改刚才盛怒的面容,“我现在就过来!”

全然无视了辅导员“不用这么着急”的小声辩解,拎起办公桌下的礼品袋,朝几名学生撂下一句“把碎片打扫干净!”追上了小辅导员离开的脚步。

“赶紧去训练吧,难道还真想寒假里留下来练球?”同事叫走了自己班的球员,让他们不要因为没被院长点名打扫卫生而露出过于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们也是!”戴眼镜的教练招呼了自己的球员,“你们不是为了看院长的脸色而进市队的,做你们该做的事!”说着,自己清扫起一地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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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幻灭,新人留下的秘密

在经历过那个差点酿出事故的台风天以后,我们没有再对山田和知念何时能够归队而过分执著。既然对方花下大价钱雇佣他们,恐怕至少会把他俩留到联赛结束。多想无益。

但我没有猜到的是,别说联赛没结束,就连缺少了主力的我们都还未淘汰出局,他们就回来了理由竟是对方校队闪电解散!我们感到非常惊喜,而当初把他俩派出去的女教练在目睹他们回归的时候,更是惊诧到说不出话来,从那以后几乎都没敢在我们面前发号施令。

因为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就连同学之间也在传,山田和知念的加入,与对方球队的解散有关。

作为他们的队友,我自然提醒身边的同学不要传播这种没有依据的谣言。但心里还有点好奇,私下问过知念关于它的真相。

“那并不是谣言。”他悄悄地告诉我。但他也向我保证说,他们没有做坏事,只是要等到他毕业的时候才可以对我明说,也就是两年后的四月。

我只当这是知念在被逼急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期限,意识到了那可能确实是个难以启齿的话题。因此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过了。

就这样,度过了高中的最后一个秋季。回想这半年多来,难过的回忆刻骨铭心,快乐的经历又寥寥无几。或许毕业以前,都是这样的吧。

也该懂得知足了,高中时代还踢过校队,够吹嘘好一阵子的呢,就这样结束了也不算太过遗憾。我们几个学长之间,开始相互讨论起各自毕业后的打算。

校队出了那么多事,校方过分严厉地惩治球员、不管当事人意愿地“租借”球员,我们多少已经对学校有点失望了,即便有薪水领,也没有太多想在毕业后继续留校队的打算。有冈与我想法相似。伊野尾已经在准备高考了,肯定不会留在校队。薮和八乙女出于责任没有说过消极的话,但能看得出他们也在硬撑。总之,大致的想法是为校队踢到毕业,然后与校方好聚好散。

带着这样的心情,我们继续参加组成校队以来的第一次高中生足球联赛。有了山田和知念的回归,我们这支随时可能会被淘汰的球队又在联赛中站稳了脚跟,即便遭遇到更强大的对手,也没有了前些日子的迷茫和不安。硬碰硬地拿下几场比赛之后,发生了也算是在常理之中的事。

一场由山田踢进对方两个球的比赛在长哨中落下帷幕,两个看上去像是教练的男人朝山田走来,“做前锋的,请你留一下。”

虽然与我们其他人无关,但大家也知道这两人看着不像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一起围上去看了个究竟。

“你踢得很不错,听说其他学校还花钱雇过你呢!”一个戴眼镜的老师对他说道,“愿不愿意来市队?”

市队啊,一个多么敏感的话题。这是中岛曾经的梦想,只可惜他已不再是前锋。市队真的来我们校队里挑人了!

能被选拔的往往都是前锋这样显赫的角色。虽然进入市队之后,很大可能性只能踢中场或者后卫,远没有在校队里做前锋那般自在,但市队却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领域,哪怕做替补也去得起劲。

我们不约而同地为山田送上掌声。虽然有点不舍得,但也为他感到高兴。这与先前的外派有本质的区别,这次是名正言顺地步上令人羡慕的名选手生涯。

山田还没来得及做出答复,迎面走来的校领导就示意要与那两个男人借一步说话。没错,提拔运动员需要征得校方的同意。两分钟后他们回来了,面带微笑,看上去一切都已谈妥。

“两名前锋我们都要!”他们指了指山田,以及临时担任第二前锋的新人。

这真得归功于校方。校队被市队选拔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校方自然希望更多的人被选拔。这下可好,买一送一。那新人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我看他激动得都快要叫出声

“请允许我拒绝!”山田向在场的所有人表明自己的态度。那拒绝人的情形,与他拒绝担任第二前锋时如出一辙。

“这种都会拒绝,怕不是市队的邀请都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伊野尾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家吵闹着让他不要瞎说,山田趁乱给了他一记锋利的眼刀。

“你是说,你拒绝来我们市队?”戴眼镜的教练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又确认了一遍,但山田确实在说自己不愿加入市队。“我还没有做好加入市队的觉悟,觉得自己的水平也还不够格……”

薮对着自己搭在伊野尾脑袋上的手拍了一下,“你就别乱跑火车了!”后者露出一个自讨没趣的表情,当即消了音。

那两个男人也不再做强求,只是赞许地朝山田点了点头,说以后有机会再来。

新人小跑着追上他们离开的脚步,焦急地问他们能否愿意再考虑一下自己。对方犹豫了。可能原本就是以山田作为主要利益才答应多收一名前锋的,新人最终没有被录用。

这便是我第一次遇到那位戴眼镜的教练的情形,后悔没有多看几眼,因为休息室里传出的喧闹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

我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里面乱作一团。冈本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有冈告诉我,山田和中岛刚干完一架!我还想着这两个人平时都已经不说话了居然还干得起来,就见薮和八乙女一左一右地把他俩扯开。中岛一边被拽走,一边骂山田在市队教练面前摆架子!山田则回骂说自己偏偏不走,看他能把自己怎么样!正疑惑着他俩心理年龄到底几岁的时候,伊野尾嚷嚷着“你们打架是会吓到小孩子的!”,然后装模作样地捂住了知念的眼睛。

我没好意思当着这群人的面笑。

印象当中,这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肢体冲突。而且那时,他俩还没有因为前锋而反目。

那是篝火晚会的第二天早晨,我们学长在河边钓鱼,他们学弟在一旁嬉戏打闹。山田没有参与,一个人无精打采地走在河边。看上去有点睡眠不足,好像还想着什么心事。知念突如其来的拍肩,吓得他一个哆嗦栽进河里!附近的中岛第一个冲下水去捞他,但山田受惊后挣扎过度,救援比我想象中花费了更多的时间。而且糟糕的是,两人上岸以后,神情都有点不太正常。

山田一脸抱歉,中岛则一脸尴尬,姿势也充满着违和。我们问他俩这是发生了什么。原来,山田在拼命挣扎的过程中,乱抓一气,不小心摸到了不该摸到的东西,似乎还让中岛起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反应。

“对不起,裕翔,我不是故意的。”山田可怜巴巴地请求原谅。然而中岛却毫不领情,大喊着“你侵犯我!”,狠狠地跺了他一脚。看到昨天还没撤掉的柴堆,又愤愤地追加一句“真想把你烤了!”

“凉介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有谁会在生死关头侵犯你啊!”八乙女把吃痛的山田护在身后,我们其他人也统一口径地责怪中岛在小题大做。在众人的口诛笔伐下,中岛灰溜溜地躲进了厕所

“那山田也顺便去整理一下吧。”我们提议。

“我还是等他回来以后,再,再去整理吧。”山田胆怯地说,“我怕在厕所里被他烤了……”

“烤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知念和龙太郎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话题还为时过早,我们赶紧拿来刚烤好的鱼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看着年龄比中岛稍小、但却一脸茫然的知念,伊野尾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我好像明白中岛‘小题大做’的原因了,”说着,朝山田递来一个幽怨的眼神,“第一次这种事,不是献给了另一半,就是献给了右手。这、这哪还能献给了别人的右手……”

休息室的闹剧也好,市队的选拔也好,转眼抛在了脑后。只是随后的一件事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新人隔天就递交了退出校队的申请,没过半天,他也转学了。我们可不记得他犯过什么事,让人感到莫名其妙。因为认识的时间不长,对他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不过他这一走,倒是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应该去想一想他是怎么来的。

问了他班上的同学,得知他是转学生,今年九月才转进我们学校。日本的学年制普遍都是四月开学,但也存在个例,比如一些偏国际化的贵族学校,会学习西方,安排在九月份开学。但即便是这样,从九月转入到十二月转出,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这算什么转学生?再者,他是龙太郎离开没多久后进入我们学校的,并且一退出校队就立即转学。总觉得这一进一出,都与我们校队有关。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们询问了他班上的同学以及女教练。却被告知,九月份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任何入队的选拔!

好一个关系户,进我们校队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市队,而且一旦达不到目的,走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还真是应了他那句“不会在校队待太久的”呢!

如果说先前只是感觉校规有点残酷,这回是真正体会到校方有很多我们没法想象的阴暗面。倘若校方在龙太郎犯下校规的时候当即予以开除,然后光明正大地告诉我们,九月份会有一个把校队当作跳板的关系户来取代龙太郎的位置,我们或许还能气得过一点。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尚在初三的龙太郎依然拥有通过联考离开jonny的机会,从而得到一个体面的告别。而校方却为了掩盖关系户的事实,为了弥补关系户转学的时间差,用校队的契约把他栓在这里,最后逼得已经升入jonny高中部的他,在众人眼中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离开校队。这件事越想越不是滋味。

就在我们义愤填膺地调查新人来路的过程中,意外地收获了一些其他的消息我们队里竟然还有一个九月份入学的球员,冈本圭人!

他在我们校队建成那年的九月,转来了我们学校。与学弟,也就是山田、知念、中岛和a君他们一届。他不是从贵族学校转来的,而是跟着从商的父亲从英国回来的。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生这样向我们解释。

这在当时实属罕见,惊得我赶紧看了眼国文课本上的夏目漱石。(夏目漱石也在英国留过学。)其他的解释,他说得非常含糊,可能是没找到对应的日文。

见我们听得云里雾里的模样,他结结巴巴地补充道:“对不起,我日文不好,大家讲的,我基本能听懂,但我说得不流利,请大家多多关(照)……”

“别什么‘多多关照’了,问你话,你塞了多少钱进的jonny?”

“你是不是认识校方里的谁?”

“你进足球队又是为了得到什么!”

带着对“转学生”一词的愤懑,带着对“关系户”一词的鄙视,我们把这些问题统统砸向了他。

“……我该怎么解释呢,我好像确实靠了点运气才进来的。对不起。”在我们的逼问下,他把头埋得很低。

不管如何,我们是要对冈本说一句抱歉的。即便现在对他的欺凌,在外人看来都是满满的宠溺;即便如今提起那段时间发生的往事,冈本总会笑着说自己早就不记得了,但作为当时欺凌的参与者,我需要认真做个检讨。

虽然心里清楚,冈本和之前那个转学生有本质的区别,但就是因为对之前那人的后知后觉,以及没有在他走之前跟他把账算清的悔恨,使得我们把气全撒在了冈本身上。

原本毫不起眼的他,一下子成为队里的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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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冈本真的是后门吗?”

面对八乙女的提问,薮停下了整理赛况的笔,“这个问题,”

“看看当时的甄选情况就知道了!”说着翻起堆在桌上的文件。

紧接着,薮止住了他的手……

第十六章 “关系户”和他的一群“介绍人”

“好久不见,薮君!最近怎样”

拍薮宏太肩膀的男人,是jonny的毕业生。他曾是jonny引以为豪的一支校队中的一员,是众多晚辈所希望成为的大前辈。校庆日上,他的光临,吸引了不少学弟前来取经。简单的交谈后,他走出人群,朝薮搭了话。

“时间过得真快,我为jonny打球的时候,薮君你还是犹豫着究竟去上竞赛课还是翘课去社团活动的小社长呢,现在都已经变成校队的选手了!“前辈对他表示祝贺,“校队成员之间,还算相处得愉快?”

“大概,算吧。”薮心虚地点了点头,不想让关心自己的大前辈担心。

“那就好呢,有小摩擦也是正常的事!”前辈仿佛看出了他的心事,“但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你。”前辈一改方才轻松的语气,甚至压低了嗓音,“你们球队中,是否存在着与校方关系尤为密切的人?”

薮思考了片刻,“前辈,您是指,关系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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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关系户”和他的一群“介绍人”

自从得知了冈本转学生的身份以后,球队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虽说终究没有发生日剧中常见的欺凌事件,但我们普遍对他不友好。

他的球技非常糟糕。我们对于球技弱的选手其实没有歧视的陋习,但我们对他却有。训练的过程中,明知道英国回来的他日语很不好,在他没听清指令想拜托我们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我们根本懒得去辨析他那不标准的发音;两两练习联防的时候,场上十人之间的组队理论上无人落单,但我们后卫就会悄无声息地把门将一起算进来,故意让冈本成为无人组队的那一个;甚至有些他还在的场合,我们会用一些他听不懂的方言嘲讽他的球技。学弟比我们稍微友善一些,总是静静地不发表言论。可能是因为一届的缘故,平时上课的时候还会见面,没见他们欺负过他。但是冈本想约他们吃饭的时候,好像一个个都很忙。

我承认,那段时间,我们这群有意排斥、甚至嘲讽他的人是有些病态的。自己被校方如此玩弄,赶上其他校队又得到了更好的名次,常被同学们拿来做各种比较,说足球队是其他校队的陪衬……我们的心态是崩坏的。

原先欺负冈本的时候,内心还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害怕社长会指责我们的行为。但薮竟完全没给过他好脸!或许薮更早地察觉到了他的问题,但因为先前女教练对我们的控制很强,薮有很多话不好好开口。山田和知念回来以后,女教练在我们面前明显显得气短,薮也因此挽回了一些权力。薮不像我们这般欺负他,但反而是让冈本感到最有压力的一个冈本一掉队,就会招来薮劈头盖脸的责骂。不知是否是因为冈本真的糟糕到离谱,我从未见过薮这般训人。每当这个时候,冈本就会低着头说自己做得不够好,真的被骂得受不了的时候,还会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这样的懦弱,也没有得到谁的同情。

一个训练结束的傍晚,趁着大家都在,知念对我们说了这样一番话,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大家,其实,当时校队甄选的时候,我是带冈本的志愿者,也就是他的介绍人。前段时间,我和山田一起被派去了其他学校,没有带好他,我也有很大的责任。以后我会努力帮他,不让他拖大家后腿的!”他朝我们鞠了一躬,“也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

所谓志愿者,只是当初校队甄选过程中的一个限定职务。只要是参加正规选拔的选手,都会在候场前被分配给足球社原有的成员,就这样,协助甄选的志愿者和若干参选人一同组成了一个个临时的小组织。不过,选手的表现,和志愿者没有任何的关系,志愿者并没有这种义务,但知念的善良我们可以感受得到。问题也直指我们这群高三的不良学长。此时此刻,我还是有点羞愧之心的。正想着该如何改变自己的态度时,冈本来了句,“不是的。”

“是我啊,我就是你那组的志愿者,你再好好想想?那天你很紧张呢!”知念的眼睛中似乎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冈本摇了摇头,“对不起,不是的……”

如果说知念是为了冈本能够摆脱我们的欺凌而朝大家撒了一个谎,那么知念唯一没做好的地方就在于没有事先与他有个沟通。知念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冈本的志愿者,但面对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否认,他的脸上也泛起了委屈的红晕。我们愣愣地看着他俩,不知谁是谁非。

突然,有人冒出一句,“既然不是知念,冈本你的志愿者又是谁呢?”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记得了。”冈本小声作答。

气氛越发微妙了起来。虽然冈本确实有忘记自己志愿者是谁的可能,但这与一口否认知念形成了矛盾。既然忘了志愿者是谁,怎么就肯定志愿者不是知念呢?我们一致认为是冈本在说谎。

“今天就到这里吧。”薮一拍黑板,适时地终结了这场气氛僵硬的谈话。大家各自散开。我绕过储物柜,走到后场球员放行李的地方,快步走来的八乙女一把抓过我身后的冈本,把他按在了储物柜的门上!

“冈本圭人你听着!如果你的志愿者真的是知念君,你应该好好向他道歉!”为了不让知念听到,八乙女有意放低了音量,但措辞极其严厉,“但如果你的志愿者另有其人,你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他都不愿意承认你!”说着,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膀。

我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冈本身边离开。不知在原地发愣的他,有没有想明白八乙女话中的含义。

训练在继续,歧视也在继续。知念在经历过那场尴尬以后,依然兑现了自己会努力帮他的承诺,每天都协助冈本练球。而我们这群只会帮倒忙的闲人,感慨于知念的善良,会时不时地提醒冈本要跟着知念好好学,别辜负了知念的一片好意。殊不知对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只会使得这本就不太稳固的师徒关系变得更加脆弱,知念变得不好意思教他,冈本则更是为了少听几句我们的嘲讽,越发不敢向知念请教。看着终日原地踏步的冈本,薮的火气也在某次训练的过程中彻底爆发:“之前那个关系户,就算人家是关系户,好歹人家是有真本领的,你别连他都不如!”

那声斥责,把我都吓了一跳。校队里谁都知道我们对于那个关系户的厌恶。在我印象中,薮就算很生气,也不会是那种把能力和品行做换算的人。但后来才意识到,我们这些嘲讽他日语、组队训练故意不带他的做法,才是真正的欺凌。薮虽然骂得过分,但却道出了问题的本质。更重要的是,它带来了成效

训练结束以后的后半场地上,我们几个后卫连同门将一起,商量防御的策略。冈本犹犹豫豫地也想凑过来听。一看到他过来,我们那几个做学长的便有了想结束讨论的冲动。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一番,走去了前场。

“才不想和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讲策略呢,讲了他也听不懂。”

“是呐,刚才被他打断了,我们继续。没落下谁吧?高木,伊野尾,有冈,中岛!诶,中岛呢?”

再转过身时,只见冈本在中岛的面前,慢慢地放下足球……

中岛没有拒绝他。从颠球开始,到控球为止,借着自己门将的职务,试探他最简单的射门能力。不协调的腿法、缺乏训练的体能在细查基本功的过程中暴露无遗,这些理应日常复习的基本功,在冈本这里却成了一门门需要预习的必修课。眼见着不是靠监督就能自行突破的临门一脚,眼见着却是靠恶补都未必能顺利摆脱的积贫积弱,中岛终于走出了球门,带着耐心,和他仅有的英语词汇量。

“stand by(准备)……等下,你是惯用左脚吗?这样选支撑脚似乎不太明智哦。”

“stand by……stop!whyyou 反应慢好几拍!别日语听不懂,英语也听不懂!”

“stand by……ok,起球姿势您慢慢想,我不着急~”

虽然有了疑似精分的前兆,但中岛对冈本的态度确实从起先的没有拒绝,到近乎拒绝,演变成了现在的欣然接受。而且,其中的改变,还不止这些。

中岛曾告诉过我,为了减少与己方球员的协作,他选择把自己禁锢在球门内的方寸之地;中岛也曾告诉过我,当了门将以后,他将不再像之前为了夺回前锋之位时那般,给自己加班加点。那些心灰意冷时发出的言论,在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冈本面前尽数瓦解,竟是为了他,而重新踏上禁区以外的场地,为了他,而重返课后再继续练习的行列……

“stand by……”冈本先一步完成了动作!察觉到动令还没给出的冈本,尴尬地看着已经踢出去的球,轻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但这一次,是中岛因为分神而没有发完指令。顺着中岛的目光,我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知念。

中岛轻轻地把推了推冈本,“还是跟着带你进来的志愿者好好练吧。”

“哪里的话,”知念微笑着摇头,“中岛前辈教得很好,冈本在后场主要练习防御,你比我擅长得多,当然也看冈本他更适应谁的教法呢!”

队伍中渐渐又有了新的猜测。有人猜,中岛是那天害怕承担责任而保持沉默的真正的志愿者,心里过意不去而选择在背后默默支持;但也有人说,按照中岛的性格,什么想法都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绝不可能做这么绕圈子的事,倒可能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重新获得大家对自己的认可。对于这些猜想,中岛总是很无奈地摇头,继续指导冈本练球,把这些闲话搁在一边……

正如多年以后,中岛自己所说的那样。当初选择教冈本并不是出于责任,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认可,而是出于自己某些并不光彩的私心。因为那是他不做前锋以来,第一次被别人迫切地需要着;并且,他说他还有一个未了的遗憾:在他还担任前锋的那会儿,山田曾在回家的路上向他说起过自己在校队里感受到的压力以及自己想退出的意愿,那个时候他很不理解,也没有给予什么安慰。即便山田后来成为了前锋,对于那件事他依旧抱有歉意。在看到冈本的时候,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对山田那样对他。

但他所谓的那些“私心”,我并不感兴趣,我更愿意相信我亲眼看到的东西。每次看到中岛给予的帮助,每次看到冈本细微的进步,我都会不由得想起篝火晚会上,中岛把迷路的冈本带回来的样子。倘若没有中岛,冈本或许还在那片找不到我们的森林里茫然地打转……

短短几周,冈本就已经成功收割了两位“介绍人”。但我们其他人因为关系户事件余留的愤恨,仍然没能完全接受他,无法下意识地把他视为团队中的一部分。

秋季学期的最后一天,我们在休息室上层的器材房里整理器具。结束以后,锁好了门,等待第二年训练时再使用。回去的一路上,觉得有关冈本的话题已经有了重复,想着看几眼真人再寻找新话题的时候,猛然发现:他没有跟我们走在一起!在薮给出解散的指令前,冈本是没有胆子自行早退的,恐怕是因为我们队人太多,把他忘在了里面!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器材房整整一个小时,想着通过猜拳决定派谁回去救他。八乙女一句“器材房在四楼,被逼急了他会不会翻窗?”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

这话没有危言耸听,如果冈本误认为我们存心想关他一个寒假,可能后果还不止翻窗那么简单!完全顾不上猜拳了,大家大呼小叫地跑回器材房,后悔着前几日过激的言论,祈祷着千万别发生不可挽回的事。从未想过会因为一个“关系户”而担心和焦虑。

门一开,果然他还在里面!一个人抹着眼泪扫着地,扫那片我们一年都懒得扫一次的地!以至于我们踏进去的时候,都有点认不出这是我们的器材房。看到我们来了,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朝门飞奔而出,而是慌乱地又扫了几下地。

“对不起,我还没扫干净。我知道你们是留我做收尾、我会好好打扫的,拜托不要锁门好吗……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但这一次,没有了嘲讽的声音。

有冈拿走了他手里的扫帚,“别再说‘对不起’了,我教你说两句别的吧。”悄悄地把他任何时候都在道歉的尴尬处境,偷换成了因为日语太差以至于只会说一句“对不起”的错意。

如果说之前对他还存在嫌弃怨恨的心理,那次事件以后对他态度好了很多。不管他是不是关系户,都不再打算深究这件事了。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的录入真的和校方有关系,他也已经很努力了,而且我们这般对他,他也没打过一次小报告,这样的球员论谁都不应当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了。

其实我们这群人在“跳板”新人事件之前,对于“关系户”可谓无感。校队的选拔要求当真不低,我们这批老人进社团的时候没有门槛,这些来报名选拔的人其实个个都比当初入社的我们高了很多个等级,真放了水也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归其根本,欺凌是源于迁怒,为了这一点,我再说一句“抱歉”。

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对他再没有了敌意。当指令过来的时候,看他发懵,我们会在他问之前先为他重复一遍,甚至还给他分享我们刚接触足球时采用的建议。除了社长们还是会对他非常严厉,不过骂他的次数也在随着他能力的提高而减少。我们其他人看到他快要被骂哭的时候,会拍拍他的肩,告诉他慢慢来。可能是还没适应我们对他态度的转变,他竟然哭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虽说没有了厌恶之情,那种喜欢欺负他的心理却没来由地被保留了下来。外人问起原因时,我们都声称,这是对早年他冷落团宠的“惩罚”。

这是冈本自己为我们找的理由。并且每次我们这样向外人解释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冈本和知念似乎都乐在其中。是冈本习惯了知念对自己的特殊关照,还是知念接受了与冈本之间因误会而产生的缘分,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也问过他,在我们恶意欺负他的那段时间里,他有没有萌生过退出校队的念头。他点头说有,而且不只一次地想过要逃跑。但是,也想着希望能够得到一次肯定,哪怕只有一次。被认可过一次以后,再待不下去而选择离开,也不迟。不然的话,会留下太多遗憾。

只是没想到爱欺负他的我们和严厉的社长们愣是一次表扬都没给,把他也弄得相当无奈。现在想来,还真是阴差阳错般的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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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说关系户呢?”大前辈大笑着拍了拍薮的肩,“那种话题,哪里用得着那么小声地议论!”

“那您所谓的与校方关系密切的人,指谁?”薮问。

大前辈凑近他,“我指的是,jonny桑的耳目。”

“什么?!”

“不要惊讶,这也是我们团队解散以后才道出的秘密,而且其他校队也有类似的情况。据说,这样的耳目因为长年侍奉jonny桑的缘故,会有一些特殊的口癖。当然了,这种人肯定会隐藏得很好。通常这名耳目会被安插在替补的队伍中,请多加小心。”

第十七章 骤落!山田刺向网窝的任意球

“下一个,you!”

年终,面对过去一年来自外界的诸多投诉意见,jonny桑私底下召集各校队里的耳目开展非公开会议。他指了指a君、b君,两人递上足球队工作报告的文件袋。

“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吗?”jonny桑似乎无意马上开封纸袋,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两人。

“最近,队里存在一些欺凌现象……”

即便冈本不打小报告,耳目也会将队里的情况尽数道出。

“……所以在下认为,阁下如果要对任意一支校队略施惩戒来息事宁人的话……”

“不用了。”jonny桑摆摆手,“战绩虽然不突出,好歹也是被市队看中的团队了,知名度岂能同日而语?惩戒只会得不偿失,就不参与这档子事了。”a君、b君安静地退到原位,jonny桑在文件袋上盖了一个“四叶草”型的章,把它搁到办公桌的一边。随后,又指向其他校队中的耳目。

“下一个,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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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骤落!山田刺向网窝的任意球

跳板新人走后,正式队伍再度出现了空缺。这回,校方没敢再给我们乱添什么新人,暂且认可了现在22人的状态,让替补组中被闲置的b君填补正式队伍的空缺。最初薮似乎有提出反对,但后来选择了妥协。临近学年末的缘故,校方也没有再安排招新。

第三学期开始了。

正值新年期间,校方组织各校队做展示。我们足球校队,是与另一所跟jonny关系不错的学校踢一局友谊赛。

那场球的外部环境很好,我们学校作为主场,来加油鼓劲的师生也很多,上半场我们就占据了优势,与对手拉开一个比分。这粒进球也自然由山田打入。不知对手是被那一发漂亮的进球吓到心态崩坏,还是水土不服,扳回比分的希望愈见渺茫,甚至连我方球门都接近不了。

八成是为了不破坏两所学校之间的友谊,中场休息的时候,校方朝我们使眼色,让我们点到为止,做好下半场踢假球的准备。而就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下,山田的身上发生了出乎全场意料的事

他在得到球时,没有用常规的方式射门,有意击向球中心靠下的部位,又踢出了刚进校队时那种一言难尽的球……比喻成晃动的吊桥也好,比喻成打转的枯叶也罢,球再一次在高空中左右摇摆起来。作为熟悉他的队友,我们只当他在校方的命令下彻底放飞了自我,踢出了一个毫无演技的假球。

但在瞥到他眼睛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场!和当年刚入校队踢着玩儿的时候有了明显的区别,已不再是游戏的心态,略带严肃的侧脸中似乎潜藏了几分把握

我把视线转移到他击出的球上,只见那球迅速地飞向球门以外的地方,甚至没有明显的旋转,却在即将飘离球门的刹那,突然急转而下!就像被球门吸引了一样,在对方门将没有任何防守意识的分秒之间,闪电般直刺网窝!

这样惊险的进球,这样刁钻的路径,看呆了全场几乎所有的观众。我们也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应当抓紧时间围成圆阵庆贺一番,而裁判席上的教练也开始了各种交头接耳,争论中混杂着激烈的手势,最后竟整齐一致地送上了掌声!那时的我们,和在场的其他观众一样,看到的只是一发侥幸命中的进球,全然没有意识到,这种诡异的球路,才是真正面临强劲对手时所必需的杀手锏!比起中规中矩的射门,这更是令人防不胜防的个人技!

在圆阵散开前,山田收起了满脸的笑意,朝校方尴尬地吐了吐舌,表明刚才全然是个意外。连我们都差点以为这是一发假球,做外行的校方多半察觉不到其中的门道。摆摆手后,让他继续踢球……

那场比赛,山田用前一个进球诠释了自身扎实的基本功,而用后一个进球展示了带有个人特色的球技。在之后的训练中,他渐渐将那样的进球付诸于真正罚任意球的场合,一步步地将偶然变成必然。也是从那时起,山田为我们球队的射门赋予了新的含义。

乱颤的球网慢慢归于平静,在山田又踢出了一发成功的任意球、与大家相互点头致意的时候,场外响起了并不熟悉的掌声。转身一看,那两个我们未曾期待过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次做好准备了吗?山田君。”真的很感谢人家市队如此欣赏我们的前锋,说好了会再来,果然没有食言。而且这一次,来的还不止他们两人,甚至连他们的上级都亲自出马。但山田又表现出了为难的样子,以至于对方忍不住追加一句,“即便入了市队,也保证给你前锋的位置!”

这简直是极大的好处,无论是谁都会接受的。

“真的很感谢你们这么赏识我,但我之所以一直拒绝,真的不是担心到了市队会被安排担任什么样的职位。”山田缓缓道来。

“学得会这种射门方式的前锋,在全县都屈指可数。我们听说了,刚才也见证了。我们是真心希望你能来我们队,你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对方做出邀请的手势。山田跟上前去。

他离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猜他十有**是谈成了一个比得到市队前锋席位更有利的条件,相互商量起欢送会上该给他唱个什么歌。还没完全商量好的时候,他回来了。

关于市队的事他一句未提,只说赛事安排上增加了一个比赛,安排在下个星期。时间非常紧张,并且比赛的场所也是一个之前从来没去过的学校。据说是因为比赛的对方过于讲究,希望找到更正规的赛场。山田把地址写给了我们。那是一个j城以外的城市,要搭火车,还要转两班电车……他一提比赛,便扯远了市队的话题,我们也跟着认真了起来。按照我们队以往的经验,每次有了重要赛事,通常要加班的都是前锋和中场,不器用的后场只求正常发挥。但这次,山田要求后卫必须跟着训练。并且着重指出,这次后卫有多强,胜算就有多大。

“你这个样子不行,你给我去中前场呆着。”这话是对冈本一个后卫说的。我能想象冈本听到这句话时近乎崩溃的内心。要否认一个人的能力,竟然还有这种表述方式!但从山田安排八乙女与冈本调换位置的那一刻起,我意识到他脑子可能真的是进水了。

我们这些快毕业的人,姑且当作是陪他胡闹了。中岛做了门将以后,在我们安排阵型的时候就已经言语不多,冈本没什么发言权,知念不反对,a君又一如既往地不发声,全体就默认通过了。

当时设计的阵型是伊野尾、有冈、八乙女和我四人担任后卫,知念担当后腰,a君、b君也处在中偏后的位置。冈本实力欠缺,前半场相当于仅仅交给山田和薮负责。

相比于荒唐的阵型安排,训练算是科学得过分了,主要训练如何断球。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系统地训练过断球,经验最丰富的可能要数知念,但他一定程度上也是靠着小体型迷惑对方而成功截球,我们其他人多半学不来。

所有踢过前场的选手都在被要求去训练后卫,一个前场球员对应一个后场球员。山田说,因为赛场上不知道对方会如何躲避防御,我们也无法预测对方运球的路径,一对一的训练中,他要求相互之间不太熟悉的的球员两两组队。伊野尾配到的是山田,我配到的是知念,有冈配到的是薮,八乙女配到的是中岛。b君配到的是a君。(当时我们认为b君刚加入正式组,跟谁都不熟。)冈本被要求多练球感,在一旁玩玩颠球就好。分工明确后,我们便吵闹着开始训练。

我的搭档竟是知念!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知念是容易让对手轻敌的那一类球员,初次交锋的对手,很难知道他的真实实力。他运的球很难在不犯规的情况下被截断,而且速度奇快,跟上他的步调就已不是件容易的事。在面临瓶颈的时候,他教了我一些断他球的方法。虽然真正赛场上的对手未必会像知念那样,但也为我提供了不少思路。他还非常犹豫地指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我最大的不足,说我似乎不是很敢铲走他的球,要求我认真一点,即使真的把他铲倒了,他也不怪我。拜托,真正赛场上的高先生还是很狂野的,此处只是“知念限定”!

与知念一起的幸福时光还没享受多久,旁边伊野尾就已经在叫嚷着不想和山田组队,山田没有像他一样表现得那么直接,但也能看得出不太愉快。看在他俩无法安然相处的份上,我们两组间进行了重组。

于是,我的搭档换成了山田。上一次跟他搭档,还是带新人活动的那会儿。看着眼前的他,我竟有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他和刚来我们校队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了太多太多的不同。那个听着中岛的事迹一脸向往,看着“认真训练”的手势只会傻笑的山田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会当众挑衅前锋、与市队大谈条件的名选手,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已有了如此大的改变。“麻烦认真一点可以吗?”山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一天被连着说了两次“不认真”,我这做学长的颜面何在!虽然这样想着,我也与山田训练到了最后一分钟,这也就意味着伊野尾和知念的组合应该也相安无事。看着他俩训练结束后有说有笑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伊野尾的根本目的可能只是为了得到知念!原来我不仅丢了面子还缺了脑子……

之后几天没有再训练盯人战术,练习的是后卫之间的联防。放在往常,这恐怕是训练任务中最容易被怠慢的一部分。伊野尾的运动神经不算发达,还是新上任的后卫,不能拜托给他过于艰巨的任务;冈本则一度被我们排斥,不被算作战斗力的一部分;我和有冈还时常不能同时正常发挥,所谓“联防”,很多时候就是接连为对手放球。

但这种组织性的活动,有了八乙女的参与,我们渐渐变得有了信心。赛场下,他是管理球队内务、组织各类活动的副社长;赛场上,他则是和薮并肩守护球队第二道防线的可靠中场。薮有时还需要兼顾进攻甚至射门的任务,“脏活累活”往往就是八乙女工作的一部分。在训练的时候,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补好我们另外三个防御上的漏洞,使整体断球的成功率提升了很多。除了协调我们几个后卫以外,他有时还会把门将一起考虑进来,尽量排成不妨碍中岛视线的阵型,在对方突破防御时,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这样富有大局观的球员的加入,必能给联防带来不少胜算。

哨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了赛场之上。赛前介绍时,我就感受到了与之前所有比赛不一样的氛围。这次的对手很强,每一个都好像是山田这样的人物。哨音之后的交手,更是印证了我的预感:完全是攻击型的战斗风格!比赛才开始两分钟,竟给我一种比赛已进行到**的错觉。对方球员带着球像剑道选手一样朝我们猛冲过来,我完全理由相信,没有之前几天的训练,此刻的我一定是在发懵!

对方一名前锋把我作为突破口,轻触着球朝我正面施压!我几乎处在下风,没有什么主动权可言,只能凭借着前几天训练时获得的成就感强压阵脚,有意识地上前阻拦,然后伺机断球。一脚下去未能断好,但多少打乱了他的步调,有冈在我后方完成断球!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对方另一名球员再次截断成功,运球直奔禁区,即将击球之际,多亏了伊野尾不协调的跑姿,意外地给对手造成了视觉干扰,终是没能准确射门!

撇开伊野尾迷之兴奋的尖叫,我们几个后卫和中岛交换了一下眼神。清楚地认识到,这会是一场别人欺负到自家门口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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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现在也不能相信,院长竟会答应那样的请求!”看着球场上的激战,两位男教练谈论道。

“高中校队敢于向市队发出挑战,要是不接受,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吧。”戴眼镜的教练笑道,“毕竟是各校队中选拔出来的最优秀的选手,没问题的。只要过了九十分钟,山田君就会在输球以后,按他承诺的那样,无条件服从我们的招录。以后职位也好,身价也好,完全听从我们的安排,可是省了不少事!”

“那万一他们校队赢了呢?!”

“你是说爆冷?”戴眼镜的教练甩了甩手中的哨子,“kekekeke,我很期待呢!”

第十八章 飞跃!伊野尾以静制动的远传

“一会儿放松踢,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作市队。”十分钟前,院长给出指令以后就离开了,没有对新选手们提出任何要求。

而新选手们却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进入市队以来,他们还未参加过任何一场比赛,初印象势必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市队生涯……

这样的悸动,萦绕在每一名新选手的心头;正如此刻,他们锋芒毕露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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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飞跃!伊野尾以静制动的远传

随着交手机会的增加,我们对于对手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对方单个前锋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但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程度似乎让人不敢恭维。他们极少合作,球一旦到手就会孤身一人往禁区的方向冲。不知是他们的训练方式与我们不同,还是这便是他们独有的战术。既然我们单个人断不下他们的球,只能靠联防进行牵制。

转眼间,有冈遇到一个进攻性很强的对手。其球技非常高超,动作幅度很大,却始终将球控制得很好,有冈几次三番没能找到断球的机会。此时,我正防着另外两名球员,抽不出身来帮他。突然,运球的对手发起一招猛攻!球直接跃过有冈的头顶,他利用人球分过的手段突破了我们的后卫!

虽是如此,先前他俩对峙的片刻,为八乙女争取到了时间,他及时补位到有冈身后。球的高度确实在有冈之上,但这个高度对于稍高一些的八乙女来说恰好合适,上前一顶,球朝不远处的a君飞去。紧接着几个回传,球顺利地被控制在了以知念为首的中场。这是二十分钟以来,球第一次真正朝我们球门的反方向推进!我们跟着球跑动起来。比起后场的辛酸历程,中场的传递简直太过顺利。当我看到连冈本都成功地过掉一个人的时候,终于开始明白山田对我们说的那句“这一场比赛后卫有多强大,胜算就有多大”的真正含义。我们的对手善于进攻,并且喜欢单独行动,因此在联防上存在严重问题。只要球从后场过渡到了中场,就有望不再受到威胁。目睹着山田两次干脆利落的过人,一次水到渠成的劲射,球划着弧线越进了对方网窝!

大致读懂了比赛,但我们后卫遭遇的这批对手实在过于强大,其中一名中锋,能够一连过掉我们三个后卫,要不是以分毫之差射门失误,我们领先的一分很快就会被对方追上。对方在被我们灌进一球后,意识到我们那次侥幸成功是因为拖住了时间,他们往后的进攻开始变得异常迅猛,不留丝毫喘息的时间,以至于八乙女也无法在我们的防御露出破绽的时候及时进行补位。时常在不经意间被对方打乱节奏,找寻不到攻守平衡的位点。中场统计时,我们各踢进对方一球,1:1打平。

稍作调整之后,继续下半场的比赛。

有冈、八乙女和我,以及比赛开始时靠不协调的跑步姿势成功给对手造成了视觉冲击的伊野尾,四人继续负责断球。知念则改为盯紧对方中锋。中场a君、b君的第一道防线虽然形如摆设,但我们的前场也没有完全闲在一边。只要对方没有过快地突破防御,前场就还有反击的可能。吸取了先前的经验,前锋薮宏太终于逮到了良机!一个回旋改变了球的走势也许是感觉到了薮的杀气,对方有意在与他保持距离,不敢近距离抢球,就连我方负责射门的山田也选择了为他打掩护。上半场连球都没怎么拿到过的薮,绝对是卯足了劲在踢,在山田为其盯牢身边最后一个障碍后,薮左脚凌空抽射,一记直线球直刺球网!对方守门员那一脸要升天的表情简直就是:幸好我没去防这个球!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二十分钟,领先的一分也早已被对方追上。我们与对手的差距仍是相当之大,对方可谓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朝我们的球门进攻。比我们后卫体力消耗更严重的,无疑是作为门将的中岛。有的球我一看就知道防不住,他也在很拼命地补救,而且见我们一露败相,他就做好防守的准备,是与伊野尾做门将时完全不一样的防守风格!什么“这些球明显会出框,不需要认真扑“,什么“这些球分明是盲点,扑也是白费力气”伊野尾这个前任门将的“至理箴言”统统被他抛在脑后。余光所及之处,都能看到中岛在一个劲地在扑球,扑他能力范围内的球,以及他能力范围外的球。哪怕呼吸都已经变得异常沉重,哪怕站立都已经变得吃力费劲。

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努力不放过任何一球的中岛,在对方如此迅猛的进攻下,我们队维持住了2:2的比分。

“不用那么勉强自己。”比赛最后几分钟时,向来要求严格的八乙女说出了这样的话。

“输就输吧,今天也是特别认真的中岛裕翔!”有冈一边断球,一边朝身后的中岛喊话。

“差不多就可以了,才不想扶你回去哦!”我也跟着接了一嘴。自从有了两手捞起落水三人组的经历后,我成了队里公认的“救生员”。平日里姑且还能派上点用场,这场球下来,我自己也在散架的边缘。

就在大家都筋疲力尽的时候,给我们带来惊喜的,竟然会是这个男人!

不知他是慢热型选手,还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我觉得我从没见过对球赛如此投入的他。对方与我们交手的过程中,似乎也已察觉到这个连跑步都不协调的人明显是个短板,在他这个位置容易放松。所以,那个时候,对方没想到,我方也没想到,如同光与影交织时产生的幻觉一般,

前一秒,对手带球冲破伊野尾的防线,下一秒,球穿裆向对手身后滚去!交错的身形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伊野尾带着球朝前场的方向跑去,逆光中,他的背影竟也让我有了一种想用“矫健”来形容他的冲动!我这才发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带球奔跑,虽然跑得不怎么快,与球的磨合也不甚到位,但就是有一种临危受命的帅气。

回过神来的对方球员立即转身猛追,不擅长跑步的伊野尾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就在即将被追上的一刹那,伊野尾奋力将球击出!那是门将开球时惯用的姿势先前的门将经历竟被他使用在了这个关键时机!只听“砰”的一声,草坪上扬起四散的尘土,球一举跃向罕见的高空!载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沿着平滑而柔和的曲线,静静地掠过布满球员的整个中场,在绿茵地上投下渺小的圆形阴影。如同他与观众开玩笑时说自己踢出过的球门球一般,球在对方的禁区前缓缓落下。不知这是随意的一脚,还是精心计算过的结果,却见它触地之后,稳稳地弹起在了山田的身边。

山田立即补上致命一击,完成了整场比赛最后一个进球!

3:2的字样赫然现于计分板上!

那个如幻觉般的远传,原来不是在做梦。伊野尾还是那个伊野尾,但他的扬长避短,他的以静制动,在最后的时刻,改变了比赛的结局。

结束了。中岛已经累得靠在球门上喘气,我们四个后卫也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坪上。做后卫做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像这场比赛这么累过。对手是一方面,还有一些我方自己的因素。以往遇到强劲的前锋的时候,不管赢了一球,还是输了一球,全队马上会采取9-0-1的防守模式,但这次山田没允许我们这样。没有前场帮忙的后卫容易破罐子破摔。我们不是没摔过,但这次真的没有摔,我深有感触。我们后卫踢得相当认真,可能是感觉快要毕业了,想着善始善终。我转头一看,我们四个毕业生相视而笑,谈论着各自勇猛的表现,谈论着薮少有的充满干劲的直线球,心照不宣地都把这当成了校队的最后一场比赛。

毫不顾忌地躺在草坪上,也不管前半场那些人在做些什么。过了很长时间,听到山田朝我们走来,跟在他身后的,是知念、a君、b君等人。他们的笑颜我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看上去不像仅仅是侥幸赢了一场球赛那么简单。

“我们进市队了!所有的人!”

我“腾”地一下坐起身,又跟他确认了一遍!我们没有听错!山田向我们解释说,方才与我们比赛的对手,是与山田同一批被市队相中、并顺利进入市队的新选手!市队给出的说法是,如果jonny高中的这支足球队能与这批新选手们打成平手,就可以破格收录整支球队。给出这样的条件的市队,根本没考虑过我们能赢。而这,也是山田在那半个小时中与他们谈成的条件。

由于市队往往会选拔校队里最有机会表现自己的选手,换句话说,被市队选走的球员中前锋居多,所以这场球,我们面对的10人基本都是前锋!难怪他们进攻迅猛,但防卫有所不足。

山田也向我们道歉说,没有事先告诉我们这些,是因为担心我们听说了“市队的种子选手”以及“好多前锋”的情报后会感到害怕;也向我们道歉说,没有采用9-0-1的战略是因为面对真正强大的前锋时,全员防御的战略更加被动,希望我们能够理解。他估计还没好意思说自己让对手背了一个“对场地过于讲究”的锅,以及故意把地址写成了边门的门牌号,让我们认不出这是市队的训练基地……

我们没有埋怨他,他做得足够好了,把我们可能会紧张的心理也考虑得相当充分。并且在经历后来的那些事以后,我甚至隐隐地感觉到,我们这些毕业生的心理都在他的计策之中。另外,山田本身也是后卫出身,但他在这场比赛中依旧选择踢前锋,可能无关输赢,他都想向市队的教练们展现除自己以外的中后场的风采。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得知进入市队的那一刻,我们实在太高兴了,没什么力气还摇摇晃晃地起身拍手尖叫。对手们也给我们送上掌声,说以后会在一起工作,要一起加油。相对的,球门那边的中岛,动静倒是很小。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离得太远,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没有马上给出反应;还是他其实听到了,但以这种方式进入他梦寐以求的市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有冈走向中岛,把他拉到我们身边。

“别站得离我们那么远嘛!真是让人不省心。”伊野尾也一扭一扭地跑去迎接。

听着成员的欢声笑语,又躺回操场上的我,内心满是幸福的滋味。我那原本计划在这个学期末、随毕业而走向尽头的足球生涯,怕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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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介,祝贺你呢!离梦想又进了一步!”知念看着激动不已的山田,默默地为他感到高兴。

“我们也得继续跟着的吧,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jonny桑呢,”a君伸了个懒腰,“果然在下生来就是被人抛弃的料。先被父母抛弃,现在又要被jonny桑抛弃。”

“不是的,”b君凑近他,距离近到让a君感到不自然。随后,他又拉回了正常的距离,“jonny桑从不放手亲自培养出来的球队,阁下看来还不够了解他……”

谁问你这种问题了嘛。a君平复了自己乱蹦的心跳。

第十九章 中学时代最后的日子(上)

“这里就是以后我们常要来的地方!大家趁现在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吧,就地解散!”薮宏太一声令下,已经休息过一阵子的众人顿时一哄而散地冲出大门,跑向各自在来的路上就没看够的地方。市队的师生则返回各自休息的场所。

“请,请等一下……”随行的女教练叫住了两名男教练中戴眼镜的那位。旁边同事见状,立即识相地走去了别处,留下他们两人。

“以后,他们就有劳您照顾了。”女教练朝他鞠了一躬。

戴眼镜的男人认真地看着她,张口想多说些什么,却终也是深鞠一躬,报以沉默的回应。

跑在最后的伊野尾一边偷瞄着那两人,一边慢吞吞地踏出校门。顺着队友跑远的方向,他看到了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校舍。高处“航天学院”、“材料学院”、“建筑学院”等的大字直入视野,它们的后面还有更多连成片的学院楼……一眼过去,几乎没有与文学相关的院系,是名副其实的理工大学城。

伊野尾又转过身,细细地读了背后大门旁的校名。

“原来所谓的市队,是这个意思!”他微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似是寒暄的笑容中,有了几分难得一见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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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中学时代最后的日子(上)

“おめでとう!(祝贺!)”“おめでとう!”

我们足球队被提拔为市队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jonny。当天回学校的时候,就收到了好几声晚辈们的祝福,成为了那一年中,jonny最早的捷报。

此时,距离毕业也只剩下一个学期不到的时间。因为已经有了明确的出路,与女教练打过招呼后,就再也没去校队踢过球。既没有学业任务,又没有球队事务的我们,难得做了一回无业游民。准确地说,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把这仅剩的时间,留给自己的班级同学和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

又像当初要组建校队时我们被要求退出社团一样,即将前往市队的我们,也要和跟自己一起度过了六年光阴的中学同学告别。这是每个jonny中学的学生都要经历的事,中学时代最后的日子也变得尤为难忘。

迄今为止,我所写的都是我们球队的故事。然而事实上,球队的生活在我的整本日记本中只占了四分之一不到的篇幅,它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但并不是全部。球队以外,我们也都有自己珍视的同伴,比如我在进校队以前所在的那个体育类社团中,就有过几位与我同一届的、关系非常密切的社员。还在社团中一起活动的时候,我们就约定过要好好地相互关照,一起做着有朝一日社团能被提拔为校队的白日梦,还相互“警告”过,毕业以后,倘若搬了家,也要第一时间告知新的邮编。回想起来依旧会忍不住笑出声,但那也都是社团时代的往事了。谁都没有料想过,足球社会成为学校重点培养的球队。

按照学校的惯例,一定时期内新组成的校队是有限的,差不多三年才能出一支校队。成立了足球队,意味着同期很多其他运动类社团失去了成为校队的机会。中学的时间短暂,没有那么多个三年可以等待。曾与我友好的那几名社员,在得知组建校队无望后,选择了把重心放在学业上。我也就此与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如今的一两月份,正是他们高考冲刺到最后最为艰苦的日子。看了一眼时钟,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马上就要响了。几分钟后,空无一人的食堂里就会排起望不到尽头的长队。我提前买下几份盒饭,然后在大批学生冲进食堂时,大喊着我那几位准备参加高考的朋友的名字,朝他们招了招手。之前在校队方面花过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一个学期根本补不回来,只想着能在他们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去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们看到我了,抱着正在背的课本,坐到我为他们摆好了盒饭的空位前。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了。

“那个……”抱着与他们分享自己的好消息的想法,我开了口,“听说了吗?”

“おめでとう”

这是足球社被选为校队的那一年,他们对着我重复了好几天的台词。这其中固然有祝福,也能听出几分不甘。说实话,虽然在学校中,成为校队的我们显得更加风光,但我从未因此而轻视过他们。我因校队而放弃学业,他们则放弃体育潜心学习。我会在市队里继续打磨球技,为球队争取更多的名声;他们则会通过联考进入大学深造,在那以后又成为打着领带、坐在办公室里的职员,开始另一种我没有机会体验到的有意义的人生。彼此都有得失罢了。

“我们当然知道,没有介意,为你们高兴都来不及哦!提升了一个台阶也要继续加油啊。眼下我们也得好好考试,才能不输给你们呢!”声音从邻桌传来。一边是薮和八乙女,另一边则是几个我不太熟悉,但又时常听他俩谈论起的人。

我这才想起来,薮和八乙女以前也有一起参加过其他的社团,情形与我如出一辙,恐怕他们也像我一样经历过那些无法面对身边的好友、以及自己原本所在的其他社的社员们的心情。但相比于邻桌的谈笑风生,我的朋友对我说出一半的好消息可谓是置若罔闻。不知是无心理会,还是看书看得过于认真。

看着邻桌薮和八乙女欣慰的点头以及对面同学真挚的笑脸,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羡慕。他俩应该是在校队成立的那一会儿就把话给说开了,但我没有。那时的我纠结于应该留在校队,还是应该退出校队去继承沙滩社社长的职务,错过了能坐下来好好谈心的时间。转眼,校队的训练日益繁忙了起来,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就此失去了解释的机会。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好希望能被我的朋友理解,希望能被我的朋友原谅,告诉他们,比起组建校队这种看校方心情的掷骰子游戏,考大学才是人人机会均等的公平竞争,让他们知道我并没有因进入校队而产生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还能像朋友间那样,分享各自的好消息……

“你刚才,有在说什么吗?”坐在我对面的考生朋友问道,手还翻动了一页书。

算了,现在与他们聊这些,恐怕会给他们带来心理负担。如果高考结束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他们,再说吧。

“没有,”我笑着摆了摆手,“放心去高考啊,这几天我都会帮你们打饭的,闲着也是闲着~”

“这样啊,谢谢你了。”

都变得客套了。还是希望他们对我多说点什么,哪怕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其实,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清闲,只是相比于高考生来说要悠哉一点。整个毕业季,除了告别,还有不少让我们这些平日忙于校队的人颇为头疼的事。比如说,毕业考。

我们毕业考的卷子分两类,我和有冈的考试卷相同,但和薮、八乙女以及伊野尾的不同。细看考纲以后,才回想起初中时期我们分班的事。原来,薮、八乙女、伊野尾那三个上过数学竞赛的人,被分进了理科班,而我和有冈进的是文科班。关于我的文科,嗯,如果你还能读到这里,至少说明写作不成问题。而有冈则在讲话上非常具有艺术,安慰冈本的偷换概念足以让人刮目相看。倘若换做是他,我与我那几个考生朋友的误会应该也能更早解开。

当我还在备考的某一天,班里好多人没来上课,心想是去参加高考了。去理科班一打听,果然,伊野尾也去了。虽然他跟着我们一起被市队录取,但毕竟备考了那么长时间,我也能理解他的选择。还想着从薮那边打听一下伊野尾究竟是会跟着我们一同去市队,还是会独自高考前往自己理想的大学,却被告知,薮还去送考了!

