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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


第1章 越女剑千里追凶

新雪初霁,满月偏头。

大地上,一溜烟过去的是一望无际平铺的皓影,如江水趟了白花花的银子,在月光与雪色之间微微悠扬的雪花点点,络绎不绝如昆仑山的云高、蓬莱三仙岛的海深。

一条九尺宽的驿道,从北向南蜿蜒盘旋而过。

驿道两边,寂静得只能听见的雪花敲落在这一棵又一棵皲裂的松树皮里、缓缓停留在晶莹剔透的松针上。

驿道,穿过眼前这一片排列横竖整齐的松树林以后,一时之间又豁然开朗了。

在月光与雪色之中,一树又一树嫣红而又盘根错节的梅花,有怒放的、有含羞的、有碾落成泥更护花的,让雪色多了三分娇滴滴的妩媚、让月光添了七分光彩照人,宛如一个又一个翩翩起舞的少女,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一匹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从驿道由北往南疾驰而来,四蹄飞扬伴着飘逸如瀑布四溅的马尾。

马背上,是一个青色道袍、身子微微前倾的道士。

这一个道士,左手紧握了一柄四尺长的天师剑。

天师剑,剑鞘颜色如生铜,在雪色与月光下,泛起了陈旧的一阵黄金光芒。五节连环的剑柄下,一身剑鞘隐起的符文中还夹杂了日月星辰。

黑色的马缰绳在道士的右手手心绕了两圈半,一身疾驰飞扬的道袍上头挽了一个花白的道髻,花白的道髻下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经历了岁月沧桑的脸颊,风尘仆仆的面部上除了两道花白的双燕眉之外,没有八字须、也没有三绺长髯,光秃秃的像风吹过的万里黄沙之丘、又如瀑布下经年累月冲刷的鹅卵石,好似一毛不拔,要拔也只能拔双燕眉和道髻!

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在雪夜下的驿道上,留下了一串急促南下的足迹。

这一个道士,小腿上的云袜一鼓,脚上的双尖翘头方履往马蹬上一沉,右手马缰绳一悬,如十万火急如律令般的狂奔!

“驾,驾,驾……”

这一个道士,急促的三声,如巍峨的山坳中、道观里三成的黄钟大吕之音,声音中尽如喷涌而出的清澈井水一般,满满的夹杂了焦躁与不安,好似将有大事发生!

雪色,泛了皎洁;月光,长空高照;梅花,千姿百态。

这一个道士,坐下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虽然跑得快,也算是一等一的一骑千里良驹,但是人在雪花纷飞之地路过,那有片雪不沾身的道理。驿道上留下了多少马蹄印,道士和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身上大约就藏了多少雪花点点。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道士身后追上来了一骑旋风白马。

旋风白马与驿道两边已经有三寸厚的积雪,好似更像是这一方天地的主人,也更与这一方天地完美的融洽在了一起。

踢踏、踢踏、踢踏,……

追来的这一骑旋风白马四蹄飞奔的速度,不比道士胯下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慢半个节拍,看样子也是一等一的千里良驹。

在旋风白马的后背上,是一个玄色干练服饰的女子,虽然头戴了一个齐肩宽、齐下巴三寸高的玄色面纱斗笠,但是根本也掩饰不了女子的瑰姿艳影。

这一个玄色女子,腰中小带的右边还挂了一个玄色玉斗,玉斗在旋风白马的狂奔中极速后退,几乎要直线平了驿道地面。

这一个玄色女子,微微前倾的身子,一双通体玄色靴子在马蹬上一沉,右手绕了一圈半的玄色马缰绳,一时拉直如屋檐下飞流直下的雨水;左手紧握了一柄三尺长的越女剑横放于胸前,在越女剑通体玄色的剑鞘上,每一面都镂空镶嵌了如北斗七星、黄豆大的绿松石;在剑柄处,一面镂空镶嵌了一颗拇指大圆形的水晶石,一面又镂空镶嵌了一颗拇指大半月形的水晶石。

这一个玄色女子,急忙止住的旋风白马,旋风白马发出了一阵急促的撕裂声,从斗笠下又传出一阵中气十足且响亮的声音,对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上的道士骂道:“老杂毛,你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今天,你还想往那里逃?别以为我是一个女人,我就不敢杀你!……”

“我追了你三天三夜,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手中越女剑不会饶你一丝半毫!……”

“……”

这一个玄色女子,胯下的旋风白马距离道士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此时只有百步之遥,在落落大方飘飞的、雪花点点的月色下,刚才这一连串的骂声,重重的打破了这一方世界原本的宁静。

“吁吁,吁吁,……”

这一个道士,右手突然猛烈的拉直了马缰绳,一对儿云袜内扣夹紧了马蹬,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一阵急剧的撕裂数声之后,两只刚劲有力的前腿猛烈的腾空了六尺高,旋即又极速的调转了马头,马脑袋愤愤的出了三口粗气。

这一个道士,左手中的天师剑急忙斜持于胸前,又万分不悦的正面回骂女子道:“别以为你是一个女人,贫道就怕了你!……”

“先师孙秀曾言:人法地,地法天,天地无法无天;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

“幽嫣谷上一代的男人通通都死光死绝了,奈何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小墨家余孽才让你们苟延残喘至今,看来幽嫣谷是活得不耐烦了!如果不想活,贫道就成全你!……”

“在幽嫣谷主之下,你们这一辈弟子,北斗七星剑阵,贫道还怕它三分!如今,你一个孤零零的女流之辈,贫道何怕之有?……”

“……”

这一个道士,正一边全力反唇相讥玄色女子的时候,小腿上的云袜又小心翼翼的沉了一沉马蹬,大腿又夹紧了马腹,左手斜持的天师剑剑柄更靠近了右手中的马缰绳,胯下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徐徐往玄色女子行去。

这一个玄衣女子,也不甘示弱,左手中的越女剑靠近了右手的马缰绳,胯下的旋风白马,也缓缓的向道士步了过去。

这一个玄衣女子,听道士一连串刺耳的话语,又接着反骂道:“我呸、我呸、我呸呸呸!还说什么先师孙秀!你们这一些欺师灭祖的老杂毛,还要我们幽嫣谷墨家弟子出来主持公道。这是朗朗乾坤的世道,容不得你们这一些败类,……”

“刘文之,你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老杂毛!你和十恶不赦的老秃驴释远,在这三个月里,你们杀害了多少武林中的英雄豪杰?……”

“枉自你们还是修道修佛之人,两个臭味相投、十恶不赦的僧道,臭名昭著的‘僧道双煞’!……”

“……”

玄衣女子,一边对道士刘文之大骂的时候,一边极其警觉的注视着刘文之的一举一动。

确实,玄衣女子马不停蹄的追了刘文之三天三夜,从孟婆江北岸数千里,一直追到孟婆江南岸数千里,千里追凶,胯下旋风白马已经快要到强弩之末的地步了!

刘文之听着玄衣女子的辱骂,并没有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反而沧桑的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而后又仰头变为哈哈大笑,用左手中的天师剑剑鞘,指着玄衣女子阴阳怪气的骂道:“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女流之辈,始终就是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

“幽嫣谷上一代的男人要没有死光死绝了,不然的话,还可以与贫道的白莲社共图大业!”

“城头迭变皂旗招,只有大破之后才有大立。贫道刘文之,只是顺天应人救天下万民于水火,黄天当立之时,即是九五之尊!”

“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贫道万分欣赏你的执着。追了贫道三天三夜,如今天知地知、你知贫道知,不如投靠白莲社为内应,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白莲社如今正在用人之际,将来幽嫣谷墨家谷主之位非你莫属!你要好生想一想,幽嫣谷墨家谷主百年之后,有七大弟子,若没有外力,谷主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

“……”

刘文之,一边缓缓说来,与玄衣女子陈小英已在十步之外。

自古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何况像嫉恶如仇的幽嫣谷墨家弟子。虽然陈小英戴着面纱斗笠,但是从面纱斗笠里传出来的、斩钉截铁而又决绝的两个字,打消了刘文之收买陈小英的最后一丝幻想!

“休想!”

刘文之,听着陈小英这两个冷冰冰的文字,面前像有一堵十万八千里高、十万八千里远的墙;又如冷冰的两只冰块,掉地上碎了一地,着实心碎了一地!

“哈哈,哈哈!雪月同天,天生异象。贫道这就送你上天,……”

刘文之,诡异的脸色突然一阵大笑,就在大笑刚起的时候,双尖翘头方履从马蹬上一掂,又轻轻一个跃身,丢下马缰绳,双脚直上马鞍,左手持了剑鞘,右手旋即拔出一道寒光的天师剑!

第2章 越女剑初露锋芒

陈小英面纱斗笠下警觉的双眼一点儿也没有含糊,玄色靴子突然一沉,轻轻跃上旋风白马的马鞍后背,右脚又一掂,剑鞘上前右手极速出剑,一道寒光直袭刘文之!

两道剑光上的寒光,映着飘飘悠悠的雪花点点,在雪花点点之间上有一轮圆月、下有纷纷梅花。

雪花点点,悠悠扬扬才不管这一场是非;月影高照也管不了谁对谁错,是非成败转头四大皆空;嫣红梅花落,来年春暖枝先发!

雪花点点,恰似无情;月影高照,更似绝情;梅花千放;好似冷漠中的薄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刘文之,你去死吧!”

陈小英右手剑锋如箭,直袭刘文之率先出手的天师剑。

陈小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最小的一位女弟子,也是幽嫣谷墨家谷主最为操心的一位女弟子。

幽嫣谷墨家谷主座下大弟子慕容太白已经和二弟子贺兰佳琦、三弟子虞丘凌薇共结秦晋之好,复兴慕容氏去了;四弟子刘一腾、五弟子刘一虎、六弟子刘一跃三兄妹已回孟婆江南为国尽忠效力。

幽嫣谷墨家六大弟子已经有了各自去处,继续发扬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还天下一个太平。

陈小英只是幽嫣谷墨家谷主行走江湖时,偶然拾得的一个弃婴。

在幽嫣谷墨家谷主拾得的襁褓里,除了留下了一张姓元的字条之外,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陈小英亲生父母一丝一毫线索。

虽然,当时陈旭嫦守着心中的那一个未亡人,并未成亲嫁人,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弃婴只好当成陈家人取名:陈小英。

陈小英自幼随着陈旭嫦在幽嫣谷苦练越女剑法。在这一个世界上,陈小英把幽嫣谷主当成了、也是唯一最亲的一个人。

陈小英的师兄师姐们各自有了各自的去处,当陈小英越女剑法小有所成之后,一个人常扮江湖侠客,为不平之事仗义出手。

就在三天三夜前,陈小英一个人策马路过胭脂亭,在胭脂亭不远处的太虚道观却见火光冲天。

像这种一方有难的时刻,怎么少得了陈小英英姿飒爽的身影!

陈小英,一阵策马狂奔,旋风白马一阵急促的撕裂声之后,便停在了火光冲天的太虚道观前。

太虚道观,是真的没法救了,大火火势正如日中天。

陈小英举目四望,太虚道观周围也没有一条河流、一个鱼塘,虽然在胭脂亭边有一弯清澈的泉水,但是远水实在救不了近火。

最主要的是,即使有河流、有鱼塘,没有大活人救火,即使杯水车薪也是白搭!

太虚道观的熊熊大火,是白莲社弟子故意纵火焚烧的!

就在太虚道观里噼噼啪啪、浓烟滚滚的大火中,一时之间还冲杀出了许多一身青色道袍、青色发簪道髻、手持长剑的白莲社弟子。

这一些白莲社弟子道袍上血迹斑斑、长剑上滴血成流。

太虚道观,不但是被白莲社弟子故意纵火,还是被白莲社弟子有计划的无情屠观杀人!

白莲社弟子一见陈小英,也都认识陈小英,还听闻过大名,自然不分青红皂白纷纷冲杀了过来,眼中尽是无穷无尽嗜血的杀戮。

陈小英,旋风白马一纵,长剑出鞘一阵寒光,在太虚道观的大火前八进八出,三下五除二就杀散了这一些杀红了眼的白莲社弟子。

正当陈小英杀散白莲社弟子的时候,从太虚道观里策马奔腾出了刘文之,身后还追出了一个血迹斑斑、脑门额头凸出许多、斜挎了一副算盘的太虚道观弟子。

就在太虚道观弟子纠缠刘文之的时候,刘文之胯下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一个猛烈的后抬腿,一脚踢飞太虚道观弟子十步开外。

都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陈小英马缰绳拉直一抽,猛烈的极速调转马头,手中越女剑直奔刘文之后脑袋极速刺去。

当时的刘文之误以为太虚道观请来了幽嫣谷墨家的弟子。

刘文之,对陈旭嫦多少还是有一些忌惮的,但是在太虚道观中完成了纵火灭观杀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越是纠缠不清越是不利。

刘文之,一路从孟婆江北的太虚道观狂奔向南跑了三天三夜,终于知道只是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一人而已,顿时心宽了许多。

眼前,在这雪月同天的这一方世界里,貌似没有更多的人,这一场一对一的打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是江湖中一成不变的规矩。

刘文之手中天师剑奔袭陈小英的时候,旋即反口大骂道:“去死的是你吧!幽嫣谷中无知女流之辈,贫道为你打开了天堂的大门,你却要送死,贫道这就送你一程,……”

“看剑,……”

刘文之大呼“看剑”的时候,陈小英手中的越女剑已经对接上了天师剑的剑肚。

雪月中映着寒光的长剑,在空中闪出了撞击的点点白光,剑身上附着了手臂上各自的全部力量。

“笑话,还不知谁送谁呢!”

陈小英和刘文之,在马鞍上飞跃悬空的那一刻,各自手中的长剑并没有伤着对方身体一寸肌肤。

陈小英,左手中的剑鞘又如剑一般往刘文之的咽喉处刺了去。

刘文之,往后弯腰低了一个脑袋的高度,躲过了陈小英袭击而来的剑鞘,天师剑并没有减去一分一毫的力量。

陈小英,玄色靴子突然猛烈一踢刘文之的云袜,好似当成了驿道上的支撑点,顷刻之间又猛收回了长剑上的力量,右手五指一旋、长剑反手一拨、划向刘文之的脖子。

刘文之,被陈小英防不胜防的这一踢,然后又是长剑寒光一划,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身体平衡,极速的往驿道北边狂奔了三步,跑去了陈小英的旋风白马三步之遥。

咴儿、咴儿、咴儿,……

旋风白马,一阵响彻云天又急促的撕裂声,还猛然抬高两条前腿似有万钧之力,如泰山压顶一般往刘文之的道髻上踏了下去。

刘文之,警觉的躲开了旋风白马双腿,飞身一跃,极速远离了九尺宽的驿道,立在了驿道外三尺的一株梅花树下。

陈小英也收住了身子,极速立在驿道上,手中长剑斜持右手,目光斜视了一脸惊愕的刘文之。

“老杂毛,脖子都见红了。这下看谁送谁去死!……”

陈小英剑锋中的寒光,一时如寒冬的冰锥冰凉了刘文之的后背,从涌泉穴一直凉到了百会穴。

刘文之,在三天三夜前的太虚道观里,已经用尽了全部功力和太虚道长大战了一场。

虽然,天师剑最后还是一剑结果了太虚道长,刘文之在打斗中只掉了道髻上的青色发簪;但是,一路向南马不停蹄的三天三夜里,确实消耗了不少的体力和功力。

一路狂奔向南,在三天三夜的日子里,两个人都是滴水未沾、颗米未进。这非一般的道士所能为,也非一般的江湖侠客所为。

刘文之是心怀四方天下,将来某一天要黄天当立、即九五之尊的白莲社道士;陈小英是幽嫣谷墨家以“天志”为己任的江湖侠客。

刘文之,自然知道幽嫣谷谷主门下的所有弟子都是用剑的一等一高手,还深得墨家剑法玄妙之处,众弟子更以越女剑法名扬天下。

刘文之,自然还知道越女剑法以出招快而稳、稳中有准、准中有狠著称,刚才陈小英不经意的一招,竟然就这样简单的落了下风。

刘文之顿时明白释远曾经的交代:如果遇见幽嫣谷墨家弟子,尽量不要多纠缠。

如今,刘文之是被幽嫣谷墨家纠缠上了,也只有用天师剑的实力来摆脱眼前不利的局面。

刘文之,在驿道外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的吸了一口气。

三天三夜来,刘文之只有在这一呼一吸之间,用呼进去冰凉而又潮湿、夹杂了雪花点点的空气,算是补充了一滴水、两滴水,……

刘文之在呼吸之间,左手在脖子上轻轻的摸了一圈,放在了紧盯陈小英的视线中,左指上确实有一抹斑驳而又稀释了的血迹。

刘文之,突然无名火起,堂堂白莲社一社之主,竟然被幽嫣谷主最小的女弟子陈小英刺伤,这要是传出了江湖,不用说白莲社众弟子会背后戳脊梁骨,连刘文之现在都觉得是奇耻大辱、还丢人现眼!

“一剑之仇,贫道都记下了。贫道定要胜了越女剑,……”

刘文之说说时,左手半握着如铜的剑鞘,右手平肩了天师剑,在雪月中尽是杀气腾腾,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往陈小英刺了过去。

刘文之,急促的脚步在雪地里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身后的梅花瓣纷纷悠悠而下,梅林枝条上毛绒绒的雪花如烟如雾而洒。

“老杂毛,你伤人的时候,想过被伤的感受吗?这一次,也让你尝一尝什么叫一剑封喉!……”

第3章 越女剑再露锋芒

陈小英右手越女剑突然一式“青龙舞凤”,剑中的寒光映着雪花点点、纷纷梅花瓣,更有泼洒的雪雾。越女剑剑光极速左右摇晃、旋转,像是一条盘旋的青龙、一尾翱翔的彩凤,更像有十轮圆月、百轮圆月之光,如镜子照亮了刘文之一双瞳孔急剧放大的眼睛。

陈小英微微前倾而又半弓着的身子,一阵扎实而又轻盈的碎步,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极速与刘文之奔杀了过去。

在陈小英嫉恶如仇的眼神中,代表了三天三夜前太虚道观死去的道士心头之恨,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劈了刘文之为武林除害,江湖中不知道会多了多少无辜亡魂。

陈小英手中越女剑使出的越女剑法一定要结果了刘文之。不然,没法与幽嫣谷墨家谷主交代,也没法与江湖中武林人士交代。

“无知女流之辈,休要放肆!还想一剑封喉?让贫道来教一教你,别步了太虚道长的后尘!……”

刘文之右脚双头尖翘方履在雪地边里突然一沉,一个极速纵身,身子极速弯腰三尺,接着使出了一招“乾坤一掷”,天师剑平肩于前,天师剑剑锋上一闪寒光如利箭平刺去了陈小英咽喉。

刘文之自以为:天师剑也要像结果太虚道长那般结果了陈小英!

当!

雪月下一声脆响,陈小英左手剑鞘一时横于胸前,剑鞘抵住了天师剑剑尖,接着身子又微微侧身一斜,错开了刘文之的剑招。

陈小英,见状极速收了“青龙舞凤”的招式,手中越女剑在右手上下一翻手,由下往上一式绞剑,在刘文之的脖子上又抹剑过去。

刚才这一招“青龙舞凤”,只是陈小英引诱刘文之判断失误的虚晃之招。剑招,虚虚实实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绞剑之后的抹剑,才是伤人致命的绝杀之招。

越女剑在刘文之脖子处,绞杀之后的一式抹剑,刘文之大惊失色,徐徐后退了三步。

“老杂毛,你又见红了!……”

陈小英,银铃一般的声音,声音中尽是十足底气。

幽嫣谷墨家剑法,众弟子使的越女剑法早就名扬天下了!墨家剑法可不仅仅只有越女剑!

只是,现在幽嫣谷只有七弟子陈小英一人行走江湖打抱不平,故而越女剑大名传得更远。

刘文之,又气又急,一时领教了越女剑在近距离的凶险无比,不能再让越女剑近身了。只可远攻,不可近战,也不能恋战。

刘文之,天师剑在手中一旋,突然右脚双头尖翘方履一个猛烈而又极速的扫堂腿出去,雪花点点夹杂着梅花花瓣纷纷如烟而起,天师剑往陈小英的腰部又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凶狠的横砍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陈小英一个麻利的后空翻,后退三步躲过了天师剑的横砍,旋即往后又一跃,跃上了身后一棵弯曲如弓的梅花枝丫上、如荡着花丛中的秋千。

刘文之,见天师剑又横砍落了一个空,还见陈小英后退跃上了梅花枝丫,以为陈小英怕了天师剑,急忙三步上前追了过去,天师剑伴了剑鞘架在了身前,奔到了陈小英立上的那一棵弯曲的梅花枝丫下。

陈小英,好似无视了刘文之的存在,只是身子先向下一沉,而后又一个跃身,跳到了临近的一棵弯曲的梅花枝丫上继续荡了秋千。

刘文之,追到第一棵弯曲的梅花枝丫下时,梅花枝丫刚才被陈小英用力一沉,枝丫如荆条齐刷刷的打在了刘文之的头上、脸上、身上,一时之间雪绒纷飞、梅花花瓣零落,像花雨、也就是雪雨。

刘文之,被梅花枝丫反弹一击,击散了头上的道髻,脸上即刻现出了三条或长或短、或青或红、或粗或细的伤痕,像是一个被人揍打的小孩子,花白的头发在雪花点点与梅花花瓣飘悠中凌乱了。

“老杂毛,这才是十足的杂毛!嘻嘻,嘻嘻,……”

陈小英,见披头散发的刘文之,像孟婆郡城墙边上的那一些邋遢的乞丐,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杂毛,老子曰:上天有好生之德。像你这样的十恶不赦之徒,血都是脏的,还是自刎吧!免得脏了本姑娘手中越女剑。……”

“老杂毛,你打不过本姑娘,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白莲社的那一般乌合之众?趁天黑,从这一个世界上消失吧,也算功德一件!……”

“嘻嘻,嘻嘻,……”

陈小英言语之后,爽朗的笑声在雪花点点与月下梅花之间,像湖心的水波荡去了百里之遥。

陈小英是一脸得意,看披头散发的刘文之,一脸猛烈的火气又夹杂着一脸无边的怒气。

“贫道,与你拼了!……”

刘文之天师剑在雪地里用力一挑,而后用力一拨,一团泥土夹杂着雪花与梅花树丫上的陈小英极速飞奔砸了过去,一团、两团、三团、四团、五团,……

此时的刘文之,手中的天师剑更像是一把锄头、又或者像是一柄铁锹,泥土团子好像一个又一个的飞火流星,直击着梅花枝丫上的陈小英,近战不能、只得远战。

刘文之,在心里嘀咕一阵,只要陈小英在慌乱中失去了一点儿的方寸,自然就有了可乘之机;只要有了可乘之机,那就有取胜之法。

“哟哟,老杂毛,本姑娘才没空和你饿着肚皮打雪仗。……”

“啧啧啧,不愿意自刎,那本姑娘就亲自来取你项上人头!……”

“……”

刘文之,一时之间又愣住了两个眨眼的功夫,只怕越女剑近身才出此下策!这倒好,如果越女剑剑招主动攻杀过来,不真的就要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

刘文之,心有不甘!

刘文之,半蹲着马步,左手如铜的剑鞘、右手寒光的天师剑,目视着陈小英一个燕子翻身,玄色靴子在如弓的梅花枝丫上一沉,如张弓搭箭射出的利箭一般,人剑合一直刺刘文之正方的咽喉。

陈小英手中越女剑如针尖似麦芒,让刘文之无所适从。

刘文之,在慌乱不堪中,右手中的天师剑在左脸前晃了一次,又在右脸前晃了一次。

刘文之真的心慌了一地,这一次还是拿不准陈小英的剑招,会不会又如刚才那般虚晃一招?

刘文之确实也急了。而且,在脑门上、脖子里、手心里,急出了战战兢兢的汗水,不但是汗水,还是带了温温咸湿的虚汗!

刘文之一脸虚汗,在月光中映着一个又一个缩小了的圆月;更在雪花点点中,虚汗急促的变为了一身冷汗,冰冷着炽热的心肝脾肺肾,向上凉到了花白的长发、向下凉到了冷冻了的脚底板!

就这样要拔凉拔凉了?

刘文之,在心里嘀咕了一万次不愿意、还一万个不舍得!

白莲社不能没有了刘文之,刘文之也不能没有了白莲社。

“啊,啊,啊,……”

刘文之急促的抬头向天,像是一只红眼的饿狼猛虎,接着又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

刘文之,在抬头的嚎叫之际,一头花白的散发在雪花点点中、在月色下的皓影里,宛如一只在案板上待宰的蹦跳大鱼!

“天啦,天啦,天啦!……”

刘文之极度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花落去。要是梅花花瓣落地了,来年的梅花花瓣会更加美丽。

只是,刘文之如果被陈小英一剑封喉,不要说来年,就连明天一大早旭日东升,或者说现在头顶着的满月,西沉落山都看不见了!

刘文之极速瞪大了灯笼一般的眼珠子,却又是万般无奈中的无计可施,只有在心里反复嘀咕着:如果能活过今夜,以后不但是刘文之自己,还有白莲社所有弟子,都得离幽嫣谷墨家弟子远远的!

就在这个时候,刘文之突然发现黑马与白马,在惊恐万分的一阵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撕裂声经久不停,在驿道上来回不停的狂躁跑动着。

紧接着,驿道上下颠簸如孟婆江中六月暴雨后的江水,驿道远处松树林里摇晃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霜雪白烟;驿道近处的梅林里是一阵霜雪白烟中还夹杂着纷纷的落花,花雨洒红了白雪皑皑之地。

刘文之,心中为之一惊:雪月同天,天生异象,此时此刻还发生地震了啊!

就在刘文之心惊时,陈小英越女剑刺去刘文之咽喉的时候,因为突然而来的地震,虚晃了一下身子,越女剑一剑刺中了刘文之肩膀,刘文之反手天师剑一挑,直刺去了陈小英咽喉。

刘文之心里明白,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打斗,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要刘文之不得好死,白莲社刘文之也要陈小英不得好活!

就在刘文之反手天师剑一挑的时候,陈小英一个侧空翻,因为地震波动,竟然没站稳,重重的摔在了雪地里。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刘文之反手天师剑又极速与陈小英胸前刺了去,……

第4章 刘文之落荒而逃

地震还如大浪淘沙般的急剧无节制、无规律的上下、左右波动不止!

驿道像一条九尺宽的深色缎带,来回上下、左右似一个总角孩童那般调皮的蹦蹦跳跳;又好似一望无际的大江中,一艘无依无靠的小木船,随波逐流、随风飘荡。

驿道两边花枝招展的梅林,在雪花点点的月色下,被悄无声息的地震一来,雪绒花纷飞、嫣红梅花纷飞,又是一场突如其来且更为猛烈的花雨中夹杂着雪雨。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刘文之手中映着跳动寒光的天师剑刺向陈小英胸前的时侯,是一脸极度得意,还咧嘴一阵轻蔑嘲笑道:“啧啧啧,啧啧啧。贫道以为幽嫣谷墨家弟子都长了三头六臂!原来还是和贫道一样,长了一个脑袋两条大腿,该有失足的时候!哈哈,……”

“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今天,就让贫道送你上天,……”

“……”

陈小英见天师剑上下满满的寒光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杀气,反手倒提着越女剑想反击,那知道脚下地面经过刚才你来我往的打斗,蓬松而又“咯吱咯吱”的雪地,被踩成了一团又一团的冰溜子!

雪地里的冰溜子,是越踩越滑、越滑越溜,只要滑溜着一开始,就好似一只极速旋转的溜溜球,完全不能由人左右。

陈小英脚下湿漉漉的玄色靴子,在一团又一团的冰溜子下,左右来回一滑,身子不平衡旋即又一个歪斜,又反着一个方向跌倒在地,全然在冰溜子上失控了!

陈小英,一边急忙连滚带爬,一边又如醉酒了的汉子一般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万幸还躲过了刘文之天师剑的这一剑刺杀。

正当陈小英连滚带爬的时候,刘文之好似捉住了陈小英这一连串的破绽,心中突然豁然开朗,又天高云淡般的像喝了一罐子蜜糖,甜得发腻、腻得神采奕奕。

刘文之,虽然追了上去,还近身了陈小英,但是陈小英手中的越女剑并没有使出该有的剑招。

刘文之一时激动,更是欣喜万分,感觉陈小英的死期,貌似就在眼下的这一时半刻之内。

刘文之,已经顾不得天师剑的剑招了,只要连滚带爬的陈小英站稳身子之前,从陈小英后背心一剑捅下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刘文之,天师剑只要够着了陈小英的后背心,只要那么用力一捅,天师剑还要用力旋转半圈,致命效果不比一剑封喉差!

刘文之看眼前这一副光景,心中那一颗早已热血沸腾的心,在三天三夜中得到了最为爽快的一次释放。

刘文之自以为,今夜只要杀了陈小英,白莲社的宏图大业就少了一个绕不过去的牵绊,像陈小英这样的绊脚石,自然越少越好!

“白莲社千秋万代,该死绝的幽嫣谷墨家弟子,……”

“你这女子,去死吧,……”

“……”

刘文之一边用天师剑像长矛一般直刺去了陈小英的后背心,一边又用底气十足的轻蔑之言诋毁幽嫣谷墨家弟子,像是顷刻之间就能结果了陈小英的性命。

咴儿、咴儿、咴儿,……

一阵急促狂奔的马鸣,从刘文之耳朵根处突然又响了起来。

这一阵急促而狂奔的马鸣声响过以后,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从刘文之耳朵后背如流星一闪而过,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还能感受到风声里一阵轻微暖暖的温度。

嘭、嘭!

重物与重物的猛烈撞击声!

虽然,没有金属与金属之间的撞击声那么嘎巴脆,也没有金属与金属之间撞击那般火花四射。

但是,这一阵撞击声却不亚于从十层楼阁扔下了一张桌子、或是一把椅子、或是一抚案台!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是刘文之披头散发的后背,被陈小英的旋风白马两条刚劲有力的前腿,如泰山压顶一般重重一踢!

坐骑救主,刘文之心肝脾肺肾顿时一阵急促的撕裂!

“咳咳,咳咳,咳咳,……”

刘文之,被旋风白马偷袭的重重一踢就如当头一棒,让右手中的天师剑一时好像失去了八分力道与九分速度,顷刻之间就像一只着了秋霜的茄子、着了狂风暴雨的一树花朵、被邻居家饥饿至极的猪拱了一地的白菜,更是心碎了一地!

扑通~

刘文之,正当万般锥心的咳嗽之际,一时缓缓的失去了力道与心情,双腿像是遇见了刘家列祖列宗一般,不由自主的跪在了雪地里。

噗嗤,噗嗤,……

刘文之,实在没有忍住心中撕裂了的心肝脾肺肾,一股咸湿而又急躁的热血匆匆涌上了心头,旋即夺口而出,紧接着猛烈的喷射去了三尺之外,血迹染红了两块酒壶大小的雪地,在雪花点点与月光下更像是两朵初现的昙花。

刘文之,感觉眼前的万物开始旋转,紧接着更为猛烈的旋转,此时整个地面不像起伏着的江波,更像是要翻江倒海的百丈海浪!

刘文之,被陈小英的旋风白马重重一踢,倒也并没有被踢昏失去神智,好歹也是江湖传闻的“僧道双煞”,如果就这样被区区一匹马踢昏了,还真不配这一个“煞”字!

在刘文之眼前旋转的,还有越来越猛烈的地震,在地面如海浪一般晃动之间,还能清晰的听见远处房屋倒塌声、巨石翻滚声、家禽家畜惊叫中夹杂着哀嚎声,更有一声又一声悲惨的男女老幼哀嚎,……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将有多少父母妻儿看不见明天升起的太阳;也将有多少父母妻儿在一场天灾之下一贫如洗。

现在的刘文之,虽然天师剑处在了陈小英越女剑的下风,但是此时天师剑根本没法准确的去伤到陈小英,陈小英也根本没法再来取刘文之的项上人头。

刘文之心中只是微微一笑,这突如其来的地震之后,白莲社弟子将会与日俱增,白莲社宏图大业将迫在眉睫。

甚至,在刘文之心中,更希望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来得更猛烈一些、更持久一些!

刘文之在心中正默默的这样嘀咕的时候,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确实更加猛烈、更加持久了!

如此,真是天助白莲社!

“啊,啊,啊,……”

这三声刺耳的惊叫声,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陈小英在越来越猛烈的地震中惊慌失声了。

这么强烈的地震,像刘文之这样头发花白的老道士心中,也是第一次遇见,更何况像陈小英这样年轻的侠客,还是一个女人!

扑通扑通、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叽里呱啦、,……

就在陈小英和刘文之大约数百尺之外,一座城隍庙在强烈的地震中倒了外墙、塌了围墙、摔了屋檐与房梁,一时之间月下的雪花中还夹杂着一层灰蒙蒙的尘土。

陈小英,虽然在幽嫣谷中苦练越女剑法的时候,像身体平衡也练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但是在地面强烈的摇晃波动之间、在滑溜溜的雪地上,还要保持身体平衡,确实没有眼下这样的机缘去苦练。

陈小英,作为一个女人,失声是自然而然的第一反应,失声之后片刻才是脑子最为清醒的时刻。

“嘤嘤,嘤嘤嘤嘤,……”

陈小英,一连串如梦醒似的奇葩呓语,终于从失声的惊叫声中找回了突然失去的自我。

陈小英,左手越女剑剑鞘猛烈插入左脚下的雪地里、右手越女剑插入右脚下的雪地里。

陈小英,一对湿漉漉沾着雪花点点的玄色靴子,在一肩宽的剑鞘与剑面之间,目光如炬注视着跪在雪地里的刘文之,又极速半蹲着马步像一个小河中的船夫、大江上的渔夫、沧海里的摆渡人。

陈小英,半蹲着的马步随着地震剧烈摇晃的波动,一时也随着越来越猛烈的晃动,左右、上下跟着节奏一起晃悠了起来。

就在这一个时候,一阵比满月更为灼人双眼的光芒,从西边的天空中极速猛烈的斜射坠下,像是一颗燃烧殆尽的流星。

在光芒后面,长拖的尾巴上映出了一朵如烟如雾如梦如幻一般的白色莲花影子,极速往崩塌的城隍庙里又义无反顾的砸了下去。

刘文之,在地震中双手捉紧剑鞘与天师剑,索性匍匐在了雪地上,像一只兔子又爬又跳的往远处躲闪开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刘文之,出过的汗比陈小英吃过的盐,或许还真的多了许多!

陈小英只是干瞪眼,一时虽然平衡了身子,但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追出去取了刘文之的项上人头。

刘文之,像兔子蹦近了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一跃上马,拉直了马缰绳,任凭黑色的高头长鬃大马在驿道上急躁的狂奔。

刘文之,落荒而逃的时候,强忍住心中的疼痛,像是解脱了一般又高兴的大喊道:“白莲现世,白莲社千秋万代,……”

这一次,只尴尬了陈小英。

第5章 城隍庙中救长者

陈小英在天翻地覆的持续地震急剧摇晃中,眼睁睁的看着刘文之从眼皮底下溜走,却又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尴尬的就像是半截梅花桩、一根被抛弃了的枯木。

陈小英除了尴尬之外,心中骤起许些不甘。毕竟,饿着肚子追了刘文之三天三夜,还在雪地里舍命恶斗了一场,要是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刘文之性命不存!

莫奈何啊,天不遂人意,刘文之就这样落荒而逃了。

陈小英觉得,只要再一次遇见了刘文之,一定要打败刘文之!

如今,给刘文之剩下的时日已然无多,那就只当是暂时寄存着刘文之的性命,让刘文之再多吸几口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气息罢了。

虽然刘文之落荒而逃了,但是眼下的地震还在持续变强,如暴雨天翻滚的孟婆江波一般,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消退的迹象。

陈小英立在雪花点点的月下雪地里,伴随着地震上下、左右晃悠的时候,突然又从倒塌摇晃的、数百尺之外的城隍庙里,平地里发出了一阵长者的哀嚎声。

“哎哟,哎呀,哎哟喂,……”

长者的这一声声哀嚎,入耳听得陈小英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破了心肝脾肺肾,声声哀嚎就似要了一个人的悠悠老命。

陈小英十分纳闷了,自言自语道:“眼下,都这么强的地震了,还有人真不怕死、要待在屋檐下?脑袋能比青瓦、砖墙还要硬气?真是胆大不要命了,哎……”

“真是可怜的一个叫花子,……”

“……”

陈小英以为,像这冰凉的大半夜,除了无家可归的邋遢乞丐会在城隍庙里过夜,大概没有谁了。

像如此强烈的地震,与白莲社弟子为了一己之私、贪婪权欲的无端**比起来,天灾更让人不能左右、也更让人防不胜防!

陈小英是名扬天下的幽嫣谷墨家的七弟子,也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独行侠客,除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外,更有一副古道热肠!

“吁吁,吁吁,……”

陈小英晃悠了半蹲的马步,躬着身子一阵三长一短的口哨声极速骤起,像一道不可违抗的军令!

旋风白马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后,狂奔去了数百尺之外的城隍庙前。

踢踏、踢踏、踢踏,……

旋风白马在城隍庙外,急促的上下踢蹬了刚劲有力的前腿,又一边往陈小英这边出了几口猛烈的粗气,粗气中还夹杂了雪花点点以及灰蒙蒙的尘土。

陈小英会意:城隍庙那一个哀嚎的长者,一定需要火速急救!

江湖救急的大事,陈小英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不能!但是,这天翻地覆的地震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陈小英急中生智,左手极速拔出了剑鞘,右手也极速拔起了越女剑,先使出了一式“鹞子翻身”,又使出了一式“鲤鱼打挺”,在晃悠的雪地里一式接着一式的后空翻,往城隍庙前疾闪过去。

陈小英不学刘文之那短尾巴的兔子一般,在雪地里四肢匍匐前进般的逃命,毕竟人各有志。

就在陈小英几轮空翻之后,终于接近了残垣断壁的城隍庙,还有支离破碎的地面,更有乱糟糟的一堆碎瓦片与破石头渣滓。

就在这一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地震如剥茧抽丝般的戛然停止了,让陈小英又尴尬了一脸。

天意,有时候还真会捉弄人!

这一场地震要是早停一会儿,刘文之就跑不了、城隍庙不会破太多、这一个长者也不会万急!

罢了,只要地震一停,一切的不甘与不平,通通都是浮云。

救人,最要紧!

陈小英在月光皓影与雪花点点之间,在荡起的数尺高的灰蒙蒙的尘土里,缓缓抬头张望了过去,寻找刚才那一个哀嚎的声音,一边又越女剑入鞘,一时急切的大声呼喊道:“老伯,老伯,你人在哪里啊?老伯,老伯,在哪里啊?……”

“老伯,快给一句准话啊,……”

“……”

在陈小英记忆里,这也是平生第一场关乎地震的记忆,也算是见识了地震的无情与杀伤力。

“哎哟,哎哟喂,……”

还是刚才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在陈小英的耳朵边上叫唤起来。

陈小英微微一笑,一时心舒如释重负,长者总算还活着,谢天谢地,上天终归还是有好生之德!

这一座城隍庙本就不大,只是一座独居的矮墙小院。

经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地震,初眼看去,只剩下了数根还没有倒下的、数尺高的石头立柱。

陈小英旋即又闻着声音寻了过去,然后在城隍庙后边的一堆废墟前看见了一个长者。

长者,一脸的土灰,比陈小英白天路过的孟婆郡城墙边上那一些杵了半截破棍子、穿了发臭的烂衣服、持了半边破碗的乞丐还要狼狈数倍。土灰的脸部以下,全部埋在了城隍庙的废墟中。

长者,眨巴着土灰中异常难耐又充满了希望的一双眼睛,缓缓的哀嚎道:“哎哟,哎呀喂,老朽的肩膀啊,老朽的膝盖骨啊,……”

“老伯,老伯,不要慌、稍安勿躁。灰尘会很多的,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咚咚、哗啦!

陈小英把越女剑鞘插入在身边三尺处的一片废墟上,习武之人剑不离身,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特殊情况自然要特殊对待。

陈小英极速取下了面纱斗笠,放在废墟上的显眼处,旋即露出一张清秀之脸,只见头顶上玄色二指宽的纶巾缠绕了发髻。

咚咚,咚咚,咚咚,……

越女剑在长者面前一旋,又极速蹲下,麻利的把一块又一块的废墟渣滓,往十尺之外如风般的扔了出去,这其中就有一块一块的破碎青瓦、破损墙砖、破旧房梁。

压在长者身上的、无数的重重废墟渣滓,就这样被陈小英很快的一一丢开了,从废墟里又拉出来了一身土灰的长者。

与此同时,陈小英还顺带拉出了一根六尺长、鹌鹑蛋粗的黑木漆棍子。在这根黑木漆棍子上端,还有一块三尺长两尺宽、有数个大小纷飞窟窿的白布;不过,此时的白布已经变成了土灰布。

陈小英,微微的目视了这一根黑木漆的棍子,还有这一块土灰色的窟窿布头,更有刚才长者自称“老朽”,眼前的长者绝非等闲之辈。

陈小英好奇的翻开了带着大小纷飞窟窿的破布头,还能顺利的猜测出布头上那五个巴掌大、赫赫有名的黑色大字:谢氏神算子。

噗嗤、噗嗤,……

陈小英见状确实好笑,也实在没有忍住,故而笑出了声。

只是,陈小英一时没有想明白,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居然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老伯,你就是传闻中的谢氏神算子啊?真是幸会,幸会呀,……”

陈小英一边掩面对谢氏神算子说话时,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神算也不神、神算也不会算。

谢氏神算子被一股脑儿的碎石压打,又上了年纪,全身一阵锥心的疼痛,好似骨头都碎成了一堆渣滓,一时也没空理会嘲笑声,径直盘膝打坐在乱糟糟的地面上。

谢氏神算子,耷拉着如进水的脑袋,从发髻前后左右摇晃出了一层又一层或浓或密的土灰色烟雾,之后拍了拍外衫上的土灰,然后小心翼翼的拉扯出了内衫,来来回回在土灰的脸上抹了一圈又一圈。

地震虽然是停了,雪花点点依然还在飘呀飘、月光皓影依然没有逝去一丝光芒,但是远处充耳的却是孟婆郡百姓的哀嚎声,堪比刚才那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地震。

陈小英在心中又猛烈的升起了一丝隐隐不安。

毕竟,大凡天灾之后,江湖中又将生出多少**?又将生出多少无辜的血与泪?

“老朽多谢女侠搭救万一,为报答女侠搭救之恩,老朽愿意折寿与女侠算上一回,……”

谢氏神算子一席话把陈小英从思绪中拉回了破败的城隍庙。

陈小英没来得急回谢氏神算子的话,谢氏神算子两只手已经在来回不停的掐算,确实也很忙!

正当谢氏神算子双手一边来回掐算的时候,还一边自言自语的念叨道:“步泽履、君子以辨民安志;善如水、君子以作事谋始;……”

“好了,好了,好了!女侠,一日之内,家中必得贵人!……”

谢氏神算子一本正经的注视着突然一脸尴尬的陈小英。

陈小英完全哭笑不得,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连一个心上人都没有遇见,这又怎么可能?

完全没有可能的事啊!

况且,幽嫣谷墨家谷主多次交代,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

陈小英缓缓透过夜色,看谢氏神算子一张花白头发夹杂着的老脸,眉毛与三绺胡须宛若世外高人,用“神棍”来形容自然不妥,江湖中的无稽之谈,又岂能当真?

第6章 城隍庙后沉井儿

谢氏神算子如云淡风轻般的瞧出了一丝端倪,自然能感觉到陈小英心中的不屑和言辞之间的嘲笑,右手轻抚着三绺胡须,如行云流水般的解释道:“这一位女侠,老朽行走江湖漂泊一生,从来都是算无遗漏!既然老朽已经算定:一日之内、家中必得贵人,那一日之内添丁确信无疑!……”

“女侠你以为,老朽这个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被埋在城隍庙旮旯堆里,很好笑?不好笑,不好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这是老朽此生唯一一次人算不如天算!……”

“昨日黄昏,在客缘斋多喝了三杯五石散兑酒,半老徐娘店中的五石散一定偷偷加了不少分量。……”

“老朽平生千杯不醉,居然醉倒在了城隍庙。下次一定要找半老徐娘理论理论,要不是女侠搭救,老朽怕是命绝于城隍庙咯,……”

“老朽,现在还不能死!谢家虽然没落了,从上九流沦为中九流,但‘谢氏神算子’这一面招牌旗帜,还要继续传下去,……”

“咳咳,咳咳,……”

谢氏神算子一边娓娓道来的时候,一边又缓缓的吃力咳嗽,像醉酒之后的清醒,又在雪花点点的大半夜里,越见冷清与心塞。

但是,在陈小英心里,听谢氏神算子说了一连串的话,话中道出了前因与后果,总结起来无非就只有四个字:贪杯误事!

“老伯,一日之内、家中添丁?小女子也是醉了,……”

陈小英从心里还想发出同样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又在心中强烈的忍了一忍,如果再一次嘲笑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真的有失侠客风范!

陈小英忍住了,没有笑!

“女侠,倘若一日之内,并未添丁,老朽项上人头与你,……”

“咳咳,咳咳,……”

谢氏神算子,斩钉截铁后的一脸决绝,就是一脸自信!

陈小英,也没有去为难谢氏神算子。毕竟,谢氏神算子都这么大把的年纪了,又何必去计较!

幽嫣谷墨家弟子,主心骨虽然秉承“天志”,但是“兼爱”与“非攻”,那可是骨子中的骨髓。

谢氏神算子,缓缓的挣扎着,从乱糟糟的地面站了起来,一边扶正了黑木漆棍子,一边瞅了一眼招牌旗帜上大小纷飞的窟窿,眼神中尽是无穷无尽的爱意,俄而又是一阵意犹未尽的长叹,道:“跟了老朽整整六十年了,刚好过了一个甲子轮回,也该是时候换换咯,……”

谢氏神算子眼中对往事的留恋与招牌旗帜的依依不舍入了陈小英的眼,跟了整整六十年的一面招牌旗帜,相遇容易、诀别难啊!

就在谢氏神算子与陈小英都陷入沉思的时候,却又被一阵急促的挣扎声扰乱了晃晃悠悠的神智!

这一阵急促的挣扎声,好似木盆中一尾三尺大鱼,急剧摇摆的鱼尾要破盆而出、重入江河湖海;又像是一只落汤鸡,一双湿漉漉的翅膀上下拍打出了一阵又一阵大小不一的四溅水花,……

“城隍庙,还有大活人?……”

陈小英心中一急,极速捉住越女剑斜持身后,一阵碎步往水花声处寻了去。

陈小英,趁着月光皓影交织的雪花点点,在城隍庙后边十步之外果然发现了一口井!

这一口井很大,如果把陈小英一个人平放下去,头脚之间也接触不了井沿上滑溜而又齐整的青砖。

井沿,只有陈小英一个巴掌那么宽、离地有两个巴掌那么远;井上光溜溜的没有任何遮拦。

井水离地面有三尺远,在井水中正挣扎着一个全身湿透、一身白色衣裳的沉井女孩儿。

沉井的女孩儿初眼看来大约就是**岁的光景,抛开一脸湿漉漉的样子,长相和现在的陈小英却有**分的神似。

沉井的女孩儿挣扎的动作是越来越弱了,看样子如果再不救出沉井儿,沉入井底命必绝矣!

陈小英在救人于万急的时候,真的豁出去了,已经顾不得侠客身份,麻利的一声“扑通”,匍匐在井沿边上,伸出了渴望的双手,右手中的剑鞘伸向了沉井的女孩儿。

沉井的女孩儿慌忙中捉住了陈小英伸过去的剑鞘,这已经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妥妥的安全了!

陈小英借力漂浮的井水,缓缓拖拽沉井的女孩儿在井沿边上,一只大手捉住小手,然后另一只大手也捉住小手,像拔萝卜一般把沉井的女孩儿从井水中拖了上来。

沉井的女孩儿得救了,一时精气神松懈,顿时又晕厥了过去。

陈小英极速让沉井的女孩儿半弓着身子,在女孩儿胸腹之间来回用力的摁了数次,然后又在后背拍打了数次;如此反复!

“哇哇,哇哇,……”

沉井的女孩儿终于忍受不住陈小英的急救折腾,像反胃一般极速吐出了数口井水。

沉井的女孩儿就这样醒了,好似恢复了**分的神智;醒了之后,见到了陈小英就好像看见了久别的至亲至爱的一个亲人。

旋即,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奔入怀抱,一边又十分委屈的哭泣,还哽咽着嘶哑喊道:“娘,娘,娘。终于见到你了,……”

“娘,娘,娘,……”

陈小英,尴尬至极了!

陈小英以为,老天爷这一个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行走江湖至今是一个独行侠客,连一个心上人都没有,却半路生出一个女儿来!

陈小英,这才恍然大悟,莫非这就是谢氏神算子刚才说的:一日之内,家中添丁?这那里需要一日之内?半日之内就有人叫“娘”了!

“老伯,老伯,……”

陈小英,一边回头极速的呼喊谢氏神算子,一边又抱起沉井的女孩儿往城隍庙中赶了回来。

谢氏神算子,在月光皓影与雪花点点交织下,杵着那一根黑木漆的棍子,在破败的城隍庙前收集了不少被地震破损的房梁、窗台、木质菩萨的法身肢体堆在了一起。

谢氏神算子,一边对着木质菩萨幽幽的说道:“城隍庙霍光老爷,话说救人之急也胜造七级浮屠。它日,定有万民与你重塑金身;那么今夜,就先委屈你了,……”

谢氏神算子,又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扯下了黑木漆棍子上已经大小纷飞着的窟窿布头,又收集了城隍庙里未燃尽的烛台与纸钱,从衣襟里搜出了两块鸡蛋大的火石,“噼噼啪啪”的准备生火了!

“呼呼,……”

火,升起了第一缕青烟。

谢氏神算子用未燃尽的烛台与纸钱去引燃那一面窟窿布头,再用窟窿布头去引燃那一堆“柴火”。

“女侠,老朽算得可准?……”

谢氏神算子,就这样轻松引燃了“柴火”后,还主动与陈小英问了过来,言语之间尽是底气十足。

“老伯,这个沉井的女孩儿,小女子都不知道她的来历,这……”

陈小英,一脸的疑惑如冬天里即将下雪的天空,阴暗而又阴沉,还看不清楚方圆十里的方向!

“女侠,你好糊涂啊,这一个沉井的女孩儿,不都告诉你了吗?你想一想:沉井者,陈静是也。她就叫陈静!不信,你问她,……”

“……”

谢氏神算子的解释,让陈小英一时难以接受,如果不是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早就左一句“神棍”、右一句“骗子”脱口而出了!

“老爷爷说的对。我真的叫陈静呢!娘,女儿真的就叫陈静,……”

陈小英,竟然一时语塞了,卡在脖子里想说出的一句话,又随唾沫星子咽了回去。

陈静,眨巴了犀利的大眼睛,一双湿漉漉的小手往谢氏神算子柴火堆边凑了过去,苍白的小脸像大病初愈;水洗过的嘴唇起了一丝又一丝飞屑,这是饥寒交迫了。

陈静,离火堆越来越近了,湿漉漉的衣裳上缓缓的升起了一层又一层如深秋山林中缥缈的晨雾。

“女侠,自古道:男女有别。老朽就只能帮你们到此了,但愿后会兮有期,……”

“老伯,老伯,……”

谢氏神算子,没有理会陈小英的呼喊,径直杵着那一根黑木漆棍子,趁月光皓影往有一些支离破碎的驿道上一瘸一拐的步了去。

谢氏神算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破败的城隍庙前,还一边万分感叹的向天喊道:“昨日秦汉,今日魏晋,可这些都是周武王孟津会盟的八百诸侯之后啊,……”

“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明日风光正好,今夜落雪又何妨?……”

“……”

谢氏神算子,就这样缓缓的消失在了雪花点点的梅林尽头:没有了身影、没有了踪迹!

在温暖的柴火堆前,除了三步之外的旋风白马,就剩下了互相依靠的陈小英与陈静。

“你为什么要叫我‘娘’呢?这是为什么呢?或许你不知道,我和你都同样姓陈,……”

陈小英,满脸疑惑的询问脸蛋上开始升起了朝霞的陈静。

“娘,你想知道吗?……”

第7章 客缘斋母女挨骂

陈小英,张驰着极其慈祥的一双眼神,自然希望陈静能自圆其说。至少,都这么大的一个女孩儿了,是非曲直也早该明白了。

此时此刻的陈静,脸蛋像一个成熟的果子一般,越见让人讨喜。张嘴一言,悦耳动听的言语像一阵又一阵活泼的百灵鸟长啼。

“娘,娘,娘,刚才女儿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中的漂亮姐姐告诉女儿,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娘咯,……”

“以前的事,女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陈小英,小心肝像被一柄二指宽锋利的刀子突然就这样狠狠的捅进去了三寸,一阵猛烈的颤抖中还夹杂了满满的冰凉,这谁家狠心的父母,就这样把陈静给抛弃了!

以陈小英这么多年来行走江湖的见闻来看,眼前的陈静以前要么是呆痴女、要么就是笨傻女!

不然,都长到**岁这么大的一个女孩儿了,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以前的事呢?

只是,同为天底下被抛弃的女子,心中除了一阵又一阵的愤愤不平之外,更多的则是同病相怜。

都说江湖险恶,如今连当父母的都能狠下心!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世间总会遇见好心人的。

在陈小英还是婴儿的时候,要是没有遇见好心人幽嫣谷墨家谷主,小命恐怕早就没有了。

看眼前的陈静,不由得想起曾经一幕幕的往事,在陈小英心中又是一阵更为猛烈的抽搐。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也不假。如果一个女人心软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女人心更软了。

陈小英又恍然大悟,既然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都料定与陈静有母女之情,那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了。

陈小英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遇见心上人,原来是上天另有一番安排。就好像曾经守了一个未亡人的幽嫣谷墨家谷主,上天给安排了一个弃婴。

陈小英一时思绪万千,久久的沉醉在了这么多年来匹马纵横江湖的记忆里。一个人纵横江湖,平素里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心中了无牵挂,江湖中传说的女中豪杰,还有世人皆知的大名、名满天下!

“娘,你怎么了?爹呢?”

陈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又让陈小英尴尬了一脸,一张如花美眷的脸上一会儿泛了青、一会儿泛了紫、一会儿还泛了白,……

脸色泛了青,那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没能遇见一个心上人、大有望穿秋水而不得的羞愧难当;脸色泛了紫,那是因为心上人是大汗望云霓般的可遇不可求、大好青春华年就这样如流水一般在指尖悄悄的逝去了;脸色泛了白,那是因为茕茕玉兔、东走西顾后的形单影只,……

“娘,爹呢?”

陈静再一次极其嫣切的一句问话,又让陈小英心中如打翻了一堆的五味杂陈,满腔火辣辣中尽是苦、苦中还夹杂了涩、涩中尽是无穷无尽的酸楚。

陈小英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时又想起了幽嫣谷谷主曾经反复说过的话,对陈静低沉的说道:“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

陈静,一张红扑扑的脸蛋上升起了一层积雨云,耷拉了满面疑惑的脑袋,然后又奔进席地而坐的陈小英怀里,幽幽的、柔柔的安慰说道:“娘,不怕!娘,要乖!没有爹,女儿就当爹死了,……”

“……”

陈小英,一时哭笑不得,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遇见的心上人,就这样被凭空生出来的女儿陈静,像墙上芦苇一般的说死了!

“好,好,就依了静静!”

之后,陈静是天真无邪后的无言;陈小英是若有所思的无言。

两个人相依在还有三尺高的火苗三尺处,火光上空的雪花点点再也沾不了身,身上先前的雪花点点也慢慢的没了踪迹、没了身影,只一个“暖”字了得!

陈小英,湿漉漉的一双靴子,在火苗中缓缓升起了一丝又一丝的气息,这气息像刚出屉的雪白雪白的大馒头、暖乎乎的菜包子。

陈小英,在火苗前缓缓的闭上了极度疲倦的眼睛,三天三夜未曾进食、未曾浅眠,待天明之后再去寻一个店家叫些吃的!

“咕咕哦、咕咕哦,……”

由来天明鸡叫早,闻鸡起舞是赶路人。第一声鸡鸣之后,又是或远或近的、此起彼伏的鸡鸣!

陈小英,虽然浅眠了不知多少时辰,但一听到辰鸡报晓,一时之间精气神满满如大海之水。

眼前柴火堆上的火苗,已经没有了踪迹、没有了身影,只剩下满是白雪一般的碳火渣滓在外围,内圈中还有火红的碳火泛了赤红的光芒,但是温暖的气息好似也在一丝一丝的若即若离。

陈小英,轻轻的摇了一摇怀中睡得正香的陈静,又一边幽幽的说道:“静静,快醒一醒!静静,咱们去寻一个店家叫吃的了!……”

陈静,其实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但是也知道大半夜不好寻店家叫吃的,故而作罢,也只在暖暖的火苗前沉沉的睡去了。

陈静,就这样被陈小英缓缓的摇醒了,急忙用温暖的双手揉了揉朦胧而又迷离的一双眼睛,又望了一望天空;虽然也听见了鸡鸣,但是满月已经西沉落山了、东方的辰光还没有射出来;此时此刻,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娘,女儿要吃好多好多雪白雪白的大馒头,……”

“娘,娘,女儿要吃三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不,不,不够,要五个,要八个,……”

“……”

陈静,一边乐呵呵的在陈小英面前比划了两手中三三五五、五五八八的手指头;又一边猛烈的吞咽了三五回唾沫星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好似炸开的鞭炮那般响亮!

“好,好,都依了静静!”

陈小英,一边把柴火堆缓缓的分开,赤红的碳火光芒很快也起了白雪一般的渣滓;又一边极速的戴上了面纱斗笠,幽幽的拉过了旋风白马,一把抱上去了陈静。

“驾,驾,驾,……”

陈小英与陈静同声而和,这一副不约而同的光景,倒也十足像一对连心的母女。

陈静,在马鞍前躬着身子,随着一样躬着身子的陈小英,一路往支离破碎般的驿道上奔了去,极速消失在城隍庙边梅林的尽头里。

旋风白马,在驿道上跑了没多久的路程,前方驿道上一眼望去的是一座大山滑坡堵住了前路。驿道前路不通,旋风白马不得不从路边的一条枝丫大路缓缓的行了去。

天,已经渐渐的亮了。

一路行去,大路边哀嚎的男女老少爷们与已经破败的房屋,让陈小英心中难受至极,只是希望天灾之后不要有**发生!

陈小英,正在为地震中的难民默默祈祷的时候,旋风白马已经立在客缘斋的店门前了。

客缘斋,是大路右边的一个村镇三层客栈,一层大厅供应酒水菜食、余下两层为客房。在客栈大厅外的正前方镂空楼阁与飞粱雕花之间的一块青色牌匾上,三个碗口粗的描金大字:客缘斋。最中间的楠木立柱上一副描金门对写道:好酒好肉五湖四海,来去都是客;喜笑言谈三山五岳,聚散都是缘。

“客官,里边请!……”

店小二,抹布右肩一甩,一声清澈的吆喝,迎了陈小英牵了陈静的小手进了客缘斋的一层大厅。

陈小英,找了角落里一个清净的桌子坐了下去,并吩咐道:“店家小二哥,图个囫囵饱的菜食,快一点上来即可。还有,旋风白马得多喂一些草料和豆子,……”

店小二,点头哈腰而去。

陈小英,面纱斗笠放在一边的板凳上,越女剑斜放桌子对角处。

“哟,传闻幽嫣谷女侠一个人纵横江湖行侠仗义,想不到孩子都这般大了,长得还蛮神似的,……”

“孩子她爹,不知是江湖中的那一位英雄豪杰啊?……”

一把青色纸扇、一身黑袍白衫红色纶巾的五尺风骨奇伟、英俊潇洒的公子哥上前,左右还跟了两个衣裳华丽的书童。

此公子哥,姓杨名欣,其妹与江南王家联姻,仗着王献之的势,且是陈小英的仰慕者之一。

“我爹,死了!”

陈静脱口一出,倒让杨欣一阵猛烈的哈哈大笑,一脸眉飞色舞以后缓缓的问道:“小妹妹,我当你家爹爹,可好?……”

“不知礼义廉耻的儒生,还读书人!圣人都变成了渗人!……”

陈小英,一脸怒火,要是依了以前的性子,必然一剑封喉!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装什么装?……”

大凡世间之人的通病,得不到的都要使劲诋毁。

杨欣这一番话,却让陈静听入了心,旋即急切拉着陈小英的衣襟道:“娘,你说的对。貌美的男子都是明摆着的薄情啊!……”

第8章 客缘斋口舌之争

“牙尖嘴利,小小年纪懂什么叫薄情?这是本公子一大早听闻的天大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啊!”

”风尘仆仆招人怜的样子,两朵花儿被风吹雨打终归不是体面的事,这是本公子在为你们寻一个好去处啊!”

“幽嫣谷的目中无人早已风闻孟婆江南北!不领情也就罢了,好心居然当成了驴肝肺!……”

“……”

杨欣,摇了三回纸扇,脸上虽有五分怨色,但是仰慕已久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陈小英高冷的脸上。

“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杨公子,那里凉快就那里待着去吧,恕本姑娘不送,……”

“……”

陈小英,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要说正眼,就连侧眼或者轻蔑的鄙视之眼,都懒得看杨欣一回。

毕竟,陈小英认为:两个不同流派的人,那必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客缘斋凉快,本公子自然就待在客缘斋!这可是你说的,……”

“像女侠这么俊的功夫,不如去少主家老王镖局当一个女总镖头,这样本公子还能早晚照应一二,两全其美的事,岂不美哉?……”

“……”

陈小英,径直右手摸住桌上越女剑的剑柄,一副要提剑、拔剑、出剑、抹剑的架势,旋即吓得杨欣脸色苍白如纸,退后了三步!

越女剑,早已名扬天下!杨欣一介儒生只是躲得起、惹不起!

更重要的是,杨欣的大名远远够不着陈小英的大名,就好似砂砾与之高山、滴水与之大海、香炉青烟与之漫漫云海。

杨欣口中的老王镖局,在江湖中的大名确实如雷贯耳。

想当年,老王镖局的创始人王裁将军、以及长子少主王导,还有首任镖师夏侯兰,护驾有功得天子庇佑,江南王家才得以显赫一时。

后来,老王镖局落入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之手;谁能想到,王羲之、王献之父子醉心于书画,老王镖局虽然声名远播,但是并未寻得合适的第一镖师人选,最后无奈沦为一家画肆商社,独营贩卖、倒卖王家父子的书画。

就在前些年,老王镖局的少主王静之,领着那个时候还是小小书童的杨欣,一道去幽嫣谷求幽嫣谷主收为弟子,说什么要正大光明的振兴老王镖局,还在幽嫣谷谷主面前信誓旦旦更名为:王光明。

就在那一个时候,杨欣对陈小英有了一面之缘,之后还一直恋恋不忘,当时因为杨欣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童,确实羞于开口。

如今,杨欣仗着王家的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的杨欣确实非彼日的杨欣了!

但是,无论杨欣怎么变,在陈小英的眼里,一面之缘了了那就是穷途末路,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陈小英,犀利的眼神中尽是三分的杀气、七分的讨厌,惜字如金般的淡淡说道:“杨公子,小心本姑娘的越女剑发火了,……”

陈小英,没有正面回答杨欣的话,也不可能答应杨欣的提议,毕竟在幽嫣谷墨家与老王镖局之间,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何况,江南王家是名门望族,也是门阀世族,像幽嫣谷墨家这样的江湖组织,更有九流之别。

“嘭嘭,嘭嘭,嘭嘭,……”

杨欣青色纸扇来回在手中撑开了又收拢,收拢了又撑开,如此反复。并且在收拢之际,纸扇还一边拍打另一只手上的虎口,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满腔万语千言的样子,却又欲言还休,……

杨欣,一时感到胸中肺气极为不顺,好似被地震滑坡堵住的堰塞河流;胸口更像是压了一块万钧巨石,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索性,愤愤的找了角落里与陈小英对面的一张桌子,重重的一屁股就坐上了凳子,一双渴望的眼神不离陈小英面容左右一寸,左手摇晃了三五回青色纸扇,右手一杯又一杯酒,三五杯都是一饮而尽!

哗啦、哗啦啦,……

杨欣的书童满上了多少杯酒,杨欣就满饮了多少杯酒。

“客官,客官。来了,来了,图个囫囵饱的菜食,……”

店小二,一脸可爱笑容的热情道来时,从担子上端出了两盘雪白雪白的大馒头,还有两个暴炒的绿色素菜,更有两碗小米豆汤羹。

“客官,你请慢用。如果还需要别的,再招呼一声即好,……”

店小二,正点头哈腰要离去的时候,杨欣又高声的嚷嚷道:“小二,你过来,快过来,……”

“与本公子听清楚了:客缘斋最好的菜、最好的肉、最好的酒,摆满一桌!你先甭管本公子能否吃得下去,不会差你银子,……”

“……”

店小二,听后喜上眉梢,一脸春风得意,遇见了大主顾,还是不差银子的主,本来就已经哈腰的身子骨,又往下弓了三寸!

“客官,好叻!一定照办!”

店小二的转身离开,杨欣心中才妥妥的满意了一回,径直目不转睛的盯住陈小英与陈静啃馒头、啖素菜、喝小米豆汤羹,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看得是如痴如醉!

“店家小二,来一壶酒,来十个馒头,一碟茴香豆,……”

一个五尺高英俊魁梧的道士,一身青色的道袍、青色发簪道髻,紧握一把四尺长剑步进客缘斋!

这一个道士是白莲社弟子,姓杨名恩,游历孟婆江南北正好路过客缘斋,见客缘斋在昨夜猛烈的地震后没有一丝破损,还一直招呼客人吃喝,故而也进来叫些吃的!

行走江湖的规矩,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眼前之利好,才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大好!

“道长,里边请,快请!”

杨恩见客缘斋的食客也不多,径直在陈小英右斜对面的一个位置坐了下去,刚坐下去的时候好像才发现了陈小英,眼皮突然一跳,特意又把长剑放在桌子对角处。

片刻,店小二就先满足了杨恩的要求。毕竟,杨恩并没有要大鱼大肉,后堂庖丁还是很快的!

啪,……

杨恩手中的酒杯刚一入口,像喷泉一般射了一绺,然后酒杯在桌前一分为大小不等的数十块渣滓。

杨恩一手捉剑,神色匆匆中还夹杂着无边无际的愤怒,大声骂道:“店小二,给贫道死出来,……”

杨恩,眼中露出无穷无尽的凶光,好似只要捉住了店小二,不是一顿拳脚,那就要一阵耳刮子!

店小二,战战兢兢又如履薄冰般的从后堂奔了出来,哈腰又低下去了三寸,抹布在右肩一甩,距离杨恩五尺之外,强装笑脸问道:“道长,咱们客缘斋的酒水,可都是一等一的好酒。怎么会,……”

杨恩见店小二没有近身,一时也没法捉住店小二,径直把桌上的那个白陶酒壶也一轱辘扔了!

哐当,……

白陶酒壶渣滓碎了一地,酒水也泼洒了一地,店小二万分恼火,一脸不悦的反问道:“道长,看你仪表堂堂、牛高马大的身段,莫非是故意找茬的?”

“小的奉劝道长一句,在客缘斋外面的事与客缘斋无关。但是,客缘斋内的事,还望道长识趣一些!”

“……”

杨恩,还是第一次遇见店小二如此说话,一时长剑极速出鞘,剑锋直指店小二的咽喉,骂道:“贫道行走江湖多年,蹬鼻子上脸的店小二,客缘斋还是头一回!……”

“贫道很想看一看。小小一个路边客栈,还能直达天听不成?……”

“……”

杨恩的剑锋,在店小二的咽喉一寸之处闪着嗜血的寒光,如果再入一寸那就算是一剑封喉!

店小二,心情总算缓缓的平静了下来,又缓缓的说道:“如果小的在客缘斋被一剑封喉了,那么道长也休想走出客缘斋半个脚步,……”

“……”

杨恩正要反驳店小二的时候,杨欣缓缓起身了。仰慕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像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装聋作哑呢?

“哈哈,哈哈,哈哈,……”

杨欣,手中青色纸扇一晃,一阵爽朗的笑声,一扫而空了刚才被陈小英不入眼的晦气,之后又风度翩翩的抱拳说道:“道长,话说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把店家小二耽搁在这里,那么本公子安排的好酒好菜,何时能有?……”

“难不成,道长想来客缘斋当一回跑堂的伙计?如果这样,本公子倒也很想看一看道长跑堂的姿势,众位食客以为如何?……”

“……”

杨欣,手中纸扇一挥,好似强撸灰飞烟灭,但只换来稀稀拉拉的食客事不关己的冷漠。

“又是做作的无知儒生,天下的儒生只爱金银,把万千百姓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白莲社为天下万千百姓计,千刀万剐的首先就是儒生!……”

杨欣,破口大骂道:“呸,我呸,白莲社早晚要步五斗米道的后尘!”

“无知儒生,诋毁五斗米道那就是诋毁白莲社,看剑!……”

第9章 客缘斋二杨相争

杨恩,剑锋突然挑剑一抽、一阵寒光游动,从店小二咽喉处如风闪去了杨欣的咽喉。

杨欣身后的两个书童上前要以身试剑,却被杨欣止在了左右。旋即,又眼明手快的把纸扇一闪,半遮琵琶般的挡在面前三寸处。

剑锋顶住纸扇的时候,杨欣面色不惧,不假思索却又是一阵诡秘轻笑道:“哈哈,哈哈!本公子看道长仪表不俗、出手不凡,卓尔不群的样子那是无人能出其右。想必也非等闲之辈,久闻白莲社弟子以胸怀四方天下为志。大凡胸怀四方天下之志者,当是谦谦君子。……”

“圣人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道长可千万别坏了白莲社的千秋万代之大计。不然,最之罪过也!本公子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道长切莫挂怀,也切莫记在心上,……”

“道长,刀刀剑剑冷冰冰的无情又无眼。皆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万事当以和为贵啊!……”

“……”

杨欣轻飘飘的一席话,字字珠玑捅在了杨恩的心肝上,尴尬得杨恩无言以对,径直像哑巴吃了一锅黄连汤,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杨恩,手中比划着的剑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法反驳杨欣的红口白牙之言,只得无可奈何的扭头蔑视了一回店小二,又鄙薄般的问道:“江湖中早已传言白莲社弟子拒饮五石散兑酒,为何客缘斋的酒水中五石散还多加了数倍,做何解释?店家该当如何解释?……”

店小二被杨恩这么一问,一时如丈二尺高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在孟婆江南北,那一些附庸风雅的儒生,大多举杯喜饮五石散兑酒,一副飘飘欲仙的风骨都拜五石散兑酒所赐。

至于,客缘斋中五石散兑酒加了数倍的分量,店小二一直在大厅中忙活着,自是全然不知道。

“道长,本公子却以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公子刚才也喝了满满的一壶酒,感觉酒中味道那是不多不少,就是刚刚好咯。……”

“道长,你凭什么说这酒中多加了数倍的五石散?况且,你那一壶酒已经被你砸了。都已经毁尸灭迹了,又如何能证明你说的话?……”

“道长,你砸了客缘斋的酒壶杯盏那就算找茬!莫非这就是你找茬想出来的正大光明的理由?……”

“总之,本公子瞻前顾后的为道长设身处地的想了一回,那还都是道长的不是了。如果道长还想一剑封喉了本公子,那还得问一问老王镖局的少主答应不答应?……”

“……”

杨恩心中一阵猛烈的颤抖,像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极寒之渊,天底下的这一些儒生,绵里藏针又颠倒是非黑白,实在让人防不胜防,这更像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堪比那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虽然利剑比划在杨欣面前三寸处,但是在杨欣的“诱之以情、迫之以势”下,完全就是一个手下败将!

杨恩才不惧杨欣言辞之间的威胁,思前顾后了一眨眼功夫,也不能失去白莲社的霸气反击。

诚如杨欣所言,即使老王镖局少主不答应,客缘斋与老王镖局也相去甚远;就算老王镖局少主前来救急,杨恩的长剑早就一剑封喉了杨欣十次、百次,……

“一介无知儒生,是你口舌快、还是贫道的剑快?……”

杨恩的利剑旋即多使出了三成力道,目光更像一把利剑,同时往杨欣面前的纸扇极速刺了过去。

杨欣见杨恩动真格的了,站着说话虽然不腰疼,坐下说话更不腰疼。索性就在杨恩的剑下后退了数步,径直又坐回了原来的桌子,耷拉着脑袋,在纸扇缝隙间偷窥了一回陈小英与陈静,发现两个人还是缓缓啃了馒头、啖了素菜、喝了小米豆汤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发生的事情居然就这样被无视了!

杨欣还以为陈小英会默默的注视自己,看来是自作多情了。

杨恩有剑,稀稀拉拉的食客也都是事不关己的冷漠,那就自求多福吧。

杨欣心里当然都明白:口舌之快是敌不过刀剑之快的。故而,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生怕陈小英吃毕了汤食离开了客缘斋,一时也好像军情十万火急了,右手在桌前猛烈一阵急拍,大声催促呼喊道:“小二,小二,本公子一桌子好酒好肉,何时能有?快一点儿上来,……”

“客官,客官。就好,……”

店小二,右肩抹布一甩,径直又要准备去后堂的时候,杨恩一个转身把桌上那一碟茴香豆,又极速一推,“哐当”一声,碟盏又碎了一地,茴香豆也洒满了一地,空气里还弥漫了八成熟的豆香,更有九成回味无穷的新鲜茴香味。

“店小二,你且听好了:杯中之酒,要没有兑过五石散的;碟中之食,一定要十成熟的,……”

杨恩,狠狠的目瞪了一回无处发作的店小二,扭头凶了一眼好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且又风度翩翩的杨欣,更是如老鹰掠食一般的扫过不慌不忙嚼食的陈小英。

杨恩,一脸冰霜,立身剑不入鞘,径直等待店小二的酒食。

店小二,托着担子步过来了,率先却与杨欣上了一盆猪蹄肘子,还有一只叫花鸡,更有几个荤素搭配的各色下酒好菜。

刷,刷刷,刷刷刷,……

书童又满上了一杯酒,杨欣青色纸扇一摇,径直抬头满饮,却又幽幽的念叨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好诗,好诗,……”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好酒,好酒,……”

“好诗配了好酒,天下悠然而太平、百姓安居而乐业,生逢其时精神爽。壮哉,壮哉,……”

“……”

店小二,担子上的菜食还没摆放完毕的时候,杨欣已经是三杯酒水下肚了,更是一脸惬意的满足!

杨欣的这一连串举动,杨恩实在听不进去、也看不下去了,一边火气十足的索性把桌上雪白的大馒头,像冬天的冰旮旯一般往店小二后背砸了过去,还大声骂道:“当今天下的儒生都是最该死的人:一个个巧舌如簧、醉生梦死,仅仅只凭口舌之快,糊弄了万千百姓的金银,还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实则孬种恶心的慌,当了竖子还拜干娘!……”

“……”

杨恩的重重一语,像数把锋利的刀子刺进了杨欣的心窝,杨欣听来实在是味同嚼蜡,径直扭头与杨恩一阵鄙视的眼神,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道长,你大言不惭也就罢了。在本公子面前再三诋毁天下的儒生有何趣味?你敢去诋毁老王镖局的少主吗?……”

“道长,本公子倒是最后好心劝你一次。留有一丝余地以后好做人,他日还能再相见;苦苦相逼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莲社以胸怀四方天下为志,这只是刘文之的一己之私、贪恋权欲的天大笑话!这是本公子一大早听闻的第二个大笑话!……”

“……”

杨欣知道,先有儒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铮铮骨气,自然也有不为白莲社同流合污的满满傲气!

嘭嘭~

杨恩大怒,旋即如风左右各一个飞腿,踢开了杨欣的书童,手中长剑又架在了杨欣的脖子上,一双眼睛却盯住纹丝不动的陈小英。

杨欣,扇子也不摇了、诗兴也不发了、杯酒也不饮了,只像中了风寒一般极速的抖擞了五回,如一位七十岁的长者盯住了陈小英。

两个书童挣扎的爬起来,手无寸铁还尴尬的立在六尺之外;店小二也是一地鸡毛般的惊慌,连滚带爬的大声向后堂一阵狂吼道:“温酒一壶,不要兑五石散;茴香豆一碟,只要十成熟;……”

店小二,逃去了!

杨恩手中的长剑,在杨欣的脖子上又用力的压了一压,一双眼睛盯住陈小英,却又对杨欣说道:“贫道敬你是老王镖局少主的人,那么只要你说一声: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不是人。贫道就饶了你,……”

“小杂毛,放肆!该死的白莲社,千刀万剐的白莲社弟子,……”

杨欣自然不从,杨恩手中的长剑在杨欣脖子上又加了三成力。

此时此刻,在杨欣的脖子上已经见红了,血迹像一条三寸长的细细小红绳子。

“道长,没兑过五石散的酒,还特意温过的;茴香豆是煮熟之后起锅烧油复炒的;十个馒头,也是刚出蒸笼的,……”

店小二,托了担子、拖了嗓子吆喝,在杨恩原先的桌上极速放下酒食,径直又极速跑开了,生怕长剑回来架在自家脖子上。

“静静,吃饱了吗?”

陈小英,温柔的摸了摸陈静脑门上的刘海,尽是暖暖的爱意。

陈静只是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小杂毛,你是在逼本姑娘越女剑出手呐!……”

“追了刘文之三天三夜,今日,就替刘文之去死吧,看剑!”

第10章 客缘斋半老徐娘

陈小英刚才碍于老王镖局的大名忍耐了杨欣多时;又怕陈静饿着肚子更是忍耐了杨恩多时。

如今,多带着一个孩子,确实没有之前一个人纵横江湖那般洒脱。

像杨恩这样的白莲社弟子,在陈小英心中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友善之感,那就好比路边的一块小石头,有一块不多、无一块也不少,无非只是充一个人头罢了。

这倒好,像杨恩这样的白莲社弟子还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再三使着激将法逼陈小英出手。

姑且不论杨恩的言辞是否属实,像这一种众目睽睽之下的挑衅,若不出手还真就不配当幽嫣谷墨家的弟子!

陈小英,强压住了胸中的一腔无穷无尽的怒火,一脸高冷若冰霜的张口回应之际,左手极速捉住剑鞘、右手极速出剑,右脚尖轻飘飘的一沉一个纵身而出,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了凳子,在桌面盘蝶之间的空闲处,一阵三三五五小鸡啄食的碎步之声,越女剑剑锋一道寒光直冲杨恩的咽喉而去。

“哈哈,哈哈,贫道还以为眼睛瞎了呐!原来,是装瞎啊!……”

杨恩,像老鹰捉了一只小鸡一般的一把丢开了惊慌中的杨欣,顺势又在其腰腹部重重后飞一脚。

此时杨欣肉嘟嘟的身子就像是一坨刚出锅的猪肉肘子,撞去了后面的一排桌子,而后又“哐当、轰轰”的响了一连串的桌子、凳子。

杨恩,脸上浮过一丝万般得意的狡黠,好似一个得胜回朝立了赫赫战功的将军,下扭的嘴角又是一阵轻蔑,缓缓又说道:“啧啧啧,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那就让贫道先灭了幽嫣谷的威风,再去削了那一个该死的儒生孬种,……”

“……”

杨恩,长剑极速一回手如切瓜那般,“当”的一声,剑面一撮寒光如冰裂抵挡住了越女剑的剑尖。

此时的客缘斋里,本就稀稀拉拉的食客一见着两人打斗,都明白刀剑无眼,径直各回各家,像林中鸟兽遇见猛虎下山拼命逃走了。

“客官,客官,都别跑呀!你们都别跑,都还没结账啦,……”

客缘斋里,现在最焦急的莫过于店小二了。

店小二焦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沉船上的游客、漩涡中的一条条岌岌可危的生命!

都快日上三竿、鸡鸣也过去两个时辰了,掌柜的好似睡过了头,本来食客就不多,要是掌柜起来还不把店小二打死才怪。

店小二,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食客逃走却又无能为力。人心隔了肚皮,没人理会店小二的难处,径直都抱头捂面往大路上奔去了。

“哎,这都什么世道!……”

店小二一边无可奈何花落去般的摇了摇头,又一边无精打采的甩开了右肩上的抹布,斜靠在了大厅角落里一张桌子前,盯紧了幽嫣谷七弟子陈小英和白莲社弟子杨恩的江湖打斗,堪比路边江湖杂耍。

就在这一刻,陈小英的越女剑一个后空翻如鱼鹰一般,一式挑剑之后的平剑往杨恩的胸前刺了去;杨恩一招“海底捞月”,极速半弓了身子躲过了越女剑,又一招“秋风扫落叶”的右膛腿往陈小英的下盘袭击而去,手中的长剑一式撩剑,又反手刺去了陈小英的前胸处。

陈小英,突然又凌空一跃,一式“鱼跃龙门”,双腿半屈,越女剑一阵寒光,平肩又猛烈一式挂剑,再次逼近了杨恩的咽喉。

杨恩一个急停后退了数步,在大厅中的桌子上像草上飞一般“蹬蹬蹬”,陈小英又一式平剑如利箭也是“蹬蹬蹬”的在大厅的桌子上追了过去。

这一场江湖打斗,两个人一时追逐的跳跃、一时利索的半蹲、一时惊慌的侧身、一时猛烈的后退,像雪雨欲来风满楼那般让人戳了脊梁骨似的发凉,从涌泉穴到百会穴都感受到了剑招的无常与凶险。

虽然,店小二并非习武之人,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在客缘斋中的江湖打斗,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然也瞅出了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使剑高手。

但是,店小二还清楚的发现,陈小英的剑招比杨恩的剑招不止高明了一筹。

只要继续任性的打斗下去,杨恩不是被一剑封喉,那就是被一剑穿心!

店小二只顾一双眼睛盯紧了陈小英与杨恩的身形步法,完全忘记了是一个跑堂伙计,在剑锋危急之处,心中似有一把无形利剑,要去化解了这一场你死我亡的打斗。

店小二一时激动的牙痒痒,两柄长剑更像是勾了魂魄一般,双手在桌角处都快捏出了一个半寸深的印子。

“店小二,给老娘滚出来!……”

一阵噼噼啪啪的大吼,像十足的黄钟大吕之音,从第二层楼阁处的楼梯口如海上风暴一般猛烈的袭击了大厅中的每一个角落,又像海浪拍打了海岸那般回荡,声音若即若离,然后才缓缓的消退。

立在第二层阁楼处楼梯口的那一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客缘斋的掌柜,孟婆郡中的百姓与官家都戏称她为: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一身白色的落地长裙,衣摆上还绣了大小不一的莲花纹饰,乌黑的头发上系了一绺紫色丝带,几丝秀发长垂双肩,织锦的腰带也藏不住芊芊细腰,……

半老徐娘,十指纤纤叉着小蛮腰,那是给气的;肤如凝脂白里透了红,那也是给气的;声如黄钟大吕之音,曾经也是一个练家子!

半老徐娘,这么多年来独身一人其实也不算老,永远都是一副风情尽苍生的韵味,但是也没人知道半老徐娘究竟青春几何!

半老,言外之意大概能“伴老”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徐娘,言下之意能像娘亲一般缓缓的爱护了一茬又一茬的人。

传闻,只要是生活在孟婆郡里的百姓与官家,都万分喜爱这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这一阵似黄钟大吕之声,不但惊醒了如痴如醉像是从迷途烟雾中拉回了正道的店小二;也止住了陈小英与杨恩异常激烈的打斗。

毕竟,陈小英和杨恩是在客缘斋内的一场室内打斗。主人家半老徐娘都出来发声了,如果还继续纠缠的打斗下去,无论是江湖规矩,还是情理都说不过去了!

“店小二,老娘不就晚下了阁楼一些时辰,乱遭遭成这样了,看老娘一巴掌不拍死了你,……”

“昨夜那是一场天灾,目下这是一出**,都是罪过啊!……”

“……”

半老徐娘,一边悻悻的步下了楼梯,抬眼环视了一眼客缘斋中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陈静身上,俄而消失了刚才那一脸的怒气,温润的像一只小绵羊,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店小二,一脸委屈正想开口解释的时候,躲在一边的杨欣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抖擞了精神,眉头一舒上前微微一笑,风度翩翩把了纸扇,抱拳幽幽的说道:“掌柜,这一切都是天大的误会!客缘斋中损失的一切,都记在本公子的头上,本公子双倍赔偿,掌柜以为如何?还望掌柜与人行个方便,……”

“……”

半老徐娘,缓缓的看了一眼杨欣,没有应一个字、一句话,径直往陈静跟前悠悠的步了过去。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客缘斋外面冲进来了一群持着明明晃晃腰刀的、一身皂色县衙官服的差役。

同时,又从差役左边三人、右边三人之间,分出了一个大氅差役头领:右手持着腰刀、左手中拿捏着两颗青色鸡蛋大的珠子。

差役头领,姓李名声速,身长五尺,寿帽左侧插了一支一尺长的孔雀尾,虽然虎背熊腰,但是一点儿也没掩饰住玉树临风的模样,传闻还迷倒了不少孟婆郡中女子。

李声速三步上前,双脚外八字平肩,仰头一阵猛烈的大吼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客缘斋放肆就是与我李声速为敌;与我李声速为敌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自然就是与朝廷为敌!……”

半老徐娘见了来人,急忙又调转了步子,像是春天里的一只百灵鸟,一阵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哎哟哟,老娘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孟婆郡中人见人爱的李捕头呀?”

“不知是公干来客缘斋、又或是路过客缘斋的呢?”

“有些日子没来关顾客缘斋了!是不是把老娘忘记了?……”

“……”

半老徐娘的声音,如后堂庖丁那般起锅烧油,旋即就酥了李声速里外的骨头,哪怕是铁石心肠,瞬间也都化为了绕指柔。

李声速,拉下脸皮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立在半老徐娘身边就是一个十足的小跟班。

“此言差矣,我李声速就是忘爹忘娘忘妻儿,也不敢忘记了菩萨心肠一般的掌柜,……”

“昨夜地震,县中灾情还需巡视一二。方才,听见客缘斋中热闹非凡,故而进来看一看!这不,来的可是时候?……”

第11章 李捕头左右逢源

李声速在与半老徐娘热情似火而又抑扬顿挫的说话之间,早就两眼一溜、瞥了一眼客缘斋中几个人影的身形步法,咕噜的眼珠子就像老鼠偷油一般又麻溜的转了一圈,心中猛烈的滋生出了一阵让人抬不起头的大为不妙!

抬不起头,是因为差役头领自身官职的人微言轻。像是有一块客缘斋大的石头抵住了胸口,又像是沉入了冰雪之河的窟窿里,即让人憋屈难受,又让人心凉透底。

确实,大为不妙啊!

客缘斋内左边的陈小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幽嫣谷墨家的七弟子。虽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除了不少江湖中的祸害,但是干净利落都没有让官府捉住任何一次把柄。

对于害群之马、祸害乡里之辈在世上一夜之间蒸发,官府从来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在私底下拍手叫好。

况且,在幽嫣谷墨家弟子剑下亡魂本就作恶多端,其家属中也没有人敢呈诉状到县令或者太守处,官府也免了许多精力或伤亡,更是在被窝里都要笑醒。

客缘斋内右边的杨恩,虽然现在是刘文之麾下一个无关紧要的白莲社弟子,在客缘斋闹事斗殴坏了半老徐娘不少器物,本可捉去县衙牢房里关上几天以示惩罚。

莫奈何,杨恩是孟婆郡太守杨洪抱养其宗族的螟蛉之子。

传闻谢氏神算子曾言:杨洪与杨恩八字不合,必生血光之灾。

杨洪为化解父子相克,故而杨洪贱称杨恩为:二狗子,杨恩别称杨洪为:二叔。

更重要的是,孟婆郡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太守杨洪还都督军事官拜中郎将,先前就万分中意李声速有意提携为步军校尉。

太守杨洪对县衙中的差役头领李声速有意,那是李声速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自然是李声速的贵人。

李声速自然得知恩图报,太守杨洪是贵人,太守公子杨恩是贵人的儿子,那也就是贵子,怎么能自毁前程拿贵子开刀呢?

客缘斋中又坐下了仰头满饮一杯的杨欣,那更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曾经的书童。要论江南王家与孟婆郡太守杨洪,那就好比昆仑山与土丘那般的天壤之别。

李声速思索已定,突然止住了与半老徐娘暧昧的悠悠步子。

李声速自然知道:飞雪虽然停了,地震之后必是人命关天。扭头与身后左边的三个差役字字珠玑的厉声命令道:“你们三,赶快去东皇殿看一看、收拾收拾,虽然那是张家祠堂,却是收容无家可归者的绝好落脚之处。明白了吗?……”

李声速又耷拉着脑袋,轻飘飘的对右边三个差役字字珠玑厉声命令道:“你们三,赶快去邻近的乡里看一看,告诉那些里正千万不要渎职、含糊如烂泥。出了差错,看他们怎么和县令大人交代!……”

“……”

六个差役腰刀入鞘,旋即对李声速一拱手,在客缘斋外大路上一阵极速的“咯吱咯吱”声,消失了皂色身影、没了踪迹。

李声速见杨恩依然剑不入鞘,一时不得不堆起了一寸高的笑容,温柔如昨夜雪花点点般追问道:“让卑职怎么称呼好呢?是白莲社杨道长,还是太守杨公子呢?……”

“……”

杨恩极度轻蔑的瞥了一眼李声速,手中长剑“咚”的一声,扔在了原来坐的那一张桌子上,装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刷刷刷”的满上了一杯温酒、一饮而尽。

杨恩又的嚼了一口茴香豆,客缘斋大厅里满是清爽的茴香飘荡,馋得李声速都忍不住吞了三回唾沫星子。

“李捕头,你要捉了贫道不成?你可知道,你家县令大人在二叔面前,也只不过是一条芦柴棒!……”

李声速自然明白官场中“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如果要不被压死,“官官相护”那是少不了的!

对于眼下的局面,李声速心中还是有分寸的,只有把这些人都一个一个的支开,那才万事大吉了。

都是一些惹不起的主,如果再多停留片刻,那就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如果死灰复燃了,这一个局面是李声速收拾不了,也没法收拾的!

“杨公子说的极是,县令大人还得以太守杨大人马首是瞻呢!卑职以为昨夜突发地震,杨公子还得急回太守府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以表孝心,不是吗?……”

“……”

杨恩先是一阵惊愕,又好似如梦初醒了一般,盘中馒头也不啃了、蝶中茴香豆也不嚼了、杯中温酒也不下肚了,长剑极速入鞘,立身与李声速皮笑肉不笑道:“还是李捕头想的周到,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贫道险些坏了大事,……”

“……”

李声速在桌子之间快速的让开了一道,迎出了杨恩缓缓的步子,又娓娓的嘱托道:“杨公子,千万别误了大事,愿太守杨大人步步高升!客缘斋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卑职来善后了。……”

“杨公子,千万别忘了家事也是国事呀!如果没有了家的国,那就不是国更不是家了,……”

杨恩一时竟然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腰板,长剑倒提背于身后,趾高气扬的步出了客缘斋大厅。

李声速又上前对半老徐娘信誓旦旦的笑道:“掌柜的,杨公子的酒钱和客缘斋中损失了的器物,一并都算在我李声速头上!改日,我李声速托人把银子通通补上。……”

噗嗤、噗嗤,……

杨欣刚入口的杯中酒,喷了一地,忍不住万般讥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小一个捕头,本公子的酒钱,你付得起吗?……”

杨欣身后的两个书童,也是一阵“嘿嘿、嘿嘿”的嘲笑。

就眼下杨欣这满桌子的酒食所花费的散碎银子,也完全够县衙里一个捕头一户人家一月的开支了。

李声速,俄而又强堆了一寸高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就坐在了杨欣对面的桌子前,拱手如春风抚面那般笑道:“既然杨公子如此体恤卑职,倘若江南王家、又或者是老王镖局用得上卑职的地方,卑职愿效犬马之劳啊,……”

“杨公子,世人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也不知道卑职祖上是否积了阴德,能否搭上这一阵春风,……”

“……”

杨欣,一时借了酒力,全身温温如三月的艳阳,一副醉眼朦胧的迷离双眼再一次停留在陈小英与陈静身上,又一副飘飘欲仙一般的姿态,字字珠玑又与李声速抛了一个媚眼念叨道:“唯道玉虚封神谁,一场佳梦比舜尧。……”

李声速自然知道,方今天底下的儒生只要喝了五石散兑酒,胸有文墨者大多都会诗兴大发,这一些年来,“拼诗”更是风靡一时。

所谓的“拼诗”,无论五言、七言,只要两个连贯的句子藏头的那第一个字,连起来谁占了先、或者谁占了理,那就是谁胜。

李声速,不假思索的就回了杨欣一句诗道:“你悖朝歌真卧主,是才西岐兴战鳌。……”

杨欣,迷离的眼神像夜色中北斗七星那么明亮,满面春风又万分客气的笑道:“你是唯一,哈哈,拼得好、拼得妙!虽然胜了本公子,也还抬高了本公子!……”

“李捕头,你这左右逢源之术,要没有真本事,左右都将是铜墙铁壁,注定头破血流呐!……”

“……”

李声速,急忙拱手对杨欣毕恭毕敬的笑道:“谢杨公子夸奖,卑职虽不是江湖侠客,胸中点墨不足挂齿,无奈也是刀口上度日的命,……”

“昨夜新雪,孟婆郡西山春陌那一定是一个好去处。杨公子闲来无事,信马由缰借着酒兴去看雪景,岂不美哉、岂不妙哉?……”

“……”

杨欣一听,借着酒兴,像春天里怒放的花儿,径直对半老徐娘催促道:“掌柜,快快备马!本公子要去西山春陌看雪景,……”

半老徐娘先是愣了一眼,然后与店小二使了一个眼色,店小二极速奔去了客缘斋后面的马厩。

杨欣一副醉酒飘飘欲仙的样子,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如今像极了一个绝世的武林高手。

陈小英,此时此刻已经戴好了玄色面纱斗笠,左手紧握越女剑,右手拉着陈静的小手,又缓缓的问道:“掌柜的,客缘斋中损了多少器物,本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都一并结账了吧。……”

“……”

杨欣瞅见陈小英也要离开客缘斋了,心中如藕断丝连那般万分不舍,又借着飘飘悠悠的酒力,一边扭头对半老徐娘急嚷嚷道:“掌柜,千万别收女侠的银子啊!不然,本公子会给你急!明白吗?……”

“你们这一些人,都没有本公子银子多,你们谦让什么?……”

“真是虚伪至极啊!”

杨欣的大大咧咧又骂骂咧咧,让半老徐娘一直注视着陈静,却意味深长的问道:“小妹妹,你说如何是好呢?”

第12章 客缘斋如鸟兽散

陈静突然重重的打了一个小米豆汤羹饱嗝,又徐徐的眨巴着一回天真的眼睛,歪着脑袋与半老徐娘缓缓问道:“昨晚那么大的地震,为什么客缘斋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难道这里是洞天福地?”

陈静暖乎乎的小脸上,是满满的疑惑,之后是百思不得其解。

从已经破败不堪的城隍庙起,一路走来眼见的都是支离破碎的驿道、残垣断壁的屋舍、哀鸿遍野的男女老幼,就偏偏客缘斋就宛如置身于世外!

客缘斋内没有一丝断墙、也没有一块落瓦、镂空飞梁纹饰更是纹丝不动!

老天爷这一次玩笑开的是够大的了。

还有,杨欣万般得意的说口袋里银子多,言下之意好似一切事情都可以用银子来解决。

可是,就在刚才杨恩把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银子又去那里了呢?

陈小英,对陈静的答非所问是眉头一皱,想笑却又没有笑出来,陈静真的就是谁家狠心抛弃的呆痴女,或者就是笨傻女了!

陈小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虽然世人都是天地下万种相同的生命,但是万种相同的生命之间却是地位万般不同。

“洪水滔天、与我何干”,更是把最底层的万千生命当成了万千蝼蚁、万千蚍蜉!

更何况,像客缘斋中的镂空飞梁雕花的结构与平民椽梁木屋、草瓦竹楼,那就好比是坚硬的石头与路边的稀泥之别,更好比男人的饭量大、女人的饭量小,怎么能一刀切都给大碗饭呢?

陈小英,悠悠的心中一阵淡淡的嗔怒,正想满满爱意而又轻轻的回骂一句陈静“小傻瓜”,却又传来了半老徐娘一阵甜美的笑声。

半老徐娘,这一阵甜美的笑声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意;还是一位长者敞开了久违的情怀。

“小妹妹,你问得实在太好了!人法地、地法天,天地无法无天!孟婆郡有此天灾,客缘斋怎么能置身世外独善其身呢?……”

“那就这样吧:损失的器物全都算在天灾头上。今日,老娘还破例允许所有的食客吃一次白食。好比雪崩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小妹妹,你说对不对?……”

“……”

半老徐娘一边缓缓与陈静说话步过来的时候,路过杨欣桌上那一只叫花鸡,双手逮住鸡腿猛烈一扯像极了一个熟练的肉铺屠夫、后堂庖丁,一股还有热乎乎荷叶清香的鸡腿晃悠在了陈静的鼻子跟前。

“这一只鸡腿,就算老娘奖励你的!小妹妹,你说好不好?……”

陈静虽然打了饱嗝,一双渴望的小眼神看了一回半老徐娘手中滑溜溜、油腻腻了的鸡腿,一边又拉了拉陈小英的右手,正在接与不接的犹豫间,杨欣却突然开口了!

杨欣,仗着飘飘欲仙的身子、借着醉生梦死的神情、恍惚着满满的爱意,说道:“小妹妹,你可知道,那鸡腿是客缘斋里一等一的好鸡腿,只要你们娘儿愿意,天天都有鸡腿,这儿不差银子,……”

杨欣,一边大气的向陈静说话的时候,一边又把青色纸扇往身后右边书童的衣襟处指了去,沉甸甸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不少银子。

半老徐娘是一脸不快,脸色更是白里透了红、红中泛了几绺青,像锋利的松针戳了杨欣一身,又像十岁的孩子鄙视三岁孩子那般义无反顾,又如一阵午后秋风袭入后脑勺让人发抖了三次、五次!

“杨公子,你银子很多吗?你有老王镖局少主的银子多吗?……”

“老娘刚才说了,今日客缘斋破例让食客吃一次白食!杨公子,你银子再多,终归还是吃白食的,……”

“……”

半老徐娘一出口,一旁的李声速见杨欣一脸的狼狈,醉酒中飘飘欲仙的狼狈那更是丑陋的狼狈。

杨欣,打肿了脸充胖子,一张狼狈的脸在五石散醉酒的掩饰下,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脑袋似有千钧重、压根儿好似又着了秋霜的茄子,一双游离的眼神不敢直视半老徐娘,也没脸再正眼见陈小英的貌美如花。如果眼前要是有一个洞,杨欣恨不得立马就像醉酒一般瘫倒在洞里不想见任何人。

客缘斋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了起来,是店小二拉出了四匹马。

李声速急忙又让开了过道,右伸手一伸,一个迎出杨欣的姿势,缓缓说道:“杨公子,西山春陌在召唤,雪花飘过山无涯!都说良辰吉日别错过了美景,……”

杨欣心里自然明白,这一次是借坡下驴,客缘斋是不得不暂时离开一下了,项上的这一张脸大得在客缘斋都快放不下去了。

杨欣,强忍住心胸中的七分明白与三分糊涂,又摇了一摇青色纸扇,目光盯在大厅外故意躲过了客缘斋中的几个人。

杨欣,一边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出客缘斋大厅的时候,一边又如一波平静如镜的湖水说道:“风,不要银子;花,不要银子;雪,不要银子;月,不要银子;可惜有了银子,本公子的风花雪月去哪儿了呢?……”

“……”

在杨欣的言语中夹杂了三分的无奈与七分的执着,一时让陈小英在沉寂良久的心中,也骤起一阵涟漪,一阵撞入心坎里的涟漪。

陈小英,缓缓的抬头目视了杨欣和两个书童跑马“踢踏、踢踏”的背影以后,又轻轻的拉了一拉陈静温温入了心中脾肺的小手。

陈静,一时“咕噜咕噜”的忍不住吞了一回唾沫,却又十分礼貌的回了半老徐娘道:“一等一的鸡腿虽好,像静静这样的无福之人怎敢消受?还是老娘一个人享用了吧,也算静静孝敬老娘了,……”

陈静,一席温暖的话语,让半老徐娘一时热泪盈眶,一脸春光中更是泛了无穷无尽的母爱,心中一阵猛烈的抽搐,径直强忍着泪水把手中的鸡腿送入嘴边,一边啃食一边又缓缓说道:“就凭小妹妹你这一句‘老娘’,这一句孝敬‘老娘’,以后老娘会特别关照你的,……”

陈静笑而不语,陈小英却在一旁答话道:“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多谢掌柜美意。这傻笨的孩子被抛弃,没了爹娘确实无福,……”

半老徐娘初听陈小英娓娓的解释,心中旋即升起了一层十尺高八丈远的雾霾,急忙打断了陈小英有一丝淡淡哀怨的话语,又一脸不高兴的脱口反驳道:“今日无福,你岂知它日也无福?就如孟婆江面上的岁月静好,其实暗流下必定是看不见的波涛汹涌。……”

“常言道: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树丫上都是独一无二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一个人不能同时登上两座高山,……”

“这世间好比杨欣那样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像小妹妹这样有趣的灵魂那可是万中无一啊!”

半老徐娘的话,陈小英却一时无从辩驳,只得连声唯唯诺诺。

虽然,半老徐娘的大名远不及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声名远播,但是客缘斋与幽嫣谷同在孟婆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要以和为贵。

陈小英,正一个人悠悠的抬头思索之间,却还听见半老徐娘淡淡的说道:“小妹妹,你要记住了:大凡无边的热闹都要用冷眼,要用心去听、用心去看,只要你明白了这一个道理之后,如果你还傻笨就算老娘输了,……”

陈静,索性一边半眯了左眼,一边又半睁了右眼,对半老徐娘做了一个鬼脸问道:“老娘,这就是静静做的冷眼,你说对不对啊?”

半老徐娘,心肝脾肺肾好似瞬间被晴天霹雳一阵雷劈得里嫩外焦的感觉。

陈小英看陈静一脸淘气又乖巧的样子,一时之间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一股**辣的酸爽苦涩之味又突然涌上了心头,不得不与半老徐娘解释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再一次感谢掌柜的款待!”

半老徐娘,此时此刻还呆若木鸡,鸡腿也不啃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凝视了陈静的背影。

李声速见陈小英也要离开客缘斋了,心弦更是松了许多,上前打趣的笑道:“女侠,不知幽嫣谷主近来可有闲暇?差役们都是刀口上过日子的命,都想去幽嫣谷请幽嫣谷主指点一二,以保证头上吃饭的家伙不至于第二天吃不了饭,……”

陈小英心里突然咯噔了一阵,幽嫣谷倘若去了男人,大概一百个进去也是一百个鼻青脸肿、连滚带爬的逃出来。

幽嫣谷主在这几十年来,心中藏着那一个未亡人,其它陌生男人就是不容狡辩的敌人。

陈小英每一次拐弯抹角都没能问出一个姓名来,只是由着幽嫣谷主在心中守了那一个未亡人而干着急。

“李捕头,这就随缘了吧。倘若贸然前去,可别步了老王镖局少主的后尘,……”

陈小英的三言两语,却让李声速左右为难了。

第13章 东皇殿张家闹事

李声速当差的这一些年,自然知道幽嫣谷墨家谷主的秉性,只要化解了客缘斋内的这一场纷争,只要以礼送走了纷争的几路人,道义上作为县衙差役头领算是干戈化玉帛、两全其美的尽职尽责了。

至于,幽嫣谷墨家谷主给不给机会指点县衙差役的功夫,那也无非是礼尚往来的一句客套话罢了。

而且,县衙里的大小差役先前没有幽嫣谷墨家谷主指点,也一样维护了这一方的安定与平静。

李声速对陈小英言语之后的左右为难,索性还是装作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大氅躬下去一尺,又客气的缓缓说道:“陈女侠说的极是,万事皆缘、随遇而安呐!……”

“就好比方才那一刻,要不是卑职出行偶然路过客缘斋,后果还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呢,……”

“……”

李声速话未说完,半老徐娘突然调转话头道:“李捕头,你说地震之后的无家可归者,会安置在东皇殿?你与张家人递过话儿了吗?……”

“这,这,这?还真没有!”

李声速一时支支吾吾,如梦初醒一般的哽咽了一回,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茬子事,若没有张家人的首肯,又将是一场纷争。

李声速急忙拱手与半老徐娘微微一笑道:“多谢掌柜的提醒,卑职这就去张府找张锋张员外。……”

“不管怎么说,张府虽然比先前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也是孟婆郡的名门望族,‘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之首,……”

“……”

李声速,抬头又与半老徐娘和陈小英使了一个正眼,右手匆匆的握紧了腰刀,左手中的两个珠子响亮又“”的碰撞声,大氅一袭冷风抚过了陈静小脸上整齐的刘海一绺抖动,脚步声“”的急促消失在客缘斋外的雪地里。

陈小英牵着陈静的小手,也缓缓碎步奔出了客缘斋大厅,店小二其实早就守在了旋风白马的跟前。

、,……

陈静,故意在雪地里左踩踩、右踩踩,小孩子的通病:只要吃饱了饭那就越见的淘气了。

就在这一个时候,半老徐娘突然调转了身子,叉着青丝带、仰着青丝头、放开豪迈的嗓子,面向着后堂和阁楼上一阵猛烈的狂风暴雨般的大吼,更像是滔滔孟婆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的道:“店小三,店小三,赶紧把后堂里只要能带走的熟食,通通都送去东皇殿,……”

“雪月下的地震,无家可归者哪里有热腾腾的饭食!今天,老娘也让无家可归者吃一回白食,……”

“店小四,店小四,阁楼上的客房都收拾完了没有?动作要麻利一点,赶紧下楼来帮忙!……”

“店小五,店小五,真是奇了怪了!每一天都要在茅房里耽搁几个时辰,是拣上了茅房里的石头、还是拣上了茅房里的蛆了?……”

“你们通通都给老娘听好了,老娘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谁要是敢偷懒,那连白食都没得吃了,饿了自家去地里抓白雪填饱肚子,……”

“……”

就在半老徐娘大呼之间,一时从客缘斋大厅里冒出了几个和店小二一样短打小衣的伙计,区别只是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都一脸沮丧的与半老徐娘走了过去。

见此光景,陈小英心中安慰了几分,天灾下的人间温情越见暖心,也越让人看到明天的希望。

突如其来的地震,陈小英觉得该回幽嫣谷了,也该回去向幽嫣谷谷主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是血浓于水!

”驾,驾,驾,……”

陈静与陈小英母女连心,又是一阵不约而同的相和,在旋风白马上一前一后,往幽嫣谷狂奔而去。

一路上,雪地里哀鸿遍野越见让人心寒,天灾确实无情;人群中的伤病相怜越见让人心酸。

陈小英不是官府中人,自然做不了官府的主,无论如何心寒与心酸只有一个人默默的藏在心里。

旋风白马顺了大路往幽嫣谷狂奔的时候,一时耳边呼呼而过的寒冷风声以后,眼前却出现了一群又一群往东皇殿赶去的人群。

陈小英,悠悠的松了松玄色马缰绳,缓缓的在大路中往东皇殿方向行了去。如果从这一条大路回幽嫣谷,东皇殿那是必经之地。

陈小英,见一脸满满的忧伤与愁容的人群,一时忍不住张口悠悠的说道:“乡亲们都慢慢走呐,客缘斋掌柜会送热腾腾的饭食去东皇殿的,大家都不要着急,……”

大路上三三五五的人群,又此起彼伏的传出了一句又一句的、稀稀拉拉的各种发自肺腑的说辞。

“客缘斋的半老徐娘,真是菩萨心肠一般的好掌柜呐,……”

“是啊,菩萨心肠一般的好掌柜啦,可惜了孤零零的一个好掌柜,百年之后谁来送终?……”

“哎,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女侠,看你女儿那么乖的,幽嫣谷墨家是有传人了,……”

“……”

陈小英幸好戴着玄色的面纱斗笠,不然听到“女儿那么乖”和“有传人”这几个字眼的时候,一时好似掉进了一方无底的深渊!

陈小英一时缓缓的靠近了陈静的衣裳,好似听到了陈静的心跳,这就是身为人母的感觉吗?

“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陈静轻飘飘一问,倒让陈小英心中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愧疚。

毕竟,此时的陈静并不知道陈小英的离奇身世,在幽嫣谷墨家中陈小英还有一个不是亲娘却又胜似亲娘的幽嫣谷谷主陈旭嫦的存在。

“静静,咱们回幽嫣谷去看一看姥姥,你知道了吗?……”

陈静在马鞍前欢呼的拍了一回小手,万分喜悦的说道:“娘,女儿可以孝敬姥爷、姥姥咯,……”

“静静,你以后要乖哟!幽嫣谷中只有姥姥,没有姥爷!……”

“娘,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姥爷都不在了吗?那以后,每一个月的初一、十五,女儿都给姥爷上一炷香。娘,你说好不好呐?……”

“静静,娘曾经和你一样,也是被人抛弃的小孩子!……”

陈静一脸懵懂之后,却又一时愣住了,接着又是一声哀怨中夹杂了许多娇嗔的、断人肝肠般的呼了陈小英一声“娘”。

正当陈小英在心中骤起一种酸楚的时候,东皇殿近在眼前了。

东皇殿楼阁飞梁镂空,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琉璃瓦盘盘,高低冥迷,不知南北;高墙倚叠如山,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东皇殿楼阁是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在东皇殿门口的那两根巨大的青色立柱更是威武雄壮。

在殿门口牌匾上斗大的三个描着朱砂的大字:东皇殿。相传,这三个大字是孟婆郡张家出的第一个王佐之才、司空张华的真迹。

而且,青色立柱上的那一副门对,并非出自寻常人家之手。

左边的那一联门对,相传是江南第一才子、黄门侍郎潘安的真迹:东皇太一万古名,从此休去。

右边的那一联门对,相传是张华的真迹:北极紫薇千秋岁,入世而来。

只是现在的东皇殿前,已经如郡城市集那般熙熙攘攘了。

但是,陈小英随着旋风白马越行越近、越行越近,熙熙攘攘如郡城市集那般繁华却突然演变成了一场人山人海的吵吵闹闹。

陈小英,缓缓拉直了马缰绳,旋风白马“咴儿、咴儿”的一阵撕裂之后,总算是看出来、听出来了:受灾的无家可归者希望在东皇殿中度过这一场天灾之后的难关;张家的族人拒绝非张姓的无家可归者踏入东皇殿内一步;更有几个差役在潮涌的无家可归者中如水上的浮萍完全使不上手也用不上力!

突然,这一阵人山人海的吵闹声是越发的躁动了,像硕大一桶猛烈炸开了的烟花让人防不胜防。

“非张姓无家可归者,谁敢踏入东皇殿内一步,讨打!”

字字珠玑的一句炸雷,更像是一击晴天霹雳、一把锋利的刀子,炸碎了东皇殿前众多非张姓无家可归者的心,也刺痛了陈小英的心!

“凭什么?这都凭什么呀?……”

“对,你们张家人凭什么?东皇殿虽然是你们张家的祠堂。可是,孟婆郡的先民都全部出过力!……”

“你们张家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天灾之下还要徒添**?……”

“不让非张姓无家可归者步入东皇殿,张家人早晚必有报应,……”

“张家人,必不得好死!……”

“……”

非张姓的无家可归者,吵吵闹闹、骂骂咧咧的沸腾之声如万丈波涛,又如泰山压顶一般冲刷进了每一个张家人心扉中。

张家人对于非张姓无家可归者的诅咒如针尖对了麦芒,一时如激怒了一头又一头的猛兽。

“谁敢诋毁咱们张家人?那就使劲的打他、打他,打死他,……”

“打死一个少一个,……”

第14章 白莲社浑水摸鱼

东皇殿前两拨人对立的呼喊声如惊雷炸裂忽起时,便没了乡民之情,旋即就如战场上针尖对了麦芒且杀红了双眼的两军将士,一对对拳头如黄金锤似的暴雨雷点骤起、一双双胳膊抡飞如挑刺的长枪、一条条大腿横扫更像是撩拨的长矛,宽阔的胸膛、夯实的后背如一面又一面大小各异的盾牌,……

这一场不期而遇的猛烈打斗撞击声、口舌叫骂声、凄惨悲鸣声、滚地哀嚎声,自是声声入耳!

刷、刷、刷,……

刀锋与刀鞘的之声可断殿前清风,一溜如喷涌而出的泉水,却淹没在了东皇殿前的打斗声中,最后只如涓涓细流汇入了江河那般寂静无声。

眼前混乱不堪的打斗,让三个县衙差役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脸的万分急躁与慌张之间,忍不住极速拔出了锋利的腰刀。

腰刀,在三个县衙差役的身前横竖往返的上下比划了三次,身为官府中人代表了朝廷,但是骑虎难下之后又是一副尴尬至极的样子,刀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的结果,三个县衙差役完全如三个局外人一般,手中微微颤抖的腰刀好像是见到了堂中的父老双亲那般都下不去手!

虽然县衙差役代表了朝廷,但是最后不得不把腰刀极速的飞扬举过了头顶,生怕伤及了平民无辜,又急切的喊道:“乡民们啊,都不要打了,一切都好说好商量!……”

“乡民们啦,聚众打架是解决争执最愚蠢的法子之一了,……”

“……”

对这一刻打斗都急红了眼的两拨人来说,县衙差役的喊话完全就是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屁话!

都白热化的打起来了还怎么商量?如果刚才能商量又何须打斗?现在官府的话,大多都是事后诸葛亮!

打斗中的无家可归者,完全无视了三个县衙差役的存在,县衙差役完全像是被边缘化了的三个透明人!

陈小英,旋风白马缓缓的又靠近了打斗的两拨人,越女剑剑鞘左手笔直举过面纱斗笠,万般着急的缓缓喊道:“乡民们,住手,住手,通通都住手,都别打了!张府张员外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客缘斋掌柜也会很快送吃的来了,……”

陈小英的一席话,言辞凿凿说的也是事实。

在两拨打斗的人群中都认得幽嫣谷七弟子陈小英,旋即又传出来了一阵极端的嘲讽声,尖声而又尖酸刻薄的喊叫道:“还说什么张员外?那一个装疯卖傻的张锋张员外?不是天天都陪他两个跟班做春秋大梦去了吗?……”

“习武的儒生,比只会读书的儒生更为可怕!只怕他更希望这里的打斗越乱越好坐收渔翁之利吧?”

“客缘斋掌柜,怕也不是一个正经做买卖的人吧?……”

“当今正经做买卖的人像现在这种时候正该囤积居奇!……”

“如果还要送吃的到东皇殿来,估计脑子是被昨夜的地震震了一个大窟窿,脑筋都坏掉了吧!……”

“做买卖的人,自古无利不起早!能倒腾的买卖,还折老本施舍给没有一丝利益瓜葛的路人?……”

“客缘斋掌柜,是疯了吧!……”

“……”

“谁敢诋毁张府张锋张员外?那就是讨打,往死里打!……”

“谁这么没有良心?诋毁像菩萨心肠一般的客缘斋掌柜!那也是讨打,还该往死里打!……”

“……”

陈小英本是一番善意的提醒,那知适得其反,在两拨人中又细分了几小拨人,打斗越来越混乱。

陈小英,虽然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但是眼下这一次的路见不平,手心手背都是肉、还夹杂了官家,实在没有办法拔刀相助!

正在陈小英犹豫不前、越女剑在手却也没有机会出剑之际,突然从混乱的打斗中传出来了一个如梦初醒般的肺腑之音,像是从海底三万尺自下而上的疾呼道:“大家都不要打了啊,都不要打了啊,通通都不要打了啊!刚才是白莲社俗家弟子在其中捣鬼,先动手打人的通通都是白莲社的俗家弟子,……”

“……”

“白莲社的俗家弟子?……”

“……”

这一个如利剑穿心的声音,让陈小英听了实在憋屈,一时之间好似当成了玩偶被人愚弄了一番,这一种脸红的羞辱之感、是可忍孰不可忍,右手极速出剑一道寒光指了打斗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万分不客气的骂道:“白莲社的俗家弟子,你们都听好了!十恶不赦的刘文之被本姑娘从孟婆江北太虚道观到孟婆江南城隍庙追了三天三夜,下一次就不会有这一次这么好运了!……”

“‘僧道双煞’祸害了多少武林中人,本姑娘即使踏破江湖,下一次遇见必定一剑封喉;倘若再祸害万千无辜百姓,定当千刀万剐!……”

“白莲社弟子又或是白莲社的俗家弟子,本姑娘奉劝回头是岸!……”

“……”

人群中的打斗缓缓慢了下来,又一阵尖锐的声音附和说道:“白莲社,是要唯恐天下不乱啊!……”

“只怕,这一次孟婆郡地震,白莲社一定还会有大动作,……”

“是啊,是啊,是啊,白莲社弟子以一己之私实在可恶!……”

“……”

三个县衙差役见人群中的打斗缓缓慢了下来,人群中的愤怒也好似降回了冰点,径直收回了腰刀,与陈小英投来一阵感激的目光。

就在打斗缓缓慢下来的人群中,又一个如雷轰顶又尖锐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大声喊道:“白莲社万岁,大破之后才会大立!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白莲社就是要重建一个完美世界,……”

“人法地,地法天,天地无法无天,只有白莲社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才是完美世界的开端,……”

“……”

白莲社的俗家弟子还想继续说话的时候,周围的无家可归者如江潮一般又涌了上去,一顿拳脚相交如雷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

“……”

又一个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发自肺腑的一次念叨之间,东皇殿前又是一顿拳头横飞、胳膊乱舞、双腿相交!拳头撞击像铁锤、胳膊扭打像棍棒、双腿踢瞪像流星锤!

张姓与非张姓无家可归者,原本争执是否踏入东皇殿内,就这样被演变成白莲社的俗家弟子与非白莲社弟子的一场另类打斗。

陈小英以为,这一些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夹杂其间着实可恨,又还是地震下无家可归的灾民,还更是同为孟婆郡的乡民!

眼下,在陈小英的心中如十万八千六百二十五只蚂蚁在爬,恨不得立刻捉了任何一个白莲社的俗家弟子,然后猛烈的左脸抽一巴掌、右脸抽一巴掌,腹部再补上猛烈的一腿,之后还问一句:“还要不要参加刘文之的白莲社?……”

“……”

无奈,想欲圆而行欲方,这一些浑水摸鱼的白莲社俗家弟子要是通通都着了白莲社弟子的青色道袍、梳了道髻、捉了长剑,也许不用陈小英亲自出手也会被县衙差役通通捉去牢房关上几天。

如今,陈小英确实又一次尴尬至极了!空有一身无与伦比的剑法,还不能分人之忧、舒己之心,手中一道寒光的越女剑又不得不摆头入了剑鞘,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感觉那是纠结得一塌糊涂。

“娘,娘,咱们还是回去看姥姥了吧!这一些人只要他们打累了,没力气了,也就不打了!……”

“……”

陈静的童言无忌之言,倒也让陈小英宽心了许多。

况且,乡民之事本是官府的分内之事,幽嫣谷主曾经也多次交代过陈小英:世间之事倘若插手太多之时,也就是幽嫣谷灭谷之日。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小英远远的看见张锋张员外孔武有力的身板上一色干练的灰旧戎装,面若海棠、浓眉大眼、额头发亮、头戴网巾、三绺美髯纵马奔来,左手拉了马缰绳、右手背后斜持了一杆六尺长的银色长枪,左右还跑马跟了两个英俊潇洒的带刀跟班。

在张锋身后,是李声速一袭大氅平肩疾飞、右手握紧了腰刀徒步疾行跟上了三匹黑色快马,……

陈小英,在心中一突然惊:李声速非一般的练家子,这个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绝非等闲之辈!

在李声速身后三百步开外,络绎不绝的无家可归者人群中,是客缘斋店中四个短打伙计赶了四辆黄牛车往东皇殿方向奔了过来。

咴儿、咴儿、咴儿,……

张锋一马当先,黑色马缰绳一拉,六尺银色长枪横持马前,大喝一声道:“白莲社的俗家弟子,要撒野就都去杨洪府上撒野吧!……”

“李捕头料事如神!马儿、朱儿,去,通通给绑了送去太守府上,……”

第15章 张员外怒火冲天

张锋身后两个英俊潇洒的小跟班受了急切的呼唤,一手抚着马鞍飞身一跃下了黑色快马,这个张员外口中称的“马儿”面色要苍黄稳重一些,“朱儿”面色要皎白一些。

两个小跟班左手斜握了腰刀,右手平肩像两支利箭“咻咻”的去分开东皇殿前混乱打斗的人群。

“让开,让开,快让开,通通都让开!……”

两个小跟班身子如弓弩齐发,东皇殿前混乱打斗的人群更像是一壶清水中突然渗入了两勺凉油,一个眨眼之间的功夫就分成了两拔互不相生的人群。

三个县衙差役眼睁睁的就被这一阵分开的人群像万丈巨浪袭过了头顶,荡去了不相干的角落里,……

刷、刷,……

两个小跟班旋即拔出了明晃晃映了子时阳光的腰刀,架在了刚才被众人用力捶打的两个白莲社俗家弟子的脖子上,刀光里远处的白雪越发添了三分的寒气逼人。

两个白莲社的俗家弟子,现在是一脸淤青、双眼肿如油炸烙饼、双唇肥如猪肠、鼻梁上染了血迹与淤泥相亲的污渍、凌乱的头发更像是风口处一只年代久远的鸟巢,这要是被家中妻儿父母不经意的撞见了,那必定会被视为路人!

两个小跟班架了两个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就像是赶了乡民圈中的一头猪牛羊,一边往张锋马下推了过去,“马儿”一边又骂骂咧咧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莲社,你们要逆天了!知道张员外是什么人吗?还敢在张家祠堂东皇殿前撒野!……”

“咱们张员外,虽然赋闲张府多时,但是像一郡太守这样的官职,那还是唾手可得的!……”

“……”

张锋听了“马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一番恭维,虽然心中如蜜糖那般甜得发腻,但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面有为难之色、三绺胡须飘动,又一阵万般感慨的缓缓说道:“张锋对不起先祖!如今家道中落像白莲社这样的跳梁小丑都张牙舞爪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

张锋自以为言语万分得体、恩威并施之际,左边“朱儿”刀下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发狂了一般的大骂道:“装疯卖傻的张锋、什么狗屁张员外!无非是想着法子的去夺孟婆郡太守杨洪之位的张疯子,……”

“……”

右边“马儿”刀下白莲社的俗家弟子,也发疯了一般的大骂道:“文儒生,喝了五石散兑酒要上天;武儒生,仗了刀枪撩动朗朗乾坤!装疯卖傻的张锋张疯子,你肚子里藏的那一些笔墨纸砚都是见不得人的下九流,孟婆郡的白莲社弟子都心知肚明着呢!……”

“……”

左边“朱儿”刀下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又是附和着大骂道:“装疯卖傻的张锋张疯子,还好太守公子杨恩有先见之明!不然,……”

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好似要揭了张锋的一层皮、要抹花了张锋的一张脸、要撕尽张锋的丑态。

“住口!……”

张锋,猛烈一拉黑色马缰绳,黑色快马一对前蹄狂飙了六尺高,一副泰山压顶的姿势又杵在了已经湿漉漉混杂了雪渣的淤泥里,四溅了白莲社的俗家弟子一脸!

黑色快马前蹄停歇、正甩了一撮马尾巴的时候,张锋手中六尺银色长枪逼近左边白莲社的俗家弟子眼前一阵大怒道:“小小的白莲社弟子,还配有先见之明?笑话,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右边白莲社的俗家弟子,一边继续对张锋大骂道:“装疯卖傻的张锋张疯子,有种你就杀了我!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

右边白莲社的俗家弟子,一边继续谩骂张锋的时候,一边又视死如归一般的念叨了初入白莲社“上香拜社”时的旦旦誓言!

“想死?那就成全你!……”

张锋,在孟婆郡乡民的众目睽睽之下、在张家人嫣切的眼神中,受了白莲社俗家弟子的谩骂,不能丢失了张家人应有的王霸之气,一时忍无可忍怒火冲了九天,径直虚晃了六尺银色长枪直刺右边的那一个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咽喉!

六尺银色长枪如游龙,这一枪下去必定是一个鸡蛋大的窟窿,会见不着黄昏的落日、明晨的朝阳!

就在张锋出手之际,东皇殿前的乡民大多径直低头沉默不语,直等这一个白莲社俗家弟子的一声惨叫或者一声嚎叫!

就在这一个时候,在东皇殿前混乱的乡民中,还隐藏了数十个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径直张嘴向荡去了乡民角落里的三个差役、差役头领李声速大声疾呼道:“快来看哟,张员外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咯,……”

“快来看哟,县衙差役纵容张员外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咯,……”

“张员外私刑百姓!这一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何在?……”

“……”

白莲社的俗家弟子这一出,倒让陈小英一时为之一振。

陈小英捉了越女剑,原本还以为只要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出手搭救这两个刀下白莲社的俗家弟子、只要伤及了无辜乡民必定会越女剑出鞘,看来这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白莲社的俗家弟子这一声吼,倒让陈小英又宽心了许多。

陈小英,在心里微微一笑,白莲社的俗家弟子这一声吼最坐不住的怕是县衙来的几个差役了!

果不其然,被荡去乡民角落里的三个县衙差役,像身陷在漩涡的流沙中、混沌的烂泥中挣扎着拔出了腰刀往张锋这边吃力的如蜗牛一般的缓缓行了过来。

三个县衙差役像是在狂奔的江流中如逆水行舟,在人群中却又如退潮一般后退了数十步,就刚才隐藏的那数十个白莲社的俗家弟子一吱声,在人群中又是一阵混乱的涌动,拳头、胳膊、飞腿如雨点。

如果等这三个县衙差役近身到张锋六尺银色长枪的时候,白莲社的俗家弟子怕是早就被六尺银色长枪戳了十个窟窿、百个窟窿了!

“张员外,万万使不得啊!……”

这一声急促的呼喊声,不是别人,正是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

就在李声速向张锋大呼之际,左手刀鞘如流星一闪而逝,如飞火流星斜射去了张锋六尺银色长枪的枪头,右手反手倒提了映了寒光的腰刀,极速又三个侧身翻一个凌空翻,一脚猛烈踢开了白莲社的俗家弟子,腰刀向上的刀锋已经接上了六尺银色长枪的枪尖!

当!

李声速好快的身形步法,人如其名,右手腰刀确实如声速!

此刻,李声速半蹲了身子,一袭大氅如横腰拦断的瀑布,左手掌向上而外,右手腰刀在右肩反手又一抬,张锋的六尺银白色长枪一阵虚晃刺了一个空!

张锋失手,怒气冲冲的责问李声速道:“李捕头,方才还夸奖你料事如神,如今这是为何?……”

李声速,手中腰刀用力抵住了张锋枪身上的百钧之力,装作若无其事的缓缓解释道:“张员外,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张员外,倘若今天你在光头化日之下刺死了这一个白莲社的俗家弟子,于公于私都不利啊,……”

“张员外,你要好生想一想:于公而言,你在卑职眼边杀人,卑职岂能不管?于私而言,张员外是快意恩仇了,却刚好落入了太守公子杨恩的圈套之中!……”

“张员外啦,于公于私,这一枪都是不能下去的!张员外啦,要三思,三思又三思啊,……”

“张员外,张员外啦,须知:两权相害取其轻啊,……”

“……”

李声速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入了张锋的脑海深处数百尺。

张锋,如风吹花落一般的后脊椎骨突然一阵凉凉。

就在张锋刚才赶来东皇殿的时候,李声速还几次三番的说过,白莲社弟子一定会借天灾闹事以壮大白莲社声势,最后让更多的乡民“上香拜社”!

就在张锋犹豫之际,缓缓收回了李声速腰刀上的力量之时,“朱儿”刀下的白莲社俗家弟子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大骂道:“张锋张疯子,空有一身武力,不是男人!……”

“……”

白莲社的俗家弟子这一阵更为歹毒的谩骂,无非就是让张锋再一次怒火攻心、让张锋再一次出手!

啪!

李声速旋即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白莲社俗家弟子的脸上,白莲社俗家弟子两眼冒了金星,一时控制不住从鼻孔喷涌出了两股热烈的血柱,射去了地上像两朵梅花!

“埋汰旮旯,想死也不是现在这一个时候吧?……”

李声速并未张嘴,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入了跟前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双耳。

就在这一个时候,张锋怒火冲天的六尺银白色长枪刺向白莲社俗家弟子咽喉时,在乡民中又传出来了隐藏的数个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呼喊声道:”县衙差役打人咯,……”

第16章 李声速大战张锋

“县衙差役头领打人咯,……”

“快看,县衙差役头领残害无辜百姓咯,……”

“快看呐,官府乱法咯,……”

“……”

李声速,不得不扭头如剑锋一般轻薄了一回隐藏在乡民中的白莲社俗家弟子,倘若这一些人都着了道袍、梳了道髻,一定捉了捆去县衙吃几天牢饭!

白莲社俗家弟子,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之徒,孟婆郡地震之后白莲社一定不会消停了恩怨,要问乡民添了多少离愁、增了多少忧伤、做了多少噩梦?

那只有天知道了!

李声速原本料定白莲社趁天灾后一定会有大动作,殊不知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动作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实在轻敌太小看白莲社了!

隐藏的白莲社俗家弟子又被涌上前的乡民一顿拳头、胳膊、长腿挥舞,但是李声速没有三头六臂再去搭救那么多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安危,因为张锋袭击“朱儿”刀下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六尺银白色长枪在李声速耳朵边上如游蛇出洞!

李声速,双耳敏锐如夜间捕捉蚊子的蝙蝠,感觉到了一股越来越强且又嗜血的寒气,这一股寒气中尽是张锋愤怒得要一枪置人于死地的王者霸气。

倘若再不出手化干戈为玉帛,只怕“朱儿”刀下的白莲社俗家弟子一定会看不见阳光下一刻之后的雪景、张员外必定也会落一个“私刑百姓”的臭名!

李声速,旋即又是重重的一击后脚,像踢地上丢弃了的瓜果踢开了“朱儿”刀下的白莲社俗家弟子十步之外,一声“扑通”滚地与口中疾呼“哎哟”之后,一个“饿狗抢食”的姿势扑去了淤泥与雪渣的泥泞地面,搅了一脸的污渍,更像是一个刚在泥潭中挣扎起来的落魄乞丐!

就在白莲社俗家弟子被踢出去十步之际,李声速双手倒提捉紧了刀把,从右肩自下而上猛烈而又极速的一晃寒光,刀口又一次抵住了六尺银白色长枪的枪头!

李声速手中的腰刀,一丝不苟的纠缠上了六尺银白色的枪头,两兵相接让三个县衙差役对张锋的两个小跟班顿生了三分敌意!

三个县衙差役径直又把游离的目光盯住白莲社俗家弟子,还要盯住张锋的两个小跟班,更要盯住张锋六尺银白色长枪是否能伤了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

张锋的两个小跟班“马儿”和“朱儿”自知不是李声速和张锋的对手,径直腰刀护了乡民让出了一块偌大的空地,“神仙打战、凡人遭殃”只会伤了众多无辜乡民的性命!

李声速,目光浅浅如江上晚风明灯的渔舟,一时万分纠结又万分情长的哀求道:“张员外息怒,张员外息怒,张员外切记动了怒火!张员外自是读过儒圣之言,应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水平如镜、退一步高山流水,……”

“张员外,倘若你这一枪下去,确实心中舒坦许多;奈何,‘私刑百姓’也就板上钉钉了,……”

“卑职一千、一万次也是为了张员外莫要一步错、步步错,……”

“……”

李声速的苦口婆心,入了乡民之耳都觉得万般有理,但是入了张锋之耳却是一种极度的刺耳!

这一种刺耳,完全不亚于白莲社俗家弟子明目张胆的辱骂张家,更不亚于白莲社俗家弟子众目睽睽之下的诋毁张锋!

张锋自以为,好歹张家先人曾经官居三公之位,如果就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劝住了,那张家声名不就在小小县衙之下了?

虽然张家确实家道中落了,但是也还没有到一落三千丈的地步,倘若这一落就掉了地、着了地,会让张家人哀怨万千次!

此时此刻,张锋怎么能失了张家往日的威风呢?张锋怎么能灭了张家昔日的威风呢?

张锋,不得不再一次强怒了容颜,一脸冰霜撕裂了三绺胡须、面上光华像乌云遮日、两撇一字浓眉似霜刀,从涌泉穴上狂奔出来一股猛烈的底气大骂道:“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头领,你懂什么?你的小心思也坏得很呐!……”

“老虎不发威,当我张锋是一个病旮旯?老虎天生就是要发威的,不发威怎知是老虎!……”

“老虎,自是不怒自威!你再不让开,休怪我长枪不客气了!……”

“……”

张锋,手中的六尺银白色长枪上又多使出了三成力,势必要灭了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的威风!

李声速,心中一时明了九分,原本想化干戈为玉帛,看来这一次是三伏天鸟窝中的雨水那般落了一场空,旋即一脸正气大喊道:“张员外,卑职职责所在,请多多谅解!张员外,倘若你还要一意孤行,那也休怪卑职刀下无情了!……”

李声速此言一出,张锋又不得不针尖对了麦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随口大骂道:“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如此放肆,吃我一枪!……”

“……”

张锋话音刚落,旋即虚晃了六尺银白色长枪往后退了三尺,径直又在头顶旋转了三圈半,双臂似有千钧之力,猛然使出了一击“力劈华山”,六尺银白色长枪似一根长棍要对李声速当头一棒、六尺银白色长枪的枪尖似一柄六寸利剑要从头到脚撕裂李声速一分为二!

就在张锋六尺银白色长枪在头顶旋转一圈之际,黑色快马一阵猛烈的“咴儿、咴儿、咴儿”之声,一对刚劲有力的前腿极速飙高了三尺有余,又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在黑色快马前腿肌肉上荡出了一阵微热之风,微热之风中夹杂的马膻味极速奔进了李声速的鼻子。

李声速,从微热之风中感觉到了满满的敌意在一步之外,两个鼻孔极速往后一抬半寸,猛烈一呼肺气一壶,字字珠玑道:“张员外,卑职那就得罪了!……”

李声速这是步战,张锋黑色快马配了长枪自是斗将。

话说“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李声速自知步战处于下风,在脑子里如清风过了山头那般极速思索了一溜烟的阳光。

李声速明了,那就“一寸短来一寸险”,旋即一个麻利的后空翻,长刀横于胸前,右脚在湿漉漉的、滑溜溜的雪地淤泥上一蹬,左手由掌化拳,右手腰刀再由横而竖,如风影一般跃高去了张锋黑色快马前七尺之处,左手一拳重重击打在了黑色快马的耳下脖子处,右手腰刀又是一击横劈向了张锋紧握六尺银白色长枪的双手虎口。

李声速,左拳出手的这重重一击,相比于黑色快马泰山压顶之势,力量确实如九牛一毛。

但是,黑色快马本以泰山压顶之势自上而下,却因地面湿漉漉的一滑溜,又被李声速九牛一毛之力从右而左以“四两拨千斤”之势,黑色快马一个滑溜失去了身体平衡往左边的地面倾到了下去。

张锋也非浪得虚名之辈,眼疾手快之间,径直一个反手掏双掌向上平了六尺银白色的长枪,躲过了李声速腰刀劈向了虎口,径直又双腿马鞍一沉,纵身一跃踩上了马鞍末端处,接着一个后空翻捉了六尺银白色长枪,旋即又“回马枪”平刺去了李声速的胸口处。

李声速,趁黑色快马倒地一踉跄之际,再一个侧空翻像雨点一般踩了黑色快马的胸前大腿,三五个极速的碎步上前,刀口向下、刀锋直破张锋的咽喉下的胸膛。

就在这一刻,张锋的六尺银白色的长枪如箭直逼近了李声速的胸口;李声速右手的腰刀也全力向了张锋胸膛处锋利刺去。

这一次,腰刀与长枪之间要是没人解围必定会两败俱伤、一个穿了胸口、一个破了胸膛!

当、当,……

突然,两个清脆的兵器撞击之声骤然响了起来,那是陈小英越女剑出鞘、旋风白马如风而至了。

陈小英,左手剑鞘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抵挡开了张锋六尺银白色长枪,六尺银白色长枪斜晃往李声速右肩膀上刺了一个空;右手越女剑以“四两拨千斤”之势一闪剑锋削去了李声速的虎口,腰刀一时偏离了方向往张锋面前划过左肩而去。

黑色快马倒地之后,那是一阵急促“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旋风白马也是一阵更为气势猛烈的“咴儿、咴儿”之声淹没了黑色快马。

张锋和李声速分开了兵器谁也没有伤着谁,旋即落地三尺开外,手中兵器各自斜持身后不语。

陈小英“咻”的越女剑入鞘,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道:“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都被白莲社俗家弟子当猴耍了,……”

李声速和张锋焕然大悟,一时脸色尴尬至极、无地自容!

李声速率先调头与三个县衙差役骂道:“埋汰旮旯,捉了白莲社俗家弟子去县衙牢房,……”

张锋对两个小跟班骂道:“奶娘的胸,把白莲社俗家弟子捉了送去太守府,……”

第17章 又见骑驴看唱本

“谁说要送去太守府?谁说的?告诉本官,本官一定打得让他娘亲都不认识他的猪模狗样!……”

一个抑扬顿挫而又有一些低沉如风吹黄沙一般的声音从乡民外围极不客气的飙了进来,又像是一道破堤而出的滔滔洪水翻滚涌荡去了乡民正中。

这一个突如其来且尖酸刻薄的声音过处,正前方是一个左手叉了大腹便便之腰、右手反握了腰刀、一身皂衣大氅的郡守府差役头领,寿帽左边插了一条一尺长红褐相间的雉鸡尾;前后抖动的雉鸡尾下是一张肉嘟嘟的大圆脸,圆脸上泛了一阵又一阵热乎乎还夹杂了胭脂红一般的光晕;一双小眼睛、一塌小鼻孔、一张上厚下薄的嘴唇,唇下还故意留了一撮数十根弯弯曲曲的一尺长胡子。

这一个郡守府差役头领,姓吴名忠,是常随杨洪左右的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守府小跟班。

在吴忠身后,左右各十二个皂衣、寿帽、腰刀的郡守府大小差役径直也涌荡进了乡民正中。

李声速,见来了孟婆郡太守府的大小差役,一时宽心了许多,径直倒提了腰刀三步迎了上前,抱拳毕恭毕敬的对吴忠弯腰两尺,娓娓的说道:“卑职李声速见过吴头领。东皇殿前白莲社俗家弟子捣乱,吴头领可携有杨太守的文书手令?”

吴忠,步进了乡民正中以后,一双樱桃珠子般的小眼睛在眼眶里滑溜了大半圈。突然瞅见了怒气还未消停的张锋,径直又堆起了一寸高的灿烂笑容,并未理会李声速的问话,却与张锋是热情洋溢而又抑扬顿挫的赔礼说道:“原来是名满孟婆郡上下的张员外啊?小的失敬,失敬,失敬啦!白莲社俗家弟子捣乱,张员外息怒,张员外且息怒,小的一定从了张员外的心愿,……”

“……”

吴忠,毕恭毕敬的对张锋弯腰说话之际,旋即又抱拳向天一扬,转了半个身子对乡民有板有眼的厉声喊道:“杨太守爱民如子,孟婆郡乡民皆视为己出。杨太守也常念儒圣之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孟婆郡乡民皆为太守府治下之贵民,白莲社俗家弟子亦然。奈何一堂之中也有兄弟姐妹不和之日、也有姑嫂婆媳不睦之时。……”

“杨太守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如果做错了事那就一定得受到处罚,不然就没了规矩、没了王法。……”

“杨太守一心为乡民,乡民都是杨太守的衣食父母。杨太守怎么会拿父母之事当儿戏呢?……”

“……”

吴忠的信誓旦旦,却在乡民中如潮涌般的唉声叹气了起来,一个声音缓缓的责问道:“官字两个口,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对,官字两个口!……”

“人前说一套、人后做一套,欺负百姓不读儒圣之言!……”

“……”

责问的声音如涌泉骤起,在乡民中更是如一阵极速荡开的波浪,荡去了乡民的心扉深处。

李声速见势不得不开口追问吴忠道:“吴头领,天灾之后太守府可有赈灾文书手令?……”

吴忠,对李声速无事找事的这一问,就如着了晴天霹雳,猛然回头一阵凶恶的白眼,眼光像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剑刺穿了李声速全身上下一个通透,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又强装了笑脸,还一本正经的说道:“李捕头,真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乡民着想的县衙好差役!难怪听说杨太守先前要提携你,……”

“李捕头所为,值得郡守府差役效法,佩服、佩服万分!……”

“……”

吴忠的三言两语倒让李声速胸腹似有千万根如针的鱼刺,不但刺破了喉咙,还刺破了心肝脾肺肾!

吴忠这是摆明了的恶心人,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恶心人。

自古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声速只有在心底里默默的承受吴忠摆明了的恶心,还不得不强扭了一张灿烂的笑脸与吴忠抱拳谢道:“吴头领,卑职只是尽分内之事,分外之事那就听天由命了!……”

“……”

吴忠,在心里其实早就骂完了李声速家中祖宗牌位上下十八代,却还是一阵平易近人的哈哈大笑之后,肉嘟嘟的面孔下发出了像是一个又一个肉丸子入了油锅的声音说道:“李捕头,你太谦虚了!你放宽心,你且放宽心!杨太守从来不会亏待忠心耿耿的人,更不会亏待孟婆郡的衣食父母!……”

“孟婆郡的乡民,杨太守的赈灾文书手令,明天就会到各县衙。记住了:是明天,明天!……”

“……”

吴忠信誓旦旦一言,在乡民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毕竟说了赈灾文书手令明天就能到各县衙。

乡民嘈杂声算是止住了,吴忠一双小眼睛又滑溜的偷窥了一回左右,不但发现了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还发现夹杂在乡民中骑了黑色小毛驴的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

吴忠,一对小眼珠子又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左手向上用力一甩,简单而又直接的对郡守府大小差役大声嚷嚷喊道:“来呀,安排!让这一些捣乱的白莲社俗家弟子,押去太守府地牢里饿上三天!……”

刷、刷、刷,……

郡守府大小差役得令,腰刀纷纷出鞘,明晃晃的比划在了挨打最多的白莲社俗家弟子数十个人脖子上,又三三五五一小撮的往东皇殿外赶了出去。

“走,快点走!……”

就在郡守府大小差役的催促声之间,如雨点般的拳脚又落在了白莲社俗家弟子的后背与大腿处,就像是赶了一群猪牛羊回圈舍去。

这一些白莲社俗家弟子就这样被吴忠捉走了,乡民心中是一阵好似太阳从西边升起的那般吃惊。

吴忠,先熟视无睹了乡民吃惊的眼神,又瞅见张锋的面色稍微平静许多,于是抱拳说道:“张员外,对这一些埋汰旮旯不必亲送,小的路经此地纯属举手之劳!公事在身也就先行一步告辞了!……”

吴忠脚底的皂色官靴像抹了铁锅里的热油,在湿漉漉而滑溜的雪渣与淤泥之间极速的闪去了大氅飘飞的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

“奶娘的胸,哼!……”

张锋,从鼻孔里猛烈发出的一阵鄙薄之音,右手六尺银白色长枪在雪渣与淤泥之间杵进去了三寸,还不得不咬牙切齿的目送白莲社俗家弟子远去的背影!

张锋无可奈何花落去,径直大步向前如浪头拍岸分开了乡民,背了双手往东皇殿内缓缓行了去。

张锋的两个小跟班也没有闲下来,“马儿”去捉了张锋的六尺银白色长枪扛于右肩、“朱儿”去拉了三匹黑色快马往东皇殿右边行去。

东皇殿前一时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无家可归者更多的都是无言的沉默,地震折腾了一个晚上,肚子确实也开始“咕咕”的叫唤了。

半老徐娘,缰绳在毛驴尾椎上一拍,一阵“啊呃啊”的驴啼之后,缓缓的步入了乡民正中。

半老徐娘,又若无其事的环视了一圈乡民,张口悠悠的就是不轻不重的一番话。

“刚才一些人说老娘不是正经做买卖的人,老娘可都听着呢!……”

“老娘是不是正经做买卖的人,老娘心中有数!……”

“客缘斋带来的熟食,那一些乱嚼舌根之徒,待会儿,客缘斋的白食也没他的份了;要是饿了,雪地里的雪花可以饱肚子!……”

“那一些乱嚼舌根之徒,老娘可都记住了他的长相。老娘可是一口唾沫一个坑,说到做到!……”

“……”

李声速侧耳听了客缘斋半老徐娘的一席话,也偷着乐了。那一些乱嚼舌根之徒,一定是继续隐藏在乡民中的白莲社俗家弟子!

李声速微微一笑,见东皇殿前乱局已平,其它地方还需要巡查一二,径直带了三个县衙差役悄悄的从乡民堆里消失了身影。

客缘斋的四个伙计,在半老徐娘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在东皇殿前与无家可归者施舍了白食。

这一些无家可归者,受了半老徐娘的施舍,径直领了白食往东皇殿内三三五五的步了进去。

陈静看无家可归者有了热腾腾的熟食,伸了伸舌头,又做了一个鬼脸对陈小英说道:“娘,娘,咱们还饱着,咱们走吧!……”

陈静在马鞍前用后背蹭了蹭陈小英,又悠悠的说道:“娘,娘,这一些人好可怜哦!……”

“……”

陈小英听到“可怜”二字,一阵锥心的疼痛,恨不得马上就能到幽嫣谷、恨不能马上就做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食呈在幽嫣谷主面前,不由得双腿玄色靴子一沉,旋风白马如风直奔幽嫣谷而去。

旋风白马刚奔过了一个山坳,眼前的一幕让陈小英不由得无名火起,陈静也在马鞍前吐了吐舌头,不可思议的样子惊呼道:“娘,娘,刚才那个官家胖子好坏哟,……”

第18章 拦路吴忠却乞饶

陈小英,见吴忠所为确实如乡民所言“官字两个口”,方才还在乡民面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只转背了一个山坳,就如秋雨打残荷一般挥舞了拳头像农家妇孺晨曦赶出圈舍的鸡鸭鹅,让这一些白莲社俗家弟子麻溜的消失在大路两旁,还快速淹没了身影。

眼前这一幕,不但让陈小英和陈静如当头一棒似的愣住了,就连坐下旋风白马也似看见了一道万丈深渊、又或是一堵无边山崖!

咴儿、咴儿、咴儿,……

陈小英,右手不得不拉直了玄色马缰绳,旋风白马一阵猛烈的撕裂之声,前蹄跃起六尺,溅起路边雪花飞扬,冰渣碎屑如滚木石入地那般惊吓了吴忠和郡守府大小差役:一个个面色苍白如山坳林中皑皑白雪、神情仓皇如临大敌!

刷、刷、刷,……

吴忠小眼睛一瞅,见大路边前后左右空无他人、也无来人,径直率先拔出了腰刀、大小差役旋即也纷纷拔出了腰刀,刀口向下,杀气腾腾的往陈小英马前徐徐步来!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大路上少有行人走兽,并没有像东皇殿前被乡民踩踏成湿漉漉、滑溜溜的雪渣混杂了淤泥。

吴忠,嘴巴与鼻孔一边冒了一阵又一阵急促如后堂馒头出屉的热腾之气,一回比一回短、一回比一回急;大腹便便的肚子是一步一个翻腾,好似有万千层巨浪,逐一汹涌澎湃而来;一边又吃力的张了张失魂落魄似的嘴,骂骂咧咧道:“还以为张员外那埋汰旮旯追了上来!原来是幽嫣谷陈女侠啊!”

“啧啧啧,啧啧啧,幽嫣谷与太守府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还望女侠明白一二!”

“官府之事,陈女侠万中有其一的不平,那也请陈女侠一万口唾沫咽回肚子里去!”

“民不与官斗,今日之事倘若陈女侠传了出去,太守府必定踏平幽嫣谷。”

“陈女侠纵马江湖行侠仗义,大传幽嫣谷美名,也大传了孟婆郡之名,还望陈女侠顾全盛名。”

“如今,太守府兵强马壮。莫说踏平一个幽嫣谷,就算十个幽嫣谷也是弹指一挥间。”

“幽嫣谷无非两个女人!不,现在还多了一个,无非三个女人。还望陈女侠三思!”

“……”

吴忠刀口上的杀气映了雪地里阵阵拔凉的寒光,让陈静不由得打了一个接了一个的冷颤。

陈静,轻轻的蹭了一蹭后背处的陈小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连续的胆怯之气。

毕竟,陈小英的功夫有多俊、陈静并未曾亲眼所见,况且对面一共是二十五个皂衣差役。

陈小英,十万火急的想回幽嫣谷与幽嫣谷主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奈何一路上耽搁了时辰让回幽嫣谷的路途变得更为久远。

官家之事,陈小英这一次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毕竟,吴忠私放白莲社俗家弟子要是传了出去,只会便宜了白莲社以及刘文之,还正中下怀让摇摆的乡民“上香拜社”,莫奈何吴忠言外之意处处是在威胁幽嫣谷!

陈小英,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行侠仗义于孟婆江南北,居然在家门口被一个小小的郡守府差役头领给威胁了!

这一种威胁,不亚于针尖对了麦芒似的拔刀相向!

陈小英怎不火起,却又突然感到鞍前的陈静用后背蹭了蹭身子,一时又为陈静的安危着急。

先前,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纵横江湖的洒脱没有了!如今,不得不分心对陈静多了诸多牵挂,这就是投鼠忌器了。

陈小英,缓了缓原本已经发怒了的神情,旋风白马又缓缓的在积雪原地“踢踏踢踏”的踩踏出了不少冰溜子,还溅起了一尺雪花!

陈小英,见二十五把杀气腾腾的腰刀从百步之外缓缓接近了十步之内,却一副镇定自若好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又毕恭毕敬的横持了越女剑,抱拳绵里藏针的缓缓说道:”各位大人,本姑娘刚好路经此地,旋风白马走得急,什么都没看见!不知各位大人为何阻挡本姑娘的前路?”

“这一条路是本姑娘回幽嫣谷的必经之路。难不成,本姑娘回幽嫣谷还要留下一二钱财?”

“各位大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本姑娘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就当是请各位大人的酒钱了!”

“……”

陈小英,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又从衣襟里掏出了二两散碎银子,右手紧紧的捏了一把向吴忠面前一扬,还悠悠说道:“吴大人,二两银子够不够?本姑娘现在就只有这一点家什了!”

“吴大人,倘若不够,待本姑娘回了幽嫣谷再取一些与你?”

“……”

陈小英不想与吴忠等人纠缠,行走江湖多年都是在官府看不见的地方救人于危难而名扬天下,这二两散碎银子该够二十五个差役喝几口温酒暖暖身子、去去寒气了!

吴忠,一双小眼睛咕噜一转,径直腰刀身前一横,二十四个大小差役在跑步之间就围了上来。

吴忠,左手抚了一回胡子,一脸狡黠的笑道:“啧啧啧,啧啧啧,大名鼎鼎的幽嫣谷陈女侠,想不到这么穷啊!二两银子,区区二两银子,还不够本官一个人喝呐!”

“陈女侠,你看本官还有二十四个兄弟!就算有二十两银子,那也不够喝,不够喝,不够喝啦!”

“哈哈,哈哈,……”

吴忠,一边仰头大笑,笑声传给了二十四个大小差役;一边又半蹲了内八字的步法,腰刀在右手摆动了一回,映了冰冷的寒光!

吴忠,大笑声戛然而止,接着是霜风雪暴天里的一阵阴冷至极的声音大喊道:“众兄弟们,来啊,安排!只要捉住了她,交给白莲社还能换一万两银子!”

“这一趟拣来的买卖,一万两银子可比二两银子有趣得多了!”

“……”

吴忠此话一出,二十四个大小差役一双双泛了绿光的眼珠子,好似看见的不是幽嫣谷陈小英,而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对,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一个个白花花的银锭摆在一起,那也要摆满好大的一块地方!

吴忠此话一出,旋风白马率先急躁狂暴了,径直一溜冰渣夹杂了雪花与陈小英身后拔刀相向的差役一番后空踢。

冰渣与雪花率先如弓弩击打了数个郡守府差役,一时之间,余下大小差役的腰刀从四方由上而下劈向了陈小英。

陈小英,总算听明白了:这不是二两银子的事儿,也不是一万两银子的事儿了,貌似郡守府大小差役都与白莲社同流合污了!

陈小英,嘴角微微一扬,发出了一阵浅浅的苦笑,难怪幽嫣谷的几个师兄师姐出师后都去做官了,做了官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就不屑与白莲社为伍了!

陈小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右手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映了路边皑皑白雪,左手掌摁住旋风白马的马鞍末端,右斜身跃出如飓风对挥舞腰刀杀来的大小差役一阵连续的猛踢。

这一阵连续的猛踢,像一只玄色陀螺在旋风白马前如风影闪过,右手越女剑剑锋还削去了大小差役头顶的寿帽,最后一个个披头散发的跌倒在三步开外。

“哎呀,脑瓜疼!……”

”哎呀,娘亲喂!……”

二十四个大小差役的嚎叫声并没有止住陈小英的剑招,陈小英左手掌在马鞍上一沉,旋即又是纵身一跃,一个眨眼的功夫越女剑反手就架在了吴忠脖子上。

扑通!

陈小英,一双玄色靴子落在了积雪大路上,身前吴忠肉嘟嘟的圆脸更像是墙上的一个冬瓜!

吴忠,正思量捉了陈小英之后一万两银子该怎么分、该怎么花的时候,越女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一种被人泼了凉水的不甘,但又是万般的无可奈何。

吴忠张口无言,一张一合的嘴唇没有一丝声音更像是呓语。

陈小英,自然得问一个明白!

“吴大人,本姑娘原本是一番好意请你们喝酒,你们却要图了本姑娘的性命,不地道啊!”

“吴大人,这是谁指使的?想尝尝越女剑的滋味是苦是甜?”

“……”

陈小英,用力压了压越女剑剑锋,大小差役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把势,一招就被陈小英灭了威风,径直退缩向后不敢靠前。

吴忠,顷刻之间皱纹堆积似苦瓜,满脸漂浮了无穷无尽的委屈,大腹便便的肚子更像是抖动的半壶茶水,方寸之间还出了一口又一口越来越短“咕咕噜噜”的雾气。

“吴大人,倘若一剑结果了你,你这一些兄弟只怕会是以落石砸开了脑袋为由上报太守吧!”

“吴大人,倘若没了脑袋,还怎么吃香的、喝辣的?”

“……”

吴忠,大氅忍不住一阵猛烈的颤抖,腰刀“啪”的扔在积雪里,万分委屈的辩解道:“女侠,小的也只是混口饱饭呀!这事不赖我吴忠啊,……”

第19章 歹毒杨恩出剑招

“吴大人,倘若不赖你?那又让本姑娘赖谁去呢?……”

陈小英,目光深邃如濯清涟的出水芙蓉,一缕似笑非笑的燕莺言语之际,又从玄色面纱斗笠里环视了一回二十四个捉了腰刀且失魂落魄般的大小差役。

大小差役见越女剑已经滋进去了吴忠肉嘟嘟的脖子上,全都慌张了神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吴忠,项上脑袋好比挂在了自家裤腰带上,在惶恐不安的心里一时如火炉上沸腾了的茶水,“嘀咕嘀咕”的骂了自家娘亲至少二十次,又万般委屈且支支吾吾的辩解道:“女侠,这都是小的一时糊涂,都是被那一万两银子给埋汰的!”

“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望女侠与人行一个方便,如何?”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的以后都绕着女侠走,如何?”

“……”

吴忠的三言两语,倒让陈小英心中生出了一阵急剧如风的窃笑,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陈小英,依然相信如果吴忠背后没有人撑腰,就凭方才在东皇殿前的那一副德性还敢半路拦了回幽嫣谷的道,那是万万不可信的!

“嘤嘤嘤,嘤嘤嘤。吴大人,想要与人行一个方便,好说,好说!”

“吴大人,谁指使你的?”

“……”

陈小英,轻飘飘的三言两语,竟让吴忠一头热乎乎的脑袋上冒出了一绺又一绺的冷气,又与口鼻“咕咕噜噜”的雾气相交,像是下了一场绵绵秋雨飘在了胭脂红的两颊。

吴忠,一双臃肿了的眼皮如又经历了一次微微的地震,控制不住跳跃了三回,还是一脸无奈!

“女侠,小的有难处。实在不能说,不能说,万万不能说的!”

“女侠,佛曰:不可说!”

“……”

吴忠,一边支支吾吾的说来,一边又在胸前左右摇晃了肉嘟嘟的粗短如胡萝卜的手指,手掌心更像是下过油锅的一张厚实烙饼,油腻之感胜过汤盏中的大猪蹄子!

陈小英,又在越女剑上轻飘飘的加了一成力,倘若吴忠不道出实情那就会一成又一成的加下去!

吴忠,肉嘟嘟的脖子一时在越女剑剑锋里,一步一步就这样沦陷下去了。倘若不说出实情,还真可能被越女剑一剑封喉!

吴忠,胸中乱蹦的小鹿瞬间变成了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五匹烈马,在心中莽莽荒原之间来回狂奔,反复践踏那是一地的心碎。

吴忠自然知道,家中是上有高堂明镜染华发、下有总角孩童思年华、旁有糟蹋之妻盘中刷,自是一家老幼的顶梁柱,怎么可能在越女剑下说没了就没了呢?

这一万两银子真的就是路边拣来的一锤子买卖!挣这一万两银子虽然有趣,但只瞒了杨太守一人!

倘若吴忠真的就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凭这么多年来对郡守府大小差役知根知底的了解,一定会如陈小英所言:会当成震后落石砸开了脑袋上报杨太守!

吴忠,一绺急切之间的思绪,像风吹过万仞高山、像月映过深闺宫墙、像鱼跃过烟波汪洋!

吴忠,一时急了!胭脂红的双颊像热锅慌了蚂蚁、像狂风荡了飞蛾、像漩涡冲了走兽!

“救命呐!……”

吴忠脱口而出,发自肺腑的这一次简单而又直接的呼唤,就如在雪地山坳之间寻一根救命稻草!

陈小英,一时竟然愣住了。手中的越女剑在吴忠口中的这一声呼唤之际,那是尴尬至极了!

倘若有路人前来撞见,这就是明摆着的人证、物证俱在,那就是跳进清水河也洗不尽的一身泥,结果还会百口莫辩!

陈小英,在心里只是默默的乞求回幽嫣谷的这一条路上,再也没有了行人走兽。不然,与官府为敌的这一条“罪状”也就坐实了!

就在陈小英手中越女剑又轻飘飘的加了一成力道的时候,突然就从山坳里的一棵大松树后闪过一个着了青色道袍、梳了道髻、捉了长剑的人影,还是一个极其熟悉的狂妄声音,“啪啪”的拍手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女侠,终于与官府为敌了!”

“哈哈哈,哈哈哈。贫道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都是一些祸乱白莲社主宰完美世界的千古罪人!”

“哈哈哈,哈哈哈。倘若二叔要踏平了幽嫣谷,贫道一定请缨,先锋官一职非贫道莫属啊!”

“……”

陈小英,不用猜都已经知道来人是白莲社弟子杨恩了。目光透过玄色面纱斗笠,杨恩飞扬跋扈的一脸之后,尽是得意的狡黠之笑!

“杨公子,救命啊!……”

吴忠一双渴望的双手,就像是落入急流多时的呼救之手。

此时的杨恩就是急流中突然出现的一根救命稻草,不,杨恩是一条小木船,吴忠是妥妥的得救了!

吴忠,刚才还如悬在万丈高空的小心肝,总算是平稳落地了。

那怕待会儿会被杨恩无情的暴打一顿,那也比在越女剑下丢了每一天吃饭的家伙强了万千倍。

“吴胖子,瞧你那一点出息!明知道贫道在此,还被吓成这样!”

“吴胖子,真不知你这一个差役头领是怎么来的!”

“贫道心慌,二叔是不是眼瞎老糊涂了,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呐!”

“……”

杨恩,一脸不悦的握了长剑背于身后,靴履沾满了蓬松的雪渣,看样子已经在此守候多时了。

杨恩踩了层层积雪,一边“咯吱咯吱”的缓缓往陈小英这边步了过来,一边又对大小差役一阵极度失望且无可救药的白眼!

陈小英一时明白了。这一切原来都是杨恩早就安排好了的,只等陈小英这一棵棋子入局!

陈小英玄色靴子一沉,越女剑倒提贴于身后,旋即跃身后空翻两圈半,玄色面纱斗笠如风卷起了一阵积雪,玄色靴子在吴忠大腹便便的肚子上狠狠的连续踢了数十脚。

陈小英,这一顿狠狠的连续猛踢,一对玄色靴子上的力道虽然也不小,却如木棍入了烂泥团那般囫囵、像胡杨枝入了翻滚的流沙、似拉扯的面团让手臂不可自拔。

吴忠晃悠了大腹便便的肚子像涌荡了一壶茶水,皂衣、大氅、寿帽、胭脂红的双颊,一同往后失去了平衡连跌带滚的去了数十步。

陈小英一个极速的后空翻,飞身一跃去了旋风白马跟前,左手剑鞘、右手越女剑护住鞍上的陈静。

杨恩见吴忠被踢并没有急着出手相助,反而置身世外像路边卖艺捧场看戏一般的拍手,一边还狡黠的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越女剑名扬天下并非浪得虚名。比二叔养的那一些猪,强太多了!”

杨恩,怒目而视了吴忠等郡守府的二十五个大小差役,最后还重重的赏了一个字:“滚!”

大小差役听了杨恩这一种极度不友善的口吻,虽然心中是万分的愤愤不平,但对于太守公子的辱骂也好、鞭打也罢,终归得顺受!

大小差役,稀稀拉拉的都走了;杨恩,“咯吱咯吱”的却近了!

陈小英和杨恩在客缘斋不期而遇的交了第一次手,对杨恩的出剑招式略知一二,心平如镜!

陈小英此时又明白了。在客缘斋的时候,为何杨恩要逼越女剑出手,当时还倍感一丝意外。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不过,陈小英还是得明明白白的问一次杨恩!

“小杂毛,本姑娘与你素无瓜葛,莫非这一切都是白莲社老杂毛刘文之所为?”

“……”

陈小英的一针见血倒让杨恩眼皮微微一跳,诡异一笑之后又是一阵极其不友善的言辞大声骂道:“世人都瞎了眼!传的什么江湖女侠、凭什么名扬天下?笑话,这都是笑话,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女流之辈,开口一句‘小杂毛’、闭口一句‘老杂毛’,这传的都是什么侠?又扬的是什么名?”

“以贫道今日看来,宵小的女流之辈就是一条市井泼妇!”

“……”

杨恩的寥寥数语,在陈小英五腹六脏中瞬间点燃了熊熊烈火,如铸剑流出的铁水那般炽热,耳边还夹杂了陈静声声嘀咕道:“娘,娘。这牛鼻子道士嘴巴好臭哟!”

若是依了陈小英先前的性子,早就一剑封喉结果了杨恩;如今,在越女剑出手之际,还不得不驳斥杨恩道:“只要‘上香拜社’的白莲社弟子就是小杂毛;只要‘僧道双煞’不死,刘文之就是老杂毛!这就是本姑娘的道理,妥妥的!”

杨恩,大怒了!旋即“咻”的拔出了长剑,往陈小英马前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劈了过来,并厉声回骂道:“辱白莲社者,死路一条!”

陈小英火气上了头,玄色靴子一沉,凌空一跃,玄色面纱斗笠似旌旗蔽空,越女剑映了积雪的寒光往杨恩咽喉处闪去。

“娘,快来救我!……”

第20章 越女剑大意失手

凛冽风声扬着残雪、墨染松枝藏着新春。这一次急促而又熟悉的呼救声,对陈小英而言那就是一击晴天霹雳,还是当头一棒!

陈小英,自是一脸惊愕,似百万大军举鞭投河之间突然就被焚了粮草,又或是千里奔袭之师恍惚之间又被断了归道。玄色面纱斗笠惊鸿一瞥,却见两个青色道袍、青色发簪道髻、映了积雪的长剑压在了陈静肩膀上的白莲社弟子!

陈静,那是一脸懵懂,但是一点儿也没能掩饰住内心的惶恐。

陈静,刚才见识了陈小英俊俏的功夫以一敌着二十五,只不过那二十五个郡守府大小差役都是杨恩口中的“猪”,还是隔岸观火。

如今,长剑压肩、怎不窝心!

陈静,一双渴望的眼神只希望陈小英能在三五个剑招之内就完胜了杨恩。好比在客缘斋的时候,让杨恩的牛鼻子套上一条缰绳!

陈静自以为:只要陈小英胜了杨恩,自然也就得救了。这一声呼救就是告诉陈小英务必取胜。

陈小英,在紧绷了如弓弦的心思只想着一个人去对付杨恩的长剑,这一回还真是大意了!

在陈小英一个人纵横江湖的日子里,倘若有敌来袭,出手的越女剑那里还有入鞘的道理?

陈小英也以为:只要越女剑胜了杨恩,陈静自然也就安全了。

在陈小英脑海中闪过的这一绺如春日暖阳里的思绪,一时从涌泉穴奔到了百会穴,剑鞘在积雪里如蜻蜓点水一闪旋即虚晃了剑锋!

陈小英,剑锋一转突然一式撩剑,从右上往左下积雪一尺又是一式平剑,半躬着身子故意迷惑着杨恩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只要杨恩长剑亮明了实招,陈小英旋即就是一式绞剑,之后再极速补上一式抹剑!绞剑之后的抹剑,那才是一剑封喉致命的绝杀之招。

陈小英,一个人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来,除了在城隍庙突发地震之下逃走了刘文之,那些出剑者无一不是越女剑的剑下亡魂!

杨恩,在客缘斋与陈小英也打斗了数个剑招回合,自然也领教了越女剑剑法的凶险之处。

杨恩,心中微微一笑,像一朵怒放的桃花,继续像一个醉酒的汉子失去了平衡一般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剑鞘如枪、长剑如矛,在虚虚实实的步法之间,“”的靴履像孔明车那般荡了圈儿。

杨恩自然明白,要破越女剑除了人数上的绝对碾压之外,那就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恩,先是左步右行一晃,而后又是右步左行一荡;一时半蹲了马步,一时又后仰了青色道袍,还骂骂咧咧的挑衅道:“贫道为白莲社千秋万代,誓灭幽嫣谷墨家威风!”

“看招,吃贫道一剑!……”

“……”

杨恩,一脸狡黠如秋日午后觅食的老狐狸,连积雪地面若隐若现的身影都在躲避,青色道袍漂浮不定如鬣狗那般鬼鬼祟祟,长剑平肩而下直劈向陈小英右臂时,剑鞘却又横于胸前似一面方形盾牌。

陈小英,捉住了杨恩这一个“破绽”,眼疾手快使出一式绞剑再一次与杨恩咽喉处袭击而去。

杨恩自以为得手,心中那是一阵如涌泉那般万分得意的窃笑,还为曾经死于越女剑下的亡者掷去了一绺轻蔑的嘲笑。

一个人行走江湖,怎么能不挖空心思去琢磨破敌之剑招呢?

杨恩还觉得,死于越女剑下的亡者,通通都是活该瞎了眼!

陈小英一式万分娴熟的绞剑出手、正要一式抹剑出手之际,杨恩胸前的剑鞘又似开山大斧从左往右拼力一斩,像一排夹杂了风声的出弦弓弩;右手长剑反手一滑斩去了陈小英右手越女剑的虎口。

与此同时,杨恩的靴履突然一沉,弓着道袍一个极速的侧空翻、夹杂了湿漉漉的积雪与扑鼻的寒冷气息,向陈小英胸前一顿生猛的连环踢,一时惊悚了陈小英。

陈小英,瞅见右手虎口在杨恩长剑袭来之时,急忙伸直了五指向上一抬先弃了越女剑,接着正想反手再去捉回越女剑剑柄的时候,杨恩的剑鞘再一次似快刀斩乱麻那般又从右而左猛劈了回来,倘若不及时躲开剑鞘这一劈,右手五指终将化为飘飞骨节!

陈小英,惊悚的身子不得不麻利的缩回右臂,双腿弯曲极速半蹲了马步,左手剑鞘反手往后一斜、虚晃一点溅起了如浪积雪,右脚玄色靴子旋即又是一沉,准备把即将落地的越女剑踢回右手之际,杨恩的长剑已经滋进脖子里了。

杨恩落地,长剑得手以后,剑鞘如风旋即往上猛烈一击,把陈小英的玄色面纱斗笠打飞出去了十步,陈小英一时满面冰霜。

杨恩,破敌之计得手了!

陈小英,却是第一次失手了,从涌泉穴一直冰凉到了百会穴!此时此刻,僵硬且尴尬的就好似一条随时都可能破碎成渣滓的冰挂子。

陈小英反复嘀咕道:白莲社弟子杨恩绝非等闲之辈,初次相遇就苦苦相逼,有朝一日成了气候,只怕会比刘文之更甚。

“娘,娘,娘,……”

陈静,见杨恩长剑滋进了陈小英的脖子里,一时从梨花带雨急转直下似三伏天里的狂风暴雨。

这一声声“娘”,让陈小英剜心又愧疚,却又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杨恩,剑鞘又抵住陈小英的后背心处,剑锋滋进了陈小英的脖子、亮出了一条细微的红绳,双颊像是晨曦初放的一朵桃花,目光剧毒像是鄙视路边邋遢乞丐那般与陈小英一通狂妄的骂道:“区区一个女流之辈,贫道焉能再让你一手遮天?你当世间男人都瞎了呀?”

“倘若世间男人全部都眼瞎了,贫道就是世间男人的眼睛!”

“从今往后,贫道在生一天,不容越女剑在世一时!谁要再提越女剑,贫道必千里追杀之!”

“无论幽嫣谷墨家弟子,或是‘僧道双煞’,都要拜倒在贫道足下!”

“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终归都会是贫道的!哈哈,……”

“……”

杨恩,一阵忘我的狂笑之后,对陈静身后两个英俊的白莲社弟子使了一个游离不定的眼色,缓缓说道:“两位道友,贫道今日破了越女剑,白莲社往后将高枕无忧矣,不如都随了贫道吧?”

“……”

两个白莲社弟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眼光中尽如夜里的孟婆江水那般虚无缥缈,但也没有吱声回复杨恩一个字眼。

杨恩,虽然是刘文之麾下微不足道的一个白莲社弟子,但其“二叔”杨洪是孟婆郡太守,官场中人那一个个细微的眼神动作变化所表达的深意,早已烂熟于心。

杨恩,一对儿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瞅了一眼剑下陈小英,那就是计上心来。又对两个白莲社弟子使了一次更为游离的眼色,意味深长的说道:“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已擒。那一万两银子,就当是两位道友的见面礼了!”

“贫道始终相信,两位道友会比贫道更需要一万两银子!”

“……”

杨恩自然知道,虽然一万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家有“二叔”,从来没为银子的事犯过愁。这一万两银子,自然要花在刀刃上,做大事、要有舍才有得!

“多谢道友错爱,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道可,道非,常道。”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白莲社弟子率先开口应了杨恩。

杨恩心中好似怒放了十里夭夭桃花,花香飘满了孟婆郡、花香还扑入了每一个白莲社弟子之鼻!

杨恩不由得点了点道髻,脱口而出道:“妙啊,此言甚妙!两位道友,那就把人带走吧!”

“贫道久闻两位道友常伴刘社长左右,还望两位道友在刘社长面前为贫道多美言几句。”

“……”

那一个稍微年长的白莲社弟子对另一个白莲社弟子使了一个眼色,极速收回了压在陈静肩上的长剑,旋即又从青色道袍身后取出了一捆拇指粗的白绳,往杨恩身前“”的步了去。

稍微年长的白莲社弟子,一边徐徐靠近杨恩的时候,一边又极其客气的说道:“同为白莲社弟子,定当为道友两肋插刀!……”

“……”

杨恩,又是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之后,对陈小英缓缓的又是一番嘲笑道:“今日之祸,咎由自取!贫道以为,一个女流之辈该当相夫教子、绣绣花枕头、描描丝手绢。”

“……”

杨恩言语之间,又缓缓的在长剑上多使出了三成力,倘若陈小英乱动丝毫,必定血溅三尺!

就在白莲社弟子捆绑陈小英之际,突然飞来一阵猛烈的、大小不等的、滑溜溜的冰雪团子,往三个白莲社弟子头部狠狠的砸了过去。

就在冰雪团子纷飞之际,马蹄飞溅着烟雪,呼啸撕裂的三匹枣色高鬃大马顷刻而至。

“杨恩,二狗子!白莲社欺负乡民,天地不容!”

第21章 笨杨欣英雄救美

划破长空一震吼,怒火冲了云上九天。山坳里的皑皑白雪终将化为一绺绺枯雪,倘若残雪再一随风零落便淹没去了来春的绿叶间。

三匹枣色高鬃大马呼啸撕裂之际旋即又调转了马头,又一阵更为猛烈的“咴儿、咴儿”之声,刚劲有力的前蹄纷纷抬高六尺,举万钧之力与三个白莲社弟子狂击而去。

三匹枣色高鬃大马上,为首的杨欣一对一了杨恩、两个书童对了两个白莲社弟子。

剑下陈小英,抬眼一见来了杨欣,虽然心中一千百次的不喜,但只要有了来人便有了转机,有了转机那就有了脱身的机会。

就在陈小英这一绺急剧如风的思绪里,冷不丁又一把长剑滋进了另一边的脖子里,这多加的一把长剑是捆绑陈小英的白莲社弟子。

就这两把长剑左右滋进了陈小英脖子里的时候,随着长剑剑锋突然被两只大手捉住了左右手臂猛烈往后一拽,陈小英如蜻蜓点水般被拽去后退了三步,三人一同躲过了两匹枣色高鬃大马的万钧马蹄。

万钧马蹄重重一击陷下去了五寸之深而轰然入地,眼前飞溅四射了一呼啦的残雪喷射去了陈小英玄色服饰上下,也喷射去了白莲社弟子青色道袍上下,一团又一团错落有致且星星点点的雪绒花却激怒了一张又一张神色各异的脸!

另一个白莲社弟子,也在一股脑儿之间,左手捉了衣领从旋风白马鞍上极速拽下了陈静,碎步后退了三步,长剑压肩不离右手!

两个书童,见枣色高鬃大马没有镇住白莲社弟子,旋即拉直了马缰绳靠在杨欣前方三步之外。

陈静,小心肝突然如脚下积雪那般冰凉,缓缓止住了狂风暴雨般的哭声,俄而减弱为雨带梨花,最后只剩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再后来连呜咽之声都是多余的了!

陈静,满眼灰暗全是绝望!

旋风白马,好似被刚才这一匹枣色高鬃大马的万钧马蹄入地的气势给惊吓了耳朵,又好似被陈静绝望的眼神给惊慌了马蹄,前腿突然抬高六尺向天一啸,一阵更为生猛的“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就更如猛虎下山又遇虎豹并驱左右,马尾飘扬赛过烟雪、马鬃纵横胜了飘雪、马蹄腾空急踏飞燕,仓皇狂奔折去了来时之路。

陈小英,心中突然一阵冷笑,冷笑之后又是一阵淡淡的嘲笑。

旋风白马跟随多年了,与越女剑一道纵横江湖、名扬天下,在最危难的关头终归还是弃主而去了。

陈小英,一时觉得幽嫣谷主曾多次交代的话,还不完全对!

幽嫣谷主说什么“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现如今薄情已不在是男子的替代了。

就连坐下不会口吐人言的旋风白马,也都像玄色靴子下湿漉漉的冰雪凉透了涌泉穴,之后一直凉过了丹田穴,最后从百会穴冲顶而出,满满都是凉凉的薄情。

陈小英,又是一脸如云淡定,淡定中还是一丝桀骜的高冷。

人在江湖行走,总有大意失手的时候,待寻准了时机、捉住了破绽,一准会一剑封喉了白莲社弟子,就是遇一个杀一个、遇两个杀一双。

杨欣,见如花美眷陈小英落入白莲社弟子之手、脖子上两条红绳越来越长,痛心如被百万大军围了一座四面环水的孤城、孤城中还无兵无粮无城防,又似红衣大汉手中斩首刀已经落下后脑勺三尺处的那般万急。就在急切之间,一时也顾不得翩翩儒生那般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模样,也顾不得子曰诗云那般饱学明理的莘莘学子模样,急忙半弓了身子、捉紧了马缰绳、又脱口而出大骂道:“杨二狗子,堂堂太守之子勾搭白莲社。倘若老王镖局少主一纸文墨送去御史台,那杨洪的太守之职,准保没了!”

“杨二狗子,你要识相一些。倘若杨洪丢了官,你这一个二狗子会是大街上真正的二狗子!”

“杨二狗子,识相的赶快放了陈女侠母女,本公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后悔的是你!”

“……”

杨欣,青色纸扇持在右手掌,指了杨恩突然惊喜的鼻子,大骂声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怒火。

要这一把青色纸扇是一柄剔骨尖刀,早就把杨恩放在案板上像烫了滚水的猪肉那般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杨欣,更恨不得拨了杨恩一身青色道袍,要杨恩五体投地的赤身踩在枣色高鬃大马的蹄下!

杨恩,一时惊喜的鼻子,却是一脸灿烂如三春的阳光,径直又与杨欣投来一阵鄙薄的奸笑。

“啧啧啧,啧啧啧。儒生啦,儒生啦,一介可怜巴巴的儒生啦,要让贫道说什么好呢?”

“世间居然有这么笨的儒生,不知何时习得了英雄救美?”

“真让贫道大开眼界!倘若要英雄救美,一要兵器、二要高人,如今二者无有其一。虽然勇气可嘉,终归也是挨揍的命!”

“恰逢天灾正得其时,这是苍天有眼天助贫道,实则昊昊天意!倘若贫道一剑杀了你,就说震后山石掩埋砸碎了身子骨,你家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又能奈贫道何?”

“……”

杨恩噼噼啪啪的一席话,倒让杨欣一时愣住了。

诚如杨恩所言,书中子曰诗云如烟波浩渺的汪洋、似峰峦如聚的群山、像山河表里的青史,确实也没有一字半句踏了泥地、明言如何去救人于危难之间的切实可行的法子。一时又走得匆忙、行得慌张,在全身上下、方寸之间除了口舌,一对拳头是敌不过利剑的、两条大腿是敌不过利剑的、厚实的胸膛也是敌不过利剑的!

杨欣,突然眉头轻舒、眼珠子婉儿一转,胸中似有百万无敌神兵天将,忍不住掩了青色纸扇又是一阵窃喜。还在心里反复嘀咕道:为何用己之所短去敌彼之所长呢?不如用己之所长去攻彼之所短,那么眼下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如此,绝妙之计!除了天下的儒生,真没有谁能想得出来!

啪啪,……

杨欣,在枣色高鬃大马上极速撑开了青色纸扇,旋即前后左右摇晃了纸扇拍打了衣襟,好似谈笑之间强撸便要灰飞烟灭,抬头震天的哈哈大笑以后,确实也震落了山坳里墨染松针上的一丝如烟残雪。

杨欣,青色纸扇摇出的一绺绺轻风,那是凉飕飕的冷风,让远处的陈静觉得是在看戏、让陈小英心里只跳出来了三个字:笨杨欣。

“杨二狗子,你会识字吗?你会读老子之言吗?你认识老子吗?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

“杨二狗子,你且仔细听来!老子曰: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不自生,那就是死了!不自生故能长生,死了就能长生。”

“本公子今日特别乐意为你长生做一次见证。想长生就得把剑锋滋进脖子里,然后全力一式抹剑,再轻轻一抬剑身,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就能先睹为快了。”

“……”

杨欣侃侃而谈,只身沉浸在脑海中的言辞里,又好似对面的杨恩已经被吓得草木皆兵、一时丢盔弃甲只顾向杨欣跪地求饶。

杨欣自以为,天下儒生的口舌远胜过百万大军中无比锋利的刀枪剑戟,口舌能在百步之内戳人肺腑伤人于无形,必定使杨恩以刀剑就范。这一种刀剑就范,如果换一种说辞,无非就是两个字:自刎!

“嘿嘿,哼哼,哈哈,……”

杨恩,在杨欣言辞之中并没有刀剑就范,反而传出来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嘲笑声。

这一种嘲笑声,尽是笑死人不偿命的无奈、更是肥猪不上栏那般烂泥扶不上墙,如果换一种说辞,无非就是两个字:无知。

“无知儒生除了以文乱法,能骗百姓金银,还真是百无一用。”

“贫道还没耳聋呐,聋子才会信了你的话,儒生坏得很啦。”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杨恩,一边继续嘲笑杨欣说话之际,一边又撤去了陈小英脖子上的长剑,碎步急促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在积雪里“咯吱咯吱”的直奔杨欣坐下枣色高鬃大马而去。

就在杨欣又一个眨眼之间,两个书童已经被杨恩一字连踢,飞去了数十步、溅起的残雪如雨洒!

杨欣正想大骂杨恩“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之际,杨恩右手长剑寒光一闪从右而左,左手张开五指去捉杨欣头顶红色纶巾。

杨恩在白莲社弟子面前,铁了心要斩下杨欣的人头!

当!

长剑与横飞疾驰而至的腰刀刀鞘寒光一晃,空灵的金属撞击声惊起了杨欣坐下枣色高鬃大马再一次猛烈抬腿六尺,举万钧马蹄踏向跌落于地的杨恩胸前。

杨恩,青色道袍向右三个滚翻远去了十步,四把映着残雪寒光的腰刀又杀了过来!

第22章 李声速黄雀伺蝉

杨恩,后空翻跃起鹤立、长剑斜持身后,从道髻而下满是星星点点的雪绒花。一朵朵雪绒花,在飘扬的道袍上纷纷强打了七分精神。

杨恩,旋即面有一丝愠色,脱口而出大骂道:“该死的县衙差役,一个个儿的还真是阴魂不散!”

“贫道,大白天真的见鬼了!”

“……”

李声速,左手二指平肩向前,右手腰刀晃闪了山坳中的寒光似夏夜里的星辰,半弓着身子一阵急促而又猛烈的“咯吱咯吱”脚步声,一对一直奔杀去了杨恩。

三个县衙差役,各自挥舞腰刀三对二了白莲社弟子。

李声速,一边急步攻杀杨恩之际,怒气似山坳中的残雪,一边又厉声喝道:“传言道:吴忠出府,是祸非福。一路公干行来,恰巧尾随于后,果不其然还真有此一说!”

“山坳之地仍在县衙治下。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

“杨公子勾搭白莲社弟子迫害无辜乡民,我李声速焉能袖手旁观?”

“杨公子,都说刀无眼珠剑无明眸,卑职还是劝你放手吧!”

“……”

李声速言辞凿凿,却让杨恩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之后更像是一个八岁孩童鄙视一个三岁幼童,抑扬顿挫又阴阳怪气的骂道:“李捕头,你心中还知有官府?”

“李捕头,你没瞎眼吧?贫道府中二叔就是官府呐!”

“小小县衙算什么官府?你家县令就是二叔手中可有可无的一条芦柴棒。你与贫道二叔的官府为敌,那也是与朝廷为敌,哼!”

“贫道今日就要代表白莲社、代表官府、代表朝廷,先灭了像你这等无知官吏的威风!”

“……”

杨恩说话之际并没有闲着,也半弓了身子是鹰视狼顾,又一阵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长剑剑锋直奔李声速皂色大氅胸前。

杨恩自以为:像杨欣这样的无知儒生,那只不过就是路边叶子上微不足道的一只蛐蛐、一条蝗虫;像杨欣这样的无知害虫,压根儿就入不了白莲社法眼,也上不了镂空纹饰的台面。

能文斗又何须武斗?倘若文斗能终了世间事,刀枪剑戟早该入库了、马放南山都是野马驹了。

口舌之争,一个巴掌就能打回原形、分出胜负,无足轻重的杨欣就当是眼边吹过的一绺空气、一丝清风,那里凉快就那里待着去吧。

像李声速这样的高手,才是杨恩不敢有一丝大意且又万分期待的一等一对手。

杨恩这是初入白莲社来,第一次以白莲社弟子的身份与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交手。

在孟婆郡中,也曾传闻李声速的刀法那是出奇的快。

就在刚才,杨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破了幽嫣谷陈小英名扬天下的越女剑。

虽然对于李声速的刀法没有十成的把握,但至少也有**成的把握。

毕竟,李声速还望眼欲穿指望杨洪提携,步军校尉一职可比县衙差役头领风光了万千倍。

杨恩还觉得,即使长剑不敌李声速出奇快的刀法,依然会是一万次安全。李声速再快的刀,那也不敢伤了杨恩一丝发肤。

倘若李声速伤了杨伟一丝一毫发肤,杨洪一定会以儒生常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由,一定会让李声速吃不了兜着走。

杨恩这样细细想来,全然没有一丝如云压力,满脸神情轻松如风过青山、鱼跃江流,右手长剑如翅一展,往李声速咽喉刺了过去。

李声速在心里又是一阵万般无奈的嘀咕:虽然针尖对了卖芒,却又是一次刀口下的左右为难。

官微言轻、立身官场,虽然腰刀使得快,脑子还需周全万一得更快,不然一切终将东流了水、西沉了月,一杯浊酒下肚愁断肠!

李声速自然知道:杨欣是万万不能被杨恩斩了项上人头的!

倘若杨欣命丧孟婆郡这一座山坳里,杨洪一定受不了老王镖局江南王家的胁迫,一定会重责县令、里正,以及方圆数里的乡民。

即使杨恩铁了心还要去追杀杨欣,只要出了本县治下之地。李声速也鞭长莫及、只得爱莫能助了!

倘若杨恩不是太守公子,那这事就好办多了、也利索极了。就在这一座山坳里,李声速腰刀一挥就能替县令治了杨恩的罪。

莫奈何,杨恩就是太守公子。县令治不了杨恩的罪、杨洪肯定也舍不得治杨恩的罪,手中腰刀如果伤了杨恩,李声速必定就有罪了。

李声速又思前想后,只有在这里先止住打斗,再以礼送出本县治下,上对得起县令差役、下对得起远近乡民,自家也就问心无愧了。

李声速思索如残雪从墨染松针落地,眼前又一阵烟雪过处,杨恩右手长剑已逼近咽喉五寸了。

李声速,斜眼瞅见杨恩长剑上映了三个县衙差役力战两个白莲社弟子,腰刀已经完全占了上风。

三个县衙差役的刀法虽然没有李声速那么厉害,自古都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比起那郡守府的大小差役不知强了多少倍。

两个白莲社弟子虽然常随刘文之左右,长剑比划攻中有守、守中也有攻,但是两把长剑去敌三把腰刀,确实也倍感吃力了一些!

李声速微微一笑,一时心神淡定稳如泰山、坚如磐石,半弓了的身子猛烈向前突然一跪、皂衣顺势向前一滑、大氅又往后一仰。

杨恩的剑锋从鼻子上方三寸处闪过一道寒光,剑尖与寿帽向上摇摆的孔雀尾来了一次亲昵的碰头。

与此同时,李声速双手握紧了腰刀,刀口突然向下一晃,像一击闪电往杨恩胸前从右而左拍去。

嘭、嘭、嘭!

杨恩本想用歹毒的剑招与李声速一个下马威。可谁知道,一剑封喉不成,却被腰刀连拍了三次!

杨恩,一阵冰裂的感觉之后便心凉了半截,李声速果然刀快!

杨恩,极速往右一个空翻,旋即立在积雪地里,急忙往青色道袍腰腹一瞅,并没有一丝一毫伤痕,一时又宽心了许多。

杨恩窃喜,倘若李声速这一次用的是刀口,青色道袍上必定有三个血红色的大窟窿!

杨恩料定李声速心有顾忌,突然心中胆子大了七分、脚下步子稳了八分、青色道袍直了九分、底气满满加了十分。李声速有顾忌对杨恩来说,那是天大的利好。

李声速,躲过了杨恩的一式剑招,也与杨恩来了一击下马威。心想这一个太守公子会知难而退,又或者以归家与杨洪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为由借坡下驴。

谁曾想到,李声速原本还没打算再用招式去敌杨恩,杨恩却如王八吃了秤砣,又一次平肩了长剑,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与李声速眼前急促奔杀而来!

杨恩手中的剑影,左右闪了寒光,急促的脚步“咯吱咯吱”似有千军万马,还一副要取了李声速项上人头奔流到海的气势!

李声速,张口欲言却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如雨打浮萍那般淡淡如烟的一丝苦笑。

像杨恩这样的公子哥,贵在是太守杨洪抱养的螟蛉之子。要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还这样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早就被行侠仗义之人打折了双腿、毁了尊容,变成街头上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乞丐。

李声速思来想去,倘若不让杨恩吃一点点苦头,还真以为凭他就能左右孟婆郡的一切了。

李声速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大氅飘逸如乌云袭地溅了残雪沾了不少雪绒花,站直了身子斜持腰刀更像是一根墨染的松针,旋即左手平肩似铁岭成山,腰刀刀口向左似下山觅食的猛虎之牙,半蹲了马步如铜墙铁壁,虚晃半抬了的左腿那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只等杨恩长剑攻杀过来近身三尺之处,虚晃半抬了的左腿旋即转移去右腿,原本虚晃的左腿便会稳如泰山,接着右腿一招“秋风扫落叶”,然后刀口从左而右似一根重重的烧火棍,在杨恩的后脑勺上当头一棒。

就在李声速摆好架势之际,突然从身边晃过一个玄色身影,一道寒光过处,剑锋落在杨恩左臂上,旋即就是一道五寸长的口子。

“一剑之仇,贫道记下了!”

李声速明白过来了,还有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是不能忽视的!

就在杨恩大喊之际,陈小英捉了越女剑,剑锋映了墨染松针上残雪的寒光,一式平剑之后又是一剑挑剑,剑招犀利如孟婆江流奔腾,一时让杨恩长剑措手不及。

越女剑剑招与身形步法之间,溅起的残雪,湿漉漉的像三月细雨又暖和了陈静原本冰凉的心。

杨欣纵身下马,没顾上两个书童,径直拉了陈静护在身旁。

“小杂毛,纳命来!”

越女剑步步紧逼杨恩,陈小英这是要一剑封喉了杨恩的节奏。

李声速一时慌中带急了:杨恩虽不能斩了杨欣,可陈小英也不能亡了杨恩!

第23章 半老徐娘波音功

残雪落地恋污泥,大氅疾风冻皂衣。李声速眼神似中了九天直下的响雷一击,手中颤抖的腰刀奋不顾身的往前劈杀了过去。

“咯吱咯吱”的脚步,滑溜了不少冰溜子,湿漉漉的皂色官靴上虽然沾了不少雪绒花,但早就冰凉的涌泉穴已往热呼呼的胸中袭去。

李声速满腔热血传于早已冰凉了寒光的刀锋,越发嗜血而渗人。

虽然,李声速是治下县衙差役头领,腰刀对于其它白莲社弟子而言,该见红的时候自然不会食了残羹、饮了冷炙。

眼下,快刀最适合斩乱麻!

李声速,极速出手又热烈的刀锋劈杀的不是杨恩,而是陈小英直逼杨恩咽喉的越女剑。

李声速刀法那是出奇的快,腰刀如担一横、身子似墙一倾,宛若游鱼江中流、雉鸡草上飞,三步并作两步旋即便立在了跟前。

让原本将要一剑封喉了杨恩的越女剑剑尖偏离了既定方向,径直虚晃出了剑锋从杨恩右耳边上一寸处划过!

李声速,手中腰刀出手之际,脱口而出且大声疾呼道:“陈女侠,休要亡了杨公子!”

“陈女侠,倘若剑下亡了白莲社弟子,卑职也就无话可说了。”

“倘若杨公子亡于剑下,陈女侠得想一想太守府的千军万马!”

“……”

陈小英见李声速的腰刀挡去了越女剑剑尖,一时回想脖子下还有两条细长的红绳,怒火更似秋雨那般绵延不绝、雷雨那般直泼脑门,更是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奇耻大辱,似狂风吹过了山冈、百尺浪涛盖过了渔船那般扭头一阵大骂道:“李捕头,本姑娘无意与官府为敌!”

“莫奈何,这自比无法无天的小杂毛几次三番欲置人于死地!”

“李捕头,官府不敢管的事,本姑娘去管了它;官府不敢杀的人,本姑娘去杀了他。”

“这正是幽嫣谷墨家弟子职责之所在其一,李捕头切莫阻拦!”

“……”

杨恩,心中乐呵呵似刚娶了媳妇的儿郎、更似老翁喜得贵子酒后的那般狂妄,又见李声速腰刀上前对付的是越女剑,长剑又是虚晃一招往陈小英胸前刺去。

陈小英,越女剑正与腰刀反复纠缠劈砍之际,见杨恩长剑又袭胸过来,极速半弓了身子好似要向前猛烈一跪,如瀑布落河那般飞流直下极速一滑,旋即抛弃李声速腰刀的纠缠,却一对玄色靴子径直一字马,越女剑反手旋转一式挑剑,之后剑锋如游龙突然一转,从杨恩青色道袍直刺下颚骨处的咽喉。

杨恩,这时大吃一惊,后背又是一阵掉进冰窟窿里的拔凉。

这是越女剑险中求胜的剑招!

这一式剑招,越女剑也能一剑封喉,看起来比前一次绞剑之后的抹剑更为刁钻且毒辣!

杨恩长剑正极速刺向陈小英的前胸,力道与目光都聚于上盘,而越女剑避实就虚,以下盘的虚招化解剑招以后由下而上突然出剑!

倘若杨恩收不住滑溜的脚步,攻杀之间又跌下去,越女剑必定是从咽喉进、后脑勺出。

就在杨恩自以为“命必休矣”的时候,从右而左如冰雹下地那般掷地有声的一阵凌空踢,那是李声速一对儿湿漉漉的皂色官靴,猛烈踢开了陈小英跌去三步之外!

杨恩,长剑没有刺中陈小英,只是虚晃向前两步扑了一个空。

“李捕头,本姑娘与你没完!”

“李捕头,那就得罪了!”

“……”

陈小英,旋即一个侧空翻跃起碎步疾行,剑锋似雷电一击,寒光一闪直逼李声速右手腰刀。

杨恩,见陈小英与李声速剑尖对了刀锋,又得意的稳住了步子,碎步三行再凌空一跃,长剑一挥从陈小英侧身一闪寒光如炬。

倘若杨恩这一剑下去,必定伤人肌肤少则五寸之深。

李声速,斜步半拉了马步,一个侧身挥舞了腰刀去化解了陈小英的直刺,越女剑剑锋从寿帽孔雀尾上一晃而过。

腰刀却继续向前,刀口与杨恩偷袭陈小英的剑锋撞了一个正着,一声金属撞击的“当”,让陈小英的步子又缓了过来,反手长剑如风又劈了回来。

杨恩,突然又怒了!

“李捕头,贫道正告你。莫助幽嫣谷与朝廷为敌!”

“……”

“李捕头,休听小杂毛胡说!白莲社弟子何时心中有朝廷?”

“……”

“休要聒噪,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

“……”

陈小英与杨恩三人隔空喊话,一时刺耳纷纷扰扰乱如桑麻。

要么前一刻是陈小英大骂杨恩;要么后一刻又是杨恩大骂李声速;最后一刻又是杨恩大骂陈小英。

如此,骂声不断!

山坳大道上的积雪,已经被三个人争锋相对、你来我去的打斗踩出了无数冰溜子与污泥,身上的雪绒花也缓缓逝去了身影。

刀剑撞击之声,前一刻是李声速为陈小英挡了一剑,后一刻却是杨恩愤怒的斜刺李声速;再一刻是陈小英剑刺杨恩,后一刻却是李声速与杨恩横刀解围!

如此,刀剑循环!

三个县衙差役的刀法稳中有攻有守,一直占了上风。

只待李声速结束这一场三方争斗,随时都可以捉了这两个白莲社弟子。

但是,陈小英与李声速以及杨恩的三方打斗,在一对二、二对一之间很难分出一个胜负。

眼前这一切,不但入了杨欣之眼,也入了陈静如鱼双眸。

陈静,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紧盯在陈小英玄色服饰以及越女剑剑锋上,生怕再有一丝闪失。

杨欣,拉住陈静的左手衣襟,幽幽的说道:“小妹妹,以后千万别学武功了,看你娘有多危险!”

“小妹妹,想不想去京城呐?冰糖葫芦可甜了、黄土烧鸡可香了,还有水上风车可好玩咯!”

“……”

陈静一脸吃惊的眼神,就好似看见了一个怪人,真希望能从杨欣双颊寻出一两朵花儿来。

陈静,白了一眼杨欣,又呶起了小嘴,如莺燕语道:“哼,静静以后必须要学会武功,而且还是好厉害好厉害的武功!”

“哼,如果静静不学好厉害好厉害的武功,怎么保护娘?怎么保护还未见面的姥姥?”

“哼,在静静梦里的那一个漂亮姐姐武功可厉害了。昨晚梦中,漂亮姐姐还给静静使了一回剑,真是好厉害的剑法!”

“哼,等静静学会了那一套好厉害的剑法,才不怕那些臭道士!”

“……”

陈静,一边哆嗦了开始乌青的嘴唇,一双抖动了冻红的小手,一身单衣久立雪中只会让四肢越来越冰凉,面容也越来越冷清。

杨欣想拉近一点陈静,陈静却又推开了杨欣许多。

毕竟,两人在客缘斋第一次见面时,杨欣的言语已经让陈静心里起了无数个疙瘩,陈静就是有那么一点点讨厌杨欣了。

踢踏、踢踏、踢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极速传了过来,顷刻之间就到了陈静跟前,一阵熟悉而又热烈的“咴儿、咴儿”撕裂声让陈静欣喜若狂。

“娘,娘,娘。旋风白马回来了。娘,娘。旋风白马回来了!”

“娘,真的是旋风白马耶!”

“……”

就在陈静极度惊喜之间,从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啊呃啊”的驴啼,驴声骤停以后又传来了一个温润如泉水、甜美的熟悉女人声音,悠悠说道:“小妹妹,老娘说过要特别关照你的。刚才看见那一匹白马,就跟了过来。”

“这天煞的杨恩,看来还真要老娘亲自出马、一个顶两咯。”

“……”

陈静一时明白了:刚才旋风白马那是通了灵性,去请救兵了。

半老徐娘,连杨欣正眼都没有给一次,从陈静身上缓缓移开了慈母般的目光,对刀剑横飞的两拨人一阵强撸灰飞烟灭般的轻蔑一笑。

半老徐娘,在黑色毛驴屁股上用力一拍,“啪啪”三声响后,毛驴一阵如哭如泣的“啊呃啊”嚎叫。

半老徐娘兰花指一插腰、玉立身子一挺、张嘴震天一声大吼。

“啊”

这一声大吼,江湖中戏称“母大虫下山”,但是半老徐娘说它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字:波音功。

半老徐娘这一声大吼,是狂风暴雨打落了金秋拳头大的果实,山坳中一阵烟雪纷飞似云烟、墨染松针上的残雪落地像春雨;山坳中惊出了无数鸟雀一阵狂啼、狂躁的走兽在松林间淹没了哀鸣!

半老徐娘这一声大吼,直冲去了三人刀剑相向的地上积雪,一时积雪横飞旋转,卷地五寸泼去了三人的靴子、衣襟、发丝。积雪如一鼎大钟在三人面前左右旋转,刀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半老徐娘,与你何干?”

杨恩,在半老徐娘震天大吼中面目狰狞,长剑往积雪横剑一劈。

积雪如钟似有万钧之力,却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了杨恩。

“李捕头,你大可正大光明的禀告太守,就说太守公子被一场雪崩压坏了!”

第24章 幽嫣谷主雷霆怒

李声速眉头微微一皱,难言之隐、胸腹之气似飞云流水直泄去了涌泉穴。半老徐娘这话,怎么能对太守说得出口呢?

就在方才,腰刀一对二、二对一反复解围之间左劈右刺、上砍下剁,只为阻止陈小英亡了杨恩。

很显然,半老徐娘也不能亡了杨恩!李声速也不能伤着了半老徐娘,更伤不了半老徐娘。

传闻半老徐娘的波音功深不可测,在江湖中仅此一技便无人能出其右,也从来没人见过半老徐娘使过一次刀枪剑戟。

李声速也曾听闻,当年‘僧道双煞’路经客缘斋,酒饱饭足之后不付银子,半老徐娘波音功一声大吼,震得“僧道双煞”七窍流血。

自此,“僧道双煞”与孟婆郡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

白莲社弟子在孟婆江南北其它郡县如雨后春笋,孟婆郡乡民“上香拜社”却如僧侣头发那般世间稀少。

此时此刻,李声速心中只有一个挥之不去、不招自来的“难”字了得。身为县衙差役头领,也算是官场中一员,左右逢源只不过是左右为难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左右逢源的祸根,在于李声速官微言轻,奈何世族又把持高位,还断了能者的升迁之路。

倘若李声速像杨恩有一个当太守的二叔、又或有陈小英身后强大的幽嫣谷、或是有杨欣那般强大的先主子、又或是半老徐娘深不可测的功夫,以胸中文墨及腰中快刀,王侯将相那也是唾手可得!

莫奈何出身卑微,要不是真有一些本领,人言德才兼备,县衙差役头领也是难得的“高官厚禄”了。

除了官微言轻以外,还要小心翼翼应付每一次突发事件、如履薄冰应对每一个乡民与官吏。

唯有如此,李声速才能让儿子长大也能当上县衙差役,不然只能沦落为万众同一的一个乡民。

李声速,掠过一阵酸楚而又无奈苦笑。生不逢时,能奈天何?

只是,风言风语了这么多年,太守欲提携李声速为步军校尉都吹去了孟婆郡大小酒肆客栈里,成了众人饭后茶余的笑柄。

兴许,这是太守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从另外一张嘴巴里脱口而出的酒话吧。都说“官字两个口”,自然也不能怪太守多嘴了。

但是,无论是不是太守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说了酒话,眼下这一次也必须要与杨恩挡下半老徐娘积雪如钟的这一击。

李声速,紧绷了身子如野牛一般撞开了杨恩三步,右手捏紧了腰刀似要挤出一弯清泉、满脸青筋暴起似沙丘、双臂半曲似山冈,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住积雪如钟上的雪花点点、残雪幽幽,……

嘭!

急促一声闷雷炸响,似指尖戳破了硕大鱼泡、似刀尖划破了牛腹胃囊、更是狂风撕破了船帆!

李声速,刚劲有力的两腿向前猛烈滑了两步,积雪如钟从头而下化为一片又一片残雪飞溅,似云不是云、如烟不是烟。

咳咳,噗嗤、噗嗤!

李声速,张口射出两口猛烈的鲜血去了前方五步外的积雪里,似两朵怒放的海棠花。

鲜血,泛了寒光;残雪,染了尘芳;鼻息,断了愁肠。

两朵怒放的海棠花,夹杂了李声速的体温,在缓缓拉伸中撕裂,化为了冰凉的两巴掌大的血水。

“杨公子,还不快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杨公子,记得与太守大人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

“……”

李声速,忍住胸腹中一阵又一阵锥心疼痛,面目狰狞的阻挡在了越女剑面前。

陈小英,越女剑在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只有狠狠的一阵嘲笑,这个自称“即是官府、即是朝廷”的捕头,却为了白莲社杨恩牺牲了官府与朝廷的体面。

半老徐娘,在黑驴上先是一阵急促的摇头,而后又是一声长叹道:“你捕头,这是何苦呢?”

“老娘这一击,原本只想教训一回杨恩,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也省得今后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这倒好,只要中了波音功,半年之内休要在使功夫了,……”

“哎,只怕世风日下,别人久后未必会领情。”

“……”

杨恩先是一懵,如今连半老徐娘都对己不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后长剑一挥,往山坳一边的残雪墨染松针林里淹没了身影。

两个白莲社弟子,见闪走了杨恩,也往山坳一边且战且退。

“都放他们走,……”

李声速,拖了腰刀大喊一声,旋即身子一滑、向前一跌,腰刀插进积雪半尺深,双腿如锤重重跪地又是两口鲜血,两朵硕大的海棠花又现于前方两步之处。

“李头,李头,李头!……”

“李头,不要紧吧?……”

“……”

三个县衙差役,这是第一次见李声速伤得这么严重,不得不从了李声速,不再与两个白莲社弟子纠缠,倒提了腰刀围了上来。

三个县衙差役,对待李声速就像家中兄长,急切的眼神中映了好似你侬我侬的温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往情深、只字片语一出口尽是柔肠百转。

“没事,我没事。还挺得住!”

“咳咳,咳咳,……”

“……”

李声速,拔起腰刀正要逞强站起来之际,却一时心力交瘁、六神无主似的刀不能入鞘,刀锋一晃却伤了自家右手,一条五寸长的口子顷刻溢出了热血。

“李头,李头,还说没事?”

“走,咱们赶快回县衙,咱们去请县里最好的郎中,……”

“半老徐娘也真是的,下手也忒黑了一点,……”

“……”

半老徐娘,只是闭口不言。

三个县衙差役,一人猛撕了衣襟囫囵包扎了李声速的右手,一人抬起李声速左手便架上了肩膀,另一人捉了李声速的腰刀在前领路,四人一阵“咯吱咯吱”的疾驰碎步从山坳往回赶。

杨欣这时突然站了起来,青色纸扇在左手虎口“啪啪”的一通敲打不停,三急两缓、两缓一急,……

杨欣,一脸怒气似热锅中的豆子,“噼噼啪啪”的大声骂道:“本公子,好歹也是老王镖局的人。在你们眼里怎么都成了局外人?”

“本公子,不是大路边任人践踏的积雪,也不是山坳里松枝上的让人蔑视的残雪!”

“你们这一些人太狂妄自大了,自持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把本公子凉快在了一边。”

“好,好,好,实在好得很啦!你们都有种!待本公子回了老王镖局,少主一纸文墨上去,孟婆郡盐铁事一职非本公子莫属!”

“从今往后,你们下锅的盐,得本公子说了算;你们煮食的锅,得本公子说了算。倘若某一天本公子不高兴了,哼哼,……”

“……”

杨欣说得兴致勃勃的时候,李声速吃力的一扭头,与杨欣给了一对如斩首刀下坠的目光,目光中还似有一床极速的弩箭,要射穿杨欣心肝脾肺肾十次、百次、千次!

李声速,突然急促的又一阵猛烈的“咳咳”声,让三个县衙差役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半老徐娘,也没有理会杨欣一眼,径直又一拍打坐下黑驴,一阵“啊呃啊”的驴叫之后,晃晃悠悠的回客缘斋去了。

陈小英,一把抱住陈静上了旋风白马,飞身一跃拉直了玄色马缰绳幽幽的说道:“旋风白马,本姑娘错了,方才误解你了。”

“待回了幽嫣谷,本姑娘让你吃好的、喝好的!”

“……”

旋风白马,前蹄猛然抬高了七尺有余,一阵热烈的“咴儿、咴儿、咴儿”之声,径直马蹄飞扬如踏燕往幽嫣谷狂奔而去。

杨欣,一时恼羞成怒,把青色纸扇举过头顶一扬,脱口而出大骂道:“儒圣有言:非礼勿动!你们都会后悔的!……”

“不听圣人言,吃亏在眼前!”

“……”

杨欣,顷刻之间见淹没了陈小英的身影,青色纸扇一挥对两个书童厉声骂道:“奶娘的胸。走,咱们回老王镖局!”

“……”

三匹枣色高鬃大马四蹄飞扬溅起积雪如烟,一路狂奔回了老王镖局,反着陈小英远去的方向。

“驾、驾、驾!……”

陈小英和陈静又一次同声相和,相视尽是无尽的如泉温情。

旋风白马,跑过了几座积雪小山丘,又趟过了几条解冻小溪流,不远处巍巍的断崖下尽是深不见底而又寂静的云海。

断崖左边,一块巨石上赫然刻了三个斗大朱砂之字:幽嫣谷。

旋风白马,从断崖右边的一条三尺宽的泥道狂奔下了云海。

云海下真如洞天福地,没有积雪,入眼的都是高低绿树与大小百花、涓涓细流与小桥篱笆。

旋风白马止蹄,三合院茅屋草顶、木墙竹楼,院外左边菜圃、右边塘荷,院后古树苍天。

“娘,小英子回来了!”

陈小英下马急步踏入内院,院内六尺玄色木漆拐杖一杵,荡起一层愤怒的尘灰,幽嫣谷谷主雷霆大怒,厉声骂道:“大胆小英子,你跪下!”

第25章 幽嫣谷主渐释怀

初闻训语似雷闷。

惊得额容渐皱眉。

陈小英离开幽嫣谷墨家已有半年之久,近来幽嫣谷墨家究竟发生何事让幽嫣谷谷主如此雷霆大怒?

陈小英一时确实不知其因,但是也很想知道!

扑通!

陈小英自是不由分说,旋即从了陈旭嫦,径直越女剑极速一横,跪在陈旭嫦跟前。

陈旭嫦对陈小英有一十八年的养育之恩,更是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的授业恩师。

陈小英自然知道,幽嫣谷墨家传承规矩:每一代只能收七个弟子苦练越女剑之北斗七星阵。

越女剑之北斗七星阵,是七个弟子一同使用越女剑对付一个或者多个强大对手的终极剑阵。

只是,幽嫣谷墨家这一代的七大弟子,在陈小英越女剑剑气并未练成之际,六个师兄、师姐便有了各自的去处。故而,北斗七星阵在这一代弟子身上算是搁浅荒废了。

陈小英以为,莫非幽嫣谷墨家又来了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

上一次,陈旭嫦直言谢绝王光明万般恳请收为第八大弟子,就如今日这般雷霆大怒。

是啊,陈旭嫦怎么不怒,如果收了王光明,按幽嫣谷墨家规矩,就得逐陈小英出幽嫣谷墨家!

陈小英抬头,半年未见陈旭嫦,容颜变幻如隔三秋!

一头云鬓发丝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秋霜、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刻了一尾尾涟漪的波纹、一身玄色斗篷泛了一阵阵岁月流逝的暗光。

陈小英只离开了幽嫣谷半年,陈旭嫦好似老去了半生。

“娘,你别生气伤了身子。小英子如果做错了什么,还请明言!”

“娘,孟婆郡突发地震。小英子向娘问安,娘在谷中一切安好?”

“……”

陈旭嫦并没有理会陈小英,只是玄色木漆拐杖在陈静面前一扬,用力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更厉声的骂道:“小英子,自古都道:女大不中留,嫁出去的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

“你胆子也忒大了,你心里还有没有为娘这一个老婆子,啊?”

“一天到晚整月不着家,还说什么名扬天下!浪得虚名,我呸!”

“这倒好,先前王光明身边的那一个书童杨欣,在幽嫣谷外一直晃悠了数月。……”

“小英子,你就与为娘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一个孩子,难道真的是姓杨?……”

“……”

陈旭嫦一脸阴沉怒气,陈小英一时也百口莫辩。

陈静缓缓三步上前,对陈旭嫦打拱作揖以后,又叩头三次,缓缓说道:“静静与姥姥请安,愿姥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姥姥,吉祥!姥姥,吉祥!姥姥,吉祥!……”

“……”

陈旭嫦更气急败坏的跺脚,还乱杵了一通玄色木漆拐杖,荡起了一层又一层愤怒的尘灰,狠狠大骂道:“好哇,好哇,好哇!小英子,看你做的什么好事!为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当了姥姥了!”

“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亲生的终究靠不住!”

“小英子,你可知道。以幽嫣谷墨家规矩,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那是死罪!”

“……”

陈小英一时没了思绪,竟然愣住无言以对了。

陈静可怜兮兮的对陈旭嫦缓缓说道:“姥姥,静静不姓杨,静静姓陈,单名一个静字。”

“姥姥,是娘救了静静。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都说了,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静静的娘了。”

“姥姥,咱们都姓陈,都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

“……”

陈旭嫦一时愣住了,又仔细的看了一回陈静与陈小英极度神似的面容,一边又缓缓的摇了摇头,好似老眼昏花又若有所思的说道:“怎么你也叫陈静?还真是奇了怪了!只是你这一个名字,突然让老身想起了一个叫陈静的故人,……”

“想当年,老身这一代的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北斗七星阵那是名扬天下、威震四海,与陈静的错负轮回剑诛杀五斗米道孙秀,追杀‘僧道双煞’,可莫奈何,哎……”

“……”

陈旭嫦思索之间没了刚才的戾气,一时脸上浮起了曾经光辉岁月的笑容、山穷水尽时的愁云,像品了一壶老酒那般回味无穷。

陈静眨巴了一回眼睛,万般吃惊的对陈旭嫦问道:“姥姥,你也知道错负轮回剑呀?静静梦中的那一个漂亮姐姐,昨晚都还在教静静的错负轮回剑法呢!……”

“姥姥,静静给你使一回错负轮回剑法,好不好?……”

“……”

陈静一边缓缓起身,一边以右手臂当了长剑,在陈旭嫦和陈小英面前比划了几个剑招,不但动作极其笨拙,出招也极其不连贯,最后马步半蹲下盘不稳,竟然左腿把右腿拌倒跌去了地上。

陈旭嫦见陈静一咕噜就爬了起来,以刚才比划的那几个笨拙剑招看来,确实也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一时也宽心了许多。

虽然,陈静使的错负轮回剑法和陈旭嫦见过的错负轮回剑法相去甚远,江湖中消失了整整六十年的错负轮回剑法突然又回来了。

陈旭嫦心中一丝隐隐不安。

陈旭嫦迷惑不解,又扭头对陈小英严厉问道:“小英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老实说来,……”

“这,这,这,这一个小外孙是怎么一回事?倘若你敢骗了为娘,为娘一拐杖拍死了你,……”

“拍死了你,就当十八年前为娘没遇见你,你已经在十八年前就被野狗饿狼下肚了。……”

“……”

陈小英感觉刚才的时间停滞不前,这时才如梦初醒,一时缓缓的回了陈旭嫦的问话。

陈旭嫦一边细细听来,一边又是眉头紧锁。听到谢氏神算子算定陈小英与陈静有母女之情时,不由勃然大怒,又厉身骂道:“这一个该死的谢氏神算子,能不能换一个人、换一家人坑啦?……”

“十八年前,谢氏神算子也是这样与为娘说过相同的一句话。……”

“老天爷如此这般安排,让老身说什么好啦?天啦!……”

“……”

陈旭嫦向天一阵哀鸣,生而为人,但是没有人能逆了天道。

既然老天爷要如此这般安排,陈旭嫦能做的只有顺天应人。

当陈旭嫦又听到陈小英说刘文之在太虚道观纵火杀人之际,一时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陈旭嫦一脸沮丧,然后又是一阵怒火冲天大骂道:“当年,我等一念是善,念刘文之年幼无知,望他能改过自新,赎罪前尘。……”

“莫奈何事与愿违,白莲社与五斗米道有过犹不及之处,唉……”

“错负轮回剑法六十年之后再现江湖,让老身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若无相欠、怎会再见。……”

“山雨欲来,这一场血雨腥风不知道又将祸害天下多少苍生。……”

“……”

陈小英一时懵了,一脸疑惑问道:“娘,错负轮回剑法,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早就名扬天下了,……”

“娘,可是江湖中并没有传说什么错负轮回剑法啊!……”

“……”

陈旭嫦右手指重重的戳了一回陈小英的额头,又摇了一摇头,一边叹气、一边缓缓说道:“哎,还是儒生们说的对: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小英子,你六个师兄师姐,是大隐隐于朝啊。而你,这么多年来连越女剑剑气都没学会,……”

“使不出剑气的越女剑,是练不成北斗七星阵的。像你这样的功夫还配说什么名扬天下?这就是浪得虚名、华而不实!……”

“还是儒生们说的好:满壶水来全不响,半壶水来响叮当。……”

“小英子啦,你看你脖子下的伤口吧,要是当初‘僧道双煞’没受伤,为娘怕是见不到你了。……”

“只要幽嫣谷墨家还在,越女剑就会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只是那错负轮回剑法,非常人能左右!”

“……”

陈小英一脸茫然的盯住陈静,难道在陈旭嫦的眼里还不如这个谁家丢进井里的呆痴女、笨傻女?

陈小英越听越模糊,极度不屑的对陈旭嫦说道:“娘,你又打击小英子了,都整整打击了十八年。难道还没打击够吗?就不能褒扬褒扬小英子一回?……”

“小英子,要为娘褒扬你?那就等为娘眼瞎的时候吧!……”

“……”

陈静听到“眼瞎”二字,不由得想起了白莲社,急忙问道:“姥姥,那些臭道士说‘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是什么意思呀?”

陈旭嫦眼睛一亮,投去一阵犀利的目光说道:“儒生口蜜腹剑、幽嫣谷墨家弟子手中仗剑,都能坏白莲社的大事,所以才被诋毁!”

“官府为什么不管呢?”

“儒生算是半个官府,幽嫣谷墨家弟子除了你娘,也算半个官府,……”

“姥姥,静静都懂了!”

陈小英白了一眼陈静,不屑道:“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娘,我懂官!”

第26章 小陈静初秀剑招

都说童言皆无忌,实乃一语见真章,陈旭嫦活了大半辈子,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何曾不知晓?听陈静字字珠玑又无心般的脱口一言,那更是越发喜爱陈静了。

此时此刻,让陈旭嫦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假以时日、悉心教导,陈静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旭嫦默念道:像陈小英这样一个榆木疙瘩本就资质平平,要不是这十八年来的天天打击与处处刁难,只怕越女剑也到不了现在的火候,最后只是手中的一根绣花针。

是骡子是马,无论拉出去怎么溜达,马终归是马、骡子最后还是骡子。越女剑与越女剑法确实早就名扬天下了,但与陈小英手中使出的越女剑那是名不副实!

要不是这么多年来有相依为命的母女之情,真想逐了这一个不争气的幽嫣谷墨家七弟子!奈何,弟子可以逐,养育之情该如何逐?

就上一次王光明在幽嫣谷痛哭流涕、用情至深至切,还信誓旦旦说只要练成了越女剑法独步天下、威震朝堂,重振老王镖局就能一改国中之风,堂堂正正的男儿怎么能取“静之”这样像闺中女儿家一般的名字,故而更名为“光明”。

陈旭嫦自然知道,这一些年来天道不太平,血气方刚的男人要么不得志堕落了、要么在战火中丢了头颅,剩下的那一些男人大多沉醉于五石散兑酒,醉生梦死且面容白里透红,大多一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飘飘欲仙的皮囊,一个个变得比女人更像女人。反而使得当今大多的女人比男人还要男人!

要是那一天,陈旭嫦如果像男人薄情那般铁石心肠再硬一点点,又或者脑子突然一热,说不定还真会逐了陈小英,让王光明来做幽嫣谷墨家的第七大弟子。

陈旭嫦当然明白:母女连心,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倘若逐了陈小英,又将置这十八年的养育之情于何地?对陈小英而言,又将置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于何地?

大凡世间之事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拒绝了王光明做幽嫣谷墨家第七大弟子,却凭空就来了一个和曾经故人同名的小外孙,老天爷的另有安排倒也十分有趣。

陈旭嫦不得不接受天意,径直眉头一舒微微一笑,扶正了玄色木漆拐杖,旋即起身用力一杵,又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对陈小英又是一阵呵斥道:“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听令,幽嫣谷主令:越女剑未练成剑气之前,每一年除了年关以外,不许你踏出幽嫣谷半步!”

“小英子,你可得听好了!倘若你要是再私出幽嫣谷半步,为娘必定三尺白绫悬于堂上!”

“……”

陈小英又微微的一抬头,如花美眷那是似水流年,刚才还是满面彩霞染周天,现在却是青色纱幔映山泉,小脸一阵青、一阵紫。

陈小英脸色泛了青,那是一种从今后往后不能再信马由缰纵横江湖的尴尬至极!

陈小英脸色泛了紫,那是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中习越女剑用了最长时间都没能练成剑气的娇羞!

陈静,扭头对陈小英做了一个鬼脸,又对陈旭嫦吐了一回舌头,然后像小偷进了家门一般试探的说了一句:“剑气,梦中的漂亮姐姐,好像教过静静好多回了耶。……”

“姥姥,娘,要不要静静给二老使一回剑气?……”

“……”

陈小英,尴尬至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旋即扬起了右手巴掌,反手想给陈静一个重重的耳刮子,又一阵嗔怒骂道:“静静,如此小小年纪翅膀就长硬了?没大没小的,连你也开始打击为娘了?……”

“你姥姥打击了为娘整整一十八年,难道为娘下半辈子还要被你打击到老不成?……”

“这都算什么道理?完全没有一点儿道理啊!……”

“……”

陈小英自言自语之际,这也是第一次准备对陈静动手,右手极速扇去陈静左脸之际,陈旭嫦玄色木漆拐杖如风吹便挡在了半道,一脸正气的喝道:“小英子,你且住手!为娘虽然打击了你整整一十八年,但是你好生想一想,为娘打过你一次没有?有没有?”

“小英子,打与打击,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谬之千里!”

“小英子,打在你身疼在娘身,为娘才不得不打击你呀!”

“……”

陈小英无言以对,径直对陈静抛去一个火辣辣的锋利眼神。这一个谁家抛在井里的呆痴、笨傻女,怎么就这么受陈旭嫦的待见?这难道就是世人传说的隔代亲?又或者说自己比陈静还要呆痴、笨傻?

不能想了,也不能再想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魔!

陈小英,摇晃了一回已经浑浊了的脑袋瓜子,好似脑袋瓜子中确有一半壶水,一阵“”的水流声,让眼前更懵、更恍惚!

陈静,对陈旭嫦又叩头三次,径直缓缓的挪动了身子,捉了陈小英面前那一把越女剑。

陈小英心里一阵窃笑,如果把越女剑立起来,陈静的手臂根本没那么长,还怎么拔剑?

陈小英正在窃喜之间,又见陈静半蹲了不像马步的马步,好似肚子中喝了几壶凉水,嘴唇上咕噜噜了一阵唾沫星子,越女剑旋即一倒右手一挥,越女剑一道寒光“咻”的一声从剑鞘中如弩箭飞出,冲击去了内外院子间的竹篱笆墙上。

越女剑那一道寒光过处,不远处的竹篱笆墙在顷刻之间就倒下了三尺高、六尺长、九尺宽,剑锋绕了满满的杀气斜持于陈静右手,之后又听见“哐当”一声,越女剑却极速的掉在了地上。

“娘,你的剑怎么这么重?”

“……”

陈小英听陈静一言,眼神咕噜一转好似明白了什么,急切追问道:“娘,好偏心!娘,好偏心呐!要不是静静这么一提醒,小英子估计要被你蒙在鼓里一辈子!……”

“小英子以前使过大师兄的越女剑,为什么大师兄的剑比小英子的剑轻了许多?……”

“娘,你就不要欺瞒小英子了,别说什么男人使的剑是越男剑。二师姐的剑小英子也使过,三师姐的剑小英子也使过,……”

“同是越女剑,三把剑为什么与小英子的越女剑相差太多?……”

“娘,小英子虽不是亲生,但在小英子心里胜过亲娘万千倍!……”

“……”

陈小英似大鱼追逐虾米那般步步紧逼的一阵追问,陈旭嫦却是不为所动,一脸高冷还又一脸淡定,似浮云掠过山头轻飘飘的说道:“小英子,你让为娘说什么好啊?……”

“看来,为娘这么多年来的打击是白打击了。像你这么笨的人,也活该被为娘打击!……”

“只要有了剑气,一剑封喉虽然剑招相同,但是用不着短兵相接,百步之外亦可伤敌。……”

“为娘这是,……哎,说了你也未必明白为娘的苦心。……”

“……”

陈旭嫦是欲言却休,陈小英是欲哭无泪,陈静是欲洁何洁。

陈小英眼神闪烁不忍直视陈旭嫦,见好似置身事外的陈静,又缓缓责问道:“静静,小小年纪就会使剑气了,在山坳里情形危急之下都舍不得助为娘一臂之力?”

“……”

陈静一脸嫌弃的眼神对陈小英吐了一回舌头,说道:“娘,你要知道:剑气剑气,有剑才有剑气,没剑胸中只有生气。……”

“……”

陈小英,一时兴起好像是蜘蛛发现入网的蛾子,话锋一转又乐呵呵的问道:“静静呐,你想要剑吗?为娘明天就去给你买!……”

“……”

玄色木漆拐杖又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接着又是陈旭嫦厉声大喝道:“小英子,休想以此借口私出幽嫣谷。只要你敢私出半步,为娘这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幽嫣谷主之令,难道现在都不好使了吗?……”

“……”

陈小英一脸愧疚的瞅了一眼陈旭嫦,好似游鱼发现了鱼饵,又抬头得意的说道:“娘,一个月后就是年关了。那么,一个月后,小英子和静静又可以出谷了,……”

“静静,你说好不好?……”

陈静见陈旭嫦一脸激动又翻滚的眼神,欲说还休,憋去了胸中已经蹦到了脖子上的字眼。

陈旭嫦无语至极,对陈小英好似烂泥扶不上墙,径直摇头叹气一个人往院外的荷塘边上步了去。

陈小英这才缓缓起身,拉了陈静的小手弱弱问道:“静静,你的剑气是怎么使出来的?为娘练了十多年也使不出来!”

陈静一把又拉下了半蹲的陈小英,在耳边嘀咕道:“娘,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说过。剑气,就是把力气运到手臂,然后人剑合一甩出去。就这么简单!”

“你姥姥也是对为娘这样说的,可为娘每次甩出去的都是越女剑,甩不出剑气!”

“娘,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还说过。剑气出手,要心静:心神合一!”

第27章 陈静夜半惊梦起

陈小英说话之际已经步入院内三步,一时兴起,全身气息游走从丹田而上,右手拔剑寒光一现,气息直入合谷穴而下劳宫穴,自少商穴向右一挥,一脸微笑若大浪淘沙对陈静说道:“静静,静静,静静,看为娘给你使一次剑气!”

哐当!

越女剑被陈小英这一甩,飞去了十步之外,撞去了东厢房屋檐下一根碗大的楠木立柱旁。

陈小英双颊再一次火辣辣,恨不得挖一个洞把头埋了进去,太丢人了,丢人真是丢到家了!

陈静忍住了想要发笑的眼神,却又吐了一回舌头,摇头似蚊子展翅说道:“娘,静静都感觉出来了,娘的心思都在幽嫣谷外。”

“娘,如果你把心思都收回来。兴许就能使出剑气了!”

“……”

陈小英被小小年纪的陈静一语戳中痛处,更觉丢人。

陈小英心里怎么会不明白:无论越女剑上的功夫有多俊,身为一个女子终归都是要嫁人的!

如今,六个师兄、师姐都有了各自的去处,陈小英怎不着急!

大师兄慕容太白如今已是燕国皇帝慕容轩身边的大红人了。在天鹅城执掌一方大印,威震一方。

二师姐贺兰佳琦和三师姐虞丘凌薇,虽然也都是燕国的名门闺秀,但是都在慕容太白年幼落魄之际私订终生而结秦晋之好。

慕容太白就像是龙门下的一条小鱼,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苦尽甘来最终化为人中龙凤,不知折煞了多少旁人,眼红了陈小英多少次!

在陈小英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和慕容太白待在一起,虽然年长了许多,却更有哥哥一般的感觉。

慕容太白年幼落魄,对陈小英的身世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确实还把陈小英当成亲妹妹疼爱。

就在慕容太白带了两位师姐离开幽嫣谷墨家的时候,陈小英一个人私底下难过了好久。

以陈小英现在想来,都还难过得一塌糊涂。那是因为:上有陈旭嫦的处处打击与处处刁难,下有四师兄刘一腾、五师兄刘一虎、六师姐刘一跃的处处疏远。

刘家三兄妹虽然同处一门,却自持是孟婆江南皇室宗亲,除了陈旭嫦之外,可以说是目中无人。

刘家三兄妹自持高人一等,皇室宗亲之后对陈小英这一个被抛弃了的弃婴,好似不在一个世道。

陈小英在刘家三兄妹离开幽嫣谷墨家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的眷恋之意,真的就似云过了山头、风吹跑了尘埃那般无关痛痒。

只是,六个师兄、师姐离开幽嫣谷之后,幽嫣谷墨家确实比先前冷清了更多,最后连鸟啼兽鸣都能知道它们长什么样、住在那里!

这不,陈小英越女剑法稍微有起色之后,便一个人信马由缰纵横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陈小英才不愿意像陈旭嫦守了一个未亡人孤老终生。

毕竟,如果一辈子都待在幽嫣谷墨家,最后连未亡人都没一个,岂不是比陈旭嫦还差劲?

陈小英这才不得不只身离开幽嫣谷墨家,江湖之大、路途遥远不得不一年半载才折返一次。

虽然,这么多年来陈小英还是没遇见心上人,自然没有未亡人,但是只有走出去才会有希望!

心上人也好、未亡人也罢,倘若待在幽嫣谷墨家与外人老死不相往来,只会遗恨此生!

陈小英一副风吹落叶、浪拍孤舟似的白了一眼陈静说道:“某一些人啦,就不要打击为娘了!每一个,都会经历十八岁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生而为人,都会有十八岁的。哼哼,……”

“……”

陈静好似花枝撞见了蚜虫、初荷着了秋霜、飞蛾遇见了暴雨,一阵抓狂又无处发作的摇了摇头,又弱弱的问道:“姥姥不是都说过: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

“娘,这话你也对静静说过。难道娘在怀疑姥姥?怀疑姥姥说错了话?还是姥姥教错了话?……”

“……”

陈小英心中那是风吹稻谷那般踏实、云袭秋果那般馋人双眼,又毫不犹豫的白了一眼陈静,在耳朵边上嘀咕似断断续续的泉水道:“静静,你就是一个小傻瓜,你知道什么?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倘若没经历过伤心往事,又怎知情多或情薄?……”

“你姥姥心里藏着的那一个未亡人都几十年了。可为娘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一个人究竟是何方高人!……”

“你姥姥能说出这样的话,曾经那一个未亡人必定多情无疑。多情与薄情,全然只在一念之间!……”

“……”

陈静的脑袋瓜子里好似云雾缭绕了秋霜、飞雪夹杂了柳絮、江水涌进了湖水,浑浊不堪;又好似石灰遇了凉水、面粉渗了热水,无比混沌,对陈小英的一番言辞又吐了一回长长的舌头。

陈静虽然年纪不大,但总觉得陈小英的言辞漂泊如无根的浮萍。

有一些事情不一定非要亲力亲为,就比如陈小英那般认为:杀人不对,莫非还要去杀了一个人之后才说不对?

正当陈小英自鸣得意之际,以为陈静通通都听进去了。况且,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要礼貌,是不应该插话的。只要小孩子不插话的时候,那就是无理由的默认了。

都是过来人,陈小英曾经也是小孩子,所以自以为能明白像陈静这么大的小孩子的心思。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小英静心沉默一刻,气息丹田游走而上越女剑,一道寒光过处,剑气渗进去了刚才那一根楠木立柱,东厢房“”的剧烈摇晃了起来。

陈小英,这一次还真的使出了剑气!这第一击剑气威力还不小。

不但踏破铁鞋无觅处,还是无心一剑剑气来!只是,剑气使出来了,却可怜巴巴了好好的东厢房。

眼下的东厢房,就好似被剑气伤着了的一个庞然大物,倘若一股脑儿崩塌下来,陈小英与陈静便有性命之危。

轰轰、轰轰,……

东厢房半边的屋子还真的就往陈小英和陈静轰然倒塌了过来,就在这一个万急的时候,玄色木漆拐杖如弓弩直袭而来,“嘭”的一声从下往上似有千钧之力,抵挡住了下落的茅草、竹竿、木头!

虽然抵挡住了下落,但依然没能阻挡住玄色木漆拐杖接触之外的茅草、竹竿、木头纷纷落地。

,茅草纷纷扬扬似冬日飞雪、夏日柳絮!

噼里啪啦,竹竿缭绕而下更似雨后春笋、五月稻苗!

稀里哗啦,木头滚滚更似谷场里的一条条巨大山药棍子!

就在陈旭嫦举手投足之间,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闪到了陈静身后,捉了陈静后领一拽旋即一跳,退后到了十步开外。

陈旭嫦胸中似有一堆熊熊篝火加了热油,大怒道:“小英子,你这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半年不着家,这是给为娘一个天大的惊喜,是吧?……”

“……”

就在陈旭嫦大骂之际,从东厢房二层竹楼间如弩箭溜下了一排数十根竹竿,陈小英眼疾手快越女剑一道寒光过处,却没有剑气!

没有剑气,陈小英只得手持越女剑上前去抵挡这一排竹竿,莫奈何还是有一根竹竿成了漏网之鱼,极速戳去了陈静的额头上。

陈旭嫦老当益壮,虽然捉住了这一根竹竿,但是陈静额头上还是被亲昵了一个深深的伤口,顷刻之间一绺血流就如枯萎的鸡冠花。

“小英子,埋汰旮旯!……”

陈旭嫦重重一骂,让陈小英好似生无可恋,自作孽害人不浅,愧疚得连走路都抬不起头来。

陈旭嫦领了陈静急忙去西厢房敷了一些金疮药。

天色渐晚,东厢房外的乱局只得来日收拾了。

陈旭嫦自与陈静在西厢房说悄悄话,陈小英自去后堂做晚食。

待月上柳梢头,一家人挤在西厢房大床上沉沉的睡着了。

屋外的蝼蛄与蛐蛐之声,比三人的鼻息都重了十倍、百倍!

“来人,来人,快来人啦,快救救漂亮姐姐啦!……”

“来人,救救漂亮姐姐!……”

“……”

陈静梦中的惊乍与惊叫,又是一阵张牙舞爪的拳打脚踢,骤然惊醒了陈小英与陈旭嫦。

烛台,弱弱明了;二老,匆匆近了;呼声,缓缓停了!

陈静一脸虚汗似从激流中捉起来;惊慌的眼神好似遭遇了生命之危;一身衣服好似刚出锅的蒸笼,升起了一绺绺急促的热气。

“静静,你怎么了?”

陈小英,一把捉住湿漉漉的小手,比在城隍庙后井里救起陈静的时候还要湿、还要凉。

陈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似雨后山洪那般哭出了声,伤心欲绝的嚷嚷道:”姥姥,娘,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被坏人追杀!……”

“姥姥,娘,静静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旭嫦忍不住对陈小英扬起了巴掌,骂道:“都怨你,莫不是竹竿伤了脑子?”

第28章 小陈静夜半授剑

陈静又失魂落魄的扬起了湿漉漉、滑溜溜的小手,似风吹过了麦田、雨打过了山冈那般急促捉住了陈旭嫦的衣襟,万般无奈的哭诉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夏夜雨荷滴水塘,张嘴露出两对儿虎牙,急切的嚷嚷道:”姥姥,静静的脑子没伤着,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漂亮姐姐受了重伤,被一个好凶好凶的臭道士追赶。”

“姥姥,静静没有说慌,一句话都没有骗你们啦!”

“姥姥,静静该怎么办?”

陈小英自城隍庙后井中救起陈静以后,对陈静常说梦中所谓的漂亮姐姐那是十次、百次的嘲笑,只当是无知的童真。

毕竟,无知者无畏。

陈小英在很小的时候,也曾在梦里偷偷试想过亲生父母的模样,会不会是铜镜里的模样贴上两撇胡须就是爹爹的模样、年长皱纹多一些就是亲娘的模样。

后来渐渐长大了,虽然陈旭嫦处处打击与处处刁难,只要时间久了也就缓缓忘记了狠心的父母。

相比狠心的父母,陈旭嫦的处处打击与处处刁难那是有情多了!

兴许,陈静在过上那么几年,自然也就忘记了梦中那一个口口声声说的漂亮姐姐,故而只是像慈母一般紧紧的盯住陈静。

陈旭嫦瞅见委屈的陈静,那是一声长叹一阵雷,柔柔的探了一回陈静还未消散热气的刘海,幽幽的追问道:“静静,那你给姥姥说。漂亮姐姐叫什么名、长什么样?”

“都给姥姥说说,看那个漂亮姐姐姥姥认识不认识?”

陈静见陈旭嫦满眼的期待,就似青山恋绿水、红日逐淡月、江流奔海洋那般脱口而出道:“姥姥,静静也不知道漂亮姐姐姓甚名谁。下一次,一定要问清楚漂亮姐姐。”

“只要入梦,漂亮姐姐就会给静静念叨:错负轮回心法。”

“漂亮姐姐还常常给静静比划错负轮回剑招式,姥姥你信吗?”

陈静如实回答,却让陈旭嫦大吃一惊,似山中飞来了凤凰、锅中飞出了雉鸡,更似孟婆江水滚滚向东流那般追问道:“静静,漂亮姐姐是不是一身绿色的漂亮衣服?”

“静静,你说是不是?”

陈静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神又重聚了闪亮的光芒,好似在遥远的天际找着了方向、奔涌的大海上得遇了帆船,迷途中总算见了来人!

陈静,一时又兴奋极了!

“姥姥,你是怎么知道的?”

“姥姥,姥姥,你太厉害了!姥姥,你有去过静静的梦中吗?”

陈旭嫦又是幽幽一笑,一手又去擦拭陈静湿漉漉的脸蛋,湿漉漉的汗水已经凉透了许多,那一种温温的凉就似塘中夕阳西下的荷叶。

生而为人,活生生的陈旭嫦怎么可能去到陈静的梦靥中呢?

只是陈静的这一番言辞,却勾起了陈旭嫦六十年前一幕又一幕刻骨铭心的往事。

“傻孩子,这倒让姥姥想起了六十年前和你同名的那一个故人!”

“六十年前的那一个故人,曾经告诉过姥姥,教错负轮回剑法的高手也是她的梦中人。”

“而且,梦中那个人叫绿珠。此人并非常人,也非等闲之辈。”

“只是,六十年前的那一个故人与绿珠在金谷园一面之缘后便成了陌路、终是诀别,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那就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吧!”

“整整过了六十年,姥姥又能再一次听到错负轮回剑,只是听到错负轮回剑,也便想起了她。”

“静静,姥姥是不是太无能了?只可惜北斗七星剑阵不能再与错负轮回剑并肩御敌了!”

陈旭嫦言辞之中尽是愧疚,也是对幽嫣谷墨家的愧疚,身为幽嫣谷墨家一谷之主,竟然连越女剑终极剑阵北斗七星剑阵都荒废了!

就在陈旭嫦低头沉寂在无限自责中的时候,陈静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又一次好奇的问开了。

“姥姥,你说的那一个陈静还见过漂亮姐姐呀?如果静静下一次见着了漂亮姐姐,也要问一问漂亮姐姐,这是不是真的,……”

“既然那一个陈静都见过了漂亮姐姐,为何又叫静静去救呢?”

“姥姥,莫非漂亮姐姐又遇见危险了?漂亮姐姐的家在哪儿?”

“姥姥,咱们一起去救她呀!”

陈静确实问懵了陈旭嫦,陈旭嫦只记得年轻的时候用北斗七星剑阵与错负轮回剑并肩御敌;还记得和那一个故人都是如花似玉、二八年华,不是同胞却胜似一家姐妹。

陈旭嫦亲眼目睹了那一个故人在六十年前身殁,遗留的佩剑,如今还在幽嫣谷中珍藏着。

陈旭嫦只要见着这一柄佩剑,就当是看见了六十年前的姐妹。

如今,凭空多出来一个会错负轮回心法、与之同名的女子,兴许这一柄剑也该有新主人了。

陈旭嫦几次三番的欲言还休之后,又反复思索如流驹过隙,最后还是下定了这一个决心。

“静静,姥姥告诉你:如果你梦中的漂亮姐姐是绿珠的话,可这都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而且,绿珠在六十年前已经就不在了,让姥姥怎么去救?”

“静静,你且稍等。姥姥有一件好东西要给你。……”

陈静一时也懵了,生而为人怎么可能回到六十年前呢?转念又一想,很好奇陈旭嫦究竟会给什么!

烛台,去了一盏。

从堂屋那边传来了一阵翻箱倒柜“噼噼啪啪”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最后又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陈旭嫦,左手持了烛台,右手一柄通体玄色的三尺长剑。

这一柄长剑和陈小英所使的越女剑,区别只在于镶嵌的不是水晶石,而是诱人靛蓝色的宝石。

“静静,你喜欢吗?此越女剑就是六十年前的故人所使佩剑!”

“今夜,姥姥就代六十年前的故人为它寻一个好主人。但愿能再一次大放错负轮回剑的异彩,……”

陈静双手轻轻的接过越女剑,极度小心翼翼像捧了稀世珍宝,从心里如蜜甜腻到了脸上,像一朵花儿那般尽情绽放。

咻~

“好剑,漂亮!”

陈静,从心里喜欢这一把越女剑,夜色中烛台的光影交织了剑锋上的寒光,冷酷又冷艳!

就在陈静默默欢喜之际,除了一脸茫然的陈小英之外,陈旭嫦之后一言更是一阵惊雷。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令:本谷主百年之后,谷主之位九九归一于陈静。陈静将是下一任幽嫣谷墨家谷主,……”

陈旭嫦话未说尽,陈小英身子却先直了起来,一脸不快!好似一个三岁的孩童被抢了玩具、青梅竹马的恋人被棒打了鸳鸯,甚至更像生离与死别那般断了愁肠!

“娘,这凭什么呀!”

陈小英这一句反问,好似掘开了陈旭嫦胸中这几十年来压抑已久的怒火,更似山洪突然暴发:泥土与石头四溅去了八方!

“小英子,你还要问凭什么?倘若你早一些时日练成了剑气,终极剑阵:北斗七星剑阵,就不至于在本谷主任下荒废了!”

“你大师兄慕容太白虽然习了酒肉穿肠剑,你二个师姐都习了雪月风花剑,只可惜三个人如何合二为一为郎情妾意剑?”

“你们这一代弟子让为娘这一个谷主很难做啊!北斗七星剑阵没了,郎情妾意剑也没了,……”

“小英子,正因为你,为娘才愧对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

“错负轮回剑法,远在北斗七星剑阵之上!谷主之位早定名分,以绝余者幻想。明日一早,为娘就飞鸽传书告知六大弟子!”

陈旭嫦怒气未消,好比是烂泥扶不上墙,却还要沾了一地稀泥!

陈小英思前想后,顷刻之间却又嚷嚷道:“娘,小英子一万个不服。娘,你这个谷主令太草率了,也太儿戏了,完全没有道理!”

“娘,静静都还没入咱们幽嫣谷墨家,还没给历代谷主上香磕头,也没师承小英子,……”

“娘,这个谷主令,不算,不算,不能算数的!……”

陈小英,言语之后一阵抓狂无语至极,就差马上要在地上一个前空翻,再来一个后空翻了。

陈旭嫦针尖对了麦芒,毫不留情的厉声喝道:“小英子,你别不服气!一个月后,你要能控制剑气,为娘先叫你一声娘!”

这一句话,戳心又绝望!

陈小英在心里投降了!一时像着了冰霜的大白菜,一脸苍白又冰凉了涌泉穴到百会穴,好似兰花指一点,都能冰裂成渣滓。

陈旭嫦一个人把了烛台,静静的在西厢院子外烧了一串又一串飘飞的纸钱,一为心里的那一个未亡人、二为六十年前的故人,火光缭绕星星点点,一绺绺清香、一对对竹蜡,更是无穷无尽的想念。

陈旭嫦思绪飘飞了不知多久,扭头一看西厢房,陈静抱了越女剑美美的睡熟了,而陈小英兰花指疾飞,在烛台下与陈静缝制幽嫣谷墨家的一身玄色行头。

第29章 吴忠铺前斗杨欣

年关之际,酒旗飘摇,孟婆郡是孟婆江以南的富庶大郡。

一个月前的地震,土肥田茂之地得新生比山穷水尽之地快出了许多。

在一个月之内,陈小英的剑气那是羞于出口,而陈静小小年纪却错负轮回剑法似有小成。

陈小英与陈静各自一身幽嫣谷墨家行头:玄色面纱斗笠下的越女剑在左、玄色马缰绳在右。

鞍下旋风白马两边已经挂满了大包盖了小包、大串连了小串、大捆叠了小捆的时令干货。

“闪开,快闪开!……”

一连串急促呼喊声,似暴雨前的厉雷震过行人双耳,从孟婆郡城大街前方纷纷闪出来了一行十八个郡守府大小差役,大小差役手中的腰刀上尽是愤怒之火。

在大小差役身后,郡守府差役头领吴忠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一阵青黄、一阵紫红、一阵苍白,官靴极度吃力的“蹬蹬蹬”,无形中似有数百双大手拉住了步子。

孟婆郡中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吴忠出府,是祸非福。

看来,又有大事发生。

陈小英,领着陈静缓缓尾随了郡守府大小差役的身影,径直也去到了孟婆郡城西南处。

大小差役已经团团围住了新任孟婆郡盐铁事杨欣的官家盐铺,周围一时聚来了里外三层的看客,吴忠一边又趾高气扬的嚷嚷骂道:“盐铁事杨欣,本官公干到此,还不出来见驾?”

“大胆杨欣,倘若还不出来,那本官就先封了你的盐铺!”

“埋汰旮旯,架子还真大!”

吴忠把手一扬,大小差役正要上前封铺之际,一个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周围这一时凝重的空气。

“吴大人,吴大人啦,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看,如今好歹也都是官家了,护一护才对嘛!”

“同为一郡之官家,怎么能用刀子伤了自家官府的脸面呢?……”

“吴大人,一切都好说好商量,非礼勿动、非礼勿动啦!……”

“……”

杨欣,摇了青色纸扇款款从盐铺里步了出来,尽是一脸得意。

其身后多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短打束腰且浓眉大眼,古铜色的面容犹如铜墙铁壁,齐肩的步法之间却显一等一的练家子本色。

“大胆杨欣,本官受太守公子之令而来。今天,你要么交出盐铺,要么让本官查封了它,……”

“……”

吴忠一脸执着、二指向前,指了杨欣的青色纸扇,那是如手起刀落那般决绝与干净利落!

“啧啧啧,啧啧啧。我说吴大人呀,怎么你又为白莲社弟子当枪使了呀?堂堂官府是什么时候要听白莲社使唤了?……”

“吴大人,你的一身官服是朝廷给你的?还是白莲社给你的?你别似醉酒那般糊涂了呐,……”

“吴大人,这让乡民听见了。让杨太守的脸面往那里搁?……”

“吴大人,有空要多读书识字,别整天想着五石散兑酒。看你一副病兮兮的样子,难道就不怕醉生梦死中的‘死’字吗?……”

“……”

杨欣,那是自鸣得意,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自从一个月前快马加鞭回了老王镖局,与少主王光明醉翁之意了几句酒话,隔天就有了孟婆郡盐铁事一职的朝廷文书。

倘若杨欣真的要当官做事,那里有儒生那般自由洒脱?可有了朝廷文书又不能不去上任。

杨欣的脑子转得比较快,还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只挂一个官职名头,却把实际差事分给了原本的两个书童。

既然是盐铁事,一个管盐、一个管铁,两不相干也互不推诿。

只是,上一次在孟婆郡处处受人欺负,不得不在老王镖局带来了两个镖师当起了左右随从。

“大胆杨欣,你这是危言耸听、妖言惑众!今天,要么交出盐铺,要么让本官查封!别无二法,……”

“口舌之争,无非浪费光阴。只问最后一次:交,或是不交?埋汰旮旯,就等一个准话!……”

“……”

吴忠,针尖对了麦芒,一时没有给杨欣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

杨欣,没有理会吴忠无比锋利的眼神,青色纸扇一挥,对里外数层看客大声喊道:“大家都听我杨欣一言,都听我杨欣一言!……”

“自我杨欣接任盐铁事一职来,恰逢地震致使路途不通耽搁了多少车马,官盐故而涨了一些铜钱。”

“对于祸害乡民的白莲社,凡是白莲社弟子又或是俗家弟子,大家说,该不该收双倍的铜钱?……”

“……”

杨欣一言好似炸开了的五湖四海,在人群中泛起了层层波浪。

“收得好!……”

“白莲社弟子太坏了,怎么能收双倍呢?至少应该收五倍!……”

“要我说啦,就不应该卖盐给白莲社弟子,……”

“对,对。只要不卖给白莲社弟子,收咱们双倍铜钱都可以!……”

“言之有理,同意!……”

“……”

杨欣,旋即双手平胸一抬,好似万般无奈的又与吴忠笑了一笑,笑脸中尽是得意与满足。

杨欣这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在不经意间就让看客入了“圈套”,还是百千种心甘情愿,至始至终都没有威逼利诱看客半句过分的话。

白莲社说的“儒生以文乱法”无非就是一种噱头。倘若不卖盐与白莲社弟子,也让这一些乱嚼舌根之徒尝一尝什么叫味同嚼蜡。

杨欣,不但这样想的,实际上也是这样做的。这一个月来,所有白莲社弟子都恨杨欣入骨三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没有盐的菜食,那根本就是路边猪狗之食。白莲社弟子才不得不求救于太守公子杨恩。

杨恩自然又想起了吴忠。吴忠明知不可用,但又不得不用,杨恩心中自有其独特的思量。

吴忠对于太守公子就在郡城内的公干,又不得不尽心尽力。

吴忠对于杨欣的那一种嘲笑,入眼就是一种**裸的挑衅,那是忍无可忍腰刀一挥,大声喝道:“来呀,安排!封了盐铺。若有反抗,化为齑粉!……”

“来呀,安排,安排!……”

“……”

十八个大小差役一拥而上,似浪拍江岸那般冲进了盐铺,一边折腾出了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的嘈杂之声,更像是一群见了猎物的猛虎,张牙舞爪又疯狂!

杨欣,一时面色凝重似伏天的乌云,言语之中尽是十足的底气,又厉声劝道:“吴大人,吴大人,冲动是魔鬼!别上了魔鬼的当!”

“……”

吴忠,一时多说了几句话,也匆匆渗出了一身虚汗。虚汗中湿漉漉的没有咸味、没有酸味,只会有一种出奇油腻的涩味。

大凡胖子,只要遇见了一身虚汗,那就像有万千条虫子在骨子里左穿右行、有万千只蚂蚁在后背缓缓的爬行,那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痒痒的感觉完全就像中了蛊毒一般,能让人旋即跳高五尺!

只是,吴忠这一个胖子连旋即跳高五尺的力道都使不出来了,径直化为一腔愤怒,咬牙切齿的回骂道:“杨欣你个埋汰旮旯,敢骂太守公子是魔鬼,反了你了!……”

“杨欣,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孟婆郡的盐铁事,仅仅只是盐铁事,不入眼的小官有何神气?……”

“来呀,安排。就先治一治这个不懂规矩的盐铁事,往死里揍!……”

“揍死了他,揍死了他!……”

“……”

吴忠咬牙切齿的样子更像是一只笼中猛兽,倘若杨欣接近了吴忠必定会撕咬得稀巴烂。

十八把腰刀往杨欣身上袭击来的时候,杨欣青色纸扇在虎口处一阵“啪啪”的急响,左右随从旋即跳到杨欣身外三步。

两个随从背对着后背、半蹲着马步,双手出拳之际,又从短打手臂中滑出了十八个相同大小的铁圈。

江湖中人都称为“十八铁圈拳”。

“吴大人,别逼人动手!……”

杨欣,大呼;吴忠,大怒!

“埋汰旮旯,来呀,安排,砍了他!砍死了他!……”

吴忠睁得溜圆的眼珠子,渗满了血丝,更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十八把腰刀,晃了十八道寒光从左右无情的劈向杨欣。

胆大的看客远远的躲开了,胆小的看客早就没了身影与踪迹。

十八铁圈拳左手一晃,一阵铁圈的撞击声骤起;右手一颤,一阵快马铃铛之声又起。

当、当、当,……

十八把腰刀砍下之际,两只手臂像是刀光中的游鱼,左闪右避、右闪左避之际,如风般一只手臂阻挡化解了腰刀劈砍之后,另一只手臂又猛烈的对差役胸口一拳,或是手臂一拳,或是面颊一拳,……

嘭、嘭嘭、嘭嘭嘭,……

十八铁圈拳对十八个大小差役就似沙中的土堆、墙上的木桩,成了一个又一个箭靶子。

两个随从以一敌九,打得十八个大小差役哭爹喊娘。

吴忠,一时急出了斗鸡眼、怒火烧焦了眉毛,腰刀直取杨欣胸膛。

“吴大人,住手。不是说要绕着本姑娘走吗?……”

第30章 吴忠一石三鸟计

莺声燕语一行,袅袅余音半町。

陈小英脱口一言却让吴忠如惊弓之鸟一身虚汗变为覆盖全身细细的冰溜子,整个人身上的汗毛都竖成了一条又一条的锋利戈矛,站立不安之间发抖了手中铮铮腰刀。

吴忠,止住了劈刺的刀锋,径直上气不接下气,本就游离于世的臃肿残躯,如何受得了一次惊吓,径直回头一脸青紫咕噜道:“陈女侠,此乃本官分内公事。待公事公办之后,再绕不迟,如何?……”

“再绕不迟,意下如何?……”

“……”

吴忠明知不敌越女剑,但也不能失了官府应有的体面;身着官服,自然不能失了官府的气场。

“嘻嘻,嘻嘻。吴大人,要不这样吧。本姑娘今日手中的银子,比上一次可多多了,……”

“就让郡守府大小差役兄弟去酒馆多喝上几杯,当是给了本姑娘一次天大的面子,如何?……”

“……”

陈小英言语之际,从身后掏出了两个白花花的银锭,“哐当”一声就飞入了吴忠的左手。

吴忠,掂量了一回银锭分量,淡定的问道:“陈女侠,莫非你也成了老王镖局的镖师?……”

“可是,江湖中却无此一说,难道你们有私情?……”

“……”

陈小英脸色发烫,还好戴了玄色面纱斗笠,不然跳进清水河也都洗不清这一条歹毒之言。

“吴大人,你说那里的话。有道是:行走江湖救人之急。本姑娘无非是还一次人情罢了。……”

“吴大人,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路人,怎么可能有私情呢?待本姑娘还过了人情,官有官路,本姑娘鞍下旋风白马也自有马路,……”

“吴大人,欠人人情之事,那是夜不能寐。待还清了人情,本姑娘也就心安理得了许多。……”

“……”

吴忠,先轻蔑的瞅了一眼杨欣,又淡淡的瞅了一眼功夫不错的两个随从,如今又来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十八个大小差役加上手中腰刀也不是其对手。

吴忠,自是忧伤了一地。明知不可为,而去强为。那一定是一个呆痴的大傻子。

况且,临行前杨恩只吩咐要么让杨欣交出官家盐铺、要么封了盐铺,可是并没有限定这一天内的准确时辰!

吴忠,眼珠咕噜一转,在心里嘀咕道:只要幽嫣谷墨家弟子一并离开、杨欣以及两个随从也一并离开之际,再动手封了盐铺不迟。

这还真是一条绝妙好计!唯有如此,上可以对杨伟交差、下可给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次薄面。

只是,要给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次薄面,还不得不使一次非常手段。不然,官府的体面都丢尽了,又如何向太守府杨洪交差呢?

吴忠,犀利的眼神看了一回左手中的银锭,心意已决。

那就以自家出丑丢脸为代价,忍一时风平如镜,错开了时辰必定一石三鸟!

哐当!

吴忠腰刀掉地,弹起一尺高后又跌去了三尺远,旋即右手捂住了肚子,正好配了青紫的脸色一边哀怨道:“哎哟,哎哟喂。该死的肚子不争气,要死人了啊。……”

“哎哟,本官的心肺啊,本官的肠肠肚肚啊,……”

“哎呀,爹呀,娘呀,……”

“……”

吴忠,一边叫唤,身子突然一斜便倒在了地上。左边一翻、右边一滚,真像是谁家抹了一身锅底的大冬瓜,圆圆滚滚、滚圆滚圆!

十八个大小差役不得不热心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吴头,吴头,那里不舒服了?……”

“吴头,吴头,要挺住!……”

“……”

吴忠,心中怒火冲九天,可即使是火气万分又不能不忍住。左一句“吴头”、右一句“吴头”,这不是在诅咒一个将死之“无头”人了吗?

吴忠越想越气,越气还只能闷在心里。一时支支吾吾的伸了手臂一阵吃力的乱抓,好似漩涡中的落水者寻觅救命稻草;更像一个将死之人对世间的最后一次留念。

“吴头,吴头,挺住!……”

“吴头,咱们去寻郎中。……”

“……”

十八个大小差役腰刀纷纷如玉入了鞘,像抬了一头大肥猪,举了吴忠从杨欣的盐铺前离开了。

“嘤嘤嘤,嘤嘤嘤,吴大人,要小心身子骨呀。多谢吴大人与本姑娘这一次薄面。……”

“嘤嘤嘤,嘤嘤嘤,吴大人,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呀。本姑娘就在此谢过了,……”

“……”

陈小英,一边持了越女剑拱手道别,心中那是万分的舒坦。欠人人情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如今,就如去燕过山丘、微风扶弱柳,眼前豁然开朗,没了无端的牵挂那更是天地都在心中。

陈小英,见十八个大小差役缓缓在大街口调头,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又扭头对杨欣说道:“今日你我互不相欠,从此心安。”

陈小英那里会知道,十八个大小差役在大街口调头后,吴忠一声吆喝就停了下来。

吴忠抖擞了一回精神,又似老鹰捉小鸡那般狠狠的捉住了一个差役的耳朵,轻声骂道:“埋汰旮旯,刚才就你叫得最渗人!……”

“吴头,吴头,你是在诅咒我吴忠没有脑袋啊?……”

“埋汰旮旯,去,找一个角落盯住盐铺。只要人一走,本官要杀一个回马枪封了他的盐铺。……”

“其他人,咱们去找一个小酒馆喝上几杯。静待其变,……”

“……”

吴忠,又在那一个差役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就好似木锤遇见了砂锅那般用力,从差役人群中把他推出去了五步之外。

“真是妙啊!跟了咱们头儿,吃香的、喝辣的,事儿也没落下。这一辈子真是值了,……”

“谁说不是呐,咱们头儿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比那个钻裤裆的淮阴侯韩信还要能干,……”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酒,好酒,……”

“……”

吴忠,上气不接下气之间,一时听了属下的各种奉承话,竟然比喝了五石散兑酒还要飘飘欲仙。

吴忠,一时又很期待,待会儿喝了几壶五石散兑酒以后,还能听到如此舒心的奉承话。

大概天界的大罗神仙也就是这一种飘飘欲仙吧。

不然,怎么都传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一定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觉醒来就是又一年。

这感觉,一定很飘、很仙!吴忠也很期待这一种当神仙的感觉。

杨欣见去了刚才张牙舞爪的吴忠,又见陈小英解围,心中好像有一朵花儿,一放三千里、香飘千万里,就一个“爽”字了得。

杨欣,只记得第一次和少主王光明去幽嫣谷的时候,第一次与陈小英的眼神有了一种心灵上的猛烈撞击,自此以后念念不忘。

只是,杨欣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童,儿女情长之事也只有一个人深深的埋在了心里。

后来,旁上了高枝,从书童变身为公子哥,曾在幽嫣谷外晃荡了数月不敢进谷。

只怕陈旭嫦手中的那一条六尺玄色木漆拐杖,才不想被当成落水狗打成傻子,故而一个人带了书童守候在客缘斋。

杨欣,在山坳之地出手相救不成,居然也入了陈小英的心,如今这一次又出手解围。

这不就是儒圣常念叨的“礼尚往来”么?要是这一来二去之间,如花美眷总有一天也就能红烛高堂拜华发了!

杨欣,一时强忍住了心中热血沸腾,径直青色纸扇竖于胸前,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如见了儒圣那般悠悠说道:“杨欣不才,多谢陈女侠出手解围。倘若女侠不介意,可否在铺中稍作歇息?……”

“年复一年又一年,去年之年非今年。只需稍等片刻,待杨欣略备薄礼以表谢意。……”

“兴许薄礼聊表寸心,礼轻而情重,还望陈女侠不要推辞,……”

“……”

陈小英,拉直了玄色马缰绳,坐下旋风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以后,两个前蹄突然扬起了六尺高,如风一击撞在了街面,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

“无事献殷勤,莫名其妙!”

陈小英一脸高冷的几个字眼,像一把刀子插进了杨欣热血沸腾的小心肝中、顷刻之间气血尽泄,失去了三魂七魄那般恍惚的身子、要人扶住的样子踉跄了三步。

这一种心痛感觉,杨欣不期而遇又熟悉了一次!

“皆言儒生口舌似刀剑,可叹陈女侠一言却胜过万箭齐发,……”

杨欣言辞之间,又一阵戳心般的“咳嗽”,那是止不住的心碎。

陈小英并没有理会杨欣,径直调转了旋风白马,还想再去大街上闲逛,大街上的热闹比起幽嫣谷的宁静,那是天壤之别。

长者喜静、幼者爱动,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好似要撇去陈静之外。

“娘,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要是回去晚了,姥姥怕是要三尺白绫悬于堂上了!……”

第31章 城隍庙上香拜社

“知道,都知道啦!为娘都依了静静。静静如今是幽嫣谷墨家的下一任谷主了。可是为娘,哎……”

“罢了,罢了。为娘还不得不从了二位谷主大人之令呐。哎,回吧,回吧,都回吧!”

陈小英意犹未尽之处全是对郡城繁华的留恋,那怕繁华落尽也比幽嫣谷的冷清强了许多。

如今留恋之心被泼了凉水,那么归谷之心就箭在弦上,陈小英旋即玄色靴子一沉又拉直了马缰绳,率先往郡城外行了去。

踢踏、踢踏、踢踏,……

旋风白马在拥挤的大街行人中放不开马蹄,只得似山中溪流、树下林泉、井里涌流那般缓缓的一波一荡中挤去了城门下。

城门洞左右是两排锁子甲鲜明又整齐且异常彪悍的十二个军士:铮铮长枪那是锋利无比、沉沉腰刀那是暗隐寒光。

孟婆郡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还能清晰的看见吊桥铁链上的处处刀痕与箭迹。

陈小英与陈静虽然去了,可杨欣依然没忘记儒圣之言:来而不往非礼也,礼尚往来是必须的!

杨欣一个转背入了盐铺还想双手捧上薄礼,急步出来便没了陈小英的身影却又心似不甘。径直摇了青色纸扇在两个随从耳朵边上嘀咕了一阵,也独自消失在了繁华大街的拥挤人群里。

烈日正午、道旗飘扬。

城隍庙已经焕然一新,重塑了楼阁飞梁、镂空雕花、青砖琉璃;正堂一樽金光闪闪的庙主霍光,那是栩栩如生;庙前一抚古色香案、一对烟绕铜炉、一叠方圆黄纸、余等若干器物自是一应俱全。

城隍庙前左右各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各司其职,彰显排场讲究。

案前杨恩,左手持了一面黄色红边飘带的三角旗,上书:敕召万神;右手长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令”字,念念有词了一通之后,转身对五百白莲社俗家弟子激扬文字如江流百舸争渡。

“贫道受刘社长之令,恰逢黄道吉日在城隍庙前开坛焚香,恭迎各位白莲社俗家弟子上香拜社。”

“白莲社俗家弟子谨记:一朝入了白莲社,生生世世为白莲社。人法地,地法天,天地无法无天,大破之后才有大立。”

“白莲社不但要重建一个完美世界,更要主宰这一个完美世界。上香拜社之后皆为白莲社道友,必得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上香拜社前,倘若胸中还有或多或少对这一个浊世的庸扰忿忿不平之事。各位皆可一吐为快,万语千言之后,便与这一个浊世割袍断义,一别两散、各生悲喜。”

“贫道这就与各位白莲社俗家弟子一炷香时间,白莲社天道昭昭: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恩一脸平静的环视了一回被激怒了的五百白莲社俗家弟子,一时如平地里炸开了的爆竹,声声蜂蛹入耳,也声声如针扎耳。

杨恩微微一笑,以白莲社刘文之的嘱托,要的就是这一种结果,然后趁热打铁一气呵成,白莲社俗家弟子都成了白莲社弟子。

“埋汰旮旯,那一个盐铁事杨欣是那里来的妖魔鬼怪?连乡民锅里的盐、下地的锄头、镰刀,天灾下都要横发不义之财,天底下这样的儒生要不要治他们的罪?……”

“还有,那一个装疯卖傻的张锋张疯子,天灾下竟然把无家可归者赶出了东皇殿,这还有没有一点天地良心?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枉自还说是以前宫里待过的官家。民贵君轻的道理看来是被书里的那一条臭虫给吃没了,像天底下这样的一些儒生,早该杀光了他们!……”

“还有,那幽嫣谷墨家的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仗了几式自以为是的招式,搬弄是非自比半个官府,非官府中人却干了官府刑法之事,是不是该当讨打?……”

“天灾之后的这一场瘟疫,要是没有白莲社刘社长的神来指点。用城隍庙后井之水煮食三日,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这一场瘟疫中失去无辜的性命。刘社长顺天救民于危难,滴水之恩都将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全家活命之恩!……”

“要不是杨道长谋划运筹重建了这一座城隍庙,必定荒草成堆住窝鼠,又或是破砖烂墙藏野狗,想一想都觉得寒心,……”

杨恩微微一笑,心知肚明,这几个声音其实都是事先安排进俗家弟子人群中的白莲社弟子。

一个个言辞凿凿切中利弊最为要害之处,杨恩缓缓的抬了一抬双手,脸上升起了如梦初醒般的一股怒气,俄而又半嗔半怒的说道:“各位乡民,都听贫道一言。贫道都知各位乡民不易,感同身受之际,唯有一法可解此忧!于公而言,是乡民之福;于私而言,为二叔分忧。于公于私,与乡民有益而无害!”

“白莲社俗家弟子只要入了白莲社,这一切不合理都将得到前所未有的彻底改变。刘社长常言道:大破之后是大立。变则通、通则久,要曙光则先求变。大破是变、大立也是变,缘由于此。”

“鉴于天道不太平,刘社长又常说道: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刘社长一语点中玄机,那是犀利至极。文儒生,喝了五石散兑酒要上天;武儒生,仗了刀枪撩动朗朗乾坤。白莲社重建、主宰的完美世界,便是天下太平。……”

“各位白莲社俗家弟子心中倘若不平,白莲社自有规矩: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各位白莲社俗家弟子,勿忧也勿惊,白莲社刘社长心系各郡羸弱百姓,为万千乡民百年大计自是千秋万代。白莲社为乡民,万岁;白莲社为乡民,万万岁!……”

杨恩一阵疾呼长唤,似百善儿郎归家得见慈母、似相思恋人久汗又逢雨露,开锅出屉一般唤起了白莲社人群中一个又一个兴致勃勃的声音骤起,还是如出一辙!

“白莲社万岁,白莲社千秋万代!白莲社万万岁,白莲社千秋万代!……”

“上香拜社,一朝入白莲社,必能早日得见完美世界。……”

五百白莲社俗家弟子,在一阵又一阵被打了鸡血的言辞中,热血喷涌上了百会穴,似滔滔江水涌进了岸滩那般不可阻挡。

五百白莲社俗家弟子直跪于杨恩跟前,毕恭毕敬于胸前持了三根缭绕的清香,只等一声令下。

“白莲社刘社长急急如律令,白莲社各位俗家弟子:一拜天、二跪地、三叩上香拜社。……”

“礼始!……”

杨恩字字珠玑,五百白莲社俗家弟子三拜九叩、撞地有声。

三拜九叩之后,十二个白莲社弟子担子又排上了一碗叠一碗黄纸烧成了灰的上香拜社酒。

担子上一个又一个陶碗中,有燃尽了的黄纸灰、有半燃尽的黄纸灰、更有一缕青烟的黄纸!

恰逢天气大好,陶碗中的一切灰烟,都将似城隍庙前化作春泥的梅花花瓣一样,要入了五百白莲社俗家弟子的肚子里去。

“白莲社刘社长急急如律令,白莲社各位俗家弟子:喝了上香拜社酒,从此相见是道友;喝了上香拜社酒,不饮五石散兑酒;喝了上香拜社酒,完美世界手牵手。……”

“礼始!……”

杨恩字字珠玑,五百白莲社俗家弟子把了陶碗似喝了肉汤、似饮了参茶、更似吮吸了儿时母乳,入嘴都是眉舒色扬春光灿烂。

劈啪、劈啪、劈啪,……

笑脸美了双颊;陶碗碎了一地;人声沸了半刻。

“白莲社刘社长急急如律令,白莲社各位弟子:道髻、青色发簪、青色道袍、四尺长剑,……”

“礼始!……”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又担子排出一身上下行头,五百白莲社弟子在一阵“”、“噼里啪啦”、“叮叮咚咚”的嘈杂声中妆成了一个又个青色道袍与长剑的道士。

此时此刻的城隍庙,更像是白莲社弟子私用的一个道观。

杨恩知道:刘文之被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追杀,怎么可能还让上香拜社暴露其身影与踪迹!能主持这一次上香拜社,今后在白莲社内的威望必定倍增无疑。

“各位道友,礼成!……”

杨恩镇定一言,字字珠玑如有千钧之力,五百白莲社弟子纷纷拔剑同声大喝,剑锋直向晴空。

“白莲社万岁,白莲社千秋万代!……”

就在这一个时候,左右梅花林里闪出了一行县衙差役,一个声音厉声轻蔑道:“杨道长,犯上作乱之举,让我李声速说什么好呢?”

“杨道长,你可记住了: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

“如今,乡民着了道袍那就视为白莲社弟子,倘若不就地散了去。休怪腰刀无情!”

第32章 李声速大战杨恩

皂衣立身是官家,寿帽正气应无涯。

李声速腰刀出鞘如风拂柳,接着腰刀出鞘之声似春雨激打了梅花枝头、巨浪猛拍了孟婆江岸。

一行十二把腰刀纷纷映了正午偏头的太阳,半弓了身子正踏了人影,层层光晕灼人双眼。

一个个身子前倾的县衙差役更是一色虎胆,铮铮铁骨若巍巍连绵万里的群山,眼珠子圆睁怒视一脸得意的杨恩。

虽然一个月前李声速误中了波音功,但是在家中好生将息休养了一个月,膀子依然铜墙铁壁好似力气又全回来了;大氅盖不住的虎背熊腰满眼瞅来都是无穷的力量!

李声速一大早步入县衙就听差役说杨恩要在城隍庙上香拜社,县衙诸多琐碎之事积压了一个月,拣八件最为紧要之事公干完毕,带人匆匆赶来城隍庙时,天已正午了。

倘若这一些白莲社弟子就只烧烧香、磕磕头,李声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看了一回场面壮观的猴戏,莫奈何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后拔剑的一番激烈言辞,作为官府中人、官场中人自然怒不可遏。

李声速虽然官微言轻,心系乡民还分得清是非曲直,杨恩聚众口出无君无父之言,这不但是忤逆官府,更是正大光明的忤逆朝廷。

李声速虽然这样细细想来,但是杨恩自始至终都是心高气傲。

杨恩一脸镇定之中更是万分得意,就似饱食的老猫玩一只可怜巴巴的小老鼠,吃定了李声速!

杨恩三角旗一挥,倒提了四尺长剑分开了白莲社弟子,慢悠悠似溪流入河、云翻高山,抑扬顿挫的语调中还夹杂了三分的礼数。

“哟嚯,贫道还以为有达官显贵撑腰,原来又是李捕头一人啊?”

“区区一个捕头,还大言不惭官府与朝廷。贫道早就言明,你家县令也只是二叔家的一条芦柴棒!”

“啧啧啧,啧啧啧。贫道还真是想不通啊!李捕头,你脑子里的浆糊是不是太多了啊?”

“贫道听说白莲社在其它郡县上香拜社,官府都绕得远远的!这一个县还真是万中之一的特别啊!”

“好呀,真是好得很!李捕头的朝廷与诸位的朝廷相差太远。莫非他心中另有朝廷不成?”

“啧啧啧,啧啧啧,贫道倒是很想看一看,李捕头的朝廷能把咱们白莲社怎么着?”

杨恩似夏秋夜里水田洼中的青蛙叽叽咕咕,没完没了的言语中还夹杂了干柴与火星子,除了能让李声速一时怒火冲天之外,不由得想起了半老徐娘的善意提醒。

不用说,波音功确实白受了,不幸被半老徐娘言中了。

李声速近了杨恩,故作镇静的说道:“杨道长,白莲社在其它地方干了什么事,卑职管不了!但是在卑职辖内,卑职眼睛不瞎!……”

“卑职还望杨道长与白莲社早日划清界线。以卑职看来,白莲社并非正道,莫要误入歧途!倘若招来横祸,于公于私皆为不利,还望杨道长三思而后行!”

杨恩一阵哈哈大笑,连左手中的三角旗也都笑弯了飘带,更是扭头对五百白莲社弟子笑道:“各位道友,你们听一听,你们都听一听。李捕头说他没有眼瞎,那就是说其它郡县的大小官员都眼瞎咯?”

“各位道友,李捕头说咱们白莲社不是正道?刘社长不曾常说: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这不就是白莲社的正道!”

“李捕头,你这样说让贫道很是后怕啊,贫道好怕怕呀!要不要把我等道友都杀了,眼不见心不烦。怎么样,贫道计谋如何?”

“……”

李声速鹰顾右盼环视了一圈,又沉默了两个眨眼的功夫,心里嘀咕道:上香拜社的白莲社弟子,本为孟婆郡本县的乡民,刀兵一起,必定刀剑无眼;如果能化解了这一场刀兵,自是善之善者也。

李声速思索已定,胸中有了谋略,倒提腰刀抱拳与杨恩说道:“杨道长,卑职以为城隍庙不应为白莲社弟子久留之地。只要白莲社弟子从今往后不在辖内走动,卑职今天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还望杨道长看在郡中灾后百废待兴,又年关将近,不能再出幺蛾子了,也经不起幺蛾子折腾了!”

“……”

杨恩以为李声速把白莲社弟子都当成了“幺蛾子”,仰头直立了身板,胸中似有一座爆发了的火山,一口唾沫星子喷了李声速一脸,张口厉声大骂道:“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头领,你算什么东西?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真把自个儿当成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给脸不要脸的家伙,城隍庙重建白莲社居功至伟,贫道还正告你了:从今往后孟婆郡的白莲社弟子走动,都将安排在城隍庙内!”

“李捕头,要从城隍庙前赶走诸多道友,那还得凭本事说话!”

李声速再一次明白了杨恩就是吃定了县衙差役,故而微微一笑,忍住了脸上已经支离破碎的唾沫星子,腰刀又握紧了三分力,隔空故作不经意的样子缓缓说道:“那些还在辖内的白莲社弟子,你们可都听清楚了。你们虽然入了白莲社,想一想家中妻儿老母可没你们那么洒脱。劝你们不要为虎作伥!”

五百白莲社弟子顿时心生了顾忌,就刚才还群情激奋的脸色被李声速的三言两语,吓得气色暗淡了三分、呼吸沉闷了七分。

“杨道长,卑职再说一次,还请白莲社弟子移步城隍庙。”

李声速再次力劝,换来的只是杨恩的辱骂,自是费力不讨好!

“小小李声速,贫道已经忍你很久了。今天,贫道就先治了你,不然白莲社弟子永无宁日!”

杨恩三角旗往身后一丢,手中长剑如风骤起往李声速脖子上劈杀了过来,恨不得一剑马上劈下李声速的脑袋,然后还踩上几十脚。

李声速一边后弓了身子大氅袭地一道皂影,一边又缓缓脱口而出道:“各自为战,别便宜了他们。捉了他们去县衙关上几天,……”

“李头,明白!”

“……”

十二个县衙差役挥舞了手中腰刀也极速攻杀去了二十四个白莲社弟子。五百白莲社弟子一时如冬日里的冰溜子,除了眼珠还在滑溜、气息还在飘悠,步子已经与梅林下的土地合二为一了。

十二个县衙差役以一敌二,这对于眼下白莲社弟子来说,也是旗鼓相当之势,步步紧逼也没有一丝退缩之意,还是越战越勇!

李声速后弓了身子,一个极速后空翻去了三步之外,自是轻松的躲过了杨恩的长剑劈杀。

杨恩手中长剑平刺似枪如矛,半弓了身子与李声速的下盘又一顿或左或右的挑剑,溅起的飞泥,还夹杂了已经发黑的梅花花瓣。

杨恩继续挑,李声速使劲翻!

待李声速在梅林里空翻了数十个回合之后,已经和刀剑相交的人群离开去了百步之外。

李声速腰刀一挺,如果不给杨恩一回下马威,还真不会把县衙差役放在眼里。

不能杀了杨恩、也不能伤了杨恩、更不能捉了杨恩去县衙关上几天,用刀背在众人视线之外给杨恩长长记性,那还是可行的。

李声速大氅皂衣疾飞,寿帽上的孔雀尾一阵呼呼风声,旋即又倒提了腰刀,刀背又从下而上,一阵碎步“蹬蹬蹬”似水上飘、草上飞,荡起了梅林下枯萎的梅花渣滓如风卷地,就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个眨眼的功夫从杨恩身后,如滚木石一砸而下!

当!

李声速腰刀刀背力有万钧,从杨恩长剑而下先是一道撞击的四溅火光,而后是杨恩长剑似风吹麦浪那般闪弯了腰,震得杨恩虎口似下锅的面团前后颤抖、上下翻腾。

杨恩脸色狰狞,忍痛旋即又一式“秋风扫落叶”,右腿去攻李声速的下盘。李声速双脚皂靴一沉,向上直跃三尺一字马之际,右手刀背一击力劈去了杨恩道髻。

杨恩一时也不敢大意,瞅见剑光中的一字马,还有耳朵边的呼呼风声,径直一个侧空翻,又一式“鲤鱼打挺”,长剑虚晃反手斜刺去了李声速落地时的腰间处。

李声速刀快,反手腰刀一撇,又是一击猛烈的火光四射。一字马落地,腰刀向前从右而左如风一斩,寒光从杨恩咽喉前一晃而过。

杨恩顺势倒地,极速一个翻滚起身,一式“金鸡独立”,长剑又直刺李声速大氅胸前。

李声速左手捉了大氅,极速旋转甩出了一条皂衣长蛇,咬住杨恩的剑锋,手中刀背反手一击重重与杨恩肩膀上拍了去。

“啊!”

杨恩一声沉吟,李声速斜身起脚又在杨恩胸前一阵连环踢。

嘭、嘭嘭、嘭嘭嘭,……

杨恩跌去了十步之外,旋即一个翻身半跪于地,长剑入地五寸,扭头对五百白莲社弟子道:“诸多道友: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

第33章 东皇殿张锋分岁

“道友,诸多道友,都听贫道一言:倘若不与县衙差役一次重重的下马威,官府怎么可能会绕道白莲社?马善,被人欺,……”

“道友,诸多道友,咱们人多势众,哪怕一个县衙差役砍上一剑,那也是数十剑。没什么可怕的,他们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也没长有三头六臂,冲啊,杀啊,……”

“都听贫道一言:长剑出手,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近在眼前!道友,都冲出去啊,都去杀啊,……”

“……”

杨恩这一阵吼似惊蛰春夜猛惊雷,一击又一击直指百会穴,声声入耳又轰得五百白莲社弟子如梦初醒,五百张扬急剧游走的长剑又如秋果随风落地、冬梨伴云入土,一个又一个“蹬蹬蹬”的急促步子,似孟婆江中荡去的波浪四散了开来,又似酒杯中的涟漪仰头下肚,长剑上的光晕灼人双眼迷离成一线,一溜烟就围近了十二个县衙差役。

五百白莲社弟子人头四散窜动之际,长剑与腰刀的金属撞击声一时如卷地西风骤起,惊得城隍庙前的梅林大小枝丫一波又一波的瑟瑟发抖,一条又一条梅林枝丫夹带了初春的枝芽,那是三寸、五寸、七寸,一截又一截在刀剑横飞中纷纷落下,那是比雨点更长、比清风更缓、比飞雪更飘。

长剑与腰刀相交相杀之间,梅林里的飞枝与脚步陡然荡起了地面一层又一层黄绿的落叶,落叶纷飞回旋似春日里的展翅蝴蝶、夏日里的点水蜻蜓、秋日里的奔跑蝼蛄、冬日里的扑火飞蛾,城隍庙前一时半会似是“万象新天”,万物纷飞缭绕“优雅”至极了!

十二个县衙差役手中的腰刀一时也奏响了一曲勇猛战歌,五百长剑潮涌上来就似千军万马交战中的万箭齐发。

东边一阵响、西边一阵嚎、南边如袭地、北边似穿肠,刀剑相交相杀撞击之声,此起彼伏就似兵器铺的铁锤锻打、铁器铺的锤子猛打、开山石工的矬子敲打。

刀剑不停,围了一圈又一圈;青皂相加,喝了一声又一声!

十二个县衙差役越来越似虎落平阳,对于五百白莲社弟子一层又一层围上来的长剑相向,一时又不得不且战且退,收拢包围圈,背靠了背,腰刀向外、目光如炬!

“李头,李头,捉不捉?……”

“杀不杀?快忍不住了,……”

“杀不杀?给一个准话啊!……”

“……”

李声速,又一次左右为难了,两权相害之际当取其轻,可这一次几乎又是一样重。

倘若,这五百白莲社弟子不是同郡本县的乡民,而是从别处跑来的一群流民草寇,那这事还极其好办了:先劈伤了他们!

可是,这五百白莲社弟子就是同郡本县的乡民,倘若劈伤了他们必定会影响其家中父母妻儿。倘若不劈伤了他们,十二个县衙差役在五百多长剑面前确实寡不敌众!

难,难,难!

不劈吧,十二个县衙差役一定凶多吉少;劈了吧,震后灾情恢复就一片狼藉,雪上加霜只会让乡民对官府生出更多不理解。

不劈吧,县衙官府以后必定会成为温顺的一只小绵羊;劈了吧,官府拿乡民开刀,罪过又大了。

劈与不劈,都有大过错!

如此一来,就会有更多的乡民来城隍庙上香拜社。这正是白莲社杨恩所喜闻乐见的,但是李声速却笑不起来,也笑不出来!

白莲社弟子在城隍庙看来是请不走了,还用左右逢源之术支开白莲社弟子也已经行不通了!

左右逢源也左右为难了!

李声速,又一个“愁”字了得!

早在杨恩城隍庙聚众上香拜社之际,东皇殿大殿门外高台前张锋也聚集了数百张家人“分岁”。

自张家出了三公之后,族里定下来的规规:官爵显赫之主,每一年都要选一个好日子与张家人“分岁”贺年,发放一些时令杂货,让本郡张家人都能过上一个好年。

张府虽然没落不比先前,但是在孟婆郡还算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家,张锋虽然赋闲在家多年,孟婆郡远近乡民皆呼张锋为“员外”,可那是朝廷中凤毛麟角的“员外散骑侍郎”,一个不留神就能成为一郡之主,甚至更为显赫的官职。

一个月前,突如其来的一场巨大地震,震碎了孟婆郡多少乡民的美梦,多年来积蓄的财物在地震中化为了乌有、变成了泡影,郡中的张家人自然也很期待张锋的这一次“分岁”。

张锋一身灰旧干练的戎装,“马儿”与“朱儿”不离左右三步,一脸严肃的与张家人字字珠玑的大喊道:“年前恰逢天灾,雪月同天、天生异象,事出反常必出怪乱。无论如何反常,今年张府‘分岁’发放的时令杂货一样也不会少给大家!……”

“今年,张家族人一定要去张府找管家领一百斤肉、一百斤面、一百斤米、一壶老酒,还有,……”

“还有,该死的白莲社弟子四处造谣说咱们张家人从东皇殿赶出无家可归者,其心可诛!都要年关了,岂有住他族祠堂之理?杨洪不赈灾,还能怨咱们张家人?……”

“埋汰旮旯,郡守府差役头领吴忠说赈灾文书明天就有,细想来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明天的明天还是明天,无论是那一个明天,也没见杨洪的文书手令,……”

“杨洪就是这样当的父母官?就是这样对待孟婆郡的衣食父母?说什么民贵君轻!郡城内的繁华那就是郡城外无穷无尽的罪恶,那就是埋汰了孟婆郡远近乡民!……”

“地震致使道路不通、瘟疫横行了半月。还靠白莲社弟子编排出的城隍庙后井之水能解瘟疫这样的鬼话!其实那一口井水早就被人做了手脚,更可气的是:欺骗乡民白白做工修建城隍庙,……”

“杨洪就是渎职,不知道是不是深居简出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忘记了太守府外还有春夏秋冬!待来年开春,一纸文墨递去御史台,一定要重重治了杨洪的罪,……”

“……”

张锋那是越说越激动,打开了的话匣子那是越说还越说不完。就好似奔流到海的孟婆江水,一路向东从不回头;又好似东皇殿上空的太阳,一路向西永不回头。

张锋在永无休止的义愤言语之间,突然感觉身边的“马儿”拉了一拉衣襟,才一时收住了嘴。

毕竟,眼下可是与张家人“分岁”发放时令杂货的时候,还不是罗列杨洪罪状的时候!

张锋见张家人一双双望穿秋水的眼神,一时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三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终于心平如镜。

张锋突然右手一挥,悠悠的说道:“咱们张家人,一定得万众一心,一定要过好这一个年。年后,张锋与张家人共进退。……”

东皇殿前的张家人,一时之间也激动异常了,好似原本昏昏欲睡的猫,惊醒之后要去觅食了。

这一种惊醒,就是雨打旱地、风吹浓烟、鱼跃荷塘,一时在张家人群中似巨浪荡开了百里、千里。

“张员外。只要你一声号令,张家人鞍前马后,誓死追随,……”

“对,张员外。咱们张家人也要变得更强、变得更大。朝廷三公之位,少不了咱们张家人,……”

“……”

张锋心中微微一笑,就似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缓缓入府。只要张家人拧成一条绳子,在孟婆郡还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啦!

张锋顺势双手平肩,故作高深而又漫不经心的样子,浓眉轻舒缓缓说道:“好了,好了。过了,都过了。感谢族人对张锋的信任。张锋一定为张家族人谋福,……”

“……”

张锋听了张家人的奉承话,那比喝了五石散兑酒都还要来劲。只是,像现在这样的时候,怎么能想到让人堕落的五石散兑酒呢?

不能!

就在张锋沉浸在脑海中自我满足的时候,从张家人群中挤进一个匆匆的赶路人,那是满脸惊慌!

“张员外,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城隍庙前县衙差役被数百白莲社弟子围攻了!”

“……”

赶路人的这一阵疾呼,似雷雨轰顶、似山崩地裂,张锋一时怒火烧了眉毛,脱口而出道:“又是白莲社,上一次的帐都还没算清呢!埋汰旮旯,还真没有谁了!……”

张锋右手又一挥,让张家人自去张府领时令杂货,又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扭头说道:“马儿,朱儿,咱们去会会白莲社弟子!……”

张锋没有理会缓缓散去的张家人,旋即“马儿”牵出了三匹黑色快马,三人飞身一跃,张锋右手紧握六尺银色长枪,半躬着身子,双脚一沉,快马直奔城隍庙。

“马儿”与“朱儿”,紧握腰刀奔马其后,三匹快马六尺高的尘埃如烟,在太阳底下骤然而起。

“驾,驾,驾,……”

第34章 城隍庙大开杀戒

又见城隍庙前刀剑忙,自是快马踏燕步云端。

四蹄酣欢、马鬃飞扬,张锋纵马狂奔之间拉直了绕手两圈半的黑色马缰绳,三匹快马匆匆止住前蹄,接着一阵急促而又猛烈的“咴儿,咴儿”撕裂之声,前蹄高扬了六尺有余,蹄下尘埃如烟如雾如梦如幻,如孟婆江波荡去了城隍庙前的梅林枝丫,如弓似弩像秋千一般来回荡悠了梅林初叶月芽。

城隍庙前,原本纠结而又尴尬且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拨人,一个个儿面容凝重又沉寂,一时气氛僵持如跌落入无边无际的死城,让人悠悠呼出一绺鼻息都是如雷贯耳。

这倒好,被张锋三匹快马如风而至打断了县衙差役与白莲社弟子胸中最后一条紧绷的心弦,那一条紧绷的心弦就似悬崖边上飘摇的栈道、又似拦腰在孟婆江上的浮桥,弦断之际倘若稍微一个不留神,便是鸡飞蛋打、狗急跳墙!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又何况是步步紧逼刀剑相向的两拨人!

张锋一时面色紧张,三绺飞扬美髯自是戛然而止,瞅见十二个县衙差役被数十倍白莲社弟子围攻,脊椎骨顿时凉了半截,就似被冬雨淋湿了衣裳又跌进了六尺荷塘!

白莲社弟子,那就是一等一的祸害!如果不打压白莲社弟子的势头,倘若将来祸害百年、千年,可就是当世之人的天大过错了。不能把这一天大过错,当成家家户户祖传之物流传给后世子孙。

张锋策马徐徐靠前,挺举六尺银色长枪三尺,一副傲视群雄的样子,又与白莲社弟子脱口厉声大骂道:“奶娘的胸,白莲社弟子就是一群野鸡、土狗。杀,杀,杀,……”

“奶娘的胸,白莲社弟子就是一群笨猪。杀猪过年,杀猪过年,杀,杀,杀,……”

“奶娘的胸,白莲社弟子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杀,杀,杀,……”

“……”

张锋厉声三连“杀”,就如红衣大汉臂中斩首刀已经接近后脑勺三寸之内,让五百白莲社弟子一时心慌意乱,还急红了双眼。

要不被人杀,就得杀人。

白莲社弟子一时涌荡了人群如孟婆江潮水蹦去了十二个县衙差役面前,长剑雨打风吹一般又逼近了十二个县衙差役,刀剑相交置身梅林横竖高低不一的枝丫里,只要打斗越急包围圈也就越来越窄,让十二个县衙差役也急红了双眼。

话说临危不乱,那得有一个大前提。要么铁了心视死如归,又或者做好了有序后撤的准备。

十二个县衙差役,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幼小、旁有糟糠,视死如归自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那是不可能成真、也不能成真的!

毕竟,十二个县衙差役当初与李声速一路巡视至城隍庙,根本也没有想到会遇视死如归这一茬,更谈不上万急时如何有序的后撤。

如今,五百白莲社弟子“”、“噼噼啪啪”的脚步,进了一寸还要再进一尺,在身形步法的方寸之间、四尺长剑步步紧逼之际,十二个县衙差役一时压抑不住心中深浅不一的憋屈,全部“啊”的一声,张嘴冲天一串响雷,十二把腰刀横竖往五百白莲社弟子身上不是紧要之处劈、刺、砍、杀了去!

十二把腰刀,是绝地反击了!

十二个县衙差役沉默已久的胸中怒火那是火山喷发,一声又一声,盖不住的满满都是刚烈。

“李头,李头,没忍住!杀呀,杀呀,杀得好爽!……”

“李头,杀、杀、杀!……”

“……”

十二个县衙差役力敌五百还未来得急操练的白莲社弟子,虽然五百白莲社弟子占了绝大多数,但是十二个县衙差役都是李声速亲自调教过的好把式,以一当百自是浮夸了一点,以一当十似不在话下。

五百白莲社弟子一近身,在长剑与腰刀之间,率先见到的就是划破了道袍、纷飞了道髻、还有血迹斑斑的腰刀,一点又一滴、一绺又一缕,腰刀伤人见了红、滴入梅林地里与乌黑了的梅花花瓣终将化为来年春泥,血殁来冬花未知。

五百白莲社弟子自知不敌县衙差役,不得不在长剑挥舞中且战且退,十二个县衙差役这才化解了刚才步步紧逼的不妙处境占了上风。

只是,在五百白莲社弟子去围攻十二个县衙差役之际,原本杨恩带来的二十四个白莲社弟子自觉去围攻跑马而来的张锋三人。

张锋六尺银色长枪虚晃一枪,前后左右似有一堆又一堆的沙石、又似有一幕又一幕的纱帘,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施展不开身形步法,梅林枝丫横竖相间遮挡了枪法不利于马战,径直离鞍一跃、双腿一浮、飞身一晃下马,一阵急促的“蹬蹬蹬”往前冲杀了过去,“马儿”与“朱儿”也一同拔出了腰刀,斜身下马往白莲社弟子中劈杀了过去。

当、当当、当当当,……

“马儿”与“朱儿”,两把腰刀与数十柄长剑的金属撞击声,似六月伏天里的闷雷雨点,透过这一阵又一阵急促而闪了火星点点的金属撞击声外,更似有铁匠铺里那一种让人发涩的铁屑味,还夹杂了一声又一声哀嚎与狂妄、低鸣与激扬,……

张锋六尺银色长枪在手似出海游龙,前后左右来回进退之间如入无人之境,在左步右转身、右步左转身之际,六尺银色长枪映了耀眼的天光或挑、或刺、或劈、或撩,上了“战场”那就是你死我亡,心中自然没有一丝的同情之心,明晃晃的枪头更是枪枪嗜血,而且枪枪刺中了白莲社弟子的要害之处!

“白莲社的野鸡、土狗、笨猪,杀,杀,杀,……”

“杀,杀,杀,吃我一枪,……”

“……”

张锋六尺银色长枪又如夏日暴雨前的阵阵狂风,身形步法在“蹬蹬蹬”的急促之间,一连过了三人之后又刺翻了三人,一时又调转了银色枪头,又一式“秋风扫落叶”,戳去了无数白莲社弟子的小腿,接着长枪虚晃到了最末端,枪尖似刀如剑在身子前旋转了两圈,长枪破身入耳那是“非礼勿听”,只见又跌落了无数白莲社弟子的长剑!

都说“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这一些白莲社弟子完全攻杀不进张锋的六尺银色长枪之内,那也就不存在“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最后不得不如张锋方才口中所言:白莲社弟子在六尺银色长枪下就是一群野鸡、土狗、笨猪。

杨恩在不远处见白莲社弟子被十二个县衙差役大开了杀戒,还被张锋大开了杀戒,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没能继续保持为优势,却还完全处在了下风,一时热血沸腾径直长剑挥舞往张锋那边奔了去,并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忤逆了贫道,就是忤逆了二叔!顺贫道者昌,逆贫道者亡!……”

“张锋张疯子,休要伤了白莲社诸多道友。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杨恩双手握剑拖了四尺长剑往张锋右边后背攻杀过去的时候,从飞荡的梅林枝丫与地上乌黑的花瓣之间陡然而起了一股杀气,这一股杀气就是要从张锋后脑勺直下尾椎骨,这是要一剑置张锋于死地!

就在杨恩出剑大骂奔向张锋之际,眼前突然又闪过了李声速的腰刀,“当”的一声抵住了长剑,一时刀口咬了剑锋,两人都止步不前。

“杨道长,杨公子,赶快都撤了白莲社弟子去,不然最后必定是两败俱伤!……”

“杨道长,杨公子,卑职只愿大家都能过好一个年!……”

“……”

李声速见两拨人都杀红了眼,一番苦口婆心却让杨恩更为暴躁!