伊野尾在我们的球队中算不上特别得力的干将,但薮一直很佩服他。同是上过数学竞赛的人,伊野尾坚持了下来,并且竞赛结束以后,依旧没有放弃学业。伊野尾的高考薮帮不上什么忙,或许送考是他唯一能做的,八乙女这样告诉我。说着,他还拿给我看他来学校之前替伊野尾求的签。副社长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有心呢。

很多人去参加高考的缘故,我们的文科自习室也变得有点冷清,放眼望去,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不准备参加高考的女生。在我和有冈捧着我们的资料,准备坐下来开始背的时候,竟看到了坐在自习室角落里的山田和冈本!这是市队回来以后第一次看到学弟。他们又还没毕业,来自习室装什么认真?

这样想着,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我们高三生确实毕业以后前往市队,但他们还在高二,去市队也有个先后吗?走过去问了他们,他们解释说校方允许他们下学期一同前往市队,只要他们与高三生一起参加毕业考试,通过的话,也可以颁发毕业证书,允许提前一年毕业。这确实是个各方面都兼顾到的好办法,只是他们真的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背出几本大书吗?我有点不太相信。

“所以请学长帮忙划重点。”

那个春暖的下午,就在帮他们划重点中度过的。五个人凑在一起,我们报一句,他们划一句。看着冈本连这都有点跟不下来,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选文科。如同回答老师的问题一般,他很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因为从英国回来的缘故,他的英语可以免考,直接满绩。(这一听就更像关系户了~)

高考的那几天,大家都在自习室复习。山田和冈本也依旧坐在同样的那个角落。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从第一次看到他们在自习室的时候就想问了。四人席的长桌,不应该是像我们现在这样面对面坐吗,他们为什么喜欢并排坐呢?英国的男学生难道都喜欢这样自习吗?我可能真的不太懂。”离他们很远的我,对着有冈一阵碎碎念。

有冈当即从对面搬到了我的旁边!虽然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大家作证我没有要求他这么做!“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个更大的疑惑,”有冈悄无声息地扯开了话题,“山田那个英语,冈本是如何做到耐心辅导了那么久的?他是没有脾气的人吗?”

这个疑惑我倒是能够解答。

第二十章 中学时代最后的日子(下)

那是一个我难得早到学校的早晨。山田已经在自习室门口等着开门,手上捧着几本英语书。门一打开,他就找到了平时坐的位置,然后在旁边的空位上搁了一本书。

“对不起,我可以坐你旁边吗?”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凑上来问他。毕业生多半都在校方管不着的边缘。

“对不起,这里有人。”山田指了指用来占座的书。

女生很扫兴地走开了。同样的戏码,一大清早地上演了五六回。在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个女生后,冈本才出场,接过山田递给他的英语教材,开始讲解。

一个小时以后,冈本往后一仰,朝天长叹一口气。

“你的英语实在是太差了!糟到我无法想象。真的和笨蛋一样。”看得我眼前一亮,冈本难得有如此帅气地怼人!

话音刚落,被怼的山田面无表情地把冈本桌上的书抛在了他的身上。冈本还没反应过来,一大群女生朝他们那桌冲去,争先恐后地想在空出的桌面上摆上自己的复习教材!受到惊吓的冈本赶紧对她们解释说自己并没有准备离开,还时不时地朝山田投来求助的眼神。而山田只是在一边冷眼旁观……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帅气怼人的冈本。不管看着山田没有一题答对了的英语卷子时表情有多崩溃,在抬起头面对山田之前,又切换成了好好先生的模样。

我在文科自习室中没有看到的中岛、知念,选的则是理科。学理科还是很辛苦的,我们文科生放学离开的时候,理科自习室的灯还会持续亮很长一段时间。路过的时候,时常会看到他们在黑板前比划的样子,看起来比我们这边激烈很多。

“裕翔,最上面一层架子上的资料!”知念小手一指,中岛就会付诸行动。自习室的墙上投下一高一矮的两只身影……

他们偶尔也会向考理科卷的八乙女帮忙,但次数不多,因为八乙女的理科有点自顾不暇。

这是他对着一张电报发了一通火之后我们才知道的事。电报是伊野尾拍来的,说考完了打算玩几天再回来。薮的理科不成问题,不用复习也能过毕业考,就跟着一起乐呵去了。然后八乙女便可怜巴巴地来朝我们抱怨伊野尾和薮有多靠不住。最终,在我们的怂恿下,他偷偷改选了文科,留下两个毫不知情的小学弟孤独地备考理科……

少读一年书的学弟们的考分,普遍都是惨不忍睹的。直到毕业典礼前的半天,还有人在参加第三轮补考,以至于

“毕业典礼将延迟一小时举行,请准时参加,望同学们相互转告。再通知一遍……”

听到了这样的广播,我干脆绕了个远路前往礼堂。但就仿佛是块被吸引了的磁铁一般,不知不觉绕去了操场,那块我最熟悉的地方。

低年级学生大多已经放假,毕业生也基本已在礼堂中落座,整所学校冷冷清清。操场上反倒还有不少正在活动的球队,从训练的强度和球员的年龄看,这几支应该是社团而不是校队。

“……断球有进步啊,拜托下次活动也来参加哦!”面对邀请而不情不愿的男孩子,像极了当时被薮死缠烂打着拉进球队的我。那个因表现不理想而暗自伤神的男孩子,那个年纪也不大却像妈妈一样关照球员的男孩子……好像看到了很多我们球员的影子。

在我们离开以后,操场也是会一直这样热热闹闹下去的。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声“you”,吓得我赶紧回头。

是真的没发现jonny桑会在这个地方。

不是没料到,而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校方留给我的,多半是不近人情的形象,以至于让我忘记了jonny桑还有这样一面。

“要来喝一杯吗?”他朝我递来了一杯果汁。

当时我们还是足球社的时候,jonny桑也时常来操场边看球,站在同样的地方。他夸人的次数不多,但偶尔确实会毫不吝啬地表扬我们。在活动结束的时候,像现在这样,请我们喝十钱一杯的果汁,听我们讨论阵型、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成为校队以后,他来得不像以前那么多了,有人说他又去看了其他的社团,校队的部分就交给其他校领导负责了。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而且临近毕业典礼,他还在看学生打球。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jonny桑依然是我印象中的那样。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站在操场边,选拔出一支又一支校队,然后把他们送出jonny,让他们走向体育界更深的地方吗?都不曾意识到,这位高高在上的校长,原来一直都在离我们如此近的地方。

“还是留给学弟们吧。”扎根于内心的敬畏,让我没有接受他递来的果汁。他也不再勉强。

“you,今天是毕业生呢。很开心的日子吧?”

我害羞地点点头。

“快点去参加毕业典礼吧。年轻人还是比我到得早一点才更加有礼貌哦。”

我赶紧说了失陪,飞快地离开操场。jonny桑一定是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才有意这样说的。说什么毕业是开心的日子!这一问,问得我都开心不起来了啊!

闷着头推开礼堂的门。果然,连最后一排都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正在寻找空着的台阶时,我听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雄也”我那几位考生朋友大喊着,朝我招了招手。人头攒动间,我看到了一个空位。

“死哪里去了?等你到现在!”

“进市队的事怎么都还是别人告诉我们的呢,真不够意思!我们高三与世隔绝的样子是不是看着特别有趣啊!”

“帮我们买了两个月的饭,弄得我都不会自己打饭了,今天拿了盒饭忘给饭票,被阿姨追了一路……”

“雄也都不知道我搬家了吧,一会儿典礼结束一起去我家玩吧!雄也学的不是理科,估计邮编都填不对,去过一次才能认识嘞。”

“还有雄也,你的毕业证书都是我帮你领的,还不快拿走!”

“卒、おめでとう”

jonny桑提醒得是。不然此刻,借着拥抱的机会拼命朝他们衣服上蹭眼泪的我,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它理应是开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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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怎么也出来了?”jonny桑致完毕业词后走出了礼堂,八乙女也跟了出来。

“接下来都是和家长合影,我就不参加了。”八乙女笑了笑,“我没有家长可以来。”

八乙女似乎比谁都和jonny桑更亲近一些。

jonny桑又回到操场,继续去看他没看完的活动。随手递给八乙女的果汁,后者也愉快地接受了。

“六年来,感谢jonny桑的关照了,代表足球队,也代表我自己。”八乙女说道,“每一个学号倒数第二位是0的孩子,都会记得您的恩情的。”

“谢谢。还请和薮君一起带领球员们呢,毕业以后,就要更多地依靠自己的实力了。”jonny桑欣慰地说,“也希望你们能够遇到好好关照你们的人。”

“说起来,我好像很久没有在学校见过我们的教练了。”

“她,”jonny桑皱了皱眉,“去别的学校做老师了。”

“诶?都不说一声……”

第二十一章 ☆特别篇☆ 女教练的信

本章为特别篇,为第三视角。会用符号括起信件内容。

本章背景:昭和11年春季,足球队因在比赛中获胜,而被市队录取。球员们在为毕业季而忙碌着,却不知他们的女教练已经悄悄地离开了jonny……

迎着春日的樱花,一片接一片地飘下月台。店铺门板发出的响声,清晰地回荡在这个冷清的车站。挽着手提箱的女人,静静地坐在站台长椅的一角,将平日里在绿茵场上奔跑的英姿,尽数掩藏进朴素的行装之中。

两个小时前,一份辞退信送进了她的办公室。火车票已经安排妥当,收拾好行李之后马上离开。这是送信过来、并且负责为她提行李的杂工告诉她的原话。

距离那场至关重要的比赛结束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她的学生们要忙他们的毕业考,因此从市里回来之后,她只和学生们见过一面,就催促他们加紧准备文化类的科目了。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闻讯而来的医护老师焦急地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女教练抿紧嘴唇,给她看了一眼辞退信中除正常薪水以外的一沓钞票。

给如此多的封口费,也只能是因为昨天的那件事了吧……女教练想。但既然是那种程度的机密,为什么完全不防着外人呢!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昨天下午,在女教练应jonny桑要求、带着整理完的球队资料前去校长室的路途中,校长室里正发生着不愉快的一幕。

“足球队走出了成功的一步呢,会成为‘四叶草’中出彩的一个案例。”jonny桑的小侄女把玩着桌上的摆件,“舅舅,能给我看看‘四叶草’吗?”

“对你来说还有点早哦。”jonny桑本想制止,但见小侄女一再恳求,终是没拗过她,答应了下来。“去把校长室的门锁好,我拿给你看。”说着,他打开了身后书柜里的暗门。

坐在旁边办公桌前编写档案的另一个女人起身,拦在前去锁门的小侄女面前。“既然是‘四叶草’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得避开我这种外人啦!”她轻笑着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档案,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我去外面望风,岂不是更安全?”

jonny桑把她追了回来,“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没有回避你的意思,你可以看的。饭岛小姐。”

被称作饭岛的女人一边故作勉强地坐回原位,一边在jonny桑看不到的角度朝那位小侄女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好像在向她强调自己在jonny桑心目中的地位一般。惹得小侄女当即气得变了脸色。

“拜托你们适可而止一点!”jonny桑厉声喊道,双手同时落在她俩的肩上,“jonny的未来是你们的,能让我少操点心吗……”急于调停的jonny桑和相互怄气的两个人,把虚掩的门晾在了一边。

“打扰了!”敲门许久而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女教练推门而入,书柜后敞开的暗门一览无余……

“是我运气不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女教练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医护老师接过她的手提箱,“我来帮你整理吧,你给孩子们留封信。”

几乎没有犹豫,她拿出纸笔伏案疾书,任由搭班老师为她操办剩下的一切。

写给薮君: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jonny做老师了。恭喜你们全员进入市队,没能来送你们一程,我感到非常抱歉。

你或许也不会那么在乎。毕竟相处的两年中,我没给你留下过什么好印象。虽是外聘的教师,不完全代表校方的态度,但也被赋予了不小的权利,对你来说可能是一种干涉。不过现在结束了,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在把球队拜托给你之前,有些事还想多作交待。请允许我通过书信的方式向你传达。

队里我最不放心不下的是冈本君。前些日子,听到其他球员谈论起冈本君的志愿者的时候,着实让我捏了把汗。没有人承认是必然的,因为冈本他真的没有志愿者。好在八乙女君那句“你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自己的志愿者不肯承认自己”,把可能存在的“有没有志愿者”的疑点直接移向了“志愿者是谁”的问题。不管志愿者是谁,有了志愿者,就等于是认可了他进来的途径。但他是怎么进球队的,没有人比你我更加清楚。

那年九月,他刚刚入学,校队招募已经进入收尾工作。虽然我也不知道按照我们的效率它竟会逾期那么久,就好像被人拖了进度一般。原则上不再安排测试,但校方念在名单尚未正式公布,就破例了一次。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无需维持纪律,自然没有安排志愿者。

正式组成员中前十位的名单落实以后,剩余的人都实力平平,冈本君的表现与他们相比并没有优势,这一点,当时外场围观的同学可以作证。至少在他展示结束的时候,我没有想录用他的想法。

“我知道我没有通过甄选的可能。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足球,应该有相关的社团的吧?我想去那里磨练自己……”他拿着社团目录问我,一脸困扰的样子。

社团目录上自然是不会再有足球社了。社团一旦升级为校队,就会不复存在。仅仅喜欢怎么够?校队是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的!我没注意到那时你也在一旁,随口说了这样的话。作为原社长的你,心里一定是有点不好受的。社团纯粹为了开心,但校队意味着契约和名誉。

“你要是早一点来就好了,这里还只是社团,我们还有机会一起玩。”赌气似的,你冲着冈本君的背影这样喊道。但实际上是喊给我听的。

“做社长的,你也有必要修改自己的认知。带社团时的那一套用来带校队怕是不妥的。”在确定最终名单的过程中,我显然没控制好情绪,甚至朝你发起了脾气,说出了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

“您没有说错,仅仅喜欢自然是不够的。”原来你早就没有在闹别扭了,“我只是感慨一下,他原本还是有磨练自己的意愿的,但如今社团升级成了校队,他想努力也没地方去努力了而已。”

“那就看他有多努力了。”我在冈本君的名字边打了勾。

所以也难怪,你会对不够努力的冈本发那么大的火。

不得不说,我一个女教练,真的不太会带男学生。大概是我的教法出现了问题,他长期处于拖后腿的境地,他也非常痛苦,让我一度怀疑招他进来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直到去年冬天,我干涉得少了以后,你开始管他,我发现那才是正确的做法。球队交给你我也还是放心的,你比我更懂得如何带领这群孩子。他已经有了上升的趋势,希望你能继续用你的方式支持他。

让人比较在意的,还有中岛君……

写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医护老师,中岛君的那张有关胃疼的病历单还在吗?”

“我有好好地保管着呢。”

……这件事,我还是想让社长你知道一下的。相信看过以后,你也会明白我迫切地想让中岛成为门将的用意。他主动提出担当门将的时候,我答应得过于干脆,可能让他产生了误会。原本打算在他毕业之前好好跟他解释的,只是没料到我先离开了这里。所以想拜托你:倘若日后中岛君对自己门将的职务感到困扰的话,请将信封里的病历单转交到他手上。我对他的批准,不是对他失去了信心,而是希望他能在一条更适合他的路上走得更好。

好在你们球队里也不都是让人担心的角色,还有不少像有冈君这样让人省心的孩子。有冈君在队里确实不算很有存在感的人,他自己可能也感觉得到,但不代表这是个缺陷。他存在感低,是因为他是整支球队里最不会惹事的人,典型的模范球员。在班里,他会成为无可挑剔的优等生,但在这支麻烦层出不穷的球队里,他显得缺乏‘光彩’罢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辈分观念,不知他在意的是入队的顺序还是实际的年龄,但整支球队的年龄相差得并不多,而入队顺序上来说,他依然是入队较早的那一批。他从不跟自己的前辈发生争执,又处处让着自己的晚辈,扮演着中间人和调节者的角色。所以,这样的低存在感,与个人魅力无关,希望他不要对自己产生怀疑。他虽然是个后卫,我也能感觉到他在赛场上的魄力。也是呢,起先我还担心随和的他,会不会也把这份随和带上赛场,现在想来是多心了。拜托你稍稍管教那几个调皮的学弟哦,别总想着欺负老实人。

说到老实人,少不了总是在有冈君身边出没的高木君。他是我最看好的后卫,个子很高,球技后卫中也算上等。或许会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认为他是天赋派的球员,一度沉溺于离开校队,平时也没见过他加班加点,却还总能够让对手的前锋手足无措。若是有更多上进心,比如在第二前锋选拔赛上接下第二前锋的位置,他的发展我都几乎难以想象。当然了,他能做得像现在这么好,或许正是因为他很适合后卫的职务,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看好他呐。

要说尊重球员的个人意愿,我觉得我在伊野尾君的问题上做到了最大的宽容。最初,我安排他做门将,他还吹捧我说老师眼光不错。我说怎么了,他问我,老师是怎么知道他以前本就是做门将的。我开玩笑对他说,那是因为除了门将,他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连替补的锋卫都担当不了。他的运动神经确实不发达,但明明是还有机会再重塑的青春期,我竟也没有去逼迫他,放任他担当门将。可能也是被自己门将的职务束缚了思想,有意不对自己的跑步能力作要求,造成了一定的差距。现在他的职位调整成了后卫,还请督促他赶紧想办法把跑步这一块的缺陷弥补上来。他平时在学习上花的时间比较多,可能足球在他心里只有第二第三的位置,但既然已经进了市队,还是希望他能认真对待,倒也不强求他把足球在心目中的地位往上抬,不知道他大学考得怎么样了呢。

相比于伊野尾君,一心扑在团队上的,还是要数八乙女君。我听你们都喊他副社长,是这么回事吧!他是很喜欢这支球队的人,在凝聚力上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我猜这大概是社长与副社长之间分工上的决定~

学长组大多是令人感到安心的存在,a君也是如此。他是非常话很少的男孩子,平日里你们吵闹的时候,他也就微笑地看着大家,很安静的模样。从未争取过点什么,也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是天生内向吗?还是无法融入到你们当中?还请你在关照大家的时候别落下他呢。

说起来,b君和他真的很相似。他先前在替补组,相比于你们,我可能更了解他一些。他对于职位的要求很少,经过调剂,成为了替补组中多出的门将。也是个无欲无求的男孩子呢。好像他俩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球队奉献自己一样,倘若把他俩安排在左右对称的辅助职务上,应该会是不错的安排。

至于山田君……

女教练在写下几行字,重新又划去了。忍不住停下来,仔细斟酌该为他写点什么。第二前锋选拔赛后,山田和知念路过她办公室时留下的只言片语,曾令她不寒而栗。

“不管怎么说,第一步也算勉强完成了。解决掉中岛以后,才能做接下来的……”

都已经成为中锋了,他还打算做点什么!理应没有威胁了,中岛之后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就在那时,校方命她派两名球员去为其他的校队踢球。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派了他俩,哪怕他俩是球队的中流砥柱。虽说是临时租借,但他们在自己高中球队的时间会变少,难不保去外校的次数多了以后会成为对方校队的常驻球员,这样他们便会永远地离开这里,不会再实施所谓“接下来的事”了。原计划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她没料到,他俩花了一个学期不到的时间就彻底回来了,而且竟是以对方校队的解散而告终。有传言说,解散存在内幕,作为本该维护他们的教练,她却做不到第一时间去反驳些什么。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学生!她扪心自问。从那以后,以山田为首的球队,她管得越来越少了,转而去关心替补的一方。

时间不多了,请原谅我长话短说。关于山田君,他的才干,他的努力,有目共睹。在被送到了其他校队也还想着回来,在被市队相中了以后还斗胆提出那样的条件,我相信,或者说我愿意去相信,他与你们的感情应该是亲密的。前锋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还请你多劝山田君和中岛君日后要好好相处哦。

至于知念君,他是团队里年纪最小的孩子,日后还需要更多正确的引导。你们也是愿意这么做的吧,毕竟他是你们独一无二的团宠。

然后是替补组的成员……

该交代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不方便与你透露有关我辞职的消息,但你们全员进入市队,就此脱离jonny,我是非常为你们感到高兴的。但市队是更有挑战的地方,到了那边以后希望你们依旧能够记得自己踢球的初衷。

我与你们的年龄差不了几岁,也是第一次做教练,存在着太多的不足。眼看着下一所聘用我的学校依旧要求我教高中男生,我还真得摒弃不少坏毛病呢。不能再像个经理人似的总爱管些多余的闲事,在只言片语中浮想联翩,在原则性问题上得过且过,把中路破门般的男生心理揣测成左右打转的蛇形球路,争取要在下一阶段的任教生涯中做得更好呢。我还会把你们教给我的那些,我作为一个女生可能无法明白的东西,再细细地回味一番。我会告诉我的下一届学生们,怎样在无可商量的校方面前朝备考的队友身上砸休息室的钥匙;怎样在大片质疑声中坚持自己想要得到更高职位的决心;怎样让关系户的传闻埋没在接二连三的“介绍人”的自白中;以及,怎样沉默地站在雨里,一动不动地目送最重要的朋友……

以后的日子,请多保重!(シシ)

没帮上什么忙的外聘教练

昭和11年3月13日

樱花落在她的风衣上,她在小城的日子也如同樱花的花期那般短暂。她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小城,前往一座南方的城市。当初校队建成,紧急聘用时来得匆忙,如今走得也是同样匆忙。温暖的东南风,把飘落的樱花花瓣吹进这座她即将离开的小城,让它们掠过半掩的店铺,掠过下风口的邮筒,掠过深深的月台,为小城捎去旅人的留恋。

在告别杂工的时候,她就发现落下了他送过来的那封辞退信,准是离开的时候放错了地方,不过,那也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门板的老旧,被风吹过时总是会发出声响,格外引人注意。原是家无人售货的小店,有卖信纸一类的东西。女教练买了两张画有这座小城风景的明信片,在账本上记录了一笔。其中一张上,她写下了医护老师的名字,投递到了站台的邮筒中。邮筒上的开箱时间,似乎与自己所要搭乘的这班开往南方的火车抵达站台的时间一致。真是及时呢,应该不出一两天就能收到了。她如是想着。

“昨天的事要及时处理一下!”

“我已经处理过了,不劳大小姐操心。”饭岛面无表情地回答jonny桑的小侄女,“‘四叶草’的秘密不会泄露出去。”

远远地听到汽笛的声音,女教练拿起手提箱,走上月台。

一个黑影从身后走来,朝她背后伸出手去……

第二十二章 出发!奔向新的旅程

jonny桑的办公室中,市队负责人在客位落座,茶几上摆放着一张支票。

“这是根据贵校开出的身价所拟定的费用,来与您核实一下:

附表:

姓名/编号/身价

薮宏太/j******1*/2000钱

伊野尾慧/j******1*/1800钱

八乙女光/j******0*/2000钱

知念侑李/j******1*/2400钱

有冈大贵/j******1*/1500钱

中岛裕翔/j******1*/1600钱

高木雄也/j******1*/1500钱

山田凉介/j******2*/2500钱

a君/j******0*/1500钱

冈本圭人/ j******2*/1200钱

b君/j******0*/1000钱

同时,贵校没有给出替补的身价,如果有的话,不妨现在就在这个数值的基础上作修改。”

jonny桑看着支票点点头,在负责人不解的眼神中,提笔划去了数值中的一个零。

“首先替补不计身价,”jonny桑含笑道,“其次,我们并不是想卖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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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出发!奔向新的旅程

之前山田与市里谈成的条件是打平新选入的选手,那么整支队伍进入市队。我不知道所谓的整支队伍是仅指参赛的成员,还是将替补也一同包括在内。但从校方多次与市队负责人谈判的情形来看,似乎属于后者。按照校方的作风,向来是希望前往市队的学生越多越好,不说他们是否会请求市队收录替补,倘若市队有意为之,校方多半不会是反对的一方。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去市队的名单上,也有各位替补成员的姓名。

我们一一签字,最后再由校方签字。

签字之前,倒还为替补成员操过心。他们的年龄普遍比我们小很多,这是当初组建校队时定下的规矩。现如今,正式队伍中的学弟尚且要跳一级才勉强跟上我们,他们要跳的可还不止一级。

“jonny就这么放任你们毕业?”

“政策还没出,到时候再说嘛。”替补的成员们朝我们比了安静的手势,就好像在害怕我们提醒忘了这茬事的校方似的。

名单上落下22人的签名。比起正规的人的球队,少了一位。(球队人由11名正式、12名替补组成,替补中有2名门将)也亏校方还理直气壮地和我们探讨这件事,说名单缺了人会显得不够体面,问我们是否需要招新。

已经被招过一次新的我们,当然知道这打的是什么主意,纷纷表示拒绝。

中岛和替补的那位门将直接朝校队放话道:“即便门将只有我们两个人,也足能撑起球队的‘门面’!”

“实在没人了,我这个原门将也可以凑数!”伊野尾也跟着插了句嘴。

混杂着我们其他人的附和,大家的语气越发狂躁。眼看着校方领导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双方好像随时都在失控的边缘。关于跳板新人的事,我们早就想跟校方大吵一架了,现在毕业了,什么都不怕了,只想内心图一痛快。但我们没想过,把校方逼急,并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倘若校方真的不批准我们前往市队,恶意扣留了我们的档案,市里也没法接受我们。这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在我们的一片抗议声中,山田一脸抱歉地回应了校方:“市里当初是对着这22名亲临赛场的球员的面,告诉了我‘全部录取’的消息。虽然我们也非常希望能够拥有足够的替补,但得不到市里的认可,恐怕大家都会很困扰的吧。”

作为和市队谈下条件的重要角色,山田的话似乎比校方的意愿更有分量。无言反驳的校方终于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把名签完了。只是命令我们,市队如果问起为什么少了一人,不准说出原因。

校方安排我们去市队的日子,是三月下旬的一天。高考的录取通知书已经陆续下发,伊野尾没来报喜,我便不敢多问。校方专门为我们准备了火车票、电车票,还送我们去火车站这座小城唯一的火车站。已经放假的同学们提前知道了这是我们离开jonny中学的日子,纷纷赶来车站欢送。几千号人挤满了整个站台,七嘴八舌地称赞校方有多么重视我们。听着他们的声音,提着满手的行李,好像真有一种要去上大学的感觉。

“感谢足球队的成员们为我校带来的荣誉,希望you们能够创造更多的佳绩。虽然已经顺利地毕业,但还是应当以jonny人的身份要求自己……”jonny桑的一番唠叨也算是在预料之中,见他打开了讲稿,机灵的几个成员便早早地把行李搁在地上,做好了听长篇报告的准备

果不其然,越讲越久,久到我后面的替补都开始小声闲聊。发言的内容也不全是关乎感谢与展望,更多的要求隐藏在那些友好的言辞之中。“有粉丝找you们要签名的话,不要随便给,要是被我知道了,我会很生气的哦;有什么重大决定拿不定主意,尽管给我发电报,我们会帮着you们做决定,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可是很麻烦的事;还有,我特别提醒一下,哪怕进球了,也不准脱衣服!这是个相当严肃的话题,那边的同学不要给我笑……”我们赶紧拍了拍笑得没了形象的替补学弟。

上面讲得激情澎湃,下面的窃窃私语倒也有几分生趣。

“训练室的门窗关好了吗?”

“关好了,我最后一个出来的。”

“球都放回器材室了吗?”

“放好了,我点过数目。你别操心啦!”

听着薮和八乙女的对话,我都有了一种父母带着孩子举家出门旅行的错觉。心想这俩恐怕还要把水电煤都过问一遍,我们便悄悄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挪动了几步,谁都不想做最闪闪发光的那一个。

“那孩子的球服你拿了吗?”八乙女问到了第81个回合。

“拿…那不是你收好的嘛!”薮反驳回去。

“怎么可能是我啊,你在瞎说什么!明明是你保管的!”八乙女也不甘示弱。

眼看着这边的争论声即将盖过上面jonny桑的声音,我们小声劝他们赶紧再回去检查一遍。他俩这才一边互骂着,一边从队伍里溜了出去……

另外几个领导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其他需要遵守的地方。比如我们在市里踢球的时候,必须把“jonny”作为球队的呢称;我们只能以团队的名义踢球,而不能以个人的名义做展示,更不能以任何理由随意地进入其他球队……虽然没有表述得如此清楚,但话的意思基本有准确地传达给在场的所有人。因为听了那通发言以后,就连先前称赞校方有多重视我们的同学们都开始毫无遮掩地大笑起来,弄得校方也有点挂不住面子。

当时的我们,都天真地以为,这是校方在我们面前耍的最后一次威风。一同起哄着说好,心下却并没有多少要去好好遵守的想法。

伴随着渐渐清晰的汽笛声,发言终于结束了。校方与我们一一握手,把我们送上火车。校内外报社的记者哗啦哗啦地按下相机的快门,拿着笔记本见缝插针地凑上来提问。拥挤着,阻拦着,把气氛推向了**。

“可算赶上了,”薮拨开人群,拉着八乙女再次混进队伍之中,“差点走错。”

“不肯走来时的路,非要‘随机应变’地走捷径,结果走得人影都看不到了还能怪谁嘛!”八乙女不满地拍着身上的灰尘。

“还不是你把球服落在自己宿舍?”

忙着听正副社长的拌嘴,我都差点忘记松开被我握了半天的jonny桑的手。当时尴尬得语无伦次,但如今想来,自那以后我再未见到过jonny桑,心里只剩下无以言表的庆幸。

其余的领导我多半不熟,只当作是比赛结束后双方的握手仪式,敷衍地握了一遍。但直到队伍的最后,我都没有看到我们的女教练。

这个女老师,虽然很多时候不太会教,也提不出多少像样的建议,却是陪伴我们最久的人。对她谈不上太多好感,但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觉得有点遗憾。比起那些名字都叫不出的校方,我更愿意和她握手。

就在我前脚踏上火车的时候。

“等一下!”

不是印象中女教练的声音,却同样充满着亲切的气息。

“抱歉,你们的教练没法来送你,我代替她来。”那是我们足球队的医护老师。听到了她的声音,我们扭头就下了火车。她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不引人瞩目地,递给薮一只信封。

“去了市队也要保重身体哦,凉介!”

“圭人可别再哭个不停咯,双眼皮都要哭没啦!”

“裕翔要多吃一点哦,胃不疼的话就不要喝粥了……”比起校方说的话,医护老师的寄语显得温柔而真诚。22位球员,她一个一个嘱咐过来,直到火车站长发出催促的指令,才不舍地松开我们的手。先前的洒脱和欢脱,一时间不知被我遗弃在了哪个角落。她是除女教练以外最关心我们的老师,平时很少生病的我几乎与她没有交集,但不代表我没有在意过她。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就被她身上大和抚子的气质所折服,想着哪天“有幸”光临医务室的时候可以悄悄地亲口告诉她。都没意识到有她陪伴的时光,就这么说结束便结束了。

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根本说不出口诶。

“没事吧?雄也。”果然是会在赛前给我们做心理辅导的老师,我的紧张她完全看得出来。

我笑着摇头,紧紧地咬住嘴唇,把想说的话咽进了青春的海峡。

“如果还有什么吩咐也请告诉我!突然想到的话可以给我写信!”被站务人员阻拦的她对我们喊道。

要说真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也只有那个孩子了吧

“龙酱!如果可以的话,龙太郎就拜托给老师了!”虽然我们知道,让队医关照一个已经离开队伍的孩子是件有点过分的事,但这确实是我们在jonny最后的牵挂。

“就知道你们这么说,”她朝我们笑道,“等他今天兼职结束了,我让他给你们打电话!”

刚才与她对话时就在眼眶中打转的液体,顺着笑成弧度的眼角流淌下来。哪怕没有我们的请求,她也已经在替我们照顾他了。而且,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上心。都不敢相信,离别之际,竟还能收获这样的安心……

打开车窗,我们朝站台上的人们挥手致意。火车开始起步,一点点地加速,向前驶去。

突然,为我们欢送的同学全都朝后看去,引得我们也探头去看站台那儿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个邮递员扮相的男人举着一封信,扯着嗓子问有没有姓伊野尾的学生!还骂骂咧咧着学校里怎么空无一人。窗外的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叫起伊野尾的名字,尤其是那些女生,叫得可激动,我旁边的伊野尾也听得一脸陶醉的模样。

长时间朝看台的无差别表白是终于得到回应了吗?恰好叫他名字的女生,他也不认识几个,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慢着,伊野尾,别光顾着笑,难道不该关心一下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吗?站台边的几个男生举着这封信,接力追赶着还没完全提速的火车。

“快点,让他准备笔,这封信要签字!”窗外的男生大吼,让我们在汽笛声中也能听清。

我们连拖带拽地把伊野尾送到最后一节车厢。终于,在最末尾的的窗户边,伊野尾倚着窗台签完了字。在火车彻底驶离站台的那一刹那,接到了这封信。

是伊野尾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如此重要的人生大事,竟也能被伊野尾操作得如此随意!(虽然这事他做不了主)

“都要去市队了,这大学岂不是白考了吗?”一个替补的球员轻声说道。伊野尾面无表情地接过录取通知书,拆开它的那一刹那,发出了女高音般的尖叫这样的尖叫我听到过,是在他极兴奋的时候,比如他远传成功的那一次。我也凑过去看,这所学校的地址,正是体校旁边理工大学城里的建筑学院!

“很有一套嘛,”八乙女一掌拍在他肩上,“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就会突然改变主意,直接跳下火车呢!”

“志愿这种东西,我随便填的啦。”伊野尾笑眼都成一条缝了。

“不愧是前辈,刚好离我们要去的体校很近!”冈本的脸上写满了钦佩。

去市队比赛的那天,这家伙就像魂似的盯着校舍上的楼名看了好久,他开的火车怎么能随便相信?

闹腾过后,我们为自己造成的骚乱朝车上其他乘客说了抱歉,夹着尾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车上又恢复了安静。有节奏的轰鸣声充盈在耳边,让睡觉也变成了不那么容易的事情。支着脑袋朝外面看去,景物正飞快地朝后滑过,一瞬之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小城正一点一点地被我们抛在身后,连同小城一起的,还有我的中学生涯,和我在小城的日子。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的每一个回忆,都像我拾起而又放下的贝壳一样,随着浪潮,埋进记忆的沙滩。

车厢内,22个人同乘一列火车,莫名的欣慰感油然而生。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我们离开jonny了,我们再也不用害怕校方了。倘若这一天来得早一点该有多好,那样,龙太郎就不会遭到校方给他带来的那些伤害,他也会成为坐在火车上的一个。

“希望离开校队以后,还能找到其他喜欢做的事。”

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应该也已经找到了吧。我们离开了这里,但我们依旧会为还在这座小城中生活的你应援。这支22人的球队,会连同你的那一份,一起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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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山田划去了日记本最后一页上的第二个条目。

第二十三章 何为市队(上)

附表:

姓名编号职务

薮宏太 j******1*中场

伊野尾慧 j******1*后卫

八乙女光 j******0*中场

知念侑李 j******1*前腰

有冈大贵 j******1*后卫

中岛裕翔 j******1*门将

高木雄也 j******1*后卫

山田凉介 j******2*中锋

a君 j******0*中场

冈本圭人 j******2*后卫

b君 j******0*第二前锋

替补1 j******1*前锋

替补2 j******1*前锋

替补3 j******1*中场

替补4 j******1*中场

替补5 j******1*中场

替补6 j******1*中场

替补7 j******1*后卫

替补8 j******1*后卫

替补9 j******1*后卫

替补10 j******1*后卫

替补11 j******1*门将

“jonny高中足球队全体球员前来报到!这里是球队负责人,薮宏太。”

“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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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何为市队(上)

下了火车,我们分批搭乘电车,午后时分,终于抵达了这所我们两个月前来过的体校。我们排队在校门外等候,薮带着全员的名单和档案,与市队的老师交接。

“要检查居住证啦!”排在前面的同学传来指令,我们一边把指令再往后传,一边卸下了身上的行李。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分别带着材料去过一趟仪所。这一去,小城便不再是我们的居住地了。走之前我妈还特地叮嘱我,居住证这个东西一定要认真对待,在外自己保管的时候千万不能弄丢,不然可能会没法看病、没法回家等等给我罗列一堆严重的后果。听起来怪吓人的。

“呐,社长,要来搞居住证的事情了。你要不过来看一眼?”八乙女隔着校门,朝刚从楼里出来、满手都是文件的薮喊道。每次听社长与副社长之间的对话,我们都像约好了似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带着玩味的笑容静静地听他们交谈。

“收居住证这种事,你就收一下呗。办完了也搁你那儿好了。”

“但是,‘户主’的话,不应该是你吗?”八乙女问道。

“你没看见我很忙吗!”薮已经忙得失去耐心了。

“还不是怪你连这种小事都不让他们自己做,让你给宠的!”被“冷漠”对待的八乙女还是帮我们收起了资料,但能明显感受到他心里的不爽。收的过程也相当简单粗暴,像收保护费一样。话虽如此,居住证这种重要的证件有他替我们保管,还是很让人放心的。他刚才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户主”,没错,居住证由他保管,他差不多就成了我们的户主。

慢着,户主的话,难不成?

伊野尾已经做出了讨还的手势,脸上是无法言喻的悲哀,我知道我和伊野尾想到一块儿去了

“没错哦,”八乙女拍掉伊野尾伸过来的爪子,“所以,以后你们不能偷偷结婚!如果你们要结婚的话……我当然是说你们分别结婚!只要并且只有经过我的同意,才能拿到你们的居住证哦。”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副社长……

其实,这个居住证就是现在所说的住民票,但我们念书的时代还没有明确的条文规定,时有时无,名称也时常在发生变化,加上这个东西向来由八乙女处理,我们了解得不多。暂且就称它为居住证吧。

这边任由八乙女收材料,那边传来了薮的叫唤,“大家,因为还是假期的缘故,负责老师很早就下班了。现在我带大家去住的地方!”大家欢闹着跟上队伍。路过的行人都带着新奇的眼光打量我们,好像在猜这是从哪里来的旅游团。

“能让我们同学先进去坐一会儿吗?我们路上花了很多时间。”不想再在大街上引人注目,薮试图与宿管阿姨交涉。

“不行,填好基本信息才能进去。不然我要被上头批评的!”宿管阿姨阻止道,她蓬松的卷发随着摇头的动作抖动起来,如同狮子的鬃毛一般。

“那行李能先放进去可以吗?他们一路过来很辛苦的。”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必须所有人填好了才能进。我的饭碗都要被你砸了!”

薮叹了口气,放弃与这个只顾自己的宿管老师继续争辩,左手刷刷刷地在表格上填满了我们所有人的信息。我瞄了一眼,那串好长的学号我自己都背不下来,那么多人的信息他竟能一字不落地写完,转眼就得到了一大串钥匙,还真是个业务熟练的导游呢!我深度怀疑火车上没事可做的薮,盯着名单看了两个多小时。

其实我们也算不上辛苦,有薮和八乙女为我们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务,我们简直是在坐等分房~

在薮帮我们填表格的时候,宿管阿姨对着我们讲起了住宿的情况。这才知道,比我们想象中糟糕。来的路上,听说寝室是双人间,要好的几个已经相互抱团。但现实是,另有两支队伍已经在我们之前抵达这儿。其中一支我知道,是与我们踢过球赛的那批种子选手。他们不像我们来自同一所中学,他们相互之间不认识,大都一个萝卜两个坑地把几乎所有寝室都占满了,我们只能补空,一个一个地分配进目前只住一人的寝室。看着我们不情不愿的表情,宿管阿姨不满地撇了撇嘴,“有寝室分给你们已经不错了,到了第三年你们还没寝室住呢!就算是大学生我们都一点也不稀罕,何况还是些踢球的……”

抱团失败又莫名挨训的我们,静静地等待薮安排房间。我看到图表上还剩一间没有被占过的双人寝室,薮还有意画了圈。我们好像明白了社长的心意。

走过八乙女身边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拍拍他的肩,“今晚来看你们……”

这已然成为了我们为数不多的快乐。

试图用新发到的钥匙打开寝室门时,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住了,隐约听到有人跑来开门的声音。

“又来新同学了?”房间里的人一边问我,一边收拾好堆在闲置书桌上的资料,帮我腾出空位。

我点点头,“我们今天刚到的。”

“听说好像有一大群呢,竞争要变得越来越激烈咯。”他轻叹一声,长辈般的口吻。

我仔细地瞅了他一眼,可不只是话风成熟,长得都有点着急。行为举止,更是有几分沉稳学长的气息。零散的资料被整齐地堆放在桌角上,大学生手册、大学数学、大学物理……

“打扰了。”我只是个踢球的,肯定是走错了寝室。我重新提起行李。

这个年龄、专业和我都不一样的男人,不可能是我的室友!

奔去门口检查房间号?没有出错。也不可能出错啊,不然钥匙怎么插得进门?

“你没有走错。”他平静地制止了我的满地乱窜,“这一整个楼层,都是关东工业大学体育学院的学生,你我都是。”

“关东……工业大学!不是说好的是市队吗?”我以为会是个类似于体校的地方。

“不是这样的,”他朝窗外看去,“这周围一片都是关东工业大学的各个院系。”

“那市队在哪儿?”我的手还不自觉地想抓行李。

“每年都是以学校为单位进行报名,选出来的队伍会代表地区去参加全国性的足球比赛。关东工业大学是这座城市里唯一培养足球队的大学,自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市队。”说着,他把学生手册翻到了介绍球队的那一页。

我接过学生手册,瞄到封皮上校徽的时候,突然想起在哪里看到过同样的标记是早上伊野尾拿到的录取通知书!他进的就是这所学校的建筑系!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我们的体校其实也是大学底下的一个院系了。

“所以,它依然,只是支,校队?”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说你啊,”他没忍住笑了起来,“该不会不知道足球选手都是业余的吧?把足球当成棒球看待了?”

讲真,我以为进了市队,就成为了专业球员。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内心有种说不出的不快。我当然知道棒球作为国球的地位,我也知道足球选手和棒球选手根本没法相提并论,只是不知道差距竟有如此之大。多少高中生为了进入甲子园展开角逐,获得参赛资格后,更是梦想着从甲子园脱颖而出、成为职业棒球选手,但我们足球竟然连个专业的名号都没有。在过去,虽然地位也不算高,但好歹我们是j城远近闻名的高中生足球校队,学校投给我们的资源,能让我们感觉到自己有在被认真地培养。如今进了大城,竟然还只是一支校队!着实让人有些失望。

“你们高中难道没有棒球校队吗,看你好像对这一块一点都不了解。”他说得没错,我们学校还真没有棒球校队。这是我们一进jonny就知道的事。我们有棒球社团,但没有棒球校队。刚建成足球校队的那会儿,薮去参加校队队长之间的聚会,就问起过为什么没有棒球校队的事。校方领导明明挺喜欢棒球,我们的社会实践任务栏里就有一项是去观摩一场棒球比赛,但为什么不成立棒球校队?理由是因为校方也清楚棒球在日本运动界的高端地位,竞争异常激烈,要培养出一支走得出去的棒球校队,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财力,很多学校运动方面就是一切以棒球校队为中心的。可能jonny不欣赏这样的做法,或是不愿意付出太多,索性不建棒球校队,让想打棒球的同学在中考的时候自行考去其他的高中。现在想来,也正是因为放弃了棒球,才有了我们这些百花齐放的社团和校队。

“难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足球的地位已经摆在那儿了,估计过个一百年依旧是不会有专业运动员的,不如想想怎么过好大学生活吧。虽然是体育特长生,也得和其他的同学一样学理工,不然拿不到文凭。这可不是容易的东西呢,挂科太多就会变成头等大事……”真得感谢我这个消极的室友,让我在绝望中得到更致命的绝望,从而暂时地忘记了先前那个绝望。

“原来是这样,谢谢前辈。”我傻笑着把学生手册还给他。

他摇摇头,“我和你一届哦。”接过我递给他的册子,“入学到关东工业大学的,全都是我们这一届的学生。这是这一带的合约。如果你早一年或是晚一年被选拔的话,都会被其他拥有足球校队的大学录取。这一带一共有四所这样的大学,所以是四年为一周期。也正是因为四年一招,一次要招足够多的球员。所以真正的‘前辈’,大我们四届,已经不是本科生了。他们有的会考虑读研,去争取一张真正的理工生的文凭;有的组成old boy俱乐部,继续为大学效力,彼时的球队人数将不到原来的二分之一……”

要在这鬼地方待四年?我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像我室友这么成熟的人,已经在思考四年以后的事了,我能顾好当下就相当不错了。

“所以你们先到的人,也都分别是由教练从高中选拔出来的吧?听那个很凶的宿管阿姨说有两支队伍来着……”

“是啊,但另一支队伍和我们来路不一样。”说着,他把我带到窗口,让我看对面寝室窗台上的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棕色的东西。“那是甲子园的泥土,是离职业棒球生涯只有一步之遥的选手。”他这么告诉我,“当然还有更多的,连甲子园都没机会去。他们晋升无望,改行从事了足球。”

“所以说,”他清了清嗓子,“这里的组成大致就是这样,一堆退役下来的棒球选手,大概二十个人;从不同中学里选拔出来的球员,拼拼凑凑将近四十人,也就是我们;一部分四月份才会返校的理工生,大约十来个;再算上你们这二十几人,一起构成了这座城市的足球候选队。虽然有点业余,但还是相当壮观的吧!”

我也只有苦笑的份,这哪里是我预想中的“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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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上去很欢闹,但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可千万别被那个男人逮住。”消极室友突然低下了嗓门,“你得称他为‘院长’,是从体校调过来的老师。在我们体育学院,他是绝对的权威,无法容忍学生一星半点的冒犯和捉弄,会用体校那一套来惩治触犯他底线的学生。很少来观看我们的训练和比赛,却会在你不注意的场合静静观察你是否有违逆他的言行。输球后牢骚满腹的更衣室,训练后口无遮拦的餐厅,甚至是毫无防备的寝室,是的,凭借性别的便利,他不需要打一声招呼就能闯进来……”他自顾自地讲,却得不到身边人任何的回应。

冷风灌进寝室,门发出“咯吱”的长音,该不会……他猛地回头

“寝室整理好了吗?喝的水有吗?餐厅知道在哪儿吗?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来找我,或者找你社长哦。新室友对你怎么样?”推门而入,“您好,这里是八乙女光,我们家雄也给您添麻烦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消极室友笑着摇了摇头。

拥有能够相互照应的队友,在体院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过艰难的,对吧。

第二十四章 何为市队(下)

“这在市队要是成了替补,会怎么样?”

“替补?那就基本上是没前途啦!”

“可我听今天来的那支球队,就是分好正式和替补的。”

“还管别人呢,趁着还没分组在教练面前好好表现,别把自己踢进了替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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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何为市队(下)

“再说一遍,你高中叫什么来着?”周围尽是不认识的人。

“jonny,一个小城市里的中学。”五分钟前刚回答过一遍的问题,对方就像是故意似的,反复在问。原本和有冈约好了晚饭在餐厅一起吃饼,然而等得头都要秃了他还是没有出现,反而是外人来了一堆,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你们高中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们学校除你们以外还有哪些校队?”七嘴八舌的,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似乎对我的中学特别感兴趣。

“就是很一般的初高中一贯制的中学,比较重视社团和校队,大概就是追求素质教育的那种华而不实的学校吧,呵呵。”我实话实说。

“这是你们的校友吗?”他们打断了我的话,递给我一份体育报,里面罗列了很多往届获得过奖项的队伍的名称。看到jonny的字样,我基本能确定那几个就是我们的校友了。有老少皆宜的篮球队“世界上唯一的我们”、“风雨 soul soul”,几乎没有任何败绩的排球队“胜利六人组”,名声远不止关西的水球队“浪花铁汉”,以及搭档比女性还要柔美上千倍的双人花滑组合“镜子里的另一个我”、“明亮的小翅膀”……

从他们获奖的时间来看,应该都是我们的大前辈,早已成为了所在领域的大师。拜jonny喜欢让球队以校名来命名的虚荣心所赐,别人也很容易找到彼此之间的联系。我能感觉到几个退役棒球手向我投来了不友好的目光,对,为了防止说错话,我总是称他们为退役棒球手,而不是被淘汰的棒球手。

“原来王牌队伍都不是棒球队呐,这学校可真会挑柿子捏。”

“校友遍地开花,路路逢缘可真是便利哦。”

周围响起一片应和的哄笑……

从他们盯着我问这问那的时候起,我就预感到他们是在故意找茬。能冲刺甲子园的,看人从来都是俯视,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凭实力在运动界混到一席之地的;而凭借一己之力突出重围的拼凑组,也多半不会把我们当回事。虽然我承认jonny 在战略上可能确实有另辟蹊径的想法,也确实听说过jonny 有前辈带晚辈的方针,但听别人当着我的面嘲笑这些制度的时候,就是没法做到听之任之。就算不是像棒球这样的热门竞技,要想得到国民的认可也绝非容易的事,哪是随随便便就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的!就算是在对我们jonny 知根知底的小城,全体进市队的消息出来的那会儿,其他校队给予我们的也多是祝福而不是非议!该死的“爱校情结”,居然是在毕业以后被逼出来的!

“吃完饭以后所有选手去操场集合,教练有话说。”在我刚整理好反击的台词,准备一吐为快的时候,我室友带来的通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趁人大多走散了,我室友凑近我的耳朵,“你别来学校第一天就惹事,刚还没来得及给你一个忠告呢……”

所谓的忠告,原来是关于体院院长的。虽然他描述得相当可怕,但因为没有深入接触过,完全想象不出来。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是毕业前他去jonny 桑办公室探讨我们球队事务的时候

我差点有幸和他搭一部电梯。那时,里面还有给他站的空间,但他一踏进来,超重的警报就响了。jonny 的师生大多不认识他,没人谦让,最终他自然没能乘上。电梯运行到二楼时门又打开了,外面站着瘦瘦的中岛和小小的知念。

“进不了了!”我们朝他们喊道。但那两人说着“挤一挤,拜托了”,还真给他们挤了进来!还是在没有任何超重警报的情况下!

“所以你说的这个院长,体重到底是多少呢?我怀疑这是个谜。”

“你知道他是个‘重量级’的角色就好。”室友一脸黑线地听完了我那和他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的东西。

“所有选手”也自然包括刚到关工大的我们。我赶到操场的时候,看台上零散的球员在陆续就坐,叼着哨子的教练拿着记分板在场地上做最后的确认,身穿不同球服的两支队伍分布在了各自的领地,刚分手不久的室友正与他的队友讨论战略,眼睛里已燃起肃杀的决意,犹如一场决战的序幕即将在眼前拉开

“为了给远到而来的jonny 球员洗尘,先来报道的两支队伍,谨代表体院,想为你们献上一场比赛作为欢迎礼,还请你们笑纳哦。”其中一个教练朝向看台说道。

“怪可怜的,来学校的第一天就要被给下马威,kekekeke!”是那个戴眼镜的教练。

“接手的第一天就准备心疼他们了吗?”说着,那个不戴眼镜的教练突然没再往下说,脸上还有几分尴尬的表情。

“kekekeke ,我只是跟院长说起过想带他们,还没成定数呢,这得听院长的安排。”悄悄结束了这场硝烟味的短谈,把对方直指自己的下马威揉碎在了玩笑之中。

我赶紧在看台上坐下,和队友们一起说着“感谢欢迎礼”、“一定会好好见学”这样的话,一边打着圆场,一边把目光聚焦在球场之上。

我很少像这样一本正经地坐着看球,体验了一把做观众的感觉。在开始比赛之前,教练没有强调哪队是退役棒球组,哪队是拼凑组,但在比赛的过程中,我能够分辨出来。拼凑组,也就是之前和我们比过的那支队伍,他们的球技还是那么的娴熟流畅,过人突围,一气呵成。果然,我在这队中找到了我的消极室友,他踢的是边锋,在场上穿梭如云。不知这两个月他们勤于训练还是其他什么因素,像联防这样需要大量合作的场合都完成得非常出色,已然不再是与我们对垒时盲目的单干户。而球技生疏,很多情况下会无意识地想用手协助的,是退役棒球组。他们毕竟是半路出家,脚上功夫有所欠缺也无法过度指责。但他们的体力是出人意料的好,棒球对跑步的要求也很高,他们有优秀的功底,确实存在骄傲的资本。要说两队有什么共同之处,他们都采用了五前锋的狂暴进攻模式,踢法极其“野蛮”,是我们小城人无法理解的“野蛮”!他们的推搡和抵抗也比我们想象中更加激烈,我室友和对方中锋的一个冲撞看得我简直心惊肉跳,那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勇猛!也许正是被眼前所见惊到张口结舌,抑或是jonny 的素质教育实在“登峰造极”,比赛的过程中我们寂静一片,着实做了一回文明的观众。

“留在座位上。”薮的指令,是比赛结束后队里响起的第一个声音。比赛的双方很快握手解散,而原本没有上场、但被教练要求坐在看台上观摩比赛的替补球员,也大多像电影院里灯一亮就急着离场的观众似的,在比赛完全结束前就偷偷溜走了。操场上多余的投射灯被一盏一盏地关掉,整个看台上,只剩下我们jonny 的球员。

“大家,随便说点什么吧。这里只有我们自己人。”薮起了个头。

“……跟他们比,差得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见没有人回应,有冈悄悄暖场。

“哪里都能说起哦。”八乙女回答说,“不足的地方,现在也只能去接受。”

“上次跟我们比的那支队伍,进步真的很大。”“甚至有点可怕!”“另一支队伍才更可怕!”……

大家讨论得越来越热烈,我静静地听着,脑子里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内心是有点困惑的,关于当时我们与拼凑组进行的那场比赛。

我记得那场比赛,每次都是我们进了一个球,然后他们就马上追上比分,要不是伊野尾在最后两分钟断球成功,或许很快又将被拉平比分。会不会有故意让球的可能?毕竟他们的上面有到过甲子园的棒球组,还有正牌的理科生。他们这样被教练发掘的容易受到歧视和冷待,所以放水让我们也进入市队,来给他们作伴?

直到伊野尾捅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从脑内的小剧场中清醒过来。他示意我认真听薮说话。

“就像你们所说的那样,现在的我们,球技不如拼凑组,体能不及棒球组,又放了两个月的假,不做点什么怕是真的不行的。但是,我们也有一些他们所没有的东西。

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本该在看台上待命的替补同伴,都没有留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落后的或许是无颜接受败绩,领先的难道还承受不起殊荣了?”大家轻轻地笑了起来。

是的,我们唯数不多的优势,便是我们微不足道的凝聚力了。我们当中最早的一批人,在初中就已经在一起踢球了,但我们的竞争对手,不少是来到这里以后,才刚刚知道他们的同伴是谁。不,潜意识中,他们或许还没有承认彼此之间同伴的关系。

“球技可以继续打磨,体能也需要加强锻炼,但这些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足球毕竟是个团体项目,还是一个人数特别多的团体项目。这样的竞技,不会拒绝大家的凝聚力。”薮在结束一段发言的时候,八乙女跟着回应了一番。“大家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比赛也已经很辛苦了,还能留下来配合我们开这样的短会,真的很感谢,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配合。”说着,他俩一同朝我们鞠躬。

其实我们早已将听正副社长的安排作为了一个习惯,单纯地觉得这就该是足球队该有的议程。如今听到他的感激,内心更是起了小小的波澜。伊野尾笑着插嘴,“这需要感激什么,听着像两个老干部要退休的说辞!”,被众人指责“不能乱开玩笑”后那害羞的模样更是无需多提。

管理操场的教工似乎也并不急着关灯赶人,八乙女便又着重与我们强调了一些更具体的东西。比如,有关默契的话题。来市队之前的那几次训练,他认为非常有意义。让平时不熟悉的队友,也尽可能地相互切磋。那次训练的目的是为了在无法预料到对方下一步行动的情况下快速做出判断,但现在的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模式了解彼此之间传球的习惯,断球的套路。默契,是能让很多强队倍感棘手的关键。

因为之后的内容牵涉到具体的球技和策略,我们正式组和替补组分开讨论。还在jonny的时候,我们也经历过这样类似的场面。往往在这个时候,中岛会带着门将的替补乘乱早退,被抓到时也会把“守门员不需要讨论阵型战术”当作借口,理直气壮地离开。薮也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今天,他把中岛喊住了。

“你能说我们来这里踢的那场比赛,你和后卫之间难道没有配合吗?现在这些球队都比我们强,恐怕会长期处于防守比进攻多的境地,拜托别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呐!”

薮知道我们这群人在高中的时候,不见得跟所有人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他允许我们保留对彼此的偏见,有多嫌弃也没关系。“但希望在上绿茵场之前,能够把偏见暂时地留在更衣室。大不了训练结束再重新捡回来嘛!”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向来互唱反调的山田和中岛竟然在薮说完这番话后很同步地点了个头。

现在想来,我们进市队的第一天,社长们就和我们开了短会。而这次短会所制定的目标,竟然是我们球队直至解散都一直十分受用的东西。当时只是觉得社长们这样放眼未来的人,比我这种陷在回忆里的人乐观多了,一下子把我从得知“纯属业余”和“比赛放水”的困境中拯救了出来。

散会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白天的长途跋涉使得身体近乎虚脱,忘记去拜访薮和八乙女的新居,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室。

我的室友已经准备睡觉了,我也识相地熄了灯。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依旧兴奋,我邀请他和我卧谈。我对于先前想到的比赛有没有放水的事还是有些在意,打算趁这个机会问问他,不管什么结果,都想让自己赶紧放下这件事。

“你们今天踢得很好哦,特别勇猛的样子。”鉴于我们才刚刚认识,我没敢开门见山,稍微绕了点圈子。

可能他也困了,思路不太清晰,“勇猛?大家不都这样嘛!为了一张名牌大学的文凭,都是拼了命的好吧。棒球那堆家伙也是为了这么张纸才肯来这里的。”

“文凭?”我没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实在是听到了我没料到的东西。

“对啊!能成为大学生可好了,这样的名牌大学,没有过硬的考试成绩,很多人走关系都进不去,我们能作为体育生进来,真的走了狗屎运了……当然啦,跟考进来的肯定没法比,被看不起也没办法,不过已经够好的啦!”

我很长时间没有出声。

跳板新人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了,我们当时只知道他来我们校队是为了进市队,但他进市队的目的,是为了参加全国性的比赛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我们已经再也不可能知道了。他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去琢磨。只是当时伊野尾一看到跳板新人就说“这人连我都不如”的大话还真是说对了,果真他哪里都比不上伊野尾。

突然发现我们的小城真的很小,来到新的环境之后,一切都变得有点复杂。球队的组成也复杂,人的想法也复杂。他们真的是彻底的业余球员了,不知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还是喜欢这样的现实。抱着拿文凭的目的来踢球,自觉低人一等倒也不奇怪了。

“难道你们不是为了文凭来的吗?”他问我,“你是睡着了吗?”

我们还真不是为了文凭来的。可能我们真的是追求素质教育的jonny培养出来的学生吧。

薮说的没错,我们真的不能再不做点什么了。这群人的想法我可能真的不懂,但我知道,如果我们这支想法相对单纯的队伍,还踢不过那些为了一张文凭而踢球的队伍,真是太过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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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jonny给老师的一点心意,您辛苦了。”在寝室即将关门前,薮拜访了白天气焰嚣张的寝室阿姨,把一盒小点心放上了她的办公桌。

“这种东西我不能收的呢。”手倒是犹豫着要不要往前伸,语气也比之前好了好多。

“是我们jonny桑让我带来给您的,请一定收下。”

走在空无一人的狭小走廊上,隐约听到电话听筒搁上支架的声音,a君迎面走来。

“这么晚了,薮君还没休息……”a君朝他打了招呼。

“拐角后面的公用电话,你的同伴在那里吧!”薮打断了a君用来掩盖脚步声的寒暄,快步朝公共电话的方向走去。

b君大方地从拐角后走出,“说什么呐,大家不都是同伴嘛。”b君的脸上挂着轻松地笑容,与薮擦肩而过,“不要管多余的事。”

第二十五章 隐藏的危机

“呐,小光,有个事想问问你,你不知道也没事。”

“你说。”八乙女的新室友看着这个姓薮的男孩子几乎天天来串门,一脸坏笑地把他俩送出门去。

“jonny学号的倒数第二位,是不是有什么特定的含义?”薮拿出了新生报道时用过的名单,“正好有点在意的事,所以带在身边。”说着,把叠好的纸张展开。“你看,多数人的倒数第二位是1,我发现他们都是从初一就进来的孩子;然后倒数第二位是2的,只有山田和冈本,他们是高中来jonny的;但倒数第二位0,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他指了指八乙女、a君和b君的学号。

八乙女不禁笑了起来,“不愧是薮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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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隐藏的危机

来到市队的每一天,都在接受无数新事物中度过的,以至于四月的到来,都没有发现。走在街上时,渐渐感受到身边的学生多了起来,是真正的大学生开始陆续报道了。几天后,我们参加了关东工业大学的第一次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是我们体育学院最闪耀的日子之一,大操场和看台聚集了全校所有的师生。各院系的学生穿着他们独有的院服坐在不同区域,色彩斑斓的场面壮观宏伟。人家的学院大多能坐成一个方阵,比如我们对面的建筑学院,我花了好几分钟都没能找到其中的蘑菇头伊野尾,不像他一眼就能在我们体院几十号人中找到眼神迷离的我,然后挥着胳膊引起我的注意。

典礼上介绍到我们体院成就的时候,讲到过去十年,我们学校得到过三次入围全国前十的机会,其中一次还拿到了季军,是实力雄厚的校队。如何延续old boys的辉煌,是关工大寄于我们的厚望。当热烈的掌声朝我们这占全校总人数不到03%的体院学生涌来时,内心激动到只剩下作为一名关工大学生的骄傲。

典礼结束以后,收到了一件我室友特别喜欢的东西和一件我非常不想得到的东西,分别是工业学校的本科学生证和工业学校的课表。我们和其他的理工生一样,上午安排必修课,下午一半时间安排选修课,剩下的一半才属于足球。我们作为体育学院的学生,要求不如其他正式学员那样严格,基本不查考勤,但为了考试顺利,不敢轻易翘课。对于高中没认真读过书的人,尤其是像我这样高中选择了文科的人来说,上课已经成了必要的自救途径。

讲课的导师很严格,经常点名叫人回答问题,幸好我们的名字不在考勤的名单上,能够躲过一劫。当学生的回答不让他满意的时候,他会很生气地说类似于这样的话,“这么简单的题,跳舞的(艺考生)、踢球的(体考生,也就是我们)都会,你们别连他们都不如!”抱歉,导师您太过抬举我们了。

“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熬过文化课,终于站上了令人向往的绿茵场。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分组……”我下意识地抬头朝前看去,才意识到比足球课时间安排更为惨淡的,是足球课的师资队伍。我曾一度以为市队的教师数不胜数,用“正值假期”、“公差外勤”等理由自我安慰,却没想到年初所见的那三人便是体院的全貌:教师有且仅有三名,没有专属的队医。

“人不是本来就是齐的吗?”队伍里有人小声嘟囔,我也正好奇。

“他指的是学生没到齐。”小声应答的是一个陌生面孔,“我们这几天才刚来报道,让你们久等了。”说着,还微微欠身。举手投足间的清高和优雅,让我猜到了他们即是那一小部分理工生球员。

“分组之前,还有些事需要交待。以后,大家的课程主要由我们两人负责。虽然已经和大家见过好几次面了,今天为大家做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三位教师都是男性,站在我们面前的二位,是普通的教练,而露了个面就离开的,则是体院院长。我几乎想象得出未来日子里这两人应付一操场人的场面。

我不知道我们jonny其他被市队选拔的球队出去之后,是否也都面临着这样条件比高中还不如的窘境,但要是身边没有队友陪着我,我恐怕没多久就收拾行李回去了。我们本就不是为文凭而来,真不知道当时如何坚持下去的。

“……接着,换我们来认识大家。”两位教练走进队伍中来。

如同我室友所说的那样,我们jonny 组22人,拼凑组38人,棒球组20人,理工科学生12人,凑满四支人的完整球队。由于各组人数不均,并且拼凑组多为前锋,需要均匀地分散,进行重新编制。

“有些对不住你们哦,因为你们是整支队伍一起进来的,所以就不参与重组了。”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教练悄悄地对我们说,“但是呐,另外三个组进行融合以后,相互之间的偏见会渐渐消除,偏见的矛头可能会指向你们。对不住了呢。kekeke”

“哪里的话!”没有被拆散,我们感谢他都来不及。真不愧是在我们被给下马威时为我们开脱的kekeke。

“那我们组只有22个人,不要紧的吧?”薮担心地问。

“你们自己也不想加进什么外人的,不是吗?”教练朝我们眨了眨眼睛。

被读懂心思的我们点头如捣蒜。本以为可能会是过分的要求,都不敢提出,却反倒是被他说在了前面。

“比赛的时候,我帮你们报备成事假就好了。”

能为我们考虑到这些的,恐怕只会是自家的教练了。

一声哨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本已离开的院长,神不知鬼不觉地又走到了我们中间。他扬了扬手中的花名册,“四支队伍应该是92名选手,但今天到场的只有91人。我没有收到过任何假条,第一堂课就有人无故缺席吗!”

他突然抬高的嗓门,吓得我一个机灵。大家面面相觑,原本轻松的氛围顿时消失殆尽。

“我再问最后一遍!”

他好像哪里搞错了,缺席的人根本无法给他回应。

“……可能是您把人数算错了。”所有人把头转向声音冒出来的地方,真糟糕,竟还是个我认识的人。“我是jonny组的选手,但我属于理工组,您大概把我算了两遍。”

伊野尾的这席话使得队伍里响起了轻微的笑声,挂不住面子的院长以手头没笔做修改为由走出了队伍,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被乌龙打断的我们继续分组。除去我们这22人,剩下的69人,按照之前的表现,平均分进了三个队中,被记作甲队、丙队和丁队。而我们jonny,被称为乙队。

被这样重命名时,我们自然记得jonny桑送走我们之前提出的其中一个要求:球队必须以jonny的名称命名。我们几乎是带着玩笑的心情向教练提出这个请求的,来到关工大,于情于理都该由关工大做主,我们只负责把jonny桑的话带到。但只见两个教练只做了一个简短的眼神交流,便点头同意了,并解释称乙队只是平时训练用的代号,真正留下名次的时候,可以冠上jonny的大名。

“这学校的面子可真够大的。”这回,我再没有对外校的诽谤报以激烈的回应,因为我自己都举双手认同。

另外三个组的组成大致有了眉目,但分组的事没有就此结束。教练还要为每个组选出其中的正式球员,(其余人作为替补)据说,这是接下来一个月的主要内容。

“你们的正式组和替补组是jonny为你们定下的,现在到了关工大,你们可以选择保持原样,也可以选择重新洗牌。如果你们选择洗牌,那我把你们队安排进日程!”另外那个不戴眼镜的教练朝我们扔来了几句话,“当然,如果你们选择前者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自行去小操场训练,”他为我们指了指偏僻的角落里一处面积不到大操场一半的小场地,“练到另外三支队伍内部选拔结束。我们会定期来抽查,尽快给我答复!”说着,又窜进了其他队伍之中。

果然,我们乙队在下课前就上交了正式球员的名单,能如此迅速,自然还得益于我们的替补选手。他们有三个理由:最泪目的理由是因为当时把所有人送进市队的那场比赛,是我们正式球员踢的,他们没有直接参与,赚到便宜的他们不打算忘恩负义;最傲娇的理由是替补组之间也有很深厚的感情,根本不屑于混迹到我们当中来;但最现实的理由竟然是,他们精力不够!果然jonny没有放他们轻松地毕业,校方给他们开出的要求定期回jonny完成高中剩余的学业,明年三月参加考试,来获得毕业证书。

“对不起,战绩先拜托你们了。”

“小意思,高中要顺利毕业哦!”

“在关工大劈波斩浪,被称为关工大的正式组。”

“那么回jonny韬光养晦的,可不就是jonny的正式组了吗?!”

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他们精心准备的三个哭笑不得的理由,我们全数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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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明天要开始帮每个队分职务了,可得养足精神,看走眼可就耽误他们了。”下课后,隔壁教练扔来一条毛巾。

“你也是。”对方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把名册放在一边。

“说起来,刚才院长说的缺席,确实是他自己数错了吧。”

“希望是吧,但是我们是按四支队伍的人数来招的,应该是92人才对。就算分组有重复,总人数不该出错啊。人是我们一个一个弄进来的。”两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

“教练,那个……确实有个人今天缺席了。”

“他人在哪里!”教练们齐声惊叫道。

第二十六章 七年之痒(起因篇)

七年前

“八乙女君,我想办一个足球社,人数不够,你可以加入吗?”

“我……我可以。”黑瘦的小男生眼里是不敢违抗的恐惧和小心。

“八乙女君,传球的时候放松一些,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腰得这样用力,这样。”

“我……我明白。”常驻的老社员眼里是深信不疑的崇拜和专心。

“八乙女君,别人无权打听你家里的事。你好歹是我们社的社长啊,谁敢那么好奇!再有人来找麻烦,你告诉我!”

“我……我会的。”新任的副社长眼里是温情四溢的感动和安心。

“……不愧是薮君呐,那么久以前的事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学号和你们的有点不一样。你啊,还安慰我说,别人没那么容易发现的,还说要帮着我掩饰。”说起这些时,八乙女的眼里还是藏不住的笑意,“又提起这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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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七年之痒(起因篇)

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熟悉教练以及确定组别,第一节足球课便结束了。大家陆陆续续地返回寝室,突然,看到有一个寝室的门口围了一群人。我挤过去一看,差点吓到腿软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如雷贯耳的一声巨响!只见一个学生被揪住后领,头直直地撞上墙壁!强大的冲击震落了窗台上的瓶子,“嘭”的一声,里面的泥土尽数洒在了地上。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敢旷我的课,就给我做好觉悟!”院长大骂道,拽着人后领,又把人朝墙上掼去……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从院长的措辞中,我明白过来,他就是那个缺席的学生。而且应该是棒球组的选手。但我的猜测得不到证实,因为围观的人群都沉默不语。没有谁为他求情,不知认识他的同学们是不敢为他求情,还是不愿为他求情。

“差不多给点教训就可以了。”匆忙赶到的两位教练终于喊住了还想继续施暴的院长,只听后者“哼”的一声,气愤地甩开了手。

“他不会再有下一次的,对吧。”我们教练把那个学生朝自己身边护了护,拉开他与院长之间的距离。另一个教练则拼命朝那学生打手势,要他赶紧对院长道歉。

可能是罚得过重的缘故,学生没有给出回应,红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地面的一片狼藉,完全不为自己的缺席做任何解释,只是伸手聚拢地上的泥土。看得院长越发生气,再一次发作前,被栏杆外的一声“院长”吸引了注意。

“院长,”楼下喊话的人抱着课本书刊,看上去像是文化课的老师。“您现在忙不忙?三缺一来着……”

“不忙,我有空。”院长的声音都变了,愉快地下楼应邀,把一切都搁在了一边。

“好了,别怕,没事了。”另一个教练把他的身体扶正,“别和院长一般见识。”说着,朝院长的背影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他又不教你,别去惹他就好。”我们教练也接上话来。他仔细地看了看学生,见没有明显的伤口后,安心地点了点头,换上了方才上课时的严肃,“当然,我们也不会纵容你旷课,你需要给我一个适合的理由。”

“站起来说话。”另一个教练命令道。

那个学生没有再违抗命令,撑着地站起身,腿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安安静静地站在教练面前。

“这应该不是刚才院长罚的吧?”我们教练点了点他站起身后膝盖下若隐若现的大块淤青,触碰到的时候,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看起来是好几天前的了。疼成这样,为什么不去校医院?”

见他执意不说,教练又把视线撒向了围观的我们,尤其是和他一起的原棒球组选手。

但是,棒球组的选手们没有给他任何答案,有些被盯久了,还低头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可能是jonny刚来市队的那天,比赛的时候被我撞的。”人群中,有人举了手。我一回头,发现是我的室友。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室友在踢边锋的时候,确实撞过人!

我们为他让出一条道,他径直走向伤员。而伤员在看到他后,眼里划过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轻蔑,“跟你没关系!”终于听到他说出了第一句话。

但他不知道他过激的反应早已将事实暴露无遗,还徒劳地争辩说:“我好歹也是到过甲子园的人,怎么可能被你撞一下就伤到走不动路!”

“kekeke……”我们教练忍不住笑了,另一个教练跟着反应了过来。

“我当然知道。”我的室友回答他,“但足球在力量上的冲击,完全不是棒球可以比拟的。被我这种哪儿没到过的人伤了,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说着,掏出自己的手帕,帮他把泥土包裹起来。

对方听着我室友的解释,看着我室友的动作,没有出声。可能是从心理上还没有完全承认他说的事实。

“果然分组还真是相当有必要啊。“两个教练相互点了点头,拿出名册递到伤员面前。“你不在的那节课上,我们进行了分组。甲、丙、丁队都是人,乙队虽然是22人,但他们都来自一所学校,我猜你可能也不会想去,剩下三支队伍随便你挑。看在受了那么大委屈的份上,你捡自己喜欢的队伍吧。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朋友……或者你们有没有人主动愿意来认领他的?诶,你们棒球的选手怎么都走了。”我们教练无奈地甩甩哨子,“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熟。”

“无所谓。”不屑的口吻中,依然有几分赛场上的意气风发。“只要别再在球队解散的时候哭着来找我帮忙改行就好。”跟着,叹了一口气,“但像我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谁会要我?”他把名册还到教练手上,“随便把我塞个地方好了。”

“要不,你来我们甲队吧,”我室友抓住了他的肩,把他弄得一愣,“不然,要是没能成为队友,像我们这种‘深仇大恨’,迟早会掐架的吧。我还不想被院长逮到。”他把包好的泥土递给了他。

对方沉默地接过手帕包裹,应该算是默认了。

“行,那就不打扰了,赶紧去校医院吧。”教练挥手赶他,也赶走了看热闹的我们。

“既然是甲队,那便是你的球员了。以后他惹出的麻烦我也不再插手。”

“你这翻脸可比我翻名册还快,刚才还一副关心的模样。”

“这还不是因为他有一半的概率会成为我的学生嘛!kekekeke”

“这体院人人自保,不知是选手随了教练,还是教练随了选手呢……”

随着他俩走远的脚步,交谈的声音也变得不再分明。

就如教练所说的那样,在甲、丙、丁队眼中,我们乙队在之后的一个多月里犹如隔岸观火般等待他们正式球员的选拔。那竞争的激烈程度,相比于之前的第二前锋选拔赛,恐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状态没调好?场地未适应?统统不是失利的理由,只能成为自己错失良机的借口。山田对阵中岛的往事,再一次投射到几十个同龄人的身上时,让我们又重温了一遍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滋味。

每天气氛紧张的选拔之后,是相对放松的晚上时间。其他队的球员经过了一下午的高强度对抗,大多都在休息和闲聊。寝室区比以往都要热闹好多,走廊上遇到白天的对手,口角也是在所难免。为了不被卷入到无端的是非之中,薮时常会带领我们前往自家的小操场,组织一些课堂上没有进行完的训练。考虑到替补组还有学业上的负担,我们便没有强拉他们训练,把空出来的休息室留给他们温习功课。

在关工大,规定的训练的时间比高中时期还少了几分,只能通过加练来弥补。我们这剩余的11人,便一边踢一边思考战略。因为人数不够踢正式的比赛,通常会选择55 或者56的训练方式。

还在jonny的时候,多受女教练管控,每天需要遵照她的各种要求。如今,教练都没精力管我们,一下子有了可以自己安排、自己查漏补缺的机会。比起训练,我们似乎更享受其中的自由。

虽然我们这相对轻松的生活在其他球队眼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没过几天,他们似乎也不再对我们充满敌意了,因为我们自己内部也正在发生着一场危机。

也许是被院长的暴行吓破了胆,看书都觉得心神不宁,索性合上了犹如天书的理科课本。茫然地环顾寝室里已经渐渐熟悉了的摆设,突然意识到,我已经离开家一个月了。

我从来没离开家那么久过,还是来到一个那么远的地方。熟门熟路地折好一只信封,在上面写好我家的地址。这是我来大学后写的第四封信,每周写信已然成为了一个习惯。

虽然写了那么多的信,但还没收到过一封回信。想想也是因为经济萧条的缘故,邮政怠慢了业务,连伊野尾那么重要的挂号信都能拖那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寄出去的信家人收到了没有。长期得不到回信是很让人沮丧的事,我放下笔,想着不如直接给我妈打一通电话。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没想到刚出房间门就被逮到了,不过听到说话的是个女声,不是院长,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回过头,看到原来是宿管阿姨。

“你是薮队里的学生?”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点点头。

“早点回来。”说着,又走去检查其他走廊了。

我原本只是想用寝室楼里的公共电话的,她倒给我开了通行证!印象当中她才不是个友好的人呢,我这么想着,不由地感到喜出望外,干脆出去玩一圈!

虽然学校周围的地方我也去过不少,但到了晚上,方位变得有些模糊。一边无头苍蝇般地逛着,一边估摸我妈究竟睡了没有。绕到第三圈也没看到公共电话,准备无功而返的时候,发现八乙女正安静地坐在街边一角。

这个时间段看到他也在外面瞎晃,我还是挺意外的。为了防止被他识破我半夜出来给妈妈打电话的本意,我决定先发制人。“哟,大晚上出来,小心室友来找你!”

“我跟室友才刚刚认识,人家凭什么要替我着急?”他看起来对我手忙脚乱的掩饰毫无兴趣。

“你的室友不是薮吗?”

“谁跟你说的!”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我好奇地看了看他,他俩如果没住一间,那圈出来的那间二人房还能给谁呢?

“店都关了,你是来打电话的吧,那个岔口拐进去。”

“谢啦。”被一搅和地,我忘了被识破的问题,开心地去打电话了。果然我妈的声音也像没睡醒的样子,问我半夜打电话来是不是因为居住证搞丢了。我回答她居住证有副社长帮我们看管,好着呢。然后就听她抱怨连篇……不过能听到她的声音我也觉得不虚此行,心想着这个活动可以变成每周固定的节目,最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回去的路上,看到八乙女还坐在原位,那个时候才察觉到,他可能真的心情不好。

“你也经常来打电话吗?”他这么清楚电话亭在哪里,我以为他来得很勤。“想家”对于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来说,不太像一个褒义词,我在等他反驳。

“我哪有什么人可以让我打电话?”他的回答轻描淡写,好像是对自我的调侃。

只顾着惹他生气,却不小心说了更不该说的话。

初一那年的第二学期,薮的足球社成立没多久的时候,我还和薮、八乙女他们一个班。寒假的前几天,要与他们道别时,发现了一个秘密。虽说假期里会有留校的学生,但1月的元旦是一定要与家人团聚的。面对不回家的八乙女,脑海里浮现出初见他时备受欺凌的模样。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很早就听说jonny对于条件困难的学生有特殊的资助,我认识的人中就有两三个。虽然知道这是校方为了获得社会好感度所开展的项目,但真的当有身边的同学得益于此的时候,也会感谢这样的援助。

我没有仔细去打听是否真是这样的情况,但社团中竟也没有一个人说起。而且当新的小社员问起类似的话题的时候,薮如果听到了,会表现出很不愉快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后来,到了毕业的时候,看到八乙女的家长没有出席,而他在典礼结束后还特地去看了jonny桑,我基本就已经确定了内心的猜测。被我们看到后,他大方地与我们这一届的兄组说开了这件事,讲得很是坦然,没有了当年畏手畏脚的自卑。

我们自然也没有多加议论这个可能会令他难堪的话题,把他当作普通同学、普通队友看待。他作为副社长,向来关心社员,还很重视社员之间的人际交往。他为我们组织了很多次的活动,使团队氛围更加温暖。面对这样的他,大家都有些习惯性地接受来自他的呵护。他给予了团队那么多的关爱,我们却时常忽略了有没有人给他关爱。

为不该说的话道了歉,八乙女也没有怪我,他表示自己还想再坐一会儿。但因为已经很晚了,我强烈要求他跟我一起回学校。既然不是想家的缘故,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会让他这么烦恼。不过凭我提到薮时,他那种激烈的反应……

“如果真的是和要好的朋友发生了不愉快,两人应该好好谈谈。这样晚上在街上乱逛,是会让那位朋友替你担心的。”我这样安慰道,有意没有把话说满。

“不会的,薮宏太这次肯定不会来管我这桩闲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该是有多绝望,才会如此直接地承认内心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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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您说什么?女教练她走了一个月以后,就没有消息了?”寝室拐角处的公共电话机旁,薮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知道了,医护老师您别慌,我这周末就回小城一趟。您先把您知道的告诉我

嗯,您是说在杂志上看到的,这本杂志叫什么名字

《文秋》?!”薮跟着重复道。

第二十七章 ☆薮宏太篇☆(上)

本篇为薮宏太篇,上中下三篇均为薮宏太主视角。

“大家还好吗?”学年刚开始的一个夜晚,一通电话拨进了关东工业大学的体院寝室。能关心球员胜过关心他们的成绩的,jonny里大概也只有这位医护老师了。

“嗯,我已经认真读过教练给我的信,会努力照顾好大家的。说起教练的信,纸袋里除了托付给我的东西以外,似乎还混入了教练她自己的辞退信。”

“这样的吗?”电话里响起了医护老师的轻笑声,“大概是教练她走的时候过于匆忙,弄错了,你丢了它就好,现在没有人需要这封信了。薮君。”

“明白了。那,教练她也还好吧?”

“……事实上,我现在非常担心她……”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教练离开将近一个月左右了。她答应过医护老师到新的学校以后会再联系,但医护老师除了在她走后第二天收到过一张明信片以外,再没有收到过她的任何来信。倒是最近两天,在杂志上看到了有关她的报道,还是一个坏消息。报道声称她在jonny中学校门口,拒绝了媒体的采访,甚至在拧断记者的手腕以后逃逸。警察正在调查此事,教练目前下落不明。

根据她说的杂志名称和刊号,我赶紧前往校内的书报亭查找这份报道。在那里,撞见了山田。

“你要找的是这个吧。”我试图找这份杂志的时候,他直接把写有报道的那一页摊在了我面前。

和医护老师描述的一样,没有照片,作者用了化名,但有手腕骨折的医院鉴定。想象得出撰稿人一脸委屈的模样。我问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他反问我,足球运动员要是找人干架,最有可能的结果会是什么。我觉得是踢人。他和我的想法一致,踢足球的,动手实属罕见,尤其还是一个女性。我们都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报道上有“警方介入调查”的字眼,对这句话的正确理解应该是报了案,但在事故频发的四月,警察可能不会认真调查。这篇报道充其量是败坏名声。如果这本杂志在教练即将前去任教的城市发售的话,确实会对她有负面影响。

“薮前辈的话,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吧。”他这么问我。

管。当然要管。一个在足球界独自打拼的女孩子,非常不容易。

虽然医护老师在跟我说完这件事以后,立即道歉说不该说那么多,让我不要掺和这件事,但作为这支球队里和女教练交集最多的学生,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我告诉他我准备回一趟小城。

“那我也一起吧。”山田说到。我没有阻拦。

我对山田的了解不算多。组建校队的消息传出以后,来到我们球队的人,我都是缺乏了解的。森本已经被迫离开,冈本也有他自己的特殊情况。替补组的新人我多半不留意,但自从前辈给过我忠告后,我察觉到了b君的异样。他时常感觉他在我身边出没,我好像有一直在被他观察的感觉。因此,在他要加入正式队伍时,我原本想投反对票。至于a君,是在读过教练的信之后,让我有点在意的,两人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至于山田,绝对是球队一直以来的焦点,夺走前锋席位的是他,被送去其他校队后又回来的人里有他,带我们走进市队的也是他,是众多替补口中的传奇人物。这是一个认识他的机会。

我带上一切可能会派上用场的东西,刚买下的杂志、教练给我的信和她自己的辞退信,去车站等山田。

“怎么没有叫上知念一起?”可能是因为都有被派到其他校队的缘故,我觉得他俩感情应该很好。

他倒也承认,笑着说,“因为有更可靠的人陪我一同前往,就不麻烦知念了。”尽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呐,让我一时接不上嘴。

“那你怎么也没叫上八乙女呢?”他问。

这是第三个了。最近好多人问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说这个。”我回答他。

落座以后,火车上的卖报员朝我们走来,“甲子园春季赛事的最新战况要不要来一份?”

我们挥手让他走开。

“不容易啊。在这个时代,多年如一日地坚持办自己的足球社团。”山田说道,“一个人干活该有多累,你说是不是?”

他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正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时,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薮是怎么想到要办一支足球社团的呢?”并不想知道答案似的,悄悄转移了令我困扰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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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怎么想到要踢足球的?

说起来那年,我还没上学,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虽说现在在团队里文我是最年长的人,但在家里,我其实是老末。遇上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父亲因为公司倒闭而失业在家,出门玩的时候也时常会遭到同龄人的嘲笑和欺负。被人泼水、推倒的时候,总想着,会有一个很强大的人来帮我。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我不相信会有那号人物的时候,那个她,出现了

一脚踢开了即将落到我头上的纸箱。虽然砸在身上也不会疼,但那一刻心里的感激之情,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只是看清那人的时候,我愣住了,对方原来是个金发碧眼的,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女人。欺负我的孩子们看到大人来了,纷纷作鸟兽散,只剩下我和她默默对视。

“这是我们公司用来装货的纸箱,被他们用来砸人,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她会说日文,还向我道了歉。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她是个洋商。我对她们好感全无,就是因为有她们这号人物的涌入,父亲所在的企业才会倒闭的。我没有回答她,自己爬起身,发现身上擦破了点皮。

“我送你回家吧。”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抱了就走。而我因为疼到几乎麻木,也就任她摆布地被送回了家。不知她和我父母说了点什么,第二天,我被她带去了一个码头。

我从来没到过那么热闹的码头!千百艘船停在港口之中,来来往往的吊钩和推车,多到我数都数不清。各种肤色的水手,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或是在和谈,或是在争辩,闹作一团。码头的另一侧,是排列整齐的摊位。摊前人头攒动,可算是听到了我熟悉的国语,大家穿着和服,踩着木屐,紧盯商品的双眼闪着惊奇的光彩。我踮起脚尖,看到摊位上摆着各种城里很少见到的东西,洋伞、西服、皮鞋……大家讲着价格,挑着花色,兴奋到仿佛在过节一样。

“早啊,物流部部长。”“部长,等你的指示!”“部长今天还带了个小鬼过来哦~”一大批男水手朝我们走来。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临时工,薮酱。”

?!

我才不会帮洋商做事呢!我甩开她的手,不多看他们一眼。

“呐,薮酱,我会付你工资的,和他们待遇一样。”她从背后叫住我。

谁信她的鬼话!

“我所在的国家,童工已经被合法征用一百多年了!而且,你们家现在也很需要钱,不是吗?”

或许是看在我力气小,打死也搬不动箱子的份上,这个所谓的物流部部长有意挑了轻便的工作给我,整理空箱、摆货,以及跑腿。工资也果真如她说的那样,与其他文职人员一般无二。反而还会有额外的奖金,比如她让我领走她自己早饭里的牛奶

“你们日本人应该多喝点这个,长得高也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我不喜欢牛奶的味道。”我把瓶子还给她。

“受不了它的味道?一口气喝下去,不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吗!”

我信以为真地一试,结果脖子里都被灌进了牛奶!就看到她和她部门里的下属笑得前俯后仰,任凭我怎么喊都笑得停不下来。

闲暇的时候,我也会静静地看她工作。她一手拿着记录板,一手握着笔,嘴里叼着笔帽。船上员工抛下一件货物,她轻轻一个提膝,做足缓冲,然后往侧边一踢,货物便灵巧地在一旁的推车上整齐地摞成一叠,而她的双手已经在记录板上做好了笔记。整个过程娴熟而潇洒,以至于我也想学着她的样子用脚接货。

“要接住哦,薮酱!”

一个货物朝我抛过来,于是我便毫不意外地被砸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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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薮你别睡了,我们到了。”山田推我下火车,“社长果然是老年人啊。”

山田起初想直接找校方了解这件事,但我劝他先去比较好说话的医护老师那里,了解教练离开那天的情况。

3月13日上午,八点,负责传话的员工带来了女教练需要立即离开的消息,并且之后由杂工将教练从学校送至车站。杂志上所写的,是三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时间上相符。如果按照报道上的内容,确实在校门口发生了冲突,那么杂工应该是这起事故的见证人。我们问医护老师,那位杂工她认不认识。她说她后来去找过,但杂工表示完全不知道记者一事,从校门口到车站的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教练也没有跟他提过任何有关记者的事。这与“拧断手腕以后逃逸”的报道不符。退一步说,如果冲突发生在杂工接到人以前,那么逃跑的也应该不是教练,而是记者。

这给我们增加了信心,如果连事发地点都可以造假,拧断手腕的事恐怕也非事实。

我们问医护老师还有没有其他线索的时候,她拿出了教练寄回来的明信片。明信片上写着她给医护老师的祝福,她离开时的心情,以及她对自己来小城两年生活的感谢。这样的内容应该是还没离开小城时留下的言语。医护老师说,是教练离开两天后收到的此物,基本可以判断下来是小城内的邮件。

关于明信片上的图案,我给高木打了一通电话,心想这个每星期都要给妈妈写信的家伙,可能会对这种东西有所了解。但是他似乎也毫无眉目。不再多问。

与山田做了一番简单的讨论,我们认为冲突或许确有其事,但事发地点应该不是校门。如果这是杂工将老师送到火车站以后发生的事,不妨把事发地点换成火车站,再加以考虑。正计划前往火车站的时候,医护老师拽住了我的手。

“我不相信教练她会做那样的事,但比起杂志社说谎,她更担心杂工在说谎。”她的声音里带着恐慌。

杂工为什么要说谎?我重新扫了一眼教练写给我的信。

应该是我昨天无意间看到了一些校方内部的不该看的东西,他们让我马上走人的。

“您是不是在担心女教练临走前一天所看到的东西?”

医护老师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假的吧?我心里也为之一颤。

第二十八章 ☆薮宏太篇☆(中)

我猜医护老师怀疑的是,杂工是否有将女教练送到火车站的问题。那是一种非常极端的情况,而她恐慌的眼神似乎还肯定了我的想法。虽然心里忍不住偷笑,校方确实有做得过分的地方,但还不至于干出被人发现秘密就要立即灭口的行为。但转念一想,医护老师可能因为职业的关系,了解更多关乎生死的话题,加上一直以来没有收到教练的来信,她可能已经被这种恐惧支配了一个多月了……总之,离开医务室以后,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除她所担心的那种可能。

中午时分,我们赶到了火车站。排班表上显示,每天有6班火车,南北两个方向,早中晚各三班。八点多就被催着离开的女教练,搭乘的多半是早晨的班次。朝南方向是10:30,朝北方向是10:20,我们认为这可能是女教练遇到记者的时间。

我把整个站台粗略地走了一遍,我们所在的站台是个标准的岛式站台,占地面积不大,朝南朝北的铁轨铺设在站台的两侧。没有找到明显的线索,飞舞的废纸上也没有我想要的答案。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即便真的曾近留下过什么痕迹,也已经不太可能再找到了。女教练自己杳无音讯,医护老师的担心又使得杂工的证词也变得不可靠。唯一知道的只有记者的那篇报道。但对于记者,我们又一无所知。那个时候,我真感到有些疲惫。

听到山田叫我,我走进了他所在的候车间旁的一间小铺。里面有各种小城的纪念品,没有营业员,看起来是一家无人贩卖的小店。

“是不是这个?”他一指,我看到了和医护老师收到的一模一样的明信片。

“可还认得出女教练的字迹?”为了防止我先入为主,他用手指遮着账目的一部分,让我看看这当中有没有教练留下的账目。因为当初校队成立期间多次帮教练核查成绩以及比赛时报销费用的缘故,我大致能辨别她的字迹。再拿出她给我的信做了一番比对,“这个!”山田挪开手指,被他挡住的日期正是3月13日。

我用公用电话给医护老师报告了一下我们调查的结果当天女教练应该安全抵达了火车站。我有过前车之鉴,那时为了拿那件八乙女落在寝室里的龙太郎的球服,选了条捷径,结果走进了犄角旮旯。要是校方真的试图灭口,在途中下手才是第一选项。所以请她不用再害怕那个极端的假设。

结束掉医护老师的困惑后,我们继续考虑教练和记者的冲突。去的路上,我也在想记者的手腕是怎样被一个年轻女性掰断的。教练怎么说也是一个足球教练,手腕力量不会比普通女性强太多。直到仔细看了这个一米多深的月台,我突然有了想法。脑子里渐渐形成一个大胆的假设,正准备告诉山田的时候,他说,“我们,呃,或者你,要不到月台下去看看?”

我正有这个打算。因为不知道教练搭乘的是哪个方向的火车,任选一边,一步跳下了月台。确实深得很,不过练过体育的,应该不成问题。我朝他做了一个可行的手势。

“呃,我就不下来了。“他勉强地笑着回应我,”距离中午的班次还有一个小时,我帮你看着时间嘞~”我这才知道这孩子原来有点恐高。

然而,他不下来,或许真的是有些值得害怕的因素。如今四月,一个自杀率最高的时间段,铁轨上能看到一些斑驳的血迹。这对于学弟来说可能过于挑战了。

我认为如果我的假设成立的话,这里会存在我想要的东西。铁轨少有人打扫,或许真的会留下些什么。我绕过站台,两边都进行了认真的检查,甚至没放过一块枕木,终于找到了让我非常在意的东西一张名片!一张《文秋》杂志社记者的名片!看来是获知了该名记者的名字,问了一下山田还有多少时间,他说还剩半个小时。我打算再找一找,最后,这样的名片我一共发现了五张,全部集中在向南行驶的火车轨道上,简直是大丰收。

“拉我一把!”要上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月台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爬。徒手试了两次都没翻过去,山田伸手拽我,都很难使得上力。就在这时,一声汽笛刺入我的耳膜,没想到这半个小时竟然过得这么快。就看到拉着我的山田皱紧眉头,一咬牙关,我手腕也随之猛地一紧……火车呼啸而至,我俩一同扑倒在了站台一侧!

“好险!我应该早点催你上来的!”把山田吓出了一头冷汗,我自己也吓得不轻,全然将手上的痛感抛在了脑后。

方才所发生的那些,更加明确了我内心的想法;尤其山田拉我上来的一刻,我所感觉到手腕的压力,让我清楚了大半。这绝对是一篇非常过分的报道。接下来,只是要找谁核实的问题。而山田也告诉了我这一个小时以来他的发现:站台口有一只邮筒,每天有两次开箱,其中一次,正是早上10:30。说不定,这场冲突存在目击者。

我们又做了深一步讨论,假设记者也关注到了邮筒的开箱时间,她极有可能会在报道发表前找到那位邮递员,给予其好处使其不要透露真相。但那是唯一一位能被找到的目击者,若有其他普通乘客也恰好目击了冲突,他们的职业身份无从得知,将会对其报道的发表造成障碍,所以将冲突发生的地点从火车站改成了校门口。而且,改地点的另外一个好处则是如若警方真的介入此事,也不会想到邮递员,消除了邮递员在警方面前吐露真言的可能。

事情到这里,一切都还没有突破我的认知。

我们确实搜集到了重要的信息,但也只是做了一些猜测,事情过去了一个月,几乎不可能找到真正让警方信服的证据。我不觉得我们还能再多做些什么,一个得了别人好处的邮递员又有怎会告诉别人涉及到他个人利益的真相?退一步说,即便记者没有想到邮筒开箱的问题,怎样让一个邮递员好好地配合我们,我心里也没有很大的把握,校园内的寝室阿姨都能在新生面前大显神威,校园外的社会人士恐怕更加难应付。现在想来,是我思想过于保守了。

在拜访校方之前,我们又去找了一下医护老师。毕竟报道上描述我们教练的时候,用的还是“jonny中学教师”的头衔,。这个送走足球队都要做足面子工程的校方,是不会不顾自己名誉的吧!医护老师说警察确实来学校问过,但校方给出的回应是“该名教师在该天上午已经被辞退”,把责任推卸得半点不剩。指望校方帮忙找人,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个时候,山田问我要了教练误塞进来的辞退信,还把它展开了。我起初是阻止的。别人的信怎么能随便乱看?他快速地扫了一眼,做出一个让我更加吃惊的举动他把信一撕为二!他拿着落款的半张,并让我藏好写有教练台头的另外半张。他让我跟他去一次校方办公室,并嘱咐我,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做出惊讶的表情。

“今天,我和薮返回小城的时候,在火车站的站台捡到了这张残缺的纸……

我们球队走的那天,也没有和教练道别,真的很让人担心……

我也不知道这张纸在站台躺了多久了,希望事实千万别是我所想的那样的……”

我真不知道山田是如何一本正经地在校方面前说出这些的。这辞退信的下半部分,虽然没有出现教练的名字,但从字里行间很明显地能看出指的就是我们足球队的教练。底下还有各位校领导的印章,是如假包换的辞退信。

校方当时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惶恐来形容,他们问山田有没有看到那另外剩下的半张,山田表示没有看到。但由于四月份站道口跳月台自杀的事件频频发生,公安机关也时常会在铁轨上处理无人认领的尸体,试图在他们的衣物中寻找遗书来联系家属……

这个时候,我明白过来校方在惶恐些什么,他们是害怕剩下的半张写有教练名字的辞退信会被警察捡到,然后与一具尽可能相符而又无任何来历的尸体进行配对。

“你试着掂量一下,已经不相干的老师所发生的斗殴事件,和被学校辞退而选择自杀的民事案件,哪一个对学校更有灾难性的打击?”山田在回去的路上笑着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

他从先前医护老师的担心中获得灵感,制造假象,把校方逼上了一条不得不为此做点什么的道路。校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去寻找女教练,然后攻破“员工被辞退以后自杀”的说辞。我问山田这是不是他的意图,他说这是一部分,如果能够找到事件的当事人,那绝对是终结谣言的最佳途径,但如今,连与教练甚为亲密的医护老师都得不到她的消息,校方多半也找寻不到。校方会采取的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寻找目击证人,用“教练顺利乘火车离开小城”的证词来攻破自杀的说辞。

他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一个被我自己忽略掉的事实,我之前一直把目光锁定在开箱的邮递员身上,认为他是唯一的证人。这下提醒了我,或许我们也能找到这样的目击者。

“别太天真了,乘火车的多是去外地的人,他们在不在小城还是个问题,我们去街上找一个星期都未必找得到。这个方面,校方比我们在行得多。这么好的资源可不能白白闲置在那里。放心吧,校方会因为这件事急上三两天的,毕竟他们总不能跑去派出所,明目张胆地问有没有捡到半张辞退信吧?”他嘴角的那个微笑,我到现在印象都非常深刻。

当初,在临去市队之前,我们球队跟校方吵架的那件事,山田用一句“我们也希望能有足够的替补,但是市队承认的只有这22人”摆平了纠纷。那句话说出口时,球员们还发出了非常不屑的声音,认为他在帮着校方说话。现在想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若是对手,着实可怕,实在是心疼单纯得像个小白兔一样的中岛。

就在我思考山田的为人的时候,他跟我说自己还有一个备用的方案,并表示若是我害怕的话,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实在不想任由他乱来,我说我也一起去。

他问我借了《文秋》记者的名片。我告诉他仅此一张,不要损坏。其余发现的四张我认为是重要的物证,因为手头没有相机,我就把它们留在了现场。我跟着他去了文印室,看着他熟练地操作那台看上去就很复杂的机器,五分钟以后,造出了一张除名字以外格式一模一样的名片。

“你是经常操作文印室里的东西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也算不上经常吧,在去其他学校校队的时候稍微习得了点经验罢了。”他这么回答。

名片上的姓是用了山田的姓,他说这是一个普通的姓,不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名则用了我的名,同一个道理。从他做名片开始,我已经预料到了他打算做什么。商量好了分工,我们在快下班的时候一同前往了邮局。

第二十九章 ☆薮宏太篇☆(下)(试水推加更)

在邮局的排班表上,我们找到了周五上午负责火车站邮筒开箱的员工。根据台本,我先上去试探他是否知道3月13日发生在火车站的事。首先获悉他是否目击到火车站的一幕,以及有没有人问过他此事。

在我说出日期的时候,对方就有了不自然的神情。山田一把把我拉到身后,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是《文秋》报社的记者,他是我带来的实习生,负责记录。方才如有冒犯请原谅!”

就看到对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东西,对比了一番,用力朝地上一甩,“怎么又是《文秋》?你们的钱我不会收,我也答应过你们不作证,就当什么也没看见。我已经不想再跟媒体、跟这件事有任何瓜葛了,拜托你们别再来找我了!”对方的火气已经燃了上来。

山田捡起地上的两张名片,再次递上,“一切都按原来的意思,敝社没有想反悔的心意。我们不是为了报道内容本身来采访您的。因为这件事关乎到内部员工的年薪和奖金,我们是想来询问您,这到底是否能被算作是一起工伤,仅此而已。”

山田选择了一个我没想到的角度,大多数人厌恶媒体是源于自己作为被访者的心理,山田把他从被访者的位置调整到了杂志社内部问题的协助者的位置。

一阵犹豫之后,对方告诉了我们那天真实发生的一幕。我逐字逐句地记录。

邮递员前去开箱的路上,汽笛声幽幽传来。教练拎起手提箱,走上月台。

原来是前往北边的班次。女教练正要退回到座位上时,一位举止老成,架着半框眼镜的女记者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耽误您几分钟”,然后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因为风向的缘故,他听清了她们之间的对话。记者是想问她关于jonny高中的事,女教练以自己已经离开jonny高中为由,拒绝接受采访。记者起先是好话尽说,什么自己杂志社是开在大城市的知名企业,自从得知jonny高中的足球队即将进入市队就对这支球队颇具好感,想着培养出这支球队的学校也一定是名校,特地乘火车来这座小城,希望有更多的了解,能做更好的宣传。

这似乎本就有些心机不纯。要采访学校就应该去jonny采访,采访一名已被辞退而即将远行的教师,似乎并不是正确的宣传方式。

教练一再强调自己不接受采访,并告诉她自己的火车几分钟后就要到站了,请她不要影响自己的行程。但记者始终拽着她的袖口不放,并用威胁的口吻告诉她如果不透露点什么,自己很乐意以她的名义进行自由创作。这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过分的言辞,教练一个生气的抽手,记者没站稳,掉下月台。(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名片掉了一地。)这个时候,教练第一反应是去救人,而火车即将到站,一个非常迅猛的提拉,记者命是保住了,手腕当场骨折。事后,教练拿起箱子,踏上火车离开……

要不是事先推理到这个可能,再怎么表情管理,听到这个真相都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大约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山田根据我记的笔记很快写出一份报告,调理非常清晰,至少在我这个理科生眼中,是一篇非常理想的文稿。他拿给邮递员看,问这样写符不符合,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可以的话,能请您留下一个签名吗?我们带回公司也能有理有据。”

我们打算把这作为口供送去派出所,如果没有署名,恐怕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邮递员的犯难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连钱都不敢收的小职员,十有**是个明哲保身的小市民。山田屏住呼吸安静地望着对方,后者揪着衣角,抿紧嘴唇……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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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区竞标?”我读着宣传纸上的字,还不明白竞标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摊位,现在政府决定把它们中的大头,承包给出价最佳的企业。”运输部的部长姐姐一边向我解释,一边把我带进了竞标的会场,让我坐在一旁学习。

“5万”“10万”“11万”“11万5”男商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突破十万以后,涨幅就变小了。我的部长姐姐始终没有发言,屏息看着台上的主办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名主办方正挥着折扇,叫侍从斟满自己的茶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她在解读着对手的战术。在起身前,她看了我一眼,

“20万!”

如一声惊雷一般,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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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山田使了一个眼色,劝山田差不多放弃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台本以外的举动。

“其实,现在经济确实不景气,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作为那名记者的同事,我们其他的记者也在杂志社里非常艰难地讨生活。不少战地记者,都未必得到那样好的待遇。如果那名记者,被算作了工伤,她就会被分到一笔不小的赔偿。这样的人,不应当与战地记者排在同列。有她一人的福利,便有其余所有人的损失。像这名记者这样,把自己的失误当做工伤,把虚假的情况当做实报,不应当成为业内的楷模!”

理论牌和情感牌一起打出!

“薮酱,你知道吗?从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敌意。你们日本人,就算再喜欢舶来品,打心眼里,也是不喜欢我们洋商的。薮酱如此,土生土长的主办方亦是如此。之前的价位,最多只有底价的一半,甚至只有三分之一!”她俏皮一笑,“顺带一提,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们的日本茶哦。乱七八糟的知识,懂一点还是好的!”

果不其然,二十万的底价,分毫不差。而其他商家只当她吃了大亏,再无竞价,她也因此能够顺利拿下竞标。

我们顺利地得到了邮递员的签名,把这张手稿送到了派出所的邮箱,并附了一张纸,表示希望不要透露证人的姓名。校方那边,山田说也别去告知了,让他们多着急两天,也没什么不好。

从派出所门口出来的时候,他问我要了那张名片,我问这回又要做什么,他问我能不能把名片送给他。我不觉得这样一个垃圾杂志社的名片能派上什么用处,这家试图挖jonny中学黑料的杂志社绝对不是什么可以结交的朋友。就算‘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也得分清场合。山田说自己不会做傻事的,我便把名片给他了。将《文秋》的杂志扔进垃圾桶后,我们一同踏上了夜间的返程火车。

我身边的家伙已经累了,靠在座椅上睡到现在。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很难想象出他真正的才能。

从球队的实力来说,有这样敢于实践又懂得随机应变的人作为我们队的前锋,是非常让人放心的事。他的为人,也只是有些雷厉风行,并没有替补学弟所说的那么夸张。他也有害怕的东西,他恐高,他怕鬼。但总感觉他成熟得超过了自己的年龄,我不知道是他生来这样,还是受了什么事情的影响。

在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一个颠簸,把睡着的他微微颠到了我的肩头,触碰到的瞬间,他立刻惊醒了。我说没事,你就靠着休息好了,作为学长照顾你是应该的。他也没有再靠上来。

山田,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的话,还是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们。

昭和11年4月10日

整理于电车

即将到站的汽笛声响起,左手习惯性地探入口袋里,确认名单是否好好地躺在原处。

这是初到关工大时上交过的名单。在失去价值以后,一直保管在身边。

附表:

姓名编号职务

薮宏太 j******1*中场

伊野尾慧 j******1*后卫

八乙女光 j******0*中场

知念侑李 j******1*前腰

有冈大贵 j******1*后卫

中岛裕翔 j******1*门将

高木雄也 j******1*后卫

山田凉介 j******2*中锋

a君 j******0*中场

冈本圭人 j******2*后卫

b君 j******0*第二前锋

替补1 j******1*前锋

替补2 j******1*前锋

替补3 j******1*中场

替补4 j******1*中场

替补5 j******1*中场

替补6 j******1*中场

替补7 j******1*后卫

替补8 j******1*后卫

替补9 j******1*后卫

替补10 j******1*后卫

替补11 j******1*门将

其中,倒数第二位为0的三名成员的名字边,都有铅笔打过着重记号的痕迹,而山田名字边的“?”,在经过此番旅程后,被轻轻擦去。

>>>

当我走进码头的时候,没有看到想象之中竞标成功后的欢庆,反倒是一片收工离场的景象。

“给,这是薮酱这个月的工资,感谢薮酱一年多来的认真工作!”她递给了我一只信封。

“你们这是要走了吗?”我竟没有第一时间去抓信封,而是拽住了她的衣角。

“是啊,”她把视线转向海的一方,“竞标成功以后,贸易区就归到了我们公司名下,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她摸了摸我的头,“商人可是很薄情的哦,薮酱!”