杨恩怒目而视李声速,径直又长剑虚晃一提,反手旋转了剑锋与李声速胸前又是一式抹剑。

“顺贫道者昌,逆贫道者亡!那贫道就先送你上天看太阳!……”

“……”

杨恩眼神中三分的暴戾杀气之外更有七分的漠然鄙视,长剑一道寒光抹去了李声速的胸前皂衣。

李声速腰刀旋即一晃用力往上一提,却好似胸中有万千只手臂捉紧了腰刀无法动弹,一只手臂如拣了一根稻草突然变成万钧之力。

哐当,……

李声速两眼一黑,腰刀突然失手落地!杨恩长剑一式抹剑猛烈划破了李声速胸前皂衣。

噗嗤,……

李声速胸中一阵咸湿而鱼腥的味道涌入喉咙,张口喷洒出了一阵秋雨般的热血,……

热血,又沿了嘴角缓缓而溢;身子,失去了力气重重倒地!

就在李声速倒地之间突然明白了,中了波音功确实半年之内不能再使功夫了!

杨恩一阵诡异的奸笑,长剑正与李声速咽喉处无情斩去之际,两道旋风白影如风闪过,一道寒光过后的剑气直刺杨恩胸前,骤然而起一个婉转的声音道:“错负轮回剑,第一式,天女散花!”

第35章 城隍庙天女散花

旋风白马骤然停,面纱斗笠仗剑行。

陈小英与陈静策马掠过城隍庙之际,眼见最讨厌的白莲社弟子人多势众还长剑相向,两人都是行走江湖之辈,更是幽嫣谷墨家的弟子,自然少不了路见不平!

故而双双玄色靴子一沉,越女剑出鞘两道寒光闪过,陈静率先一道剑气救下了李声速,其寿帽上插了孔雀尾的脑袋总算保住了!

毕竟在陈静第一印象里,李声速还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而且像杨恩这样的臭道士,一而再的伤害陈小英那就是十足的坏人。

陈静小脸冷若冰霜似冬日墨染松枝上的残雪、似挂满山涧的冰溜子,又在横眉怒目之间越女剑对杨恩麾下自是半分不留情。

就在陈静解围之际,陈小英面纱斗笠已近身杨恩六尺,又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玄色靴子突然一沉,凌空一跃荡起了一层又一层愤怒而又满满杀气的青黄飞絮与梅林枝丫,飞絮左右飘悠、枝丫上下荡悠,越女剑寒光一闪一式平剑又抵去了杨恩的长剑。

当!

两兵相接、四目相撞,仇人相见那是格外眼红!

这便是:你恨不得一剑封喉了我,我恨不得一剑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可最后却成不了王八与绿豆那般绿对了眼,只会是针尖又对了麦芒!

陈小英见了杨恩就来气!

没有最气,只有更气!

自客缘斋初遇就苦苦相逼,上一次大意失手险些丧命,像杨恩这样的臭道士早该一剑封喉了!

“小杂毛,今天不废了你,本姑娘就不姓陈!……”

“小杂毛,看剑!……”

陈小英沉眉似刀、嘴角下扬、朱唇微张大喝之际,越女剑一式挑剑之后又是抹剑极速一挥,一道不强不弱的剑气闪去了杨恩胸前青色道袍,刚好与陈静那第一道剑气伤痕划成了一根漂亮的树枝丫。

杨恩在一个眨眼之间就中了两道剑气,身前一阵隐隐刺痛、后背一阵冷冷冰凉,自是心惊肉又跳!

居然没想到这么快又成了陈小英砧板上的鱼俎,似一只鹰爪捉紧了小心肝,整个人在一瞬间都成了一锅沸腾热油待烹的荤素菜肴。

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话其实一点儿也不假!可是,杨恩心中那是一万个不服!

只是一个月不见陈小英的踪迹与身影而已,如今却冷不丁的使出了剑气,完全都在预料之外!

更有曾经被轻视了的一个小孩子还使出了更为猛烈的剑气,那更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这事完全不合情理!

杨恩在两个眨眼之间的功夫又细细想来,幽嫣谷墨家变化实在不可思议、完全匪夷所思!

就这一个月,杨恩好不容易才和刘文之见上一面,多番深谈之后才得了城隍庙上香拜社这桩差事。

这倒好,幽嫣谷异军突起那是细思极恐,将来必定会成为白莲社躲不去的绊脚石。躲不了,那就把幽嫣谷的希望扼杀在摇篮中吧。

就在杨恩与陈小英长剑撕咬之际、陈静一道剑气伤了杨恩之后,陈静顺势又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冲进了白莲社弟子中,就似下山猛虎入了羊群,一道道前后左右的剑气横飞,白莲社弟子一柱柱鲜血喷涌如泉像极了天女散花。

陈静,惊呆了!

第一次临阵杀敌,没想到错负轮回剑法居然如此厉害,白莲社弟子完全就如随便斩杀的野鸡、土狗、笨猪!

陈静忍不住抓狂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才收住了脚步,微微回头一看却倒下了一堆又一堆、伤痕累累八**九的白莲社弟子。

陈静左手捂住了小嘴,右手斜持了越女剑,又从眼神缝隙里若即若离的瞅了一眼越女剑,除了越女剑上一道嗜血的寒光之外,确实没有留下一点一滴的鲜血,也没有留下一绺一缕的血溜子!

“娘,静静今天伤人了!娘,静静今天伤人了呀!……”

“娘,静静变坏了吗?……”

陈小英没空去理会陈静的年幼无知,一时又对这个呆痴女、笨傻女似的幽嫣谷主接任者心中生了一万次鄙视,实在太墨迹了。

话又说回来,第一次伤人确实是很纠结的一件事。生而为人,谁都有各种难忘的第一次!

还记得陈旭嫦第一次拿剑让陈小英劈杀幽嫣谷早晚喂食的兔子脑壳时,心中那是有一万六千八百二十五匹吃草的烈马脱缰狂奔。

陈小英当然记得第一次杀生之后那一种心灵深处的愧疚与崩溃,确实需要人一次又一次的安慰!

只是后来兔子脑壳砍多了,美味兔肉入口更是垂涎三尺,劈杀兔子脑壳也就毫不手软了,再后来更是理所当然且动作十分娴熟了。

正如后来一剑封喉了那一些江湖中的武林败类,越女剑出鞘更是麻木得一身轻松。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小英也曾有考虑过这一个问题,武林败类究竟该不该命丧越女剑下?

可是,想来想去最后只有一个道理:自古正邪不两立。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一些武林败类游离于官府管辖之外,倘若不杀了他们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害。这就是幽嫣谷墨家的“天志”精神。

陈小英见陈静大概也是第一次伤人,还第一次如风吹海浪、雨过麦田那般伤了这么多人,如果换了自己一定也很难受!这个第一次,陈静是必须要被安慰的!

“静静,别怕!为娘告诉你:白莲社弟子都是坏人,……”

“静静,为娘还告诉你:坏人就不是人,……”

“静静,只要伤了一个坏人,就保护了成千上万个好人,……”

陈静好似明白了,径直越女剑前后左右、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在白莲社弟子中再现天女散花!

在这一个月时间里,陈静只熟练了错负轮回剑法第一式,这一道道剑气抹剑一挥可一剑封喉,前后左右一挥自是天女散花!

白莲社弟子见陈静剑气了得,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也不得不护住长剑往剑气范围之外且战且退。

就在陈小英与陈静飞身下马出手之际,两个县衙差役抽身极速奔了过来,腰刀极速入地五寸,一个扶正了李声速的身子、另一个使劲掐捏了李声速人中穴。

两个县衙差役就似伤了老父与兄长,径直痛哭流涕道:“李头,李头,你可别吓唬咱们!……”

“李头,李头,你要撑住,……”

功夫不负苦心人,自古以来掐捏人中穴救急都是有用的!

李声速缓缓睁开双眼见两个县衙差役在旁那是面色一喜;又见伤了无数白莲社弟子一时胸中五味杂陈翻滚了一地,多的都是咸的、酸的、苦的、涩的,……

李声速胸中一时又奔涌出了一阵更为猛烈的咸湿味道,在胸前咕噜、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喷了一口热血,似云不是雾、似雾不是云,热血点点又洒满了一脸!

“李头,李头,咱们也拼了,不留一个活口。……”

“李头,李头,要是太守怪罪,就说是滚石塌方砸死的!……”

“李头,给个准话!……”

李声速挥舞有气无力的双手,一时看见张锋六尺银色枪尖下一个又一个白莲社弟子倒下,越女剑下一个又一个白莲社弟子继续倒下,胸口在不停翻腾。

“不,不,不要啊,……”

李声速沉吟之中缓缓摸出了经常把玩的两颗青色鸡蛋大的珠子,两个县衙差役顿时明白了。

这两颗青色鸡蛋大的珠子,并非把玩的寻常珠子,而是练家子在万急之时救急逃生所用。

李声速这两颗青色鸡蛋大的珠子炸裂之后能飘出一种有毒、让人恶心、刺鼻的臭鸡蛋味。

虽然江湖中都把这一种珠子称为“霹雳丸”,但是县衙里的差役都戏称为“臭鸡蛋”。

县衙差役捉了李声速的左右手架在肩膀上,李声速又在碎步疾驰之间启动了两颗“霹雳丸”隐藏的机关,往打斗最多的地方丢了去。

两个县衙差役一边后退一边往打斗中的县衙差役大声呼喊道:“臭鸡蛋来了,臭鸡蛋来了,臭鸡蛋来了,大家都快跑啊,……”

嘭、嘭!

两声巨响似闷雷,两道闪光泻浓烟,浓烟翻滚似浪高百尺的孟婆江水,一时弥漫了城隍庙前的梅林像极了人间仙境。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小英一式撩剑挣脱了杨恩长剑的纠缠,正想一式绞剑之后的抹剑一剑封喉了杨恩,可一时剑气又没能使出来。

梅林里弥漫了臭鸡蛋味,白色烟雾入鼻人人作呕吐状,烟雾中的白莲社弟子更像中了瘟疫一般呕吐了白色泡沫。

好毒,有毒!

陈小英不得不收了越女剑,扯下面纱斗笠上的面纱捂住鼻子,径直去烟雾中拽出了也口吐白色泡沫的陈静往梅林弥漫之外奔了去。

白莲社弟子抱头鼠窜之际,张锋和“马儿”与“朱儿”也都呕吐了一地,大声骂道:“奶娘的胸,还要不要人活了!”

第36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哇哇,哇哇,……”

张口呕吐还在继续,白色烟雾依然翻腾。

城隍庙前烟雾中的每一个人又好似身怀六甲的妇人闻了尘封数十年的老坛酸菜,酸吐了一抹又一抹白色泡沫;那一抹又一抹白色泡沫更似伏天午后溪边的一只只大红螃蟹。

最后,白色烟雾中的这一些口吐白色泡沫之辈更像极了大红螃蟹那般横着奔跑了开。

杨恩白色烟雾入鼻,一时胸中似孟婆江暴雨后的江水奔涌,一口接了一口扎实的白色泡沫就似太守府下人浸泡衣裳的皂角水,更似是磨坊里的豆浆原液。

杨恩半跪于地,一手长剑入地五寸,满满愤怒的目光怼了城隍庙前的另外三拨人:幽嫣谷墨家的弟子最为该死,待寻了机会一定要领了太守府的千军万马踏平幽嫣谷,莫说当什么先锋官,就是统军主帅也不为过;眼下这一些忤逆的县衙差役,连县令都是二叔可有可无的一条芦柴棒,只需要太守府一纸文书手令即可让他们永远也当不成县衙差役;至于像张锋这样赋闲在家的员外,倘若私下买通一些证人也可以治他一个忤逆之罪,即使斩首示众也不是一件难事。

杨恩在太守府待了这么多年,官场上那一些腐朽化神奇的手段早就见怪不怪了。

杨恩自是微微一笑,并且事有轻重缓急。既然思索已定,孟婆郡的一切还是能左右八**九的。

杨恩对李声速突然丢出了“霹雳丸”一事那是又喜又恨。喜的是一时止住了白莲社弟子继续伤亡;恨的是胜券在握转眼就成溃败。

只是眼下白莲社弟子如此惨不忍睹,又该如何向刘文之交代?

这一个问题,是该好好想想!

好端端争取来的这一趟差事,就这样给办砸了,以后在白莲社内颜面何存?结果只会威信扫地!

杨恩想到这一茬,心中似有万千条毒蛇盘旋、撕咬心肝,又好似有万千只虫子在骨头中叮咬,不由得又是一阵愤怒的大吼道:“顺贫道者昌,逆贫道者亡。只要忤逆了贫道,此仇不报非杨恩。……”

“任尔等宵小之辈也逃不出贫道的手掌心,走着瞧!……”

杨恩辱骂之际,见白莲社弟子一时伤了大半,那是心疼极了!

杨恩长剑一挥,还能走动的白莲社弟子靠近了杨恩,一同与杨恩从城隍庙前又逃逸了身影与踪迹。

张锋手持六尺银白色长枪,马缰绳一拉、靴子一沉,策马奔出了梅林白色烟雾弥漫之地数百步。

张锋急忙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咕噜”一声吞下了肚,这一种红色药丸是练家子行走江湖时必备的疗伤药。

张锋微微抬头,又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日头偏西且暖暖的空气,一时暖过了心窝、暖去了双颊,身轻如燕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

张锋虽然中了李声速的“霹雳丸”,但是在心中对李声速又生出了三分佩服之意。

毕竟,这里的白莲社弟子可都是曾经一郡同县的乡民。都要过年了,总不能杀光了这五百白莲社弟子。如果大过年的时候还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可是一等一的晦气。

孟婆郡之祸在于杨洪父子,待来年开春一纸文墨递去御史台,还不信治不了杨洪父子!只要治了杨洪父子,孟婆郡之危必解。

张锋自以为:快过年了,赋闲在家又非官府中人。还是安心回府准备过年的一切事宜。只要不是天大的事情,来年开春在说。

张锋又见县衙差役还守在城隍庙白色烟雾之外,旋即拉直了马缰绳,六尺银色长枪一挥,径直领了“朱儿”与“马儿”又往张府回奔。

又两个县衙差役主动围上了李声速,一问平安、二问伤情,就等李声速给一句准话。

李声速盘坐在皂衣大氅上,轻舒了一口气,也吞了一颗疗伤药之后,字字珠玑说道:“待白色烟雾散去之后,清点白莲社弟子人数,只要还有一口气的通通押去牢房,听候县令大人裁处!……”

“李头,得令!”

李声速旋即闭目调息,十二个县衙差役又握紧了腰刀,在白色烟雾弥漫之外的梅林里盯住了那一个又一个跑不动的白莲社弟子。

陈小英见一脸乌青的陈静,径直从贴身衣服里也掏出了一颗红色疗伤药丸塞进陈静嘴里。

缓缓的,陈静脸色也正常了。

陈小英领了陈静,快马加鞭又跑过了几座山丘、趟过了几条小溪流,总算又回到了幽嫣谷前。

两个人一路神清气爽,谈笑风生高兴得不能再高兴了,就似幽嫣谷中的白云那般忽悠。

陈静与陈小英早上出谷的时候天还未明,上一次入谷的时候残雪盖地是一望无际的皎白,根本也见不着谷外的真实山川地貌。

陈静突然回头看见不远处高低茂密的一片桃林,一个又一个枝丫上横竖都是丰满的花蕾,年后春风一过必定芳华十里、桃之夭夭。

陈静一时很好奇的问道:“娘,这谁家的桃林这么大?”

陈小英在幽嫣谷待了整整十八年,当然知道谷外的这一片桃林。只要桃花一开,十里之外能见到粉红烟霞、百里之外能嗅到花香。

陈小英还知道,在这一片桃林尽头是几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先前也曾听陈旭嫦说过,那几座三进三出的大院是潘家府邸。

只因为潘安在洛阳城被斩首家道中落,潘家人最后连潘家府邸都没能守住。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大户人家买来当避暑别院,冬未尽春未来之际,更见冷清与凄凉。

这就是世间洪流不可阻挡,自然也没有人能左右过去之事。

潘家虽然没落了,但是潘家人的私酿酒方却流传于后世。

只要稍微有一些名气的客栈、酒肆、馆驿,都会以潘家之酒为正宗,都称之为:十八杏花雕。

而且,这十八杏花雕原本只是潘安思念亡妻杨容姬所酿之酒。

桃花粉红、杏花霜白,花枝凋谢、方才思念。

陈小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陈旭嫦会选择幽嫣谷来过世外桃源一般的日子,并且还口口声声说“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可在幽嫣谷外就是世间一等一痴情的美男子、“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潘安!

陈小英当然还知道,陈旭嫦心中那一个未亡人一定不是潘安。

毕竟,以过往岁月算来,潘安所去之年陈旭嫦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陈小英只是幽幽的说道:“静静,待谷外桃花朵朵开的时候带上一壶十八杏花雕,咱们娘儿俩在桃林里美美的喝上一天,可好?”

陈静万般吃惊,左右闪烁的眼神透过玄色面纱斗笠,与陈小英一阵暴雨般数落道:“娘,你这不是要教坏静静了吗?……”

“娘,你这样不怕姥姥三尺白绫悬于堂上吗?……”

“娘,你不怕酒中有五石散吗?……”

陈小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陈旭嫦老是说自己笨,可自己总觉得陈静比自己笨多了!

“静静,桃林原本就是潘家的、十八杏花雕原本也都是潘家的,在潘家的桃林喝潘家的酒,那就是思念的味道!……”

“娘,你的心还是在幽嫣谷外。都到幽嫣谷口了,要不要进去?”

陈静快马往幽嫣谷内奔了去,只留下了尴尬至极的陈小英。陈小英又不得不玄色靴子一沉,快马跟上了陈静。

这一次,陈旭嫦并没有为难陈小英与陈静。毕竟都年关了,总要去城里买一些时令杂货。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赶在日落幽嫣谷口之前归了家。

还有三天就除夕了,但是越女剑上的功夫一天也不能落下,闻鸡起舞弄清影、越女长剑催晨曦。

就这样,练剑闲暇之余还得准备除夕的一应过节菜食。

直到除夕日落幽嫣谷口,水中游的、地上爬的、圈中养的,大大小小的盘盏碟盆在堂屋摆满了一桌。

陈旭嫦领头与堂屋正中高挂的那一块玄色牌匾上两个朱砂大字“天志”上了一炷檀香、两盏烛台。

然后又在牌匾下的历代幽嫣谷主牌位上了一把檀香,最后身前“”横洒了一爵清酒。

陈旭嫦自去坐了上座,陈小英在左、陈静在右,一家三口、祖孙三代就这样开始享用菜肴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大概吃到傍晚之际,屋外暗下去的天色是越来越黑了。

除夕的夜,黑得有些不正常。

烛台明了数盏、影子多了三只,陈旭嫦却突然站了起来,扶正了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又淡淡的说道:“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只是比老身预料得早了许多日子。”

“娘/姥姥,怎么啦?”

陈小英与陈静同声相问,只换来了陈旭嫦字字珠玑的七个字:“月黑风高杀人夜。”

陈旭嫦旋即又是大喝:“幽嫣谷墨家弟子听令:大敌来犯,备战!”

陈小英与陈静面面相觑!

第37章 杨恩夜袭幽嫣谷

除夕的夜,本该是万家灯火。

但是震后的第一个除夕夜,四周天色比往常确实黑了许多,就似烧了十年未动的黢黑锅底、更似儒生案前砚台里的芬芳松墨,倘若再晚一些时辰那必定伸手不见五指。

江湖中传言:天黑路滑,那正是杀人越货的天赐良机。

这不,杨恩领了五千军士、五千白莲社弟子,趁夜色将近埋伏在幽嫣谷外的那一片桃林里。

太守府中此时此刻正该觥筹交错,孟婆郡里的富庶商贾与大小官员正该与杨洪行了各种酒令。

杨家在孟婆郡虽然比不过张家,但是先前沾了潘家的光,也算是孟婆郡的第二大户。

杨洪整日沉醉五石散兑酒,那可最方便杨恩行事了。太守府的什么兵符、信印、文书手令之类还不是手到擒来!

杨恩自以为:用这一万人去对付幽嫣谷的三个女人,必是以石击卵,更如天河大水冲了幽嫣谷墨家这一座多事的“龙王庙”!

孟婆郡三天时间内集结的五千白莲社弟子战力如何,杨恩确实不好细说、也不容详察。

但是,以众敌寡必定能压垮幽嫣谷墨家三个女人心中最后的那一条救命稻草。

兵者,诡道也!

虽然幽嫣谷墨家弟子声名在外甚多,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没有谁会想到在除夕夜踏平幽嫣谷!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计,更是釜底抽薪之计,杨恩很是得意。

只要一夜踏平幽嫣谷、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即可震慑像张锋、李声速这样的忤逆之流,更能在白莲社弟子中树立不二的威信!

更何况五千太守府军士可是久经沙场、数临战阵之辈,这五千军士更是太守府的有生力量!

依杨恩既定之计:待除夕夜酉时末刻到子时初刻孟婆郡中烟花爆竹声骤起之初,那便是十辆投石车居高临下破幽嫣谷之时。

待投石车三轮进攻之后,然后两千弓箭手三轮万箭齐发,幽嫣谷下必定支离破碎、百孔千疮!

之后,五千白莲社弟子与两千腰刀步卒入谷,就是一人一刀、一人一剑,也能把幽嫣谷的三个女人剁成肉酱、化为齑粉!

连环之计下,自是一石数鸟!

杨恩细细想来,动用了这么多兵力自是万无一失。越想,那是越得意;越想,那是越开怀!

杨恩还思量着幽嫣谷墨家弟子的死相有多难看,期望在白莲社弟子中的位置要超过左右护法。

杨恩自入白莲社来,除了和刘文之有数面之缘,对白莲社副社长释远那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左右护法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杨恩以为:三日前在城隍庙主持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后溃败,原本以为会被刘文之怪罪。

那知刘文之听闻错负轮回剑再一次重现江湖,又还是一个幽嫣谷墨家的小小弟子,翻手之间的脸色那是青中有紫、紫中泛红、红里透白,那是对错负轮回剑一千万次咬牙切齿的恨,那一副狰狞而又戾气十足的样子恨不得把口中牙齿咬成粉粹,急切的言辞后还把城隍庙的所有过失归罪于错负轮回剑!

当刘文之怒火平息之后,对杨恩那是一万个毕恭毕敬。

杨恩自然知道刘文之这是有求于人,被白莲社社长所求的感觉,这就是欲上青天的感觉?

这一种感觉轻轻如河中鹅毛、悠悠似柳下飞絮、扬扬似水间浮萍,一荡又一荡,能把整个人的身子骨都荡去九霄云天。

这感觉,只一个“爽”字了得!

既然刘文之如此有求于杨恩,莫非昊昊上天之意都要让白莲社归于杨恩之手?

杨恩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杨恩不知道刘文之和错负轮回剑有多少过节,也不会开口去撕刘文之的伤疤。见其一听错负轮回剑五个字的时候,那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就连杨恩都是如坐针毡。

刘文之缓了好久,一时似风过山冈定下了心神,缓缓在杨恩耳边如此这般嘀咕了几句。

杨恩细细听来也不由得会心一笑,故而才有了幽嫣谷外的这一场大兵压境。

杨恩知道:刘文之这是借刀杀人。刘文之就是要借杨恩这一把大刀,去正大光明的踏平幽嫣谷。

杨恩也是窃喜至极,能被刘文之利用那说明自身还非常有用。杨恩心里更是满满的骄傲!

杨恩自幼见惯了太守府军士操练,时日已久见得多了,无师自通也把这一万人安排得井井有条。

两千腰刀步卒在前、五千白莲社弟子殿后;之后两千弓箭手在幽嫣谷口周围一排又一排箭在弦上;十辆投石车上已经备好了第一轮的投掷之物:飞火流星。

所谓飞火流星,就是大小陶罐燃了着火的热油。

倘若不攻入幽嫣谷内,陶罐中还可以放入硫磺粉,一绺绺毒烟也能呛人一个半死。

待飞火流星一出,第二轮滚木石,第三轮就地取材大小石块,早已严阵以待。

杨恩瞅见幽嫣谷内的夜色暗得比幽嫣谷外快了更多,还好谷中雾气已经消散了八**九。

待天明再一次大雾迷谷之时,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女人怕是看不见大年初一的第一缕阳光了。

杨恩心静又心喜,所有的一切都将在除夕这一夜改变。

杨恩立在桃林里只是默默的等一个信号,就只等孟婆郡中四家大户除旧岁的烟花爆竹声。

杨恩只记得孟婆郡每一年的“张杨费吴”四家大户,都要比拼谁家烟花爆竹更持久、谁家放得更响亮!

杨恩心中默默发笑,今年杨家就不凑这一次热闹了,那就笑看张家、费家、吴家三家争雄!

杨恩竖起了耳朵,好似要在百里之外寻一个蚊子的声音、千里之外寻一条河流的潺潺水声。

哗啦、劈啪,……

第一声响了起来,杨恩听清楚了远处的方向那是费家烟花爆竹率先拉开了除旧岁的序幕!

杨恩乐了,今年要代表杨家在幽嫣谷放一次特别的烟花,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将从今夜开始。

咻!

杨恩四尺长剑出鞘,剑鞘上的夜色还是那么黑,黑得有一些渗人。在剑锋不远处的火光映了青色发簪道髻、青色道袍,越发显得神采奕奕!

“投石车听令!预备,放!……”

杨恩厉声大喝,四尺长剑就是令旗,令旗一出军令如山。

叮咚、咔嚓,……

第一轮数十个飞火流星,燃了熊熊大火往幽嫣谷内若明若暗的茅草屋前砸了过去,十辆投石车的支架撞击声更如黄钟大吕。

数十个飞火流星,拖了浓浓黑烟的火光吞噬了幽嫣谷中的夜色,照亮了茅草屋的方向,更惊慌了茅草屋外的几匹旋风白马、几只白色信鸽、还有圈养的猪和兔。

陈旭嫦在堂屋上座一个抬头之间正好看见飞火流星,径直放下碗筷杯盏,率先闪出了外院!

陈小英与陈静捉了越女剑跟上了陈旭嫦的身形步法,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立在了外院!

“姥姥,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静很想知道为什么,毕竟在城隍庙伤了那么多白莲社弟子。

陈旭嫦用力杵了一次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借了依稀的光线溅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的说道:“静静,今日之祸都怪姥姥一念是善,刘文之并没有赎罪前尘,**不除终究再生恩怨。”

“这么多年来,刘文之游离于官府之外。今天,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会与之做一个了断!”

“静静,你怕吗?……”

陈旭嫦盯住夜色中轮廓越来越清晰的陈静,那是数十个飞火流星照亮了夜空,还近在咫尺了。

“姥姥,静静不怕!姥姥,静静如今已经是幽嫣谷墨家的弟子,静静要与姥姥并肩作战!……”

陈静斩钉截铁一言尽是满满的底气,言语之间也给了陈旭嫦无穷无尽的力量!

“好!姥姥眼光没看错人。故人的剑,算是寻对了好主人!”

“……”

陈小英在一旁没搭上话,径直瞅见飞火流星落地是一堆又一堆的火光,火光中的热油蔓延了一片又一片更为猛烈的大火与浓烟。

哐当、劈啪、嘭嘭嘭,……

飞火流星似六月暴雨,一阵猛烈袭击落地之后,茅草屋内外院着火“呼呼”了风声、门前一棵又一棵老树青藤也缓缓升起了浓烟。

落入外院荷塘里的飞火流星一声声“咕噜咕噜”响,在水下一声闷雷炸裂了一绺又一绺的水花,浓烟与白烟之间的热油更点燃了枯萎的荷叶,星星点点烟雾缭绕。

马声撕裂踏燕狂奔;黑猪咆哮哼哼乱窜;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幽嫣谷,此刻不在安静!

陈旭嫦临危不惧,没有失去方寸,径直玄色斗蓬一正,似幽嫣谷中的林泉、幽嫣谷中的清风,幽幽的说道:“你们都跟我来,去外院边上假山石后躲一躲,……”

“这仅仅只是开始!待会儿一定还有一场恶战,……”

“姥姥也料到会有今日,所以早早就做了一些准备,……”

第38章 幽嫣谷绝地反击

呼呼风声恋过了熊熊烈火,滚滚浓烟缠绵了漫漫黑夜。

居高临下的飞火流星似孟婆江波中的渔光晚照。

飞火流星落地支离破碎了这一方天地,火光与夜色之间跳跃的光影使得陈旭嫦在一座一丈高的假山石后一声长叹一阵雷。

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六十多年前与五斗米道孙秀的一场又一场大战。其间有幽嫣谷墨家弟子北斗七星剑阵,更有错负轮回剑!

如今,夜色中的火光那是一丝丝秋风瑟瑟般的心寒。

江湖新仇招人笑,去日旧恨还未了;恩怨分明又过招,血剑封喉染尺刀。新仇旧恨不期而遇寻上了门来,唯有看淡浮生。

生逢乱世、英雄枯骨无人问,大千世界、巾帼不让环眼眉。

第一轮飞火流星落地方罢,第二轮滚木石入地有声。

叮咚、哐当、咔嚓,……

下坠的滚木石似猎狗追逐的一只只短尾巴兔子,在幽嫣谷中跳跃、翻滚、撞击,声声入耳。就似两军对阵的攻城战,只可惜这都只为了对付幽嫣谷三个女人。

第二轮滚木石方停,第三**小石块如暴雨疾下。

嘣嘣,嘭嘭,叽呱,……

大小石块不知打碎了幽嫣谷中多少花草、不知砸断了多少枝丫、更不知砸陷了多少泥坑。

咻咻、咻咻,……

弓箭如蝗、箭羽划破夜空,入地铮铮有声更让远处旋风白马一阵阵惊鸣、黑猪一声声嚎叫!

陈旭嫦六尺玄色木漆拐杖那是镇定自若,假山石后箭羽横飞也不过是似丈八长矛遇了五寸圆盾、十方烈火淋了千里寒冰。

此时此刻,进亦是忧、退亦是忧,善恶两端好似一个毛毛球,恩怨了了自然就能解脱了。

一切随缘,缘多者得生、缘浅者毁灭。缘由心生,陈旭嫦自然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白莲社弟子人面兽心之辈该当缘灭。幽嫣谷墨家弟子前路未远,步子不停。

幽嫣谷中除了呼呼的火声之外,又恢复了一时半刻的平静,岁月静好无非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陈旭嫦深情的盯住陈静,又幽幽的说道:“静静,一会儿别离姥姥太远了!只要姥姥还在,姥姥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着了你!……”

陈静在城隍庙经历了第一次,更加临危不乱。一道剑气出鞘便削去了一块巴掌的假山石,信心十足而又淡定的说道:“姥姥,静静才不怕呢!静静会用错负轮回剑来保护你,还有娘,……”

“……”

幽嫣谷中三人夜色中的六目相视,尽是人间真性情。

陈旭嫦微微一笑,六尺玄色木漆拐杖一杵,荡起三尺愤怒的尘灰。

“走,咱们三去会会他们!……”

陈旭嫦领头,“蹬蹬蹬”的脚步声陈小英在左、陈静在右,三步并作两步就立在了假山石前。

不远处一串串萤火虫似的火光越来越明了。

陈旭嫦微微又一笑,除夕夜之战,某一些人还真是下足了血本,难道就不怕血本无归?

五千白莲社弟子竟然为了邀功抢在了两千腰刀步卒之前,青色道袍在夜色火光中自是异常刺眼。

陈旭嫦斗蓬一扔、袖子一挽,六尺玄色木漆拐杖似万钧之力又一杵,荡起了一丈高如梦如幻的尘灰,厉声大喝道:“不怕死的,谁想死的,那就使劲过来吧!……”

“……”

白莲社弟子惊愕了,原本以为入谷就能拣得一个大便宜,那知幽嫣谷三个女人居然毫发无伤。

五千白莲社弟子围上来之际又缓缓止住了脚步,两千腰刀步卒威风凛凛的又立在了前面。

陈旭嫦嗓子一舒、直了身子,六尺玄色木漆拐杖指了这两千腰刀步卒脱口大骂道:“生逢乱世,人高马大不思建功立业为百姓谋福,却甘当鹰犬,你们算什么男人?……”

“国之公器,刀枪剑戟却用来剿灭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女流之辈,你们算什么男人?……”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天底下还有真正血性的男人吗?天下都是像女人一样的男人,那就让老身来教一教你们怎么当男人!……”

“……”

陈旭嫦一言,五千白莲社弟子率先一脸怒气,长剑似戈矛一般如孟婆江水涌荡去了假山石。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陈小英心里有一些发抖,虽然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无非都是一对一,这数千人过来就是每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人淹死。

陈旭嫦半蹲马步,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左前方三尺处突然用力一杵,从白莲社弟子一百步之处裂开了第一道五尺宽六尺深十丈远的陷坑,坑里尽是削尖了的木桩。

第一道陷坑就似孟婆郡护城河那般把来犯之敌拒在了百步之外。

如今,陷坑里尽是白莲社弟子各种幽怨的惨叫。

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右前方三寸处用力一杵,从陈旭嫦左右身后的土层里飞出了数十排削尖了的竹竿似弓弩一般射了出去。

“嗷嗷,嗷嗷嗷,……”

这是男人杀猪一般的嚎叫!

“杀,杀,杀,杀了这一个老妖婆!杀了她,……”

白莲社弟子又一阵大吼,腰刀步卒也捉紧了腰刀冲了过来。

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正前方三寸处用力一杵,从陈旭嫦面前的土层里射出一片黑压压的铁蒺藜!

“哎呀,哎呀喂,……”

这是男人像女人一样的尖叫!

陈旭嫦这三波机关下来,五千白莲社弟子已经伤了一半,两千腰刀步卒也伤了不少。

陈小英对陈旭嫦在谷中所布机关那是一无所知,毕竟信马由缰很多时候都不在幽嫣谷。

陈旭嫦一个人在幽嫣谷总要找一些事情来打发东升西落的天光。

就好似上次误毁了东厢房,三个女流之辈没用多少功夫也就修葺一新了。

对于这一些简单的机关,那还真就是手到擒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杀,杀,杀,……”

毫发无伤的白莲社弟子与腰刀步卒踩了众多伤者就似踩了绿草地那般随意,又一次愤怒的攻杀了过来。

这一次,喊杀声中夹杂了一波烈过一波的阳刚之气。这一声声“杀”,像极了血性男人!

陈旭嫦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手中旋转如风,而后又倒提了六尺玄色木漆拐杖斜持于右身后。

远攻末了,必定近战!

陈小英一个侧空翻奔去了白莲社弟子人群中,一边飞舞了越女剑,一边又脱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杂毛就是扫把星,不想安心过年,还让别人跟着不能安心过年!……”

“白莲社一群杂毛,真是坏透了,让本姑娘的越女剑给你们拾掇拾掇,……”

“……”

陈小英大骂之际,越女剑如风在白莲社弟子中血溅如飞。

只是剑气时有时无,没剑气时白莲社弟子伤得很惨,有剑气时白莲社弟子伤得更惨。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陈静越女剑如虹,像塘中泥鳅一般灵活的身子,一道又一道剑气往白莲社弟子还有腰刀步卒中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左避右闪、右避左闪之间步步紧逼而去。

白莲社弟子原本以为小孩子好欺负,纷纷一涌上前,那知结果反被越女剑欺负得体无完肤。

陈静一道又一道剑气过处,只看见了破碎纷飞的道袍、风中凌乱的道髻、热火中喷涌的血迹,几个攻杀回合之后,陈静一身玄色行头上都是湿漉漉的咸湿味道!

腰刀步卒虽然久经沙场与战阵,但对于剑气这一种东西,就好似两个打架的小孩:一个小孩用木棍,一个小孩用刀枪!

最后结果不用说,在腰刀步卒攻杀距离未近陈静剑身之前,就在一道又一道剑气下折戟沉沙了。

腰刀步卒虽然勇猛,在剑气横飞之下勇则勇矣,都只是一个又一个匹夫之勇,最后被陈静的剑气当成了案板上的冬瓜或鱼肉。

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陈旭嫦手中左突右闪、右突左闪之际,胜过了白莲社弟子手中的长剑,也胜过了步卒手中的腰刀。

攻守转化之间,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六尺玄色木漆拐杖棍棍打得扎实。

幽嫣谷墨家三个女流之辈,近身战一打得数千入侵者哭爹喊娘。

“贫道杨恩在此,老妖婆休要猖狂。打狗还得看主人!……”

凌空一跃的声音,一道长剑而下的寒光领了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一同围攻陈旭嫦。

陈旭嫦六尺玄色木漆拐杖胸前一挥、虚晃一回手,轻蔑笑道:“老身连你们白莲社的老杂毛刘文之、老秃驴释远都不曾怕过,又何曾怕你一个小杂毛?……”

“此一时彼一时。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杨恩张口大骂之际,身后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一同摆了剑阵与陈旭嫦攻杀过来。

陈旭嫦初眼看来,这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的身形步法确实比刚才那数千白莲社弟子强多了。

“来的都是杂毛,那就一棍子拍死了你们。像拍苍蝇、拍臭虫!”

第39章 初破无敌天罡阵

“诸多道友,摆剑阵!”

杨恩脱口大喝之际,眉舒眼笑之间满满都是暖风花海抚面尽得游人意兴盎然的自信。

这一种自信恰似瓮中捉大鳖、浅塘捕肥鱼、竹笼抓飞鸟。

幽嫣谷夜色中一个又一个急促的步子那是越见空灵又悚耳,一声声入脑更是神清气爽。

杨恩斜持长剑急步“蹬蹬蹬”的奔向陈旭嫦之际,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旋即变换了一次阵型。

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顿时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阵,每一个方阵九人之间留出一条三尺宽的通道。

杨恩在方阵居中总领,每一个方阵中的九人可以变化出四三二、三三三、二三四的阵型。

白莲社自结社之日便游离于官府之外,先有神出鬼没的刘文之与释远,后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左右护法,更有白莲社诸多护社剑阵。

这一个剑阵就是白莲社护社剑阵之一,白莲社弟子都称之为:无敌天罡阵。

陈旭嫦与刘文之师徒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多年来的新仇与旧恨就似盏中灯芯与案上烛台、江中清波与溪口涟漪、无尽长空与皎皓明月,这么多年来的剪不断理还乱,对护社剑阵那是最熟悉不过了。

陈旭嫦熟悉白莲社就好似一个垂垂老矣的太婆,一天一天像看大了孙子那般完全没有一丝的刻意掩饰。

虽然这一个孙子自始至终都是满满的敌意,但要不是陈旭嫦当初一念是善,早就呜呼哀哉了。

陈旭嫦自然知道每一个剑阵中变幻莫测的危与安、险与夷,虽然此剑阵叫“无敌天罡阵”,但要说无敌那是根本不可能无敌的!

倘若“无敌天罡阵”真的无敌,那就不会有幽嫣谷墨家的存在了。

这么多年来,陈旭嫦在幽嫣谷中也时常琢磨、摆弄白莲社的所有护社剑阵,寻思用一种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去破阵,毕竟大道至简。

当然,陈旭嫦也摸索出了一些简单的破阵之法。

如今正得其时,又恰逢临阵之际,大可检验一次破阵之法是否可行。

陈旭嫦思索已定,一身玄色行头仗了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夜色与火光中更似煞神现身。

一个个稳重而踏实的步子,如风煞灭了一堆堆火光,飘逸化为了一绺绺或轻或重、或浓或淡的尘烟。

陈旭嫦的脚步与杨恩“无敌天罡阵”逼近之际,一时又扭头更似回眸一笑百媚生,与陈小英呼唤道:“小英子,你且看好了!为娘教你如何破了白莲社的护社剑阵。……”

“……”

陈小英入耳,越女剑在白莲社弟子与腰刀步卒之间且战且与陈静靠拢,直到两个人背靠了背。

“娘,姥姥一个人就能破阵?咱们不去助一臂之力?……”

陈静脱口而出之际,手中越女剑剑气逼退白莲社弟子与腰刀步卒在了十步之外,不敢再次靠前!

“静静,可别小看你姥姥了。你姥姥当年可是上一辈幽嫣谷墨家七弟子,还是功夫最顶牛的!”

“娘,那为什么姥姥说你是这一辈幽嫣谷墨家弟子中最菜的呢?”

“静静,可能为娘是被亲生父母抛弃了。所以,……”

“……”

陈小英还想找一个唯美的理由来敷衍陈静之际,陈静只吐了一回舌头,又在夜色中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若有所思般的幽幽说道:“娘,静静都知道了。可能没有父母的孩子都比较菜吧!……”

“嘤嘤嘤,嘤嘤嘤。静静言之有理。静静这话为娘最爱听了!……”

“……”

就在陈小英与陈静三言两语之际,白莲社弟子与腰刀步卒好似寻着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破绽”,径直又是长剑横飞、腰刀相向。

“嗷嗷,嗷嗷,……”

“哎呀,哎呀喂,……”

又是一道一道的剑气,白莲社弟子与腰刀步卒哀怨之声骤起。

陈旭嫦六尺玄色木漆拐杖横于胸前,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摇身一晃就入了“无敌天罡阵”的入口过道处。

杨恩也是第一次操练白莲社的剑阵,以为”无敌天罡阵”那一定就是无敌的了。径直春风得意马蹄疾似的大喝一声道:“诸多道友,以阵御敌!杀了这一个死老妖婆!……”

“死老妖婆,老子今夜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杨恩的大骂只换来陈旭嫦一个轻蔑的眼神,这一个眼神似山中清风那般轻轻而上浮、似万千鱼眼那般目不转睛而怒目;这一个眼神更似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还似谈笑之间强撸灰飞烟灭。

陈旭嫦心中那是一阵淡淡的苦笑,正如当今天底下的儒生所说:满壶水来全不响,半壶水来响叮当。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莲社弟子杨恩,那确实就该死!

陈旭嫦自然还知道:生逢乱世天道宁沦,普度众生只有一法可行:天志。

陈旭嫦六尺玄色木漆拐杖似玄铁长矛如乌金镰枪,旋即在头顶旋转两圈半之后往“无敌天罡阵”中碎步攻杀了进去。

“白莲社的小杂毛,看老身如何摧枯拉朽的破了剑阵!……”

杨恩见陈旭嫦毫不犹豫入了“无敌天罡阵”,四尺长剑头顶一挥,又大呼一声“变阵”,四方阵型旋即变为了三三三的阵型,一时收缩围成了一个三层长剑与人墙的大圈。

白莲社弟子三层长剑从上中下攻杀陈旭嫦时,又一边从右而左如风旋转了起来。如此,即使剑阵中有一两个人受伤也能在快速之间攻杀入阵者绝无还手之力。

陈旭嫦老早就熟悉了“无敌天罡阵”中的阵法与套路,缓缓呼吸之间平息了气血、气聚丹田如黄钟大吕沉了力量、径直又半蹲了马步稳固了上中下盘。

六尺玄色木漆拐杖那是一寸长来一寸强。

待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劈、砍、刺、挑之际,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左突右闪、左闪右突之际,就只认准白莲社弟子的额头如“秋风扫落叶”那般横竖纷飞,就似拍打了一个又一个落水狗。

一个个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并未逼近陈旭嫦玄色行头之际,额头上已经是青中泛了红、红中夹了紫,一个又一个哀怨的声音骤起,就似是一只又一只讨厌的苍蝇与臭虫。

陈旭嫦破阵之法何其简单,只是以长克短、以快克慢。

白莲社的所有护社剑阵,倘若也有刚才飞火流星与滚木石那般猛烈攻击,无论什么护社剑阵也只是一只只讨厌的苍蝇与臭虫。

没有剑气的护社剑阵,只比临阵的腰刀步卒多了三五倍的攻击力。

只是幽嫣谷墨家的弟子善使越女剑,也不可能随行带了官府独有的攻城器械。

幽嫣谷墨家弟子虽然秉承“天志”精神,但是并非能代表官府,只算是半个官府。

“姥姥,你好厉害啊!……”

陈静的大呼让“无敌天罡阵”中的杨恩脸色有一些难堪,径直又是长剑左右一挥,又一声“变阵”!

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毕竟先前经过了操练,杨恩号令一出径直又立稳在了阵中各自的位置。

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三层长剑与人墙的大圈在四三二、二三四的阵型中缓缓前后移动,更似越女剑法一剑封喉的绝杀之招前的虚晃诱敌之招。

“无敌天罡阵”只要寻了入阵者一个“破绽”,长剑旋转之际,一剑又一剑下去,那不似铡刀,也似了斩首刀。

三层白莲社弟子三十六柄长剑旋转起来,一剑一道伤口那也是数十道伤口。

陈旭嫦微微一笑,护社剑阵这一个诱敌出错的招式,只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可轻松的再一次破了剑阵。

“哎呀,天黑路滑!……”

陈旭嫦惊天一呼,身子往后一扬,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像极了一根救命稻草,后仰下去的身子顷刻之间就要倒地的样子。

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捉住了陈旭嫦这个“破绽”,长剑如箭齐刷刷的刺了下去,旋转的长剑要是一剑又一剑下去,不扎一个百孔千疮,也会扎成一只刺猬、一头豪猪。

陈旭嫦计成心中大喜,六尺玄色木漆拐杖稳如石柱并没有倒下,径直右手又扶正了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凌空一跃身子一斜,玄色靴子一阵连环踢,一个又一个旋转的白莲社弟子顺势一个又压倒一个,就似案板上待宰的鸡鸭鱼肉。

陈旭嫦凌空又一个飞身,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夜色中溅起了一层又一层愤怒的尘灰。

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就似青蛙一跳,旋即三步之内就蹦入了杨恩的三尺之内。

陈旭嫦双脚“扑通”落地,六尺玄色木漆拐杖横飞似刀与杨恩胸前万钧之力夹杂了风声劈了过去。

咻咻,……

一阵长剑出鞘的急促声音,之后说道:“杨道长,莫要惊慌。刘社长派我等道友来助你一臂之力。”

陈旭嫦扭头一看,是一群不多的白莲社弟子。

杨恩听这一个熟悉的声音,知是故人前来了。

第40章 又破天罡地煞阵

夜色沉沦却闻旧故音,剑下寒光又当道法兴。

领头匆匆而来的白莲社弟子是刘文之的随从,四尺长剑横竖所向之处宛若轻风游龙。

杨恩一时大喜就似久旱逢甘霖、花蕾遇晨春,旋即一式“虎跃龙盘”,后空翻的长剑在火光中晃点了三次剑尖,麻鞋着地又荡起了一绺又一绺林泉飞谷般的尘灰。

陈旭嫦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急切之间并没有劈中杨恩,身后突然又来若干长剑如风的白莲社弟子,剑上寒光比方才三十六个白莲社弟子的“无敌天罡阵”多了三分杀气。很显然,这一些白莲社弟子的剑法远在方才三十六人之上。

陈旭嫦从不轻敌、也不大意。转身一式“虎跃”,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往白莲社弟子如矛刺似枪挑,一个招式比一个招式险恶,就似那棒打了狍子、捶打了野狗。

当、当、当,……

四尺长剑与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如胶似漆天人交织之际,就似那枯藤绕着老树、小桥吻着流水。

青色道袍与玄色服饰飞舞之间更似归燕过山头回巢招展的一双翅膀,鹰翔长空撞击之声铿锵有力。

陈旭嫦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在新来的白莲社弟子中依然纵横捭阖那是宝刀未老。

“杨道长,只要你一声令下,贫道等诸多道友,护社剑阵得先灭了这一个老太婆的威风!”

“道友,不能再沉默了!此时若不号令,又更待何时?”

杨恩在夜色中目睹了这一些白莲社弟子义愤填膺下的请缨,大多又是刘文之身边的道友一时放宽心了许多,缓缓平静了心神如冬日里寂静的孟婆江水。

这一些白莲社弟子确如上香拜社时的誓言: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

杨恩明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最终就是要让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女人看不见大年初一的晨光。如今又有这么多白莲社弟子前来,人海战术也能逆袭了局势。

杨恩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尽是烧焦的木头与热油之味,“噼噼啪啪”的叶子在火光中此起彼伏的炸裂之声就似一支摇篮曲子,这是要让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女人缓缓的闭上双眼,还永远不要再睁开。

除夕之战势必踏平幽嫣谷,幽嫣谷今夜必须成为幽嫣谷墨家的坟墓,就是要让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否则,这一趟就白来了。

杨恩步入一个开阔之地,已经顾不得陈小英与陈静伤了多少白莲社弟子与腰刀步卒。正了身子,长剑一挥,龙啸九天般脱口大声惊呼道:”天罡地煞阵!摆剑阵,……”

白莲社弟子听了杨恩号令,径直靠前凑满了一百单八人。

所谓天罡地煞阵,就是三个互为犄角“无敌天罡阵”。

又因为天罡数三十六、地煞数七十二,白莲社弟子把这一个护社剑阵称之为:天罡地煞阵。

杨恩总领了天罡地煞阵,均分了的“无敌天罡阵”,依然是三三三的阵型,三层长剑与人墙之间那是明晃晃似孔明车上立了铡刀。

陈旭嫦在身形步法走动之间微微一笑,又来一个白莲社看家护社的剑阵。大道至简,破阵之法自是以长克短、以快克慢。

陈旭嫦扭了扭脖子一时嘎巴脆响了几回,踢了踢左右腿,六尺玄色木漆拐杖用力一杵,荡起了三尺宽的尘灰,一边还故意大骂道:“一群小杂毛,这次能不能来一点有分量的!这太让老身扫兴了!”

“就这两下子,还配称什么护社剑阵?白莲社解散好了!老杂毛与老秃驴觉得丢人不?还传什么‘僧道双煞’,老身都觉得丢人!”

“除夕之夜、大年三十,都赶紧回家过年,各找奶娘喝奶吧!”

陈旭嫦自然知道天罡地煞阵的厉害之处:三个方阵互为掎角,牵一发而动全身。

倘若只身前去攻杀一个方阵,另外两个方阵必定如蛇尾缠腰那般卷贴过来。

虽然以快克慢之策能破阵,但是一个人攻杀一个方阵之际很容易腹背受敌。

虽然在战略上要鄙视白莲社弟子,但是在战术上没有三头六臂来同时应付三个方向的攻击。

为此,除了以长克短、以快克慢之外,最重要的是要天罡地煞阵出现破绽,破绽只在方阵主动围上来的那一个瞬间。

陈旭嫦一番挑衅式的谩骂,就似风中落花穿针引线,最好让白莲社弟子乱了章法与阵型如方才飞火流星与滚木石那般似雨砸而下。

“杀,杀,杀!都去杀了这一个该死的老妖婆!”

“杀,杀,杀!不杀了这一个老妖婆白莲社永无宁日!”

“杀,杀,杀!这一个老妖婆就是阻挡在完美世界前面的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杨恩阴云密布旋即大怒了,所有白莲社弟子也都异常大怒了。这一番三连“杀”挑衅的言辞就似斩首刀离脖子一寸处的那一刻、就似沸水中入锅拨毛的活物,鸡飞蛋打之际更是狗急跳墙。

白莲社弟子纷纷火急缭绕的样子,天罡地煞阵中的三个方阵似战车车轮与陈旭嫦碾压过来,三层长剑与人墙之间三三三的阵型在四三二与二三四之间旋转变化。

姜还是老的辣,陈旭嫦见杨恩带头入坑中计,一时乐翻天且正合了心意,径直三步并作两步奔去了最先靠前的第一个方阵。

要想更省力又省时的破阵,那还需“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不借陈小英与陈静之力,只借白莲社弟子自家之力,引敌杀敌!

比兵法所言“引友杀敌”更事半功倍。

陈旭嫦六尺玄色木漆拐杖飞扬再一次接近了白莲社弟子,上前旋即一字马入地一层尘灰。

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右手中一个完美的两圈半一式“横扫千军”之后,重重击打去了白莲社弟子的麻鞋。

白莲社弟子麻鞋被重击就似铁石砸了脚趾,一个眨眼间就弹跳起了一个个肉球,并且在弹跳之际长剑还失去了应有的杀伤力。

就在白莲社弟子弹跳疾呼的这一瞬间,陈旭嫦又一个完美飘逸的后空翻,六尺玄色木漆拐杖立地稳如泰山,又一个凌空飞身连环踢了两圈半,玄色靴子着了青色道袍那是一连串舂米似的异响,又是一阵“哎呀、哎哟”的嚎叫声中,四尺长剑误伤了不少白莲社弟子。

陈旭嫦又一个侧空翻飘逸落地之后,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在奔来的另外两个方阵之间突然一式“秋风扫落叶”,一个个长剑还未近身陈旭嫦之际,已经全部跌成“饿狗抢食”的样子乱得一团糟。

前面一排旋转的白莲社弟子刚倒下,后面跟上旋转而来的白莲社弟子也应声而倒。

陈旭嫦又一式“鹞子翻身”,持了六尺玄色木漆拐杖虚晃点了五次尘灰。三个前空翻之后,已经离开了白莲社的天罡地煞阵十步之外!

“哈哈,哈哈,哈哈!老身就这么容易破阵打完了!老身还以为没了北斗七星阵是幽嫣谷墨家的巨大损失。原来,白莲社有这么多护社剑阵,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白莲社弟子浪得虚名,还是回头是岸吧。人间烟火,无一不是祸出你们这一些害群之马!”

陈旭嫦急切言辞的大骂,又在一绺又一绺的尘灰与晃荡的火光之中,一咕噜的爬起来了不少白莲社的弟子。白莲社弟子凶狠的眼神恨不得捉了陈旭嫦抽筋拔骨。

虽然白莲社弟子又往陈旭嫦攻杀过来,但是陈小英与陈静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又立在了陈旭嫦左右。

一道道剑气下,白莲社弟子青色道袍如蒲公英飞扬、青色发簪似瓜熟蒂落、凌乱道髻就似岩石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鸟窝、喷洒的热血在夜色中越发咸湿。

白莲社弟子又缓缓止步不敢靠前,除了一脸的怒火,嗜血的长剑尴尬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姥姥,你太厉害了。静静以为姥姥永远十八岁呢!”

“哈哈,静静,你说得极好!姥姥虽然皮囊老丑了一些。可是有一颗十八岁少女的心啦。唉,……”

陈旭嫦诡异大笑之际,陈小英听了刺耳以为又在打击自己,径直辩驳道:“娘,倘若你那一颗算十八岁的少女心,可小英子这一颗才是真正十八岁的少女心。可惜,过了今夜就是十九岁的少女心了。”

“小英子,这让为娘说你什么好呢?十九岁已经不是少女心了,你已经老了!”

“娘,你又打击小英子!大年三十能不能讨一句吉利话、大年初一能不能挣一个好彩头?”

“小英子,为娘还告诉你:子时一到。你就老咯,老咯,……”

陈静见陈旭嫦与陈小英斗嘴,只顾一边剑气御敌,一边又是开怀的“嘿嘿”轻笑。

“老妖婆,该当乐极生悲!‘僧道双煞’来也!”

第41章 僧道双煞齐现身

但闻惊声一啼夜长鸣,又见回眸一怒离恨天。

来人张口之声若大珠小珠落玉盘那般嘈嘈切切,即使百年之后化为一缕飘悠的灰烟,陈旭嫦也能分辨出两个来人不同的身形与步法。

陈旭嫦和这两个来人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虽如水中明月那般不能握捉在手,却也不是故人胜似故人那般如风过窗台的通透。

陈旭嫦转身之际见了来人,虽眼中怒火不减当年。

可回想它年追遍了孟婆江南北、翻腾了几十年的恩怨,这一次却心静如镜了。

这么多年来,江湖中虽有’僧道双煞’的恶名,武林中也留有‘僧道双煞’的必杀技。

只是当年刘文之与释远双双受了重伤,故而才神出鬼没少了江湖中的身影,像今夜这般同现幽嫣谷还是几十年来的首次。

刘文之倒提的天师剑比白莲社弟子人手一柄的四尺长剑确实高贵了许多,一身袭地的青色道袍还是那般毕恭毕敬。

一心要顺天应人即九五之尊的人,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白莲社弟子的这一身服饰也是继承其师孙秀五斗米道的衣钵。

只是,释远这一个白莲社副社长,其实就是一个非佛非道的酒肉和尚。虽然也是几十年未见,但是一眼瞅来服饰也未变化太多,无非又冬去春来了多少青春年华。

虽然释远是一个酒肉和尚,但是没有外披袈裟、内着衲衣,胸口更没有一串齐腰的佛珠,右手没有一串绕指柔的捻珠,左手没有一根锡环禅杖,脚上没有佛门芒鞋却只穿了道家麻鞋,头顶光滑如万里沙丘却留九个戒疤异常醒目。

释远额头光滑如油,太阳穴处青筋爆裂,浓眉白须掩丹凤,鼻正唇后鬓霜几绺,唇下虬髯一堆,左右耳下各并二环。耳下之环银白方圆五寸,臃肿的身躯碎步之际也是叮铃有声就似地狱来的使者。

释远肉嘟嘟的大脸好似案板上的猪头肉,双颊红光还夹杂了白里透红的三分醉意,看样子来幽嫣谷前已经酒肉下肚了不少。

一身如练白纱短打在夜色中更像是地府来的夜叉捉人游魂,卷曲衣袖里双臂上的汗毛直竖如刺,后背还斜插了一柄和刘文之相同的天师剑。

“僧道双煞”之名,释远这一身行头确实比刘文之煞气了许多。

当然,陈旭嫦还知道释远的手段更在刘文之之上,看样子几十年前的重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陈旭嫦悠悠一笑如释重负的感觉更是身轻如燕似去了西山春陌的一览众山小,更似行船在了孟婆江上的烟波浩渺。

如今又过去了这么多岁月,确实该做一次了断了,径直与陈小英和陈静一个眼神,三个人各自退开去了三步之外。

陈旭嫦半弓了身子杵了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又上前三步问道:“原来传说中的‘僧道双煞’还没死?可老身听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不知‘僧道双煞’会不会变成‘僧道二贼’,老身也是万般期待啊!……”

“老身本以为:白莲社和幽嫣谷墨家的恩怨会在岁月面前冲淡得一干二净。当初让你等一念是善、赎罪前尘,看来确实错了!……”

“老身发了善心办了错事,这么多年一直在谷中思过。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世间灭。老杂毛,老秃驴,老身说的对吗?……”

“……”

陈旭嫦一边言辞凿凿的抬头张眼一看,刘文之还是那一副德行,只是释远的嘴脸有一些难堪。

释远听了陈旭嫦一连串的挑衅之言,酸的、咸的、苦的、辣的、涩的味道涌入喉咙,想咳嗽又咳嗽不出来那是难受至极!

释远不由得想起当年和刘文之意气风发,要不是当初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北斗七星剑阵、错负轮回剑法从中作梗,白莲社早就继承五斗米道的衣钵一统天下了。

前几日刘文之飞鸽传书告知:错负轮回剑又重现江湖,怎会不让释远这个副社长一脸狰狞。

这是对幽嫣谷墨家弟子的恨,更是对北斗七星剑阵与错负轮回剑的恨!

眼下,只有三个女人守了幽嫣谷,自然没了北斗七星剑阵;错负轮回剑更出自于一个小孩之手,那必须得把错负轮回剑法扼杀于摇篮、止步于幽嫣谷。

这不,释远在黄昏之际喝了几杯小酒以壮胆气、咽了几盆肉羹以化力气。匆匆与刘文之赶到幽嫣谷之时,白莲社弟子已经伤得八**九,简直惨不忍睹。

释远突然半弓着身子,捉了天师剑杵立于身前,外八字之上双掌化拳握住了剑柄,张口就如狂风吹大树、暴雨砸青泥、烈日烤大河那般嚷嚷道:“老妖婆,又过去几十年了。那一些陈年旧账,今夜也该贫僧与你算一算了!……”

“贫僧看见尔等伤了不少腰刀步卒,也伤了不少白莲社弟子,可别说咱们以多欺少。以贫僧看来,幽嫣谷墨家那是以强凌弱。……”

“贫僧今夜只给尔等幽嫣谷两个选择。要么加入白莲社恩怨一笔勾销,要么从此地蒸发见不了大年初一的晨光,别无二法!……”

“老妖婆,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考虑,贫僧立等回复!”

“……”

“哈哈!老秃驴,老身现在就回复你!要幽嫣谷墨家投降,两个字送给你:休想!……”

陈旭嫦铮铮铁骨一言更似万丈巨浪拍打了数百只画坊游船、更似一巴掌拍坏了一堆数百只蚂蚁!

就在陈旭嫦与释远言语上的冲突之际,刘文之已经急步立在了杨恩身前。又在耳边上嘀咕了几句,径直盘膝而坐,天师剑横于膝盖三寸处,闭目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白莲社刘社长急急如律令:天罡地煞阵,摆剑阵!……”

杨恩立在刘文之身边,长剑一挥旋即又涌上了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均分了三个“无敌天罡阵”互为掎角,摆了三三三的阵型。

咻!

刘文之天师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一纸道符燃了幽幽而发绿的光芒,在夜空中格外显眼!

围上来的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第一眼见了刘文之泛了绿光的道符,长剑入地五寸,“扑通”一声盘膝于地,右手二指于胸前闭目张口整齐划一的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天地无法无天,……”

“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敕!”

刘文之大喝一声“敕”的时候,猛然睁开了双眼,两眼中尽是一丝如游离于地狱而又迷离的嗜血之光,双手由拳化掌、由掌化拳之际纷飞了一阵阵尘埃,荡起了一层层让青色道袍飘逸的风声。

刘文之天师剑直刺夜空,一道绿色光芒直冲云天,又自上而下了一百单八道蓝色光芒映在了白莲社一百单八人面前的剑锋上。

这一幕,在不远处的腰刀步卒与白莲社弟子顷刻沸腾了。就似江流中的漩涡、沙丘中的风暴、狂风中的落花,全部白莲社弟子挥舞长剑过头,闪了一道又一道蓝色剑影齐声高呼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白莲社千秋万代,白莲社刘社长万岁,……”

“白莲社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万岁!……”

“完美世界,万岁!……”

“……”

这不,只要还有一口气的白莲社弟子,都如风吹麦浪一波又一波荡去了幽嫣谷中的每一个角落。

释远一脸横肉得意的蔑视了一回幽嫣谷中三个女人,还满满底气又吊儿郎当的说道:“啧啧啧,啧啧啧。老妖婆,你看见没有?倘若不尽早投降了白莲社,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下的天罡地煞阵,才是白莲社真正的护社剑阵!若有迟疑,倾巢之下必定化为齑粉!……”

“阿弥陀佛,贫僧言尽于此。还望老妖婆不要意气用事。倘若失去了卿卿性命,那可就是贫僧的罪过了!罪过,罪过,……”

“……”

陈旭嫦微微一笑,仰头凝视了一回夜空,缓缓呼吸平定了丹田的气息,而后脱口而出道:“老秃驴,老身倒也很想试一试,这一次的剑阵是不是绣花枕头!……”

“老身这就破阵去!……”

释远没有拒绝陈旭嫦,也没有阻挡陈旭嫦,更没有给陈旭嫦使绊脚石,只是幽幽的笑道:“老妖婆,不想活的话,贫僧就送你一程!……”

陈旭嫦六尺玄色木漆拐杖往后面假山石猛烈一掷,如风一道火光闪电炸裂的异响之后,假山石从中间“”的伸出了一道口子,又从这一道口子中飞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越女剑。

陈旭嫦右手一伸便捉住了越女剑柄,冲击而出一道剑气与前方白莲社弟子袭去,倒下了一片。

“娘,原来这一座假山石也是姥姥的机关呀!……”

“静静,大抵如此。只是幽嫣谷墨家以剑为长。走,咱们去助你姥姥一臂之力!”

“好呢!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第42章 幽嫣谷凤舞九天

三柄越女剑斜持右玄衣,三道寒光芒渐欲迷离眼。

陈旭嫦半弓了身子,领头就是一道剑气直奔去了有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天罡地煞阵,陈小英靠左、陈静靠右。

三个“蹬蹬蹬”的碎步,旋即右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形与步法,径直如“草上飞、水上漂”,尔后各自一道道剑气如风吹黄沙飘逸掠过,谷中夜色更泛起了一阵阵尘灰如烟如雾如梦如幻。

谷中的飞火流星渐渐消逝去了明暗的身影与踪迹,只留下了一堆堆或多或少的缥缈飞烟,浓的、淡的;粗的、细的;长的、短的。

谷中骤起了更多的光亮,那是腰刀步卒举起的火把缓缓的照亮了一身青灰而又陈旧的服饰。

火光点点是苍穹中的群星,浓烟缭绕若山谷满了晨雾,厉声大喝那是呼啸聚山林。

释远天师剑出鞘一道寒光,也是从左而右一道剑气。

在幽嫣谷墨家弟子三人脚步前一道尘灰骤起,径直荡开了三尺高、五尺远。

陈旭嫦起剑出手就是一式“直捣老巢”,越女剑剑尖如一道犀利的雷电与释远心脏处无情又万钧之力劈刺了过去。

释远天师剑一挥,两道剑气相撞“当”的一声闪去了百步之外,落地又一声“噗嗤”的炸裂,尘灰也散去了百步之外。剑锋相交那是近战,自然得了越女剑的妙处。

越女剑与天师剑剑锋恋了剑尖、剑尖绕了剑锋,两道寒光相间那是左突右进、右突左进,更是左闪右避、右闪左避,在幽嫣谷夜色中就似了猛虎与斑豹争食咆哮,更似了盘龙与长蛇争风呼唤!

如此,只剩恶斗不停!

陈旭嫦一式平剑,释远一式挑剑;陈旭嫦一式绞剑,释远又一式刺剑;陈旭嫦一式立剑,释远还一式劈剑,剑锋与剑锋之间的距离那是你不让我一寸、我不让你一尺,长剑攻杀、碎步游走之间更是夹杂了前空翻、侧空翻、后空翻,还有一次又一次玄白相间影子更是你中有了我、我中夹杂了你,两种剑气左劈右刺之间的躲闪伤了数十步之外的白莲社弟子与腰刀步卒!

“嗷嗷,嗷嗷嗷,……”

“哎呀,哎呀喂!……”

一声声惊叫入耳,更让陈旭嫦爆发了火山喷涌的力量,一道剑气更强过了一道剑气,攻守兼备之间那是对释远的绝对碾压!

就在陈旭嫦率先与释远阵外恶斗之始,陈小英越女剑径直向了杨恩,陈静向了刘文之。

陈静大呼“凤舞九天”之际,越女剑在手左右回旋数十圈,一道寒光闪出了剑影有千剑、万剑,就似那万马千军横冲了敌阵、更似那孟婆江上游的洪水拍打了堤坝!

在幽嫣谷的这些天来,陈静的越女剑闻鸡起舞没落下一场操练,晚上其梦中的漂亮姐姐一直秘授了错负轮回心法的精妙之处,故而错负轮回剑又大有长进!

眼下,陈静越女剑侧身攻杀在前右方,陈小英越女剑侧身攻杀在左后方。只因为陈小英的剑气时有时无、时强时弱,不得不以陈静的剑气做掩护,这是万全之策。

就在陈静与陈小英接近天罡地煞阵三步之遥,刘文之在剑阵中深邃的双眼突然仰头、额头泛了绿、掌心贴了两道符,举手托天之际气势如虹大呼一声道:“先师孙秀急急如律令,先师孙秀急急如律令,先师孙秀急急如律令:借弟子刘文之掌心五雷无声破敌,敕!……”

“掌心五雷无声破敌,急急如律令,敕!急急如律令,敕!……”

“……”

刘文之这一呼,陈静与陈小英开始都没有放在心上,完全都以为刘文之是在“装神弄鬼”。

只是,在不远处与释远恶斗中的陈旭嫦一声急促的惊呼道:“这是白莲社绝杀技:无声之雷,你们都要小心啦!千万别大意了!……”

“老妖婆,贫僧觉得还是先管好你胳膊上的脑袋吧!……”

“老秃驴,看老身如何取了你项上人头当夜壶!……”

“老妖婆,既然你也姓陈,那贫僧就送你下陈莫地狱!……”

“……”

释远与陈旭嫦互骂之际,越女剑与天师剑并没有闲下半刻功夫,就似那孟婆江水东流不回头,一道道相撞的剑气“噼里啪啦”的炸飞了一个又一个滚木石、更“嘭嘭嘭嘭”的爆裂了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滚木飞屑与碎石渣滓齐飞似柳絮飘悠、飞雪飘扬。

陈旭嫦伸手一式绞剑与释远胸前袭击而来,刘文之都用白莲社的绝杀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岂有不用之理!

陈旭嫦绞剑出手之际,又半蹲了马步、半弓了上身或左或右,这一式叫“左观右望”。

越女剑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抹剑下手前那一次又一次的诱敌剑招!绞剑之后的抹剑,那可是越女剑一剑封喉的绝杀技!绞剑之下的“左观右望”之际,更能迷糊对阵者。

果然,陈旭嫦“左观右望”三五个回合的剑招之后,长剑虚晃倒提一式抹剑,一道寒光闪去了释远的咽喉处。

释远眼疾手快,天师剑又一道剑气撞偏了越女剑袭来的这一道剑气,从右耳边如电闪过,“当”的飞去了身后不远处,极速传来了一阵数十个“嗷嗷”的嚎叫之声。

释远心中一阵拔凉透底,脖子处还有一阵隐隐作痛,大手轻轻一抹,手指上映了初放海棠花一般的颜色,心中更是一惊。

释远自以为: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幽嫣谷墨家弟子怕是早就忘记了自家的存在。

殊不知,幽嫣谷墨家弟子并没有忘记所谓的“天志”,陈旭嫦这一剑也算是对其这么多年来隐居江湖的小小惩罚。

释远原本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和尚,只可惜现在这臃肿的躯体、虚胖的面容真的没法与过去交代了。

释远虽然隐居江湖没了身影与踪迹,但是看家本领早就练得如炉火纯青。虽说不能在百万军中取百万人头,但是百万军中取一万人头那也不是太难!

释远紧握了天师剑幽幽的对陈旭嫦诡异的笑道:“老妖婆,居然让贫僧见红了!只可惜啊,你那未亡人已殁,永远不能见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阿弥陀佛,罪过,真是罪过啦!可怜的老妖婆!别当女人了,去寻一个尼姑庵,贫僧为你受戒好了!……”

“贫僧以为,‘释红’这一个法名那是万般适合于你啦,……”

“……”

释远辱骂之际,陈旭嫦虽然失了未亡人心如刀绞,但是一脸平静不能与释远捉住一丝破绽。

陈旭嫦自然知道:释远的看家绝杀技是两套威力无比的掌法。只要在释远还捉了天师剑,越女剑一式抹剑封喉,即是完胜。否则,越女剑的近身优势只会消减。

就在陈旭嫦与释远口舌相讥之始,刘文之掌上两道符一闪而下了一百单八道绿色光芒,映在了天罡地煞阵中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的四尺长剑剑锋上。

刘文之由掌化拳,在胸前左击右晃、右击左晃之际,字字珠玑大呼一声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飞沙走石,破!”

陈静急弛的右脚刚踏入天罡地煞阵边角的通道里,从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上一道道绿色无声雷电交织如白昼,真如万箭齐发劈向了越女剑!

在无声雷始现之际,从天罡地煞阵前三步到十步之间又凭空盘旋了无数斗大的巨石、细微的飞沙,急剧如飞的冲撞声那是翻江倒海夹杂了天崩地裂。

无声雷一击,陈小英却率先击中,越女剑颤抖传遍了全身,跌跌撞撞退后了数步,卷入了飞沙与巨石中,被一个又一个斗大的石头撞击呕吐、纷飞了热血!

陈静越女剑剑影中的千剑、万剑轻轻一晃,把无声雷入剑伴了一道剑气滑向飞沙与巨石中,“嘭嘭嘭嘭”的一阵骤起炸响,给陈小英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那就算是一条条通道,可最后还是被一个个盘旋的飞石击去了十步之外!

陈小英一个翻身半跪于地,越女剑入地五寸,仗了剑身一阵急促而又猛烈的咳嗽之声,张口又喷出了几绺鲜血,映在若明若暗的谷中尘灰里更像是朵朵昙花!

陈静见刘文之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合了天罡地煞阵,比先前陈旭嫦摧枯拉朽破了杨恩总领的天罡地煞阵那是不可同日而语。

陈静一道玄色身影又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目光径直奔入天罡地煞阵的总领之处,只要“擒贼先擒王”,剑气之下不攻自破!

陈静继续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身影如飞,先是一个后空翻、再来一个侧空翻,在通道内左闪右避之际,离刘文之是越来越近了,待近了距离旋即又一式“龙腾虎跃”,越女剑剑气一挥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再来!”

“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降龙伏虎,破!……”

第43章 释远排山倒海技

刘文之神情淡定就似清风伴了明月,突然又鹊跃星稀般的双掌冲天而起了两道灵符,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面前四尺长剑更加泛急了一道又一道绿色光芒。

绿色光芒就似地狱借来的冥冥微光,渗透了一个又一个青色道袍的面孔,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此时更像是地狱来的夜叉使者。

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在刘文之疾声呼喊中纷纷起身,三个掎角的“无敌天罡阵”,自右而左三三三的阵型在四三二与二三四的变化中似一条又一条盘旋的青龙、张牙舞爪的剑锋更似那下山觅食的谷中猛虎。四尺长剑上的绿色光芒如风如雾闪出了无数无声雷影,径直把阵中陈静似井中小鱼、盆中虾米那般如天网撒了下去,只要无声雷影击中陈静就似了降龙伏虎。

陈静刚才已经见识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与天罡地煞阵合二为一的巨大力量,一时心明如镜,没有一丝的心慌、没有一丝的颤抖、更没有一丝的退缩之意。

如今,箭在弦上不容后退,更不容泄气!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越女剑左突右进、左闪右避的剑影不改,依然是千剑、万剑,就似绿光下一只玄色凤凰,一道又一道剑气就似凤凰飘逸而又若即若离的尾羽直冲了绿色光芒,更是名副其实的“凤舞九天”。

越女剑千剑、万剑与无声雷影相交相间,“当”的一声空灵之响荡去了纷扰的幽嫣谷中,淹没在了阵中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急促奔跑的麻鞋与尘灰之间,接着一阵如夜风伏劲草“”的龙争虎斗的气息在剑锋“滋滋滋”的异响中闪了一条又一条耀眼的绿色光芒。

陈静紧握剑柄那是一万头小鹿在胸口乱撞,更是千百次的心旷神怡,无声雷影只在剑锋上前后左右游走环绕又徘徊。看来,陈旭嫦给的这一柄越女剑绝非寻常兵器。

陈静玄色靴子一沉,突然一式“隔山打牛”,剑气绕了无声雷影径直与杨恩袭击而去,一时之间青青绿绿、玄玄青青、玄玄绿绿的影子水乳交融了寒光,逼近了杨恩一脸绝望而又惊恐的神情。

刘文之一看大为不妙,眼疾手快之间更是右手膝盖前一晃,天师剑出鞘一道绿色光芒挡去了杨恩的面前,那一些无声雷影就似孙子遇见了老祖宗、情郎遇见了久别的恋人,“咻咻咻”的附着于天师剑上。

就在陈静越女剑出手之际,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手中四尺长剑如潮水一般又涌上前来,阵型变化之间袭击的无声雷影似一条又一条的苍龙与恶蛇,左右盘旋之间再一次力斩千钧袭击陈静!

刘文之微微一笑,两道灵符就是无声雷影的奥妙所在。径直天师剑突然又一挥,千剑、万剑交融了无声雷影如镜子折射去了陈静一身玄色行头跟前。

陈静正要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所有剑气与无声雷影似百尺浪头、万丈波涛,倾巢之下的重击拍打去了越女剑的剑身。

越女剑的剑身又如弓弦拉直弹开了陈静跌去了百步之外,更像是一个中空肉球反复弹跳了三次,最后“扑通”一声落地,而后一个极速滚翻跪地半弓了身子,越女剑在荡起的尘灰之间入地三寸,陈静一口咸湿的热血喷射而出,洒在夜色中就是一朵小小的梅花。

“咳咳,咳咳,……”

陈静正想起身应战之际,胸中更有一阵锥心的疼痛、一阵更为猛烈的翻滚之后,从嘴角右边又溢出了一绺又一绺鲜血。

“静静,为娘来了!……”

陈小英撕裂的呼喊,一时却又无能为力,只是拖了越女剑柄往百步之外的陈静缓缓爬了过去。

“老身与你们拼了!……”

陈旭嫦五内俱焚,一阵更为猛烈的剑气步步紧逼了释远。两人恶战圈外的腰刀步卒与众多白莲社弟子睁目不忍眨眼,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被两个人横竖纷飞的剑气劈成两截、三截、四截,……

陈旭嫦自是老当益壮,释远这一个胖子时辰一久越见吃力,渐渐会是实实在在的力不从心。

更何况,释远自入白莲社以后才开始使天师剑,虽然天师剑在白莲社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荣誉,但是“剑”非释远所长。

释远在攻守之间见刘文之总领的天罡地煞阵一时有了空挡,就如在陈旭嫦碾压之势下寻了一回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一个机会就是黎明前的曙光,故而厉声大喊道:“佛即是道,道即是佛。施主道友此时不与贫僧助阵,更待何时?……”

“……”

释远就似漩涡中寻救命稻草那般急切一呼,一时受了如此场面惊吓的杨恩还未缓过神来。

毕竟,杨恩自入白莲社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白莲社中有高人:难怪幽嫣谷墨家上一代就只剩下陈旭嫦一人;官府对于白莲社上香拜社更是避而远之。

刘文之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借助天罡地煞阵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即使官府有千军万马,弹指一挥间悉数都将化为齑粉!

只是,刘文之有这样的能耐,杨恩自以为太守府借兵只是在考验其对白莲社的忠诚度罢了。

杨恩飘飞的思绪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胸中喷涌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越发崇拜刘文之,也越发相信刘文之主宰的完美世界。

刘文之听了释远的呼声,同为白莲社顶梁柱自然不能怠慢。更何况,强敌不灭将来必定寝食难安。即便杀敌一万自损九千,也要啃下这一块硬骨头。

刘文之天师剑极速入鞘,张口厉声大喝道:“天罡地煞阵,速速归位!助释远副社长一臂之力!……”

“……”

刘文之浓眉方舒,旋即也是急切一声大呼,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无人敢不从命。径直各归其位盘膝而坐,极速变回了三个掎角之势的“无敌天罡阵”三三三阵型,四尺长剑立于身前映了绿色光芒,口中继续念念有词道:“道,可道非,常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天地无法无天,……”

“……”

刘文之瞅见陈小英与陈静双双受伤跌去了百步之外,心中是万般安慰的轻舒了一口气,吞吐之间虽然入鼻了刚才恶斗中飘飞的如烟尘灰,那也是挡不住的神清气爽。

刘文之自是信心满满,一时又字字珠玑的大喝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翻江倒海,破!……”

“……”

刘文之大喝之际,两道灵符举手托天之际,从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身前剑影上,绿色光芒翻滚如孟婆江水、捣腾如东海之水,无声无息与释远恶斗之处袭了过去。

释远正与陈旭嫦恶斗之际,在剑气与各种空翻躲闪之际,一边脱口大骂道:“老妖婆,贫僧这就送你下陈莫地狱。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么地狱即是俗世,俗世即是地狱!陈莫地狱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佛曰: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贫僧把世人塞满地狱,世间剩者自然立地成佛了!……”

“老妖婆,贫僧度化于你,算是功德一件。切莫贪恋嗔痴!……”

“更有: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你死了也会永远活在贫僧心中。……”

“……”

释远瞅见刘文之天罡地煞阵助阵,胸口那一头老鹿就如狂风吹了纸窗台一不留神便一跃而起。

释远气沉丹田,天师剑使出了毕生力量与陈旭嫦一道剑气攻杀之际,脱手而出的天师剑更像是环绕在越女剑上的绕指柔,一道又一道回旋翻腾的剑气炸开了陈旭嫦脚下的尘灰,荡起了一阵细沙如烟。

释远,弃天师剑了!

虽然江湖中流传的规矩:人在剑在、人亡剑亡,可是并不适用于像释远这样的和尚。

毕竟,“僧道双煞”的存在本就坏了江湖规矩。

陈旭嫦在天师剑撞击下,一连后退了三步,心中大呼:不好!

释远天师剑脱手之际,由掌化拳、由拳化掌,鹤立比划了三个如风似影的招式,径直又半蹲马步双臂如快浆行船、更似锄头引流,把刘文之助阵的绿色光芒召唤游走于前后左右三步处,旋即又顺势大喝一声道:“排山倒海!……”

这一式“排山倒海”是释远的绝杀掌法之一,强敌当前借助天罡地煞阵“翻江倒海”的无声雷影,更如双管齐下必置人于绝地。

释远双掌出击,无声雷影水乳交融了绿色光芒在陈旭嫦方圆十步之内一阵阵电光火闪、地裂山崩,一时裂出了一块又一块的巨石横飞、一层又一层飞沙走雾扑面!

此为“排山”。

接着,平地里凭空又闪出了一道道百尺高的冰冷浪头,自上而下又重重击打袭地“嘭嘭嘭”的炸裂声中尽是纷飞的绿色水花。

此为“倒海”。

“娘/姥姥!”

陈小英与陈静同声惊呼,却是一脸的无奈。

第44章 幽嫣谷乱红飞花

如烟碎石炸不停,绿茵水花泛冷清。

陈旭嫦矗立“排山倒海”之中被包围了的飞石似夏日午后阵阵猛烈冰雹击打落地,又似秋后背阴处的深潭绿浪凉透了暖心。

嘭嘭嘭、咚咚咚,……

释远“排山倒海”之技确实非比寻常,在剑气左右阻挡之下,依然挡不住漏网之鱼的飞石。

这一个个骤起的飞石似力有千钧的一支支弩箭无情击穿了陈旭嫦一身玄色行头,绿浪拍打荡下了一层层汩汩而出的咸湿鲜血在不远处的火光跳跃中闪了紫、映了红!

噗嗤、噗嗤,……

陈旭嫦没能忍住胸中如孟婆江潮涌动,张口就喷出了一绺鲜血射去了绿色水花中。

又在一个涌荡之间没了鲜血的身影与踪迹,只剩下嘴角下边若明若暗的一丝丝红绳遇水飘荡。

绿色水花落地压下了纷飞的尘灰,一身玄色行头湿漉漉的裹紧了身子,嘴角边的丝丝血迹更似从水缸中捞出的芙蓉花瓣。

“老秃驴,看老身人剑合一!剑人一出,无与争锋!……”

“老秃驴,纳命来!……”

陈旭嫦大骂之际,忍住疼痛已经顾不得遍体鳞伤,越女剑一横一挑剑、一竖一平剑之间旋即甩出了天师剑直刺释远!

咻咻,……

天师剑横身平飞,一道绿色光芒下两个拳头如锤一挡,“当”的一声又弹去了三步开外,入地一尺荡起了三尺高的尘灰。

释远紧握了两个铁锤一般的拳头,仰头哈哈大笑道:“老妖婆,要是贫僧今夜打不死你,绝不踏出幽嫣谷半步,……”

“老妖婆,贫僧送你去死!……”

释远对天师剑不理不睬,麻鞋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突然由拳化掌、气沉丹田,左右挥掌如风又托天而起,即使没有天罡地煞阵助阵,依然大喝一声道:“排山倒海!再来!……”

“排山倒海”声停,从陈旭嫦脚下裂开的一块又一块已经湿漉漉的飞石,再一次伴了雪白浪花凭空与陈旭嫦击打又是拍打。

陈旭嫦在飞石与白浪之间,玄色靴子一沉似海中鸥、水中鸭,湿漉漉的发丝滴洒了圆润的水珠子,越女剑剑锋上的水痕滑溜更似那一泄孟婆江水,左右靴子踩踏之间更似水上飞,如风一道玄影跃过一个个飞石,径直一道刺眼寒光与释远一式“虎跃”,剑尖直指咽喉。

如今,陈旭嫦与越女剑已经人剑合一,胸中跳动“嘭嘭嘭”的心脏脉动传去了剑锋,剑锋上滑溜又冰凉的水迹也流淌去了奇经八脉。

越女剑剑气需要心神合一,人剑合一更需要心神合一。

剑在心中、心中有剑,自是人剑一体,故而才称剑人!

陈旭嫦出剑之际,一气呵成如弓似弩。又一个眨眼的功夫,剑锋急剧闪在了释远咽喉处一尺!

嘭!

释远怒目圆睁更是一脸狰狞,两拳头就似万钧铁锤钳住了越女剑的剑锋,只留下了凌空一字马全身湿漉漉的陈旭嫦。

越女剑上的剑气袭击之际,释远旋即后仰半弓身子低了头,从鼻尖上五寸之地闪了出去,又一个眨眼间便传来了不远处腰刀步卒与白莲社弟子的哀嚎声。

释远正回了脖子,鼻尖上一阵火辣辣的锥心疼痛。

“老秃驴,鼻子见红了!把牛鼻子剁了就不用在和老杂毛祸害武林中人,也不在祸害百姓了。……”

“老秃驴,看你怎么死的!……”

陈旭嫦大骂之际,人剑合一湿漉漉的身子并没有急于拔出被夹住的越女剑,旋即一个后空翻甩出了一溜子圆润而又急剧的水珠子溅去了释远双颊,玄色靴子凌空一式连环踢,骤起了一阵急促“蹬蹬蹬”的踢撞声,更似那风吹了帐篷、雨打了茅庐、霜降了窗纱。

释远着了水花模糊了双眼,身子失去了重心后退了两步。两个拳头松开之际,又往后仰了三次肚子又才正回了脑袋。

陈旭嫦顺势抽回了越女剑,一身湿漉漉的玄色行头洒甩了水花一个侧空翻立在释远五步之外。

释远立正了身子,径直又是哈哈大笑道:“老妖婆,看你有多少血可以流。贫僧就在这里等到天亮,看天亮比较快,还是你血流比较快,贫僧很是在意。……”

“老妖婆,贫僧功德只因你而圆满。善哉善哉!……”

“阿弥陀佛!死来,死来!……”

释远辱骂虽然难听,陈旭嫦入耳并不能入心。眼下又不得不小心翼翼,不然释远再来一技,越女剑只会再吃一次苦头。

陈旭嫦心中一时无限感慨,六十年前北斗七星阵与错负轮回剑一同并肩作战,像刘文之与释远无非都是手下败将。

只可惜风光已去不比当年:上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只剩一人,下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身边只有一个不成器的七弟子,会错负轮回剑的陈静还只是一个孩子!

陈旭嫦小心就如步履冬日薄冰、一个不留神就会打了水漂。

就在陈旭嫦与释远纠缠大战之际,陈小英扶正了陈静,两道越女剑剑气寒光向了刘文之总领的天罡地煞阵如仇如恨。

“杀,杀,杀呀,……”

“待本姑娘杀了该死的老杂毛,再杀了该死的小杂毛,……”

陈静与陈小英一脸血污依然没有放弃,径直“蹬蹬蹬”的脚步,双双怒目奔杀去了天罡地煞阵。

刘文之微微一笑,如今有了天罡地煞阵,可不是当初被陈小英追了三天三夜的那一个刘文之。

刘文之只记得:用天罡地煞阵在太虚道观杀了太虚道长后,放火烧观之际奔出太虚道观,正好撞见了陈小英。要是陈小英早一些时辰入观救人,天罡地煞阵一样能灰飞烟灭的杀了陈小英。

刘文之自然知道:无声之雷太伤内力与元气,使用一次之后至少要休养调息一个月,不然就似大街上要饭的乞丐那般柔弱。

上一次,从太虚道观到城隍庙三天三夜里,陈小英都没能杀掉刘文之,眼下正是刘文之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此时此刻,刘文之心里怎能不笑、怎能不喜?

无声之雷配合天罡地煞阵,那是白莲社的绝杀之技。

无声之雷,本是孙秀看家本领,刘文之自然要发扬光大。

刘文之一时底气十足,毫不留情的张口大骂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女流之辈,贫道今日就让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

刘文之大骂之际,又是两道灵符托天而起,由拳化掌大呼一声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撒豆成兵,破!……”

刘文之出口之际,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右手一挥每人扔出了一把豆子,在天罡地煞阵绿色光芒下落地变成了一个个金盔金甲、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的“天兵”。

陈小英与陈静心里突然嘎巴脆了一次。如今,这一个势头要杀了刘文之与杨恩,还得先杀了这一时凭空多出的“天兵”。

陈静急促上前,一边扭头幽幽的喊道:“娘,让静静来打头阵。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说过,只要错负轮回剑会了第一式以后,后面几式上手贼快了。……”

“娘,让静静来破阵。……”

陈小英一时不知道是娇羞,还是羞愧。还好在夜色之中,刚才又受了内伤,已经顾不得脸红不脸红了,径直放慢了步子让陈静一个人攻杀了过去。

陈小英突然觉得十八年来陈旭嫦的打击那是正确的。倘若再溺爱一些,越女剑更是上不了台面。

如今,陈小英上帮不了了陈旭嫦,下也助不了陈静。

即使想哭也是欲哭无泪,况且现在还不是流泪哭泣的时候。只有瞪大了双眼左边盯住陈旭嫦、右边盯住陈静,更似一截可有可无的枯木立在中央,那一边有危机方能第一时间救急。

陈静越女剑一道寒光在胸前左右纷飞了无数剑气,逼近“天兵”大呼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三式,乱红飞花。……”

陈静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道玄色身影攻杀入了“天兵”范围,一时骤起了无数剑光、刀光、枪影,兵器相接之处一个个“天兵”在越女剑下失去了身影,剑气伤处通通又还原为一颗颗豆子,跌落在尘灰飞扬的谷中、滚去了一条条缝隙里。

也不知道来年是否还能生出一颗颗豆苗、三秋之后是否还能收获一树树豆子?

陈静越女剑剑气在左空翻与右空翻中纷飞不停,因为个子相比“天兵”矮了一大截反而成了优势,左突右进之际更入无人之境。

“天兵”被越女剑所伤或者一剑封喉就似哑巴无声无息,除了脚步与兵器撞击声之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个木头人。

倘若“天兵”真是一个个大活人,“天兵”倒地之间必是鲜血淋漓似飞花,乱红入梦惊路人。

不远处的陈旭嫦瞅见错负轮回剑并肩作战,大喜道:“静静,好样的!待姥姥取了老秃驴人头当夜壶,再取老杂毛人头当粪瓢,……”

第45章 释远风卷残云技

铮铮之音巾帼不让须眉,老姆巍巍休言谁又怕谁。

陈旭嫦张口大骂释远之际,也没留给刘文之一丝反驳还口的机会。

话音刚落如行云流水一般径直越女剑一挥,又一道剑气与释远凌空袭了过去。

释远旋即一式左空翻后的右空翻躲过了剑气纷飞的一绺尘灰,对于陈旭嫦的谩骂就似风拂弱柳、燕落窗前,越见泛了亮光又湿漉漉的面颊那是不喜也不怒,神情飘逸却又好似置身于幽嫣谷之外!

原本释远和陈旭嫦的恶斗那是互有伤害: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释远却突然哈哈大笑道:“老妖婆,贫僧的人头怎么能当夜壶呢?用儒生的话讲,那是‘有辱斯文’,还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老妖婆,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那是众生平等。而今,你这是最之罪过,最之罪过矣,……”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旭嫦并没有理会释远,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不成气候的陈小英,又一个后空翻甩出湿漉漉的水珠子远离去了释远百步之外。

“老妖婆,你还想逃?今夜贫僧可会让你无处可逃!……”

“老秃驴,此地本是幽嫣谷墨家之地,要逃的话,也该是你!……”

“阿弥陀佛,贫僧把地狱装满,贫僧也就不入地狱了。多言无益,那就拳头上见真章吧,别让贫僧久等了。……”

“……”

陈旭嫦凝视了一回黑压压的夜空,一身紧裹了的湿漉漉玄色行头就似包了一个结实的粽子,胸口一阵又一阵沉闷就似在夏日午后潭中的鱼群透不过气来。

夜,渐深;夜,渐冷!

陈旭嫦在抬望眼之间幽幽的舒了一口气,飘飞的雾气伴了远处跳跃的火光隐约映了幽嫣谷口上的一排排弓箭手与投石车的影子。

倘若双方继续这样耗下去,只会让更多无辜者受到不可估量的伤害。如此,唯有速战速决!

陈旭嫦不得不另寻破敌之策,脱口而出道:“老秃驴,别高兴太早,看老身北斗七星剑阵!……”

释远听了“北斗七星剑阵”先是一惊,而后确信只有陈旭嫦一人在对面,故而又放宽心了许多。径直极其轻蔑的挖苦道:“老妖婆,还‘北斗七星剑阵’?你当贫僧不识数?在故意逗贫僧吧?……”

“一个人能使七个人的剑阵?贫僧也很是好奇,很是好奇啦。贫僧就等你一个人的剑阵来战!……”

“……”

陈旭嫦一脸高冷,其实心里也完全没有底。

北斗七星剑阵本是七个人同时出剑的剑阵,先前一个人的时候也在幽嫣谷中私下琢磨了很多次。

能否把北斗七星剑阵在一把剑中使出来。琢磨了这么多年,也摸了一些门道、有了一些套路,是否可行今夜一试便知。

释远嘲笑归了嘲笑,陈旭嫦并没有放弃琢磨已久的想法,径直左腿半弓了马步,越女剑从尘灰中一式挑剑撩起一团灯盏大的火光像一颗流星自下而上,玄色靴子急步向北三步,越女剑剑锋在夜空中挥舞了一道寒光剑气逐去了火光,斩钉截铁大呼道:“瑶光、破军!”

“哈哈,哈哈,哈哈。老妖婆,你还装的挺像。贫僧就等着你一个人的北斗七星剑阵,……”

释远大笑之际,还是有一些犯怵,毕竟强敌当前不能大意失了荆州,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万万不能干。

释远扭头见天罡地煞阵的“撒豆成兵”只被一个小孩子破阵,心中全是满满的成就感。故而右手一扬大呼道:“佛即是道,道即是佛。施主道友请助贫僧两阵。……”

释远一呼,刘文之自然应承,更是心知肚明,要助两阵那就是绝杀技中的绝杀技了。

刘文之没有一丝怠慢与含糊,两道灵符托天而起,由拳化掌大呼一声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呼风唤雨,破!……”

刘文之大呼刚停,又是两道灵符托天而起,由掌化拳、由拳化掌厉声大呼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驾雾腾云,破!……”

刘文之两阵一起,从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身前剑影中又飞出了一道又一道绿色光芒,有风有雨有云有雾径直奔向了释远。

陈旭嫦出剑北斗之第一斗时,只听了释远一个“等”字,不会有偷袭心中稍安。一个人使的北斗七星剑阵能否成功便在当下。

陈旭嫦大胆的放开了步子,玄色靴子右转身三步,在尘灰中又一式挑剑撩起了一团火光引领了一道寒光剑气,若明若暗之间张口又是一声“开阳、武曲”。

之后,玄色靴子一溜滑出去了三步,在尘灰中又一式挑剑撩起了一团火光引领了一道寒光剑气,若明若暗之间张口又是大呼一声“玉衡、廉贞”。

之后,玄色靴子继续溜出去了又三步,在尘灰中又一式挑剑撩起了一团火光引领了一道寒光剑气,若明若暗之间张口又是大呼一声“天权、文曲”。

然后,玄色行头往左折回了三步,在尘灰中又一式挑剑撩起了一团火光引领了一道寒光剑气,若明若暗之间张口又是大呼一声“天玑、禄存”。

之后,玄色靴子继续往右三步,在尘灰中又一式挑剑撩起了一团火光引领了一道寒光剑气,若明若暗张口又是大呼一声“天璇、巨门”。

之后,玄色靴子又往正前方去了三步,在尘灰中又一式挑剑撩起了一团火光引领了一道寒光剑气,若明若暗张口又是大呼一声“天枢、贪狼”。

陈旭嫦急步之间晃动的身子就似清风过冈、春雨润物。

越女剑剑尖自下而上飞腾七团火光,闪在夜空就似北斗七星。

眼前这一幕,释远在瞠目结舌之间又是一阵极度嘲笑:“老妖婆,乐坏贫僧了。六十年前的北斗七星剑阵贫僧还怕它七分。你这一个北斗七星剑阵是在逗贫僧开心?……”

“你这一个北斗七星剑阵,都成了江湖杂耍!莫非除夕之夜特意为贫僧表演一回杂耍?……”

“哈哈,哈哈,哈哈。幽嫣谷墨家弟子都沦落为江湖杂耍,白莲社千秋万代无忧矣!……”

“……”

释远嘲笑之际又是双拳化掌合十,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后又念了一声“善哉善哉”,如风吹明了不远处白莲社弟子映了长剑举天的火光,更似那浩瀚夜空中一颗又一颗闪耀的星星。

这一幕,白莲社弟子更是一声又一声高呼似江潮、似海浪,万般振奋道:“白莲社万岁,白莲社万万岁,白莲社千秋万代,……”

“完美世界,万岁,……”

就在白莲社弟子大呼之际,陈旭嫦微微一笑道:“北斗七星,人剑合一,游离身外,力斩千钧!……”

陈旭嫦先是右脚玄色靴子一沉凌空又一跃,三个空翻之际把急剧落下的火光点点聚于剑锋处,又一道寒光与释远咽喉处刺杀过去,七星火光就似了催命符咒。

释远那是镇定自若,侧了身子由掌化拳、由拳化掌,径直左突右进之间比划了三个招式,双掌气沉丹田力有千钧,借了助阵的“呼风唤雨”与“驾雾腾云”,径直托掌而起又是大呼一声:“风卷残云!”

释远大呼之际,掌心所向之处即是陈旭嫦越女剑袭来之处,掌心引来绿色光芒凭空又生出了一阵又一阵翻滚的地狱幽云。

幽云之间夹杂了寒冬咧咧的风声、渗人后背的鬼哭狼嚎声、抽人后脊梁骨的哀怨声。

更在幽云中卷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飞石,飞石如风在陈旭嫦三尺之处如箭如弩,四射纷飞不停。

之后,更似荒凉至极的大漠龙卷风,平地里也能掘地三尺:目空一切阻挡之物。

陈旭嫦一个人使出的北斗七星剑阵,或许只能算是北斗七星剑,入了幽云在“风卷残云”中失去了方向,同时也失去了踪迹与身影!

正在释远开怀大笑之际,从“风卷残云”中挣扎闪出了陈旭嫦血迹斑斑的玄色服饰,以及鲜血映了尘灰的双颊,越女剑如箭如弩脱手直飞一道寒光直刺释远咽喉!

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如今,陈旭嫦危在旦夕,旋即惊慌了一旁陈小英。

“娘,小英子助你一臂之力!娘,你要挺住。……”

陈小英越女剑一道寒光弱弱的一道剑气,又“嘭”的一声,却只伤了释远脚下的一块小小石头。

噗嗤,……

就在释远左躲右闪陈小英袭来的剑气之际,陈旭嫦的越女剑却如风从前胸进、后背出,释远判断失误了!

释远以为:受了重伤的陈旭嫦剑不伤人,才主动避开陈小英。

“老妖婆,你这是找死!那贫僧成全你!”

释远半蹲着马步,气沉丹田由掌化指,急点曲池穴,玄关一放,越女剑从前胸喷射返去了陈旭嫦胸前。

“嗷,……”

这一声哀鸣出自陈旭嫦之口!

第46章 释远隐约道前因

血迹纷扬眉头双紧锁,剑锋入骨离眼一线天。

陈旭嫦在“风卷残云”中跌跌撞撞的步子就似风中秋千水上浮萍、更似狂风暴雨中叮叮猫与蚂蚱,这就是传闻中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飞石猛烈撞击中的拍打就似突然决堤的荷塘,玄色行头已经支离破碎了飘飞的布头,飘飞的布头里更是血花一炷炷如潮奔涌。

片刻之后,缓缓消散了风雨云雾,陈旭嫦左右上下摇摆之际,剑锋入了胸膛那是咸湿的血液染满了四溅尘灰,一双有了无数皱纹的手掌反手缓缓拔出来了越女剑。

这一拔如抽丝剥茧,一滴滴下落的鲜血那是一寸寸胆颤惊心。

虽然陈旭嫦一脸淡定却是豆大汗珠直下如雨,眼神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戾气。

剑锋上一绺绺鲜血在点滴之间似午后雷雨的屋檐,又断断续续,一时吓懵了陈小英。

这一幕无疑就是耍狠!

这么多年来,陈小英还是第一次见得陈旭嫦如此耍狠。相比于十八年来的处处打击,现在看来更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温柔!

没有对比那就没有伤害!

“娘,娘,娘,……”

“娘,都是小英子无能!娘,都是小英子的错!……”

陈小英癫狂而又撕裂的声音就似地上任人踩踏的一截五尺长且陈旧的破竹棍子,杂碎的撕裂声中尽是哀怨、哀怨声中尽是抽泣、抽泣声中尽是无奈。

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要胜必耍狠。

陈小英又不得不斜持了越女剑急步往释远奔了过去。

毕竟,陈小英依然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剑气,不能远攻、只得近战!

更何况,释远也中了陈旭嫦的越女剑伤得不轻。

一身白纱短打快要染成了一袭大红袍,剑伤溢出的鲜血更似了染池的朱砂。

释远在一呼一吸之间,肚子起伏如涨潮的孟婆江水,眼神之中也尽是无穷无尽的戾气。

陈旭嫦与释远四目相视就似虎豹遇见了豺狼、更似狗熊遇见了野猪,一个不经意的眨眼之间横飞一丈的都是满满戾气。

没有最戾气,只有更戾气!

陈旭嫦恨不得一剑封喉了释远,只可惜一个人的北斗七星剑阵始终不是七个人的北斗七星剑阵,自然也败得无话可说。

释远恨不得一技“风卷残云”似案台上的剔骨尖刀,一刀一刀如风吹白云那般轻松削了陈旭嫦,那知判断失误中了一剑,败得大意!

就在陈旭嫦与释远四眼相视又未出手之际,陈小英实在忍不住胸中已经伸出了八尺长的手臂,越女剑又一式挑剑撩起了一绺又一绺的尘灰如烟击打去了释远跟前。

陈小英以为没有剑气,那只能用尘灰当幌子打掩护。

如今释远还和陈旭嫦僵持之际,正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近身一式绞剑,再一式抹剑一剑封喉了释远。

陈小英出剑之际,如鹰击长空划破了幽嫣谷的嘈嘈切切,高呼之声悠远而又力道十足:“老秃驴,本姑娘与你没完!……”

“老秃驴,本姑娘取你狗命!”

陈小英大骂之际,在一绺又一绺尘灰中玄色靴子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越女剑一个又一个晃悠的剑影相距去了十步之处。

“汪汪,汪汪。贫僧就是白莲社的一条看门狗,你又能奈何?……”

“贫僧还正告你了:小姑娘呀,倘若要是激怒了看门狗,后果会是很严重的哦!……”

释远忍住伤痛不经意的嘲笑之间,径直半蹲了马步一定要分出一个胜负,你死我亡的架势突然由掌化拳,而后由拳化掌又是大呼一声道:“风卷残云,再来!……”

这一次,刘文之只顾盯紧了陈静错负轮回剑大破“天兵”,并没有助阵释远,自然无暇顾及释远了。

况且,刘文之和释远见陈小英的越女剑法远在三人最下,心中更是安静了许多。

倘若用坊间屠夫的话来说,便是“杀鸡焉能用牛刀”,如果要快速解决幽嫣谷墨家的争端,一技“牛刀”即是秒杀!

释远满满信心并没有借助天罡地煞阵,出掌之后从陈小英步子下撕裂出了一块又一块斗大飞石,凭空又急剧生出了许多张牙舞爪宛如地狱来的风雨云雾,阴森之间绕了陈小英玄色靴子、玄色行头,方寸之间更让陈小英寸步难行、睁不开愤怒的双眼。

“小英子,你且让开。你不是老秃驴的对手。倘若为娘遭遇不侧,一定要全力保护静静,静静是幽嫣谷墨家的最后希望。……”

“小英子,你快闪开。……”

陈旭嫦张口大呼,深红的眼神之中除了不屈不挠的男儿豪气,更多的却是对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叹气。

一声长叹一阵雷,事已至此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旋即又缓缓挪动了一步一挨沉重似百钧、千钧、万钧的步子,更是在铿锵有力的脚声中荡起了一层又一层三尺宽五尺远的尘灰。

尘灰,如烟;尘烟,似梦!

这么多年来,陈旭嫦还是第一次感到了隐隐不安。这一种不安是对幽嫣谷墨家的未来担忧,更是对身边两代弟子的安危担忧!

陈旭嫦血迹斑斑的右手握紧了越女剑,左手拳拳滴血如即将要枯萎了的林泉、点滴之间还是那么犹豫而悠远,三尺之间更见空灵。

滴答,听不见,一个脚步声就能淹没了滴血之声;滴答,看不见,一眼望去的都是刀光剑影!

越女剑剑锋上缓缓凝固了的血迹完全顾不得儒生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顾不得江湖郎中说的“受伤先嗑药”了!

陈旭嫦浑身解数使出了全部力量,一阵急促“蹬蹬蹬”的脚步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个眨眼的功夫又逼近了陈小英三尺,也逼近了释远五尺。

“老秃驴,老身拼了老命宁为玉碎,不要你狗命瓦全!……”

陈旭嫦在一个闪避之间与陈小英抛了一个游离的眼神,陈小英率先诱敌一式绞剑逼近了释远,陈旭嫦闪在陈小英身后一道寒光剑影从左而右一式平剑直劈释远咽喉。

噗嗤,……

释远张口喷射出了一绺又一绺鲜血如烟如雾喷洒向了白纱短打。此时此刻,更像是一个从屠宰肉铺血盆里捞出的血人儿,诡异一笑中还又是一阵张狂轻薄道:“老妖婆,越女剑虽然名扬天下,只可惜你的力道只剩下十之一二。贫僧脑袋大脖子粗,想要一剑封喉了贫僧,那你还得使出百倍、千倍之力,……”

“老妖婆,贫僧才不要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倘若贫僧死了,不知道老妖婆的小心肝会不会比死了你那一个未亡人更为心疼?……”

“老妖婆,贫僧当年一念之差遁入空门。要是当初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贫僧定能胜过了你那一个未亡人,何须再有今夜之战?……”

“倘若如此,或许老妖婆早该叫贫僧一声:相公;贫僧也早该叫老妖婆一声:娘子。老妖婆,你说是也不是?……”

“真是可惜啊,多情总被无情误,深情总是被辜负。贫僧唯一庆幸的是:老妖婆的那一个未亡人走在了贫僧前头,……”

“哈哈,有趣,有趣。都是半身入土的人了,贫僧细细想来还真是万般有趣!……”

陈小英听释远“噼噼啪啪”的一席话自是满脸迷惑,虽然不知释远所言是真是假,但是扭头瞅见花容失色的陈旭嫦,都明白了。

大凡风言风语并非都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上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间貌似有了阴霾般的太多故事,对于陈小英来说就是一个个被遮掩了的天大秘密!

陈小英先前从陈旭嫦嘴里没能问不出一字半句,如今从释远口中道出的一字半句真如石破天惊。

陈小英貌似也想通了:为什么释远功夫在刘文之之上,却只当了一个副社长;为什么刘文之要幽嫣谷墨家弟子死光死绝,可释远的骨子里更似猫咪玩弄过街老鼠。

陈旭嫦脸色异常尴尬,被释远突然提及了六十多年前的往事,虽然往事可堪回首,但是今夜留下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

“老秃驴,修佛不修心还修什么佛,以佛之名贻误苍生!……”

“老秃驴,一念是善方能赎罪前尘,‘善哉’又何在?……”

“老秃驴,有道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老身一定会让你两手空空、教你如何修佛!……”

陈旭嫦满脸愤怒之际,又是越女剑一式挑剑撩起了无数尘灰,侧空翻凌空一跃,一阵连环踢似了木桩入了烂泥地那般缠绵与怨恨。

陈旭嫦近身释远之际,陈小英越女剑一道寒光闪过,从释远身后一剑穿胸而去。

陈小英颤抖了双腿与双手,一双眼皮如波浪跳,径直愣了三个眨眼的功夫。

“小姑娘,倘若老妖婆叫贫僧一声‘相公’,你是否也该叫贫僧一声‘爹’?实在不愿意叫‘爹’,叫一声‘二叔’也行啊,……”

第47章 幽嫣谷掌中飞燕

“小姑娘,初次见面不曾备孝敬之礼,不愿叫‘二叔’那也就罢了!你这背后偷偷一剑让贫僧说什么好呢?哎呀,哎呀喂,心肝都贴了后背,那是痛煞贫僧矣!……”

“小姑娘,一个如花女儿家确如市井野蛮屠夫那般暴力粗鲁。不好,不好,太不好了!……”

“小姑娘,贫僧代白莲社普度众生自然也就包括了你。不听贫僧言、吃亏就会在眼前。信不信老妖婆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

释远张口就是一口又一口的吞吐着泡沫串联了淤血,就似除夕之夜大户人家后堂瓮中活泼乱跳的一只大螃蟹,除了呼呼的冒泡,也只能呼呼的冒泡了。

又似贫苦农家户的田坎边夜色下偷偷出来冒泡的一条鳝鱼,除了忍不住的偷偷,也只能忍不住的偷偷了。

一个又一个、一绺又一绺大小气泡“咕噜咕噜”的直下,把短打白纱染成了大红袍中的褐纱,初眼看来已瞅不见如泛了白云的白、馒头的白,……

释远缓缓眨巴了一回眼睛似落石入地那般低头一窥,越女剑剑尖就似春雨后的楠竹笋、夏夜里的苦竹笋、秋风里的斑竹笋、冬雪里的慈竹笋,更似起伏跌宕的群山中突然生出的一矗石林。

好尖,也好险!

越女剑剑尖裸露出褐纱五寸有余,剑尖上湿漉漉的咸湿味道越见离人断肠般的阴森嗜血,剑锋上溢下的一绺又一绺血滴子入了尘灰之中那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两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三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四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五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最后,这一些含苞待放的梅花骨朵滑溜成一朵硕大的海棠花,再之后昙花一现般的化为一溜子尘灰与血迹缓缓凝固的泥团淹没在了夜色中,渐渐失去了踪迹与身影。

鲜血成泥,心犹在;剑锋穿胸,命难存!

释远,命不久矣!

噗嗤,……

趁释远低头之际,陈旭嫦又一闪了干瘪且湿漉漉不圆润的一身玄色行头,越女剑一道寒光闪过与释远脖子上又一式平剑剑气!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条五寸长的红绳像一条刺眼的毒蛇在释远脖子上越来越粗、越来越咸湿!

释远不惊不愕一时如河水入海那般平静了双眼,却也正应了佛家大无畏的精神,半嗔半怒的断断续续的说道:“老妖婆,你这一式剑招当是与贫僧诀别之剑吗?……”

“倘若是诀别之剑,贫僧死而无憾了。至少,心里要没有贫僧一席之地又何来诀别之说?……”

“老妖婆,贫僧要去了也!……”

“……”

释远一双深情的眼神环视了一回陈旭嫦与陈小英,白莲社弟子与幽嫣谷墨家的弟子恩怨由来已久,六十多年来的反复追杀都成了胸中一个个熟悉的陌生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倘若此时不了又何时才能了?

释远灵光一闪突然一阵苦笑貌似大彻大悟,径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低沉的“阿弥陀佛”。

这一声“阿弥陀佛”倒也像极了佛门弟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抵如此。

释远缓缓扭头轻蔑的又望了一回“无敌”的天罡地煞阵,还有天罡地煞阵中炯炯有神的刘文之。

释远游离的眼神似千山那么高远、大海那么无量,胸中更似万语千言翻腾狂奔,却又是欲言却休。

扑通,……

释远,跪下了!

先是左腿,接着又是右腿,耷拉了脑袋在夜色中更像是一个无辜的反抗者。

白莲社与幽嫣谷上一代弟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今夜就是恩怨的尽头。

陈旭嫦见释远跪下之际,紧绷的心弦一时也松弛如暴晒的麻头、更似松树林里落地三尺的松针,除了蓬松就是柔软,精气神一泄三千里顿时也“扑通”一声似巨石落地一般重重的跪下了。

旋即又是“哐当”一声越女剑离手,在尘灰与夹杂了大小碎石的谷中弹了一下、两下、三下,铮铮空灵之音又弹回到三步之内。

陈旭嫦半弓了身子像抽干了血液的驱壳心力交瘁,更似那风中蒲公英没有依靠、也似那纷飞柳絮随风飘摇。

毕竟,陈旭嫦伤得也不轻,只是玄色行头遮住了鲜血淋漓。

倘若也是一身白纱行头,自然也会染成大红袍之后的褐色。

咻,……

陈小英颤抖的双手拔出了释远穿胸而过的越女剑,一道如柱鲜血又射去了三尺之外,又一朵张牙舞爪的海棠花在尽情嘲笑!

释远刚才说的也不算错,一个如花女儿家怎么能比男人还血性,终归会吓倒一片男人的。

陈小英这么多年来信马由缰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无非一剑封喉,除夕之夜的这一次恶战确实也是一场恶战,更是恶心之战!

陈小英就这样愣住了三个眨眼的功夫,却不期而遇了在天罡地煞阵“天兵”中陈静惊慌的眼神。

毕竟,刚才陈旭嫦有过交代,一定要保护好这个曾经一直以为是呆痴女、笨傻女的“掌上明珠”。

只是,越来越强烈的愧疚感大过了陈旭嫦的谷主之令。

学艺不精根本近身不了刘文之总领的天罡地煞阵,一时总算明白了陈旭嫦为何要“一声长叹一阵雷”,长叹的是恨铁不成钢,雷就是陈小英了。

“静静,为娘给你助威!……”

陈小英脱口而出就是一阵晚霞中夹杂了朝霞的绯红娇羞,连出口之后都觉得没羞没臊。

实在太不要脸了,一时更似万丈巨浪拍头那般羞愧与无地自容,真恨不得刚才被飞火流星一罐子砸死、又或者是被滚木石一棒子敲晕。

虽说眼不见为净,但是只可惜历历在目。即使快速闭上了双眼,脑海中都是这一场旷古恶战!

睁眼是恶战,闭眼也是恶战,那不如就睁眼看一个明白,免得将来某一天会有揪心的遗憾!

“娘,看好姥姥。待静静收拾了这一群牛鼻子臭道士!……”

陈静在天罡地煞阵中与陈小英隔空底气十足一言,陈小英更是羞愧难当、真想找一个洞钻下去,哪怕就是一个狗洞!

眉头紧缩之间一时抬不起头看乌黑的夜空,好似脑袋有百钧、千钧、万钧,都快压得透不过气来;更似有一座泰山堵在了胸口、塞在了喉咙、挡住了鼻息,那更是无穷无尽的羞愧!

没有最羞愧,只有更羞愧!

陈小英连不远处跳跃的火光都不忍直视,只是倒提了血迹斑斑的越女剑,还有一身伤痕累累的玄色行头吃力的往陈旭嫦靠了过去。

陈静玄色靴子突然一沉,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越女剑一道寒光闪过,大呼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就在“天兵”十八般兵器如刀山、似枪阵、像蛇矛无情劈、刺、砍、挑、撩、拔之间,陈静气沉丹田默念错负轮回心法,身轻如燕又一个漂亮而又极速的后空翻,剑气左突右进之际如燕过屋檐,旋即轻松一跃就上了“天兵”手中攻杀而来的兵器就似马放南山、鱼跃龙门,剑气横竖左右之间一个又一个“天兵”折戟沉沙,倒地不起。

陈静自然知道:错负轮回剑从第四式开始,倘若配合了错负轮回心法能发挥更为强大的威力!

掌中飞燕,出剑之快如飞燕掠影、使剑者身轻如燕似轻功。这一技不是江湖中传闻的“草上飞”与“水上漂”那般一等一的轻功,但也是难得的一闪燕影。

越女剑虽然不长,但近身之际自是“一寸短来一寸险”;陈静虽然年幼,在刀枪剑戟林立的群攻之中更为灵活,自是鹤立鸡群。

陈静一时心明如镜,只能“擒贼先擒王”去刘文之脖子上一式抹剑,那就没有这么多车轮战了。

陈静以为:倘若不快速解决掉刘文之,鬼知道那两道灵符而起又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刘文之就是幺蛾子一只,那么就得先灭了这一只幺蛾子!

陈静也不再与“天兵”做更多无用的纠缠,径直在“天兵”的兵器上如履平地奔走之际,越女剑剑气横飞就似杀猪、宰羊、剁鸡、屠狗,左跳右蹦之际近了天罡地煞阵边的白莲社弟子!

咻咻,剑气如飞火流星一闪而逝;嗷嗷,白莲社弟子一时哀嚎大哭!

杨恩见陈静这一个小孩子步步逼近了刘文之,四尺长剑一闪剑影御敌。可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不远处夜色中连滚带爬的跑来了一个人影。一身滚动的皂衣也掩盖不了更为蹒跚的步子,来人正是太守府差役头领吴忠。

杨恩心里一惊,嘀咕道:吴忠出府,是祸非福!当初日落西山之际,从太守府领了五千军士之时,吴忠不是左右不离二叔吗?

“吴胖子,来此何干?别来碍手碍脚,就你那功夫,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

“太守公子,不,杨道长,大事不好了。太守府乱成一锅粥了,稍有迟疑杨洪人头落地!”

第48章 太守府除夕变天

吴忠张口一言就似大水淹了龙王庙,更似快马又重重的加上了一鞭,言语之间已经没了对杨恩往日五体投地般的毕恭毕敬。

杨恩对于吴忠直呼顶头上司的名讳那是怒目圆睁,恨不得一口咬了吴忠嚼为齑粉!

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杨恩在太守府待了这么多年,像孟婆郡治下的大小县令都只是二叔眼中可有可无的一条条芦柴棒,这个吴忠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看门狗罢了。

如今,连曾经最为忠实的看门狗都口出忤逆之言,太守府兴许还真有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

只是,杨恩一时也没想明白:这大过年的除夕之夜,谁会在一郡之长、太岁头上动土?

杨恩一时也顾不得陈静与刘文之在天罡地煞阵中的恶斗,毕竟天罡地煞阵还一直处于上风。扭头转身拖了四尺长剑奔去阵外一把捉紧了吴忠的皂衣大氅领口,厉声大喝道:“大胆吴胖子,二叔大名岂是你能叫的吗?你是在找死!”

就在杨恩厉声大喝之际,吴忠好似被谁摁住了鼻息,异常吃力就似鬼压床;上气不接下气之间更是满脸青中泛了紫、紫中透了白、白里透了红,在极其吃力的吞吐气息之间更是一阵又一阵浓郁飘飞的酒气,酒气之中还夹杂了油腻的鸡鸭鱼羊牛的酸辣腥膻味道。

最让杨恩受不了的还是吴忠酒嗝中飘逸若仙、神魂颠倒的五石散味道,这一种味道确实是白莲社弟子的禁忌。至于白莲社为什么要禁五石散兑酒,杨恩有机会很想向刘文之问一个明白。

“杨道长,你快醒醒吧!自古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成王败寇之理,不容吴忠细说,……”

吴忠支支吾吾一言,冲天而起的五石散兑酒味就如孟婆江奔流涌入了杨恩肺腑,杨恩脸色青紫更是怒火中烧!

嘭!

杨恩抬腿之间,重重一脚踢开了吴忠滚圆而又圆滚的大肚子,却是“哎哟喂”一声连滚带爬如蹴鞠跌弹出去了五步之外。

吴忠满是怨气的抬头怒眼之际,杨恩四尺长剑却如一条毒蛇狠狠的压在了脖子上。

“杨道长,不,杨公子,你就别为难吴忠了。倘若再有一时半刻迟疑,杨太守命必休矣!哎……”

吴忠张口之际又是一声长叹与惋惜,太守府变天现在只怕是杨恩一个人不知实情了。

杨恩一脸茫然似雾中花、水中月,陷在幽嫣谷中确如一只井底之蛙,太守府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能目睹、更不能置身事外。旋即张口追问道:“吴胖子,太守府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受何人使唤而来?”

吴忠一脸惊魂未定就似一夜之间失去了爹娘、情郎半刻之间不见了恋人;游离的眼神闪烁跳跃就似三伏天的雷雨:左边是一片电闪雷鸣、右边也是一片电闪雷鸣。

吴忠欲说还休那是极其不可能的了,如今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张口说道:“杨公子,吴忠总算明白了。这一个张员外是真的看上了咱们孟婆郡太守之职了。哎,……”

杨恩心中一惊,一个眨眼之后又是一愣,在城隍庙上香拜社的时候与这一个张锋有了第一次冲突,感觉还不如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

杨恩有一些不相信自家耳朵,虽然白莲社弟子早有风闻,但是像除夕这样的佳节,不应该在张府享受天伦之乐、巡夜守岁吗?

杨恩在犹豫之间也是一阵极度的嘲笑道:“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贫道才没眼瞎呢,以贫道看来:张疯子应该领了张家人比拼今年谁家烟花爆竹最为持久吧?”

杨恩自然知道,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就是靠比谁家烟花爆竹最为持久分出来的排名先后。

在过去的每一年里,张家人从来没有含糊过,不拿下孟婆郡的第一,就好似愧为张家人。

虽说张家先前出了一个司空张华,但是还不如费家先祖费声名远播,张家人大多也是沽名钓誉之徒。

“杨公子,此一时非彼一时。今年除夕‘张杨费吴’四家,怕只有费家一家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吴胖子,此话怎讲?”

“杨公子,以吴忠现在看来。你领了五千军士出府,军中一定有张家族人与张员外通风报信。”

吴忠轻飘飘的言语如风,一时表情麻木却心静如镜。

吴忠事不关己一言却在杨恩胸中荡起了万丈波浪、百丈惊涛、一时若水花拍脸,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难道,还真是张疯子犯上作乱不成?……”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胆子也贼大了一点吧?就张家那几千号族人,也能攻进郡城内?……”

“贫道还没眼瞎呢!张疯子难道长了翅膀?城高墙陡,还隔了一条护城河。吊桥一收,如何入城?……”

杨恩自然知道:孟婆郡虽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是没有泰山压顶的兵力与众多攻城器械,结果只有八个字:望城莫及、望河兴叹!

“杨公子,实不相瞒:张员外已经入城了。不但捉了杨太守,还捉了在太守府吃喝的士绅大户。……”

吴忠心中明白,这是张杨两家为各自利益而引发的一场恩怨。那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都是糊弄百姓的一个个好听说辞。

当今天下世家大族间的利益纷争不止,根源自是如出一辙:谁主政、谁受益。

杨家主政肥了杨家,张家自然要夺位。张家有张锋这一个“员外散骑侍郎”的头衔。

其实明白人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吴家也想夺位。

只不过,吴家中拿不出一个像样的头衔来。吴忠虽然一脸猪相,心头还是万分明亮。

不但吴家想夺位,费家又何尝不想夺位?

因为主政之后,只需一纸文书手令,那些士绅大户为了避开朝廷赋税,名下产业都要挂名一郡之长名下,年关产业分成如流水、更是日进斗金。

吴忠一言惊了杨恩寒毛冰凉如刺,一根又一根插进了身体,那是锥心疼痛万分。

杨恩没想到被张锋打了一次遭遇战,更似两军交战被人夺了后方大营,如今身在幽嫣谷却成了孤军深入的“败军之将”了!

杨恩自是万般不服气,径直又上前补了吴忠重重一脚,吴忠大叫了一声“哎哟”,虽然是满面委屈,但也是无处发作。

杨恩面色狰狞,青筋暴起如砂谷裸露交叉的树根,横七竖八的青筋更在抖动跳跃,若有所思的异常吃惊疾呼道:“吴胖子,再说一次?张疯子难道还私造攻城器械不成?那可是灭族的大罪,就这一点,足可让张家鸡犬不留!”

吴忠倒没有因为杨恩吃惊也变得吃惊。

此时此刻,更得用冷淡的言语来浇灭杨恩心中的火气,故而缓缓如林泉般说道:“杨公子,那倒还没有。但是你可别忘记了,还有一个盐铁事杨欣。……”

杨恩一听“杨欣”其名尽如孟婆江水一泄三千里的鄙视。

像杨欣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除了借老王镖局的势力“狐假虎威”之外,城下守军如杀鸡屠狗宰羊般的能以一敌百杨欣这样的儒生。

吴忠见杨恩一脸不屑,故而又缓缓说道:“杨公子,杨欣虽然不值一提,但从老王镖局带来的两个随从可是功夫了得。……”

“上一次查封盐铺就吃尽了苦头,要不是稍微使了一些手段,根本就封不了杨欣的盐铺。……”

“这一次,两个随从以一敌百伤了无数守军。这是两个儒生的里应外合啊!……”

杨恩听了这一茬,突然对天底下的儒生更是恨上加恨,没有最恨只有更恨,恨不得抽筋拔皮、挫骨扬灰,旋即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两个天煞的儒生:文儒生,喝了五石散兑酒要上天;武儒生,仗了刀枪撩动朗朗乾坤。张疯子肚子里藏的笔墨纸砚还真是见不得人的下九流。……”

杨恩一时明了,缓缓收回了长剑。眼珠环视了一眼天罡地煞阵,若有所思的说道:“好了,吴胖子,贫道都知道了。贫道量张疯子也不敢做出格的事儿。待白莲社灭了幽嫣谷墨家,再借天罡地煞阵一用,定能灭了张疯子的威风!”

杨恩却一时反常的平静了,可吴忠却一时急如热锅里的蚂蚁、漩涡中的走兽,伸手疾呼道:“杨公子,恐怕来不急了!方才张员外给立了军令状:半个时辰之内若太守府军士不能回府入营,张员外要以‘乱军’之罪斩了杨太守。”

”杨公子,这一路黑漆漆的,只怕一个时辰差不多呐。”

杨恩先是一惊,转念思索了三个眨眼的功夫,自以为如果一个赋闲的员外要斩一个在位的太守,好似还没有这样的先列。

杨恩一时多了八分自信,运筹帷幄道:”吴胖子,你赶紧带军士回府入营。待踏平了幽嫣谷,天罡地煞阵捉了张疯子,步军校尉就是你的了。”

第49章 无声之雷借阴兵

都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吴忠听杨恩如风过隙般的“步军校尉”四个字眼,一时如打翻了五味杂陈泼入口了酸的、辣的、苦的、涩的味道,狰狞一掠又闪过淹没在了肥大面庞中。

吴忠在太守府待了这一些年,自然也知道步军校尉一职都风言风语了这么多年,那一个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可是望眼欲穿而不得!

如今,杨恩又旧事重提,这是喜是忧呢?倘若是真的,那也得等到杨洪不被张锋斩首以后;倘若要是假的,只会成为孟婆郡大街小巷下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柄。

杨恩所言倘若是真的,对于吴家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毕竟倘若再兼了步军校尉一职,吴家这样一来在军中也有一席之地了。

吴忠宁愿相信杨恩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毕竟老祖宗有说过一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况且,一个人除夕之夜在太守府与幽嫣谷之间来回传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过便是功了。

吴忠又细细想来,既然无过便是功,那步军校尉一职必定非己莫属了。明白人都懂: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吴忠心中那一个美就似方才宴席之中喝了三壶五石散兑酒,那三壶五石散兑酒该当是三阳开泰了!

只要兼了步军校尉一职,五石散兑酒再喝饮摆必抬头;只要兼了步军校尉一职,五石散兑酒再喝醉后万般有。

只要兼了步军校尉一职,五石散兑酒再喝梦送黄金楼!不,何须梦送黄金楼!

假以时日,吴家也夺位主政一回,那些士绅大户如何与杨洪送金送银送地送小姑娘,吴家也要照单全收经历一回。

吴忠在沉默之间细细想来,越想那就越如飞天一般,眼下只差“嘿嘿、噗嗤”一声乐出声来。

“吴胖子,你还想留在幽嫣谷巡夜守岁?还不赶快滚回去?……”

杨恩见吴忠呆若木鸡的傻样,一时怒火中烧,厉声大呼之际,三步上前又是重重一脚飞腿。

吴忠臃肿的身子收不住摇曳的脚步,在三个急步之间更像是被撵的看门狗一般连滚带爬跌去了十步之外、闪在了腰刀步卒跟前。

此时此刻,吴忠一门心思只想着步军校尉一职,就算杨恩再踢重一些、多踢几脚也是美妙绝伦的。

吴忠轻拍了一回皂衣大氅,醉生梦死般的缓缓说道:“来呀,来呀,安排!太守府众军士听令:随我吴忠入府回营。倘若违了军令时辰,杨太守命必休矣,……”

“来呀,来呀,安排!太守府军令,还有军令状呢,……唉,都那儿去了呢?奇了怪了!……”

“来呀,来呀,安排!……”

吴忠一时耷拉了脑袋与近身的腰刀步卒又趾高气扬的说话之际,肉嘟嘟的双手在皂衣大氅口袋里左摸摸右摸摸,之后极速的又在衣襟里左捏捏右捏捏。

然后又猛烈的在腰带间里翻翻外翻翻,五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更是一脸如突然逝去了爹娘那般吃惊,脸色铁青似绿叶、嘴唇苍白似年糕。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军令、军令状都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是误了时辰如何是好?……”

“没了军令、军令状,又该当如何安排,该当如何安排?……”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还来个鹌鹑蛋、安排个鬼啊!……”

吴忠一双闪烁如流水的眼神望了一眼杨恩,又瞅了瞅继续围上来的腰刀步卒,径直张眼又是东张西望去了来时黑黢黢的谷中之路!

嘭!

杨恩实在看不下去了,径直又在吴忠屁股上重重一脚飞腿,厉声大骂道:“都言:吴忠出府,是祸非福。该死的吴胖子,别墨迹了,赶紧带了军士回府入营。……”

“埋汰旮旯,吴胖子,贫道可正告你:要是二叔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饶不了你。……”

杨恩骂骂咧咧之际,也顾不得吴忠又翻滚去了十步之外,旋即四尺长剑举头一挥,剑影上映了无数跳跃的火花,厉声大喝道:“太守府众军士听令:回府入营。……”

“当然,死了的就先甭管了。待踏平幽嫣谷回师太守府,咱们也来一个里应外合捉了张疯子,所有罪状都罗列在张疯子头上;抄没张家财物与众位将士均分了。……”

“贫道还正告各位将士:谁要是先斩了张疯子首级,当是孟婆郡第一猛将。事成之后,二叔定会上报朝廷,官拜:冠军将军。……”

“……”

杨恩一语自是沸腾了围上来的腰刀步卒。冠军将军与步军校尉可不能相提并论,在其它郡府能得冠军将军者只太守一人而已。

杨恩一语也沸腾了地上滚爬的吴忠。倘若他人捷足先登了,莫不是还要听曾经不入眼的军士招之即来、挥之不去?不能,那得赶紧回府,还得第一个冲进太守府。

吴忠也顾不得杨恩了,径直迈开了蹒跚的步子,抢在腰刀步卒的前头往幽嫣谷外探头摸索而去。

火光渐渐弱了,腰刀步卒闪闪星光逝去了一绺又一绺,一路步子来回跳跃之声中尽是无穷无尽的嘈杂声,还有唉声叹气声、的靴子与碎石撞击声。

一绺又一绺的火光缓缓消失在幽嫣谷谷口,幽嫣谷外的弓箭手也在“”和“噼里啪啦”的投石车轱辘的急剧撞击声中,从桃林里大张旗鼓如鸟兽散而过。

这一次,太守府军士不需要隐蔽潜行,一丫又一丫、一树又一树满了花骨朵的枝条成了风中零落的冷清枝丫,阻路之间被刀剑相向,又被路过的军士踩在地上。

火光中还泛了一阵阵幽香的桃树油气息,落地枝丫有哀怨、更有哭泣。

杨恩见散去了太守府军士,心中更似荡了一场秋千。

要早知道刘文之的天罡地煞阵如此厉害,当初就不用带这么军士出府,那么张锋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杀进了太守府。

罢了,罢了!

过去之事已了无从改变,那就得从当下之际着手灭了幽嫣谷回师太守府。

就在杨恩沉思运筹帷幄之际,急剧入耳又听见刘文之如雷炸起大喝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移星换斗,破!……”

“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颠倒阴阳,破!……”

杨恩旋即扭头瞅见在刘文之大呼之际,又是两道灵符托天而起,绿色光芒过处:越女剑燕影在“天兵”与白莲社弟子刀剑纠缠之间左突右进已近身刘文之五步,一道寒光剑气如燕影掠去了刘文之眼前。

就在陈静一道寒光剑气如燕影近身刘文之三步之际,却一个后空翻好似被拍打了一般跌落去了“天兵”与白莲社弟子三步之外,身形步法极其混乱的跌滚去了十步之外。

陈静初次大战天罡地煞阵,自然不知道天罡地煞阵的阴狠之处。这就是刘文之无声之雷借来的“阴兵”,“移星换斗”与“颠倒阴阳”合二为一就是“阴兵”。倘若不修道法,肉眼根本看不见这一些“阴兵”!

无声之雷借“阴兵”是刘文之的看家本领,借助天罡地煞阵自是白莲社护社剑阵的终极绝杀之技。

只是,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刘文之也不愿意使用这样阴狠的终极绝杀之技。

这一技终极绝杀之技,就似那两军交战杀敌一万还需自伤九千九百九十九。

借“阴兵”、伤阳气,这一技终极绝杀之后,刘文之至少还要用一年的时间来调息阳气。

刘文之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是拼命的豁出去了。

眼下只有踏平了幽嫣谷,唯有杀掉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弟子,北斗七星阵与错负轮回剑都会在这一个世界消失,白莲社从此天下无敌,也无人能阻挡白莲社主宰完美世界了。为白莲社千秋万代,为白莲社完美世界,用一年时间来调息阳气,也值了!

“哎呀,怎么回事?……”

“娘,娘,……”

“姥姥,姥姥,……”

陈静急促撕裂之声在左右跌滚之间,又在幽嫣谷乱石堆里左跌右撞之际,一道又一道三寸、四寸、五寸、六寸、七寸的刀口与剑痕在玄色行头上急剧倍增。

陈静忍痛怒目圆睁看不见身边任何一个刀枪剑戟的人影,眯眼再睁、睁眼再眯,依然看不见任何一个刀枪剑戟的人影,黑黢黢又空虚的幽嫣谷此时越见煞气!

难道,这就是“僧道双煞”中的“煞”、又或者是“天罡地煞阵”中的“煞”?

像这样看不见使了刀枪剑戟的人影,这就似被捆了手脚吊着暴打,无论有多厉害的功夫最后都只是一个瞎子,结果那是会死人的!

陈静惊慌之际,越女剑不得不左闪右避、右闪左避,一道道寒光剑气横竖劈砍之际,除了荡起一层又一层的尘烟如梦之外,玄色行头少不了伤痕累累。

“静静,别慌。……天煞的老杂毛,老身与你拼了,……”

第50章 幽嫣谷现波音功

“天煞的老杂毛,朗朗乾坤不容旁门左道横行无忌。……”

陈旭嫦一泄三千里的眼神溢出了冬日火炉中的灼人强光,强光跳跃似夏夜里孟婆江中的渔光;圆睁的眼珠子顷刻之间布满了热泪盈眶的枝丫血丝,枝丫血丝似孟婆江中鱼尾荡起的涟漪;眼角之间更是飞扬了无穷无尽的怒火,怒火冲天定能赛过大年初一的旭日朝霞。

此时此刻,陈旭嫦也顾不得满身血迹咸湿夹杂的尘泥阻挡了浩瀚正气,麻利的正了正身子吃力的又一个后空翻,一式“虎跃”捉紧了越女剑,旋即又一道玄色身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蹒跚之际,三个眨眼的功夫便立在了陈静三步之处。

陈旭嫦怎么会不知道:六十年前,孙秀的无声之雷更在眼下刘文之的无声之雷之上。

只可惜造化弄人,幽嫣谷墨家这一代弟子的北斗七星剑阵确实搁浅荒废了,会错负轮回剑的陈静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如何敌“阴兵”?

这么多年来,陈旭嫦独自一个人在幽嫣谷的时候,每每花前月下也曾反复琢磨如何去破“阴兵”。

莫奈何,陈旭嫦到最后也没能找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来。

毕竟,世间大活人又如何能看得见“阴兵”的人影?

倘若张口与人说来,他人听了还觉得是梦呓般的无稽之谈,可这就是眼下确实存在的事实。

这么多年来,世间也没有一个正义的修道修佛之人主动站出来破了“无声之雷借阴兵”,朝廷顾忌于此才对以前的五斗米道、现在的白莲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庙堂虽高远、江湖之广大,对于刘文之的“无声之雷借阴兵”通通都如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陈旭嫦也没有更多时辰思来想去,唯有一法可以反击”阴兵”,以佛家大无畏牺牲精神,“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际,只待“阴兵”伤人之处旋即抹剑反手一击。

如果说得再明白一些,那就是以自身躯体为诱饵“引敌杀敌”,好比两军交战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也唯有如此下下之策了。

虽然,下下之策对这一些看不见的“阴兵”反击确实如杯水车薪,但是除此一法别无二法,总不至于要投降了白莲社。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精神,自是不可能投降白莲社的!

噗嗤、噗嗤,……

就在陈旭嫦三个眨眼的功夫靠近陈静三步之际,玄色行头上凭空又添了数十道血迹斑斑的伤痕。

陈旭嫦旋即半蹲了马步,一道又一道寒光剑气左突右进之际,除了荡起了谷中不远处一层又一层的尘灰如烟、一个又一个的碎石如雨之外,玄色行头上的血迹斑斑确实又稀疏了几道。

“小英子,……”

陈旭嫦吃力一呼,陈小英弃了释远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道玄色身影也闪到了陈旭嫦身后。

三个人背靠了背,越女剑寒光左右横飞不止,有剑气的、没剑气的,荡起的尘灰如烟如雾最终洒落在了玄色而又咸湿的行头上。

释远瞅见离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闭目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陈旭嫦已经顾不得释远了,径直厉声大喝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听令:头可断、血可流、不可降!”

“娘,小英子听令!”

“姥姥,静静听令!”

刘文之瞅见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凑到了一块儿,心中一颤又是一喜,旋即由掌化拳、由拳化指、由指化掌之间,托天而起两道灵符泛出了更为强烈的绿色光芒。

噗嗤、噗嗤,……

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玄色行头上突现了一道又一道五寸长、六寸长、七寸长的伤口!一道又一道血红的伤口似大户人家年夜饭桌上的东海河蚌、一张一合都是心疼。

方才,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玄色行头上的那些伤痕都是“阴兵”刀剑所伤;这一轮重重的伤痕可能就是开山刀、双刃大刀所伤。

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又是一阵左突右进、右突左进的剑气挥舞闪过之后,一时玄色行头上的血迹斑斑又稀疏了一些影子。

“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

“嗷嗷,……”

又接着,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哀嚎之声骤起,这是寻常时候经常听见的中箭之声。一波又一波的哀嚎声中夹杂了幽怨的哀怨,眼睁睁被箭所伤却又是无可奈何!

虽然越女剑在手,只可惜“眼瞎”看不见远处的“阴兵”是弓箭手,还是弓弩手。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成了箭靶子,而且箭箭无虚发!

陈旭嫦血流如注,陈小英血流如注,陈静血流如注。

眼下,陈小英是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最为失败的一次,终于明白陈旭嫦的处处打击那是万般有理。

陈小英一时思绪万千,要是当初早一些时日学会了剑气,幽嫣谷墨家有北斗七星剑阵也不至于落魄到今日如困兽死战。

陈小英曾经的倔强如孟婆江流奔涌的生出愧疚与悔恨,强忍痛过了一道又一道血红伤口。

曾几何时,信马由缰行走江湖时被称为“女中豪杰”。这一些世人的奉承恭维之话,好毒、有毒!

陈小英张口溢出了一串又一串鲜血染了尘灰的泡沫,胸中纵使有万语千言也没时间长话短说了。

陈小英自以为:刘文之“无声之雷借阴兵”确实无敌,只怕天下武功无人能出其右,长此下去必定过不了今夜,也看不见大年初一的太阳了。远处依稀入耳的烟花爆竹声相比与往年确实稀少了很多。此时此刻,是幽嫣谷生死存亡之际,也不能像往年除夕之夜一般去侧耳聆听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的烟花爆竹谁家最为持久了。

陈小英觉得过去的十八年活得很傻、很天真。正如陈旭嫦先前所说,过了十八岁就老了。确实,陈小英一时也觉得心老了八十岁。

陈小英犹豫之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大年初一东升西落的太阳,径直冷静的、字字珠玑的脱口而出说道:“娘,小英子现在知道都错了。娘,千错万错都是小英子一个人的错。娘,若有来生,小英子绝不让娘失望。”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小英灵光一闪,莫非这就是陈旭嫦大骂“僧道双煞”中的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只可惜,一念是善终将又是一场诀别,生离死别之后又当如何赎罪前尘?

一念是善自是苦了陈静,毕竟陈静还是一个小孩子!

陈小英心中突然激起了千层浪花,又如百尺卷涛拍岸一般的缓缓说道:“静静,为娘实在对不起你。要是当初为娘不认你这一个女儿,不带你回幽嫣谷墨家,你就不会受此无妄之灾了。”

“静静,千错万错也都是为娘的错。为娘愧疚难堪,……”

陈小英一席话听得陈旭嫦泪流满面,一声长叹一声雷。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哎!

陈静一时也万急了,梦中漂亮姐姐不但教了错负轮回剑法,还教了错负轮回心法,时常在梦中一次又一次的呼唤前去营救,只怕是要永远停留在梦中呼唤了。

陈静思绪飘飞,悠悠回想这一段时间里,在幽嫣谷墨家感受到了生平第一次家的温情,三代同堂虽然另类,但也其乐融融。

一日为师,自当终生为父;一日是女,一生一世是女。

陈静只觉得陈小英就是天赐的父母,无非是又当爹又当娘。而这一切都源自陈旭嫦的传承。

“娘,静静不怕死。一日是娘,一生一世都是娘。静静不要娘说丧气的话,……”

“静静,真乖!……”

陈小英一时哽咽连吞了三回苦水,却又心暖如夏日里孟婆江中温润的潮水,一波又一波荡去了眉间与双颊,两行林泉如喷涌一般变为三行、四行、五行,……

刘文之轻蔑的瞅见“阴兵”屠杀之下岌岌可危的幽嫣谷墨家三个弟子,心中没有最喜,只有更喜。只要过了今夜,再过一时半刻子时更鼓一响,那就是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之华丽开端。六十年来的隐忍与待时而动,都是万般值得的!

刘文之难以掩饰喜悦之情,忍不住激扬大呼道:“白莲社万岁,白莲社千秋万代;完美世界万岁,完美世界千秋万代;……”

杨恩在不远处也难掩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四尺长剑举过道髻三尺大呼道:“白莲社,万岁!……”

杨恩欢天喜地之际,在不经意间发现幽嫣谷夜色中却突然奔来了一头熟悉的黑驴。

黑驴一阵“啊呃啊”的嚎叫过后,一绺十尺风尘袭过天罡地煞阵。

“小妹妹,方才天黑路滑,驴子不比车马,你多受委屈了!”

“小妹妹,老娘说过要特别关照你的,这一些牛鬼蛇神最为该死!……”

半老徐娘兰花指一插腰、玉立身子一挺、张嘴震天一吼波音功。

“啊”

第51章 毒杨恩酝酿大计

惊雷落地袭百丈,鹰啸幽谷震四方。

半老徐娘大吼之际,在幽嫣谷早已冰凉了的夜色中一道道气息如漩涡荡去了数十丈远,一缕缕纷飞尘灰似边城大漠中的飞沙如茵缥缈而又沉寂;一个个大小各异的石子似春日里纷飞的花花蝴蝶,盘旋张扬之际更似路边的小花戏蜂腰、柳摆照面迷人小蛮腰。

波音功袭地渐渐滚去的气息,一绺绺灰尘中夹杂了无数大小的石子急剧如风旋转之间,更混合成了一鼎威力无比的百尺大钟。

半老徐娘张口一声“啊”,更似黄钟大吕之音袭去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身边三尺之际,这一鼎百尺大钟钟口以泰山压顶之势坠下,一声空灵又剧烈的“嘭”,荡起了无数尘烟与石子,更撞飞了无数滚木石四散砸向了白莲社弟子。

在荡起的尘烟与石子之间,还夹杂了无数铁蒺藜“呼呼”风声更像极了一支又一支飞镖与弓弩,铁蒺藜反弹溅射去了白莲社弟子的剑锋上又撞出了一片又一片孟婆江中渔光里的星光点点、更传来了白莲社弟子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半老徐娘这一鼎百尺大钟之下看不见的“阴兵”刀枪剑戟一时好似烟消了云散,在幽嫣谷墨家三个弟子一身玄色行头上并没有再添一处细微的新痕。

虽说没有再添一处细微的新痕,但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三人置身于这一鼎百尺大钟之下,自然也全部都中了波音功。

看不见的“阴兵”交织在幽嫣谷墨家弟子三人周围,半老徐娘也只能出此下下之策了。

波音功本是隐藏在《阿含经》中的旷世武学。

波音功张口一声大吼可伤世间之人五腹六脏,也可让牛鬼蛇神灰飞烟灭;张口漠然无声又可察觉千里之外的鸟兽鱼虫啼鸣,堪比说书人口中的“千里眼”与“顺风耳”。

就在方才,半老徐娘在客缘斋正兴高采烈与店中伙计细嚼慢咽菜肴羹汤之际,两只眼皮如跃上岸了的大活鱼蹦跳正紧,故而波音功张口漠然无声便察觉出了幽嫣谷这边的动静,驴不停蹄匆匆赶来。

这不,波音功一出口,这一些看不见的“阴兵”顿时灰飞烟灭了。

噗嗤、噗嗤,……

幽嫣谷墨家三个弟子张口喷涌之间鲜血溢洒了一地,鲜血纷飞缓缓消减了七分精气神。

陈小英与陈静纷纷扭头一对异常吃惊而又复杂的眼神盯住了半老徐娘,陈旭嫦伤得太重感觉大限将至的样子微微一笑,在缓缓倾斜步子之间倒下去了一身玄色行头,径直又“哐当”一声松开了越女剑,接着“扑通”一声跌去了碎石上。

“老娘。……”

“掌柜的。……”

陈静与陈小英深情款款的呼唤之间一时又放松了七成心气,缓缓热泪闭目又倒下了玄色身影,一时错综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

半老徐娘顾不得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弟子,这一个大吼只灰飞烟灭了“阴兵”,还有不少的“天兵”,更有刘文之总领的天罡地煞阵。

半老徐娘缓缓挪动了兰花指插腰的身子,玉立一挺、怒目圆睁之际,张口移向了天罡地煞阵。

“啊”

半老徐娘气息游走之际,如烟尘灰与无数飞石又盘旋出了一鼎百尺大钟,从刘文之头顶泰山压顶而下。百尺大钟所去之处淡去了天罡地煞阵中的绿色光芒;更折断了无数白莲社弟子的四尺长剑,长剑纷飞更似冬日雪花射入了阵中白莲社弟子的胸腹之内,一阵又一阵”哇哇“的呕吐声中尽是哀嚎不止。

噗嗤、噗嗤,……

刘文之在天罡地煞阵中一口鲜血射出去了五尺,一朵硕大的昙花顷刻淹没在了纷飞的尘烟里。旋即吃力的支支吾吾骂道:“该死的客缘斋半老徐娘徐寡妇,趁姿色尚可还不去坐堂招夫,却与贫道来送终(钟),真是荒唐至极。”

“徐寡妇你自姓徐,贫道先祖乃刘氏宗亲,贫道与你八竿子都打不着,更没有你这门子亲戚。无需你多此一举来送终(钟)。”

“该死的徐寡妇,贫道不欠你酒肉银子,如此苦苦相逼,这像是做买卖的正经生意人吗?”

“这么多年来,贫道即使路过孟婆郡也不再入你客缘斋。咱门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却来坏贫道的大事,道理何在?”

“该死的徐寡妇,难道要与白莲社为敌?你要知道,白莲社弟子人多势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没了客缘斋。”

“该死的徐寡妇,你,你,……”

半老徐娘并没有理会刘文之的无理辱骂,波音功所过之处白莲社弟子鲜血万箭齐发,更如落石山崩的倒下了一个个白莲社弟子。

天罡地煞阵一时支离破碎失去了作用,刘文之奄奄一息倒地也成了败军之将。

“啊”

波音功余音所过之处,不远处白莲社弟子手中的火光缓缓倒地熄灭之际,幽嫣谷中的夜更黑。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呼吸,压抑力需千钧。

半老徐娘一个重重的深呼吸之际,闻了一绺绺缓缓消失的火光油烟味道,一时隔空兴奋道:“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老杂毛你是眼瞎了吧?像老娘貌美如花的样子,何需坐堂招夫?”

“世间男人都知道不能与女人讲理的。你这一个老杂毛却偏与老娘讲理,那你是输定了。”

“老娘不嫁,并不是你狗嘴里说的寡妇。世间能有老娘这样独一无二的寡妇吗?”

“老娘不嫁,那是老娘心中有佛,自然佛在心中。像你这一些牛鬼蛇神,请了阴兵乱了阴阳,老娘岂能坐视不理?”

“这一次,老娘让你死得瞑目了吧?倘若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人与你疗伤,老杂毛你是看不见大年初一的太阳了。”

半老徐娘自然知道:波音功张嘴有声力敌千军万马,张嘴无声能察千里之外的马蹄飞扬。

幽嫣谷内确实安静了许多,只留下一阵火光之后熄灭的油烟滋滋作响,隐约的还能听见更夫如一阵阵蚊子嗡嗡道:“戍狗吠亥猪,辞旧岁迎春,子时初刻到,大吉。……”

远处的烟花爆竹又更为猛烈的爆响了一阵,虽然比往年差了许多,但是今年只有费家有这个兴致了。大年初一上午,郡城中的说书人定会传扬费家拿了第一。

“啊呃啊,啊呃啊,……”

一阵急促的驴啼,半老徐娘飞身跃下毛驴,又一阵“噼里啪啦”的火石撞击声,亮起了一根着了火光的纸捻、飘荡了一绺如雾青烟。

半老徐娘捉了一个丢弃在地上的熄灭火把,燃了火把插在地上,上前握住陈静小手,又探了一探陈小英与陈旭嫦鼻息,摇头之间缓缓抹平了陈旭嫦的双眼,幽幽的说道:“幽嫣谷主又未修得金刚不坏之身,那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半老徐娘极速与陈静与陈小英口中塞了一颗红色药丸,扶正了身子盘膝而坐,左掌心对了陈小英后背心、右掌心对了陈静后背心。

半老徐娘全神贯注之间,左右掌心乃至双颊上都泛了春天三月里桃花那般粉红。

方才杨恩并未近身刘文之,见半老徐娘前来自知不妙。也顾不得黑夜里的铁蒺藜与陷阱,径直伏身入了坑道躲过了波音功。

杨恩在坑道里沉思:倘若以一己之力救出重伤的“僧道双煞”,那对白莲社来说就是一等一的功劳,以后在白莲社中的地位只会是如日中天。况且,如果能同时学会了刘文之与释远的所有功夫,自然就能独步天下!谁能与之争锋?到了那一个时候,完美世界就不是刘文之主宰了。至于太守杨洪,虽然“二叔”是名义上的爹,实际只是抱养的义子,况且亲生父母尚在。要是张锋不斩杨洪,以后还是太守公子。倘若张锋斩了杨洪,白莲社正好有借口报仇雪恨。无论杨洪生与死,对杨恩来说都是利好。

杨恩一阵窃笑,白莲社将为己主宰,自是美不可言、妙不可言,真是天助杨恩也。

突然,一匹“咴儿、咴儿”的旋风白马跑马而来,杨恩跃出坑道揪住了马缰绳,飞身上鞍而过,左手捉了刘文之道袍、右手捉了释远短打消失在幽嫣谷夜色中。

杨恩狂奔出谷之际,还一边大呼道:“贫道先行一步了,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半老徐娘心中一惊,张口一边大骂道:“这该死的小杂毛,如今还成了一条漏网之鱼。哎,……”

半老徐娘自以为:人活一世,万事随缘。有缘即是佛缘,无缘自是尘缘,心有多善,佛缘就有多深。三界为缘,万法皆是缘。就好似客缘斋,铁打的客栈、流水的客官。如今天下纷争世间民不知有国、国不知有民,唯有客缘斋为化外之地。有银子的讲究,没银子的穷讲究,吃饭结账到了客缘斋也是众生平等。那么杨恩的溜走,就算是一种另类的缘吧。

第52章 客缘斋夜半惊梦

黑夜,在荡起的刺骨夜风中越渐阴冷;呼吸,在急促的张弛之间越渐闷沉。

半老徐娘双掌离身左右上下虚晃之际、铮铮之音如风前后游离之间,一缕又一缕气息缥缈如烟缓缓散去了三尺之外,双颊绯红湿漉漉的汗珠子更似春分时节初叶上的一排排圆润清露,一副万物复苏的样子那就是满满的希望。

噗嗤、噗嗤,……

陈小英与陈静正欲莺语鹊鸣之际,双双喷出一口温热映了闪闪亮光的鲜血,旋即三步之外又是大小不一的一对海棠花影。

咳咳、咳咳,……

陈小英与陈静气息回旋似跌入洛河呛水之际,如久瞑初醒正想张口言谢之时,半老徐娘双掌上下化拳在其后背左右一闪“嘭嘭”重击,陈小英与陈静玄关一闭在天昏地暗之间睁眼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半老徐娘知道:倘若中了波音功,如果不使独门“无影还魂”疗伤掌法,又称“无影还魂掌”,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况且,幽嫣谷主陈旭嫦已经没了一点丁游离气息、逝者已矣,不能再让生者再受第二次伤害了。

半老徐娘行云流水一般隔空嘀咕说道:“如此伤重还需静心休养几日,可千万别再让怒气动乱了奇经八脉,心静才是福啊!……”

扑通、扑通,……

陈小英与陈静一时心气松弛、玄关一放,再一次双双倒地荡起的尘烟裹了玄色而又咸湿的行头,火光荡漾更似孟婆江水一去东流。

半老徐娘唉声叹气之间如春笋拔地缓缓起身,又在一次弯腰与举手投足之间捉了陈小英双手趴在毛驴鞍上;又一道影子举起了陈静,趴在了陈小英后背上。

“啊呃啊,啊呃啊,……”

黑色毛驴在夜色中一鸣惊啼,两道犀利的眼神中只剩半老徐娘左手举过头顶“呼呼”的火把。

半老徐娘突然右手五指巴掌一拍闪去了黑色毛驴屁股,黑色毛驴撅了屁股往来时之路一阵狂奔。

半老徐娘张眼之间借了一绺又一绺游离而又微笑的火光,扭头对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挣扎哀嚎声喜庆满满的笑道:“还活着的白莲社道长都听着:大年初一了,客缘斋也祝各位道长恭喜发财吧。……”

“但是道长们千万别忘记了:说什么‘大破之后是大立;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投店打酒叫菜吃饭通通都是要给银子的,这是千古,乃至万古不变的规矩。……”

“倘若道长们胆敢学老杂毛与老秃驴行走江湖都吃白食。比那一些好吃的官府强吃都还狠毒七分,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完美世界,老娘自会与你们白莲社也扛上了,……”

“哼哼,白莲社道长想要走到那里吃到那里,想要一路通吃,老娘客缘斋就是各位道长的尽头。道长们可都听明白了?……”

“……”

幽嫣谷中的夜色一时沉寂如深秋冰霜,一时连蛐蛐的声音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冷冷的杀气。

半老徐娘在漆黑的幽嫣谷中左右张望之际自是目空一切,眼下确实无人能敌、更是天下无敌。

半老徐娘向来行事低调:不浪得虚名、不沽名钓誉,更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正如天底下的儒生所言: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半老徐娘也算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故而中隐于客缘斋,大凡酒肆客栈中的江湖消息都是万千落石飞沉茫茫大海。

半老徐娘已经顾不得这一些讨厌的白莲社弟子,睿智的眼神又是一阵急促的碎步追去了毛驴摇晃而又“踢哒踢哒”的步法,张口又莺语了一阵阵抑扬顿挫的江南小调。

“驴儿呀,驴儿呀,半夜抬腿要到那里去?背着了那个小妹妹,嘿哟嘿哟客缘斋里去,……”

“过年那是一个好呀:杀鱼呀提刀,吓坏了鱼酥,啊啊啊,……”

“……”

星星点点的火光闪闪而去,半老徐娘头也不回离开了幽嫣谷,一个时辰之后就立在了客缘斋门口。

哐当!

半老徐娘手中火把扔出去了三尺,一个弹跳与翻滚之间灭了明火泛了一阵泛白浓烟,浓烟骤起的热油之味夹杂了客缘斋中飘飞的油腻熟食味道,那更是相得益彰。

半老徐娘插腰齐肩对客缘斋内灯笼与烛台摆放整齐之间没有寻出一个大活人。大凡做买卖也都要讨一个好彩头,除夕之夜灯火通明如昼,寓意来年生意兴隆。

半老徐娘十指纤纤叉了小蛮腰,灯火通明之下藏不住香汗淋漓的衣襟;双颊如旭日东升的彩霞下张口更如黄钟大吕之声千呼万唤。

“店小二,快去后堂烧一大锅热水,老娘肚兜都湿透了!”

“店小三,快去阁楼准备两间靠窗透风的上房,可要听清楚了是两间,不是一间!”

“店小四,快去叫醒这一条街上的街坊邻居去幽嫣谷出一分力!”

“店小五,快马通知县令大人,让县衙差役去幽嫣谷善后!”

“……”

半老徐娘闭口停歇之际,从客缘斋大厅中旋即闪出了四个新衣短打伙计。四个伙计原本喜气洋洋的脸色,见一身血迹斑斑的半老徐娘回来,也顾不上再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讨大年初一的彩头了。

在客缘斋以往每一年的大年初一,半老徐娘都会给庖丁、伙计不大不小的惊喜。

虽然半老徐娘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又骂骂咧咧,在关键时刻绝对是世间难得的菩萨心肠。

打是亲骂是爱、温柔陷阱招人爱,大概说的就是像半老徐娘这样的女人。

四个短打伙计互视一眼,没有半点推辞,更没有一丝含糊,径直各司其职消失在客缘斋大厅前。

客缘斋门口自是灯笼排立,一个又一个喜庆的“春”字,在夜色中更显春风得意。

店小三与半老徐娘把陈小英与陈静抬进上房,半老徐娘又与陈小英和陈静仔细敷了伤药之后,店小二已经在后堂大呼滚水了。

店小二在半老徐娘房中一锅热水淋进玫瑰花瓣浴盆里,之后门栓扣紧了房门,在客缘斋大厅里只留下了两个打了瞌睡的身影。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半老徐娘换了一身大红上衣与袭地裙摆下了阁楼,青丝垂肩、云鬓上一只大红发钗越发让人迷离醉眼。

“掌柜的,大年初一穿得这么火红,恭喜发大财啊!……”

“方才老娘走后,店小二你有没有偷嘴,可别骗了老娘?……”

“掌柜的,你是何许人也?咱们怎么能骗的了你呢!……”

“罢了,罢了。新年新气象,万物始更新,又何必在意方才你偷嘴呢?来,来,咱们去给菩萨上一炷香,以保孟婆郡一方平安!……”

“掌柜,你就是咱们孟婆郡的活菩萨,又何必给那一些泥木旮旯菩萨上香呢?这说不通啊!……”

“店小三,你这话该当掌嘴。这就好比每家祖宗十八代都不在了那么多年,那世间之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拜祖宗呢?……”

“店小三愚钝至极。掌柜的,你赢了。辩不过你半截舌头。……”

“好了,好了。店小二,店小三,咱们去燃一炷清香。……”

半老徐娘领了店小二与店小三缓缓去了客缘斋内堂。

客缘斋远近四邻听了店小四挨家挨户的打门叫唤,虽是除夕之夜也实在坐不住了。刚才幽嫣谷方向一阵阵异响,大家都还误以为:今年幽嫣谷墨家代表了陈家也要争一争孟婆郡烟花爆竹的排名?

远近四邻急眼之间听了店小四长话短说,大多数人打了灯笼与火把往幽嫣谷结伴而去,只有极少数人扛了锄头与铁锹准备去善后。

千古不变的道理,看戏观望的总大过了实干帮忙的!

又过了一阵子功夫,店小五也回来了。县衙差役嘈杂声从客缘斋前急步路过,夹杂了街坊的火光像一支大军往幽嫣谷奔了过去。

陈小英不知昏睡了多少时辰,一路被人追杀,向北逃啊逃,逃去求燕国大师兄慕容太白帮忙。

却看见慕容太白一个大男人陷入泥塘之中,身边还凭空多出了数百头异常凶恶的猛兽,打又打不过,捉又捉不捉。

急促之间不得不厚了脸皮回孟婆江南去寻刘氏师兄师姐,莫奈何一跌失足落入万丈深渊。

正要大声惊呼“救命”之际,一身冷汗惊醒了。想挣扎着坐起身来,却眼前一黑又重重的倒下了。

陈静也不知昏睡了多少个时辰,耳边听见漂亮姐姐大呼“救命”,找呀找、跑呀跑,趟过了多少流水与白云,跃过了多少高山与大海,更闪过了多少山麓与大漠。

依然也没能寻出漂亮姐姐的身影与踪迹,径直在张牙舞爪之间挣脱了疲惫的身子,猛烈睁开双眼,一屋子灯火通明方知适才是梦魇。

陈静游离沉思了半刻,张眼环视四周,四肢绞疼又是眼前一黑,耷拉了脑袋又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第53章 客缘斋借花献佛

“两位女侠,今儿已经是大年初三了。只可惜错过了大年初一的上好太阳。大年初一的上好太阳,远近的乡民都说是百年不遇。孟婆郡的天该当也是明朗的天咯。”

“天道太平,咱们这一些跑腿伙计的日子也好过多了。不过,相比于天道的千好万好,最后还是咱们客缘斋的掌柜最好。”

店小二在客缘斋靠大厅门口自言自语之际,托了担子放下了两盘雪白大馒头,还有两碟暴炒绿色素菜,更有两碗小米豆汤羹,初眼看来倒是一清二白。

毕竟,陈小英和陈静确实也都是被饿醒了的。从阁楼左右两间上房下了客缘斋大厅,叫了一些清爽可口的菜食打发饥肠辘辘的肚子,一身衣服夹杂了棉麻的灼热太阳气息,这确实就是刚做好还没经历过第一次酱洗的玄色行头。

店小二从担子上又放下了一盘糖醋里脊,还有一尾红烧鲈鱼。

陈静捉了一个雪白大馒头,旋即留下了一绺虎齿印子,又一边“吧嗒吧嗒”的咀嚼了馒头就小米豆汤羹之际,凝视了一回店小二,又吃惊的瞅见陈小英茫然的面孔。

“娘,这都是你叫的吗?”

陈小英见放了一小撮葱白的糖醋里脊确实让人垂涎三尺、收了如酱汤汁放了几根香菜的红烧鲈鱼越见吞了一回唾沫星子,最后却是摇了摇头,举目之间又一边缓缓的与店小二追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店家小二哥端错了桌子?”

陈小英扭头之际,眼下空空的客缘斋大厅里,别无他人!

店小二眉扬心舒一阵“嘿嘿”的诡异之笑后,一脸喜庆的脱口而出道:“两位女侠,掌柜特别交代。说待你们醒来叫菜吃饭,要特别做两道菜给你们补补。这两道菜就是咱们客缘斋掌柜的一片心意。”

“糖醋里脊,掌柜平常都说吃肉补肉,里脊八成肉熟又易消食,酸甜爽口有益脾胃,生津补气生血,化为精华必定能强人筋骨。”

“红烧鲈鱼,掌柜还说了:鲈鱼入海泛江游,但愿两位女侠从今往后年年有鱼,如鱼得水啊!”

“两位女侠,趁热吃吧!掌柜的为了幽嫣谷墨家之事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今儿还未下楼呢!”

“哎,一个除夕夜倒也让孟婆郡确实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可要是没有咱们客缘斋掌柜的,孟婆郡一夜之间怕是会沦为人间炼狱。”

“呸呸呸,呸呸呸,看我这一张不会说话的臭嘴,今儿才大年初三呢,还没过大年初五‘开堰’,是不能瞎说大实话的。”

“哎,哎,哎。两位女侠,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哎,呸呸呸,呸呸呸。两位女侠莫要见怪,粗人读书少、嘴笨舌又拙,还是一个人忙事去了。”

店小二转身离开之际,空气里只留下了陈小英与陈静抿嘴轻笑,笑一笑、十年少!

陈静眼疾手快举起了筷子往红烧鲈鱼的眼睛戳了过去,翻手之间就夹出了一只鱼眼,旋即如清风徐来送去小嘴中细细咀嚼,张口说道:“娘,这肉肉的味道确实还不错呢!”

陈静张臂之间用左手摁住了红烧鲈鱼盘子,右手筷子悬空绕指左右一闪,左手突然一沉,红烧鲈鱼在盘中翻了一个全身。

陈小英斜视白了一眼陈静,筷子拦住了陈静的筷子意味深长的笑道:“静静,为娘可得告诉你了:吃肉肉会长成大胖子!嘤嘤嘤,嘤嘤嘤,就像吴胖子那么胖,你怕不怕?”

“娘,你可别吓唬静静呀!”

“静静,为娘可正告你了:吃肉肉还会变丑。嘤嘤嘤,嘤嘤嘤,会变成路人都不看正面的丑八怪那么丑,你怕不怕?”

“娘,变丑,变丑就像是那一个老婆婆那样丑吗?”

陈小英顺了陈静右手伸出的筷子瞅了过去,筷子所指之处确实从客缘斋外步进来了一个像乞丐一般的丑八怪。是一个衣着邋遢的老太婆缓缓步进了客缘斋,一身灰旧衣服破烂不堪,更染了无数土灰与黑泥。一张大脸的轮廓要是洗了老泥或许还是一副雍容华贵。乱发如农舍鸡窝里的麦秆夹杂了稻草,长短不一还分了淡黄卷曲的叉。两只眼皮上的青灰沾了不少晨曦露水,一对儿眼角里泛了黄与白的恶露,在大年初三的早上确实大煞风景。老太婆张嘴之间还露一口乌黑夹杂了黄褐的牙齿,最主要的是两颗门牙掉了一半,更像是锯齿钉耙。后背还斜挎了一块方方正正打了层层补丁的包袱,也不知道是什么器物。

老太婆张嘴之间就好似失去了全部精气神,只剩三分力气伸出了竹节纹路的手掌,极其吃力的说道:“两位好心人啦,可怜可怜老婆子吧。可怜,可怜吧!”

“老婆子原本不是孟婆郡江南之人。只因家处四战之地,死了相公自愿典妻卖到了江南,年老色衰只换了二两银子。”

“原本老婆子家的小儿才三岁,孤苦伶仃的小孩子该怎么活?只可惜才到江南夫家三日,就嫌弃老婆子是扫把星,大年初一没给一个子儿的铜钱就被扫地出了门。”

“都说江南典妻过年好,胜过坐堂招夫穷酸老。这都是昧良心的媒婆赚黑心钱骗人的鬼话。除夕夜可都整整饿了老婆子一宿,这不,一路往北路过客缘斋,看两位女侠一身幽嫣谷墨家的玄色行头,故而状了胆子进来试一试运气。”

“两位女侠,都是女人,你们就行行好吧。老婆子饿呀,饿得前胸贴了后背,连一句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倘若再饿上一日,只怕没有力气再回去见可怜的小儿咯。”

“两位女侠,……”

陈小英低头嚼了馒头喝小米豆汤羹之际,一时却陷入了沉思。

陈静顾不得陈小英答应不答应了,自作主张的说道:“娘,既然你刚才说吃了肉肉要变胖、要变丑。那静静就给老婆婆吃了吧,反正老婆婆已经顾不得胖与丑了!”

陈小英陷入沉思之中就像入了茫茫大海,一时沉默呆若木鸡,没有答应一字也没有不答应一句。

陈静以为:沉默就是答应。旋即玄色身影一晃,而后左手端了糖醋里脊,右手端了红烧鲈鱼,开怀一笑道:“老婆婆,来,我娘怕长胖、也怕变丑;静静也怕长胖、也怕变丑。那都给你吃了吧。”

“老婆婆,这两盘肉肉本是客缘斋掌柜的一片心意。静静觉得,老婆婆现在更需要肉肉。静静就当是借花献佛了,你说好不好?”

老太婆笑咪咪了眼神,旋即“扑通”一声如巨石落井,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桌角地上,抬头之间又缓缓的对陈静笑道:“小妹妹,就冲你这一句借花献佛,老婆婆啊,就愿你好人一生平安。”

“小妹妹,其实你这明明就是雪中送炭,老婆婆啊,受人恩惠自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老太婆言语之间,毫不犹豫的接过了糖醋里脊,左手托了盘子、右手抓了糖醋里脊,一边狼吞虎咽之际,还不停大呼“好吃”。

老太婆三下五除二下肚了糖醋里脊,只递还了陈静一个空盘子。双手又捉了整条红烧鲈鱼,全然顾不得汤汁滴在衣服上,又一边缓缓的“吧嗒吧嗒”的啃食起来,鱼头没了、鱼腰没了、鱼尾也没了,最后只剩下一条白花花的鱼骨头。

老太婆正了正身子,又张嘴重重打了一个饱嗝,空气里旋即就盘旋了糖醋味、鱼酥味。

老太婆双手在衣服上来去的搓了三回,又用纷飞的袖子在嘴唇上来回一抹,起身打拱作揖道:“感谢幽嫣谷墨家的两位女侠,真是多谢两位好心人啦,老婆子终于又有力气回去见小儿了。有道是:金窝银窝,还是自家草窝最为舒坦。”

就在陈静放了两个空盘子去桌上之际,除了看见陈小英一脸失落之外,从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极其刺耳的大喝之声。

“这是那里来的臭要饭的,赶紧滚开,别让客缘斋沾了晦气!”

“臭要饭的,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有多远滚多远!”

店小二的一阵无理谩骂,老太婆并没有因此心浮气躁,只是冷冷的说道:“真是狗眼看人低。老婆子两腿完好,何须用滚?老婆子又不在此投店,自会走开!”

老太婆又瞅了一眼陈小英和陈静,转身急步出了客缘斋,饱了肚子行走如风,旋即消失在街角。

一炷香之后,陈小英和陈静饱了肚子也准备动身了。就在这个时候,从阁楼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们也要走了吗?”

陈小英把剑拱手谢道:“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多谢客缘斋掌柜周全与盛情款待,此生铭记在心。”

陈静也把剑拱手谢道:“老娘,咱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小妹妹,你记住了:只要孟婆郡还在,客缘斋半老徐娘就在!”

第54章 李声速海捕杨恩

都道相识容易再见难,自是春风吹过百花黄,半老徐娘兰花指插腰伫立在了客缘斋门口,秋水汪汪目送两道玄色背影飞身一晃跃上了马鞍,两匹旋风白马上的玄色面纱斗笠回头飘扬之间玄色马缰绳一紧、玄色靴子一沉,前蹄猛然抬高六尺有余,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过后,马蹄飞扬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了街角路口尽头。

在街角路口尽头,两声“驾、驾”更是铿锵有力,马蹄“踢哒”更似一曲肝肠离魂断,伤了半老徐娘菩萨心肠般的不忍离别之心。

半老徐娘自然知道:方今天下狼烟骤起纷争不断,却让幽嫣谷墨家弟子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可惜,世间血气方刚的男人要么战死了、要么颓废堕落了,自然也就怪不得世间女流之辈总是抛头露面。像陈小英这样的年龄本该待字闺中绣花纳鞋底、像陈静这样的年龄本该童趣天真,莫奈何只要着了一身玄色行头、捉了一柄越女剑,那便是生死一剑之间、在刀口剑尖过“有家不能归”的日子,但愿有缘千里还能再一次相见。

虽然佛经有云:一切皆缘,随遇而安。此时此刻,半老徐娘觉得应该是:一切随缘,万事皆安。

半老徐娘已经听不见渐渐远去的吆喝声与马蹄声,低头沉思三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扭头问道:“店小二,方才你可知错?”

店小二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愁眉锁眼之间,又捉弄了一回右肩那一条抹布,眼神之中尽情沉醉于回味方才所说言辞。

店小二寻思片刻之后,自是一脸淡淡的忧伤,“扑通”一声跪在半老徐娘膝盖下,眯眼痛哭流涕却又乞饶道:“掌柜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太错了!……”

半老徐娘大红色的衣裳映了双颊微微一笑,虽然比不过宫中绫罗绸缎,但也十分妖娆。

半老徐娘眉舒之间,兰花指若蜻蜓点水戳了店小二额头,幽幽说道:“还算是一个诚实人,当初要不是老娘收留你们几个。也不知道你们会在那一个无人的街口饿没了。”

“没有谁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又有谁能保证一辈子没有失魂落魄的时候呢?你要记住了:咱们客缘斋不锦上天花、只雪中送炭!”

店小二见半老徐娘没有过度责骂刚才撵走了落魄的老太婆,故而义正言辞的说道:“掌柜的,小的都记住了,小的以后倘若再出一次差错,那就自罚三天不吃饭。”

半老徐娘旋即转身步入客缘斋后堂之际,一阵嗔笑道:“罢了,罢了。儒生之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娘也觉得儒生说的很对。”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客缘斋街角边缓缓步过来了一个皂衣大氅县衙差役头领,寿帽孔雀尾羽更是喜庆招摇,胳肢窝下夹了一叠卷曲的厚厚文书。店小二抹布一扬,热情上前迎道:“李大人,今儿一个人动身这么早?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啊!今儿天色尚早,进店歇歇脚,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驱驱寒气!李大人,里边请!”

李声速并没有拒绝店小二盛情召唤,况且大年初三的乡民都还沉醉在过年之中,虽然富人有富人的过法、穷人有穷人的讲究,但是除夕之夜孟婆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郡中都在茶余饭后乱嚼了其中神采奕奕的舌根,故而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靠门处寻了一个位置。

嘭!

卷曲的厚厚文书,重重的放在了桌角边上,展开却是一张张孟婆郡太守府的海捕公文。

李声速一声长叹,眼神中掠过一丝嫉妒,接着如烟云一闪,还是淡淡的笑道:“得,店家小二哥。恭喜能发财的永远不会是我李声速。从今往后啊,孟婆郡上下都得看着张锋张员外张家发大财了。”

“不,现在已经不是张锋张员外了,而是张锋张太守了。啧啧,啧啧,这一些都是太守府除夕连夜送出郡中各县府的海捕公文。”

“……”

店小二“刷刷刷”的与李声速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的放下了茶壶,双手在抹布上来回擦了又擦,然后小心翼翼的拣起了一张海捕公文,而后慢吞吞念道:“孟婆郡治下各县府:戌亥交尾之夜,原孟婆郡太守、中郎将杨洪‘乱军’已军法斩首,城门示众三日以儆效尤。其螟蛉之子杨恩罪大恶极,乃‘乱军’之罪魁祸首、十恶不赦。无论士农工商,有斩其首级者赏万金;有知其行踪者赏千金,……”

店小二泛了绿光的一对儿活泼的眼珠见了“万金”与“千金”,也不继续念下去了,乐呵呵道:“李大人,这一张张海捕公文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财路吗?以李大人不凡的身手,杨恩那厮还不是手到擒来!”

“像县中各位差役大人的功夫比其它县府强了百千倍。一起上阵捉了杨恩那厮,均分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李大人,倘若捉了杨恩那厮,多年前风闻的步军校尉一职非你莫属了。小的提前祝愿李大人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

李声速在心里轻轻如风咯噔了一回,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海捕公文一张张都贴了出来,杨恩还敢在孟婆郡露面吗?

李声速自然知道: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那只是针对于在两眼一抹黑、灯下黑的时候。如今,张锋的海捕公文连夜送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怕是孟婆郡内撅地三尺也没有杨恩的一席藏身之处。

李声速重重的喝了一口热茶,一时竟然呛了一个满嘴,张口之际喷射去了对面桌子湿了大半。

店小二旋即放下海捕公文,漫不经心的去擦拭对面湿了大半的桌子,轻松说道:“李大人,不要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茶要慢慢喝,步子要一步一步走,快刀虽然能斩乱麻,可也最会伤手了。”

“店家小二哥说的极是,看来都是掌柜教导有方啊!哈哈,……”

李声速大笑停歇之际,又轻轻的吹了吹茶水,一口又一口慢慢品了起来,接着又闭目深呼吸了一口升起的薄烟缭绕,字字珠玑道:“好茶,好茶,确实好茶啊!客缘斋童叟无欺,今儿这茶喝得最妙了!妙极了,妙不可言啦,妙不可言。”

店小二微微一笑,倘若客人对店家有上好评价,那自然是甜在双颊、美在心里,乐滋滋的胜过吃了存放多年的蜜糖。

店小二见李声速沉寂在满脸喜悦的气氛里,又缓缓说道:“李大人啦,如今张锋真的斩了杨洪,这还真是天下第一奇闻。”

“不过啊,李大人,小的可都听说了,张锋接连颁了不少政令。听起来也算是孟婆郡之福啊。”

“……”

李声速一时欣喜万分,虽然店小二只是客缘斋中一个跑腿伙计,但是正因为这一时欣喜万分,却更像是一个相识已久的老友,故而掏心掏肺的娓娓说道:“嗨,谁说不是呢!这张锋张太守的第一道政令倒是解了众多血气方刚的男人之气。”

“也亏张锋张太守想得出来,儒生满肚子里都是文墨,确实就是不一般。第一道政令说孟婆郡太守府以下及冠的男子必须得留胡子,倘若不留胡子,要么送去京城宫中做宦官,要么得多交十倍赋税。”

“儒生们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张锋张太守的这第一道政令,我李声速以为可以有,中!”

“这张锋张太守的第二道政令,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烟花爆竹排名,这么多年来总算是走到了尽头。政令说,谁家任何时候燃放烟花爆竹超过一个时辰,抄没家产田地,男人发配军营干苦力、女人卖与官家教坊为奴为婢。”

“孟婆郡四家大户‘张杨费吴’,看来也真的变成‘张扬废物’了。张锋张太守的第二道政令,我李声速也以为可以有,中!”

“嗨,却只可惜了除夕夜费家还放了一整夜的烟花爆竹。这一整夜的烟花爆竹,真金白银通通都变为了废纸屑,就这样白放了。听说费家老爷费正太听了这一道政令,大年初一就欲悬梁自尽。要不是其妻甄萝莉跳得一曲好舞有魅惑之能,估计费正太活不过大年初一。”

“哈哈,哈哈,……”

李声速的大笑在客缘斋中折射回荡之际,就似了孟婆江水百丈波浪盖过了浮桥。

“这人见人爱的李捕头,今儿是何事这么高兴?大过年的,是升了官、又还是发了财?……”

半老徐娘从后堂步入大厅,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李声速开怀大笑,旋即上前捉了一张海捕公文一瞅,又是满脸怒气大声骂道:“这小杂毛,早知在幽嫣谷一击波音功结果了他!这厮算什么东西?还值一万两!”

第55章 客缘斋杨欣妙语

“倘若要依了老娘来说,杨恩那厮一两银子也不值,就值半个铜钱。终是一己之私,害人之命!”

“杨洪还真是眼瞎老糊涂了,养了这么一个天煞的好儿子。养别人家的儿子终归没有好下场!就是天王老子来评理,老娘依然觉得杨恩那厮只值半个铜钱。”

半老徐娘眉眼之间愤愤不平就似秋风扫落叶,右手一翻缓缓压回去了那一叠海捕公文。

半老徐娘自然明白:杨洪血光之灾纯属杨恩一手造成。

堂堂官府御敌之兵不剿匪、不收复失地建功立业,却去夜袭幽嫣谷,那就是自掘坟墓。

姑且不说远在燕国的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可能会领了燕国大军踏平孟婆郡,就连在孟婆江南的幽嫣谷墨家刘氏三兄妹也会在朝廷中先人一步罗列杨洪的恶状。

更有张锋是赋闲在家的“员外散骑侍郎”,又有杨欣身后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帮衬,江南王家的招牌那可是无人撼动。

无论杨洪曾经如何受朝廷待见:官拜太守又兼了中郎将,众口其辞之下必定沦为案上鱼肉。

杨洪那是以一敌三,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半老徐娘除了一声又一声长叹之外,只有不停摇头。

况且,只要绣鞋出了客缘斋屋檐外的一寸之地,自是爱莫能助。毕竟,身为客缘斋掌柜,能一个人说了算的只在客缘斋方寸之内。

突然,半老徐娘在沉思之间一时如林中鸦雀、水中鹤鸥纷纷飞起,抬眼扭头之际,杨欣神采奕奕步进了客缘斋,青色纸扇在虎口之间来回拍打“啪啪”有声。

“杨公子,大年初三就来观顾老娘客缘斋了?莫非,还惦记着幽嫣谷墨家七弟子不成?”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啊!实不相瞒,幽嫣谷墨家弟子已经去了多时!”

半老徐娘在言语之间那是故意打趣杨欣,佛经都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儒生们常言: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之好。

半老徐娘此时此刻无非是想探一探杨欣心气,究竟只想风花雪月一场,又还是天地合与君绝。

杨欣一时尴尬至极,青色纸扇也不晃了,旋即喉结在脖子上下徘徊了三次,那自是有许多想说的话又淹没在了自家唾沫星子里。

杨欣隔空抵了抵袖子里藏了的那一只上好吉祥玉佩,原本想趁这一次机会与陈小英一回见面礼,就算是一厢情愿的定情信物了。

杨欣心里一阵自嘲道:看来又来迟了一步,真是天不遂人愿。

但是,这一次可不能在半老徐娘面前认了怂,上一次在客缘斋被迫吃了一次白食,又不差银子怎么能当吃白食的人呢?

天底下那一些吃白食的人,要么就是穷,要么就是横。

杨欣,从来不差银子自然就谈不上穷,温文尔雅、飘飘欲仙的样子自然更谈不上横。

杨欣眼珠子突然一转,似鱼鹰瞅见了水流中的鱼虾,不得不拾了半老徐娘刚才的话茬子,正了正脸色,若无其事的说道:“方才谁说天王老子来评理?倘若真的要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公子倒也很想看一看这‘天王老子’究竟是‘天王’、还是‘老子’;又或者是‘天’、‘王老子’;亦或是‘天王老’、‘子’?……”

半老徐娘对天底下那一些咬文嚼字的儒生自是嗤之以鼻,径直脱口而出轻蔑的笑道:“杨公子,老娘现在就是天王老子!那你看一看老娘是‘天王’、还是‘老子’,又或是你说的‘天’、‘王老子’,不,不,不,老娘姓徐,是‘徐老子’。”

杨欣忍不住“噗嗤”一笑,径直撑开了青色纸扇,半掩了春风吹过桃花满面,娓娓轻笑道:“掌柜的,世人都晓‘天王老子’。这一回,初闻客缘斋有了‘天徐老子’,这可没有‘半老徐娘’声名远播啊!”

“掌柜的,你还真会说玩笑话,你笑煞我杨欣也!本公子以为,倘若你就是‘天王老子’,当今天子要是大驾光临,你这一个‘天王老子’还不得五体投地跪拜于天子脚下?”

“读书人都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睁开眼睛能看见的地方,走到那里也都是天子之地。倘若你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托世,奈何不是还有‘县官不如现管’一说吗?”

“掌柜的,你可知方今天下,即使‘天王老子’来评理也是没用的!谁强,谁有理;谁弱,谁没理!儒圣常言道:凡文事者,必以武事备之。像张锋张员外,不,张锋张太守,可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啊。”

“张锋张太守那是为民请命、敢为天下先,堪比那‘幽并游侠儿’,实实在在的‘官侠’一员,大开我辈读书人的眼界啊!莫奈何,本公子没遇高人指点刀枪剑戟,哎,……”

“本公子听闻掌柜在幽嫣谷一击波音功,威力无穷那是大放异彩。不知,掌柜的可有传人否?掌柜的你看,本公子骨骼如何?”

“……”

杨欣在急切的言辞之间,匆忙挽起了袖子撸到尺泽穴,肌肤如雪泛了细嫩的光芒,好似头发尖掉下去也能戳一个斗大的窟窿。

半老徐娘忍不住“噗嗤”一笑,径直说道:“杨公子,你这是在卖豆腐、还是在卖馒头?不如先来客缘斋先当几天跑腿的伙计,而后再去后堂使了剔骨尖刀做几天庖丁?”

“掌柜的,本公子是想学刀枪剑戟之外的功夫,又不学卖吆喝,不好,不好,不好!非礼勿言。”

杨欣不停的摇头,半老徐娘也是不停的摇头,却也正合了儒圣之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半老徐娘又瞅了一眼海捕公文,幽幽笑道:“天底下的儒生巧舌如簧,此言不虚!杨公子,白莲社可都说了:儒生以文乱法。依老娘看来,一点儿也没说错啊!”

杨欣可不爱听半老徐娘这话,堂堂儒生怎么能被白莲社这种乌合之众诋毁呢?

白莲社早晚要步五斗米道的后尘,可天下的读书人已经传承了几百年。

茫茫世间可以没有白莲社,但是不能没有读书人。

杨欣青色纸扇一拧,脸色一沉似乌云密布,冰霜刀剑般的冷冷回道:“掌柜的,白莲社弟子皆为你我胸中之恨,你又何必长了他人的志气,灭了自家的威风呢?”

半老徐娘先是花容一惊,却也不屑与杨欣做过多口舌之争。

与天下的儒生讲理与市井女人讲理那是不相上下,故而天下的儒生也和市井女人有**分的相似,特别是喝了五石散兑酒以后,容光焕发更似一个又一个秦镜中的大家闺秀。

半老徐娘本就是一个女人,自然不屑与像女人的男人同称为“自家”,除了满眼嫌弃之外,更是“男女有别”都变成了“女女有别”。

半老徐娘径直离开了大厅往后堂行去之际,缓缓的轻蔑说道:“杨公子,老娘自姓徐,你自姓杨,虽然说五百年前或许是一家,那也只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好歹被斩了的杨洪才是你们杨家人啦!”

“……”

杨欣先是一愣,自然知道:孟婆郡杨洪杨家和如今自己在京城的杨家,怎么可能是一个杨家?

像这种低级趣味的玩笑话,怎么能出自声名远播的半老徐娘之口?有道是:同姓不同宗,此杨非彼杨!

杨欣一时气愤之际,见自走开了半老徐娘,也不与半老徐娘掰扯这一些无关紧要的破事。更何况儒圣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听圣人言,吃亏在眼前。也便缓缓停止了激动的喉结,又是上下徘徊了三次之后,对还沉寂在喜悦中的李声速把扇抱拳问道:“李捕头,今日何事开怀,不妨说来听听?”

杨欣旋即又是青色纸扇一扬,对不远处的店小二嚷嚷道:“好酒好菜,摆一桌子只管上来。李捕头今日如此开怀,良辰吉日本公子自当锦上添花、以酒助兴!”

“好勒!杨公子稍等。好酒好菜片刻就有,片刻就有,片刻就有!”

店小二言语之间尽是满足,只要店中来了客人,客人叫菜吃饭下酒那是对店家无懈可击的认可。

杨欣瞅了一眼桌角的海捕公文,在李声速对面“咕噜”一声挪开了椅子、“扑通”一声坐下。

杨欣眉舒眼笑之际,青色纸扇低胸“哗哗”的又摇了三回,张口温温如林泉道:“李捕头,李捕头呀,上一次‘拼诗’确实胜了本公子,若照以往‘拼诗’规矩,落败者自当做东请完胜者五石散兑酒醉一次。今日李捕头如此开怀,正合其时,也正得其时。本公子刚从孟婆郡城而来,张锋张太守又下了两道委派之令,不知李捕头可有雅兴听我一言?”

李声速听到“委派之令”四个字眼,那就是升官的文书手令,一时兴奋的满饮一口热茶道:“杨公子,卑职愿闻其详,洗耳恭听!”

第56章 李声速愤愤不平

眉飞色舞悠荡似春风,欢天喜地静谧若酥雨。

李声速在言语之间就似大旱望云霓那般急切一问,杨欣却早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李声速左右逢源之术在杨欣心中就似那手心与手背之别,最明白不过、也最熟悉不过了。

杨欣青色纸扇一拧,“啪嗒”一声放去了桌角处,径直又抱拳客气的笑道:“李捕头,今日有缘再见,你我一见如故。你也别太客气了,你我皆是孟婆郡治下官员。……”

“罢了,罢了,罢了。虽然本公子挂名孟婆郡盐铁事一职,实则繁琐公务都与两个书童代为打理。无官一身轻更适合本公子。……”

“实不相瞒,除夕夜孟婆郡城门洞前一场激战,两个随从也受了重伤,本公子早已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回老王镖局养伤去了。……”

“如今,孟婆郡还算太平,本公子就喜欢这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嗨,说远了,……”

“……”

杨欣独自说话之际,缓缓如烟云流水又自提了茶壶“刷刷”的满上了一盏热茶,仰头满饮之后一咕噜的溜下了肚,满脑子都是圆润的窃笑,又赶紧捉回青色纸扇极速撑开来回摇摆了几回。

虽然还未到立春时节,但这一绺又一绺飕飕冷风环绕了奔腾热茶之气那就当是春风抚面了。

咚!

李声速一脸喜庆,儒生们张口闭口都道:礼之用、和为贵。

大年初三更应该和和气气,这就是氤氲祥和之气。

旋即又不轻不重的放下了茶盏,反正杨欣的这一次盛情款待不容拒绝。

况且酒菜饭食还未上桌,酒食未到之际自然得寻一些时令谈资,不然空气会凝固变得异常尴尬。

眨眼之间又想到了张锋的第一道政令,好奇的问道:“杨公子,张太守的第一道政令可有耳闻?杨公子以为如何?中不中?……”

杨欣与李声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又正值新年之际,初五“开堰”之前是不能话不由衷的,大年初五“开堰”又称“破五”。

只要过了初五这一天,一切都将按部就班。有了岁数的长者总是教导后辈小生:倘若一年之始都话不由衷,那么整年都会笼罩在鬼话连篇中。

杨欣身为读书人,自然得遵守老祖宗的道理,不假思索道:“李捕头,你我都是明白人,那么明白人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张太守的政令于我杨欣何干?本公子两个书童替我蓄了胡子便成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即使要罚,本公子也不差那些银子,认罚便是了!……”

“当今天下儒生本就貌若仙骨,倘若留多了胡子,那便如杀鸡屠狗的莽夫,便成了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比土鸡都还老土。不好,不好,太不好了。非礼勿视。……”

“张太守的这一道政令,必定会凉了读书人的心啦。哎,罢了,罢了,张太守手握孟婆郡生杀大权,那也奈何不得我杨欣。……”

“……”

李声速本想再恭维几番张锋的客套话,无奈以为有利于民风改变的第一道政令,却遇了像杨欣这样来头之人竟然变成了一纸空文。

罢了,罢了,官官相护自是不说了。当初张锋领了张家人攻进太守府的时候,倘若没有杨欣这一个内应,怕真的是结果难料。

也罢,杨欣本非孟婆郡土生土长之人,况且像杨欣这般儒生,除此之外无人能出其右。

大过年的,李声速也不自讨没趣碰了霉头,调转话茬子问道:“方才杨公子所言委派之令,张太守又当委派何人之令啦?”

李声速自以为:左右逢源如履薄冰,兢兢业业为乡民着想总不至于一辈子都是县衙差役头领。

况且,先前在东皇殿与城隍庙前与张锋解围两次,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杨欣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客缘斋内没有别的客人,生怕走漏了一丝风声,旋即青色纸扇半遮面、前顷了身子淡淡的说道:“李捕头,实不相瞒。兴许你出门早,可能还不知道你家县令已经换人了。张太守的小跟班‘朱儿’已经上任去了,对,这个‘朱儿’,姓朱名国。……”

张锋这一道委派之令,对李声速来说无疑是一击晴天霹雳。李声速没有想明白、也想不明白:张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些年来,曾经杨恩张口闭口都说孟婆郡治下大小县令都是杨洪可有可无的一条芦柴棒,这倒好,‘可有可无’之际没有丢官,没有‘可有可无’却真实的丢官了!

李声速忿忿不平为县令急,就似八百里加急那么急,更似十万火急那么急。

李声速对于这一道委派之令,急切如刀锋枪影道:“杨公子,你从郡城而来,那你与卑职说说我家县令大人何错之有?为何要换来张太守小跟班‘朱儿’朱国?……”

“难道,张锋要把所有孟婆郡的大小官员都换成张家人、又或者听张家使唤的人?孟婆郡不是张家人一家的孟婆郡,是孟婆郡所有人的孟婆郡,张锋这是铲除异己!……”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原本以为读书人皆有士子之心,难道真如白莲社弟子所言:武儒生,仗了刀枪撩动朗朗乾坤!……”

“……”

杨欣听李声速把儒生和白莲社弟子做了对比,借他人之口来诋毁儒生,那就是拐弯抹角的诋毁!

杨欣哭笑不得就似失手打碎了一个琢磨已久的把玩之物,眉眼之间尽是不屑与挖苦,挤眉弄眼而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李捕头,李捕头呀,稍安勿躁。这朱国来做了县令与你何干?又不是你做县令,你瞎操这份闲心为何?难道朱国不来做县令之前,你就不用公干出差了?县衙你能说了算?……”

“况且,李捕头,儒圣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要是多话,准不定别人会以为你有二心!身在官场,明哲保身之道也就好比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欣这一番话,李声速入耳如针刺剑扎。摆明了,杨欣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罢,此时此刻杨欣坐着说话自然不会腰疼。

其实,李声速在夜深人静之际,偶尔也读儒圣之言,不然怎么能左右逢源?

“杨公子,此言差矣!天道昭昭,张锋不在其位,又如何能谋了太守之职大权在握?这,有悖儒圣之言!就幽嫣谷墨家之事,我家县令大人未有丝毫过错!……”

“那,李捕头,依你之见,那么言下之意要为你家县令大人打报不平咯?又或者去太守府斩了张锋的首级为你家县令大人出口恶气?”

“杨公子,卑职那倒还不至于那么横,待新来县令朱国升堂分派差事之际,卑职准保告假三天!”

“李捕头,这可万万使不得!自古都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更有‘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这样闹下去,于你于朱国都没有一分好处。本公子十分看好你的左右逢源之术,可别为了兴许小事乱了方寸。儒圣有言: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忍,忍!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忍乃心上之刀!卑职手中腰刀以快著称,卑职就不信这个邪了。再忍下去,成孙子了!……”

“哎,李捕头,要本公子说什么好呢?倘若以你现在这一个心情,倘若本公子是你顶头上司,也会让你在县衙发霉不往上提携。……”

“杨公子,难道我李声速错了不成?我李声速上敬天、下尊地,处处标榜以官府之威,朝廷不应该亏待忠心为朝廷的人吧?……”

“……”

李声速是越说越激动,杨欣入耳是越听越激动!李声速是真的激动,杨欣那是激动中的躁动!

李声速口干舌燥之际一时又满饮了一口热茶,杨欣却是不停的摇头之际缓缓说道:“哎,李捕头你确实错了。你错得太离谱了,是大错了,还是特错了。……”

“当今天下纷争,忠心为国之人有几人是高官厚禄、平步青云?善终者又有几人?……”

“儒圣有言:过犹不及。唯有‘敢为天下先’,方能曲线存身而立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倘若都依了李捕头的心意,只怕如笼中的筷子,最易折成两段失了无辜性命!不好,不好,不好,变则通、通则久。……”

“李捕头,你身在官场应该明白的道理:官字两个口。有损主上威名之事,总得有一个臭名的另一个声音去传达吧。权力之下若没有阿谀奉承之辈,又如何显示主上之才?若没有鸡鸣狗盗之徒,又如何能衬托主上之能?……”

“那就好比这一次孟婆郡第二道委派之令,张锋已经任命吴忠兼了步军校尉一职。李捕头,你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噗嗤,……

李声速张口喷了满嘴茶水,大声疾呼道:“吴忠何德何能?凭什么啊?”

第57章 客缘斋不欢而散

投石冲破水底天,惊雷轰醒梦中人。

李声速这么多年来如履薄冰,望眼欲穿步军校尉一职,最后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说没就真没了。

李声速原本以为触手可及,如今却是遥不可及。

都道:吴忠出府,是祸非福。

莫非孟婆郡风闻一语成谶却有了另类解说?

步军校尉倘若出了太守府,确实是祸非福。吴忠领了步军校尉,只怕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想欲圆而行欲方,万般不由人愿!得不到的人心如刀绞,得到的人自是有恃无恐。

李声速自是一万个不服,“步军校尉”一职虚咬了这么多年,在多少个夜晚的梦里,是想着都能笑醒的前程美梦,如今成了黄粱美梦!

李声速怒气中堆起刀刻的皱纹,却被杨欣看了一个通透。

杨欣在孟婆郡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李声速很想更上一层楼,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只可惜,如今官场不是想与不想、能与不能之别,而在于身后都有些什么人。

夏日的乡民们都知道一个浅显而又大道至简的道理:树大好乘凉。李声速虽然很想、也很能,只可惜李家没有一棵好乘凉的大树。

杨欣自然感同身受,先前只不过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的一个小小书童,径直叹气之后又悠悠安慰道:“李捕头,李捕头啊,方才本公子都已经给你说得很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凭什么、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还,何德何能?那你说,有德有能又能怎么样?有德有能又有什么用?倘若没有对比,又如何显了张锋的有德有能?”

“正因为吴忠无德无能,才正显了张锋有德有能!你要设身处地再想一想,孟婆郡乡民们倘若见了无德无能的吴忠之际,是否该当赞美一番张锋有德有能?”

“李捕头,没有对比,那就没有伤害啊!你要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水至清则无鱼啊!”

“……”

李声速一时在气头上好似被谁强抢了手中把玩宝贝,自然听不进去杨欣半句安慰之言,径直冷若暗箭、冰若霜刀脱口而出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我李声速原本以为张锋当了太守,孟婆郡会改天换地一番新气象。可结果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原来与杨洪是一丘之貉!”

杨欣自然知道:王朝更替都会一朝天子一朝臣,又何况是一郡太守呢?谁都会用驾驭得住的属下,而不会用驾驭不住的属下。

张锋驾驭得住李声速吗?不好说!李声速会给张锋驾驭吗?说不好!

此时此刻杨欣又不能戳了李声速的痛点,故而得撩开了话茬子,拐弯抹角的淡定说道:“李捕头,李捕头啊!方今天道宁沦,恰遇生不逢时,你又能奈天何?唯有顺天存身以续命,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嘭!

李声速拍案而起,茶盏中的茶水似孟婆江波荡去了三寸之处、流出去了五寸之外、湿了六寸之地。

李声速横眉怒对,眼神中似有千刀万剑,见杨欣就似案板上一条洗干净了的山药蛋子,翻手间就能剁杨欣一个粉身碎骨似的大杂烩。

李声速办差这么多年遇见不少能说善道者,最反感便是: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眼下杨欣游离于黑白之间,游刃有余还得力十足,是可忍孰不可忍!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杨公子莫不是让我李声速也入了白莲社去顺天应人,大破之后是大立?”

李声速大怒一言如雷贯耳也激怒了杨欣,就好似在牛眼边上炫耀了一回猴子屁股,杨欣旋即青色纸扇一拧,又“啪”的一声,直了身子四目相对脱口而出道:“嗨,李捕头。明知你我皆不与白莲社为伍,又何必用白莲社那一群乌合之众的大言不惭来侮辱本公子呢?”

“本公子一直敬你是难得的一个全才,故而才与你多说了几句话。哎,人心都隔了肚皮。你可别学了幽嫣谷墨家弟子那般目中无人,把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

李声速见杨欣言语之间也是针锋相对,对杨欣一时好感全无,真如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如今,客缘斋还在县衙治下,李声速身为县衙差役头领,有权利维护官府的体面与威严!

“杨公子,有道是同利者为朋。你与张锋本就是儒生一党,相约用计捉了已故杨太守。你们这也叫‘朋党乱政’,罪大恶极。杨公子你是张锋朋党,自然得与张锋周全万一,张锋与杨洪皆是一丘之貉,自然也少不了杨公子你,莫非杨公子要为张锋当说客洗刷罪名不成?”

杨欣听李声速一席话,瞠目结舌之际更是匪夷所思。原本是想安慰一回李声速,如今却被说成了‘乱臣贼子’,实在不可理喻。

杨欣自然知道:读书人的傲气,先有儒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铮铮骨气,如今怎么能在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头领面前认怂?

当初,就在客缘斋内,白莲社杨恩那厮剑都压在脖子上也没怂一分一毫,想要屈服李声速的官威?

没门!

好歹还挂名了盐铁事,那也是一个官啦,官与官斗,那得看背后谁的官大!

杨欣如风过隙转念又一想,儒圣说过:礼之用、和为贵。与人为善或许能降一降李声速的火气。

毕竟,匆匆从郡城赶来客缘斋,那是为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不是来与李声速做口舌之争的!

杨欣张眼之间,思绪若大江入东海,淡定说道:“李捕头,你又何必含沙射影诋毁我杨欣呢?本公子可正告你了:本公子虽然看好张锋张太守,但是上次吴忠那厮封了本公子的盐铺,此仇不报非君子。本公子送两个重伤的随从回老王镖局之际,已经捎书与了少主。本公子要从京城带更多的镖师前来。本公子心意已决,幽嫣谷外潘家旧府,本公子还要强买下它,……”

李声速听杨欣这样说来,一时气头也减了许多,毕竟像吴忠这样的步军校尉,早晚都会成为孟婆郡乡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或许还能做一回朋友。

只不过,像杨欣这样熟悉的陌生人“朋友”,实在也是一把双刃剑,就似那盆景中的朵朵玫瑰:好看,但也扎手。

李声速一时好似明白了杨欣的言外之意,故而低沉说道:“呵呵,杨公子,莫非你要做孟婆郡第二个张锋?只可惜你这一个外来户,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也轮不到你、也容不得你!”

“‘张杨费吴’,‘张杨费吴’,杨公子也姓杨,莫非杨公子要?”

“……”

杨欣捉紧了青色纸扇,急忙打断了李声速的话茬子,旋即笑道:“哈哈,哈哈,本公子可什么都没有说过。李捕头倘若说错了话,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诽谤!诽谤朝廷官员,那是一定有罪的!”

李声速一向光明磊落,见不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反唇相讥道:“杨公子,昊昊苍天,众人之口,你如何堵得?防民之口,难道你还要学周厉王姬胡不成?”

作为读书人的杨欣,怎么不明白周厉王姬胡的“国人暴动”,那就是世家宗族明目张胆的一场阴谋。

只不过,这一句话从李声速反唇相讥的口吻中说出来,实在拔凉了涌泉穴到百会穴。春风、春雨还未来,这会儿却是心凉透顶!

杨欣也没给李声速好脸色,旋即冷若冰霜道;“李捕头,你我相识本就一场缘分。如今‘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李声速不假思索的打断了杨欣的话语,也是冷若冰霜的回道:“杨公子,正合我意。如此甚好,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杨欣扭头往过道重重一击唾沫星子,喷在地上就是一朵硕大的梅花花瓣,之后厉声大呼道:“呸,不识抬举,……”

李声速也不甘示弱,翻手之间腰刀“咚”的一声矗在了桌上,厉声大喝道:“哼,以文乱法,……”

就在这一个时候,一阵绣鞋碎步急促之际,半老徐娘闻了吵闹声匆匆奔了出来,轻声细语道:“两位客官呐,杨公子稍安勿躁!李捕头也稍安勿躁!来客缘斋者,俱是众生平等,饿了肚子都要叫菜吃饭的。今儿,大年初三还没‘开堰’,也别让客缘斋触了霉头、错了大运!”

“两位客官,你们都知道客缘斋的招牌,也都写的明白:来去都是客,自然客随主便;聚散都是缘,自然随遇而安。至于‘斋‘嘛,斋者,文而也!客缘斋,也就是老娘我一个人讲理的地方。”

“两位客官请给老娘一次薄面,倘若还有绕不过去的争执,出了客缘斋屋檐下一寸,便与我老娘没有半点儿关系。如今两位还在客缘斋内,一切都得老娘说了算!”

半老徐娘言语之间,兰花指突然一插腰,眼神之中尽是万丈深渊那般狡黠的平静。旋即又用甜美的声音缓缓问道:“两位客官,眼下,可还有一丝一毫的异议?……”

李声速见半老徐娘这一个伶俐的架势,那可就是要使了波音功的架势。先前为了杨恩那厮中一次波音功,如今可不能为了无端口舌之争再中一次波音功。旋即捉了腰刀抱拳缓缓笑道:“掌柜的,怎么可能会有一丝一毫的异议?没有异议,一点儿异议也不会有。你是孟婆郡万人敬仰的活菩萨,就是我李声速忘爹忘娘忘妻儿,也不敢忘记了掌柜的。今日还有公务在身,那就先行一步了。待来日寻了机会,领了县衙差役来照顾照顾生意。……”

李声速旋即又扭头轻蔑如万箭齐发瞅了一眼杨欣道:“朱门酒肉,哼!嗟来之食,哼!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

杨欣虽然也惧怕波音功,更不想步传说中‘僧道双煞’的后尘,但又不得不反击了李声速的蹬鼻子上脸,旋即扭头望了空空的客缘斋,不给李声速一次正脸道:“哼,哼,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猪脑子一根筋,本公子才懒得看你往后是如何寸步难行的!”

李声速自然又怒了,“刷”的拔了腰刀,刀尖指了杨欣后脑勺,怒气冲天道:“你,你,你,……”

杨欣听了腰刀出鞘,况且又有半老徐娘在旁,自是万无一失,径直抑扬顿挫的说道:“你什么你?你什么你?埋汰旮旯,难不成你还敢一刀劈了我杨欣不成?……”

“本公子好歹也是孟婆郡盐铁事呢!盐铁事是什么?是官啦,大小也是一个官啦,倘若杀了官,会连累你家妻儿老母吧?……”

“本公子最后好心再劝你一次: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倘若有朝一日寸步难行,可别忘了五石散兑酒,那可真是世间难得的好东西!……”

“都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那是好酒,好酒啦!……”

杨欣一席话,在李声速听来那就如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字字诛心戳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李声速颤抖了腰刀,口不择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天下之乱,你等儒生确实一害,倘若依了手中腰刀,定将你这等儒生活埋了。……”

杨欣扭头瞅见李声速怒火冲上了九重天、一脸狰狞就似烂在地上的青黄苦瓜,心中突然万分得意,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哈哈,你难道还想学秦始皇‘焚书坑儒’不成?那本公子在有生之年就等着你成为‘秦始皇’!呸呸呸,呸呸呸,还想成为秦始皇,在梦里是可以的,喝了五石散兑酒也是可以的。以本公子之见,只怕你一辈子就埋没在县衙咯,可叹、可笑、可悲,……”

李声速脸色青中泛了紫、紫中镶了红、红中透了白,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之际更似有万钧巨石压在胸口、又似沉入孟婆江底一炷香之久的憋屈,径直腰刀上前三寸,一道明晃晃的影子落下杨欣的红色纶巾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如此厚颜无耻的儒生,那是找死!……”

嘭!

李声速腰刀落去杨欣纶巾三寸之处,半老徐娘身子一晃已经紧握了那一叠海捕公文挡在了刀口下。

半老徐娘见一脸吃惊的李声速与杨欣,又露了一手功夫,自然就更没人胆敢在客缘斋不听人言了。

半老徐娘撇开了李声速的腰刀引去了刀鞘,又把海捕公文推去了李声速皂衣大氅胸前,双手轻抚了李声速的胸口就像慈母轻抚篮中叽叽呱呱的婴儿,言语之中更似送儿千里的慈母道:“好了,好了!李捕头,老娘知道你心里万分委屈。大家都各自退让一步,又一村柳暗花明、更是天高任鸟飞。倘若事非如人所愿,或许那就是上天另有安排吧。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捕头,你是明白人,你说是也不是?世间磨难那是最好的修行,逆境煎熬那是最浓的滋味!想开了即好,想开了就好啊!……”

李声速字字珠玑听得入耳,也暖了原本浮躁之心,径直收了那一叠海捕公文,与半老徐娘半弓了身子告辞而去。寿帽孔雀尾羽招展,那是一个男人的正气。眼神之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感激,眼眶温润就差放声大哭涕零。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纵使到了伤心之处,那也得一个人把苦涩咽回肚子里去!

半老徐娘瞅见走远了李声速的身影,也是扭头甜美的说道:“杨公子,你也别因错过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而心里憋屈。若是有缘,还会再见的,你说是也不是?……”

“杨公子,今儿大年初三这一回,就当是老娘请你了。客缘斋身在孟婆郡中,孟婆郡所有盐铁都归了你管,客缘斋中若是有朝一日缺了盐,又如何能出菜?倘若有朝一日少了锅又如何能炒菜?……”

半老徐娘拐弯抹角的相求,杨欣自然心里高兴,旋即青色纸扇胸口一摇,兴高采烈的说道:“掌柜的,你确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也是一个明白人!好说,好说。倘若客缘斋有急需之处,叫店家小二哥去郡城走一遭就成了。……”

半老徐娘突然兰花指一时由指化掌,又由掌化拳,抱拳笑道:“如此甚好,愿杨公子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啊!……”

杨欣也是抱拳回敬道:“掌柜的,也恭喜掌柜的发财,同发,同发,同发啊!……”

片刻之后,店小二摆满了一桌子菜食,半老徐娘嘀咕道:无论杨欣银子再多,终归又是一次吃白食的。

杨欣却嘀咕道:不知道陈小英一路上,吃得可好?

第58章 幽嫣谷二女上坟

黄莺掩了墨绿松针,快马加了玄色绳鞭。

陈小英与陈静一路狂奔回了幽嫣谷。

驾、驾,……

两声吆喝、八蹄踏燕。

玄色面纱斗笠与越女剑在松林之间如鱼穿梭,越了六座山丘、趟了八条溪流,两骑旋风白马已经立在了幽嫣谷外桃林里。

横竖桃枝七零八落满地,那是被太守府军士野蛮糟蹋的;桃枝丫怒藏了花骨朵儿,只要春风十里必定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此时此刻,不但陈小英,就连陈静也是久久平静不下如巨浪淘沙翻滚不止的心情。

双双抬望眼之间,幽嫣谷中常年不散的白雾居然散去了一个精光,幽嫣谷中一片狼藉通透见底更似那一涧清泉中的鹅卵石,一个又一个历历入目。

陈小英与陈静玄色靴子一沉,快马又加了一鞭,跑马之际好似就过去了三五个眨眼的功夫便立在了幽嫣谷中破碎的假山石前。

谷中塌了茅屋,千疮百孔;屋前污了塘荷,枝零叶落。

三日前的幽嫣谷还生龙活虎,如今的幽嫣谷却是惨不忍睹!

陈小英举目张望之际,玄色面纱斗笠落地,捉紧了越女剑翻身下马之间,双膝“扑通”跪地,一阵哀嚎冲天,道:“娘,娘,娘!小英子不中用。千错万错,都是小英子一个人的错!”

“娘,娘,娘,小英子来看你了,小英子来看你了!”

陈小英双膝跪地向前,入眼的是一堆如丘黄土,黄土前还林立了未燃尽的烛台与清香,烛台与清香左右之间各一盘时令瓜果。

黄土之上三丈之内尽是黄的、白的纸钱如雪覆地,黄土正中玄色墓碑一行朱砂大字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之墓。

“姥姥,静静来看你咯。姥姥,静静来看你了,……”

陈静一跃翻身下马,也是玄色面纱斗笠落地,急步之间从旋风白马鞍后取下了一应祭祀器物。

陈静缓缓在墓碑前摆放了时令瓜果与祭肉,又匆匆燃了一对七寸烛台,手持了三根檀香举手投足之间又正了正身子,三鞠躬之后缓缓说道:“姥姥,静静在此发誓一定要捉了杨恩那一个臭道士,也一定会灭了天下白莲社的威风!”

“姥姥,你请放一万颗心。静静一定会苦练错负轮回剑法。倘若又梦见了漂亮姐姐,静静一定要问如何破了天罡地煞阵!”

“……”

陈静言语之间,又在陈旭嫦墓碑前跪拜三次,起身又满上了一盏清酒,从左而右缓缓洒湿了纸钱与黄土,飘溢出的一阵阵入鼻的味道那就是思念陈旭嫦的味道。

陈静自从第一次入了幽嫣谷墨家,也就是在那边已经塌下了的茅屋堂屋里,还与幽嫣谷历代谷主上了香、磕了头,成为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中的一员。

就在那一个时候,陈旭嫦还开宗明义,一个人与陈静说了许多幽嫣谷墨家的趣闻旧事。

只不过,每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按规矩只能收七个弟子。

在陈旭嫦那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陈旭嫦就是七弟子。

在陈小英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也是七弟子。

只可惜,陈小英并未继承幽嫣谷墨家谷主之位。

按照幽嫣谷墨家规矩,只有幽嫣谷墨家谷主才能收徒传本派武功,陈静自然就不能称之为幽嫣谷墨家的下一代大弟子。

况且,陈静的悟性远在陈小英之上,倘若传幽嫣谷墨家谷主之位与陈小英,又如何能教得下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如何能让幽嫣谷墨家六大弟子服从?陈旭嫦才更加坚信让陈静接任第一百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之位那是可行的。

陈静在墓碑前轻轻的扭头看了只顾一个人哭泣的陈小英,旋即安慰道:“娘,人死不能复生。就让姥姥入土为安吧。你这样哭,即使人哭没了,姥姥也是回不来的!”

“静静,黄土里埋的不是你娘,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

陈小英抽泣之间,泪水早已三行、四行,更似了孟婆江水冲刷了江岸,那是泪流满面。

陈小英心里自然明白:要是没有遇见一念是善的陈旭嫦,或者真的就如平日里处处打击说的那般,早就被野狗饿狼下了肚。

陈旭嫦的养育之恩还未来得及报答,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最为悲痛的事!

怎么能不哭呢?

陈小英自然不会与陈静一般计较,毕竟陈静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小孩子。

虽然陈静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但陈小英却是其名义上实实在在的“娘”。

虽然平日里要听谷主之令,但是这一个“娘”说的话多少还是会有分量的!

“娘,那你就使劲哭吧!你有多委屈,那你就哭多大声吧。”

“……”

陈静张口一言之间,又缓缓的跪在了墓前,在烛台上点燃了一叠又一叠黄纸冥钱,尘烟似雾若云烟从墓前直上九天之上。

“静静,你这一个没良心的东西!倘若为娘百年之后,你是哭、还是不哭?”

“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要老实与为娘交代清楚!如今,你当了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墓前,说一次真心话!”

“……”

陈小英一边缓缓止住了抽泣,一边玄色衣襟拭了一回脸色气得如秋日里的小辣椒,瞠目结舌之间更似是在城隍庙中救起陈静的一绺又一绺挥之不去的悔恨!

陈静一边继续在墓前小心翼翼的撕裂开了一叠又一叠黄纸冥钱投向了火光之中,一边轻蔑的瞅了一眼陈小英缓缓说道:“娘,静静现在可就老实告诉你了!要是娘在百年之后,静静一定热情欢送!”

“……”

陈小英小脸一时气得更像是一只被切开的小辣椒,空气里满满都是火辣辣的味道,旋即右手二指了陈静鼻子厉声大喝道:“静静,你是一个小混蛋,为娘当初真是眼瞎!”

“为娘,为娘当初真该抱一个大石头往城隍庙井中落下去!”

“……”

陈小英又是撕裂的顿足捶胸之际,跪地上前扶了陈旭嫦的墓碑又是一阵嚎啕大哭道:“娘,娘,你听听,你都听一听,这就是你为幽嫣谷墨家选的第一百代谷主!”

“娘,娘!小英子眼瞎就罢了。可你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就这样瞎了呀,……”

“娘,娘,小英子不服!娘,小英子一万个不服!”

“……”

就在陈小英嚎啕大哭之际,却在一旁的陈静冷冷说道:“娘,世间女人都像你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吗?娘,你可能误会静静了!”

陈小英扭头之际,犀利的眼光中似有千剑万剑,如果陈静是敌人的话,早就一剑封喉血溅三尺了!

“误会?哼,误会?那里有误会?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静静,那你现在就与为娘说一个明白!要是说不明白,为娘要以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之女的身份清理门户了!”

“趁为娘现在还治得了你,假以时日要是你翅膀硬了,为娘还只能干着急,……”

“静静,可别怪了为娘没有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说,你就说吧!”

“……”

陈小英急切之间捉了越女剑往面前一插,剑鞘入地五寸,眼神之中尽是闪烁而又复杂的表情。

陈静自是荣辱不惊,正眼对了陈小英双眼,字字珠玑道:“娘,在生之日静静都会听娘的话,才不至于重蹈娘与姥姥的覆辙!”

“娘,你要仔细想一想!人死之后才悔悟,又有什么用呢?与其人死之后幡然悔悟,还不如再生之日尽全小辈的做人之道。”

“静静,虽然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也不会去找亲生父母。但娘就是静静唯一的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静静要说‘不’!”

“娘,你看世间那一些在生之日不尽小辈做人之道,长辈离世之后才痛哭流涕做幡然悔悟状,那一些人都是假慈悲、假孝子哟!”

“……”

陈静一席话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戳穿了陈小英的心肝脾肺肾。

陈小英欲言又休、欲笑又止,一时心情复杂如夏日午后变幻的天气,恨不得找一个洞把头都埋下去。

羞人,还真的就是丢人啦!

虽然陈静言外之意就是说陈小英假慈悲、假孝子,但陈小英听了心中暖暖如头顶上炽热的太阳,一扫心中的忧郁与阴冷的寒气。

“静静,为娘确实误会你了。为娘没有眼瞎,乖孩子!”

陈小英急切之间扭头一把抱住陈静于胸前,陈静看不见陈小英正眼,自然就不用把头都埋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对母女情深,当是世间楷模啊!贫道在此守候多时了!不知贫道现身,有没有搅了母女连心的雅兴?”

陈小英与陈静四目张望,不远处却缓缓步过来了十五个白莲社弟子,一时如临大敌。

陈小英捉了越女剑,脱口而出道:“臭道士,你又是何人?”

“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在此!”

第59章 紫檀十八弦古筝

凄切泪眼诀别默,长剑斜身过。从不远处如风闪现出十五个白莲社弟子刚劲有力的身形步法都不似刚“上香拜社”之辈。

十五个白莲社弟子,其中左右四尺长剑各映了六道灼眼的太阳光芒;中间三人一前两后:靠后者抬了一块包了青色纹饰、方方正正的未知器物。靠前者为领头:面若海棠、眉宇之间显了三分英雄气魄;青色道簪半拖了道髻,倒也有七分飘逸的潇洒;青色道袍直领而下、彰显身份那是无人能出其右。

来人正是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张伟说话之际还拍了两只不胖不瘦的手掌,“啪啪啪”的声音更似幽嫣谷中的一支激扬高涨的小曲。

陈小英与陈静在除夕夜大战都受了重伤,双双都没能来得及送陈旭嫦最后一程,入土为安之际又值新年正好上坟。

殊不知,连做人这一念善心也被白莲社弟子算计,张伟事不关己的一副嘴脸,这对陈小英来说无疑就是嘲笑中的挑衅。

陈小英捉紧了越女剑,三步上前挡在了陈静身前,旋即脱口而出道:“又是一群小杂毛,莫非是来与老杂毛、老秃驴报仇的?”

陈小英信马由缰行走江湖的这一些年来,对白莲社的内部纷争也有所耳闻。当年刘文之与释远无非也是五斗米道孙秀的左右护法。

除夕之夜,白莲社社长刘文之与副社长释远双双现身幽嫣谷,如今又来一个白莲社左护法张伟,看来白莲社弟子是下足了血本:能杀一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算一个。

张伟一时仗了人多势众,又自以为除夕之夜在天罡地煞阵下必定内、外伤不轻,把陈小英与陈静都看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完全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放在眼里。

张伟瞅见那一行朱砂大字自是开心无比,就好似白莲社已经尽在掌握之中。毕竟刘文之这一个白莲社社长原来就是五斗米道左护法。

张伟右手一挥,身后两个白莲社弟子摆弄了那一块青色纹饰方方正正的器物,左右各六个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双手平肩,目光如炬盯住了陈小英与陈静的脚步。

张伟在衣袖里捣腾了双手把弄了十个指头,又温文尔雅似儒生那般飘飘欲仙道:“哈哈,哈哈。贫道数日前就已经收到了刘社长飞鸽传书。那知车马劳顿,路上出了一点儿意外晚到了一些时辰。”

“贫道原本以为:会错过了这一次为白莲社立功的大好机会、将会与幽嫣谷墨家漏网之鱼失之交臂。看来,天可怜见贫道啊!”

“苍天啦,大地啊!贫道这是受宠若惊了啊!上天大德啊!”

张伟眉飞色舞说到动情之处,就似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眼前的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与陈静就是两个待宰的败军之将。

张伟自然得意,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必胜的信心。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说什么报仇雪恨?不,不,不!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无非提前让你等投胎转世而已。不要激动,也不要感动,其实可以感谢贫道的啊!”

陈小英方才的羞愧还未从心中完全抹去,被张伟如此激将,正好掩饰了羞愧难当,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白莲社小杂毛何其多,唯恐天下不乱之徒终究就是自取灭亡!”

张伟并未被陈小英言辞激怒,反而见到陈小英一副嗔怒大骂的样子更是开心,也更加了十成底气。

张伟一个眨眼之间,突然又是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听闻杨恩道友已经救走了两位社长,那贫道就来斩草除根收尾了吧!”

“妙啊,今儿天色大好尚可一战定乾坤。距离午时三刻,也差不多时辰了。兴许,老太婆在黄泉路上还未走远,正等着你们呐!”

“……”

就在张伟幸灾乐祸之际,在陈小英身后的陈静,一个不吱声的玄色身影一闪,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刺眼之光闪了一道剑气,溅起了三尺尘灰荡去了张伟脚下,陈静一脸镇定的鄙视道:“你们这一些臭道士,难道不怕血光之灾吗?”

张伟眼疾手快一个侧空翻躲过了剑气,麻鞋落地一脸冰霜道:“这小妮子,大人话都还未说完,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不好,不好!”

陈静又一道玄色身影闪在陈小英右边鹤立,道:“娘,还与这一些臭道士嗦什么?杀了这一些臭道士,与姥姥报仇!”

张伟眼神一亮,旋即又是开怀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今儿,也让贫道见识见识在天罡地煞阵下活命的小妮子,究竟有几两几钱的命!命,当真有那么硬?话又说回来,贫道可不是吃素的,贫道那是荤素两不误!”

张伟右手一挥,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蹬蹬蹬”急步上前之际,又一边冷冷喝道:“那贫道就用杨恩道长之侃侃大言,抚弦助兴,恭送二位幽嫣谷墨家弟子去死咯!”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诸多道友,剑阵!”

张伟大喝之际,青影如风闪去了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身后,立在另外两个白莲社弟子身前的是一抚古色古香的紫檀十八弦古筝。

张伟旋即双腿一屈一沉,双掌覆筝一抚弦,“铮”,一声弦音急切与高远之间更是无情的杀气!

铮、铮、铮,……

一声声弦音,如万马奔腾、似大江奔浪、若大海倒流,张伟沉寂于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举手投足之间更当这一场杀戮为儿戏!

张伟面色平静如镜,那是何其淡定!自然,张伟也非等闲之辈!

青色道袍纷飞了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半拖的道髻激扬了奔放的弦音,抬眼神之间尽是煞气!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得了张伟号令,纷纷奔去紫檀十八弦古筝十八步之外,把陈小英和陈静围在了方圆十八步内的一个大圈内。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齐肩向了陈小英与陈静之际,从张伟跟前的一个个白莲社弟子从右而左开始比划了剑招。

“子鼠曙光,逐鹿四方!”,四尺长剑左右张驰,灼人的太阳光芒上下一道剑影,横于眉间一式平剑左右半蹲了马步,抬望眼剑尖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解溪穴。

“丑牛掎角,九鼎不少!”,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挑剑荡起了一绺尘灰洒去了空中五尺,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阳交穴。

“寅虎下山,四海八荒!”,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撩剑荡起了一绺尘灰洒去空中三尺,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阳棱泉穴。

“卯兔茕茕,东西兼顾!”,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扫剑荡起了一绺尘灰飘去了五尺之外,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石门穴。

“辰龙翻腾,盘跃龙门!”,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挂剑荡起了一绺尘灰向上射去了五尺高、洒去了三尺远,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气海穴。

“巳蛇出洞,摆尾神龙!”,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截剑,前后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廉泉穴。

“午马当先,飞涧成仙!”,四尺长剑游走一式云剑,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凌空一晃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紫宫穴。

“未羊咩快,三阳开泰!”,四尺长剑游走一式立剑,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拔地而起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神阙穴。

“申猴捞月,关山牧雪!”,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抱剑,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四射去了陈小英与陈静的天突穴。

“酉鸡落英,起舞弄影!”,四尺长剑游头一式提剑,前后半蹲了马步,剑影上跃上的灼人太阳光芒射去了陈小英与陈静的巨阙穴。

“戌狗入定,天下太平!”,四尺长剑游走一式穿剑,前后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射去了陈小英与陈静的人中穴。

“亥猪徐行,笙歌燕庭!”,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斩剑,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射去了陈小英与陈静的印堂穴。

陈静不由得“噗嗤”一笑,扭头悠悠的问道:“娘,这一群臭道士,是用十二生肖给咱们拜年吗?花拳绣腿,最准确不过咯!”

陈小英忍不住笑道:“嘤嘤嘤,嘤嘤嘤。静静,你说得太对了。为娘觉得是在看杂耍,还有人伴奏配乐呢!大过年的,咱们娘儿俩,是不是该笑纳了呢?”

铮、铮铮、铮铮铮,……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突然闻了张伟金戈铁马的弦音,齐声大呼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第60章 十二生肖点穴阵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剑影上灼人四射的太阳光芒,似孟婆江夜晚中的渔光、幽嫣谷溪中的金色涟漪,和了一脸喜庆的陈小英与陈静。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眼下所使的这一个剑阵,是张伟自创不久的一个奇妙剑阵,张伟称之为:十二生肖点穴阵。十二生肖点穴阵,四尺长剑剑尖所指之处,大多都是任督二脉上的重要穴位。

以张伟想来,倘若伤其穴位再以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伤人,必定使其经脉尽断而又不即刻致死,奄奄一息还能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张伟还自以为:既然佛曰:众生皆苦,那这一技必定能让人生不如死;既然佛又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这一技之下必定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白莲社都言:大破之后是大立。无论儒道佛侠,终将归化于白莲社完美世界之下。

张伟自然知道:欲成大事者必先利其器。刘文之的无声之雷那是可遇不可求。有道是:弱者坐待时机、强者制造时机。更是: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靠天、靠地、靠他人,为男人不耻。眼下只有靠己最为踏实,十二生肖点穴阵配了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那就是“为无为“迈出的第一步!

张伟还以为:只要大胆的迈出了结实的第一步,接着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之后,再步步为营收缩,白莲社左护法离白莲社社长之位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年初三的这一日,也是张伟酝酿宏图大业的第一步,故而不容半分闪失。在幽嫣谷等了这么久,现在看来也是值了。

陈小英与陈静眉舒之间见奔来的十二个白莲社弟子,从右而左奔来就似一个过街老鼠终喊打、犁年老牛又一鞭、虎落平阳猎人欺、半截树桩待蠢兔、龙入鱼塘被鳖嘲、蛇行山林遭人捉、马前失蹄惊飞鸟、羊入虎口夺命逃、猴子捞月一场空、杀鸡取卵为清酒、狗盗林泉遭陷阱、猪伏案台屠一刀!

就在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向前之际,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铮铮,就似百丈高山白云落低谷、万丈怒波浪涛击九天;一时又似涓涓细流东逝不回头、燕掠湖光碧波堤中柳;一时还又似大珠小珠嘈杂音落玉盘、春风润物无声酥雨夜半。张伟低头晃髻之间,十指奔放一时若烈马奔腾、蛇行蜿蜒、鸡群鹤立,张弛之间一根又一根弦音荡去了微微而又跳跃的空气,跃入了白莲社弟子心神,眼光嗜血、张口溢出的都是满满的杀气!

陈静即刻抬头与陈小英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信任、信任中全是力量,闪了一个左右上下游离的眼神,信誓旦旦道:“娘,这一些臭道士,静静要先去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娘,静静要借力一用!……”

“好呐,为娘就依了静静!……”

陈小英旋即越女剑一式挑剑,荡起了一层尘灰如烟、落去了三尺之远、四尺之宽。

陈小英越女剑剑尖起肩之际,陈静身子一沉、玄色靴子一跃、玄色身影侧空翻早已立上了越女剑剑锋上,手中越女剑一道寒光映了灼人的太阳光芒越见嗜血,凌空一道剑气左右一挥,大声疾呼道:“你们这些臭道士,看剑!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近身白莲社弟子在陈静越女剑剑气下一阵“当当当”的声音,青色道簪纷纷落地,道髻一时飘飞似孟婆郡大街角落处的一个又一个可怜乞丐,披头散发急切之间更似刚睡醒的一个又一个邋遢妇人。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这是第一次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交手,全部都以为陈小英与陈静在大圈中只会如困兽犹斗,十二柄长剑之下必定会伤了无数穴位动弹不得;一轮十二生肖点穴阵之下,最后必定如瓮中之鳖、网中之鱼。

可让十二个白莲社弟子没有想到的是:十二生肖点穴阵居然第一次出战就落了下风。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初战落了下风,正寻思沉默之间尽然尴尬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可这一个眨眼功夫的尴尬,那就是陈小英与陈静难寻的一个大好“破绽”。

陈静看出了“破绽”,旋即又如燕影凌空一掠,在十二把袭来的四尺长剑剑锋上左突右进、右突左进之后,又一式抹剑双腿一沉如弓弩出弦蹬开了白莲社弟子后背跃身弹开直取张伟咽喉。

陈小英看出了“破绽”,旋即越女剑横飞,一式平剑与四尺长剑一连串火光,双腿下沉一字马又一式抱剑之后,又一个侧空翻又后空翻之际,一式点剑直刺白莲社弟子足下虚晃麻鞋,荡起一绺又一绺尘灰在急切之间就似那百舸争流激起的浪花,更似一弯断流瀑布落雨花。

“哎呀,贫道的脚啊!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哎哟喂,贫道脚痛啊!奶娘的胸,奶娘的胸!……”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的呼声,更让陈小英越女剑横飞如浆击孟婆江流、弓弦出臂手,左右上下一道又一道玄色身影急切来回攻杀之间乱了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的阵型。

张伟镇定抚弦之际突然又闻了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的嚎叫声,一时混乱了十二生肖点穴阵阵型,冷眼若冰抬望眼之际又见越女剑尖闪眼而来,旋即张口厉声大喝道:“红日做将月做帅,谁人能下?惊雷为炮电为马,那个能战?弦筝是车音是卒,你能奈何?小妮子,真不知天高地厚,那贫道该当‘道可,道非,常道’了。……”

铮!

张伟右手中指一晃,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一道影子,弦铮如雷音如电,先是“当”的一声力有千钧弹压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剑气,荡去了十步之外一个斗大的黄土陷坑,黄土飞扬如雪如雨直下。

铮铮!

张伟右手二指一晃,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两道影子,似霜刀冰剑、更似长弓弩箭,“噗嗤”两声从陈静耳朵边上一晃而过,闪去了身后数十丈远的一颗大树上,枝丫“噼噼啪啪”一阵响,倒地又荡起了五尺高的尘灰、漫去了三丈之远。

铮铮铮!

张伟右手凌空又一晃,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左中右三道影子,似游龙、若猛虎。陈静玄色靴子一沉,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个后空翻之后又一个侧空翻之间,越女剑一式抹剑剑气直闪去了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头。

咔嚓、咔嚓,……

玄色靴子落地之际,陈静极速低头一寻,发现是两片纷飞的玄色行头衣角。陈静心中急剧念叨:张伟能用筝弦抚出剑气,确非等闲之辈,万万不可大意。

铮、嘭!

张伟右手又一晃,筝弦上又是一道影子与越女剑剑气针尖对了麦芒,相接之处荡起了一片尘烟若暴雨“啪啪”落地淋去了三尺之外、四尺之远,留下了斗大一坑。

“略略略,略略略。臭道士,大过年的!调调能不能喜气一点?这调调可煞了多少风景!……”

陈静一个空翻跃去了紫檀十八弦古筝正面偏右,言语之间更是对张伟的故意挑衅。陈静也顾不得十二个白莲社弟子与陈小英打斗,毕竟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虽然人多,但是一时还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张伟对于陈静的故意挑衅,双手突然摁住筝弦,仰头一阵哈哈大笑道:“小妮子,贫道该为你高兴呢?还是该为你难过呢?……”

“让贫道高兴的是:小小年纪能从天罡地煞阵中脱身,那还真是万中无一;让贫道难过的是:没有命丧天罡地煞阵中,却要命丧十二生肖点穴阵中的紫檀十八弦古筝之音下。贫道虽然伤人无数,可小妮子这么小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啊!贫道准许你投降,如何?……”

“小妮子,那一些桀骜不服白莲社之辈该当从这一个世界上消失。贫道以为:完美世界可以没有那一些老不死的家伙、可不能没有像小妮子一样的希望啊!……”

“……”

陈静越女剑旋即倒提,又正了正身子,张口打断了张伟话茬子,二指向了张伟鼻子,脱口而出大骂道:“住口!你这个臭道士,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投降?该投降的是你们吧!白莲社伤我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此仇不报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臭道士,你可听好了:再敢聒噪,本谷主让你竖着入幽嫣谷来、必定横着出幽嫣谷去。……”

张伟怒眼圆睁之际,一副不可思议的言辞冷冷说道:“小妮子,贫道这就送你上天看太阳!……”

张伟张口言语之际,双手如奔流于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如烟如雾闪过一道又一道影子,筝弦中尽如泰山压顶之音嘈杂、天崩地裂之声急切,面色凝重又是冷冷一声大喝道:“诸多道友,十二生肖点穴阵,再来!……”

第61章 幽嫣谷二女失手

又闻铮铮弦音冲谷起,但见纷纷长剑眼迷离。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得了张伟号令,一个眨眼功夫就不与陈小英游离左右的越女剑纠缠,旋即麻鞋“蹬蹬蹬”的步子,拖了四尺长剑撇下陈小英退去了十八步之外,前后同声大呼比划剑招又围成了一个十二生肖点穴阵。

“子鼠曙光,逐鹿四方!”,……

“丑牛掎角,九鼎不少!”,……

“寅虎下山,四海八荒!”,……

“卯兔茕茕,东西兼顾!”,……

“辰龙翻腾,盘跃龙门!”,……

“巳蛇出洞,摆尾神龙!”,……

“午马当先,飞涧成仙!”,……

“未羊咩快,三阳开泰!”,……

“申猴捞月,关山牧雪!”,……

“酉鸡落英,起舞弄影!”,……

“戌狗入定,天下太平!”,……

“亥猪徐行,笙歌燕庭!”,……

陈小英眼神若苍鹰盯住十八步外白莲社弟子急切的身形步法。毕竟一个人的功夫如何了得,一面受敌与四面受敌不可相提并论。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这一些白莲社弟子在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的幌子下,专点任督二脉上的主要穴位。

就好比方才,第一轮十二生肖点穴阵,四尺长剑所向之处都是正面穴位。倘若一个不留神,从后背又被点去了多少穴位,那就是生死两茫茫、一问三不知了。

况且这一些白莲社弟子,跟随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兵贵精、不贵多”,必定训练有素。方才,捉了一个“破绽”,再想还捉一个相同的“破绽”,那是天方夜谭。

此刻,陈小英只得“敌不动、我不动”;敌若乱动,一式绞剑之后的抹剑必定一剑封喉血溅三尺。

张伟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方才有了第一次交锋,眉宇之间便知越女剑剑法七七八八。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张伟俄而又双掌筝弦奔放之际,又自顾低沉缓缓如流水过江、行云入谷,脱口而出道:“有道是佛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老子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恶的生生不息啊!”

“莫奈何啊,白莲社: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大破之后是大立。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自是生死一念之间。道死一,一死二,二死三,三死万物。不死,又如何称之为:破?不死,又如何再有立足之地?贫道以为:死死又何妨!”

“既然生的尽头便是死,又何须苟活在这世上糟蹋了五谷杂粮?道法自然,贫道今日要为世上五谷杂粮叫一次冤屈。死,死,死,贫道这就送你们去死!”

铮、铮铮、铮铮铮,……

张伟旋即半闭了沉醉的眼神,右手抚弦又是连拖一晃,铮铮之音如大浪淘沙、似天崩地裂,一道影子闪去了陈静的气海穴。

陈静方才见识了筝弦上的影子堪比越女剑剑气,筝弦影子之下必定能伤人于无形、杀人于无形。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又一个侧空翻,闪去左边三步之外,荡起三尺尘灰又下了一地黄土烟雨。

张伟瞅见闪开了陈静,瞥眼之间目光又挪去十二生肖点穴阵中的陈小英,旋即左手极速一勾、右手极速一劈,紫檀十八弦古筝两道影子闪去了十二生肖点穴阵中,急剧荡起的灰尘一时映了一绺烟云,击去了陈小英的丹田穴。

陈小英并没有大意,眼疾手快之间旋即又一式虎跃,越女剑一道剑光闪过,弦影与剑气“当”的一声空灵之响荡起了一绺白烟。

陈小英又一式点剑旋即后空翻去了一个白莲社弟子身前,突然一式绞剑之后接着又是一式抹剑,一道剑气闪过之后,旋即又逼退了一个白莲社弟子。

可陈小英那里知道,身后数个白莲社弟子从后背攻杀而来,一个眨眼之间抹剑下的白莲社弟子披头散发一扬,剑气只削去了一大把青丝,飘飘荡荡如风中芦花!

陈小英身子一晃、凌空一跃,旋即又是一个侧空翻,玄色靴子落地之际突然大吃一惊。

“子鼠曙光,逐鹿四方!”,四尺长剑左右张驰之间,太阳光芒下披头散发闪过了一道游离剑影,一式平剑点中了陈小英解溪穴!

“巳蛇出洞,摆尾神龙!”,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截剑,披头散发之际荡起的尘灰映了太阳光芒点中了陈小英廉泉穴!

“申猴捞月,关山牧雪!”,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抱剑,披头散发荡起的尘灰映了太阳光芒点中了陈小英天突穴!

“戌狗入定,天下太平!”,四尺长剑游走一式穿剑,披头散发前后荡起的尘灰映了太阳光芒点中了陈小英的人中穴!

陈小英玄色鞋子落地被同时点了四个穴位,方寸之间尽是心凉透底,一阵凉凉从涌泉穴又奔上了百会穴。手中越女剑一时觉得重似昆仑山,急促呼吸之间都是悠悠白云过隙那般无能无力。

扑通,……

陈小英眼前突然一黑,又现了无数星光与飞蛾跳跃的影子,旋即就失去了最后一丝游离力量,双腿好似落石下井一般入了水,黄土之下摁上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坑洼。

陈小英五指无力,越女剑反手落地入土五寸有余,悔恨之间张口吃力疾呼道:“静静,静静,你可要当心了。伤了任督二脉上的经脉穴位,两个时辰之内便如乡间八十岁的妇孺之辈任人摆布了!……”

陈小英疾呼之际,一发又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捉住了越女剑剑柄想往右一挥。可是,陈小英不但没能捉紧了越女剑,更别说剑气了。只是,越女剑“哐当”一声倒了地,四把长剑旋即一个“井”字架在了陈小英脖子上,其余八个白莲社弟子离身又围了不远处的陈静。

“娘,娘,娘!……”

陈静一声声凄切哀嚎,却也只是干着急。眼下只有胜了这一些道士,一定就能救出陈小英!

陈静见八个白莲社弟子匆匆近身,待近了距离旋即又一式“龙腾虎跃”,剑气一挥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三式,凤舞九天!”

陈静越女剑左突右进、右突左进,左闪右避、右闪左避的剑影似有千剑、万剑,太阳光芒底下闪耀的影子就似一只双飞翼的彩凤,剑光所过之处与四尺长剑剑尖交接,一阵空灵之音声声入耳。

陈静心里明白:与八个白莲社剑锋纠缠终归是白费力气。可行之法便是一剑封喉拿下张伟,或者一剑斩断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弦。

陈静一时收剑之际猛烈一式撩剑荡起五尺尘灰,趁白莲社弟子一个眨眼防御之际,身子一沉又一个一字马,越女剑又突然一式云剑闪去了八个白莲社弟子腰间。

八个白莲社弟子见闪来的云剑剑气,捉了四尺长剑回手之际一个后空翻,纷纷闪去了三步之外。

陈静旋即又捉了八个白莲社弟子这一个“破绽”,翻身一跃又一式挑剑荡起了尘灰如烟,右腿一沉返身一个侧空翻旋转弹去了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前。

张伟不惊也不慌,径直抬头一击冰凉的眼神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小妮子,贫道这就送你上天看太阳。”

张伟言语之际,突然双手由指化掌,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一打又一挑,闪出了十二道影子射去了陈静正面任督二脉穴位上。

噗、噗、噗,……

陈静越女剑一道剑气一闪,却也没躲过正面袭击而来十二个点穴之位,一时也被击中了解溪穴、廉泉穴、天突穴、人中穴。

扑通,……

陈静旋即就失去了力量,似风中柳絮凌空落地一个坑洼,翻手跪地之间又被赶上来的白莲社弟子四把长剑架了一个大大的“井”字。

“娘,娘,娘!这是什么鬼琴!比听说的京城十八春香坊头牌姐姐还邪门。哎,失手又失足了!”

陈静莫名其妙的抱怨,让陈小英更是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陈小英在急切之间除了自责之外更是梨花带雨,吃力的低沉说道:“静静,千错万错,都是为娘一个人的错。要是先去燕国找大师兄,就不会遭此劫难了!”

陈静眉眼中尽是幽幽的淡定,一个眨眼之间只剩下如波平静,好似春雨入泥那般安慰道:“娘,娘,娘,静静都不怪娘!静静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这一个时候,一个白莲社弟子满面荣光上前禀报张伟道:“启禀左护法,幽嫣谷墨家余孽俱已伏法。请左护法示下!”

张伟沉醉于清风徐来、溪水长流的筝弦之音中,诡异的瞅了一眼白莲社弟子说道:“好了,贫道没瞎。哎,轻抚一曲肝肠,难觅天涯知音。贫道,好孤、好独啊!”

“哈哈,哈哈,哈哈。小杂毛,是吗?腰中琵琶掌上弦,那个敢弹!比一回如何?”

张伟闻声大惊,举目张望之际大声疾呼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第62章 四弦夺命黑琵琶

半掩琵琶犹遮面,四弦黑檀曲项弹,幽嫣谷中十七个人举目张望寻声过处,在二十步外的小道边上盘膝而坐了一个邋遢的老太婆。

这一个邋遢的老太婆,陈小英和陈静最熟悉不过了,她就是方才在客缘斋中乞食的那一个老太婆。

“老婆婆,怎么会是你?”

陈静一脸吃惊后的喜悦,方知当初后背斜挎的那一个方方正正打了层层补丁的包袱里,原来藏的就是黑檀四弦曲项琵琶!

“这一次,还真是瞎了眼!”

陈小英吃惊若天上掉下来了一块黄金馅饼,又或是地上拣起了一袋子夜光明珠,张嘴感叹之际就能塞进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陈小英自以为:先前信马由缰行走江湖,都是主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今却被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复杂的心情一时若打翻滚了五味杂陈,苦得让人落泪、酸得让人睁不开眼。

况且,方今天下白莲社弟子胡作非为,这一个邋遢的老太婆却也不介意引火上身,真是同道中人,更是“高手自在民间”。

陈小英虽然不知道这一个老太婆姓甚名谁,更不知道出自何门何派,也不知道有何出招路数,渴望的眼神中倒也十分期待。

老太婆并没有理会张伟大呼小叫,也没给张伟一个正眼,温温如泉瞅了一眼陈小英,又隔空慈祥的目视了一回陈静,字字珠玑中带了三分喜悦道:“小妹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因有缘,大概,这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吧。”

“方才,老婆子路过幽嫣谷外桃林边听见谷内阵阵弦音,入耳铮铮杀气让老婆子后背起了斗大的一片鸡皮疙瘩。渗人,渗得慌!”

“不过,这还得多谢小妹妹当初的施舍,幸亏饱了肚子、蓄了力气、有了精神。不然,老婆子也没有多余的兴致拐弯入谷了。”

“入谷之后,瞅见是两位恩人被这一群白莲社小杂毛欺负,还是一群大男人欺负两个小女人,老婆子岂有不出手的道理?……”

“两位恩人啦,老婆子来的可是时候?……”

陈静闻了老太婆言语顷刻热泪盈眶,这何止是来得及时,来得可是太及时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正估摸着寻思脱身之计,这倒好,这无疑就是另类的“雪中送炭”了。

有了老太婆的江湖救急,陈静也缓缓的呼吸了一口正午太阳中温温的热气,一股暖流奔腾荡去了涌泉穴到百会穴,这才心中稍安。

陈静对于老太婆的“雪中送炭”,更似儒生说的“礼尚往来”,心中虽然稍安三分也不能大意一分。

陈静,当然也不知道这一个老太婆是什么来路,但又不得不好心提醒道:“老婆婆,老婆婆,你可要千万小心呐。那一个臭道士会弦影隔空点穴,……”

老太婆瞅见幽嫣谷墨家弟子只是被擒,眉宇之间却流露出诡异一笑似燕影掠过,又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幽幽笑道:“小妹妹,老婆子自然知道这一些小杂毛有几斤几两,勿需多言,片刻便见分晓。……”

“小妹妹,老婆子手中这黑檀四弦曲项琵琶,又称之为‘四弦夺命黑琵琶’,破这一个小杂毛的紫檀十八弦古筝就在顷刻之间。……”

陈静与陈小英闻了老太婆信誓旦旦之言,双双却是欲言却休。

陈静与陈小英又瞅见老太婆手中琵琶气势不凡、面色镇定如泰山,必定非沽名钓誉、浪得虚名之辈,只要老太婆相助摆脱了脖子上的“井”字,便有了活命的希望!

老太婆这才扭头轻蔑瞥了一眼张伟,脱口而出道:“小杂毛,你听好了:老婆子劝你还是赶快放了这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这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是老婆子的恩人,恩人有难,老婆子岂能无动于衷?……”

“你们这一些天煞的小杂毛,倘若敢说半个‘不’字,老婆子这‘四弦夺命黑琵琶’之下,顷刻之间便让你们看不见头顶的太阳!……”

“老婆子一个唾沫一个坑,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从不拉稀摆带!……”

张伟身为白莲社左护法,怎么能在白莲社弟子以及幽嫣谷墨家弟子面前失了威严与体面呢?

说什么都不能!

张伟对于老太婆的挑衅,自是不能输了半分气势,旋即双手由指化了拳,“嘭”的重重一击紫檀十八弦古筝,筝弦之音急切如惊梦醒,也让幽嫣谷中的白莲社弟子目光齐聚老太婆!

张伟斜眼瞅见了黑檀四弦曲项琵琶的成色,和老太婆一身破旧邋遢的外形那是格格不入,心中突然有一丝作呕状,不禁万分鄙视大骂道:“真是暴殄天物,贫道为这琵琶叫屈,多好的一把琵琶啊,却糟践落在了邋遢之妇人手上!……”

“死老太婆,你可知道:白莲社与幽嫣谷墨家的恩怨由来已久!今日,想要贫道放了这两个女人,那你还得拿出真本事来!……”

“死老太婆,你可记住了:倘若在贫道面前装大侠,结果只有死路一条!贫道不介意再多死一个这么邋遢的死老太婆子,……”

铮、铮铮,……

老太婆半抡了右指,琵琶铮铮之音起伏若万丈波涛入谷、又似千军万马齐喑,眼神之中尽是无穷无尽的鄙视,脱口而出反驳道:“这一个天煞的小杂毛,居然还嫌弃老婆子邋遢了!这不都是被这一个世道害的!……”

“穷,本非老婆子之愿。老婆子也希望大富大贵!只可惜,老婆子是真穷啊!儒生都道:君子固穷。老婆子可是穷得一身正气!……”

“天煞的小杂毛,老婆子生平不与人争,一辈子穷开心。今儿,那就当一当小杂毛口中说的大侠,看这一个‘死’字由谁担当,……”

话说正月的太阳底下虽然温暖,但是晒久了还是会流汗,张伟径直右手一挥,余下六个白莲社弟子纷纷挥舞了四尺长剑急剧之间又围了老太婆一个大圈。

六个白莲社弟子左突右进的身影步法比划了手中长剑,剑尖所向之处定要置老太婆于死地!

“哟嚯,你们这一些小杂毛,还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啊!也罢,老婆子今儿个也要名扬天下!……”

“老婆子,一辈子都做人低调!可惜,这一次暴露了实力,想低调都不成,可真是实力不允许啊!……”

老太婆一时在急切言语之间,又缓缓气沉丹田,气息游离似清风抚了白云那般沉醉,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脸淡定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看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突然,老太婆左指轻弹、右指半抡,骤起铮铮之音一时若无边深渊、更似刀枪剑戟脱手的杀气!

“杀,杀,杀!还敢与贫道提儒生之言?天底下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都该死!……”

“诸多道友,与贫道杀了这一个邋遢的老太婆!大过年的,眼不见心不烦,贼讨厌了!……”

“老太婆,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张伟闻了琵琶弦音中的杀气,张口大呼反驳之际,由拳化指,右手一挑一挥之间,铮弦上闪出了十二道弦影飞去了老太婆身前!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六个白莲社弟子奔走齐声大呼回音了张伟之语,旋即剑锋上的太阳光芒随了十二道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影一同闪去了老太婆的身前。

铮、铮铮、铮铮铮,……

老太婆一时不惊不愕、不慌不乱、不言不语,双耳竖听白莲社弟子脚步声越来越近,右手黑檀四弦琵琶五指突然一抡,从黑檀四弦上一道黑影闪出去如剑气荡起了身前尘灰三尺之处,与十二道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影相撞相击之际,旋即又骤然而起一声声猛烈的“嘭”,炸裂之声四起后,方圆十步之内尘灰如烟如雾挡住了视线。

“哎呀,……”

“嗷,嗷,……”

就在尘灰如烟如雾之中,六个青色道袍身影就似落石入井那般“扑通”倒地,旋即又滚去了十步之外,一个又一个白莲社弟子口中冒出了如泉鲜血,在正午太阳底下更流淌了一朵又一朵咸湿的昙花!

陈静和陈小英在白莲社弟子哀嚎之声中举目张望:眼前尘灰缓缓散去,对面张伟面如土灰。

张伟一时全身血液凝固若冬日里墨绿松针上的冰挂子,真没想到这一个邋遢的老头婆竟然如此嗜血、出手竟然如此狠毒,可真是“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

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影隔空点穴又没击中老太婆,还失去了六个白莲社弟子,怒火冲了九重天,脱口而出大骂道:“该死的老太婆,伤了六位道友!这仇,贫道代白莲社记下了!……”

“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

第63章 老太婆技压张伟

“杀,杀,杀!……”

就在这一个时候,张口狂热呼喊之声骤然而起,架在陈小英与陈静脖子上那一个“井”字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字,又六个白莲社弟子左突右进的身影步法比划了手中四尺长剑,剑尖所向之处依然要置老太婆于死地。

蹬、蹬蹬、蹬蹬蹬,……

六个白莲社弟子脚步声荡起的尘烟急剧如雾,四尺长剑剑锋上的太阳光芒夹杂的尘灰越见嗜血。

铮、铮铮、铮铮铮,……

张伟旋即十指一挑,出手之际又是十二道弦影闪去老太婆跟前。

铮、铮铮、铮铮铮,……

老太婆不急也不躁,依然是左指轻弹、右手一抡,从黑檀四弦琵琶五指又一道黑影闪去了十二道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影与六条四尺太阳光芒夹杂了尘灰之际,顷刻之间又骤起了一声声猛烈的“嘭”,炸裂之声四起后,方圆十步之内尘灰如烟如雾又挡住了视线。

“哎呀喂,……”

“嗷,嗷嗷,嗷嗷嗷,……”

六个白莲社弟子在尘灰如烟如雾中的一声声哀嚎,就似上了案台上的活泼鱼尾,四弦夺命黑琵琶就是一把夺命斩首刀!

六个青色道袍身影又一次如落石入井那般“扑通”倒地,入地重重一滚荡起的尘灰如烟如雾更蔓延去了三步之外,冲击出了这方圆十步的视线,就似卷上了堤岸的浪花、漫过了河坝的六月暴雨河水。

六个白莲社弟子手脚抽搐,四尺长剑在尘灰如烟如雾中跌落一阵“哐当”之声以后,口中喷泉又洒落了一朵又一朵咸湿的昙花。

张伟被老太婆四弦夺命黑琵琶连亡了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脸色紫青若苦瓜、双眼圆睁似葡萄、十指如鹰爪恨不得掏了老太婆的心肝脾肺肾,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该死的邋遢老太婆,又伤了贫道六位道友!此仇不共戴天!……”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邋遢的穷鬼,穷得山穷水尽之后还真是穷凶极恶之徒!……”

“贫道一定告知刘社长:像尔等穷凶极恶之徒,不配活在完美世界里,也当一并斩草除根!……”

“……”

张伟大骂之际,眼中对老太婆的怨与恨,旋即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如孟婆江倒流、似大河决堤,纷飞闪去了老太婆跟前一波十二道弦影、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又是十二道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影。

铮、铮铮、铮铮铮,……

老太婆眉眼之间若浮云过了孟婆江头、清风过了幽嫣谷口,径直左指轻弹、右指又一抡,黑檀四弦曲项琵琶又一道黑影闪去了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前。

嘭、嘭嘭、嘭嘭嘭,……

炸裂四起,尘烟纷飞又荡漾了方圆十步之内的视线。老太婆自是淡定不语,尘烟之中旋即传来了张伟一阵又一阵咳嗽之声,那是尘灰入了咽喉阻塞了呼吸之道。

“埋汰旮旯,咳咳,……埋汰,埋汰旮旯,该死的老太婆!……”

“……”

尘烟中的张伟,断断续续的声音就似断了线的檐下雨滴、更似堵了上游的涓涓溪流,婉转悲鸣谩骂之际依然掩饰不了伤势不轻。

就在数十个眨眼待尘烟缓缓消散之后,张伟披头散发似深闺中对镜梳妆的待嫁女子,嘴角一绺绺的鲜血那就是胭脂花、眉宇之间的黄土更似了粉底、一身青色道袍上的淤泥更似了镂空青黄锦绣。

张伟匍匐扭头捉手伸向紫檀十八弦古筝之际,入眼的却是断了十八弦的紫檀十八弦古筝!

紫檀十八弦古筝倘若没了一根根筝弦,那必然沦落成为一块紫檀木板,连抡起来打人也都不如四尺长剑那般有的放失。

“左护法,左护法!……”

“左护法,咱们先剁了这两个女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左护法,快给一个准话!……”

“是啊,不给这一些该死的女人瞧一瞧手段,还以为咱们手中四尺长剑都是绣花针!……”

“……”

两个白莲社弟子声声愤怒,又不得不把怒火强加给了陈小英与陈静,四尺长剑又滋进去脖子许多,一条细细的红绳正肆意妄为。

张伟心中悠荡如渔光晚照,怎么能够同归于尽呢?如今身为白莲社左护法,与社长之位仅有一步之遥,不能同归于尽,也同归于尽不得!都说:佛争一口香,人争一口气。虽然眼下一时失利处于下风,但是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寻了一个十足的由头,脱身之后再与这一个老太婆计较!

张伟缓缓起身又正了正身子,对两个白莲社弟子游离眼神一瞥,两把长剑压了陈小英与陈静的脖子往张伟身边蹒跚靠了过去。

张伟眼珠子咕噜咕噜似闺中的古灵精怪小丫鬟,张驰眨眼之间脱口而出道:“埋汰旮旯,贫道原本以为捉拿幽嫣谷墨家余孽胜券在握,可那知是出师未捷!……”

“死老太婆,你可听好了:贫道今日捉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你又亡贫道十二个白莲社弟子;以六命换一命,白莲社虽然亏了五命,但是这一趟买卖该当就此打住了。……”

“死老太婆,倘若再敢阻拦,除非就是一个寡妇,不然你家必定鸡犬不留。你可得掂量掂量了!……”

“……”

张伟心中自是万分得意,迫之以势、晓知以情,倘若这一个老太婆还不知趣,最后必定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更会家破人亡!

“哟,哟,哟!小杂毛,看你一副女儿家家的模样,什么时候还学会了像男人一样要挟女人啦?……”

“啧啧啧,啧啧啧。老婆子见不惯你们这一些臭皮囊。小杂毛骨子里像女儿家的惺惺作态,倒让老婆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嘛,总归要爽快一点。似小杂毛这般拖泥带水,老婆子只会一千次,不,一万次瞧不起!……”

“小杂毛虽然嫌弃老婆子邋遢,还嫌弃老婆子穷!但是,老婆子只会嫌弃你不是男人!埋汰旮旯,堂堂男儿之身,你她娘的是割了命根子的宫中太监啊?……”

“……”

张伟入耳了老太婆一席激烈之言,那就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戳进了脑门,更似刀枪剑戟戳破了热血之心,胸中一腔血液翻滚中尽是千里怒火。

张伟气血攻心之际,每一条血管中的热血若江流奔涌,急促呼吸之间瞳孔放大了两倍。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住老太婆这样诋毁的谩骂,像张伟这样英俊潇洒、飘飘欲仙的模样怎么就不是男人了?怎么就成了宫中太监了?像老太婆这般诛心之论,那就是找死!

张伟炸裂了早已沸腾的心情,似山洪暴发那般不可阻挡,完全也顾不得老太婆四弦夺命黑琵琶上的黑影,“咻”的拔出四尺长剑,“蹬蹬蹬”急步狂奔之间一式挑剑,一道剑气荡起了三尺宽的尘灰射去了老太婆跟前,一边脱口而出大骂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该死的老太婆,贫道这就送你去死!杀,杀,杀!……”

“……”

老太婆见袭来四尺长剑,心中微微一笑,径直轻放下了手中黑檀四弦曲项琵琶,在地上拣起了一根三尺长的枝条,左手一抽、右手一拔,枝条顷刻之间光突突的没有了一片叶子,旋即又缓缓起身立了起来,斜持三尺枝条如剑!

“小杂毛,老婆子今儿就来领教领教白莲社的剑法!……”

老太婆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堪比幽嫣谷墨家弟子的身形步法快出了许多,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口呼“移形换位”之际,三尺枝条已经在张伟后脑勺似耕田的牛重重一抽,披头散发之际荡起了五寸高、三寸远的青丝!

此时此刻,张伟长剑所到之处刺了一个空,急剧收住的身子倘若老太婆后背一踢,必定会一式“恶狗抢食”,啃食满嘴温热的黄泥。

张伟旋即又是一个后空翻,又一式点剑之后,虚晃一式撩剑去了老太婆身前解溪穴。

张伟自以为:只要在四尺长剑游走之间点齐了老太婆的解溪穴、廉泉穴、天突穴、人中穴一时失去了力气,还不成了刀下鱼俎!

“小杂毛,假动作太多了,老婆子又起鸡皮疙瘩了!……”

老太婆张口大骂之际,旋即又一个侧身翻躲过了张伟的剑尖,右手三尺枝条回手一晃重重的印了一条红绳于张伟额头。

啪,啪,啪啪,……

张伟正在惊奇之际,老太婆三尺枝条又留下了数十条红绳!

“跪下,跪下!……”

两个白莲社弟子手中长剑又压重了三分力气,径直双腿重重踢去了陈小英与陈静内膝眼穴,陈小英与陈静矗立如泰山!

“死老太婆,倘若再伤一次左护法,这两个女人命必休矣!……”

“哟嚯,还敢威胁老婆子?老婆子可不是吓大的!”

第64章 张伟灭口落荒逃

老太婆反驳白莲社弟子之际,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又一次口呼“移形换位”,三尺枝条一时笔直如长枪从张伟虎口一闪而过,张伟一头飘逸青丝惊悚往后一荡半尺,又跌去了三步之外,顷刻之间虎口鲜血一绺又一绺染去了剑锋,暗淡了灼眼的太阳光芒。

“该死的邋遢老太婆,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与贫道报上名来!……”

张伟眉头紧锁似满园中关住的春色,眼皮作鱼跃江波龙门跳,双唇激动之余又不得不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眼下,这一战吃了大亏,堪比是哑巴吃了黄连。

倘若还不知道这一个老太婆的确切来历,折了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又该如何与刘文之交代?

张伟自从入白莲社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邪门的江湖高手。要是在以前,只要紫檀十八弦古筝一放,对阵者必定磕头求饶!

张伟自然还记得白莲社中传唱的一首歌谣:左护法,紫檀弦;倘偶遇,跪可怜;左护法,挑弦筝;与相争,泪两行;……

张伟虎口左右上下颤抖之际,四尺长剑那是越来越重。火辣辣的虎口撕裂了右臂上的力量、撕裂了胸中沸腾的雄心,怒气一时让失控的血流在全身经脉里横冲直撞。

“好说,这一切都好说啊!老婆子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也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人在江湖,更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小杂毛,你可听好了!老婆子那短命的夫君复姓独孤,街坊邻居都叫老婆子:独孤老娘。……”

“……”

独孤老太婆张口之际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去了五步之外,虽然没有张口大呼“移形换位”,但这确实又是一次“移形换位”,一身破旧的衣服纷飞了布头越见别具一格。

独孤老太婆旋即扭头之际,张望了四尺长剑下的陈小英与陈静,幽幽说道:“两位恩人,你们呐,可都看明白了吗?……”

陈小英在心里嘀咕:这一个独孤老太婆的身形步法像极了越女剑法之中下盘走位步法。

原本越女剑法下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就是为了迷惑敌人左右不暇,倘若步子再快了许多,那么一式绞剑之后的抹剑,一剑封喉就更快了。

陈小英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如何让步子比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更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连剑气时有时无、时强时弱,这又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山峰。

陈静也在心里嘀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倘若快了身形步法,“移形换位”之后,越女剑旋即一式抹剑必能一剑封喉了张伟。

陈静一时回缓了游走气息,倘若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更快,快到独孤老太婆“移形换位”之境界,无非就是四个字:苦练常悟!

苦练,自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常悟,自是:取其长处、补其短处。苦练,无非心神合一、不分三九;常悟,无非瞻前顾后、有舍有得。

陈静又回缓了游走气息,脱口而出道:“独孤老婆婆,静静都明白了。静静以后也要会‘移形换位’,不然遇见这样的臭道士,可不是每一次都能遇见独孤老婆婆了,……”

独孤老太婆眼神中的笑意如春天怒放的桃花,一时如释重负,径直又一次挥舞了三尺枝条,旋即大喝一声道:“移形换位!……”

独孤老太婆又一次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个身影晃过三尺枝条如长枪似戈矛,直刺去了陈静边上白莲社弟子右手虎口。白莲社弟子一声撕裂的“哎哟”之声以后,独孤老太婆三尺枝条上湿漉漉了鲜血又一道布头纷飞的影子,旋即闪去了陈小静跟前,三尺枝条如法炮制了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张口也是一声撕裂的“哎呀”,两把四尺长剑落地的声音“哐当”接连而起。

两个白莲社弟子青筋爆裂,左手捉紧了右手,瞅见虎口处血红的窟窿,那是又恨又痛又急,恨不得一嘴嚼了独孤老太婆满口粉粹;撕裂之痛就似一双冰凉的大手捉了脊梁骨;万急的眼神狰狞了双颊就似酱洗中的棉麻褶皱。

“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你好厉害啊!……”

得救之后的陈静张口之际大声疾呼赞美,眼神之中尽是羡慕。

得救之后的陈小英却愣住了,一时却呆若木鸡了许久,像独孤老太婆这样的功夫,如何沦落穷困到这一个地步?这完全没有道理啊!就是收一两个富家子弟为徒,那这一辈子必定不愁吃不愁穿!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忍心丢了一个小儿在家,实属匪夷所思;况且,都这么大的岁数还被“典妻”,只能说独孤老太婆确实穷得极致、那说媒的媒婆也确实掉“钱袋子”里去了,倘若礼义廉耻遇见了“财迷”、礼义廉耻遇见了饥寒交迫,那终归是一场不忍直视的闹心之剧。

独孤老太婆一时蹲下捂了陈静小脸蛋,幽幽说道:“小妹妹,刚才老婆子的步法,看明白了吗?要不要老婆子再给你示范一次?……”

陈静一对儿秋水汪汪的眼神,又咕噜咕噜了一转,却是毕恭毕敬抱拳说道:“静静多谢独孤老婆婆指点之恩,静静好像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了,倘若再要独孤老婆婆指点一二,那就有师徒情分了!……”

“况且,静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第九十九代谷主之墓碑还在一旁看着静静呢!……”

“独孤老婆婆的好意,静静心领了。独孤老婆婆的救命之恩,静静此生不忘,……”

“……”

陈静侃侃说来之际,独孤老太婆却是眉飞色舞,半截破碎的门牙越见喜感十足笑道:“哈哈,哈哈,小妹妹,不必见外。当初要不是客缘斋中饱食了一餐,老婆子啊,恐怕都要被城隍庙的黑白无常拘了魂魄去找阎王爷复命去了。……”

“小妹妹,老婆子瞅你悟性不错。假以时日,总有一天,你一定也会‘移形换位’,老婆子啊,死也就瞑目了!……”

“……”

陈静突然眉头一皱,也没明白这么俊的功夫,竟然穷得羞于再说出口,故而又脱口而出问道:“独孤老婆婆,你家是那里的呀?静静与娘准备去燕国,寻上一代的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不如也去燕国谋一份生计,好不好?……”

独孤老太婆双颊乐得如出自淤泥中的一朵莲花,满口笑道:“老婆子啊,多谢小妹妹一翻好意。只是啊,老婆子都穷惯了,怕与周围的富人格格不入。老婆子啊,还是一个穷人独来独往的好!那天底下的儒生不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说的就是像老婆子这样的穷人,……”

“天底下的儒生说的好:君子固穷。虽然老婆子是一介女流之辈,在儒生言中只能算是与‘小人’同为难养的‘女人’,但是老婆子穷得一身正气,不与为富不仁者同流合污、不与道貌岸然者同流合污、不与奸佞狡诈之辈同流合污,……”

“……”

独孤老太婆一席话,陈静却是无从辩驳,毕竟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也都不记得了,除了梦中漂亮姐姐和幽嫣谷墨家已故谷主陈旭嫦和陈小英的教诲之外,还真不明白“穷则独善其身”究竟是何含义,更不明白“君子固穷”究竟是何含义。

二十步外的张伟一时见呆若木鸡沉思中的陈小英,又瞅见陈静与独孤老太婆只顾自家言语之际,心中一亮就似灵光一现,此时不逃又更待何时?倘若稍有一丝迟疑,就这一个邋遢的独孤老太婆就够喝一壶的了,倘若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恢复了力气,只怕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被三个女人摆布。

张伟自以为:堂堂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怎么能被三个女人摆布呢?况且,身为白莲社左护法,今日之败,倘若再传了出去,又如何在白莲社立足?必定会成为大小酒肆茶余饭后的一个天大笑话。

张伟眼珠子咕噜一转,极速思索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忍住右手虎口血迹斑斑的窟窿疼痛,趁两个白莲社弟子没有一丝防备之意,换了左手紧握了四尺长剑一式绞剑,旋即又一式抹剑,身边两个白莲社弟子应声而倒,“嗷、嗷”两声似杀猪那般绝望的嚎叫,一道剑气就被张伟一剑封喉了,双手血迹斑斑一脸狰狞的去堵脖子上的三尺喷泉。

张伟旋即丢开四尺长剑,一阵口哨声骤然而起,一骑追风黑马旋即而至,麻鞋一沉,凌空又一个飞身跃上了马鞍,伏在马鞍上捉紧了马缰绳狂奔而出了幽嫣谷,身后只留下了一绺三尺宽、五尺高、十丈远的尘灰如烟如雾。

“娘,娘,娘,张伟那一个臭道士逃跑了,……”

陈静扭头大呼之际,陈小英却才如梦初醒。

第65章 独孤老娘缓释疑

“嘤嘤嘤,嘤嘤嘤。静静,勿惊!张伟那一条小杂毛要是不逃,咱们的大恩人独孤前辈,怎么能名扬天下呢?你说是不是?……”

“嘤嘤嘤,嘤嘤嘤。咱们的大恩人独孤前辈要是名扬天下了,又是一位响当当的女中豪杰啦!……”

陈小英隔空与陈静挤眉弄眼之际,旋即又四目凝视独孤老太婆就似瞅见了一颗夜明珠,温润的眼神就如午时的太阳光芒那般热烈,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两位恩人啦,你们可折煞老婆子了。老婆子并非沽名钓誉之辈,甭说什么名扬天下,那可非老婆子本意啊!……”

“老婆子所想,仅仅报恩而已,也从来没想过要名扬天下。人怕出名、猪怕壮。像老婆子这般邋遢的穷鬼,要是名扬天下不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哈哈,哈哈,……”

独孤老太婆张口大笑之际,旋即又瞅了一眼十二个已经没了呼吸的白莲社弟子,意味深长说道:“大过年的,这都是罪过啊!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虽然官府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撞见了也是理不清、道不明!……”

“两位恩人啦,方才你们说要北上燕国。老婆子家处四战之地,也在魏国边境之东、燕国边境之南,咱们结伴而行也有一个照应,不知两位恩人意下如何?……”

陈小英与陈静自然万分乐意,一路上有了高人相伴,也就不怕路上再有白莲社弟子使坏了。

独孤老太婆旋即一边扔了三尺枝条,一边收了黑檀四弦曲项琵琶入了那一个方方正正打了层层补丁的包袱里,正欲转身步行出谷之际,陈静牵了玄色马缰绳递与独孤老太婆眼前道:“独孤老婆婆,静静与娘同乘一马,这一骑旋风白马能省了独孤老婆婆不少脚力呢!……”

独孤老太婆自是归家心切,家贫囊中羞涩乘不了车马,这无疑又是一次“雪中送炭”,故而喜笑颜开道:“也好!小妹妹,那老婆子就却之不恭了哟。我可怜的小儿,不知道这一个年是怎么过的?……”

“富庶大家朱门酒肉,自是歌舞升平;像老婆子这般穷得极致,家中破屋何时能有一缕炊烟?……”

独孤老太婆一时凄切自言自语之际,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如燕过山坳不见了身影,斜身燕掠跃上了旋风白马,旋即马鞍一沉,四蹄踏燕,飞驰幽嫣谷外。

陈小英与陈静自然也没落下一刻半拍,猛追了独孤老太婆的身影一路跑马出了幽嫣谷,越过了三座山丘、趟过了六条溪流,取了九尺宽的驿道一路向北。

驾,驾,驾,……

两骑旋风白马在驿道上太阳光芒下的影子那是越来越长、越来越淡,双双策马奔腾到了日落西山之际,眼前已经是孟婆江了。

这一条浩瀚孟婆江,把天下九州一分为二。眼前之地是孟婆江水面烟波最窄之处,举目张望也有百丈之远。孟婆江面上只有一座木板新旧不一的浮桥,浮桥九尺宽、笔直向北,只要过了孟婆江上的这一座浮桥,也就出了孟婆郡。

此时的孟婆江,正值春水涨潮未来之际,江水相对平静。江面上大小渔舟趁了日落纷纷靠岸。

孟婆江南岸左边百步之处还有九座行营,那是守江军士的军营;江南岸右边百步之处还有一座灯塔,那是照亮夜归的行人。

陈小英曾听陈旭嫦说过,这一座通孟婆江南北的浮桥,倘若战事一起,浮桥便会被守江军士撤它一个精光,孟婆江天险保了孟婆郡一方百姓平安。

现在而今眼目下,孟婆江南宋国相比于孟婆江北还算太平,孟婆江北之地这一些年来真不知有几人称孤又有几人称王。

不但冒出了许多秦国,也冒出了许多魏国,就连大师兄慕容太白的燕国也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些个不同慕容燕国,最后在燕国皇帝慕容轩的领头之下,也算是一统了燕国、中兴了慕容氏。

当初,大师兄慕容太白领了两个师姐回燕国复兴慕容氏,以己之力折服了慕容轩身边的那一些皇室宗亲,封为“慕容大王”,驻军天鹅城操练大军为燕都西边屏障。

如今,慕容燕国之西崛起了又一个拓拔魏国,这一个拓拔魏国和燕国本是兄弟之国,先前还相约灭掉了另一个石氏魏国。

天下之乱在于无德,弱肉强食正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巴之故。

陈小英扭头瞅见浮桥边左右各立了六个打瞌睡的守江军士,一时感慨万千:家和万事兴、国泰则民安,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虽然孟婆江南并非夜不闭户,但是相比于孟婆江北那是千好、万好!

独孤老太婆一时瞅见止步不前的陈小英,缓缓张口催促道:“两位恩人啦,趁日落之际咱们还是赶快走吧,倘若错过了上好时辰,一路上怕多生无谓变故!……”

“两位恩人啦,孟婆江北可比不得孟婆江南。听说白莲社弟子在孟婆江北那是无恶不作,说什么‘大破之后是大立’,时局越乱越瑟,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之徒,……”

陈静瞅见陈小英一副愁容,也瞅见独孤老太婆一副忧容,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径直玄色靴子夹紧了马胸,旋风白马徐徐踏了浮桥上的木板,“咚咚、咚咚咚”。

浮桥上来去行人也还不少,旋风白马甩了马尾悠然自得向前。

陈静拉了马缰绳,一边靠去与独孤老太婆并驾齐驱,又一边缓缓问道:“独孤老婆婆,燕国那一些臭道士,还是那么讨厌吗?……”

“小妹妹啦,这让老婆子怎么说呢?方今天下的白莲社弟子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那么,老婆婆,燕国慕容太白身边会有白莲社弟子吗?……”

“小妹妹,你可真逗啊。白莲社弟子视天下儒生和幽嫣谷墨家弟子为第一仇人,皆欲除之而后快。小妹妹所问,老婆子我实在说不好,也不好说啊。待小妹妹去了天鹅城燕王府,也便知晓了。……”

“独孤老婆婆言之有理!那本幽嫣谷主就从燕国开始,先清除了燕国白莲社弟子,再清理其它地方的白莲社弟子。独孤老婆婆,你说好不好?这样做,对不对?……”

“小妹妹,这是你们幽嫣谷墨家的门派之事。老婆子是一个邋遢的穷鬼,又怎敢妄议呢?……”

陈静吐了一回无辜的舌头,也不便多去问独孤老太婆,说话之际与抬望眼之间也都步过了浮桥一半距离,却又扭头问道:“娘,静静得先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静静也想了很久,待去了天鹅城燕王府,静静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小英一时也纳闷了,这一路行去燕国天鹅城燕王府找大师兄慕容太白,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不过,对于陈静的询问,更有了一丝好奇。毕竟,这一些日子来,陈静考虑的问题与陈小英考虑的问题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陈小英径直开口娓娓笑道:“静静,那你快快说与为娘听听。倘若真要有为难之处啊,为娘也好早做准备、周全万一!……”

陈静听陈小英言辞之间没有一丝责备,倒也心安。径直脱口而出缓缓问道:“娘,你想一想,慕容太白是幽嫣谷墨家上一代弟子,静静是第一百代幽嫣谷墨家谷主,慕容太白该不该跪静静呢?……”

“还有,慕容太白是燕国的‘慕容大王’,倘若燕国的‘慕容大王’与幽嫣谷墨家下跪,那么燕国是不是在幽嫣谷墨家之下?……”

“更有,慕容太白是娘的大师兄,静静该叫慕容太白为大师叔,还是该叫幽嫣谷墨家上一代大弟子慕容太白呢?……”

“娘,儒生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静静那是百思不得其解,娘,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陈小英一时懵懂就似一个三岁的孩子被一个十岁的孩子问了经书上的学问,瞠目结舌之间一时撸不到半分头绪,一脸抓狂反问道:“静静,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陈静若当头一棒,脸上一丝淡淡的忧伤,看来是白问了。又不得不斜视了一回独孤老太婆,脱口而出问道:“独孤老婆婆,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该怎么办的好呢?……”

独孤老太婆倒也没有见外,径直回道:“小妹妹,你多虑了。真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此番远道燕国是为客,客随主便自是入乡随俗;你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又能如何?不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吗?燕国之地可不比孟婆江南,不读书、不讲理之辈可多了去了,……”

“独孤老婆婆,那燕国人不读书、不讲理,那讲的是什么?……”

“拳头!”独孤老太婆道。

第66章 北上燕国又受阻

两骑旋风白马追了夜影,孟婆江上浮桥远了鱼鹰。

独孤老太婆在前策马往家中狂奔了回去,心中念叨着只是可怜巴巴的小儿。

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可这要是母行千里,更是母又心忧、儿又惊忧。

两骑旋风白马趁了最后一绺温热的太阳光芒日落西山之际,张弛之间的白鬃长尾在驿道边的墨绿松针林下如影一闪而过。

不用说,独孤老太婆那是归心似箭、陈小英与陈静自是望天鹅城燕王府而欲穿。

两骑旋风白马极速拐过了几处大山丘,又奔过了几处大山坳,抬头所见之处已经只能看见黑压压的松林针织如铜墙铁壁、暗明清幽的九尺驿道那就是“光明大道”。

啾啾、啾啾,……

突然,一阵鸟鸣惊蹄。

黑压压的一片鸟雀往黑漆漆的松林中又淹没了身影、更寻不得踪迹,接着四蹄一阵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抬高了六尺有余。

两骑旋风白马惊魂未定,蹒跚了步子不前,一张一合的鼻孔喷出了一阵又一阵猛烈的气息,那似江中奔流、山中落石那般急切。

“独孤前辈,有杀气!……”

陈小英半弓了身子护住陈静,从玄色面纱斗笠内透出了一瞥又一瞥警觉的目光,往九尺驿道左右张望之际握紧了越女剑。

独孤老太婆不得不捉紧了玄色马缰绳,一声长叹一阵雷,叹的是又要晚到家一些时辰,惊的是回一次家都那么担惊受怕。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可惜就是自家猪窝,世道不太平也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独孤老太婆仰头之际,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就像极了这一个世道,径直扭头与陈小英说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大黑的天,老婆子也已经上了岁数,而且一直还有眼疾,俗称:鸡摸眼。像这样的天光只能看人一个大体轮廓,看不了针线那一般仔细,……”

“这叫老婆子如何是好啊?老婆子只想一路顺风归家见到我可怜的小儿,可不想这样在半路失踪丢了性命、横尸荒郊野外,……”

“哎,这一些天煞的拦路者,还真选了一个上好时辰。两位恩人啦,老婆子我该当如何啊?……”

“……”

陈静听了独孤老太婆急促而又一丝微微绝望的言语,扭头张望之际,先是吐了一回舌头,旋即也是握紧了越女剑,幽幽安慰独孤老太婆道:“独孤老婆婆,你不要担心。只要静静与娘在,就没人能伤得了独孤老婆婆。……”

独孤老太婆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安慰之意,径直抱拳上下扬了数次马缰绳,脱口而出道:“两位恩人啦,那老婆子的这一条老命,又拜托两位了,……”

“……”

咻咻、咻咻,……

一排弓弩之声划破了夜空,闪了一绺又一绺寒光夺人魂魂,却没见一个人影,也没见一处火光。

咻、咻,……

越女剑两道寒光映了剑气,陈小英与陈静互视一眼会意,径直双双玄色靴子一沉,左右凌空一跃,两道剑气“当当当”就斩断了飞来的一排弓弩,似瓜熟蒂落那般落地有声,旋即又斜身持剑立于马前。

“拦路者究竟是何方高人?别学了山贼流寇之辈,也别玷污了本姑娘越女剑的大名!……”

陈小英张口疾呼之际,左右更警觉的瞅了一眼驿道左右松林,真希望不要再多生无端枝节。

“哈哈,哈哈,哈哈。众位兄弟,你们都听见了没有?这一路之上还真有赶夜路的姑娘,……”

“姑娘,姑娘啦,她说她是姑娘啦,还是一买卖稀缺之货啊?难得,难得,实在难得啊!……”

“不知道这一位姑娘青春几何?可有如意郎君否?这天寒地冻的夜晚,要是陪爷喝几杯酒快活快活;或者待伺候爷快活了、伺候爷舒坦了,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马,……”

“……”

黑漆漆的松林里,一阵尖酸刻薄的言语骤起之时,平地里便燃了几十支火把围了三人一个大圈。

陈小英警觉的瞅了一眼满是只露了双眼的夜行衣,持了腰刀、背了箭矢的人群粗眼看来倘若没有两百人,那也有一百五十人。

陈小英心中一惊,以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看来,这一些人一定不是山贼流寇。

大凡山贼流寇都是正大光明的拦路抢劫、打家劫舍。既然都着了夜行衣,那么必定有不可告人的身份,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倘若不让开,顷刻之间让尔等见不得明早的太阳!……”

“还不快快让出驿道?此时不让,尔等又更待何时?……”

陈静越女剑剑锋平肩指了一圈围上来的腰刀,眉眼之间更是信念满满,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哈哈,哈哈。兄弟们,你们都听见了,你们都看见了吧。这真是三个女人,要不要老少通吃?……”

“兄弟们,待捉了这三个女人快活一翻,再杀之不迟。你们说,好不好?都给一个准话啦!……”

“……”

夜行衣中的领头者挥舞了腰刀映了一道又一道火把光芒,闪耀的光芒和了那尖酸嘲笑声,越见翻腾了陈小英与陈静胸中怒火。

“哪咕叻,哪咕叻,古奎、奈奎,拉基阿路!……”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古奎、奈奎,……”

夜行衣中骤起的欢呼声,那是对夜行衣领头者的千万次拥护。

陈小英心中先是一愣,真是想欲圆而行欲方,原本只想一路顺风北上燕国,听这一些夜行衣者说了土话,却在半道遇见了这一些换了衣服的拓拔氏魏国官家。

陈小英平息了一回气息,旋即又把剑抱拳缓缓说道:“魏国的众位大小军爷,幽嫣谷墨家弟子与魏国官府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这般,却是为何?……”

夜行衣中的领头者见陈小英旋即就识破了身份,不惊也不奇、不慌也不忙,脱口而出道:“这位姑娘,还真是好眼力。实不相瞒,我等是魏国白莲社弟子,受了刘社长飞鸽传书之命,要我等白莲社弟子半路截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

“姑娘,你可得想好了。我等俱是魏国官府中人,倘若敢动手伤了我等,那便与魏国结了国仇;我等还是劝你不要做无用之争。……”

“当今我魏国冯太后胸怀四海,倘若与魏国结了国仇,后果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了,……”

“……”

陈小英闻言沉思了两个眨眼的功夫,真不要多生枝节,但愿能化干戈为玉帛,又抱拳娓娓说道:”这位魏国官爷,此言差矣。本故娘素闻当今魏国与燕国皆为兄弟之国。况且,魏国与燕国曾经同为秦国苻氏之臣。本姑娘取道北上燕国,魏国不应拦路阻挡才是,……”

“正所谓,君子成人之美,不使人有一丝为难之色。数百年前,魏国也好,燕国也罢,皆是一国之兄弟姐妹,又如何能为难了自家兄弟姐妹呢?这位官爷,本姑娘说得可是大实话?……”

夜行衣中领头者腰刀旋即入地一尺,扶住了刀把向天一笑道:“这位姑娘,你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常言道: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况且,一家堂中亲兄弟都还明算账,又何况是兄弟之国?”

“当今天下:魏是魏、燕是燕。你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但是这一些兄弟,除了是魏国官家,更是白莲社弟子!……”

“姑娘,说得够明白了吧?可别为难了我等,你说是不是?……”

“……”

陈小英张口欲说还休之际,陈静越女剑剑尖指了夜行衣领头者底气十足说道:“如此,还墨迹什么?待本谷主灭了你们这一些白莲社弟子的威风,就当是为魏国百姓除此一害。说不一定,魏国冯太后还会感激幽嫣谷墨家弟子呐!……”

“你们这一些魏国该死的白莲社弟子,今儿是要与本谷主单挑呢?还是群架呢?……”

“所谓的单挑,就是本谷主一人打你们所有;所谓的群架,就是你们一群被本谷主一个人吊打!……”

“想好了是单挑,还是群架,你们有种就放马过来吧!本谷主,一定满足了你们的心愿,……”

“……”

夜行衣中的领头者先是对陈静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旋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接着说道:“小妮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来啊,兄弟们,先安排办了她!……”

“哪咕叻,哪咕叻!……”

一群夜行衣激扬大呼之际,手中腰刀映了火把闪烁光影,“蹬蹬蹬”的步子如风过山冈向陈静四面八方攻杀了过来。

“娘,你先护住独孤老婆婆,看静静如何收拾了这一些该死的魏国白莲社弟子!……”

陈静旋即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一道寒光奔去了夜行衣中。

第67章 独孤老娘急归家

“哪咕叻,杀呀,杀呀,……”

在夜行衣急切呼唤之声中,一拥而上的腰刀刀口与越女剑剑锋顷刻相接,先是“当当当”一阵又一阵骤然而起的金属撞击声,而后是一阵又一阵“噗嗤、哎呀”的血洒松林与命丧松林的嚎叫声,驿道松林中的火把覆盖之地越见阴森恐怖了夜行衣者紧锁的眉头。

陈静一时若飞鱼游河、落鸟越谷,一个玄色的燕影晃动了玄色面纱斗笠,一道又一道剑气横飞如入无人之境,一式绞剑、一式抹剑,一剑封喉咸湿了林中松香之味。

“杀!杀!杀!务必要杀了这一个小妮子!放箭,放箭,快放箭,快点儿放箭啦,……”

“快杀,快杀,快快杀;射,射,射呀;都快快射呀,……”

“快射了这一个小妮子,……”

夜行衣中的领头者声音在极速的嘶哑中如万丈波涛那般骤然起伏颤抖,这是高楼将倾的前兆,更是一副失败相的前兆。

夜行衣中领头者眼神里流露出天崩地裂般的不可思议,那自是绝人之路:自掘坟墓。

咻咻,咻咻……

一排又一排弓箭,明晃晃的白羽就如六月暴雨骤然而至;弓箭之后又围上来一层明晃晃的腰刀,自是要刀刀见红、刀刀入骨。

陈静一脸镇定,旋即扭头晃悠了玄色面纱斗笠,一个极速的后空翻,旋即又一式挑剑荡起了松林中青黄草屑。

溅起的青黄草屑中夹杂了一绺又一绺尘灰如烟如雾,在火光跳跃中飘飞不停似云不是云、似雨不是雨。

陈静又收剑斜于右侧,立身稳如巍巍泰山,低头瞅见了越女剑中飞来的箭矢尾羽近身三步之际,又是玄色靴子一沉,马步前后半蹲,大喝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越女剑剑锋突然一式抱剑,纷飞而来的箭矢尾羽一道剑气之下左右斩断之际,顷刻就调转了箭尖,一声又一声“当”,射回去了夜行衣放箭者胸前,一阵极速的“噗嗤”之声后,夜行衣倒地者口中鲜血又一次咸湿了林中松香之味。

就在越女剑抱剑出剑之下,陈静又一个极速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玄色靴子急步如飞,玄色身影又突然一式劈剑自上而下直取夜行衣领头者。

劈啪,……

夜行衣中的领头者一道血柱冲天而起溅了三尺,身子旋即左右分为两半,“扑通”两声倒地之际,还断断续续了一个游离的声音道:“好强的剑气、好快的剑,……”

陈静自然知道:错负轮回剑法这第五式,相比于前四式要血腥了许多。

这一式剑招其名“**巫山枉断肠”,剑气之下、一分为二自然是死不瞑目。

既然是死不瞑目,自然也就无愧一个“枉”字!

夜行衣人群中一时惊慌乱了方寸,纷纷丢了大小火把四散逃去,顷刻之间就没了夜行衣身影、寻不着夜行衣踪迹,幽暗的空气里只留下了支离破碎且一个又一个生硬的字眼,颤抖惊呼道:“奎啊,鬼啊!奎啊,鬼啊!……”

“小奎,……小鬼,……活见奎,……活见鬼了啊,……”

“……”

陈静“嘿嘿”一阵鄙视,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是“鬼”?技不如人还出来拦路打劫,那才是糊里糊涂冤死的“大头鬼”!

陈静玄色面纱斗笠张望之际,松林中一时安静了许多,掉地上的火把燃烧的桐油味和了墨绿的松枝香味,确实淹没了嗜血的咸湿味!

陈静扭头对旋风白马前护剑的陈小英做了一个鬼脸,又吐了一回舌头幽幽笑道:“嘿嘿,娘,静静是不是太暴力了一点儿呀?……”

“静静,只是依了梦中漂亮姐姐指点的招式出剑。没想到,这一式更比一式厉害呀!嘿嘿,……”

“……”

陈小英见退去了魏国官家白莲社弟子,似万钧巨石落地,一时如释重负更是神清气爽。

只是,一旦出了孟婆郡到了孟婆江北之地,多做儒生那般口舌之争,只怕结果总是对牛弹琴。

看来,眼下最行之有效的唯一法子,还真如独孤老太婆先前所说的两个字:拳头。

“静静真棒,为娘高兴着呢!方才独孤前辈也都说了,以后呐,咱们得用‘拳头’说话了。……”

“有了静静的错负轮回剑啊,咱们这一个小小的‘拳头’啊,又要再一次名扬天下了,……”

“……”

陈小英喜形于色之际,玄色面纱斗笠下又掠过了一丝羞愧,一时火辣辣的双颊确实羞人。

也罢,天黑别人看不见,还有玄色面纱斗笠这一层遮羞布!

“小妹妹,老婆子虽然有一些眼疾,就是那个‘鸡摸眼’,方才迷迷糊糊之间看那一道玄色身影,倒也像极了老婆子的‘移形换位’。……”

“不过啊,以小妹妹的身形步法看来,不如叫‘移形换影’更为贴切,你说好不好?……”

“……”

独孤老太婆一席话,倒也说得十分贴切。

独孤老太婆使的是“移形换位”,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使的是“移形换影”。

就算指点一二细节,只能说是交流切磋功夫与心得,师承一说也相去甚远了。

如此,便各得其需、各得其要了。

“独孤前辈说得极是。倘若本姑娘也会了那‘移形换影’之技,正好补了剑气时有时无之弊,……”

“嘤嘤嘤,嘤嘤嘤。独孤前辈,有没有什么捷径可寻的?……”

“……”

陈小英喉咙里伸出了一双渴望的双手,当然也需要这一套比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更快的身形步法,只要会了“移形换影”,倘若一时大意没使出剑气,一个极速的身形步法上前一式绞剑之后再补上一式抹剑,一剑封喉不落话下!

独孤老太婆迷离之眼瞅了一眼陈小英,轻声叹道:“哎,我说恩人啦,都道女人十八春心动。以老婆子看来:恩人青春年华,只怕是春心塞满了心神,心神游离都不能合二为一,剑气只需一只手的功夫;那‘移形换影’的步法,可是要两条腿也跟着心神合一啊,……”

陈小英先是眉头一皱,心中一阵猛烈的颤抖,这一个独孤老太婆虽然说得好似是那么一回事。但是作为天下女人的天性,口是心非总要推脱一番。也当是给自家留下一层薄面,总不能让陈静听了自家笑话,径直脱口而出道:“独孤前辈,看你说的。本姑娘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我娘曾经也说过:倘若过了十八岁,女人也就老了,……”

独孤老太婆一时松开了玄色马缰绳,径直嘴角上扬道:“呵呵,莫非就是那幽嫣谷中墓碑上的那一个名字所说?……”

“我说恩人啦,老婆子走过的独木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老婆子虽然有眼疾,就是那一个‘鸡摸眼’,可是眼光毒着呢!……”

“老婆子呀,除了用眼睛看世界之外,更多的时候是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以老婆子拙眼看来,恩人这十八春心动。哎,……罢了,罢了。老婆子还没眼瞎呢,……”

“……”

独孤老太婆支支吾吾之间,停歇了言语,目视陈静捉了几个冒了猛烈火光的桐油火把,夹杂了松林中的香味,倒也倍感提神。

陈静旋即递上了一把火光最明亮的火把与独孤老太婆,开怀一笑说道:“独孤老婆婆,这一些魏国官家白莲社弟子,送来的桐油火把正好助了咱们赶夜路,……”

“小妹妹,这样也好。老婆子我啊,真希望能快一点到家,希望我那可怜的小儿:没饿着,……”

“独孤老婆婆,咱们走呗!……”

“好叻,老婆子听小恩人的,咱们走呗。这一些该死的拦路者,估计等不到天明来人收尸,半夜就被饿狼猛虎拖回去当夜宵了,……”

“……”

陈静闻了独孤老太婆的言语,又吐了一回无辜的舌头。

这些魏国官家不好生在魏国做官,却又干起了白莲社的勾当,活该被饿狼猛虎下肚。

都说饿狼掏心、猛虎吃人,就应该掏了白莲社弟子的心,更应该嚼了白莲社弟子的骨头。

驾,驾,驾,……

三支硕大的桐油火把,两骑旋风白马“踢哒踢哒”追了夜色、赶了星光,八蹄急飞如踏燕、顺了驿道一路向北初闻头遍鸡鸣之际,驿道之外一丈处的残垣断壁夹杂了漆黑与青黄茅草的屋子,入眼那是一个极致的“惨”字。

独孤老太婆勒住了马缰绳,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划破了晨曦,狂奔之中旋即丢了火把,“哐当”一声弱了火光,青烟直上之际,哀嚎大呼道:“天煞的,谁烧了老婆子的房子啊?天煞的,这都谁干的?……”

“我儿,我儿,我可怜的小儿!娘回来了,娘回来了,娘就是穷死,也不‘典妻’再嫁了。……”

第68章 独孤小儿道清寒

骤闻锥心呼地寒娘心,犹看泪眼问天驿路听,独孤老太婆甩开了玄色马缰绳,一个极速跃身“咚咚”落地,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弃了旋风白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平地里突然又一个踉跄之后,连滚带爬往烧焦的茅屋前奔了过去。

独孤老太婆已经顾不得身后那打了层层补丁的包袱里、黑檀四弦曲项琵琶一阵阵猛烈的、来回的撞击后脑勺“嘭嘭嘭”的骤响,入眼那是极度揪心、入耳也是极度虐心。

茅草屋确实被人放火烧了:青黄之间夹杂了的木桩碳黑与茅草的堆灰,淹没在了清晨的寒冷之中并没有一丝飞烟与热气。

很显然,先前独孤老太婆视为堪比“金窝”、“银窝”的茅草屋已经被烧了不止一两天。

陈小英与陈静策马徐徐向前,玄色靴子一沉,双双砰然落地立于独孤老太婆身后左右。

眼前这一幕,正值大年初四还未“开堰”就这一副破败之相,确实让路人都心碎如掉地的冰挂子,不但寒心,更让人找不着北。

陈小英透过玄色面纱斗笠瞅见独孤老太婆老泪两行,污了一脸的草灰与碳泥,一张刀刻皱纹脸堪比那孟婆郡城路边的一个个乞丐。

陈小英自然感同身受,当初幽嫣谷中小屋不也被杨恩那小杂毛夜袭烧光了吗?这一种毁人家舍、断人过往的卑劣行径实在让人不耻。

只是,这一路策马行来,陈小英觉得独孤老太婆是一个低调的江湖高手,莫非这是过往恩怨?

“独孤前辈,你快告诉本姑娘,这天煞的谁这么没有良心!……”

“独孤前辈,你快告诉本姑娘,仇家都是谁?独孤前辈与我等有恩,幽嫣谷墨家弟子必视前辈的仇家为幽嫣谷墨家的仇家!……”

“……”

陈小英握紧了越女剑剑柄,剑鞘与剑锋铮铮有声,倘若捉住了那一些天煞的放火之徒,必定一剑封喉、血溅三尺!