我那时不懂“薄情”的含义,只是暗地里生闷气。坐在竞标会场的时候,还满心期待她能够竞标获胜,但竞标获胜了,反而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竞标没中的好!至少那样,部长姐姐的船就还会长久地出没在这个港口,哪怕我去上学了以后,也能时常回来看看。

正如此想着,其他公司人说话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他们说着他们当地的语言,但从语调上的听,不是什么友好的话,而且是冲着我们说的。准确地说,是冲着我的部长姐姐说的。

“他们在说什么?”我问。其中有几个男人我刚还在竞标的会场见过,应该是竞标失败的同行,“是气急败坏了吧?”

“是啊,”她也抿嘴笑了笑,好看的碧蓝色眼睛却显得有点失神,“要达到同等优秀的水平,女人要比男人多付出很多很多。我也没有办法再留在这里了。如果日后看到在男人堆里独自打拼的女孩子,要给她们一个微笑哦!”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愣愣地望着她,然后笑了一下,浑然不知一笑竟笑成了招财猫。

一下子把她给逗乐了,差点笑出了眼泪。“谢谢你。薮酱以后会明白的。虽然你是你家里最小的孩子,但已经能够帮着家里做事了。在成为了不起的男子汉以后,也会有更多想要好好守护的人,不要让他们失望哦!”

我用力地点点头。同样是一知半解,但我很清楚以后很难再遇到她了,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承诺。

>>>

在贸易区完善后的几个月里,外企招聘了大量当地员工,我父亲也得以重新找到工作岗位。随着家庭经济情况的好转,我也可以安心读书,而不用整天往外跑。欺负我的同龄人也变少了,而牛奶喝得越来越快的我也早已高出了他们一个头。

那年与她的邂逅,就短暂得如同梦一般,而她为什么要拼尽全力地拿下贸易区,以及又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离开,成了我至今无法解开的疑惑。至于与她之间最后的约定……

想到这里,左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名单。

第三十章 七年之痒(发展篇)

“我再问最后一遍,我的那张名单,是不是被你拿走了?八乙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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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七年之痒(发展篇)

经历过那天晚上的事之后,我为八乙女感到担心。留意到他和薮的相处模式时,才发现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已经如此冷漠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把他们变成了这样,越是关系好的人之间的矛盾,旁人越是无能为力。

可能是为了不吓到我们球队里的晚辈,他们在球场上并没有表现得太多。在每次训练临结束的时候,还是会像平时那样站在一起,面对我们,拿着计分板向我们汇报本次训练的结果以及下次训练的安排。但训练的过程中,我发现两人已经下意识地不往对方走近了。他们或许还在努力扮演着正副社长的角色,但旁人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其中的僵硬。

到了球场外,则更是变成了毫不掩饰的疏远。以往,我们到更衣室的时候,他俩早早地就换好了球服,商量着训练的相关安排。平时课余的时间,他们会在一些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聊这聊那,即便被我们发现,我们通常也很难加入到他们的对话之中。没想到,这些都不复存在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变得好少好少。薮肯定对此有所察觉,一个人处理着球队里的大小事务,忙碌着,却也没有找人帮忙,只是任凭八乙女和自己渐行渐远。

我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如果八乙女深夜跑到大街上发呆,真的与薮有关的话,从八乙女对校区外街道的熟悉程度来看,他们冷战该有一段时间了。我原本以为这只是因为没住进一间寝室而引发的小别扭。但当我亲眼看到了一场他们之间激烈的争执后,我才真正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薮和八乙女之间的争执原本并不可怕,往往八乙女是原告,薮是被告,但他们总有自己解决的办法,并且总能在引起很多人注意之前自己处理好它。但这一次,不太一样。

那天第一节课开始前的一刻钟,薮把八乙女叫出了教室。当时在场的几个学弟还很开心地朝他们指指点点,但我因为知道八乙女最近有晚上闲逛的习惯,所以决定跟出去看一下。听到他俩说话的声音,我停下脚步躲在墙后,两人正面对面地站在一条幽暗的过道里。

“我的那张名单呢?”薮很严肃地质问。

八乙女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带着生硬的口吻说自己没有拿过,并告诉他既然那么在意那张纸,就应该自己放好。

薮所说的这张名单,我有点印象,他最近空下来的时候,时常会在上面圈圈画画。我不知道薮在做些什么,但听八乙女的反应,他似乎知道,却不愿多提。

“绝对是你!”薮的态度异常强硬,几乎一口咬定是八乙女偷的。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指控。他们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整条过道都听能够听清,有没有打起来我不知道,要不是过道偏僻,肯定会引来很多外人。在我正要上前去劝的时候

“这两个人不要紧吧?”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的a君轻轻感叹道,好像也被眼前所见吓得不轻。

虽然下午训练的时候就看到薮手上又有了这张名单,但他那一整天都非常的严肃。没有因为东西失而复得,而感到高兴。

结束统一训练的下午,八乙女还像平时一样提醒我们晚上去小操场训练,结果他自己反而没有到场。

“这本就是非强制的活动,八乙女可能有自己的事,我们不用管他。”薮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番。但这没能起到降低影响的效果。因为我们都知道,约定好的训练任务,如有异议,需要当即提出。这是还没成队之前就定下的规矩。所以如若有人没到场,薮一定是会多问几句的,问我们最近一次看到那个人是在什么时候,问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不用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的台词。所以薮刚一说完,下面就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目睹白天他俩发生的争执后,我第一个就冲去找人,有冈跟我一起,伊野尾落在最后,学弟们更是反超我们奔出操场。大概能够想象得出薮才系了个鞋带的功夫,就发现我们集体开溜的心情。我们分头找人,没有想强迫八乙女参加夜训,仅仅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地在哪里呆着。据说当时中岛还找错了寝室,造成一场不小的骚动,晚上连我室友都问我们球队出了什么事。我和有冈则是一路跑了好久也没找到,后来回到更衣室那里,刚想进去,伊野尾探出头来告诉我们他找过了,没有。

伊野尾向来随性得很,我们担心他没找仔细。再进去的时候,只见伊野尾和八乙女一起诧异地瞧着我们……

“抱歉呐,我不想再做副社长了,跟薮搭班太累了。可以帮我带个话吗?替我对薮说声谢谢。这样一个奇怪的家庭背景,薮能容忍我这么多年,还让我担任副社长,我已经很感动的了。要是他还嫌弃的话,我滚开就是了。

能做到的吧?有冈君、伊野尾君、高木君,你们三个,总有一个能帮我把话带到的吧。”

虽然嘴上笑八乙女,怎么总是说些玩笑话,但这些话真的传到薮耳边时,薮无动于衷的平淡表情又让我们实在笑不出来。他很平静地回答,要离开的话,找教练商量就好,不用多提。然后又埋首于堆积如山的球队事务和jonny校方寄来的书信之中,将我们这群说客避之门外。与我印象当中,那个在我险些脱离队伍的时候会悄悄守在沙滩社里、再把我骗回去的薮,完全不一样。

除了与八乙女的冷战以外,薮还曾招呼不打地离开学校。如果不是知念及时告诉我们他和山田因为一些公务回了一趟jonny,我们估计又要漫无目的地找人。他什么也不交代地离开,又突如其来地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问我,重要的事竟然是什么明信片的花纹!我经常写信又不代表我有收集明信片的爱好,搞得我好像对这个很着迷似的!我问他要不要跟八乙女交代一下他不在的日子里球队什么安排,还没给到听筒,就听见他说“让他自己看着办”,挂了电话。蹲在忙音的电话听筒下的八乙女,特别令人心疼,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就连对我们,薮也有些反常。他问了我一些关于当时进足球社的初衷是什么之类的话,好像在调查我一般。我很直白地回答他初衷是“凑人数”,还是他拉我进来的,问他有没有意见。他的这些问题经常搞得我和他不欢而散,后来有冈也说起了与我类似的遭遇,看来被审问的人还真不少,但有冈倒是有点担心,薮可能是近期压力太大了。

压力如果实在要说有,可能多半是来自于院长那边的压力。因为院长当初是和山田谈成的条件,一直也默认山田是我们这支球队的带头人。凭山田的能力确实有资格做球队的leader,但山田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自己有想做leader的想法。院长怎么想的,我们无从得知,但团队内部的人,包括替补,都是非常认可薮的身份。连当时开短会,伊野尾开玩笑说“社长想退休”的时候,山田也是出来反对的人之一。所以,这不像是压力的来源。

之后的有一天,薮却在一次八乙女再度缺席的夜训上,很认真地提出,想让山田代替他现在的职位,并且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大家能有什么意见?连山田自己都极力反对。我们不是认为山田不合适,而是相信最年长的薮,是这支球队中最可靠的人。不管院长和教练怎么安排,他永远是我们的社长。万一薮真的辞去了社长的职位,他是否还能继续留在球队退居社员,又成了让人担心的话题。他还说让我们好好想一想,他是真的累了。是啊,赶走副社长,当然会累,要么把八乙女哄回来,要么在剩余的人中挑选新的副社长,我们任他差遣。但他又反复犹豫似的不给结果,大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甲、丙、丁队是因为选拔正式球员,争得你死我活,我们组没什么事都能这么死气沉沉,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样随时都能“一语惊人”的薮,着实让学弟们害怕,劝慰薮的任务就落到了我们学长的头上。虽然我不善言辞,伊野尾又是个理工生,但有冈倒是聊天的一把好手。今天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明天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头一次发现原来高中学的古诗文,除了考试还有其他的用处。因而,有冈说理,我应和,伊野尾点头,成了那段非常时期我们的日常。

学弟那边也在努力。只要当天安排夜训,他们就会在下午统一训练结束以后,看紧八乙女,用尽一切办法引诱他到球场。自八乙女缺席以来,今天终于第一次参加了夜训!

把人哄到了球场,按照以往的经验看,问题就已经解决了一半。薮在来市队的第一次短会上就提出过“把偏见留在更衣室中”的规定,这下可好,老社长自己挖坑自己跳。这个规定起初是说给山田和中岛听的,他俩或许还没有因为这个规定使得关系有所好转,薮自己倒先成了这条新规的“受害者”。

“八乙女,顶上!”

“帮他关门,薮!”

我们其余的球员就如同说好了一般,给薮和八乙女创造各种合作、传球的机会。在这方面,我们竟然还真有过经验。那年雨天,我们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如今长大了一岁,只会变得更加得心应手。谁也不曾想过,来到市队以后第一次凝聚力上的突飞猛进,是在修复正副社长关系的过程中培养起来的。

不知道脚下的足球能不能把我们的心意传递给他们,但我知道在我险些退出球队的迷惘的日子里,薮有成功地向我传递了他的心意。我们不问矛盾的源头,但我们希望哪怕他们没法再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没法再成为正副社长这样的搭档,也能作为球队的一员,继续留在我们的队伍之中。

失去过同伴的我们,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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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是我偷的。”仅剩下两个人的更衣室里,八乙女小声递上了名单。可能是太过用力的缘故,纸张起了皱褶。

薮面无表情地接过,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既然这件事情你承认了,不如把之前的事情,也一并承认了吧。我起个头,先是主动提出要自己保管森本君的球服,结果在离开jonny的时候把它留在了寝室,等待校方回收……”

“你有完没完!”八乙女拍了他的办公桌,“如果不是我提出,你还想不到这茬事呢,真要像你说的这样,我不是在暴露自己嘛!今天怀疑这个,明天担心那个,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够了没有?”薮放低音量反问道,然后抓起一堆信封朝八乙女身上砸去,“寝室阿姨难对付,院长脾气不小,跟我们一起的还有三支队伍,要如何如何应对,这些事情,jonny怎么会知道!谁告诉校方的!你每天半夜往外跑什么!”

“是你怀疑我以后我才出去散心的,”八乙女哽咽着,捡起一地的信纸。“jonny给你寄这些信,也是为了球队好,寝室阿姨也好,院长也好,目前谁都没找过我们麻烦。这保不准是经验之谈呢?你为什么就要怀疑我们队伍当中有jonny校方的耳目呢?”他指向那张名单上圈划出的痕迹。

薮没有做出回应。

“我偷这张名单,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想耳目的事了!”八乙女叹了口气,“就因为学号倒数第二位是0,被jonny资助过,就一定会成为校方的耳目吗?我该承认的,已经承认了,如果球服的事你认为是我要向校方献殷勤,那也就罢了。你怀疑我一个人就够了,可以吗?另外两个孩子你放过他们吧,他们是无辜的……”

“所以,根本无需担心。”更衣室外,a君b君倚墙而立。“阁下还去偷窥他们争执的场面,完全没必要。”b君说着,把手搭在a君肩上,混入人潮之中,然后继续开口道:

“普通队伍只有一名耳目,但我们队情况特殊,因为阁下,你被意外地留了下来。这一点,和其他所有队伍都不一样。

或许被校方开除而牢骚满腹的女教练会向他透露点什么,又或许宠爱他的学长或者校友会讲述有关耳目的传闻,再加上他自己的聪明才智,知道了学号上的暗示,还能猜出资助生和耳目之间的联系……但这些都不会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因为他没有证据。

我还是替补的时候,薮就反对让我进正式组,他可能是那个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认定我就是传闻中的耳目。所以我就选择将计就计,增加和你之间的相似性,在众人面前也与你走近。自然而然的,他就相信队伍里存在两个耳目。

有了两个,三个也不是不可能了……他会越想越复杂。更重要的是,还有我们可爱的副社长挡在前面。要怀疑八乙女光,对薮宏太来说,可是不小的代价呢。”

第三十一章 七年之痒(解决篇)

“你找我?”伊野尾看着面前的薮,“然后问我进球队的初衷?

-我为了逃避违纪单,所以挂名在了足球社哦。”伊野尾直截了当地自问自答起来。

“不要连你都这个样子,”薮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我不是来问这个问题的。”

“诶?”伊野尾夸张地张大嘴巴,“我一直以为你是按亲密度的排行来审人的,我还以为八乙女之后,下一个就是我了呢!原来还没轮到我啊。”扫兴地耷拉下眼皮。

“你能不跑火车嘛!”说着,朝伊野尾身上的后颈狠狠捏去……

白云飘过,建筑学院天台上的打闹逐渐停歇。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自己都怀疑不下去了。我甚至希望我什么都不要知道,这样的话,或许还能更幸福一些。”薮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活在校方的监视下,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森本君当年究竟是因为自己的丑闻被开除,还是因为无意间泄露了校方在高中生球队里塞初中生来拉低平均年龄的丑闻而被开除,无人知晓;高中生联赛的时候,向来注重名誉的jonny,竟然会把球队两张王牌拱手送给外校,不知那是经济性质的外派,还是处罚性质的外派……我都不知道下一个会遭殃的是谁。”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伊野尾拍拍他的肩,“从队友的层面上说,这支球队本来就是jonny为我们创造的,你抓得了内鬼,防不住jonny。再说,要是球队里真有内鬼,人家也挺不容易的,你是带球队的同时外加揪内鬼,人家是做间谍期间还得练几把球,我都不知道该同情谁好。”说着,还摊开双手。

薮眨了眨眼睛,“你还没有说完。”

伊野尾笑出声,“诶,除了队友层面,还要我说什么层面?同期?兄弟?知己?还是基……”

“都行!”薮轻推了他两下,“想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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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七年之痒(解决篇)

疲倦地翻过一页又一页日历,计算着这是副社长离任的第多少天。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努力是否会出成果,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将持续多久,我们不介意为修复他们的关系作出更多的努力,只是害怕他们比我们更早地选择放弃。仅来参加统一训练而不参加夜训的替补队员,对我们正式队伍中发生的危机一无所知,还小声吐槽着枯燥的学业;看着薮和八乙女站在一起汇报训练结果的模样,还无忧无虑地开着他俩的玩笑。

他们不懂,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平静。我们站在原地,听他们做完报告,听他们下达“正式成员今晚记得参加夜训”的指令,听他们说出一声简短的“解散”。

一个手抖,薮的计分板掉到了地上,揉皱了的纸片从里面落出,被风吹得飘出好远。那是薮失而复得的纸片,他对我提出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时,也在这张纸上圈圈画画些什么。我猜这应该就是名单,也是他与八乙女矛盾激化的源头。

薮看到了这张纸的飞出,他的视线跟着飘向远处,双眼微合。不知是否是我的臆想,他的眼中好像有片刻的失神,以至于没有任何要追出去的动作。反倒是八乙女,替他把这张纸捡了回来。

其他正式成员也觉察到了两人动作的不自然,我们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如果是坏事的话,我们希望至少别让小我们两三岁的替补也为此焦虑。相互交换了眼神,我们一人带着一两名替补,快速离开了操场。替补问我们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什么解散跑得比集合还匆忙。

替补走后,我们回头看向球场。薮正背对着大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看见他撕了这张纸!而且还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它撕得粉碎。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八乙女转身一头抵在球门的门柱上,把脸深埋进臂弯之间,肩膀随着过于激动的情绪、无意识地颤抖个不停……

我们没再往下看,以为是发生了最糟糕的事。学弟们也很害怕,相互提醒着对方,无论如何要把八乙女哄来参加夜训,这已经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那一整个下午,我们学长几个都没有看见薮,原本想着再劝他几句,却也没有找到这个机会。夜训开始前十分钟,我们叫上寝室楼下闲谈的a君、b君,一起前往操场。一行人刚要进更衣室,就见冈本慌慌张张地跑来,哭丧着脸对我们说他跟丢了八乙女。跟他一起的知念,也说哪儿都找不到,委屈地揉着眼睛。站在更衣室门口的我们,一边劝学弟不要难过,一边沉默地看着彼此。是八乙女甩掉学弟他们的吗?是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我们承认这样半强制的盯人行为确实有不妥的地方,如果被讨厌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如果不盯着的话,八乙女就不会来参加夜训。我们难过的不是这次盯人失败,而是这之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八乙女肯定明白学弟们的心意,他可能也为给一切做一个了结;

八乙女从来不是有意让晚辈难过的人,但或许他真的有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苦衷……

当年他负责校队文化建设的时候,详细地问过我们除足球以外的兴趣爱好,我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有仔细的聆听。如果真的有什么苦衷,我们希望八乙女能够好好地告诉我们,让我们也做一回他的听众。能解决的,我们帮着解决;不能解决的,我们听他诉苦。但请不要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啊。

“那个,你们为什么不进去,”感觉到有人拍我的肩,“在磨蹭些什么呢?”

我回过身,只见八乙女正站在我们背后更衣室的台阶上,已经换好了球服,困惑地看着大家。

一旁的薮,指着梨花雨凉的冈本,“怎么又在哭?还没开始训练怎么就哭起来了?今天哭得未免也太早了吧!”

……

虽然这么说对冈本不太好,不过那天,也就那唯一的一天,看到薮和八乙女一起“指责”冈本的情形,我们没有半点心疼他的感觉。心里完全被感动所充斥,做不出更多的思考。先后跑来的山田和中岛看着全员到齐的更衣室,渐渐收起了脸上失望的表情。

那一天,就连碰撞时的痛感、拥抱时的粘腻,都成了我们用来相信眼前之所见的有力佐证。因为这对我们来说,对我们这一整支球队来说,是太好太好的消息了。

“这下终于放心了,能睡个好觉了。”

“我也是。”

“看你们一个个的,我就没像你们这么着急。”训练结束时,伊野尾勾上我和有冈的肩膀,脸上笑嘻嘻,动作上却妄图借我们的力把自己拖回寝室。

他那瑟的表情,我看着受不了,“你省省吧,谁还开过什么老干部要退休的玩笑?差一点点玩笑就要成真了,看你到时候还笑得出来!”

“你倒还记着!都说是玩笑了,你们当时不也笑得可开心嘛。信不信由你们,我是真不担心八乙女会离开。”

“不觉得你说得出什么像样的话。”我毫不关心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这种事后诸葛亮最没用了。

“只要八乙女还是户主,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还真没想到!难怪这家伙当时找人的时候也那么慢条斯理。“这么重要的细节,你怎么早不说!”

“八乙女是自己没意识到居住证这件事,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会自己主动交给薮的……”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伊野尾也只是仅仅逞了一时的嘴上之快。他把关注点落在居住证上的同时,却也在担忧哪天八乙女会自己想起来,或是薮逼迫他交出居住证这种事的发生。注意到的细节越多,担心也就会越多。是突然释放了困扰,才会这样的口无遮拦。

“……果然脑子里只装得下足球了呢。”

“你们理工生对人都是这种态度的吗?好歹七年同学情!”我也较起劲来。

“薮和八乙女的事解决了,现在轮到你俩了是吧!”眼看我和他像要吵起来的时候,有冈及时停止了我们的口角,“这一届队友不行,我以后还是跟着下一届的学弟们混吧。”

我和伊野尾赶紧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有冈~

“要我说,学弟比你们都省心呢。”有冈瞥瞥嘴,“知念是乖巧的孩子,冈本又是安分的小可怜,就连吵得那么凶的两人都能够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够可以的了。”

“一个屋檐下?”我似乎没有跟上。

“诶,高木原来不知道这回事吗?”

这才得知,圈出来的那间二人寝室,原来是给了山田和中岛。而且还是刚来关工大的那个下午,薮和八乙女一起做出的决定。听他们说,这样安排的理由好像是遵循了女教练的心愿,因为山田和中岛,一个前锋,一个门将,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两个职务,担心这样下去即便到退役,两人也不会说几句话,就把他们塞进了一间寝室。

“那这屋檐现在还在不在?真的没有被掀掉吗?”这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回寝室之前我们三人也悄悄向周围打听了一二。似乎寝室报修公告上并没有出现过他们的房间号,外班同学和宿管阿姨那里也没有关于他们寝室的投诉。

“诺,我俩就住他们隔壁,床板动一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你们放一万个心好啦,他们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有时嫌我俩吵呢,对吧!”

“你少说两句!”做室友的吼得耳根都红了。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我们仨赶紧从混乱中退了出来,替他们掩上寝室的门。

我们队里的危机走向尾声的时候,其他队正式球员的名单也相继落实完全,看上去很快就能相互切磋了。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控进度呢。

我室友被选为甲队的正式球员,依旧负责边锋。我对他表达了祝贺,也听他随意地聊了选拔过程中的一些细节。如我所料,市队是两极分化更严重的地方。有实力又善于抓住机遇的选手,很有可能变成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但也有人会因为一时的失误,面临比从核心掉到边角更惨淡的遭遇,成为替补,甚至成为替补的替补。当初我们的第二前锋选拔赛,虽然已经变成了大家心中的黑历史,但筛选的细致之处,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为了第二前锋那一个位置,花费整整一个下午,给足大家展示机会,考察各方面的能力。而如今他们三支队伍的十一名正式球员,以及所有选手的职位分工,在一个月内全部尘埃落定。无论是教练还是球员,都经历了极大的压力与考验。

从我室友的描述中,我也了解了大致甲、丙、丁队正式成员的组成。擅长球技的拼凑组和体能出色的棒球组均匀地混搭到了一起,平均实力可能会在我们之上,恐怕应对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外,他们与教练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磨合,这也是我们球队所欠缺的,真是一刻也得不到停歇。

想到这里,我赶紧问了一下每支队伍的师资分配。我室友所在的甲队和丙队,由不戴眼镜的那位教练负责,而我们乙队和丁队则归在戴眼镜教练的麾下。还果真是他呢,那个在看台上帮我们解围的他,那个帮我们想办法保留22人席位的他……要不是他的笑声过于魔性,或许我能回忆得起更多美好的初印象。

罢了,这以后才是真正要与他一同度过的大学生涯,还能一同创造更多的回忆!对着未来一片憧憬的当口,我室友自言自语一句,“明天会不会被其他队的选手吊打?”

美好的展望,戛然而止。

他怎么就逼着我想起明天的切磋呢?真是过分,经历过层层筛选、脱颖而出的甲队边锋,还在担心明天会被吊打!

怕是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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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外面,狭窄的走廊过道上,a君和b君朝薮迎面走来。

不要管多余的事。是上一次出现类似场面时,b君朝薮下的战书。

“我们仨是初一就混在一起的人,我相信我也好,八乙女也好,都是可以让你安心倾诉的对象。如果连这样的八乙女光都需要去怀疑,就没有谁值得你相信了。以后,还如何安心地给队友们传球呢?”

那日天台上,伊野尾难得沉下的嗓音回响在脑海之中。薮释然地合了合眼睛,一如他任由名单被风吹远的一刻。

既已亲眼目睹了薮撕碎名单的一刻,薮心中无形的怀疑名单是否也能就此烟消云散呢?

错肩时a君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及时发现的b君把相方的疏漏隐藏在了简单的问候之中:

“辛苦了。”

“球场见。”

b君抬起寒暄时微垂的头,薮放下致意时挥舞的手,远去的脚步声各自消失在了走廊的尽端。

第三十二章 大操场所有权之争

“这次月考的理科排名如何?”

“别问。”

“我就看看你错在了哪儿……数都能数错,你数学大概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对啊,他们体院那个院长不是连自己院有几个人都算不清嘛?”旁人也跟着起哄。

众人笑成一片。

从其他院系聚完会回来的体院院长,在听到里边学生的欢笑声后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却又因为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而大气不敢出,只能愤愤地走过,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是你们误会院长了,那天真的是有人缺席。你们理工生跟我们不住在一栋楼,所以不清楚……”从楼里走出的山田,与体院院长碰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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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大操场所有权之争

“短传,是我们日本足球引以为豪的绝技,也是我们关东的特色。你们不是关工大的学生吗?谁上黑板帮我画个受力分析……”

我室友哀嚎了一个晚上的切磋,第二天没有“如他所愿”地发生。为期一个月的选拔令人心力憔悴,下午的足球课上教练没有安排训练或是比赛的任务。取而代之的,是为期半年的理论课。

体院的理论课还有点意思,就像上文化课一样,教练在黑板前讲,我们一百来人在阶梯教室里听。

他们讲解了发力的原理和肢体的协调,避免过度劳累和不必要的受伤,又介绍了历史上经典的足球阵型以及相互之间的演变。我之前所说的“4-3-2-1”,其实在最初使用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些说词,只知道前场、中场和后场的区别,简单地分配谁站这儿谁站那儿。是在这里上课以后,才知道了各种相关术语,反推之前的阵型,意识到似乎之前采用的就是所谓的4-3-2-1。教练也与我们明确了足球的违规条例,这个内容每过五六年就会发生革新,与现在的足球规则已有了非常显著的不同。

下午的足球课暂且是理论课的形式,晚上的训练依旧还在继续。除我们以外,其他的几支球队也开始模仿我们,在晚上进行一些额外的操练。对于我们队首创的夜训,两名教练也很支持,表示大家如果喜欢这样的活动,可以继续下去,并且不会干涉,甚至愿意担当裁判,带我们温习赛场条规。

有教练参与的夜训,在体院内部渐渐形成了一种狂热。虽然教练明确规定过,每支队伍使用场地的时间要均等无差,但空闲时间总有个优劣之分。比如周末的晚上大家都想着出校游玩,工作日的晚上才适合静下心来训练。长此以往,工作日的场地使用问题,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们乙队长期占据的小操场,因为容不下二十多人的大队,逃脱了沦为猎物的命运;而大操场的使用权,则成了另外三支队伍争夺的核心。

他们的协调方式也颇为简单,通过相互之间的比赛,决出胜负,决定场地所有权。简单来说,第一名优先挑选训练时间,然后再给第二名选,最后一名则只能接受前两名挑剩下的,就此失去自行安排训练时间的机会。

大操场所有权的角逐事关整个体院,所有人一同围观了比赛。

第一场,丙队vs丁队。可能是上过理论课、了解过阵型的缘故,没有队再选用之前五前锋的狂暴打发。丙队选用了较为少见的3-5-2阵型,丁队则利用我们队非常中意的圣诞树阵型应战。还在社团时期,我们就曾用4-3-2-1的阵型击败过校队,自然对我们的同门充满信心。后场的截断有惊无险,中场的过渡平稳顺畅,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受到阻挠,一连几次都是这样。不是自己射空失误,就是被对方下底传中目睹着对面三后卫之间的默契配合,顿时明白,那里,聚集着丙队的王牌。相比之下,只靠中场个别几名球员力挽狂澜的丁队,显得力不从心……

率先夺下一城的丙队,在第二个晚上,对阵甲队。或许是目睹了昨晚丙队的惊人表现,甲队选择采用在西方广受好评的阵型:以球场中心为界,两排选手插空排列,构成w-m的字样。两队的三后卫阵容旗鼓相当,前锋方面甲队多一人,两名边锋、一名中锋在两名内锋的组织下发起猛攻我室友在右边锋的位置上企图撕开防线,但就像我前一天预测的那样,丙队的后卫实力雄厚,一连数个补位,将被撕开的漏洞填补于无形之中。

角球击出,又开始了一场激烈的角逐。在即将踢出下一个死球的刹那,甲队左内锋朝对侧紧急长传,将球救回场中!右内锋拦截对手,我室友主动进攻,两人合力抢下主动权。然而,没有经过片刻的停留,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我室友直接将高高跃起的足球用头顶出,传回中路已在球门口待命的中锋,撞开前来抢断的后卫,一脚凌空射门,拿下了这场比赛唯一的进球!

那名中锋朝看台挥手时,我看清了他的脸。正是在我室友的盛情邀请下,加入甲队的那名球员!一个月前,他还是因惹怒了院长而对前途心灰意冷的落魄选手,一个月后,他凭借实力在激烈的选拔中脱颖而出,继承了征战甲子园的荣耀!

第三天,进行甲队和丁队的对决。

丁队在败北之后,修改了原有的阵型。作为中流砥柱的两名中场球员被安排在了赛场中心,其余八名球员均匀散布在前场后场,如同张开双翅的飞鸟横卧于绿茵之上。密集的进攻和防守战术竟让wm阵型无法大施拳脚,甚至在中场记分时落后两球!原以为三个队之间的比赛,三场球就能解决。原以为败给丙队的丁队,会毫无悬念地再败给甲队。却是在这第三场比赛中,又让我们看到了新的意外!

赛场上喊声四起,赛场之外的我们四下无声,甚至连无需陷入混战就能得到场地的优越感都在一点一点地离我们远去。拼凑组、棒球组和理工组在经过混搭之后,与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各自独有的优点变得不再显著,但劣势也同样得到了互补,各自都在朝着成熟的足球队伍靠近。虽然教练没有组织官方意义上的切磋,我们也因场地特殊而躲过了一劫,但有差距是早晚都要面对的现实。掩盖,不是正确的做法,害怕被碾压的同时,也对我们乙队没有比赛的机会而暗自失落……

“看那边,看那边。”听到其他观众的惊呼,我重新把目光聚焦在了眼前的比赛上:不经意间,甲队也微调了原有的阵型,中场四人回撤一名担当后卫;一名中锋两名边锋保持前锋格局,与中后场共同进退!鱼死网破式的猛攻,在比赛的最后十分钟追回了所有的比分,并将2-2的平局延续至了终场哨音

根据310的积分制,甲队一胜一平,得4分居于第一;丙队一胜一负,得3分居于第二;丁队一平一负,得1分居于第三。按照之前的约定,甲队先挑选一个月中最想训练的十天,然后丙队再选十天,最后剩下的十天,作为丙队训练的日子。

“请等一下好吗?”在离开球场的时候,薮叫住了甲队的球员。

对方停下脚步。

“可以的话,想和你们打一场比赛。与场地无关的那种,就是纯粹的比赛!”薮想摸清最强队伍与我们之间的差距。

我室友冲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不用这么着急嘛,薮队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们不练球的晚上,也偶尔会去看看当天使用大操场的球队的训练情况,一般来说,就是他们的正式组与替补组之间,1111的常规比赛。

就我自己的观点来说,他们正式组和替补组之间的水平相差不大,这和选拔时间匆忙脱不了干系。另外,拼凑组能被选进市队,本就是对其实力的肯定;棒球组也不是浑水摸鱼地摸进甲子园的,体力上也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同样是一起进来的人,有的就分进了正式队伍,有的就分进了替补队伍,明显能看得出替补组是带着脾气在踢球。而且,替补一旦进了一球,那种对正式球员的态度,真叫一个嘲讽。每回看到,我都相当佩服他们正式组球员的胸怀。

但毕竟,这个年龄都是血气方刚的男生,忍耐是有限度的。在一次我们正准备开始夜训、进来了一个丙队的球员说有事要找薮商量的时候,我们意识到隔岸的火已经烧到了我们这一边。

能商量点什么呢,不是正式组把替补组踢出来,就是替补组把正式组踢出来了。盲猜前者,还真给猜对了。薮的想法自然是劝他们回去,还在想怎么跟他们开口的时候,伊野尾看上去非常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薮的肩膀,“乙队现在沦落到要踢55、56的地步,就是因为乙组的替补在忙自己的学业造成的。正式组占着小场地单独训练,实在是无可奈何的结果。踢常规比赛不好吗?”晓之以理,我都快对伊野尾刮目相看了。他又继续说,“哪怕做竞争对手,也是很能培养相互之间感情的。竞争嘛,是男人之间的友谊!没有什么恩怨是踢一场友谊赛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踢两场……”

这个伊野尾,说着说着就跑偏了。他们本来就是踢比赛踢出来的火气,这还往火上浇油!算了算了,还是换我们文科组来吧。

先是a君,我们问他准备好了没,他点点头,给我们看他打的小抄。打大抄那就算了,小抄万一被对方看到不是很尬吗?

然后我被推了上场。我文笔确实不差,毕业考的作文也拿了高分,但我就是那种写作很慢的人,辩论这种东西,我跟不上人家思路,三句话后,我成功地被对方辩友带跑了。

接下来换山田,山田的语文功底很好,但这些被刷下来、带着火气踢球的替补组,一个个都是中岛的翻版,山田对此有点苦手。

再之后,是冈本,别人球员吼了几句,冈本吓得差点飚出了英文。

果然,这种事还得靠有冈……

第一次成功把他们劝回去了。但这之后,甲队、丁队全来了,正式组和替补组的矛盾在球队间非常普遍。想来也是,前场后场之间的调换,尚且有人欢喜有人愁,正式与替补之间的,更是难以填补的裂纹。他们都没法做到与正式组安然相处,最好每天夜训,一支队伍占大操场、一支队伍占小操场。听我室友说,他们的正式组、替补组在轮流占大操场和小操场这件事上达成了协议。听上去是不错呢。但他们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办呢。

薮打算找另外三个队长商量,参与大操场所有权的分成。

“我知道我们的实力或许都在他们之下,会有踢出第四名的可能。但哪怕是第四名,也会有第四名的份额,大不了分到的日子不理想,比现在什么都没有强多了。大家,克服一下吧。”薮让我们做好踢比赛的心理准备,又让我们不要太有负担。

然而,就在我们换好球服,蓄势待发的时候,薮带回了“另外三个队长,无人接受我方提案”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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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打起精神来。”八乙女推了推薮,“告诉你个好消息……”

“他们愿意分场地了?”薮低声问道。虽是疑问的语气,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比这个还要更让人兴奋的消息……”八乙女斟酌着措辞。

薮不情不愿地回过头,迎上八乙女递给他的电话听筒。

“おめでとう!你们的付出有回报了,这是女教练打来的电话。”八乙女微笑着告诉他,“语气记得要温柔一点哦……”

第三十三章 名副其实的大夜训时代

“山田君,最近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看你脸色不太好。”坐在走廊上,为大操场使用权而烦恼的山田,听到这一句陌生的问候时,警觉地站起身。

“院长好!”山田鞠了一躬。抬起头时,已经换上了轻松的笑容,“没有,一些小事情而已,自己可以克服。”

现在,还不是麻烦院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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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名副其实的大夜训时代

“得到好处的甲队和丙队,自然不愿意重新洗牌。这很好理解吧。”休息室里,中岛再次提到这件事。

薮点了点头,“但丁队,明明没有得到好的训练时间,为什么也甘于现状呢?”

“丁队目前处在垫底的位置,心里一定着急。但哪怕在比赛中得到了好的名次,分到的天数会从每月十天降到每月七天。比起对你提出的方案拍手叫好,他会选择站在甲队、丙队那一边,计划怎么排挤我们这个想来跟他们分奶酪的后到者。”中岛叹了口气,“这事难办了。”

“还后到者!到底谁先想出夜训的,心里都没点数的吗?”薮咬咬牙打算再次交涉。

我们站在一边,围观那如同在搓麻将的四名队长讨论半天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知念挤到薮身边,“各位队长,听听这样行不行。”

另外三个队长弯下腰,困惑地看着知念,“这是谁啊?”知念的身高让他们忍不住想伸手摸他的头。

薮习惯性地将知念护到自己怀里,不让他们碰。

“之前我们乙队在小操场练,而你们在大操场练,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们不就是正式组不愿意和替补组踢比赛吗?”知念的声音里透着狡黠,“不就是正式组和替补组没法在一块场地上练球吗?既然这样,那我们乙队,就与你们队想来小操场踢球的那一半人,互换场地。不就大家都相安无事了吗?我们哪里要占用你们的份额啊。”

薮在反应过来以后,马上表示之前想参与所有权的分配是自己的错。另外三名队长也很愉快地一致通过。

知念真不愧是个机灵的小恶魔!这个协定一旦达成,就换到了大的操场。开头几天先装模作样地进行常规练习,任何人一句“来都来了,要不比一场?”,我们便能自然地与其他球队进行切磋。不仅能和正式组踢,还有机会和替补组踢!从此,我们成为了交手机会最多的队伍。

而这样的机会,其实是对方给的。只有正式组和替补组窝里斗的队伍,才会给我们这种外人带来可趁之机。但这样的机会,更是我们的替补组给的,他们的临时离开使得我们球队更加灵活。要不是这样半支队伍的情形,知念的妙计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奏效。想来,正是我们正式组和替补组之间的友好关系,才能相伴着走过更远。

替补组的离开虽然是出于他们自己学业的需要,但他们回来之后,肯定会因此而落下一截。作为因替补组而得益的我们,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地在他们回来以后去帮助他们。这是我们共同决定的事情。而为了能够更好地帮助他们,我们先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

那段时间,我们用了理论课上所说的多种阵型,反复试验,试图在其中找到最适合我们自己的。想着反正都是输,输也要输得有点创意,便把没有束缚的自由发挥到了极致。随着阵型的变化,基本上除了门将以外,我们前中后场都有机会尝试。职位确实相当混乱,但每次都是满满的新鲜感。

有些阵型,前锋特别多,我也赶鸭子上架似的踢了几次前锋。几次下来,我果断做回了我的后卫。前锋真不是每个人都能踢的。做后卫的时候,想的都是如何防住对方前锋,做过前锋之后才意识到突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先前一直都以为前锋的风光足以盖过一切,其实前锋除了射门机会多,选拔占优势以外,承载了太多的责任和期盼。

那个时候,感觉山田这一路走来确实不易。在高中的时候,他那么出色,到现在,在将近百人的体育学院依旧如此出众。无论他踢前场,中场还是后场,教练和其他组的球员都能很快地认出这个富有实力的球员,就连偶尔路过的院长,都会在他上阵的场合长久驻足,甚至送来掌声。

有他在的比赛,对方球员,尤其是替补组的球员都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看到他带球奔跑,都会把球传出的一刹那作为截球的时机,不敢轻易从他脚下抢夺。

长驱稳进,凌空一击!紧盯皮球的对方后卫没有料到他会选择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直接射门,悔恨地跳起,却也只能徒劳地寄希望于最后的防线门将扑空,球门乱颤,他那骤然坠落的独特球径,在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后,已然成为了我们球队得分的利器,成为了外人眼中所向披靡的任意球。

“很漂亮的进球!”圆阵散开,知念拍了拍他的肩。

“也多亏你,在把传球给我之前,帮我甩开了好些对手。”山田回应他。

知念的盘带,在与越来越多的队伍交手之后,渐渐有了更多自己的特色。最初,他在赛场上能略胜一筹,靠的是让人迷惑的身高。但多次对决之后,其他队的选手也摸清了他的底细,不会再在他面前轻易松懈。甚至在识破他把我们乙队迁回大操场的妙计后,有目的性地给他施压。

我们安慰他,在真正全国性的赛场上,不会遇到同校的球员,体型上的差距可以由团队合作来弥补。他认真地听完我们的话,说着“体育已经是我最擅长的东西了,不能拖大家的后腿”,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进一步提高盘带的速度和技巧之中。如今,能够成功甩开认真应战的对手,对他来说,又是一次了不起的突破。

“可不是嘛,知念现在偶尔还能接应我从后场传过来的球呢!”伊野尾跟着鼓励道。

自从伊野尾在那次偶尔的机会上,发现了自己远传的才能,知念渐渐成为了他在前场的接应。知念的身高限制虽然不足以争夺第一落点,但长期的盘带训练帮助他在预判方面获得了意外的优势。只要球没有在第一次落地时被他人率先抢夺,知念多半能够把握住再次坠地的时机。

“别只顾着为别人高兴,你的短传,练得怎么样了?”八乙女轻飘飘一句问候,让伊野尾汗颜。

跑步从来不是伊野尾的强项,比起相对静态的远传,短传需要的是整场跑动不息的体能。但可惜短传又偏偏是我们关东的特色,是人人必须精通的必备技能,即便他在远传上有所造诣,也很难得到教练和观众的认可。为此,八乙女时常监督他练习跑步,如同还在jonny时日复一日给他打morning call一样,从不遗忘。而伊野尾也如同当年坚持足球、高考两条腿走路的倔强高三生似的,一边接受八乙女的监督,一边也不放弃远传个人技的练习。只要完成每天该有的短传训练指标,八乙女也不会再多唠叨些什么,甚至有一脚没一脚地帮他捡回踢飞掉的远传。或许,副社长的内心,也并没有那么抵触。

待大家都把场上的职位都玩了个遍以后,终于把“魔脚”伸向了球门。

中岛似乎已经对场上的职位没有了留恋,没有加入到我们中来。不过,他不上场是他的事,我们打着“万一门将犯规被罚下场,总得有个人来守门”的旗号,借着每一次对方罚点球的机会,把中岛请出球门,而后每个人尝试了做一回门将。轮过一圈之后,我们头也不回地把门将还给了中岛。不说别的,光他这个身高、弹跳和球踢过来的反应能力,门将绝对非他莫属。

“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守得比你们好,是因为我有担任过前锋的经历。在别人射门的时候,我能从对方的进攻方式大致推测出球的路径,所以我扑中球的概率会更高……”在我们的赞许声中,他还在耿直地为我们做解释。

这个较真的男人,和当年那个在海边说着“会努力做好门将”的男孩子融合在一起。他真的努力去做了。

并且做到了一件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

这同样也是教练给的原话,并且只说过一次。在教练给出这个评价的瞬间,中岛身上所释放出的激动简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看着他连续几天在场上疯得有点过头的表现,教练都忍不住朝他喊出“再这么作践下去,就没几年门将可以当了”的警告!终于,中岛在一句“你以前的教练是不是也特别为你伤脑筋?”的调侃下,缓和了亢奋的状态。

那年的夜训,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幸福的日子。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连我们的国足也在世界的舞台上刷新了形象。那年八月,在柏林举行的足球赛事,我们体院靠着工业大学的便利弄到一台扩音器,一边听着无线电里的赛况直播,一边在大操场上进行复盘。听到日本队3-2决胜瑞典队的瞬间,整个体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惊扰到了方圆十里外其他院系里忙着跟人搓麻将的体院院长……

仿佛也从赛事的胜利里受到了鼓舞一般,我们把更多的热情投入到夜训之中。

大家都尝试新的职位,从中寻找自己擅长的东西。之前,或许有人对分配到的位置不甚满意,常常有抱怨的想法,这次的机会帮大家看清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以及自己究竟能否胜任。并且还隔三差五地尝试不同的阵型,所以对手眼中的我们,没有哪两天是完全一样的。由于对手战术不及我们多变,我们更容易地能找到对方的特征。在遇到特定对手的时候,会选用不同的阵型以及会在特定的位置安排特定的球员。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致胜了甲队、丙队的替补组,以及丁队全队。

回想起来,本意只是一种报复式的发泄,终于离开了女教练的管束,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做主的训练之中。夜训是我们自己开创的,时间是我们自己决定的,场地也是我们自己争取的,全部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所以即便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群在玩着过家家的孩子,不过是一群无头苍蝇般乱踢球的新选手,也成了关工大生涯中最快乐的一页。

寒假即将来临,为期半年的体育理论课程也进入了尾声。最后一节理论课上,教练为我们讲了一些世界闻名的足球强国。像英国这样近代足球的发源地、巴西这样把足球作为全民文化的国家自然介绍了很多,但这些地方对于我们来说都有些遥不可及,是跨过半个地球才能到达的地方。而且,那里的人远比我们高大,一个个都比中岛还高。即便学习到了他们的技巧,体型上的硬伤也无法将动作发挥到极致。见我们快没兴趣听的时候,教练告诉我们,其实还有一个距离我们非常近的国家,可以作为非常理想的学习范本。它是与我们仅隔一片日本海的中国。

上一秒还无精打采的学生,在听到这个名词后,立即坐直了身子。纵使在座的都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位熟悉而陌生的邻居,纵使鱼龙混杂的媒体将其议论得扑朔迷离,它却是真正让我们品尝到了厉害之处的足球强国。

早在明治44年,远东运动协会成立,中国足球就已经在亚洲地区享有盛名。那个时候,我们国家连个足协都没有。这之后的十届足球比赛中,中国蝉联了九届的冠军,并且每次都是大比分的领先。有一届举办地设在大阪府,我们作为主场,被中国的足球队踢了个5:1,那真的是我室友所谓的“吊打”。那场比赛上,中国还出了一位祖籍香港的优秀名将,现在已然成为了全亚洲当之无愧的球王。教练给我们展示了几盘当时录下的影像,据说是足协的内部资料。那个年代技术有限,全程默片,但大家都看得特别认真,没有任何闲谈的声音,几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黑白的画面。那种协作、那种力度,至今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出,看完之后,全班爆发出畅快而激动的呐喊: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足球!

下课以后,一群学生还意犹未尽地挤到讲台前,问教练还有没有更多的影像资料。又有学生问什么时候中国代表团会再来日本参加比赛,届时想前往现场观看。教练说从前年开始就没有再举办过远东赛事了,不知明年还会不会办,可以期待一下。更有甚者问有没有机会在暑假期间,前往中国,去拜访那里的球队。教练说足协确实在争取这件事,但是因为两国紧张的关系,交流一度被暂停,没能再进一步地学习下去。他个人认为接下来的局势只会更加糟糕,还是趁早放弃为妙。

年底的时候,失散好久的替补组,终于归队,带着他们通过jonny毕业考试的消息。看着他们一个个过于兴奋的样子,暗自嘲笑毕业考都过不了才是更困难的事吧。

理论课一结束,真正的训练课紧随而来。强度有了显著提升,不仅有下午两小时实打实的训练,就连原本夜训的时间,也成了课堂的一部分。

浪够了,该听教练的话了。

最后一晚结束自行训练的时候,我们挥别了自由自在的大夜训时代。载着替补组球员不解的目光,载着操场上低吟的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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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吗?我们体院的院长,好像特备喜欢乙队那个山田凉介。”

“可不是嘛!隔壁那队也这么说,院长从来都不主动跟人打招呼的,有的时候甚至连咱们教练他都不理,倒是会和那个山田搭话。”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什么重要赛事,院长绝对会推山田,你们信不信?”

“球技也没高到那种地步,怎么看都是个手段比能力高的男人……”

第三十四章 新生期过后的我们

“请你们停止这种诽谤!山田他是靠自己的实力走到今天的,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球员们,抬头后发现说话的,正是乙队的中岛裕翔,各自小声提醒着“这人是山田他室友”,不再多说什么,留下一串不屑的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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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新生期过后的我们

“今天的训练还算让人满意,个别几位在分组对抗里不够专心。晚上继续练任意球,允许踢不进,但姿势必须对!刚才没跑完圈的现在来补,其他人解散!”

新生期过后,我们慢慢适应了大学的节奏。

足球课的风格开始变得系统而规整,不似jonny时期的束手束脚,也不似去年夜训时的狂放不羁。我们的新教练,是相较于女教练,更加专业而理性的存在。他本身就是上一代人里绿茵场上的才俊,大学时期,代表学校参加过好几次全国足球联赛,甚至与那位传说中的亚洲球王踢过比赛。退役之后,来关工大担任教练,其足球上的造诣自然不在话下,训练我们实在绰绰有余。并且,他从不过多干涉我们在足球上的个人发展,鼓励大家去做自己的创新。不会因为球员之间关系的好坏而改变训练的方案,比如不会因为山田和伊野尾相看两相厌,而故意在随即匹配时将两人拆开;也不会因为a君b君认生,而给他们降低传球方面的要求。也许是他不屑于了解球员之间的恩恩怨怨,抑或是他向来都有自己的安排,不添加个人情感的办事风格竟意外地受人欢迎。

新年伊始,大大小小的足球赛事已经筹备得如火如佘,体育报上大同小异的名目看得人眼花缭乱。虽然如此年轻的我们基本上还不够资格参加这些,却总是眼巴巴地盼望本就极少露面的体院院长,能给我们带来有关赛事的消息。

院长还真的出现了!叫人在大操场的正门口张贴了“朝日邀请赛”的海报,手拿沉甸甸的档案袋,面带颇为正经的笑容,远远地朝我们走来……大家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上练习的动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走过了丁队,又走过了丙队,最后,竟然在前两队脸都快酸成柠檬的场面下,到我们乙队面前停下了脚步!招呼我们的教练过去,与他谈话。

“这是让我们队代表关工大去和关西踢比赛吗?”

“如果有机会踢一场预赛,那都是求之不得的!”

“天哪,又是一次刷新我们队形象的机会!”

“我们的浪潮要来了!!”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大家讨论得不亦乐乎。

然后,院长又叫了山田,他最赏识的选手。我们推着他,催他赶紧去。于此同时,往回走的教练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消息:机会确实是给了我们队,但真正能上场踢比赛的,只有山田一人。

“因为今年是朝日邀请赛的第一届比赛,你们可能对这个赛事不够了解。原则上只有去年关东关西联赛上取得冠亚军的队伍才有资格参加,现在不过是挑选个别选手,为那些球队临时补充流失掉的球员……”教练缓缓解释道。

没了解清楚大赛的情况就起哄“机会来了”,是我们的不对,但那一刻的失落感要说“没有”,也一定是骗人的。是该对山田说“别给我们丢脸”,还是该告诉他“别在意我们”?看着一边回头告诉院长“只要请示过jonny桑就可以马上给出答复”,一边躲避着我们的目光、默默走回队伍的山田,我们都不知道怎样的祝贺,才显得足够自然。只听着教练厉声喊道“都不训练了是嘛!”,才低下头督促彼此“小心下课以后被留下来哦”。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又是一个偷偷跑出学校去打电话的夜晚,距离公用电话只有一个岔口的地方,我听到了山田与人说话的声音。

抱着不想偷听别人私事的心理,我转身就走。

“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他从后面追上来的时候,我实话实说地告诉他。

他喘了口气,“不是院长就好。”看清路灯下我的脸后,他的神情也放松了很多。

“你……没事吧?”看他样子不太对劲,我有点担心。

“嗯,”他深呼吸了一下,“我刚才在拜托jonny桑,帮我推掉朝日邀请赛的事。”

路灯昏暗,他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放弃这么来之不易的机会,但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些想法确实不能让那个坏脾气的院长知道。难怪他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jonny桑怎么说呢?”我问他。

“他要求我,参加……”声音里,都有了几分内疚的意味。

不得不说,我真的摸不透他。明明是个很想超越对手的人,从后卫变到了前锋,又从前锋变为了最受人赏识的球员。能拥有这样的机会,无疑是一条捷径。却又清楚地记得,他拒绝市队邀请的一幕,为的正是把我们也一起带进市队。

他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我们不愿成为他心上的高墙。

“……我发现我越努力,反而越是伤害了大家。我想,索性退出……”

“不要抱有那种想法。”我及时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把这次的机会,作为契机,打开大大的风口,让更多的风吹进我们jonny足球队吧!”

我拉着他一路飞奔,赶在熄灯铃前跑回我们体院的寝室。冬季的寒风扑打在脸上,呼呼作响,听不清他的回应。我怕他还要争辩什么,也害怕自己想反悔什么。

随着一句“对不起,我决定了,想一个人试一试!”,山田走出休息室,代表我们关工大踏上了朝日邀请赛的球场。

他没有为我们丢脸,也没有让我们担心。他踢得比平时校内更加卖力,他用自己扎实的个人技协助球队一战成名!关东双雄双双击败关西对手的消息一经传出,关工大的名字也开始跃入足球协会的视野,就连jonny中学也跟着享受了几分殊荣!