独孤老太婆一边抽泣一边抹花了泪水,抹花了的一脸碳泥与草灰确实让人笑不出来,但又越见让人寒心,却又张口低沉说道:“我说恩人啦,老婆子我那里有什么仇家?老婆子我无非就是穷了一点,才不得不邋遢了这一点,……”

“要是老婆子也锦绣绫罗,一定不比那一些贵妇、夫人差劲。哎,生在穷人家,一辈子是穷人。可怜老婆子我早去了男人,哎,……”

“天啦,地啦,你让老婆子我生不如死,都是为何啊?……”

“……”

陈小英从心头掠过一丝苦笑,嘀咕道:既然独孤老太婆早去了多年的男人,那么这个一直牵挂的小儿难道是遗腹子?

只是,眼前茅草屋都烧成这一个样子了,只怕独孤小儿也失去了悠悠性命。况且,独孤老太婆都这么大岁数了,倘若牵挂的小儿是遗腹子,估计不信者十之**。

“独孤前辈,你家小儿,……”

陈小英支支吾吾,只是想问一问这一个“小儿”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女人嘛,男人七十得子也是寻常至极,女人要是年过半白还能得一男半女那全是无稽之谈。

独孤老太婆泪水朦胧之间一时闻了“小儿”二字,眼中泛了一道渴望的绿光,急切之间又抬眼张望左右大呼道:“我儿,我儿,我儿在那里?在那里?……”

“我儿,我可怜的小儿,你在那里,你在那里?……”

“……”

独孤老太婆抬头张望之际没有寻到小孩子的身影,失望如山峰跌入了谷底,径直双手如铁锹、似锄头,面前的堆灰与碳渣似烟如雾荡起了三尺高、六尺宽、九尺远。

“独孤前辈,你这是?……”

“就是老婆子我那可怜的小儿误入了火海,就算化成了一堆灰,老婆子我,老婆子我,我,我,我也要把他刨出来,……”

“独孤老婆婆,……”

陈静一时竟然懵了,丧子之痛虽然不曾切身体会,但此时此景自然就是感同身受。

陈静颤抖了小手捉紧了陈小英的玄色衣襟,独孤老太婆在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咳咳”声中也挡不住堆灰与碳渣飞烟如雾。

“娘,娘,娘。咱们也帮一帮独孤老婆婆吧,……”

“娘,咱们就帮一帮吧,……”

“……”

陈小英执拗不过陈静,径直也取下了玄色面纱斗笠,麻利的挽起了袖子,越女剑剑鞘“咚”的一声入地五寸,刚蹲下身子,白皙而细腻的肌肤正要下手刨灰之际,在残垣断壁之后骤起了一阵异响。

“还有谁?这里还有谁?……”

骤起的异响还在继续,但是没有一丝的回应之声,隐约还能听见那是一个人憋久了的气息:入也不是、出也不是,游离得让人难受。

陈小英旋即由爪化指,由指并掌,撑地三个侧空翻闪去残垣断壁之右,斜眼张望之际却发现是一个小孩子背靠了墙壁低头大便。

陈小英不忍直视,一时捏了鼻子扭头之际轻叹一声道:“哎,这大早的天,那里来的小孩子?居然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来方便,还真是‘非礼勿视’啊!……”

独孤老太婆一时来了兴致,匍匐爬去了残垣断壁之右,探出了一个脑袋,旋即惊呼道:“我儿,我可怜的儿,你居然还活着!我儿,为娘想死你了,我儿,……”

陈小英一时惊悚似五雷轰顶,陈静一双染了堆灰与碳渣的小手更似被五雷轰了一个外焦里嫩!

陈静抬眼张望陈小英之际,那是一脸的尴尬至极,张嘴欲言却休之际,那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陈静旋即起身“啪啪”拍打了手中的灰粉与碳泥,正往残垣断壁之右张望而去之际,却是一道玄色身影挡在了面前低沉说道:“嘤嘤嘤,嘤嘤嘤。静静,为娘可先告诉你了,人有三急,这是‘非礼勿视’,看了要长‘挑针’的哟,……”

“嘤嘤嘤,嘤嘤嘤。倘若眼皮上长了‘挑针’,那和眼瞎就没啥区别了。比那‘鸡摸眼’更可怕,……”

“……”

陈静一时打了一个冷颤,就似着了晨曦中的寒冷之气冰凉了每一条热血的经脉,旋即扭头一瞥,低声不屑道:“哼,……”

独孤老太婆极速翻滚之际上前一把捉住了小孩子的面颊,温柔的揉过来捏过去就似大户人家手中把玩的玉如意,温温如泉的声音急促问道:“我儿,我儿,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呜,……”

小孩子又一阵长吁之后的歇气,又是一阵短吁之后的呼气,几个来回之间让独孤老太婆心神也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竟然不知了南北西东似一截干枯的柴火。

“娘,娘,娘,孩儿肚子好饿又想拉,可是五天都没拉出来,想拉又拉不出来真的好难受,……”

“……”

独孤老太婆侧身半蹲,一时轻抚了小孩子后背,安慰道:“我儿,慢慢来,胸中游离上下一气,像那个落石入水就出来了。你要是七上八下的井中水桶,左右游离、前后不止可都永远悬在了半空。我儿,你明白了吗?……”

小孩子抬望眼之际,一时欣喜若狂的起了身子,似春天里的布谷鸟那般说道:“娘,娘。都过去五天了,孩儿拉了肚子又会饿,孩儿还是不拉了吧。只要东西还留在肚子里,肚子就还饱着呢!……”

“娘,娘。新嫁的‘二叔’对你还好吗?吃得还好吗?穿得还好吗?住得还好吗?这是你领来的两个丫鬟来接孩儿的吗?……”

“娘,娘。咱们是不是不用再过苦日子咯。孩儿只记得媒婆大娘说过的话:都说江南典妻过年好,胜过坐堂招夫穷酸老。……”

“娘,娘。是不是真的呀?……”

“……”

独孤老太婆一把紧紧抱住了小孩子,径直抽泣低沉说道:“我可怜的儿,都是娘穷,所以你才跟着这么穷,都是娘一个人的错。……”

小孩子好似全部都明白了,径直用清瘦的手指当成了木梳子,去梳独孤老太婆的乱发,还一边镇定的安慰说道:“娘,不哭,要是没遇见娘。孩儿都不知道被那一只饿狼猛虎下肚了,等孩儿长大了,一定会过上官家的好日子!……”

“好,好,好!我儿,娘都等着呐,一直等着呐,老而不死的这一条命也都等着那一天,……”

独孤老太婆抽泣渐渐平息,虽然小孩子一身破烂夹杂了淤泥,一张面黄肌瘦的脸上是土灰与淤泥,一头乱发更似凌乱的鸟窝,但小孩子邋遢的身影淹没不了一身正气。

陈小英与陈静相视一笑,独孤老太婆挂念的小儿近在眼前,心弦一时松了八分。但是独孤老太婆话锋一转,又冷冷问道:“我儿,咱们这个家是怎么回事?还有,娘临走之前给你的二两银子呢?”

小孩子脸色一沉,挣脱了独孤老太婆怀抱,委屈道:“难道穷,就活该被骗吗?”

第69章 有缘相逢终别离

“谁敢要是再骗一次我儿,老婆子我,老婆子我就一杆杆夺死了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儿,你要记得住: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即使想哭也得憋回去!……”

“……”

独孤老太婆言语之际,目光中除了春风化雨那般安慰之外,骨子里更多的还是想问清楚前因后果。

毕竟大火烧没了家舍也就没了落脚之地、遮挡风雨之处;倘若没了银子就更没了锅中盐、盐下锅。

小孩子脏兮兮的右手背在鼻子下一捂,旋即左手又指了已经没了生气的堆灰与碳渣,径直脱口而出道:“娘,娘,娘。过年的时候,孩儿看见别处烟花爆竹满天飞,有钱人家的日子真是羡慕孩儿,……”

“待孩儿将来有钱了,咱们家一定就从除夕那天太阳落山一直‘噼里啪啦’燃放到大年初一太阳升起来,那才是正儿八经的‘辞旧迎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娘,娘,娘。过年除夕那一夜家里实在好冷好冷,冷得孩儿都快哈不出热气咯。一个人在篱笆大门前坐了一宿、静静等娘回来,……”

“可是,孩儿一直等到大公鸡‘咕咕喔’叫了三遍之后,从篱笆大门前还路过一个牵了白马的青衣服小道士,白马上还捆了一个青衣服老道士和一个白衣服老和尚,……”

“孩儿看那老道士和老和尚大概是过年鸡鸭鱼肉太好吃了,被抹布堵了嘴巴一定就能少流好多哈喇子了。所以就很羡慕的好心上前问了一句,才知道他们也是从孟婆江南过来;孩儿又问小道士有没有看见娘亲,那牵马的小道士给孩儿说,娘亲已经当上了第一贵夫人,……”

“那小道士还告诉孩儿:娘亲当了第一贵夫人以后,吃住的地方有很高的阁楼、有很高的亭台,家里阿猫阿狗都披了裘毛貂衣。所以,像这里的茅草屋只是生火取暖可有可无的一堆野草与枯枝,……”

“孩儿在那一个时候觉得小道士说得很有道理,又看见那个小道士冷得打哆嗦的样子,就好心给小道士生了一堆火烤烤手,……”

“可是,那小道士觉得孩儿生的火就是晚上的萤火虫,就一把火烧了咱们家的房子。孩儿根本拦不住那一个小道士,孩儿又一想:娘亲是第一贵夫人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房子大火燃了好久,确实暖了小道士、也暖了孩儿,只是后来没了房子,孩儿就更冷了,……”

“那一个小道士暖了身子离开之前,还卖给孩儿一盒子宝贝。那小道士说了,只要饿了的时候啃上一口就不饿了,而且还说有鸡鸭鱼肉的香味。孩儿舍不得吃,一直等见到娘的时候才一起分着吃,……”

“孩儿见小道士说得那么好,就把唯一的二两银子给了他。那小道士虽然嫌少,可孩儿就只有娘亲‘典妻’离家时留下的那二两银子,……”

“……”

小孩子一边娓娓道来之际,又从不远处一堆枯萎的草丛里“嘿咻嘿咻”的搬来了一个简易的木盒子:一尺长、半尺高、半尺宽。

小孩子呼噜呼噜的打开了简易的木盒子,里面躺了一块四四方方白白黄黄的“宝贝”,又一脸开心的对独孤老太婆说道:“娘,咱们现在可以一起分着吃了。……”

“娘,娘,娘,听说只要吃了这一块‘宝贝’就不饿了。孩儿也想知道这‘宝贝’真有这么好?……”

“……”

独孤老娘一把摔开了那一个简易的木盒子,一把抱紧了小孩子又如狂风暴雨般大骂道:“都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都是什么世道啊,天啦,地啦,……”

“……”

简易的木盒子在独孤老娘手下旋即翻了几块跟头,那一块方方正正白白黄黄的“宝贝”正儿八经的趴在了眼前地上。

初眼看来确实像一块上好的鹿肉、又或者是煮熟的大猪蹄子,鼻息之间确实还夹杂了一绺又一绺淡淡的薄荷清香,比藿香更淡、比茴香更轻。

“娘,娘,娘。孩儿可都舍不得吃,娘为什么要丢了啊?那闻起来是好香的‘宝贝’呀!……”

小孩子急剧抬望眼间,目光如炬盯住了那一块“宝贝”,在独孤老太婆身前用力挣脱着怕陈小英与陈静上前来捡了这一块“宝贝”。

独孤老太婆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怎么可能不知道木盒子中的这一块“宝贝”是什么东西。

大凡天下大乱、天道沉沦之际,那“宝贝”可是穷苦人家的“绝命粮”。

独孤老太婆把小孩子抱得更紧了,根本不可能再让小孩子碰那一块“宝贝”,旋即又在抽泣中缓缓说道:“我儿,你还小,你不懂。你没见过世面,娘都不怪你。这块东西叫‘观音土’,吃了确实管饱,但是吃下去会撑死人的,……”

“我儿,我儿,我儿。你要记住了:就是再饿再穷也不能‘吃土’,溪中有清水、地上有野菜、林中有树皮。‘吃土’只会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呐,虽然说饱汉不知饿汉饥、撑死总比饿死强,可是‘吃土’撑死比饿死还要难受百千倍,……”

“……”

小孩子在独孤老太婆怀中也不挣扎了,一时耷拉了脑袋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嘀咕道:当人好复杂。

陈小英与陈静面面相觑,陈静毕竟自是第一次见到“观音土”,便只能认同了独孤老太婆的话。

但是,陈小英这一些年来一个人信马由缰纵横江湖之际,对于“观音土”的大名那是太耳熟不过了。

特别是孟婆江北之地,要是遇见了天灾或者兵祸,活不下去的乡民那是一边泪流满面,一边与妻儿老小分吃“观音土”。

虽然江湖传中视结拜之情“同年同月同日死”为义薄云天的大义,但是这一种举家老少“吃土”赴死确实心酸无比。

孟婆江北之地溪中清水比孟婆江南也少了许多;土地贫瘠不比孟婆江南,野草少了青黄、树苗缺了生长,这也是孟婆江北比孟婆江南更为天道沉沦之处。

正因为如此,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除了七弟子陈小英有名义上的“母女”之情外,孟婆江南北各收了三位弟子秉承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自是寄予了厚望。

只是,陈小英沉思之间隐约细细想来,听小孩子弦外之音,那个放火烧屋与卖“观音土”的小道士,必定是杨恩**不离十了。

如果,杨恩挟持了白莲社刘文之与释远,又以社长、副社长之令左右孟婆江南北白莲社弟子,使白莲社尽归为杨恩囊中之物,以杨恩过往秉性确实干得出来!

杨恩除夕之夜带兵夜袭了幽嫣谷,在孟婆江南上有幽嫣谷墨家刘氏三兄弟在朝堂、中有张锋太守府的海捕公文、下有李声速这种处处以朝廷自居的县衙差役头领,孟婆江南一时没了杨恩的落脚之处,只得落脚孟婆江北。

如今,孟婆江北除了燕魏两国独大之外,其它的都是一些边陲小国,自然也入不了杨恩“大破之后是大立”的“势利之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杨恩必定去了魏国。

陈小英此时此刻,一时眉头紧锁,双颊泛起了怒气比海棠花还鲜艳了数倍,径直脱口而出骂道:“杀千刀的杨恩,该死的小杂毛!……”

陈静茫然的瞅了一眼陈小英,眼神又游离于独孤老太婆身前,径直脱口而出问道:“娘,娘,娘,白莲社小杂毛也来孟婆江北了吗?那咱们可得用‘拳头’狠狠说话了呀,是不是呀,独孤老婆婆?……”

陈小英没回陈静的话,陷入了更为久远的沉思,魏国官家都与白莲社弟子合二为一了,倘若魏国再与白莲社合二为一,天下休矣!

独孤老太婆推开了小孩子,立起身来摇头说道:“罢了,罢了,罢了。都说:达则兼济天下,天下事那就让有钱人争去吧。像咱们这样邋遢的穷人,只想着:男人孩子热炕头。今日之事,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穷则独善其身,惹不起,老婆子我还躲不起了吗?……”

“千年木桩,万年泥,遮风挡雨用树皮。老婆子我去意已定,一路往东‘十山八寨’是一个好去处,有清水、野菜、树皮,绿水青山那就是金山银山,还不至于沦落到‘吃土’过日子。做人那得全如意,只求余生半称心!……”

“……”

独孤老太婆牵了小孩子,往残垣断壁之东徐徐离去,突然又扭头对陈小英与陈静诡异一笑道:“两位恩人,老婆子我言而有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倘若恩情一辈子还不完,我儿会接着还。自古都道:夫死从子。老婆子我那短命的夫君复姓独孤,从今往后要找老婆子我得去‘十山八寨’。从今天起,我儿就叫独孤信。……”

第70章 寒坡岭救命杀熊

“生死两忘是江湖,燕掠晨曦过茅庐。犹作春泥独孤处,还看今朝比鸿鹄。两位恩人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

陈小英与陈静听了独孤老太婆一席话顿时愧疚万分,旋即又不得不持了越女剑胸前一拱,虽然独孤老太婆母子高低身影渐行渐远,但想回一句“后会有期”已经卡在脖子上久久蹦不出一个字来。

陈小英想来:像独孤老太婆这样的高人,当是世间楷模。只可惜生不逢时,又能奈天何?

民以食为天,倘若不先解决吃喝拉撒,或许“吃土”的日子那便近在眼前了!

走吧,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今日离别,或许是为了再一次相逢的灿烂留下了一回念想。

独孤老太婆母子在眼前已经没了身影与踪迹,陈小英与陈静也纷纷跃上旋风白马,玄色面纱斗笠张弛之际,玄色靴子又一沉,八蹄踏了飞燕、马尾迎了旭日,骤起了两行“踢哒踢哒”之声往燕国而去。

只要过了孟婆江以北之地,眼前所见之景确实苍凉了许多。

策马狂奔一眼望去,绿树青草比孟婆江南少了十之六七;干瘪的泥土一看就比孟婆江南贫瘠了十之七八;就连入鼻的气息也比孟婆江南干涩了十之**;抬望眼处的起伏巍巍山峰虽然陡峭破云,可比起孟婆江南之山丘那就是十成险恶。

驾,驾,……

陈小英与陈静旋即快马又加了一鞭、驿道又拐了一弯,山回路转之际就行入了寒坡岭山林道上。

陈小英自然知道:过了寒坡岭之后,站在寒坡岭山峰之上,向左可遥望拓拔氏魏国、向右可遥望慕容氏燕国。但是,要过了这一座寒坡岭至少得花半天功夫。

驿道清风,白马旋风。

正当太阳直影之际,陈小英与陈静已经立在了寒坡岭那最高的一处山峰之巅,透过稀疏的树影与正午的太阳光芒,左魏右燕之地尽收眼底,更似尽在掌握之中。

“娘,娘,娘,咱们什么时候能到燕国天鹅城啦?”

陈静张口幽幽一问,陈小英旋即开口就答:“静静,只要咱们下了这一座寒坡岭,再跑马一天的功夫就能到燕国天鹅城了。”

“只是这一座寒坡岭啊,魏国官家说是他们的,燕国官家也说是他们的。这一些年来,魏国和燕国都说是兄弟之国,那魏国冯太后也是正儿八经嫁过去的燕国人,也对外邦都说寒坡岭一国一半。”

“只是呀,这一国一半的学问就大了去。要说寒坡岭是一国一半,那究竟是左边一半还是右边一半、前边一半还是后边一半、上边一半还是下边一半,估计魏国官家和燕国官家也都掰扯不清了。”

陈静听陈小英娓娓说来,一时也顿时来了兴致,径直吐了一回舌头,又缓缓说道:“既然说是兄弟之国,还一国一半都揪着不放,那不如就用‘石头剪刀布’,一局胜负定输赢,自然天意不可违!”

陈小英旋即“噗嗤”一笑,又如清风徐来戳了一回陈静的额头,目视魏燕之地,幽幽说道:“静静,你还小,你不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都到嘴的东西,你当是孟婆江上那一些渔夫养的鸬鹚啊?这寒坡岭要是鸬鹚,那确实可以把吃进去的鱼‘噗嗤噗嗤’的挤出来。”

陈静听陈小英这么一说,径直也“嘿嘿”一笑,而后又“哈哈”一笑,就快笑出了泪花。

突然,从耳边响起了一个急促的声音,这一个声音不得不让陈静止住了笑声,也不得不让陈静与陈小英捉紧了越女剑。

“救命啊,救命啊!……”

陈小英与陈静相视一瞥,半弓了身子从林中深处警觉寻了过去。那一个熟悉的呼救声音是越来越急,也是越来越绝望!

陈小英与陈静玄色靴子左蹦右跳、右蹦左跳如飞之际,玄色身影如燕影掠过林中深处,在一处山坳之地见了呼救者,确实万急!

首先入眼的是一头六尺高的大灰熊,张牙舞爪之际已经撕裂了若干奄奄一息山中猎户打扮的青壮汉子,在大灰熊眼前十步之远处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这一个年幼的孩子,穿着还比较讲究:一身狐裘、腰中玉斗、耳挂双环,狼皮帽下还耷拉了一对儿如雪貂尾,眉宇之间的雍容华贵之气几乎要淹没在绝望之中。

最主要的是,在这一个年幼孩子的右脚下,一个捕兽夹子已经深深的刺入了乌黑的牛皮靴子中,受了惊吓僵硬的身子更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陈小英瞅见这个孩子的打扮必定是魏国人无疑,但是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是大灰熊伤了这么多活人,旋即与陈静疾呼道:“静静,你快引开大灰熊,娘来处理捕兽夹子!”

“娘,好叻!”

陈静旋即一个侧空翻,越女剑极速出剑一道剑气,脱手之际闪去了大灰熊的咽喉处。

大灰熊见了生人前来挑衅,径直弃了这一个魏国孩子,血口撕裂一张、爪子锋利一晃,向前极速一个蹲跳,后腿入地一对大坑、前爪如钉耙自上而下袭击陈静。

陈静旋即一个后空翻,又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在林中玄色身影闪过之际,大灰熊前爪拍断了许多枝丫、掌打了许多树干、击碎了许多树苗,枝丫树干摇晃之际更是青墨落叶纷纷。

叶子零落是风的不挽留,那就大错了,只是没有遇见畜生!只要遇见了像大灰熊这样的畜生,无论清风怎么挽留也是无济于事。

大灰熊蹦跳疾行之际,嗜血大口张合之际便要撕裂了陈静。只要捉住了陈静,那先前的若干青壮汉子就是前车之鉴。

陈小英一边麻利的与魏国孩子把弄了那一个捕兽夹子,越女剑张驰之间“哐当”一声空灵之响,把捕兽夹子底端间接处一削为二,捕兽夹子离了地,光秃秃的锯齿入了牛皮靴子三寸之深。

“小子,你先忍住了哟!”

陈小英旋即越女剑入地五寸,扑通跪地、双手用力撑开夹子,涨红了面颊一声“啊”,又是“哐当”一声异响,接着又是魏国孩子如释重负划破云天一声“啊”,捕兽夹子血迹斑斑被陈小英丢去了三尺之处。

“让我看看,伤着了没有?”

陈小英像慈母小心翼翼的脱下了牛皮靴子,右脚关节处一排湿漉漉的鲜血咸湿了林中清凉的空气,一时让人瞠目结舌。

陈小英极速从衣襟中取出了一包金创药粉,洒向右脚之际,魏国孩子更加疼痛一脸狰狞,支支吾吾惊呼道:“这药,莫非有毒?”

陈小英白了一眼魏国孩子,一边“噗嗤”一声撕下了内衫衣角与魏国孩子认真包扎起来,一边又轻蔑的说道:“你这孩子,可别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要真是有毒?又何须多此一举救你?大灰熊撕碎了你,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了!”

魏国孩子一时脸色羞愧难当,径直低头不语之际,远处大灰熊的咆哮之声越见阴森恐怖。

陈小英见大灰熊被陈静激怒,又忍不住疾呼道:“静静,你要小心啦!大灰熊皮厚着呐!”

陈静一时总算明白了:这数十道剑气下去,这该死的大灰熊不但没有死,还是越来越得劲!

陈静灵机一动,玄色身影继续在林中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纷纷的剑气与飘悠的落叶之间,剑气削尖了一根又一根小竹桩子,旋即玄色靴子又左蹦右蹬、右蹦左蹬之际上了一根根小竹桩子,张弛之间弹下去的小竹桩子在大灰熊身前左右拍打,打得“嗷嗷”嚎叫。

陈静立在小竹桩子左右拍打之际,看准了大灰熊身子袭击而来的一对爪子,身子如燕影一沉一轻之间,“噗嗤”一声异响,一条小竹桩子穿喉而过了大灰熊。

大灰熊怒目圆睁之际,一双爪子捂住了脖子处的鲜血那是欲罢不能。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又一沉,近身直入了大灰熊胸膛。

陈静旋即拔剑一个后空翻,这时才发现大灰熊早已血迹斑斑,胸口那一绺鲜血射去三尺之处,一朵硕大的昙花染红了林中落叶。

扑通、劈啪,……

就在顷刻之间,大灰熊轰然跪地,旋即折断了那一截竹杆子,又重重摆了一个“大”字,抽搐之间的哀嚎声越来越缓、越来越低沉。

“娘,娘,娘!静静现在可以一个人杀大灰熊了!”

陈静大呼喜悦之际,陈小英只是“噗嗤”一笑,旋即张口笑道:“嘤嘤嘤,嘤嘤嘤。看把你美的!”

魏国孩子一时宽心了许多,争脱起身抱拳毕恭毕敬问道:“多谢两位女侠救命之恩,活命之恩胜似亲生父母,不知女侠本姓大名?”

陈小英心中一怔,这魏国孩子倒也奇葩,也便如实相告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本姓元!”

第71章 狼皮帽谢恩赠刀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一阵铮铮吆喝声,林中不远处闪出了八个手持弯刀的魏国汉子。

八个魏国汉子一色虎跃狼扑,头戴纷飞狼皮帽、耳坠叮当镔铁环、虬髯满面又似粗中带细、贴身锦绣外罩虎纹大氅、脚踩牛皮滚尖靴,弯刀旋即“哐当”入地五寸,半跪于地,低头声如洪钟喊道:“王子勿惊,我等来迟,还望赎罪!……”

魏国孩子见来了魏国人,面有喜色,飞扬说道:“多亏了这两位幽嫣谷墨家女侠。要不然,本王子看那寒坡岭夕阳西下的美景,那也只能是断肠人在熊肚了,……”

一个魏国汉子回道:“王子真是好雅兴,我等就陪王子看了寒坡岭夕阳西下,然后再打道回驿站!……”

魏国孩子笑道:“如此,甚好!如今有了‘黄金八部’之勇士在旁,本王子再也不用当心豺狼虎豹之畜、熊咆龙吟之流了,……”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八个魏国汉子大呼相视一笑,旋即又拔起弯刀在林中极速闪起了八道凛凛之光,阳刚之气羡煞了一旁奄奄一息的若干猎户。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魏国孩子一边振臂高呼之际,一时激动了眼神,不料右脚迈步落地又一个燕影那般掠倒。

陈小英自是眼疾手快,张弛之间捉住魏国孩子手臂,径直轻轻笑道:“小子,瞧你那瑟劲儿,可别乐极生悲了啊!千万不能再受第二次伤害了,倘若再一次伤了筋骨,右脚瘸了就不美了。……”

魏国孩子毕恭毕敬谢道:“恩人教训的是。来呀,安排!……”

话音刚落,旋即上前两个魏国汉子,左右夹住魏国孩子胳膊,眼中尽是感激不尽。

魏国孩子旋即从身后衣襟里掏出了一把五寸长、套了精致虎纹的月牙刀,左手一伸右手一晃,月牙刀光过处一绺鲜红血迹,指天盟誓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今有幽嫣谷墨家女侠救了本王子一命,本当做牛做马报恩也恐不及万一,奈何肩负一族重担不能左右相随。他年若得青云志,更姓换名报今恩。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魏国孩子言毕,旋即又跪地三磕头。八个魏国汉子“扑通”跪地,更是磕头铮铮铁骨音。

陈小英一时眉开眼笑,义薄云天道:“小子,倘若世间孩子都如你这般明理,天下有幸啊!……”

魏国孩子旋即又一边抬头目视了一回陈静,缓缓说道:“小恩人以一己之力诛杀六尺大灰熊,巾帼不让须眉,假以时日必定如先前大魏国花木兰那般女中豪杰!……”

“当此之时,今有随身祖传月牙刀一柄赠与小恩人。倘若他日本王子有违誓言,小恩人可持此月牙刀来取首级,本王子无怨无悔!……”

“……”

魏国孩子低头虔诚献刀之际,八个魏国汉子齐声大呼道:“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陈静吐了一回舌头,捉了陈小英衣襟弱弱问道:“娘,娘,娘,如之奈何?似此如之奈何?似此该当如何?接,还是不接?……”

陈小英“噗嗤”一笑,旋即把剑抱拳说道:“静静,你已经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了。这一百代,是九九归一之数,像这等大事,还得谷主大人你一个人定夺啦!……”

“……”

陈静眉头一皱,旋即三步上前对魏国孩子问道:“既然你是魏国王子,那本谷主就问你一句,实在不解这‘拉基阿路’是何意思?……”

陈静一言倒也惹笑了陈小英,谁说陈静不是谁家抛弃的呆痴女、笨傻女?这不活脱脱的就是么!

魏国孩子以及八个魏国汉子也是一阵开怀大笑,还有一丝性命的若干猎户也是吃力的短暂一笑。

魏国孩子沉默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悠悠开口说道:“小恩人啦,实不相瞒:这一句其实就是咱们魏国人的土话。倘若要说得冠冕堂皇一些,就是‘吉祥如意’的意思;倘若要说得随便一些,那就是‘干杯’、‘很好’、‘好’、‘不错’之类的意思。当然要说得更独一无二嘛,就等同于孟婆江南臣民高声三呼‘万岁’!……”

“……”

陈静一时眉舒眼笑,毕恭毕敬捉回了魏国孩子祖传月牙刀,刀柄上还绣了一个朱砂“宏”字,诡异一笑道:“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本谷主今日就收了这一柄月牙刀。倘若王子有违誓言,本谷主定不轻饶的哟,……”

魏国孩子信誓旦旦道:“小恩人,你且宽心。咱们魏人一个唾沫一个坑,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魏国孩子又回首对八个魏国汉子再次叮嘱道:“倘若他日本王子有违今日誓言,小恩人以此祖传月牙刀来取首级,尔等不许阻拦,更不许秋后算账。幽嫣谷墨家大名,孟婆江南北那是如雷贯耳,本王子自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八个魏国汉子的呼声之后,又是一群人朗朗笑声。这天下原本就是一家,此时此刻更似一家人。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先停一停,看那边的猎户应该还需要急救,咱们都去帮一帮忙!……”

陈小英转身言语之际,两个魏国汉子小心安顿好了魏国孩子,径直也纷纷弯刀入鞘,奔去了奄奄一息的若干猎户身前。

“大叔,你们家住何方啊?怎么这么多人都伤得这么重?……”

陈小英蹲下瞅了这一些猎户的伤势,径直脱口而出问了一个近身气色稍好的一个汉子。

“女侠,我等惭愧得慌啦!实不相瞒:我等皆是寒坡岭山下燕国的猎户。前一些日子,听说这寒坡岭中来了一头大灰熊,害了不少过路人,趁了今日天气大好,选了精壮汉子十八人结伴上山屠熊,……”

“可,可,可是那里知道啊。这一头大灰熊三下五下,我等就伤的伤,残的残。原本大年过兴高采烈来屠熊,奢望吃一回熊掌!……”

“哎,只可惜啊!熊掌没吃成,小命都快搭进去了。要不是两位女侠及时赶到,估计我等都是那一头大灰熊的残羹冷炙了,……”

“……”

陈小英实在笑不出来,看这十八个猎户的伤势,倘若救急得体还能保一回性命,但是那断了胳膊、伤了眼珠、折了大腿的实在没有办法复原如初,径直吩咐道:“静静,赶快去旋风白马鞍后取一些幽嫣谷墨家特制的‘保命丸’,还有一些疗伤药粉,通通都拿过来。……”

陈静极速一个后空翻,玄色身影顷刻消失在林中。

八个魏国汉子看样子也是一等一的久经沙场军士,伤势救急还略懂一二,那一些手臂与大腿脱臼了的猎户,一声又一声惨叫中还原了关节位置。

只是,这流血过多、伤了肌肉与筋骨,必须药到“病”除。

“大叔,你等勿急。待给你们内服外敷疗伤药丸,本姑娘即刻下山去告知村里人,正好这一些魏国人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寒坡岭,也正好周全万一!……”

陈小英娓娓说来之际,燕国猎户一把捉紧了魏国汉子大手道:“燕魏都是兄弟之国,我等燕国猎户,多谢各位魏国兄弟咯!……”

魏国大汉脱口而出道:“诶,一家人就甭说两家话了。咱们魏国冯太后,可是响当当的燕国人。我家可汗,对冯太后那可是百依百顺,百善孝为先嘛!……”

这边客套寒暄之际,远处魏国孩子开口道:“既然魏燕两国是兄弟之国,这寒坡岭也是一国一半。寒坡岭来了大灰熊伤了路人,燕国又被伤了十八位精壮猎户,待本王子回了魏国,一定禀告父汗补偿这十八位英雄豪杰。……”

“大灰熊伤了路人,魏燕两国那是人人有责。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燕国人出了力,那本王子就替魏国出钱善后,每位燕国猎户赏百金、牛羊各百头,……”

燕国猎户听了魏国孩子之言,尽是喜泪交加。正当感激涕零折腾了身子开口言谢之际,陈静一道玄色身影骤然而至。

服“保命丸”、敷疗伤药。

八个魏国大汉一同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总算听到了燕国猎户再一次清朗的笑声。

陈小英安排妥当,与陈静一道辞别了众人,径直旋风白马一路狂奔下了寒坡岭,折道去了猎户所说的村子与通知村里人。

陈小英再次上了驿道继续往北狂奔,一天一夜路途少有停歇,本该中午偏西的样子到达天鹅城,只可惜折道耽搁了时辰,日路偏西之时终于才到了天鹅城外。

陈小英与陈静策马伫立之际,天鹅城上旌旗蔽日,天鹅城外一绺又一绺黄沙之丘伴了整齐的喊“杀”之声,倒也让人肃然起敬。

黄沙战鼓整刀兵,残阳金甲摄忠魂。

第72章 斜道截杀五禽拳

“胆敢来闯天鹅城,看我五禽拳,吃我一拳!”

平地里斜道闪来独身一人,铮铮一击洪钟之音,旋即骤起了一阵猛烈的“咴儿、咴儿”撕裂之音,两骑旋风白马举蹄六尺落地荡起了三尺尘烟漫去了三丈之外。

来人虎背熊腰、步法气势彪悍异常、一体褐色行头、蒙了褐色面巾只露了两只炯炯丹凤眼,与这身行头伴了黄沙那是相得益彰。

陈小英勃然大怒,旋即玄色靴子一沉,一个凌空跃身落地五尺之远,握紧越女剑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身影,荡起黄沙如烟如雾如梦如幻,大呼道:“都到家门口了,还有拦路之徒?那就让本姑娘教训教训你这一个宵小之辈!”

陈小英玄色靴子落地之际,陈静目不转睛盯住两人笑道:“略略略,略略略,静静与娘加油!”

“娘,娘,娘。要是打不过了。静静这就过来帮一帮你!”

陈小英闻言五内俱焚,怎么能在小孩子面前输了赳赳气势呢?

压根就不可能!

先前一个人行走江湖之际,都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如今,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少得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英姿飒爽的身影!

更何况,不远处燕国大小将士整齐划一的喊“杀”之声,那就是一轮又一轮骤起的战鼓!

闻鼓则进,没有退缩之理!

正当陈小英落地越女剑斜身出剑之际,来人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神似“移形换影”,褐色行头与玄色行头交汇之地,黄沙纷飞已然近身三步之遥。

“摇头摆尾!”

来人长臂一挥大呼之际,身形极似林中猛虎摇头摆尾下山出洞一跃,丹凤眼虎虎生威,虎步游离尘烟那是要近身搏斗。

来人长臂所向博击过处,突然由拳心化绵掌、由绵掌变虎爪,前后马步出爪纷飞似剪不是剪、似剖不是剖、似掏不是掏。

虎爪张驰左右攻击使得陈小英低头左避右闪、右避左闪之际,一时越女剑出剑受阻,玄色靴子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小英自然明白:倘若出不了越女剑又当如何去御敌?旋即一个极速侧空翻之后,玄色靴子远离了来人三步之外,接着又撑地凌空跃起,准备再立身一式绞剑,之后再一式抹剑一剑封喉了来人,以安慰大师兄慕容太白,表明这一些年来越女剑法有了很大的长进!

“纵山献果!”

来人长臂虎爪又一疾挥之间,大呼之际又是一个“移形换影”,身形极似深林树中猿猴,蹦跳窥望之间把陈小英当成了枝丫上的桃果,猿步蹒跚之际虽有一点笨拙,但摘果之意后的逃窜跳跃之端倪,尽在猿步左右游离虚晃之间。

来人两只虎爪骤变为一对半曲了指头的猿掌之际,猿掌在陈小英上盘重重左晃右击、右晃左击,猿掌之下插眼又插鼻、捶耳又捶口。

来人猿掌张驰晃击之际,陈小英又不得不左避右闪、右避左闪躲开这一次又一次重重攻击。

陈小英见状心中嘀咕自是纳闷非常:毕竟,世间根本没有一个女子愿意鼻青脸肿、口歪脖子斜的出来见人!

真的没有!

况且,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大凡世间女子一向以貌美如花为荣,说什么也得护住花容月貌。

这来人也是够奇葩的,斜身截道打架就打架吧,偏偏还要近身打脸,虽然没喝一杯五石散兑酒,那也是醉了!

醉过,醉过啊!

可不能被打了脸,倘若被打了脸,那还真没脸再见大师兄慕容太白了!

陈小英后仰半弓了的身子、低头躲闪之际又出不了越女剑,旋即后空翻落地闪去了三步之外,玄色靴子落地凌空跃起右臂拔剑之际,来人紧追不舍一个“移形换影”,猿掌又闪到了眼前一尺。

“逐鹿回首!”

来人长臂猿掌又一挥之间,前后狂奔大呼一声更似群鹿蹦跳回首之势,挺身由猿掌化为拳眼,拳心探身前后暴雨直捶陈小英心脏。

来人一对儿拳眼所向之际,并双腿错落有致前后蹦踢陈小英下盘小腿三阴交穴、膝盖阴陵泉穴。

陈小英上盘左避右闪、右避左闪之际,下盘更是左蹦右跳、右蹦左跳荡起了缕缕黄沙缥缈。

陈静策马抬眼看来,来人近身这一套拳法犀利无比、招招出手狠毒,但是全身犹动更似一对一的舞者,真是异域风情让人刮目。

陈小英虽然着了玄色面纱斗笠,但是荡起的黄沙缥缈入鼻,气息游离呛鼻那是异常难受,结果再一次又没了出剑机会。

陈小英突然嘀咕道:既然来人只是近身徒手搏斗,倘若离得再远一点,那便无计可施了啊!当此之时,也是越女剑大显身手之机。

陈小英旋即极速退后三步又一个左空翻、再三个后空翻、再五个左空翻,一阵空翻远离尘烟荡起了一丈之地,玄色靴子落地刚立身右手拔剑之际,来人却阴魂不散又一个“移形换影”而至。

“落雁轻翔!”

来人长臂拳眼一挥张口大呼之际,身影赫然鹤步:左腿虚抬、右腿直立,更似“金鸡独立”;左右拳旋即由拳眼化绵掌,而后又由绵掌变鸡爪,之后五指并拢二指向前似鸡啄,双臂半展更似“白鹤亮翅”;鹤步极速左右闪跳之际,鸡啄似暴雨击去陈小英右手。

陈小英右手似探头乌龟,旋即左手虚托一晃反转之际,想用左手拔剑,来人鸡啄双拳又一个眨眼上前似暴雨击去了陈小英左手,陈小英又不得不后退了三步。

陈小英大惊失色,心里又一阵嘀咕道:这什么拳法如此邪门!来人已经近身了四招还未出越女剑还击,倘若要是被大师兄慕容太白知道了,那还不被笑掉大牙。

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自是丢人丢到家门口了。要是大师兄慕容太白在角落里偷看着,那还不偷笑出猪一般的“哼哼”声。

陈小英估摸这一套拳法,无非是近身搏斗之术。只是来人又会“移形换影”的身法,一时半会也摆脱不了近身距离。

如此,变则通,只有另寻它法。只要寻了机会,一道剑气之下必定使其横尸黄沙!

陈小英寻思了一计,左右斜视之际,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右腿一曲,剑鞘落地一点,荡起一绺黄沙射去来者之眼,旋即一式“鲤鱼打挺”落地之际,反手拔剑出鞘。

“老熊当道!”

来人张口大呼之际,鸡啄先是化为熊掌平额护脸,双腿矗立平肩就似寒坡岭中那一头大灰熊。

陈小英侧耳初听“老熊当道”四个字,旋即怒气冲上了九重天。寒坡岭中的大灰熊伤了过路人,还有燕国十八位精壮猎户。

如今,天鹅城外的这一头“老褐熊”还要阻挡幽嫣谷墨家弟子寻找大师兄慕容太白不成?那就是找死!

陈小英越女剑一道剑气,荡起了尘烟三尺,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身影往来人胸前无情刺杀而去。

来人见陈小英使出了越女剑,也并没有纠缠再三,径直弃了陈小英越女剑剑气攻击范围,一个极速左空翻、又三个极速右空翻,之后又五个极速后空翻,取道黄沙往陈静旋风白马跟前闪去。

陈静瞅见来人并没有携带一寸兵器,也没有隐藏一个暗器,一时只顾盯住身影步法,倘若近身出拳攻击,必定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一道剑气便能一分为二、使其感受一个“枉”字。

“啊!小贼,那里跑!”

陈小英拖剑荡起缕缕尘烟,急步大呼之间那是嗜血杀气,这一个人头可不能让陈静夺了去。

陈静眼疾手快把紧了越女剑,正当来人身影狂奔前来十步之遥惊吓了坐下旋风白马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扬蹄六尺荡起尘烟如雾,旋风白马前蹄落地之际,陈小英越女剑也奔在了身前。

扑通!

来人极速跪地大声疾呼道:“幽嫣谷墨家大弟子、燕国天鹅城慕容大王:慕容太白拜见谷主。弟子有失远迎,还望谷主赎罪,慕容太白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自是一脸尴尬,陈小英更是一脸嫌弃,越女剑剑锋指了来人道:“你这一个小贼,你怎么可能是大师兄慕容太白?有何凭证?”

来人凌空一跃起身,用力扯下了褐色面巾,露出了一张‘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方正之脸,虽然胡子稀疏了三绺,但是标致不同寻常。

“七师妹,别来无恙啊!现在还需要凭证吗?你看,大师兄长得像小贼吗?先前听师傅飞鸽传书说你越女剑有了长进,故而前来试探一回,果真厉害了不少!”

陈小英双颊发烫非常,也是羞愧难当,径直脱口娇嗔道:“大师兄,你就是贼,你是贼坏啦!只是,只是,娘死得好惨!那该死的白莲社弟子!”

“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恩怨,还需从长计议!走,入天鹅城!”

第73章 天鹅城外话长短

“大师兄,难道,你觉得就这样能算了?你怎么能这样呐?不可以,不可以,完全不可以啊!……”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知道吗?师傅也是你爹啦!可是,可是,娘死得好惨呐!……”

“……”

陈小英旋即梨花带雨,湿了一锥黄沙,泪眼朦胧之间越见凄迷与忧伤,骨子里自是倔强与不服。

慕容太白一时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又轻笑道:“七师妹,你这话从何说起啊?大师兄我慕容太白怎么可能会是忘恩负义之辈?……”

“当初,要不是师傅收我慕容太白为幽嫣谷墨家大弟子,那有我慕容太白的今日。说不一定,也被一头猛虎饿狼下肚咯,……”

“……”

陈小英闻言自是“咯噔”一止,旋即又破涕为笑、欲言又休,低头玄色身影一晃,只顾牵了自家玄色马缰绳与慕容太白并肩同行。

陈静在旋风白马鞍上静静的听了两人相逢之言,有道是: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

都是天涯沦落人啦!

慕容太白旋即也捉紧了陈静玄色马缰绳,扭头笑道:“谷主吉祥,今日我慕容太白就与幽嫣谷墨家谷主大人牵马坠蹬一回。……”

“有道是:宁为君子牵马坠蹬,不与小人提灵长智。幽嫣谷墨家弟子皆有君子之风,更有王者之风,谷主当得起此殊荣!……”

“……”

陈静闻言吐了一回舌头,在孟婆江南不都把女人列在君子与小人之外了吗?所谓异域风情,还真是别具一格,径直开口笑道:“那本谷主这一回就有劳太白了,不知太白如何应对白莲社?……”

慕容太白突然行了三步,又停了一步,警觉的瞅了四方百步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影,轻声说道:“谷主,这个你且放心。慕容太白获悉杨恩夜袭了幽嫣谷墨家之后,就已经派出了燕国斥候秘密打探杨恩的踪迹,以及白莲社中‘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的踪迹。……”

“待燕国斥候寻了这一些宵小之辈的踪迹,慕容太白携佳琦、凌薇定与谷主大人一同铲除领头伤了师傅的白莲社元凶杨恩、以及白莲社中刚自封为‘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的痴心妄想、无耻之徒!……”

“……”

陈小英闻言眉头紧锁,一脸狐疑道:“还敢自封‘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他们都有谁?老杂毛与老秃驴不是被小杂毛杨恩挟持了吗?……”

“……”

慕容太白吃惊道:“还得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汇总消息。只是,这‘四大天王’原本是白莲社正、副社长与左、右护法,至于‘八大金刚’为何人一时半会无从得知确切消息。……”

“这一些痴心妄想、无耻之徒总以佛道之名欺世盗名,这白莲社非佛非道、又佛又道。为何那一些真正修佛修道者不出来正本清源,大师兄我也一时费解万分啊!……”

“罢了,罢了。待斥候回来再行商议对策。当今之计,两位尽可在天鹅城燕王府安歇。……”

“……”

陈静与陈小英自是从了慕容太白的安排,客随主便。这是燕国慕容太白的地盘,自然得慕容太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大师兄,方才你使的那一套拳法好生邪门,以前怎么没听娘说过呢?难道娘又一次偏心了?……”

“哈哈,七师妹,此言差矣!你可不能这么冰挂子碎地心。大师兄我觉得:倘若真要说偏心,师傅对七师妹你才是最偏心的呢!……”

“大师兄,那有啊?……”

“哎,这都是世人的通病:生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么多年来,你一定不知道:当初我等师兄师姐越女剑练不出剑气的时候,私下里手掌心被师傅打了多少回戒尺。喏,你看大师兄我的左手断掌,也是那个时候被师傅打多了戒尺,起了茧子似的‘一道杠’,你有过吗?……”

“嗷,那还真是严师出高徒咯,小英子错怪娘了,愧对娘了。真希望当初娘也能多打小英子几回戒尺。只是,……”

陈小英又是一阵哀怨,慕容太白自是安慰道:“哎,七师妹。逝者俱往矣,生者需奋发,图强才是王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天下,倘若一个不留神,就会变为他人刀下鱼俎。故而大兄弟我这一些年也琢磨了许多新奇的东西。……”

“就比如刚才那一套近身拳法,衍化自神医华伦的‘五禽戏’。‘五禽戏’模仿了虎、鹤、熊、鹿、猿的动作强筋健骨。大师兄我便自悟出了这一套‘五禽拳’做近身搏斗之技,也兼顾了强身健体,也已传授了天鹅城燕国大小将士。倘若遇见了风雨之日不能操练,‘五禽拳’正好在营房里大展拳脚。只是,……”

“哎,只是这几年来,燕国上下臣民也痴恋了医圣张仲景研制的五石散。燕国本是苦寒之地,这五石散兑酒也是燕国一大国害啊!……”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这,这,这听了让大师兄我渗得心慌,……”

“还好,这燕国天鹅城归大师兄我一人所管。军中喜庆之日也可饮酒,但谁要是痴迷五石散兑酒,事不过三:第一次发现打二十军棍,第二次发现斩首示众。……”

“……”

陈静一时觉得好奇万分,旋即开口问道:“太白,在孟婆江南那一些儒生喝了五石散兑酒,也都能诗兴大发,大多‘拼诗’成风;不过,本谷主听独孤老婆婆先前所说,燕国人大多不读书、不讲理,那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该干嘛?……”

慕容太白闻言大笑道:“谷主所问真乃一针见血。小小年纪,让我慕容太白再次拜服了师傅的决定。看来,咱们幽嫣谷墨家大名,必定如日中天、流芳百世!……”

“实不相瞒,燕国确实大多数人不读书、不讲理,所以才造就了今日苦寒之燕国。想那兄弟之国拓拔氏魏国,又读书、又讲理,是越来越强大了。与往日边陲小邦那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如今,慕容太白我在燕国也算是少有的一个读书人。用孟婆江南话说,也是堂堂正正的‘儒生’。其实那一些文墨都是以前师傅授越女剑法之余私阅诸子学说,但也好过了燕国宗室十之**的皇亲,那一些宗室皇亲只知道跑马、遛狗、斗蛐蛐、更有海吃海喝。……”

“又因为燕国人大多不读书、不讲理,很多时候讲理得用‘拳头’。我慕容太白又师承幽嫣谷墨家门下,越女剑法自然无人与之争锋。……”

“故此,慕容太白我的这一个‘慕容大王’可是兼顾了儒生、幽嫣谷墨家的‘天志’侠道、更是燕国官府,两位来天鹅城可是万无一失啊!……”

“……”

慕容太白言语之间尽是满满的得意,惹得陈小英“噗嗤”一笑。陈小英旋即又缓缓笑道:“嘤嘤嘤,嘤嘤嘤,看把大师兄美的,难道你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吗?有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啦。……”

慕容太白满是不在乎的笑道:“这能有什么意外?大师兄我操练的燕国大军近乎于天下无敌!待寻了机会,让你们瞧瞧这一些年来鼓捣出来的新玩意儿,……”

陈小英笑道:“嘤嘤嘤,……”

陈静也笑道:“略略略,……”

天鹅城是越来越近了,城外的燕国大小将士整齐划一的跑步之声入了城内,尘烟过处漫卷轻舒,城头旌旗招展更似夹道相迎。

天鹅城:城高、壕深!

壕中一弯曲折清水,荡了荷叶、跑了游鱼;壕上一绺半旧吊桥,直了铁链、停了蚂蚱;壕脚一色如烟爬藤,弯了枝丫、绿了黄沙。

“太白,这里叫天鹅城,莫非真有天鹅来不成?……”

陈静突然抬头瞅见城门口雪白大字:天鹅城,由感而发!

“回谷主,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待时机一到,天鹅都会在护城河里嬉戏。听说,还有路人看见护城河里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吃天鹅蛋。虽然慕容太白我觉得那是无稽之谈,权且就当是听笑话了。……”

“嘤嘤嘤,嘤嘤嘤,……”

“略略略,略略略,……”

慕容太白一入城门洞,两排各十二个长枪、长剑、白羽锁子甲的燕**士跪地齐呼道:“燕国将士恭迎幽嫣谷墨家谷主入城!燕国将士恭迎幽嫣谷墨家谷主入城!燕国将士恭迎幽嫣谷墨家谷主入城!……”

“这?……”

“惊喜不惊喜?……”

陈静怎么会不惊喜,自是惊喜万分。这感觉,就一个字:爽!

慕容太白示意军士起身之后,又厉声大喝道:“尔等需小心仔细盘查过往之客。倘若要是遇见了白莲社弟子,一律收押看管、听候发落。倘若要是遇见了不服盘查者,就地正法!……”

第74章 燕王府中一家人

九尺街道横竖落影繁华,四方言语嘈切纷飞百花,天鹅城不愧是一处别有洞天的世外桃源之地。

慕容太白并没有一丝燕国‘慕容大王’的官架子,径直牵马在前走街过巷直到燕王府门前。

抬望眼,燕王府与历代洛阳、长安的飞梁阁楼、镂空雕花建筑群不相上下。

燕王府前两排白羽锁子甲的精壮军士虎背熊腰,长枪与佩剑鲜明而又威风凛凛,眉宇之间尽显血性男儿之气。

“燕人”,以勇猛著称于方今天下、并不逊于幽州、并州二州的江湖游侠,初眼瞅来便是这天鹅城独一无二的朝气与活力。

慕容太白领了陈小英与陈静入了古色古香的明道大门,一路上廊曲桥直、檐落回亭,琉璃威严尽显金碧豪华;放眼左右初放各色奇葩小花,更有夹道柳枝飘摇做喜迎贵客状;前后数排奇石林立,曲径路转便到了燕王府内堂。

夕阳西下,一绺绺霞光晚照更显了燕王府金碧辉煌。其时,早有燕王府管家耶律巴巴拉霸西领了慕容太白一家老小迎立堂中。

陈小英移步之间便瞅出了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虽然多年未再见,但是白驹过隙依然芳华不减,那是二师姐贺兰佳琦、三师姐虞丘凌薇。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一身白羽锁子甲,英豪之气、甲胄在身更显巾帼不让须眉,腰中佩剑不同于天鹅城大小军士所佩之剑,而是幽嫣谷墨家独有的越女剑。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并立平肩在前,已贵为燕王府“慕容大王”的王妃,各自身后是一群着了锦绣绫罗、相差不大的小孩儿。

贺兰佳琦现有一对龙凤胎,长子慕容川东、次女慕容兰西;虞丘凌薇也有一对双胞胎,长女慕容秋霞、次女慕容雨菲。

慕容川东边上的玩伴是耶律巴巴拉霸西独子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兰西边上的玩伴是贺兰佳琦娘家大哥送来燕王府历练的小女儿贺兰云青。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这一对双胞胎长得极其神似,只有并立细看之下,慕容秋霞比慕容雨菲下巴要圆润一些,仅此之别。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身边玩伴是虞丘凌薇从虞丘娘家带过来历练的也是一对极其神似的双胞胎:虞丘婉柔、虞丘婉儿。也只有并立细看之下,虞丘婉柔眼神忧伤一些、虞丘婉儿眼神讨喜一些。

慕容氏本是燕国皇族,自然像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这样的燕国名门闺秀也有自家姓名。

像先前独孤老太婆那般穷苦平民之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只能从了夫家之姓,夫死从子也不会有自家姓名。

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乡人,自然也有一方不同的规矩。

就以耶律巴巴拉霸西来说,这个耶律巴巴拉霸西本是燕国藩属之邦的小族中人,耶律为父姓、巴巴拉为母姓、霸西为名。其子耶律达斡尔胡东,那‘达斡尔’母姓就是耶律巴巴拉霸西的堂客了。

燕王府内堂神色兴致勃勃,眉飞色舞之间那是欢天喜地。

陈静初眼看来:慕容太白的四个孩子倒也精明有余,相比之下也确实虚长了他们一些岁月。

慕容太白踏步上前笑道:“来,来,来,咱们都出来认识一番,现在就都是一家人了,那就得有个一家人的样子。”

慕容太白一家妻小抱拳齐声乐道:“恭迎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太白。诚如你言: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那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随意便好、随意就好,虚礼太多只会凭添情薄!”

陈静一言倒也合了慕容太白与众人之意,旋即陈小英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惊声骤起,慕容太白与陈静俱是哭笑不得。

慕容太白与耶律巴巴拉霸西轻声嘀咕了几句耳语,便也散去了内堂中下人们的跪迎大礼。

慕容太白张口说道:“佳琦、凌薇,你们这两个当师姐的,可得好生安慰一回七师妹。”

慕容太白扭头笑道:“川东、兰西、秋霞、雨菲。你们四姐妹一定得陪好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谷主的功夫可厉害了。”

慕容太白抱拳与陈静笑道:“谷主,弟子军务在身,要离开一时半刻。待耶律巴巴拉霸西安排好了宴席,再与谷主接风洗尘不迟。”

“当年,师傅她老人家把弟子当成一家人,今日弟子自当把谷主也当成一家人,谷主不必拘谨。”

慕容太白旋即在内堂消失了身影、没了踪迹;陈小英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骤起嘤嘤之声似东海之水滔滔不绝、又似南海之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似北海之渊狂打堤岸风细浪。

慕容川东三步上前轻声道:“这一些女人吵死了,哎,……谷主,要不要咱们出去比划比划?”

慕容兰西也凑了上来道:“谷主,兰西也会使剑。要不要咱们也比划比划?”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径直轻声笑道:“要不,你们都一起上吧!本谷主看看你们谁最厉害!”

噗嗤、噗嗤,……

一群孩子的笑声,独独只尴尬了陈静一人,慕容川东指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轻蔑道:“这两个燕王府的妹子,我都怀疑是不是父王所生,捉剑在手就风吹细柳!”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指了慕容川东骂道:“你才不是父王所生。看你那尖嘴猴腮的样子,真不知道你是从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看,你胞妹兰西姐姐都长得那么好看。就你,真丢了咱们慕容家的一张好脸。你还真不如耶律达斡尔胡东好看!”

“两个臭妹子,现在就开始这样诋毁你家大哥了,反了你们!”

“你是臭大哥、丑大哥;你就是臭大哥、丑大哥。”

一群孩子吵闹之际已经步出了内堂,天井之中两旁也立了两排不少兵器。看样子,这里也确实一个习武的好地方。

慕容秋霞旋即又白了一眼慕容川东道:“哼,你这一个燕王府的臭大哥、丑大哥,有父王这一个’慕容大王’在,秋霞才不用担心被欺负。况且,不还有虞丘两姐妹吗?雨菲妹妹,你说是不是啦?”

慕容雨菲旋即对慕容川东做了一个鬼脸,吐了一回舌头道:“还是秋霞姐姐说的极是。你们生在福中不知福,还摆弄什么刀刀剑剑!这燕王府千金小姐可不能失去了该有的身份,别从上九流自甘堕落为中九流,或者下九流咯。”

慕容兰西小嘴一抿,斜视一眼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不屑道:“两位妹妹,既然你们使不了剑。那就让虞丘姐妹代劳使一回吧。”

慕容兰西又扭头斜视了一眼贺兰云青道:“也不知道母妃是怎么想的,偏寻了你这样一个玩伴。你应该跟了秋霞与雨菲才是。”

贺兰云青一时委屈道:“兰西姐姐,这也不能全怪我贺兰云青。云青来燕王府之前,我家爹爹早就几次三番的交代。倘若在燕王府成了女汉子会被我家爹爹打折了腿、断绝父女之情。……”

慕容兰西不耐烦轻蔑道:“涩,涩,涩。都听你说了多少遍了,就你这人最俗气了。你家爹爹也俗,还指望在燕王府多多抛头露面将来嫁一个更好的人家,哎”

耶律达斡尔胡东在最后缓缓开口哀怨道:“说你们什么好呢,不都是为了与谷主使一回剑,怎么你们又自家杠上了,哎”

耶律达斡尔胡东言毕,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还有慕容兰西如潮涌上前拳头一顿暴打道:“打,打,打死你这个多事的大师兄。就你多事,虽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也就没什么外扬不外扬的了,……”

陈静旋即捉住慕容兰西暴雨直下的拳头道:“你们燕王府的规矩:师妹可以一起暴打师兄吗?”

慕容秋霞“嘿嘿”一笑道:“谷主姐姐,你大概不知道的啦!只因咱们燕王府的臭大哥、丑大哥慕容川东在练‘酒肉穿肠剑’,兰西姐姐也在练‘雪月风花剑’。”

“可是,练剑练剑,独独还少了一个剑靶子。在这燕王府上下,除了耶律达斡尔胡东之外,自然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况且,私底下听母妃说这两套剑法只有幽嫣谷墨家弟子才有资格练习,以耶律达斡尔胡东为‘大师兄’,貌似也不过是一个幌子。”

“既然,谷主姐姐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一定也会‘酒肉穿肠剑’、‘雪月风花剑’了。也让妹妹们瞧一瞧臭大哥、丑大哥的剑法火侯到了几成、又或是真是假?嘻嘻!”

陈静自是一脸茫然道:“这两套剑法确实听姥姥说过。只不过,本谷主确实不会这两套剑法呀!”

慕容川东急切追问道:“谷主,那你会什么剑法?”

陈静镇定道:“错负轮回剑。”

一群孩子齐声尴尬道:“没听说过。……”

第75章 燕王府天井比武

“你们没听说过不打紧,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呐?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酒香不怕巷子深!”

一群小孩子面面相觑之后,倒也欢喜频频点头。

慕容川东领头上前捉了一柄软剑、慕容兰西旋即一柄长剑,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各捉了一柄长剑护在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身后。

耶律达斡尔胡东与贺兰云青只是猴急盯着天井最中央的三人。

陈静先前也曾耳闻:习武中人旦凡能使软剑者,剑法必定强悍非常。软剑与长剑之别,更需出剑者微妙之处的心神合一。

虽然半老徐娘曾说过: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半老徐娘还曾说过:大凡无边的热闹都要用冷眼,要用心去听、用心去看。

只是,眼下慕容川东也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以陈静现在冷眼用心看来,慕容川东想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还需假以时日。

倘若慕容川东已经是一个人物了,以燕王府的显赫地位,以及幽嫣谷墨家弟子传人的身份,也不至于还珍藏在燕王府中。

那一些名满天下的神童,自古的信条总是:出名趁早!

陈静越女剑环抱于胸前,目光游离落在了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的剑锋上,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淡淡轻笑道:“略略略,略略略。那本谷主就先不出越女剑了,得先好生领教一回‘酒肉穿肠剑’与‘雪月风花剑’是何招式,嘻嘻。”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旋即平剑左右相向,双双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形步法倒也让陈静心头一亮。

真不愧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传人的身形步法,陈静也很期待这两套剑法,先前只闻其名不见其形,当此之际大可一窥究竟。

慕容川东平剑奔走游离上盘之际大呼道:“兰西小妹,长兄为父。听大哥一言,咱们左右夹击,逼了幽嫣谷墨家谷主出剑,好不好?”

慕容兰西开怀一笑道:“好,兰西小妹正有此意,就依了大哥!”

陈静淡淡一笑就似浮云过了山峰、暖风入了苗圃道:“略略略,略略略,那你们都来吧!想要本谷主出剑那是很难的哟!”

慕容川东软剑游离似出洞蛇信子,左右张弛晃悠之间突然笔直刺向了陈静右眼,大呼道:“酒肉穿肠剑,第一招,一醉酒中花。”

慕容川东软剑飘忽袭人单眼,缥缈不定的身形步法更似掉进了酒坛中五大三粗的汉子,倘若一剑刺中眼睛必定如雾中月、酒中花,“独眼龙”看世界,还是肝肠寸断。

慕容川东软剑游离之际,陈静也没敢大意,虽然觉得这一些孩子有可能只是花拳绣腿,但还是生怕冷不丁的一次意外误伤,半弓了身子后仰一个空翻,却又瞅见慕容兰西手中长剑相向道:“雪月风花剑,第一式,有缘相会千万里。”

慕容兰西这一剑斜身直刺去了陈静咽喉下三寸,这一剑封喉的招式尽得越女剑的精妙之处。

一剑封喉,剑尖与咽喉之距自然就是有缘相会千万里。

只是,换了一个更为诗情画意的一个名字。取人性命也说得如此温文尔雅,婉转堪比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陈静突然觉得这两套剑法好像也不在北斗七星剑阵之下,貌似也不在错负轮回剑之下,或许还真不是什么花拳绣腿的剑法。

可是,当初为何不见陈旭嫦与陈小英在幽嫣谷中演练呢!

或许,有难言之隐吧!

罢了,罢了。

当务之急,得小心应付袭来的剑招,见招拆招才是上上之策。

陈静流丽思绪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一个极速的侧空翻又躲过了慕容兰西的剑锋,旋即闪去三步之外,依旧抱剑“鹤立鸡群”之势。

慕容川东见左右夹击也没能逼得陈静出剑,软剑又前后一收,旋即又三个空翻闪去陈静左侧,前步后行、后步前行之际,蝉翼飘忽再次笔直逼近陈静太阳穴道:“酒肉穿肠剑,第二招,二醉山前月。”

这软剑要是袭穿了太阳穴,那可是习武者的死穴大忌。

莫说习武者,就是寻常人家倘若被拍打重了太阳穴,轻则眼冒金星伤人脑颅,如日中天也似月中星光离人迷眼;重则当场陨命。

陈静玄色靴子一沉,半弓了身子往后一倒,越女剑鞘虚晃入地青砖反手一点,荡起了一式“鹞子翻身”,旋即又一字马滑去了五步。

慕容兰西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又极速一式挑剑起势,虚晃一点了右手又一式劈剑落地直向陈静面颊,大呼道:“雪月风花剑,第二式,隐隐青山爱痴狂。”

陈静以为:倘若慕容兰西也会了剑气,这从上而下的一式劈剑,和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静一个眨眼之间便玄色靴子一沉,凌空一跃,越女剑鞘在青砖面上如水上飘,又闪去了五步。

慕容川东自然没有放弃,径直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形跑去陈静右侧,软剑飘忽不定的蛇信子又笔直刺向陈静心窝,大喝道:“酒肉穿肠剑,第三招,三醉壶中海。”

这软剑刺人胸膛倒也是第一次瞅见,倘若把软剑换为长剑,那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都说:宰相肚里好撑船,倘若一剑下去刺破了心窝子必然也如壶中血水,喷了一地的咸湿如大小海棠花。

陈静眼疾手快又一个后空翻躲过胸前一刺,慕容兰西长剑却诡异的从右耳边划过道:“雪月风花剑,第三式,蓦然回首为卿醉。”

陈静心中嗔怒嘀咕道:这么好听的剑招名字,剑锋都杀到了耳朵边上了,又如何能回首?

还蓦然回首,信你个鬼哟!

这一套剑法,取剑招的高人还真是坏得很!坏得太文雅了!

倘若真要信了,还不就着了一个“醉”字,“醉”就是“卒”,那便是一个人回头找死、自取灭亡。

陈静没有回头,旋即脖子往后一偏,接着又一个空翻,越女剑虚晃青砖一点,又闪去了五步之外。

陈静落地抱剑之际,慕容川东软剑左右弹蹦了蝉翼,软剑突然又笔直了剑锋似剪刀、似镰刀割去了陈静双手,大呼道:“酒肉穿肠剑,第四招,四醉盘中餐。”

陈静自然明白:软剑倘若袭人双手,别说端碗夹筷、举杯把盏、抓鸡啃羊,通通都是白日做梦!

倘若没了双手,盘中有餐也只能做农家圈舍中的大小猪头,早晚用鼻子拱食!

大活人,是不能变猪头的!

陈静旋即玄色行头往后一仰,越女剑鞘又往后青砖急剧一点,“咚咚咚”的玄色靴子极速后退三步之际,左右一字马落地,旋即右手一晃,越女剑鞘“当”的一声撞击开了继续奔来的软剑剑尖,似热汤中的粉丝左右荡起了空气嗡嗡作响。

慕容兰西见陈静与慕容川东兵器相接,自以为是一次千载难逢的一个“破绽”,旋即长剑一式绞剑上前道:“雪月风花剑,第四式,晓寒轻影花过墙。”

慕容兰西那一式绞剑,倘若近了陈静面颊必定会毁了如花面容,就如昨日黄花飘落墙角旮旯。

这一套剑法,用剑毁人容颜都说得如此诗意,陈静确实再一次醉了,不醉不行啊!

陈静旋即向后一倒,右脚虚晃一抬、左手撑地又凌空一跃,越女剑鞘又虚晃青砖一点,闪去了三步之外落地,又是立身环抱越女剑轻笑道:“略略略,略略略。本谷主以为:这两套剑法,招式名字听起来确实也很特别。只是,……”

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一时也急了,互视了一个眼色,打断话茬子道:“谷主,休要得意!看我酒肉穿肠剑,第五招,五醉黄粱梦。”

“谷主,休说她人之短护己之长,这还没完呢!看我雪月风花剑,第五式,不羡鸳鸯只断肠。”

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大呼之际又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交叉了锦绣绫罗的身影,陈静虽然料定这两个孩子使不了剑气,但是奔走之际的身形步法以及双双剑影上映满了落日余晖,一绺绺血红色的光影突然生出了三分杀气。

陈静一时捉紧了越女剑,小心使得万年船、就怕万中有一,要是马前失蹄得该哭死了。

慕容川东急步之间晃悠了蝉翼剑影,左右张弛之间又突然笔直一挺,往陈静脖子处一式云剑一挥,又做一剑封喉状;慕容兰西长剑青砖上急剧一点,急步近身一式撩剑从下而上直逼陈静咽喉处。

正当陈静越女剑鞘左右格挡慕容川东兄妹如风似影之际,斜眼之间又瞅见左右奔来两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

“杀,杀,杀!”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长剑一式截剑,旋即剑锋指向陈静两肋!

陈静一惊:都说做兄弟仗义要两肋插刀。可这当姐妹的却后背插人两剑的架势,确实有失厚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76章 家家有本经难念

不能忍,那就不忍了。

都说:忍字头上悬了一把刀。

四把兵器倘若破身刺心,那必是死命无疑!

陈静眼疾手快之际,玄色身影突然一沉,越女剑剑鞘虚晃青砖一点,又凌空一跃,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说时迟那时快,玄色靴子旋即左右跃上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刺上前来的剑锋,回首又一式“井中捞月”,拔剑一道寒光剑气映了血红残阳,那也骤起了八分杀气。

陈静自然知道:都是一家人比武切磋,点到为止。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也不能误伤了一家人。

越女剑出剑之际,右手虚晃一剑反手就改变了原本招式,剑气落地从后向前划过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的剑招,“哐当、哐当”两声震去了三步之外,剑气沉沉前行又闪去了一丈之远,接着又是“嘭嘭嘭”一阵炸裂巨响,一座上好假山石旋即就被削掉了一小半,“叽里呱啦”碎石滚滚落地,就似那冬日里落地的冰挂子那般没了形状。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那知道陈静有这样上好的江湖功夫,都以为只是天井里兄妹一番嬉戏打闹。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手中剑锋一时又均分了陈静体重,加之陈静凌空一跃上剑锋在急剧的一刹那之间便倍增了体重。

自然,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手中长剑一时便重了数十倍,以至于近乎似百倍。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平时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厉害剑招,心中自是一惊;又加之一道剑气从青砖划过削掉了假山石一小半炸裂了碎石满地,更是心中一乍。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就在这一惊一乍之间,一时收不住脚步,双双一个前扑的惊恐踉跄,长剑剑锋向前急剧刺向了三步之外的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心窝处。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齐声惊呼道:“不,不,不要啊!”

陈静玄色靴子“咚咚”落地,旋即回首越女剑一道剑气,两柄长剑重重一击被弹去了五步之外,“哐当”两声脆响引来了许多下人。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一时也收不住脚步,右手颤抖失了长剑,面颊惊恐状中依然踉跄前扑去了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脚下,“嘭嘭”两声重响听得众人眼皮打架。

“哎哟,好疼!……”

“哎哟喂,脑瓜疼!……”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这一式入地啃青砖之势,面颊着地,确实会率先疼了脑门。抬头之际,额头上一块青於之中便泛了一绺紫。

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一时似从丢了三魂七魄中回过神来,慕容川东旋即掷地手中软剑,野蛮夺了慕容兰西手中长剑,平了剑身似一阵暴雨左右拍打了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屁股,怒火冲天骂道:“你们这两个讨打的虞丘家妹子,燕王府给你们白吃、白住、白穿、白玩,居然还忤逆想要杀大哥!”

“长兄为父。今天,大哥就替你们虞丘家爹爹,教训你们一回,不然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君臣父子!”

“大哥今儿就不客气了:我打,我打,我打!打,打,打!”

慕容川东一阵“啪啪”暴打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之际,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惊吓中支支吾吾骂道:“臭大哥、丑大哥。尖嘴猴腮的,贼凶了,真是凶死了,哼,……”

“臭大哥、丑大哥。凶,凶,凶,父王从来没这么凶过。你不是父王亲生的。呸,……”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伏在青砖上强忍住疼痛与泪水,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没有怨言。

陈静一眨眼就懵了,慌忙之间越女剑入鞘上前说道:“川东,这次是意外。她们都不是故意的!”

慕容川东没有停止拍打,却又不屑一顾回道:“谷主,这事与你幽嫣谷墨家无关,这是慕容家一门的家事,就得家法伺候。”

“谷主,你不知道。这虞丘家的两个妹子,时常都想替咱们慕容家的两个妹子出头呢!”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时也不乐意了,旋即张口反驳骂道:“臭大哥,丑大哥。要打就来打妹子,看父王怎么收拾你,……”

“对,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咱们臭大哥、丑大哥,骨子心心里就已经不正经了,骨子心心里比一个女儿家都还扭扭捏捏,丑,丑,丑,丑陋的一只丑八怪啊!……”

陈静一时也极度无语,都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确实秦镜高悬之官也难断这般鸡毛蒜皮之事。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众目睽睽之下的被打受了委屈没有哭,贺兰云青却是梨花带雨一把捉住慕容兰西哀求道:“兰西姐姐,求你帮帮虞丘姐妹说说好话,成不成?”

“兰西姐姐,叫大哥,叫大哥都别打了呀,贺兰云青从今往后都听你的,你说好不好?”

慕容兰西正要开口之际,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时却又指了贺兰云青的鼻子嘲笑道:“哈哈,兰西姐姐,这个贺兰云青不是说了多少遍要听贺兰家爹爹的话吗?倘若从今往后听了兰西姐姐的话,是不是就是一个十足的二心之徒?”

“对啊,秋霞姐姐说的极是。背叛了爹爹的二心之徒,小心有一天对兰西姐姐也会有二心的哟。哎,也不知道贺兰家出来的人,都造了什么孽,费解,费解啦。”

慕容兰西本想为虞丘姐妹求情开脱,那知这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言语之间一棍子打死了贺兰氏人,和大哥慕容川东骨子里也流淌了贺兰氏的血脉,这口无遮拦打击贺兰氏,也就是明目张胆的诋毁。

慕容兰西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诡异,轻笑道:“秋霞妹妹、雨菲妹妹,都说打是亲骂是爱、温柔陷阱遭人爱。要不要兰西姐姐今天也像大哥那般像虞丘姐妹那般爱你们一回、也疼你们一回?”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双双吐了一回舌头闭口不言,沉默得像两只刚出生的羔羊,两个玩伴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闭嘴为上策。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把捉了慕容川东的长剑,悠悠说道:“慕容大哥,都说家和万事兴、礼之用和为贵。和和气气,才能生财啊!”

陈静也上前挡在慕容川东身前道:“罢手吧,一家人就应当和和气气的。本谷主到现在都不知道亲生爹娘长什么熊样子,也不知有没有姐姐妹妹,更别说哥哥弟弟了。本谷主真羡慕你们一家人。”

慕容川东心中骤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惭愧,身为堂堂燕王府“慕容大王”的长子,也是以后的顶梁柱,怎么可以没有一丝包容之心呢?

慕容川东以陈静的身世比来,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一时大悟旋即“哐当”丢了手中长剑,正了正身子说道:“谷主小小年纪,尽知世间冷暖百态,冷眼一语道破玄机,川东实在佩服万分。自愧得紧!”

“谷主的错负轮回剑法又如此厉害。不如,你就收了咱们这一群不争气的弟弟和妹妹吧。况且,父王刚才也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谷主以为如何?”

陈静突然再瞅了一眼周围八个孩子,倒也心中欢喜道:“如此,甚好。既然都是一家人,也就不用见外了。大家都称本谷主小名吧。”

六个孩子齐声高呼道:“是,静静小姐姐。”

陈静双双扶起了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半笑道:“两位虞丘妹妹确实委屈了。以后,倘若是自己人,可不能背后偷袭的哟。”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面色由凝重转为轻舒,掠过一丝愧疚道:“静静小姐姐你说得对。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了。”

“静静小姐姐你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永远不会有下一次了。”

就在陈静与虞丘姐妹说话之际,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早就换了一身锦绣绫罗矗立在天井一侧。

贺兰佳琦厉声喝道:“川东,你这个当大哥的,可得有个当大哥的样子。方才,母妃都还在商议,待过了正月十五,把你们八人送去军营厉练,将来报效燕国。”

慕容川东心中一惊又是一喜,倘若去了军中操练,将来便能名副其实世袭罔替“慕容大王”一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旋即张口跪拜高呼道:“谨听母妃安排。”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哀怨了一脸盯住虞丘凌薇问道:“母妃,这是真的吗?咱们怕剑、怕刀,……”

“是呀,母妃!秋霞姐姐说的极是。确实怕剑、怕刀,……”

虞丘凌薇一脸嫌弃道:“真不知是那一辈子造了冤孽。想我虞丘凌薇巾帼不让须眉,你父王慕容太白也是一世英名,居然生出胆小鬼,还是一模一样的胆小鬼!”

“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倘若不让燕王府‘慕容大王’英名尽毁,那你们自家看着办吧!你们想想,魏国都能出花木兰那般巾帼英雄,尔等身为慕容氏皇族,怎能不为燕国分忧呢?”

第77章 燕王府故人谢恩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傻了三魂七魄跌于万年青树一旁,却是慕容兰西急切问道贺兰佳琦:“母妃,过了正月十五咱们都送去军营。倘若丘穆陵二师姐回了燕王府,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贺兰佳琦惊奇道:“这小妮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小孩不知大人苦啊!”

“兰西,母妃今天可正告你了。你二师姐是魏国‘黄金八部’丘穆陵一部丘穆陵将军的三千金。这次你二师姐回魏国探亲,说不一定也会被她家人送去魏**营!”

“还有,别整天开口二师姐、闭口二师姐,丘穆陵只是母妃外出打猎时救下的孩子。倘若你们也敢学她离家出走,不被塞上虎豹吃了,母妃也会打折你们双腿。”

“咱们这一个兄弟之国、魏国是一天比一天强大了。尔等身为燕国儿女,‘燕人’美名,都别丢咯!”

慕容川东等一群孩子,一听到贺兰佳琦口中的“燕人”,又浮想到下人们私下议论的宫中“阉人”,倔强的嘴巴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哈哈,爱妃说的极是。咱们燕国慕容氏‘燕人’美名,可别丢了。‘燕人’者,刚直尚武、古道侠肠、重仁义而轻生死,这不就是幽嫣谷墨家的‘天志’另类之说吗?”

慕容太白换了一身鲜艳绫罗绸缎,外罩袭地天蓝高领大氅,举手投足言笑之间彰显大富大贵。

“父王,燕人第一!……”

“父王,第一燕人!……”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瞅见了慕容太白,一时神采飞扬若翩翩起舞的花花蝴蝶,言语尽是天鹅城外护城河那般悠然自得似的满足。

“好了,好了。快去换一身最漂亮的衣裳,与谷主接风洗尘!”

慕容太白言毕,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随了贺兰佳琦去了燕王府东厢正殿、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随了虞丘凌薇去了燕王府西厢正殿。

耶律达斡尔胡东与贺兰云青自随了贺兰佳琦身后;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受了委屈,却是虞丘凌薇大手拉了左右小手。

慕容太白又向远处陈小英招呼道:“七师妹,大师兄带你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一个人,来我燕王府之日,就对大师兄我千恩万谢,大师兄我当时是云里、雾里。”

陈小英上前缓缓惊问道:“既是燕王府谢恩,又与师妹何干呢?”

“诶,七师妹。待见了很重要的那一个人,你便知道与你相干不相干了。这世间一切都讲因缘,没有前因,那来的结果?你就别心急着推托了,看看也无妨!”

慕容太白言笑之际,对陈静也是毕恭毕敬抱拳道:“谷主,你也同去吧。当是去做一回见证,免得它日说弟子又醉酒瞎说了。”

“那就依了太白!”

陈静心里一阵嘀咕道:这不去也得去啊!倘若不去,那不就孤另另的凉快到一边去了吗?

既然,那一个很重要的人关乎陈小英,自然也得去瞅瞅。

慕容太白领了陈小英与陈静穿过了三条青黄回廊,也越过了两拱汉白石桥,配了空中血染晚霞,一路上流光溢彩恍如梦境。

古拉,……

一道古色古香的金丝楠木镂空大门推开了,屋子内檀木雕窗的光线也是恍如梦境,混合了楠木味的清香与一排案台上的松墨之香,一时又顿时醒脑,倍感豁然开朗。

劈啪、劈啪、劈劈啪啪,……

这是一串又一串算盘珠子的猛烈撞击之音,入了脑海那是醒目更提神,宛若大慈大悲之音。

“七上二去五进一,九上四去五进一,七退一还五去二,九退一还五去四,……”

慕容太白在一个低头嗡嗡嘀咕算了九大堆三尺高燕王府账本的一个中年汉子面前停了下来,抱拳轻声唤道:“先生,先生,可稍作歇息了。你看,都给你带谁来了!”

“‘慕容大王’呀,你看啦,贫道正忙着呢。待这一本帐薄算完再行见客,很快的。‘慕容大王’你懂得,倘若错拨了一个珠子,那可是错之毫厘、谬之千里啦!”

中年汉子着了一身灰旧布衣,一方灰色竖帽,初眼看来也像一个账房先生,却只顾低头左手指住帐薄上的数目、右手来去如飞似越女剑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

“那好!先生大才,慕容太白我就依了先生。等等又何妨!”

慕容太白在屋中不经意左右查看之际,陈小英与陈静也好奇的捉了一些帐本随意翻看,无非是天鹅城官府的一些税收账册、军营里的兵马粮草库余盘存,还有燕王府的一些日常流水花销。

倘若以寻常商社来说,这就该是帐房先生干的事;倘若以官府中人来说,这就是主簿分内之事;当然,倘若以燕王府说来,就该是管家耶律巴巴拉霸西的分内之事。

陈小英自然也明白:大富大贵的人家,虽然说家大业大,但是也不能有一点儿马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旋即开口问道:“大师兄,难道,你不信任那一些人吗?还是发现了一些不该有的亏空?”

慕容太白轻笑道:“嘿嘿,七师妹,大师兄一直以来都是完全信任他们啊!只是,这位先生号称要算尽天下糊涂帐。这不,他们又都说真金不怕火炼。他们都不怕,大师兄我,何怕之有啊?”

“嘤嘤嘤,嘤嘤嘤。……”

“略略略,略略略。……”

慕容太白张口说道:“算盘珠子乃汉寿亭侯、武圣关云长所创,像大师兄这般忠义,即使算尽天下糊涂帐,当与大师兄我无关啦!”

正当慕容太白话落之际,一阵的急促脚步声,连滚带爬跪在陈小英脚下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知是恩人到此,贫道罪过大矣!”

陈小英一脸尴尬那是摸头不知脑,更好似云里、雾里那般看了一眼傻笑的慕容太白,又瞅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陈静做无可奈何状。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本姑娘虽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也不知何时与先生结了此善缘?”

中年汉子低头似泪流满面,断断续续说道:“女侠,不要急。贫道怎么会认错恩人呢?那日要不是恩人相救,贫道命必绝矣。待贫道细细说来,恩人便知分晓了。”

“贫道原本是孟婆江南人氏,祖氏一门本是上古圣君商汤的嫡系子孙。奈何生不逢时家道中落,年幼之时便拜胭脂亭太虚道观太虚道长为师修学太虚道法。”

“太虚道长后来瞅见贫道精于珠算,便改贫道之名为:祖冲之。当时太虚道长还赠了贫道一句偈语:忠心贯目、巧算入神。”

“这‘忠心贯目’说的是祖家先人祖逖王师北定图中原,奈何出师半道忧愤亡,空留千古余恨一场。”

“这‘巧算入神’,贫道道行不足也就不得而知了。贫道真心希望能再一次为国尽忠、为民造福。”

“眼下贫道之能:斜挎一副算盘走遍天下、算尽天下糊涂帐。上到庙堂社稷、中到州府县衙、下到商社民家,只要有糊涂帐的地方,就少不了贫道祖冲之。”

“嗨,既然贫道已经拜在太虚道长门下,那怕道袍旧了一些、破了一些,以后也只穿先师所赠道袍,免得遭人诬陷贫道是假道士。”

“从今往后,‘道法自然、无为自化’,贫道得助了幽嫣谷墨家弟子灭了白莲社那一群假道士!”

祖冲之说话抬头之际,陈小英总算听出来、也看出来了。

“祖先生,请起来说话。”

陈小英自然知道:太虚道观是刘文之领了众多白莲社弟子纵火屠观,苦于发现太晚,不然太虚道观或许有救。

慕容太白娓娓说道:“师傅她老人家瞒得大家好苦!要不是祖先生当初明言,大师兄我千万次都不敢相信,太虚道长原来是咱们师叔。这要是论辈分算起来,祖先生还是幽嫣谷墨家同门中人啊!”

祖冲之把手一摆,笑道:“‘慕容大王’说笑了。先师也曾明言幽嫣谷墨家规矩,每一代只收七位弟子;其余弟子若要自立门户,也就算不得幽嫣谷墨家弟子了。”

慕容太白故作不知轻声问道陈静:“谷主,有这一条规矩吗?”

陈静笑道:“太白,你应该比本谷主更了解幽嫣谷墨家规矩,倘若坏了规矩,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祖冲之又抱拳对陈静说道:“贫道祖冲之,见过幽嫣谷墨家谷主。只是,……”

陈静道:“但说无妨!”

祖冲之又道:“当初在太虚道观修学时,先师也曾多次感慨‘错负轮回剑’的精妙之处。只是,先师亡故之日,想必谷主还未出剑之时。这中间整整算来差了一个甲子六十年,实在匪夷所思!”

“以你之言,莫非太虚道长见过六十年前那一个会使‘错负轮回剑’的陈静不成?”

“先师提及过。不但见过,还并肩作战过!”

第78章 燕王府接风洗尘

祖冲之脱口一言吓离魂,两弟子四目相瞠叹古今,貌似子虚乌有之事却也匪夷所思,实在费解。

慕容太白张口笑道:“祖先生,过去之事已了、眼下之事不少、将来之事难料。慕容太白我也是俗世之人,咱们就从了俗世之事吧!”

陈小英也附和道:“大师兄言之有理,祖先生无需伤神挂怀。长路漫漫,终有一归。逝者已然安息,太虚道长与娘的传人如今俱在。”

慕容太白眉眼一舒,恰似人逢喜事精神爽,抱拳向了陈小英与祖冲之笑道:“七师妹说的极是。有道是:万物复始凋零之际,也是周而重获新生之时。既然祖先生乃师叔太虚道长门下,那与谷主接风洗尘之宴,自然也少不得你一席。”

祖冲之张口欲言推辞之际,慕容太白早已由拳化掌,在祖冲之面前三摆笑道:“诶,祖先生切莫推辞了。既是同根同源,自比同出一门弟子,更是一家人。方才谷主还有言再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慕容太白又故作不知问道:“谷主,弟子说得可对?”

陈静噗嗤一笑道:“略略略,略略略。太白方才说的极是。本谷主原本以为:这‘太白’二字,初闻还以为长得如天底下痴迷五石散兑酒的儒生那般面若梨花,原来这‘太白’二字是‘看得太明白’之意。”

慕容太白旋即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不愧是谷主,弟子五体投地。谷主一言乃洞彻万物、惊天地而泣鬼神,弟子自叹不如!”

陈小英心中不悦,那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旋即在一旁白了一眼陈静道:“静静这一个孩子呀,与娘一样都是苦命的女人啦!都是被亲生爹娘抛弃的人儿啦。”

慕容太白又一摆手道:“诶,七师妹此言差矣。生而为人,总是有父母不在之日,总是黑发人送白发人,这是天道、也是大道。想慕容太白我年幼之时,又何曾不是呢?”

“遥想当初,家父与师傅一道仗剑走天涯,诛杀五斗米道孙秀,追杀‘僧道双煞’,名扬天下。家父是师傅的大师兄,可家父这一个‘师伯’,莫要说当爹,就更别说当叔伯了!”

“大师兄我这一个有爹有娘的孩子,也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有爹有娘的孤儿。人啦,生就孤独,倘若奢望太多,也便不满太多。无欲无求,也正应了无欲则刚!”

慕容太白原本一席安慰陈小英与陈静之话,祖冲之却频频点头笑道:“‘慕容大王’此语,正合了先师太虚道长的太虚道法。这听‘慕容大王’一言,恰似先师教诲在一旁!”

“‘慕容大王’,实不相瞒。先师也曾多次提及慕容白前辈。以贫道今日看来,‘慕容大王’自是父虎无犬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似孟婆江水一浪盖过了一浪!”

慕容太白抱拳张弛大笑道:“祖先生呐,慕容太白我不敢受此天大夸奖。谷主在此,谷主小小年纪才是万中无一之能啊!”

陈小英又白了一言陈静,见慕容太白与祖冲之说在兴头上,也便安静了脸色不去打扰雅兴。

“略略略,略略略,……”

慕容太白又抱拳问道:“祖先生大才,天鹅城当无糊涂帐的吧?”

祖冲之把手一扬,指了九大堆三尺高的帐本道:“‘慕容大王’,且莫担忧。这一堆账本上倘有一细微之处的糊涂帐,贫道这一副算盘珠子定教它无处遁形。世间最多的糊涂帐,还是在帐本之外呐!”

慕容太白一时面色微愁,旋即又若有所思问道:“祖先生,但说无妨。有道是:未雨绸缪,不但有备无患,更是防患于未然。”

祖冲之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背对了双手踱步三回,旋即又停下了步子,径直开口说道:“‘慕容大王’,实不相瞒,以贫道算尽天下糊涂帐的先列看来。糊涂帐,倘若糊涂到了帐本上,那已经糊涂到了膏肓是无药可救之态了;大多的糊涂帐,乃帐本与实物不一,数目想去甚远;私下里更有以多套账本糊弄官府或者掌柜,又或全是假帐而不见一个活生生的实物。”

慕容太白抱拳笑道:“听先生一言,那是胜读十年书啊!方今天鹅城慕容太白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有宵小之辈胆敢欺骗慕容太白我,我定当军法从事毫不手软、不留一丝情面!”

“只是,祖先生。依你之言,倘若有此等名状,又当何解?”

祖冲之双眼泛了绿光,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大王’切莫心急。以贫道这些天仔细算来,还未发现一处糊涂帐。‘慕容大王’之问,贫道自当做答。”

“杜绝糊涂帐唯一可行之法:随兴抽查。如此,糊涂帐自当绝于人前,又自当绝于天下。倘若真有这一天来临,贫道这一副算盘珠子只能束之高阁任其发霉咯。”

“不过,以贫道现在看来,大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糊涂帐。毕竟,天下读书人都说:水至清则无鱼;更有天下为官之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有民怨:无商不尖。”

“贫道这一副算盘,只怕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了,罢了。路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慕容太白一时肃然起敬,径直又抱拳笑道:“祖先生打得一副好算盘,真乃天下一绝!”

祖冲之估摸着从衣襟里小心翼翼掏出了一本古色古香的线装小册子,毕恭毕敬的呈在慕容太白眼前道:“贫道启禀‘慕容大王’,前日收了家信,说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联名要请贫道去算糊涂帐。天鹅城这一堆帐本还有两日便有了结果。待贫道有了结果之后,自当赶回孟婆江南。这一本小册子,也是贫道的心血,今日就赠与‘慕容大王’,愿能为燕国百姓造福一方。”

慕容太白毕恭毕敬的接过小册子,上书三字:安边论。接着又不舍追问道:“祖先生大才,慕容太白我这一方泥潭小河之水,已经留不住先生这般入海腾云之龙咯。”

“祖先生,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那是烟花之地,莫非也有糊涂帐?”

祖冲之微微一笑道:“‘慕容大王’,此言差矣。醉生梦死之地,只怕更是一塌糊涂。贫道以算尽天下糊涂帐为志,弘扬先师太虚道法。况且,正如谷主方才所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同根同源,皆为幽嫣谷墨家分支流派。”

“倘若‘慕容大王’再有召唤,书信一至,贫道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一册《安边论》,是贫道尽得先师太虚道法所悟。先前,闲暇之余偶尔灵光一现,书笔唠叨琐碎之言集成一册,贫道但愿能助‘慕容大王’一二为是。”

慕容太白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即是祖先生高论,慕容太白我自当早晚拜读。燕国可行之处,自当为民造福。走,为谷主接风洗尘之宴,是时候了!”

慕容太白是主,客随主便。祖冲之也不好再次推辞,径直与陈小英与陈静一道穿过了三条青黄回廊,又越过了两拱汉白石桥。

此时此刻,夕阳西下的血染晚霞已经没了身影、寻不了踪迹,燕王府中辞旧迎新的一排又一排大红灯笼已经怒放了夜中灿烂。

耶律巴巴拉霸西早已在燕王府内堂守候了多时,与一干人等奉上了湿巾与温水,打点清洁之后,径直又领去正堂接风洗尘的宴席。

正堂入眼灯火辉煌绚丽多彩,屏风台榭、铜炉阁鳟,雕花纹饰无不彰显大富大贵。

正堂正中一方大案台上早立了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左右两方各分了几排案台。左边上方两案、下方两排四案,右边如是。

慕容太白与耶律巴巴拉霸西轻笑道:“耶律管家,今日与谷主接风洗尘,自当是家宴。王府那一套规矩,今儿就先撤了。”

耶律巴巴拉霸西大手一挥,燕王府中的下人们便撤出了正堂。旋即又安排了守候八人入席,守候的八个孩子穿得更加讲究。

慕容太白旋即正堂大案前席地而坐,左边贺兰佳琦、右边虞丘凌薇,正堂两边后四排按了长幼与主次之别各自席地而坐。左边上祖冲之,管家耶律巴巴拉霸西次之;右上陈静,陈小英次之。

陈静张眼瞅见一方案台上的汤食与肉羹,以及黄绿菜食,气息早就扑鼻入了胸肺,馋人!

好香,真香,飘飘香!

自从大年初三在客缘斋吃了一回热食之外,这几天一路跑马赶路都是凉白水就了冰冷的雪白大馒头。

陈静实在忍不住吞下肚了三回唾沫星子,却见慕容太白把盏笑道:“今夜,弟子携一家老小与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接风洗尘,祖先生为坐上客,当为见证。弟子慕容太白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第79章 接风洗尘闻军报

陈静自是应声而起,旋即捉了案台满沿玉盏,还视回敬道:“今有孟婆郡城隍庙后沉井女陈静,幸得幽嫣谷墨家七弟子路过相救。应梦中漂亮姐姐所教认为娘亲,故而策马随行入了幽嫣谷。承蒙姥姥抬爱,传位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奈何本谷主娇小之躯,还未到及笄之年。况且当今天下名不见经传、江湖中少有风闻,无有几多人给予薄面,还望众位首当大兴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兼爱’与‘非攻’乃是其肉,自然当不落话下。”

“本谷主今夜自作主张借了燕王府一盏美酒,一谢太白盛情款待;二谢燕王府上下一家人好客非常。当此一盏,满饮为块!”

正堂里大小一干人等,俱是应声而立把了满沿玉盏,又齐声大喝道:“我等愿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吉祥,吉祥,吉祥!”

“吉祥,吉祥,吉祥!”

众人言毕之际,慕容太白一阵哈哈大笑道:“谷主都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玉盏中酒水,非坊间酒肆客栈之五石散兑酒,也非‘十八杏花雕’酒,而是师傅在幽嫣谷时教佳琦与凌薇私酿配方米酒。”

“大家都尝一尝师傅的手艺,睹物而思人、饮酒而念生。明日又是师傅头七之日,弟子已安排妥当。谷主以为弟子做得可妥当否?”

陈静悠悠笑道:“太白不愧是姥姥的得意大弟子,也是娘亲得意的大师兄,更是本谷主得力之手。”

慕容太白又朗声大笑道:“即是与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接风洗尘,弟子自当恭迎谷主身后东风,以壮弟子‘燕人’声威。自古‘燕人’心宽四海、策马八方,举杯满饮自是海量。有道是:把盏饮毕猎千山、张弓还射中山狼。痛快哉!”

“大家,干!干!干!……”

“父王,父王,干!……”

“大王,大王,干!……”

“……”

陈静满沿玉盏下肚,温温而绵长、悠远而回甜、吞吐是芬芳。这玉盏米酒,回味之际正是满满思念的味道。

就如那一个月不曾离了幽嫣谷半步苦练错负轮回剑之夜,总要与陈旭嫦唠叨没完。米酒那么绵长,喝下一盏念人断肠。

慕容太白又娓娓说道:“幽嫣谷墨家弟子一生清淡,堂中之宴也尽显清淡本色。谷主请看,罐蒸的熊掌是清蒸的、一应菜食也都未做作的拼盘摆饰,用咱们’燕人‘最朴实的一句话说:踏实又管饱。”

“如今皆是一家人,大家就不用客气了,尽兴,尽兴,尽兴!”

慕容太白再次落席之际,有道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陈静斜眼瞅见八个孩子,双手捉的捉、啃的啃;撕的撕,就一个字:欢。

陈静先前也曾听陈旭嫦说过:孟婆江南之人,大多食而不语;孟婆江北之地,却没这一条规矩。

陈静抬眼之间瞅见忙着端碗下筷的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更有手撕羊排的慕容太白,旋即又开口问道:“太白,你那一套‘五禽拳’身形步法与独孤老婆婆有关吗?”

慕容太白一边撕扯了羊排,一边嚼了满嘴干肉的馋人香味,径直半咬慢嚼细吞快咽道:“谷主所问,弟子自当作答。弟子‘移形换影’身法确实为独孤前辈指点了一二。”

“说来,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只是,弟子觉得像独孤前辈这般的高人,流落于官府之外、扎根于庙堂之极,也算是最下层乡民争相传唱的一件幸事罢了。”

陈静骤听了这一个“幸”字,心中有一绺隐隐不安,一时从脑海中闪出了独孤老太婆说过的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燕王府自是朱门酒肉,像那清寒之子独孤信却饿得五天方便一次都是奢侈。

燕王府宴席上熊掌每案一只,少则也得屠去四五只熊。相比之下,只可怜了寒坡岭下十八位精壮燕国猎户,为拯救路人之际顺带奢望一回熊掌,结果却是白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先前,也曾听慕容太白明言,如今慕容太白是儒生、侠客、官府三体合一之身,那么对于这等民间疾苦之事,又当做何异样说辞?

陈静很是好奇,也很想知道。但是又不能明言直说,大过年像这等为难之事,得用委婉之言。

陈静不得不顺着慕容太白的话问了下去:“那太白以为,独孤老婆婆指点了当今‘慕容大王’一二,是幸事呢?还是幸事呢?”

慕容太白一连听了两个‘幸事’,顿觉了事出蹊跷,也便正色瞅了一眼陈静委屈辩解道:“谷主啦,这事它不赖弟子慕容太白我啊!”

“谷主,你且好生想一想。似独孤前辈这样的高人做的了官吗?收的了徒吗?受得了别人银子吗?独孤前辈乃修心之世外高人!对于此类高人而言,弟子我的蜜糖却如独孤前辈的砒霜、独孤前辈的蜜糖会是弟子我的砒霜。”

“独孤前辈欲携孟婆江而东入五湖,控十山八寨而分燕魏。天不语而自高、地不言而自厚。似儒生之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欲王其冠,必承其重。若没有万千苦难的人后受罪,又如何来万人敬仰的大富大贵?艰难困苦,万显英雄本色;世事沉浮,必达壮志雄心。弟子我当初,不也这样熬过来的吗?弟子年幼之事,七师妹当不会与谷主说半句假话。”

陈小英正欲开口之际,祖冲之旋即抱拳道:“禀谷主,此间贫道略有同感之三言两语。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各有命,怎能强求!天命各不相同,那万民又能奈天何?天地皆以万物为刍狗,唯有不忘初心、尽人事而听天命!道可道、非常道,道之源在天!一念是善,感天动地,故而才有‘顺天应人’一说。佛家求‘缘’,缘分不同即是佛缘不同,自然因缘际会不同。”

慕容太白旋即油腻双手抱拳与祖冲之笑道:“先生大才!先生高论尽倾佛道之说,尽得太虚道法精妙之处。师叔大可含笑九泉了!”

陈静虽然听过陈旭嫦许多新奇之言,此刻燕王府堂中侃侃之言,那更是新奇万分!

正是:舌上有龙泉,救人不用刀、杀人不见血。

陈静索然无味也漠然无言,低头之际慕容太白又道:“谷主,独孤前辈指点‘移形换影’之术,倘若用在越女剑法上,自是威力倍增。佳琦与凌薇,弟子后来点拨一二,也进步神速。谷主天资聪颖,待弟子寻了一个空闲,也讨教谷主一二,谷主也便会了那‘移形换影’。”

陈静闻言又来了兴致,玉盏满沿回敬道:“那本谷主,就先行谢过太白了。倘若太白能指导某人心神合一,本谷主也当感激不尽!”

慕容太白自然心知肚明,旋即又满沿玉盏回敬道:“谷主所托,弟子敢不效命!弟子定当想方设法达成此事。白莲社刘文之天罡地煞阵倘若合了无声之雷,也是弟子心头刺、骨中针。如今没有北斗七星剑阵与之匹敌周旋,实乃天下苍生之害、武林同道之祸,血雨腥风罪过大矣!弟子也曾多次寻求上清派道家嫡传弟子,早晚必有回音。”

“略略略,略略略。太白,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慕容大王’果然名不虚传。如此,本谷主今夜也就宽心饱食了!”

“哈哈,哈哈,哈哈。……”

“嘤嘤,嘤嘤,嘤嘤。……”

“嘻嘻,嘻嘻,嘻嘻。……”

正堂中一时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一家人,确实就有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

一阵白羽锁子甲摩擦之音骤然停歇于正堂门口,声如洪钟道:“启禀大王,天鹅城第一轮斥候消息已然汇总。请大王即刻定策!”

慕容太白先招呼了众人,又一边底气十足道:“公孙将军,这里没有外人,没想到斥候这么快就回来了。也罢,兵者,诡道也!无论消息好坏,你且一一说来!”

来将复姓公孙名景离,虎背熊腰、浓眉虬髯、目光如炬,是慕容太白天鹅城的左肩右膀之一。

公孙氏是当今燕国除了慕容氏之外的另一名门望族。名传天下者前有公孙鞅(卫鞅)、中有公孙起(白起)、末有公孙瓒,更有族弟公孙景茂游学孟婆江南号称神童。

“启禀大王,斥候急报:白莲社刘文之与释远下落不明。杨恩代行白莲社副社长之权,且与左护法张伟同时现身魏国。右护法申屠力夫龟缩孟婆江南动向不明。若干幽、并二州游侠在魏国‘上香拜社’。更有魏国秘密集结大军,去向不明!”

慕容太白镇定捉了一筷子张飞牛肉,细嚼道:“这肉,越来越有味了;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第80章 燕王府夜半惊梦

“公孙将军,切记:斥候万不能怠慢歇脚。在有,密切注意燕都方向消息。你先下去吧!”

慕容太白抬手夹食张弛之间,祖冲之旋即缓缓起身道:“‘慕容大王’,两日之后贫道便回孟婆江南。这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一事,贫道也能略尽微薄之力。倘若寻了紧要消息,自当飞鸽传书。”

慕容太白抱拳回道:“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倘若有祖先生制约,便是插翅难飞孟婆江、踏不入孟婆江北一寸之地。这一次,白莲社新晋‘四大天王’与’八大金刚’,怕是空有一副噱头,皆是沽名钓誉之徒、浪得虚名之辈咯!”

陈静突然隐约不安骤起一绺心急,幽嫣谷往事犹如一场恶梦。可不能再步前尘,在同一个坑里摔跤两次,那不是笨,就是傻了!

陈静旋即摒住了气息、忍住了玉食、放下了杯盏急切问道:“太白,倘若杨恩那个臭道士调集白莲社弟子以及借了魏国大军,也来一次‘夜袭天鹅城’,该当如何?”

“太白,本谷主不是危言耸听。咱们与杨恩那个臭道士打了几回交道,本谷主确信他干得出来!”

“……”

陈静言毕,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只是“噗嗤”一笑,慕容太白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谷主初到燕魏之地,燕魏两国强弱从来不在口中。虽说魏国越来越强,但燕国从来也不弱。谷主方才之虑全为多虑。虽不无道理,弟子也愿与谷主解惑一二,不知谷主可又雅兴一听?”

“愿闻其详!……”

慕容太白旋即满沿玉盏下肚“咕噜”了三回,气息中的满足又当是润了一回喉咙、清了一次嗓音,旋即娓娓道来:“谷主,燕魏两国乃兄弟之国。魏国倘若要攻天鹅城,以何为借口?况且,魏国冯太后会答应吗?燕都陛下能坐视不理吗?”

“再者,前番两国同灭了石氏魏国,盟约尚在。魏国读书人相比往日多了百千倍,这背负盟约之事想必魏人也做不出来!言而有信,当是立身之本、也是立国之本。”

“即使退一万步讲,魏国大军真来夜袭弟子天鹅城,无非是魏国‘黄金八部’的勇猛之士。‘黄金八部’之勇士以步六孤、丘穆陵、独孤、尉迟四部堪称勇猛;贺楼、贺赖、忽忸于、纥奚四部次之。”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魏国‘黄金八部’之勇士敢来,天鹅城‘十二甲子’与之匹敌那是绰绰有余、更似强撸灰飞烟灭。上兵伐谋,燕军已然势胜了魏军百千倍。”

“天鹅城中‘十二甲子’勇士,除慕容皇族之外,更有公孙、公良二部为天下一等一之勇猛;贺兰、虞丘二部勇士较为次之,之后耶律、斛律、墨夷、侯莫陈、令狐、端木、西门、东方八部可力敌魏国‘黄金八部’,如此胜败已定!”

“况且,方才公孙景离将军也都说过了:白莲社所谓的‘四大天王’缺了其三,没了刘文之就没了天罡地煞阵,更不会有无声之雷。张伟那紫檀十八弦古筝,谷主倘若会了‘移形换影’之技,那它就是一把破琴。余等幽、并二州游侠在魏国‘上香拜社’,在‘燕人’面前无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

祖冲之也附和道:“谷主,贫道游走于孟婆江南北,‘慕容大王’所言不虚。魏国倘若要夜袭天鹅城,魏国生死只在城下一战!”

陈静如释重负,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可比不了陈小英一个人只顾满沿玉盏润酥吼。

慕容太白又道:“谷主且宽心,入城之际弟子也明了,待寻了机会看一回弟子鼓捣的玩意儿,就知天鹅城天下无敌。请恕弟子狂妄,天鹅城当是天下第一城!”

“也罢,如此说来。本谷主也便宽心许多,一切听从太白安排。”

陈静咕噜咕噜叫唤的肚子,双手总算有了回应,杯盏碗筷下肚如雨美食汤羹之际,那八个小孩子貌似饱了肚子,开始嘈杂起来。

慕容川东率先起身油腻腻的拳头一抱,说道:“父王,倘若魏国人胆大来犯天鹅城,孩儿自当请为先锋官,不杀来敌誓不还!”

慕容兰西也争着起身油腻腻的拳头一抱,急切跟道:“父王,大哥能当先锋官,兰西也要当先锋官!那魏国前有花木兰,燕国今日有我慕容兰西,杀,杀,杀!”

慕容兰西两个拳头张弛之际,就似上了战场的将军,神采奕奕,一副无人能敌的气势。

慕容太白拍掌笑道:“好,好,好!很好,非常好。兰西,那父王这就再问你一句,你二师姐丘穆陵三良也是魏国人。倘若丘穆陵三良领了魏国大军来犯天鹅城,你这一个先锋官,又该当如何啊?”

慕容兰西旋即油腻的拳头由掌化指,向了贺兰佳琦道:“倘若二师姐来犯燕国,那母妃,不,师傅当以师徒之规罚了二师姐!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二师姐怎么能忤逆了母妃这一个‘爹’!”

“噗嗤,噗嗤,……”

“哈哈,哈哈,……”

一阵嘲笑,引得慕容川东白了一眼慕容兰西道:“兰西妹子,你让大哥说你什么好呢?倘若兰西妹子下不了手,丘穆陵三良前来犯我天鹅城,大哥我就一剑劈了她!”

慕容太白双颊尽是满意,旋即又扭头问道:“秋霞、雨菲,倘若丘穆陵三良来犯天鹅城,你们又该当如何,说与父王听听?”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忐忑放下了杯盏,互视一眼,眼中似有泪光,慕容秋霞缓缓开口道:“回父王的话,燕国有父王第一,丘穆陵三良她不敢来犯天鹅城。”

慕容太白眉头一皱,旋即又追问道:“倘若父王百年之后,又或者说父王有朝一日开不得硬弓、使不得长枪、出了不越女剑,丘穆陵三良来犯天鹅城,又当如何?”

慕容雨菲缓缓开口道:“父王,说不一定啦,根本没有那一天。燕魏两国都是兄弟之国,人言道:打断了骨头都还连了筋呢!”

慕容太白无言,旋即又强掠过一回欢笑,满沿玉盏又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咱们这一家人啦,只愿年年有今夜、岁岁有今朝。”

玉盏高呼,神情欢悦。

待燕王府中更夫鸣锣之际,夜已深沉。陈静与陈小英被耶律巴巴拉霸西领去了燕王府客房,房中豪华极致,恍如隔世。

耶律巴巴拉霸西又送来了一身全新幽嫣谷墨家弟子玄色行头,让陈小英与陈静心暖如酒,越是回味越是醇香浓厚。

宴席之间慕容太白的安排,待明日上午头七上香之后,便还要去天鹅城军营里走一趟。

一路行来跑马几日,那是累得伤神,简易梳洗完毕,陈小英与陈静双双同榻睡下了。

燕王府灯笼通明如夏夜星光灿烂,倘若要是在平日里,必定睡之不着:数灯笼,就是数星星。

夜风徐来,烛台跳跃!

陈静突然紧捉了被褥,一副惊恐之相狰狞了双颊,闭眼之间从喉咙里撕心裂肺断断续续呼唤。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你不要走,不要走!”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你不要走,你不要走!静静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啦!”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不,不,不。不要,不要啊!谁来救救漂亮姐姐啦,谁来?”

“谁来,谁来?谁来啊!娘,娘,娘,快来救救漂亮姐姐!”

“……”

梨花带雨伴了挣扎,断肠梦魇失了方寸,一时急剧扭动又惊醒了陈小英,轻声道:“哎,还说不是谁家抛弃的呆痴、笨傻女,倘若遇见一个郎中,一定要好生瞧瞧!”

一绺手绢疾驰、一双眉眼紧皱,陈小英除了哀叹之外,更是心疼,唯一能做的便是安慰!

夜深人静之极,那便是鸡鸣报晓之时。燕王府的下人们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脚步声已经来客房招呼了。

陈小英与陈静双双换了全新玄色行头,匆匆啃了一些点心斋食瓜果,就被耶律巴巴拉霸西领去了燕王府靠后的一个偏殿。

曲径通幽、晨风惊鸟。

移步停歇,耶律巴巴拉霸西自退去了身影。

偏殿里铜炉香案、檀香烛台、黄纸法器一应俱全。

偏殿四周壁画皆是左佛右道,正中大殿匾上青色二字:香堂。

匾下玄色灵牌上书一行青字: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之位。

陈小英与陈静双双落脚偏殿之际,殿中立身慕容太白一家老小。

只是这一次四个小孩全身素衣素服还戴了孝,殿下前方慕容太白一身玄色幽嫣谷墨家弟子行头,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如是。

慕容太白三步上前,抱拳毕恭毕敬迎接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大弟子慕容太白恭迎谷主大驾,现已准备妥当,只等谷主一声令下。”

第81章 丘穆陵急闯香堂

陈静闻言旋即立身玄色香案前奉了一炷檀香,追思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在上,当此青黄不接之时,幸得慕容太白侠肝义胆鼎力相助。唯此,不使有辱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之名。善哉至极!”

“天道仓皇宁沦,正是‘天志’大行其道之日。于此,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定当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威,誓灭白莲社祸害江湖、残害万民之徒。善哉至极!”

“先谷主之威名通晓江湖,无人再出其右。存身之辈,当再扬幽嫣谷墨家之名。谨此虔诚檀香三支:恭送先谷主放心西去,登望乡台而过黄泉,驾鹤西去之路正对光明大道: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陈静旋即一炷檀香立上香炉,香炉左右摆放齐整供品、绕了檀香青白烟雾缥缈,烛台跳跃更似陈旭嫦往日幽嫣谷中的和善面容。

陈静侧立一旁,慕容太白率先燃了一炷檀香,三步上前毕恭毕敬持香道:“师傅在上,大弟子慕容太白恭送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师傅在上,二弟子贺兰佳琦恭送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师傅在上,三弟子虞丘凌薇恭送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娘亲、师傅在上,七弟子陈小英恭送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四大嫡传弟子上香完毕,慕容太白以报陈旭嫦多年养育之恩,授意追认陈旭嫦为“嫦奶奶”。

慕容川东为长子,率先燃了一炷檀香,三步上前毕恭毕敬持香道:“嫦奶奶在上,燕王府长孙慕容川东恭送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嫦奶奶在上,燕王府长女慕容兰西恭送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嫦奶奶在上,燕王府次女慕容秋霞恭送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嫦奶奶在上,燕王府小女慕容雨菲恭送瑶池之路。善哉至极!”

九人上香完毕,陈静旋即“扑通”跪于灵位案前,余众皆跪,一跪一拜之间齐呼三声:“吉祥!”

三跪九拜之后,众人方才起身之际,这时耶律巴巴拉霸西神色匆忙的从偏殿外奔了进来。

陈静自然知道:头七上香之处不能欢声笑语、不能哭泣哀嚎、更不能杀生吵闹。

莫非,有大事发生?

慕容太白轻声问道:“管家,有何大事?切莫惊慌!香堂之地,不要乱了祖宗规矩!”

耶律巴巴拉霸西不得不轻舒了一口气,淡淡说道:“还不是丘穆陵三良那丫头,老奴几次三番说一时半刻见不着公子与小姐,然后她不信就和虞丘两丫头打起来了。”

慕容太白镇定道:“这丫头,是越来越野了。这一些年来就好似那魏国,人如其国、国如其人啦!”

“也真是的,胆子越来越大,还敢来闯香堂。倘若要是燕国儿女,定要好生教训她一回。”

慕容太白嘀咕之际,又抱拳问道:“谷主,咱们都出去看看?”

陈静一时也很好奇这一个丘穆陵三良是何等孩子,况且头七上香恭送亡者按幽嫣谷墨家礼数已毕。

“那,咱们走吧!”

四个孩子旋即兴奋之中急步奔出了香堂,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走在了最后,那是为头七善后。

待众人离殿之际,贺兰佳琦放了一盆清水在殿门左侧、虞丘凌薇放了一担子五谷杂粮之食在殿门右侧。旋即又抬来一个大铜鼎放在正门中央靠前,燃起一叠叠黄纸。

出了香堂靠右左拐,一个着了霓裳紫青衣的小丫头,正挥舞长剑一人力敌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

丘穆陵三良的剑招与步法比慕容兰西强了许多,剑剑都刺了要害之处。倘若一对一,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各自撑不住十个回合。

慕容兰西早已围上前道:“二师姐,你衣裳好好看的哟!上次你说的霓裳紫青衣,就是这样的吗?”

“二师姐,给师妹也穿一回,可好?可好?好不好的啦!”

“虞丘姐妹,别打了!再打,霓裳紫青衣溅了飞灰,就不好看了!”

“……”

慕容川东白了一眼慕容兰西,一件霓裳紫青衣就这样沦陷于她人之手,这丘穆陵三良可拿了长剑对付着燕王府中人啊!

慕容川东独自叹息离去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见霓裳紫青衣那是万分嫉妒又十分羡慕。

羡慕的是霓裳紫青衣飘逸起来确实好看非常,嫉妒的是平时向来都与慕容兰西兄妹不合、与丘穆陵三良更是不合。

虽然说,不合的不合,有可能成为要好的玩伴,但是在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心里,没有可能。

眼下,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恨不能捉了长剑把霓裳紫青衣戳一个稀巴烂,自家穿不着、摸不着的霓裳紫青衣,还不如毁了它。

慕容太白疾步上前止道:“三良,今日才大年初七。不在将军府中多陪陪你家阿爹,还有你家大良阿哥、二良阿哥?……”

丘穆陵三良一副丹凤眼旋即一紧、面若桃花冰凉了双颊,长剑“哐当”一声掷之于地,骂骂咧咧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阿爹居然要我入军营,趁阿爹被可汗派出去守城了,这才寻了机会狂跑六天到了天鹅城!”

“‘慕容大王’,你评评理。那里有这样的阿爹?像大良阿哥与二良阿哥在军中也没历练出什么名堂,就是学会了骂更难听的话。”

慕容太白一时也乐了,旋即把手一扬笑道:“丘穆陵将军又被你家可汗派出去守城了啊!你家可汗,那可最爱听冯太后的话了。”

“实话给你说了,她们八个,待过了正月十五,也会送去军营历练历练一回。而且,倘若当了逃兵离家出走,可事先都说清楚了,被捉住了要打折双腿的!”

“……”

丘穆陵三良瞠目结舌,缓缓回过神来,若有所思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慕容大王’,我能和兰西师妹一同入燕**营吗?”

慕容太白大笑道:“好啊!如此甚好,堪称两全。也免得兰西被你拐跑离家出走了!哈哈,哈哈!”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噘嘴很不甘心的离开了,左一句“哼”、右一句“哼哼”,似哭不是哭、似笑不是笑,身后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也是双双三步一回头。

耶律达斡尔胡东捡回长剑还与丘穆陵三良道:“二师妹,刀刀剑剑乱丢了可不好!倘若伤了别人,那可是罪过!和气,和气,和气,心平气和方能练成上乘武功!”

丘穆陵三良又骂骂咧咧道:“笨耶律、傻耶律,你就是一头野驴。从今天起,丘穆陵三良和兰西师妹不和野驴为伍;从今天起,丘穆陵三良就是兰西师妹大师姐。”

“还有,从今天起,你这一头野驴,要唤我丘穆陵三良为:三娘,就是娘亲的娘!倘若不从,哼哼,看咱们怎么收拾你!”

耶律达斡尔胡东眉头一皱,况且这口说‘三良’与‘三娘’,初耳闻来根本听不出区别,旋即乖巧的一鞠躬道:“三娘,说的极是。和气,和气,和气,和气生财啊!”

慕容兰西只顾细细打量丘穆陵三良霓裳紫青衣,就等丘穆陵三良心平气和之后换穿一回。

慕容太白无可奈何一笑,扭头与陈静说道:“谷主,她们就玩她们的,咱们去军营走一趟。”

慕容太白又瞅见闷闷不乐的陈小英,又道:“七师妹,往后要是闲来无事,闲暇之余也可去佳琦与凌薇营中,看她们如何调教女兵。如今天鹅城有佳琦与凌薇在,气势那是绝对不输先前魏国花木兰。”

慕容太白领了陈静与陈小英急步出了燕王府,三骑旋风白马一路狂奔去了天鹅城西城大营。

咴儿、咴儿、咴儿,……

白马旋风,呼啸山林。

西城大营大小将士见来了慕容太白,甲胄兵器撞击铮铮之音,齐呼道:“恭迎幽嫣谷墨家谷主、恭迎‘慕容大王’、恭迎陈女侠!”

陈静与陈小英受宠若惊,却是慕容太白在一旁抱拳解释道:“谷主容禀: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所佩之剑虽不是越女剑,但弟子早晚也教了他们越女剑法,算起来也尽是幽嫣谷墨家军中弟子。”

“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白羽锁子甲相比其它战甲轻便了许多;兵器有道是:一寸长来一寸强、一寸短来一寸险,长枪佩了长剑自是进可攻、退可守。”

“谷主,弟子所为不算违了幽嫣谷墨家规矩吧?倘若有违幽嫣谷墨家规矩之处,弟子即刻认罚!”

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自然知道:除了谷主所收七大弟子有资格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外,余等分支只要不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即合规矩。更有,只要当七大弟子全部离世或者主动断绝幽嫣谷墨家之名,方可再收弟子。

陈静轻笑道:“以燕国大小将士之名,行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实。太白这是一步妙棋。那一些器物,又是何物?”

第82章 十里亭骤起争执

西城大营后军营房处并列了一排又一排三丈长横木、镶嵌了数十个连环轱辘的零星玄色器物。

陈静初眼看来,这一些霸道的零星玄色器物与孟婆郡太守府的投石车相似又相去,相似的是支撑构架、相去的是体型巨大。

慕容太白脸色飞了霞光,似天鹅城外一绺东升的朝阳。眼前这一些零星玄色器物可是慕容太白引以为傲贵比金银百倍的宝贝。

因为眼下没有战事,故而半组装隐蔽于天鹅城内一角;倘若狼烟一起,一个时辰之内即可全部组装耸入云端、划破天鹅城上空。

慕容太白旋即得意抱拳眉飞色舞道:“谷主啦,这一些宝贝就是弟子时常鼓捣的攻城器械。这一些宝贝与一般投石车相比,威力和用途倍增了许多,弟子给它取了一个霸气而又响亮的名字:高天战车。这都有赖于‘十二甲子’的斛律部啊!”

“这一些宝贝倘若要是守城,必定打击来犯之敌于百丈之外、百丈之遥便可强撸灰飞烟灭;倘若要是攻城,似天鹅城这般墙高壕深,摧枯拉朽自然也不在话下。攻守兼备的国之利器,谁能与之争锋?”

“况且,弟子还突发奇想:选了一些武功底子稍好的军士,立在宝贝架子上投出去。似如此,也是万急之下杀出一条血路或者刺杀来犯之敌中军大帐将帅之用,这一些宝贝神威如此,谁能与之匹敌?”

“弟子在天鹅城上不但暗道安置了‘诸葛连弩’,还有‘三床弓弩’,更在箭头与箭身做了一些必要的改良,天鹅城中白羽箭比一般弓箭射得更远、伤得更重。如此,弟子所言天鹅城燕军近似于天下无敌、天鹅城当是天下第一城不假!”

陈静一时听得入神、陈小英却听得有一些哈欠连连,自古男女有别,皆是相由心生之故。

陈静沉默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笑道:“既然太白以为天鹅城万无一失,本谷主以为大可双管齐下。”

慕容太白眼中泛了绿光,急切追问道:“谷主,有何妙计?”

陈静自然知道:像陈小英这般野惯了性子,在天鹅城待久了日子一定会坐不住。假以时日,必定心中愤愤不平而生幺蛾子。

既然天鹅城为燕国西边屏障,再往西就是魏国地界了。白莲社弟子潮涌魏国,幽嫣谷墨家弟子自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静心意已决,旋即轻笑脱口而出字字珠玑问道:“太白,这天鹅城以西多少路程是魏国?”

慕容太白张口欲言却休,止住了两回激动的嘴皮子,才又缓缓轻笑道:“谷主小小年纪,已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当之无愧。天鹅城西出十里,那里有一座十里亭,那便是燕魏两国交界。”

“十里亭外,驿马古道往北直通魏都平城;往东直通往古都洛阳与长安,只是洛阳城东有函谷关、洛阳城西有潼关。弟子这天鹅城也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城;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十里亭下,有一弯清水湖。湖中路人稀少之时常有天鹅停留,燕国人都称:天鹅湖。奈何,这天鹅湖一边接了魏国地界,魏国人称这个天鹅湖为:白鸟塘。”

陈小英与陈静听了慕容太白口中“天鹅”二字,一时来了兴致,胸中恨不得策马旋即而至十里亭。

陈静突然眨巴了一回眼睛又问道:“莫非这一个天鹅湖,也是燕国一半、魏国一半?那湖中天鹅也是燕国一半、魏国一半咯?”

慕容太白尴尬至极,掠过一丝无可奈何笑道:“谷主一针见血、一语道破玄机。弟子对于此类之事,也确实无能为力之举。”

“燕魏两国盟约在前,皆言都是兄弟之国。大凡燕魏两国交界之处多是‘你一半、我一半’之类含糊其辞,弟子也曾多次上书陛下,陛下皆以大局为重婉拒了弟子。哎,……”

陈静倒也不关心燕国皇帝慕容轩心中所想,毕竟这国与国之间的盟约之事,与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还扯不上一丝关系。只是做了一个鬼脸、吐了一回舌头道:“太白,那本谷主就去捉一只天鹅,问问它究竟是燕国天鹅、还是魏国天鹅!”

“嘤嘤嘤,嘤嘤嘤,……”

“略略略,略略略,……”

慕容太白旋即轻笑道:“谷主童心尚在,弟子好生羡慕。谷主初到孟婆江北该当游历燕魏、悦赏异域风光。也罢,燕魏两国还是兄弟之国,一路行去还需小心才能周全万一。弟子坐镇天鹅城运筹帷幄、静侯各路斥候消息。谷主也当早去早回,如此,皆大欢喜!”

“七师妹,西去十里亭,谷主就有劳你费心了。七师妹信马由缰纵横江湖多年,真是羡慕嫉妒了大师兄多少日夜。奈何大师兄我军务缠身,也就不能常随谷主左右了。”

慕容太白一边说时,一边示意军中将校急步从中军大帐捉来两个玄色包袱,“哐当哐当”撞击异响放在了陈小英与陈静鞍前。

慕容太白目中泛光,笑道:“穷家富路。弟子可不能苦了谷主。七师妹,你说对吧?”

陈小英正欲开口之际,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急步奔来禀报道:“启禀大王,燕都陛下来使!”

“谷主,弟子要事来矣,军务在身就先行退下了。弟子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和陈小英与慕容太白抱拳言别,策马奔出了西城大营辕门,狂奔跃过了西城门吊桥,眼前入眼黄沙之地伴了东升朝阳,那是鱼入大海任尾游、鸟翔长空展翅飞。

黄沙,如波涟漪!

朝阳,似凤彩翼!

咴儿、咴儿、咴儿,……

旋风白马撕裂声停歇,十里亭近在眼前。一放褐色琉璃伴了黄沙之地,倒也衬托出了亭外的七棵古老遮亭的胡杨木。青色牌匾:十里亭,三个字尽显名家风范。

十里亭外不远处一片络绎的胡杨林缝隙里,一弯清水在黄沙满目之地倍感清爽与亲切。

陈小英与陈静正想策马奔去天鹅湖边之际,从一棵胡杨木背后骤起了一阵难听的吵闹之声。

“马拉个巴子,这一窝天鹅蛋是老子先拣的。那就是老子的!”

“埋汰旮旯,天鹅湖燕魏两国一国一半。那你这一窝天鹅蛋见者有份,我一半、你一半!”

“马拉个巴子,你燕国人当是山贼打劫啊?老子辛辛苦苦拣了一早上的白鸟蛋,就想改善一回妻儿伙食,你这是要虎口夺食啊!”

“埋汰旮旯,你这一个不读书、不讲理的魏国野蛮人,你不知道燕魏两国是兄弟之国啊?一国一半,这是燕魏两国盟约所写。你这一窝天鹅蛋不给我一半,那你就不当燕魏两国是兄弟之国!”

“马拉个巴子,老子家里好几天都是白水煮野菜下马奶了。你非要说兄弟之国,那一起去你家,把你家的米、你家的粮、你家的银子也分一半与老子,老子就相信是兄弟之国,也相信一国一半了!不然,这通通都是骗穷人的鬼话。”

“埋汰旮旯,最后就问你一句话:分还是不分?倘若不分,我那一半也不要了,你那一半也休想从这里带走一只天鹅蛋!”

“咋的了?‘燕人’很横是吧?咱魏国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陈静与陈小英策马徐步矗立远处,瞅见一个狼皮破帽、皮裘破烂且油腻、牛皮靴子两色破旧的魏国中年汉子,手持弯刀护住了破旧竹篮子里见底的天鹅蛋,天鹅蛋没有二十枚也有十八枚。

另一边是一个陈旧网巾、灰旧棉布衣、褐色麻布鞋的燕国中年汉子把了腰刀,一手去捉紧了竹篮子把手,前后、左右拉扯。

两个大男人张弛拉扯之力,破旧竹篮子怎么受得了如此大力,突然“噗嗤”一声散架露出了一个大窟窿,天鹅蛋瞬间一咕噜落地,“劈劈啪啪”之音碎了一半天鹅蛋壳。

“好哇,马拉个巴子,你这一个杀千刀、该死的燕国人!”

“埋汰旮旯,你这一个野蛮不讲理的魏国人,还敢来天鹅湖拣天鹅蛋。魏国人土贼、土贼魏国人!你若不分,一个也带不走!”

两人吵闹之际,燕人旋即腰刀出鞘,对准天鹅蛋一阵猛烈乱拍,顿时蛋清与蛋黄四溅纷飞染了胡杨木下干涩的黄沙,倘若再加一些火候便是潼关魏人最爱的千层大饼。

“马拉个巴子,燕人,找死!”

“埋汰旮旯,魏人,土贼!”

突然,一道月牙光芒闪过,弯刀出鞘映了朝霞,越见嗜血。魏人面色狰狞恨不得一刀剁了这一个找事的燕人,弯刀直旋燕人咽喉。

燕人面色狰狞也是万般不服,腰刀所向之处,身后一仰,旋即又平肩一刀划向魏人胸膛!

魏人皮裘被划破了一道五寸长的口子,大骂道:“马拉个巴子,老子风里雨里就只有这身可见人,不让老子见人,老子就要你命!”

第83章 十里亭穷凶极恶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该死的魏国土贼!还蹬鼻子上脸了,对吧?你就是讨打!天下响当当的‘燕人’又何曾怕过谁?”

“马拉个巴子,你说不怕就不怕啦!来呀,来呀!日出东方、弯刀不败;日落西方、弯刀切菜!”

“……”

燕人与魏人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怒吼谩骂洪钟之音,使得古老胡杨木颤抖了一枝又一枝遥远的枝条极速划破了旭日东升的晨曦。

陈小英与陈静突然嗅出了一股浓烈的嗜血杀气与戾气,径直透过玄色面纱斗笠,握紧了越女剑。

说时迟那时快,魏人反手弯刀极速左右一晃点,刀锋闪去了燕人头顶又落手一劈,右腿虚晃落地旋即极速一式“秋风扫落叶”,荡起了无数黄沙如烟如雾掩饰了视线。

还好,晨曦中的黄沙还凝结了不少湿气,并不那么呛人。入了胸肺,只当是浆洗了一层黄豆酱。

燕人眼疾手快,一个侧空翻落地,身子后仰一弓、腰刀刀尖直探魏人胸膛,刀尖闪光之处一绺寒气袭人后脊梁骨,这是‘一刀刺心’!

魏人右手旋即一落、弯刀反手一旋,燕人腰刀刺心之势被半道一截,兵器相撞一阵电光火石之音,急促步法又震起了三尺黄沙之烟。

燕人心中突然一惊,瞅见‘一刀刺心’失势,反手腰刀向前一挑、僵持不动,左手旋即由掌化拳、力如巨石崩山,向魏人胸口重重一击!

嘭!

魏人是个低调的练家子,眼疾手快之际,眉宇之间淡然平静如冰水,粗臂曲弛如风过墙还击一震,两个拳头相接骤起铮铮之音。

燕人自觉拳法没有占到魏人一丝便宜,旋即眉头紧锁之际,两拳连环而下再次相接骤起铮铮之音。

嘭嘭!

燕人心藏志在必得之势,以一鼓作气之威再一次拳头如暴雨击打了屋檐劈啪相向。

魏人自然不敢怠慢,倘若被连环拳击中必定五内出血。外伤总比内伤强,两拳第三次相接!

魏人旋即一脸狰狞、燕人也是一脸狰狞,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双双跳开跃去了三步之外。

“埋汰旮旯,你这个魏国土贼,看你还真有那么一两下子,不知道受得了家传‘连环刀’么?”

“马拉个巴子,休得聒噪!不就是宇文家‘连环刀’嘛!你也别欺负老子穷,就以为老子没见过世面!”

“哟嚯,你这一个魏国土贼,还真是越来越见长了啊!真是国如其人、人如其国,待‘连环刀’收拾你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蛮人!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马拉个巴子,来呀!不就是打一个架,还说这么多废话!真不知道你们这一些‘燕人’,不‘阉人’,是怎么想的,赶快改了国名吧!”

“土贼,你放肆!”

“阉人,你又能咋样?!”

“……”

燕人旋即双手握紧腰刀,怒目圆睁鄙视魏人,天底下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受不得如此奇耻大辱!

燕人突然身子一沉,凌空又一跃,腰刀力有千钧,一个眨眼的功夫刀口就向魏人弯刀劈了两次!所谓“连环刀”,就是连环出快刀。

当、当、当当,……

魏人弯刀旋即左还一击、右还一击,左右还击虽然步步后退,但是刀口并没有再伤到皮裘一次。

燕人旋即凌空一跃,又一个后空翻,腰刀如风旋砍,腰刀与弯刀闪了一绺又一绺火花,步步紧逼之势,逼退魏人去了十步之外。

魏人还击中沉住了游离气息,而后又缓缓呼吸了晨曦中一股清凉之气,旋即张口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都出了这么多回腰刀!风水轮流转也该老子出一回弯刀了。”

“虽然老子的刀法入不得‘黄金八部’之眼,你那宇文家破刀法也没能入‘十二甲子’之眼!”

魏人旋即一个闪身、弯刀双手一晃似半月、两晃似圆月,大呼一声道:“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

魏人旋即弯刀凌空一掷,似一轮闪了寒光皓影的明月,更似飞镖那般直旋燕人眼前三寸之处。

燕人腰刀突然凌空回手一挡、反手一击,弯刀旋即又飞回魏人右手。魏人身子又一晃、弯刀凌空一飞,闪去了燕人两膝盖之间。

燕人旋即一个极速后空翻,腰刀虚提一点向下一挑,一绺黄沙如烟射去了魏人双眼。魏人冷不丁收刀护眼之际,燕人腰刀如风从魏人右肩极速霸气劈下。

当!

魏人一时躲闪不急,弯刀仓皇接住腰刀刀锋,却也失去了先机占了下风,只得以下往上硬抗!

燕人得势以上压下占了上风,腰刀刀口一寸又一寸压了下去,也一寸又一寸入了魏人皮裘之中,刺去了魏人右肩肌肤之内。

魏人顿时狰狞了双颊,那是燕人腰刀入了肩胛骨。顷刻之间,魏人额头青筋暴起、大汗淋漓,却又缓缓大骂道:“马拉个巴子,你这该死的‘三姓败家奴’,老子无非拣几个白鸟蛋而已,真他娘的晦气!”

燕人一时更火了,怒目圆睁之际那是怒火冲了九重天,腰刀力有万钧之势,“扑通”一声压跪下去了魏人,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不读书、不讲理的魏国土贼,这是‘一门分三宗’,不是‘三姓败家奴’!”

“埋汰旮旯,‘一门分三宗’说的是:宇文氏、慕容氏、段氏是一门开支散叶改姓的三宗族人。与那‘三姓败家奴’有天壤之别!”

“埋汰旮旯,不读书的魏国人就是不讲理的魏国人;不读书又不讲理的魏国人就成了你这样的土贼!土贼不但老土、还是贼!”

“……”

魏人在燕人腰刀下极其反常,已经顾不得越来越沉的腰刀“咯吱咯吱”啃食了肩胛骨,咸湿的鲜血已经染深了右肩上下皮裘颜色,反而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老子从来只听说过大户人家兄弟分家只会穷了弱者。最后弱者要劫富济贫、强者要为富不仁。你这燕国天下与你宇文家有半点儿关系吗?又与那段家有半点儿关系吗?”

“慕容家吃香喝辣,而你宇文家的却来与老子这样的魏国破落户占欺头、抢鸟蛋!马拉个巴子的,你还很有脸面、很光彩是吧?”

“杀吧,杀吧,老子就是魏国破落户,也穷得一身正气。不似你这等‘三姓败家奴’,逞口舌之能、抢人鸟蛋,早晚败了宇文家,也会败了你们那啥‘一门分三宗’的根!”

燕人怒火又冲了九重天,一时恼羞成怒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该死的魏国土贼,难道你是魏国派来蛊惑燕国祸起萧墙的奸细?你这是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今天我要,今天我要,今天我要要了你的老命!……”

燕人大有力拨山河之势,魏人一时也不要命耍狠发横了。

魏人咬牙切齿之间,径直抽开弯刀不再去抵挡燕人腰刀,旋即忍住剧痛向燕人胸腹一闪寒光。并且大声反驳骂道:“马拉个巴子,老子是奸细?你见过像老子这样穷得拣白鸟蛋、还被人抢蛋的奸细?”

噗嗤、噗嗤,……

陈小英与陈静强忍住了笑声只能传出三步之外,再次握紧了越女剑以待万急之时救人于危难。

燕人胸前一道冰凉,旋即五内俱焚,中了一刀瞠目结舌之间,嘴中全是涩的、酸的、咸的、辣的、苦的、腥的味道,喉咙突然向上一涌,一口热血喷去了魏人皮裘上,那就是一朵湿漉漉的海棠花。

“马拉个巴子,老子要的只是白鸟蛋。吐再多的血,没用!”

魏人低头摇头恶心之际,燕人捉了“破绽”腰刀一晃,如风闪去魏人咽喉,那是要一刀劈了脑袋。

当!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闪过,撞击之音空灵刺耳,燕人捉了颤抖的腰刀一个踉跄退去了五步之外,正是旁敲侧击‘四两拨千斤’之效。

“还有完没完!不就是一篮子天鹅蛋嘛!拣了天鹅蛋,天鹅都没答应你们就开始分蛋了。好好的天鹅蛋全被毁了,天鹅会很伤心的,真是两个讨打的捣蛋鬼,……”

燕人与魏人见来了生人,针尖对麦芒的气氛缓解了许多。双双抬头张望之际,燕人开口骂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呔,还是赶紧滚回天鹅城去吧。燕王府朱门酒肉,那知道燕国百姓路上枕死骨。”

陈静突然尴尬了,原本以为会被恭维一番,那知却被臭骂一顿,难道这幽嫣谷墨家之名臭了?

陈静从马鞍前极速掏出两个银锭,一个扔去了燕人、一个扔去了魏人,道:“这一篮子天鹅蛋,就当本谷主赔你们的,可满意?”

燕人并没有接银子,银子落地之际却补上了一连环唾沫星子,张口大骂道:“我呸!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第84章 十里亭再起纷争

“天啦,天啦,天啦,想我堂堂‘燕人’宇文武,文韬武略堪称世间万中无一、凤毛麟角之文武全才。居然,居然,居然被一个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嗟来之食’了!”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嗟来之食’于我宇文武而言,这就是奇耻大辱,这有辱宇文家妻儿老小、有辱宇文家列祖列宗!”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这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是世间一大顽疾祸害!倘若遵周礼而服王化,天下万民之幸、天下万物之幸!”

“……”

陈静锁眉尴尬至极,这人要是穷了就直接给银子,这是多么直截了当、还雪中送炭的事啊!

虽然授人以渔比授人以鱼更能解决长久立身之技,可这都到大白天抢人天鹅蛋的份上了,授人以鱼比授人以渔更能江湖救急。

江湖中言:救急不救穷。

这一次,难道做错了吗?

遥想先前,独孤老太婆曾经说过燕国人大多不读书、不讲理,可是这一个叫宇文武的人,肚子里文墨确实不少,为何又一根筋呢?

“马拉个巴子,说是文武双全之辈还有脸来抢老子辛苦拣来的白鸟蛋,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马拉个巴子,老子虽然穷,但也自食其力,不偷不抢堪称国中典范。像你等口舌之徒,燕国完了!”

“老子贺葛殊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二百五出自燕国,那这一个二百五,说的就是你!”

“……”

贺葛殊麻利的接过了陈静丢过去的银锭,大骂宇文武之际,先是牙咬了几回银锭,接着又吹了一口气在耳朵边上听了一回,最后在皮裘上擦了又擦、擦了再擦。

贺葛殊确定银锭是真的,也顾不得右肩膀上的伤口,旋即弯刀入地五寸,吃力跪拜谢道:“贺葛殊多谢女侠江湖救急。女侠之恩,贺葛殊代一家妻儿老小再次感谢,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陈静旋即眉舒飞扬回道:“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宇文武哀痛流涕之际,自知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对手,旋即腰刀指了贺葛殊鼻子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个不读书、不讲理的魏国土贼,今儿就给你说了吧。‘嗟来之食’下肚会肚子痛的!痛不死你这个土贼!”

贺葛殊小心翼翼的把银锭放进了贴身皮裘里,又瞅了一眼右肩的伤势,鄙视宇文武道:“马拉个巴子,该死的燕人!没东西下肚,那才会肚子痛。老子再说一遍,老子虽然穷,但是穷得一身正气。老子一不偷、二不抢,幽嫣谷墨家恩人行侠仗义,救贺葛殊于万急之处,怎么会是‘嗟来之食’呢?你是一个二百五,燕国尽出二百五!”

宇文武大骂道:“埋汰旮旯,恨不得方才一刀劈了你一了百了,言辞老土真是有辱斯文!”

贺葛殊旋即由掌化指,在胸前上下指了一通,反骂道:“马拉个巴子,你不服?那你来打我呀,打这里,打这里,打这里,……”

宇文武眉眼之间尽是铁匠铺炉火中的炽热之光,恨不能一把捉了贺葛殊丢去炉火里化为一堆灰烬,眼不见自然心不烦。

宇文武又一次挥舞了腰刀,张弛之间就似在寻“破绽”,倘若真寻了“破绽”,必定要去‘一刀刺心’!

陈小英透过玄色面纱斗笠,像这等事也不值得拔剑出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拔剑出手。

毕竟,江湖都传闻道:燕魏两国是兄弟之国。燕人与魏人也都是一家大户“秦国”庶出的兄弟,兄弟自然难免有拌嘴、过烈的时候。

唯今之计,倘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那是善之善者、又是最好的结果了。

“嗨,一个宇文氏’连环刀‘,一个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都在江湖中小有名望,又何必为了这一篮子天鹅蛋,损了一世英名?”

“两位好汉都是燕魏两国穷苦之人,当上报天恩、下安黎民,可别空有一身本领用错了地方,倘若一失足成千古之恨、那最不值得!”

“虽然本姑娘不是燕魏之人,幽嫣谷墨家弟子行走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不如两位好汉卖本姑娘一个面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宇文氏‘连环刀’与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不打不相识、握手言和,如何?”

“……”

贺葛殊眉眼深锁之际,瞥了一眼满脸怒气与怨气的宇文武,左右为难正欲开口之际,却从头顶传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江湖传说幽嫣谷墨家弟子行侠仗义,今日贫道见来果然名不虚传。”

“贫道方才仔细瞅了也有一些时辰了,羡慕至极又为不能拜师幽嫣谷墨家门下深感惋惜。”

“贫道冒昧一问,不知这一位幽嫣谷墨家小谷主,还收徒弟吗?”

“……”

四人寻声抬望眼处,在最远处一棵胡杨木老树丫上,侧卧了一个托腮摇扇、背了一柄长剑的白莲社弟子。

这一个白莲社弟子,面颊好似白莲花,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喝了五石散兑酒的儒生翩翩欲仙。

陈小英一时却又纳闷了,这一个白莲社弟子和“上香拜社”的其他白莲社弟子大为不同,莫非是新入魏国白莲社的幽、并二州游侠?

陈小英正欲张口大骂之际,白莲社弟子却又悠悠说道:“这一位幽嫣谷墨家女弟子、陈女侠方才言之有理。上报天恩、下安黎民。如今白莲社正在用人之际,宇文氏‘连环刀’与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倘若入了白莲社必是前途无量。”

“刘社长说的好: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大破之后是大立。宇文氏‘连环刀’与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倘若在白莲社必能大放异彩。二位好汉不如与贫道回了白莲社,贫道代为引荐如何?”

“方今天下,孟婆江南北白莲社弟子人多势众。先有‘四大天王’,后有‘八大金刚’,而今白莲社正缺‘十八罗汉’。宇文氏‘连环刀’与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必能居‘十八罗汉’之首,非降龙、伏虎莫属啊!两位好汉,给贫道一个准话吧!”

“……”

宇文武腰刀旋即一挥,指了白莲社弟子折扇骂道:“白莲社恶徒堪比猛虎苛政乱党!方今天下之害,白莲社其罪三有其二!”

“想我宇文武,堂堂正正的‘燕人’受不得‘嗟来之食’,又如何与你等暴徒同流合污?非礼勿言!”

“……”

白莲社弟子折扇一摇,一指向了贺葛殊问道:“贫道与好汉你皆在魏国,必能保举为‘十八罗汉’!”

贺葛殊眉头一皱,一边自理了右肩伤口,一边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回道:“马拉个巴子,什么‘十八罗汉’不‘十八罗汉’的。老子就只问你一句:入了白莲社,你若能把你家银子分老子一半,老子就信你!”

白莲社弟子突然折扇半遮“噗嗤”一笑道:“贺葛殊好汉,贫道一问不知道、再问吓一跳!你可不得了,还知道老子,老子那可是道家之祖。所有道家分支流派都是老子他家的。所以,道家弟子家中银子何止一半,全部都是老子的!”

“贺葛殊好汉,还要问贫道要一半银子吗?贫道可都满足了你!”

“……”

贺葛殊眉头一皱,心中不爽到了极点,方才遇见了一个嚼舌根的燕人宇文武,这会又遇一个嚼舌根的白莲社弟子,旋即暴跳如雷大骂道:“马拉个巴子,老子对你们白莲社的完美世界没兴趣!老子就是穷死,也不奢望什么完美世界!老子虽然穷,但老子也知道从古至今都没有完美的世界。”

“马拉个巴子,倘若在说一句。老子‘圆月弯天飞刀’必定取你首级,不信你试一试?”

“……”

贺葛殊在右肩伤口上摸了一把又一把唾沫星子,又撒了一绺又一绺黄沙当了金创药,旋即又紧了皮裘,捉了弯刀直指白莲社弟子。

陈静忍了白莲社弟子多时,除夕之夜幽嫣谷覆灭大仇未报,当见一个白莲社弟子就杀一个白莲社弟子,见两个白莲社弟子当杀一双!

“呔,小杂毛,报上名来。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仇不共戴天,取尔首级易如反掌!”

陈静玄色靴子一沉,旋风白马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落地荡起一绺三丈远的尘烟如雾那是杀气。

白莲社弟子旋即收了折扇,立在胡杨木枝丫上摇头道:“啧啧啧,啧啧啧。方才还问小谷主是否收徒呐!这会儿却对贫道这么凶神恶煞,不好,不好,不大好!”

白莲社弟子身子一跃,立身落下一支如弓枝丫,身子一沉向空中骤然而起做青鸟飞,闪去了数百步之外,枝丫落地重重一击又荡起了一丈高、三丈远的尘灰!

陈静策马大骂道:“小杂毛,还想跑,没门!我追!……”

第85章 十里亭守株待兔

白马啸黄沙,白莲踏天涯。

陈小英抬眼瞅见陈静玄色背影已经消失在驿马古道尽头,径直与宇文武、贺葛殊道:“两位英雄,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了。两位都散去了吧!倘若谁还想动手,本姑娘手中越女剑可就不客气了!”

宇文武双颊虽有不悦,却也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又轻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有道是:地不与天争、江不与海争、江湖中人不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争。”

宇文武瞥了一眼贺葛殊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魏国土贼,今日我宇文武就与幽嫣谷墨家陈女侠一次天大的脸面。倘若来日再一次撞见魏国土贼拣了天鹅湖天鹅蛋借口不想一人分一半,准保必先劈了他!”

“宇文氏‘连环刀’,‘一刀刺心’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与土贼言语过多那,是自降九流身份,哼!……”

宇文武大骂之际,扭头往东去了燕国小道。刚行走十步之遥就半弓了身子、蹒跚了步子,腰刀在手却成了拐杖,一个踉跄接一个踉跄哀怨道:“天啦,天啦,天鹅城里的繁华,那就是天鹅城外的罪恶。这一切,都是浮华如云。哎,……”

陈小英见远去了宇文武,盯住地下那一块银锭道:“贺葛殊,幽嫣谷墨家弟子出手了的银子自然就没有再拿回来的先列。宇文武与银子过不去,你当不会吧?”

贺葛殊眉眼一舒、瞳孔一大,旋即笑道:“陈女侠,我贺葛殊怎么可能与银子过不去呢?就连一个铜钱也都有拦到英雄好汉的时候,又何况我贺葛殊呢?我贺葛殊虽然穷了一点儿,但也是取之有道!”

陈小英轻笑道:“嘤嘤嘤,嘤嘤嘤。那好,地上那一锭银子,就当它是从天上掉下的无主之财吧。它也能解你万急之处。就这样吧!”