隔壁队的球员说这不过是山田在报答院长的知遇之恩,我们的教练说这是山田为提升我们知名度而做出的努力。不管别人如何评说,我们在那间休息室里,听他当着全队成员的面说出想一个人尝试的时候,便明确地回应了他我们的心意:

“理解,加油!”

大家围成一圈,握拳相碰。把这份简单的支持,延续到了他凯旋而归的那一天。

绿茵场以外的文化课课堂中,纸页翻飞,学年更替。

大一的通识课一结束,大二的专业课席卷而来。像伊野尾这样有明确院系的学生,自然是去自己该去的专业。我们其他人,虽是体育生,但学校规定,也必须进行理工科专业课的学习,并需要通过所选专业的考试。因为我们即便学了也只能拿体院的文凭,所以专业对于我们来说没有限制。如同去大学蹭课的社会人士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们需要参加考试。

专业的选择,我随了我室友。主要是因为他能教我。还在通识课的时候,每逢考试,我如梦初醒地开始预习鉴定过是“天书”后就搁在一旁的理科课本,都会听到我室友一边刷题、一边发出“是不是要挂科了?”、“挂科的话该怎么办啊?”之类的灵魂拷问。

刚好,他问,我答。

但好在他顺利翻过“考试”的围墙以后,还记得来拉我,这就足够了。相比这些,灵魂拷问只是小事。

新学年才过去一个学期,伊野尾便已经掌握了不少皮毛。听别人说,在一个适合度假的连休周末,他拿起木板,卷尺,敲响了山田和中岛的寝室门。说是要帮他们加固房顶和屋檐,来以防万一……天真的中岛竟然还真同意,两人叮叮当当了一个晚上,吵得山田差点真的回家度假。

果然,理工生就是不一样。除了文化课比我们优秀很多以外,在体育学院的待遇也跟我们有区别。去年开学的时候,我就发现好像他们理工组的学生在训练结束以后会结伴去体院的办公室。有好奇地问过他,他便打开自己的钱包,里面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冷饮票、水果票等等。他说,这是每天发给他们理工组学生的福利。他们理工组12人,除他以外的另外11个,都是学校百般忽悠才肯来的。素拓加分,游学优先,没有点好处是不会有人愿意每周花时间踢球的。之所以要找11人,是因为这样的话,关工大就可以挺起胸膛对社会宣称自己拥有一支名副其实的、由理工生组成的足球队。只是碰巧伊野尾作为体育特长生被破格进入地同时,真的凭实力考上了这所大学,理工组就变成了12个人。

除福利以外,对于理工组的学生,体院向来不敢提过分的要求。一来,他们都是真正的国家栋梁,磕着碰着赔不起;二来,这些人都是好不容易才被骗来的,气跑了就找不回来了。所以一般不帮忙打扫办公室,或是无故缺席之类我们绝对不敢做的事,他们要是做了,体院只当没看见。

但伊野尾没有因为自己理工组的身份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该他打扫的时候也按时报道,延续了jonny时期“一直打扫到毕业”的美称。所以只要他不说,别人都以为他只是普通的jonny组球员。没人称他为理工生,他也不生气。他让我拣自己喜欢的票子拿,要多少拿多少,别动他的米饭票就行。算得上是很与众不同的偏好了。

大二的暑假开始前,学校有一次全校范围内的寝室评比活动。这个活动两年评选一次,但我们却只能参加这一次。因为虽然体院四年一招,不会有新生来占我们的寝室,但学校不愿意再以较低的价格让我们体育生继续入住。学校会把空出来的房源给交换学生,总之就是不给我们体育生。如果执意要住的话,寝室费会比之前高出两倍,所以大多不会死扛,大二之后便纷纷搬出寝室。

考察的内容除了内务等常规条目外,还包括寝室特色、寝室文化。评比虽然没有奖金,但会发零食作为奖励,据说前年是棒棒鸭,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也是如此。评比的时间恰好在假期前夕,机会又仅此一次,大家也乐意去做些什么。

分给我们体育学院的评比名额不足五个,不是每个寝室都有资格参加校级评选的,因而我们体育学院的老师会自己先进行一波初审。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们惊讶地发现山田和中岛的寝室出现在了名单上之上!当时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他们的寝室我们参观过,两人有意地把自己的书桌和床铺摆得很不一样,一个枕头朝南,一个枕头朝北;一个左面放盆栽,一个右面放盆栽;一个把书竖着放,一个把书叠着放;一个用红毛巾,一个用蓝毛巾(呸,这是允许的)……完全不知道这个寝室有什么文化和统一性可言,就连当初给他们安排寝室的薮和八乙女都对这件事感到有点抱歉。因为他们自己在经历过争吵之后,意识到关系很差的两人站在一起都会感到很不自然,还要住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他们说当时那样的安排是一时冲动,是他们的错,如果住得不开心的话,愿意帮他们重新安排寝室,搬的时候也会帮忙。但可能是嫌麻烦的缘故,两人说就将就着过吧。

至于这次被选上的原因,问过之后,才知道,竟是归功于伊野尾给他们修的那个顶!那个顶修得确实漂亮,与床的木板纹路一致,一起构成简约小资的风格。两名教练或许是觉得这颇有创意,能够独辟蹊径。

但是被选上以后,就要去参加校级的评比,山田和中岛接到了“要把寝室摆得统一、规整”之类的指令。距离评比还剩半天时间,我们jonny组其他人不参加评比,闲得正慌,就想给他们帮点忙,一不小心得了奖,还能心安理得地蹭棒棒鸭。站在寝室门口朝内看去,才发现里面的场景叫人一言难尽:

山田:你,鞋子靠墙摆!

中岛:凭什么听你的!都体院生了,球鞋这种天天用的东西,你靠墙摆也放太假了吧!

山田:来评比的又不是体院的老师,你怎么连装样不会?

中岛:别跟我争鞋了,倒是你,给我把书竖起来放。

山田:你不都说自己是体院生了,谁会来管你的书啊?我叠着放都比你竖着放整齐!

中岛:跟你交流怎么这么困难?

山田:我就跟你杠上了。

放床铺的时候,他们对于朝南还是朝北的意见也没有达成统一,死掐半个小时之后,有冈看不下去了:“你们就把被子塞柜子里,别拿出来了,评比只评看得见的地方”两人把被子扔进了柜子;放课本时,他们的意见再次没有达到统一,他们就又把课本塞进了柜子……一连几次之后,柜子已经满了,但意见依旧没有达到统一。没有办法,但我们却真是来对了。其他队的球员就看见我们把他们寝室里无法协调好的东西,一件一件转移进我们自己的寝室。伊野尾领到了他俩的闹钟,有冈领到了他俩的餐具,冈本还领到了他俩的仙人掌……我们就这样搬空了他们的寝室。

最后,他们竟然在全校四百多个竞争寝室中拿到了前十!那个漂亮的房顶自是不用多说,什么都不放的书桌和床铺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统一,令其他院系的学生都自愧不如。

他们的名字也自然出现在校园的榜单上,引来了无数学生的关注,常常把他俩放在一起谈论,隔壁艺考班的女生甚至给他们起了个名为“理想的室友”的昵称!私下乱说倒也罢了,那些磕cp的姑娘还会跑到我们体院来喊话,把本就不太合拍的两人折腾得越发尴尬……

看着他们苦恼的表情,我都在想,要是他俩趁着我们搬空他们寝室的机会,提出要换室友换寝室,不就没之后那么多烦恼了吗?知念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是我的想法有点过于成熟。

搬空寝室那会儿,大家都宠着知念,什么都不让他干。他便站在外面,看屋里人说话。

“你看,现在寝室都空了,要不我们也就乘机分开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理寝室累了的缘故,山田的语速也放缓了。

“凭什么听你的,我的事轮得到你做主?!”中岛一脸傲娇,沉浸在吵嘴成功的喜悦之中。

我这才明白意见不合的最高境界,是对“分道扬镳”这件事都意见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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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中岛傲娇的回复后,山田不再做声,静静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其他的成员,包括知念,都兴冲冲地跑去领棒棒鸭了,寝室里只剩下沉默的两人。房门打开,地面床铺在清扫之后,整洁得一尘不染。比起获奖的寝室,这更像是一个毕业了、即将搬离的寝室;而里面的主人公,比起理想的室友,更像是收拾好行李,等待着火车班次,然后各奔东西的毕业生一般。头顶的三叶吊扇慢悠悠地打转,搅动了一屋子的燥热。

倚坐在桌上的中岛偷瞄了一眼山田的睡颜,烦闷地眨了眨眼睛。

“你是说,你有点担心他?”伊野尾来给他们加固屋顶的夜晚,山田不堪其扰地出去遛弯。接着这个机会,中岛悄悄地对伊野尾说出近来几日,山田总是很晚回寝的事。

“其他队伍里的人总是传山田和院长走得很近,我也知道他们是嫉妒。”中岛愤愤地说道,“但他每天都那么晚回来,我怕院长会强迫他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院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们的背后还有jonny,院长应该不会干出太出格的事。”伊野尾敲进一颗钉子,“但如果你很担心的话,就直接告诉他好了!或者威胁他”

以后再这么晚回寝,我就锁门不等人!

中岛下定了决心,咬紧了嘴唇。

“山田,跟你说个事。”突如其来的搭话,让山田赶紧睁开了眼睛。

“以后再这么晚回寝,我就上门去找人!”

……

“いいよ。(好啊)”信誓旦旦地表示今天就是要抬杠到底的前锋,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回答了眼前这个因说差词而不知所措的门将。简单明了的回应,一如那个下雪天,电车玻璃上的字迹。

走廊里适时地传来了吵闹的声响,听上去是队友在争夺棒棒鸭,言语里还夹杂了几句他俩的名字。被点到名的中岛飞也似地逃出来寝室,山田慢慢站起身,随手关掉了吊扇。

这种坐着睡觉都会着凉的天气,哪里热到要开风扇的地步……

第三十五章 那年奥运

“阁下这个月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脸上有肉了不少。”b君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还伸手想去捏。

a君抿着嘴抓下他的手,“只需要完成jonny桑的任务就行,自然轻松了不少。听jonny的人说,藤岛小姐最近又在和饭岛小姐闹,恐怕她的注意力全在校内,根本顾不上校内的。”

“收到饭岛小姐的指令也是好几周前的事了,难怪在下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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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那年奥运

大二这一年的暑假,是我们过得最传奇的一个假期。

其实去年我们进关东工业大学没多久,便得知了日本将在昭和16年举办奥运的喜讯。这一著名的赛事中,自然有足球的项目,但只有国家顶级的选手才有资格参加,所以我们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就在暑假、我们打算回家的时候,学校收到了来自县里的消息:即将被举办的体育盛会,需要一定数量的在校大学生或离校两三年内的毕业生,来担任工作人员。能从事这样的工作,是一种荣幸,毕竟这是日本第一次成功有机会举办如此隆重的国际性赛事。

名额十分有限,在各高校都特别抢手。但由于这本就属于体育赛事,体院拥有优先权。只要报名,都有机会参加初筛。当时我们乙队,除了伊野尾作为建院的学生没有优先权以外,全部报了名。其他队也大都如此。因而除理工组之外,全院学生以非运动员的身份,前往了县政府办公处。

与我们一起的,还有几名艺考进入我们大学的女生,也就是文化课导师口中唱歌跳舞的那些,她们的身份跟我们体育生几乎无差。问她们是否也是报名去做工作人员的,她们说是,主要涉及一些小众化的工作。可惜没能与可爱的小姐姐相处太久,我们便和她们在政府办公处前分流了,我们走进了体育协会的会场。

在那儿,我看到了县里各大高校体育系的学生,我们县的县长,还有全国体育协会的副会长!“正”级别的,通常都真人不露相,我也不求见着。但这位县长,却是我们经常能见到的人物。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他,越发觉得他是相当有趣的前辈。蓄着小小的胡子,讲话很快,性子又急,和体育协会副会长一起给我们做报告,会议间隙,还给副会长端茶送水,笑倒了台下一片。好歹也是一县之长,可别那么点头哈腰啊!一壶茶的功夫,副会长把头微微一撇,体协的次级干部已经走到我们的身边,给每个人发了胸牌,开始讲解具体的工作内容……说好的初筛便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从次级干部的讲解中,我们认识到盛会的规模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宏大,不仅仅是日本,很多其他的国家也会派代表团来参赛,而体协也因此需要招足够多的人,担任各代表团的引导员。所谓的引导员,不止在开幕式上举牌那么简单,还要带着代表团到各地游玩,宣传日本文化,一直陪伴他们直到他们回国。之所以优先考虑大学生,看重的还是“年轻”、“精力充沛”这类形象上的优势。当然,文化水平较高、外语较好,也是相当重要的因素。至于暑假的这门活动,为的就是分配具体的任务,决定谁带哪个国家哪个项目的代表团,开展相关培训。

即将分配引导员职务之时,副会长又插播了一条重要通知。其实比起引导任务,还有一项更为核心的工作:体协内部高层为体育赛事专门成立了临时工作组,需要招募二十四名大学生,为该工作组担任的临时公务员,问我们是否感兴趣。若是被选上的话,薪水自然比引导员高出不少,而且这是不限暑假、真正为期多年的工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一份稳定而客观的薪水。而且是文职的缘故,不是坐在红木桌前整理文稿,就是会议上站在领导左右听差充数,看上去也颇有档次。我们当然感兴趣。

因为临时公务员的任务比引导员重要得多,放在引导员之前选拔。选拔的要求也相对苛刻,需要先通过一轮群面,接受四天的授课培训,再通过一轮笔试、一轮面试,才能得到这份工作。

第一轮,我们正式组里就挂了一名。群面考察的是整体形象,难度不大,但存在一个身高的硬指标。知念身高差了两公分,遗憾出局……到县里的第一天就遭遇这样的挫折,我们安慰他,公务员选拔估计要花一周的时间才能结束,回家休息几天也好。他说,一个人坐火车回小城会寂寞的,还是留在学校,等待引导员培训开始吧。

但知念的寂寞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回到学校后,赶上还没回家的伊野尾,两人从此开始了愉快的一周。

县政府的办公楼不少是明治维新时期建的,富有西方特色,好多都是伊野尾课本上才出现的建筑。办公楼平时不开放,伊野尾说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内部研究一番。知念便跟着他一起观摩,我们上课,他俩摸鱼。

有一回,我在教室里昏昏欲睡,突然看到窗台口知念朝我们挥舞的小手,当即清醒过来。隐隐想起一楼教室的外面有一方小花坛,他们可能是爬进花坛来偷看我们上课的。

目测了一下这个窗台的高度,感觉知念应该够不到。仔细一看,才发现知念的手边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蘑菇头。看得我差点笑出了声,像极了小时候姐姐抱着我去工厂、透过窗户看爸爸上班的场景。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也注意起了窗外的异样,赶紧趁着被老师发现之前,朝他们做了“快躲起来”的手势……

花了两天时间,把县政府好好参观了一番后,伊野尾告诉我们,他计划和知念去更远的地方游玩。

“你一个人死哪儿去都行,带着知念你要还敢那么随性你可以试试看!”

“现在拐卖儿童的可多可多,可得悠着点儿!”

“伊野尾一个人带到底行不行啊……”

若不是赶上a君生病请假,转移掉了注意力,我们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给伊野尾开通行证的。

转眼间,四天的授课培训已经结束,随之而来的是笔试的考核。第二轮选拔淘汰率很高,因为考察的科目是英语。幸好我高中选了文科,英语学得还算扎实,选理科的几名成员,就比较苦手了。至始至终学习理科的薮、b君,和临到最后才改文科的八乙女,全都被刷下去了。令人意外的是,中岛也成功晋级!这大概是一直以来教冈本球技的回报,中岛自己的英语已经不输文科生的水平,这俩还真是互帮互助呢。可惜中岛表示,自己其实并不热衷于政治类的工作,只想借着这次机会考察自己的英语水平,随后选择了弃权。我们也尊重他的想法。但令人更意外的是,被中岛当作英文老师的冈本,竟没有出现在晋级的名单上!冈本的英语无人能出其右,我们全都认为是哪里出了差错。直到发榜当天快下班的时候,给我们授课的老师叫住了冈本,“喂,你,就你,明天不用来这个会场了,去五楼,文化部的校对科……”

冈本从一个部门被调去了另一个部门。因为他的英语实在太好了,留在体育部太过浪费,被拍去文化部做了英文校对的工作。我们原以为那是一份在小黑屋里看文稿的活儿。但他很难过地摇头否认,作为新员工,他到不了这样的级别,得多跑外勤:

体育赛事举办期间,因为会有数以万计的外国友人来日本游玩,景点需要张贴相关的英文介绍,文化部基层的校对工作便是去实地检查这些翻译有没有出差错。比起坐办公室,他需要每天背着一部砖头般厚的辞典,去他指定的地方,对着各种翻译生硬的旅游简介看上七八个小时!想来他也怪可怜的,被体协当作礼物送去另一个部门,工资还未谈拢,总是处于为文化部免费打工的状态。

“你就当公费旅游吧。”我们再想不出其他什么安慰的说辞。

“哪有公费旅游天天去一个地方的?”看着冈本翻译官生无可恋的表情,我们强作镇定。

“就当,是买了月票。”大家附和着。

“当初如果不参加这个公务员选拔,我还有个引导员可以当,现在我人都不在体协了……”冈本委屈巴巴的眼睛好像快要溢出水似的。

“没关系,我们做引导员的时候,会很骄傲地对外国友人说,上面的英文是我同学翻译的!”中岛信心满满地说出他自认为能起到安慰作用的话时,冈本彻底气到落下泪来……

冈本哭完没多久,就该轮到我难过了。第三轮落榜的远比前两轮可惜得多。

第三轮是个人面试,气派的大厅中,正装出席的面试官一字排开,把小心翼翼地坐上椅子的面试者吓了个措手不及。除去这些模样很高级的人外,大厅的两侧各站着一排礼仪小姐,有几个还很面熟,在政府大厅前见过面。可能也是为培养她们适应这种正式的场合。

面试的问题提得很有难度,我凭借我仅有的口才,尽可能地在被吓蒙的状态下做出让面试官无意识点头的回答。但我面到一半的时候,教礼仪的老师朝那些女生悄悄训了话,“这才面了几个人,怎么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是他一上来你们就分心啦?”

这话一说完,评委顿时像有了灵感似的开始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尤其是坐在正中央的络腮胡,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大学期间,和班上的女生相处得如何?”

“如果以后你要和女性一起工作,你会采用什么样的态度?”

“有人给过你エロ之类的评论吗?”

……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我都不相信其他人面试的时候,会给到我这样的题目。满脸不耐烦地答完了最后一问,走出大厅,听到面试完的同学相互议论着“怎么样?给人留下好印象了没?里面可坐着难得一见的体育协会正会长哦!”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戏了。

所以公务员选拔,我们正式组里,只有山田和有冈留到了最后。羡慕的同时,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不再做引导员,但得到了一份体面的文职。几天后,体协给他们发了高级西装和极富官派的公文包。因为他们上下班的时间与我们引导员不同,时常看见他们一同在洒满绿荫的人行道上赶电车,结伴在月影斑驳的杨树林里回学校。透过办公楼的落地窗,看着会场门口相互为对方整理领带的两人,我觉得身处其中的有冈,一定是倍感欣慰的。想当初,刚建成校队的时候,山田还是由有冈带着、参加各种社团的学弟,现在已经成为了与他一起入职、一起步入“官场”的同僚。这不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测,倘若他俩真的能不出差错地干四年,赛事结束以后,绝对不会再只是临时的公务员,一定能在体协得到一份更长期更正式的工作。

无论是西装革履、在室内工作的临时公务员,还是外衣乱敞、在教室里做着引导员训练的我们,还是烈日下顶着辞典的冈本,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暑假结束时,我们引导员每人领到了一只信封,里面装着我们暑假以来的报酬,以及一张写有我们即将引导的项目代表团的通知:

a君、b君分到的都是射击,薮分到山地自行车,八乙女分到举重,知念分到了体操,我和中岛分到的则是水球。据说,八乙女为了符合自己的职务形象,特意在自己的包里放了哑铃,简直吓坏了来为我们接风洗尘的伊野尾,让他误以为这是下学期球队训练的一部分。而具体带哪个国家的代表团,因出席名单尚未确认而没有公布,但我知道我和中岛肯定被分在了不同的国家,在离开政府办公楼后,我俩还很恶趣味地猜起了谁带的代表团会先班师回朝……

虽然在暑假的活动结束以前,被告知之后的长假也要来接受培训。但就在这之后的第二年,县里收到了“赛事可能会延期”的消息,让我们暂时不必再把培训考虑在假期的行程之中。山田、有冈以及冈本的工作也相继停止了下来。关于这件事,学校还收到了来自县政府的道歉函。其实我们自己,并没有感到太过失落,毕竟这种级别的赛事,能给我们担任工作人员的机会,就已是无比幸运了。有关赛事的工作结束以后,我们才突然发现,因为工作的不同、档期的差异,大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开我们正式组内部的短会了。能有更多的时间,聚在一起聊聊我们球队自身的事务,也是另一种幸运。

赛事一延期,就延期了二十多年。那个时候,我们早已退役,再也不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了。看着黑白电视机里,开幕式上代表团一个接一个入场的画面,就很容易想起那年暑假,各种美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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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火车票,五张住宿发票,n张电车发票。那年暑假的账单,在多年以后也有了岁月的气息。

“阁下原来还有过一个这么愉快的假日!”b君打趣道。

“这哪是假日?掉队的伊野尾和知念,自然也在监察范围以内,这叫奉公行事。”

“既然是公事,怎么没见你报销呢?”

“……那要是写成工作报告,岂不是变成偷窥小情侣度假的狗仔记者了?才没脸上交给jonny桑报销费用呢。在下尽力了。”

“听听,有人偷偷给自己放假。jonny桑要是知道了,会很生气地喊‘you’的哦!”

“他老人家才不会生气呢,”a君脸上的笑意变得沉静而绵长,“多希望还能再听他喊一声,you。”

第三十六章 玩笑

“山酱,体协的临时公务员,这周好像是最后的活动了。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走出县政府大门时,有冈一边解开领带,一边问身旁的山田。

“接下来?”山田走下台阶,把脱下来的西装搁上臂弯,“回学校啊。我们才大二。”

“话是这么说,但是退役以后,这或许会是条不错的出路,能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好像真的是一件愉快的事。”有冈一脸向往的神情。

“但我觉得,有冈君这样……”山田做不到当着人面说出“呆萌”二字,“……的人,不适合从政。我自己也不喜欢。”两人并肩穿过台阶上阳光与阴影的交界线,“若是喜欢说话性质的职业,电台主持人似乎更能满足你的愿望。”山田眨了眨眼睛。

有冈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温柔地笑道:“想着你现在多少要迎合院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山田瘦削的脸廓上,“若真能在体协谋得一官半职,日后深造也好、参赛也好、”

“没关系!”山田打断了他的话,“很快就不用顾忌院长的脸色了,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在有冈迷茫的神情中,山田趁其不注意拽过他手中的公文包。两人相互追逐在回学校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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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玩笑

大二的新年,我们四支球队有了前往明治神宫外苑竞技场观看全国足球联赛的机会。

从大正十年开始,全国联赛延续至今,是日本足球界最大的盛会。联赛通常在每年的秋季举行,赛季持续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于来年的元旦进行最终的决赛。因为我们的第二学期从九月开始,至十二月中下旬结束,所以这是我们能有幸看到的为数不多的比赛。

比赛的双方,一支是来自关东的庆应,另一支是来自关西的神户,由他们来争夺冠亚军的位置。虽然在理论课上听说过大阪府对阵中国球队的败绩,在朝日邀请赛上不敌关东双雄的报道,但真正亲临赛场,观摩关西球队踢球时,才发现所谓的残兵败将,对于我们来说,亦是难以企及的高度。

比起关东紧张刺激的短传接应,关西狂放不羁的长传配合同样令人拍手称快!更多的长传,带来的是更多的反转,精心设计的下底传中,夹杂着单枪匹马的强行攻门,博得了关西球迷乃至关东路人的惊叫与喝彩!

上一个球确实精彩,但哪里还能提升?假如放到我们脚下,又该做怎样的处理……

相较于看台上应有的欢呼呐喊,我们这边则沉浸在热烈的讨论之中。教练往我们身边一坐,平日里对我们的严苛要求便涌上心头,会不由自主地去思考他平时让我们思考的问题,哪怕是在这样激动人心的决赛赛场上,也会条件反射地去仔细琢磨战术和技巧。看着教练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模样,我们便知道新的一年的训练中又增加了新的项目,相互扮个鬼脸后,又重新回归之前讨论的话题,还有意使坏似的压低嗓音,不让教练听我们讨论的内容。

“别以为我不知道哦,kekekeke!”魔性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平时加强训练,为的就是在赛场上各领风骚。难道你们不想有朝一日,也能踏上全国顶级竞技场的绿茵地吗?”

按教练的意思,如果我们乙队能够成为四支队伍中的前面两名,明年就有机会成为在联赛中踢球的人,而不只是坐在这里看球的人。

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算是个跳一跳能够到的目标。丁队几乎不是我们的对手,丙队败北超过半数,偶尔还能打赢甲队。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在门将方面。因为我们队只有两名门将,其中一人发生了意外,走势就会变得无法预料,甚至不可避免地输球。对此,中岛和替补的门将也在训练的过程中尽力不让自己受伤,保证我方的实力。

“缺了一名球员真的不要紧吗?”带甲丙队的教练看向我们问道。

“是,”我们教练点了点头,“我会按缺席上报,到时候可劳烦兄弟别拆穿我哦。”避开了对方关于我队实力的发问。

这时,与我们一同前来的体院院长也插了一句嘴:“但我听到的版本是,你们队想增加一名球员来凑满。正好其他队人数有剩,要不要调一名来到乙队?”

我们完全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纷纷给了他不接受调人的回答,告诉他从来没有这回事。

他听到的时候有点困惑。顺着我们的话,继续了下去:“要是真的缺了一个人,按你们教练的安排,也不是不可以,比赛的时候保证场上有11人,基本就没有问题。但正规的足球队需配备人自有它的道理,缺人对你们来说肯定是不利的,要想想清楚!别到时候推出去了还给我丢面子!”

这不用想,来市队之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们表示空缺的位置就让它空缺着,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有什么不利我们自己担着。

在与我们商量无果之后,院长又去问了山田。

来市队之前,他就对山田赏识有加,并且这份赏识一直持续到了今天。而且入学后,山田似乎也经常有意地去找他,我甚至觉得他和院长的关系比和我们自己教练的关系还要亲近几分。显然,院长也认为,他是能够代表我们这支队伍的重要人物。

我对山田的社交圈子本没有太大兴趣,只是觉得这件事上他肯定也会很干脆地拒绝,所以一点都没料到他会回答说想跟院长去外面聊聊。二人离席之后,我们这边简直炸开了锅,连比赛都顾不上看了。一句“不接受调人”,犯得着山田去外面跟院长商量吗?!不禁想到“加一名球员来凑满”的传言或许就是从他这里传出的。正困惑着,他们回来了。我们统统安静下来,试图听清他俩的对话。

“行,我去帮你想办法加一个名额进来。”院长这么说。

“那就麻烦院长了。”山田这样回答。

真的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所有人一时间都在核对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确实是那两句。

“你一个人在瞎折腾什么?!开什么玩笑,是嫌人不够吗?当初离开jonny的时候我就承诺过jonny桑,凭我和替补门将,就足够担起球队的门面,22人又怎么了?!”中岛当即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山田大声问道。

“那你倒是别输球啊。”站在台阶上的山田平视他的双眼。

在中岛的手指戳到山田身上以前,我们赶紧把他俩扯开。底下负责看台秩序的工作人员已经朝我们这边吹了哨,我们一边道歉,一边重新在座位上安坐下来。

新年第一天,谁也不想吵架。大家都是大二的成年人了,不想说太多,或是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为什么要背着大家去答应这种事?22人,也是有机会站上联赛的赛场的,大家不都在为此而努力吗?深知离开的人已经永远离开,能保留那一席空位,是大家心里最后的慰藉,真到了万不得已要添人的地步吗?若是为院长所迫,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自说自话地替所有人做了决定?

“山酱一定也想保留22人的形式的,山酱一定也记得那个雨夜的约定,对不对?为了赢球而去破坏约定,山酱是不会这么做的,不是吗?”只有冈本弯腰走到山田身边,轻轻地问这问那,为赛场的喧嚣,增添了又一重繁复的低语。

这样念叨了好久,也没有从山田那里得到什么明确的说辞。中岛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拉起冈本的手臂,告诉他不要说一堆没用的话。冈本的叨叨念这才算停歇。

看着冈本不舍地坐回原位,中岛再次侧过头,把目光转向山田。情绪相比方才,已经缓和了很多:

“山田,我本该知道的,你找我单挑时我就该明白,你不想输,但我不知道你竟然想赢想到了这种地步。”

说完以后,他停顿了很久。好像在等待山田反驳

但终究是没有等来。除了赛场上与我们无关的叫喊声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并且在这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结果。没有新的人调入,也没有人调出,我们照常上课、训练,唯一一个闹得轰轰烈烈的晚上还是伊野尾唱的主角,当时的我也从未思考过这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就在哪一天起,山田突然便不与院长那么亲近了,不去他的办公室,也不见他俩单独说话。而且那一整个三月的山田,看上去都有些消沉,我们有客套地上前关心过他,问他是不是调人方面出了差错。他回答说没事,与他最为亲密的知念,也称他的难过可能只是源于失恋之类的小事。

工业大学仅有的女生,几乎都集中在艺考班,扳着手指都能数得出来,我甚至没见过山田与他们有过什么交集。

苦笑了一下,便不再作声。只当这又是一件,山田不愿多提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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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假宁静的车站边,有冈核对了一遍实习通知上的电台地址后,悠悠地踢着脚边成堆的杨絮。

电车驶停,他在下车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要挥手打招呼时,问候的言语却梗在了喉口,整个人惊讶到僵在原地,甚至没有去追赶即将驶离的电车。

“为什么?”对方衣冠楚楚,高级西装和公文包再一次整齐地挂在了身上,一如去年夏天的模样,“我听你亲口说过,你不喜欢从政。”

“……是我改变了主意。”山田冷静地回答说。

“你是自己找体协求得的公务员职位吗?”有冈问,然后自问自答似地点了点头,“那也该我和你一起。你孤零零地一个人踏进官场,我是没法安心的。”说着,把实习通知胡乱地揣进口袋。

“别费劲了,我们关工大入选临时公务员的不过你我二人,不太可能做出更多的倾斜。抱歉,我好像与你开了个玩笑。”

第三十七章 ☆知念篇☆(上)

本篇为知念篇,上中下三篇均主要为知念视角。

街上的行人越见稀少,夜宵店的看板灭了灯光,再过一分钟,三月第二个周一即将到来,小城在一望无际的暮色中沉沉睡去……

可惜,城中人今夜无眠。

静静地朝墙侧卧,身后摇曳的烛光里,另一人对着桌前关于体院增加名额的申请材料,默默发呆。那是一张盖过章的材料,只需签名即能生效。

然而,材料上没有签名,桌前人无法释怀。

几个小时前,返回小城的期待,重逢故人的喜悦,近在咫尺的悸动,以及转身离开的落寞,都像黑白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划过,伴随着哽咽和叹息,杂作一团。

末了,将空白的申请资料搁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了笔记本。为了不吵醒正在睡觉的同伴,他小心地翻动纸页。日期标着昭和十年的地方,夹着一封书信。

借着烛光,把书信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在笔记本上落下几个字后,就着蜡烛,将信纸点燃……

袅袅青烟飘起,床上的知念睁开眼睛,“山酱,你在烧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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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知念篇(上)

我就不该信他什么能够顺利把申请名额退回去的鬼话!

今天下午的足球训练课结束以后,我们的教练开始监督没跑够圈数的人跑步,山田拿着申请资料,一个人去了体院的办公室。他在返回大城的火车上,就说着,要把院长为他申请来的那个体育学院的名额退掉。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阻止他。我们的院长,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上个星期还嘱咐他这周一定要把人带来。我告诉山田,如果就这么把院长花了两个月申请来的名额原封不动地退回去,院长绝对是会发火的。只要名额批下来,新人便非找不可了。我说,我去跟大家说明“增加名额”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大家一定是能理解的。但他让我别去,他说一个人可以应对。

课下打扫办公室的人中,没有我们乙队的人。我跟着进了办公室,假装我也需要值日。我进去的时候,出来了四五名学生,感觉办公室里人很多的样子。老师其实只有两位,甲丙两队的教练以及体院院长。学生倒是不少,有些围着自己的教练谈论球技,还有一些扎堆站在一张摆了彩纸的空桌边,相互聊着天。还有两三个则拿着扫把,他们才是真正值日的学生。

当时的我紧张到完全无心去考虑他们在做点什么,聊点什么。办公室里异常吵闹,山田和院长的对话也没有人注意,我隔着旁边的办公桌,祈祷一切顺利。

山田走上来就深鞠一躬,称自己之前向院长提起的那名球员,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因素,无法前来体院报道。他一连说了好多个“对不起”,我看着心里特别难受。

院长本就对增加的名额是谁不抱有太大的兴趣,一下子没想起来山田什么时候跟他说的这回事。但也没有生气,“没办法来就算了,当时你跟我说随便找一个人,来补充进替补组当中。是谁都无所谓的,来不了就换一个,快一点。”甚至没有正眼瞧他。

“对不起,我们不想再找人了。”山田回答说。

院长这回正视了他,声音低沉了下去,“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乙队就保持22个人的形式,这个名额不要了,我把它还给您。”

“你是在耍我吗?之前几个月隔三差五地跟我提这个事,帮你弄到了又反悔。你到底想怎样!”那吼声刺痛我的耳膜。

我已经感觉非常糟糕了,但周围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忙碌着,吵闹着,不知道这边发生些什么。偏偏我们自己的教练又不在,我瞄了一眼窗外,果然冈本那家伙还在哨音的催促下拖拖拉拉地跑圈,那一刻我真的对他有说不出的怨言。

“真的没有开您玩笑的意思。是我的错,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的。怎样的处分我都接受,您让我离开球队也可以。”

话虽如此,我知道此刻,山田的内心其实确实有想让院长开除他的想法。

昨晚回小城的时候,我邀请失魂落魄的他留宿到我家。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他在烧着什么。被我发现后,他当即止了手,支支吾吾地说着,“我想离开球队”之类的丧气话。

作为事事参与其间的同行者,我知道他的话不假,若是作为单纯的亲友,我必定支持他的选择,劝他早日离开这个给他带来痛苦的地方。但作为队友,扪心自问,我做不了那个善解人意的自己。

“你困了,我们明天再做打算,好不好?”

他点点头,不再作声,任由我拖拽着躺进我为他打好的地铺……

现在,又亲耳听他提及这些,心里同样是不由得一颤。

“噢,我知道了,原来是想逃跑了。”院长的话充满了诡异的感觉,他理解成了其他的意思。“真没想到连前锋也会这么想,这是不能有的想法吧。”却听不出半点惜才的语气。

山田摇头说绝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跟你废话,把材料还给我,你不找人,我替你找。名额都已经批下来了,必须有人填!”他狂吼道,要夺山田手里的文件。山田紧紧护住手里的文件,一边躲闪一边说着,“就像我和您当初说好的那样,就22个吧,我们不想加人了……”院长没抢到文件,就一把抓住山田的衣领,一个耳光直接扇了过去!

那巴掌扇得很重,山田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柜子。没支撑住,摔倒下来,靠坐在桌角边。我跑过去想扶他,却被一个值日的学生拽住了手臂,“你要去干什么?你又能干什么?你要做下一个?”我抬眼看了看他,是原先棒球组的学生,“一个耳光就能解决是他的运气啦,管好自己,体校来的哪个没点脾气!”我甩开他的手,完全不懂他在说点什么。我也实在不明白了,刚才院长打人的时候,办公室里确实安静了下来,但片刻之后,隔壁班的教练也好,打扫卫生的学生也好,又都忙起了手头的事,好像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即便山田已经摔在了地上,院长也完全没有解气的意思。我拽住院长的手,求他别打了,但他随即做了一个我们练足球的人都看得懂的姿势,一个抬脚的动作他准备再补一脚。这是在气头上的原体校的老师啊,那一瞬间我真的怕到不敢直视,但就在下一秒,一双手把山田护进自己怀里,堪堪躲过了院长的一击!

山田靠在那人胸口,微微抬起的脸上,血从嘴角滑落。救他的那个人,正低头瞄着山田手里死死攥着的文件。额前是细密的刘海,我第一眼没认出他是谁。

“不就是要找个人填吗?”那个人从口袋中拿出笔,很快在写人名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张纸你尽管交,只要我们建筑学院的院长肯答应下来,明天我就是你体院的学生!满足了吗?”

原谅我是个没选文科的高中毕业生,当时的心情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就像做梦一样,看到伊野尾的瞬间,我知道已经得救了。突然反应过来,围在空桌边的那群人,便是理工组的学生。训练课一下结束,刚好是他们发福利的时间,那些五颜六色的票子啊!好几次遇到伊野尾,他都很大方地让我随意拿除米饭票以外的任何票子,说等我挑完了,他再拿去给其他人挑~诶,这些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体育学院的学生,他不是院长管辖范围内的人!一边激动地想着这些事实,一边听着本就没什么口德可言的伊野尾骂着那些粗人可能还真听不懂的话:

“不愧是‘常驻’我们理工科学院的老师啊,分贝和焦耳都名不虚传。不露这一手,都快忘了您原来是体院的老师了呢!

以后也请常来我院哦,不用拘束,就当作自己的地盘一样。这声波、这动力一开,地震模拟仪都免了,隔天就来给您送感谢状……”

伊野尾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也不响,如同闲聊一般,也越发引人恼怒。院长的脸已经气到变形,他多半是没完全听懂伊野尾的嘲讽,又从语气中听出了玩弄的意味,但又不能拿他如何。伊野尾能轻松地占得上风,凭的就是他理工生的身份地位。小小一个体院算什么,这里可是工业大学啊!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院长掀翻了自己的办公桌!“滚出去!姓伊野尾,你今天不用训练了!你以后也不用来了!别让我见着你!”一连串的狂轰滥炸。

“相互作用,彼此彼此。”伊野尾愉快地点头,扶着山田迅速走出。我也跟着,离开了满是狼藉的办公室。

为了接水帮山田处理伤口,我们在楼里多呆了一会儿。透过镜子,瞥见了山田肿起的侧脸,眼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泪痕。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再做不到多看几眼,只能埋头继续打湿手帕。

过道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那几个值日结束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

“没事吧?”

山田朝他们摆摆手。但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提问的对象却是伊野尾,他们的眼睛里甚至还闪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谢谢你们为我操心。”伊野尾故作礼貌地回应道。外人在意的,只是伊野尾什么时候离开,乙队什么时候会失去重要的正式球员罢了。“还请记得到时候来送我哦。”说着,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第三十八章 ☆知念篇☆(中)

本篇为知念篇,上中下三篇均主要为知念视角。

出了楼以后,我们坐在大操场旁边的长椅上。

对于我们的感谢,伊野尾一如往常的随意,“刚好在那里,就帮忙咯,总不能看着山田被打吧。只听到你们院长在乱吼什么‘必须有人填’,所以那到底是份什么材料嘛!”

原来,伊野尾还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院长吵起来的。

山田摇了摇头,手下意识地按住长椅的木板,说这件事确实错在自己。我能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对他来说,如果不执意折腾这一遭,22人的团队,院长虽不满但好歹默认了。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使球队失去了拼命想守护的球员号,他真的是会非常自责的。

“但就算有过失,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当我试图澄清的时候,山田猛抓了一把我的手,对着我耳语一番我根本不想听,哪怕他真有无数个需要保守秘密的理由,这样什么都不解释的话,只会令旁人对他产生更多的误会。

烦恼地扭过头去,“求你了”三个字,清晰无误地传入我耳中。

一个小时前,我也对气头上的院长说过类似的话。相比于我的叫喊,山田是那么的沉默。那样的他,此刻对我说出了“求”这个字眼。

“要是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伊野尾把我从尴尬中拯救了出来,“那么至少,山田,今晚的训练课你就请假吧,别去了,我去跟大家说一声。”

“没事,训练课我能去,不然就真被院长说中是逃课了。”山田回答说。如果手边有镜子,我真的想让他看看自己的脸肿得有多厉害,逞强也得有个限度呐。

“别装得和没事一样,你总该让大家关心关心你吧,这事不小了。”伊野尾的话,听起来像长辈一样。

我知道山田是不想让大家担心。虽然很想让大家知道院长对他做了什么,但看到他求助眼神,只能指指他的脸,对伊野尾说,“他好面子。”

伊野尾叹了口气,“那总该让社长他们知道吧。”

“不要。”

“真受不了你这样的人。”伊野尾话还没说完,薮和八乙女真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他们应该刚好路过的,但可能看到我们三人诡异地坐在一个长椅上,就过来凑了热闹。

走近一点后,薮和八乙女的脸色凝重了起来,问山田为什么哭,问他的脸怎么了。我暗地里一笑,还是赶紧让大家知道吧,我都要掩饰不下去了。就听到伊野尾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失恋。”然后指着他的脸说,“欠的情债。”

薮和八乙女当即就傻眼了,但我觉得比他们更震惊的应该是我和山田。连这都行!听着薮和八乙女小声嘀咕着到底是哪个女生,伊野尾补充说,“这么坏脾气的相方,你们还是别好奇了。”两人也像受到惊吓一般,不约而同地捂上了八卦的嘴。“看在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的份上,帮他请个假吧,失恋需要好好‘疗伤’……”连连点头的正副社长,在伊野尾越跑越远的火车中也渐渐走开了。

“也好,社长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用回队里多说些什么了。”伊野尾站起身,还不忘叮嘱山田不要逞强。

“等一下,”我叫住他,“那今晚你还参加训练吗?”

伊野尾一个摊手,“我是想啊,但院长都对我掀桌了。”微微垂下头,一副伤脑筋的模样,“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他实在不让我留在队伍里,那我也只能走。虽然是很没办法的事……”突然,他抬起头,朝我们绽开一个满分的微笑,“也没事啊,我们还在一个大学,依旧可以找我玩。还有,那混蛋如果还乱来的话,尽管找我帮忙!”

他的微笑,我们都看到了。微笑里的“サヨナラ”(再见了),我们也听到了。

山田紧抓长椅的手,关节泛白,木板上已经留下了几道划痕。与院长对峙时忍住不哭的双眼,开始止不住地落泪,慌得跟当时龙太郎违反校规时一模一样。上次与他关系不大,他尚且觉得去看了龙太郎和女孩之间的表白、没保护好龙太郎的自己很有责任。这次伊野尾如果真的离开,就彻彻底底是因为他的缘故了。

“对不起,知念,让你也跟着担心了。”他胡乱地朝我递来手帕。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脸颊也已经湿成一片。

被勉强克制的惊慌和失落,在这个稍显宁静的午后,控制不住地宣泄出来。我尚且如此,山田只会比我更加艰难。

“……应该的。”除了陪他一起流泪,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可以安慰他的办法。

晚上的训练,伊野尾无缘参加,山田也已经被请了假,我若是再掉链子,队里一定会急疯的。整个人懵懵懂懂地走进餐厅,周围人都在聊着欢乐的话题,笑声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耳朵,显得我和环境那么的格格不入。

“你们知道吗,建筑学院那个伊野尾……”

提到他的名字,我立即回头,狠狠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瞪过去。人都要走了,需要笑得那么肆无忌惮嘛!我不想惹是生非,但我真的听不下那些刺耳的议论。

仔细一看,发现那一桌好像都是理工组的学生。人到得很齐,除了时常与我们一起吃饭的伊野尾以外,几乎全都到了。

“你们当时看到只剩米饭票这种很没意思的票就提前走了,你们没看到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个人在桌上手舞足蹈地发表演说。

“他跟体院院长吵了一架,结果,他就可以再也不用来校队练习了,是不是很厉害!原来吵一架就能光明正大地走人!”

“真的?吵一架就行?那么简单!”

“我想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种福利骗小孩啊,每天要花三个多小时在足球上,干点什么不好。”

“都陪他玩了两年了,仁至义尽了!”

……

晚上训练之前,院长的办公桌上,堆了将近十封辞退信。我们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里面的体院院长背对着我们,与两名教练商量了将近一个小时,几个理工院系的辅导员也参与了他们的讨论。办公室门外,那十余名理工生正胸有成竹地等待让跑路的消息,相互憧憬着下周要把这些练球的时间花在什么事上,伊野尾就那么双眼迷离地瞧着他们。

真不知其他院系只派几名辅导员过来解决矛盾时,我们体院院长脸上该是怎样的表情。

起初,还能听到里面频频传来的拍桌声,便知道院长原本的态度是相当强硬的。理工组这些人,本就不如专门从体育特长生途径招进来的选手,在队里也多半是替补的角色,退出便退出,做院长的丝毫不会在意。但现实是,如果退出了以后,工业大学引以为豪的“学校有一支名副其实的、由理工生组成的足球队”的标语怕是要毁于一旦了。数通电话从学校行政处打来,取代拍桌声的应答声中,我们听出了体院的妥协。以后的日子里,体院恐怕是要好好对待这些全靠情怀在踢球的理工生了。

几分钟后,教练和辅导员走出办公室,告知了讨论的最终结果:

愿意留下的理工生,福利翻倍。不愿意留下的,也不能全部逃跑。现在理工生为12人,至少得留下11人(来凑成一支校方名义上的球队)。

这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只有一个人可以被“释放”。用那些理工生的话来说。

“谁想离开?”辅导员问道,手举起了一片,“放下放下。”辅导员看得头都大了。

“那么谁想留下?”只有伊野尾一个人举手。“……行!”辅导员们看到这么省事的孩子激动到快要说不出话来,也不再多管体院的意见。隔壁的教练不反对,护着我们的教练更加举双手赞同,我就看着院长默默地去阳台上抽了根烟……

伊野尾的退团危机结束后,我便不凑热闹了。听说剩下的11个理工生,选择通过摇号决定谁做那个能够获得自由的人。至于最后决出来的那位,似乎是被其余二十道嫉妒到扭曲的眼神目送离开的。

另外,因为伊野尾在文件上签了字,建筑学院不可能拱手把人送给体育学院,文件作废。

“笑得那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刚想把这些好消息告诉山田的时候,我在楼梯口被人搭了肩膀……

第三十九章 ☆知念篇☆(下)

“笑得那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刚想把这些好消息告诉山田的时候,被楼梯口的薮拍了肩膀。“最近,这是怎么了?”

知道社长不是好糊弄的人,但真正面对他的追问时,心理准备做得有多充分都不为过。

“是的,最近,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和山田有关?”

“和山田有关。”

“但不能透露?”

“对不起。”我点了点头,山田因为这件事都求我了,我不能食言。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秘密?只有你俩知道?”

“对。”

他停顿了一下。“知念酱,女教练在走之前,给我们留过书信,每个人她都提到了。”展开一张叠好的信纸。薮多半是在下午就发现了端倪,有备而来。“这一段是写你的。”他指给我看,折起了其他与我不相干的内容。

……日后需要正确的引导……

内容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一句。

原来薮不是在怀疑些什么,而是在担心些什么。

“我明白你们的心意,虽然我不能透露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山田他没有做对不起成员的事!”

“……那便好,其他没事了。”薮朝我挥挥手,方才富有压迫感的气场消失殆尽。

“社长,你,是相信山田了吗?”我心里不踏实。

“他做的事,我没看到。但我看到了你对我的承诺。我愿意相信的是你,你的眼光向来不错。”

上一秒还不踏实的内心,这一秒已忍不住开始偷笑社长大人的逻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自信,为什么会觉得我眼光不错,就因为我从百来个社团里相中了足球社吗?

笑过之后,细细想来,似乎又确实是那么回事。

小学时期,子承父业,去学习了体操。不出意外地话,将来会走体操这条路。但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却也没想过要说出口。

只是身体很诚实地爬上了jonny中学的墙头,从五年级开始,每天傍晚,雷打不动地看篮球队场上的哥哥们打球。

“队长,你的小跟班又来啦!”他们队的队员起哄道,我也一点不害羞地接受他们的瞩目。

“小心别摔下来。”那是我听过最温柔的声音。

原本,与他之间的邂逅,只是一个看球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学生和一个练球练得心不在焉的中学生的邂逅。一个跃出围栏的篮球,打着转儿从墙头落下,不知是出于恶作剧的心理,还是为了引起他注意,我捡起球拔腿就跑……他没追上我,到家以后,我还是心有余悸地把球藏在了我的床底。

但这是我昨天帮山田搭地铺时才意识到的事。当年塞在床底后,我自己给忘了,找翻天也没找着。

因为还不了球,便不敢去面对他,连学校围栏外都不敢多晃。但越是远离,越是发现自己忘不了篮球场上的那道身影,就算他不是队里最有上进心的,就算围观的女生会笑他长得黑……最后看重了角落里的后墙,悄悄躲在那里看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到他。

“小心别摔下来!”不知道是怎么被他发现的,他指了我!就如同球场上被名选手点名“小心别摔下看台”的球迷一样!兴奋得我更加手足无措!

“要看就坐在那里好好看,”他的队友们也应和道,“球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

“不急,我都记住他家门牌号了。”满是威胁性的话语,却成了我耳中最甜的告白!

从墙头到坑底,只在一念之间。平日里,若是老师在的话,我就安分地坐在上面看球,若是周围没人,我就会跳下来,走进场地,近距离地观摩。看得多了以后,我发现,真正在比赛的时候,队长其人,是那种真的会闪闪发光的优秀选手。而训练的时候,他也比之前认真了一些,没有再轻易露出那种“好想下班”的表情,可能是怕了像我这样会偷占便宜的人。

就这样长久地注视着他,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够加入他的队伍,用手中的球,去创造一个闪亮的成绩。但渐渐的,我发现那是一个很难企及的目标。

“我的个子不适合打篮球,而且……”他所在的队伍,在学年即将结束的时候,被提拔成了校队,冠上了“风雨soul soul”的名号。人员已定,他又总是把队友当弟弟般在保护,我几乎没有机会和他一起打球了,“那我以后做你们队的球童好不好?”

“我觉得知念酱应该有更高的追求。”他把我抱下墙头,“你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社团,总会有一个是适合你的,要相信自己的眼光。而且就算你不擅长篮球,你有其他更擅长的东西,我可有很好地领教过哦……”

从鼓起勇气告诉家人,“我不要学体操,我要去jonny”,到大声地告诉办社团不到一年的年轻的薮社长,“我就是为足球社而来的”。我想,我是做到了相信自己的眼光。

只是现在,我依旧如此,相信着自己眼中的山田。更幸运的是,我还得到了薮的理解。

“万分感谢!”我不禁朝薮的背影深鞠一躬。

因理工生集体罢课的缘故,老师们折腾了一整个晚上,该有的训练,也给学生放了风,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另外三个队伍的球员。在得知伊野尾不会离开以后,扎堆凑在一起,说着一些自以为我们jonny组听不到的风凉话。

穿过人群,我看到山田又坐在了下午我们所在的长椅上。他没有看到晚上办公室里大快人心的一幕,但或许也从风凉话中得知了喜讯,我们冲着对方,再也没忍住地笑出了声。

“呐,知念。我想离开队伍的想法,可能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吧。”笑够了以后,山田释然地说道。我告诉他说不是的,谁累了谁都会说这样的话。

“这才知道,原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潜在的危险哪里都有,院长不好对付,其他队的球员巴不得我们有个三长两短,教我们的教练也会有护不过来的时候……这里比jonny凶险多了。”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当初,自作主张地把大家带进市队的我,如果就这么把球队扔在狼巢虎穴,大概也是没法安心离开的吧。

现在的市队,已经不是我一个人为了某个目的而拼命执着的私事了,这是22个人的事了呢。

那时,大家就约好,少了一个人,也是要坚持下去。人要是再这么少下去,会被jonny那些没能成为校队的社团笑话的吧。

不努力在一起的话,我们就会被分到其他的队伍,就没法再和喜欢的人组队了。

趁大多数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还能够装作没事一样,像之前那么生活的吧。”

“别说了哟,”我点了点他的嘴唇,及时制止了文科生的长篇大论,“退团或许需要理由,回来不需要理由。欢迎回来!”

“谢谢你,知念。”

“不用跟我客气,还没到道谢的时候。”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

果然,他低头笑了笑,“有些事,可能太过危险。”

“所以我才要来帮你啊。你是不打算‘续约’了吗?”

他犹豫了很久,“那今后,还请知念大人继续关照了。”他满眼都是带着依赖感的温顺。

“愿闻其详。”

……

这才对嘛,这种会在女教练办公室外失口泄露计划,这种在文印室换墨盒都能跑错仓库的人,没我可怎么活?

此刻,我坐在少有人烟的食堂里,写下这段文字。哪怕困到眼皮都在打架,还是想尽力记下今天发生的种种。

山田说想在外面再坐一会儿,吹点冷风清醒头脑,也好为之后再做些更具体的打算。我就随他去了,挑了一个能看到他的、离长椅最近的座位坐下,以便他突然又想起什么,要与我商量。

偶尔间的抬眼,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对面的冈本。

“怎么都不叫我?”我抬头之前,他都没吱一声,显然是想等我忙完了再找我说话,“圭人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呢。”经历了身心俱累的一天,这是我内心由衷的感叹。

“山田他……”他把目光投向长椅上的人。

好多人都来关心过,就连平时很少说话的a君也来慰问了一番。只是都被我回绝了。但当时心里的感动是真真切切的,若不是突然被薮叫走,我定会当面表达我的谢意。被薮叫走的,还有那时离我们长椅不远的b君,我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说自己只是顺道路过,没有听闲话的意思。我自然不会去误会他,倒是薮担心我们被听了墙角似的。其实自从有了山田不小心在女教练办公室门口说漏嘴的前车之鉴,我和他聊重要的话题时,都会有意把音量放到最小,不会被轻易偷听。

看着眼前的冈本,我只当他也想问类似的问题。

“……是真的失恋了吗?”

我差点把日记本压出一条折痕,这么一捅就破的谎言,为什么他信了?!我勉强管理了自己的表情,点头称是。

“那他今晚,可能会很寂寞吧?还赶上了一个这么浪漫的节日。”

“啊,大概,确实有可能。”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

还想着如何应付冈本的迷之提问,只见他径直朝山田那儿走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山田身上。后者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推手的动作,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靠在长椅的扶手旁……

昭和十三年 3月14日

“山酱快看!下雪了。”冈本激动地徒手就想接。忽然想到打扰了山田的清梦后,尴尬地吐了下舌。

“小傻子,”山田没有完全睡着,指了指冈本手里没有化掉的“雪”,“那是飞絮。”

“对~不起。”冈本一贯的口头禅。

还是下意识地道歉呢。山田苦笑着摇了摇头,注意到了盖在身上的外衣……

看起来,还是个不错的白色情人节。山田悄悄地把脸埋进了外衣之中,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声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的感谢。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露在外面的、含笑的眼睛,宠溺地看着那个对任何人都无比温柔的小傻子。

一个月后,山田在有冈惊诧的目光中,身着笔挺的西装,手提公文包,走向县政府的办公大楼。

一句“是我改变了主意”,一串坚定的脚步声,人生就此发生了新的转折。任凭有冈再多的疑惑,再多的劝说。

风里飞舞的杨絮,一时间扬了起来,好像为擦肩而过的两人筑起了一道屏障。阻断了山田往回的归路,迷花了有冈注视他的双眼。只看见那个渺小的西装背影,就此没入了灰白的纷繁世界之中,再也辨不清它的模样……

第四十章 群猫街传说

“马上大三了,考虑起租房的事了吗?”

“还没有吧,不过这确实是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拖久了很有可能真的没有房子住,万一……”

“总有地方可以住的,”对方不耐烦地打断道,“就是来问问你,跟我合租,愿意吗?我已经找到房源了。”

“诶?”

“就当是,你邀请我进甲队的回礼。我不想欠你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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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群猫街传说

三月接近尾声,当我在期末考期间再次向我室友请教的时候,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下学期,再有问题的话,来这个地方找我。

我一看,纸上写着一个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住宅区。这才想到,过完这个春假就是大三,体院不让住超过两年,我也得搬出寝室才是。

我们这边,a君和b君率先合租,没过多久,薮和八乙女也相继落实了住所。

“都快二十岁的人了,租房的事也上点心吧,我们还要关照替补组,就顾不上你们啦!”

但我们没有人把社长的话放在心上。相比于他们四个,我们剩下的实在拖拉,整个春假都没有为租房作过任何打算,直到开学前一周,才开始为房源稀少而发愁。正烦恼着,我有幸拜访了一番社长两人的“豪宅”。

那是一个休息日的下午,我在寝室楼下看到了一个寄给a君的信件。是从jonny中学寄出来的,当时还以为他与jonny中学的晚辈混得很熟。根据他们留下的合租地址,我把信件替他送了过去。

挨个寻找信箱的时候,我从住宅区管理员口中得知了不少有关这里的概况。这个名为群猫街的住宅区,房型很大,价格却出人意料的便宜,是勤工俭学都能支付得起的房租。但即便如此,很少人选择单租,往往都入对出双。

刚要按下a君b君房间的门铃,我听到有人叫我,声音还格外耳熟。抬头一看,就发现五楼的阳台上站着一只薮!

突然有种全世界都住在群猫街的错觉。如果说这里的租客大都选择合租,那么八乙女恐怕也在附近。这个猜想,在薮邀请我进屋瞧瞧时,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这已经是一间布置得相当不错的屋子了,十八平米的面积,被他们用壁橱分成了一室一厅。壁橱的两边都是自制隔扇,颇有一番走进了夏目漱石的小说的意境。看他俩处得不错,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准备离开的时候,薮一步挡在鞋柜前,“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你大概还没租好房子,可以先体验一下租房的生活。看看能不能适应。”正想推辞,八乙女从内屋走了出来,“床铺都为你准备好啦!”带着吃惊的心情进去一看,壁橱内的杂物被已经转移到了其他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的被褥和枕头。天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温柔的室友!

晚饭的时候,他们也不让我帮忙,让人怪不好意思的。高中的家政课上,八乙女就显露出了不逊于女生的料理才华,薮倒是与我一样,完全不行。我对于食物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只是看着他们一个洗菜一个做饭的背影,我感觉我已经吃饱了。

在多番推辞无果的事实面前,我只能住下。计划明早趁他们没醒之前,赶紧回去,别再蹭他们的早饭。因此提前写好了字条。

夜晚,他们与我聊起了一些兼职有关的话题。薮是三个月就要换个地方的那种类型,想到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其实我也觉得挺好,毕竟大家都还年轻。八乙女则跟他相反,是举止严谨的类型。他现在打的工,是他到大城以来打的第一份工。我感到相当不容易,万一遇上糟糕的上司、同事或是糟糕的时间安排,恐怕得多多忍耐,八乙女确实是相当能顺应环境的人了。他不喜欢时常变更的兼职,我想这也许与他的家庭背景有关,一定程度上更加向往稳定的生活。

但常年打一份工的好处是,他已经拥有了较高的资质,薪水会比普通的兼职高出很多。他给正准备打一份新工的我推荐了这份兼职,我便认真听了他的建议,计划有空的时候前去面试。

从空气的氛围中,读出薮和八乙女似乎还有其他的话题想要私下交流,我就识相地去睡觉了,拉上隔扇,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果然,灯灭以后,他们开始了“纳凉晚会”。我本不想偷听,但话题的内容实在能把一个一心想睡觉的人笑醒。

“呐,宏太,球队之后的站位,一直就这么下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不要在意这种小事,都成年人了,在意站位的已经不多了。第二前锋选拔赛以后,大都看开了。现在的站位,都是夜训那段时间根据各人擅长的项目选出来的,不是被迫的。”

“是啊,我也这么想。但如果一些后场争着要往前站,还是会很困扰的吧。”

“你说后场,伊野尾、有冈、高木那几个?”

从纳凉晚会开始,我就料到他们把我整个人都给忘了。为了不吓到他们,我努力抑制住想笑的冲动。

薮继续说道,“其实进球,真不是中锋一个人的事。1到号,理论上人人都可以进球。都踢了那么多年了,他们也知道真正激烈一点的比赛打到最后,根本没有什么阵型可言。如果后场的人实在想往前站,我们就先把中场让出来。”

“那是自然。正式组或许还好,不知道替补组能不能想到这些,他们还小,估计没那么成熟。”

“嘿,果断放弃重新洗牌的替补组,能有多少想法?对入正式队伍都没兴趣,怎么会在站位上多寻烦恼呢?别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啦,像是更年期似的。”

“喂,你说话可给我注意点!”八乙女的音量不知不觉已经提高了。“你打工的时候是不是情商也这么低?难怪三个月换一份工。”

“哈,我情商确实不高,情商若是再高一点也不至于租不起房子,非和你这种人挤一间屋了。”隔着隔扇看不到实况,但我能想象薮此刻脸上得意的表情。

“靠,今晚不睡了!”来自八乙女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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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他们还在打闹的,我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在上面放上之前写好的要早回去的字条,悄咪咪地带上了他家的门。原本还担心名单事件是否会让两人产生什么隔阂,但偶然的拜访中,我已找寻不到任何感情上的裂缝。不错,你们不睡,我还是要睡的。你们继续~

像做贼一样逃了出来,走得太急在楼道里还撞到了人。在一群猫的注视下,侥幸跳上了空无一人的末班电车,回到学校。打开寝室的门,看到我那还在收拾行李的室友。

“怎么这个点回来?以为你会在外面过夜。”室友问我。

“人家想你了嘛~”我一边往牙刷上放盐一边说。可能是说谎心虚的缘故,我竟然还带了尾音。

“诶?”他嘟囔着。“你该不会……”

想到寝室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我还真挺舍不得他的。我静静地听他说完。

“……也想和我同居吧?人,人家已经被预定了哦!”

我吞下了一口刷牙水。这听明白他哪里说得别扭。“那不叫同居,叫合租!”

“我说的就是‘合租’,你哪只耳朵听到的‘同居’?!”他跑过来掐我。手上还拿着正在整理的风吕敷,里面放着新的日用品,每件都是双份,准备得很是周全。

原来……温柔的室友,我也有。只是,不是对我。

工作日的时候,我才再见到薮和八乙女。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我半夜就溜了,但也没有因为我的不辞而别感到生气,反倒是为强留我过夜感到有些歉意。

之后,我没有再去群猫街过过夜,但有其他人有去住过。

那是乔迁后的第二年。那一年,我们这些做学长的年满二十,回小城过成人礼。薮将备用钥匙交给学弟,希望他们能够保管空房期间的信件。却没想到我们的学弟非常热情,打着“新年期间,特别容易被闯空门”的旗号,知念和冈本一起开开心心地去群猫街给他们守房子去了!薮和八乙女知道这件事后,吓得半天没回过神。

“你俩昨天去了群猫街?”他们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怕有小偷进来。”知念回答他。

“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八乙女双手搭上知念的肩。

“啊,不好的事?”冈本也一脸惶恐地看看左右,“我,我不小心把隔扇玩坏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有没有遭遇什么?”

“没有吧,前辈的豪宅可气派呢~”

看到他俩如释重负的模样,我问这是在担心些什么。他俩悄悄告诉我说,他们那个住宅区的房价比其他地方便宜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这条名为群猫街的街道,并不是因为这条街上猫很多,而是每年夏天,街道上的猫都会聚在一起,一动不动地盯着空气看上很久,给人不太吉利的感觉。他俩也很不好意思地承认说,当时留我过夜,也是出于胆小的心理,想多个人,给房子增加点人气……

当真是好奇害死猫,这种事情如果我不问,或许还能像知念和冈本那样聊聊那个隔扇有多好玩。知道真相以后,我一想到他们家的隔扇,脑子里就会自动切换成夏目漱石的《心》里映出人影的那面隔扇。

“幸好那时刚搬进去的时候,留你过了夜。不然大晚上的,我们两个人都感到害怕呢。”八乙女笑道,“果然多个人多份安心。那一晚你也睡得可好,鼾声吵得我和薮都睡不着,只好一直聊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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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上明明写着体院宿舍楼的地址,怎么就寄到了在下刚收拾好的新居呢?这群猫街可真是不一般。”a君抬手抚了抚被撞疼的额头,小声嘟囔道,“不过也好,省去了回宿舍再去取的路程。这住宅区不通电车可真是叫人头大……”

第四十一章 乔迁之喜

“呀……不行!”在第n次与群猫街的猫亲密接触失败之后,八乙女选择了放弃,“猫这种动物我真的欣赏不来。”

“是很可爱的家伙哦,”薮捞起地上的一只,用指腹顺了顺毛,但后者没有多少搭理的意思。

“看到吧,它还瞧不起你呢。”八乙女忍不住嘲笑。

“那可不一定,它是会记得的,猫是会报恩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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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乔迁之喜

勤快的四人早早地解决了住宿的问题,正式组中,我们这剩下来的七个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准确地说,是六个人没有一点头绪。

唯一不用考虑租房的估计只有伊野尾。他是理工生,本就应该住在建筑系的宿舍里。只是当时因为我们是提前来的关工大,建院还未开学,他就跟我们一起住进了体院的寝室楼,一住就是两年。现在我们住不了,但他还有建院的宿舍可以回。

搬离寝室前,我看了好几间房,也把群猫街当作过理想的房源,也反复斟酌过面积和交通到底哪个更值得我花钱。收拾行李的那个周末,伊野尾代替不在场的社长,把我们正式组叫到一起,开了一场短会。

他是如此描述的:建院的宿舍,与体院相似,都是约占地10平米的双人间,设施比体院略好,寝室费与我们之前住在体院宿舍时一样。他跟院长说起要搬回建院的时候,随口抱怨了几句自己前两年没享受到这么好的设施。他们院长念他在吃亏、外加晚上训练会吵到其他建院同学的份上,直接给了他一间寝室。也就是说,他可以再帮助我们其中一个人解决住宿问题。

等他实际去看新寝室的时候,发现顶楼最深处拐角的地方,有一间长期空关着的寝室。这间寝室比普通寝室稍大一些,15平米,但因为在转角的位置,整个房间带有弧度,也就是实际利用面积不到15平米。这种寝室在这栋楼里仅此一间。当时他告诉我们这间不受待见的原因是位置较深,出行不便。但再怎么不方便,对我们来说也比乘两三站路要好得多,所以伊野尾跟宿管阿姨商量了一番,把这间寝室也要下来了。因为面积比一般寝室大,被大家戏称为“总统套房”。

他带我们参观了这间他自己要住的寝室,三楼的307室,非常完美的朝南房间。看过之后再来看总统套房,落差就出来了。“你们肯定不相信这里有15平米,嗯,讲真我学建筑的一开始进来我也不信,它的位置都这么深了,光照就不要多想了。床还是两张,理论上也是住两个人,但面积就有点浪费了是不是?面积是一般寝室的15倍,还是可以考虑一下住三个人的~两个床拼一下,挤一挤,我觉得勉强凑活~”

我们也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伊野尾说别人的事的时候最开心了,因为跟他自己没关系。倒是给我们示范一下怎么挤一挤哦!

我就是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考虑得过早。其实我应该抱着一线希望,思考怎样讨好伊野尾,争取能成为他的室友。毕竟,这样的概率只有1/6。

经过合计,307一个床位,总统套房三个床位,加起来总共可以搞定四个人的住房。伊野尾安排得可谓是相当出色了,不靠谱的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得到了一致的肯定。我们也暗自偷乐着,搬得早不如搬得巧。

为了决定哪四个人能捡这个便宜,伊野尾做了六张签。两张空白,表示需要自己另谋出路;三张写着“总统套房”,一张写着“伊野尾的室友”。然后就让我们这几个目前无房可住的人开始抓阄游戏。

因为游戏的结果会严重影响到我们接下来两年的人生,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十分钟过去了,愣是没人敢轻易上爪,只有伊野尾在一旁情绪高涨地催促我们抓紧时间。

难得我们的速度让被他嫌弃,便任由他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早抓晚抓,总是要抓的,你们这么墨迹,我先来吧。”同一时间,有冈也下了十二分的决心抽取了其中的一张。

然后,就听到有冈发出一声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尖叫,他抓到了“伊野尾的室友”!

但这一声欢呼,也同时把情绪高涨的伊野尾拉回了现实伊野尾是不需要抓的,今天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帮他选室友,其余都是次要的。但抓了便是抓了,他不好意思当着我们六个人的面再放回去。这个情绪过于高涨的家伙,抽到了“总统套房”。

更糟糕的是,他把原本有机会住进307的有冈,凭着一纸“伊野尾的室友”的契约也带进了总统套房,我就看着有冈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刚才的尖叫好像也失去了灵魂……

兴奋过后,我们改了签,重做五张,变成两个“307”,两张白纸,和一个“总统套房”。我便抓到了那张“总统套房”。

抓到307的两人是中岛和冈本。知念至始至终都是被所有人宠着的,中岛刚一抓完就转手送给了知念,而冈本也对山田说,自己已经跟中岛约好要合租了,也想把签让出来。之后如何,我当天也不知道。不过想到307日后惬意的生活,我们三个提着行李惨兮兮地滚进了总统套房。

空关已久的房间,经过打扫还是很适合居住的,比起去外面租房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倍。我运气不算差了,比起伊野尾和有冈这两个被命运捉弄的人已经好了太多。(我是说他们是分别被命运捉弄的人,别产生有趣的歧义~)

其实说伊野尾被命运捉弄,也是不够恰当的。因为他即便错抓阄,也可以继续住在307,这些寝室说到底都是他给我们争取来的。他只是误抓之后,有意不跟我们计较罢了。

回想起还在jonny的时候,我们高三的暑期,伊野尾因为准备考大学向校队请了假,被校领导训过话。当时他一直在对我们道歉,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到了球队进度。他说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回报。当时,我们也知道他如果真的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再为jonny踢球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所以也没指望他为我们做点什么,只是觉得他还能有这份心,我们就十分感动了。如今,他果然在用他的方式支持球队,当真是没有食言。

而且现在的他,甚至还成了队里极富人气的存在。虽然一定程度上归功于他和院长之间的大吵大闹,还归功于隔壁艺考班女生的添油加醋。是的,自从伊野尾所说的“山田失恋”一事在学校传开后,艺考班的女生没逃过其他院系的指指点点,毕竟关工大的女生只有这些,“嫌疑人”必在其中。就此,伊野尾成了她们群起而攻之的目标。一面被抹黑,一面却也在足球方面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可。继去年全国联赛,关西摘得亚军,他们所擅长的远传开始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同时,柏林奥运的比赛报告中,不少体坛资深人士也提到了其他国家强有力的远距离进攻。在这样的契机下,伊野尾这个不曾放弃过远传的冷门球员,成为了我们队伍闪亮的焦点!

想到即将要和如此奇妙的人成为室友,心里还真是有种按耐不住的幸福。看着手里正在装套的枕头,我忍不住把它往伊野尾头上扔去,“手滑。”我坏笑着看他。

他也反手朝我扔了一个,“我也手滑。”

“打架不可以哦!”有冈背着双手,和事老适时地站出来劝架。话音刚落,他把藏在背后的枕头扔向了我们……

然而,所谓的幸福,在当天晚上就因为床位之争而不复存在。两张床拼一下,睡三个人的问题确实理论上可行,但谁睡在中间这个凹陷的、不太舒服的位置也同样是个好问题。最后,通过比抓阄更公平公正的猜拳游戏,我和伊野尾成功地把特殊席位留给了有冈。

第二天的闹钟还没响,就感受到了来自有冈幽怨的目光。早上出门的时候有冈还在抱怨不断,看着被我们捉弄的有冈,我和伊野尾一边安慰他说以后轮流来,一边不敢明目张胆地笑。但忽然,我们感觉到有冈不再抱怨了,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307寝室里出来的四人,在讨论着要去哪里买两张的床垫问题……

已经再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我们这间寝室,的确是人均面积翻学弟他们一倍、名副其实的总统套房!

这样优越的人均面积,这样可爱的室友,在得知群猫街的传说以后,我变得更加喜欢总统套房了!

这种庆幸之情一直延续到了退役后的某一年,当然那个时候也早已搬离了总统套房。伊野尾在一次电话中无意间提起寝室的事。

“你知道为什么总统套房会空出来吗?”

这样的句式我在哪里听到过!而且,我就是容易招惹这种东西的体质!

“我们建院也有传说哦~”

“啥意思?”我很想撂下电话。

“那天,那个头发像狮子一样的宿管阿姨求着我说,‘伊野尾啊,拜托了,我不想让那间房间空着……’”

我及时撂下了电话。

不过之后,我还真有意去打听过一番,问问是否有人真的知道关于建院的传说。

“没有的事吧。”“没听说过呢。”“你说建院?”“我上了四年建院从来没听说过。”

“啊,你说建院的传说吗?!里面转角上的那间寝室……”我还真以为这位学妹知道点什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明明只有两张床,却挤了三个男人!”

……

好吧。

按照伊野尾跑火车的个性,也极可能是故意编了个故事来吓唬我。

现在想想,这位学妹说得也没错。总统套房里的传说早已无从考证,但那间寝室里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属于伊野尾、有冈和我三人之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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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要住群猫街的?”八乙女用检查漏电的指形,把手伸向了猫,结果被猫随之而来的一挠,吓得立即缩回了手。

“也不一定吧。”薮笑着固定好猫的爪子,不让它袭击八乙女。转而,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了a君b君的阳台。

第四十二章 电光火石!八乙女式短传

“jonny桑,这是足球队下个月在全国联赛预赛中的出场安排,请过目。”手下最得力的女员工饭岛,递来了一份《文秋》报纸。

“哟,真上联赛了?”jonny桑抬头接过报纸,对上饭岛自信的微笑。“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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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电光火石!八乙女式短传

大三那年,九月初。甲队和我们乙队作为校队的前两名,代表关工大前去参加全国足球联赛的预赛。

前两场比赛,我们踢得马马虎虎,第三场,是改变了我们的一场球。

那天的比赛对我来说尤为漫长,开场没几分钟,我就不小心伤到了韧带,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称职的后卫所应尽的义务。

但比起我这边的意外,门将那边显然出了更大的问题。跟以往不同,这场球的上半场,门将由替补代劳。原因是前两场比赛中,中岛扑了很多回球,秉持了他自身一直以来、不放过任何一球的态度。虽然我们有劝过他不要这样,容易让教练误会是在逞能,但毕竟这是第一次参加联赛,我们也能理解中岛想要尽力不输球的心情。前两场比赛我们胜得不算轻松,中岛出了不少力,虽然他自己说之后的比赛可以照常参加,但教练多半是出于惜才的心理,让他稍作休息。

门将换成替补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上半场被进了两个球。看到这样的替补,我也不好意思因为韧带这些小伤申请下场了。

替补不够资格固然是一方面,但要将球队的命运寄托在一个门将身上时,场上多半已经出了严重的问题。我在其中深有体会,对方突破防线的效率远高于我们守住防线的效率。在形势变得有些严峻了以后,教练终于同意中岛上场。

更换门将后,丢球的几率降了下来……我们的心里多少踏实了几分,继续全身心地投入到后半场的比赛中。

站在我前面的前半场球员,几乎一逮着机会就开始有序地策划进攻。连续几个传球,距离球门只在一步之遥!对方一下出其不意的拦截,球猛然间朝我们后场长驱直入!进攻固然重要,但急于扳回比分的球队,会在防守上变得错漏百出。

我们那几个已经找不到阵型的后卫飞快地交换眼神,匆忙地走位,准备再做一次挣扎。就在那个刹那,一个速度不算最快却极富技巧的腿法,凭着三两下轻巧的回拨,将飞速移动的球控在了我们眼前!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八乙女离开了自己原有的站位,拖后到后场前方,站在了后腰的位置。

“不要再向前了,就像现在这样!”教练的指令从身后传来,阻碍了八乙女企图返回原先站位的步伐。可能是从刚才的一击中,教练看到了机遇。但当时的八乙女,恐怕只是畏惧在比赛结束以后被指责,才硬着头皮接受指令。

教练所要求的位置,靠近球场中心,我方和对方球员都广泛地跑动在这个区域,正是人员密集的场所。我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在短时间内记住这些站位,但我知道身处这样的风口浪尖,如果无法将球快速传出,下一秒一定会被对方抢夺球权。一个敏捷的转身,八乙女隔着对方一名球员的身位,将球切给了a君。a君接下此球,但周旋一番以后没能摆脱步步紧逼的对手,在未寻找到下一个可以传球对象的情况下,慌忙中把球回传给了已向前场移动了两三米的八乙女。这样令人手足无措的举动,竟没有打乱他的步调。面对过高的球位,他微微俯身,头球传给了身侧的伊野尾后者远传接力!这一次,前场的进攻没有再发生失误,在有序的组织下,完成了第一次成功的射门!

后腰的位置有了精湛的球技作为支撑,我们整个后场也渐渐稳住了阵脚。八乙女几个精准有力的短传,将随时可能奔向后方的球拦回了前线。几乎看不到他远距离跑动的身影,也很少见到他带球过人的英姿,但他的身侧,总有反败为胜的奇迹!这一刻的他,是球队进攻与防守之间的关键枢纽,这一刻的他,是球队最能被依靠的重要防线!

眼见着球已经被很好地控制在了前场,八乙女的目光依旧牢牢咬紧着周围的一切。这样的洞察力,为下一轮独辟蹊径的短传,为下一场万无一失的防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的付出,为前场争取到了更多进攻的机会。在下半场开始后的三十分钟内,我们球队又有了第二粒进球!

已然拉回了比分,但对手在也必定在担心我们的反超。比起守住防线,他们选择在前场安排更多的人手,看样子打算在比赛结束前再次领先我们。我能理解他们这样的做法,因为一旦平局,随之而来的,就是残酷的点球大战。

在对方前场人数远超想象、进攻势不可挡的困境下,八乙女做了出乎我们意料的举动他犯规了!在我们看来,向来谨慎行事的副社长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但他脸上还未收起的孤注一掷的神情,不禁让我觉得,这好像并不是简单的犯规:

他很平静地承认自己拉扯对方球衣的行为,很平静地接受黄牌,也很平静地接受罚任意球的裁决。反倒是对方,在察觉到要在我方后腰这个位置罚任意球的时候,气氛开始变得僵硬了起来。

“这个距离,我觉得山田都很悬。”薮在与我们几个后卫一起拼人墙的时候,已经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果然,对手没能进球。后来回忆这个犯规举动的时候,我明白了这是一种战术上的安排:对手很难罚进任意球的同时,抑制住了一场无法阻拦的进攻!

“你怎么想到的?!也是教练告诉你的吗?”对方射门失败、我们乘机放松的时候,我悄悄问他。

“没有,只是站在这个位置,便想到了这些。”八乙女坦诚地告诉我说。他还真是进入后腰这个角色了呢。想来,似乎也是那场球之后,八乙女成了球队里的黄牌担当。

这样一个失败的任意球严重影响了对方的心情,到比赛结束,他们都没能再进一球,而我们在扳回比分的过程中也消耗了大量体力,也没有了更多的进球。在2:2的平局中,点球大战悄然而至。

我的韧带在90分钟的比赛中也达到了极限,在队友的劝说下,先行离开赛场,去做及时的处理。虽然错过了人生第一场点球大战,但也没觉得遗憾,这样紧张的氛围让人相当困扰。我觉得即便当时在场,我或许也会把头撇向别处。

在返回更衣室的路上,穿过散场的人群,我听到了对方球迷在津津乐道着最终4:3的结局,我基本推测出了个大概,也能想象得出队友的心情。试图不引人注意地走进那间死寂得像墓地一般的更衣室,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我失误了一个球。”山田是说给我听的。

“我还失误了两个球呢!”中岛愤愤不平地接上。

“争功劳呢?失误有必要反复强调嘛!”背对着门的薮还没发现我。

“照你这么说,雄也就不该了解赛况了是吗!”

……

我简直就像一个火药桶,大家积压在内心的不甘,一时间被彻底释放。事后觉得有点内疚,当时我的火气也不小。

有冈很耐心地劝了架,但那天大家几乎是互不理睬的。是的,全国联赛采用单败淘汰制,预赛也不排名,一场输了,连安慰赛都没有,直接出局。第一次参加全国联赛,我们以止步于第三场比赛的成绩告别了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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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这是赛后外界对足球队队员身价的评估,请过目。”jonny桑的小侄女藤岛,递来一份《文秋》报纸。

jonny桑叹了口气,接过报纸。

附表:

姓名/身价

薮宏太/2100钱

伊野尾慧/3000钱

八乙女光/2500钱

知念侑李/2400钱

有冈大贵/2900钱

中岛裕翔/2100钱

高木雄也/2000钱

山田凉介/3000钱

a君/2000钱

冈本圭人/1500钱

b君/2000钱

“这跟刚毕业的时候相比,差距好像不大呐。占着那么好的资源,结果……”藤岛嘴角泛着嘲讽的笑容。

“我都替他们急!”jonny桑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四十三章 冷秋私语

“我说饭岛小姐,你负责的球队不会那么差的吧,一定是那个专跟我们作对的《文秋》故意报低身价!”嘴上满口同情,内心早已眉飞色舞。

“藤岛大小姐怕是糊涂了吧,”饭岛冷冷地反击道,“哪里只归我负责了?里面难道没有你的人吗?唱衰他们对你也没好处吧。”

藤岛突然愣住了,反应过来自己弄错了,但又不甘心承认,只能愤愤地回应道:

“这也不怨我,其他队里就只有一个耳目,就他们队有两个,变成了我和你共有的球队。谁知道怎么回事嘛!”

对啊,是怎么回事呢。饭岛苦笑着摇摇头,不去理会大小姐的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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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冷秋私语

离开联赛的赛场的时候,我顺道去看了一眼甲队的比赛。他们在赛场上的表现和平时训练的时候差得不多,没我们这么失常。虽然他们没过多久也被淘汰了,但至少挺进了复赛。

还没来得及接受如此巨大的差距,又得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我们止步于第三场比赛的战绩实在差得离谱,就此失去了明年代表学校参赛的资格,由位列第三名的丙队取代我们参赛。这意味着什么?即便我们有了提升,至少也得两年以后才能有比赛的机会。冷板凳是在所难免了。

那段时间的大家,真的非常悲观,训练课结束以后,暗地里的抱怨声很多,抱怨前锋的也有,抱怨后卫的也有,几乎没有一个职位逃得了责任,相互之间都不太满意。

“在窃窃私语点什么呐!被你们埋怨的人他听得见吗?倒是议论得大声点啊!”薮这一嗓子,吓住了两个正在更衣室门口的悄声议论着什么的成员,“心里的不满,回去打个草稿吧,今晚的短会上一起说!”

其实社长的本意应该是想找个机会,让大家公开地说说彼此做得不够的地方。估计薮也没料到我们每人还真带着一张“抱怨草稿”来参加了短会。

正副社长最先说了自己的不足。说了很多,相比较下来,大家对他们提的意见显得很少很少。看着这样的正副社长,我们顿时对自己推卸责任的心理感到愧疚,虽然输球是大家的事,但不仔细想想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真的没有办法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到底输在了哪里。

然后他们点了冈本的名字。说实话冈本还真没有出现在我的“抱怨草稿”上,之前几天,听到的抱怨也多半集中在中锋、门将这样与得分失分有明显关联的职位,我几乎没有听到过一句有关冈本的抱怨。大家早在jonny时期,就接受了冈本作为困难生的形象,给的更多的是鼓励,这种全员沦陷的灾难里很少会有人去揭他的短。但之后回忆起来,我们才意识到,也许这样的忽视,才是令他最难过的否定。

“高木把球传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在发呆?”

“没跑完的圈数,有教练盯着你的时候,你会补完;那教练不在的那几天,你补完了吗?”

“球被人截掉以后不要露出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好吗?我们是该救球还是该救你啊?”

……

“以上这些都是这段时间里大家对你的抱怨,不全是我一个人说的,冈本你可别记恨我哦~”八乙女这样告诉他。

这些还真都是八乙女自己说的。

冈本是不会记恨人的。对于每一条意见,他都很谦虚地接受,如同以前被我们恶意欺负的那段时间里一样,说着“对不起”,说着“是我做得不够好”,说着“谢谢大家给我的建议”……不过,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冈本,我们也变得开始能够接受其他成员所给的抱怨。之前,看着自己写的满满的一张“抱怨草稿”,还暗想着如果自己收到这么一份批评,多半是不会心平气和地接受的。在看到冈本的态度以后,我想我在接受他人意见方面有了很大的改观。也是从那以后,“窃窃私语”的抱怨基本消失了,很多不满都会在公开的场合说出来,而且每次我们有了一点要吵群架的兆头,社长都会适时地组织这种批评性质的短会。

队友之间的恩怨终究是一时的,即便有不满,也只是单纯的口角。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应该如何开始接下来的训练。被剥夺参赛资格的处罚确实过重,但我们的实力欠缺也是必须承认的事实。预赛就踢得如此辛苦,不说距离进复赛、进决赛还有多远,就连跟甲队之间的差距,我们都说不上来。好像校队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真有明显的断层似的。

关于差距这个问题,其实刚来关工大的时候,我就有过困惑。刚到的那一天,拼凑组和棒球组为我们展示了一场他们之间的比赛。那场比赛,我看到他们球技和体能上的优势,也因此,我开始怀疑那场把全员带进市队的比赛中,拼凑组给我们放了水。因为他们对阵我们、和对阵棒球组时的气势,完全不一样。而且从进球顺序来说,都是我们进了一球,他们紧接着也再进一球。若不是在临结束的时候,伊野尾截了一个很漂亮的球并且顺利地击出一记远传,只怕很快就会被拉回比分。

如果真的是放水的话,我们技不如人倒也说得通了。但那也就意味着,我们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最初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内心还沉浸在进市队的喜悦之中,在这些都淡去之后,焦虑一阵阵地朝我袭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问我的室友,他们拼凑组有没有给我们放水的时候,又被扯开了话题,终是没能问成。但在事后,我也没再追问,毕竟,向刚刚认识的室友提这样敏感的问题,容易伤感情,而且未必能得到真实的答复。经过两年的相处,交情也深了,我发现他除了消极以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现在,我和他又已经不在一间寝室,他成了我的前任室友。即便公开了放水的真相,也不用顾虑朝夕相处的尴尬。

我便是带着这样的决心,根据他给我的纸条,去拜访他的

“我承认,我们跟你们踢比赛时的心态,跟对战棒球组时的心态确实不一样。”我的消极室友倒是非常直截了当地给了我回答,“跟棒球组他们踢的时候,我们拼凑组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他们是到过甲子园的运动天才,本就不把我们普通的体育生放在眼里,若是再在唯一擅长的足球上败给了他们,今后还怎么抬得起头?”他消极的性格,一点没变。

“我们知道,棒球组是因为在棒球事业上受挫,才来这里踢了足球的。我们拼凑组虽说也是为了一张文凭在踢球,但毕竟还是真正喜欢足球的人。我们若是踢不赢这样的棒球组,我们会对自己感到抱歉的,换做是你们,你们也会这么想的吧。”

“不瞒你说,要跟你们比赛的前一天,院长是对我们说了有意思的话。他说你们队里有人提出了荒谬的条件:想跟新进市队的球员比一场。院长就随机抓了11个人,说让我们给高中校队的球员看看,什么叫市队,只让我们陪你们玩玩就好。

低估了你们是他的事,但我们并没有。我们当中来得最早的,不过比你们早三四个月来市队。不要以为刚进市队的我们会去刻意掩藏自己的锋芒,都是十六七岁的男生,谁又会甘拜下风?而且你要知道,那时正式和替补都还没有分,比赛的时候院长教练都在观战。对我们来说,那就是一场展示!不卖力踢,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踢进替补组!你们用心地准备那场球,是因为对你们来说,关系到你们能不能一起进入市队,我们也在用心准备那场球,那是因为我们那11个人都想凭着这个机会各自成为队伍里驰骋赛场的正式球员!我知道你们乙队从小就在一起,感情深厚,但也别瞧不起我们拼凑组之间,不会说出口的各奔前程的约定好嘛!”

他那一席话,弄得我越发觉得自己理亏。

“明明是自己赢了球,还说是我们放水,该是认为你缺乏自信呢、还是该认为你自信心爆棚?缺乏自信的人才会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但臆想着自己一到大城就有素不相识的人让着惯着,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别告诉我这种傻问题困扰了你整整两年!”

其实不止两年啦。

他说得不无道理。单从进球顺序来判断对方球员有没有在认真应战,似乎确实欠妥。这个疑问从刚进关工大时产生,在夜训时代其实已经被我自己渐渐淡忘。那个时代,我们球队在与其他队伍的切磋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之所以我会再度想起这个疑问,也是因为在全国联赛中丢掉了过去两年培养起来的信心。此时此刻,只感觉到当下的乙队,仿佛和两年前刚来到市队时惴惴不安的jonny足球队重叠在了一起,不是没有进步,只是进步得还不够。

“虽然你一直说我消极,但我也没消极到像你这样因为输了一场比赛,就连自己球队有没有资格进市队都要去怀疑。我知道如果你心里真的还以为我们在踢假球的话,我怎么说你都是不会信的。

把自己凭真实实力赢得的比赛,说成是别人放水的结果,也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讲真,没有什么,比从一个消极的人那里得到安慰,更令人感到羞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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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们还是太嫩了啊~”

高木刚离开,一人便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忍不住对刚才所听到的评论了一番。

“对啊,就属你最糙,院长都打不死你!”消极室友笑着调侃道。

第四十四章 蜕变

“虽然两年后还有机会参赛,但现在像现在这样下去,jonny方面恐怕是会有手段的。”a君担忧地说。

b君点头道,“虽然暂时我们还没有接到消息,但他们自己内部,也确实需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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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蜕变

不定期的短会一连持续了数周,起初是相互之间互吐苦水,后来多是用来讨论如何改进。这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总结出的方案,加之没有了比赛的任务,短会渐渐成为惯例,通常在每周三晚上训练结束以后进行。

短会上不免提到一些古老而又崭新的话题,诸如体能、球技之类。其实通过观察其他队伍的情况,我们发现跟原拼凑组和原棒球组的差距已经缩小了很多,至少不能说是一个弱项了。论默契和凝聚力,我们也比甲、丙、丁队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是我们不变的优势。

随后,开始猜测是否是阵型上出了问题。有人说,输球的原因是阵型没选对,面对不同的队伍应该选用不同的阵型,但也有人说,就是错在阵型换得太勤,应该找到一个像当年4-3-2-1一样适合我们的、并且能用很久的阵型。然而,阵型的命题在现在的足球界都没有什么明确的答案,凭我们当时那种阅历,是绝对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的。

其他的部分比较下来,其他队有的,我们基本都有,我们所没有的,其他队也没有做得多好,但总感觉哪里还缺点什么。偶尔冒出一两声,被模糊地肯定或保留,短会上沉寂一片。

“一直在听你们讨论球队里缺点什么,要不,我插一句嘴?”

都没注意到,我们的教练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平时的短会,教练有空也会过来看看,但一般不发表意见。课堂以外的地方,他很少干涉。

那阵子,他可能确实不忙,我们因为没有比赛变得有些清闲,他只怕比我们更加清闲。第二年要参加比赛的是甲队和丙队,他带的两支队伍都不用参加比赛。我们输了比赛还只是我们一支球队的事,他倒可能还有一种自己带的兵全军覆没的挫败感。

我们朝他看去,从不在短会上发表言论的教练,也许会一语惊人。

“我觉得,你们最缺的,应该是球服!”

果然是一语惊人……

我们在认真思考着如何让团队发生蜕变,他倒还真要给我们换一层新皮。他估计是来调节气氛的吧,我们都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嘛,也算说得没错。”我们善良地给他留了台阶。他说的当然没错,球服是该换了。其他三支队伍,穿的都是体院订制的球服,但因为我们是直接从jonny过来、没有经过重组的团队,便沿用了jonny时期的球服。这套球服的历史相当悠久,是校队刚成立的时候订做的。一些没有明显长高的球员可能还真没有再换过新的球服,从高中穿到了大学。

可是笑过之后,我们突然明白了教练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所谓的欠缺的球服,其实是球服上的球员号!

在jonny初成校队的时候,校方只把它当成了一支校队,没有根据足球界的惯例来给职位安排具体的号码,除了门将的衣服颜色跟其他球员不一样并且号码特定以外,其他的球员号都是随机分配的。印象当中,也就第二前锋选拔赛的时候,因为中岛从前锋变成门将,伊野尾从门将变成后卫,他俩互换过球服。那时他俩的身高还算相仿,也就没做更多的调整。到了市队,上过理论课,了解到具体的职务有相应的球员号以后,我们确实有过换球服的打算。但相互瞅了一眼彼此狗啃的身高,立即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所以,除了中岛和伊野尾互换号码,龙太郎的号码空缺以外,其他所有人的球员号都没有发生过变化。

固定的球员号,事实上是对“职位固定”的暗示!我们打赢市队的那场比赛中,因为对手特殊(基本都是前锋),采用了加强后卫的举措。把该是中场的八乙女换到了后场,把该是后场的冈本换到了前场,把该是前腰的知念变成后腰……可能是从中尝到了甜头,我们在夜训时期,与其他队伍切磋,尤其遇到强大对手的时候,也会根据对方力量的分布,对球员的职位进行调整。这确实有一定的功效,但事实上却是一种投机。见招拆招的打法,在陌生的对手面前起不到明显的用处,往往在找到对方的优势和劣势的时候,比赛已经过半。就像联赛上输掉的那场球一样,如果早早地定下八乙女后腰的职位,也不至于追比分追得那么辛苦。

教练说得没错,每个人都需要有相对明确的定位。清楚自己该负责些什么,才能把默契发挥至更高的程度。

教练为我们粗略地制定了进攻和防守的分工,4名主进攻,4名主防守,3名防守反击,即兼顾进攻和防守。他不反对我们更换阵型。正是考虑到了不同阵型在进攻和防守上的人数上存在差异,所以安排了一定数量的兼顾进攻和防守的角色,以满足各种阵型的需要。

“如果对分配到的职务不满意,可以找我商量;有什么疑问就直接提,我很乐意解答。只是别再让我打字谜咯。kekekeke”

我们轻笑着嫌他笑声魔性。四年的校队生涯,让大家走向成熟,不再一味追求受人瞩目的站位,充分意识到了球场上没有一个职务是可以怠慢的背景板。鲜艳的新球服迎风飘动,大家带着积极的态度开始了这场角色定位!

中岛的门将无人撼动,名至实归的1号球员,成为了第一个被定下的职务!

2号、3号、4号分别是球队中左后卫、右后卫以及中卫。其中,最常踢后卫的是我、有冈、伊野尾和冈本四人。冈本的实力与我们另外三人存在差距,不出意外的话这三个号码会被我们“总统套房”收入囊中。但教练坦言,“我信任你们三名后卫的实力,但我需要派一人支援前场。”教练安排我和伊野尾担任左右后卫,着2号、3号球服!冈本成为4号,中后卫球员!

“中后卫固然重要,但需要平衡左右实力。4号的防守一旦出现问题,左右后卫进行补救。你们带带他,中卫不是个小角色,这孩子需要点自信,让他担任4号,你们同意吗?”面对教练这样带有征求性质的请求,我和伊野尾没有任何反对。当初因为关系户的问题,我们还欺负过他。这是一个拉近关系、增加合作的良机。

1号至4号落实完毕,教练开始了主进攻方面的分工。

9号是真正的中锋,这份责任众望所归地落到了山田的肩头!

9号之后,是传说中的9号半,前锋背后的影锋,进攻时最得力的助手,真正意义上的第二前锋!中锋一旦被铲倒,影锋必须及时的补位,从而接球突破。影锋对于球技的要求极高,还需要非常准确的判断能力,其压力丝毫不亚于中锋。在得知团宠即将继承这样的要职时,我们的心里可谓喜忧参半。

“我会努力守好这个职位的!但要是真的踢出了令人失望的球,还请山田帮我承担这个责任哦~我只是一个影子。”小恶魔用一脸的坏笑,缓和了我们心疼的情绪。

没有9号半的球服,知念选择了自己喜欢的7号代替。

有冈被调到前场之后,接受了右边锋的职务!从进社团开始,有冈和我一样经常担当后卫,这一多是防守方面的工作。为了均衡球队的实力,一下子被调剂到了前场还记得当年中岛做惯了进攻工作、猝不及防地接手防卫工作时的情形吗?这不是从前到后还是从后到前的差别,是完全换了一种工作模式。是需要忘掉之前的一切,捡起一种新的心态,学习一门新的技巧,去适应一份完全陌生的职务!有冈没有一句怨言,就连号码也是大家挑剩下的5号。一直默默为球队付出着,嘴上说着想获得存在感,却又总是那个尽量给球队少添点麻烦的人。

a君主动请缨做了有冈对称的位置,左前锋,获得11号球员的席位!

至此,主进攻球员再无悬念。

剩下的三位,薮、八乙女和b君,名副其实的高龄组,成为队里的防守反击担当。对进攻全局拥有高度把控的前腰职务,由薮认领,成为球队里最靠谱的10号球员!在他身后,八乙女接过8号球服,延续上一场比赛中的惊人表现,成为球队不可或缺的后腰!最后的6号,原先龙太郎的球员号,球队依旧为其保留,该位置上的工作则交由b君负责,而他的球员号依旧遵从他刚进球队时分配到的号!

此三人主要负责中场,但倘若阵型对前后场的人数有特殊要求时,他们作为兼顾防守和进攻的角色,将奔赴需要他们的地方。相反,如果中场需要足够多的人手时,我们后场和有冈他们所在的前场,将通过缩短与中场之间的距离,巩固中场的实力。

几天后,替补组也做了类似的调整。我们没有多加过问,但那时我们就知道,替补组当中,一些年轻的小将已经开始初露锋芒,也拥有了很出色的前锋和很出色的后卫。为了不被替补组超越,我们也需要加倍的努力。接下来的一年,成了韬光养晦的一年。没有比赛任务的我们,在训练课上更加扎实地学习球技、操练体能,积极地配合教练做更多的探讨;每周三的短会也是风雨无阻地进行,及时清理同伴之间的抱怨,分享近期意识到的问题并努力解决。

气氛轻松的短会上,大家也提出过对未来的展望,比如,想在全国足球联赛中取得的最终成就。有人说,想挺进复赛。我就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我们学长组多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学弟中想挺进决赛的呼声很高,其实我们也想,并且认为,这将是我们所能眺望的极限。

“就没人想过要拿冠军吗?”

四下无声,大家一脸惊讶地望着山田。

“就算达不到,说一说总还是可以的嘛!”教练圆场道,“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虽然最后还是没达到。别说没达到呢,就连竞争对手的那道墙我都没能翻越。但我不依旧有望培养出能达到这个目标的球队嘛!kekekekeke”说着,教练又发出了他具有代表性的魔性笑声。

大家也慢慢恢复了平静,没错,没有不想,只是不敢想。但有些事,如果连想都不敢想,就真的连实现的可能都没有了。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真的非常感谢山田,给了我们的这个看上去近乎狂妄的梦想。若是没有这样的梦想,我们不可能看到顶峰上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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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们说啊,我当年那个竞争对手,可真的很强,kekeke,我跟他不相上下,比球技也好、追女生也好,各种意义上的不相上下……”

选手们悄悄埋下头:

清静的短会一去不复返咯~

第四十五章 遥遥无期的两年之约

“xxxx大学,在校男学生,约七千五百名。

xx大学,在校男学生,约两万名。

关东工业大学,在校男学生……”

“等一下,”对方打断了汇报,“所有工业大学一律划去,不计做后备兵力。继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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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遥遥无期的两年之约

为了在全国足球联赛中取得更好的名次,在足球方面的提升固然最为重要。但能够留在关工大,是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我们大学每年都有人退学,有的是迫于经济压力,也有的是因为学业上的失意,或是出于能力问题,或是出于个人理想。

特招的体育生在学费方面比一般本科生稍低,毕竟这是一个才住两年宿舍就会被赶出的低等群体。而早在jonny的时候,就有“校队被提拔为市队以后能得到补贴”之类的惯例,所以经济问题还是小事。体育生在学业成绩方面虽然不像其他本科生要求那么高,但就像我们刚来时被交代的那样,文科课也需达到最低的标准。这对于通过高考途径入学的本科生来说要求很低,但对于高中就不重视学业的体育系学生来说还是非常有挑战的,尤其在大三大四这样快要毕业的年级。文化课达到最低标准,在那些奔着文凭而来的球员眼中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对文凭没有执念的我们来说,更是如此。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被这所学校相中、做了这所学校的体育特长生,就必须完成学校所要求我们做的事。在没有专业足球运动员的时代里,只能通过校队的方式参加全国性的比赛。离开了学校,将会一无所有。

害怕的,并不是结束自己业余足球选手的生涯。早在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那一届的几个人就有过想放弃足球的愿望。之所以还在努力踢球,之所以还在咬着牙学习理科,就是为了能同大家一起,看看我们能在全国足球联赛的巨峰中攀登到什么样的高度。

听着甲队和丙队在联赛中的成绩,踩着一场又一场专业课考试的及格分数线,大四的一年也即将走向尾声。我们相互之间约定,不管本科毕业以后是否有机会读研,都要做关工大的old boys,继续为关工大踢球。但现实是,如果因为工作或是个人家庭的因素,没有机会一起训练的话,迟早是会解散的。这也是有史以来体院的学生在本科毕业以后通常只剩下一半的原因,如果我们这一届也是如此,说不准有幸读研的人也会落到要跟其他队重新整合的结局。本科最后的日子里,短会的气氛没有了往日的欢闹,每个人都看起来有心事一般。我在图书馆里准备研究生考试的时候,也时常看见队友在角落里奋笔疾书、努力寻找着愿意带自己的导师的身影。内心是说不出的感慨。但也知道,考上的概率还是不大的,哪怕最水的专业对我们当中的很多人来说也难比登天。

想着,大学四年,我们jonny组再也没人掉队,大家都努力过了,已经相当不错了。再下去也不敢贪求了。但就在我们本科的毕业典礼上,收到了一个有些意外但又有点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那个时候,局势已经非常动荡。军队是一方面,国家也需要工科方面的人才。因为关工大所有本科生,就像看不起我们的导师所说的那样,不管是跳舞的还是踢球的,在进了这个大学以后都被要求学习其他本科生的课程,挑选自己的专业,所以也算受过高等教育和专业培训。因而,为了工科人才培养的需要,一切像我们这样准备毕业或者即将毕业的本科生,都被强制性地要求留下来读研。

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是没有负面影响,但很多本科生,存在一些其他的理想和抱负。有些想进入高级的单位,将大学四年所学的知识应用于现实,有些是只是想早点毕业回去继承家业,还有一些激进的直接想去参军。对于这样的本科生,校长借本科毕业典礼的机会,做了颇为严肃的发言。他说我们工业大学的研究生职责本就是大学、工厂两头跑,所学的知识绝不会没有用武之地。对于第二类想打退堂鼓的人,他说培养工科方面的人才,本就是国家当前的目标,让这样的人才去继承家业实属浪费,亲笔为每一个希望学生回家继承家业的家庭写了信,劝他们做出尽可能的让步。至于最后一类人,更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工业大学的学生,学好理工科才是最应该做的事”的言辞。结果便是,我们那一届毕业生和我们下一届的本科生,基本都被校方劝回了学校。

从那以后,开始了我们研究生的生活。读研本就是强制性的要求,读什么专业,自然不由不得我们。简单来说,就是国家需要我们学什么,我们便学什么。记得当时,要求人人必修的都是跟军工有关的学科,高年级的研究生多是从事科学研究,低年级或是像我们这样级别低的,则多是去军工单位监工,给工人进行指导和培训。

足球被彻底地丢在了一边,在我们本科毕业以后,本该四年一次的体育生招生取消了。对我们来说也是如此,基本不再碰足球,没有什么比工科的学习更加重要。为了在科技方面取得成效,我们的课时比本科期间有了很大的增加,甚至比和平时期关工大的研究生课时更多,从周日上到周五,每周上六天,从早上七点忙到晚上六点,八点开始至十一点结束的晚自习还要帮负责科研的学长整理文件。如此紧凑的时间安排,即便想踢球也没有时间。事实上,从我们开始做研究生后的第二年,全国足球联赛也停办了,据说战争结束以前也不会再有任何赛事。理想中的两年之约,开始变得遥遥无期。

同时,因为战争的缘故,通讯也越发迟缓。这在之前几年,就有了兆头,但当初以为是经济萧条普遍罢工的缘故。相对便捷的通讯,比如电报、电话等,更是全部投入到了军事上。要说寄信,隔半年收到都不足为奇,能收到就已是万幸。电车和火车也多用于运送物资、运送军队的任务,民用的班次越来越少,出行都变得非常艰难。导师也让我们尽量少寄信件,也别频繁地回家。种种因素,都促使我们埋首于理工科的学习之中。

因为战争的缘故,我们的课程也变得特殊了起来。一开始还是正规的学习研究生该学习的课程内容,到了时间也发给我们证书。但因为战争还在进行,而那个时期除了军工以外,几乎没有正常发展的产业,只能再去工厂,与研究生期间没有显著的差别。很多学生都选择了留校,留校从事科研的工作。学校可以提供补助,比自谋出路稳得多。而关工大作为挑起国家科技事业大梁的大学,也迫切地希望做出成绩,本身也鼓励学生做出留校的选择。因而我们那几届的学生,在大学度过了尤为漫长的时间。一些理工科方面有绝对天赋的同届,早就在科研的路上走得很远。像我们这样非科班出身的,多是跟着导师做一些相对基本的、维持战时社会运转的研究。

很多人认为,我们从事理工的学习,会了解很多,但其实我们也有非常不了解的东西。我们或许能够很快地反应出各种设备的型号和代码,但我们对于外界了解得少之又少。通信的贫乏本就延迟的消息来路更加闭塞,上层为了让理工生心无旁骛地学习,也很少告知学科以外的事情。除了我们能接触到的电车、战机方面的数据,社会上、国际上还在发生些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学校、工厂两点一线的生活,使得我们对于时代的认识,还不及很多社会上的普通人。

对于这样模糊的世界,大部分人选择安分地做自己,上层要求做什么就做什么,上层让信什么就信什么,不做过多的质疑和思考。但也存在一些个例,比如我的前任室友。

可能一方面是他确实聪明,他的自学能力我可以作证,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他消极的性格。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与他一直以来的消极是否相关,他至始至终都觉得战争不会胜利。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战争的出发点存在问题,不是什么正义的作战。改善亚洲人民生活水平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借口,实际是一种侵略的行为,而其他地区人民的生活水平,只会因此而变得更糟……

这跟我们受到的教育是不一致的,他自己肯定也知道,但我想他愿意与我分享,即表明他很信任我。不过他也向来是安分的人,念本科时就没招惹过谁,即便有着这样的思想,但每天也在跟我们一起认真地工作。

他还说,因为自己是体育生,造不出厉害的武器,只能做些维持社会运转的工作,但他对此感到庆幸。就这点来说,我是认同的,能为因战争而受影响的人们做点什么,让我觉得我们的工作存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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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jonny桑看着军方用来作为后备兵力的学校名单喃喃自语道。一边谢过电报那头的耳目,一边叫来藤岛和饭岛两位最高级别员工:

“安排下去,jonny中学所有在校男生,必须选修理科。召集学生,去礼堂开会……”

ps三观可以保证!!