贺葛殊旋即弯刀入地三寸,“扑通”跪地谢道:“幽嫣谷墨家陈女侠之恩,我贺葛殊此生不忘。倘若有了这两锭银子,我贺葛殊一家妻儿老小从此必将改命换运。”

贺葛殊三跪九叩之后,双手颤抖中一把捧起了银锭,在皮裘上小心翼翼的擦了又擦、擦了再擦,旋即又吹了一口气在耳朵边上听了一回,又在手中上下一抛、一沉,回头与宇文武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骂道:“马拉个巴子的燕人,你个穷鬼不知道用双手去拣白鸟蛋啊!还他娘的文武全才!我呸,四体不勤,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老子最后再给你说一遍:老子我贺葛殊虽然很穷,但是穷得一身正气。老子一不偷、二不抢,更不逞口舌之能、腰刀之威讹人!”

“……”

贺葛殊收好银锭放进贴身皮裘里,旋即又捉了弯刀入鞘,仰头挺胸大踏步往西去了魏国小道。

陈小英举目等到宇文武与贺葛殊各自消失在小道尽头没了身影、寻不了踪迹,旋即玄色靴子一沉,玄色面纱斗笠狂奔去追陈静。

驾、驾,……

十里亭渐远,陈静又渐近。

陈小英在追逐之中瞅见这一个白莲社弟子功夫身法确实还不错,青色道袍在黄沙驿马古道之上的身影如风掠过,大有传说中的上等轻功“草上飞、水上飘”的架势。

只是,陈小英一阵窃笑:轻功虽好,却极伤精力。坐下旋风白马能跑三天三夜!待白莲社弟子轻功停歇之时,那就是精力消耗殆尽之时,自然也是一剑封喉之时。

陈小英旋即又加了一把劲,一个人信马由缰行走江湖多年,这驭马之术比陈静确实强了许多,熟能生巧很快就与陈静并马齐驱。

陈静狂奔之中半弓了身子,急切问道:“娘,娘,娘,这一个小杂毛,功夫好邪门。难道,两条腿的还能跑过四条腿的?”

陈小英“噗嗤”一笑,而后缓缓笑道:“静静,娘可以确信这一个小杂毛就是幽、并二州游侠!”

陈静张口欲言却休是一脸吃惊更似那青山入雾、白云掩霾,之后又急切追问道:“何以见得?”

陈小英自然知道,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某一些事儿就还真如没吃过羊肉、难道还没见过羊跑?

陈小英突然又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娓娓说道:“幽、并二州游侠本与幽嫣谷墨家弟子多年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幽、并二州游侠大多为家中没有牵挂且不得志的儒生弟子又或者是失势的官家弟子。”

“就比如方才十里亭所见的宇文氏‘连环刀’和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倘若他们家中没有妻儿老小牵挂,定当也会沦为江湖游侠。”

“只是,幽、并二州游侠比江湖游侠更多了数百倍之众。幽州,本为燕国龙兴之地,如今却纷纷入了魏国白莲社,意欲何为?娘也很想知道,待捉了小杂毛问一问!”

“并州,如今也算是魏国繁华之地,方才这一个白莲社小杂毛自称与贺葛殊同为魏人。那这一个小杂毛必定是并州游侠无二了。”

“娘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行走江湖,幽、并二州游侠之别,在于兵器之别。幽州游侠善使粗犷之兵器、并州游侠善使轻便之兵器。”

“……”

陈静听得云里雾里,旋即扭头与陈小英道:“娘,真的?你好厉害哟!那你说眼前这一个小杂毛是并州游侠,那么也是使剑高手了?”

陈小英笑道:“那是自然。”

就在陈静与陈小英言语之间,这一个白莲社弟子却突然弃了驿马古道,不向北去魏都平城、也不向西入古都洛阳,而是取道向南。

陈小英又是脱口而出笑道:“这一个小杂毛,还真是一个机灵鬼。倘若一直奔走驿马古道,再一刻功夫就能追得他无处遁形。可是,这取道向南,变数就大了!”

陈小英与陈静又不得不强勒住了玄色马缰绳,一阵猛烈的“咴儿、咴儿”撕裂之声,荡来一袭三丈高的黄沙尘烟,径直取道向南。

这是一条崎岖小道,旋风白马没跑几步便是坑洼与石子齐飞、路转与沙谷入目,旋风白马惊啼之声更是骤起了无数道旁飞鸟。

这步行轻功遇了坑洼石子与沙谷还能接力用力,省了不少脚力。而旋风白马入了崎岖小道不放慢了马蹄,结果只如一夜扁舟落如暴雨如注翻滚的孟婆江流之上。

白莲社弟子在前一时健步如飞如入无人之境,陈小英与陈静在后一时举步维艰小心谨慎。

陈小英心中依然还是一阵得意的窃笑:小杂毛终归还是用了不少精力,旋风白马虽然吃力,全身力气却并未用去一分。

陈静双颊一沉、一脸疑惑,而后若有所思问道:“娘,这一个小杂毛,会不会故意把咱们娘俩引去早就已经布好的圈套里?”

“那,静静。娘这就问你了:如果这就是圈套,那你还怕不怕?那你还追不追?给一个准话!”

“略略略,略略略。怎么不追,追啊,静静可要取了这一个小杂毛的首级,扬我幽嫣谷墨家之威、震慑白莲社那一帮乌合之众!”

“嘤嘤嘤,嘤嘤嘤。这真是家门有幸啊!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行走江湖,娘从来就没有怕过谁!千万可别让幽嫣谷墨家之名,被这样一个小杂毛毁于一旦了!”

“略略略,略略略。……”

“嘤嘤嘤,嘤嘤嘤。……”

陈小英与陈静开怀大笑,言语之间完全把这一个白莲社弟子当成了囊中胭脂水粉之物,眼下光景更如二猫追逐戏虐玩一鼠。

曲径急转,陈小英与陈静一路跑马向南已经没见了黄沙之丘,入眼的是络绎不绝的残砖断瓦、残垣断壁、残花败柳之地。

抬眼望来,残缺青黄之石半掩在绿藤匍匐之地、破损楼台亭阁骤变野鸟黄雀遮风避雨之窝、杂乱花枝长草划去乌青茵绿之水。

看样子,这里是谁家大户家道中落以后,骤然没了传承后辈子弟荒芜成了废墟之地。虽然是一片绿荫入眼了数十丈之远,但是骤起有一绺绺阴森凉气袭人后背。

陈静突然勒马惊呼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乱坟野岗不成?”

旋风白马突然一阵猛烈“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划破云天,前蹄抬高六尺落地,又是一阵惊慌撕鸣。

就在陈小英与陈静坐下旋风白马狂躁之际,白莲社弟子突然立身在一处残墙亭台上,右手折扇猛烈一撑、胸前极速三摇,张口诡异一笑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是吓死贫道了!倘若贫道脚下功夫再慢一时半刻,这脖子上英俊的脑袋怕是见不着东升的太阳了。好险、好险、好险!”

“有道是:一年收成在春分、一日计谋在清晨。两位幽嫣谷墨家弟子,贫道欢迎尔等赶来送死!哈哈,哈哈,哈哈!”

”贫道已经在十里亭胡杨木树上守株待兔快等急了。还好,幸不辱使命。哈哈,哈哈,哈哈!”

第86章 金谷园金刚布局

“小杂毛,你是何许人也?速速报上名来!”

陈静仗剑怒目而骂就似风吹冰挂子锥心疼痛之际,方才冷不丁担忧之事转眼就成了事实。

只是,这个白莲社弟子的圈套究竟是何圈套,还不得而知。身处险地,小心谨慎方能使得万年船。

陈静警觉倍加小心的瞅了这一方破败之地,心神合一才能在一念之间察敌、百步之外破敌。

“小谷主,好说好说。贫道本乃并州游侠,姓李名霸天,也是白莲社新晋‘八大金刚’之首。白莲社将十日内在大魏国有一番惊天地、泣鬼神且名垂千古之大作为。”

“贫道身为白莲社弟子自当顺天以应人,谨记: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大破之后是大立。当此之际,贫道自当为白莲社披荆斩棘铲除幽嫣谷墨家弟子余孽。尔等赶来送死,贫道欣喜万分!白莲社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

“……”

白莲社弟子李霸天张口激扬之际,轻风徐起飞扬了青色道袍,青色道簪那就是刀枪戈矛入目。

李霸天一边摇了折扇,一边又环顾四周道:“小谷主,这里是曾经名满天下的金谷园。贫道让尔等葬身金谷园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杨恩道友除夕之夜夜袭了幽嫣谷,自是名满白莲社。只因为释远伤重又暂代了副社长之位。贫道今日若斩杀了尔等幽嫣谷墨家弟子余孽,必将在白莲社更进一步。”

“贫道请问小谷主、陈女侠,如今,是要在马上死呢?还是要在马下死?口舌之间快给贫道一个准话儿吧,贫道好详加安排!”

“……”

陈小英对李霸天蹬鼻子上脸一时非常恼火,当初独孤信说杨恩挟持了‘僧道双煞’,如今这一个‘八大金刚’之首说得倒也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看来今日的白莲社已经不是昨日的那个白莲社了。

陈小英花容骤惊、大怒之际,旋即二指指了李霸天鼻子骂道:“本姑娘倘若早知道杨恩那小杂毛似今日如此种种,当日在客缘斋里就该一剑封喉结果了他。千万的王八、万年的祸害,祸害终归都是祸害,多少年都变不乖!”

李霸天抚掌拍扇,眉头一舒、心花一放、玄关一弛,脱口而出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陈女侠,贫道真为你捏了一把事不关己之汗!”

“贫道先前即是并州游侠,游侠行走江湖那也只救人之急、不为人之难。贫道以为:两位幽嫣谷墨家弟子皆是女流之辈,准许二位就地自刎、以示体面。倘若不答应,也休怪贫道不客气了!”

“……”

李霸天张口停歇之际,就等陈小英与陈静一个爽快的答复。无论怎么答复,胸腹之中藏有后招。

陈小英与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那里有自刎的先列?更何况与白莲社弟子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只会让幽嫣谷墨家弟子不耻,更会让幽嫣谷墨家英名蒙羞。

陈小英与陈静不假思索,同声同气回骂道:“小杂毛,休想!”

李霸天折扇轻轻一摇似白云过了山头,对陈小英与陈静之答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举手投足之间又温文尔雅笑道:“贫道自知不敌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更不敌刚出世就让刘社长惊吓过度的错负轮回剑。”

“但是贫道以为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正确:倘若要杀一个人,又何必非要亲自上阵呢?杀人只是结果,要杀一个人却有千万种方法。”

“来呀,诸位道友现身吧!既然二位要成就幽嫣谷墨家大名,贫道就借诸位道友之力成全了她们,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母女连心同行,那也是百善孝为先!”

“……”

李霸天举手投足之间更似胸有成竹,来回折扇翩翩更似吃定了陈小英与陈静。

李霸天话音刚落,从这一方废墟深处探出了数百个白莲社弟子,初眼看来没有八百、也有五百。

这一些骤起跃出的众多白莲社弟子,青色道袍飘扬、道髻比道簪更为刺目,长剑护身招式看来要比刚“上香拜社”之徒熟练了许多。

“白莲社诸多道友,贫道这就拜托各位了!来呀,安排!”

李霸天话音刚落,白莲社弟子手中长剑剑尖劈地铮铮撞地异响不止,更似战鼓号角声骤起,又大声齐呼道:“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李霸天折扇一收,极速插于腰间,长剑出鞘厉声大喝道:“诸多道友,此事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哐当、哐当、哐当,……

白莲社弟子长剑纷纷一挥,从身后废墟堆里四面八方飞出了无数机关器物。看来白莲社弟子在这一方废墟之地已经下了不少功夫。

废墟之地少有路人,也便少了天下耳目,更少了行侠仗义之辈骤出江湖救急。这是要让幽嫣谷墨家弟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废墟之地更少有官府巡查,这么多白莲社弟子倘若用计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于金谷园,一没状纸、二没证人,更是绝人之路!

咴儿、咴儿,……

旋风白马狂踢张弛之间,机关器物诸如滚木石、弓弩长枪自然不在话下,越女剑出鞘两道剑气纷纷断为两截、三截、四截,……

“白莲社小杂毛,纳命来!”

陈小英先是身子一沉,靴子一跃,在旋风白马十步之外落地,又警觉瞅了一眼四周白莲社弟子。

“白莲社小杂毛,来一个就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

陈静鞍上一撑、凌空又一跃,十步之处落地后,与陈小英背对了背,警觉的注视了白莲社弟子。

李霸天长剑突然举过头顶三尺,又厉声大喝道:“诸多道友,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啊?”

嘭嘭、嘭嘭、嘭嘭,……

白莲社弟子长剑落地之处,又极速飞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陶瓷瓦罐落地之声,声音过处旋即就骤起一绺又一绺青黄弥漫之烟!

青黄弥漫之烟张牙舞爪似猛虎下山、恶龙出海,旋即之间就围了陈小英与陈静一个通透。

陈小英大声惊呼道:“静静,小心啦!这是硫磺烟粉,有毒!”

陈小英一个人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一种硫磺烟粉的厉害之处。这一种硫磺烟粉,主要配方虽然是硫磺,但是另外还加了不为人知的数十位奇毒的干粉汁液。

这一种硫磺烟粉也是江湖草寇、土匪打家劫舍惯用的、百试不爽的毒物。这一种硫磺烟粉入鼻,轻则失去全身力气任人摆布、重则呼吸不通当场口吐白沫翻眼而亡。

这一种硫磺烟粉倘若装入投石车中抛出,那也是一种伤人与杀人万军的“飞火流星”。倘若以眼下这类小规模的陶瓷瓦罐摔出,那也是杀人越货的险恶之器。

“咳咳、咳咳,……”

陈静还没来得急回应陈小英,硫磺烟粉入鼻那是刺痛难受,更似有一双千钧之手撕裂肺腹。

青黄之烟弥漫愈远,旋风白马惊鸣之间狂奔闪出去了百步之外。

“咳咳、咳咳,……”

陈小英缓缓忍住了游离气息,一边悠悠说道:“静静,呼吸变缓,咱们一同杀出去!”

陈静也顾不得回应陈小英一字半句,径直强忍住肺腑撕裂之痛,一道剑气出手就倒下了数十个白莲社弟子;剑气又一挥,又倒下了数十个白莲社弟子。

李霸天手中长剑突然有一丝焦躁之意,虽说是困兽犹斗,那也是难与为之匹敌的两头猛兽,旋即来回挥舞长剑大呼道:“诸多道友,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诸多道友,在白莲社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到了。贫道已经身为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就不与诸位道友再争风头了,这‘十八罗汉’之位就留给诸位道友了!”

“贫道在此立誓:无论那位道友杀了这两个幽嫣谷墨家女人,贫道一定保举为‘十八罗汉’之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李霸天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白莲社弟子长剑挥舞便围上去了一百多位白莲社弟子。

这一些白莲社弟子也是心知肚明,倘若没人保举,手上功夫如何能在万人之中脱颖而出获得’十八罗汉’的头衔?那是痴人说梦!

如今,‘八大金刚’之首的李霸天道长都开口说话了,又何惧之有?

“杀,杀,快杀!……”

“只要杀了这两个女人,‘十八罗汉’之位尽在咫尺。……”

“幽嫣谷墨家的两个女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

“……”

白莲社弟子长剑如箭、血红眼神如仇,剑尖从四面八方齐向了低头难受的陈小英与陈静腹背之处。

第87章 李氏夺命十三剑

气息短促,眉头深锁。

青黄烟雾渐渐飘散,陈小英与陈静硫磺烟粉入了肺腑,翻江倒海之间自是怒目狰狞。

陈小英玄色靴子一沉,一个后空翻落地,越女剑一式云剑平肩一挥划过一道剑气,旋即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翻手之间一式绞剑落地又赶上一式抹剑。

陈小英正面白莲社弟子被一剑封喉昙花飘洒满地,瞠目结舌的白莲社弟子退缩往后不敢靠前。

陈静缓缓正了正身子,也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一式抱剑抵挡退去了来袭长剑,旋即一道剑气闪去了三步之外,极速一个后空翻落地,旋即一式绞剑之后又来一式抹剑。

昙花飘飞,海棠依旧!

陈静正面的白莲社弟子瞠目结舌之间护剑退后不敢靠前。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陈小英与陈静硫磺烟粉入了肺腑无解毒之药,撕裂之痛愈急,张口之间溢出了一绺又一绺乌黑的血迹,夹杂了咸湿的鱼腥。

李霸天眉头一舒,长剑举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贫道这一回也该名扬白莲社了!”

“幽嫣谷墨家的两个女人,如今硫磺烟粉伤了五腹六脏,你们能拿什么来与贫道斗?啊,……”

“贫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大魏国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

“……”

陈小英与陈静又缓缓收回了步子,警觉之间又一次背靠了背。

陈小英轻声嘀咕道:“静静,硫磺烟粉毒已入肺,不可急动!待李霸天近身再寻破敌之策。”

陈静眉角轻舒、似落雁点头嘀咕道:“静静就依了娘!”

陈小英与陈静缓了呼吸,忍了剧痛,越女剑护于胸前,目光落于近身白莲社弟子麻鞋十步之间。

李霸天一时得意,以为再拖延几个时辰,只会耗去陈小英与陈静更多的精力与体力,到时候还不如抛上岸的大鱼、陷阱中的虎豹,手到擒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李霸天又抽出折扇,极速撑开立于胸前,左右摇摆做飘飘欲仙状,又仰天大笑道:“贫道幸得杨恩道友指点一二,而今金谷园这一回不世之功,实在是贫道上辈子修来的天大福分。还是杨恩道友说的极好:道可,道非,常道!”

“诸多道友,来呀,安排!当今天下孟婆江南北的王侯将相,那个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诸位道友拿下幽嫣谷墨家这两个女人,贫道言而有信,一定保举为‘十八罗汉’,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诸多道友,不要怕!幽嫣谷墨家的这两个女人,无非就是两把越女剑。一道剑气之下也伤不了几个人,倘若诸位道友潮涌而上,十剑伤其一剑那也能伤去数十剑。”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古枯。大魏国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

“……”

白莲社弟子精神一度亢奋,就似黄金万两在旁、黄金楼阁在侧,再一次挥舞手中长剑,剑锋指向陈小英与陈静左心右肺。

“杀,杀了这一个大姑娘,再杀了这一个小姑娘,……”

“对,杀,杀,杀!……”

“……”

陈小英与陈静抬眼轻蔑,虚晃右腿之间半蹲了马步,旋即双双越女剑剑气一挥,近身十步之内的白莲社弟子应声骤然而倒。

“杀呀,杀了这两个女魔头,为完美世界扫清道路!……”

“不杀魔头、誓不罢休!……”

“……”

白莲社弟子潮涌而上,越女剑剑气如霜,兵器并未相接却又倒下了数十个白莲社弟子。

莫奈何,硫磺烟粉伤了五腹六脏,越女剑出剑之际嘴角鲜血如泉涌井喷,一绺又一绺不停!

“杀呀,杀呀,看这两个女魔头有多少血可以流,……”

“对,血流干了,也就是两只榆木疙瘩了,诸位道友,冲啊!……”

“冲,冲,冲,……”

“……”

白莲社弟子眼中嗜血、剑中带仇呼喊之声,似孟婆江波荡去了金谷园废墟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枝丫都在颤抖、每一块破砖残瓦都在颤动,急步更似了六月孟婆江中波涛拍岸直逼陈小英与陈静。

“娘,静静好难受!娘,静静是不是要死了?娘,娘,……”

陈静游离萎靡之声顿时吓懵了陈小英,像陈静这么大的孩子就受如此这般遭遇,确实比燕王府中慕容太白的四个孩子承受了太多不该这个年纪应该承受之苦。

燕王府中那四个孩子的爹是慕容太白,是燕国的“慕容大王”,而陈静只是谁家抛弃在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的沉井儿,没有一点身世证物记忆,比陈小英都还凄苦数倍。

缘分不同,能奈天何?

陈小英自是感同身受,径直脱口而出道:“静静,你要撑住。千万不要泄气一分,一念是善,一念是生,可别放弃了心中上善之念!”

“静静,娘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你一生平安、一世安康!”

“……”

陈小英幽幽言语之际,闪烁一眼泪花满眶如孟婆江上东去洪流,正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娘,娘,娘,……”

陈静缓缓立正了身子,突然如山崩地裂、使出了足够的力气大喝一声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听令:宁可站着死、不可弓着生!”

陈小英闻言一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更似百万大军闻鼓必进的将令,旋即也是厉声大喝道:“幽嫣谷墨家七弟子得令!”

陈小英与陈静手中越女剑一时奔入攻杀前来的白莲社弟子人群之中,两道剑气横飞之下昙花一现骤起了左三步、右三步,越女剑急步之间一个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白莲社弟子倒地过半。

李霸天折扇尴尬冰冻如一条冰挂子,瞠目结舌之际又呆若木鸡了半刻,眼睁睁的看着白莲社弟子在越女剑剑下丢了活泼的性命!

李霸天后背一阵冰凉,向上凉去了百会穴、向下凉去了涌泉穴、居中盘旋于丹田穴。倘若再等一时半刻出手,这埋伏在金谷园的白莲社弟子终将无一生还!

对,先下手为强!

况且,幽嫣谷墨家弟子已经失去了先机,硫磺烟粉入胸腹正摇摇欲坠,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李霸天旋即折扇做蝴蝶飞扔出去三步之外,身子突然一沉、凌空又一跃,一道青色道袍身影、一绺太阳光芒入剑在废墟亭台左奔右跳之际,平肩持剑奔向陈小英与陈静厮杀激烈的人群中,大声喝道:“诸多道友,尔等先行退下,也该贫道李氏‘夺命十三剑’出手了!”

“白莲社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八大金刚’拉基阿路!”

“……”

白莲社弟子见李霸天出手,心中欣喜万分,旋即斜身持剑退后了数十步,也半推半拉了伤势严重的白莲社弟子退去更远处救急。

李霸天轻功急步飞驰之间,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闪在陈小英跟前,剑锋突然一式“游鱼打挺”,剑锋斜上直刺陈小英右肩,陈小英躲闪不急入剑三寸、退后三步!

陈小英越女剑反手一式撩剑起势,想一袭剑气杀退李霸天。

可陈小英那里知道这一个李霸天脚下功夫甚是了得,身形步法速度不比‘移形换影’慢,更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越女剑的基本步法之上。加之方才又伤了右臂,一时心神难以合一,剑气全无!

陈小英这一次还手出剑只是平常之剑,李霸天不经意一躲,便躲过了攻击,旋即后空翻三步落地,长剑平肩又大喝一声道:“陈女侠,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讨教了!”

“江湖传闻都说幽嫣谷墨家越女剑名扬天下。今日,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也当名扬天下;今日一战,名必出越女剑之右!”

“从今往后,并州李氏自当如日中天。‘夺命十三剑’,看招!”

“……”

李霸天张口大喝之际,剑锋一转如闪电游龙,极速穿刺之间步法一个身影在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就闪在陈小英身前张口又大喝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夺命十三剑,一剑诛心!……”

李霸天剑尖如猛虎下山,旋即一剑戳入陈小英心口处三寸,陈小英招架不住,又往后退去了三步。

陈小英急促退步之间,一时突然明白当初在幽嫣谷中陈旭嫦的反复谩骂,此刻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啦!

满壶水来全不响、半壶水来响叮当!骂得好,可惜悔之晚矣!

陈小英旋即慌忙换了左手持了越女剑一挥,李霸天拔出长剑极速一挡,“当”的一声空灵,陈小英胸前一绺鲜血射去了五步之外!

“娘,娘,娘,……”

陈静怒目圆睁,忍住撕裂疼痛,默念错负轮回心法,怒气大骂道:“小杂毛,看本谷主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你去死吧!”

第88章 天本无绝人之路

燕语张弛巾帼不让须眉,长剑相向玄服不输青衣,陈静张口大骂李霸天之际,剑锋飞转突然一式抱剑去截杀李霸天的下盘为迷惑诱敌剑招,又一个极速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身影,接着玄色靴子健步如飞,越女剑剑气又突然一式劈剑自上而下直取李霸天。

陈静自以为,错负轮回剑这一式杀敌剑招在初入燕国时,那一个拦路的魏国无名官家白莲社弟子领头者就这样被一劈为二了!

当此之际,越女剑剑气再一次南北疾下,李霸天必定一道血柱冲天而起喷溅三尺之外、青色道袍与青色道簪都将一分东西!

陈静越女剑出剑之际,却一道青色道袍身影如风闪去陈小英后背处;越女剑落剑之时,李霸天长剑从陈小英左胸而入道:“大魏国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二剑出海!”

李霸天大呼之际,对陈静又诡异一笑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小谷主,除夕之夜错负轮回剑虽然让刘社长惊吓过度。但依贫道今日粗略看来,小谷主身形步法却快不过贫道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那你又能奈贫道何?”

陈静无言,突然感觉到眉头塌陷眼神短促急切如井中老蛙、心中一惊又一凉更似冰火两重冬夏天。

只是,这一个白莲社弟子‘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看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也不是虚有其表之徒,能在错负轮回剑法下躲过这第五式,还是陈静出剑以来的第一人。

就在陈静失手那一刹那之间,突然升起了一股猛烈的念头感到了无比的惭愧和不该有的大意!

当初要是放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身份与慕容太白虚心求教,金谷园这一战,‘移形换影’之下,李霸天必定一分为二。

这是为“名”所害、为“名”所累。陈静愧疚之际,又不得不忍住而出的血迹,转身越女剑再向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

陈小英一连中了三剑,越女剑上手一没剑气,二没还手之力,陈静只得张开双臂做母鸡护小鸡状,躲过李霸天这一只老鹰的偷袭!

陈静自然知道:李霸天的脚下轻功与‘移形换影’不相上下,眼下还不会‘移形换影’之法,故而错负轮回剑再出手也是无济于事。

唯有在趁李霸天大意之际,捉住“破绽”方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李霸天心中也明了:错负轮回剑虽然厉害非常,但是出剑的身形步法一时还跟不上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的步法,结果只似圈中的肥猪与大羊,早晚之间不是躺在案板上待宰、也都会架在篝火旁待烤!

如今,李霸天心中来了极大的兴致,两人剑法高低立见分明,一时之间宛若一猫戏二鼠。

李霸天一时更为得意了,既然是一猫戏二鼠,倘若伤了一鼠再使劲伤其受伤一鼠,另外一鼠还不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李霸天思索之际,旋即轻功凌空一跃,闪去了五步之外,手中长剑指了陈静鼻子骂道:“小谷主,倘若方才在十里亭收贫道为徒,贫道还可以互利传授几招脚下功夫。如今,贫道就为小谷主犯难了!”

“小谷主,贫道念你年未及笄,不杀弱小!只要退掉玄色行头、丢了越女剑,贫道自当既往不咎。”

“你且听好了:倘若不从,贫道这‘夺命十三剑’杀小孩的污蔑之名恐怕从今往后是洗不掉了!”

陈静心里明白,这是李霸天的激将之法,逼人出手离开陈小英之际,或许陈小英又要中剑了!

陈静缓缓呼吸了一口气息,径直大声骂道:“小杂毛,夺人之命,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本谷主都觉得假得心慌,像尔等白莲社弟子本是江湖游侠,偏偏有了尔等假人,说不一定还真不是人!”

陈静心里自然明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霸天身后还有一众睁眼相望的白莲社弟子,这‘八大金刚’之首倘若在众白莲社弟子面前失了颜面,今后又如何在白莲社内立足!

那日,在幽嫣谷上坟时,守候到最后还活着的白莲社弟子,不也被左护法张伟灭口了吗?

左护法张伟可是新晋所谓的‘四大天王’,如今在金谷园的白莲社弟子人多势众,李霸天倘若还想一一灭口,必定很难!

李霸天又不能灭口一众白莲社弟子,最后只得一个动作:上!

正如陈静所料,李霸天一时双颊青中泛了白、白里透了黑,骑虎难下便长剑平肩、脚步如飞,一时又脑门青筋暴起,大喝一声道:“小谷主,这都是你逼贫道出手的!贫道向来尊老爱幼,既然如此,贫道就芸芸众生平等一回,道法于无声处自然,那就不客气了!”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李霸天出剑之际,陈小英一把推开陈静哀求道:“静静,静静,你快走,赶快走啊!咱们娘儿俩如果留在这里,最后都是死路一条。是为娘不好,娘技不如人,即使命丧于‘夺命十三剑’下自是无话可说。”

“可你,可你,可是你,可是为娘答应过你姥姥的,你是幽嫣谷墨家的希望呀,记住: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静脸色一青,虽然满脸忧伤如乌云压顶,但是斩钉截铁似快刀斩乱麻道:“不,不,不!娘,娘,娘,方才你不是让静静千万不要泄气吗?一念是善,一念是生,静静还一直善存上善之念呢!”

“娘,娘,娘,你可得言而有信啊,可不能先失了上善之念。静静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咱们坚持住等待时机!”

李霸天长剑如游龙而直,一阵惊呼嘲笑道:“好一对母女情深,贫道这李氏‘夺命十三剑’,斩杀小孩子的污蔑之名,已经不可挽回了!”

陈静越女剑在手,就等李霸天长剑出手之际再寻一个“破绽”。

李霸天长剑剑锋映了日头偏上的光芒、剑尖急剧而嗜人之血,张弛直袭之间似要一剑穿两心!

“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三剑穿肠!看招!”

就在李霸天长剑近身陈静三尺之际,突然从身后响起一个洪钟大吕之音喝道:“大胆白莲社狂徒,天道昭昭、王法俱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置朗朗乾坤于何处?”

陈静与陈小英心中一喜,扭头抬望眼之间,一个虎背熊腰、环眼浓眉、虬髯短须的纶巾大汉捉紧一柄长剑与李霸天针尖对了麦芒,剑光出招之间也是难分伯仲!

当、当、当当,……

两柄长剑相撞相接,电光火石之音铮铮入耳。来人一身过往商贾大户的行头,虽不是锦绣绫罗,但也比粗布短打小衣强了许多。

咻,咻咻,……

一排又一排白羽箭矢左右骤起如蝗,接着又是一阵白莲社弟子“哎呀、哎呀喂”的哀嚎倒地之声。

顷刻之间,数百白莲社弟子无一幸免,只剩李霸天一人!

陈小英与陈静张眼望来,那是一群数百身背一筒箭矢、手拉百斤硬弓、腰挂佩剑的勇猛之士。

陈小英与陈静识得这一些人腰中佩剑与天鹅城中的燕国大小将士如出一辙,确信就是便装军士。

只是,这一个来人与天鹅城燕国大小将士是何关联,一时也无从得知。

来人解围之时,陈小英与陈静心如巨石落地、如释重负。

陈静一时安扶陈小英在一处破墙坐下之后,正握紧越女剑上前欲帮来人以二敌一之际,却见来人收剑入鞘大笑步回来道:“呔,那一个魏国白莲社的臭道士,在咱‘燕人’面前,那通通都是花拳绣腿。”

“要不是那一个魏国臭道士轻功极好逃走了,不然,一剑之下必定如秋后田地的万千蚂蚱,一剑一个穿肠破肚!哈哈,哈哈,哈哈!”

来人又抱拳三步上前说道:“两位幽嫣谷墨家女侠勿惊。在下本是天鹅城中燕军‘十二甲子’之公良部头领,复姓公良,名孝忠。”

“传言都道在下是‘慕容大王’的左肩右膀,这是高看在下了!在下与‘慕容大王’相比,那只是土丘与泰山、滴水与江海之别!”

陈小英与陈静纷纷收剑入鞘,自是抱拳还礼相谢。

陈小英旋即缓缓开口问道:“恩人即是天鹅城公良将军,因何路过这废弃的金谷园?莫非是大师兄派人寻踪而来?”

公良孝忠摆手半鞠躬笑道:“陈女侠,‘恩人’二字,在下实在不敢当。要不是‘慕容大王’当初提携,在下无非还是一个江湖落魄郎中。”

“在下视‘慕容大王’为恩人,两位自然也就是在下的恩人了。举手之劳,不劳二位女侠挂怀于心。”

“在下年幼之时,家中祖辈学医师从皇甫谧,年前西去长安采购军中急需药材,车马出洛阳时错走了小道,故而绕道至此,这一切都是缘分啊!”

第89章 公良孝忠道因果

陈小英一时总算明白大师兄慕容太白为何那般“有恃无恐”了。

这皇甫谧的医传后人也在天鹅城中当差,并且还坐到了一部头领的位置,军士与马匹之疾自然手到擒来、药到病除。

陈小英行走江湖之时,也曾听说这个皇甫谧是近五百年来,是继神医华佗、医圣张仲景之外的又一个名满孟婆江南北的医者能人,还开了以针灸穴位疗伤治病的先河。

只是,陈小英非常好奇,就方才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本是并州游侠,使的李氏‘夺命十三剑’也确实剑招了得。

诚如人言,眼下这个公良孝忠方才自道是一个落魄的江湖郎中,莫非也会使江湖功夫不成?

陈小英沉思之间旋即问道:“公良将军,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方才所见也犀利非常。不知公良将军剑上功夫又师承世间那位高人?”

公良孝忠一脸惭愧,就似一个三岁孩子被霜发长者问了诗书得意之句、又或是被医者能人问了路边野草之药性是辛是寒,旋即又摆手示意随行军士巡查这一方废墟之地的白莲社弟子。

公良孝忠随即又寻了一块半截青砖,青砖落地、正身一屁股坐下娓娓回道:“嗨,实不相瞒,在下这一把佩剑下的几招江湖功夫,都是燕王府‘慕容大王’所授。天鹅城燕军将士都会使越女剑的大多招式,只是手中佩剑不叫越女剑罢了。这要是真论辈分算起来,在下也都还是两位女侠的小辈弟子了!”

“只是,‘慕容大王’早有交代,像在下这般为军中不定时日寻购药材行走江湖之人,不能以幽嫣谷墨家弟子自居,说那会违了幽嫣谷墨家的规矩。但是天鹅城中燕军大小将士皆以幽嫣谷墨家为荣。”

“……”

陈小英闻言又急剧升起了一绺又一绺见不得人的愧疚。

那是技不如人之感!

陈小英真恨不得马上埋了项上人头,连大师兄慕容太白点拨的一个军中头领都能力敌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愧对越女剑江湖大名啊!

还好,幽嫣谷墨家弟子的这一身玄色行头,还真是玄妙至极!头戴了玄色面纱斗笠,公良孝忠也看不见自家脸上骤起的任何一回复杂表情,只当是云淡风轻罢了。

还是天底下儒生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

陈小英突然觉得也该寻一个机会向大师兄慕容太白讨教一回如何才能使越女剑心神合一了。

况且,这一句话当初大师兄慕容太白也亲口说过,即使讨教也不算丢人,更不会掉了脸面之肉。

陈小英一个人沉思之间,公良孝忠还以为陈小英在洗耳恭听,便又娓娓短话长说起来。

“在下一行人从长安买好了急需药材急赶回天鹅城,一路上见闻魏国大小官府与万千乡民动静实在太大了。到处都有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听说还有更多的幽、并二州游侠狂奔赶来‘上香拜社’。”

“这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原来都得选一个黄道吉日。如今,白莲社弟子都当魏国每一天日出日落都是黄道吉日?魏国天天都是黄道吉日了?鬼才信!在下也不信,在下行走江湖那有不带‘皇历’的!”

“就方才这一个白莲社臭道士,所谓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只怕是针对了天鹅城‘十二甲子’再加上燕国皇族慕容氏一族了。听闻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称号,白莲社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意,也正应了白莲社弟子口中所谓‘大破之后是大立’。”

“倘若白莲社弟子真要夺天鹅城十三族姓之命,魏国白莲社弟子那是何其张狂逆天之举了。待回了天鹅城,在下一定禀报‘慕容大王’魏国上下之变,天鹅城得早做打算!未雨而绸缪、方能有备皆无患!”

“……”

陈静立在陈小英一旁,沉思之间旋即又开口问道:“莫不是白莲社那群小杂毛还真想夜袭天鹅城?依公良将军之见,倘若白莲社夜袭天鹅城胜算几何?倘若你是白莲社弟子,当从何处袭击天鹅城?”

公良孝忠在天鹅城军中待了这么多年,自知天鹅城城高壕深却也是固若金汤,无论白天、黑夜袭击天鹅城那都是有来无回。

公良孝忠虬髯浓眉飞扬得意之际,但对于陈静这多此一举之问倒也很是上心,旋即眼睛一亮,抱拳笑道:“真不愧是幽嫣谷墨家小谷主啦,小小年纪就与常人之思相去甚远,幽嫣谷墨家之福啊!”

“不瞒小谷主所问,倘若在下是白莲社弟子,在下也寻不着天鹅城的‘破绽’在何处。倘若强攻天鹅城,只怕‘高天战车’之下,尚未近身天鹅城也便化为一缕齑粉。”

“天鹅城内兵精粮足,天鹅城之东还是大军屯田之地。如今,大军之粮尽在天鹅城中,要说麦熟之际烧我麦田未收军粮以乱军心或许还能奏效,眼下烧粮之计行不通。”

“天鹅城虽然城高壕深,城中军民饮用之水,都是天鹅湖中地下沟渠挖掘渗透之水。地下沟渠曲转隐蔽,一般将校也不知沟渠位置具体走向。白莲社弟子想要断天鹅城军民水道,也该是行不通了。”

“仔细想来,在下还真寻不着任何一个‘破绽’来袭击天鹅城。不过,小谷主所虑虽然多此一举,但是昔日《司马法》曾言: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儒生也言之有理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此同理说来,人无近忧也该有一番远虑。小谷主身居相安处而远思危难时,总是对的!”

“……”

公良孝忠一番侃侃而谈,陈小英与陈静探耳听来也是言之有理,也更确信公良孝忠也配为燕王府慕容太白的左肩右膀之一。

“咳咳,咳咳,……”

陈小英受了剑伤又中了硫磺烟粉之毒,忍痛听了公良孝忠说了许久,终归没忍住心中沸腾,咳嗽一阵又溢出一绺又一绺乌黑血迹。

陈静本来也是胸中翻江倒海,但是一时关心天鹅城众人安危,也便戛然而止住了心中沸腾。

但是,陈小英这一绺又一绺乌黑血迹落地的咸湿鱼腥之味,又引得陈静肺腑之中急剧犹似波涛万丈汹涌,旋即又是“哇哇”之声,一连呕吐了三口乌黑之液!

乌黑之液,又黑又臭!

公良孝忠一时起身抱歉道:“两位女侠静坐勿动即好。待在下军士埋好了白莲社弟子之后,安坐在下大马车回天鹅城。两位女侠之毒,天鹅城有现成汤药。只是陈女侠的剑下伤情,还需针灸一二。”

“陈女侠几处剑伤也无大碍,待回天鹅城针灸几回,然后再服几贴汤水草药便可痊愈。只是在服药期间不能再使功夫,以免气血过余乱走坏了经脉气穴。”

“……”

陈小英忍痛之际,突然悠悠一笑道:“公良将军,大凡江湖郎中看人伤病,总得要询问一二,难道你都不需要‘望闻问切’的吗?”

公良孝忠双颊彩霞纷飞,映了正午的太阳光芒,一脸都是得意非常。低头瞅见坐下人影也淹在了坐下,旋即又脱口而出道:“陈女侠,此言差矣。方才说话之间,在下已经‘望闻问切‘一次了。倘若不是世间疑难杂症,在下还不需号脉!”

陈小英忍痛“噗嗤”一笑,由衷一言道:“公良将军医者能人,是大师兄之福,也是天鹅城军士之福。”

陈静正欲开口感谢之际,一群燕国便装军士极速围了过来,一个军士轻声禀报道:“启禀公良将军,这一些该死的白莲社弟子,末将已经领了军士寻了金谷园中的一处天坑丢了下去,然后还推下了几堵断墙,就当是入土为安了。”

“启禀公良将军,眼下燕魏两国还是兄弟之国,末将也已经把燕军中射出去的白羽箭矢拔了个一干二净。倘若魏国官府真的追查起来,也是死无对证。”

“况且,逃走了的那一个白莲社头目折了这么多白莲社弟子,估计也是哑巴吃黄连!”

“……”

公良孝忠把剑对天一拱手,笑道:“传说这金谷园荒废之前,白莲社前身五斗米道孙秀,逼死了世外高人绿珠于此。如今,在下也当是与世外高人绿珠报仇雪恨了。”

陈静一听到公良孝忠口中提及‘绿珠’二字,眼中顿时泛了一绺绿光问道:“公良将军,你说的绿珠可是本谷主梦中的漂亮姐姐吗?”

“公良将军,昨夜,就在昨夜,本谷主梦中的漂亮姐姐又被坏人追杀了。你说这该如何去救啊?”

“……”

公良孝忠一时哑口无言,就在无言以对之际,陈小英又“噗嗤”一笑,轻声说道:“公良将军即是皇甫谧的传人,不如与她把一次脉。这人那里有去梦中救人的道理。或许是落入城隍庙井水中多呛了几口凉水,伤了神。你看,是也不是?”

第90章 金谷园银针除梦

无心一语犹刺心,入耳一言似鼓金。

陈静心中自是万分不服,越女剑剑鞘旋即入地五寸,倔强小嘴一呶、玄色衣袖一拔、右手伸出一尺,急切说道:“既然如此,本谷主那就烦请公良将军把脉一次。以杜绝某一些人儿啊,老是说别人是谁家抛弃的呆痴女、笨傻女了!”

“既然公良将军是医者能人皇甫谧之后,必然能有一个万分满意的结果告知本谷主。本谷主也好堵人悠悠之口,免得有一些人儿啊,一而再、再而三的胡言乱语!”

“公良将军,那就有劳你了!”

“……”

陈小英在一旁“咳咳”声中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讥笑之意,只是越想发笑、胸腹之内撕裂就越疼痛。

陈小英不得不在心里反复嘀咕骂道:这小妮子,还学会顶嘴了。

不过,陈小英这时细细回想起来,陈静虽然不是亲生却比亲生更为神似,光景更胜似当初在幽嫣谷中陈旭嫦的敦敦教导,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公良孝忠见此阵势,一时左右为难之际,也不得不上前轻轻如风把住了陈静右腕,五指并拢张弛起伏之意,更似是弹了一弦长琴。

二指骤起、中指又曲!

小指一紧、拇指半翘!

……

公良孝忠“望闻问切”的医者手法确实非同一般江湖郎中。

都说:名师出高徒。师傅不同,弟子的手法自然也不同。

公良孝忠右手五指号脉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而后抱拳毕恭毕敬的笑道:“以在下方才把脉脉象看来:浮、沉、迟、数一切正常,除了中有硫磺烟粉之小毒外,小谷主别无它伤,堪称完美!”

“如果说小谷主的脉象都算不正常的话,那么这天下人的脉象也就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了。”

“只是,陈女侠方才说的梦魇之症,在下倒有一技针灸银针探穴之法能彻底根除。倘若彻底根除了,以后即使想做梦也都做不成梦了!”

“小谷主,你可得想好了!这做梦,本是生而为人的一桩妙事。都道:美梦圆真。倘若人之一生连梦中想想的念头都没有了,那不如白水一般无味、无乐趣了吗?那一些痴迷五石散兑酒之徒,不都是求一个飘飘欲仙的醉生梦死吗?”

“……”

陈小英与陈静玄色面纱斗笠面面相觑,对于这一种人命关天之外的大事,陈小英也不好做决定。

毕竟,一个女人倘若连梦都没有了,将来又如何去寻梦中人?

特别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如果没有梦中人,十八年华春心荡漾只会是一潭死水。

不忍心,也忍不下心!

幽嫣谷墨家弟子又非寺庙中的僧尼,倘若连梦中想一想的念头都被剥夺了,这不是一般的残忍!

陈静一时却游离了眼神,而后又幽幽问道:“公良将军,倘若根治之后,将来能不能再治回来呢?”

公良孝忠旋即左右摆手,无可奈何一笑道:“小谷主所问之事,在下从来也没有这样去想过。既然是根除梦魇之症,又如何能还回一个人的梦魇之法呢?”

“不过,小谷主有此一问,或许空闲之余,在下应当细思其法!又或者水逆之事过多、不尽如人意之事骤临,梦魇不就主动回来了?”

“……”

陈小英忍住心中一绺轻笑,缓缓脱口而出道:“公良将军,似你这番说来。到时候,回来的怕不是梦魇,而是惊吓的失魂落魄了吧!”

公良孝忠抱拳回道:“陈女侠或许言之有理。待在下空闲之余,定当想出一个可进可出之法!”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旋即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公良将军明言根除梦魇之法,倘若可行,本谷主立刻根除!”

公良孝忠眉头一舒,抱拳又毕恭毕敬说道:“小谷主,根除梦魇之法其实非常简单,就在顷刻之间。”

“世间之人,在每一个人的后脑勺窝根处,都有一个‘惊梦穴’。只要银针轻轻一探:不能太深、不能太浅,太深则伤及脑颅骨髓、太浅则是蚂蚁之咬毫无作用。银针刺入‘惊梦穴’中,之后再无梦魇之苦了。”

“当然,在下还得再说一遍,只要银针刺入‘惊梦穴’中,不但没有梦魇之苦,也会没了好梦连连!”

“小谷主,根除梦魇之症,当三思而后行。你想好了吗?”

“……”

陈静缓缓取下玄色面纱斗笠放在了一块破损青砖上,露出瀑布般的乌黑发际,双手握住发丝去探了一回后脑勺,而后悠悠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在此除梦吧!”

陈小英急忙支支吾吾道:“静静,你可要想好了!倘若没有梦的日子,莫不如那八十岁的老太婆看了星光数羊、闭眼等天明吧?”

陈静心意已决,不再回应陈小英一字半句。径直挽起了发丝,低头露了后脑勺窝与公良孝忠。

公良孝忠从贴身衣服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精致檀木盒子,旋即“哐当”一声打开了檀木盒子后盖处,入眼的是排了一排十二根闪了亮光的铮亮银针。

这要是在寻常时候,针灸银针探穴还需在烛台烈火中灼烧片刻,奈何这一盒子银针并非寻常之物。

公良孝忠两指一滑,顿生粗中有细之感,“滋滋”的声音缓缓抽出了一条五寸长的银针,接着又捉了银针根部一个指甲位的地方,与陈静后脑勺中‘惊梦穴’轻轻一探!

公良孝忠拇指与食指左右轻旋入肤,更似那木匠矬子入卡槽、又似石匠凿子入砂锅,银针头缓缓旋转刺入‘惊梦穴’!

“哇哇。这感觉要上天!”

陈静突然惊叫一言,公良孝忠只是浓眉笑而不语,陈小英一脸茫然自是云里、雾里宛如一个人置身在深谷不知东西南北。

银针入肤,陈静只感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世间万物都似正午的太阳底下不留一个阴沉的身影。

公良孝忠旋即收回了银针放在了檀木盒子的最下层,之后缓缓笑道:“小谷主,这一些银针本是在下私备的万急之物。却不曾想到用来与小谷主你除梦魇之症了。但愿这一盒银针以后都不是万急之物!”

“哈哈,哈哈,哈哈。小谷主,在下师传的皇甫氏针灸银针探穴手法可好?可有一丝难受之感?”

“……”

陈静缓缓放下了瀑布发丝,又戴上了玄色面纱斗笠,越女剑抱拳毕恭毕敬道:“多谢公良将军针灸银针探穴之法根除本谷主梦魇之症。皇甫氏针灸银针探穴之法,果然名不虚传,也是名师出高徒!”

“就在方才,银针刺穴入肤的那一瞬间,全身飘逸上浮之感真如飞上云霄九重天。想必,娘落下的剑伤也回很快痊愈了。”

“……”

公良孝忠笑而不答,只是大手一挥,旋即奔上前来两个便装燕**士,并且大声吩咐道:“来呀,来呀,速速安排幽嫣谷墨家陈女侠上本将军前方的大马车!”

两个便装燕**士,“得令”声一响、拱手一回,旋即架了陈小英往远处的小道马队前方行了去。

陈小英自去坐了公良孝忠的高轮圆顶古朴大马车,而公良孝忠与陈静只得旋风白马殿后并行。

陈静忍不住扭头看了一回金谷园的这一方破败废墟之地,心中突然一种欲言却休的难缠之感,不招却自来、挥之又不去。

便装燕**士在十车满载药材大车左右持弓急行,一排又一排车轱辘“咕噜咕噜”的声音中还夹杂了牛马气息,满是沉甸甸之感。

待太阳缓缓偏西之际,这一行人从十里亭“咕噜咕噜”而过、又从天鹅城西门入了西城大营。

陈小英自与陈静回了燕王府,公良孝忠交接完营中军务,便只身一人前往燕王府针灸银针治伤。

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以及虞丘凌薇听了耶律巴巴拉霸西之言,也都回府询问陈小英与陈静伤情。

慕容太白一脸怒气骂道:“魏国白莲社弟子也太不像话了。待寻了机会,一定书呈冯太后!”

公良孝忠一边与陈小英针灸银针治伤,一边又叫燕王府下人取了硫磺烟粉解药与陈静服下。

陈静一时沉默了片刻,又悠悠问道:“太白,依此看来。魏国白莲社弟子大有袭击天鹅城之意。可不能大意咯,方才公良将军也说天鹅城固若金汤,但越这样说的时候,本谷主就会越感到心慌!”

慕容太白抱拳笑道:“小谷主不要心慌。这里没有外人,待弟子给你使一回‘移形换影’,小谷主自然也就心静如水了!”

慕容太白扭头又对贺兰佳琦和虞丘凌薇道:“七师妹伤重,这几天就去你们军营散散心。心神合一之法,届时两位师姐相机点拨一二,大师兄我就不另外安排时间了。燕都消息与斥候消息错乱复杂,连夜还得寻一个头绪出来。”

慕容太白交代完毕,府中大呼一声道:“移形换影!”

第91章 燕王府万急之策

慕容太白大呼之际,上身双手前后游走就似秋日里飘飞的绵绵细雨,左腿轻迈似三月里孟婆江中的撸桨一沉一抬、一起一落之际,右腿又轻迈如三月春风中的柳枝一摆一摇、一转一旋之间,半弓又直立的身子旋即一个身影极速似飞星划过了山头闪去远处五步之外。

慕容太白这一次故意慢下来的身形步法动作,在此之间也只有陈小英与陈静不会使了。

慕容太白缓缓停下了身影,目中有光,那是希望之光。旋即又开口问道:“小谷主,方才你可看明白弟子的身形步法了吗?方才弟子故意慢下了步法,你可看出咱们越女剑法基本步法招式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与‘移形换影’之别了吗?”

陈静沉思之间若有所悟,旋即又道:“太白,如果以你刚才的身形步法看来。咱们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法,只因步子过慢,看起来就像夜中蝙蝠飞;这个‘移形换影’之技,那就是飞星划破长空了!”

慕容太白张口大笑道:“小谷主方才所言极是。这个对比也颇为得当。只是,这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法看似是迷惑敌人为主,而这‘移形换影’便增了许多杀伐之气!”

“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法在乎其形;‘移形换影’之法在乎其神;二者之间只因步法速度与身法不同而相去十万八千里。根其因,在使用此技者心神合一于微妙之处。”

“手中有剑,剑臂合一而心神合一则剑气出;双腿合一协调随心欲而合一处则‘移形换影’。追其因,心神合一乃修学上乘功夫之基石。”

“心到而神倍至,神至则意念行。心神合一则意念于万物一体,旋即超脱于身外万千之物,剑气始生、‘移形换影’终出!”

“心神合一,非一般的江湖高手所能习得。大凡习武者总是因为各种外物干扰,又或是受外物诱惑而失去了本性与自我,只因为受不得各种锥心难受之‘苦’,等不到‘苦尽甘来’,最终资质平平沦为一般护院家丁把式。实在让人惋惜!”

“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法,乃幽嫣谷墨家弟子基本身形步法。天鹅城军中大小将士皆会,只是游走步法千万种截然不同。这个‘移形换影’之法,能受世间众多大‘苦’者,除了弟子与两位爱妃之外,便当属公孙将军与公良将军了。二位,眼下也算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了!”

“……”

陈小英在圆桌旁正受公良孝忠的银针针灸疗伤,听慕容太白一言后,明白在金谷园时那一个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为什么要逃了!

李霸天不逃,就会没命!

陈小英心中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苦涩之笑,想当年一个人信马由缰行走江湖,都说是女中豪杰、名扬天下,大概这一些江湖高手都刻意回避了幽嫣谷墨家大名了吧。

不然,这一下子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江湖高手,倘若为敌那里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虚长到十九岁!

低调厚道才是大道啊!

陈小英一时明了,旋即悠悠开口对园桌左右的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道:“二师姐、三师姐,小英子这心神合一之法就拜托了。当日,在幽嫣谷中,刘文之那老杂毛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很是邪门!”

“要不是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波音功急时赶来,小英子我与静静,兴许和娘一样都葬身幽嫣谷了!”

“小英子也曾听娘说过,倘若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北斗七星剑阵,还有静静的错负轮回剑能与之匹敌。”

“小英子我眼下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说来与大家听一听,就当是为幽嫣谷墨家再寻一条出路了!”

“如今,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姐在孟婆江南分不了身。眼下,公孙将军、公良将军,以及静静都会越女剑基本剑法和剑气,待小英子心神合一之法入手,咱们也练一回北斗七星剑阵以当万急之策?”

“大家都以为如何啊?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姐?还有,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以为如何?”

“……”

陈小英见众人面面相觑,更有大眼瞪小眼之嫌,而后又缓缓解释说道:“众位,可别说小英子我故意分化幽嫣谷墨家弟子,小英子可不是有意挑拨发起内讧。”

“虽然大家都知道小英子我与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情薄,但是大家同是幽嫣谷墨家一门之徒,自当为幽嫣谷墨家生死存亡尽力分忧!”

“可是眼下之局,白莲社弟子齐聚魏国,就怕是针对天鹅城中的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有会越女剑法的万千燕国大小将士!”

“小英子我这一个突然的想法,还是受公良将军在废弃的金谷园与静静银针探穴除梦所悟而得。公良将军都备有一盒银针为万急之物,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也该有一个万急之策,有备总无患的嘛!”

“……”

慕容太白眉头紧锁,又环视了一回房中众人,把手一扬,让耶律巴巴拉霸西唤下房中所有下人,而后抱拳与陈静说道:“小谷主,七师妹虽然言之有理。公孙将军与公良将军确实也会越女剑与‘移形换影’,小谷主如今名下尚有七大弟子,这完全有违幽嫣谷墨家规矩。”

“更有,倘若细作之人传入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耳中,小谷主往后又以何面目见他们三兄妹?又将置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在幽嫣谷墨家于何地?”

“小谷主,你可得想好了!有时候像七师妹这般好心,结果完全会变成另一番揪心的坏事!三思,三思,三思而后行啦!”

“……”

陈静虽然年幼,但被慕容太白这么简单明了的分析说来,也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如果在天鹅城同练北斗七星剑阵,那就等同于把刘氏三兄妹排除在了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之外!

倘若不练北斗七星剑阵,白莲社刘文之那个老杂毛又用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来袭击天鹅城,那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练、又或是不练?

众人都盯住陈静一脸稚嫩又平静还又有一丝高冷的双颊,都希望能悠悠道出一个万全之策!

陈静为天鹅城担忧,也为天鹅城的幽嫣谷墨家弟子担忧,更为天鹅城中的万千燕国将士担忧。

陈静自从金谷园受了公良将军针灸银针探穴除梦之后,思绪更为流丽而又高远,径直轻声说道:“既然都说那是万急之策,那就更不足与外人说道明言了。本谷主以为此法可行,刘氏三兄妹也应该能理解本谷主的初心。只是,还待寻一个隐蔽之处操练北斗七星剑阵。”

“本谷主再说一次,既然这是万急之策,还望诸位守口如瓶。本谷主也真心希望这一个万急之策,永远也如公良将军的檀木银针盒子不要再见天日。大家以为如何?”

“……”

慕容太白闻言微微一笑,见陈静如此运筹说来,也便放下了一切戒备之心,又缓缓说道:“这隐蔽之处操练北斗七星剑阵,在燕王府中弟子自会安排。公孙景离,弟子也自会去邀请。别的嘛,就等七师妹心神合一之法了。倘若七师妹心神合一之法不能自控,这一切万急之策都将是水中花、雾中月咯!”

陈小英旋即呶了呶嘴说道:“大师兄,看你这话说的。那就从明天起,七师妹我便闻鸡起舞,去二师姐、三师姐的军营中早晚讨教心神合一之法!”

“七师妹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你们都能练成,为何我就练不成?倘若有练得不对的地方,甘愿接受二位师姐的戒尺之罚!”

“……”

慕容太白旋即大笑道:“如此甚好,那小谷主答应的万急之策,最后希望都落于七师妹一身了。七师妹那可是任重而道远咯!”

公良孝忠在一旁小心翼翼从陈小英脖子上、手臂上、额头上一根又一根拔下五寸银针,张口缓缓说道:“陈女侠豪气,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还得听在下医者之言。无论是闻鸡起舞也好,还是心神合一也罢,两日之内不许使力,否则伤口崩开以后会落下疤痕。”

“陈女侠,倘若伤口落下疤痕不能愈合如初,就不用在下细说其害了吧?孰轻孰重,自家掂量!”

“……”

陈小英心中微微一紧,而后双颊红晕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度说道:“公良将军虽然言之有理。这两日内就在两位师姐营中用意念心神合一了吧。再过两日,必定手把越女剑心神合一,自控剑气!”

慕容太白眉开眼笑道:“但愿七师妹早日心神合一。白莲社弟子也便早日多一个终极克星!”

一切都安排妥当,陈静心舒了许多,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太白,方才你说燕都和斥候消息复杂,此话又怎讲?”

第92章 燕王府初论福祸

慕容太白其时也因燕都和斥候消息而忧心忡忡。虽然这一些消息都事关军国大事,但是这里也没有一个人是外人,便沉思了片刻说道:“弟子启禀小谷主,这燕都之事本为绝密之事,弟子也以为这里都是自己人,那也就说说无妨了!”

“燕使送来了陛下密诏,说魏国秘密调兵遣将要与燕国再一次盟约联军合力灭国。”

“魏国欲陈兵百万于十里亭,燕国也得尽出天鹅城之兵。待燕魏两国议定联军统帅,趁孟婆江面春水最浅之时,合军拿下孟婆郡,然后顺江东流急下一扫江南!”

“陛下还特意转告了弟子,燕国正与魏国秘密商议让弟子来做燕魏联军的第一统帅。”

“不过,陛下也还特意转告了弟子,魏国冯太后私下授意拓拔子推再一次做燕魏联军的第一统帅。”

“……”

陈静是一脸镇定,心神一时又安静了许多,好似冥冥之中的心慌之事有了一绺清晰可见的眉目,更似江河中的暗礁与飞流巨石现身,自然行船也就踏实了更多。

可让陈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燕国居然要与魏国盟约联军一扫江南,战事一起必定生灵涂炭。

如果慕容太白做了联军统帅,那不就代表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做了燕魏两国的联军统帅?

如此一来,以幽嫣谷墨家大弟子为统帅去扫灭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辅佐的朝廷?

方才,陈小英的万急之策确实不是分化与内讧之计。如今,燕都消息确实更让陈静如坐针毡!

倘若燕魏两国联军合力一扫江南,那么眼下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是帮大弟子慕容太白横扫孟婆江南?还是该帮孟婆江南万民力拒燕魏两国野蛮入侵?

都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可是这孟婆江南北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同出一门、同事一师,又如何能师门手足相残呢?

确实两难之事呐!

陈静举棋不定,瞅了一眼府中除了陈小英之外的四人,便又缓缓开口问道:“太白,既然如此。有朝一日、倘若战阵之上遇见了同门刘氏三兄妹弟子,你又该当如何?”

慕容太白身为幽嫣谷墨家的这一代大弟子,那有不知道幽嫣谷墨家规矩的道理?

慕容太白也是左右为难:师门七大弟子手足相残,那是死罪;可身为‘燕人’,自当听君之命、分君之忧,抗旨不遵也是死罪!

慕容太白无可奈何一笑道:“小谷主为刘氏三兄妹担忧,又为何不与这一个大弟子担忧一回呢?”

陈静愧疚之际,脸色突然一时发青、青中泛了一阵苍白、白里透了一绺乌黑,又缓缓开口说道:“太白所言,本谷主也知万难。太白身为天鹅城一方之主,也是燕国‘慕容大王’,但愿能寻一个万全之策!”

公良孝忠一时收好了针灸银针一应器物,抱拳环视众人说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太白闻言旋即右手热情似火一扬,更似久汗恰逢甘露、过河巧遇扁舟,故而喜笑颜开道:“公良将军是我慕容太白天鹅城的左肩右膀,不像我慕容太白坐守在这一座天鹅城里,整日就似是井中小鱼和癞蛤蟆看星星。”

“公良将军,但说无妨!这里都没有外人。此番你去魏国一行,定当有不一般的见识,都说与我等听一听,就当是解惑释疑了!”

“……”

公良孝忠又对屋中众人半鞠了一次身子,抱拳环视一回道:“依在下之见,这一次魏燕两国盟约合军灭国,怕是另有所图吧?”

慕容太白眼中突然就泛出了一道渴望的绿光,公良孝忠一言更是绿了幽嫣谷墨家众位弟子。

倘若燕魏两国大军盟约灭国,最后苦的都是万千平民百姓,自然也希望这一次盟约是另有所图。

慕容太白又急切追问道:“公良将军,有话那就请直说了吧。你就别卖关子了!像你这等世间少有的医者能人,‘望闻问切’的手法都与众不同,眼光独到之处还望早一时言明利害,也就早一刻做万全之备,更能快一日周全天鹅城于万一!”

公良孝忠心中自是欣喜万分,世间之人谁又不喜欢听好话呢?没有人能抗拒这一番恭维之言。

公良孝忠缓缓抚了一回虬髯,沉思之间娓娓说道:“在下年前受‘慕容大王’军令西去长安采购药材,这在魏国一路来回那是感触颇多!”

“燕魏两国如今还是兄弟之国,燕魏两国倘若真有盟约,天鹅城又还不得不从了燕都陛下密诏。”

“但是,魏国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之风一时骤起如雨后春笋。倘若魏国百万大军南下孟婆江灭国,必定会使魏国国内兵力空虚。”

“况且,白莲社常言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又道‘大破之后是大立’,白莲社弟子若趁机起事夺了魏国的天下也未必不可能。”

“以在下看来,魏国大概是想以燕国结盟之意来迷惑白莲社弟子,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铲除入魏的所有白莲社弟子。”

“魏国如今是越来越强了,怎么会容忍白莲社在魏国一天比一天壮大呢?众多魏国官家入了白莲社,这不正是魏国庙堂之危吗?”

“白莲社弟子口口声声要开创一个完美世界,无论魏燕两国,又或是孟婆江南,应该都不会容忍白莲社弟子夺国夺社稷的底线吧?”

“……”

慕容太白一边拍掌,却又一边大笑道:“公良将军所言,也暗合了斥候所探消息。都说公良将军与公孙将军是我慕容太白的左肩右膀。以现在看来,何止左肩右膀,更是左眼右睛、左耳右朵啊!”

“公良将军一言,立解我慕容白心头不解之惑。待会儿,我要与刘氏三兄妹飞鸽传书,倘若燕魏大军过江灭国也好早做谋划;自然,公良将军之意也得快马加鞭呈送燕都与陛下再行定夺应对之策。”

“……”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孟婆江南北幽嫣谷墨家弟子手足相残的机会又算是降下了可喜的帷幕。

陈静突然微微一笑,在心里嘀咕道:魏国倘若真的要铲除白莲社弟子,待寻了机会,一定要再次深入魏国地界多杀几个白莲社弟子以壮其威,最好杀的是‘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十八罗汉’之流。当然,杨恩那一个臭道士是最不能落下的!

陈静沉思了片刻,又脱口而出道:“既然太白已有安排,本谷主也便安心了。但还是得小心应对。”

慕容太白旋即轻笑道:“小谷主之虑,太白自然明白。兵者,诡道也!天色已晚,待会儿叫耶律管家给你们送一些吃的来。弟子还要回营中安排一番军务!”

“大家都是一家人,倘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小谷主见谅!弟子这就先行退下了。”

“……”

陈静自是一脸淡然,眼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起身目送了四人一同抱拳毕恭毕敬的离去。

陈静突然扭头却瞅见陈小英把了一面铜镜,对了额头上一寸又一寸的肌肤睁睁瞧了针灸之处,生怕会留下一丝一线的印子。

“娘,娘,娘,皇甫氏针灸银针疗伤之法,感觉怎么样呢?”

陈静故意轻声一问,却也意外的打断了陈小英仔细把镜。

陈小英瞅了一回四周没人,眉开眼笑道:“静静,娘可悄悄的告诉你了。那针灸银针疗伤之法,银针入肤那一刻麻麻酥酥的感觉,像蚂蚁轻咬那般欲罢不能、又像是用柳絮挠痒痒,那就是上天的感觉!”

陈静做了一个鬼脸,白了一眼陈小英说道:“娘要上天!”

陈小英怒目娇嗔欲说还休之际,瞥了一脸镇定的陈静,一时竟然完全忘记了金谷园中的惨败!

“嘤嘤嘤,嘤嘤嘤,……”

“略略略,略略略,……”

耶律巴巴拉霸西领了十二个下人,送来了一排担子放在圆桌上,一个又一个碗儿、碟儿、盏儿、汤杯,慢慢被摆放在圆桌上。

陈静等待不急,都说了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了。旋即就捉了一个香喷喷的鸡腿啃起来!

陈静细嚼了美味的鸡腿,满手酥香扑鼻又化食入渣,更是补气益血、长高补脑的必备之物。

陈静细细咀嚼鸡腿之际,也好似明白了先前半老徐娘说的:岁月静好,只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鸡腿确实好吃,但是对于像宇文武那样的燕国穷人来说,这只能算是谩骂的朱门酒肉。

陈静一时却迷糊了,扭头与耶律巴巴拉霸西,还有一群芳华的下人急切问道:“这一只鸡腿,会不会是燕国上下的罪恶之源呢?”

下人们笑而不答,耶律巴巴拉霸西沉思片刻又缓缓开口笑道:“小谷主,你可要明白另外一句话: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耶律管家,那这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中的‘福’吗?”

第93章 燕王府再论福祸

耶律巴巴拉霸西突然觉得眼前如大星一亮,就似无边黑暗中的曲径回环之路升起了一道光芒。

并且,耶律巴巴拉霸西原本还以为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的第一百代谷主,无非就是一个饭来张嘴、衣来展臂的小孩子,又如何能知道、或能懂得“祸”与“福”之别呢?

耶律巴巴拉霸西似有沉思,虽然在燕王府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但是那里又会不知道燕王府乃至于燕国上下的“祸”与“福”呢?

莫奈何,出身小部落自然更是被人蔑视的人微言轻,纵使英才盖世又非慕容皇族一姓,能奈天何?

又能奈天道何?

耶律巴巴拉霸西在心里也时常默默感激慕容太白。

要不是慕容太白慧眼识珠,完全把天鹅城燕王府上下一切交与自家打理,即使是别人羡慕、还口中蔑称“家奴”,那也是万分荣幸的!

要是没有遇见慕容太白,说不定耶律巴巴拉霸西还只是耶律部中一个鼓捣小买卖的皮毛商贩。

正因为慕容太白与众不同,耶律巴巴拉霸西之子耶律达斡尔胡东才能在燕王府中有家一般的感觉。

这对于耶律巴巴拉霸西一家人来说,自然就是“福”;可对于没有耶律巴巴拉霸西这样好机会的燕国万千乡民来说,自然就是“祸”了!

不过,耶律巴巴拉霸西倘若以自家得失“福”与“祸”来与陈静解惑答疑,确实有一些牵强过头了。

这一些年来,耶律巴巴拉霸西在燕王府闲暇之余也读了不少书,自然也懂得书上说的一些大道理。

虽然世人都说燕国人大多不读书、不讲理,还说响当当的一句‘燕人’足于胜过万卷书、百般理。

但是,世人也都还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作为响当当的‘燕人’多读一些书,自然也能多讲一些道理。

耶律巴巴拉霸西瞅见陈静一池秋水汪汪的渴望眼神,脱口而出说道:“小谷主,这‘福’与‘祸’之别,书中自有明言。耶律老奴不才,愿与两位女侠唠叨上一两句。”

“就以小谷主手中鸡腿而论:盘中鸡腿与房前屋后圈舍之中大小鸡只而言,那就是‘祸’;但与众位翩翩食客人物而言,那就是‘福’了。”

“有道是:福由己发、祸由心生。倘若小谷主以吃了鸡腿而感到满足,那就是‘福’气;倘若小谷主为这一只鸡的小命悲乎鸣不平,倍增了杀戮之气,那就是‘祸’源。”

“有道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身在福中而暴戾于身外,得之如不喜、失之又何悲?小谷主明白‘福’与‘祸’之别了吗?”

“……”

陈静眨巴了一回眼睛,又若有所思道:“耶律管家之言,本谷主听来很是玄乎!这鸡是鸡、人是人,各安天命确实不假,但这是两类不同之物的‘祸’与‘福’之别。方才本谷主所问,缘非如此啦!”

陈小英在一旁白了一眼陈静,只顾一个人吞了勺中羹、碗中食,又悠悠说道:“咱们家的小谷主呀,就属你话最多了!娘呀,可得先吃饱了肚子。明天一大早得去师姐的军营里练习心神合一之法咯!”

陈静旋即又“吧嗒吧嗒”的啃了三口鸡腿下肚,更为油腻的嘴唇说道:“娘,那你可得早一日练成心神合一之法啊!不然,娘的罪过可就大咯。略略略,略略略,……”

陈静一边吞食一边欢笑的样子在陈小英心中看来,虽然也是幸福与满足,但是一提到心神合一之法时,后背便又凉了一大半截。

如此,这究竟该怪陈小英习武不用功呢?还是该怪当初陈旭嫦授技之时不一碗水端平呢?

哎!

莫非也如方才耶律巴巴拉霸西所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可是,倘若命如天定,身边这么多会心神合一的高手,就是一个人教一个动作,那也该会了!

陈小英一边吞食一边陷入沉默之际,心想眼下白莲社弟子暗流涌动,除了能早一日心神合一之外,确实也该别无所求了!

陈静却依然秋水汪汪的渴望眼神瞅了一身上下一点儿也不自在的耶律巴巴拉霸西,心里总想弄明白这世间的‘福’与‘祸’之别了。

耶律巴巴拉霸西心知肚明,方才的解惑答疑之处便没有能让眼前这一个小孩子满意。

耶律巴巴拉霸西突然之间眉头一舒、双颊明亮,好似又发现了神奇之处,便又娓娓与陈静道来。

“耶律老奴不才,那就再与小谷主试言‘福’与‘祸’之别一二了吧!”

“当年陶渊明曾言道:福不虚至、祸不易来。言下之意,冥冥之中天意不同,自然缘分不同。”

“就以小谷主身世而言:身在幽嫣谷墨家贵为第一百代谷主,与这燕王府中芳华丫鬟而言,这就是缘分不同,‘福’与‘祸’之不同了呐!”

“小谷主策马江湖,以幽嫣谷墨家‘天志’为念,扫除江湖中的害民宵小之辈、打家劫舍之徒,是为孟婆江南北万民之‘福’。”

“但是,小谷主这一个‘福’字,却是立身在刀尖与剑锋之间。这不陈女侠也被伤于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之手吗?这刀口上过日子的活,自然于常人来说,便是‘祸’。”

“这‘福’与‘祸’之别,也只是在小谷主一念游离之间。或者,一念是福、一念是祸。如此,也正应了道家嫡传经书中的那一句老话:以祸为福、孰知其极啦!”

“……”

陈静旋即又“吧嗒吧嗒”啃了一回鸡腿,好似明白了一些道理,便又缓缓说道:“耶律管家大才啦,太白也还真是世间难得的一个伯乐。耶律管家与天底下的儒生相比,也不输一丝一毫的大道理。”

“只是本谷主尚且年幼,又入世不久少有老成的记忆,故而还不太明白其中精髓之处的奥妙。耶律管家好似对‘福’与‘祸’之别看得很是透彻,不妨点中要害一言,如何?”

“……”

耶律巴巴拉霸西其时也忙完了手中应做之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杂事烦扰其心,眼下就借这一个机会尽情一吐为快,也算是这一些年来读书的一次感慨之言吧。

“耶律老奴不才,幸得小谷主方才再三谬赞。耶律老奴自是万分感激不尽、千言万谢说不完啦!”

“不过,以老奴看来:幽嫣谷墨家弟子一门上下不以九流之别而用人长处,确实是天下万民之‘福’,也怕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之‘祸’呀!”

“如今只怕是,正如小谷主方才一语点中其中之大要害: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虽然老奴方才所说一念是福、一念是祸。可这‘福‘之极是‘祸’,‘祸’之极是‘福’啊!这正是物极必反的道理。”

“如今天鹅城燕王府已至燕国百年来的人臣之极、‘慕容大王’也至百年来的‘燕人’之极。虽然天鹅城眼下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固若金汤之地,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兵家必争之地。但是,老奴知道:月圆之后便是月缺。小谷主,老奴为天鹅城‘祸’事不远而担忧啦!”

“老奴有时候也一个人静静的灯下思量,这天鹅城‘祸’事将从何处而来,寻思了很久也没摸着头绪、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有道是:患生于所忽、祸发于细微。身居安处而常思危难,总能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老奴也只有寄希望于儒生之言:爱人者,人恒爱之。唯有如此,才能积爱成福。有爱人之心自然无怨,无怨自然就无祸了!”

“……”

陈小英却又突然微微抬头一笑道:“耶律管家,你也懂‘爱’啊?就如你方才所言,那莫不是:积爱成福、积怨则祸咯?”

“可是啦,本姑娘只因娘的过分溺爱而错失了许多上好机会。就像眼下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之伤这样的祸事,那可就是‘积爱成祸’,也并没有如你说说‘积爱成福’啊!”

“……”

耶律巴巴拉霸西闻言突然面有一丝为难之色,转而又一时开怀大笑道:“哎,陈女侠惊世如雷一言,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着实让老奴万分愧疚啊!这也真如坊间传说之言:尽信书不如无书。”

“也正如那谢氏神算子梅花易数之法,也有言道: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刻生人,也有命运不同之数,那本是天定缘分不同啦!既然是缘分天定,谁又能奈天何?”

“既然如此,倘若天亡我辈,我辈也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才是咱们‘燕人’响当当的本色!”

“……”

陈静一时似有大悟,旋即停下手中啃食将尽的鸡腿,缓缓开口说道:“诚如耶律管家所言,莫不是‘小福小祸在人、大福大祸在天’咯?又或者说‘缘分不同、祸福在天’咯?”

耶律巴巴拉霸西笑道:“真不愧为幽嫣谷墨家谷主!”

第94章 天鹅湖骤起争执

嗝嗝、嗝嗝,……

耶律巴巴拉霸西一言,鸡腿又下肚,陈静一时觉得饱太多了。

刚才咽下去的一口鸡肉也都卡在脖子上,下不去也呕不上来。

咚咚、咚咚,……

陈静放下了鸡腿骨头,旋即围了圆桌跑跑跳跳了三圈,又呼出了一口满是鸡肉香味的气息,总算是把卡在脖子上的鸡肉下肚了。

诚如方才管家耶律巴巴拉霸西所言,被下肚的这一只鸡腿,可确实就是这一只鸡的‘祸’事,可与陈静说来那就是口‘福’。

都道:缘分不同!

又能奈天何?

这鸡,本来就是被人吃的!

陈静也不再去纠结‘福’与‘祸’之别了。白莲社才是心头之‘祸’,待除去了白莲社那才是万民之‘福’。

耶律巴巴拉霸西话已说尽,更是无话可说。一时只与陈小英拉一些家常小话,一边又招呼府中下人一同收拾这一桌饭局。

人走,夜静;灯明,夜深!

陈小英与陈静送走耶律巴巴拉霸西便梳洗一番同榻睡去了。

陈小英要苦练心神合一之法,故而得闻鸡起舞;陈静一时没了紧要之事大可睡到日上三竿。

只是,陈静身在燕王府中,又为幽嫣谷墨家谷主,倘若真的睡到日上三竿,只会成为府中笑谈。

如此,早起之后还得去寻那一群孩子才是可行之法。

夜间没了梦魇,还多亏了公良将军针灸银针探穴之法。

不然,这一闭眼就入梦要去救人性命,确实折磨的让人伤神也睡不踏实!

陈静一整夜都睡得很沉,也很甜。直到全身好似置身于孟婆江上的一只扁舟里前后左右摇摆不定,惊呼之间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冰凉的孟婆江水中,然后沉下去再也浮不上来了。

陈静极速睁眼一望,原来是贺兰云青一把来回拉扯了被褥。

陈小英早已没了人影,那不用说已经是去军营意念心神合一之法了。

也罢,原本想早起后去寻这一群孩子,这倒自家找上门来了。

贺兰云青神色慌张如江波卷海浪,生怕错过了天大的好事一般急切说道:“静静小姐姐,兰西姐姐和丘穆陵姐姐一起去看天鹅了!”

陈静好奇万分,昨日路过十里亭只顾去追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去了,也都完全忘记天鹅湖中有天鹅一事了。

陈静一边麻利的穿戴,一边又听贺兰云青缓缓说道:“天鹅湖中的天鹅,天明大亮就都全部飞走了。不飞走,魏国人会把它们当成白鸟捉住烤来吃了。”

“所以这要去看天鹅还得趁早,不然就只有去看天鹅蛋的份了!”

贺兰云青一席话,陈静入耳很不是滋味,大概这就是天鹅蛋的命吧!遥想宇文武与贺葛殊为了一篮子天鹅蛋几乎要了对方的命!

今日一去,可不能再遇见宇文武守在十里亭去等魏国人拣了天鹅蛋在半道打劫平分了!

咚咚、咚、咚、咚!

更鼓声骤起一快四慢,那是五更天到了!

陈静一身玄色行头,头戴玄色面纱斗笠,左手去圆桌上捉了一个最大的青果、右手捉紧了越女剑,贺兰云青在前方领路,从府中曲折小道偏门出了燕王府,一起又往西城门洞吊桥外奔了出去。

一路西行,驿马古道早就有了稀稀拉拉的行人!

天光也越来越明了,贺兰云青有一点儿跟不上陈静的步子,陈静不得不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结果,两个人一前一后整整多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十里亭。

陈静在十里亭后的胡杨木下边极速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为了平分天鹅蛋的魏国人和燕国人;抬头张望之际,在胡杨木枝丫上也没发现有守株待兔的白莲社弟子。

陈静心安了许多,与贺兰云青缓缓向天鹅湖边奔了去。

天鹅湖是一个比天鹅城稍微大一些的清水湖泊。

在天鹅湖湖堤之外是一排又一排高低粗细不一的胡杨木,在胡杨木外围是灌木丛。

之后又是半人高的枯黄草藤,更远处那是一绺又一绺的如波黄沙之丘。

贺兰云青指了天鹅湖最远处的一群白影道:“静静小姐姐,你看那就是天鹅!会飞上天的大白鹅!”

陈静眉舒轻笑,在这么远的地方抬眼看来,最远处湖中那一些会飞上天的大白鹅,魏国人称之为白鸟确实也不算错、还很形象。

陈静又警觉的瞅了一眼天鹅湖周围有没有拣天鹅蛋的魏国人,又或者有没有守住别人拣天鹅蛋的燕国人,最后却失望至极!

就在这一个时候,在天鹅湖靠西魏国一边的胡杨木林里突然传出来了一阵小孩子的惊悚之音。

陈静惊呼道:“什么情况?”

贺兰云青慌张道:“我怕!”

陈静旋即捉紧了越女剑,扭头对贺兰云青安慰道:“不用怕,你躲远一点就好了。公良将军是天鹅城中的医者能人,不但药到毒除,更增了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贺兰云青自然信了陈静的话,也见识过陈静的剑上功夫,只顾频频点头,畏畏缩缩的躲去了天鹅湖边的一棵稍微大一些的胡杨木后,抱树半探了身子,三瞅一回头、六瞅两回头、九瞅三回头。

只是,这一阵胡杨木林中的惊悚之声骤起之际,最远处的天鹅纷纷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陈静原本还想:一边坐在天鹅湖堤慢慢啃食青果、一边静静欣赏天鹅追逐飘逸的舞姿!

这可是何其赏心悦目的一件美事啊!

昨夜受慕容太白指点,脚下步法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确实快了一些,但也不是‘移形换影’!

陈静自以为,假以时日必定’移形换影’了然于胸!旋即一道玄色身影极速闪去前方,顷刻之间近身了胡杨木中的惊悚骤起之处。

惊悚出自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之口,两个孩子手中长剑已经抛去了三步之外,两只手臂往后撑地做蜘蛛匍匐状极速后退!

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身前是两个虬髯满面、环眼浓眉的虎背熊腰的燕国大汉,一身棉布衣服虽然陈旧还算得上体面。

两个大汉一个脸圆一些、一个脸长一些,各自持了两个相同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看样子这一锤没有一百斤也至少有八十斤。

陈静心中微微一颤,难怪平时一向桀骜不驯的丘穆陵三良与慕容兰西都生出了惊悚、一副手下败将之相,‘燕人’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陈静玄色靴子旋即止步,脱口而出大喝一声道:“呔,这是那里跑来的两个野蛮‘燕人’!难道你们都不知道:这两位都是燕王府的人吗?你们难道不怕第一‘燕人’、‘燕人’第一的‘慕容大王’吗?”

脸圆大汉旋即张口回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我呸!去他娘的‘慕容大王’!倘若再过一些日子,天鹅城慕容太白小儿也该城头变换大王旗了吧!”

脸长大汉旋即附和骂道:“慕容太白小儿莫不是要‘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了吧!慕容太白小儿置燕都皇帝陛下于何地?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陈静一时万分好奇,这其中是不是有天大的误会?这燕国上下里外都是‘燕人’,又为何偏要往‘慕容大王’慕容太白之名上抹黑呢?

陈静轻呼一口气,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缓缓抱拳说道:“两位英雄既是响当当的‘燕人’,自然行得正、站得直,你们看十里之外便是天鹅城。倘有不平之处,大可与‘慕容大王’言明。‘慕容大王’也非刚愎自用之人,听得进逆耳之言!”

“如今,白莲社弟子为祸孟婆江南北苍生,还望两位英雄不要被像白莲社这样的坏人挑拨离间,又或者坏了‘燕人’大名!”

陈静正想张口晓之以理让这两个燕国人动之以情,脸圆大汉怒目圆睁大骂道:“你放肆!白莲社是你一个女流之辈能妄加议论的吗?贫道两人刚从魏国‘上香拜社’新晋为‘八大金刚’,原本是幽州游侠,江湖中早有名号‘段氏双雄’!”

“贫道两人有要事在身不曾着道袍,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段氏双雄’段家天恩、天威之名,说出来只怕如这两个小妮子那般吓软了腿!”

陈静确实也没听说过这两个江湖名号,旋即剑鞘指了脸圆大汉问道:“你就是白莲社新晋的‘八大金刚’段天恩?”

段天恩厉声道:“正是贫道!”

陈静旋即剑鞘又顺势指了脸长大汉问道:“你就是白莲社新晋的‘八大金刚’段天威?”

段天威正色道:“贫道正是!”

陈静越女剑胸前一横,突然仰天大笑道:“两位真是不幸,本谷主可是白莲社弟子的克星。尔等倘若是幽州游侠,还可化干戈为玉帛!既然是白莲社弟子嘛,本谷主还不曾听说过什么‘段氏双雄’,倒是听说过‘三姓败家奴’,说的可是你们段家吗?”

第95章 天鹅湖双兵相向

段天恩怒目圆睁就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胸前“咯噔”一碰、骤起金石撞击之音铮铮入耳,接着更闪了一绺贼亮的火花如雪四溅!

段天威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右摇摆之际,吓退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往陈静身后直哆嗦!

段天恩浓眉弄眼如刀刻剑雕,额头阴沉嘲讽大喝道:“你这小妮子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那贫道两人还真是踏破‘麻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一个天赐的天大的功劳,必定会名扬白莲社!”

段天威手中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一晃,肉嘟嘟而又结实的声音“咚咚”两下平扛于肩,又仰头大笑道:“大哥,别给这一个小妮子废话了。一起捉了她,交给白莲社杨恩道友,说不定咱们这‘段氏双雄’还能更晋一步为‘四大天王’!”

“哎,我呸、呸、呸!自从‘上香拜社’入了白莲社以后,贫道还得改口叫大哥为天恩道友了。一时半会还没习惯,还望天恩道友海涵!”

“……”

段天威言笑之际,段天恩并未理会一二,而是张口厉声喝道:“小妮子,贫道即为白莲社新晋‘八大金刚’,捉拿幽嫣谷墨家弟子本是份内之责。如今,贫道与天威道友大驾在此,还是劝你放下手中之剑随贫道去白莲社走一趟!”

段天威一时环眼弄眉附和坏笑道:“天恩道友说的极是。贫道两人受白莲社来天鹅湖公干完毕,本又想去天鹅城捉幽嫣谷墨家弟子一二以壮白莲社浩荡声威!”

“真是天助贫道也!贫道方才还寻思如何混进天鹅城捉拿幽嫣谷墨家二弟子又或是三弟子。现在看来已经多此一举了!”

“如今,幽嫣谷墨家谷主前来天鹅湖,更是小妮子一个,真是痛快哉!贫道与天恩道友当谢天又谢地了,哈哈,哈哈!”

“……”

陈静本以为来看天鹅湖中的天鹅翩翩起舞,却又不期而遇了白莲社‘八大金刚’之‘段氏双雄’。

这难道就是昨夜高论一场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吗?

也罢,无论‘福’与‘祸’,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自是不共戴天,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静镇定就似十里亭边的胡杨木,无论风霜与黄沙怎么漫天飞卷与激扬,最终都将亭亭玉立黄沙之上划破日出日落的长空!

“两位即是白莲社‘八大金刚’,本谷主可告诉你们了,你们可都听好了:你们的‘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已经落荒而逃咯!”

“识相的还是赶快放下你们手中一双兵器,本谷主也算是对‘三姓败家奴’网开一面了。只要你们离开了白莲社,一切都好说!”

“……”

段天恩这是第二次听见“三姓败家奴”出自于一个小孩口中,心中更是刺痛无比。

这燕国‘一门分三宗’,在燕国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心里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了。

只是,这一个从孟婆江南过来的幽嫣谷墨家小妮子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偏偏还要故意挑刺!

这就是摆明了的羞辱!

段天恩越想越气,浓眉环眼跳动如波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贫道现在正告你了:这是‘一门分三宗’,不是‘三姓败家奴’。这要说到败家,那一个慕容氏败家堪称无人能及!”

“贫道遥想那一个慕容氏,燕国几经大肆折腾,也确实折腾出了好几个不同的慕容氏燕国。眼下燕国这一个大家,只怕祖宗留下来的那一点福气都要折腾光光了。”

“当今慕容氏一族,不但祸害了贫道段家段氏一族,也祸害了‘一门分三宗’的宇文家宇文氏一族。那宇文家宇文氏一族族人大多被祸害得比下九流还要下九流!”

“小妮子,你说这是谁的过错?那是慕容家慕容氏一族的罪过!如今,你休要再与慕容氏帮腔,慕容氏一族已经没几天好活了。燕国不止慕容氏一家,燕国却又只是慕容氏一家的囊中之物!”

“贫道段天恩生而为堂堂正正的一个‘燕人’,却不屑与慕容家慕容氏一族为伍。还是白莲社刘社长说的好:大破之后是大立。燕国又一回大厦将倾,再一次败家将至。”

“燕国坊间都风语传闻慕容太白小儿要在天鹅城自立山头,‘慕容大王’之上仅有燕都皇帝陛下一人。倘若小妮子亲历慕容氏败家之时,只怕你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

段天威一时急躁道:“嗨,天恩道友,与这一个小妮子说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做甚。一起捉了她,咱们在白莲社就有了天大的功劳,这才是当务之急!”

段天恩微微一笑,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指了陈静玄色面纱斗笠道:“小妮子,听见没有?天威道友可等不急了!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靠拳头说话,你自掂量!”

陈静右手示意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赶紧离开,左手握紧了越女剑,目光不离段氏兄弟三尺。

陈静不惧也不输一分气势,旋即张口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本谷主听闻白莲社弟子尽说大话、胡说,今日果然名不虚传。”

“这堂堂正正的‘燕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了抹黑自家燕国,还大言不惭要墙倒众人推,祸起萧墙还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你们段家、宇文家、慕容家三家有何恩怨,你们燕国自家人自有公论。本谷主也不好妄加猜测!只要你们这一些‘燕人’入了白莲社,本谷主也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有不共戴天之仇,岂有幽嫣谷墨家弟子束手就擒之理!白莲社的两条小杂毛,倘若要来捉本谷主,还得问一问越女剑答应不答应!”

“……”

段天威一时火上眉头、旋即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贫道锤子在手,容不得你那一把破剑答不答应。贫道锤子一出手,必定血溅三尺有!”

“既然如此,活的不愿被擒,死的贫道也要!小妮子,那就先吃贫道两锤子,尝尝是甜是苦!”

“……”

段天威大骂之际,双腿如熊掌踏地“咚咚”有声,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极速如落石凌空而下,直奔陈静玄色面纱斗笠头顶。

陈静自是警觉非常,旋即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剑气闪过段天威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

当、嘭!

剑气与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相接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音,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只偏离了一寸,左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又极速闪来!

陈静一个侧空翻越女剑回手一式截剑,剑锋又一道剑气直闪左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

当、嘭!

越女剑剑气与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又一次相接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音,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又只偏离往后了一寸之距。

陈静相比于段天威而言,体形确实矮了一半截,这体形上的距离却突然从劣势转变为了优势!

陈静听陈小英先前说过:幽州游侠兵器大多粗犷异常。

就如这段氏兄弟双兵器又加了‘燕人’之威,再用‘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一寸短来一寸险’来比量,完全没用!

就以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来说,黄铜兵器本身就极为笨重,是以绝对力量做实力上的碾压,一锤击下必定肝胆俱裂!

锤面七十二棱平面众多,更能有效化解刀剑戈矛与箭矢的四方攻击,出手之际稍微手臂偏离便改变了来袭兵器的方向,也正合了‘错开毫厘、相去百步’之语。

更有,七十二棱上犬牙交错的铜钉,密密麻麻的铜钉更似一张又一张狼口之牙,力量锤击之下必定入骨三分、碎人骨髓。

陈静不敢大意,也没有大意,旋即又是一个极速后空翻闪去了三步之外,段天威双锤落地!

嘭、嘭!

两声巨响炸裂过处,荡起的土沫飞渣溅起了三尺高、四尺远,两个两倍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大小的沙坑跳入眼皮。

段天威抬眼瞅见第一次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失势落空,一边又骂骂咧咧道:“你这该死的小妮子,你侥幸躲过了贫道两锤子。话说:躲得了初一、那也躲不过十五。”

段天恩一时也心中一惊,‘段氏双雄’的大名,可不能就在这样一个小孩子手中落败丢了一世英名!

段天恩与段天威隔空呼道:“天威道友,莫要心急!贫道虽然以为以二敌一胜之不武,但那都是‘老皇历’了。咱们双管齐下,一招捉了这一个小妮子,岂不快哉!”

段天威隔空大笑,回道:“天恩道友言之有理!入了白莲社,就当鄙弃江湖游侠的陈规陋习。”

段天威与段天恩旋即闪身陈静左右五步处,同声大喝道:“‘段氏双雄’,一击沉四海!”

第96章 段氏双雄出重锤

‘燕人’铮铮铁骨之音,左右入耳那是气吞山河,段天恩与段天威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连环相向又闪击去陈静玄色面纱斗笠顶上。

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呼啸胡杨木林中的晨曦,段天恩与段天威双锤左右袭击、平肩自上而下堵住了陈静前后左右四方。

这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四锤倘若合力击于一处,必定脑浆迸裂如四海之水沉没于数尺沙坑之中。

陈静一时心中明白,眼下这‘段氏双雄’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不能用兵器长短强弱来取胜,唯一可行之法只有以柔克刚、以弱胜强。

以弱胜强,陈静并不知道“段氏双雄”这两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究竟有多强,也不知道究竟有何出其不意的招式,故而要以多弱的剑招去敌四锤,还需摸清对方招式!

唯今之计,只有以体形相对柔弱的优势去摸清段氏兄弟的出锤招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贸然出手还击只怕会倍增飞来横祸!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旋即反手虚晃向后一点,一式撩剑荡起的土沙飞去了五步之外。

陈静身子顺势往后一倒,玄色靴子凌空一抬又左右一晃,虚晃一招之后左手撑地一个半空翻,越女剑突然又一回手,一道剑气又闪去了段天恩与段天威脚下。

陈静左手撑地极速一个半转,凌空身板半弓又一晃,右手越女剑一道剑气在段天恩与段天威脚下溅了半圈三尺高的土灰。

段天恩与段天威并没有受越女剑剑气干扰,怒目狰狞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如泰山落石急剧而下,光影正落半道之际,陈静玄色身影落地极速一字马滑去了五步之外!

嘭,嘭嘭嘭!

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四锤落地入坑,碎裂了土沙之中的飞石,如烟伴了飞沙射去了十步之外!

段天恩与段天威合力四锤一击失手,段天恩有一些不太相信浓眉下吃惊的大眼睛,闭眼、眨眼五回之后,依然瞅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下只是一个坑、不见一个人。

段天威心中一急,旋即张口大骂道:“幸亏白莲社差遣的公干之事已经完毕。贫道这才好全心全意的来收拾你这一个小妮子!贫道刚才也说过了,那么贫道就再说一次: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段天恩瞅了一眼滑出去了五步之外的陈静,一时不能平静,激扬如夏日里天鹅湖中暴雨打起的数尺水浪,摇头摆尾道:“啧啧啧,啧啧啧。贫道看来还真是大意了。即是幽嫣谷墨家谷主,看来确有一招半式的可取之处。听闻让刘社长惊吓过度,今日一见并非谣传!”

“莫奈何,今日小妮子遇见的可是幽州‘段氏双雄’。世间何其勇猛之辈在‘燕人’眼中,无非一切就都是土鸡、野狗、笨猪之流。”

“贫道以为:小妮子本是一介女流之辈,手中之剑该当换成一只三寸绣花针。回家绣绣盖头、绣绣锦缎、绣绣被褥,待长成过了及笄之年,寻一个郎君、嫁一家大户,何必受这刀口活命之苦!”

“……”

段天恩恩威并施的一席话,陈静自然听不进去,能文斗有何须这般针尖对了麦芒似的武斗?

陈静不经意扭头,却不见了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的身影,这两个平时桀骜不驯又大大咧咧的孩子关键时刻居然成了胆小鬼。

也罢,没了牵挂在旁,更能全心全意对付“段氏双雄”!

陈静眉头一皱、双颊发青旋即还口大骂道:“白莲社小杂毛可都得听好了!本谷主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与白莲社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本谷主还有一口气在,定要杀光孟婆江南北白莲社弟子为天下苍生除去一害!”

“白莲社不除,天无宁日;白莲社不除,愧对亲恩;白莲社不除,本谷主宁愿孤老终生!”

“……”

段天威一时收住了阵脚,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倒提半腰之际,扭头与段天恩不屑道:“天恩道友,何必与这个小妮子这么多废话!活的捉不住,那就锤死!死的要不成,那就两锤子砸她一个稀巴烂!”

“锤子在手,天下我有!‘段氏双雄’借了白莲社‘大破之后是大立’的东风,也要打破一个旧燕国、重建一个新燕国。像小妮子这等幽嫣谷墨家之徒,杀一个少一个、杀两个亡一双!碍事就是找死!”

“……”

段天恩一时点头会意之际,也换了前后马步为左右马步又半弓了身子,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右上下张驰之际,右腿突然凌空一式“金鸡独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腿为柱极旋三圈半,晨曦中呼啸之声入耳那便是杀气。

段天恩与段天威又各自立于陈静左右十步之外,“金鸡独立”又旋转了左腿三圈半后,两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接着如龙卷风左右对冲袭地闪去了陈静身前,同声大呼道:“‘段氏双雄’,二击吞八荒!”

陈静不敢有一丝大意,方才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双锤入坑“一击沉四海”,从两方东南西北而下,倘若步子慢了半步定会失去悠悠性命!

这一次“二击吞八荒”,出锤速度更快更急了,正应了江湖中那一句老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段氏双雄”出锤虽快,陈静必须以更快的速度以柔克刚,否则四锤之下只如风中枝丫被折成两截、三截、四截,甚至粉身碎骨。

陈静玄色靴子一沉,默念错负轮回心法,心中牢牢谨记:心到而神倍至、神至而意念行。接着又一个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凌空一跃,越女剑一道寒光剑气率先闪去了段天威的咽喉处,大呼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看剑!”

陈静玄色身影在空中凌空五步身轻如燕,剑气游离左突右进之际力杀又刺去了段天威的咽喉处。

“段氏双雄”从两边对袭杀了过来,陈静分身乏术只得去取戾气更重的段天威一式绞剑刺杀过去。

只要陈静一式绞剑之后再一式抹剑破了段天威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双击,“段氏双雄”左右旋转的夹击之危立解。

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虽然勇猛有力刀剑确实难敌,但是“段氏双雄”全身上下每一处并非都如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那般无懈可击。

攻守之道:避敌强处,扬我剑威;夺敌弱处,伤人无形。

当、当当!

段天威眉头深锁、双锤回身护于脸部胸前,两兵相接一阵电光火石炸裂之音骤起,旋即又缥缈一绺青白之烟散去三尺远,之后又旋风极速猛然向前如拳重重还击。

陈静年幼力弱,确实还是一个孩子,又如何能与堂堂‘燕人‘之力力敌。这就好比是鸡蛋去碰石头,鸡蛋变形只会还给石头一身脏!

陈静越女剑剑锋自然抵挡不住黄铜七十二棱狼牙双锤猛然还击的万钧力量,即使想“四两拨千斤”也还得先寻着破绽借力之处。

虽然错负轮回剑这第四式能身轻如燕堪比轻功,但是脚下没有一丝一毫接触之物借力使力。身轻如燕终究也不是一只空中飞燕,又不得不最后凌空五步之后落地,兵器相接铮铮之音又接连退后三步。

说时迟那时快,段天恩捉住了这一个千载难逢的“破绽”心花怒放之际,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前后直推猛烈向前一击重锤道:“‘段氏双雄’,三击驱日月。”

嘭、嘭!

陈静躲闪不及,背后被偷袭也是无处躲闪,狼牙铜钉入背铿锵有力、胸腹之内翻江倒海一阵火辣辣的锥心撕裂疼痛,口中旋即一股井喷潮涌般的咸湿顺喉而出,不由自主张口喷出一绺鲜血染红了段天威迎来的一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一块巴掌大的狼牙铜钉。

噗嗤、噗嗤!

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双锤顺势而至又重重还击抵胸。

陈静眼前突然一黑、越女剑重似万钧、顿感失去了三魂七魄宛如一身白骨,四锤相击更似是前胸贴了后背,胸腹之中原本难舍难分的汩汩鲜血更似在慌张逃命!

陈静鲜血溢满双唇、呕下阵阵咸湿落地又是海棠朵朵,越女剑如山中枯柴“哐当”倒地,双腿一时失去了站立之气瘫下了土沙之地。

段天威收了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开怀大笑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贫道还以为这一个小妮子的剑上功夫有多大的能耐!只是这样的功夫就让刘社长惊吓过度?这玩笑也开大了吧!”

段天恩一时也收了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笑道:“或许,咱们‘段氏双雄’的功夫远在刘社长之上?”

段天威突然仰头瞅见胡杨木林外旭日东升的第一绺太阳光芒,多么美妙绝伦,举锤大呼道:“小妮子,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第97章 师姐妹大战双雄

段天恩也扭头瞅见第一绺太阳光芒那是何其美妙绝伦,对段天威眉开眼笑又见其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举锤之际,俯视幽嫣谷墨家所谓的第一百代小谷主陈静,张狂大呼笑道:“大破之后是大立,天威道友气势如虹、彰显浩瀚天威,贫道自当锦上添花助道友双臂之力!”

“小妮子,各为其主那就各安天命了!贫道心存善念,念你娇弱之躯不堪重击,贫道会出手重一些也少片刻挣扎之苦!”

“贫道段天恩借杨恩道友吉言,趁如此天光难得的良辰美景送你最后一程!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四锤同时而下,陈静倒在土沙之地入耳嗡嗡作响之声也听不明白段天恩和段天威说了些什么,眼前一阵游离的恍惚模糊了视线只觉得太阳还没升起来就已经天黑了。

咴儿、咴儿、咴儿!

三骑黄鬃烈马踏燕扬了黄沙旋即而至,一阵撕裂之声止步抬高前蹄六尺有余,前蹄落地荡起黄沙如烟漫去了百步之远。

来者三骑正是一身白羽锁子甲青色大氅的贺兰佳琦、一身白羽锁子甲绿色大氅的虞丘凌薇、靠后的是一身玄色行头的陈小英。

贺兰佳琦靴子一沉、左手鞍上一撑又一旋、凌空向前一跃,右手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直取段天威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率先大喝一声道:“胆敢伤我幽嫣谷墨家小谷主,白莲社两杂毛找死!”

虞丘凌薇也是靴子一沉、左手弃了马缰绳五指鞍上一撑、凌空三步向前一跃,右手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剑气直取段天恩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接着同时大呼一声道:“休伤我主,取你狗命!”

陈小英自是万急,一大早鸡鸣之际就去寻三师姐虞丘凌薇的军中大营,之后正一同结伴去二师姐贺兰佳琦军中大营讨教心神合一之法时,一同又撞见快马奔回一脸惊吓如白绫的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急道了天鹅湖实情、搬了救兵。

与此同时,陈小英旋即玄色靴子一沉,左掌马鞍一撑又一旋,斜身一跃落地马下五尺,旋即拔出越女剑一式撩剑荡起八尺黄沙射去了段天恩与段天威的双眼。

陈小英自知越女剑上功夫比不过二师姐贺兰佳琦与三师姐虞丘凌薇,也不去争和“段氏双雄”一对一的打斗机会,眼下把陈静救出打斗之地才是万全之策。

段天恩与段天威自然明白习武者不成文的道理:杀人也得以自保为大前提,倘若自身有危,得先收手自救。没有谁愿意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那只在万念俱灰时。

段天恩与段天威两兄弟本是幽州游侠,也是堂堂正正的‘燕人’,虽然虎背熊腰也还眼疾手快,两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停手而收,旋即上提左右一挡,“当当当”数声剑气与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上铜钉相接撞击退去了三步之外!

段天威旋即举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扛肩跳去了五步之外,张口对贺兰佳琦大笑道:“哟嚯,贫道原本还正为琢磨着如何混进天鹅城捉了幽嫣谷墨家的两个女弟子之事而犯愁。这可倒好,你们又自家与贫道送上门来了。两个不够,还多送一个,这让贫道受宠若惊啊!”

段天威眉开眼笑,旋即扭头与同时跳出去五步躲过虞丘凌薇越女剑剑气的段天恩笑道:“天恩道友,这是上天垂青咱们‘段氏双雄’吗?苍天啊,大地啊,这是要让‘一门分三宗’的段氏也风水轮流当兴一回吗?”

段天恩也是举了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杠在双肩,仰头大笑道:“天威道友言之有理!这可是段氏当兴的大好机会!这不,贫道还得感谢白莲社刘社长,更得感谢这一个‘大破之后是大立’的天下!”

陈小英瞅见血迹斑斑的陈静,五内俱焚那是梨花带雨,越女剑旋即入沙五寸,一把捉住陈静越见冰凉的小手,大哭道:“静静,静静,都是娘不好,都怪娘!都怪娘!”

陈静入耳恍惚之间听了陈小英一连串熟悉的呼叫声,心弦突然一松知道大概得救了,接着心气又一沉,全身无力瘫下似烈日下暴晒了一个月的麦苗没有一丝活力!

陈小英全身冰凉僵直、心中突然一怔,脱口而出又泪流满面惊嚎道:“静静,静静,静静啦,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能死!要死,咱们娘儿两一块儿死!”

都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陈小英轻放下陈静,跃身夺过越女剑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挥剑向“段氏双雄”极速奔了过去,大骂道:“该死的白莲社两条小杂毛,本姑娘与你们拼了!”

段天威一时仰天大笑道:“这幽嫣谷墨家的陈女侠,还真是世间又一个天大的奇葩!这大姑娘也都有了小妮子,真让贫道汗颜啦!”

段天恩也在一旁有恃无恐附和大笑道:“天威道友言之有理。难怪刘社长都说: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这天鹅城里的一帮人,通通都该下陈莫地狱!”

段天威旋即又嘲笑一脸怒气越女剑攻杀过来的陈小英道:“哈哈,陈女侠又主动前来送死,贫道可是要来者不拒、却之不恭了啊!”

“一个来是死,两个来终归还是一死,那么再多死两个又何妨?于贫道而言,这可是名扬白莲社的天赐良机,上天之德甚好,甚好!”

“……”

陈小英上前五步之际,贺兰佳琦一把捉住陈小英越女剑怒气大骂道:“七师妹,你快醒醒!快送小谷主回天鹅城,快去找公良孝忠!”

虞丘凌薇也在一旁附和干瞪眼怒气道:“七师妹,这两条白莲社小杂毛,有师姐在!”

陈小英一时如梦初醒,旋即调转一身玄色行头,蹒跚的步子收了越女剑入鞘,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极速抱起陈静,玄色靴子凌空一跃上了黄鬃烈马往天鹅城呼啸奔去。

段天威平肩直锤,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指了陈小英逃去的方向大声如雷骂道:“想逃,还得问一问贫道这一双锤子答应不答应!”

段天恩与段天威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如今不比刚才二对一的打斗,眼下是二对二的打斗。

刚才二对一对付的还是一个小孩子,自然游刃有余!这一次二对二面对的可是幽嫣谷墨家的二弟子与三弟子,自然不容小觑!

段天威与段天恩互相靠近背对了后背,两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护于身前左右,目光如炬盯住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大喝一声道:“‘段氏双雄’,四击换古今!”

段天威左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脱手向贺兰佳琦胸前力有千钧投掷而去,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如风旋转侧身袭去贺兰佳琦白羽锁子甲上白羽头盔!

白羽为天鹅湖中天鹅最长的两片翅羽,天鹅城中的每一个燕军大小将士盔插白羽就似一只只迎风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白天鹅;头盔锁子甲甲锁连环盘了一头秀发。

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盔插白羽还是慕容太白初封为“慕容大王”时驻军天鹅城时所立规矩。每当天鹅入云离湖以后,燕军还定期在天鹅嬉戏之地广捞白羽。

段天恩没有落下气势,旋即身子一弓又向前一挺,左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向虞丘凌薇胸前力有千钧投掷而去,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如风旋转侧身袭去虞丘凌薇白羽锁子甲上白羽头盔!

“段氏双雄”这一式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双锤攻击之法,出招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虚一实,重锤着力必定五脏俱碎、脑颅开花。

贺兰佳琦先是一嗔,脸上突然浮过一丝轻蔑之笑,旋即又倒提越女剑与三师妹虞丘凌薇一个游离的眼神,张口大喝一声道:“白莲社两条小杂毛,移形换影,看剑!”

贺兰佳琦大喝之际一个极速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闪去段天威身后,心神合一越女剑一式抹剑一道剑气直下!

噗嗤,咔嚓!

段天威身子突然一斜,皮厚肉肥并没有被越女剑一分为二,惊慌之间大骂道:“这一个该死的女人,贫道还真是眼瞎看走了眼!”

噗嗤、咔嚓!

段天恩后被拔凉一阵,虞丘凌薇一技“移形换影”的白羽锁子甲身影,一道剑气入背五分!

虞丘凌薇凌空一跃闪去三步之外,旋即持剑反驳大骂道:“该死的怕不是像咱们这样的女人,而是像你等‘唯恐天下不乱’的白莲社万千害民、害邦、害国的小杂毛!”

贺兰佳琦越女剑一横,指了段天威鼻子大骂道:“埋汰旮旯,‘段氏双雄’也入了白莲社,难道都忘记了是燕国人吗?背弃自家祖宗,是为不孝之徒!说,与白莲社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有搪塞,一剑封喉!”

第98章 拓拔大王入燕邦

段天威浓眉掠过一丝窃笑,后背之伤于响当当的‘燕人’来说,即使砍头也只是一块碗大的疤。

段天威圆睁环眼又半讥半笑道:“埋汰旮旯,你这个幽嫣谷墨家的女人,要不是看在你也是‘燕人’之后,贫道才懒得搭理你。贫道一双锤子砸你一个稀巴烂!”

“你要问贫道有什么勾当?贫道与白莲社从来没有勾当,也从来没有阴谋,只有妥妥的阳谋!”

“遥想‘一门分三宗’,贫道段家段氏一族才不愿意步宇文家宇文氏一族的后尘。段家段氏一族要发奋图强重塑燕国。慕容氏燕国大厦将倾,段氏燕国必须当仁不让!”

“燕都坊间到处都在风传‘第一燕人’的慕容太白小儿要在天鹅城自立门户,贫道兄弟就要为段家段氏一族出头。趁白莲社齐聚魏国,段家段氏一族就是要借力打力!”

“幽嫣谷墨家二弟子贺兰佳琦、天鹅城燕军贺兰女将军、燕王府贺兰大妃,你都听明白了?如此清晰明了,还要贫道再说一次吗?”

贺兰佳琦正欲开口,虞丘凌薇越女剑一横,旋即大骂道:“你这一个信口雌黄的白莲社小杂毛,‘慕容大王’何时说要自立门户了?身为堂堂正正的‘燕人’受外人挑唆还不思保家卫国,实在不耻!”

“燕国倘若亡了,也轮不到你段家!你们这一些祸国殃民的国之蛀虫,有什么资格再称之为‘燕人’?”

段天恩突然仰头大笑道:“幽嫣谷墨家三弟子虞丘凌薇说的极是!除了慕容氏皇族之外,‘十二甲子’不是还有你虞丘氏一家吗?不如,你们‘十二甲子’虞丘氏一家,不,还有贺兰氏一家通通都从了段家,贫道保证你们荣华富贵!”

“我呸!”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同声同气愤怒一语,却逗笑了段家兄弟。

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又指了贺兰佳琦鼻子大笑道:“慕容氏过的了初一,那也活不过十五。这就是天意,你能奈天何!”

贺兰佳琦反唇相讥道:“曾经燕国上下风闻的‘段氏双雄’大名,如今吃里扒外、成了白莲社的两条狗。那就不值得‘燕人’尊敬了。”

“既如此,‘段氏双雄’沦为‘段氏双狗’,只要捉了两条白莲社的狗,自当收监以奸细罪论处!”

贺兰佳琦低沉一语,段天威入耳暴跳如雷,“段氏双雄”之名转眼就变成了“狗”、变成了“奸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段天威浓眉深锁狰狞了双颊,怒气冲天大骂道:“这该死的女人,贫道定要砸你一个稀巴烂!”

段天恩也一脸阴云大骂道:“书中说的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倘若像小人一般的女子,更当不配身居高位、也不配活在燕国!”

段天威怒气冲冲与段天恩隔空招呼道:“天恩道友,取了这两个女人的首级当夜壶,自然也能名扬白莲社,更能除去慕容氏帮凶!”

段天恩一脸满足,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挥舞直取虞丘凌薇隔空道:“天威道友言之有理。幽嫣谷墨家三弟子虞丘凌薇你听着: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受死吧!”

段天恩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飞舞了步子,力有千钧直取虞丘凌薇胸口。脚下黄沙漫舞,一个又一个九寸之坑铮铮有音,前后张弛之际又呼啸了一阵雷霆大喝的风声。

“‘段氏双雄’,一击沉四海!”

虞丘凌薇身为‘燕人’,又是幽嫣谷墨家三弟子,江湖与燕国官府早都传闻“段氏双雄”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是幽州游侠之首。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两人自然心知肚明:‘燕人’因勇猛闻名天下,孟婆江南北确实少有人敌。

但眼下四个‘燕人’互相为敌还需用其长处破彼强处,这才是遇强则强的气势打压取胜之道。

“移形换影!”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再一次大喝之际,双双越女剑一道剑气直逼两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

虞丘凌薇越女剑旋即一式绞剑闪去段天恩三步之内,两兵骤然急剧相接一阵电光火石之声。

有道是:两兵相接要取胜又不拖泥带水,只得另寻途径。

虞丘凌薇旋即抽身不纠缠又一个后空翻闪去了段天恩身后,极速出剑一式平剑下手那是一道一尺长的血肉模糊又横飞!

段天恩双颊极速掠过一闪恐怖至极的狰狞,旋即又转身回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先是左手上前一挡,右手自上而下又反手一击。

段天恩前后夹击越女剑锋又用力一甩,虞丘凌薇白羽锁子甲撞击之音“”退去了五步。

虞丘凌薇瞅见失势突然侧空翻又凌空一跃,一道剑气一式云剑划过段天恩面前咽喉处。

段天恩眼疾手快,往后半弓了身子双锤落地一声“嘭嘭”,右脚凌空一蹦后空翻滚去了三步之外。

虞丘凌薇侧空翻越女剑旋即跟上一式接一式不落的点剑,剑气荡起的飞沙如冰雹斜射直下。

段天恩一时没能正身,只得捉锤在地左滚右爬、右滚左派之间闪去了黄沙之丘的驿马古道旁。

虞丘凌薇与段天恩的打斗没了天鹅湖边胡杨木与灌木草丛的“碍手碍脚”,急步张弛之间越女剑锋与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铮铮之音伴了数丈远的黄沙如烟如雾。

与此同时,贺兰佳琦一道剑气又直逼段天威下盘双腿,半弓了身子一式扫剑荡起了六尺黄沙。

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击右挡、上锤下击之际,虎背熊腰突然落地一闪,一式剪脚直攻贺兰佳琦白羽锁子甲下盘。

贺兰佳琦一式绞剑出手剑气刺空,白羽锁子甲比玄色行头虽然能挡一般弓箭,但确实笨重了许多,脚下踉跄又不得不后退了三步。

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撑地一旋,凌空五寸又一阵环踢荡起黄沙如烟漫去贺兰佳琦眼前。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一路奔出天鹅城时走得太急,救人之心急切也都没来得及戴上褐色面纱。

就在贺兰佳琦抬手护脸之际,段天威突然一式虎跃凌空跃起,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右并进,直逼贺兰佳琦左肩右膀。

贺兰佳琦旋即前后马步极速一滑,一式抱剑从左而右一道剑气抵挡骤起铮铮之音,又从段天威足下滑过抬头又一式劈剑,段天威落地带伤滚去了三步之外。

贺兰佳琦趁胜追击越女剑一式接了一式劈剑,黄沙伴了剑气飞舞如烟让段天威不得不连人带锤左右翻滚去了黄沙中的驿马古道。

“哪咕叻?哪咕叻?……”

突然,在驿马古道上一阵急促的惊呼声骤起如雷点,白马领头的是一个大耳宽额的锦帽貂裘魏国官家显贵旋风而至,八骑狼皮帽‘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出鞘护在左右。

来人正是魏国鼎鼎大名的“拓拔大王”拓拔子推,拓拔子推劳苦功高又是除可汗之外的第二号人物。“拓拔大王”新晋这一个封号,还是冯太后效法燕国“慕容大王”之名而为。

拓拔子推先前与燕国盟约灭国就为第一统帅,眼下自然就是勇猛的魏人第一、第一勇猛的魏人。

眼下,拓拔子推一受冯太后差遣来天鹅城答谢陈小英在寒坡岭的救命之恩;二受魏国可汗私下差遣来寻慕容太白商议重要军情;至于第三嘛,也为自家大好前程。

拓拔子推瞅见两对儿白羽锁子甲在黄沙烟尘中铮铮打斗,虽然都是燕人,可人已在魏国界内了。

拓拔子推旋即宝石连翘镂空弯刀出鞘大呼道:“尔等何人,在大魏国境内厮杀,倘若不止了争端。‘黄金八部’勇士上前片甲不留!”

黄沙中的打斗飞烟缓慢消散停歇,从飞烟中步出了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也缓缓尾随出了四锤相扶的段天恩与段天威。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缓缓收了越女剑,又不得不放过了段天恩与段天威,极速上前拱手与拓拔子推说道:“燕国天鹅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见过‘拓拔大王’!”

段天威与段天恩趁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和拓拔子推寒暄之际,知道一时安全不再有性命之危,正大光明往魏国境内逃去了。

拓拔子推宝石连翘镂空弯刀入鞘,一脸迷茫又做无可奈何一笑,急切说道:“两位即是天鹅城‘慕容大王’爱妃,又何必为小民打斗去了国中之外呢?两位,即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又是幽嫣谷墨家嫡传的女侠,真是羡煞旁人也!”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魏国“黄金八部”的勇士高呼欢笑之际弯刀纷纷入鞘,左右没了敌情策马立于拓拔子推身后。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对段天恩与段天威所为那是羞于出口,只得立于驿马古道左右相迎道:“天鹅城恭迎‘拓拔大王‘大驾,请!”

拓拔子推抱拳笑道:“当不起、当不起啦!”

第99章 慕容太白缓释怀

雾沙如烟数行,马蹄如铃黄苍。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双双黄鬃烈马并行在前、拓拔子推高头白马随行在中央,一绺人马缓缓而行远了十里亭、近了天鹅城。

贺兰云青见逃走段天恩与段天威之际,便从胡杨木林中匆匆逃回了天鹅城,告知了慕容太白。

慕容太白领了‘十二甲子’各部勇士在西城门洞吊桥外俱是一身白羽锁子甲,各自大氅落地把剑挺胸甚是威风凛凛,唯有慕容太白一袭大氅海棠红吸人双眼。

马蹄声停,落靴止步。

拓拔子推抱拳扬眉笑道:“兄弟之邦魏国拓拔子推久仰‘慕容大王’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太白抱拳还礼道:“兄弟之邦燕国慕容太白恭贺‘拓拔大王’新晋威名,今日一见名副其实!请!”

拓拔子推一行九人随慕容太白路过天鹅城西城大营外时,拓拔子推张口笑道:“天鹅城真乃进可攻退可守之城,更是固若金汤之地。”

慕容太白身边所领之人都是亲近之人,便没了‘隔墙有耳’的顾忌,旋即抱拳笑道:“近闻魏国大军调动频繁,盟约灭国一事,不知‘拓拔大王’如何盟约、又如何灭国?”

拓拔子推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仰头微微一笑,双颊做轻轻上浮如云状,双耳一对金环撞击“叮当”有声似一支小曲,之后张口大笑道:“天鹅城‘慕容大王’所虑,正是我拓拔子推此行公干要务之一啊!”

“实不相瞒,冯太后得知幽嫣谷墨家陈女侠已身入天鹅城,特遣我拓拔子推来天鹅城面谢当日在寒坡岭救了魏国王子之恩。”

“临行前,我家可汗还特意嘱托要与‘慕容大王’你商议盟约灭国细微末节之处的事宜,也正合了兵家所言:知己知彼、百战而百胜!”

“不知‘慕容大王’运筹帷幄,是否只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

慕容太白心中一怔,从燕都与斥候汇总的消息看来,发生的越来越多事情已不在掌控之内。

燕都虽然有密诏盟约灭国,但近日燕都骤起流言说天鹅城要举事自立为国,这可是分化燕国致使君臣互相猜忌的歹毒离间之计。

更有,魏国秘密调兵更频、白莲社弟子更是闻风躁动而妄为。

魏国官府与魏国白莲社弟子本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当此之际却能出奇安静的井水不犯河水,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发展,慕容太白心中突然生出了太多的迷糊。

如今,魏国“拓拔大王”亲临天鹅城商议盟约灭国之事,大可一问究竟,也好再做应对万急之策。

既然燕魏两国如今还是兄弟之国,盟约尚在自当开诚布公。

慕容太白眉舒一笑道:“如今,魏国‘拓拔大王’亲临天鹅城,慕容太白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拓拔大王’明言一二,也当是教我了!”

拓拔子推淡定如云笑道:“为堂堂‘慕容大王’解惑答疑,实乃三生有幸,我拓拔子推敢有不从之理?如今魏燕两国盟约尚在,兄弟之国自当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有疑问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太白也便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抱拳径直问道:“近闻魏国兵马频动、白莲社异动,不知这‘盟约灭国’一事,究竟又是一场阳谋天下的幌子,还是确有其事?”

“这‘盟约’一事,究竟是燕魏盟约合军直下孟婆江南,还是魏国官府与白莲社私下盟约图谋别处,那燕国就不得而知了。”

“自然,这‘灭国’一事,究竟是燕魏两国合兵一处直下孟婆江南灭其刘氏宋国,又或是灭其别处,也并未有一个定论。”

“毕竟,当初燕魏两国去灭石氏魏国已有先列,这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莫非又要故技重演一回?”

“……”

拓拔子推一脸淡定,却又仰头哈哈大笑,而后缓缓说道:“都闻天鹅城‘慕容大王’运筹帷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慕容大王’你多虑了!”

“倘若‘盟约灭国’另有它图,我拓拔子推又何必来天鹅城?你说,当初魏燕两国去灭石氏魏国之际,可有今日如此这般情谊?”

“况且,幽嫣谷墨家弟子与魏国王子有恩,自然天鹅城大小燕军将士也就与王子有恩。魏人向来知恩图报,拉基阿路!”

“至于魏国白莲社弟子异动,这一些臭道士如跳梁小丑那般兴不起风、卷不起浪。实不相瞒,如今,魏国寻了一个修道高人,对付这一些白莲社臭道士绰绰有余。”

“……”

慕容太白心中疑惑一时消散了许多,为了这一群白莲社弟子也大费了不少周折,也曾多次书信前往孟婆江南寻求道家上清派嫡传大弟子出山相助,奈何总不见回复。

慕容太白竖耳听得拓拔子推这么一说,心头巨石总算落地一块,吃惊追问道:“莫不是寻了道家上清派嫡传大弟子陶弘景出山?”

拓拔子推摆手大笑道:“非也,非也,非也!道家上清派传人俱在孟婆江南,自然效力于孟婆江南。上清派传人可不像白莲社那一群臭道士那般‘友善’遍地开花。”

“魏国如今寻得的一个修道高人原本就是魏人。这人自称姓郦,名道元。这个郦道元原本也不是什么道家人物,先前也如孟婆江南的那一些儒生那般周游四海。”

“当时,我拓拔子推听闻之初也当只是听了一回笑话。后来确实见识了‘七夜道宗’之法,尤其是‘七夜道宗之箭’精妙至极、甚是了得!”

“……”

慕容太白一时迷糊,天下道家分支流派甚多,比如前有孙秀五斗米道,今有祖冲之太虚道法,更有陶弘景上清派嫡传,还有白莲社这非佛非道、又佛又道的奇葩,这‘七夜道宗’也确实第一次听说。

慕容太白自然也能希望多一些修佛修道之人出山,像刘文之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若只是用平凡的血肉将士与其对阵,只会杀敌一人自伤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慕容太白旋即好奇追问道:“不知这‘七夜道宗’又为何宗何派?‘拓拔大王’不妨说与我等听听,也让天鹅城大小将士长长见识!”

拓拔子推随了慕容太白一行缓缓往燕王府行去,一路上曲径通幽之处,虽然尽是晨光跳跃,但找一些言辞打发时间也似鸟鸣惊人。

拓拔子推旋即仰头大笑道:“既然‘慕容大王’亲询相问,那今日就如实相告了。倘若‘慕容大王’觉得这是我拓拔子推信口开河、胡编乱造,那‘慕容大王’你姑且就当是听了一回市井酒徒醉酒之后的笑话罢了!”

“传闻这一个郦道元,年少之时也是一位身世显赫、风度翩翩的公子小哥。不足之处,最爱在周游四海迷恋风景优美之处丹朱执笔留其大名,必定在显眼之处大书一行‘郦道元到此一游’,方才作罢!”

“其实在风景优美之处丹朱执笔留名翩翩儒生雅兴之风,尤其在孟婆江南最为大兴。想那老王镖局先前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丹朱执笔在风景优美之处留了多少书画。也成就了孟婆江南北一大佳话!”

“只是,这一个郦道元琴棋书画实在拿不出手,只得丹朱执笔如此简单而直截了当的留名。虽然略显轻浮肤浅,但也是别开生面的一翻趣闻,实在让人羡慕!”

“或许这就是天赐机缘吧,某一日郦道元游走惊叹于一处溶洞之石钟美景之际,在石钟乳大书:郦道元在此一游。不料,溶洞坍塌落入窟窿之中昏迷了七天七夜。”

“后来,郦道元说在七天七夜昏迷中,梦中世外高人七夜天君传授了‘七夜道宗’之法。其梦中七夜天君还告诉郦道元,这是天定缘分。”

“还说什么:郦者,是美丽的地方一个窟窿里也;道者,应了‘七夜道宗’之道;元者,以魏国为始传承‘七夜道宗’之法。自此,郦道元以‘七夜真君’之名在魏国一夜之间骤起!”

“虽然我拓拔子推也是一个读书人,像这一些离奇趣闻堪比古书中说的那什么‘履大人之迹而有娠、吞玄鸟之卵而叶孕’更为有趣。不知‘慕容大王’做何高论?”

“……”

慕容太白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好妄加评论,毕竟先前陈旭嫦在世时也曾飞鸽传书说过,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小谷主陈静和六十年前的那一个陈静何其相似。

慕容太白沉思之间,燕王府会客大堂已然近在眼前,耶律巴巴拉霸西早已准备妥当。

慕容太白旋即大氅疾飞,迎入拓拔子推笑道:“自古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拓拔大王‘即有国事在身,那就先请府中一叙!”

拓拔子推摆手笑道:“不急,有道是:百善孝为先。得以冯太后差遣为先。不知,陈女侠人在何处?”

第100章 燕王府三论福祸

慕容太白也是无可奈何一笑,这魏国朝野上下包括可汗在内,也都唯冯太后马首是瞻。

冯太后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燕人”,虽然坊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但这么多年来冯太后还顾念燕魏两国兄弟之情。

千古难觅,实在难得!

慕容太白也不刻意隐瞒,便敞开话茬子说道:“‘拓拔大王’容禀,幽嫣谷墨家小谷主近来不甚受了歹人之伤,七师妹正守着公良将军与之针灸银针疗伤止病痛。”

“我慕容太白私下以为:‘拓拔大王’还是在此守候为好。待耶律管家去唤七师妹来见一见便好!‘拓拔大王’,意下如何?”

“……”

拓拔子推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慕容大王’好意,我拓拔子推心领了。冯太后旨意不可违,既然是面谢陈女侠救了魏国王子之恩,又怎忍心让陈女侠移步呢?”

“‘慕容大王’请前方领路。我拓拔子推也不在乎最后这千儿百步!正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可不能因为剩下的步子而坏了大义!”

“……”

慕容太白执拗不过拓拔子推,便示意‘十二甲子’各部勇士留在堂中,与贺兰佳琦和虞丘凌薇领了拓拔子推一行九人往陈静屋中步去。

曲径回还,亭台起落。

公良孝忠正与陈静汤石药剂服后烛台跳跃针灸银针,陈静血迹斑斑让陈小英抽泣已默默无声。

拓拔子推正身扶了貂裘,旋即跪地大呼道:“魏国‘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受冯太后差遣,前来天鹅城与陈女侠谢恩。陈女侠大恩大德,魏人九死不能报万一,愿陈女侠吉祥,也愿小谷主吉祥!”

拓拔子推言毕,‘黄金八部’勇士齐声附和道:“陈女侠拉基阿路,小谷主拉基阿路;陈女侠拉基阿路,小谷主拉基阿路;陈女侠拉基阿路,小谷主拉基阿路。……”

陈小英一时嘶哑了声音回礼谢道:“‘拓拔大王’如此大礼,本姑娘愧不敢当。原本机缘巧合之下的举手之劳,不足以当此夸奖!”

“‘拓拔大王’请起,‘黄金八部’的各位勇士都请起。本姑娘一个柔弱女子,当不起如此大礼!”

“……”

拓拔子推缓缓起身又道:“即是公良将军针灸疗伤之处。我等国事在身便不再唠叨打扰,只此再愿陈女侠吉祥、也愿小谷主吉祥。”

“我等离魏之时,冯太后还传一道口谕:倘若今后魏人胆敢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为敌者,九死一生!”

“……”

慕容太白等一众幽嫣谷墨家嫡传弟子闻言一阵暖流入肺,心旷神怡之感几乎都飘上了九重天。

慕容太白旋即又领了拓拔子推一行九人去堂中商议“盟约灭国”。

毕竟,公良孝忠针灸银针疗伤时最忌一丝一毫的喧哗,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跟随左右没有落下。

待日渐正午,公良孝忠总算放下了手中针灸银针,与陈小英镇定说道:“陈女侠,你且宽心。小谷主骨骼惊奇吉人自有天相,倘若要是寻常百姓,‘段氏双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入身,必定当场暴亡。”

“只是,在这数日之内,只能静养汤石药剂双管齐下,最快一个月就能痊愈如初了。陈女侠,你要记住了:越静养,痊愈就越快。”

“……”

陈小英心中巨石总算落地,双眼泪花激动一时满眶,瞅见陈静全身包裹了一身厚实的白棉布,心中虽然万分不忍,但也谢天谢地。

公良孝忠缓缓离去之后,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才手拉了手,蹑手蹑脚的、极其愧疚的步了进来,旋即双双“扑通”跪在陈静榻前,同时泪流满面万分自责。

慕容兰西一脸焦躁,率先开口半抽半泣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是兰西妹妹对不起你。兰西妹妹要是不让贺兰云青来叫你,你就不用吃这一次苦头了。”

“静静小姐姐,这都是兰西妹妹欠你的。你要没来,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下就有兰西妹妹一个了。”

“呜呜,呜呜,……”

丘穆陵三良一把捂住慕容兰西小嘴争辩道:“不,这是三良不好,要是三良安分不乱跑,也就不会怂恿兰西妹妹去看天鹅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丘穆陵三良的错!”

“不哭,不哭,不哭,兰西妹妹你不哭。千错万错,都是我丘穆陵三良一个人的错。明天一早就回魏国了,等不了正月十五之后与大家一起去燕**营了。三良要找阿爹去捉住那两个使锤子的坏蛋。”

“丘穆陵三良在静静小姐姐榻前起誓:什么时候阿爹捉住了那两个使锤子的坏蛋,三良就再来见兰西妹妹、还有大家。”

“兰西妹妹,三良知道你也很喜欢霓裳紫青衣,待三良下次再见到兰西妹妹时,我们一起结伴去长安买好多好多霓裳紫青衣,好不好?”

“……”

丘穆陵三良哀怨自责之际一把抱住慕容兰西,眼中汩汩泪花更让陈小英热泪又两行。

慕容兰西低沉抽泣道:“大师姐才是兰西的亲姐姐,兰西师妹也都记住了。兰西师妹等大师姐以后好多好多漂亮的霓裳紫青衣!”

丘穆陵三良拳头胸前一比,又斩钉截铁说道:“恩。我们也希望静静小姐姐早一点醒过来,也希望静静小姐姐早一点好起来。”

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旋即起身向陈小英道歉言别之后,又手拉手离开了这一个房间。

毕竟,丘穆陵三良方才说了明天一早要离开燕王府,可私底下还有好多好多的耳边悄悄话要说。

陈小英除了羡慕丘穆陵三良和慕容兰西之外,伤感只剩下和陈静这样两个可怜人相依为命的份!

陈小英自知陈静伤重,一时半会儿都得寸步不离。原本闻鸡起舞讨教心神合一之法又将往后推移,而先前所说的万急之策北斗七星剑阵又顿感遥遥无期了。

陈小英一个人静静守候在陈静榻前,迷迷糊糊一通打盹醒来之后已经是日落偏西的时候了。

一绺夕阳从镂空一百单八格窗格中射入榻前,窗外鹿角似的玉兰花枝越拉越长、越来越长。

“七师妹,小谷主可有醒来?”

慕容太白又领了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再次探视,这一次慕容太白满面荣光,陈小英旋即打足了十分的精神急切追问道:“大师兄,神采奕奕有何大喜之事啊?”

慕容太白旋即仰头轻笑道:“方才听公良将军说小谷主伤情已无大碍,这是第一件大喜之事。”

“这第二件大喜之事嘛,方才已经和‘拓拔大王’议定,魏国大军会在正月十五齐结十里亭。待魏国冯太后与燕都陛下国书照会再立一纸盟约,即可合军直下一扫江南!”

“七师妹,大师兄但愿这一战兵不血刃,不然又将万千好儿郎一夜忠骨成枯骨长埋荒野绿草地!”

“……”

陈小英忧伤中又瞅了一眼昏睡未醒的陈静摇头叹气说道:“这幽嫣谷墨家弟子内部之战,终究还是开始了!这又将置静静于何处?”

慕容太白仰头叹气道:“七师妹所虑,大师兄何尝未曾想过。不过大师兄身为燕国之臣、自当受燕都陛下之诏。况且先前与刘氏三姐妹飞鸽传书,尽了同门之谊。”

“燕魏两国合兵十里亭之际,倘若再飞鸽传书那就有通敌卖国之嫌了。如今,孟婆江为证,天下分崩离析,各为其主也是各安天命。”

“七师妹,待大师兄天鹅城燕国大小将士倾城而出时,还得仰仗小谷主与七师妹在天鹅城防备魏国白莲社弟子伺机作乱。”

“方才,‘拓拔大王’只字不提魏国对白莲社弟子的防御之策。大师兄我虽然觉得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天鹅城从来不怕阴谋诡计,就怕阳谋天下!”

“……”

陈小英一脸茫然,旋即张口追问道:“大师兄,天下本为一家人,但这阴谋与阳谋,于燕国天鹅城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慕容太白沉思片刻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意缘分如何,这已经不是我慕容太白能左右的了!”

陈小英欲言又止之际,公孙景离一身白羽锁子甲之音慌忙急步寻上前来,声如洪钟道:“启禀‘慕容大王’,方才天鹅城四门守军抓了不少自称是路过天鹅城的白莲社弟子。请‘慕容大王’早做定夺!”

慕容太白张口就答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一些白莲社弟子是来送死的吧!传令下去:有多少咱们就抓多少,待大军出征之日通通杀了祭旗!”

公孙景离得令急步而去,陈小英一时眼皮猛烈跳动如孟婆江波,抬眼又看了一回荣光满面的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缓缓说道:“这事,七师妹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心慌了?”

第101章 天鹅城骤起事端

慕容太白回头瞅了同时吃惊的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眉头紧锁道:“七师妹,如此说来,你身为局外人,有何不明之处,但说无妨!”

陈小英唉声叹气摇头如烟细雨说道:“大师兄,七师妹我也不知道不明之处在何处。但是,总感觉这一件事怪怪的。究竟是什么地方怪怪的,总也说不上来。”

慕容太白又瞅了一回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道:“哈哈,哈哈,哈哈。如今,听七师妹一言,便知你们妇道人家都是‘女人心、海底针‘完全不可琢磨啊!”

“天鹅城进可攻退可守,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七师妹或许因为小谷主而伤了神,如今小谷主已无大碍,大可心安了!”

“……”

陈小英正欲开口之际,耶律巴巴拉霸西又领了祖冲之寻来。

祖冲之环顾一周见没有一个外人,抱拳一脸尴尬道:“启禀‘慕容大王’,天鹅城送来的大小帐本,贫道已全部盘算完毕。虽然帐面上无一处糊涂,但是贫道昨夜私下抽查了账面与库存之物,军中粮食出入甚大,还望‘慕容大王’详察!”

“方才孟婆江南‘十八春香坊’又飞鸽传书催促再三。贫道得连夜赶回孟婆江南,天鹅城军粮出入之事还望‘慕容大王’记在心上。”

“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一事,诸位不要担心。贫道自当以一人之力与其周旋,使其滞留孟婆江南不踏入孟婆江北一步!”

“……”

祖冲之旋即呈上军中账本与慕容太白,慕容太白极速翻看了一回账本,脸色铁青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天鹅城司库粮官慕容飞雪好大的胆子,待查证确如祖先生所言无二,立斩!”

慕容太白激动之际,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抱拳疾呼道:“不可,不可,‘慕容大王’万万不可!”

慕容太白海棠红大氅涨红了双颊,一脸怒气大骂道:“两位爱妃,千万不能妇人之仁。两位爱妃皆是天鹅城中女兵悍将,带兵将帅怎能不知军令威严如山?”

“天鹅城中‘十二甲子’皆为堂堂男儿,这两营女兵可不能带头与慕容飞雪那混蛋开脱!慕容飞雪虽是陛下钦点,但燕魏盟约灭国在即,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倘若粮草真的不济,还打什么胜仗?”

“……”

贺兰佳琦张口辩驳道:“还望‘慕容大王’三思,慕容飞雪即是陛下钦点。倘若在天鹅城斩了他,又有燕都‘慕容大王’流言四起,这不正中有心人的歹毒阴谋诡计?”

虞丘凌薇附和贺兰佳琦缓缓说道:“二师姐言之有理,还望‘慕容大王’详察。倘若察明此事属实,慕容飞雪即是陛下钦点,那就放回燕都让陛下亲自发落实为两全。”

祖冲之旋即也附和道:“启禀‘慕容大王’,贫道以为此法可行。虽然说‘将在外、君命不授’,但眼下多事之秋还需小心应付,可不能乱了自家阵脚。贫道,这就先去了。‘慕容大王’尚有召唤,贫道即至。”

慕容太白只得目送祖冲之离去之后,便也匆匆告别陈小英母女,径直去了西城大营军中巡查。

中军大帐,慕容太白左右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相随,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白羽锁子甲林立。

左右‘十二甲子’勇士、以及‘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威风凛凛。

慕容太白勘察已毕,旋即帐本掷地,大呼道:“传令司库粮官慕容飞雪,帐中议事!”

中军大帐传令官连营疾呼落声片刻,步入蹒跚的白羽锁子甲、体型微胖的慕容飞雪。

慕容飞雪入帐一脸茫然,正似摸头不知脑,军礼相见道:“启禀‘慕容大王’,都说天鹅城是固若金汤之地,有何大事发生?”

慕容太白张口急切追问道:“慕容飞雪,是我慕容太白一时疏忽太意轻信了陛下钦点,天鹅城中军粮一事,你做何解释?”

“慕容飞雪,乱我‘燕人’口中之粮以军法论刑来说,那是死罪!”

“……”

慕容飞雪瞅见中军大帐一个又一个大小将士怒目圆睁,顿感大事不妙,但也有恃无恐。

慕容飞雪眼不红、心不跳,径直仰头正了正身子,铮铮“燕人”之威立显,张口答道:“启禀‘慕容大王’,卑职虽然人微言轻,但是受陛下钦点差遣,卑职所为就是陛下所为,卑职无非只是按诏行事!”

慕容太白心中疑惑,旋即厉声大喝道:“慕容飞雪,胡说!堂堂‘燕人’敢做敢当,如何牵扯陛下!我慕容太白敬你是一条汉子!不说清来龙去脉,即刻推出大营斩首!”

慕容飞雪心中一阵猛烈的发笑,从涌泉穴笑过百会穴,又见中军大帐中大小将士握剑把式,若不说出实情,或许等不到推出大营斩首也已经化为一堆肉酱。

慕容飞雪正色仰头大笑道:“慕容太白,我慕容飞雪也敬你是一条堂堂正正的汉子。你自然也懂得‘尾大不掉’的道理,更懂得‘鸟尽弓藏’之理。明说了吧,我慕容飞雪就是陛下安插在天鹅城中的眼线。”

刷、刷,……

中军大帐大小将士同时长剑出鞘相向,剑锋直指慕容飞雪。

慕容飞雪也非孟婆江南文弱书生之辈,径直仰头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太白,你看,你还没看明白吗?这帐中燕军大小将士心中何曾有过燕都陛下,只怕心中只有天鹅城你这一个‘慕容大王’,燕都陛下都不如你了吧!”

“慕容太白,无论你多勇猛、无论军中大小将士多忠心于你。但是在这天鹅城内,饱肚子的事都得由我慕容飞雪一个人说了算。”

“而且,我慕容飞雪还正告你慕容太白了。天鹅城中实际只留了一个月的军粮,司库中堆放的粮食袋中白面多为黄沙。帐目上多余的粮食早就秘密运出了天鹅城外,倘若天鹅城自立门户,哼哼!”

“‘慕容大王’慕容太白,你又能奈我慕容飞雪何?我慕容飞雪受了陛下密诏,只要天鹅城忠于燕都陛下,白面自会源源不断;倘若天鹅城生了二心,诸位就吃黄沙吧!”

“……”

慕容飞雪侃侃而谈,军中大小将士齐声举剑大怒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慕容飞雪又仰头大笑道:“你们想要杀我慕容飞雪,没那么容易!既然我慕容飞雪有陛下密诏,杀了我慕容飞雪,也就是杀了燕都陛下。量你们也没这个胆子!”

慕容太白心中突然阴沉无比,这一些年来为燕国忠心操劳可照日月,但最后还是逃不过被猜忌。

眼下,又与兄弟之邦魏国盟约灭国,可不能因为天鹅城粮草不济失了大势。真到那一个时候,将愧对陛下,更愧对“燕人”之名。

“慕容飞雪,眼下只要你说出天鹅城中帐上多余粮食藏于天鹅城外何处,我慕容太白既往不咎!倘若不从,军法无情!”

“慕容太白,恕我慕容飞雪做不到,燕都陛下密诏再来之前,我慕容飞雪只能遵其前诏。倘若慕容太白你要用强,司库中燕军将士宁愿自刎也不会说出一字半句。”

“慕容飞雪,你大胆!……”

“慕容太白,那又怎样?……”

“……”

中军大帐中的燕军大小将士见慕容飞雪仗了慕容轩之威蹬鼻子上脸,恨不能长剑下手!

慕容太白沉思之际,唯今之计只能打发慕容飞雪回燕都,让慕容轩找一个理由自圆其说。

慕容太白旋即佯装大怒道:“慕容飞雪,你可听好了:我慕容太白姑且不论你有没有密诏,暂且先不予追究了。但是,用黄沙当成白面堆放司库,论罪也是杀无赦!但念你堂堂正正一言,仗打二十军棍,放你回燕都与陛下解释去!”

“来人啦,安排!仗打二十军棍,再轰出中军大帐!”

“……”

慕容太白话音刚落,旋即闪出两个彪形大汉摁倒慕容飞雪在地,旋即又两个彪形大汉手持军棍,上下落地疾驰如暴雨。

啪啪,啪啪,……

慕容飞雪只是争辩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好你一个慕容太白。反了,反了,连陛下钦定密诏之人也敢打,你打的不是我慕容飞雪,你打的是燕都陛下;你打的不是我慕容飞雪的屁股,你打的是燕都陛下的屁股!”

“慕容太白,今日我慕容飞雪万般不服。陛下定能为我慕容飞雪做主。你就准备受死吧!”

“……”

慕容太白也不和慕容飞雪谩骂做妇人争辩,待帐中军士打完二十军棍,旋即又大呼道:“叉了慕容飞雪出帐,有多远滚多远!”

慕容飞雪被四个彪形大汉叉出中军大帐,又扔去十步之外。

慕容太白又厉声喝道:“公良孝忠听令:你即是‘望闻问切’的医者能人,限你在正月十五日之前摸清司库天鹅城外藏粮之地!”

第102章 天鹅城有敌来犯

公良孝忠得令之际,天鹅城西门守城副将白羽锁子甲之声急步驰入中军大帐,道:“启禀‘慕容大王’,近日白莲社弟子路过天鹅城过多,天鹅城中牢房已经不够用了!恳请‘慕容大王’速定它策!”

中军大帐的大小将士闻言一片哗然。之后骤起一阵嘲笑,心中都以为白莲社弟子只要入了天鹅城那就是送死无疑。

慕容太白一时锁眉渐舒,见中军大帐中的燕军大小将士一个个都是好心情,心生欢喜!

慕容太白旋即大笑道:“这一些白莲社弟子既然这么想死,那咱们盟约灭国出征祭旗时就杀他一个痛快,也正好杀鸡儆猴!”

“传令下去,天鹅城四门只要捉住任何一个白莲社弟子通通收监。倘若地方不够,那就用圈舍;圈舍用完了还可以搭建露天营地。”

“以白莲社弟子祭旗,定壮我天鹅城‘燕人’声威。魏国‘拓拔大王’没有应付白莲社弟子之策,那我‘慕容大王’就做一回给他看。”

“众军听令:勤加操练。待‘拓拔大王’驻军十里亭,众位勇士、众位将军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到了!”

“……”

中军大帐‘十二甲子’勇士、‘十二甲子’将军无不欢喜!“燕人”之名威震天下,况且身为军中大小将校,没有人不希望建功立业。

慕容太白又安排了一番,散去了中军大帐,与贺兰佳琦和虞丘凌薇一路策马同行回了燕王府。

慕容太白这一些年为燕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今燕魏两国将再一次盟约灭国,一时感慨万千!

慕容太白突然悠悠说道:“两位爱妃,这天鹅城是福是祸,都不由我慕容太白左右了。无论福祸,也绝不辜负‘燕人’之名。”

贺兰佳琦幽幽说道:“佳琦愿与太白共进退,不避福祸。”

虞丘凌薇也附和幽幽说道:“佳琦,太白,你我三人本为秦晋之好于一体,当初誓言犹在耳边,青山不改:患难与共、不避福祸。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怕燕都陛下受人蛊惑,更不怕白莲社弟子挑拨。”

慕容太白旋即大笑道:“上天待我慕容太白不薄,遇此二位知音又是巾帼不让须眉之侠,得遇二位佳人,三生有幸、夫复何求啊!”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互视“噗嗤”一笑,虽然只是笑而不语,但一时思绪万千如行云流水。

遥想五指张驰之间逝去了这一些大好岁月与青春年华,幸好燕王府中有管家耶律巴巴拉霸西打理,四个孩子也有各自玩伴,这夫唱妇随的日子也只自知温暖了。

正是:天地合、与君绝!

三人于燕王府前之音跃身落地下马,自是一番琴瑟和鸣。

燕王府,又是流光溢彩的美丽一夜。陈小英不曾合眼一直守住陈静睁眼之际,天又微微明亮了。

陈静一时挣扎不动、睁眼吃力问道:“娘,娘,娘,静静这一次是死了吗?还是在梦中啦?”

“娘,娘,娘,你都一直没有睡吗?娘,娘,娘,都是静静不好!”

“……”

陈小英游离的眼神如夜晚中的明珠、白昼里的光芒万丈,半嗔半怒、半惊半喜道:“你就知道瞎说,娘还没眼瞎呢!难道你就忘记了,公良将军已经银针探穴除梦了呀,这那里会有梦?那里会是梦!”

陈静若有所思道:“哦!”

陈小英一时心安了许多,终于见陈静苏醒过来,打起了十足的精神与陈静梳洗换了一身玄色行头,又大手扶了小手出了榻中屋子,去看屋子外含苞欲放的玉兰花枝。

玉兰花枝,高低错落。

玉兰花香,心旷神怡。

陈小英守了陈静一整夜寸步不离,出屋多吹一吹轻风、多嗅一嗅万物气息,便多了几分灵气。

因为公良孝忠交代要静养,平时除了一应膳食之外,都没有多余的串门走动,期间只有慕容兰西与贺兰云青隔天来看一看。

至于慕容川东与耶律达斡尔胡东没来瞅一眼估计是男女有别;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没来看一眼估计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当然,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都不曾来见,自然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也不会在此现身。

陈静也没有在意,毕竟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又怎么会知道有没有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呢?