他们大四毕业那年,昭和16,1940年。(可以参考“jonny 篇总结”时间轴)就算局势没那么动荡,当局的野心也已经足够膨胀。这是特殊时代下的情节发展。全国联赛在41年-45年期间停赛。

一直都有理工生不用上战场一说。不这样安排,人物很难活下去。

文里的设定是,他们忙于学业,不了解外界的情况。因为这个文是第一视角,观点肯定跟我们不一样,上个世纪的看法和这个世纪可能也不一样,很难把握,所以做了这个处理。没有想刻意去写这个时代,只是因为没能绕不开,想表现的是这些人物在这段时间里的生存方式。这段时期大概持续四个章节。主角以外的东西不会多提,提也是反战。

消极室友~我的求生欲

情节与真人无关

下一章:那一年,看台上的叫喊与掌声(会写球的)

第四十六章 看台上的呐喊与掌声

枯燥的工作、学习生活持续了很长时间。一个周末,我们偶然间路过体院。大家心里痒痒地想趁机踢几脚球,便绕到后面器材室取了器材,争先恐后地带球跑到球场。飞起一脚把球击出,却发现球堙没在一片绿色之中,没有了踪迹。

与队员们一起注视着球场上半米高的草时,我们才意识到我们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自从停赛以后,常年奔忙与教学楼和工厂,晚上休息也只回建院寝室或是外面租的小屋,好久没有到过体院了。想起曾经一起在球场上度过的快乐或或是难过的日子,忽然有了难以言表的惋惜。大家默默地动手清理球场上的杂草,哪怕导师劝我们不要浪费一周中宝贵的休息时间,我们也不愿停下手中的活。战争已经使平日的生活无法继续,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训练。使这片我们奋斗过的地方恢复其原来的样貌,已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或许是校方看到杂草丛生的球场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而突发奇想,又或许是校方看着学生整天超负荷地工作、早已失去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他们呼吁学生多去体院锻炼身体。

体院和教学楼本就存在距离,我们体院学生都不常去,其他人更是懒得会去。一天工作下来多半已经充满疲惫,运动什么的,全是无稽之谈。呼吁之后也不再做硬性要求。

不过,从这件事中,我们察觉到校方似乎对运动并不是完全反对的态度,想着虽然不会像战前那样有充分的时间踢球,但或许我们可以每周从仅有的休息日中,腾出一个半小时踢场比赛,当球场有在定期被使用的话,就不那么轻易会长草了。权当出于除草的需要。而且,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的话,应该也不会被骂。有了这个想法后,我们去询问了其他几个队的选手,做队长的还算接受我们的提议,说着要与队友商量,接着就没有了后文。换位思考了一番倒也确实,文凭拿了,联赛也停办了,确实没有再继续踢球的意义。能响应我们的,只有自家替补组,但对我们来说也足够了。

为了节省体力,我们的球赛定在周日的傍晚时分进行。若是晚上的话,我们又不敢花费宝贵的电力,因而借着欲落不落的夕阳余辉,开始我们的比赛,正式组对阵替补组!鉴于替补组的实力已经有了充分的提升,没有再交换门将以均衡实力。我们两队人分别穿着新旧球服来区分敌我。另外几支队伍的队长为自己队员的没有积极响应而感到抱歉,说要通过为我们担当裁判的方式来进行补偿,我们也不甚感激。

两年多没有踢球,脚法有了生疏。但是没过多久,很多记忆便被调动了起来。初次挑战全国足球联赛失败以后,一步一个脚印的训练,使得很多技巧还真没那么轻易就还给kekeke,熟记于心的阵法、走位也没有随着时间和学业负担离我远去。大二训练的时候,还因为教练的严格要求而暗生怨念,在主动温习时,那些不堪的经历渐渐变成了令人怀念的宝物。晚霞映照下的我们,比起比赛的结果,更在享受足球本身带给我们的快乐和慰藉。一场球下来,看台边竟已零零散散地坐了些我们同届的学生和校外的中青年男人。

放在过去,我们晚上训练的时候,确实引来其他院系学生的围观,但也仅仅只是路过时看两眼的那种程度,很少会有人坐在看台上认真地看。而且以往都是工作日练球,校外的人也很少有空。

要是知道有观众来,我至少还会认真点。校外的人我不认识,但在同届面前踢球我们还是第一次,大家都为自己不在状态的表现感到抱歉。但他们一点却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样子,反倒是说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在这个时间点路过了体院,看到了已经两年多没再出现过的足球赛!一些校外的人也带着期待的神情问我们,以后还有没有比赛,大概在什么时候。我们回答他们每周日的这个点,只要学校不反对,我们就都会来,竟然有将近一半的人当场答应届时会再来看球!

虽说踢球的本意是给自己寻开心,并且希望在停训的日子里也不要把足球忘得一干二净。但看到有人因为我们的球赛而收获欢乐,心里竟也多了几分幸福感。疲惫的日子里,也有过要不要趁机偷懒的念头,但想到还有人正在满心期待我们的球赛,而变得不敢再松懈。想来,也感谢他们的“督促”,让我们每周多了一节足球的必修课。

一个月后,看比赛的人数翻了将近一倍。很多次我们还没走到体院,看台上就已经人声鼎沸。大多是男生,毕竟他们对运动更有兴趣。女生则相对较少,主要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和一些其他学校的女大学生。

像中岛这样特殊位置的选手,是最先被大家认识的,不懂足球的人,也知道他在守门。同样被人们很早就熟知的还有山田,他担任中锋,总是出现在队伍的最前端。这些都不奇怪,但看台上议论最多的却是“你看,那个10号球员”!那是中场前腰的球员号,位于中场总是干些累活,很少有机会射门,又很少有机会做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断球动作,却总是那个在有效组织着队员们进攻和防守的人。社长就是社长,他从做社长的第二年起就放弃了前锋的职务,但即便这样混在人群中,也依旧是闪闪发光的存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有观众问薮的姓名,他很友好地回答了人家。但他不仅仅介绍自己,我们22个成员,他一个不落下地一一作介绍。报到几名成员的时候,我看到一些年轻的女性观众三三两两地在掩嘴交谈,这才发现,原来受欢迎的不止,并是那几个担任要职的球员!看着她们兴奋的表情,我想她们一定也很感谢薮把球员都介绍了个遍,使得她们也知道了自己喜欢的球员的姓名。

因为时常有人会问球员的名字,薮索性在比赛开始前和比赛结束后,让我们站成一排,统一地做介绍:

“从最右边开始,中岛裕翔,高木雄也,伊野尾慧,冈本圭人,有冈大贵,知念侑李,八乙女光,山田凉介……(a君、b君以及替补的名字)再是我,薮宏太,我们是关东工业大学的jonny球队!承蒙大家关照啦!”

就像我们参加全国足球联赛时那样,莫名有了几分仪式感。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来看我们的比赛。同时,更多的队友也被来看球的观众们所认识,连叫得出我名字的人都有了很多。令我们特别感动的是,他们不仅会记我们的球号、记我们的名字,还会记我们的职务、记我们所完成的漂亮的传球。他们说,我们的球赛中,帮他们找回了青春的感觉。

当然也会有纯属来看热闹找乐子的人,“那个4号在干什么呀?跑错方向了吧!”……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薮就会给台上的观众道歉,“刚才跑错方向的是我们这一队的圭人,也请大家多多关照啦”,然后罚冈本颠几下球。颠球是带有观赏性的项目,颠得好的话,多少能挽回一点颜面。

场上的吐槽还不止这些,多是对个别球员的偏见,几乎人人都领到过一两句。但比较严重的则是“现在大学生的运动能力是越来越差了”、“原来这个大学只有足球啊,还以为会有棒球”这种整体性的议论。更出人意料的是,越是对我们有意见的观众,越是来得多,一场比赛都不落下,他们的话语成了很多成员挥之不去的噩梦。

在因晚自习而改到周六举行的团内短会上,我们也讨论过这些问题。我们认为这本就是休息日的业余活动,被嫌弃了也不用太过在意。观众看球看的是比赛,我们踢球可向来对学校宣称的是为了除草,初衷不同,期望自然也会不同。而且外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平时的工作强度,不了解内情。只能说这部分观众要求很高,我们做得更好便是了。

但那之后,另外几个队也加入到了我们当中,说是要帮我们分担。四支完整的团队一起办比赛,相当于每人一个月上场一次即可,真的是让人感到轻松的差事。而且多了27种组合方式(8c2-2c2),球赛也变得丰富了很多,观众看了应该也不会腻。后来才知道,其他队里的一些成员也混在人群里去看了我们的比赛,听到那些言论也感觉伤心。毕竟本科四年同学一场,不管以后还会不会为校队踢球,能帮忙的地方还是愿意帮忙的。

球队多起来了以后,不上场的队伍也会在底下观摩,颇有了几分当年训练课时的纪律。虽然这不是正规的课程,也不会到得像上课时那样整齐,但没什么事的话还是愿意去给同学捧个场,哪怕是竞争对手。我们坐在台下,看得到上面的观众,但上面的观众也看不到我们,我们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想着不上场也就不会再遭受那些不愉快的言论,幸灾乐祸地看着其他队的成员上场,竟再一次听到了那些让人不战而栗的声音,“是终于换人了嘛,好不容易接受了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糟的队伍,可别来一支更差的啊!”“上次那群上哪儿去了?该不是被骂了几句就躲起来了吧!”正躲在场下的我们向看台看去,果真是那几个阴魂不散的人。被这样惦记着,却不知怎的,让我产生了一种“这样也挺不错”的心情。

就这样与观众忽近忽远的关系,给我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与挑战。有些时候快乐到像在约会,有些时候又崩溃到像在渡劫,当时是让我们感到了些许的不安。不过现在看来,倒像是全国联赛前的预演,球场的看台上总会有支持我们的粉丝,也总会有喝倒彩的人们,适应也是好事。

但更重要的是,能听到体院看台上那么多好评和差评的日子,说到底,还是一段我们非常不愿结束掉的时光。

工作日里,学习工作的生活也在继续。稍有不同的,是越来越多的社会上的人,会到我们学校里来解决自己和家庭的口粮问题。那时起,粮食已开始有了短缺。来我们学校的,多是穿工装的女人。那时也好奇,这理应是男人的活,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参与其间。因为她们白天经常来我们学校的缘故,对我们的学校生活也有比较多的了解,还时不时地问我们工作是否辛苦,甚至很多女人会从家里带东西来慰劳我们。

我们告诉她们,我们体育生升上来的,多是负责社会运转这一块,不是主修军火方面的。那些人翻脸简直就比翻书还快,我们倒还好心给她们指路,告诉她们我们学校的研究所在哪里。其实,她们带的这些东西就算给我们,我们也是不敢接受的,普通家庭的生活水平肯定比我们在校学生更糟糕,没道理接受。有一次,面对一个明知我们工作不高端,还硬要塞给我们物资的女人,我的前任室友,直接把东西扔还回去,“这些东西拿到学校里来干什么,你家是没有在等着吃饭的孩子吗?还像个做母亲的吗!”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他也只是不愿意接受,不善于表达而已。”其他人打着圆场,帮他说话。但估计只有我知道他不接受的真正原因。

同是妇女的卷毛宿管阿姨也出面安抚了那个女人。把人送走之后,又凶巴巴地指向我们,我以为她是要骂我们态度不佳。

“听着,以后不要对外人说什么你们低人一等,是升上来的体育生,绝对不允许!”我们一愣,当时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说。只是心里偷笑,谁没事会跟外人强调自己体育生的身份,是嫌关工大的头衔不够耀眼吗?但被她狠狠地指了一把后,只能装模作样地说是。

或许也是因为一个月才上一次场的缘故,当我们久违地踏上绿茵场时,不由得被看台上的景象所震惊!

来看球的同届学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校外的人们,曾几何时,已是与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模样。不仅仅是人数的减少,中青年的男性屈指可数。支持我们的、嘲讽我们的人,一起消失殆尽了。

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带着忧郁神情的女性,她们扶着拄拐杖的老人,抱着还不会说话的孩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球场。她们非常怕生,可能是常年居家的缘故。她们对足球了解得不多,看不懂多少,不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也不会喊出让人下不了台的讽刺,她们只是静静地坐在看台上,看我们踢球。比赛结束的时候,两队相互鞠躬,她们朝我们送来了掌声,那气势和她们羞涩的外表很不相称。再次介绍成员姓名时,不少女人却悄悄地抹起了眼泪。

这才发现,校园里和校园外已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那天散场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隔着看台的栏杆,问了我们这样的话:

“那边的哥哥,出征的军队,能不能像上场的球队一样,在结束以后,整整齐齐地回来?”

话还没说完,她的妈妈就拉走了她,一边弯腰道歉说她还没上过学,不懂事,一边教育女儿,这是不该说、也不能说的话。其他的妇女静静地看着,不说什么,却也在默默地流泪。

我们没有能力给予她们更多的东西,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在约定好的时间里踢球。即使在后期那些粮食严重不足、学校险些停课的日子里,我们也继续踢球,哪怕没多少力气,哪怕只是简单的走位。不再为除草,不再为球技,只是为了那些每周都准时在球场上等待我们的“夕颜”。当时这么做,包括给她们起这样的爱称,多是出于体谅与安慰的本能,后来才意识到,球队成为了她们的精神支柱。

看台上的她们,看的不是球赛,而是这一支支人数不变的球队:一支支上场多少人,下场多少人的球队!即便有人受了伤,下了场,下个月,他就又会出现在观众面前;即便有人缺了席,告了假,他也只是晚来,他迟早会回来!在现实生活中,战争使得几乎所有人的家庭有了破碎,亲人的归日开始变得遥遥无期,有的甚至彻底没有了期限,守着残缺家庭的妇女终于在我们的球赛中寻求到了些许心理上的慰藉。

看台上的她们,有很多说着和这个地区不一样的方言。战争的年代,那个人人四处逃亡、躲避灾祸的年代,她们选择了长久地停留在这里,她们选择了长久地注视这里,是因为她们在我们大学的球队中,找到了现实生活中早已不复存在的完整和静谧。她们很少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她们风雨无阻地来看球,一定有她们所想表达、所坚持着的东西!

那次散场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她过得还好不好。

若是遇上,我可能会很遗憾地告诉她,“你提的问题,哥哥答不上来。”

ps现实当中,我们jump演唱会开场、结束甚至中间休息的时候,都会为大家介绍成员和团队的名字。虽然大家都知道,但就是一个环节。俺たちがhey!say!jump这也是演唱会最感人的部分之一。

有粉丝的地方必定有黑子,而且黑子比粉丝更积极,从不落后~挺有趣的

体育精神,也是体育中重要的一部分。

有人说,偶像是传递梦想的职业。那么特殊时代的他们,传递的,也是特殊的梦想。

有一心支持国家事业的激进女性,也有渴望生活安定的反战的女性。没有回避什么。

小说情节与真人无关

下一章:归乡。

第四十七章 归乡(上)

发往关东工业大学的悼念书信,一封,两封,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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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归乡(上)

这是战争结束前的一个故事。昭和20年,八月上旬。

通讯还是像之前一样闭塞,但有一类消息,会第一时间送至我们手中来自前线的死亡名单。接到这个以后,即便工程紧张,学校也会给我们放假一个星期,让我们回家奔丧。据说,是上层的规定。

那天,收到消息的人是知念。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的,其实是一个同住在小城的、但辈分他自己都搞不清的远房亲戚。他可以回去,也可以拒绝。但他很想回去,我知道这是因为小家伙自己想家了。大家平时都是挺惯着他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这一次反对的声音居多,之前几个月,空袭接二连三地发生着,当天前一个晚上就有一场。大城基础设施还算比较完整,发生了紧急情况还有应对的措施。这种日子往外面跑不是很明智的做法。但我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我们这群人,平时一年也就新年的时候回一次家,住一两天又要马上返回学校,继续我们的工作和学习。形势紧张的时候,比如去年,我们就根本没回过家。想家这件事,几乎人人都想,但我妈也给我写过信劝我别回去。家里吃得还不及学校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那么叮嘱我。还是有点道理的。

就在小家伙吵着闹着要回小城的时候,我也收到了一个消息。那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亲戚,但那个亲戚跟我妈交往还挺多,所以我觉得我去奔丧的话,她应该也不会反对。考虑片刻之后,我跟大家说我可以和知念一起回小城,一路上也能保证他的安全。

即便这样,同伴还是很反对。于是我就撒了一个小小的慌,说那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亲人,不想错过他的葬礼。他们终于同意了。就这样,我和知念踏上了返乡的旅途。

因为很早知道就仅剩的电车和火车基本都用在军事运输上,我们便没有再与普通民众争那些少得可怜的班次。想着我们也才二十来岁的人,带好了钱和干粮,决定一路沿着铁轨走回家。

因为在那个时代来说,家里有人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是一件挺光荣的事。再说因为我们和那两个亲戚都不太熟,所以也没有特别难过,出发时几乎是有说有笑的。我们穿着学生的制服,走在街上。路上的人,朝我们投来了非常尊重的目光,甚至年长我们很多的人,在我们问路时还对我们用敬称,弄得我们特别不好意思,就尽量避开人群走了。

难得有这样的放风时间,我也好不兴奋,带着知念去了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地方大城北边的“梦想港20”。这个港口是战争开始前就建好了的,计划成为一个国际性的民用港口。那里设有海关,在建成初期,有过很多外国的小商小贩。但因为战争,进出口也少了很多。

海关的另一边,有一方延伸进大海几十米的观景平台。风景极好,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因为是民用港口,军舰一般不在这里靠岸。偶尔会看见驶过的客轮,不过这种时期还能看到的话,运气真的很棒了。

从“梦想港”回来以后,我们沿着轨道继续向前,路到了一个过去暑假里常来的杨树林公园。我知道我们再这么玩下去,一个星期估计是回不来的,就在公园的正门口随便瞅了两眼。却被一个告示板夺走了所有的视线,“禁止自杀”四个大字赫然板上!我和知念不由得懵了一下,若是四月份,倒也不会那么奇怪,但这至少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的标语。如此敏感的问题,我们也不敢问过往的行人,只当是过了时间忘记撤回去的告示牌。我们相互安慰着,孰不知出了校园的大门,就再没有了自欺欺人的余地。

经过县政府的办公大楼,那是我们八年前参加体育赛事培训的地方,如今也是大门敞开。看不到末尾的队伍排了超过三条大街,排队等着领取来自政府的供给。我们在队伍的尽头,看到了分发粮食的工作人员。每人只能领到很少的一袋粮食,我们路过的时候,有人正好在就粮食的多少和工作人员吵架,他操的是关西那边的口音,应该不是这边的市民。他们相互之间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我多少懂一点那边的方言,上前做了一下翻译。

以前专为我们提供训练课程的会场,被改造成了医院。从开启的窗户望进去,一个病房里住着很多的人,没有床位的直接被安置在了地上。染血的绷带和棉球到处都是,还没走近,就闻到了刺鼻的酒精和血腥的味道。背后传来很大的的声音,让人闪开,我和知念立即靠边站立,看到医护人员扛着担架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这大概就是前一天晚上遭到空袭的人们吧,在设施还算完整的城镇尚且这样,小地方又会变成怎样的一番场景?两年没有回家乡,我已经有点不敢想象了。

目睹着火车载满一批货物出城,我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大城的边界。离家在越来越近,心里却隐隐地感觉到,会有更多难以相信的现实。长久地生活在关工大的校园里的我们,已然变成了不谙世事的傻瓜。

沿着铁轨一路向小城走去,经过了一所每次在火车上都能看到的大学。这所大学在当地也颇有名气,但是主文科。我们到的时候,赶上中午吃饭的时间,看到一群女学生走出校园。一边顾忌着周围人的目光,一边悄悄捡食着大使馆门口的残羹剩饭。当时心里很憋屈,就给了她们很多我们自己带的干粮。看到我们身上的校服,得知我们是关工大的学生,她们犹豫了很糗,才很不好意思地接受了我们手里的食物。这身校服,是每个奔丧的学生临走之前都被导师嘱咐要好好穿在身上的,不然,就会被当成是从战场上回来的逃兵,后果会很严重。所以即便这身校服带来了诸多麻烦,我们也不能轻易脱下。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干粮,几乎全部遗失在了当天的夜晚。我们为了省钱,是直接露天睡在铁轨旁的荒地里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除了干粮不见,我们看到了一张全是假名的字条。上面写着了名字和住址。大致意思是说,自己是住在附近农舍的村民,等来年孩子长大了,能帮忙干活,收获更多庄稼以后,让我们去她家,她会加倍赔偿我们。可能对方不会写几个汉字的缘故,我们假名读了半天。

因为没有了食物,我们不能再优哉游哉地乱跑了。但越是着急,越是出错。走着走着,连铁轨都找不到了。我还奇怪着为什么好久没有再看到火车,原来是因为铁轨好多都被拆掉拿去锻造武器了!问过周围的村民后,才弄清楚了方向。又是因为这身校服,村民一看,是工业大学的学生,便想塞给我们物资。推辞之余,竟发现是我们昨天吃剩的干粮!看了一眼门牌,顿时恍然大悟。至于这截然不同的行为,可能是由于昨晚的光线太过昏暗,她没看清楚我们的衣服。面对她塞给我们的干粮,我们确实饿了,但也不能轻易地拿走别人好不容易偷到的东西。好在比较淳朴的村民昨晚没偷走我们身上的钱,我们便拿钱换了一半的干粮回来,然后继续赶路。

摸索了几公里的路程,终于再次找到了铁轨。凭着记忆,我记得这是从小城出发以后经过的第二站,离家应该已经没多少路了。走了一天一夜,有点想搭段火车,但看到月台上漫漫的人群后,开始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退出来的时候,一对母女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年轻的女性身上背着行李,看上去,不过高中生的模样。

“您要不再为我想想其他出路?说不定过几天学校就会恢复上课的,我不想去那儿!”

“没办法的事啊,也怪我不好,没生出男孩子。”做母亲的,为女儿涂上了口红,“再没人去战场,我们一家都要被邻居笑话死的。”

……

没再听下去,我拉着知念离开了这个站台。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也不敢多听人们的闲话,不敢看周围废弃的学校,和被野草淹没的坟墓,就怕驻足了,会打不起精神走剩下的路。快傍晚的时候,我们走到了我们从小城离开时的火车站,知道这一回,是真的快到家了。但犹如来之前就约定好了似的,我和知念在各回各家之前,不约而同地选择走了一条会经过jonny中学的路……

ps高木x知念这个组合,是法旅组,以前拍过一个横穿法国的综艺。所以,用公路片的形式,表现了这段时期的历史。不是为了卖惨,就是单纯地呈现吧。

情节与真人无关

凌晨更归乡(下)

第四十八章 归乡(下)

走到校门的时候,远远地,竟看到了身着白色衣袍的医护老师!还是那么的温和、美丽,脸上带着憔悴的倦颜,与放学的初中生们道别。我们尖叫着朝她跑去,两天来疲惫的身心,在那一刻找到了第一丝慰藉。她还叫得出我们的名字,聊起当年jonny校队里的事,大家开心地笑着,仿佛回到了那个青涩的时代。可能一路上走得太过艰辛,我说话也变得口无遮拦:“我还真挺在意呢,我们走后,‘异性之间距离不得小于15米的校规,又害惨了多少人!”我带着嘲笑的口吻说出了这样没经过充分考虑的话。

医护老师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果然是工业大学的学生呢,你就看看这校园里还找得出几个男生吧。哪还用得着这条校规啊!”

放眼望去,整个高中部都是清一色的女生,初中部的男女还算没有严重的失调,但听说家里有条件的男生,都被送去了国外。师资队伍中,也几乎只剩下女性教师,当年送我们去火车站的学校领导,如今一个都找不到了……

跟知念约好了晚上好好休息,第二天上午去走完亲戚,下午就一起回学校。但那个晚上,我跟家里人说的话,几乎超过我大学以来每年过年跟家人说话的总和,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么多,就是生怕很多话不说,以后就说不上了。

在我从亲戚家回来没多久,接到了知念打来的电话,他喘着气说,差点来不及联系我。

“大学那边通讯不行,只能区域内部通话。你回去以后帮我转告他们一声,我去去就回来。”知念这么说。

什么叫去去就回来?我心里一慌,“不会是伯母也想让你……”

“不是的,”他打断我的话,“我自己要去!”

“你省省吧,你这身高哪个部队要你?回学校啊!你现在人在哪里?”虽然入伍不是坏事,但当事情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发生在我队友身上时,我希望这不是真的。他不回答我,但电话听筒那边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我扔下电话就往我们小城唯一的火车站跑去。

每月一次的足球赛算是没有白踢,我飞快地穿过那些熟悉的大街小巷,跑去知念所在的地方。如果是征兵的火车,一般要等人到齐了才发车。站台上还有很多家属相送,所以更会延误。拨开人群,我终于看到了知念,他还没踏上火车。我毫不掩饰地露出笑容,跑得够快绝对可以赶上!但我走近他的身边,看到其他征兵的队伍时,我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角,似乎一瞬间明白了知念的想法。

被军官赶进队伍里的,是一群最多在上初中的男孩子!宽大的军装在他们身上显得非常不合身,他们的力气很小,包裹和武器都拖在地上,军官还在命令他们要拿牢拿稳。在学校时的我们,虽然也听到过广泛征兵的消息,但完全不知道,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是工业大学的学生,请你回学校,我们不能征用你。”对那些年幼的小孩呼来喝去的军官,对知念非常之客气。

就像这个军官说的那样。征兵的人员从来没有来过我们学校,或许在他们看来,关东工业大学的学生,便是这个国家不可或缺的人才。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全然无视了这当中,还有不到03%的由体育生升上来的研究生,因而征兵的告示都没有在学校的公共场合出现过!

“他们太小了,上了战场又能派什么用,我一个都能抵他们十几个,请让他们回家!”知念一再乞求。队伍排得歪歪斜斜的男孩子,困惑地看着我们这些大人。有些小孩子还一脸兴奋的神情,大喊着“能乘火车了!”这样开心的话,全然把这当作了一场久违的修学旅行。但他们不知道,一旦踏上了这列火车,就是一趟几乎没有归路的远行!

“我也去,工业大学少了两个人,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我走到那个军官面前。

当时我在心里,真的有在悄悄地对大学的队友们说抱歉。但我想,他们若是看到了我们所看到的景象,不会反对我们做出的决定。眼看着军官将要指挥男孩子们上火车,我一着急,“哗”地撕毁了我的学生证!

“你不就是顾忌我工业大学学生的身份嘛!”我把碎纸举在他眼前,“现在不是了!可以了吧!”

“怎么跟你说不通呢?不要挡路。”他用力推开我们。推搡的过程中,一声能把空气撕开的巨响在我们头顶炸开!地面在发生明显的震动,刹那间,很多人摔倒在地上,我扶着栏杆才没有被震出很远,犹如在经历一场特大型的地震。我们朝方才的声源望去,只见西边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血红,放射出比太阳还耀眼的强光。隔得很远,也能看见那边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浓重的烟尘和气浪!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波空袭又降临在了我们小城的上空。看着知念所在的位置附近即将有炸药落下,我立即跑过去护着知念翻下月台。试图把火车作为掩体,尽可能地躲避袭击,但依旧有炸药在我们身边炸开,我下意识地保护知念,因为我信誓旦旦地答应过队友们,会保证他的安全。

……

触摸到温热的液体,来源应该是我的左手臂。飞机在我们的头顶飞过,瞥见了飞机尾部的型号。我见过类似的,在几年前晚自习时帮搞科研的学长整理的文件里。机型,号码,都是些我们非常熟悉的东西。一颗颗坠落的炸药,仿佛与我们文件上一个个的墨点融合在一起。模糊的意识中,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左臂灼伤得很厉害,但可能头有被狠狠地撞到,到现在还没有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你们没事,我为什么要吵着闹着出学校呢……”

刚醒的时候,听到了知念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在打电话。不过听他这么说来,伤得好像还不算重。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发现这是真的医院,不是临时搭建的那种。床头柜上隔着被大片血迹覆盖的校服,我明白了,救我的又是它。这点小伤能住进正规的医院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除非再一次因为工业大学学生的身份。

知念看到我坐起身的时候,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他控制不住的哭声,简直会让隔壁以为这间病房里真的死了人!我用我没伤的那只手摸他的头,祈祷着别再招惹更多人进来,真的超级丢人的。可他还在一个劲地道歉,说自己不该任性地回家。

我告诉他,我自己也是想回家的,我那个亲戚我自己也不熟,向他们说了谎。

我问他我躺了多久,他擦着眼泪说就一小会儿。但看着他的黑眼圈,我知道我肯定让他担心了很久。他说他还不敢告诉我妈,我也多亏他没去说,不然真能把她吓死。他说主要袭击的就是火车站那一片区域,我们住的地方没出事。我也放下心来,这才有点想明白那晚担心和家人说不上话的糟糕预感,原来是我这里出了问题。不过想到家里人平安无事,我又觉得我已经幸运胜过中了头彩。

我又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说战争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不会再有空袭了。我们那天在火车站所目击到的巨型爆破,促使军方停止了作战。不会再带更多的新兵前去战场,那群火车站的孩子也被接回了家。在大学的队友们,正在加紧基础设施的维修,准备迎接即将回到大城的大批难民。我们可以等待火车通车,也可以走回学校。

“我想我应该可以还能走,‘返乡小分队’还是尽早回去领骂为妙。”我看着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的知念。

“嗯,”小家伙很用力地点头,“这次错在于我,我不会想以前那样,让别人挡在我前面了。”

“哦吼,小恶魔还真让别人做过顶罪这种事啊~”

“就一次啦,玩坏隔扇的那一次,其实冈本连碰都没碰,是我弄坏的。”小家伙表情很心虚。

“别说隔扇的事了。”我朝他慌张地摆手。

“诶?难道你也玩坏过?”

“隔扇的话题到此结束。”我还没恢复到能想清楚群猫街传说的能力。

收拾好行李,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被眷顾的“假”理工生,在战后,更应该赶紧回到我们该去的地方。还有很多事需要我们去做,也只能等着我们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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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阁下回来。”b君对a君说道,脸上没有了往日戏谑的表情,“jonny,怎么样了?”

“替大家祈祷过冥福了,”a君哽咽地攥着第三封悼念书信,“jonny桑会永远关照我们的……”

ps现实中的jonny:

实际johnny桑是今年刚刚过世的。现实当中,在他过世之前,就有了藤岛饭岛的夺权之争。虽然没有尊重时间线,但把它处理成了是因为男性职员都没了,由此开始了两个女人的纷争,感觉逻辑上可能更通一点。

“炸药仿佛与我们文件上一个个的墨点融合在一起。”大概是想表达一种因果报应,不知道读者感受到了没有。很多类似的反战题材,被嘲没有任何反思,只是在卖惨。希望这个文做到了一些改进。

情节与真人无关

第四十九章 做学生的最后一天(上)

“早,老师!”薮朝提着行李的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中元节,您回家吗?”

“是啊,”宿管阿姨点头说,卷发随着头的摆动而上下跳跃,“我丈夫回家了。”

“那真是好消息!”薮感慨道,“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战争结束以后,关工大也不需要我们了,可能等你回来我们都已经不在啦。”

“是这样吗?”宿管阿姨诧异地问,“希望你们也能迎来好消息!”

这回轮到薮诧异了,向来不友好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半天才回应过来。“感谢一直以来的关照,”薮鞠了一躬,“四支队伍当中,我们是最得您关照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哦。”她笑了笑。

“其实我也只是送给过您一盒点心而已。”薮谦虚地摇头。

“哦,还有这回事?!”

宿管阿姨的反应让薮相信了她依旧还是那个不友好的女人。

“但是啊,只有你这个队长,总是用‘老师’,来称呼我这个宿管阿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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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做学生的最后一天(上)

战争结束后的十来天,难民迁徙的脚步赶上中元节回乡的浪潮,我们负责维持社会运转的学生,夜以继日地重复战争期间所做的事:帮助人们将停运的火车和电车重新发动起来,搭建能容量尽可能多难民伤员的临时庇护所。负责科研的高材生,因为战争的结束,一时暂停了所有工程,放了几天的假。我们就没有这样的福利了。但也没感到遗憾,毕竟我已经被放假给放怕了。

大约半个月后,应急措施全部完成。社会上的情况虽然依旧糟糕,但能做的事已经不留余力地付诸于行动,接下来,只能在等待中慢慢恢复。少有闲暇的关工大,就我们这些因战争而在学校多待了很多年的学生,做了讨论和安排。

除去有工程尚未完成以及还有技术潜力的学生,被请求留校继续从事通讯、电子等轻型工业研究以外,其他学生几乎统统收到了“逐客令”。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外,战争持续了那么多年,学生与学校早已相看两相厌了。没有要求留下的学生中,60%会被安排进入与研究生时期所修专业相关的行业,并且由于科技是眼下最为迫切需要的东西,这60%的学生会被要求定期返校进修。对于这样的安排,多数学生没有提出反对。根据官方和非官方统计的伤亡情况,关工大的学生心中多少有些劫后余生的感慨,把能继续从事工业视为义不容辞的责任。当然,申请离开的也有将近四分之一,学校没有挽留。最困难的时间,能与这所学校、这一届的学生一起渡过,终究也是情分一场。

但是,从学校到入职的衔接过程需要一段时间,学校给我们安排了三个星期的假期,让我们回家好好探亲。然而事实是,没有毕业、还在读本科的学生也被放了假。这背后的原因,我们心里清楚。饥荒的浪潮已经蔓延全国,无法提供给我们最基本物资的关工大也被迫做出了停课的决定。名义上是探亲,但事实是这三个星期,需要学生自己去逃荒。这也是颇为无奈的事,不过能说出停课期限的关工大,相比于众多宣布停课以后就没有了下文的大学,已经算得上实力出众了。

“逃荒”前的日子里,固然也存在物资匮乏等诸多严重的问题,但社会上的氛围,与我八月上旬和知念返乡时所看到的,已有了极为显著的区别。“什么结果都无所谓了,我只希望它赶紧结束。”早在我出医院的时候,就听到了老太太们的高声议论,全然不顾周围军官的眼光。

如今,人们松了一口气的心情更是直接写在了脸上,更多的人有了更为简单的笑脸。再也不用害怕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发生空袭,也再也不用害怕会从什么角落传来噩耗。虽然生活质量低得让人恐惧,但时不时的,街上会有庆祝战争结束的小庆典。战争中还剩下的炸药,被一些小作坊改装成了烟花,绽放在暑气已经散尽的深秋的夜空,映照着人们嘴角欣慰的笑容和眼里点点的泪光。迟来的花火大会,美得令人过目难忘。

或许是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学校在停课前,也呼吁大家组织了一些欢乐的活动,以迎接战后重生的关工大。而对我们这一届的学生来说,差不多也是和学校的告别仪式。

校园里的庆典自然是文化祭,除了没有食物。我们关工大虽然尽是男生,但多年画图纸、搭模型的经历,足以让我们办出最精致的文化祭。

“请还能出节目的班级,尽快至学校文艺部报名。”广播的喇叭响了足足三天,一共也就凑到了三四支节目。对于不到20人的艺考系女生学校仅有的艺术细胞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但时间加起来也不到半个小时,校方希望能凑到更多的节目。我们抱着足球赛可能也能被算作一个“节目”的心理,悄悄地进行了投稿。校方念在这是一个加上开场加上尾末能凑足两小时的“节目”,便欣然同意了。

我们投的稿,终归有我们的份。另一支队伍则是学校钦定的,最强的甲队。但比赛开始前,就说好了这是场友谊赛,一来是因为大家都没什么体力,二来是它都已经是个“节目”了,比赛结果自然靠边站。上午高高兴兴地轮流摆摊、转摊位,下午轻轻松松地准备踢球。那一天,来看球的学生坐满了整个看台,外面的市民则把台阶也挤得没有了空隙。人群中,我们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同届的学生,隔壁学校的女大学生,还有那些时常会来关照我们、为我们捧场的“夕颜”。她们比很多同学都更加熟悉我们,在我们走近看台时会说出我们的名字,弄得我颇为害羞~

比赛前,甲队在上场表决心的时候,说要把这场友谊赛作为他们成队九年的礼物(1936-1945)。经他们一提醒,我们突然意识到,我们这支在jonny就成立了的校队,算起来都已经满十周岁了呢!

我们队其他人踢球的时候有没有走神我不知道,但我已经不知道神游去了什么地方。满脑子都是这十年来我们球队发生的种种,如何从一个小社团,发展成jonny的校队,再成为能去大城市的市队。有运气,也有我们自己的努力。这些队友,已然成了我除家人外见面最多的人,一起笑过,一起哭过,相互抱怨过,相互安慰过。相比于甲队,我们或许技不如人,但这支能力参差不齐,个性相差甚远的球队,真的是让我感觉到幸福的所在。在又有球队压力,又有学业压力的大学,要不是有这么多可爱的人与我一同度过,我恐怕很早就会沉沦,甚至出局。感谢在我想法最多、最有私心杂念的年岁里,遇到了这些最好的他们。

第五十章 做学生的最后一天(下)

那时,工作分配的结果尚未知晓,但相信大家会努力排出时间参加球队的活动,因为我们有着想一起看看足球界更高处风景的愿望。我们不仅仅要一起跑过十年,还要一起跑过十五年,甚至五十年!我们这样的小破团,在短期内根本无法抵达“顶点顶峰”的目标,甚至连“山腰”,都是够难够呛的奢望,但是否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注定会跑过更长更远的未来?!

至于比赛,这场已经被我抛在脑后的比赛,完全是凭本能在踢。虽说没有做到踢球、神游两不误,但我真没有丢过特别不应该丢的球,躯体代替思想为我先行做出反应,所以我也向来觉得,后场可能真的是最适合我的职务。

唯一因走位失误而没有成功的断球,还被冈本一个磕磕绊绊的铲球救了起来。原本的设定是,我和伊野尾作为左右后卫,兼有抢救中后卫的重任。结果却是被冈本救了,忍不住又是老脸一红!那场球,我脸红的次数,还真不少,伊野尾都朝我投来了嫌弃的目光。正想要认真应战的时候,球赛结束了。1:1的结局。对友谊赛来说,这是满分的答卷。但看着看台上意犹未尽的观众,我们决定再加一份安可:延长几分钟,决出胜负。但很多人提议这样过于消耗体力,最终选择通过点球的拉锯战,来结束这场对决。

中岛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前四个点球防住了一半,却依旧是一幅不甘心的模样。薮趁着选手交换的空当从身后摆弄他的脸,让他看那两个点球没进还一脸傻笑的甲队选手的表情,“别那么认真嘛,已经做得很好啦!”

倒是我们这边,不太让人安心。一鸣惊人的也有,掉链子的也有。几乎所有人都上场踢了点球,我没有记全大家的表现。只记得排在我前面的是伊野尾。在我们其他人忙着平复中岛的小情绪的时候,伊野尾在没有目光注视的禁区前,“稳退半步,不借助跑,大脚起射,最后势大力沉的一击直破球门!”听听,这哪是伊野尾能踢出来的点球?简直堪比世界级别!在伊野尾的争辩声和大家的群嘲声中,我被莫名地推上了点球位点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点球,紧张到手心冒汗。我都没正儿八经地练习过射门,对方守门员的眼神又像扫描仪似的能将我看个通透,吓得我一没留神后退了好几步,慌慌张张起脚助跑,脚背触球,猛踩猛射,竟是踢出一个我自己都没料到的高速进球!而更让我意外的是,我的这一球,还决定了最终的胜负。

当球员们尖叫着扑在我身上时,我看到了不远处偷笑的山田,我算是明白进球后的“特殊待遇”了。他们一个劲地夸我,只是我没敢说出“我其实神游了一个多小时”的真相。往我身上压的队友,有意地避开我受过伤的左臂,虽然它在很早之前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当天回到学校的晚上,我和知念几乎是做贼一样摸回了寝室。想着两个社长应该在群猫街,我们至少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第二天早晨。谁知一打开“总统套房”的门,就看到了黑着脸的薮和八乙女,全体正式组成员都在我的寝室集合……

虽然被骂得狗血喷头,还被威胁着说要找机会告诉我妈,但我知道他们是会护着我的人。为了惩罚吵着要回家的小恶魔,我们给他讲了群猫街的故事。确实吓到了知念,但附带着吓惨了当时同去过夜的冈本。而冈本被吓到的结果,就是给我们讲了更多他在英国留学期间经历的鬼故事……据说,我们回学校之后的中元节(日本鬼节),307的四只,是抱团过夜的……

比赛结束以后,我们根据惯例,相互鞠躬行礼,再次介绍了所有成员的名字(包括未上场的替补球员)。回到更衣室,我们又坐了很久,聊的都是这十年来球队里的故事。果然,场上神游的不止我一个。比起比赛的结果,倍感庆幸的是学校举办了这样的文化祭,让我们借此机会,庆祝了属于我们自己的节日。

这次的文化祭,是我们这届学生真正意义上的毕业典礼。我们球队作为校队,短期内还不会分开,但能不能进入那60%,关系到日后还是有机会就职。因此,剩下的时间里,各自去找了平时一起学习工作的同学告告别。原本因战事无休无止而调侃着可能一辈子都分不开的师生,突然说散就散了,大脑根本无法适应,只能潜意识里暗自抵触。舍不得那些与我调剂一个专业的同学,也舍不得不嫌弃我们体育生技不如人、陪伴了我很久的导师。以至于我们这个专业的学生在校门口看见导师的时候,道别里都带着哽咽。带我们的导师不禁轻笑了起来。

“什么嘛,原来是担心分不进那60%?也不想想为什么明明现在就可以登出的入职名单,非要三个星期后再公布。只能怪关工大太良心了,什么都为学生着想。接下来几十年的日本会怎么样,就看所剩无几的理工生表现怎么样了。只是我们也知道总会有人想要离开,不能强求罢了。”导师含蓄地说道,“知道为什么关工大哪怕停课,也要办文化祭吗?也是想依靠大家,找回再度开办的希望啊。”

“所以您说,我们踢球的,真的也在入职的行列吗?”刚好路过的我那前任室友,没听清楚前因后果,提出了自带消极属性的问题。

“你看我是那种瞧不起体育生和艺考生的人吗?”导师好像全然忘记了我们刚入校那年把我们当反面教材的光景,“这年头谁都不容易,不相互扶持着,这日子怎么过?三个星期后,请务必回来!”

就像每周督促我们上交文件和工程一样,导师再次给我们下达了不可逾期的任务。我们从来没有如此干脆地响应过他的指令,除了答应他一定会返校,再也说不出任何其他感谢的话语。对于逃荒的现实也不再感到悲观,一心期盼着三周后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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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圭人,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想去海外学足球?爸爸这边认识一个人……”

ps这章主要是jump十周年庆,2017年,hey say jump成团十周年。回忆的那部分,引用了纪念曲hour time中的一些歌词。可以把高木踢出的那个决定胜负的点球,认为是hour time里的最高音(笑)

日本的中元节,农历七月十五,盂兰盆节。有归乡习俗的。

下一章是八乙女的个人篇,主写现实当中所对应的冈本圭人海外留学、暂时退团一事。

敬请期待!

第五十一章 ☆八乙女篇☆(一)

本篇为八乙女篇,一二三四,四篇均主要为八乙女视角。

“咯吱”一声,房梁毫无征兆地断成两截。顷刻间,瓦片开始噼里啪啦地坠落,矮墙四处倒塌,公路被倾泻而下的泥沙拦截得面目全非……受到惊吓的人群在余震不断的废墟上遍地逃窜,为求得一片生存之处而拼尽全力。

今天跟着这个叔叔,明天跟着那位阿姨,自那场地震发生以后,四五岁的孩童再也没能找到可以长久安身的地方。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牵过他的手,带他一起逃难,却一次又一次地,在纷乱的人群中走散……直到那天,他握紧他的手,问他,新年怎么不回家。

“接下来这三周的逃荒,你打算去哪儿?”走出关工大校门的薮问。

“去哪儿都一样啊,但我一定会按时回来。”八乙女回答道。见薮不说话,又给人吃定心丸,“别担心呐,逃难我可是很在行的哦!”

“我可没问你这个。”薮别过头,却牢牢抓住了八乙女的手,好像生怕他走丢一样。

两人收拾好行李,关上群猫街合租房的门后,薮又拽着八乙女走向了楼下a君、b君共有的房间。

“你是笨蛋吗?别人肯定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八乙女责怪道,但薮还是敲响了房间的门。

“如果愿意的话,跟我们一起。缺了谁都会很困扰的。”薮发出这样的邀请。

结果出乎八乙女的预料。“没办法,既然社长如此关心,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b君感叹道,随后和a君提起包裹,带上了自家的房门。包裹被提起的瞬间,“唧唧”的鸣叫从里面传出。

“什么声音?”八乙女循声问去。

一窝仓鼠从包裹中探出脑袋。

“逃荒你还带个宠物……”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群猫街毕竟不安全嘛。”a君抱歉地笑了笑,催促b君把宠物安顿好。

群猫街的四人一起返回了小城。薮把a君、b君分别拜托给了jonny时期认识的两个靠谱的前辈,就在八乙女还猜测着自己会被拜托给谁时,已经稀里糊涂地进了薮的家门。

两星期后,报纸上登出了关东工业大学恢复上课的消息,比原先计划得早,想必是得到了急于恢复工业生产的政府的资助。得知这个消息的众人在第一时间返回了学校,有过逃荒的经历以后,他们比其他任何时候都体会到学校的可贵。

乙队的成员在消息发布后的几天开始陆陆续续地抵达,如同四散的碎片般汇集到一处:

(附表)

姓名编号

薮宏太 j******1*○

伊野尾慧 j******1*○

八乙女光 j******0*○

知念侑李 j******1*○

有冈大贵 j******1*○

中岛裕翔 j******1*○

高木雄也 j******1*○

山田凉介 j******2*○

a君 j******0*○

冈本圭人 j******2*

b君 j******0*○

替补1 j******1*○

替补2 j******1*○

替补3 j******1*○

替补4 j******1*○

替补5 j******1*○

替补6 j******1*○

替补7 j******1*○

替补8 j******1*○

替补9 j******1*○

替补10 j******1*○

替补11 j******1*○

八乙女对着手上缺席一人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五十一、八乙女篇(一)

我坐在港口的船坞边,看着眼睛微红的冈本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言不发地望向面前的大海。

自校园祭结束,足球队没有再集合过,加之晚上我也不住在建院宿舍,这是我三周以来第一次见到冈本。

实在没想到,两个小时前的那串电话铃声,会成为一场离别的序章。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在兼职。

是中岛打来的电话,告诉了我一件让住在建院宿舍的队友非常焦头烂额的事:他们307寝室的几个,在校园祭当天就得知了冈本要出一趟远门的计划,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出远门即是逃荒本身。但今天,在他如往常一般出门以后,才恍然间发现他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包括这些年大家送他的礼物。也许是早年海外留学的经历,冈本他向来会把寝室当作家,是跟我一样,会在寝室里放上自己的一家一档的人。如今却一齐带走了!这是连逃荒时都没有发生过的事,着实让人担心。

“真对不起,我可能还更早的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我没有及时说出来。”中岛后悔得一连叹了好几声气,“文化祭结束的时候,我还跟他聊了合租的话题,等下……”声音小了下去,我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向别人打听冈本的下落。

大三的时候,我也听说他俩有合租的想法,还去看了房子。但因为伊野尾意外的收获,这件事就被搁置在了一边。如今,即将离开大学,两人大概是又有了合租的念头。

“……刚才问了房东,也没有看到冈本。我和他原本决定了依旧要租当时看中的那套房,而且冈本把定金都给付上了!结果返校回来,再讲这事的时候,他看起来犹犹豫豫,对之后的生活、工作分配都不带多少期望。我问冈本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没回话,只说过几天会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但结果什么都没说他就消失不见了!!”急得说话都破了音。

我告诉他不要慌,先就近去找住在总统套房里的学长帮忙,我逮着空就出来。我安慰他,既然打过招呼说要出远门,就不算失踪。但他没有讲明目的地,我也是越说越没了底气。一边胡乱地扯掉工作服,一边挂掉电话。

和薮联系了一下,让他通知群猫街另外两位帮忙找人以后,我又跟一起兼职的高木讲明了情况。

“我现在就找店长请假。”他回答道。

当年,我向高木介绍了我这份从未换过的兼职,他也来这里应了聘。从那以后,我就和他一起工作到现在。当我们说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时,手上满是活儿的店长朝相对新手的高木点点头,但对我露出了犯难的表情。每到忙季,店长他总是这样,因为他知道,为了不失去这份稳定的兼职,我不敢请假。哪怕知道不久后即将拥有正式的工作,我也一时没想好该怎样委婉地请求辞职。

但现在得知了这样的消息,我实在没有办法再集中精力。工作一件一件地在累加,六十多岁的店长对我们两个用起了敬语。面对“关照”了我这么久的店长,于情于理,我都很难拒绝。

“我留下来帮店里的忙,我替你。”高木做出妥协。

在我推辞的时候,他告诉我,像这样事关团队的紧急情况,副社长绝不能缺席!

但好在人多的团队,在找人方面存在优势。出店的时候,我接到了第二通电话,是伊野尾打来的。“人是找到了,但还是要请正式组所有成员来梦想港集合,这是一件需要征得所有人同意的事。”

虽然我很想夸一下伊野尾,夸他找冈本就像当年在休息室逮我一样容易,还想夸他这次是不是又用了什么不走寻常路的思维,但从他不同于平时那样轻松的语气中,我感觉很不安。问了高木前往港口最短的路线,赶去了那个地方。

我原以为所谓的“远门”充其量不过是电车站、火车站这样的地方,但去港口就意味着出海,甚至是出国。这已不再是普通的远行。是多想逃避,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就这件事上,我没有半点说他的资格。

比如,跟宏太吵架的那一次。是实在没想过,关系最好的人,会对我发出“留在足球校队是否有其他居心”的审问。在跟他认识的第一个新年,我就向他坦白过自己是校方资助生的身份,他丝毫不介意甚至替我向其他社员隐瞒,那个时候却把这当作怀疑我的凭据,让我很难接受。一样要嫌弃,为什么不早说呢,我只当他是厌恶我了。当时也是年轻任性,全然不顾副社长的责任,一心想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现在隐隐地感觉,冈本恐怕也是遇上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停船!冈本你听见没有?”我很少听到伊野尾这么严肃的口吻。

顺着高木指的路线,我第一个冲到了港口,看到伊野尾死拖着不肯下船的冈本,旁边还站着好些洋人。

船渐渐远去,冈本也终于挣脱开伊野尾的手,后者也被甩得踉跄好几步。

才穿过一堵短墙,被挡住了片刻的视线,就看到冈本对着水花四溅的海面大喊起来!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印象当中,除了高木,我们队里好多都是旱鸭子!

“喂!伊野尾?”一连十几秒,没有得到回应,冈本匆匆忙忙地与几个外国人用英语交流了一番,船只靠岸。他连外套都没顾着脱,直接跳下水去

就在他跳下的瞬间,身体被顶出水面,推向岸边,伊野尾跟着上了岸。

“你,你……”冈本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有潜水证哦~”伊野尾一脸欠揍的坏笑,“不然,你怎么会停船?”