也罢,有慕容兰西和贺兰云青两个妹妹来看一看也很知足了。

慕容兰西还特意告诉陈静:只要过了正月十五,大军归大军、家人归家人,燕国天鹅城大军倾城而出之后,燕王府的这一些孩子全部都要送去天鹅城留守军营中。

陈静对于这一些年来国与国之间的无情征伐也有耳闻,这一个天下就是“几人称孤、几人称王”的天下,“孤”“王”,孤王,这一些争天下的人最是无情。

但是,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的第一百代谷主,最担心的还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内部之战,可结果最担心的事最后都成为了现实。

只是,如今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干着急只会缓慢了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伤势痊愈。

也罢,慕容太白已经飞鸽传书告知了刘氏三兄弟,至少有机会可以避免在战场上刀兵相见。

慕容兰西还特意告诉陈静,正月十五的天鹅城可热闹了。

不但有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的,正月十五子时天鹅城举家老少同放孔明灯祈福,更为壮观。

陈静在心里嘀咕着想了一回,公良将军说了要静养伤愈才更快,那这一次正月十五好吃的、好玩的去处又都成了浮云泡影。

子时天鹅城全城同放孔明灯,在这燕王府中抬眼张望又少了许多喧哗,那还是不能错过的。

陈小英与陈静在这燕王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时光飞驰到了正月十四星明月偏之夜。

慕容兰西与贺兰云青穿了一身漂亮的衣裳又来寻陈静。

陈静这几天静养伤愈精气神恢复得很是不错,有陈小英常伴左右那更是心灵上家的温暖。

更有慕容兰西与贺兰云青一家人似的“亲情”温暖,不但暖了陈静的心,也暖了陈小英的心。

慕容兰西一脸惬意说道:“静静小姐姐,子时就有满天星星一般的孔明灯了,可美可美了!”

“兰西妹妹本来也想放几个孔明灯为静静小姐姐祈福。可是,母妃说兰西妹妹未及笄不许玩孔明灯,兰西妹妹那就只有再等几年咯。”

“听母妃说,军中出了一件极其稀奇古怪的事。天鹅城中燕军大小将士很多拉肚子都快拉虚脱了,公良将军还要寻慕容飞雪藏匿的军粮,一时半会儿分身乏术,哎!”

“还听说天鹅城中关押了好多白莲社弟子,兰西想不明白。这一些白莲社弟子,怎么这么笨啊?”

“哎,还听说魏国大军先头部队已经在十里亭魏国地界安营扎寨了。这天鹅湖里的天鹅怕是要惨遭毒手咯,为这一些天鹅不平!”

“……”

眼下天鹅城这一些重复唠叨的军国大事,陈静与陈小英也只能、也只有听听就罢了。

要说天鹅湖中的天鹅,燕国人很是稀罕它,可魏国人就是不稀罕它,天鹅湖一国一半又有何法?

但愿,燕国的天鹅不是魏国的白鸟。

子时更鼓声起,人声鼎沸。

天鹅城里外一派灯火辉煌、四方通明映白了天,一对又一对孔明灯从四方缓缓飘逸而起。

慕容兰西挥舞了锦绣绫罗,衣襟张弛之间左手捉了右手,右手又捉了左手,指了一个比一个明亮的孔明灯大呼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看,你看,你快看!”

“好美,好美的孔明灯啦!倘若咱们人人都能和天上的孔明灯一样飞起来。那一些讨厌的白莲社臭道士,也就不敢那么嚣张了!”

“静静小姐姐,这一些上天的孔明灯里,兰西妹妹觉得有好多好多都是在为你祈福,都愿静静小姐姐吉祥,还有吉人天相。”

“……”

贺兰云青只顾盯住孔明灯,也没时间去理会慕容兰西欢笑了。径直半眯了眼睛,好似在许愿,又好似沉醉在这一方美景时刻里。

陈小英一个人信马由缰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天鹅城全城高放孔明灯确实美妙绝伦、美不胜收。

只是,……

陈小英突然右手指了天鹅城西城门方向一道极速而下密密麻麻的黑影,惊恐大呼喊道:“不好,不好,不好!大事不好了!希望大师兄早有准备!”

慕容兰西与陈静大吃一惊,顺了陈小英手指出去的方向,那是一阵又一阵密密麻麻的黑影直下,正是强弓硬弩万箭齐发。

万千孔明灯变为一只只飘飘悠悠的飞火流星落下!

天鹅城西边骤起一阵惊叫!

陈静一脸茫然道:“这一次,真的就是夜袭天鹅城了!会是谁呢?十里亭不是有魏军安营扎寨吗?莫非,魏军全军覆没了?不会是白莲社干的吧?”

第103章 高天战车拒来敌

天鹅城惊嚎裹挟浓烟飞火,苍穹上明月长照城郭楼榭。就在天鹅城西城门方向骤起混乱之际,一阵大小鼓锣喧闹了明月之夜。

当,当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鸡鸣狗吠、人声彼伏,陈静与陈小英侧耳倾听天鹅城中各色人等慌张与镇定的脚步,慕容兰西与贺兰云青骤起一阵颤抖。

慕容兰西旋即一脸阴沉而又万般不解的问道:“女侠,女侠,这一些白莲社臭道士真有这么厉害吗?该死的臭道士,讨厌死了!”

“不要命的白莲社臭道士大胆敢来偷袭天鹅城,我家父王不杀得他们一个满地找牙才怪了!讨厌、讨厌、讨厌!”

“……”

陈小英极其纳闷,也不知道白莲社这一次究竟纠集了多少魏人“上香拜社”,也不知道究竟纠集了多少幽、并二州的各路江湖游侠“上香拜社”,况且,这一次夜袭天鹅城还不知道是不是白莲社所为!

倘若真是白莲社所为,胆敢在天鹅城与十里亭燕魏两国大军之间挑起事端,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之徒。

倘若不是白莲社,燕魏两国还是兄弟之国,那又会是谁呢?

难道是燕魏两国北边的柔然各部?可是在先前几十年里,柔然各部已经被魏国花木兰刀下神技杀得满地找牙、龟缩于大漠深处。

又或是,燕国东边的高句丽人密谋挑起事端,想看燕魏两国祸起萧墙而坐收渔翁之利、重夺燕国辽东龙兴之地?

可是,江湖传闻中高句丽人正与新罗人和百济人三国混战,又与燕国确实剪不断、理还乱。

孟婆江北所兴的各朝燕国历代皇帝与高句丽皇帝长寿王长期拉锯互有征伐,是劲敌、也是死敌。

陈小英自以为:柔然都沉寂了好一些年头了,如果一夜之间突然再骤起事端也极有可能;高句丽私入天鹅城与十里亭之地,路途遥远又必经燕都,这完全不合情理。

陈小英又不得不安慰慕容兰西缓缓说道:“兰西,你方才都说了,你家父王会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你就安心吧!天鹅城是固若金汤之地,不会有事的!”

慕容兰西听了陈小英这一番话阴云渐消,抬望眼又瞅见天鹅城除西门之外的孔明灯还在缓缓飘逸飞升,确实心安了许多。

慕容兰西俄而又轻笑道:“女侠说的极是呐,我家父王是‘燕人’第一、也是第一‘燕人’,何怕之有?”

慕容兰西又扭头对贺兰云青说道:“咱们走,回去看看咱家大哥在干什么,还有那两个矫情的秋霞妹子和雨菲妹子都在干什么!”

贺兰云青目光灰暗点头不语,陈小英与陈静只有四目相送。

待慕容兰西与贺兰云青从屋前走远之后,在夜色与灯笼之间没了身影与踪迹之际,陈静缓缓开口问道:“娘,娘,娘。静静现在想来突然觉得这一件事好奇葩。静静觉得这一件事是不是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布很大的局?”

陈小英忽然抬望眼瞅了西城方向火光零落直下,又瞅了一眼镇定非常的陈静,若有所思道:“静静,那依你之见,难道你是说白莲社弟子会与北方柔然各部合谋?”

“这一些年来,娘也有所耳闻,听说在北方柔然人中骤起了一种‘飞石散玉功’,都以九节鞭为兵器。”

“近来,白莲社弟子大规模在魏国境内“上香拜社”,要说除了幽、并二州游侠之外,说不一定也真少不了柔然的‘飞石散玉功’。”

“你想一想,白莲社弟子在魏国明目张胆举事,广收孟婆江北各路高手‘上香拜社’,不正应了白莲社所谓的‘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大破之后是大立’吗?”

“……”

陈静轻轻摇了一摇头道:“娘,静静只感觉这事还是怪怪的。一定不是白莲社与柔然合谋这么简单,只怕会有更多见不得天地之事!”

陈小英听陈静这么说来,疑惑倍增,又急切追问道:“那,静静你说,会是什么见不得天地之事?”

陈静又瞅了一眼天鹅城西城门方向上空再也没有一只孔明灯升上月空,又指了十里亭方向道:“如果是魏国与白莲社合谋呢?”

陈小英想都没想,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脱口而出争辩道:“静静,你说这话怎么可能啊?如果魏国与白莲社合谋,那么魏国‘拓拔大王’与‘慕容大王’盟约灭国,又做何解释?”

“况且,这一个‘拓拔大王’还亲临天鹅城谢恩,谢咱们在寒坡岭救了魏国王子之命。更亲传了魏国冯太后的口谕,说魏人九死一生也不能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为敌!”

“静静,那你说!这魏国人如此知恩图报,又如此明理晓大义,怎么可能是魏国与白莲社合谋?”

“……”

陈静白了一眼陈小英,难怪这么多年来都不能心神合一控制不了剑气,心静便能瞅出一丝端倪!

陈静拉下一树玉兰花枝,又缓缓嗅了一口说道:“娘,娘,娘。就比如咱们越女剑一剑封喉,先一式绞剑本是诱敌之招,绞剑之后的一式抹剑才是致命杀招!”

陈小英若有所悟道:“静静你是说这一次夜袭天鹅城还只是一个幌子,那这致命的杀招又是什么呢?”

“如今,天鹅城中燕国大军尚在,‘燕人’之名无人能及,谁来使致命杀招?这致命杀招又杀谁?”

“……”

陈静又嗅了一口玉兰花枝,玉兰花香入肺,心境越见祥和安静,旋即扭头与陈小英说道:“静静总觉得这一件事没这么简单。当初咱们入燕国时,拦路的白莲社弟子又是魏国官家,那魏国冯太后所言‘九死一生’如今想来实在心惊肉跳。”

“再有,燕魏两国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兄弟之国,自古以来就没有兄弟之国能善终的先列。”

“白莲社无论孟婆江南北都想一家独大,魏国冯太后如何又能坐视超脱于江山社稷之外的异类崛起?”

“当初,静静在十里亭遇见‘段氏双雄’说什么公干完毕,‘段氏双雄’还一再说什么‘过的了初一、过不了十五’,只怕这事不仅仅是魏国与白莲社合谋这么简单。”

“静静也非魏国与白莲社私下可能合谋时的见证人,所以静静方才只说会有许多见不得天地之事。”

“……”

陈小英闻言自是一脸尴尬,又再一次自叹不如,觉得陈静瞻前顾后考虑问题确实一针见血。

陈旭嫦当初把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之位传于陈静,此时此刻已经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就在陈小英与陈静在燕王府中侃侃而谈之际,天鹅城西城门方向骤起了一树又一树巨大器械,透了明亮的月光,那是慕容太白口中曾经津津乐道的利器:高天战车。

咕嘎、砰砰!

咕嘎、砰砰、叽里呱啦!

……

数十辆高天战车一阵整齐划一的器械撞击声中,一个又一个滚木石、一个又一个飞火流星往强弓硬弩万箭齐发之地还击而去。

隐约的,听见天鹅城中大小燕军将士欢呼的嚎叫声,更让陈小英与陈静心中激动如潮涌!

“娘,走,咱们去看看!”

陈静旋即放回了玉兰花枝,眼中泛了绿光,想去一睹为快。顺便也能看一看慕容兰西说的天鹅城中好玩的、好吃的去处在何方。

陈小英仔细瞅了一眼陈静,又一时犹豫片刻道:“静静,你得静养啊!公良将军都说那么明白了,可不能不听医者能人之言啦!”

陈静一边缓缓步入屋子,一边又幽幽笑道:“娘,娘,娘。方才兰西妹妹不都说了呀,天鹅城有这么多孔明灯上天,都愿静静吉祥呢!”

“娘,静静自然都吉祥着呢!慕容太白不是经常说天鹅城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地,也是固若金汤之城。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该当一条心抵御来犯之敌,杀它一个片甲不留!”

“……”

陈小英觉得言之有理,自然也执拗不过陈静了,便各自戴了面纱斗笠、捉了越女剑,曲径小道悄悄奔去了天鹅城西门。

陈小英与陈静玄色身影离开燕王府之际,燕王府中的下人们各忙各,并没有一丝惊慌之色,看来这是对天鹅城燕军的绝对信任。

大街上虽然行人匆匆,但也没有慌张太多行人步子。

玄色身影越往西城行去,落下的孔明灯火着了一些店铺与民房,也是街坊四邻捧了锅鼎盆罐一起不慌不忙张罗着泼水灭火救急。

突然,从西城方向闪过来一队又一队白羽锁子甲的燕军大小将士,一边鸣锣打鼓嚷嚷道:“‘慕容大王’军令,即刻宵禁。”

大小将士路过大街,街上大小商户也缓缓收摊打烊、民房百姓也关门闭户拴了看门狗。

路上少了行人,陈静与陈小英便直去天鹅城西门城楼。

陈静立身城楼旋即就问道:“众位将军,这是何方来敌?”

第104章 慕容太白初求计

莺燕一言,铮铮入骨。

慕容太白见陈小英母女亲临城楼自是一脸尴尬,旋即分开几位‘十二甲子’各部将军,从‘十二甲子’勇士边上闪过了一袭海棠红大氅,白羽锁子甲之声骤停。

慕容太白抱拳说道:“弟子回小谷主的话。弟子也很纳闷,这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天鹅城与十里亭之间挑起事端,真是不要命了!”

“天鹅城有无敌‘燕人’,十里亭有魏国‘拓拔大王’虎狼之师。弟子很好奇这些不要命的家伙没长脑子?又或者说是脑子糊涂装了沙子?”

“谷主勿惊,方才高天战车第一轮攻击之下,来犯之敌强弓硬弩只怕早已化为齑粉。弟子已令公孙景离将军领了五百军士出城了。”

“……”

陈静闻言也是一脸尴尬,这敌人强弓硬弩都射进天鹅城了,虽然没听说有一个人的伤亡,但这攻城者不见身影,守城者不知来敌,这一件事也确实诡异非常。

陈静往天鹅城内又瞅了一眼玄色巨大的高天战车,这确实是难得的一种攻守皆备的国之利器。

陈静往十里亭方向又淡淡的瞅了一眼,问道:“太白,那你就与本谷主说一说,为什么这一些不要命的家伙不去攻十里亭的魏军,而是来攻固若金汤的天鹅城?十里亭,那地方可是无险可守!”

慕容太白脸色阴沉如锅底,一时如梦初醒大声惊愕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大事不好了,还是小谷主旁观者清,所言一语点中要害。最后只希望这一次‘盟约灭国’对付的不是燕国吧。”

“魏国‘拓拔大王’这一策瞒天过海之阳谋,正是天鹅城所怕。倘若再佐之一二阴谋之策,天鹅城将是一座孤城。”

“这一次,相比当年燕魏两国第一次盟约灭国,‘拓拔大王’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待公孙景离将军回城,一切真相便可大白天下了。”

“……”

陈小英眉头一皱,心中似有不甘,急切追问道:“大师兄,倘若真是魏国与白莲社合谋,他们能破了天鹅城吗?能灭了燕国吗?”

慕容太白一时仰头大笑道:“七师妹,因为你不是‘燕人’,大师兄我就不与你计较了。魏国与白莲社倘若要合谋灭我燕国,谈何容易?根本就过不去这一座天鹅城。”

“虽然,天鹅城军粮只有一月,倘若魏国敢与白莲社合谋,天鹅城尽出大军踏平十里亭,然后取道平城,让魏都做了燕军将士的粮仓!”

“……”

慕容太白说的正得意,陈静缓缓又说道:“太白,本谷主虽然年幼未经战阵,但是总觉得这事蹊跷,还是小心为好,切莫轻敌。”

慕容太白旋即轻笑道:“小谷主所言极是。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弟子,心中有数。即使魏国与白莲社合谋,想要过了弟子的天鹅城,不是掉一身皮、就是挫一身骨!‘燕人’之威,不惧虎狼!”

陈静若有所思又缓缓说道:“都说‘燕人’之威不惧虎狼,倘若魏国与白莲社合谋那就胜似虎狼。好比那一日,寒坡岭中十八位精壮猎户,被一头熊伤得几乎绝命了。”

慕容太白旋即摇头又摆手微微一笑道:“小谷主所虑甚是,可这出城刺探军情的公孙将军不是还未回城么?弟子,也不愿意谷主所虑成为现实。不然,在这天鹅城与十里亭之间便是一场旷古恶战!”

陈静又缓缓瞅了一眼城楼下一望无际的月华如霜,黄沙之地尽染了一绺又一绺鱼鳞涟漪,天鹅城外尽似燕军白羽锁子甲大小将士。

天鹅城西门城楼上弓箭手、弓弩弓张弓搭箭,盯紧西门外!一声令下,便能万箭齐发,来犯之敌顷刻之间就可变为稻草人。

这时,从城门楼下极速奔跑来了公良孝忠,声如洪钟急切道:“启禀‘慕容大王’,天鹅城军中大小将士怕是中了罕见异毒。这罕见异毒无色无味,针灸疗法完全够不上了。”

慕容太白一脸茫然追问道:“这怎么可能?公良将军,会不会是‘望闻问切’出了差错?”

“天鹅城饮用之水,全部来自天鹅湖。倘若有人蓄意下毒,按理说这天鹅城全城大小将士与万民都将中毒才是,这不合情理!”

“公良将军,你是医者能人皇甫谧的嫡传后辈弟子,你一定有办法解了这毒。你说是不是?”

“……”

公良孝忠摇头之际又半弓了身子缓缓说道:“回‘慕容大王’,这事确实很棘手,也很奇葩!前一些日子末将在魏国境内,听说那‘七夜道宗’有一种离奇的异毒之物,好似就是针对天鹅城的‘五禽拳’!”

慕容太白心中突然一怔,前脚刚走不久的拓拔子推才说了“七夜道宗”郦道元对付白莲社弟子那是绰绰有余!真没想到这“七夜道宗”还能对付独创的“五禽拳”!

这“五禽拳”,可是在天鹅城中燕军大小将士都会的拳法!

如此说来,魏国图谋燕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兴许是想在燕国与白莲社之间最后得渔翁之利?

很有可能!

可是,慕容太白转念一想又迷糊了,既然天鹅城中燕军大小将士都会“五禽拳”,又为何城楼上的这一些勇士和各部将军,全无感觉?

慕容太白旋即瞥了一眼公良孝忠追问道:“公良将军,你可不能因为没有找到前任司库粮官慕容飞雪藏匿在天鹅城外的粮食,就故意编出危言耸听的谎话来吧?”

“况且,我慕容太白虽然限你正月十五之前找到慕容飞雪藏匿在天鹅城外的粮食,可也没让你立军令状,更没有说找不到军粮要军法从事。你,可明白?”

“……”

公良孝忠无语至极,但也确实如慕容太白所言。旋即双腿半曲“扑通”跪地、双掌半撑,沙哑了声音缓缓说道:“末将寻不着慕容飞雪藏匿在天鹅城外的军粮,甘当军法绝无怨言。但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却极似中了‘七夜道宗’罕见之毒。”

“启禀‘慕容大王’,末将上次在长安采购军需药材,一路就听说‘七夜道宗’罕见之毒无色无味,对于经络活跃者中毒那就越深。”

“更有,‘五禽拳’本衍化自‘五禽戏’。那‘五禽戏’本是神医华佗善传的活跃经络之法,勤练‘五禽拳’使人气血流动更畅。如此一来,不就正好中了‘七夜道宗’罕见之毒了吗?”

“至于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有一些人未中毒,有一些人中毒过深。这也好说,每一个人的本元体质不一,也有后天修炼之别,在相同的时节相同的衣裳,世间之人也有冷暖之别,就是这一个道理。”

“倘若,被阴狠歹毒之人再用一条毒计让天鹅城大小将士以及万民经脉活跃更甚,只怕是天鹅城人人拉稀摆带。这威猛‘燕人’之名,怕要是毁于一旦了。试问‘慕容大王’,挤着上茅房的‘燕人’还算是‘燕人’吗?”

“……”

城楼上的一干人等闻言瞠目结舌之际,陈静担忧之事又成了即定事实,旋即惊呼道:“果然,如今这一件件事确实是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在布一个很大的局!”

“依公良将军现在说来,咱们天鹅城中的大小将士已在棋局。如今只怕天鹅城中的这一切,在布棋局者的眼中都将成为一堆弃子!”

“有道是:世事如棋。大家都成了布局者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了啊!太白,你还得早做万全准备啊!”

“……”

慕容太白脸色突然一青,心中嘀咕道:这天鹅城从来就不怕各种阴谋,但是阴谋与阳谋合谋双管其下,还真是无可奈何了。

慕容太白一把扶起公良孝忠道歉说道:“公良将军,方才责备之言切莫记在心上。那么诚如你说,如果大家都算是中了‘七夜道宗’罕见之毒,咱们又该如何去杜绝歹毒之计让天鹅城里燕军大小将士与万民中毒者经脉再次活跃起来?”

“公良将军,你是医者能人。倘若是你,你会选择那一种最简单而又便于持续之法让中毒者经脉再次活跃起来?但说无妨!”

“……”

城楼上一干人等眼神齐聚公良孝忠,只要公良孝忠说明其法,那天鹅城就一道军令杜绝其法。

公良孝忠不假思索,淡淡一言道:“只要烟雾源源入鼻呛人肺腑,自然经脉气血尽乱。经脉气血尽乱,自然加重‘七夜道宗’之毒!”

“如此,天鹅城‘燕人’之威不在;如此,天鹅城‘燕人’尽为鱼肉!”

“……”

慕容太白正欲转身传令之际,今夜轮流巡城的贺兰佳琦满面惊恐奔上城楼道:“启禀‘慕容大王’,收监、关押的白莲社弟子出逃暴动。天鹅城守军皆在西门,这一些白莲社弟子正往其它三门放火,还在火中投放硫磺石粉,……”

第105章 天鹅城关门打狗

阴云骤上浓眉,怒气力拔朱唇。

慕容太白也不顾忌贺兰佳琦的脸面,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白莲社弟子那就是一群土鸡、野狗之辈,你身为天鹅城燕军女营悍将,倘若误了军情,军法不留情面。”

贺兰佳琦礼毕,受了慕容太白责骂并没有花容失色,旋即又缓缓说道:“回‘慕容大王’的话,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太白大氅重重一击袭地,怒气未消,大喝道:“讲!”

贺兰佳琦又娓娓说道:“以末将今夜巡城所见,咱们中计了。是中了白莲社‘自投罗网’之计!”

城楼上一干将校眉头轻舒,心中确实想笑却又无处发作,毕竟贺兰佳琦自创这‘自投罗网’之计,确实亘古未闻也是第一次听闻。

慕容太白一脸紫青,大氅再次重重一击袭地,心中想骂娘!

贺兰佳琦并没有在意慕容太白脸色难看,不急不躁缓缓说道:“这一些白莲社弟子挖空心思,故意被燕军捉住。如今看来,这就是白莲社故意放入天鹅城的内应。”

“方才这里一通万箭齐发乱了空中孔明灯却无一人伤亡,或者说这就是白莲社早就约定的暗号。”

“更有,末将在巡城追捕白莲社弟子时,这一些白莲社弟子其中并非刚‘上香拜社’之辈,出招路数大有幽、并二州游侠之风。”

“末将方才追赶之际,白莲社弟子中有人尊称‘八大金刚’。以末将看来,白莲社已经下足了血本。虞丘将军本与末将同行,虞丘将军孤身追赶‘八大金刚’之际,末将特来禀报军情,还望‘慕容大王’定策!”

“……”

城楼上一众军士将校一脸尴尬至极,白莲社弟子“自投罗网”之计还真是歹毒阴险。

慕容太白闻言心中一惊,这一次白莲社要夜袭天鹅城已经是板上钉钉之即定事实了。

只不过,这一次夜袭天鹅城有没有十里亭魏国大军的份,待公孙景离回城之后自见分晓。

慕容太白思绪流丽,旋即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大喝道:“这一些白莲社弟子,我慕容太白估计也是幽州游侠‘燕人’壮胆而为。”

“既然是这样,白莲社弟子要‘自投罗网’,那天鹅城就‘关门打狗’,以全‘自投罗网’之名,众将听令!”

“……”

慕容太白旋即又环视了一眼城楼上的’十二甲子’勇士以及‘十二甲子’各部的部分将军,又瞅了一眼天鹅城外一绺霜华的黄沙、天鹅城内骤起的青烟缭绕,旋即点将道:“公良将军听令:即刻回营继续针灸,不得片刻耽搁。最好能寻得根治‘七夜道宗’解毒之法。”

公良孝忠得令而去。

“贺兰佳琦听令:你速回营,领了天鹅城两营无泄女兵追杀城内白莲社弟子,不可使一人漏网!”

贺兰佳琦得令而去。

慕容太白旋即又对四门传令旌旗官大喝道:“你速速前去传令其它三门务必紧闭城门。天鹅城中已然宵禁,不会有闲杂人等。”

“这一次‘关门打狗’尽用城中女兵,必能杜绝白莲社弟子想脱了青色道袍藏匿于天鹅城内、又或者是想再浑水摸鱼。”

“咱们这一次就不给白莲社弟子可乘之机了。只要非白羽锁子甲男人靠近四门,格杀勿论!”

“……”

四门传令旌旗官得令而去。

城楼上一群勇士与将军欢喜一笑,那是格外佩服慕容太白。

慕容太白旋即又叮嘱城楼上的几位“十二甲子”各部将军道:“尔等各司其职、各守其位。倘若白莲社弟子亦或是魏国大军突然来袭,高天战车飞火流星加硫磺拒敌!”

“倘若公孙景离刺探军情归来,小心尾随之敌!待收拾了天鹅城内白莲社弟子,再议后策!”

“……”

“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得令而去,慕容太白又对“十二甲子”勇士大呼道:“公良部,公良全忠;斛律部,斛律德光;西门部,西门霸;东方部,东方胜随我来。余者,盯在这西门城楼!”

慕容太白所点四人是‘十二甲子’勇士中的佼佼者。

白羽锁子甲裹不住虎背熊腰,除了一柄相同的佩剑之外,各自长兵器也略有一些不同。

公良全忠背插双戟。善使双兵器者,双臂必定力大无比。不落‘燕人’之名,不减‘燕人’威风。

斛律德光斜持一支丈八银戟枪;西门霸倒背一口长刀;东方胜斜拖一扛方天画戟。

慕容太白旋即又抱拳对陈静笑道:“弟子恳请小谷主就当是弟子的一双眼睛盯在这西门城楼上。你看如何?”

“况且,天鹅城‘关门打狗’必定狂吠不止、安静不了,也不利于小谷主静养。你说呢?”

“弟子原本以为燕魏两国盟约合军一扫孟婆江南让小谷主守城,看来只有今夜有这个机会了。”

“……”

陈静把剑摆手笑道:“既然本谷主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怎么能坐视幽嫣谷墨家大弟子独自去追杀白莲社弟子呢?”

“入了天鹅城的那一些白莲社弟子,本谷主也要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就杀一双。‘段氏双雄’之仇,也在他们头上算一回!”

“……”

慕容太白执拗不过陈静,也与陈小英把剑相迎道:“七师妹,那就请咯。随大师兄一道杀敌!”

陈小英只是笑而不语,斜持越女剑,和陈静一道尾随慕容太白身后往天鹅城东门徐徐步去。

,,……

一路上没有短兵相接的天鹅城女兵,面遮褐色湿巾,正用长枪枪尖把硫磺石粉挑离火堆。

一阵阵白羽锁子甲撞击之声猛然骤起,那是无数长枪与佩剑女兵已经和白莲社弟子在天鹅城东的一块空地上短兵相接厮杀上了。

慕容太白二话不说,三步上前旋即拔出越女剑一道寒光剑气大呼道:“移形换影!”

刷、刷、刷,……

“哎呀,哎呀喂!……”

“……”

白莲社弟子青色道袍在慕容太白越女剑下就是一棵棵青菜;白莲社青色道簪就是一截截柳枝;白莲社长剑就是一根根芦苇棒子。

公良全忠双戟游走于白莲社弟子间如下山猛虎,白莲社弟子就似一只只野鸡锦毛落红倒地。

斛律德光丈八银戟枪左突右进、右突左进的步子,那就是幽嫣谷墨家弟子越女剑的基础步法。

西门霸长刀左劈右刺、右劈左刺的刀法,更似越女剑绞剑之后的一式抹剑,一刀两断!

东方胜方天画戟游走于腰中左进右出、右进左出,白莲社弟子就是路边的歪瓜裂枣,一击一个准、一捅就是一个血红的窟窿!

陈静心喜:幽嫣谷墨家越女剑已深入人心,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也当深入人心。

就在陈静沉思之际,斜地里闪过来一个白莲社弟子,一柄长剑映了月光极速直刺陈静咽喉。

“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白莲社臭道士、该死的小杂毛,偷袭天鹅城偷袭上瘾了,是吧!”

“大活人在此,你当本姑娘是空气啊!本姑娘,还没眼瞎呐!”

“……”

陈小英大骂之际,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越女剑一道寒光闪去白莲社弟子下盘一式撩剑,一式平剑,又一式抱剑!

陈小英越女剑步步紧逼,白莲社弟子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陈静眨眼透过玄色面纱斗笠,偷偷瞅了一眼陈小英渐行渐远的玄色身影,吐了一回舌头。

平时都叫别人小心,可这一次确实太大意了,可不能在天鹅城中受一次额外的伤害。

正当陈静思索要寻一个白莲社弟子以报‘段氏双雄’四锤之仇时,一个阴鸷嘶哑的呼吸声从后背响起。

陈静旋即后空翻越女剑出鞘闪去了三步之外,扭头问道:“来者何人?你们这一些偷袭的小杂毛,本谷主会让你们通通不得好死!”

“好说,好说!江湖朋友都称: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贫道新晋白莲社‘八大金刚’,你可听好了:贫道今日只为取你性命而来!”

陈静旋即抬望眼看见这一个白莲社弟子卢九天身形极其消瘦如竹节枯枝;眼珠似夜中鹰眼泛了嗜血又渗人的绿光;鼻如鹰钩;额头上窄中宽下尖;太阳穴暴起青筋映了霜华越见阴鸷。

陈静心中一怔,看来这一次白莲社弟子’自投罗网’之计中,还藏有后手之计:计中计。

初看卢九天的模样,就是一个使双剑背后出阴招的白莲社心狠手辣之徒、阴鸷歹毒之辈。

陈静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又瞅了一眼卢九天左右双剑,噗嗤一笑道:“这么丑的一条小杂毛,还出来见人?本谷主‘段氏双雄’都不曾怕过,又何曾怕你什么鬼见愁!”

“本谷主虽然年幼,从来也是童叟无欺。这要说鬼见愁啦,那就是你这一条小杂毛像一只大头鬼,遇见了本谷主就要发愁咯!”

第106章 幽州双剑鬼见愁

卢九天受了谩骂一脸镇定如磐石,也不多言一字半句,只当是左耳进了一阵轻风、右耳出了一阵轻风,毕竟对阵者陈静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与其说年未及笄,不如就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

卢九天本就是一个上了年纪小有名气的人物,在‘上香拜社’之前本身就为幽州一名游侠,也是一名上有老、下有小的江湖中人。

江湖中都道:人在江湖飘、那会不挨刀;人在江湖行、那会没敌人;人在江湖杀、那会不变卦;人在江湖走、那会不遇狗!

像陈静这一个小孩子的谩骂也还入不得耳,既然受白莲社之令来取其性命,倘若不多骂几句,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更何况,天底下的儒生信誓旦旦都曾说过:大人不记小人过。

就卢九天留的那一小撮得意的美髯似老羊胡子,或许都比陈静大上半轮甲子,与这样的小孩子争口快,逞口舌之能又有何意义呢?

完全没意义,也没必要!

卢九天不争不吵,只是左手长剑平肩、右手长剑倒提,眼中嗜血一道光芒瞅见陈静就似一只活蹦乱跳的猎物,张口阴鸷一言又似斩人三魂七魄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卢九天眼珠一转,好似不妥,旋即再道:“老子今夜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月亮!”

卢九天又觉不妥,继续阴鸷的又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卢九天旋即半滚一蹲起身,如风碎步之间,左手长剑一式绞剑直逼陈静胸腹三尺,右手长剑平肩待绞剑近身两尺之际又重重一式云剑如大星一闪划过陈静咽喉。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是脑中完全寻不着“幽州双剑鬼见愁”的出招路数,还得小心应付才能周全万一。

陈静见卢九天双剑出手就似极速飞过的两支利箭毒镖,这一个‘八大金刚’卢九天还真是歹毒异常!

陈静旋即玄色面纱斗笠低头一闪、身子半弓极速后仰,越女剑反手虚晃一式点剑铮铮铁骨之音,又一个侧空翻极速闪去了三步之外。

卢九天麻鞋“蹬蹬蹬”紧逼上前不输半分气势,就似枯藤也要绕了老树、青藤也要淹了高墙,旋即反手左边一式撩剑荡起一道剑气、右手跟上一式截剑荡起一道剑气。

陈静见卢九天旋即追上来两道剑气,方才所见慕容太白越女剑法出神入化如入无人之境,心中急忙嘀咕道:心到而神倍至,神至而意念行。如此,心神合一则意念于万物一体。超脱于身外万千之物,剑气始生、“移形换影”终出!

陈静越女剑一道剑气一式云剑直下,上身、双腿、越女剑,如是心神合一而意念超脱于万物,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一个极速的玄色身影大声疾呼道:“移形换影!”

就在陈静大呼“移形换影”玄色身影闪去卢九天后背之际,在不远处的慕容太白那是从心底里发出如温泉般的微微一笑,陈小英自如架在火炉上的全羊那般尴尬万分。

慕容太白在与白羽锁子甲女兵并肩作战中那是鹤立鸡群、大有喜极而泣之感,越女剑下白莲社弟子已经倒下了数百有余。

就如方才慕容太白大骂贺兰佳琦言之凿凿,这一些白莲社弟子就是越女剑下的一只只野鸡与土狗。

慕容太白所领四勇士也不输多少,公良全忠杀敌次之,斛律德光与西门霸、东方胜杀敌再次之。

白羽锁子甲女兵长枪与白莲社长剑相交下,白莲社弟子若没有一身江湖功夫便全部处于下风,正所谓: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

只是,陈小英好像也遇见了一个难缠的白莲社对手,越女剑与长剑比划前后左右闪去了方圆五丈之地,依然没分出胜负!

只要陈小英还击一剑,白莲社弟子就反击一剑;陈小英反手一式绞剑,白莲社弟子正面一式挑剑。正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陈静对阵者的卢九天是‘八大金刚’,得斩了这一个‘八大金刚’,才不负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之名、才不负天鹅城固若金汤之威、更能寒了天鹅城白莲社弟子之心!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式绞剑直取卢九天后脑勺三寸,倘若得手之后再极速补上一式抹剑,那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后背一剑劈头也是封喉之技!

这就是杀敌于后背无形!

卢九天也是一等一的练家子,能新晋为“八大金刚”,确有一定的本事,要是花拳绣腿之徒,方才早就被虞丘凌薇追杀中丧了老命。

卢九天眼疾手快之际,道髻低头一沉似落石入海,半弓了身子左手长剑一道剑气大呼:“剪剑!”

剪剑者,两剑合一剪两断!

卢九天旋即青色道袍一抚、一道青影越过霜华夜空,一个侧空翻闪去了陈静右侧,两把长剑左右斩劈如铡刀剪子,麻鞋上下交叠又一上一下直戳陈静玄色行头!

当、当、当,……

陈静越女剑与卢九天双剑相交撞击不止,电光火石之声绵延如江水,三柄长剑游离剑尖又相撞相接落地,炸裂了脚下青砖碎石,骤起飞烟闪去了五尺之远、四散射出去的碎石误伤了数个白莲社弟子。

卢九天自以为:像陈静这样一个小孩子,即使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小谷主,以现在的剑招看来怎么可能让刘文之惊吓过度呢?

完全没有道理啊!

况且,从兵器相交的幽嫣谷墨家剑法看来,虽然确实犀利异常,攻守之间阵脚确实也一丝不乱,也并没有刘文之说的那么玄乎!

如此,那就只有逼其出绝招!

卢九天突然气沉丹田,双剑游走之间闪开了近身纠缠的越女剑,凌空一跃一式“鲤鱼打挺”,两道剑气从头直下,大呼道:“离剑!”

卢九天这一式‘离剑’,从上而下直刺百会穴,一剑若中必碎脑中骨髓、全无活命,又更何况两剑!

离剑者,生离死别一剑!

陈静侧耳一闻卢九天张口阴鸷气息近身,骤起一股凉气从涌泉穴直冲百会穴而出,大怒道:“你这一个只会偷袭的丑杂毛,看剑!”

陈静旋即一字马滑出去了三步之外,卢九天双剑入地五寸又炸裂纷飞了无数青砖碎石。

陈静又极速一字马正身,后空翻凌空又一跃,越女剑一闪剑气又一式点剑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极速凌空三步,越女剑一式劈剑如泰山压顶而下,卢九天一道剑气之下必能脑袋搬家!

卢九天圆眼惊呼:“草上飞?”

卢九天行走江湖之际,也曾听说过“草上飞”这一种上等轻功,但是这么多年来江湖中少有人练成。

陈静玄色靴子正要落地之际,怒气冲冲大声骂道:“飞你这个丑杂毛一个大头鬼,项上丑头,现在就归本谷主了!”

卢九天一惊,看来刘文之受此惊吓,或许还是有一点儿道理。

卢九天双剑一式点剑,反手捉了剑柄合了麻鞋躲闪出去飘逸如飞的速度,正似一只逃跑的蜘蛛、又或是一只横着逃跑的螃蟹!

越女剑剑气点剑落地炸裂一绺无数青砖碎石,更似暴雨点狂打去了卢九天后背,卢九天左手长剑回身一挡、一道剑气之下化为飞烟。

陈静玄色靴子“咚咚”落地,悠悠的寻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一个“八大金刚”卢九天出招的路数和李霸天的‘夺命十三剑’完全不同。

‘夺命十三剑’,以正大光明的剑招取人以险要之处夺人性命!‘幽州双剑鬼见愁’,却是以阴鸷的剑招取人以险要之处夺人性命。

这个卢九天双剑出剑的招式,还真不愧为一个“鬼”字。自古正道武者皆以武德服人。这个幽州游侠卢九天,一定与幽州‘段氏双雄’也非一路人。正是名号如其人、名如其人,恰如此时此刻!像卢九天这样的“鬼侠”,就不配称之为游侠。

陈静玄色靴子落地之际,怒气未消誓杀卢九天,旋即又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迷惑游离于卢九天左右,越女剑突然一式挑剑荡起一绺青砖碎石砸去卢九天面前。

“移形换影!”

“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

陈静连环大呼之际,一个玄色身影闪去卢九天面前,直接一式绞剑下手旋即再一式抹剑收手!

卢九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正当陈静玄色身影“移形换影”四字出口之际,就在一个眨眼功夫的眼疾手快之间,两柄长剑回身护于面前大呼一声:“破剑”!

破剑者,格挡御敌护身双剑!

可是,卢九天还没来得急出剑招只是一阵惊愕:“嗷,嗷嗷。……”

卢九天胸前青色道袍染了一堆落地昙花,倒映了霜华月色,正汩汩如泉奔涌!

第107章 天鹅城火光冲天

“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

“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

“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

白莲社弟子疾步狂啸如孟婆江潮奔涌向前,就在陈静一个眨眼之间,四方旋即围上来里外三层。

长剑近身的一个又一个白莲社弟子怒目圆睁,言语之下、流露之意恨不能剁陈静为一罐肉泥。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白莲社弟子虽然急红了双眼,但是一时也解了‘八大金刚’卢九天的围。

卢九天惊魂未定,双剑只挡住陈静越女剑一式绞剑、一式抹剑却只护住脖子并没有护住胸口。

卢九天旋即双剑入地五寸、耷拉了脑袋狰狞半跪之际,听见胸前血红窟窿里一阵又一阵跳动,嘭,嘭,嘭,气息也越来越吃力了。

白莲社弟子又骤然围上来里外三层,陈静又不得不弃了卢九天,越女剑剑锋在白莲社弟子长剑相向之间左突右进、右突左进,玄色身影一个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攻杀之间,海棠花落满地。

“诸位道友,杀,杀,快杀了这一个小妖女,完美世界万岁!……”

“诸位道友,杀,杀,快杀了这一个小妖女,白莲社万岁!……”

“诸位道友,杀,杀,快杀了这一个小妖女,刘社长万岁!……”

“……”

陈静越女剑嗜血攻杀之间,张口反驳大骂道:“你们这一些偷天换日的小杂毛,还骂本谷主是妖女!你们才是天下的第一大祸害!”

“你们这一些该死的小杂毛,即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难洗白莲社无尽的罪恶!”

“……”

就在陈静大骂之际,越女剑在这一些白莲社弟子面前那就是出神入化如入无人之境。

正是:海棠落红,昙花映月。

天鹅城这一方空地上的白莲社弟子堆积如丘,血流成河!

就在陈静与众多白莲社弟子杀得正欢之际,从倒下的白莲社弟子人群中骤起了一阵阴鸷之笑!

“嘿嘿,嘿嘿嘿,……刘社长,贫道卢九天已经依计而行了,余下的就看诸位道友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完美世界万岁,白莲社万岁,……”

“……”

天鹅城中众多军士先是愣了一回,而后继续攻杀白莲社弟子。

卢九天缓缓从青色道袍身后掏出一支一尺长的小竹筒,又从竹筒里缓缓抽出一只白羽箭矢。

这一只白羽箭矢就好似是卢九天集宠爱于一身的掌中宝贝,眼神中流露的却是一绺难得的温情。

劈啪,劈啪!

卢九天捉紧了火石极速碰撞双剑剑锋,火花点点如星,引燃了白羽箭矢尾部绑上的一截爆竹,旋即升空数百尺之遥轰然炸裂,立现烟花如云飘、白羽化雪飞!

这一些白莲社弟子一脸春风,挥舞手中长剑更是意气风发而又得劲,纷纷齐声高呼道:“一支白羽炸天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一支白羽炸天箭,破旧山河今夜变。一支白羽炸天箭,妻儿老小皆不念。一支白羽炸天箭,完美世界心相近。”

“一支白羽炸天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一支白羽炸天箭,破旧山河今夜变。一支白羽炸天箭,妻儿老小皆不念。一支白羽炸天箭,完美世界心相近。”

“……”

天鹅城中还有一口气的白莲社弟子全部整齐划一铮铮之音,震撼了天鹅城中每一位苦战的军士。

陈静与陈小英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这一些白莲社弟子,已经要与天鹅城共“存亡”了。这一些白莲社弟子,以性命为其他白莲社弟子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这一计,确实够歹毒!

突然,从天鹅城东门、南门、北门三门上空投下无数遮天泛了霜华的黄沙,黄沙之后还夹杂了无数极速的飞火流星。

看这一些飞火流星里,有冒了黑烟的,那是浇了热油;有冒了白烟的,那是放了硫磺石粉。

慕容太白见势顿足捶胸惊呼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国大军图我天鹅城,魏国大军要亡我天鹅城。”

“魏人欲亡我大燕,魏人狼子野心不顾念及兄弟之情。当年,燕魏两国同仇敌忾、两肋插刀。如今,这是兄弟之争、插兄弟两刀!”

“杀,杀,杀光了这一些白莲社弟子!杀,杀,杀,誓不与白莲社弟子同苍天、共日月!”

“……”

如今,慕容太白最明白不过了:白莲社弟子怎么可能会有攻城器械投石车?

这都是十里亭魏国大军驰援之物!十里亭魏国大军与白莲社弟子已经合谋无疑,确实板上钉钉。

这一次‘拓拔大王’的疑兵之计已然奏效,已经骗过了天鹅城,倘若再使一二诡计骗燕都,燕国休矣。

当初还派公孙景离出城刺探军情,一则为摸清天鹅城外虚实、二则为摸清十里亭魏国大军虚实,三则为燕都陛下送出最近军情。

慕容太白心中突然一颤,为公孙景离处境倍感堪忧。只怕天鹅城如今已经是一座孤城了。

慕容太白气急败坏,越女剑剑气前后横飞不止,就好似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猛虎,撕裂一个又一个白莲社弟子为两段、三段,……

在黄沙与飞火流星落入天鹅城三尺之内,慕容太白能多杀一个白莲社弟子就解气一分、多杀两个白莲社弟子就解气两分!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西门连滚带爬奔来了四门传令旌旗官,心有余悸一脸惊慌禀报道:“启禀‘慕容大王’,魏国大军西门围城叫阵,公孙将军,公孙将军,重伤而归!……”

慕容太白怒目圆睁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如今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以假仁义欺骗兄弟之国,早晚不得善终。”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人狼皮帽不明仁义礼智信,还读什么书?读他娘的假书!”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负我慕容太白、负我燕国万千‘燕人’!”

“……”

慕容太白大骂之际,又一声大喝“啊”似猛虎出笼气势如虹,一个又一个“移形换影”,越女剑剑气如游龙横斩三个白莲社弟子、劈斩五个白莲社弟子、一剑封喉六个白莲社弟子,“燕人”之威震慑白莲社弟子退去了五步之外不敢靠近。

陈静与陈小英越女剑且战且退且近身背靠了背,左右拒敌五步之外,陈静一脸忧伤问道:“娘,这一次魏国大军围了天鹅城,会不会和杨恩夜袭幽嫣谷一个结果?”

陈小英刚开始也不太相信耳朵,但是事实已然如此,也是一脸愁云密布道:“这‘拓拔大王’拓拔子推领来的魏国大军可比孟婆郡张锋张太守府中军士强了百倍。”

“但是,静静,你不要太害怕。天鹅城中的燕国大小将士也不差,只是一场旷古恶战已经难免了。”

“只是,咱们还得小心又小心,一个人虽勇、勇不过千军万马;一个人无敌、敌不过万千死士。”

“……”

陈静与陈小英越女剑极速攻杀之间缓缓与慕容太白靠了过去。慕容太白身为天鹅城第一“燕人”,自然得去迎战西门正面之敌。

慕容太白旋即隔空对混战中的贺兰佳琦大声喝道:“佳琦,你与凌薇小心又小心,待杀光了这一些白莲社弟子,速来西门侯令。”

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和更远处角落里的虞丘凌薇隔空一抱拳,领了四勇士匆匆往西门城楼回赶。

慕容太白急步张驰之间,扭头环视见跟来了陈小英与陈静,脸上浮过一丝久违的微笑,又道:“七师妹,小谷主,这燕魏两国做兄弟之争,本和幽嫣谷墨家没有干系;奈何白莲社与魏国合谋,燕国也与幽嫣谷墨家共福祸了。”

“小谷主,方才‘移形换影’使得万分不错,幽嫣谷墨家定将再一次发扬光大。只是,那’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罢了,罢了,早晚也会死在这天鹅城里!”

“……”

陈静急步之间扭头,透过玄色面纱斗笠,东门、南门、北门月下黄沙霜白满天飞似雪,飞火流星旋即落地映红了天。

贺兰佳琦带来的两营女兵尽遮褐色湿巾,白莲社弟子面无一物,在火光与飞沙之间更处下风。

天鹅城三门,火光冲天!

白莲社弟子,哀鸿遍野!

慕容太白八人匆匆赶回城楼,公孙景离满面血污、白羽锁子甲染红了支离破碎的大氅跪地迎接哀嚎道:“启禀‘慕容大王’,末将无能,没能完成刺探军情之重任,还险些丧了性命,苟且回城,甘当军令!”

“启禀‘慕容大王’,燕都方向已被魏人重兵把守挡住了去路。天鹅城已经是孤城一座了!”

慕容太白旋即安慰道:“公孙将军能全身而回,魏人可胜!”

第108章 天鹅城割袍断义

公孙景离面有愧色,俄而又轻声说道:“禀‘慕容大王’,刺探军情的斥候确实已经全部都战死了,末将运筹一计私下授意犬子公孙月离装死,但愿趁了夜色能骗过魏军围城逃出去,这与燕都通风报信就剩此最后一绺渺茫的希望了。”

慕容太白感激涕零,心潮澎湃之际一把拥抱公孙景离入怀,又道:“公孙景离兄弟,实在委屈你了。但愿小侄月离不负众望,只要燕都援军与天鹅城燕军内外夹击,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定将无一活命、白莲社弟子遗祸天下也将无一活命。”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公孙景离兄弟一门上下忠勇无比,实乃燕国社稷之福。公孙将军,你我皆为异姓兄弟,咱们同心同德,定能削了魏人狼皮帽、剥了魏人一身狗皮!”

“……”

公孙景离虽然愧疚万分,旋即也是抱拳义薄云天道:“末将公孙景离生是铮铮铁骨‘燕人’,死也当是铮铮铁骨‘燕鬼’。燕人不怕死,又何怕魏人大军围城,末将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慕容大王’恩情于万一。”

“末将当初要不是‘慕容大王’,那里会有公孙景离今日。……”

“……”

慕容太白把手一扬,极速打断公孙景离的话茬子,旋即又道:“好了,好了,陈年旧事不必再提。当务之急,守城破敌!”

公孙景离面有一绺喜色,好似忘了伤痛,引道一同上了城楼。

黄沙霜华,满眼是狼皮帽。

貂裘锦帽,黄金八部勇士。

天鹅城高天战车滚木石、飞火流星继续投掷不停,魏人大军满眼在一片火海之外严阵以待。

火海之外,魏人挥舞弯刀映了霜月光芒照去了数十里黄沙,口中嘲讽疾呼:“阉人,阉人,阉人!”

“魏国,拉基阿路!……”

“……”

慕容太白旋即又先止住了高天战车,天鹅城外一时寂静了许多,魏人的嘲笑声也戛然而止。

黄沙呼啸,霜月映雪。

慕容太白声如洪钟响去黄沙之地数十里,大呼道:“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魏军主帅出阵答话!顾念往日兄弟之国、念其往日兄弟手足之情,我慕容太白不做背后捅人乱刀之举,魏人有种有胆乎?”

城楼上白羽锁子甲大小将士互视齐呼大笑道:“魏人狼皮帽孬种,魏人狼皮帽鼠胆,……”

“魏人狼皮帽孬种,魏人狼皮帽鼠胆,……”

“……”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从黄沙霜华之中分出了数十骑白马,缓缓“踢踏踢踏”步来吊桥前数十步,一面主帅大旗“拓拔大王”醒目至极。

拓拔子推身边尽是‘黄金八部’勇猛之士,弯刀在手左右护住拓拔子推,眼神警觉就似夜中苍鹰。

慕容太白旋即指手大骂道:“魏人拓拔子推,‘盟约灭国’图谋我燕国不是一两天了吧?尔等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真是煞费苦心!”

拓拔子推不慌不忙,仰天一笑反驳道:“慕容太白,自古都道亲兄弟明细账,更何况兄弟之国!”

“慕容太白,好歹念你也是读书人,一山怎能容二虎?”

“《诗经》有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孟婆江北之地,该是我家拓拔可汗一家之地,慕容氏一家,哦,对了,你们‘三姓败家奴’怎能高居大位、怎能自称天子?”

“魏国当兴,燕国当亡。瞧你们那‘一门分三宗’的出息,真让天下人耻笑啊,我拓拔子推念你慕容太白也是一个难得之才,准你投降!”

“……”

慕容太白突然仰头大笑,旋即又回头大骂拓拔子推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是一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笑话!”

“魏人狼皮帽狼子野心,还配称之为虎?野狼鬣狗之流还与自家面上贴金,尔等愧不愧?礼义廉耻又何在?尽丢读书人的脸!”

“礼之用,和为贵。家和则万事兴,国和则百废待兴。魏人骤起争端图谋兄弟之国,与白莲社弟子又有何分别?那都是一丘之貉!”

“自古以来,只有堂堂正正的‘燕人’,从来都没有投降的‘燕人’,拓拔子推你别痴心妄想!”

“……”

拓拔子推也不与慕容太白纠结口舌之争,点到为止,读书人怎么能做妇人状市井尖酸骂街呢?

拓拔子推又极其轻蔑瞥了一眼慕容太白,如今只守了天鹅城一座孤城还真如一尾井中鱼、坑中蛙。

拓拔子推知道:魏国运筹帷幄图谋燕国自然思虑得当,计谋步步紧逼又环环相扣,慕容太白终究不过是汤羹中鱼儿、下酒的菜蛙。

拓拔子推对慕容太白虽然有九分惺惺相惜之意,自古这‘燕人’之名也非浪得虚名,如果想要让一个‘燕人’折服那是千难万难。

就好比这孟婆江北魏燕两国都喜食的张飞牛肉,想要折服一个如此‘燕人’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天鹅城内‘燕人’云集,魏国唯有一法,那就是一锅端。

拓拔子推只是云里雾里缓缓一笑道:“慕容太白‘燕人’第一,第一‘燕人’天下豪情,天下人自知。”

“但是,莫奈何啊,如今只怕是你慕容太白只是你慕容太白一人而已咯。哈哈,哈哈,……”

慕容太白心中不快,最不喜阴谋诡计,旋即大骂道:“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又使阴谋诡计祸害我万千燕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拓拔子推又笑道:“事已至此,慕容太白你忍与不忍,也和我拓拔子推没有半点干系。”

“如今,我大魏国当兴自是阳谋天下,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恩怨有再多阴谋之处也上不得后世史书,那就让人瞎说去吧!”

慕容太白心中虽然不快,但是瞅了一眼城下的万千魏人,又瞅了一眼城上的万千魏人,魏国与白莲社合谋不宣而战,在这一个‘不知几人称孤、不知几人称王’的天下里,虽然‘你方唱罢我登场’,当初燕魏兄弟之国手足之情确实也藏在心底。

慕容太白也明白:你不仁,我不能无义;你薄情,我不能无情。

生而为人,当以仁义礼智信善行于天下。如今,魏国上下仁义礼智信如白莲社弟子私欲之心祸害燕国、骤起兵祸必将生灵涂炭!

本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魏国所为,正当秉承以“天志”精神。

慕容太白极速扯出白羽锁子甲内一旁衣襟,越女剑出鞘一挥,一道剑气而下,衣襟飘忽离体,就如江上扁舟、风中蝴蝶,旋即又捉其掷之于城楼外大呼道:“我慕容太白与魏人在天鹅城割袍断义:从今往后,燕是燕、魏是魏,各为其主那就各安天命了。魏人想要亡我,还看老天爷答应不答应!”

拓拔子推不怒不恼,仰天大笑道:“好,好,好,实在好,实在好得很啊。既然‘慕容大王’与魏国割袍断义,那刀剑之下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大王’此举大义灭亲,正合我意。从今往后,也就没人敢说魏人无信义了。如今,魏燕两国本无信义,各为其主刀剑见红那是理所当然。”

“恕拓拔子推我多言一句。如今郦道元也在军中,‘七夜道宗’之法已然算准了天鹅城生死。”

“天鹅城覆灭就在今夜,燕国覆灭也在今夜!‘燕人’活得了初一,也活不过十五。天道昭昭,老天爷当兴魏国、必亡燕国。”

“……”

慕容太白大怒道:“原本以为‘七夜道宗’是名门正派,结果也只是一邪门歪道之说,与白莲社无二,难怪能够合谋一处,臭味相投!”

拓拔子推只是大笑道:“都说天鹅城固若金汤,我拓拔子推好歹也是魏人第一,就不信这个邪,今夜就要以少胜多破城杀敌。”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是姑妄之语,那就让十里亭这一条小蛇蛇,吞了天鹅城这一头笨大象吧!”

拓拔子推也不与慕容太白再多言一字半句,径直夹腿回马呼啸往魏军阵中狂奔,魏人军中呼喊之声骤起如孟婆江六月江潮。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慕容太白也不含糊旋即大手一挥,高天战车滚木石、飞火流星黑白之烟极速尾随直下。

杀敌斩帅、擒贼擒王!

如今,魏国已经不念往日兄弟之情,要是飞火流星一罐子砸在拓拔子推身上,更是事半功倍。

慕容太白旋即大喝道:“天鹅城合部众军听令:待高天战车投掷已毕,三床弓弩伺候来犯魏军将校,弓箭阵拒敌城门之外!”

“魏人想要杀过来,咱们堂堂‘燕人’必先人一步杀过去,待魏人大军攻城将近,开城夜战迎敌!”

呜,呜呜,呜呜呜,……

魏军牛角号声骤起,魏军旌旗蔽月映了如雪霜华,中军处除了数面拓拔子推帅旗,‘七夜道宗’道蟠之下更有郦道元军师旗帜。

第109章 慕容太白再求计

拓拔子推旋即快马左突右进、右突左进回身帅位之际,更有‘黄金八部’勇士弯刀护住左右来袭滚木与石,并未伤及半寸肌肤。

飞火流星追逐呼啸直下,一个又一个‘黄金八部’勇士折身弯刀相向,四溅一身热油,泼在狼皮帽与裘皮上旋即大火翻滚。

‘黄金八部’勇士翻滚哀嚎声、滚木石撞击黄沙声、飞火流星‘破罐子破摔’接连撞击声,陈静透过玄色面纱斗笠看得心惊肉跳!

当初杨恩夜袭幽嫣谷时,虽然陈旭嫦早有准备,陈静置身其中正如大鸟身边的一只雏鸟,但是眼下所见更如大鸟不在,雏鸟孤零零的盯住窝下兵争飞来横祸。

陈静瞅了一眼一脸镇定的陈小英,缓缓轻呼了一口气,只顾盯住霜华映白了越来越多的狼皮帽与裘皮、越多越多貂裘锦帽。

魏军又近了,人影真明了。

西门正面魏军除了各自手中弯刀以及长兵器、坐下烈马之外,没有三床弓弩,也并没有高天战车,连一辆投石车的影子也没有,更没有冲车与攻城车的影子。

拓拔子推左右随行数十个‘黄金八部’勇士只有十之一二回到帅旗之下,余者皆在半道折戟沉沙。

在拓拔子推帅旗左边,正是此次魏国“盟约灭国”的军师郦道元,郦道元一身土灰色道袍,道髻与道簪和白莲社弟子手法无二。

郦道元高额圆脸,一副美髯而下正是大富大贵之相,斜背一口镂空纹饰日月星辰、镶了周天一百单八颗星宿的宝石珠粒、剑柄刻有“七夜道宗”四字的乌木天师剑。

郦道元坐骑非牛非马、非鹿非驴,自古神奇之人自有奇珍异兽。

郦道元坐骑是一头与马齐高、比虎更猛的野猪,野猪鬃毛全身土灰和了郦道元道袍那是相得益彰。

野猪左右一排露嘴獠牙往后延伸去了一尺之远,初远看来正如案台上鸡鸭鹅的左右飞腾的翅膀。

故而,郦道元为此野猪坐骑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化外之名:飞猪。

在郦道元左边高鬃黑马上立了白莲社暂代副社长杨恩。杨恩身后一绺往后不远处又是三个青色道袍的白莲社弟子方阵。

三个白莲社弟子各自方阵前,正是白莲社新晋“八大金刚”之幽州“段氏双雄”段天恩与段天威,还有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李霸天。

在拓拔子推帅旗右边,正是此次魏国“盟约灭国”的第一先锋官、“黄金八部”之步六孤一部将军:步六孤铁木耳。其子步六孤沙木耳为第一先锋官偏将。步六孤父子善使六尺银尖长枪。

拓拔子推身后旌旗飞扬,大小将旗除了“黄金八部”各部将军与勇士之外,更有拔拔氏、达奚氏等可汗宗族各部,还有若干氏、是连氏等国中宗室外游牧各部。

魏人来势汹汹,慕容太白心静如水,‘黄金八部’有多少能耐这一些年自是知根知底,至于魏国其它各部那也是充其量只多算一回人头。

白莲社弟子中,那三个幽、并二州游侠还算是一个人物,除此之外就是一群土鸡与野狗。

只是,先前斥候都说刘文之与张伟也都在魏国,可眼下并没有寻见刘文之与张伟的身影。

左护法张伟那紫檀十八弦破琴也就罢了,倘若刘文之偷偷在天鹅城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那才是天鹅城中最大的一处隐患。

眼下,最让慕容太白琢磨不定的还是城下的郦道元。

毕竟,拓拔子推先前曾在燕王府中信誓旦旦说过,这‘七夜道宗’对付白莲社弟子绰绰有余。

以拓拔子推这话比来,那么郦道元的‘七夜道宗’更在刘文之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之上?

如此,藏匿去了一头狼、又赶来一猛虎,可非天鹅城之福。

兵者: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慕容太白心中明了:如果刘文之不在天鹅城下,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如此,天鹅城还得试一试郦道元‘七夜道宗’究竟有多强。

慕容太白微微一笑,都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旋即大呼道:“天鹅城三床弓弩手听令!调转射程,这第一轮弓弩只射郦道元!”

咻咻、咻咻,……

十二支弩箭从城楼上瞄准郦道元,弩箭呼啸了风声,映了霜华月色直取郦道元肺腑。

郦道元不慌不忙,右手来回掐算之际从左右缓缓各升起了一面皂旗,皂旗左边大字:吃尽天下酸甜苦辣,方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皂旗右边大字:看了世间人情冷暖,才晓世间大爱是无爱。

突然,郦道元右指掐算猛停,旋即乌木天师剑出鞘,口中念念有词又大呼一声道:“天下世间七夜天君急急如律令:秋风秋叶落成堆,红尘滚滚永相随。破!”

十二支弩箭已经近身郦道元一尺,郦道元旋即乌木天师剑一式截剑一挥,十二支弩箭就似风中芦苇被切成了两段,似柳絮缓缓飘落入地,连一绺飞沙也未曾溅起。

慕容太白心中大惊,也惊愕了天鹅城楼上的大小燕军将士。

慕容太白原本抬眼初看郦道元身后两面缓缓而起的皂旗,书写言辞之中也确实琴棋书画不佳,可眼下这一个郦道元确非等闲之辈。

慕容太白一时又安慰城楼上的大小将士道:“郦道元‘七夜道宗’看来非同小可,但是城下的魏军将士没人能受得了弓弩一箭!”

慕容太白见势不妙,也不得不诈一回郦道元,径直扯开嗓子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呔,阵前土灰道士郦道元,你这一个邪门歪道的‘七夜道宗’,要是见了道家上清派嫡传弟子,杂毛你项上人头也该不保了吧!”

“趁道家上清派嫡传大弟子陶弘景正在赶来天鹅城的路上。识相的还是重回道观再修道法,以免贻误世人臭名留天下。”

“上清派嫡传大弟子陶弘景旋即就至。土灰道士郦道元,倘若你不想要命,那你就继续等着吧!”

“……”

慕容太白其实也想上清派嫡传大弟子陶弘景看在道家一宗份上清理像白莲社和‘七夜道宗’这样的道家异类,也算是解了天鹅城的围。

原本幽嫣谷墨家有错负轮回剑和北斗七星剑阵与刘文之这样的白莲社弟子为之周旋,可郦道元‘七夜道宗’更在刘文之之右。

原本燕王府密谋北斗七星剑阵万急之策已经落空,陈静错负轮回剑大伤未愈更是落空!

慕容太白以为现在天鹅城确实不妙!唯有一法,死命硬扛!

郦道元用“七夜道宗”之法轻松化解了天鹅城十二支弓弩之箭也不急不躁、不恼不怒,旋即云淡风轻说道:“慕容太白小儿,天鹅城已经是孤城一座,贫道已经算定无人来救天鹅城,也无人救得了燕国。”

“贫道念你慕容太白小儿、‘慕容大王’一世英名,上天好生有德,那就自己动手了断了吧,免得脏了贫道的手坏了‘七夜道宗’之规。”

“……”

慕容太白正欲张口骂阵之际,公良孝忠匆忙又赶上了城楼,一脸惊慌道:“启禀‘慕容大王’,天鹅城外东门、南门、北门之外尽是魏军投石车列阵又不攻城,飞火流星只投硫磺石粉,天鹅城内如今早已烟雾缭绕、火光冲天,城中百姓商户惶恐不安,已经没法宵禁了。”

“以末将现在看来,魏军歹毒至极只留此西门不放飞火流星,只因为天鹅城高天战车俱在西门。这是魏军故意让天鹅城中燕人尽出西门与魏军一决雌雄!”

“如今,魏人这一盘棋局,步步紧逼又环环相扣!当此之时,‘慕容大王’当早做决断;当此之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慕容太白尴尬至极,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以后,缓缓说道:“魏人想让天鹅城中燕国人从西门而出与其决战,那我等就开门杀敌!”

“魏人想战,咱们天鹅城就将计就计,以战止战!城下除了‘七夜道宗’郦道元棘手之外,余者野鸡土狗之辈‘燕人’出马必定化为齑粉!”

“……”

公良孝忠闻言一脸尴尬道:“还望‘慕容大王’三思而后行。如今,我等天鹅城燕国大军如明处之灯,城外魏人尽如暗处阴险之物,贸然出击,只怕会中更多歹毒之计啊!”

慕容太白心中一怔,‘燕人’威名确实名传天下,但是思前顾后运筹帷幄之计,天鹅城中得赖公良孝忠这一个医者能人的“望闻问切”。

慕容太白急切追问道:“公良将军,似此如之奈何?”

公良孝忠摇了一摇头,旋即又唉声叹气道:“城内燕人尽在浓烟与火光之中,天鹅湖远水也救不得近火之烟。城中大小将士中毒只怕越来越深,怕是要有负‘燕人’之名了。如今技穷,无计可施。似此,我公良孝忠有罪!”

慕容太白大怒道:“怎可灭自家威风长魏人志气!无非死战!”

第110章 谁又是天下第一

“启禀‘慕容大王’,我等‘十二甲子’勇士愿出城死战拒敌,不杀一杀魏人锐气,怎知我‘燕人’无敌!”

城楼上‘十二甲子’勇士半弓白羽锁子甲,铮铮铁骨之音让慕容太白豪气冲天,旋即又大喝一声道:“魏人最无信义,我等‘燕人’自当一怒而天下威,杀敌斩将就在此刻!”

慕容太白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却为天鹅城中万民略感担忧,毕竟刀剑无眼定会伤及无辜。

慕容太白旋即又大喝道:“公孙景离听令:你速速去安稳天鹅城中万民,以安燕人惶恐之心,城中老少爷们愿出战杀敌者编入后军。”

公孙景离得令匆匆而去。

慕容太白接着又大喝道:“公良孝忠听令:天鹅城中火光冲天,少不了你这一个医者能人。务必使伤者再增一丝一毫病痛!”

公良孝忠得令匆匆而去。

慕容太白抬眼又喝道:“四门传令旌旗官听令:速速传令东门、南门、北门三门守城将军伺机反击拒敌,务必杀出‘燕人’之威,以寒魏人狼子野心。西城大营全军备战,与魏人决一死战就在西门城外!”

四门传令旌旗官得令匆匆而去。

慕容太白旋即又对城楼上‘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大喝道:“尔等各领本部兵马,一鼓作气务必一战必胜!务必一战全胜!”

“十二甲子’各部将军白羽锁子甲撞击各色大氅袭地青砖之声消失在城楼,脚步镇定铿锵有声。

慕容太白旋即又大喝道:“如今,魏人狼子野心大敌当前,天鹅城‘十二甲子’的勇士们,建功立业、威名震天下的机会又到了!”

“‘十二甲子’勇士们听令:公良全忠、斛律德光、西门霸、东方胜,随我出城先杀一杀魏人锐气。余者,盯在这里周全万一,弓箭手、弓弩手伺机杀敌。”

‘十二甲子’勇士整装各司其职、各就其位,慕容太白旋即又抱拳与陈静笑道:“小谷主,大敌当前,弟子就不能左右相随了。魏人要是勇猛如牛,那燕人就是杀牛之刀!”

慕容太白旋即又抱拳与陈小英笑道:“七师妹,小谷主这一时半会就有劳你周全万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本是一家人,一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大师兄先去也!”

陈静与陈小英也不多言,毕竟这兵争之事非己所长,幽嫣谷中陈旭嫦也未私传兵书之法,多言一字半句只会徒劳分心而伤神。

陈静觉得:与其这样多说无益,还不如与燕军大小将士打气。

陈静旋即又开口笑道:“太白,燕军必胜。本谷主,静候佳音!”

咕嘎、咕嘎,……

西城门轱辘滑行之声在夜空中格外空灵,又格外醒脑。城楼上万千燕军大小将军更是心弦紧绷。

天鹅城西城门开了,慕容太白旋即与’十二甲子‘四勇士领了五千燕军将士率先策马狂奔出吊桥,一路疾驰漫天霜华如烟似雪弥漫飘逸。

原本,燕魏两国是兄弟之国,见面本该是一团和气。如今,燕魏两国已成敌对之邦,两军大小将士对阵更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魏军恨不能夺了天鹅城,燕军也恨不能杀光了狼皮帽。

拓拔子推见慕容太白开门出城迎敌,不失“燕人”之威心生佩服。

拓拔子推旋即阵前抑扬顿挫中略带了一些儒生的温文尔雅,又带了一丝不屑的鄙视,径直开口大笑道:“世人都说‘燕人’无敌,我拓拔子推还不太信这一个邪!”

“都说天鹅城慕容太白为燕国第一‘燕人’,今夜第二次相见,勇猛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莫奈何,我拓拔子推也是魏国、魏人第一啊!”

“如今,魏国当兴、燕国当亡,这孟婆江北‘天下第一’之名,自当在你我之间做一个间断。谁输谁是千年王八、万年老二!”

“慕容太白,你这一个即将鸡尾的‘燕人’第一,胆敢与我这一个马上成为凤头的魏人第一应战吗?”

“慕容太白,你还有胆子吗?可别让万千魏人耻笑,可也别让尔等燕人成为阉人失了男子气概!”

“……”

慕容太白策马徐停,手握越女剑柄指了拓拔子推鼻子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小小一个魏人,狼子野心敢在‘燕人’面前逞能,就好比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你这么不要脸就是找死!”

“拓拔子推,今日就算你侥幸赢了我慕容太白,结果你一样没好果子吃。况且,想要赢我慕容太白,没那么容易!侥幸机会很渺茫!”

“拓拔子推,有道是魏国上有冯太后、中有魏国可汗、下有魏国王子,你肚子里的那一点花花肠子,可千万别学了司马昭路人之心,自古功高盖主之辈忠孝两难全!”

“我慕容太白是堂堂正正的‘燕人’第一,不惧你这一个狼子野心的魏人第一。今夜,咱们就为这‘天下第一’争一个名副其实!”

“……”

拓拔子推仰天一笑,旋即拍掌又道:“慕容太白,如此甚好!魏国众军将士听令:今夜天鹅城外‘拓拔大王’要与‘慕容大王’一决雌雄,‘天下第一’之名,花落谁家就在顷刻之间见分晓,尔等不许插手!”

魏国大军阵中所有弯刀齐向霜月,张口齐呼道:“拉基阿路,大魏国‘拓拔大王’天下第一;拉基阿路,大魏国‘拓拔大王’天下第一!”

“拉基阿路,燕国‘慕容大王’千年王八;拉基阿路,燕国‘慕容大样’万年老二!”

“……”

慕容太白心中虽有不悦,但也不甘示弱,旋即越女剑如风举过头顶三尺,威风凛凛对身边的“十二甲子”四勇士以及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也是大喝道:“今夜‘慕容大王’与‘拓拔大王’一决‘天下第一’之名,不许他人插手。倘若魏人胆敢上前解围,三床弓弩射成稻草人!”

天鹅城燕国大小将士长枪起伏如林,撞击黄沙之声铿锵有力,旋即又齐声高呼道:“威猛无比天下第一’慕容大王‘、狼子野心千年王八‘拓拔大王’!”

“威猛无比天下第一‘慕容大王’,狼子野心万年老二‘拓拔大王’!”

“……”

拓拔子推面有一绺愠色,旋即摆手身子凌空一跃,由拳化掌,圆睁双眼大喝道:“回山倒海之危,排山倒海之险。万钧雷霆之力,力挽乾坤倒悬。排山倒海,看掌!”

慕容太白收了越女剑挂于白羽锁子甲身后,旋即白羽锁子甲凌空一沉,海棠红大氅袭地黄沙一击,旋即厉声大喝道:“移形换影!”

慕容太白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法,海棠红大氅荡起的霜华飞沙更是千里马踏燕扬尘,白羽锁子甲撞击之声更如鹧鸪啼鸣。

慕容太白旋即大骂道:“拓拔子推小儿,吃我一击‘五禽拳’!”

拓拔子推旋即反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天鹅城慕容太白小儿,你这是侮辱斯文,居然敢骂我魏人第一、拓拔子推‘拓拔大王’是禽兽?”

慕容太白出拳之际,心中一嗔怒道:这‘五禽拳’有一个‘禽’字就算是‘禽兽’,那么当初神医华佗自创‘五禽戏’,演练者都是‘禽兽’咯?

慕容太白也没时间与拓拔子推做太多解释,正是非我燕人一族、魏人其心必异,连读圣贤书读出来的圣人之言都有了曲解,这‘五禽拳’何来有辱斯文之言?

不过,如今像拓拔子推这般图谋兄弟之国的狼子野心之辈,与禽兽何异?

拓拔子推这一只禽兽才是有辱斯文!就凭拓拔之推连环一句“马拉个巴子”,确信就是禽兽无疑!

慕容太白怎么不明白魏人这一句土话,那与孟婆江南市井小民口中大骂的“老鼠屎”与“狗屎”,只是这魏人更骂得“栩栩如生”!

慕容太白并没有理拓拔子推谩骂,径直大呼道:“摇头摆尾!”

慕容太白长臂一挥大呼之际,正如黄沙中一只吊额大白虎,虎步游离之间左手由拳化绵掌去接拓拔子推来袭之掌,右手由拳变虎爪前后马步直掏拓拔子推的咽喉。

拓拔子推双掌“排山倒海”之技一起,身前黄沙骤起如磐石之柱、更似雨后春笋划破如霜月空。

拓拔子推这一技“排山倒海”原本和白莲社释远师出一门,拓拔子推因为是魏国宗室,自然不能削发受戒为僧只能算是俗家弟子。

拓拔子推这一技“排山倒海”掌法虽然厉害,但是并没有慕容太白脚下步法“移形换影”快。

有道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拓拔子推这一技“排山倒海”掌法没能伤着慕容太白,况且慕容太白已然近身只得硬拼掌力。

慕容太白虎爪似剪不是剪、似剖不是剖、似掏不是掏,拓拔子推双掌前后重击由掌化拳,由拳变掌,也眼花缭乱了慕容太白。

第111章 四勇士小试锋芒

慕容太白双拳与拓拔子推攻杀游走之间,‘五禽拳’拳头与拓拔子推双掌交织正如青藤恋上了老树、步法游离正如海中大鳅畅游,满眼霜华月色下骤起一绺又一绺黄沙如烟,那正如孟婆江潮飞卷细浪。

天鹅城这一边的燕国大小将士怒目圆睁,恨不能一剑剁了拓拔子推双脚;天鹅城那一边的魏国狼皮帽更是望眼欲穿,恨不能一刀斩了慕容太白项上人头。

魏燕两军将士嚎叫声威震天,魏人希望‘天下第一’是拓拔子推;燕人更希望慕容太白是‘天下第一’。

陈静与陈小英在城楼上舍不得眨快一次眼睛,生怕错过攻守之间任何一次细节、生怕慕容太白一时大意生出了半分闪失,故而双双睁眼细看两位“大王”为“天下第一”之名极其壮烈的龙虎之争。

龙争虎斗,气势如虹。

夜已深沉,灯火辉煌。

月色如霜,浓烟升腾。

陈静受了‘段氏双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已经昏睡了好几天,如今更是没有一丝睡意。

毕竟,陈静又在拓拔子推帅旗之后又见到了白莲社臭道士“段氏双雄”段天恩与段天威。

陈小英在燕王府中守了好几天陈静,也就毫不犹豫信了慕容太白信誓旦旦说天鹅城固若金汤。

如今魏国大军和白莲社弟子合谋围城,而且还是里应外合之计,陈小英还是相信慕容太白:天鹅城依然就是固若金汤之地。

只是,陈小英瞅见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李霸天,还有杨恩心中骤起了十丈高、八丈远的火气。

待慕容太白与拓拔子推争“天下第一”结果已定,一定也要下城楼去杀一杀这两个臭道士的锐气。

陈小英与陈静紧紧盯住慕容太白“五禽拳”攻守之道,屏住呼吸,胸中小鹿“嘭嘭嘭”蹦跳不停。

“天下第一,‘慕容大王’!……”

“天下第一,‘拓拔大王’!……”

“……”

燕魏两军嚎叫之声如孟婆江波又荡去了数十里之远,就在这个群情激昂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就似划破夜空中的一击闷雷、山河抖动!

“七夜道宗之箭!”

郦道元旋即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中指一掐,一道血迹划过乌木天师剑映出一道乌黑的影子,闪出了一道无形的弓弩之箭极速射穿正在与拓拔子推后背激战的慕容太白。

这一道无形的弓弩之箭,射出之际和一般弓箭相差无二,但是近身慕容太白之后却大了数十倍。

这一道无形的弓弩之箭,射穿了慕容太白白羽锁子甲之后,又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于无形。

噗嗤、噗嗤!

慕容太白胸腹之内撕裂,血脉乱窜,张口冲天而起了一股咸湿之味,一口热血喷去了拓拔子推貂裘锦帽上,染了一朵海棠红!

慕容太白,始料未及!

“五禽拳”本是能活跃经络的一套上好拳法,如今胸腹被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射穿了白羽锁子甲一个大窟窿,旋即就血流奔腾如柱。

慕容太白狰狞双颊,一时忍痛继续与拓拔子推出拳相向,只是感觉身体越来越虚空与寒冷。

拓拔子推双掌越来越从容,也顾不得慕容太白染红了貂裘,左手一掌、右手一掌只往慕容太白胸腹窟窿处重重拍打而去。

拓拔子推步法攻杀游走之间,荡起的一绺又一绺黄沙霜华被慕容太白喷血如雨湿了一地,拓拔子推也总是寻了慕容太白受伤之后的一个个“破绽”,击其前胸与后背。

咻咻、咻咻,……

天鹅城城楼上的弓弩手见郦道元背后出手伤了慕容太白,十二支弩箭再一次对准直射郦道元。

十二支弩箭呼啸风声刚近身郦道元一尺之内,乌木天师剑再一次一式截剑,十二支弩箭断为二截,飘飘悠悠如雪花落下。

魏军极度欢呼了!

燕军异常愤怒了!

‘十二甲子’四大勇士见魏军军师郦道元背后偷袭慕容太白,也顾不得两军主帅各自的约定。

公良全忠旋即张弓搭箭,一弓三箭直去拓拔子推!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咻咻、咻咻,……

魏军大呼“小心”之际,从身后奔涌如潮“黄金八部”勇士急步接应拓拔子推弯刀前后左右相向,“黄金八部”勇士待公良全忠箭矢近身三尺之际,箭矢断为数截纷纷落地。

公良全忠见势不妙,旋即掷弓弩于地,双腿极速一沉,左手一撑马鞍、白羽锁子甲凌空一跃弃了坐下快马,快马“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停,公良全忠战靴落地荡起黄沙飞去十步之外,挥舞双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在黄沙之中就如上等轻功“水上飘”。

公良全忠双戟攻杀游走之间,往慕容太白右边“黄金八部”勇士弯刀人多处杀去,张口大骂道:“魏人狼子野心,无耻宵小之辈偷袭我‘慕容大王’,纳命来!”

“无耻宵小魏人,胆敢伤我‘慕容大王’,手中双戟定斩你两个头!”

“……”

慕容太白见公良全忠极速闪来白羽锁子甲身影,心中稍安。趁“黄金八部”勇士左右相护拓拔子推之际,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一式绞剑之后旋即一式抹剑,一剑封喉倒下了三个“黄金八部”勇士。

“啊,”

与此同时,东方胜见状大怒大喝一声,方天画戟反手虚晃向后一点,四溅扬起五尺黄沙飞烟,接着紧握方天画戟反手一旋、离了坐下马鞍弃了快马,快马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骤然停歇,马蹄抬高六尺、凌空战靴也同时落地,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杀去了慕容太白左边的“黄金八部”勇士。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人薄情!‘燕人’东方胜在此,谁敢来决一死战?”

“魏人薄情,待你家东方胜小爷教一教你们怎么做人!”

“……”

东方胜方天画戟游走攻杀在“黄金八部”勇士之间,左突右进、右突左进之际,方天画戟左回手就是一个“黄金八部”勇士、方天画戟右回手又是一个“黄金八部”勇士。

慕容太白左右一时安全,低头瞅见胸腹下白羽锁子甲里的那一个大窟窿,就是再吃三十年饭、再吃三十年肉,也都长不回来了。

慕容太白这才明白魏军为何这般有恃无恐,全都有赖郦道元“七夜道宗”,如今天鹅城祸事已至!

与此同时,西门霸与斛律德光见势大怒不止,左手鞍前一撑,快马“咴儿、咴儿”之声停歇,战靴落地倒提各自兵器,旋即又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闪去了慕容太白身前身后杀敌。

“魏人贼匹夫,待你家西门小爷也教一教你们怎么做人!”

“魏人无耻,魏人最无信义,待丈八银戟枪取你狗命!”

“……”

拓拔子推方才被“黄金八部”勇士前后左右相护一拥,又见折了许多“黄金八部”勇士,旋即双掌左右一横、推开不少“黄金八部”勇士,破口大骂道:“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本帅‘拓拔大王’之令,你们怎么能不听呢?这一个‘天下第一’赢了也不光彩!”

“如此,孟婆江北‘天下第一’不要也罢。从今往后,孟婆江北只有一个‘大王’,那就是我拓拔子推‘拓拔大王’!”

“……”

就在拓拔子推骂骂咧咧之际,左右的“黄金八部”勇士在公良全忠、东方胜、西门霸、斛律德光各自兵器下又倒下了许多。

魏军第一先锋官步六孤铁木耳没有主帅拓拔子推与军师郦道元的将令,不敢妄动一兵一卒。

杨恩见慕容太白终将成为强弩之末,旋即在帅旗后大笑道:“贫道恭喜‘拓拔大王’、贺喜‘拓拔大王’,从今往后,孟婆江北再无一人胆敢与‘拓拔大王’为敌了。”

“贫道也以为:道可,道非,常道。如今军师以‘七夜道宗’之法,胜了万千魏军,也省了‘拓拔大王’手中掌力,更何况自古两军对阵,那里有君子协议?兵者,诡道也!”

“贫道再一次贺喜‘拓拔大王’,还是刘社长说的好: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魏国当兴,完美世界终将大出于孟婆江北天下!”

“……”

杨恩旋即仰头大笑之际,身后三个方阵的白莲社弟子长剑举过头顶三尺,齐声高呼道:“完美世界万岁,白莲社万岁!刘社长万岁!……”

“完美世界万岁,白莲社万岁!刘社长万岁!……”

“……”

白莲社弟子欢呼震天,就似天鹅城一战之后,完美世界就来了!

郦道元眉头紧锁,声声入耳那是异常刺耳,旋即目光瞥了一眼杨恩以及杨恩身后的白莲社弟子,乌木天师剑指了步六孤铁木耳大怒道:“第一先锋官,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一挺,大喝一声道:“全军出击!”

第112章 慕容太白三求计

狼皮帽圆舞弯刀,快马加鞭斜出道。魏国大军高呼冲击之际,天鹅城下燕军大小将士长枪和佩剑尖锋刺向魏人心窝与咽喉。

两军冲阵,混战伊始。

魏军第一先锋官步六孤铁木耳在前、其子步六孤沙木耳在后,父子一前一后长枪所向,更如孟婆江中激流一叶扁舟,快马左右奔腾之间连环枪刺伤数十个燕军。

公良全忠眼疾手快,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极速的白羽锁子甲影子,双戟旋即捅进步六孤铁木耳坐下马腹,步六孤铁木耳坐骑撕裂之声骤起而后又应声而倒。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虚晃一点,荡起尘烟如雾,旋即又一闪击连环腿与公良全忠猛踢而去。

与此同时,步六孤沙木耳见第一先锋官折了坐骑,也是长枪虚晃一点,鞍前一跃纵身下马,与步六孤铁木耳左右攻杀公良全忠。

公良全忠面不红、眼不眨,双戟虽然比不过步六孤父子手中的长枪,但是短兵相接近身就是‘一寸短来一寸险”,更兼有幽嫣谷墨家越女剑身形步法,双戟游走之间在步六孤铁木耳肩上猛刺了两戟、又在步六孤沙木耳后背斜刺了六戟!

就在两军混战之际,东方胜挥舞方天画戟斩杀近身狼皮帽护了慕容太白缓缓后退,斛律德光与西门霸左右搀扶慕容太白回城。

就在陈静与陈小英怒火冲天把剑正想一剑劈了郦道元之际,从天鹅城东门、南门、北门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

陈静与陈小英骤听这一个声音心惊肉跳,扭头瞅见火光亮了四周天空,又扬了无尽黄沙如烟,那是无数野牛与牦牛全身着了火油往东门、南门、北门三门伺机杀敌的燕军将士第一轮猛烈冲撞!

火牛阵,燕军无计可施!

东门、南门、北门三门燕军‘十二甲子’勇士伤者无数,‘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只得下令投路栅拒火牛阵。

莫奈何,火牛近了路栅燃成了火海,远处投石车飞火流星又夹带了硫磺石粉再一轮攻城。

这倒好,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以及两营女兵,在天鹅城内来回疾驰之间成了救火灭烟的“下人”。

巾帼不让须眉之勇,自斩杀了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为首的白莲社弟子之后,全无用武之地。

毕竟,在天鹅城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下的老幼伤残更需雪中送炭救人于万急之处。

慕容太白忧伤至极,天鹅城十万燕军本可以一敌百,如今魏军算计之招环环紧扣,“燕人”以一敌百之威不存、以一敌百之名不在。

在十里亭魏国百万大军连环用计下,天鹅城成为弃子也是早晚之间的事,再死守天鹅城就是一个大火坑,唯一之法便是杀出重围。

就在慕容太白沉思缓缓回身吊桥之际,‘十二甲子’各部将军领了本部兵马穿城而出,公孙景离领了天鹅城中老少爷们鱼贯冲杀而出。

“冲啊,杀啊!……”

“魏人最无信义,杀光了这一些背信弃义的贼人!……”

“魏人狼子野心,无耻图谋兄弟之国,他年必遭报应。……”

“苍天有眼,报应饶过谁?……”

“……”

拓拔子推已经在混战中安然重回到了帅旗下,马鞭极速一扬,杨恩得令长剑又一挥,白莲社弟子三个方阵上前截杀公孙景离。

郦道元气淡神轻安坐飞猪,一副世外高人翩翩起舞之相,旋即手中乌木天师剑轻轻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又道:“七夜道宗之箭!”

之后又道:“七夜道宗之箭!”

之后还道:“七夜道宗之箭!”

“……”

天鹅城“十二甲子”勇士以及“十二甲子”各部将军,近身郦道元白羽锁子甲骤起一个又一个大窟窿,昙花满地又现海棠红!

燕军大小将士哀嚎满天!

魏军大小将士气壮山河!

陈静与陈小英极速奔下城楼去接应慕容太白,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无人能敌,若不早寻一条万全之策,天鹅城将无一人活命。

慕容太白刚步入城门洞,陈小英上前一把捉住慕容太白越见冰凉的大手,急切问道:“大师兄,大师兄,你给七师妹我反复说天鹅城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地、是固若金汤之城?如今,如今,你怎么说?”

慕容太白虚弱了声音半嗔半笑道:“七师妹,你不要怪大师兄我,到现在这天鹅城不也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地、固若金汤之城吗?”

“天鹅城进可攻、退可守而又固若金汤如今都不会错。只是,眼下天鹅城中的燕军大小将士,‘燕人’之威不存、‘燕人’之名不在。”

“自古都道‘燕人’少有读书,讲理得用拳头,这一次是‘燕人’最为失败之处!如今,‘燕人’之名不是败在最无信义的魏人手里,而是败在‘燕人’不读书手里。”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燕国朝堂上下只有匹夫之勇,没有饱读诗书的经世大才辅佐。我慕容太白眼下无计可施,也无可奈何啊!”

“……”

陈小英心肺撕裂,突然一股浓烈的苦涩味道涌满喉咙,一时想哭又哭不出来,半嗔半怒瞅见慕容太白血红大窟窿更是手足无措。

“你们还愣住干什么?快去寻公良孝忠将军啦!”

陈静镇定一语点醒了身边燕军将士,极速往城内去寻公良孝忠。

慕容太白缓缓模糊了双眼,听见燕魏两国将士的喊杀之声越来越弱了,兵器撞击声越来越冷清了。

突然,从城外燕魏两军混战之间连滚带爬奔来了一个全身血污、伤痕累累的白羽锁子甲军士。

东方胜方天画戟一挡,旋即又吃惊问道:“公孙月离,怎么回事?你们斥候干什么吃的?魏国大军围城居然没有刺探出一点儿消息,天鹅城之危难,你等是第一罪人。”

“公孙月离,你快说,你又打探出了什么消息,是不是燕都陛下派来了援军?与天鹅城里应外合?”

“……”

公孙月离泪流满面,眼眶流下全是一绺又一绺汩汩血水,哀怨之中缓缓字字珠玑又道:“启禀‘慕容大王‘,燕国,燕国,燕国休矣!”

西门霸旋即大刀一晃压在公孙月离脖子上,大怒骂道:“你这该死的斥候,误了天鹅城十万大军与万千燕国百姓!要不是看在公孙老将军面子上,早就一刀劈了你!”

“公孙月离,胆敢再蛊惑军心,手中大刀入骨三分!”

“……”

公孙月离顾不得西门霸手中大刀入了脖子上的肌肤,已经伤成这样也就不在乎再伤一层皮了!

公孙月离似有所思,旋即又开口缓缓说道:“启禀’慕容大王‘,’十二甲子’各位将军、勇士,先前与家父刺探军情,装死骗过了魏军,马不停蹄往燕都方向求救!”

“可没走多少路程,却发现慕容飞雪一身刀伤往天鹅城求救。慕容飞雪与我一道杀回天鹅城时,他已经被魏军斩了首级与双腿!”

“慕容飞雪来求援时已说燕都估计现在无一人生还活命,恐怕已经被白莲社刘文之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左护法张伟十二生肖点穴阵,还有‘八大金刚’中的四位,‘十八罗汉’中的十八位领了数万白莲社弟子与魏国大军灭了燕都。”

“更为可怕又可气的是,宇文氏一族在宇文武领头下,还引来高句丽长寿王百万大军围攻燕都,夺了燕都多少财物、杀了多少燕人。”

“燕都,怕是已经先天鹅城而亡而亡了。众位‘十二甲子’将军、勇士,似此该当如何?‘慕容大王’,天鹅城当何去何从啊?”

“……”

公孙月离一席话,如一击晴天霹雳,震碎城门洞内“燕人”之心,也震惊了陈静与陈小英。

陈静脱口而出大骂道:“这‘一门分三宗’宇文氏一族,宇文武还真如贺葛殊所骂‘三姓败家奴’不假!”

公孙月离一听陈静口中贺葛殊三个字,又若有所思道:“另外,据慕容飞雪来时也说,柔然各部趁此魏国图谋燕国之际,尽起柔然各部之兵剑锋血洗魏都平城,以雪先前数败于花木兰之耻,……”

斛律德光眉头一舒,听公孙月离一席话好似解了心头之恨,旋即又半怒半笑道:“魏人最无信义,也有国都被围今日?该!”

公孙月离又摇头道:“魏人于燕国虽无信义,但是魏人保家卫国确实我辈楷模。贺葛殊领了族弟贺葛荣‘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追杀柔然人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更有丘穆陵泰和丘穆陵良二位将军奋力杀敌!”

“贺葛殊已经为魏国战死,想我燕国宇文氏一族、段氏一族确是实实在在的‘燕贼’!丘穆陵泰守住了魏都大门,丘穆陵良的开山刀传闻更是所向无敌!”

“……”

慕容太白朦胧了双眼,心潮又涌出一口热血,仰天长叹道:“天亡我燕国,我慕容太白,如之奈何?”

第113章 十二甲子陷阵营

正当慕容太白伤感无比之际,公良孝忠拎了药箱极速奔来,不容分说“扑通”一跪似巨石落地,铮铮铁骨撞地之音回荡城门洞,又似伤了亲爹亲娘,旋即痛苦流涕道:“启禀‘慕容大王’,末将方才收了祖冲之先生飞鸽传书。”

“孟婆江南刘氏本欲趁燕魏‘盟约灭国’之前率先过江讨伐,奈何白莲社弟子在右护法申屠力夫怂恿下‘上香拜社’骤起。”

“看来,上清派嫡传大弟子陶弘景是不会来天鹅城了。孟婆江南白莲社弟子骤起做乱,像陶弘景与祖冲之这等高人应当无暇北顾了!”

“启禀‘慕容大王’,如今天鹅城是里里外外的孤城一座。当此之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

公良孝忠又低头颤抖双手扶住慕容太白的大窟窿,唉声叹气之际实在是无从下手,摇头道:“启禀‘慕容大王’,末将,末将,末将学艺不精、回天乏术了!”

“末将,末将,末将愧对‘慕容大王’往日之恩,末将恨不能学得起死回生之术!”

“……”

公良孝忠捶胸顿足之际,反而慕容太白却如轻轻上浮的白云,更似一时看淡了自家的生死,又断断续续的吃力说道:“生而为人,都有将死之日。坊间都说老而不死是为妖,我慕容太白又不是妖怪,只是比你们早走一些日子,无非十八年后又是一条铮铮汉子!”

公良孝忠狰狞了双颊,旋即药箱一放,立身大喝道:“启禀‘慕容大王’,‘燕人’即使是死,那也必须死得惊天动地。‘燕人’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杀一个够本,杀十个那就是赚了,‘燕人’之名从来金贵无比,当以十倍、百倍魏人之命来偿还!”

公良孝忠佩剑入手,旋即与陈静与陈小英抱拳说道:“两位女侠、两位恩人,公良孝忠就此道别了。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若有来生,做牛做马也必报恩。”

公良孝忠又与慕容太白抱拳大声请求道:“公良孝忠,请‘慕容大王’准许末将归阵杀敌!”

慕容太白只是微微一笑,由了公良孝忠一个人从城门洞极速奔去燕魏两军血腥厮杀混战之间,一阵闷雷之音袭地而起。

“大燕国‘十二甲子’各部听令,十二甲子陷阵营,列阵!”

陈静与陈小英心中迷惑,燕魏两国大军都乱成了一锅粥,眼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何列阵?

公良全忠骤听公良孝忠大喝袭地而起之际,缓缓从燕魏两国大军混战之中且战且退到了城门洞内。

这一个十二甲子陷阵营,本为天鹅城‘十二甲子’各部联合操练攻杀之阵,为慕容太白自悟所创。

只因,这一个十二甲子陷阵营结阵杀伤力太过于强大,且平时都由医者能人公良孝忠指挥总领。

毕竟,医者能人更能瞅见他人防御最为薄弱之处,往往能以出其不意之势、得攻其不备之利。

四大勇士小心护在慕容太白跟前,只希望公良孝忠总领的十二甲子陷阵营能杀出一条血路。

陈静与陈小英也真心希望公良孝忠这一个十二甲子陷阵营能杀出一条血路,为天鹅城中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寻得一线生机。

退一万步讲,即使燕国真的亡了,只要燕人还在,那燕国的希望也就还在。

慕容太白左手握住陈静小手,右手握住陈小英大手,说道:“这都是我慕容太白不好,这都怪我慕容太白不好哇!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之仇,天鹅城如今连从长计议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

“我慕容太白有愧师傅她老人家这么多年来的辛苦栽培,也愧对燕国万民的嫣切信任。我慕容太白,无能,无能,实在太无能了!”

“小谷主,七师妹,我慕容太白愧对幽嫣谷墨家!我慕容太白愧对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

“小谷主,弟子慕容太白有愧!七师妹,大师兄我慕容太白有愧!”

“……”

陈小英捂嘴狰狞,入耳慕容太白铮铮自责,旋即又回想起在幽嫣谷时陈旭嫦的阵阵谩骂。

都说:满壶水来全不响,半壶水来响叮当。可这回慕容太白是堂堂正正的‘燕人’第一,还是第一‘燕人’,又如何落得今日之败?

陈小英又不得不缓缓忍住胸中不解,旋即又弱弱说道:“大师兄,若是天意缘分如此,我等又何须去纠结这一些世俗身外之事呢?”

“大师兄,倘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咱们也当视死如归,不枉幽嫣谷墨家同门一场、不枉师傅教导一场。死,七师妹不怕!”

“想七师妹那一些年,一个人纵马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从来也没怕过死,又何况是现在!”

“……”

陈静一时沉默,心中突然一阵发慌如孟婆江波奔流到海不复回,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好。

原本,庆幸随了陈小英入了幽嫣谷墨家,却被白莲社杨恩夜袭了幽嫣谷害死了陈旭嫦。

如今初到燕国不久,又被拓拔子推与白莲社弟子合谋夜袭了天鹅城。天鹅城死伤之巨,无从知晓。

这不,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个灾星,不然怎么会被亲生父母扔在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呢?

陈静缓缓开口道:“太白,娘,这都是静静的错。要是静静当初在城隍庙后井中不见天日,或许就没有今夜燕国天鹅城将士之殇了!”

“倘若老天爷能再给一次机会选择,希望娘不要从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救出静静,静静就当从来都没有来这一个世上走过。”

“……”

慕容太白突然眉头一皱,嘴角轻轻一扬,接着微微安慰笑道:“小谷主,你可不能失去了精气神,你可是师傅她老人家破格选出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九九归一之数,吉人自有天意。”

“曾几何时啊,弟子慕容太白我也想师傅百年之后,也能当一回幽嫣谷墨家谷主,可是啊,……”

陈小英突然眉头一皱,慕容太白这一席话就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旋即打断话茬子又急切追问道:“大师兄,你也想当幽嫣谷墨家谷主呀?可是,娘,可是她们那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的七弟子啦,这,……”

慕容太白吃力的抬了手臂,握紧了陈小英大手,嘶哑说道:“七师妹,七师妹,大师兄何曾不知道?只是,只是啊,哎,都过去了!”

“这不,小谷主就在你我身旁,又何必再纠结那一些过往呢?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确实,确实,也确实烦忧,……”

“什么燕国、天鹅城、‘慕容大王’、‘燕人’第一,或许过了今夜都将是过眼云烟,……”

“……”

陈静握紧慕容太白越来越凉的手掌心,幽幽说道:“太白,方才你还安慰本谷主,如今又何必丧了‘燕人’铮铮铁骨呢?是不是?”

“太白,你记住:你是‘燕人’第一,第一‘燕人’!知道了吗?”

“……”

慕容太白微微一笑,只觉得眼前事物越来越模糊,耳边上的声音越来越嗡嗡如蚊,只是公良孝忠十二甲子陷阵营的声音何其熟悉!

公良孝忠一入了燕魏两军混战之中,那一袭地骤起的闷雷,燕军大小将士闻声自是兴奋异常。

燕军将士缓缓在背靠了背的攻杀之间,一小团又一小团,一大团又一大团靠拢,魏人‘黄金八部’勇士被慢慢分割出了燕军长枪之外。

就在这一个时候,在黄沙飞烟霜华如雾月色下,大小将士已经集结了数百个十二甲子陷阵营。

十二甲子陷阵营会按场地之别由不同的人数、层数组成。

眼下天鹅城外黄沙浩大,况且燕魏两国大军混战已经有了一时半刻,只得随机应变由六十个燕军大小将士人墙围成为第一圈,里外共三层长枪错位防御于外。

只要公良孝忠一声号令下,十二甲子陷阵营那就是平地里碎骨的蛟龙、食人的猛虎。

公良孝忠突然长剑一挥,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一式绞剑之后的抹剑,一道剑气又一剑封喉了近身的一个‘黄金八部’将军,旋即又一路攻杀进了十二甲子营最前方。

公良孝忠大喝道:“攻!”

十二甲子陷阵营中大小将士双臂力有千钧,长枪一层又一层同时向上往魏人心窝与咽喉处刺去、向下往坐骑马眼与咽喉刺去。

魏军哀嚎、魏军坐骑撕裂!

公良孝忠又大喝道:“轮!”

十二甲子陷阵营中大小将士长枪右斜、枪尖向外,阵中大小将士随了人墙之圈右侧极速旋转如战车车轮,长枪枪尖就似战车轮上的尖刀,一排又一排刺下魏人“黄金八部”勇士又或是坐下之马。

魏军惨叫、魏军坐骑倒地!

公良孝忠又大喝道:“绞!”

……

公良孝忠又大喝道:“破!”

……

第114章 天鹅城大势已去

刀枪杀红了眼,黄沙漫过了天。

公良孝忠指挥总领的十二甲子陷阵营步步紧逼魏人,魏人在弯刀节节败退中倒下了一波又一浪。

拓拔子推见折了许多忠心耿耿的魏国好儿郎心中万急,倘若任由燕军十二甲子陷阵营继续斩杀下去,‘黄金八部’勇士必成绝命一战,正好比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旋即隔空大呼郦道元道:“军师,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军师,当出手时莫停手!万千魏国儿郎性命可都由你决定呐!”

“……”

郦道元方才见两军混战实在不好动手,毕竟‘七夜道宗之箭’一出,一定会误伤祸及魏国好儿郎。

如今,十二甲子陷阵营大小军士更似白鸟塘的白鸟、胡杨木上的鸦雀,正中‘七夜道宗之箭’下怀。

郦道元侧目沉思、口中念念有词,乌木天师剑旋即胸前一挥,脱口而出大喝道:“七夜道宗之箭!”

旋即又道:“七夜道宗之箭!”

接着又道:“七夜道宗之箭!”

接着还道:“七夜道宗之箭!”

……

这一道道无形弓弩之箭,直向燕军近处的十二甲子陷阵营,‘七夜道宗之箭’入身便穿肠破肚,燕军大小将士哀嚎之间便乱了陈型!

魏军趁乱之间弯刀所向,上劈白羽锁子甲头颅、下斩白羽锁子甲双腿,哀嚎整天、昙花满地。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噗嗤、噗嗤,……

公良孝忠正一道剑气一式绞剑之后一式抹剑一剑封喉了魏国‘黄金八部’将军,“七夜道宗之箭”从白羽锁子甲前胸而入、后背而出,正低头沉吟之间,魏国“黄金八部”一位将军眼疾手快、跑马一跃,先是一刀劈了公良孝忠脑袋,旋即弯刀回手又劈去了公良孝忠双腿!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魏军喝彩、燕军哀嚎!

公孙景离见折了公良孝忠,旋即在混战人群中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一道剑气直下,劈斩公良孝忠的魏国“黄金八部”将军连人带马一分为二!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噗嗤、噗嗤,……

公孙景离回手正欲斩杀近身的一个“黄金八部”勇士之际,‘七夜道宗之箭’从后背而入、前胸而出,一股咸湿之味直冲鼻息深处。

公孙景离突然觉得:都说砍头只是一块碗口大的疤,如今为国尽忠、马革而裹尸回还,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也就完全感觉不到痛了!

就在公孙景离沉思一个眨眼功夫之际,近身的一个“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又一旋,公孙景离白羽锁子甲头盔落地;“黄金八部”勇士接着身子半蹲,虚晃弯刀电光火石又一闪,公孙景离双腿一分为二飞出去了三步之外,旋即昙花喷涌映湿了一地黄沙,佩剑“哐当”落地,而后身板如巨石轰然倒塌,荡起尘烟又闪去了十步之外。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阿爹,阿爹,阿爹,……”

公孙月离急步上前千呼万唤,公孙景离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魏军“黄金八部”弯刀数把突然架在了公孙月离脖子上,公孙月离手中佩剑挥舞之际,又几把弯刀斩了公孙月离双手,而后抛头颅、洒热血,一腔忠魂直冲霜华明月!

魏军将士有了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助阵,弯刀所向正如虎添翼,越杀越勇越杀越如豺狼虎豹。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杨恩在混战中尽量避开“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往天鹅城中老少爷们长剑相向,旋即又满面春光大喝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贫道恭祝:完美世界万岁,白莲社万岁!”

“……”

三个方阵中的白莲社弟子,也随了杨恩一同劈杀天鹅城中的老少爷们,“段氏双雄”与“夺命十三剑”正近身与“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之外的燕国大小军士兵器相向。

段天恩与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右相向,光影游走之间骤起一轮又一轮霜华小旋风。

“‘段氏双雄’,一击沉四海!”……

“‘段氏双雄’,二击吞八荒!”……

“‘段氏双雄’,三击驱日月!”……

“‘段氏双雄’,四击换古今!”……

……

燕军大小军士怎是幽州游侠段氏兄弟段天恩与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的对手,段氏兄弟同为燕人手足相残并没有一丝愧疚之色。

毕竟,段氏兄弟还想等魏燕大战之后重兴段氏一族,为段氏一族复兴怎能不拼尽性命。

段氏兄弟都觉得:打仗那里有不死人的、不死人又何必打仗!

段氏兄弟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右攻杀之际,有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开道,更是所向无敌!

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李霸天虽是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却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魏国人,魏人当兴之日,也是白莲社完美世界初现之时,正如“大破之后是大立”,怎么能不舍得一身力呢?

李霸天出剑也是剑剑封喉,只往燕国“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之外的大小军士下手。

“‘夺命十三剑’,一剑诛心!”……

“‘夺命十三剑’,二剑出海!”……

“‘夺命十三剑’,三剑穿肠!”……

……

李霸天青色道袍在白羽锁子甲之间左右游离,长剑所过之处,燕国大小军士倒下了一波又一浪!

陈静与陈小英在城门洞内,一时惊慌,更是看得呆若木鸡,堂堂正正的‘燕人’,慕容太白曾言近乎于无敌的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从“无人能敌”变成了“无人能敌人”!

慕容太白的手心越来越凉了,恍惚着正思量之间,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让耶律巴巴拉霸西领了八个孩子匆匆赶到了城门洞内。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白羽锁子甲满身淤泥与血迹,径直领了不多的女兵殿后而来。

贺兰佳琦疾呼道:“太白大师兄,太白大师兄,你可不能就这样丢下咱们孤儿寡母!”

虞丘凌薇也疾呼道:“太白大师兄,太白大师兄,天地合与君绝!太白忠魂为国,凌薇绝不苟活。”

慕容川东惊吓狰狞了一脸,慕容兰西更是嘶哑泣不成声,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已经吓晕苍白了脸。

耶律巴巴拉霸西缓缓说道:“启禀‘慕容大王’,天鹅城中已是火海与硫磺毒烟弥漫一片,如今城中老弱妇孺能活命者只有十之一二,倘若再过一时半刻,只怕这天鹅城内无一活动之物了!”

“启禀‘慕容大王’,正是:留待青山在,那会没柴烧。这一些孩子还在,将来燕国龙兴有望。‘慕容大王’咱们就撤退吧,……”

“……”

公良全忠手中双戟指了城外的郦道元又道:“耶律管家,你看,‘七夜道宗之箭’在此,十二甲子陷阵营已然全军覆没,如何撤退!”

耶律巴巴拉霸西眉头紧锁,又道:“公良全忠,倘若不早一时半刻杀出一条血路,我等老骨头死则死耳,可燕国再兴的希望也就没了!”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一句话确实没错,可那都是无可奈何之际!如今尚有一线生机,何不奋力一搏为燕国留下一绺希望?”

“啊,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吗,大家?老奴,老奴,老奴我耶律巴巴拉霸西也就只能说这么多了!”

“魏军弯刀近身之际,老奴与‘慕容大王’同死而已。虽未能与‘慕容大王’同年同月同日生而悲,却能与‘慕容大王’同年同月同日死而喜!”

“……”

慕容太白吃力睁眼,缓缓与陈小英嘶哑说道:“七师妹,七师妹,大师兄慕容太白我不能,这八个孩子就托你带回孟婆江南,隐姓埋名也好,去找刘氏三兄妹也罢,总比死在这天鹅城强了许多。”

“七师妹,七师妹,大师兄慕容太白我别无他求,只愿这八个孩子都能长大成人。能在这世上走一遭本就是天意,生容易、活容易,想要在这‘几人称孤、几人称王’的天下好好活下去,实则不易!”

“七师妹,至于耶律管家说的什么再兴燕国,得看天意。就似眼下这天鹅城,天亡我天鹅城、天亡我燕国,又能奈天何?”

慕容太白缓缓与陈静说道:“小谷主,小谷主,弟子慕容太白我万分有愧。未能与师傅报仇雪恨,反而技不如人、命丧歹人之手。”

“奈何上天有德,弟子得遇小谷主垂青天鹅城,是天鹅城烂泥扶不上墙,确实让小谷主失望了!”

“从今往后,还望小谷主当重兴幽嫣谷墨家之威名,了结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恩怨,弟子慕容太白我也就含笑九泉了!”

“……”

陈静与陈小英撕心裂肺之际,慕容太白把手一扬,对四勇士用尽最后力气下令道:“扶我起来,为小谷主和七师妹,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115章 郦道元再试道法

穿肠破肚更显英雄本色,长剑在手必扬悠悠我心。

慕容太白在挣扎中缓缓站起身来,对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微微一笑,这一笑就似看尽了这么多年来执子之手路过的风雨,双颊尽是你侬我侬的甜蜜。

慕容太白此时无声胜有声、此刻无言胜千言,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抱拳齐声说道:“大师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咱们就在天鹅城地老天荒吧。”

慕容太白只道:“去吧!”

贺兰佳琦大氅袭地城门洞内青砖一击,大喝道:“天鹅城内的女中豪杰,随本将军冲阵杀敌!”

贺兰佳琦在前领了女兵冲杀,虞丘凌薇在后领了女兵殿后,慕容太白与八个孩子居中,一边是耶律巴巴拉霸西,一边是陈小英。

陈静越女剑护在贺兰云青一边,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川东各自提剑、慕容兰西长剑在手、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两姐妹在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两姐妹身后躲藏。

在慕容太白和八个孩子之外,左边公良全忠与斛律德光、右边东方胜与西门霸。

慕容太白再外围,又是无数燕军白羽锁子甲大小将士!

拓拔子推见慕容太白这一个阵势,急忙马鞭高扬,声如洪钟大呼道:“大魏国万千好儿郎,谁要取了慕容太白项上人头,此战之后,封侯拜相再赏万金!”

“大魏国万千好儿郎,谁要捉了慕容太白两个女人,此战之后,封侯拜将再赏万金!”

“大魏国万千好儿郎,谁要捉了慕容太白家人以及幽嫣谷墨家弟子,此战之后,赏万金!”

拓拔子推重赏之下,万千弯刀勇士如潮奔涌慕容太白。

魏军将士却在四勇士兵器左右倒下了许多,也在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前后越女剑下倒下了许多。

‘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也缓缓往慕容太白靠拢,一个又一个大圈就是慕容太白外围人墙。

第一先锋官步六孤铁木耳长枪一挥,大呼道:“不要让燕人逃了,捉不住活的,死的也要留下!”

步六孤沙木耳长枪虚晃一挺,斜身往慕容太白闪来,公良全忠眼疾手快,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双戟猛烈插入步六孤沙木耳双臂,正当拔戟之际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又至。

步六孤铁木耳大喝道:“休伤我儿,取你小命!”

步六孤铁木耳大喝之际,长枪前后游走,又涌上数十个魏国“黄金八部”勇士,公良全忠双戟与数把弯刀电光火石撞击之声不绝于耳,眼疾手快之处旋即魏人昙花一现、戟中又染一绺海棠红。

步六孤铁木耳见步六孤沙木耳一时解围,旋即调转枪头去敌燕军大小将士,尽量避开“十二甲子”各部将军与勇士。

魏人在人数上已经占了绝对优势,又有“七夜道宗之箭”,更有先前“七夜道宗之毒”,燕军已大不如前、勇猛也大不如初。

步六孤铁木耳以为:只要天亮后,燕军大小将士都将无一人生还,第一先锋官天大功劳,步六孤一门将会在魏国显赫一时。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魏军弯刀舍命勇往直前、燕军长枪拼命拒敌死战!

魏军与燕军在人墙前后又倒下了许多,越女剑剑气与四勇士手中兵器却是魏军弯刀力有不及。

白莲社弟子自然不敢正面与燕军大小将士为敌,只是寻了机会就往老弱病残燕国伤兵围去。

郦道元斜目轻蔑一视,掐指又一算,见越女剑剑气出手那也倍感心烦意乱,天鹅城燕军大小将士横竖都是死,不如快刀斩乱麻!

郦道元念念有词,乌木天师剑一式云剑又向前一挥,旋即又大喝一声道:“七夜道宗之箭!”

“嗷,……”

一声响彻月夜的悲鸣,一道无形弓弩之箭射去贺兰佳琦白羽锁子甲胸腹之内,顿时血流如柱,旋即越女剑入地五寸、扑通半跪于地,一脸狰狞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七夜道宗’是何邪门歪道?天道不存、道者何用?”

“母妃,母妃,……”

“母妃,母妃,母妃,……”

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见状惊声一喊,嘶哑了声音卡在脖子处,上不去也下不来,只是捶胸顿足。

魏人又骤起一阵欢呼:“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四勇士旋即左右拒敌,慕容太白缓缓上前一把捉住贺兰佳琦,轻声嘶哑道:“佳琦,同去吧!”

贺兰佳琦一脸镇定、镇定之中有许些心慌,又缓缓念叨道:“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今日亦是你我天鹅城诀别之日,不知何时能再续前缘。如今,佳琦留诗一首。若有来生,大师兄定要来找佳琦。”

“天鹅飞去鸟不归,良字去头双人配。双目非林心想连,您若无心各自飞。”

慕容太白幽幽嘶哑笑道:“只要天鹅湖还在,天鹅飞走了,春暖花开之日还会再回来。只要天鹅湖还在,来年还有小天鹅回来!”

正当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眉来眼去,话音幽幽之际,虞丘凌薇大怒道:“恩爱该当了了,倘若再过一时半会,无一人能杀出重围!”

虞丘凌薇又隔空对陈小英大呼道:“七师妹,这里一切就都拜托你了!若有来生,凌薇再报恩情!”

虞丘凌薇又隔空对四大勇士疾呼道:“公良全忠、斛律德光、西门霸、东方胜,天鹅城‘慕容大王’之后,凌薇就拜托你们了!”

虞丘凌薇越女剑抱拳一挥,旋即轻身凌空一跃,踩上了燕军白羽锁子甲头盔与魏军狼皮帽,旋即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极速的身影,越女剑剑气逼近郦道元。

虞丘凌薇突然明白:天鹅城之败,在于郦道元。即使手中越女剑胜不了“七夜道宗之箭”,那也能为四勇士赢得一些宝贵的突围时间。

虞丘凌薇越女剑剑气直下,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斩下了无数魏人手中弯刀。

虞丘凌薇旋即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接着越女剑又一式撩剑一道剑气极速逼近郦道元坐下飞猪。

郦道元见越女剑近身来袭,口中念念有词,乌木天师剑一式平剑一挥,又道:“七夜道宗之箭!”

虞丘凌薇见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来袭,又见识过‘七夜道宗之箭’的威力,这一道无形的弓弩之箭,只要是箭就会有射过来的时间。

虞丘凌薇突然机灵一动,待“七夜道宗之箭”出了乌木天师剑之后,大呼“移形换影”之际,白羽锁子甲一个极速身影闪出去了左边十步之外,“七夜道宗之箭”并未伤及虞丘凌薇,而是一道无形弓弩之箭射穿了燕魏两军混乱的军士。

虞丘凌薇计谋得逞,旋即又在燕军与魏军头上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越女剑出手横竖就是一道又一道剑气,或挑剑、或撩剑、又或截剑,荡起的黄沙尘烟让郦道元坐下飞猪狂躁怒吼。

虞丘凌薇计谋得逞,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只是微微一笑,四勇士突然精神大振,看到了希望!

陈静在咸湿的血雨腥风中缓缓而行,见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一时没了威胁,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或劈、或刺、或砍狼皮帽。

陈小英一时也如见了光明,越女剑左突右进、右突左进之势,伤了一个又一个近身的狼皮帽!

燕军“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见状也一时士气高涨,长枪与佩剑所向,让魏军弯刀落于下风!

拓拔子推在帅旗下,马鞭旋即一扬出口大骂道:“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如今这都是什么事啊!大魏国“黄金八部”将军们、勇士们,杀,杀,杀呀!”

呜,呜呜,呜呜呜,……

魏人牛角号声再一次响起,弯刀再一次死命上前。

只是,混战没了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绝对气势的掩护,战败魏军弯刀掉地铮铮之音骤起、魏人狼皮帽倒地扫起一绺黄沙骤急!

燕军大小将士一部分围了慕容太白攻杀上前的魏军、一部分随四大勇士从西门往东且战且突围。

只要冲出了魏军层层包围,再一路向南尽头就在孟婆江。只要过了孟婆江,魏军也就无可奈何了。

公良全忠双戟越战越勇,魏人咸湿之血已经染红了双戟,一身白羽锁子甲也染成了海棠红。

斛律德光,丈八银戟枪已经是丈八朱戟枪;西门霸与东方胜各自兵器也如朱砂池中走了一遭。

拓拔子推马鞭再一次高扬,厉声大喝道:“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大魏国魏军各部将军、勇士听令:可不能放跑了他们,一日纵敌、百年之祸啊!”

杨恩在混战中没有理会拓拔子推的帅令,因为除了八个小孩子,力所不能及、上前就是找死!

郦道元再得帅令,大呼一声道:“贫道送你离开,去到千里之外:七夜道宗之箭!”

第116章 四勇士突出重围

“嗷,嗷,……”

虞丘凌薇一阵悲鸣袭地黄沙又凌空霜月愤怒骤起百丈云天外,其声高扬撕裂惊天地而泣鬼神、其形壮烈穿肠破肚越见肝肠寸断。

郦道元乌木天师剑出剑张弛之间,“七夜道宗之箭”突然连环左、中、右三发,距离相去数百尺。

虞丘凌薇“移形换影”躲闪不及也无处躲闪,一发无形弓弩之箭从白羽锁子甲前胸急入、后背疾出。

虞丘凌薇战靴落地,反手倒提越女剑,在围上来的燕军大小将士以及‘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掩护下,缓缓与慕容太白蹒跚步去。

虞丘凌薇一步一回头,只愿四勇士能护住八个孩子逃出重围,黄沙映红了霜华、战甲落魄了容花。

虞丘凌薇缓缓步近慕容太白一尺之地后,“扑通”跪地一旁,旋即又幽幽笑道:“太白大师兄,太白大师兄,太白大师兄;佳琦二师姐,佳琦二师姐,佳琦二师姐;等等凌薇师妹,凌薇师妹来也!”

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一同握住虞丘凌薇血迹斑斑双手,相视微微一笑,道:“天地合,与君绝!”

四勇士兵器左刺右劈、右劈左刺所向无敌,魏军弯刀铮铮异响落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魏军血洒黄沙更如山中林泉洒四方、魏军狼皮帽埋身黄沙更似一只只蚂蚱入土。

拓拔子推见折了无数魏国精壮好儿郎,一时恼怒恨不能如下山吊额大猛虎一口撕裂燕人稀巴烂。

郦道元胸中五内俱焚,虽然修道之人当以苍生为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不快刀斩乱麻杀了这一些“燕人”,将有更多的魏军大小将士看不见正月十五初升的太阳。

郦道元自以为:倘若以“七夜道宗之箭”杀“燕人”而救魏人,这是上天好魏人生生不息之德,更应了道家学说:道可,道非,常道!

无论可与不可、杀与被杀,这都是万古不变的生存大道。

倘若不杀“燕人”,那就要被“燕人”斩杀,魏人项上人头当以魏人同袍为先,岂能被“燕人”异族左右?

身为堂堂魏国修道之人,当此魏国大兴、燕国当亡之际,怎不效犬马之劳?倘若燕国不灭,当如猛虎常现于榻前,又怎能安心修道?

又如儒生常言道:各为其主,那就各安天命了。魏国当兴就是天命有归,魏人当生;魏国当亡就是天命难违,燕人当死。

郦道元口中念念有词,乌木天师剑又一式撩剑一挥,张口厉声又大喝道:“七夜道宗之箭!”

又一道无形弓弩之箭往四勇士身后极速闪去,耶律巴巴拉霸西眼疾手快,旋即佩剑一挥,上前视死如归正迎“七夜道宗之箭”!

噗嗤!

这一道“七夜道宗之箭”从耶律巴巴拉霸西前胸进、后背出。

“阿爹,阿爹,霸西阿爹,……”

耶律达斡尔胡东撕裂之痛,尖声耸入霜华月空数百里,眼中对郦道元的仇恨那就是罄竹难书。

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剑左右劈砍狼皮帽随四勇士极速突围,眼下回身与耶律巴巴拉霸西道别就是死路一条,唯有含泪化悲痛为力量。

耶律达斡尔胡东泪洒黄沙,耶律巴巴拉霸西心有余悸。

耶律巴巴拉霸西身中“七夜道宗之箭”带来心灵深处的巨大伤痛,只要耶律达斡尔胡东突围出去,无论穿肠破肚有多痛都是值得的!

耶律巴巴拉霸西眼中有泪,张口疾声高呼道:“我儿耶律达斡尔胡东,以后的路,阿爹就不能再领你走了。你一定要记住:咱们燕国耶律一族,要是没有‘慕容大王’,也就不会有耶律一族的大名。”

“我儿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大王’与耶律一族之恩,耶律一族自当世代牢记,不可忘恩而负义、不可知恩不图报,切记!”

“我儿耶律达斡尔胡东,从今往后,燕国耶律一族,‘燕人’之名,以后就看你的了!”

“……”

耶律巴巴拉霸西忍住胸腹之间大窟窿撕裂之痛,扔了手中剑,连滚带爬往慕容太白近身而去。

耶律巴巴拉霸西狰狞了双颊,又缓缓道:“‘慕容大王’,老奴耶律巴巴拉霸西来也;‘慕容大王’,老奴耶律巴巴拉霸西来也!……”

拓拔子推马鞭又一扬,对郦道元又大呼道:“军师,可不能放跑了这一些燕国余孽。从今夜起,孟婆江北之邦,无燕国之名、更无燕国之人,只有一个大魏国。”

狼皮帽弯刀追击相向,奋勇杀敌之际同声惊呼:“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郦道元道袍拂袖一挥,坐下飞猪在黄沙之地张牙舞爪,咆哮怒吼狂追四勇士身后燕国大军。

郦道元口中念念有词,乌木天师剑又一式平剑,旋即又呼道:“七夜道宗之箭!”

接着又道:“七夜道宗之箭!”

接着还道:“七夜道宗之箭!”

接着再道:“七夜道宗之箭!”

……

追随四勇士杀出重围的“十二甲子”各部将军与勇士,白羽锁子甲凌空跃身正迎“七夜道宗之箭”!

噗嗤、噗嗤,……

“十二甲子”各部将军与勇士中箭落地之际,用尽全身最后力气高呼道:“杀不光的燕国人,亡不了的燕国魂,大燕国万岁!”

“大燕国,万岁!”

……

狼皮帽见“十二甲子”各部将军与勇士落地,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弯刀一旋,昙花一绺海棠红射去五步,白羽滚地荡起黄沙如烟、白羽锁子甲倒地荡起黄沙如雾。

魏军一时气势如虹,弯刀前后左右游离之际,又齐声高呼道:“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四勇士兵器死战突围东去,郦道元飞猪四蹄狂追不舍。

莫奈何,‘七夜道宗之箭’虽然无敌,燕军‘十二甲子’各部将士与勇士视死如归正身迎箭,人数确实比‘七夜道宗之箭’多了数百倍。

燕军“以多胜少”,让郦道元紧追不舍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之间只得眼睁睁看着四勇士突围而出。

拓拔子推见四勇士护了八个孩子渐行渐远,旋即马鞭一扬,一脸怒气高声三呼道:“大魏国第一先锋官何在?大魏国第一先锋官何在?大魏国第一先锋官何在?”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策马杀回帅旗下,锦帽貂裘已经分不清那是魏人之血,那是燕人之血。

“步六孤铁木耳在此,燕人已成强弩之末,主帅有何军令差遣?”

“铁木耳,你即是大魏国第一先锋官,倘若放跑了那一些燕人,本帅奏你一个纵敌之罪!”

“这个,主帅,末将,……”

“你还支支吾吾什么,速速带人去追杀逃去的燕国余孽,赶快替回军师。天鹅城本帅志在必得。天鹅城灰飞烟灭,只在今夜。”

“……”

步六孤铁木耳心中虽有不快,但是燕军四勇士拼杀至今,也当耗尽了精气神,又未歇息片刻,燕军四勇士可追、追则必胜!

魏军是即将得胜虎狼之师、燕军是无家可归逃窜之辈,一鼓作气必能使燕人余孽无一人漏网。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一挺,旋即张口大呼道:“大魏国‘黄金八部’将军、勇士,谁愿与本先锋官追杀逃逸的燕国余孽,此不世之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步六孤长枪倒提一晃,策马领了一军极速追逐四勇士之际,身后跟来了“黄金八部”独孤部将军、丘穆陵部将军、尉迟部将军,之后又闪马追上来了步六孤沙木耳。

步六孤铁木耳心中大喜,魏国“黄金八部”上四部的将军都来争这一个不世之功,燕人必亡!

步六孤沙木耳一马当先,长枪一晃闪到步六孤铁木耳马前,又道:“阿爹,孩儿自当斩了燕人之威,以壮我大魏国步六孤大名!”

“阿爹,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燕人已是夕阳西下、魏人就是黎明朝阳!”

“……”

步六孤铁木耳瞅见步六孤沙木耳方才被公良全忠所伤之处,已经绑得皮裘咸湿血迹斑斑,旋即又满面红光大笑道:“大魏国步六孤部之勇,定胜‘燕人’匹夫之勇!”

独孤部将军弯刀一挥,旋即赶在步六孤父子马前,笑道:“大魏国可非你步六孤一门,独孤一门也当独步庙堂,‘燕人’之名,如今只是昨夜莹火微光、浪得虚名了!”

独孤部将军说话时,丘穆陵部将军与尉迟部将军弯刀劈杀白羽锁子甲之际,已经闪去了最前面。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就在步六孤铁木耳领了魏国大军狂奔追杀之际,拓拔子推心中巨石总算落下,马鞭又一扬,旋即又道:“大魏国“黄金八部”各部将军、勇士;大魏国其余各部将军、勇士,听令:不要让活着的燕人看见黎明的太阳!天鹅城只要死人,不留一个活物,屠城!”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第117章 天鹅城灰飞烟灭

郦道元被步六孤铁木耳大呼替回之际,飞猪止步扭头回身,“七夜道宗之箭”并未停歇,燕军大小将士确实又变成了案板上待宰的一只只鸡鸭鹅。

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和虞丘凌薇见四勇士一同杀出重重包围,又有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与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在旁,心中巨石就在一瞬之间安然落地。

正当慕容太白三人互视之际,无数狼皮帽挥舞了血迹斑斑的弯刀已然杀近身来,慕容太白三人视死如归,不惊不喜、不呼不嚎,幽幽又道:“天地合,与君绝!”

耶律巴巴拉霸西见势自知大限将至,旋即拣了一把佩剑与魏军前后劈杀之际,又嘶哑说道:“启禀‘慕容大王’,老奴先在那一边等候‘慕容大王’,老奴这就先去了!”

扑通,……

一个狼皮帽弯刀所过之处,耶律巴巴拉霸西一绺海棠红落地,人头飞出去了三步之远。

扑通、扑通、扑通,……

三个狼皮帽弯刀再过之处,越女剑早已没了一丝力气,就似墙上漂浮的三支芦苇,三绺海棠红猛然袭地,天与地就在一瞬之间诀别。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魏国大军如潮澎湃,欢呼之声荡去了天鹅城外数十里。

天鹅城外燕国大小将士不卑不亢,尽是死战拒敌,直到战至最后一人,也并未有一人投降魏军。

就这样激战了两个时辰,魏燕两国胜负已定,拓拔子推身为魏国统帅,自然万分心喜。

最后,天鹅城西门燕军无一人生还,东门、南门、北门也在白莲社弟子与魏军合力下,攻城斩杀而过,城内最后也是无一人活命!

只是,若没有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鼎力相助,魏国一定胜不了燕国。又或者说,魏国一定不会像这么“轻松”的就胜了燕国。

拓拔子推不得不缓缓上前与郦道元抱拳笑道:“军师之功,当是首功。我拓拔子推恭喜军师了。”

郦道元乌木天师剑入鞘,微微一笑又道:“如今,燕国已亡,天鹅城已夺,‘拓拔大王’莫不会让贫道为先锋官直取魏都平城了吧?”

拓拔子推脸色一青、青中又泛了一回白,旋即仰天大笑道:“军师劳苦功高,这一战当是首功。心神劳碌之际口不择言,我‘拓拔大王’只当是听了一回笑话。”

“军师,有道是:非礼勿言。你我之间,可不能坏了魏军气势。”

“……”

郦道元也不与拓拔子推多言,而后脱口而出问道:“如今,燕人死伤无数,‘拓拔大王’该当如何?”

拓拔子推马鞭一扬,指了十里亭方向道:“那个白鸟塘,就是燕人葬身上好之地。那十里亭,就当是燕人葬身之碑了。待白莲社刘文之回师天鹅城,再合军一处回师魏都平城,共受冯太后论功行赏!”

拓拔子推马鞭一扬,对“黄金八部”将军、勇士以及其它各部将军、勇士,大喝道:“尔等众将士听令:把天鹅城内、城外的燕人尸骨统统沉入白鸟塘。再掘天鹅城外黄沙埋了它。从即刻起,天鹅城改名白鸟城、十里亭改名十方碑。”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魏军大小将士欢呼雀跃,拓拔子推与郦道元只是相视一笑。

杨恩自顾清点折了多少白莲社弟子,幸好“段氏双雄”段天恩与段天威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夺命十三剑”李霸天连皮外伤都没有一点。

杨恩心中一阵窃喜,待白莲社刘文之回师白鸟城之后,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才会是真正的开始。

杨恩自然知道:当初要不是挟持白莲社刘文之与释远来魏国,怎么会知道释远与拓拔子推有师门之谊;要不是郦道元暗中相助,只怕早就被刘文之大卸八块了。

杨恩在魏国这一些日子里,也知这个拓拔子推久非池中之物,魏国可汗久居平城宫中,拓拔子推更想再近一步,如今魏国与白莲社弟子合谋,那无非就是各取所需了。

待刘文之从燕都回归这一个白鸟城,只怕又少不了一番争斗。杨恩十分庆幸与郦道元这样的世外高人私下合谋,自然万无一失。

杨恩只要一想就偷乐,待刘文之到了这一个白鸟城,白莲社也就能名正言顺的落入自家手中。

至于步六孤铁木耳追得、追不得慕容太白的孩子,只是锦上添花之举,更在意的还是要捉住幽嫣谷墨家的两个女人,以报前仇。

步六孤铁木耳领了魏国大军直追四勇士,八个小孩子平时在燕王府中虽有操练,但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脚力越来越不济。

慕容秋霞张口埋怨骂道:“静静小姐姐,你就是一个灾星。要是你们不来天鹅城,父王,母妃,还有天鹅城中的大小将士就不会死!”

“静静小姐姐,就是你害死了我们一家人,你不配当一家人。你自姓陈,我们复姓慕容,凭什么和你这一个灾星是一家人!”

“静静小姐姐,你就是灾星!一个害死‘燕人’的大灾星!”

“……”

慕容雨菲也附和埋怨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就是燕王府的祸害,静静小姐姐,以后你要负全部责任。”

陈静本来见燕军大小将士以命相搏、视死如归,一行人好不容易才逃离出了天鹅城魏军包围。

如今,前途未卜、追兵未退之际,慕容家的两个小孩子就开始窝里横,实在心有不甘,也为“一家人”三个字感到不耻。

陈静也没有时间搭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让追上来的魏军丢了吃肉、喝酒的家伙,弯刀铮铮之音落地。

陈小英听慕容秋霞一席话,也如芒刺在背,自然陈姓也都排除在了“一家人”复姓慕容之外。

只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都是虞丘凌薇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倘若没有虞丘凌薇舍身与郦道元周旋,只怕这一行人早就被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射了一个通透。

陈小英越女剑左劈右刺之际,又伤了数个狼皮帽,空气里咸湿的味道已经麻木不仁了、越女剑上的海棠红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慕容兰西反驳大骂道:“秋霞、雨菲妹子,那有像你们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啊?真是丢了‘慕容大王’的脸,也毁了父王一世英名。”

慕容川东也接着骂道:“大敌当前,你们还吵什么吵。长兄为父,再聒噪一字半句,通通掌嘴!”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噘嘴一怒,旋即又做了一个鬼脸,吃力的往东南方向奔去。

“燕人休走,吃我一枪!”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一挺,又攻杀近身上前,斛律德光丈八银戟枪正中步六孤铁木耳枪尖,枪尖相撞之际电光火石之音骤起。

西门霸眼疾手快,长刀一挥斩去了步六孤铁木耳坐下马腿,步六孤铁木耳应声撕裂滚地之际,东方胜方天画戟旋即又夺命而去。

当!

又一杠长枪枪尖与方天画戟骤起电光火石之音。步六孤沙木耳策马长枪解围之际,独孤部将军又策马舞刀左右相向。东方胜自知方天画戟“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以一敌二攻杀、游走之间未落下风。

公良全忠一时明了:这一路突围斩将杀敌,精力总有枯竭之时,总有一时半刻跑不过马匹之际。

公良全忠旋即平肩双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左戟一捅魏将马脖子、右戟一捅魏将马胸脯,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一个个魏将不得不下马与四勇士兵器相向。

西门霸长刀一挥,也是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上劈马腿、下劈人腿,魏军胆寒不敢上前,西门霸长刀在魏军中长刀先一式“横扫千军”,又一式“力劈泰山”,再一式“鲤鱼打挺”,长刀过处昙花一现海棠红咸湿满地。

四勇士在这里截杀一阵魏军,陈静与陈小英护了八个孩子已经又在月色中奔上了南下的驿道。

斛律德光长枪一晃,又杀了一个魏军勇士,又道:“三位勇士,你们快走,快走!这里由我来顶住。一定要送她们过孟婆江南岸!”

西门霸与东方胜会意,与公良全忠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三人目中有光、兵器缓收且战且退,旋即与陈静十人一同奔去。

步六孤铁木耳见一行将校都成了步卒,恼怒之际突然和步六孤沙木耳使了个眼色,左右一枪刺入斛律德光前胸与后背,尉迟部将军正欲上前一刀劈了斛律德光抢功。

斛律德光一时眼疾手快,忍痛丈八银戟枪虚晃一提,前后轻飘飘又一带,丈八银戟枪破喉而出,正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

步六孤铁木耳见折了尉迟部将军,小孩子又跑没了人影,旋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快追啊!”

第118章 步六孤意外获胜

正当步六孤铁木耳大骂一路同行的魏军大小将校之际,步六孤沙木耳凌空一脚踢开了斛律德光、长枪虚晃一点、回枪极速一刺、枪尖再一次游走逼近斛律德光咽喉时,魏军大小将校旋即眉飞色舞一窝蜂就闪去了人影、没了身影。

这一些魏军大小将校都心知肚明,况且拓拔子推众目睽睽下有言在先:只要捉住小孩子以及幽嫣谷墨家两个女子,都会“赏万金”。

这一些魏军大小将校也多亏了步六孤铁木耳那一句谩骂,都觉得这是步六孤铁木耳善意的提醒,建功立业最后无非都关乎银子。

只要有了银子,也就告别了苦难而又清贫的万千日子,更告别了风里来雨里去、脑袋别在腰带上、在刀口上活命的日子。

“一两银子拦到英雄汉”将如一江孟婆江水向东流,更何况是“赏万金”,只要万金到手祖孙三代一辈子也吃不完、用不尽。

这那里是追杀“燕人”后裔,分明就是为“赏万金”奋力一搏,第一先锋官把这么好的机会都让给了魏军大小将士,又怎么会怪罪呢?

这一些魏军大小将士心里没有一丝抵触之意,弯刀追逐之际更是风风火火、一脸笑容乐开了花。

“第一先锋官,拉基阿路;步六孤将军,拉基阿路;赏万金,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这一些魏军大小将士欢呼之声不绝于耳,只苦笑了步六孤父子与斛律德光大战了几十回合。

步六孤父子长枪以二敌一,步六孤铁木耳左边一枪、步六孤沙木耳右边一枪,一左一右来袭使得斛律德光丈八银戟枪前后虚晃一挑又一刺,一端反击步六孤铁木耳、另一端又不得不还击步六孤沙木耳。

斛律德光心中明了:只要在此多拖一时半刻,那八个孩子也就多一分安全,旋即一边与步六孤父子长枪挑刺劈斩还击,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把步六孤父子往驿道边上松树林中引去。

斛律德光自然也知道:魏人骑兵对阵那是优势。魏人只要入了松林又当了“步卒”,长枪游走之间全然没有开阔之地得心应手。

斛律德光枪尖游走如龙,前后张驰之间越来越顺手,一边丈八银戟长枪还击步六孤父子,一边又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人最无信义,待我一枪取了尔等项上人头,也不枉来世间走一趟,以全父子之名!”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虚晃一挑刺向斛律德光反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魏国当兴、燕国当亡,尔等亡国丧家之犬,有何颜面大谈‘信义’,燕国不配、燕人也不配!”

斛律德光心有不快,旋即丈八银戟枪一晃,凌空又一跃、连环一踢闪去了一根手臂粗的松枝,松枝重重反击了一次步六孤沙木耳。

“阿爹,我的手!……”

步六孤沙木耳被松枝一击,撞击了方才公良全忠双戟伤处,一时失去了力气,长枪“哐当”掉地。

斛律德光旋即丈八银戟枪回手一提,又反手直刺步六孤沙木耳咽喉,大骂道:“魏人无信义,那就送尔等无信义之徒去见一见孔孟,读懂了‘信义’再投胎为人;读不懂,那就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当畜生!”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回手,枪尖对了斛律德光丈八银戟枪尖,火光电石骤起,震出虎口撕裂溢血。

“燕国丧家之犬,休伤我儿!”

“埋汰旮旯,何止是你儿,连你这一个老家伙也不会落下!”

“……”

斛律德光与步六孤铁木耳枪尖相向,一时针尖对了麦芒,步六孤沙木耳缓缓躲去了一棵大松树后。

“埋汰旮旯,纳命来,……”

“马拉个巴子,吃我一枪,……”

步六孤长枪凌空反手又调头一晃,枪尖直刺斛律德光右胸;斛律德光丈八银戟枪虚晃一挑,枪尖也直刺步六孤铁木耳右胸。

步六孤铁木耳用力一挺!

斛律德光也用力一挺!

步六孤铁木耳再用力一挺!

斛律德光也再用力一挺!

噗嗤、噗嗤!

步六孤铁木耳口中溢出一绺昙花染红了嘴角、咸湿了貂裘,却又极度轻蔑嘲笑道:“燕国丧家之犬,还想一命抵一命,真是笑话!”

步六孤铁木耳旋即又隔空大呼一声道:“我儿何在,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斛律德光喷了一口热血,染了步六孤铁木耳一脸海棠红,丈八银戟枪再用力一挺,大骂道:“燕人不惧死,怕你以死惧之?呸!”

斛律德光又喷了步六孤铁木耳一脸海棠红,无非同归于尽!

“阿爹,孩儿助你一臂之力!”

步六孤沙木耳长枪一晃,刚刺近斛律德光咽喉三寸,双手突然一抖又“哐当”掉了长枪,恼怒之间只得狼皮帽如牦牛直撞斛律德光!

嘭!

一声巨响,斛律德光胸中一阵急促的撕裂之痛,正当一脸狰狞之时,脚下又骤起一阵异响。

哐当、咔嚓、叽里呱啦!

斛律德光突然感觉双脚悬空,低头瞅见松林下山石坍塌了一个大坑,旋即丈八银戟枪往步六孤铁木耳右胸一挺,回枪一拔,一绺海棠红汩汩而下了白羽锁子甲。

步六孤铁木耳后退三步时,山石坍塌之坑突然又大了许多,步六孤父子又不得不退去了十步之外。

待山石坍塌之坑停歇,步六孤父子各自又拖了长枪往坑中寻找斛律德光白羽锁子甲的影子!

天又未明,松林中的月色越见朦胧又阴森,步六孤铁木耳旋即又抱了一块斗大的石头往坑中砸了下去,除了“汩汩”的石头与石头、石头与泥土撞击声外,别无回音。

步六孤铁木耳虽然如释重负,但又一边骂骂咧咧道:“马拉个巴子,这一趟亏本的买卖,差一点命丧‘燕人’之手,还斩不得人头!”

“马拉个巴子,真是晦气至极,倒霉透顶了啊!”

“斩不得人头,算不得军功。倘若‘赏万金’都被别人夺了去,才是最亏的一桩买卖!哎,马拉个巴子!”

“……”

步六孤铁木耳心有不快,步六孤沙木耳却一旁安慰道:“阿爹,这个‘燕人’之头值不得几个银子,咱们还是赶快去追‘赏万金’吧!”

“咱们可不能为了这一个人头,而耽误了大事。孰轻孰重,阿爹自然比孩儿更清楚得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才所见四勇士确实万人敌,如今前方三勇士总会力竭,兴许老天爷就是让咱们步六孤一门得此‘赏万金’吧!”

“……”

步六孤铁木耳听了步六孤沙木耳一席话,心宽了许多,旋即倒提长枪笑道:“我儿言之有理,我儿言之有理啊!魏人多读书,脑子看事情总是看得那么通透!”

“也罢,咱就不纠结这一个人头了,咱们去追‘赏万金’去!”

“一个人‘赏万金’,十个人就得赏十万金啦!拉基阿路,……”

“……”

步六孤沙木耳与步六孤铁木耳各自拖了长枪,弃了斛律德光重回驿道,并排踏了松下霜华月色,一路疾驰向南。

步六孤铁木耳与步六孤沙木耳约摸过去了一炷香功夫,前方又是一场开阔之地的厮杀!

透过头顶月色,三勇士已经伤痕累累、八个小孩子惊叫不止、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是气踹嘘嘘。

魏军大小将士虽然伤亡过半,但人数上已经是绝对优势!再过一时半会,“赏万金”只手可得!

“第一先锋官,拉基阿路;步六孤将军,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这一些活着的魏军大小将士看见步六孤父子一身血迹斑斑赶来,魏军士气一时骤起如虹!

三勇士心中一惊、八个孩子更是一脸雪上加霜、陈静与陈小英更是从涌泉穴凉到了百会穴。

慕容秋霞泪流满面哀怨道:“如今天大、地大,还往那里逃?早晚都是一死,又何必再逃呢?”

慕容雨菲心弦一绷,也是泪流满面附和哀怨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如今还逃什么逃?父王和母妃都不在了,想父王和母妃了!”

慕容川东长剑一晃,指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大骂道:“住嘴,长兄为父。倘若再说一句,一剑劈了你们!父王一世英名,在你们两个妹子面前英名尽毁!慕容家,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软骨头!”

“那你们两个不逃吧,投降吧,魏人是虎狼之辈、猪狗不如恶徒,一定会生吞活剥了你们!哼,……”

慕容川东大骂之际,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沉默不语,往三勇士身后又靠了一靠,双腿发抖却又噘嘴蔑视了一回慕容川东。

步六孤铁木耳上前旋即长枪一晃,入地五寸,张口大笑道:“诸位将军、诸位勇士、诸位大魏国好儿郎,‘赏万金’的万金齐聚于此地,诸位还在等什么呢?”

魏军大小将士无一不兴奋,手中弯刀再一次挥舞咸湿气息,劈向了三勇士。

第119章 公良全忠显神威

公良全忠双戟再一次勇猛上前拒敌,白羽锁子甲海棠红汩汩而下飘散了浓郁的咸湿气息,海棠花落支离破碎之际,一边叮嘱东方胜与西门霸道:“两位勇士,速速带她们去孟婆江南,我公良全忠以己之力,血不流干誓不罢休,快走!快走!”

公良全忠一时明白,倘若一群人全部聚于此地拼命拒敌,最后必定都会被魏人“一锅端”擒住。

与其这样最后众人都被擒住一同赴死,还不如以己之力死战拖住魏人。只要拖得一时半刻,这一群孩子就有更多的时间走得更远。

东方胜与西门霸会意,虽然满嘴苦涩、眼带忧伤、热泪盈眶,但是一时半会儿确实也寻不着更好的法子,毕竟没有人再会施以援手。

东方胜与西门霸虽然都是“燕人”万人敌,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因为男儿有泪当自强!

东方胜与西门霸满嘴抽搐如孟婆江波跳跃了一个眨眼功夫,转念又一想:身为天鹅城“十二甲子”勇士,有生之年能完成“慕容大王”最后一次军令,确实不枉此生!

东方胜和西门霸扭头又与陈静和陈小英各使了一个眼色,兵器相向防御之处,领了八个孩子沿了驿道弃了公良全忠一路飞奔向南。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一挥,急切大呼道:“众将士,别让她们跑了。一个人头值万金呐!祖孙三代一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尽啊!”

“想一想,你们曾经受苦受难的日子吧!只要有了这‘万金’,过的日子那才真叫日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就是本先锋官为诸位军中大小将士点明的一条康庄大道。正如道家上清派道法有言:道可道,非常道。”

“白莲社也有说: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眼下这一群‘万金’之躯,你若不取,后悔一辈子、祖孙三代肠子都要悔青!”

“诸位军中大小将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该当没有人与黄金有仇过不去吧?”

“……”

这一些魏军大小将士高呼“拉基阿路”之际,手中弯刀咸湿挥洒又一次逼近了公良全忠,对于公良全忠这一个彪悍的拦路虎,恨不能一口咬了公良全忠、嚼他一个粉碎。

公良全忠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左戟一插魏军脖子、右戟一插魏军胸膛;接着左戟又一插魏军脖子、右戟又一插魏军胸膛;然后左戟一插魏军脖子、右戟一插魏军胸膛;……

昙花映月、海棠依旧!

魏军弯刀落地,铮铮急促之音更似林泉落涧响不停。

公良全忠收了手中双戟,反手一握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极速身影,左戟一插魏军脖子、右戟一插魏军胸膛;接着左戟又一插魏军脖子、右戟又一插魏军胸膛;然后左戟一插魏军脖子、右戟一插魏军胸膛;……

魏军惊呆了,退后了十步!

魏军横七竖八倒地就如被一场卷地秋风扫了枯枝落叶,更似是一个个无知的鸡蛋与石头相撞,魏军一时胆寒畏缩不敢靠前。

丘穆陵部将军与独孤部将军互使了一个眼色,手中弯刀左右劈向公良全忠,而且丘穆陵部将军弯刀劈向公良全忠上盘、独孤部将军弯刀劈向公良全忠下盘。

步六孤铁木耳与步六孤沙木耳互视会心一笑,待丘穆陵部将军与独孤部将军合力斩掉了公良全忠,再追上去斩了东方胜与西门霸,除此之外都是妇孺之辈、又混战了这么几个时辰,该当力竭了。

步六孤父子倒提长枪,直立一旁,心中都想到了相同的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世间万事只有笑到最后一刻的那一个人,才是唯一的胜者,不然世间怎么会有“剩者为王”一说呢?

正如案台上安放的杯中茶、盏中羹,确实好货沉底!也如柜中金银珠宝,也是大货藏在最底层!

公良全忠眼疾手快,见魏人两将军以二敌一并未半点心慌,毕竟心迹已了:血不流干誓不罢休!