眼看冈本气呼呼地要找伊野尾算账,我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让他们注意到我的存在。伊野尾像是遇到了救星,恢复成闲适的表情。冈本见着我后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慌慌张张地道歉,没有找任何借口。被我盯久了,就看向船上的洋人,后者好像也在期待他的回答。

“你几点的船?可以等一下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竭力控制情绪质问他。

他没有拿出船票,而用英语和洋人交流了两句。我没完全听懂,但他回答我说,“可以再等一会儿。”

“那就等大家到齐以后再说,起码,告诉我们你要去哪里行吗?”他没有回答我,眼神依旧在回避。犹犹豫豫地,好像还想回船去。

“……要不,你先把衣服弄干?我看你冷。”我指了指船坞里可以避风的地方。

他终于离开岸边,走向了船坞,但把行李留在了船上。做不了更多事情的我和伊野尾,面面相觑着,等待其他成员的到来。等的过程中,我们试图寻找他执意离开的缘由。

上有事事安排妥当的关工大,下有轻松翻译外国文献的英语功底,冈本在大城不会没有用武之地。最近几年,我们球队也因战争的缘故,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完全不知道他在愁些什么。后来,我们终于想到了一件可能给他造成过较大影响的事。

第五十二章 ☆八乙女篇☆(二)

本篇为八乙女篇,一二三四,四篇均主要为八乙女视角。

那是在我们大四刚开始的时候,战争还在初期。侥幸的几场胜仗,让多年萧条的经济有了罕见的复苏。财政回暖的同时,不免又掀起反腐的浪潮。每一所以足球校队为特色的大学,都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足球特长生。招生是否合乎流程,有无掺杂水分,是被考察的重点。形式是随即抽查,检查局会在每所大学的各支球队中抽取一名球员,进行考核,来判断是否存在后门的现象,从而评判大学在体育建设方面的作风。

乍一听怪吓人的,因为抽到的球员万一没有通过考核,不仅球员本身的运动生涯将毁于一旦,学校也会颜面扫地。但这种事情,对于关工大来说不是头一回。上面有政策,体院自然想好了对策,早就做好了疏通。所谓的“抽取”,不过是内定。考核的名单,由体院院长提供。通常来说,每支球队里被内定的不是9号就是10号,都是球队里中流砥柱型的人才。给我们队安排的便是10号,也就是我的室友,薮。我看过他拿回家的考纲,存在难度,但对薮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提前做好准备就更加没有悬念。所以当时,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场在体院掌控下的抽查。

然而,意外发生在了抽查的当天。当我把我室友送上球场,带着余下的队员吵吵闹闹地坐上看台的时候突然被告知,我们乙队被抽中的球员竟是冈本圭人!

大家瞬间都懵了。不知哪里出了错。局里的人连喊三遍,冈本才哆嗦着应了到。赶在对方来抓他之前,跑去操场。我们其余的人,再也无法安定地坐在看台上,赶到操场旁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室友强压着愤怒,礼貌地请求调查局的人给我们看一眼选手的名单。要来名单以后,发现除了我们乙队以外,甲、丙、丁队的选手都和计划中的一模一样。纸上没有涂改的痕迹,但是写有冈本名字的那片区域看起来很薄,像是考试时为了维持试卷美观而用透明胶粘掉错误答案后留下的痕迹。

显然有人动了手脚。

同时,变薄的区域刚好只能容纳三个汉字的宽度,而我们队所有成员的名字都是四个汉字,只有“薮宏太”是三个汉字,所以我肯定名单被改掉之前,写的是薮的名字。

“有什么问题吗?你该不会是这个队的队长吧?”调查局的态度让人不快。

“没有问题。我,是他的社长。”薮在努力克制内心的不安。

“球队与球队之间的差距可真够大的,其他队抽人都没有你们队态度这么激烈。”调查局的人指了指安分地坐在看台上的其他队选手,“还是说,你们的这位球员,不是从前门进来的?”

“我们队里不存在这样的事!”薮沉声回应,“当然,也请您手下留情。”

薮为球员造成的混乱道了歉,我们其余人也跟着鞠躬,安静地站在球场边。一样站在球场边的,还有我们的教练和院长。比起教练的担忧,院长的神情简直可以用恐慌来形容,考核尚未开始,他的脚下就已有了一地的烟头

我问过薮,要是考核没能通过会有什么后果。他告诉我,球队和教练不会受到直接的影响,但冈本和院长,作为招生的双方,前者会被强制退学,后者则会被革职。

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冈本的睫毛上有细碎的泪珠。

“我们就在这里,给你加油。”“冈本不要哭。”“尽自己所能就好。”……

反正调查局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态度的激烈,动辄起哄,我们队便也毫不客气地为冈本应援。我和我室友当时是最紧张的,因为我们清楚考核的难度,冈本的能力本就在队内垫底,如今还对考核题目一无所知。

一共五项内容,平均下来至少通过三门,才算及格。前两项基本技,主要与防卫相关,向来负责辅助的冈本,卖力地在场上移动,稳截每一个朝他发来的球。分数还过得去,但与另外三个队的代表相比,完成得比较吃力。第三、第四项则与进攻有关,要主动抢夺对方的球权。他来球队以后,就没踢过几次前锋和中场,加上本身性格的软弱,这两项的分数实在糟糕……这样下去,最后一项会与结果产生直接的联系。但最后一项,是有关控球的综合考察,是连薮都要碰点运气的难点!他当时看考纲的时候就跟我开玩笑说这项分数不要了,拿之前几项的过来凑。所以,我当时真的怕得要命。

“呐,光,这件事你怎么看?”在我最紧张的时候,薮把我的注意力从场上移开。

我坚信有人动了手脚,但这个人是谁,我没有方向。

做这件事的,不可能是院长,冈本要是没通过考核他也会完蛋,断不会自掘坟墓;考核对教练没有影响,但是考核没过的话,教练脸上不会有光,而且他向来都是最关心我们团队的人;另外那名教练不能说没有动机,但(大四)那年有机会参加全国联赛的是甲队和丙队,都是他带的队伍,已经没有必要再用这件事排挤我们教练。我们队的选手我完全不会怀疑。其他队的球员,不能说完全没可能,但冈本不是遭人怨恨的性格,而且他在我们正式队中很弱,替补队中都有比他更优秀的成员(当然,甲、丙、丁队中也存在替补比正式强的这种情况),他一旦被赶走,替补顶上,实力只会变得更强才对,他们没道理这么做。但这么一想,又绕回了我们自家替补身上。冈本若是离开,确实对替补有利,但因为我们替补是11人而非12人、刚好也能凑成一支球队的缘故,他们的集体意识并不逊于我们,在对阵中获胜的时候,还一度戏称我们是关工大的正式组,他们是jonny的正式组!虽然团队代表不了个人,但我真的做不到去怀疑自己的团队这个让我感觉像家一样的地方。

另外,既然这张名单在院长交出去之前,写的还是薮的名字,修改只会发生在这之后。换句话说,不是调查局内部的人,就是潜入调查局内部的人。不仅得拥有间谍般的资质,还得了解冈本在球队中的水平,最好还得与冈本有恩怨。这样的条件,未免太过苛刻。

“天哪,这球真是该死地帅!”看台上其他球队的一名球员心不甘情不愿地发出了这样的赞叹。我重新看向球场:

急落的足球和奔跑的人影不偏不倚地汇集到了一点,一个轻柔的头球,足球再次被抛向半空,二次坠落的球体如艺术品般稳稳倚上恰好抬起的跟腱,随着潇洒的转身,被一举击向球门

或许真有运气的成分在内,但冈本这最后一项完成得实在是漂亮!我们从未想过他会在控球方面有这样的才能,只记得他在jonny因关系户事件被球员孤立,因水平过低、没人能够与他组队时,时常一个人在角落里颠球打发时间……在其他三支队伍在看台上凭借各自代表的高分相互捧杀、相互挑衅的时候,我们一起抱紧了勉强通过考核的冈本差一点点,我就要失去他了!教练对我们表示祝贺时都带了浓重的鼻音,院长更是抹了一把冷汗。

“检查局的,我告诉过你!我们队里,一个关系户都没有!”考核结束以后,薮再也没有了方才忍气吞声的模样。也不知为什么,在比赛前忍着不哭的圭人,在得知自己不会被赶走时也没有掉眼泪的圭人,在听到薮说完这句话后,哭得停都停不下来……

“哭什么?这又不算高度的赞扬,别给我产生那种已经努力到终点的想法!”我朝冈本喊道。我也不知他和薮之间就“关系户”这件事上有什么共同的秘密,只是想告诉他,他依旧还有很大上升的空间。

反腐的风波过去了,冈本圭人被顺利地留了下来,但事情没有结束。

其他队的选手,明点事理的,知道我们队被人下了套。但很多恶意竞争的对手,把这件事当作了我们队的一个软肋,时常贬低我们队在考核中名列末尾的表现。这当中的冷嘲热讽,有些是有意说给冈本听的。这样的场景,我都目击过两三回。我不知道我不在场的时候,或是没有其他前辈帮忙解围的时候,他该是怎样度过的。

我们的队友们自然不会买账,说他们上场的,不过是球队里最出色的人罢了。但我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用同样的话来安慰冈本,是不合适的。

“这种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如果我们队换成薮上,绝对能让他们闭紧嘴巴!”

“上等马赢了下等马,有什么好骄傲的嘛?他们就那水平!”

……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真的不该用这些话来安慰冈本。我们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过这些。冈本听到后,推说自己参加考核后体力透支,想早点回去休息,我们当时竟也信以为真,在他走后还津津乐道了半个晚上。

如果我们在听到那些嘲讽以后,责备他没有拿到更好的名次,他心里或许还会好受一点的吧。

他什么都没对我们说,第二天又像平时一样,傻傻地参加训练,静静地听从安排。教练说他的控球的确不错,但安排他做前锋还是不太放心。他也点头说自己的性格,确实更适合在后场做辅助。

改名单这件事,我和薮没有再找到更多的线索。我们有在一次短会的时候,认真讨论过这个话题,问冈本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是他经商的父亲有没有在财政局得罪过什么人,他说应该没有。但也可能是为了消除冈本以及其他成员的恐慌,薮把这件事故意说成是院长的疏通工作没做到位,或是上层为了搞垮我们院长而有意设局,结果连累到了我们。虽然简单一想就该明白,若真是这样,把名单上的四个人全部换掉才是更加万无一失的做法。所以,我和薮依旧认为事情的矛头直指冈本。但恐慌平息以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反腐的事,此后再没有对我们产生更多的影响。除了极个别时候,其他队在与我们起冲突后,仍然不忘再拿名次挖苦我们一番罢了。

事情已经过去五六年了,我不知道这件事与冈本今天的远行是否相关。或许他自己已经选择性忘记,或许只是我自己还在对它耿耿于怀。

身边的同伴越聚越多,我们只是在等待冈本给我们一个答复,等待冈本告诉我们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我不相信,那个连偷懒、逃避,都要编一个“头好痛”这样蹩脚借口的冈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理由地离开。

第五十三章 ☆八乙女篇☆(三)

本篇为八乙女篇,一二三四,四篇均主要为八乙女视角。

晚上6:00 ,梦想港。

除了高木以外,正式组全体成员到位。

“雄也因为兼职,抽不出身,我代替他来。”我稍作解释,大家默默点头,不予评论。

缺一人的正式组,开始了有史以来气氛最沉重的短会。

“说出来可能会伤到大家,但我也已经无法隐瞒。那个地方,是中国,大一理论课上,教练给我们介绍过的足球强国。

这真的不是我一时兴起做出的决定,反腐抽查以后,我就有了这个打算。

那些嘲讽,我全盘接下。是我的不对,是我让球队蒙羞了。如果换成其他球员,一定不会和其他三支球队有这么大的差距。是我拖了大家的后腿。不管是不是被人下了套,既然被抽中的是我,我要为我所在的队伍负责……”

冈本的声音,在暮色里悠悠回荡,伴随着其他细碎的躁动。每一个人的眼里,都是复杂的语言。想安慰点什么,又想反驳点什么。如今自顾自地离开球队,就算是为队伍负责了吗?旁边的薮拍拍我的背,我才忍住没有打断他的话。

“……之前没有动身,是因为正在打仗,国家之间的关系过于紧张。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关工大下周就会给我们分配工作,生活正在一步步地迈入正轨,我也觉得,是该考虑我自己的事的时候了。虽然不是一时兴起,但今天的出航,是两周内临时做出的决定。这两天海关管得不严,是出去的好机会。”

只听“嘭”的一声,沉闷的枪响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炸开!我站起身,看到了朝向偷渡者的枪口。青烟从水面升起,死者的血慢慢汇入海洋。这样的画面,在逃荒的路上,并不罕见。

“没事没事,只要不反抗,就不会开枪……”我们已经从血腥的画面中缓过神来,冈本却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一些我们根本没有问的问题,声音低得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一样……

到这个地方,我们就不得不打断他一下了。我们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一起度过十年光阴的队友,这点默契,大家都有。这种冒险的行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们绝不允许!国际关系依旧紧张,他所谓这两天管得不严的海关,在我们的视野中放了枪,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拜托了,请听我说下去好吗?”他可怜巴巴地恳求我们。在众人的责备声中,用他平时找借口那样轻微的音量恳求我们。“我要做的事确实是偷渡,但是为了这个偷渡,他做过准备。”他指了指船上的那几名洋人,“那几位,是英国的商人,是我父亲经商时认识的朋友。商人或许是给人很不靠谱的印象,但给足了钱,事情就不会难办。而且欧美的商人,海关不敢造次。

这趟船,就是开往香港的。那几位商人,也是目前定居在香港的英国人。因为语言不通,我不会深入内地。但既然英文是香港的官方语言之一,我想,交流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了解到,中国的汉字中,很大一部分跟我们的日文很像,我应该能看懂个大概。偷渡过去以后,就扮成常年生活在国外、已经不会讲中文了的华裔。我日语,又向来不那么好,意外发生的时候,冒出来的大概还是英文吧,应该是瞒得过去的……”

我渐渐相信了这不是他一时兴起的说辞,这确实是经过充分考量的计划。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平时看起来不太能干的他,竟然会有如此宏伟的计划,还真是长大了呢。感到欣喜的同时,心疼的滋味也在向我袭来。自打仗开始,海关便一直如此,他拥有这样的人脉,拥有这样的财力,或许很早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吧。我甚至隐隐地猜到,他之前没有离开,可能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那些来看球赛的观众,为了那些战争期间把完整球队当作精神寄托的观众。直到现在才决定动身,真的是非常温柔的人了。

周围的躁动慢慢归于平静。冈本结束了我认识他以来最长的发言,带点困惑地看向我们。

那个时候,大家努力地对他微笑,努力把关注点放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有意去忽视他即将远行的现实。我们知道,这样偷渡出去已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他考虑得再周到,也不会去思考出去以后再怎样回来的问题。就像我所知道的逃难一样,有了可以容身的地方,就不会再回头了;偷渡一旦成功,也就不会回来了。我几个小时前做的猜测没有错,反腐风波对他的影响太大太深了。其他队员的冷嘲热讽,自家队友的直白安慰,都给他造成了难以承受的压力,一直觉得是自己让球队蒙羞至今,相处得太辛苦了。虽然我们很想劝他,愿不愿意再跟球队一起踢几场球,再参加几届全国联赛,等球队解散了以后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可以不再需要用偷渡这样的方式。但想起早在上理论课的时候,他便是凑在讲台旁、问有没有机会在暑假期间去中国拜访那里的球队的学生之一。早在那时,他就有了那样的向往,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都已经变成夙愿了吧。到嘴边的劝说,终究没有说出口。

大家静静地在海边围坐成一圈,初冬的冷风吹得人抬不起头。但也不敢贸然生火,害怕引来其他人的目光。船上的一个洋人喊了一句英文,冈本跟过去交谈了两声。

“还真是洋商,”薮安心地点点头,接着,又有意抬高了音量,“洋商好啊。”

“现在才不是你追忆初恋女友的时候!”我故意对他发脾气。

但凡知道,薮在童年时邂逅过一个外国女商的队友们,都不由得扬了扬嘴角。只是那些笑容,都显得有些僵硬,只是为了笑给对方看一样。直到冈本再朝我们走来。

他翻译给我们听:今天已经过了还能出海关的时间,商人们决定明天一早出航。我们明白了,这是最后一个晚上,纷纷沉默地点点头。低头的瞬间,我的眼泪落在了十指交叉的双手上。

十年前,借着秋雨掩盖自己的泪痕。十年后,恐怕又要借着暮色隐藏心里的苦楚。

“走了以后,还是会想起我们的吧?”我做了那个把大家拉回现实的人。我不是有意为之,但我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正在流逝。到了明天早上,他就要去海的另一边,一个远到我们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薮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那不是当然的嘛,不然,他为什么要把我们所有人留给他的东西统统装进行李箱呢!偶尔想念一下大家就可以啦,毕竟年轻时,一起踢过十年的球。”

“是啊,冈本留给我的东西,我也一定会好好珍藏的哦。”知念努力地朝天看,不自然地绞着手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胡扯着,好像这样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个无法释然的夜晚。我们话多的自然带头说,平时话少的,也在拼命发言,就怕空气突然冷下来,冷到让人发颤。

那些还在训练的日子里,越是吵闹的短会,我们便越是恶趣味地偷瞄不知所措的冈本,他不是毫无想法,但常常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而干着急,只能茫然地用眼睛向我们求助。注意到了以后,我们会好心地把话头接给他,“来,难得冈本有话要说”,就像现在这样。

“那个……”

通常来说,按照冈本的日语水平,要为他预留三秒左右的时间,而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个空档思考如何去圆紧随其后的冷场,不管重复多少次,哪怕是最后一次: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我,我还是准备回来的!!”

大概也就冷场了一秒钟,所有人都“轰”地一声站了起来!一个接一个扑倒冈本!比起考核时的大家对他的温柔,此情此景用多少个“残暴”形容都不为过。

“你小子赔我眼泪!”

“你吓死老子了!”

“是你们在吓我好吗?我以为是你们不要我了!”转眼间冈本成了最委屈的那一个。

“到底是谁不要谁啊?”

“我也在想他是要回来的呀,你们一个个都在跟他永别的样子!”伊野尾一边擦着眼睛,一边又摆出一副自己早就知道了的模样。

“所以到底谁是第一个说冈本不会回来的?”

“八乙女咯!”手还搭在我肩上的薮,就这样把我卖了。

好的,怪我。

确实怪我,是我想得严重了。但实在是太激动了,激动到什么话都说不出!

“所以,刚才,我是听大家都一片死寂,在反思哪,哪里没有表达清楚,”冈本磕磕绊绊地向我道歉。

我拼命摇头,把接岔了的话头交还给他

第五十四章 ☆八乙女篇☆(四)

本篇为乙女篇,一二三四,四篇均主要为乙女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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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自己打算去香港三年。虽然香港是传说中那位亚洲球王的故乡,但他此行不只是为了追星,是真正想去学点本领回来,并且提升我们球队的实力。在球员号定下以后,他对自己的角色也做了一番了解,看过不少西方国家的资料。了解到,中后卫在一些著名的球队中,是“自由人”的角色担当。可能是直译的缘故,这不是一个我们熟悉的名词。冈本说,这个名词还未普及,但业内人士已经开始用了类似的称呼。所谓自由人,就是后卫当中补空缺位置的角色。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我们球队在进市队的那场比赛中,我似乎也尝试过这样的职务,但由于对手太强没发挥好,加上我还是个临时的后卫,之后就没人提起了。他说,中国的球队好像对这个职务也有特别的见解,他想去通过学习这些,来成为我们球队真正有实力的中后卫。

三年时间不短,他坦言确实还没有考虑过应该用什么方式回境,只是相信能平安地出去就一定能顺利地回来。就算他是盲目自信,我也要相信这是真的。他相信,我们更要相信才是。

·

听他这样一番解释以后,我对这件事又有了新的思考。他去香港的一部分原因,竟是为了提升我们球队的实力。我们其实不愿看到这样的冈本。为了个人,我们可以支持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但若是为了球队,我们不想他做这样的牺牲,受这样的委屈。

他摇摇头说,并不只是这样,他确实想通过进修来提升自己。足球对于现在的日本来说,是非职业的运动,大家也都是业余的选手,若干年后终究会从事其他方面的工作。他也迟早会继承父亲的家业,但即便日后他在经商方面也像父亲一样优秀,终究是顶着富二代的名号。好在过去在留学英国的日子里,使他对足球产生了兴趣,一路上大家的鼓励也让他坚持到了现在,他想再在足球这件事上留下更多的痕迹,成为和父亲不一样的人。

他还表示,接下来的三年,倘若我们参加联赛,就找替补代替自己的位置。三年过去,回归球队以后,假如那位替补不愿放弃正式组的位置的话,自己也不介意成为替补。我们让他不要去做这个假设,虽然他做的假设确实有可能成真。但值得欣慰的是,看到他有这样的觉悟,我相信他不会挥霍接下来的三年时间。我们告诉他,怎么提升自己,才是他最应该考虑的问题,替补不是他该想的事,要真发生了这种状况,我们再跟替补商量,会努力为他保留正式组的席位。

说了很多,想了很多,但大家还是在犹豫着。

一直以来沉默不语的山田,说了自己的看法,“三年的时间不短,我们现在25岁,已经开始步入运动员的黄金年龄,没有比这更好的青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如果没有成果,不仅是你自己的任性,还是答应让你去的我们的任性。”

提出要求的同时,他表达了自己的同意。也正是从山田开始,渐渐有人开始赞成这件事……

我们一个接一个地通过。为了能得到高木的意见,我在发表过自己的观点后,给他去了一通电话,还告诉了他开船的时间。他说自己恐怕赶不上送他到最后,但趁着兼职的空隙或许可以溜出来再见个面。

薮最后一个表达同意的时候,还开玩笑称,“你想了好几年的事,才给我们半天时间考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似的。”大家轻笑起来。我们花了一个黄昏,接受他为了自己退团的请求,却花了一整个夜晚,接受他为了提升球队实力而临时离队的决定。

·

他很认真地对我们道歉说,因为这毕竟是偷渡,所以没有提前告知大家,怕走漏了风声。原本是跟父亲约好,成功离开日本以后,父亲会帮他把信送到我们这里,以此向我们做一个交代。但是因为中岛的觉察,导致在走之前被发现了。他一再地检讨自己先斩后奏的做法,但我们没有人再发出责备,向来性格较为软弱的他,能下出国、甚至偷渡这样的决心,是真的让我们刮目相看了。

·

虽然他说海关不敢查洋商的船,虽然他说自己这样平庸的人不会引来多余的目光,但我们也害怕会出意外。冈本身上的意外总是接二连三。我们也不知道偷渡被抓到底会有什么后果,战争结束以后,人性变得有点复杂。

至少,我们想保证,即便他真的被抓,也不要被治罪。

大家出了一个主意,也找那几个商人商量了一下,他们竟也答应了我们蛮不讲理的请求:我们约好,倘若冈本真的有被查到,就说是被人贩子卖到了这条船上。战争结束,西方人来贩卖人口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当局也都睁只眼闭只眼。那几个洋商愉快地答应下来,或许是因为有优越感在内。然后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提前做好寻人启事,海关一旦拦截下来,我们就冲过去救场,把他偷渡的疑点全部抹除。

借着月亮在海面反射而来的光,学弟几个开始饶有兴致地写起了寻人启事。偏生冈本行李带得齐全,还真提供出了个人照片。他们像是玩上了瘾似的,看到赶来的高木戴着兼职时用的吊牌,便把员工证上的照片也揭下来,做了第二份寻人启事。幼稚得真像没有长大的孩子,我们做学长的倒也没有去劝他们适可而止。我们知道他们是在强颜欢笑,想让这个前途未卜的远行不要显得那么悲伤。

“谢谢圭人的照片,寻人启事做好啦!”

“不过,圭人也带得太多了吧。”看着他的行李,大家又给他提了建议。

“你把自己的行李和商人的行李放在一起,不要搞特殊。”

“能少带尽量少带,东西越多隐患越多。”

“那些礼物就不要带去了,反正你还要回来的!”大家把礼物清空出来。

“这些衣服也别拿了。要去那边入乡随俗!”大家又把他的和风衣物清空出来。

“课本就别带啦,我不信你会拿出来看的。”

“你带个jonny高中的文凭作甚!”

……

我因为从小就没了家人,从未见过亲人远行的样子。但是现在,我见到了。如果是家人要出远门的话,场景一定也是这样的。挥别了不得不返回替我兼职的高木,我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关于辞职的事,我心里有了明确的答案!

最后,大家给冈本理出了一只简洁的包裹,里面最重要的,是冈本早年在英国留学时留下的文凭。我们相信,这些会帮助他在过境时变得更加顺利。

一切准备就绪,我明白即将迎来最煎熬的时刻。冈本真的是心很软的孩子,在告诉我们真相以前,他可以被伊野尾拽着死活不下船。但跟我们敞开心扉以后,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地没入船舱的。

“你可别分心,要好好躲起来,还真想着让我们来救场呐!”有冈活跃了气氛。

知念的小恶魔属性也随即爆发,“别一脸诀别的神情,你走得了走不了都是个未知数呢。”大家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看到船开动以后,我们沿着海岸线小跑起来,悄悄藏在离海关不远的地方。

·

不过才早上六点,天还灰蒙蒙的,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海雾弥漫在空气中,把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我们只能沉下心,盯紧海关,生怕错过可能会发生意外的瞬间。

出航的船比我们想象中多,大大小小有十多艘。商人看着不靠谱,其实是很能吃苦耐劳的人。昨天没有赶上出关的,今天一早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我们看到了冈本所乘的船,它停靠在海关边。两名官员绕着船转了一圈,走到了我们看不到的另一侧。我不知道他们查得有多严,我只知道我紧张得要紧了下唇,不仅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还能听到我身边队友的心跳。

船再一次开动,干脆利落地往前滑去,片刻之间驶进了海雾之中。

“这算是过了?”“顺利出境了吗?”

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能简单地击下掌,苦涩的滋味就在心里散开。这样一来,冈本就真的离开我们了?一直以来,被我们欺负,被我们捉弄,被我们批评,被我们逼着不断进步的冈本,这下真的要离开我们了!

“我们站到那个平台上去!”知念说他和高木以前来过这里,有一块延伸到海里十几米的区域,在那里还能看到船。他带头,我们所有人奔向了他所说的那个观景平台。踢散着满地的碎石,踩落着草上的晨露,我们抵达了最接近海的地方。

只见数十艘船正朝远方驶去,在平静的海面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水痕。每艘船都大同小异,但我们却很容易地找到了我们想看到的那艘船,因为在那艘船的船尾,我们看到了正在朝我们原本所在的那个位置一边拼命地招手,一边做着またね的口型的小傻子。傻到会让人笑出眼泪。但我们不能挥手回应,因为我们不能让外人发现我们和那艘船上的人有关系。小傻子还没看到我们之前,船又消失在了更浓的雾中,即便在观景平台上也看不到了。

·

望向遥远的海平线,太阳还没升起,干燥的陆风从身后袭来。我们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朝着船远去的方向,超大声地喊出了我们想对他说的话!——哪怕是刚才就想好的,还是此时此刻的想法,我们全部毫无保留地吼给他听。虽然我们之间隔着雾,但这片碍眼的雾也会成为保护冈本免于被岸边海关发现的屏障。那么多出发的商船,在融入海雾以后,只要我们不喊名字,就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喊的是哪艘船。我们看不到他,但我们的声音可以传达我们对他的心意,我们要求他保重身体注意作息的心意!我们希望他学成以后记得归来的心意!我们祈祷他在国外不受伤害的心意!我们祝福他有朝一日实现自我的心意!无论是正经得让人条件反射到想坐直身子的寄语,还是带点强迫性质的“要是敢不回来就如何如何”的威胁,我相信风会把这些话送到他的耳边。尤为重要的话,为了确保能让他听到,我们合着声音吼了出来,震得栏杆发出颤动,震得浪花扑击岩石!!

·

我们无视了海关让我们滚开的指示,“那边的年轻人,哪来的滚哪去!”他们不懂我们的故事,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游手好闲的社会混混。我们无视了渔夫给我们的同情,“欧美佬太欺负人了,真是造孽!”他们可能没听清我们在喊些什么,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被洋商骗了钱的老实人。

训斥的话也好,同情的话也好,我们全然不顾,没有再顾忌理工生的社会身份,也无意再去管别人对洋商的偏见。比起道别,一切都已不再重要。我们只是用尽全力地喊着,趁着船还没有驶远,趁着冈本还有可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他刚来的时候那么害羞、那么胆怯,连自己的志愿者是谁都记不清楚;后来在考核中证明了自己,为了不和大家分开,他也是拼尽全力;再之后又同我们一起,在仅有一天的休息日上踢球,在那些艰难而又疲惫的日子里保持对足球的热爱。虽然信任他,但更是担心着他。球队向来以团队的形式活动着,接下来的三年对他来说却是孤军奋战的三年,无亲无故地生活在他乡,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困难。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好想再在他趁机偷懒的时候,跟他说“别拿头痛当借口,逃避没有用!”;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好想再在他被别人冷嘲热讽的时候,把他护在身后,告诉别人“我是他副社长,把刚才骂他的话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

我们喊了很久很久,喊到晨风调转风向,喊到海雾消失殆尽。茫茫的视野中,再没有了群帆竞发的景象,只剩下阳光洒在海面上的点点光斑。船,已经驶出很远了。

同情我们的渔夫依然还在为我们打抱不平,数落着各种洋商的不是。

他们不知道,远去的商船,没有欠我们什么钱,

只是欠了我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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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20年11月

写于梦想港

市队篇总结

昭和11年

4月:入学关工大。甲乙丙丁四队成立,jonny 选手被编入乙队。棒球组老大在消极室友邀请下,加入甲队。薮光发生过一次争吵,后自行化解,但薮依旧对队伍中存在jonny 耳目一事深信不疑。期间,薮和山田返回过小城,为女教练翻案,成为与《文秋》的第一次对决。

5月-12月:大夜训时代。替补组因未完成的学业定期回jonny学习,获取高中文凭。山田开始得到院长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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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12年

1月:院长把唯一的名额给了山田。山田在全队的理解下独自出征“朝日邀请赛”,后取胜。

4月:进入大二。与山田同寝室的中岛,对山田每天很晚回寝感到担心,觉得与院长有关。

7月-8月:筹备40年东京奥运。因有幸担任临时公务员,山田和有冈初涉政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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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13年

1月:关工大体院全员观摩全国足球联赛决赛。观赛期间,队友发生摩擦。东京奥运被停办,有冈不愿继续从政,山田持相同观点。

3月:院长朝山田动手(……其中的原因,留到之后篇章)伊野尾为保护山田,公开挑衅院长。后因其隶属于建筑学院而非体育学院,逃脱了被驱离球队的命运。

春假:山田改变主意,选择从政,令有冈非常意外。

4月:进入大三,选手离开体院宿舍。薮光和a君、b君搬至群猫街,其余全员在伊野尾的帮助下搬至建院的空余寝室。伊野尾在挑衅院长事件后,备受关注。山田则因受到院长针对,暂时沉寂。

9月:乙队代表关工大初征全国联赛,三场淘汰。八乙女开发短传个人技。全员身价涨幅令jonny桑欲哭无泪。消极室友解答高木多年疑惑。教练(昵称:kekeke)为全员定下球员号和分工!每周三开展定期的短会,将“登临足球界的顶峰”作为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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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14年

4月:进入大四。因联赛失利,乙队被取消一年参加资格。反腐事件中,冈本意外受到牵连,证明自身实力的同时,留下了诸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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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15年-昭和20年(1941-1945)

战争期间,联赛停赛。因为是工业大学,躲过了被征兵的命运,留校专修理工。在仅有的休息时间里依然踢球,校园内点到为止、无人缺席的足球赛,让在残酷的战争、破碎的家庭中挣扎的老弱妇孺找到了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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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20年

8月:高木和知念返乡奔丧,差点遭遇意外。jonny桑辞世。

9月:战争结束。关工大开展校园祭,足球赛作为校园祭的一部分公开展出。jonny的选手借此机会庆祝了自己的十周年生日。然后是为期三周的逃荒。

11月:冈本为提升实力留学远洋,全员港口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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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开发一枚个人技,三篇个人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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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停通知:

感谢之前一直为我投票的那位亲,给我留了五条评论的亲,还有加了收藏的所有朋友,弦音全都记得。

说一声对不起,医学生码字不易。原本的存货还是够周更的,但因为日更了两周就不够了,在这里给大家道歉。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年初能就能兄弟姐妹们再见啦(是农历年233,医学院放假就要一月下旬)给弦音一点时间处理第三卷。第三卷可能会包括三到四枚个人技,三篇个人视角。

这段时间可能会轻度修文,不改剧情,只修措辞和少量铺垫。

停更期间不奢求大家的票票和收藏,只求大家能够等我回来,继续我们的昭和之旅。评论区常联系!任何问题、任何意见、任何褒贬,弦音都会做出回应。(回复评论的时间永远都有)

ps真正的hey!say!jump今年应该也会参加红白歌会等新年庆典,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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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此暂别!

第五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联赛

-欢迎收听mhk在黄金时段即将为您带来的,第26届全国足球联赛小组赛直播,有请我们的嘉宾。

-嗨!

-嘉宾您好。作为美籍足球爱好者,请问对我们日本的足球,您怎么看?

-诶,日本足球?日本,还有足球吗?不是已经……

-好,哈,我们这里指的是日本国内的足球,嘉宾说他非常喜欢,并非常期待今天的比赛。我们来看看比赛的双方,分别是坐落于横滨的关东工业大学球队,以及位于北海道的xx球队。我们看看这些球员。诶,关东工业大学球队这次的选手好像身价普遍偏低……

-没错,这种身价,放在日本足球这个层面上,普遍都是替补的水平,只有一两名选手身价较为可观,守门员中岛,相信听众都很熟悉,身价3000钱(战前日元单位)。还有,2号球员高木,这个我也听说过,2800钱。其他的选手身价不详,可能是很少上场的缘故。这个比重给我一种颠倒过来的感觉。很有意思。

-对对对,我认同嘉宾的观点!正式成员似乎与替补成员换了个个儿,是配置上的出入吗?我们无从知道。以替补成员为主的关工大球队是否能够获胜,这里已经能看到所有听众朋友的下注了,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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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突如其来的联赛

“前辈,求你了!”

一米开外的队友一边做最后的挣扎,一边朝我发出求救的信号。他的对手是把踢前锋的好手,截得干脆,夺得彻底。我趁他回头确认是否顺利摆脱我队友的时候,移步到他侧前方,朝失落的队友比出手势——

“前辈,拦不住!”

一组不算僵硬的声东击西,完全没有博得前锋的关注,我便当即闪身,改为正面迎战!凭借年纪上的优势,我从他的愣神中嗅到了假动作的前奏,逆势而为,终于险胜一筹!被激怒的前锋瞬间认真了起来,在我身后穷追不舍,甚至一个不注意,已经绕到我前方。比起年轻气盛的小伙,我的体力已不足以硬拼,不用几步,便又会输球……

“前辈……”

并不是第一次输球,踏上绿茵场十五年,我输过无数的球。但身边很少充斥着“前辈前辈”的急叫。真是败给你们了!都“求我了”,搁谁那儿都不好轻易地一输了之。少有地感到不甘,擦过对手身体时发狠地屏住呼吸,急速转身,反向运球,竟一举保住了球权!

“晚辈们好好干!”在把球交还给队友后,我冲他的背影喊道。

·

这并不是什么新手上场的预热赛,也不是老人退役的告别赛,但场上确实除我和中岛以外,都不是平日里熟悉的队友。相反,全是我们的替补成员。昭和二十一年第26届全国足球联赛,开办得突然,我们,也应付得茫然。

·

“进球了!谢谢前辈!”我被晚辈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思路,反应过来时,耳边已满是观众们的欢呼与喝彩。

越来越多的队友朝我的方向汇拢,中岛也跑出球门同我来了一发击掌,“这次能够进球主要靠的是你哦,‘高木前辈~’!”

差点想趁着击掌的机会掐他的手,尽是给我开玩笑,好像冈本出航的时候,没开够一样。

·

那一日,我们队里出了个听不懂指令的主,把逃荒三周,整成了逃荒三年。我顶了八乙女的班,只能忙里偷闲地来为他送别。他离开时的景象,我没能看到,只是在我抵达的时候,我的这群队友们正在接受海关的盘问:“喊什么呐,是不是在暗地里帮人偷渡?“

海关这么问,大概是没被发现吧,我松下一口气。想到在冈本即将离开的时候,他们为了制造他是被人贩子卖到国外的假象,做了他的寻人启事。在瞅到我兼职证上的照片时,也恶趣味地做了一张。

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配合着拿出那张“寻人启事”。

“他们找的人是我,大概是看错了人。”我点头哈腰地向海关解释,终于把他们赎了出来。

算是为那一日的出航,做好了善后。

·

然而,缺失球员所需做的善后,远远不止这些。

·

“……不愧是关工大,年轻的替补竟也不容小觑!”看台前的媒体正在复盘方才的进球。

媒体其实说错了。这些晚辈们,才是现在的正式球员,而“老球员”中岛裕翔和高木雄也,才是临时上阵的替补。

·

自从冈本走后,剩下的正式组开始收拾残局。他的位置是否会被取代,成了值得思考的问题,虽然我们也并不是第一次遇到。

比如b君取代龙太郎一事。b君从未自称正式球员,只说自己是龙太郎的替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承诺,我们才接受了他。虽然,他对自己在球队中的地位漠不关心,一定程度上与其特殊身份有关;但即使这样,就自称替补这件事上,我和队友们也是深表感激。

早在本科时期,我们队就已处在了要去参加全国联赛的水平。虽然战争刚刚过去,举办赛事的可能性理应不大——但万一被要求参加,一味推掉比赛,我们乙队迟早会被体院除名。若是想要参加比赛,则必须找人顶替冈本的位置。三年以后,这位替补是否还会甘心继续做替补,便是问题的所在。这一度让我们羡慕惨了隔壁艺考系的女生,因为唱歌跳舞不比足球,几个人都能表演,不管多一个少一个,她们总有办法,不像我们足球非得找人补上。

我们与替补组好好交流了这个问题,希望可以得到一个既不被除名又不会破坏正式组和替补组之间友谊的方案。替补组倒是异常地直截了当:

替补组和正式组互换,有了比赛我们充当他们的替补!

虽然对我们杀伤力不小,但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是能同时满足我们两个要求的方案。

“你们愿意互换多久呢?”

“到冈本前辈回来为止。”

他们说,大一时候因为学业上的压力,也让我们撑了将近一年的场,这次就当连本带利一起还。替补果然是自家人,当时的短会开得非常愉快。但事后正式组内部的短会上,大家也从愉快中清醒过来。能说出“正式替补互换”的替补组,实质野心不小,虽说这种现状仅维持到冈本回来以前,但倘若整个替补团队更加优秀,那么即便两名社长都在正式组,到了期限,大家怕是也没有脸面把“正式组”的名分讨回来的。大家相互点了点头,如果到时候正式组不如替补组,在联赛中上场也没有意义,技不如人真的怪不了谁。

我一边毫不吝啬地鼓励身边的晚辈,一边小声告诉中岛我所看到的晚辈们的真实实力,与我们的差距还有多少。落在他们眼里,确实显得有几分小家子气。但他们也很快就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投入到接下来的比赛当中。

“中岛,你的脸都红了哦。”我小声提醒道。

他尴尬地笑笑,“你也是,叫晚辈们笑话了呢。”

·

甩甩头,好像就能甩掉脸上的红晕似的,我也赶紧回到自己左后卫的位置站好。

看台上的沸腾似乎依旧没有止息。在我对上他们的目光时,更是发出了迄今为止我从未听到过的尖叫:

“谢谢你!我老婆之前看过你们踢球,所以我支持你们!!万分感谢!”

“那么多替补上场都还能赢,太意外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

时隔八年,再次踏上全国联赛的球场,就得到这样的待遇,让我也非常意外。一场比赛而已,何必如此感谢?眼看着哨声即将吹响,只能把疑惑藏进匆忙鞠躬的回礼之中……

·

·

1:0的比赛结束以后,中岛在看台上落了一地的废纸团中帮我找到了答案;

以及战后第一年,全国足球联赛之所以能成为唯一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的原因——

·

去年,听说日本足球被驱离世界足坛的时候,我们还以为足球联赛将会中止很长一段时间。政治上的原因也好,财政上的原因也罢;

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年,这个预计参赛单位都不到十个的比赛不但没有被中止,反而从单败淘汰制,更改为小组赛制,被安排了整整两个季度的赛程,一举登上大小媒体、甚至官媒的头版头条!以及,互动版面?

·

那是唯一一次,我们近距离接触到「博采」,这个令人心有余悸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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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3、0……”

“孩子他爸!”女人连喊三四声,男人才从报纸中抬起头来。

“工作顺利。”女人递上领带和提包,男人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听昨天的新闻了吗?不知道又赔了几个亿的款,公司也是开开停停,”男人拿铅笔圈起报纸上的数字,“不如能赚几分是几分吧。”

第五十六章 圈套

“从下一场比赛开始,换正式组上场!我已经帮你们上交球员名单了。”

院长这一嗓子,把休息室里等待同伴们集合的几位乙队成员吓了一跳。薮为难地张了张嘴,“院长,当时您是答应好的,允许我们正式组和替补组互换,为什么又要改变主意?”

院长甩给他一份报纸,“你们不按常理出牌,影响球迷投注!你们这是在扰乱博采规则。”

扰乱博采规则?薮托着下巴想了一分钟,确保没有听错以后,半信半疑地开口,“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本该受足球影响的博采,现在反过来压了足球一头?”

院长无以应对。

“要不,您,再说一遍?!”伊野尾满脸微笑,“我们这不是怕理解错您的意思么……”

山田捂嘴轻咳一声,不知是在提醒伊野尾注意言行,还是为了遮盖上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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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圈套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周三的晚上,jonny足球队的球员照例在关工大体院的休息室里开展短会。人陆续到期以后,薮给我们带来了上场球员名单有变的消息。除我和中岛以外的其他球员,也终于开始意识到商机已经涉足我们球赛的事实。

不是第一次听说“博采”这个词,相扑和棒球的赛场外也时常能看到贩卖彩票的报亭。但这样风靡全国的押注游戏,是闻所未闻的。

“派谁上场是球队自己的事,而且我们也在规定时间内提交的球员名单,院长的手是不是伸得有点长?”

“院长说,他也是听从上头安排。”薮转述道,又看了一眼伊野尾,“他追问出来的结果。”

“什么时候体院院长的‘上头’变成了博采公司?”大家嘲讽声一片。在调查局面前不敢吭声倒也罢了,我们这个院长,再不济也是从体校调过来的人,面对区区商人都要畏畏缩缩,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虽然,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以拒绝吗?”

“大概是不可以的吧。”

“虽说我们都是毕业的学生了。”

“不以学校的名义参赛,是不给机会上球场的。”

“亏我们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也有点对不起替补组的成员……”

·

“别扯上我们!”替补组里传来回应我们的声音。“既然这是院长的要求,大家遵从就是了。我们大概能猜出正式组的学长们在想些什么,但如果冈本前辈回来以后,发现球队都失去比赛资格了,他会更加难过的吧。”

不愧是跟了我们十二年的替补组,一进一出,竟都把我们的利益放在首位。感动之余,心里也暗暗有所愧疚。

“毕竟,大家的角色本来就不一样,不是吗?”他们朝我们笑道,“你们的重心在球场,我们作为辅助,重心则在职场。上班族生活不易,赶着回去休息呢,决定好了找谁担任中后卫,就给我们打电话。”说着,带上房间门,把休息室留给了我们。

·

他们说得没错,在就职以后,正式组与替补组有了更明晰的区别。那时的日本,足球作为业余的体育活动,足球运动员算不上正当的职业。我们这些离开关工大的球员都需要参加工作来维持生计。无赛事期间的训练,省下周末的时间也能轻松应付,但联赛期间,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上场的球员可以以官方评定的身价为基础得到一份收入,因而也能放心大胆地为赛事做准备,老板也会念在能为公司做宣传的份上准假。也因此,不上场的替补不愿意为球赛付出太多的时间。

送走他们以后,我们继续为接下来的事作打算。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院长没有理由再为难我们了。”我当时想到的只有这些。

“但是,”知念抬起头,“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想多,既然球赛被博采公司操控,我们被剥夺的自由恐怕还远不止这些。”

“是啊,进几个球,输几个球,也许也不是我们说了算。”

“是不能拼尽全力踢球的意思了吧。”

“那如果我们很早就被淘汰,是不是就能摆脱被控制的命运?”

“但如果奔着淘汰的目标去踢球,那不也是在亵渎球场?”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

“其他队伍呢?他们什么态度?”八乙女问身边的薮。

薮摇摇头,“目前不清楚,因为只有我们队在赛前更改了上场球员,被院长‘特殊关照’了,其他队好像尚未接到指令。”薮停顿了一下,“但是,甲队退赛了。”

·

·

——老子不干了!

与北海道比赛结束的那天,我满脑子都是对博采的担忧。忽然记起,我那消极室友的现任合租者曾经是棒球运动员,还参与过甲子园的比赛。想着或许他对此有更多的经验,便捡起地上一份印有投注版面的报纸,拜访了他们的住所。当时就被他的态度惊到了。

“不要趟这浑水,你看看你捡到的这份报纸的台头,”他指了指,“这是官媒。我们也听了你们那场比赛,连mhk这样知名的广播电台都在报道体育类的赛事,不是闹着玩儿的。而且,那个什么所谓的美籍足球爱好者,美国哪有什么足球爱好者?他们的足球用手,跟我们不一样。”

消极室友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倒是在美国拉斯维加斯州的地方电台里听到过他,他在那个台也主持了一档节目。反正现在被迫接收那么多美国电台,不听白不听咯……”我这消极室友总是说出一堆让人手脚冰凉的言论。

他俩真不愧是甲队的主心骨,竟带领团队一起退赛。

·

着实让我们唏嘘了一把。

“要不,我们也学他们退赛吧。”队友们呼应道。

“如果我们有甲队的实力,我们也可以这么刚。”不知谁轻飘飘地冒一句,听着都让人火大。虽然心里也清楚,确实是话糙理不糙。甲队是关工大的实力担当,院长还需依仗他们的实力,未来依旧有合作的机会。

“重要的,应该是将来。这还是战后恢复的第一届联赛,就已经有了博采公司的操控,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模样?甲队这一次选择了退赛,总不能以后次次退赛。”有冈安慰大家。

“但更重要的,是现在。”山田纠正道,“甲队退赛以后,我们这个第二名就代表了关工大的实力,在接下来的赛事中,会成为众多组织共同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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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工业大学的乙队,实力好像不错。您怎么看?”电源关闭,摘下耳机的主持人询问身边的“美籍足球爱好者”。

“bet!”

第五十七章 小章组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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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想问一下,有谁玩足彩吗?”趁着工作的间隙,山田捧着茶杯询问问办公桌前后的同事。

话音刚落,引来一片不屑的目光。“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谁会去玩那东西?广播听听得了。”只有一个外向的同事接了嘴。其他人则专注于自己的事,不再搭理这个工龄短的年轻人。

山田眨眨眼睛,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票券,“朋友倒是送了我几张票,这周六,仙台-静冈,刚好我也没时间……”说着,山田递给了搭话的那位同事,也不忘继续提问,“那为什么大家对彩票很不感兴趣呢?”

看到山田手里的票,原本不屑于理他的同事纷纷投来了目光,山田毫不吝啬地把票送出。对他一个参赛选手来说,票券不是什么难事。

回应他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国库缺钱呗,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赔款加起来都得好几千万。”

“东边那肯定是个大头,不赔个几亿、几十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暗地里请来美国职业博采人士,不就是想把我们再搜刮干净吗?”他们压低嗓门说,“山田,你混久了就知道了。”

“说起来,山田君为什么会有票啊?上周关东一个大学的球队里就有一个‘山田选手’。”

把正在思考的山田吓得一愣,还来不及回答,又有人接嘴道,

“什么嘛,我支持的大阪队里也有一个山田选手!射门超级准!”

“你们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山田吗?他明明是门将啊……”

众人笑作一团。好在姓“山田”的人多,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没有人再多问。领导一来,他们安静地回到原位继续工作,还回过头悄悄打着招呼朝山田道谢。

一一回应之后,山田慢慢敛去嘴角的笑意。原来是自己弄错了,让院长感受到压力的事物并没有发生改变,是与当年反贪调查局相同的角色罢了。但反过来说,既然这是被当局所默认的游戏,那么作为渺小的足球选手,或许也确实可以安心地被当作棋子随意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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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小组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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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这场,冲绳xx俱乐部!”

“关东工业大学加油!下半场一定要进球!”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谁赢了谁就能晋级!”

一浪高过一浪的助威声中,伊野尾将角球击向半空——

我们按计划的路线奔向各自的岗位,来自冲绳选手铆足了劲从我身侧包抄抢球!正想迎头赶上,却被其队友暗地里猛扯球服,痛失了反击的机会;眼看防线将向后延伸,后腰八乙女爆发冲刺抢断一脚,当即扭转球势,直朝45度角开外飞去;顶替冈本的替补选手一个措手不及,让后方对手偷袭成功,一发远传直接将球推至禁区前方!知念屈膝准备跳起接球,竟被对手进攻方球员推倒在地,比赛在短哨声中停止下来。

“知念伤到没有?”我们赶到他身边。因为身高的差异,对方推到的是他的头部。裁判看得分明,球迷也是义愤填膺。

“伤到我们的骄傲啦。”知念调皮地眨眨眼睛,然后低头整理球服。

动作太快流畅,以至于让我们感到意外。扮鬼脸时半闭着的眼睛仍未睁开,悄悄倒抽着冷气,眼角周围也是一圈红晕,“只是太不甘心了而已。”知念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拍拍他的肩,为接下来的罚球做准备。

·

主罚选手山田凉介在人墙前站定,眺望球门,调整呼吸。对方拼人墙的选手和门将都牢牢盯准山田的脚步,汗水从发梢滴落,观众席也平静下来。这会是目前0:0的比赛中至关重要的一球。

这届联赛的参与单位虽然不到十家,但各方派出的球队可能不止一支,比如我们关东大,乙、丙、丁队都参加比赛。共十六支队伍,首轮以四队一组的小组赛形式决出两名予以晋级。

我们所在的小组中,已经踢完了四场比赛。除去我们1:0击败北海道的球赛以外,北海道队又在上周的第三场和今天上午刚比完的第四场中,分别败给了此次的冲绳和名古屋,没有了晋级的希望。而第二场比赛中,名古屋与冲绳2:2打平,因此在第四场比赛开赛之前,他们两队均计4分。这场比赛冲绳的发挥,无疑会关系到他们的晋级。

“放轻松!”我们朝山田比了个手势,到指定的位点待命。

·

开赛之前,我们思考过此场比赛的战术。虽然目前只赢下一局,但我们还有两次机会。与冲绳和名古屋的比赛中,我们只要赢一场,得到6分,就一定能取得出线的资格。哪怕两场平局,三队各计5分,我们也未必就是淘汰的那一方。

虽然情况看起来不相上下,但最后一次上场的冲绳队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盯紧山田的同时,也在拿余光确认我们这些选手的坐标,以便队伍散开时一步到位!

闷响传来,人墙随之奋力一跳,我们也跟着放低重心,洞察周围的一切——

虽然这场比赛的胜负对我们来说不至于太过重要,虽然对手暗地里对我做的小动作我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既然敢伤到我们的末子(老幺),我们也不会轻易放任对手挫伤我们的骄傲!山田只管放松罚球,就算没进,我们其余人也要给这场比赛一个交代!

一阵劲风朝我袭来,地上的草被吹得尽数倒向一侧,一抹残影绕过人墙,带着狡黠的弧度跃然眼前!尚未完全看清,只听球网发疯似的颤动,只见禁区前的人墙散开,山田轻轻收回起球的右脚,看台的氛围随着他上扬的下巴涌向了**!

“山田,谢谢你!”知念尽力奔跑过来,“明明我才是你的助手。”

“哪里的话,这是我们团队共同的骄傲。”山田接住扑进他怀里的知念。弄得我们都不知道该羡慕谁,看酸了我们,也看气了对手。之后的十几分钟里,对手也是奋力追分,但充满士气的我们保持住了差距,最终赢得了小组赛中的第二场对决!

·

之后的几天,其他小组的第四、第五场比赛也相继告一段落。在最终场小组赛开始之前,我们再度集合,讨论接下来对阵名古屋的战术与策略:

已经赢得两场球赛的我们,无论下一场的输赢,都将有资格进入八强的淘汰赛,参与每两组第一第二名之间的交叉对决。将与我们组匹配的小组,第一名已经以9分的成绩提前出线,第二名将视第六场比赛的情况而定。我们分析了获得9分的仙台队的比赛,实力虽然无需质疑,但三局全胜实属偶然,尤其是对阵静冈的那场比赛——静冈,多年蝉联冠军的强队,在海外都享有盛名,谁遇上它都绝非幸事。不出意外的话,静冈会以小组第二的成绩出线。也就是说,倘若我们在第六场比赛中打赢名古屋,获得小组第一,下周将会提前遭遇静冈。既然决定权在我们手中,我们要尽可能避免这样情况的发生。

“果然,这样的统筹才比较符合我们理工科学校的风格~”

“那我们故意输掉这场球赛的话,买了彩票的球迷会不会有点失望?”

“我才不会被什么彩票所左右呢!”

“但对于单纯喜欢我们的粉丝呢?”

“取舍本来就是小组赛的一部分吧,第一次他们可能不适应。”

“且不说球迷满意不满意,如果被指责踢假球,也会败坏口碑的吧?”

·

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当时耸人听闻的“假球”,在一个月后,会成为见怪不怪的日常。

而在与名古屋的对决中,正当我们在纠结如何放水的时候,对手抢先一步打消了我们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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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中岛君,你手上应该有几张联赛的票的吧?我可喜欢看足球了,能不能给我两张!”中岛裕翔刚走进公司,上司便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

在这千载难逢的可以拉近与上司之间关系的机会面前,中岛为难地张了张嘴,“对不起呐,我的票要给我的朋友……”

“……哦。”上司被中岛的耿直惊到了,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假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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