公良全忠双戟旋即落地倒身,左戟入地五寸,凌空一击连环腿闪去了丘穆陵部将军丹田穴,旋即左手一撑又一旋,凌空又一击连环腿闪去了独孤部将军丹田穴。

丘穆陵部将军与独孤部将军左右上下互劈落了一个空,被公良全忠丹田穴连环一踢,弯刀后仰退去了十步之外才正住了锦帽貂裘。

公良全忠收了双戟万分庆幸,这完全有赖“慕容大王”私下传授的幽嫣谷墨家功夫,不然就军中操练的那一些战阵功夫路数,早就在天鹅城外折戟沉沙了。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一挺,急切大呼道:“快杀了他,快剁了他!”

魏军大小将士你看了看我、我又看了看你,手中弯刀与脚下步子好似在空气中冰冻凝固,除了月下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咕噜转动的眼球之外,没有一个人壮胆上前。

丘穆陵部将军与独孤部将军以二敌一都还落了下风,双颊狰狞而又发烫,眼神中游离的愧疚都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这要是传了出去,以后如何在魏国、以至于如何在“黄金八部”面前站直了腰板说话?以后说话只会一点儿都不硬气!

丘穆陵部将军与独孤部将军自以为:确实为“黄金八部”勇猛之名感到不耻。旋即又互相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丘穆陵部将军弯刀前刺公良全忠胸膛,独孤部将军弯刀后刺公良全忠后背。

公良全忠出戟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该死的魏人狼皮帽,我公良全忠今日有死而已,血不流干、誓不罢休!”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该死的魏人狼皮帽,我娘生我公良全忠时费了很大的劲,今天我公良全忠的命,必须要以百倍、千倍、万倍的狼皮帽贱命来换!”

“……”

公良全忠大骂之际,双戟上魏人鲜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咸湿的气息又凌空一旋,接着低头飞身双戟反手往丘穆陵部将军胸膛猛烈一刺,之后拔出两绺昙花。

说时迟那时快,公良全忠白羽锁子甲之音落地之际,又低头正手双戟直捅独孤部将军胸膛。

噗嗤,又是两绺昙花!

公良全忠再一次白羽锁子甲落地,丘穆陵部将军弯刀刀尖正好撞击了独孤部将军弯刀刀尖。

当!

丘穆陵部将军与独孤部将军面面相觑,急忙收住了弯刀,丘穆陵部将军忍痛一式扫堂腿,独孤部将军弯刀又急忙一式“力劈泰山”!

当!

公良全忠半蹲曲腿跳跃之际,白羽锁子甲凌空急旋转一圈半又一偏头,双戟一晃反手又落在独孤部将军锁骨处,双戟与锁骨撞击铿锵有力而又骤起铮铮铁骨之音。

独孤部将军弯刀划过公良全忠白羽锁子甲头盔上,两片天鹅尾羽一分为二飘悠而下。弯刀极速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去了公良全忠肩甲大氅上,又激起一阵电光火石。

独孤部将军死命斩肩之际,丘穆陵部将军趁虚凌空弯刀又与公良全忠后背劈杀而入。

哐当、噗嗤!

丘穆陵部将军弯刀与白羽锁子甲又激起了一阵电光火石。之后,弯刀插入公良全忠腰腹之内,公良全忠面上骤起一掠狰狞。

公良全忠回想曾经在天鹅城外操练过的“五禽拳”,旋即厉声大喝道:“魏人贼匹夫,摇头摆尾!”

公良全忠接着后腿高抬,忍痛与丘穆陵部将军脑门处重重一击,闷雷一般的撞击之声后,公良全忠突然就感觉到丘穆陵部将军手上弯刀已经只有漂浮不定的力气,旋即腰肢又一摇,弯刀“哐当”落地。

公良全忠忍痛双戟一拔,眼疾手快张驰之间再一次刺向了独孤部将军咽喉,“噗嗤”两绺昙花再一次染了双戟一绺海棠红。

独孤部将军睁眼“扑通”倒地之际,公良全忠才扭头看见刚才那一腿正中丘穆陵部将军太阳穴,丘穆陵部将军是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公良全忠以一敌二完胜,虽然肩中一刀、腰中一刀,但是刚才惊险的一幕已经让魏人胆寒。

公良全忠半弓了身子,左右相向浓郁而又咸湿的双戟,一边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人贼匹夫,来呀,来呀!”

“尔等魏人大言不惭自称虎狼之师,如今我公良全忠就是猎虎屠狼之神。来呀,来呀,来呀!”

“……”

公良全忠手持双戟,左边上前三步一戳,魏人后退五步;右边上前五步一戳,魏人后退八步。

公良全忠满面血污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战又不敢战,退又不敢退,那我公良全忠就一个一个的送你们去见你家祖宗!”

公良全忠旋即又咆哮一声,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滴血白羽锁子甲身影,直逼步六孤父子。

步六孤铁木耳张口疾呼道:“马拉个巴子,你们快快杀了他!”

第120章 步六孤意外再胜

“啊,”

公良全忠再一次咆哮,双戟前后游走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羽锁子甲身影,左戟直逼步六孤铁木耳胸膛一尺,右戟顺势再逼步六孤铁木耳胸膛两尺。

说时迟那时快,步六孤沙木耳长枪一挺,直逼公良全忠咽喉。

步六孤沙木耳知道:万急之时的破敌之招,唯有“围魏救赵”。就不信公良全忠会不要自家性命!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一挺,金石撞击之声骤起,枪杠与左戟一绺火花闪去各自虎口,各自双颊狰狞!

公良全忠见步六孤沙木耳长枪极速来袭,又不得不收了右戟凌空反手格挡一击,“当”,电光火石闪了三人双眼,更是你不让我一寸、我也不输你一尺。

正当公良全忠与步六孤父子兵器僵持之际,魏军灵光一现、眼前一亮,好似寻着了天赐良机。

魏军都觉得:这一个“破绽”正是捅杀公良全忠的上好时机。旋即狼皮帽潮涌向前,“当、当、当”,数把弯刀再一次捅破白羽锁子甲,插入公良全忠后背与后腰。

公良全忠瞳孔极速睁大,双戟极速回身,又大喝一声“啊”,旋即后腿猛烈再一抬,又用五禽拳“摇头摆尾”一式连环击去魏军脑门!

嘭、嘭嘭、嘭嘭嘭,……

魏军应声闪退去了三步开外,公良全忠抬眼一瞅:有伤了眼眶淤青鼻肿的、有伤了额头如鹅公包的、有伤了太阳穴七窍流血的、更有掉了门牙口斜鼻歪的,……

公良全忠白羽锁子甲一抖,掉下数把弯刀,“哐当”落地铮铮有音,再一次吓得魏人胆寒。

但是,公良全忠后背左右各一把弯刀插入太深,又卡在白羽锁子甲缝隙里,确实无法自拔!

公良全忠一时恼怒至极,又回想在天鹅城外操练的五禽拳,突然心领神会旋即又以戟为拳,双颊狰狞大呼道:“纵山献果!”

公良全忠挥舞双戟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又极似深山林中跳跃的一只猿猴,把魏军当成了深林中枝丫上的一个又一个大小野果,猿步蹒跚之际、游走虚晃之间,双戟在魏军狼皮帽上插眼又插鼻、插耳又插口。

公良全忠双戟张驰之际,魏人狼皮帽就似一个又一个大小野果“扑通”倒地,魏人哀嚎声不绝于耳,双戟昙花一绺映了霜华,海棠花影落地又缓缓没了身影。

公良全忠知道:穷寇不除,腋下之疾也会演变为心腹大患。当此之际,首当其冲就应该大破魏人之胆、以寒魏人狼子野心。

“逐鹿回首!”

公良全忠大喝之际,双戟前后狂奔大呼一声更似群鹿蹦跳回首之势,双戟前后如暴雨冲梨花直捅魏人左胸心窝处,并且双腿战靴前后凌空、错落有致蹦踢魏人小腿三阴交穴、膝盖阴陵泉穴。

魏人弯腰弓身疼痛之际,也就是狼皮帽倒地哀嚎丧命之时。

步六孤沙木耳突然觉得长枪又有一万钧重,不得不立身骤出一阵又一阵猛烈而又短促、深沉而又飘浮的气息,一时凌乱了心神。

步六孤铁木耳身为魏国第一先锋官,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公良全忠杀光了魏国大好儿郎。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一挺,再一次攻杀上前,张口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燕人’莽夫之勇,还不知廉耻当自己是神了。那我步六孤铁木耳今日遇神杀神,马拉个巴子的!”

步六孤铁木耳碎步上前,长枪枪尖如游龙直逼公良全忠咽喉。

步六孤铁木耳自以为:方才观战休息了一阵也确实恢复了不少体力,这一个公良全忠双戟一直并未停歇半刻,确实也该油尽灯枯了。

公良全忠又闻步六孤铁木耳大骂之际,又不得不收了手中双戟,再一次回身力敌步六孤铁木耳。

“落雁轻翔!”

公良全忠张口大呼之际,身影赫然鹤步:左腿虚抬、右腿直立,确实就似“金鸡独立”、后背两把映了霜月的弯刀就是“白鹤亮翅”。

公良全忠旋即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近身长枪,左戟似鸡啄,直戳步六孤铁木耳左手虎口;右戟也似鸡啄,直戳步六孤铁木耳右手虎口。

步六孤铁木耳力有不及,旋即长枪“哐当”落地,只得赤手空拳与公良全忠双戟前后格挡!

嘭、嘭嘭,……

公良全忠见步六孤铁木耳手无兵器,心中巨石落地。旋即又大喝一声道:“老熊当道!”

公良全忠眼疾手快,双戟同出闪过步六孤铁木耳身前,步六孤铁木耳胸前又增两绺海棠红!

步六孤铁木耳一个踉跄极速跌去了三步之外,双掌后撑似前腿、双脚后缩似后腿,手慌脚忙不择路远离公良全忠之际,又一脸狰狞而又惊恐的盯死公良全忠,眼神中只流露了绝望的四个字:我命休矣!

“阿爹,阿爹,阿爹!……”

步六孤沙木耳只是惊恐大呼,身子骨已然凝固在了天地之间,眼神中的戾气与仇恨,眨眼之间又都化为一绺轻轻上浮的绝望。

“阿爹,阿爹,阿爹!……”

步六孤沙木耳千呼万唤,剩下的百十来个魏军无动于衷,更是颤抖不敢靠前,只是你惊恐的看了我一眼、我又绝望的看了你一眼。

公良全忠仰天大笑,步子在月色中正如雷贯耳,轰得魏人心胆俱裂,手中双戟滴了魏人鲜血,那就是夺命之戟、嗜血之戟!

公良全忠近三步!

步六孤铁木耳退后四步!

公良全忠再近四步!

步六孤铁木耳再退后五步!

公良全忠与步六孤铁木耳相距之处,已经离空旷之地有了好大的一程距离,月色霜华渐暗,又退进了一片树林之中。

公良全忠透过树林中一绺又一绺月色霜华,耳边却骤起了一阵又一阵空灵而又清脆的汩汩泉声。

公良全忠笑道:“魏人步六孤铁木耳贼匹夫,我公良全忠今夜送你回家见一见你家祖宗,该去问一问什么叫‘信义’、什么是‘兄弟之国’!”

公良全忠怒目圆睁,又大喝一声“啊”,双戟凌空又一跃,力有万钧向步六孤铁木耳咽喉与心窝处如泰山压顶之势刺下去。

步六孤铁木耳闭眼不再做任何反抗,手无寸铁做无谓之争最后都是徒劳一场空,一时心若死灰旋即坦然视死如归,心里嘀咕道:步六孤列祖列宗保佑,步六孤列祖列宗保佑,步六孤列祖列宗保佑!

嘭!

公良全忠双腿猛然落地一声异响骤起,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兵器与盔甲撞击声、兵器与石头撞击声、盔甲与水流撞击声,……

步六孤铁木耳脸上溅了一绺冰凉的水花,猛然睁眼抬望找寻,发现脚下一寸之地就是一个方圆一丈的大窟窿,大窟窿下激流翻滚是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暗河。

步六孤铁木耳对天一抱拳、对地三磕头,大笑道:“魏国当兴、燕国当亡,老天有眼啦!”

“魏国当兴、燕国当亡,天助我步六孤铁木耳!”

“……”

步六孤铁木耳远远与暗河喷了一口唾沫星子,极速起身理了一理身上伤痕,简单包扎了一回伤口,又大笑折回空旷之地。

“阿爹,阿爹,阿爹,……”

“第一先锋官,拉基阿路;步六孤将军,拉基阿路;赏万金,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空旷之地再一次士气高涨,魏军一行人更为崇拜步六孤铁木耳。

步六孤铁木耳牛皮靴一点、又轻轻向上一抬、长枪旋即凌空又直上一晃、右手直伸转身一捉,倒提后背又一挺,大呼道:“魏国当兴、燕国当亡,天助我等。‘万金之躯’并未走远,追!”

“第一先锋官,拉基阿路;赏万金,拉基阿路;……”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随我步六孤铁木耳,冲啊!”

“……”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在前,步六孤沙木耳长枪殿后,一行百十来人挥舞弯刀一路狂奔南下。

月亮,已经缓缓落山了。

天色,将近微微明亮了。

孟婆江北的天色没有孟婆江南的山川雾气凝重,故而天明比孟婆江南更快一些。

陈静与陈小英一路狂奔在前,东方胜与西门霸一路狂奔殿后,八个孩子在中间早已气踹嘘嘘。

慕容秋霞扭头见没有狼皮帽追逐的身影,止步大喊道:“累死了,腿都跑断了,休息一下成不成?”

东方胜与西门霸回头一看也没有狼皮帽的影子,心中巨石落地,止步又缓了一缓气息。

东方胜方天画戟一杵,道:“如此大战了整整一夜,休息一时半刻也好,不然体力消耗殆尽,那里还有拒敌斩将之力!”

西门霸也附和对陈小英与陈静说道:“两位,也休息一下吧。先缓一口气,再直取孟婆江南!”

陈静与陈小英点头不语,越女剑旋即剑鞘入地当成了第三条腿,也缓一缓腿上疲惫之力。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伸腿就坐在地上,慕容川东大骂不止!

第121章 初到绝处逢生地

“坐什么坐?起来,起来,都快起来,都起来站着说话!待会儿如果你们两个走不动,长兄为父,一剑劈了你们两个累赘货!”

慕容川东大骂有理,毕竟在燕王府早就有过相同的经历。如果一连十几天不曾活动筋骨,突然有一天再活动筋骨,只要一停下来必定四肢不由脑子使唤。

如今,像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两个孩子,久居燕王府中娇生惯养又不曾如此长途奔波,倘若一坐下来多停歇一时半刻,只要身子一旦凉下来,必定手脚不听使唤。

慕容川东辱骂之语虽然不近人情,但是东方胜与西门霸也觉得言外之意确实在理,并未出口相劝。

陈静与陈小英本是习武之人,自然也懂得慕容川东言外之意,扭头之际也并未开口说一字半句。

慕容秋霞心中不快,一脸鄙视慕容川东大骂道:“你就是一个臭大哥、丑大哥。尖嘴猴腮的样子,贼凶了,真是凶死了!”

“你就是一个臭大哥、丑大哥。我慕容秋霞貌美如花,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哥?”

“……”

慕容雨菲也附和大骂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慕容川东你就是一个臭大哥、丑大哥。凶,凶,凶,父王从来没对我们这么凶过。你一定不是父王亲生的!”

“慕容川东你这一个臭大哥、丑大哥,丢尽了父王一张好脸!”

“……”

慕容川东长剑指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鼻子,剑锋颤抖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旋即支支吾吾道:“你,你,你,你们,……”

慕容雨菲与慕容川东做了一个鬼脸,而后若无其事的倒地躺下,一边又幽幽的说道:“真舒服呀,可是,确实比燕王府中的裘皮锦绣生硬了许多。哎,这是逃难,已经讲究不了,那也不讲究将就了。”

慕容秋霞一时心酸无比,旋即雨带梨花缓缓半嗔半怒道:“父王,你可是堂堂正正的第一‘燕人’啦;母妃,你可是虞丘家百年不遇的大家闺秀啦;父王,母妃,……”

“父王,母妃,你们听得见吗?父王,母妃,你们看得见吗?……”

“……”

慕容秋霞悲天悯人,让慕容川东一时无地自容,径直长剑入鞘,扭头正好撞击慕容兰西一波秋水深似万丈,只要微风轻轻一吹,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倾泄三千里。

陈小英抬望眼也是揪心无比,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径直开口说道:“都别哭了,都安静的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要是魏人追上来了,咱们还得使劲赶路!”

陈小英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又是一阵熟悉的喊杀声,魏人又来了!

东方胜大呼道:“快走!”

慕容雨菲翻身坐直,呶嘴又轻蔑了一眼陈小英,脱口而出道:“不但是一个灾星,还是一个乌鸦嘴!”

陈小英并未理会慕容雨菲,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大人”是不应当与“小人”计较的!

东方胜方天画戟一挥,西门霸长刀又一挺,做正面迎敌状。

西门霸又大呼道:“快走!”

突然,慕容秋霞惊呼道:“哎呀,哎呀喂,这一回还真是走不动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慕容雨菲也附和说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哎呀,这一回还真走不动了,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慕容川东怒火冲了九重天,长剑出鞘一扬,真想一剑劈了一个妹子,两个妹子最少用两剑!

东方胜与西门霸心中一惊,倘若如此这般,那可如何是好啊?

陈小英有了主意,越女剑出鞘对陈静隔空吩咐道:“静静,你去前方领路。娘,这一次来殿后。”

陈静心中一惊,又十分不解,旋即追问道:“娘,为什么呀?娘,这都是为什么呀?娘,不要啊!”

陈小英没有回答陈静,径直上前压低了慕容川东长剑,一时温文尔雅般说道:“川东,你即是慕容家长子,又是她们的大哥,慕容家以后也全靠你一个人了。这一家人手足相残的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就得有一个一家人的样子。”

慕容川东羞愧的收回长剑,又抱拳说道:“这两个妹子,真让我这个当大哥的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哎,慕容家这一个家,不好当啊!最后只怕会是里外不是人咯!”

“……”

陈小英上前与东方胜和西门霸抱拳说道:“两位勇士,一路同行至此,也当是缘分一场。你我皆受‘慕容大王’所托,理应不分先后。”

“如今,这两个孩子确实走不动了,不如就由我来殿后,两个勇士背了她们赶路如何?”

“事情突发万急,眼下又别无它法可行。还望两位勇士不要推辞,方能不负‘慕容大王’所托!”

“……”

东方胜与西门霸面面相觑,而后点头称是,除了此法之外一时也寻不着马匹,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哐当、咔嚓!

东方胜与西门霸旋即兵器入地五尺,反手一拉解下白羽锁子甲上已经起了几个大窟窿的大氅,落地极速“咔嚓”一拉,先撕成两块,然后极速又撕成四块,又在腰上麻利一缠,先打了一个结实的死结。

东方胜旋即身子半蹲,一把拉住慕容秋霞胳膊,往后背一扬,又大氅一缠,总算少了一桩心事。

西门霸也是身子半蹲,一把抱起躺在地上动不了身的慕容雨菲,空中又一带,往后背一扬,又大氅麻利一缠,也了了一桩心事。

东方胜与西门霸各自捉回了兵器,趁东方的曙光越来越明,疾驰护住孩子三步一回头。

陈小英越女剑殿后,三步一回头、五步两回头、七步三回头,魏人弯刀是越来越近了。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又一挺,大呼道:“捉住‘万金之躯’,从此祖孙三代吃不完、用不尽啦!”

步六孤铁木耳心中明白,这两个天鹅城勇士也是万人敌,倘若近身过早必定会一命呜呼,不值!

步六孤铁木耳自以为:待寻了机会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步六孤沙木耳受伤过重,拖了长枪缓缓步在最后,也以为: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步六孤一门。

魏人弯刀极速向前,与陈小英越女剑兵器相撞之际,西门霸长刀一晃下去就又斩了两个魏人、东方胜方天画戟一挥又掉了两个脑袋。

东方胜与西门霸且战且退,陈小英越女剑一挥,一式绞剑之后又一式抹剑,旋即一剑封喉了一个狼皮帽,昙花路地、海棠初红。

“快走,快走,都快走啦!”

陈小英大呼之际,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在狼皮帽弯刀之中越女剑一式绞剑之后又一式抹剑,然后极速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在狼皮帽弯刀之剑越女剑又一式绞剑之后反手一式抹剑。

“嗷,嗷嗷,……”

狼皮帽骤起一阵绝望的哀嚎!

哐当、咔嚓!

魏人弯刀落地似暴雨打夏荷!

东方胜与西门霸见陈小英越女剑对付这一些魏军绰绰有余,一时心安了许多,便收住了各自兵器往南一路疾驰。

这一些魏军军士,那里当这一行人是大活人,眼中泛了绿光那就是“万金”在眼前。如今长了腿的“万金”都跑了,自然得死命追上。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追!

而且,追得天经地义!

陈小英越女剑折身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径直一式绞剑之后又一式抹剑,又一剑封喉了数个狼皮囊帽。

陈小英越女剑上的咸湿滴滴如露水落地,映了一丝微微冰冷的晨曦,让人伤感。在这正月十五的大好日子里,还不得不杀人保命。

“嗷,嗷嗷,……”

“噗嗤,噗嗤,……”

昙花再现、海棠依旧!

魏军与陈小英且战且退,不能近身陈小英太远,也不能近身陈小英太近,就这样僵持又走到了一条峡谷之间,通道只有一条索道。

索道上的麻绳已经有了岁月,飞扬的麻屑更似发丝悠悠落地;索道上的长短木板已经陈旧不堪,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日晒雨淋。

索道半道下就是深不可测的漫漫云雾,也不知道云雾下是削尖的石头还是奔腾的河流。

虽然这一条峡谷不是太宽,但是如果没有这一条索道,无论千里马怎么跃,也只能跃过去半道。

就如这一条索道正对面青色木牌上写了四个大小不一且模糊而又费解的朱砂字:半道而亡。

如今,连一匹驽马都没有,又如何能飞跃峡谷呢?只要跃不过这一条峡谷,不用说什么半道而亡,那自然就是绝处不逢生了。

陈小英越女剑一挥,又伤了一个狼皮帽,见陈静领路已经去了那一头,确实心宽了许多。

东方胜与西门霸也过了索道,大呼道:“陈女侠,你快过来,我等助你一臂之力!”

第122章 陈小英大意失足

魏人挥舞弯刀迷离了眼神,峡谷回声荡悠守望了云天。陈小英越女剑又一式绞剑之后再来一式抹剑一剑封喉了又一个近身魏人,旋即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亭亭玉立于索道一旁。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又一挺,激扬又道:“大魏国的好儿郎们,赶快都杀过去吧!别让他们过了这一座索道,只要过了这一座索道,‘万金之躯’就是长了大翅膀的白鸟!”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不能让‘万金’从眼皮底下溜走了!金子对任何人都温文尔雅亲如爹娘呐!”

“……”

步六孤铁木耳大呼之际,剩下的这几十个魏军心知肚明:只要过了这一座索道,再过‘十山八寨’那一片‘穷凶极恶’之地,倘若再往南追,捉住的希望就越见渺茫了。

咚咚、咚咚咚,……

牛皮靴疾驰一涌而上,弯刀所向更是要在这一条索道旁留下陈小英,最好是先捉住陈小英,那这一群孩子自然也就不会远去了。

陈小英又隔空大呼道:“静静,两位勇士,赶快带她们走。你们都不要管我,凭这一条索道,也是‘一女当关、万夫莫开’!”

陈静捉紧了另一头一条麻绳,急切大呼道:“娘,不,不,不要!娘,你过来,你快过来!”

“娘,娘,你快一点过来!静静给你殿后,静静给你殿后!”

“……”

陈静心中万分忧伤、面有一丝愠色、双颊掠过狰狞,毕竟方才殿后的两勇士斛律德光和公良全忠确实堪称“万人敌”都没有身影,又何况是陈小英这样一个女流之辈。

陈静自然也知道:已经大战了整整一夜,就是一头骡子、就是一匹马,也一定还有力竭的时候。

况且,一路向南奔波不止,陈静感觉确实也快力竭了!有道是: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

行走江湖,人多还能有万全照应,更能周全万一。更何况现在这是受人之托,更不能出差错。

如果就这样不顾亲情与恩情弃陈小英独自而去,之后鞭长莫及之事那就更不由人左右半分了。

正当陈静沉思不舍之际,陈小英隔空又大呼道:“静静,静静,你们都先走,一定要记住‘慕容大王’的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就在陈小英大呼之际,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左右一晃,旋即分开了魏军弯刀,直取陈小英心窝处。

步六孤铁木耳心中明了,旋即又悠悠一笑,只要拖住陈小英一时半会使其走不了,那么这一群“万金之躯”也近在眼前。

陈小英见长枪来袭,越女剑张驰反手一式平剑,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人贼匹夫,伤我众多幽嫣谷墨家弟子,似尔等狡诈之徒、口是心非之辈,就当‘半道而亡’!吃我一剑!”

当!

越女剑剑锋与枪尖相接,骤起一绺电光火石,而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蹬蹬蹬”步子,陈小英凌空又一击连环踢,之后一字马起身又一式截剑,杀退了数个近身魏人。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往后一拖又一点,旋即大呼道:“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的!还真当我步六孤铁木耳是一个大草包了?倘若我步六孤铁木耳真是一个大草包,如何在百万军中当得第一先锋官?”

步六孤铁木耳后退三步,又长枪一撩,左右如游龙出海、上下如二虎驱狼,大呼道:“步六孤长枪绝杀神技:回马枪!吃我一枪!”

陈小英越女剑又一式平剑,玄色面纱疾驰如风,半讥半讽道:“笑话,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马都没有,还说什么‘回马枪’!”

陈小英目光如炬,盯紧长枪枪尖似流星一闪袭近身来,旋即越女剑一挥,突然一道剑气而下,直逼步六孤胸腹,锦帽貂裘一甩,长枪又偏离一晃,斜刺近陈小英左臂。

步六孤铁木耳回枪极速后退了三步,低头瞅见胸前皮裘一道一尺长的口子,一阵猛烈的“咳咳”,张口射出一口热血就是海棠花落。

陈小英极速一个后空翻又回到索道口子上,旋即又道:“哈哈,哈哈,哈哈!该死的步六孤,想要‘死马当活马医’,瞧你那一副模样,只怕是一头骡子、一头黑驴吧!”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又一挺,大呼道:“大魏国好儿郎,咱们都一起上,杀她一个体无完肤!”

“杀,杀,杀,都别顾什么怜香惜玉了!她即不是香,也不是玉,是欲罢不能的敌人,更是求之即得的‘万金之躯’!”

“赏万金,拉基阿路;第一先锋官,拉基阿路;步六孤将军,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魏人无数弯刀与长枪,再一次蜂涌而上,陈小英一直觉得镜中人本就貌美如花,却被步六孤铁木耳这样的魏人说不是香也不是玉,顿时无名火起,恨不能一剑封喉!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像步六孤铁木耳这样不解风情的狼子野心之辈,该当越女剑一式绞剑之后再来一式抹剑!

突然,从峡谷自下而上冲上了一股冷风,索道一时摇曳如风中凌乱的黄叶;麻绳飞屑就似是孟婆江边的芦苇飞絮;木板“咯吱咯吱”就似一群人在雪中嬉戏追打雪仗。

陈小英见魏人上前,也顾不得身后索道出现异常,耳边只有陈静隔空急促大呼道:“娘,娘,娘,你一定要小心啦!娘,你等着,静静这就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陈小英并未扭头,隔空大呼回道:“静静,你不要过来!静静,你们赶快走,这里由娘来守住!”

陈小英大呼之际,步六孤铁木耳长枪率先弯刀已然近身一尺,陈小英并没有犹豫半分,一手捉紧了索道一边的一条多余麻绳,凌空玄色身影又一闪,越女剑一式挑剑直去步六孤铁木耳双眼。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回手又一挡,陈小英捉紧了麻绳一个前空翻再一个后空翻,魏人弯刀又骤然而下,陈小英越女剑不由自主反手一式抱剑,之后又一式截剑,之后再来一式云剑!

陈小英大喜过望,这一次连环三式越女剑剑招,招招剑气出手,一连劈下了十几个魏人。

正当陈小英自鸣得意之际,以为现在能控制心神合一之法了,耳边又骤起了一阵如风刺耳呼喊。

“娘,不要!娘,不要!娘,不要啊!娘,要小心啊!”

陈静隔空一阵惊恐大呼,陈小英这时不得不收住心中喜悦,扭头回望之际心如掉地的冰挂子,是万念俱灰、也是无力回天!

陈小英连环三招剑气,虽然亡了十几个魏人,但是剑气另一端也斩断了索道上的十几条主绳,又因峡谷下风声骤起,索道上的木板已经一分为二纷纷扬扬如雪飘下。

陈小英突然急中生智,眼疾手快之间手中麻绳绕手一晃,就想借力使力反手荡去峡谷对面,也算是与陈静“合兵一处”,待索道从中一分为二时,也与步六孤铁木耳这一群魏国追兵“一刀两断”。

陈小英越女剑平剑指了步六孤铁木耳开怀大笑道:“嘤嘤嘤,嘤嘤嘤。咱们后会有期了,狼皮帽们!”

“嘤嘤嘤,嘤嘤嘤。你们这一些该死的魏人,你们做梦想要的‘万金之躯’,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咯!”

“嘤嘤嘤,嘤嘤嘤。你们这一场白日梦,也是时候该醒醒了!本姑娘这‘万金之躯’,去也!”

“……”

正当陈小英万分得意之际,左臂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背后却是一阵掉入冰窟窿里的拨凉。

这一阵拔凉,向上凉到了百会穴、向下凉到了涌泉穴,接着左臂就失去力气就似风中一支芦苇。

左臂是被步六孤铁木耳长枪方才所伤,陈小英心中悔恨至极,都怪一时得意忘形而大意,要是换了右手,那有这样的事发生!

陈小英耳边风声呼啸,玄色身影随了索道麻绳与木板一同坠入了云雾之中,旋即又骤起了一阵心惊肉跳的哀嚎,渗人双耳!

“嗷,……”

陈静急忙探头云雾之中,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之外,就只有几条飘逸的麻绳在云海中无力摇曳。

“娘,娘,娘!你不能死,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啊!”

“娘,娘,娘!静静要一直孝敬你终老。你可不能就这样把静静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世上!”

“娘,娘,娘!”

“……”

陈静悲鸣大呼之际,慕容秋霞突然半嗔半笑道:“灾星终于去了一个了!可喜可贺,眼下这危险就解了一半!天意啊!”

步六孤铁木耳长枪旋即入地五寸,半跪于地,又道:“苍天啊,大地啊,这是魏国当兴、燕国当亡的铁证啦!大魏国,拉基阿路!”

“第一先锋官,拉基阿路;步六孤将军,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魏人弯刀举头三尺,齐声欢呼之间更是扬眉吐气。

第123章 半道又遇九节鞭

贺兰云青缓缓上前拉住陈静玄色行头衣襟,沙哑说道:“静静小姐姐,咱们还是快走吧!静静小姐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陈静旋即拳头紧握,梨花带雨捶地大哭道:“不,不,不!娘不能死,娘不能死,娘不能死啊!”

“不,不,不啊!娘,娘,娘,你不能就这样丢下静静啊!”

陈静一时回想从城隍庙后井中得救以来,最亲近的两个人陈旭嫦更是先陈小英半个月而离去,难道真如慕容秋霞所说?

倘若如此,既然是这一群人的灾星,那还不如纵身一跃,葬身在这一方峡谷里一了百了。

半道而亡,名副其实!

兴许,陈小英的魂魄一时半会还并未走远,母女相伴同走黄泉路也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娘,娘,娘。静静,这就下来陪你!娘,静静这就来了!”

陈静抽泣缓缓起身,正要闭眼跃入峡谷之际,东方胜方天画戟斜身一挡,六个孩子一把拖住陈静玄色行头往内奔了十几步。

慕容兰西半哭半嗔道:“静静小姐姐,你不要哭;静静小姐姐,你更不能做傻事!慕容家的姐妹,如今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你现在不是还有我们这一群妹妹啊!”

“静静小姐姐,以前父王说过,咱们都是一家人。咱们虽然不是同胞姐妹,但也能亲胜姐妹!”

慕容川东缓缓开口安慰道:“静静小姐姐,咱们还得一起去孟婆江南。不然,孟婆江北还真的难寻一锥立足之地,咱们还得赶紧去寻四师叔、五师叔、六师叔。”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又同声附和慕容川东道:“静静小姐姐,咱们一起走吧!吉人自有天相,陈女侠兴许还能化险为夷呢!”

西门霸近身长刀倒提一挺,安慰道:“小谷主,咱们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人固有一死,陈女侠为‘慕容大王’所托,舍身取义而成仁,我等当牢记于心。”

东方胜也倒提方天画戟,安慰道:“小谷主,趁天色尚早,咱们赶路要紧,待路过‘十山八寨’时,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就在峡谷的另一边,步六孤铁木耳缓缓起身,捉了长枪对这边的一群人嚷嚷道:“你们这一些燕人余孽,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逃得过今年,逃不过明年!”

“魏国当兴、燕国当亡,拉基阿路!亡国丧家之犬,无论孟婆江南江北,都没有你们立足之地!”

步六孤铁木耳大骂之后,又与魏军交头接耳嘀咕几句,一行人三步一回头缓缓离开了这一方峡谷。

西门霸一时恍然大悟道:“大事不好,咱们快走,步六孤铁木耳虽然过不了这一方峡谷。但他们可以绕道去北山关守住咱们,咱们只有过了北山关才能直通孟婆江南。”

陈静不得不从了西门霸,毕竟一行人还在孟婆江北,只有渡过了孟婆江,上了江南岸才算安全。

陈静忍住悲痛,旋即对了峡谷三跪九叩,又缓缓喊道:“娘,静静这就先去了。娘,娘,娘!”

东方胜和西门霸在前领路,陈静殿后三步一回头、五步两回头,直到这一方峡谷完全消失在眼前。

太阳,已经东升三尺了!

大地,已经温热如汤了!

一行人没走多远正路过一湾山谷绿林时,林中鸟雀惊慌骤起。

东方胜方天画戟一挥,急忙惊呼道:“有杀气!小心有埋伏!”

西门霸长刀一挺大喝道:“道上的朋友,都出来说话。借道于此,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家方便!”

突然,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大笑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尔等想要从此过,乖乖留下买路财!”

西门霸张开嗓子大吼道:“道上的朋友,你又不现身,我等又如何给你金银珠宝啊!”

陈静心中一惊,这一行人都是从天鹅城逃命出来的,谁还能未卜先知准备了金银珠宝?这一个西门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山谷绿林中一时又沉寂了。

西门霸左右环视一阵,又张口大喝道:“道上的朋友,你们都出来说话吧。倘若不出来,这金银珠宝就这样过去了啊!”

“休想!”

一声大怒之后,从山谷绿林中闪出了数十个衣裳破烂、头发乱如鸡窝、淤青黑脸的流民,这一些流民有魏人、有燕人、更有柔然人,都是孟婆江北下九流的贫苦者。

东方胜突然仰头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都是一些各国各部的落魄小民。大燕国‘十二甲子’勇士在此,你们还不退下?”

一个流民手中木棒一挥,破口大骂道:“去他娘的燕国,听说燕国都亡了,还说什么‘十二甲子’勇士,这不就是一群亡国丧家之犬吗?”

“来,来,来!咱曾经也是地地道道的燕国人。如果有‘十二甲子’加入咱们,咱们这队伍就强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在咱们这一个队伍里,五湖四海皆兄弟,都穷得一样,也是一样的穷,那就更能一碗水端平!”

流民骤起一阵嘲笑,东方胜只是一阵苦笑,确实这么多年来,燕国虽然比以前强多了,可这一些燕国流民还是穷得底朝天。

魏国虽然灭了燕国,这里一样有魏国流民!柔然各部虽然曾经让魏国人夜不能寐,可这里依然还是一样有柔然流民!

东方胜以为,这一些流民一定就是“十山八寨”的穷凶极恶之徒!

东方胜也不与这一些流民掰扯什么大道理,毕竟和他们一时半会也掰扯不清什么大道理。

东方胜旋即方天画戟一挥,上前大呼道:“呔,谁要金银珠宝就近身来拿!先来先得、早来多得!”

刚才说话的那一个流民急步上前,正欲伸手之际,东方胜手起戟落,一绺昙花海棠红落地!

东方胜指了人头道:“呔,一诺值千金!一千两黄金,给他了!你们谁还想要的,赶紧上来!”

流民见势面面相觑,铁青脸色张口又骤起一阵大骂!

“埋汰旮旯,打死这一群亡国丧家之犬,打死他,打死他!”

“埋汰旮旯,棒棒打狗,这一群亡国丧家之犬,正合棒意!”

流民大呼之际,手中木棒却直逼东方胜身后的那一群孩子,西门霸长刀一扬,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一劈、一挑、一刺、一挑、一斩,……

“嗷,嗷嗷,……”

东方胜方天画戟一挥,也是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一刺、一摞、一轮、一旋、一转,……

“嗷,嗷嗷,……”

东方胜仰头大笑道:“似尔等这般粗鄙手段,还出来拦路打劫,真不知天高地厚!一诺值千金,拿了一千两黄金赶紧去死吧!”

噗嗤、噗嗤,……

昙花再现、海棠依旧!

东方胜与西门霸不费吹灰之力,几个回合便斩光了这一些流民。

“哈哈,哈哈,哈哈!曾经天鹅城的‘十二甲子’勇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怎么就觉得,你那一诺值千金,感觉好奢侈啊!”

那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再一次回荡起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东方胜方天画戟一挺,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要说当缩头乌龟的拦路抢劫者,你是第一人!想用流民小命来试探咱们一招半式,你确实打了一副歹毒的算盘。有种出来见人,没种那就继续当缩头乌龟吧!”

“你放肆!看我‘飞石散玉功’!一诺值千金,这就如数还给你!”

抑扬顿挫的声音过处,一个半披了长发的柔然汉子,一身灰旧油腻的皮裘,面圆额方,凌空一跃出手一轮九节鞭,竖打一条直线如长枪直刺东方胜咽喉。

九节鞭出手过处,骤起一阵金石撞击炸裂之声,似飞石落地、又似大小凝脂玉珠落铜盘铮铮之音。

东方胜方天画戟反手一挡,九节鞭调头金石撞击之声炸裂了胸前白羽锁子甲一个巴掌大的窟窿。

九节鞭回手又一扫,打下了山谷绿林中一大片常青枝叶,纷纷扬扬似雪花,更似破茧初蝶展翅飞!

东方胜方天画戟回手后退了三步,瞅见白羽锁子甲内溢出的一绺海棠红,知来者并非等闲之辈。

“这位英雄好汉,我等受‘慕容大王’差遣,还望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待我东方胜过了孟婆江,报了‘慕容大王’恩情,甘愿前来赴死!”

东方胜背了一个孩子,自然比不得之前白羽锁子甲一身轻。

东方胜自以为:只要送这一群孩子过了孟婆江,再来与这柔然人一决雌雄,生死由天!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说的有板有眼,也算是一条汉子。本想放你一马,奈何这一条九节鞭还未说一字半句,你先问问它吧!”

西门霸长刀一挥,跳在东方胜面前,大怒道:“那就让你家西门大爷问候问候它!”

第124章 大战飞石散玉功

“问候?哈哈,哈哈,哈哈!瞧你那一副亡国丧家之犬的可悲模样,可笑至极、荒唐至极呐!”

西门霸轻舒了一口气,只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反驳骂道:“即使亡国丧家,也好过尔等柔然人不分君臣尊卑。没大没小的样子,那才是可笑至极、荒唐至极啊!”

“柔然先祖本是魏国拓拔先祖的家奴,家奴与主家各自立国,争得你死我亡真是天下第一奇闻!”

“试问,这是不是因爱生恨呢?有道是:斗米恩、担米仇。整个漠北柔然各部也都是恩将仇报之徒,和魏人狼皮帽一样全无信义!”

“也是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曾经有什么样的主家,自然也就有什么样的家奴。这和圈舍中的猪狗没什么两样,谁叫都是畜生呢?”

“哈哈,哈哈,哈哈。有道是: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像你这样的一个柔然人,必是脑后反骨之徒、定藏狼子祸心之辈!”

“……”

柔然汉子却是仰天一笑,不恼不怒,又佯装毕恭毕敬的样子,九节鞭一收,拱手大笑道:“哈哈,虽然先前柔然各部与燕国人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听君一言,虽然说的有板有眼,但也算是知根知底。”

“有道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

“如今,废话少说了。这里已经是‘十山八寨’的地盘了。什么家国与天下,在这‘十山八寨’行不通!”

“按江湖规矩,只要过得了在下手中九节鞭,恭送尔等出谷、还外送盘缠细软;倘若过不了,尔等项上人头都是一等一的新鲜夜壶!”

“……”

就在郁久闾阿史那侃侃而谈之际,东方胜又悄悄退后了三步,方天画戟斜持做防御状。

东方胜知道:柔然人的勇猛可与燕人真有一拼。况且,在这里拦路抢劫者更是穷凶极恶之徒。

‘十山八寨’方圆数百里,燕魏两国都当鸡肋弃之不管的穷乡僻壤之地,更有像郁久闾阿史那这样的江湖高手,两国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自生自灭。

西门霸长刀一挺,又笑道:“魏人最无信义,尔等柔然人也是一丘之貉,那我西门霸就不客气了!”

郁久闾阿史那大笑道:“来吧,一起上吧!免得他日传了出去,坏了柔然郁久闾一姓英名!”

东方胜与西门霸自然知道:郁久闾一姓为当今柔然各部皇族。

当年柔然各部与魏国血战,郁久闾一族被花木兰举国追杀,大概这一个郁久闾阿史那就是在那一个时候流落到这‘十山八寨’之地的。

如今,郁久闾阿史那也都这样大言不惭了,东方胜与西门霸面面相觑也不在话下。

东方胜与西门霸旋即互使了一个游离眼色,各自兵器向前一挺,左右上前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劈郁久闾阿史那头颅。

东方胜与西门霸自然知道:巧打流星、顺打鞭。

东方胜与西门霸左右相向去敌郁久闾阿史那,如果九节鞭不能顺势出招,那么这一条九节鞭还没有一根木棒顶用;如果用刀法破了九节鞭顺势出招,九节鞭出手还能给郁久闾阿史那自伤反弑。

东方胜与西门霸更知道:九节鞭“竖打一条线、横扫一大片、竖轮转平扫、回身缠绊绕”,只有出其不意,才能胜了郁久闾阿史那。

郁久闾阿史那突然半弓了身子凌空又一跃,九节鞭极速出手如游龙出海向右一掷,飞舞又一抡,大喝道:“‘飞石散玉功’,花舞!”

九节鞭飞舞过处,炸裂如烟伴了飞沙走石,鞭尖如玫瑰花刺闪入了西门霸左手虎口一荡,又极速调头闪去了东方胜右手虎口一荡。

郁久闾阿史那左臂一拉,九节鞭回手,九节鞭在空中又荡了三圈半,落于郁久闾阿史那右臂上。

东方胜方天画戟与西门霸长刀骤然落地,“当、当”,只斩下了一绺飘扬如雪的绿叶,却也没有伤着郁久闾阿史那一根头发。

东方胜与西门霸大惊失色,郁久闾阿史那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自古都道:高手在民间!

以二敌不过一,确实棘手!

东方胜与西门霸心中又一怔,莫非刚过了那一方峡谷,真的就要在这里“半道而亡”了吗?

正当东方胜与西门霸沉思片刻之际,郁久闾阿史那左手执了九节鞭鞭尖,舔了鞭尖一绺海棠红,又张口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原本以为‘十二甲子’勇士有多无敌,今日一见,哎,不过如此!”

“燕国当亡,那是活该!也让‘十二甲子’勇士败于‘飞石散玉功’下,也好重振柔然大名!”

“……”

东方胜又不得不环视了一回身后的几个孩子,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大燕国‘十二甲子’勇士之名,怎么可能败于你‘飞石散玉功’下,看戟!”

东方胜大呼之际,方天画戟右手旋转如风,凌空上前蹦跳一跃,又一式“秋风扫落叶”,方天画戟扫去郁久闾阿史那下盘。

与此同时,西门霸长刀一道寒光,半弓了身子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羽锁子甲身影,横刀闪去郁久闾阿史那后背平刀一挥。

说时迟那时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用力向下一甩,掷地笔直一条线,大呼骂道:“马拉个巴子的,燕国如今都已亡了,还大言不惭,看招:‘飞石散玉功’,立地!”

郁久闾阿史那凌空一跃之间,九节鞭骤起一阵飞石炸裂,飞石烟尘荡去了方天画戟与长刀刀锋,铮铮之音又射去了林中绿叶,打下绿叶似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方天画戟与长刀同时接近九节鞭时,郁久闾阿史那右手直立,悬空倒立林中,方天画戟与长刀在九节鞭上又骤起一阵电光火石。

东方胜方天画戟与西门霸长刀回手,郁久闾阿史那右手一旋,九节鞭在凌空之间极速如风回手。

郁久闾阿史那空中一字马出腿之际,九节鞭在一次斜身一掷,向右疾旋两圈,呼呼风声骤起,九节鞭鞭尖正似腰刀斩杀之锋、又似长枪破人咽喉、更似长剑一剑封喉。

“看招:‘飞石散玉功’,顶天!”

郁久闾阿史那大呼之际,正所谓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东方胜与西门霸各自兵器低头躲闪不及,猝不及防被九节鞭划过额头,各自留下了一道五寸长的口子。

昙花再现,海棠数绺。

东方胜与西门霸眨巴了一回咸湿的眼睛,让陈静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倘若不杀了这一个郁久闾阿史那,“半道而亡”确实板上钉钉!

陈静越女剑在手一扬,急切大呼道:“两位勇士,你们快先走,去找‘十山八寨’的独孤老婆婆,让她助你们一臂之力早过北山关。”

“这一个碍事的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就交给本谷主了!本谷主不杀得他满地找牙,誓不回头!”

“……”

东方胜与西门霸一时心宽,如果在这‘十山八寨’有一二故人,要过这‘十山八寨’那就容易多了!

东方胜扭头惊呼大喜道:“小谷主,此话当真?你说的这一个独孤老婆婆,又是何方神圣?”

陈静脱口而出道:“当日在孟婆郡客缘斋与独孤老婆婆结缘,至于独孤老婆婆姓甚名谁都不重要,只要知道她是独孤信的娘,就行了!”

西门霸会心一笑,长刀抱拳又道:“如此甚好,那眼下就有劳小谷主周全万一了。我等先行一步,咱们孟婆江南再见了!”

慕容雨菲旋即半嗔半笑道:“如此真好,有是天助啊!灾星不与大家同行一路,就见光明大道咯!”

慕容川东脸色一沉,开口大骂道:“雨菲,该当掌嘴!怎么能用尖酸刻薄的话说静静小姐姐?”

陈静无奈一阵苦笑,突然又微微一笑装作若无其事道:“哎,都听习惯了,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你们快走!一定要找独孤老婆婆,有了独孤老婆婆‘四弦夺命黑琵琶’,孟婆江南指日可待,无人能挡!”

陈静出口之际,越女剑一道剑气凌空斩下了一绺绺绿叶,飘飘悠悠做欢送状,纷纷扬扬更似正月十五飘落的喜庆烟花爆竹。

东方胜与西门霸也曾听说过“四弦夺命黑琵琶”的厉害之处,再一次互视一笑,更宽心了许多。

陈静越女剑旋即一式撩剑又一式挑剑,一道又一道剑气直逼郁久闾阿史那,郁久闾阿史那步步后退之际,大骂道:“马拉个巴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在‘十山八寨’待了这么多年,今天是最眼瞎的一次!”

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一晃,旋即跃上绿叶枝丫,大骂道:“小妮子,别高兴太早!待收拾了你,再去收拾了那一群人也不迟!想要过‘十山八寨’,没那么容易!”

第125章 陈静意外遇奇人

“呔,你可得听好了:即使龙潭虎穴,本谷主也照闯不误!”

陈静反驳郁久闾阿史那之际,越女剑横竖又一挥,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一式,天女散花!”

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寒光剑气斩去了郁久闾阿史那身后,接着就是一片片绿叶飘悠如雪如雨直下。

陈静自以为:只要乱了郁久闾阿史那借力,九节鞭出手自然事倍而功半,又或者完全出不了手。

郁久闾阿史那在绿叶枝丫间躲闪之际,又急切大声嚷嚷道:“小妮子,速速报上名来!胆敢在‘十山八寨’撒野,准没你好果子吃!”

陈静越女剑极速攻杀之间,旋即又脱口而出道:“好说,好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你可要牢记在心,一遍香、二遍臭、三遍四遍烂狗肉。倘若下一次你叫错了名字,一剑封喉准没商量!”

越女剑左突右进、右突左进之际,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杀得郁久闾阿史那一时半会只在枝丫在如猴逃窜。

东方胜领头、西门霸殿后,护住一群六个孩子极速消失在了这一湾山谷绿林的大道尽头。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旋即止住脚下步子,见郁久闾阿史那逃窜如猴的样子心中又宽心了更多。

郁久闾阿史那见陈静越女剑停歇之际,飞身跃下大道,拖了九节鞭似一条蛇皮、似一根断棍子。

郁久闾阿史那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之后又道:“啧啧啧,啧啧啧。雏,终归还是雏!不教训教训你一回,怎知世间天高地厚!”

陈静越女剑一横,旋即又仰头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生而为人,还不知道究竟谁怕谁?出言不逊还大言不惭,不知是谁教训谁!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郁久闾阿史那步步紧逼,俄而抑扬顿挫又道:“哟嚯,小小年纪,口气还真不小,脾气也蛮大的!也好,正合九节鞭刚烈的胃口,九节鞭已经很久没吃人心肝了!”

陈静越女剑指了郁久闾阿史那脖子,笑道:“略略略,略略略。本谷主虽然年幼,但是童叟无欺。如今这一路行来,也不知道手中越女剑一剑封喉了多少狼皮帽脑袋。”

“略略略,略略略。你自前来送死,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咯!从来出手不留情面!”

“……”

郁久闾阿史那戛然止步,旋即摆手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如此说来,你我还是棋逢对手咯?不过,现在言之尚早!待九节鞭吃了嫩嫩的小心肝必见分晓!”

陈静也不示弱,越女剑一翻,寒光映了郁久闾阿史那身影,仰头大笑道:“哎,也不知道,越女剑肚子渴了没!本谷主这当主人的,也只有勉为其难满足越女剑咯!”

郁久闾阿史那面色突然阴沉如黑夜降临,左腿半蹲一曲,凌空虚晃右脚一式连环踢如风跳跃闪近陈静之际,半弓了身子右手九节鞭平肩一掷一收、再平肩向上一掷再一收、还平肩向下一掷还一收,大呼道:“小妮子,嘴上功夫如何再好,还需比划手上真功夫。‘飞石散玉功’,翻江!看招!”

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又一次炸裂飞石电光,九节鞭起伏如孟婆江水连绵不绝、更似孟婆江水波涛汹涌,九节鞭鞭尖闪光一刺向前更似江水中隐藏的一条大蛇,又似一条即将疾入云端的青龙。

“移形换影!”

“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看剑!”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陈静玄色行头极速低头闪到郁久闾阿史那身后三尺,越女剑一道剑气一式抱剑,刺入郁久闾阿史那后背、正当越女剑向上一提一分为二之际,九节鞭如游龙出海而归!

“小妮子,你赖皮、你使诈!‘飞石散玉功’,倒海!看招!”

郁久闾阿史那右手猛烈向下一沉又一抖一收,九节鞭在半空闪过一绺极速的弧线,鞭尖如孟婆江浪中摆尾神龙调头直戳陈静前胸!

噗嗤!

九节鞭戳入了陈静左胸三寸,心中一阵冰点拔凉,越女剑反手凌空又一式平剑,一道剑气划过郁久闾阿史那前胸,“噗嗤”一口热血似飘扬海棠花仰头而过。

就在郁久闾阿史那中剑之际,九节鞭使劲而又极速一拉,陈静脸上浮过一掠狰狞,旋即“扑通”半跪于地,越女剑反手入地五寸!

“咳咳,咳咳。……”

陈静顿感心肺撕裂,血流如决堤大河奔涌,“段氏双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旧伤未愈,又被柔然“飞石散玉功”九节鞭再添一击新伤。

况且,公良孝忠有言在先,莫非注定要“半道而亡”?

噗嗤、嗷!

一股浓郁的咸湿冲鼻而出,陈静张口一绺热血,海棠花落。

陈静抬头张望,郁久闾阿史那前后血流不止,虽然越女剑没能一分为二郁久闾阿史那,但是郁久闾阿史那伤得不比陈静轻多少!

陈静嘴角溢血,湿了一地纷飞绿叶,又笑道:“略略略,略略略。本谷主,何诈?倘若你还嫌弃,那本谷主正面结果了你,如何?”

陈静一边缓缓上前,捉紧了越女剑,好似失去了方寸一般的横竖乱劈乱砍之际,早已吓得郁久闾阿史那畏畏缩缩如鼠举步不前。

郁久闾阿史那沉默不语,眼中尽是惊恐与仇恨,在“十山八寨”待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伤这么重,如果惹不起、自然躲得起!

郁久闾阿史那后退起身拖了九节鞭捂住胸口,似喝醉了五石散兑酒一般,脚步飘逸前三步后一步、前五步后两步,一个接一个踉跄先陈静往山谷绿林中消失了影子,只在大道上留下了一路血迹。

陈静眼前越来越迷糊了,山谷绿林也越来越高远了,好似天旋地转,又好似全身漂浮如云。

陈静捂住胸口,拖住越女剑闭眼了十个眨眼的功夫,再微微睁眼一看,眼前确实又清晰了许多。

陈静又摇了一摇头,有一些昏昏沉沉酸涩的感觉,拖了步子一步一挨向前,沿了大道上郁久闾阿史那一绺血迹寻上去,没走多远路程就感觉全身没了一丝力气!

陈静一时明了:旧伤添新伤,已经伤得不轻。心弦一松,眼前突然又一黑,太阳光顿时遁于无形。

哐当,越女剑失手落地!

扑通,陈静斜身倒地!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陈静感觉全身软绵绵的,两耳缓缓飘进了两句铿锵有力而又反复沉吟的句子: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就在陈静犹豫之间,突然又感觉一股温温的、湿漉漉的舌头舔得小脸发烫发痒,酥酥麻麻而又飘飘欲仙的感觉好似跃上了九重天。

陈静睁眼看来,眼前是一只比家猫还大的花狐貂。花狐貂见陈静睁眼,龇牙咧嘴甩了一回大尾巴,一阵“吱吱”急切叫唤,跑开了!

陈静不得不左右观望这一屋子竹器与草床,回想刚才与郁久闾阿史那大战之后种种,那这一次一定是被那一个好心人给救下了!

陈静低头瞅见草床下一身玄色行头,毕竟大战了那么久,行头上很多地方早就支离破碎了。

陈静又摸了一摸胸口,方才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的伤口已经痊愈如初了。又捏了一捏脸,很疼!

这一回还真的就不是梦!

陈静急忙翻身一跃下了草床,感觉身轻如燕,一身素纱素袍比玄色行头更为中看又合身。

“这里,还有人吗?……”

陈静轻声疾呼,突然从屋外步进来一个急促的脚步,接着就是迷糊中那一个熟悉声音道:“你终于醒啦?可真是费了我不少劲啊!”

陈静抬眼张望之处,是一个锦绣虎扣鱼鳞战甲、菊花大氅袭地、头戴花缨的女子映入眼中。

这一个女子眉清目秀有花容月貌之姿;仪表不俗更有雍容华贵之态;开口说话、步法张弛之间更掩饰不住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陈静自然万分羡慕,又拱手毕恭毕敬答谢道:“幽嫣谷墨家弟子陈静,多谢恩人救命周全万一。看恩人这般英雄模样,想必也非等闲之辈,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好说,好说!路见不平,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奈何残余之躯早就游离世外,花木兰是也!”

陈静一惊又一喜,惊的是魏国大名鼎鼎的花木兰居然如此年轻又貌美;喜的是居然被花木兰所救,不可思议的奇遇要何等缘分啊!

陈静突然转念又一想:魏国已经灭了燕国,魏国已经还杀光了天鹅城幽嫣谷墨弟子!

这可如何是好?

陈静又不能恩将仇报,只得绕开话茬子悠悠问道:“花前辈,这里还是‘十山八寨’吗?那该死的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吃亏在不知道‘飞石散玉功’的出鞭招式,实在大意了!”

花木兰突然仰头大笑道:“小谷主,这里可不是什么‘十山八寨’,花某人特为‘飞石散玉功’而来!”

第126章 得遇无招胜有招

“花前辈,你说这里不是‘十山八寨’,那又是何地?花前辈难道也与柔然人‘飞石散玉功’有仇吗?”

陈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正当低头沉思疑惑之间,已经被花木兰迎出了竹器茅草屋,旋即一同立身在一群错落有致的草庐院子里。

陈静发现,眼前这一方草庐院子和当初孟婆郡幽嫣谷墨家确实有得一比,只是这里花草树木更为独一无二,突兀假山、青粉塘荷正入迷眼,鸟兽虫鱼啼鸣更为热闹。

花木兰婉儿摆手一笑道:“小谷主,你我今日相见本是一场天赐缘分。这里本是花某人游离世外的一处‘行营’,世人称之为‘草庐’。”

“所谓:庐中一日、坊间十年。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如此,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当然咯,花某人为回避无缘之人刻意打扰,故而行踪飘忽不定不常出庐见人。小谷主,花某人可是有一些岁月未曾见生人了。”

“魏国灭燕,花某人尽知;魏人拓拔子推屠了白鸟城,亡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花某人也知;白鸟城面上岁月静好、面下暗流涌动,花某人也是一清二楚。”

“……”

陈静一时听得云里雾里,右手在后背狠狠掐了一把,很疼,再一次确定真的不是在做白日梦!

陈静一时又来了兴致,旋即抱拳急切追问道:“花前辈如此说来,世间之事好似了如指掌,想必花前辈并非世间之人。那么,莫非花前辈是天上神仙?真的有神仙吗?”

花木兰大氅飞扬,铠甲在微风之中有音,仰头大笑道:“小谷主,让花某人如何说呢?倘若开口说有,世人必求修仙之道。修仙之道有缘人自得之;倘若开口说无,也就是掌拍了自家一击大嘴巴子。无缘之人又如何可能得道呢?”

“《论语》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世间从来怪力不乱神,只乱芸芸众生。怪力乱人!”

“小谷主你目睹了刘文之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更有半老徐娘波音功,那一个不是‘怪力乱人’?”

“……”

陈静又一次迷糊了,旋即又急切追问道:“那以花前辈说来,可有破解‘怪力乱人’之法?”

花木兰突然又仰头大笑道:“花某人与‘飞石散玉功’有数世羁绊,故而出庐救你、见你,助你大破‘飞石散玉功’以安花某人惭愧之心!”

陈静心中十分不解,魏国大名鼎鼎的巾帼英雄花木兰,怎么可能和柔然人有数世羁绊,太过于玄乎莫非其中真有什么渊源不成?

陈静越来越有兴趣,旋即再一次急切追问道:“方才‘十二甲子’勇士与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大战时,曾听说柔然各部先祖为魏国拓拔氏先祖家奴,这是真的吗?”

花木兰旋即点头轻笑道:“事实确实如此,不但漠北柔然各部,就连花某人的祖辈花家,也都是拓拔氏先祖的家奴之一。数世羁绊缘自于此,这都是巍巍天意!”

“原本天下共事孟婆江南一主,奈何主弱而臣强,致使天下分崩离析,最后几人称孤几人称王。”

“柔然各部自立门户本为图强发奋之举,该当是:子不嫌母丑。莫奈何啊,柔然人却恩将仇报!”

“遥想当年,花某人替父从军大战柔然各部‘飞石散玉功’,唯有一法可破‘飞石散玉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飞石散玉功’招招歹毒有形,当以无形招式以快破慢。”

“想当年,花某人大破柔然凯旋而归,可汗欲迎为妃,只是当今冯太后不许。花某人残余之躯这才游离世外。罢了,罢了,俱往矣!”

“……”

陈静一时半信半疑,又听花木兰说“飞石散玉功”可破,旋即又急切追问道:“花前辈如此说来,‘飞石散玉功’无非就是江湖杂耍之技?”

花木兰又温文尔雅的瞅了一眼陈静,微微一笑道:“小谷主,方才救你入谷之前,花某人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和‘飞石散玉功’过招的。”

陈静极速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凌空闪过,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一式,天女散花。”

越女剑剑气过处,横竖张弛之间斩下了草庐中的四时常青绿叶与万千各色大小飞花,飘飘悠悠如雪而下,正如天女散花。

花木兰拍掌之间,又急忙止住陈静再使剑法,悠悠笑道:“好了,好了,小谷主身形步法确实不错,只是这剑招虽然犀利无比,招式太多华而不实反而成为累赘!”

陈静一时又懵了,这一套错负轮回剑法,当初陈旭嫦不是说可以和北斗七星剑阵并肩作战的吗?

错负轮回剑法,很差吗?

也是啊,如果说不差,又怎么可能被‘飞石散玉功’所伤呢?

兴许,这一套错负轮回剑法,还未练到梦中漂亮姐姐那般融会贯通、出神入化的境界吧。

陈静旋即收剑抱拳请教道:“花前辈,如此说来,难道这一套错负轮回剑法还有更进一步之处?”

花木兰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小谷主果然天资聪颖,慧根不浅、孺子可教也!”

“想我花某人当年刀下神技:无影刀法,斩得‘飞石散玉功’就如江湖路边杂耍丑儿。如今,花某人与小谷主结缘,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刀、剑,本为一体,小谷主的错负轮回剑法与花某人‘无影刀法’大有异曲同工之妙。故而,不曾担心有师承一说。小谷主,勿忧!”

“花某人‘无影刀法’,出刀之际在乎于‘无招胜有招’。倘若小谷主错负轮回剑法,也能自悟变化出‘无招胜有招’之招,越女剑出剑威力必然大增,‘飞石散玉功’一剑即破!”

“……”

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和陈旭嫦余生无二,都得发扬光大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

如今,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已亡,二弟子贺兰佳琦已亡,三弟子虞丘凌薇已亡,七弟子陈小英那一声惨叫时常回荡在耳。

倘若能得花木兰指点一二,错负轮回剑法威力大增,幽嫣谷墨家之名定能威震五湖四海。

倘若错负轮回剑法还能破了刘文之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陈旭嫦也当含笑九泉了。

陈静把剑毕恭毕敬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还望花前辈指点一二,只要习得‘无招胜有招’之招,定能大破诸如白莲社‘怪力乱人’之辈!”

花木兰幽幽笑道:“小谷主,你又心急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的数世羁绊,解铃还须系铃人啦。花某人残余之躯已然游离世外,‘飞石散玉功’以后就由你力敌,柔然人恩将仇报之举,当休!”

陈静心喜,旋即“扑通”半跪于地,拜谢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多谢花前辈成全。”

花木兰正了陈静身子,在草庐中悠悠行了四步,回头之际,字字珠玑说道:“所谓‘无招胜有招’,有无之别只在于: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小谷主,记住:心中有招而剑上有招,为心神合一;心中无招而剑上也无招,亦为心神合一。”

“出招有无之间,全在胸中一念之间。一念初生二念、二念再生三念,三念衍生万念,是为有招。”

“万念九九归一,是为无招,亦或是无影。万念有影、一念无影,故而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来,小谷主。花某人借剑一用,以剑代刀。使一回花某人刀下神技:无影刀法。你且看好咯!”

“……”

陈静越女剑轻轻一掷,花木兰轻飘飘似接了一支芦苇,手法缥缈如梦如幻,旋即身子一抬,凌空又一跃,越女剑向右一劈,一道剑气直下之际,却在左边落下了更多纷纷扬扬的飞花与绿叶。

花木兰以剑为刀,剑锋劈式之间似砍、剁式之间似刺、挑式之间似穿,出剑姿势完全有违基础剑法招式,更为诡异如江水无常形。

花木兰持剑做刀攻杀前后、左右游走之间,字字珠玑又道:“无影刀法,刀刀无常影。刀左而伤右、刀右而伤左,左右出刀却斩上下游离之处。刀过影时,身却回;影没刀时,血纷飞!……”

就在花木兰“无招”攻杀游走之间,更让陈静明白了,就连越女剑一剑封喉的绝杀之技:一式绞剑之后的抹剑也有华而不实之嫌。

一式绞剑可以一剑破喉、一式抹剑可以一剑断吼,就这一破一断之间,难道是想双管齐下?

陈静想到此处,待花木兰收剑之际,也可讨教一二。毕竟,陈旭嫦已亡,无从讨教;梦中漂亮姐姐也不曾入梦了,更是无从讨教!

儒生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与花木兰讨教,而非偷师,更不丢人,也不违幽嫣谷墨家规矩。

第127章 再到绝处逢生地

气势如虹,刀剑如梦。

花木兰无影刀法使了十几个回合之后,才缓缓停了下来,一边又温文尔雅问道:“小谷主,你可看明白了?无影刀法,刀剑如是!”

陈静确实看出了一些名堂,“无影刀法”比幽嫣谷墨家的所有剑法招式简洁明了而又更为直截了当,旋即又追问道:“花前辈,诚如你言‘无招胜有招’,可听姥姥说上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大战五斗米道孙秀,越女剑法招式并未有一处不妥啊?”

花木兰婉儿轻笑道:“小谷主,这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前后之间的恩怨,解铃还须系铃人。时机一到,你自会明白了!”

“你我有缘,花某人今日只为指点一二‘无影刀法’,他日还得仰仗小谷主替花某人治服‘飞石散玉功’,余者皆是天意,自当万事随缘了!”

“……”

陈静一时听得云里雾里,本想开口再追问一次,转念一想却又全然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了。

陈静毕恭毕敬接过越女剑,就如大漠沙雪,更似烟波无痕,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极速左突右进、右突左进之际,全然忘记了基础剑招:没了平剑、没了截剑、没了撩剑、没了挑剑,……

陈静突然觉得,飞扬的越女剑就似一根芦苇,又似一根曾经独孤老太婆使过的枝丫棍子。

陈静越使越得劲、越使越觉得身轻如燕,越女剑下飞花环绕了绿叶、绿叶缠绵了飞花,纷纷扬扬再次而下,又见一场花雪叶雨。

花木兰看得剑招兴致之处,倒也没少喝彩声,就连花狐貂也都趴在地上一边晒了温温太阳、一边还“吱吱”欢喜不停。

直到太阳偏头西下,陈静这才尽兴收了越女剑入鞘,抬眼之间找寻花木兰,却发现花木兰已经在草庐中端坐,静候陈静入席了。

也是啊,从燕王府一路杀奔出来,肚子确实也太饿了。

虽然,陈静不太清楚花木兰有何妙手回春之术治了伤,但自古神奇之人自有神器之物,自然不愿与外人说道,那就更不能明言了。

花木兰幽幽又道:“小谷主,花某草庐之中,也无奇珍异食。只有一些花花草草的清汤菜羹,但愿能大快朵颐,以解腹中之饥!”

陈静谢过花木兰,拉过一只竹椅,也便的吃起来。木桌子上的一应菜食,全无一肉,五颜六色倒也让人看着胃口大增。

“嗝,嗝嗝,……”

陈静终于吃饱了,从孟婆郡城隍庙后井得救以来,这一桌菜食还是最合口味的一次,美食佳肴下肚倍显耳聪目明、心胸宽广!

花木兰与陈静又一道撤去了桌子,一道在草庐中谈天说地,总觉得时间太快,满月已经偏西了。

花木兰笑道:“小谷主,天色已晚,早一些休息。你要记住:庐中一日、坊间十年!”

陈静一脸疑惑,追问道:“花前辈,今日不是正月十五吗?如何庐中一日,又如何坊间十年?”

花木兰笑而不语,捉了花狐貂在怀,轻抚了一回貂尾,沉思了片刻,又道:“或许那就是小谷主你一人的正月十五吧!此地本为花某人的‘行营’,小谷主不便长留!”

陈静脱口而出道:“静静知道,这是花前辈‘独善其身’之处,静静天明一早还得去追那一群孩子!”

陈静又与花木兰讨教了一回剑法招式,夜深才各自睡去。

待陈静再一次醒来,天已微微明了,旋即一身素衣素衫素袍,戴上素纱斗笠刚步入草庐大院,花木兰与花狐貂已经四目相望。

“幽嫣谷墨家弟子陈静,多谢花前辈救命周全万一,此番道别,不知何时才能与花前辈再见了!”

“有缘再见!”

“吱吱!”

陈静把剑抱拳又道:“花前辈,有缘再见。后会有期了!”

陈静极速从草庐大院中步出了小道行走八步,猛然扭头,草庐外两扇木匾各外醒目:庐中一日清风妙花雨,坊间十年大浪喜淘沙。

陈静急步之间,耳边突然又回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生死两忘是江湖,燕掠晨曦过茅庐。犹作春泥独孤处,还看今朝比鸿鹄。”

陈静就只沉思一个眨眼功夫,再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置身于曾经路过“半道而亡”的那一条索道上,只是眼下这一条索道麻绳粗壮如青竹、绳上木板厚实如青砖,索道下依然云雾缭绕不见渊底,但是抬眼张望入眸,“半道而亡”已经变为规规矩矩的朱砂大字“伴道斋芒”。

陈静使劲又捏了一回手臂,还是很疼,并不是在做白日梦。

此时此刻,陈静唯一只想早一刻去“十山八寨”找到独孤老太婆,问一问究竟这都发生了什么事!

陈静又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小心翼翼的过了这一条索道,没走多远又是那熟悉的一湾山谷绿林。

莫非,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还在林中等待陈静?又或者郁久闾阿史那集结了“十山八寨”的江湖高手在此劫杀陈静报仇?

陈静立于山谷大道正中,越女剑一横,厉声喝道:“有人吗?别装神弄鬼了,都快滚出来吧!”

没有回音,也没有回应!

没有飞鸟,也没有走兽!

陈静缓缓上前八步,扭头跳入眼中的一座墓碑文字格外引人注目且勃然大怒,墓碑上书: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之墓。

“我死了?我什么时候死的?”

“埋汰旮旯,是谁在咒我死?”

“……”

陈静旋即又大呼道:“今儿,真的没人在此拦路抢劫了吗?那本谷主就正大光明的走过去了哟!”

没有回音,还是没有人应!

没有飞鸟,还是没有走兽!

陈静极速收好越女剑,急步穿过这一湾山谷绿林,又越过三条林泉山涧,穿过五片墨绿松林,在一片开阔之地总算看见了一家野店。

野店一绺炊烟缭绕直上,一个老妇人就是掌柜,店小二一旁有气无力的擦了抹布、哈欠连连。

陈静急步上前,抱拳毕恭毕敬问道:“大娘。请问昨天有八个孩子、两个大汉从这里过去了吗?”

老妇人瞅了一眼陈静,鄙视嘀咕道:“这都三天没开张了,一个毛贼都没有从这里路过。还那里来的八个孩子和两个大汉?”

陈静一路从“伴道斋芒”行来,也没见有一条羊肠岔路,只此一条大道,按理说完全不应该啊!

陈静旋即又追问道:“大娘,昨天和八个孩子和两个大汉在峡谷边分手道别。那两个大汉是燕国‘十二甲子’勇士,那八个孩子是天鹅城燕王府中的孩子,你真的没有见到她们吗?可这明明就只一条道啊!”

老妇人仰头一笑,一副万分嫌弃的样子与陈静不屑说道:“姑娘,你是没有睡醒吧?燕国都被魏国灭了十年!如今,这孟婆江北都是魏国的天下,至于十年前这一条路上的事,老婆子我怎么会知道?”

“老婆子我只知道,我家男人卢九天在白鸟城已经死了十年。留下这一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在这一条路上挣一两个小钱糊口,命苦啊!”

“……”

陈静一时懵了,难道真如昨夜花木兰所说:庐中一日,坊间十年。倘若真是如此,那还不被慕容家的几个孩子恨之入骨了?

只是,陈静听到卢九天这一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十分不安,旋即又追问道:“大娘,大娘,你家相公莫非就是白莲社‘八大金刚’之一的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

老妇人一时来了兴致,双手捉住陈静素纱,让陈静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哗哗”满上一盏热茶,满脸笑容追问道:“姑娘,我说姑娘啦,你说你也认识我家男人卢九天?难道你也是白莲社弟子?”

“姑娘,看你穿的一身雪白,倒也像极了一朵白莲花。只是啊,什么时候白莲社开始收女弟子了?老婆子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啊?”

“如今,白莲社社长杨恩,可是了不得啊!不但会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还会什么‘风卷残云’,还有‘排山倒海’,可厉害了!”

“白莲社杨社长说,大破之后是大立,完美世界就要来了。老婆子我也真希望完美世界能早一点来,挣这几个辛苦钱,免得被这一个不成气的儿子拿去‘十山八寨’赌了。”

“……”

陈静无语至极,低沉嘶哑缓缓说道:“大娘,你家相公卢九天,很可能是我杀的哟?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之仇不共戴天!这,……”

老妇人半嗔半怒,茶盏桌上用力一拍,四溅了热茶,一脸阴沉大骂道:“你这一个姑娘,看你长得貌美如花,真可惜脑子已经傻了!”

“老婆子我信你一个鬼哟!十年前你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如何能杀我家男人卢九天?”

“况且,幽嫣谷墨家谷主已经死了,郁久闾阿史那说是他杀死的,山谷绿林中就是坟墓!”

第128章 独行侠勇闯赌坊

“姑娘,还是喝一口热茶,醒醒脑子吧!老婆子我虽然不曾读书,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是想得明白。你想要糊我,那是好难的哦!”

“姑娘,我说姑娘啦,这一路过往行人有几斤几两,想要逃过老婆子我的眼珠子,也是好难的哦!”

“……”

陈静眉头紧锁、双颊发烫、欲言又止,既然老妇人都这样说了,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沉思之间缓缓抿了一口热茶,绕开话茬子又追问道:“大娘,大娘,请问‘十山八寨’独孤老婆婆家怎么走?”

老妇人正在犹豫之际,店小二哈欠连连、有气无力、半讥半讽说道:“呵,独孤信他家?不过,在‘十山八寨’赌坊里,少不了独孤信那一个常客,那家伙就好这一口呢!”

“这一条道往东,再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说不一定,独孤信还在那儿,那一个家伙七天七夜不下赌坊,精神可嘉无人能敌呐!”

“马拉个巴子的,这几天尽输给他了,待寻一个黄道吉日,再把输出去的银子通通都赢回来!”

“……”

老妇人张口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贵贵儿,你要是敢再去赌一次,老婆子我就死给你看!”

店小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老妇人道:“娘,我卢贵儿又不是被吓大的,你要死给我看?这么多年来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你才舍不得死呢!”

老妇人怒目圆睁,旋即反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我呸!真是有辱‘燕人’大名,将来有一天,可千万不要落魄成为‘阉人’!”

“老婆子我不知道这是那一辈子遭的冤孽,遇见一个总是不顾家的男人、一个总惹人来气的儿子!”

“……”

陈静一时插不上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正起身道别之际,从大道后驼马铃铛声骤起,后面跟来了一路风尘仆仆的行商。

老妇人眉舒眼笑张弛之间,一副笑容可掬而又和蔼的样子,让陈静心中温暖如春日里的太阳。

“姑娘,我说姑娘啦,老婆子我得谢谢你啊。过去三天都没开张,这不,生意不就来了吗?”

陈静笑而不语,拜谢之后待行商步入野店之际已然匆匆离去。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以后,一片陈旧的阁楼木屋映入眼前,有一进一出、两进两出、三进三出。周围少不了各种茅草屋,有的盖野草、有的盖秸秆、有的盖树皮!

皂旗招摇,呼声潮动!

陈静素纱斗笠轻轻一压,疾步进了赌坊,一股浓烈的酒气夹杂了汗臭味飘悠骤然入鼻。

“咳咳,咳咳,……”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见陈静咳嗽前来赌坊,一同眉飞色舞、伸手上前来捉素纱素袍,大笑道:“这是那儿来的小姑娘,长得还有模有样的,不知道用起来爽不爽!”

“小姑娘,爷几个虽然是粗人,但是怜香惜玉的手法,多着呐!”

“……”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横,素纱斗笠轻轻一抬,大骂道:“我呸!不知道是本姑娘的剑粗,还是尔等长得五大三粗,试试便知!”

“哟嚯,这一个小姑娘,还真是带劲啊。众位大老爷们儿,要不要捉了她用一回?天天在堵坊,咱们换一个花样玩玩,也当解解闷!”

“也是,都晦气了一个月,牌九之风一点儿也不顺!这倒好,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或许正当解救你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啊,哈哈!”

“……”

说时迟那时快,十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歪嘴滴了哈喇子,油腻的大手上前就来捉陈静的胳膊。

陈静抬望眼之间,双腿一沉凌空一跃,一道白色身影闪过,白色靴子在近身大汉肚子上连环一踢又轻轻一点,旋转如风两圈半,飞身跃上赌坊高处的一根房梁上。

这一群大汉心急了!

“马拉个巴子的,还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难怪能过卢家野店,不然也没命到‘十山八寨’赌坊了!”

“大老爷们儿,谁先捉住她,谁就第一个用!规矩不能乱了!‘十山八寨’的规矩:有钱输光了才能走、有娘们儿用过了才能放!”

“亮家伙,上,快上,捉了她!好久都没用过年轻小姑娘了,众位爷们,可要舍得一身剐啊!”

“……”

刷、刷,……

这一群大汉腰刀林立,目光猥琐闪烁如鼠,在这一群大汉眼里,陈静就是一只迷途的小羊羔。

“快,叉她下来!”

数把鱼叉刺如弓弩长箭,直射陈静脚下房梁。陈静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直下,鱼叉刺化为两截、三截、四截,落地“哐当”有声。

陈静悠悠笑道:“四海漂泊本无根,天涯相逢君莫问。本想坊中寻一人,奈何尔等动刀兵!诸位,还是好好想一想每一天吃饭的家伙,明天还在不在脖子上!”

“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孤身一人在‘十山八寨’赌坊里撒野,不怕我们当家的把你大卸八块吗?”

“好说,好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是也,倘若不怕死的,就来吧!”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幽嫣谷墨家已经覆灭多年了,十年前那一个小谷主,已经被我们当家的杀死了。正因为我们当家的杀了小谷主,白莲社资助我们当家的才有了这一处赌坊!”

“哦?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意外之中的意外收获啊!既然是郁久闾阿史那手下的小喽,那本姑娘老账新账一起都给结账了!”

“哟嚯,这一个小姑娘还如此大言不惭,当家的‘飞石散玉功’可是那啥‘错负轮回剑’的克星,待捉了你,一定把你用一个踏实,哈哈!”

“……”

陈静一时明了,这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都与白莲社勾结,看来这一个郁久闾阿史那今天非死不可。

“移形换影!”

“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陈静纵身一跃,一道极速的白色身影从房梁直下大汉身后,没有花哨的剑招,越女剑轻轻一提,一道剑气猛然近身,那一个大汉旋即一道寒光一分为二,一绺昙花射去另外一个大汉一脸海棠红!

惊恐,绝望!

这一群大汉眉目狰狞,突然骤起一个声音回荡道:“鬼啊,鬼啊,鬼啊!活见鬼了,大白天见鬼了!十年前的鬼,回来索命了!……”

“鬼啊,鬼啊,鬼啊!当家的,快出来杀鬼救命了啊!……”

“……”

陈静哭笑不得,在草庐中换上的这一身行头,倒也妙不可言,半嗔半怒之际,旋即又幽幽笑道:“诸位大老爷们,大白天的你们见过如此好看的女鬼吗?方才,你们说什么来着,有胆敢再说一次吗?”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惊魂未定,腰刀失去了气势,软绵绵的退后了五步、六步,七步,……

陈静越女剑上一绺海棠红滴滴如露水落地,气势如虹大骂道:“郁久闾阿史那,给本姑娘滚出来!”

“这是那里来的雏,居然这么没大没小,郁久闾阿史那的大名,岂是你能随便大呼小叫的?”

赌坊里骤起一阵抑扬顿挫而又熟悉的声音,陈静知道这就是郁久闾阿史那,不过听这一个声音,郁久闾阿史那功夫又渐进了不少。

声音过处,一道灰旧的影子落在五大三粗的大汉跟前,郁久闾阿史那确实又苍老了许多!

陈静面纱斗笠一抬,笑道:“郁久闾阿史那,你看本姑娘是谁,今日本姑娘定要取你狗命,更是受人之托,破你‘飞石散玉功’!”

郁久闾阿史那瞅了一眼陈静,十分面生,毕竟十年前的幽嫣谷墨家小谷主是一个小妮子,如今素纱素袍的陈静是一个大姑娘。

郁久闾阿史那右手捉了一撮小胡子,仰头大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小谷主早在十年前就被老夫九节鞭一鞭杀死了。江湖中也早有传闻,也早就有了定论,我郁久闾阿史那的大名满天下,还得仰仗那死去的小谷主啊!”

“你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姑娘,还敢再一次妄称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当今天下真是沽名钓誉之辈何其多!”

“也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老夫,这就送你一程,倘若再杀一个幽嫣谷墨家谷主,说不定我郁久闾阿史那大名更是如雷贯耳直上九重天,哈哈,……”

“……”

陈静微微一笑,不逞口舌之能,幽幽说道:“本姑娘受花木兰前辈所托,定要治服‘飞石散玉功’,郁久闾阿史那,休得猖狂!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郁久闾阿史那回头又与五大三粗的汉子嘲笑道:“你们看一看,你们都听一听,这一个大姑娘不但是沽名钓誉,还是一个大傻子!”

“还说什么花木兰?花木兰几十年前就被冯太后一杯毒酒赐死了,以死人之口堵活人之嘴,滑天下之大稽!”

第129章 飞石散玉功毙命

“赌坊里的大老爷们儿,傻子用起来是什么感觉,想试一试吗?而且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傻子!”

“……”

郁久闾阿史那大呼大笑之际,陈静双颊滚烫如炉中沸水,恨不能一剑封喉了郁久闾阿史那。

陈静越女剑指了郁久闾阿史那脖子大骂道:“埋汰旮旯,郁久闾阿史那今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也让‘飞石散玉功’再无出头之日!”

郁久闾阿史那扭头对五大三粗的汉子厉声大喝道:“尔等退下,待我捉了这一个傻子给你们用用,以后可得用心做事、更不许偷懒!”

“当家的,必胜!……”

“用一回她,去个火!……”

“……”

五大三粗的汉子纷纷远离了陈静退去了十步之外,郁久闾阿史那右手伸进灰旧衣裳里极速一拉,九节鞭“啪啪”一阵巨响,一字排开落地,亮堂堂如月下剑光。

郁久闾阿史那旋即右手极速一拉,之后又半旋一抖,九节鞭如孟婆江波骤起奔腾,接着炸裂一阵飞石火光荡去五尺之外,九节鞭鞭尖如出海游龙直刺陈静心窝处。

“‘飞石散玉功’,飞天!”

陈静越女剑纹丝不动,大呼“移形换影”之际,一道白光极速闪过郁久闾阿史那身后,越女剑轻轻从上往下一劈,一道剑气直下,郁久闾阿史那被一分为二,两绺昙花极速射去五尺远落地,海棠红惊吓了不远处五大三粗的那一群汉子。

郁久闾阿史那分身倒地之际,从嘴巴中支支吾吾的沙哑了抑扬顿挫而又不完整的一句话:“你个大傻子,你赖皮、你使诈,……”

扑通,扑通!

郁久闾阿史那气绝身亡!

陈静滴血的越女剑指了那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旋即大喝道:“从今往后,谁要是再使‘飞石散玉功’,郁久闾阿史那就是下场!”

那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旋即又扔了腰刀,连滚带爬近身而又磕头求饶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以咱们‘十山八寨’赌坊的规矩,谁杀了当家的,谁就是‘十山八寨’赌坊当家的。郁久闾阿史那这个当家的,也就是这么来的!”

陈静噗嗤一笑,旋即收了越女剑又道:“休得聒噪,本姑娘还有要事在身,什么当家与不当家的,与本姑娘确实没有半点干系。”

“这一次,意外碰见郁久闾阿史那,活该他倒霉。你们可得老实告诉本姑娘,独孤信可在此处?”

“……”

陈静凌空又一跃,白色身影一晃扫过临近牌九如珠落地,赌坊里的赌徒人影早就钻在了桌下。

这一些赌徒早就习惯了,“十山八寨”赌坊里没有那一天不打架斗殴的。只要一遇见打架斗殴,钻在桌子下那是最为周全的自保之法。

这一些赌徒见赌坊当家郁久闾阿史那被陈静一剑杀死,也止住了打斗,旋即才缓缓抬起头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赌徒中拧着耳朵拉出一个人,对陈静微微一笑,毕恭毕敬说道:“当家的,这个小子就是独孤信。他在‘十山八寨’可有名了:出门在外怂得像一条虫,回家进屋霸道像一条龙!”

“当家的,你也看他不顺眼吗?咱们‘十山八寨’的男人虽然粗鲁,但也早都看他不顺眼了。这小子,就是欠揍、欠打的贱命!”

“当家的,你快说,是抽筋?还是拨骨?又或者是剥皮?这些笨重粗活本就该由我等粗人来干,也免得脏了当家的一双玉手!”

“……”

陈静哭笑不得,又道:“再说一次,本姑娘不是你们当家的。一口一个当家的,好似把本姑娘当成了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本姑娘可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呐。”

那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接着仰头大笑道:“当家的,无论你愿意不愿意,这就是‘十山八寨’赌坊祖传的规矩。祖宗规矩不能乱,如果你不愿意当这一个赌坊的家,那也得等到下一个高人把你杀死才行。”

“不过,既然当家的刚才说了,你又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从今往后‘十山八寨’赌坊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了!”

“当家的,你说吧,现在咱们该怎么处置独孤信这个小子。这个小子已经在这赢了不少银子了。以‘十山八寨’赌坊的规矩,不输光带进赌坊的银子是不让走人的!”

“……”

陈静瞅了一眼早已吓得战战兢兢的独孤信,比当初被杨恩欺骗烧了房子那一个时候的独孤信确实长高了许多、也长壮了许多,骨子里一种清寒的卑微,让人忧伤。

独孤信一身灰旧的破烂布衣,虽然脸上有一丝读书人气息,但是在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看起来也是格格不入。

陈静又抬头瞅了这一群或老或幼的赌徒,不屑骂道:“你们这一些人呐,说你们什么好呢?你们怎么就这么愚蠢啦!明明知道带了银子输光了子儿才让走,这么大的一个火坑,为何还要往里面跳呢?”

“这世间的赌徒,怎么就这么傻了呢?真是三千大千世界,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怪我眼瞎咯,看见了你们这样一群大傻子!”

“……”

陈静一席话,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喜也不怒、不争也不辩,只如一块巨石落入寂静的一湾水塘之中,在赌徒之间荡开了波浪。

“你这一个小女子,说的尽是不着边际的屁话。还是圣人说的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渡女子之腹,都是妇人之见!”

“对,这一位兄台说的极是,着实高见啊,言之有理甚是佩服!生而为人,每一天要吃、每一天也都要拉,在这吃和拉之间不也就好比牌九输与赢之间了吗?”

“有道是:不吃,怎会长肉;不拉,怎么忘形。不输,怎享赢时之乐;不赢,怎知输时之苦。苦中作乐、苦中寻乐,别无他求。”

“你这一个小姑娘,咱们每一天喝凉水、啃树皮,难道不让咱们来此苦中作乐,你想让咱们回去全家吃‘观音土’不成,咱们‘十山八寨’的人,才不想活活被撑死!”

“是啊,是啊!‘十山八寨’外的繁华,就是‘十山八寨’外的罪恶。我呸,‘十山八寨’外所谓的繁华,最后必定只是一场云烟浮华!”

“……”

陈静哑口无言,这一些读过书的赌徒,黑白颠倒就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摆手又道:“你们这一些人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与我没有半点干系,好心居然当成了驴肝肺!”

这一些赌徒听陈静如此说来,狠狠的鄙视了一回陈静,而后各自桌上又高呼了牌九与骰子。

那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猛踢了独孤信一脚,三步上前让到陈静跟前,又道:“当家的,咱们得怎么处置独孤信这小子?给一个准话!”

陈静不得不凶了一眼五大三粗的汉子,又道:“再说一遍,本姑娘不是‘十山八寨’赌坊当家的,今儿独孤信,本姑娘现在必须带走!”

陈静幽幽说道:“独孤信,本姑娘对你没有一丝恶意,本姑娘有要事得请教一回独孤老婆婆。”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仰头大笑道:“当家的有要事,我等粗人也便不打扰了。这次独孤信身上没藏有一钱银子,当家的现在要带走也不违‘十山八寨’赌坊祖宗规矩!”

独孤信闷闷不乐,低头就如风一晃冲出了赌坊,陈静又不得不急步跟着奔出了赌坊。

“独孤信,你等一等我!独孤老婆婆她现在还好吗?”

独孤信并没有理会陈静只字片语,一个劲在前奔跑领路。

陈静急步上前跟上之际,看独孤信这一副身板与脚力,独孤老太婆一定也教过不止一招半式。

孤独信在茅草屋与树皮屋之间跑了几个路转之后,在一处低矮的黄泥墙与树皮屋前停了下来,对准了矮墙重重一踢,旋即又开口大吼道:“娘,有人找你!”

独孤信说完,径直头也不回又往前方一个人跑去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没有了影子。

陈静把剑缓缓上前,矮墙内低头坐了一个衣裳破烂的老太婆,一身油腻斑驳长满了大小布丁,矮墙内的空间狭小又急促,墙角边的一排小花与绿草倒也特别精致。

“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我是静静,客缘斋结缘的那一个静静,你还认识我吗?”

独孤老太婆缓缓抬头之间,一惊一乍道:“静静?静静不是都死了十年吗?你是人、还是鬼啊?”

陈静三步上前蹲在独孤老太婆跟前,急切追问道:“独孤老婆婆,真的过去了十年吗?静静只不过被‘草庐’中奇人所救,只耽搁了一天时间而已啊!”

“那,十年前的一群八个孩子与两个勇士,过北山关去了吗?”

第130章 泥墙矮屋话悲凉

独孤老太婆若有所思,沉思之间眼中闪闪有光如孟婆江波春水,接着一连串唉声叹气之后,又盯住陈静仔细看了一回,缓缓道来。

“小恩人啦,实不相瞒。十年前老婆子我确实送了八个小孩子与两个勇士过了北山关。只是,哎……老婆子我该说什么好呢?”

陈静眼前一亮,一时又心宽了许多,至少八个小孩子与两个勇士过了北山关,孟婆江南指日可下,想必在建康城中已安好无恙。

“独孤老婆婆,但说无妨。那日静静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所伤,昏迷后被‘草庐’中花前辈搭救,‘草庐’之外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静静洗耳恭听。”

独孤老太婆抬头正眼又瞅了一眼急切追问的陈静,瞅见陈静一双渴望的眼神就似十年大旱望云霓、青黄麦苗思雨润,接着又一阵唉声叹气之后,娓娓道来。

“小恩人啦,时间来不及细算,过往来不及细看。虽然这一些事情确实都已过去了十年,但老婆子我还是觉得恍惚如昨夜!”

“当年,东方胜与西门霸找到老婆子我时,天色已晚。领他们抄小道奔去北山关的路上,又被步六孤父子领着魏军赶来截杀了一阵,还好路上遇见了零散南逃的燕国人。一同杀退步六孤父子,要不是杨树村村民把步六孤父子藏起来,步六孤父子必定命丧杨树村。”

“当时,拓拔子推屠了白鸟城,刘文之踏平了燕都。可是,当时燕国其它城池依然还在,只是燕国皇帝慕容轩与‘慕容大王’慕容太白都双双丧命了,又正值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其它城池大多数燕国人还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

“等其它城池燕国人五石散兑酒醒来之际,噩耗已经传遍燕国连‘勤王师’的机会都没有了,一切也都为时已晚。之后大部分燕国人死战守城拒敌,最后有的燕国人南逃、有的燕国人北遁。当然也有像‘一门分三宗‘的宇文氏在魏庭朝堂中享有一席之地,‘段氏双雄’也被白莲社派去巴蜀西南发扬光大白莲社。”

“当年,老婆子我领着东方胜与西门霸一行人过了北山关时。正当目送他们去孟婆江后,拓拔子推又领了魏国大军赶到了北山关。”

“老婆子我不得不与拓拔子推大战了一回,拓拔子推也受了重伤,老婆子我那‘夺命四弦黑琵琶’也在大战中弦断琵琶分。哎,老婆子我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魏国人啦!”

“这么多年来,老婆子我与那可怜的小儿独孤信,只有也不得不藏在这‘十山八寨’中。因为曾经与魏国大军为敌,我儿独孤信想要重回‘黄金八部’那是全无一线希望啊!小恩人,你可懂得老婆子我的苦?”

“……”

陈静一时五味杂陈,一股浓郁而又咸湿的味道冲鼻而出,心中一阵猛烈的撕裂,旋即就与独孤老太婆“扑通”跪下,说道:“独孤老婆婆之恩,静静此生不忘。待静静收拾白莲社弟子的同时,也一并收拾了拓拔子推那一个狼子野心之辈!”

独孤老太婆眼中有光,旋即又摇头叹气道:“哎,小恩人心意,老婆子我心领了。冤冤相报,老婆子我也不想那么高远,只希望我儿独孤信不要这样堕落下去了。”

“哎,我儿独孤信回不了‘黄金八部’,也就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一辈子就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下九流穷人。”

“哎,我儿独孤信,老婆子我知道他心不甘!为此,成天混迹于‘十山八寨’赌坊,只要摸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能心满意足,有时候做梦都在说‘银子是我的、银子是我的‘!”

“哎,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婆子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一种地方鱼目混珠,所以私底下也教会了他一些功夫,只希望少挨一些打。可是后来经常听说他在赌坊里打架,虽然很多时候听说都是打别人,老婆子我更是愧疚万分啦!”

“……”

独孤老太婆嘶哑了声音,停歇了一会儿,又抚了一抚太阳光下一层又一层小补丁叠了大补丁,旋即眨了一回泛了太阳光的眼珠子。

独孤老太婆粗糙的双手似刀刻了骨掌,握住陈静一双玉手,意味深长的说道:“小恩人啦,虽然老婆子我不知道白莲社与魏国朝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眼下的白莲社比十年前更难纠缠了。以后,小恩人可得小心又小心啦!”

陈静一时又来了兴致,连路边野店都与白莲社有关,‘十山八寨‘赌坊也与白莲社有关,如此更要一问究竟,又道:“独孤老婆婆,方才野店掌柜说白莲社是杨恩当了社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独孤老太婆一阵惊讶,急切如暴雨追问道:“恩人啦,恩人啦,过了‘伴道斋芒’的那第一家野店就是实实在在的黑店啦!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恩人你喝了那一个歹毒女人的热茶没有?茶里有毒!”

“哎,那一个歹毒的女人本是白莲社曾经‘八大金刚’之一的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的小妾,野店中那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假装成店小二的样子,好像叫卢贵,也经常在‘十山八寨’赌坊里打架呢!”

“卢贵送去‘十山八寨’赌坊的银子,也都是杀人越货得来的!卢家的那一家子人,都阴狠着呢!”

“……”

陈静一时目瞪口呆,旋即脱口而出争辩道:“独孤老婆婆,方才看野店掌柜慈祥如家中长辈,怎么可能像是一家黑店呢?热茶,野店掌柜确实给静静满上了一盏,静静因为不渴只抿湿了一下嘴唇。又因为野店来了一群过路行商,静静这才不得不早一步离开野店。”

独孤老太婆如释重负,心中犹如万钧巨石落地,缓缓说道:“小恩人,小恩人啦,很多看见的事未必就是真实的事,你得用心去看、用心去听。哎,那就是了。要是没有那一路行商,只怕小恩人也没命来老婆子这里了。只是可怜那一路行商,该当命绝于野店咯。”

“独孤老婆婆,这又是为何?”

“小恩人啦,你不知道:这‘十山八寨’之地,是官府都不管、也管不了的地方,取道‘十山八寨’的行商,也非正经行商。卢家野店,那就是江湖中的行话:黑吃黑啊!”

陈静后背一时骤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人不可貌相,以后行走江湖可不能再有一丝马虎大意。

“小恩人,至于杨恩为什么会当了白莲社社长、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老婆子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年拓拔子推与刘文之在白鸟城合兵一处之后,刘文之又没了踪影、郦道元之后也闭关不出、拓拔子推的‘天下第一’成了笑话、‘拓拔大王’也被冯太后免去了。”

“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只有局中人才知晓。那‘伴道斋芒’听说还是孟婆江南杨欣出的银子、拓拔子推领人主持重建修缮的。”

“杨欣究竟为什么要出银子在魏国重建索道,老婆子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只是,如今拓拔子推驻守北山关,小恩人路过北山关可得当心了。虽然拓拔子推十年前被老婆子我所伤,但是又过去了十年,切莫大意才是万全之策。”

“……”

陈静心中明了:八个孩子已经过了孟婆江南,得寻一个机会去看一回。如今,拓拔子推又驻守在北山关,也当了结这一桩恩怨。

至于杨恩当了白莲社社长,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的恩怨,也当寻一个机会一试深浅。

陈静又闪过一丝悲伤,幽幽问道:“独孤老婆婆,既然原来的‘半道而亡’变成了现在的‘伴道斋芒’,在重建索道之际,峡谷之中可听说有寻得我娘尸骨,又葬于何方?”

“虽然过去了十年,养育之恩当受一炷清香、一壶浊酒,静静要杀光了白莲社弟子为娘报仇,若不是白莲社弟子与拓拔子推合谋,幽嫣谷墨家弟子不至于一败涂地!”

“……”

独孤老太婆一声长叹,一边摇头说道:“小恩人啦,峡谷里乱石中添了激流,没有人提及此事。哎,江山代有洪流,人间自有人物!”

“只可惜幽嫣谷墨家弟子的一世英名。最惨的还数白鸟城慕容太白三人被斩首斩脚,首级送去了魏都平城、双脚挂于白鸟城西门、尸身悬于十方碑前直到发臭,哎,……”

陈静无名火起,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气,斩进了黄泥墙角三尺之深,怒目圆睁大喝道:“陈静在此对天发誓:此生不杀光了白莲社大小弟子、不杀了拓拔子推狼子野心之辈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报仇雪恨,孤老终生!”

就在这一个时候,黄泥墙外闪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惊呼道:“不好了,……”

第131章 独孤信再入赌坊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独孤信又去赌坊赌银子快被人打死了!”

“……”

独孤老太婆旋即跳起身来,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尽知道瞎说!我儿独孤信每一次鼻青脸肿回来,不都给老婆子我说别人伤得更重吗?不是每一次都说是打别人的份吗?”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环眉鄙视了一眼独孤老太婆,旋即仰头大笑道:“你这老婆子真是可笑,一天到晚都待在这一个鬼地方,就知道缝缝补补、酱酱洗洗挣几个小钱,你那里知道外面的花花世道?”

“今儿,还就给你说了,每一次独孤信在赌坊打架,没有那一次不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所以,赌坊里才有‘独孤信在外怂得像一条虫,回家霸道得像一条龙’一说。”

“……”

独孤老太婆单手指了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鼻子,脱口而出反驳大骂:“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就知道胡说,老婆子我还私下教会了我儿独孤信不少功夫,他会被打?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摆手,一边摇头大笑道:“啧啧啧,啧啧啧。这还真没看出来,独孤信原来还会功夫啊!如果会功夫,怎么会每一次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三人互视一眼,面面相觑。

陈静方才被独孤信领来时,也觉得独孤信真的会功夫,如此一说来,独孤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独孤老太婆突然一把鼻涕又一把泪,哀嚎道:“我可怜的儿,我可怜的儿,我可怜的儿啊!都是娘不好,都是娘对不起你!”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笑之余,又毕恭毕敬对陈静说道:“当家的,既然独孤信会功夫,那一时半会也无大碍。只是,老是在赌坊打架,又坏了‘十山八寨’规矩啊!”

独孤老太婆万分吃惊的看了一眼陈静,又单手指了五大三粗的汉子额头,之后又瞅了一眼镇定自若的陈静,问道:“小恩人,你何时又成了‘十山八寨’赌坊的当家了?”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陈静与独孤老太婆方才亲密的样子,径直说道:“郁久闾阿史那,被当家的出剑一招就杀死了。这‘十山八寨’赌坊的规矩,应该人尽皆知了!”

独孤老太婆止住了抽泣,缓缓用大补丁叠了小补丁的衣袖轻拭了一回泪痕,旋即又半嗔半怒道:“如此说来,以后我儿再去‘十山八寨’赌坊就不会被欺负了吧?”

陈静与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面面相觑,旋即陈静把剑与独孤老太婆抱拳说道:“独孤老婆婆,静静这就回赌坊看看去。只要静静在,那就没人能伤得了独孤信!”

独孤老太婆半喜半嗔道:“哎,小恩人去吧!老婆子我已经习惯窝在这一个地方挪不开脚了!”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领了陈静穿过几条曲折小道,远离独孤老太婆屋舍之后,一边抱怨道:“当家的,独孤信这一回,该当如何?”

陈静心里也一直迷糊,旋即开口反问道:“你说,‘十山八寨’赌坊都是一些什么破规矩啊!像孤独信这样的人,那里有银子去赌?”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旋即仰头大笑道:“当家的,你新到‘十山八寨’赌坊,自然不知道规矩。在下墨夷秋,也是曾经的燕国流民。”

“在这‘十山八寨’赌坊没有银子也可以赌,像独孤信这一些年从来不带银子。他家就那个样,也没有一钱银子可带。只与赌徒借一些银子赢了再还回去。反正这一些赌徒最后都把银子输光了才会走!”

“只是,这一些年来,独孤信的手运很好,每一次只要赢足五百两银子之后又都全部输出去了。”

“当家的,‘十山八寨’赌坊的规矩:输光了才能离开。只因这一些银子全部都用来救济‘十山八寨’的流民了。虽然这一些银子大多是不义之财,这也算是另类‘劫富济贫’了。赌坊里的那一些赌徒,只不过是过过手摸白花花银子的惬意之感!”

“……”

陈静一时怔住了,回想第一次入赌坊时那一些读书人文绉绉的谩骂,心中更不是滋味,读书人口中说的“天下大同”,原来藏在官府之外的流民聚集地“十山八寨”。

陈静低眉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道:“墨夷秋,本姑娘觉得你和‘十山八寨’赌坊里那一些五大三粗的大汉不同,从今往后这‘十山八寨’赌坊就由你来打理。”

“本姑娘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与白莲社弟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以后‘十山八寨’赌坊得与白莲社划清界线,要与魏国官府保持距离,待本姑娘寻了机会先去收拾拓拔子推那一个狼子野心之辈。”

“……”

墨夷秋无可奈何一笑,旋即又止步摆手道:“当家的,这一件事只怕由不得‘十山八寨’赌坊,赌坊里人多眼杂、鱼龙混珠。‘十山八寨’本为穷凶极恶之地,只怕当家的那个时候一剑杀了郁久闾阿史那,消息早就风传孟婆江南北了吧!”

陈静心中又一怔,倘若就连‘十山八寨’中都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眼下还确实要小心行事。

陈静心中一时不解,旋即又问道:“墨夷秋,你是说‘十山八寨’有斥候之类隐藏于此?如此,为何这么多年来还相安无事?”

墨夷秋摆手又笑道:“当家的,在下只是一个粗人,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要‘十山八寨’还在一天,赌坊规矩照旧!”

“……”

墨夷秋与陈静一路说话之际,前后又入了‘十山八寨’赌坊内。

赌坊内,人声鼎沸!

“打死他,打死独孤信这一个王八蛋,为什么手运一直这么好?赢五百两银子的感觉,为什么就不能让咱们也感受一回,啊!”

“是呀,打死他!马拉个巴子,这他娘的太欺负人了,连咱们找一回多赢五百两银子的感觉都被他一个人霸占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么剁了他一双手,看他还赢不赢五百两银子!埋汰旮旯,真他娘的晦气!这都什么世道啊!”

“埋汰旮旯,我呸,下一次独孤信再赢五百两银子,每人踹他五百脚。见者有份,直到踹死了他!”

“……”

里外三层衣裳各异的赌徒高声大呼之际,人群最中间的独孤信又一次鼻青脸肿,鼻孔里溢出的两绺汩汩海棠红,斜染了双颊。

陈静越女剑分开了人群,又瞅了一眼孤独信,悠悠问道:“你不是会功夫吗?为什么这么年来、为什么这么多次,也不还手一次?”

围观的这一些赌徒听陈静如此说来,全部哑口无言,纷纷闭嘴不言一字半句,瞠目结舌之间更似是水塘边的一个又一个稻草人。

空气如霜凝结!

呼吸如雷贯耳!

独孤信一时嘶哑大骂道:“你这一个女人就是一个灾星,为了搭救幽嫣谷墨家弟子遗孤,我独孤信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你知道吗?”

“我独孤信,恨不得被这一些人活活打死,可他们总也打不死!我恨,我恨你,更恨你们所有人!”

“做人真无趣,我独孤信只求速死、以抗浊世。来啊,来啊,都来吧,使劲打啊,都使劲打啊!”

“我独孤信求你们了,我独孤信求你们打死我,只要打死了我独孤信,我独孤信还要谢谢你!”

“……”

独孤信突然伸长了脖子,连滚带爬与刚才叫嚷嚷的这一些赌徒左右近身而去,这一些赌徒却摇头后退了三步、四步、五步,……

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外围响了起来,一阵谩骂道:“马拉个巴子的,小爷我好不容易带了一千两银子来‘十山八寨’赌坊,这三下五下之间又输了一个精光。小爷我心里那一个气,是很气,还非常气!”

陈静缓缓抬头,瞅见正是“伴道斋芒”后面野店的店家小二卢贵,只是现在换下了一身灰旧短打,换上一身锦绣缎袍、像一个小人物。

陈静正寻思之间,莫非那一路行商已经惨遭毒手?不然卢贵那里有一千两银子来‘十山八寨’赌坊!

“马拉个巴子的,独孤信,既然你那么想死,我今天就不信弄不死你,小爷我最喜欢助人为乐了!那么,小爷今天我就成全你了!”

卢贵斜身扭扭捏捏说话之际,从后背右手举起一个铜炉重重与独孤头颅砸去,而后左手一把剔骨尖刀从独孤信后背全部捅了进去,还使劲扭动了一大圈。

“杀人啦,杀人啦!……”

陈静这时从沉思中惊醒,越女剑出鞘指了卢贵鼻子大骂道:“你个大混蛋!倘若独孤信有三长两短,本姑娘剁了你!”

卢贵反驳道:“你可不能不讲理,大家都听见了吧!助人为乐、何错之有?”

第132章 野店再遇李霸天

卢贵神色飞扬,赌徒睁眼犹瞎。没有一个人附和卢贵,也没有一个人心疼独孤信,都是不嗔不怒盯住独孤信与卢贵置身事外。

墨夷秋急切对‘十山八寨’赌坊里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呼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啊?如果没有了独孤信,你们谁还能再看见别人赢五百两银子的那一种惬意?”

卢贵右脚又狠狠在独孤信后背一踢,“嘭”,空灵又刺眼,之后衣襟大摇大摆一闪,急步奔出‘十山八寨’骂骂咧咧道:“马拉个巴子的,待小爷回去再取一千两银子来。小爷我就不信这一个邪,一定要赢一回五百两银子那一种惬意的感觉!”

陈静对墨夷秋使了一个眼色,墨夷秋上前安排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抬独孤信进了偏厅。

“我要死,我要死,我要死啊,死了算了,死了算了啊!”

“不要救我,你们不要救我,你们这一群混蛋,不要救我啊!”

“……”

独孤信左右挣扎不止,陈静心中万分难受更不是滋味。

陈静又想起卢贵说过的话,那一路行商真入了野店之手?独孤老太婆说过的话是否属实,跟上前去瞅一个究竟,自然也便明了了。

陈静极速一个转身,奔出“十山八寨”赌坊,卢贵一骑黑色高鬃大马已经飞奔出去了百步之外。

正当陈静左右张望之际,墨夷秋捉了一骑通体如雪的白马,上前说道:“当家的,这一骑白马在‘十山八寨’赌坊也待了好一些日子了。前一些日子嘶鸣不已,这一时半会安静如斯,大概是等到了主人吧!”

“当家的,瞧你这一身素纱素袍斗笠配白马,正好纵横四海!”

“……”

陈静见这一骑高头白马似见了一个久别的故人,心喜万分。

遥想十年前从孟婆郡幽嫣谷墨家出来的那一骑旋风白马,怕是早就在白鸟城灰飞烟灭了!

驾、驾!

陈静飞身上马,越女剑斜持倒提身后,一道白影闪过如云,极速追上了卢贵的身影。

陈静心中大喜:好马,快马!

“卢贵,你等一等,你不要跑!本姑娘有话要问你,……”

卢贵没有理会陈静,毕竟和陈静根本不熟,萍水相逢一场,纵使相逢也陌生是野店匆匆过客。

更何况,野店遇见了那一路行商,不然结果并非如现在这般。刚才陈静在“十山八寨”赌坊的样子,更让卢贵不敢停下来。

驾、驾!

卢贵快马重重加了一鞭,一闪黑影越过了松林,几个转眼之际,尽头便是大路边的野店。

野店一片狼藉,火光闪闪与浓烟渺渺之间确实经历了一场恶战!

“娘,娘,娘!怎么回事啊!”

卢贵极速扔了马缰绳,轻身一跃下了黑色高鬃大马,连滚带爬大呼之际,更让陈静心惊肉跳。

野店内外,横竖躺了五具行商模样的狼皮帽大汉,野店四周浓烟与炸裂声中的火光角落里,一个的声音引了卢贵跪地上前。

“娘,娘,娘,……”

卢贵一边扶正老妇人靠在膝盖边上,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一身刀剑伤痕满身咸湿、一双早就游离且漂浮了的眼神,那是命不久矣。

“贵贵儿,快走!你快走,这都是娘的命。娘害了一辈子的人,不料今日大意,阴沟里翻了船!”

“要不是娘事先在热茶中下了双倍的毒药,这一路该死的行商,只怕娘一个也杀不死他们,……”

“方才,你取了一千两银子去‘十山八寨’赌坊以后,娘正想丢他们去坑道中的时候,这一群人居然半清醒了过来,于是就恶战了一场!”

“哎,人算不如天算。人啦,纵然有千算、万算,最后也不如老天爷一算啦。娘就要死了,我的贵贵儿,娘很是担心你啦,……”

老妇人缓缓嘶哑了的声音,言语之间越来越低沉,空气中咸湿的味道越来越冷腥。

老妇人又缓缓从衣襟里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丝帛手绢,低头半嗔半羞的塞进了卢贵双手中,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说道:“贵贵儿,娘死之后,一定要去孟婆江南!”

“贵贵儿,只要有了这一方丝帛手绢,但愿你能在孟婆江南寻一个立身之技,不要再干杀人越货的事了。娘,这就是前车之鉴!”

“……”

老妇人一边低沉说话之间,目光左右游离之际,见跟来了白马上的陈静,一时眼中一掠愧疚,伸手张驰抓扯的样子说道:“姑娘,姑娘啦,对不起,我对不起……”

老妇人话未说完,双手耷拉就似断线了的纸鸢,失去了精气神如墙上的芦苇,更似风中柳絮。

此刻,老妇人气绝身亡了!

“娘,娘,娘!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能死啊!贵贵儿都还没有长大啊,贵贵儿还没及冠啦,……”

“娘,娘,娘!你就这样去了,贵贵儿以后就是没爹没娘的一个孩子了,贵贵儿就是孤儿啦,……”

“娘,娘,娘!”

卢贵撕裂裂肺一通怒吼,陈静方才想说的话、想问的话,一时卡在脖子上蹦不出一个字眼来。

陈静深叹了一口气,独孤老太婆说过的话,总算验证了。只是,卢家野店这一个结局,陈静觉得在意料之中,好似也在意料之外。

就在陈静深叹摇头之际,一个声音闪了一道剑光,骤然而起。

“纳命来!”

白马撕裂长啸,扬起前蹄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荡起一股杀气浪去了数十步之外。

声音过处,一个青色道袍、青色道簪长剑的白莲社弟子,剑光游走之间凌空直取陈静咽喉。

陈静勃然大怒道:“该死的白莲社杂毛老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本想寻一个机会杀一杀白莲社杂毛的锐气,这倒好,前来送死,本姑娘那就不客气了!”

陈静靴子一沉,凌空一跃,“咚咚”落地之际,越女剑极速出剑一道剑气,直逼白莲社来袭长剑。

当!

两剑相接,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音,炸裂了三尺之外的飞沙与草尘,各自又跳开去了五步之外。

“哟嚯,十年不见,剑招有了不小长进!贫道还当刮目相看啊!”

“无论你是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贫道今日受杨恩社长差遣,定要取你小命!”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果然在“十山八寨”里如墨夷秋所言确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不到白莲社弟子这么快就先发制人了。

陈静抬望眼,眼前这一个白莲社弟子似曾相识、又似曾不识,毕竟白驹过隙又过去了十年。

“这是那里来的一条白莲社老杂毛,赶快报上名来!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是也!”

“埋汰旮旯,你也配叫陈静?那可是死人的名字!借死人之名来糊弄贫道,滑天下之大稽,哈哈!”

“老杂毛,倘若今日不说一个明白,本姑娘越女剑出鞘,你这一条该死的老杂毛终将死不瞑目!”

“幽嫣谷墨家都已经亡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也都已经死了十年了。你这一个冒牌货还这么牙尖嘴利,待贫道李霸天教训教训你这一个沽名钓誉之徒!”

“老杂毛,你就是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的李霸天?原来你还没老死啊!那好,今日,你也该死了!本姑娘新仇旧恨一起结一次账!”

“哟嚯,还敢要挟贫道?曾经‘燕人’何其勇猛,横竖还不是一个死!你这一个牙尖嘴利的女流之辈,与自家脸上贴金,那就是找死!”

“白莲社老杂毛李霸天,那日金谷园中幸亏跑的快,要不然公良孝忠将军一剑就劈死了你!今日,又正好撞见了本姑娘,本姑娘手中越女剑不留一丝情面,受死吧!”

“哟嚯,你这一个牙尖嘴利的家伙,说起来也像那么一回事。幽嫣谷墨家第一代谷主,在江湖中早就传闻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

“……”

陈静与李霸天大骂之际,陈静越女剑向前一闪,旋即急步大呼“移形换影”后,越女剑轻飘飘一带一道剑气直下,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李霸天自然也没落下,长剑再一次斜身一晃,麻鞋急步奔上前靠近陈静之际,大呼道:“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一剑诛心!……”

噗嗤、咔嚓!

一道白色影子闪过青色影子之后,剑气与剑光相撞之际,李霸天从后背到前胸射出了一溜海棠花红如山涧林泉,落地一现昙花。

李霸天拖了长剑,极速凌空挣扎向前一跃,夺了卢贵刚才那一骑黑色高鬃大马马缰绳,麻鞋一夹,又往“十山八寨”落荒而逃。

“马拉个巴子,我的马!真他娘的晦气,今天是‘诸事不宜’吗?没了野店、没了娘,哎”

卢贵无可奈何大呼之际,陈静收剑入鞘,凌空跃上白马,半弓了身子急追李霸天!

第133章 十山八寨空余恨

白影四蹄踏燕,青黑双色迷影。李霸天疾驰之间,五步一处海棠花红落地、十步一绺昙花伴松针。

陈静坐下白马风驰电掣闪过,李霸天青色道袍身影越来越近,“十山八寨”确实也越来越近了。

就在陈静全神贯注追逐李霸天之际,从“十山八寨”骤起了一阵鸡鸣、狗吠、陶罐破碎之音,之后又骤起了几绺乌黑浓烟与冲天火光。

陈静扭头侧耳倾听,入耳急促之音中更夹杂了无数惨绝人寰的哀嚎;有房崩墙倒的坍塌之声;更有兵器撞击与战马撕鸣。

“哈哈,哈哈,哈哈!白莲社弟子与魏国官府又一次合谋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十山八寨’了!”

“……”

李霸天支支吾吾大呼之间,陈静心中突然又一怔,杨恩如今当了白莲社社长,果然更为歹毒!

陈静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横竖挥舞之间,一片又一片松枝扬了幽幽松香之味,剑锋直戳李霸天。

李霸天旋即麻鞋马腹一夹,快马又重重加上了一鞭,道髻低头策马左奔右跳之间,一次又一次躲过了陈静越女剑剑招攻杀。

毕竟,这一路松林起伏曲折之地不比平坦开阔之地,李霸天忍痛而又得意,张口嘶哑大骂道:“埋汰旮旯,十年前贫道能安然无恙;十年后贫道依然还能安然无恙!”

“埋汰旮旯!贫道正是:道可,道非,常道!白莲社,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

“……”

李霸天大骂之际,奔跑之中突然一个极速的调头,高鬃黑马一阵撕裂“咴儿、咴儿”抬高六尺,马蹄落地于“十山八寨”空旷之处。

“十山八寨”,周围并没有十座大山,也并没有八座大寨。

“十山”,说的是山清水秀的贫穷之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八寨”,说的是从孟婆江北四面八方汇聚于此的落魄无家无业的乡民、大小低矮的屋子林立如军中营寨。

不远处,无数魏军狼皮帽弯刀所向之处,劈杀了一个又一个“十山八寨”中手无寸铁的无辜乡民。

李霸天持剑勒马,仰头撕裂了的声音大笑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陈静策马急奔止蹄扬尘,越女剑倒提一晃,左手马鞍前极速反手一旋,靴子凌空轻轻一跃,一式“移形换影”之后,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已然再一次近身李霸天跟前,一道剑气直下,李霸天正当出剑之际,李霸天和黑马一分为二!

噗嗤、咔嚓!

扑通、扑通!

李霸天确实死了,正当长剑“哐当”落地之际,一阵弯刀喊“杀”声,攻杀上前了几十个魏军狼皮帽。

“该死的魏人狼皮帽,错负轮回剑,第三式,乱红飞花!”

陈静越女剑一道寒光在胸前左右纷飞了无数道剑气,剑气过处魏人狼皮帽落地、昙花满地。

陈静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回手之间重重压在一个魏军脖子上,急切大怒追问道:“说,你们领头的将军是谁?为什么本姑娘一现身,就要对‘十山八寨’赶尽杀绝?莫非,是要让本姑娘再一次背负‘灾星’之名?”

“大魏国,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这一个魏军大呼之际,旋即脖子往越女剑上重重一击,狼皮帽旋即落地、昙花一现海棠红。

虽然,孤独老太婆说冯太后免了拓拔子推“拓拔大王”,可是这一些魏军依然忠心拓拔子推。

陈静一时明白了,又是北山关的拓拔子推与白莲社弟子合谋,这一对冤家,早晚命丧越女剑下!

“拓拔子推,你个王八蛋!给本姑娘快快滚出来,再不滚出来,魏军狼皮帽一个不留!”

“拓拔子推,你个大混蛋!杀我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又杀‘十山八寨’无辜乡民,这一些乡民可是你们堂堂正正的魏国人啦!”

“拓拔子推,……”

陈静恼怒之际,回想魏国大军又一次里应外合来攻“十山八寨”,更是与白莲社弟子合谋,此战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十山八寨”之民?又该如何面对独孤信一家?

没有人应,没有回音。

“哎呀,哎哟,……”

“哪咕叻,哪咕叻,……”

突然,从魏军身后骤起一阵哀嚎,不远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腰刀左右护住一架板板车,板板车上还有五花大绑了独孤信。

墨夷秋三步上前,腰刀抱拳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道:“当家的,这一次‘十山八寨’完了!‘十山八寨’只要一着火,除非老天爷可怜咱们、天降一场暴雨,没被魏军杀死都会被大火烧死、浓烟呛死!”

独孤信在板板车上,左右前后挣扎之间,怒目狰狞,张口大骂陈静道:“你这一个灾星,害了我独孤信还不够,如今还害了‘十山八寨’的乡民,你就是一个祸害,祸害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原本都死了十年,又出来祸害人,要是我,死了算了!”

“……”

独孤信高声大骂,陈静心中先是一阵酸楚,之后一阵苦涩的味道从直冲咽喉,女人心如水,更似夏夜里的孟婆江波,一泻千里!

啪!

墨夷秋重重一巴掌打在独孤信脸上,大骂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要不是当家的特别交代,我们干嘛费这么大的力?”

“你想死,咱们成全你!你想在火中烧死?还是烟中呛死?又或者被魏军弯刀劈死?你就给咱们一个准话,咱们现在就成全你!”

“别给一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爷们儿就得有爷们儿的样子。你这样无理取闹下去,那就自生自灭得了,马拉个巴子的!”

“……”

正当墨夷秋大骂独孤信之际,又上来数十个魏军,板板车边上五大三粗的几个汉子,腰刀左右相向之际,狼皮帽如雨落地。

“墨夷秋,这都怎么一回事啊?我刚刚才转背一会儿功夫,‘十山八寨’就出这么大的乱子了,……”

“哎,当家的!你别说了,‘十山八寨’这一些年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多事情防不胜防啊!”

“只是,这一次‘十山八寨’皆由我陈静而起。从今往后,魏国人只怕恨我陈静入骨了。……”

“无妨,拓拔子推烧得了一个‘十山八寨’,咱们也能再建一个‘十山八寨’,‘十山八寨’是咱们穷人的安身立命之处,怎么能说亡就亡了呢?”

独孤老太婆一身斑驳的灰烟与无数大小咸湿血迹,右手握紧一根竹棍子,棍尖如利剑滴了鲜血,看样子也杀了不少魏军。

独孤老太婆缓缓近身之际,又瞅了一眼板板车上安然无恙的独孤信,好似心安了许多。

“只要我儿独孤信还在,一切希望也都就在。虽然我儿回不了‘黄金八部’,但是‘十山八寨’这一个大家,不能就这样丢了。”

独孤信在板板车上,挣扎又争辩道:“娘,都是这一个大祸害,没有这一个大祸害,‘十山八寨’那里有今日之祸啊?娘,你醒醒吧!”

独孤老太婆急步上前,带血的棍子后背重重一拍,右掌在独孤信脸上重重一击,反驳骂道:“我儿,你现在越来越混蛋了!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涌泉相报过了吗?”

“要不是今天这一副乱糟糟的光景,老婆子我要家法伺候了!再敢多言一字半句嚼舌根的话,老婆子我得把你嘴巴给缝上!……”

陈静又瞅了一眼缓缓退去的魏军,还有“十山八寨”越来越大的浓烟与火光,五内俱焚、心肺撕裂。

“墨夷秋,你们谁看见拓拔子推来这里了吗?如今人在何处?待本姑娘逮了他,一剑结果了他!”

“小恩人啦,你不知道?只要有独孤老婆子我在‘十山八寨’,拓拔子推怎敢轻易再来‘十山八寨’?”

“原来如此,那好,待“十山八寨”善后,本姑娘要亲自去北山关剁了他!”

“……”

火光冲天,哀鸿遍野。

陈静等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大火烧光了一连片的阁楼与草屋,极速蔓延出去的火势“噼噼啪啪”响了一树又一树绿林枝叶。

“独孤老婆婆,白莲社‘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已经被我一剑杀了,杨恩那臭道士如今又藏身何处?”

“我说小恩人啦。如今,魏国之地并非久留之地,早一点离开魏地才是上策。杨恩这一些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还得寻你们幽嫣谷墨家弟子从长计议啊!”

“独孤老婆婆说的极是,待静静去北山关先杀了拓拔子推,然后再过孟婆江南去建康城中寻那几个孩子,顺道也去找一回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

“当家的,在下墨夷秋愿舍命追随。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更能周全万一。”

第134章 十山八寨定大计

陈静心花怒放,却又游离了模棱两可的眼神。毕竟男女有别,一路行来必定多有不便之处,总归没有一个人信马由缰那般洒脱。

陈静突然又回想起曾经陈小英路见不平一声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只可惜,陈小英已经看不见陈静一个人纵横江湖的样子了。

陈静缓缓抬望眼之间,“十山八寨”漫天火光与弥漫乌烟正浓。魏军虽然已经退去了身影,但是“十山八寨”这一盘残局确实让人锥心。

陈静瞅了一眼独孤信母子,又瞥了一眼“十山八寨”赌坊里的那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缓缓对墨夷秋说道:“你就待在这‘十山八寨’里吧,独孤老婆婆更需要人手。尔等人高马大,也正好助独孤老婆婆一臂之力。”

“尔等都留在‘十山八寨‘吧,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由来已久的恩怨、幽嫣谷墨家弟子与拓拔子推之间的恩怨,这和你们‘十山八寨’赌坊没有半点儿干系。”

“况且,尔等又非幽嫣谷墨家弟子,又是实实在在的魏国人。如果牵扯太多进来,只怕会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终归不是好事啦!”

“……”

墨夷秋欲言又止,腰刀缓缓入鞘一斜,旋即与陈静抱拳说道:“那好吧,咱们就听当家的!重建‘十山八寨’,让孟婆江北天下寒门与下九流都有安身之处!”

“有道是:天为屋檐地为床、山为汤羹河为盏。秉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绿水青山就是‘十山八寨’乡民们的金山银山。”

“……”

独孤老太婆也手中咸湿的棍子一掷,投进了火光与浓烟中,只等这一场无情大火肆无忌惮的烧完。

火光暗淡、浓烟渐消。

“十山八寨”这一场大火,一直焚烧到太阳偏西一绺残阳如血,地面炽热的余温灼人双颊、灰白尘土一片苍莽白人离眼,远处耷拉了的各色枝叶就似大病了一场、奄奄一息的样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缓缓从不远处聚过来一群群或多或少的“十山八寨”乡民,有一脸血迹的、有一脸土灰的、有一脸惊魂未定的、有一脸忧伤的,……

活下来“十山八寨”的乡民,成群结队围上来,空气中游离的气息见了陈静又如夏日里孟婆江上的洪流,张口之间的刺耳无法阻挡。

“马拉个巴子的,灾星来‘十山八寨’祸害人。‘十山八寨’都在孟婆江北延续了百年之久,从来都是相安无事。如今忒好,‘十山八寨’这一回算是完了,难道都要变成乞丐?”

“在‘十山八寨’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日子,遮风挡雨还有树皮!可比寄人篱下的乞丐强了万千倍,如今,让我等情何以堪!”

“你这个大灾星,你根本就不配待在‘十山八寨’里!你要是从坟墓里来,那就该乖乖回到坟墓里去!”

“大灾星,快点儿滚,有多远滚多远!‘十山八寨‘从来都不稀罕你,有你不多、无你不少!要不看你是一个姑娘,早就给你动粗了。”

“……”

陈静被这一群“十山八寨”活下来的乡民无理谩骂之际,虽然张口欲言,最后却又说不出一字半句。

陈静自然知道,当初不来’十山八寨‘寻找独孤老太婆,过了“伴道斋芒”直接去孟婆江南寻那一群孩子,那么‘十山八寨’兴许相安无事。

可是,“伴道斋芒”之后见到山谷绿林中让人愤怒的墓碑,还有卢家野店中老妇人的只字片语,冥冥之中的天意都引向了“十山八寨”!

缘分如此,能奈天何?

陈静没有反驳一字,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群乡民的各种谩骂。

毕竟,这一次确实死了这么多人,就连树皮与茅草屋再一次林立起来,都是需要时间的!

独孤老太婆正了正身子,立在了人群正中,张口就道:“各位‘十山八寨’的老哥哥、老姐姐们啦,这一场**是拓拔子推一个人的狼子野心之举,和独孤老婆子我的小恩人没有半点关系啊。你们都别误会了独孤老婆子我的小恩人啦!”

“各位‘十山八寨’的老哥哥、老姐姐们啦,你们可都别忘记了。十年前拓拔子推第一次到北山关时,就想顺道灭了‘十山八寨’啊!”

“在那一个时候,老婆子我与拓拔子推大战了三天三夜,‘四弦夺命黑琵琶’也在大战中弦断琵琶分。要不是老婆子我,各位在‘十山八寨’也逍遥不了又一个十年呐。”

“想当年,小恩人在客缘斋对老婆子我有一饭之恩。要是没有小恩人那一顿饱饭,老婆子我早就在孟婆江南饿死了。各位‘十山八寨’的老哥哥、老姐姐们的项上人头,恐怕也早就被拓拔子推劈了!”

“大伙儿也都在‘十山八寨’待了这么多年,出门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恩将仇报,对付老婆子我的小恩人啦!”

“……”

“十山八寨”的乡民们一时低头沉默不语了,眉宇之间掠过了一丝丝数不尽的愧疚,突然在乡民之中又骤起了一个声音,嚷嚷道:“独孤大娘说的太对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官府对咱们这一些穷人从来都是不闻不问。那咱们就活出一个神气的样子来,让官府侧目!究竟是官府好,还是咱们’十山八寨‘好!”

“对,官字两个口。咱们民以食为天,用双手重建‘十山八寨’,咱们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了。还怕重建不了一番新天地?”

“独孤大娘,你就说咱们该怎么办吧,咱们都听你的!旧的‘十山八寨‘不去、新的‘十山八寨’不来,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灭了一个‘十山八寨’,从今往后还有万万千千的‘十山八寨’出现!”

“……”

独孤老太婆眉头紧锁,又瞅了一眼伤痕累累的独孤信,而后一脸忧伤说道:“多谢‘十山八寨’的各位老哥哥、老姐姐们的错爱。只是老婆子我终究是一个女流之辈。这一些事啊,还得男儿本色来担待。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家小儿独孤信伤重,老婆子还得日夜照料不离左右。不如,就让‘十山八寨’赌坊的墨夷秋来成这一个头如何?待我儿独孤信伤愈如初之后,再同舟济共进退,如何?”

“……”

“十山八寨”的这一群乡民们沉默了一刻之后,旋即双手举过头顶三尺,激扬大呼道:“墨夷秋、墨夷秋、墨夷秋,……”

墨夷秋一阵尴尬,腰刀抬肩止住了呼喊声,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与陈静说道:“当家的,给大伙儿说几句话吧!你看,如何?”

陈静心中一怔,这一个独孤老太婆真是一等一的安民高手,方才还被乡民一阵阵尖酸刻薄的谩骂,如今却如坐上宾高高在上。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这一些乡民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暴怒戾气,眼神中更多的是温温如泉的渴望!

是啊,“十山八寨”这一家被拓拔子推毁了,总该有一个新家。

就在陈静一个人沉思之际,心中突然又微微一颤,这一些乡民还有“十山八寨”这一个家,可何处才是容身落脚之家呢?

回想在幽嫣谷墨家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大好日子已经被杨恩毁了;燕王府中一家人的感觉也被拓拔子推围城毁得一干二净。

家,就是归途。

陈静觉得不配有家,所以就没有归途,白莲社恩怨不消、拓拔子推大害未除,又如何能停歇呢?

只是,在这“十山八寨”的乡民们唯一能指望的是:饿不死、冻不死、有盼头,那便足矣。

陈静忍不住激动了嘴唇,上下张合了几次,最后才从面纱斗笠里飘出了一句话,道:“’十山八寨’就是家,家就是‘十山八寨’!”

“十山八寨”的乡民们沸腾了!

“‘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

“十山八寨”的乡民沸腾了一刻之后,陈静又缓缓说道:“如今‘十山八寨’之事,就如独孤老婆婆所言,就让墨夷秋成头吧!”

“十山八寨”的乡民再一次沸腾了,齐声激扬道:“墨夷秋、墨夷秋、墨夷秋,……”

墨夷秋双手一抬,止住了乡民的呼声,脱口而出道:“在下墨夷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重建‘十山八寨’第一要务:清点人数以测新‘十山八寨’方圆几何;第二要务: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新‘十山八寨’可不能像老‘十山八寨’这么建,遇见了大火有水也不能自救;第三要务:男耕女织、渔猎酱洗,人人安居乐业。只要家中有多余的银子,尽情拿来赌坊输光,以救乡民万急!”

陈静“噗嗤”一笑,“十山八寨”的乡民欢呼雀跃。

“墨夷秋,拉基阿路;……”

第135章 拓拔子推使计谋

“十山八寨”乡民欢喜之余,左右相扶各自去寻夜间归处,都是穷苦人家清寒惯了。只要天不下雨,寻一棵大树、找一方岩洞,露宿更能呼吸天地之间不加掩饰的气息。

五大三粗的汉子推了板板车靠近独孤老太婆,独孤老太婆顺手一指,便往远处“咕嘎、咕嘎”行去。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拓拔子推必定高坐北山关城中,兴许还正自鸣得意终于毁了“十山八寨”。

眼下天赐良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正是大好时候。

陈静旋即斜身一跃,马缰绳直立一拉,白马往东直奔北山关。

白马长啸山林,四蹄过处只留下了一脸尴尬的墨夷秋,还有一脸冷峻的独孤老太婆。

“当家的!这,……”

“罢了,随她去吧。……”

陈静策马呼啸追天光,穿过了一片松林,趟过了一条溪流,黄昏夜寂之际北山关已近在眼前。

陈静在北山关外一处松林中止马停歇,又理了理素纱素袍行头,缓缓向北山关城门洞内行去。

如今,孟婆江南北还算天下太平,眼下又毁了“十山八寨”,城门洞内的狼皮帽还恍惚在醉酒中。

陈静抬头缓行之间,气息悠悠嗅出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陈静还是没法忘记在客缘斋中杨欣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样子,也没法忘记吴忠沉迷于五石散兑酒的样子。

五石散兑酒害惨了燕国人,如今魏国人又沉迷于五石散兑酒,对陈静而言算不算喜事呢?

城门洞中的十几个狼皮帽,一边打了酒嗝,一边弯刀刀把或左或右追赶路过的各色服饰行人。

“哪咕叻,哪咕叻!滚吧,……”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陈静牵马缓缓步入了北山关,北山关内大道与商贾自然不能与“十山八寨”的茅屋与泥墙相比。

或者说,北山关内镂空雕梁粉饰的繁华,那正是“十山八寨”原汁原味的“罪恶”。

趁黄昏夜色,白马藏于一处过往人烟稀少之地,一个飞身往北山关中的屋檐瓦台跃了上去。

白影如烟、轻掠如鹤。

陈静在屋檐瓦台上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影子,往北山关城中夜色最明亮处极速闪去。

金碧辉煌那是夜晚中的烛台与灯笼泛了跳跃火光,人潮涌动那是北山关弯刀在手巡夜的狼皮帽。

陈静又不得不在一处灯火最为明亮处停下了步子,旋即又缓缓蹲下了身子,轻轻揭去了一张青瓦。

透过那一张青瓦,灯火辉煌映了正堂中数排狼皮帽弯刀林立,八排杯盏碗碟的案台上一股五石散兑酒的浓郁味道冲鼻而起。

陈静还是认出正面那一个锦帽貂裘的中年汉子正是曾经的“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八排案台上的坐上客都是魏国“黄金八部”勇士。

拓拔子推相比于十年前确实苍老了许多,眉头紧锁,额头上一道五寸长的伤疤更似被琴弦所伤。

拓拔子推额头上一绺头发,黑中夹杂了少许霜白,霜白又淹没在了貂裘的雪白中,在灯火跳跃中更似泛了一绺又一绺的灰白。

八排“黄金八部”勇士,一个个浓眉大眼、虬髯方脸,一身各式纹路皮裘掩饰不了虎背熊腰,初眼看来每一寸肌肤都是孔武有力,好似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头饿狼、一拳头就能捶翻一头吊额大白虎。

拓跋子推仰头便满饮了一盏五石散兑酒,旋即半嗔半怒、半忧半喜道:“众位‘黄金八部‘的勇士,事隔十年终于灭了‘十山八寨’。只要灭了‘十山八寨’,我拓拔子推是不是又将重回‘拓拔大王’之威名呢?”

“黄金八部”勇士举盏齐声大喝道:“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啪!

突然,拓拔子推玉盏案台边用力一摔,旋即就碎成了十块、二十块、三十块,以至于更多。

这一只玉盏,更似掉地的冰挂子,碎了之后再也不能还原了。

拓拔子推掩面嘶哑又道:“想我拓拔子推,与大魏国殚精竭虑。十年前与白莲社合谋一举灭了燕国。这不世之功,何人能及?可那里知道,咱们最后都只是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弃子!”

“要不是郦道元那一个该死的臭道士与冯太后有勾结,还同时与白莲社杨恩有勾结。我拓拔子推早就更进一步了,诸位勇士也不至于今日这般落魄于北山关!大才而小用、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

一个狼皮帽内侍又与拓拔子推满上一盏五石散兑酒,拓拔子推又一个仰头,“咕噜、咕噜”直下。

拓拔子推轻抬衣襟,又拭了一回眼角,再拭了一回嘴角,袖子一甩,嘶哑道:“马拉个巴子的,要是当初没有郦道元那一个臭道士,那该有多好啊!魏国那一些该死的臭道士,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要不是郦道元与杨恩私下合谋,‘七夜道宗’之法怎么能拿下刘文之;刘文之倘若不是被郦道元擒住,杨恩又如何能执掌白莲社?”

“就郦道元那一个臭道士,不但坏了刘文之的大事,也坏了我拓拔子推的大事!白鸟城合军之后,还自觉有愧闭关不出,我拓拔子推诅咒郦道元永远出不了关,最好现在就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

“马拉个巴子,魏国的道家都是一些邪魔歪道。我佛慈悲,想我释远师兄是多么的可怜。那冯太后才是最毒妇人心,自古以来妇人干政祸国殃民,当步吕后之尘!”

“想当初,释远师兄以慈悲心肠教化魏人多读书以长智,却不料落得被冯太后消了拓拔氏族籍。这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冯太后这一个老女人,原本就是燕国人,她早就是燕国人派来的奸细,乱我拓拔氏魏国祖宗基业。诸位勇士,你们说该怎么办?”

“……”

“黄金八部”勇士互视了一眼,齐声正立喝道:“我等恭听‘拓拔大王’差遣,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万死不辞而不悔。大魏国,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拓拔子推突然眉带春光,貂裘一甩,旋即起身大笑道:“既然‘黄金八部’勇士全力支持,我拓拔子推今日做最后一搏!事成则与诸位勇士共掌魏国天下。届时,各位就是魏国‘黄金八部’各部的第一大将军,也是‘黄金八部’各部的第一族长!”

拓拔子推旋即大喝道:“来啊,安排。机密之事,岂能空口无凭宛若儿戏,歃血为盟天地为证。”

“黄金八部”勇士身后的狼皮帽各自担子上一盏深红的鸡血,极速呈在八排案台前三尺。

拓拔子推又环视了一回“黄金八部”勇士身后弯刀林立的狼皮帽,目光相接,各自心知肚明。

拓拔子推左手从担子上移过那一盏鸡血,端放左手手心,右手二指在鸡血中前后左右回旋。

拓拔子推信誓旦旦又道:“今日北山关府中并没有一个外人,我拓拔子推也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趁此灭了‘十山八寨’之际,我拓拔子推率先回军魏都平城,尔等速回‘黄金八部’联络各部将军、勇士以及万民,咱们当效法汉武帝以‘母死子贵’为由,诛杀冯太后。”

“若是冯太后不从,逼其一纸诏书传位于我拓拔子推,也可保命!毕竟,我拓拔子推与冯太后没有母子之情,更没有母子之实。”

“如今,可汗岌岌可危,王子年幼监国多年。倘若我拓拔子推此时不取,只怕会有人先我拓拔子推一步,错过了机会,悔之晚矣。缘分如此,我等可不能违了天意!”

“……”

拓拔子推说到兴奋处,二指染了咸湿的鸡血,在脖子右边划了一道五寸长的两道印子,又道:“脖子打了鸡血,盟约即成!有背盟约之举,必定不得安生、不得好死!”

“黄金八部”勇士左手端放鸡血一盏,右手二指极速一旋,右脖子赫然印上了两道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印子,同声喝道:“我等愿听‘拓拔大王’差遣,倘若有背盟约之举,必定不得安生、不得好死!”

陈静扭头之际,心中明了一怔,该说拓拔子推歹毒呢?还是该说拓拔子推阴险呢?

可汗都岌岌可危了,还说什么‘母死子贵’,这不就是要把可汗与冯太后一锅端了吗?

不过,这一趟还真没有白来,至少陈静知道郦道元闭关一时半会出不来,也少了一个劲敌。

至于眼下,为了天鹅城惨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陈静旋即右脚用力一蹬,青瓦碎了一大片;越女剑又一道剑气,又斩下了一大片。

陈静素纱素袍面纱斗笠在正堂中飘悠而下,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狼子野心的拓拔子推,你敢对天发誓没有一个外人?”

第136章 陈静误闯鸿门宴

拓拔子推旋即貂裘一拂,鸡血掷地骤现一朵海棠花,一绺绺花瓣张牙舞爪之间满满都是杀气!

“来者何人?胆敢闯我大魏国北山关。埋汰旮旯,来呀,安排!埋汰旮旯,来呀,安排!”

拓拔子推眉头紧锁如浮桥、双颊狰狞似江波,正当“摔杯为号”大喝之际,极速从正堂后方如潮涌上来三层刀斧手、三层弓弩手。

刀斧相向映了两面金光,弓弩拉直响了百钧半弦。

陈静仰头大笑之际,瞅了一眼堂中“黄金八部”勇士,又瞥了一眼拓拔子推,旋即又笑道:“略略略,略略略。官啦,官啦,官啦!这就是魏国鼎鼎大名的官啦,还是曾经无人能出其右的大官啦!”

“哎,哎,哎!这让本姑娘说什么好呢?还是‘十山八寨’的乡民说的极是:官字、两个口啦!”

“魏国人眼中的‘拓拔大王’不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狼子野心之辈、心怀叵测之徒了吗?”

“啧啧啧,啧啧啧。还明面上信口雌黄为国为民,却私底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

拓拔子推老脸一红,众目睽睽下怎么受得如此大辱,旋即大喝怒斥道:“‘黄金八部’勇士何在?”

刷!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在手,正要杀奔陈静之际,陈静面纱斗笠飘悠一甩,越女剑左右一晃,一道剑气斩灭了一排五盏烛台,脱口而出大骂道:“你们这一群像猪一样笨的狼皮帽,都是匹夫之勇猪脑子!难道这堂中里里外外的刀斧手与弓箭手都是为本姑娘准备的?”

“诸位‘黄金八部’的勇士,还是回家多读一读书,再出来抛头露面吧。置身‘鸿门宴’中,还全然不知一二,趁天黑已晚未过三更天,还是早一点回营洗洗睡吧!”

“……”

堂中“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停歇止步不前,旋即又你瞅了我一眼、我瞅了你一眼,目光如山崩落在拓拔子推一张尴尬的老脸上。

拓拔子推自觉颜面扫地、更是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之际弯刀出鞘一道寒光,直指陈静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静旋即正了正身子,仰头厉声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个天杀的大混蛋,你可听好了:本姑娘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静是也!”

“十年前,魏人无信义,无端杀我幽嫣谷墨家弟子。今日本姑娘要取你狗命血债血偿,定要斩了你的狗头、剁了你一双狗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才,狼皮帽又无端烧杀了‘十山八寨’的乡民,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定要替天行道。孟婆江南北同青天、共日月,朗朗乾坤岂容尔等宵小之辈在此藏污纳垢?”

“……”

拓拔子推一时明了,突然不怒而威,旋即又仰头大笑就似茶余饭后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埋汰旮旯!还以为是谁呢?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十年前那一个小谷主又死而复生活过来了?”

“十年前那一个小谷主,江湖人尽皆知,传言都说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杀死了吗?”

“这世间的沽名钓誉之辈,如今何其多啊!哎,以死人之名来堵活人之嘴,不但是厚颜而无耻,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陈静也不甘示弱,旋即张口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一个天杀的大混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才要是‘十山八寨’中没有斥候,你就是猪狗生的、王八犊子养的!”

“本姑娘正告你了:郁久闾阿史那被本姑娘一剑杀死了,李霸天也是被本姑娘一剑杀死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是想一剑封喉还是千刀万剐,本姑娘都会成全你。”

“……”

拓拔子推眼中有光,略微带了一丝沉醉之意,旋即弯刀案台上一劈如笋直立,接着双掌齐拍。

“杀的好,杀的妙,杀得拓拔氏一族之外的异类呱呱叫!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我拓拔子推是不是该赏你一盏五石散兑酒呢?”

“漠北柔然人与我大魏国拓拔氏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郁久闾阿史那死有余辜;白莲社‘八大金刚‘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死不足惜!”

“当初,我拓拔子推与刘文之合军白鸟城时,犹恨郦道元不曾斩草除根杀光了白莲社‘八大金刚’!”

“虽然‘十八罗汉’被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戳了一个底朝天,‘八大金刚’如今只剩‘段氏双雄’,‘四大天王’也只剩左护法张伟与右护法申屠力夫苟延残喘于世。”

“白莲社弟子才是宵小之辈;白莲社才是藏污纳垢之地!姑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幽嫣谷墨家都亡了十年了,你还是卷起鬓发找一户人家早早嫁了,了却此生!”

“……”

陈静一时怒火中烧,觉得拓拔子推不但狼子野心之辈,更是狡黠奸诈之徒,玩弄身边誓死追随的“黄金八部”勇士于股掌,更是不屑魏国朝堂与乡民,比白莲社弟子的“无法无天之法”更为无法无天。

陈静面纱斗笠一正、越女剑一横,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一个天杀的大混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幽嫣谷墨家何亡之有?挑拨离间之徒该当割了舌头,以免沦落为一个不耻的长舌妇!”

拓拔子推不恼不怒,与身边的狼皮帽侍者一个游离的眼神之后,旋即又一边提了一壶五石散兑酒,一边又把了一只玉盏。

哗哗,哗哗,……

拓拔子推缓缓步下了案台,一边自斟自酌五石散兑酒,一边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飘飘欲仙,而后又缓缓开口道:“姑娘,你可知道这五石散兑酒,何其精妙绝伦!”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

“姑娘,实不相瞒,自从有了五石散兑酒这一种东西,我就一直觉得拓拔氏天下就是我拓拔子推一个人的了,大魏国第一’拓拔大王‘之名何人能及?自是无人能及!”

“那一些忤逆之徒,诸如漠北柔然人,还有白莲社弟子通通该死。当然了,燕国人也该死!”

“不斩了燕国人的头颅,如何算得军功?不剁了燕国人的双腿,祖传规矩又如何流传?不悬尸发臭,又如何能震慑燕人复国之心?”

“十年了,‘燕人’之名全然如鸟兽散,我拓拔子推上可对魏国宗庙社稷、下可对魏国万千百姓安居乐业无有一个燕人反叛之举!”

“至于幽嫣谷墨家弟子,我拓拔子推今日借用白莲社一句话来说: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你们也该当在这一个世道中消亡!”

“为此,当日大军夜袭白鸟城之前,我拓拔子推早就用幽嫣谷墨家谷主之名飞鸽传书离间了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以免幽嫣谷墨家弟子顾念同门之谊半道接应!”

“虽然漏网之鱼还是突围逃去了孟婆江南,可后来江湖传闻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谷主,刘氏三兄妹已扬言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从此不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姑娘,如今幽嫣谷墨家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咯。我拓拔子推再明大义,顾念你当日在寒坡岭与魏国王子有恩,就此作罢实为上策!”

“……”

陈静五内俱焚,怒目圆睁,旋即大骂道:“天杀的拓拔子推你这一个大混蛋,算计我幽嫣谷墨家弟子还真是煞费苦心。纵使你千算、万算,天不亡我,你能奈天何?”

拓拔子推玉盏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吞咽之际,旋即玉盏掷地又成了二十块、三十块碎如冰挂渣子,貂裘向后一挥大喝道:“天意?去他娘的天意!在北山关中,我拓拔子推就是长生天。倘若你定天命,那我拓拔子推今夜不信这个邪,那就破了这个天!”

“众军士,来呀,安排!”

“……”

拓拔子推大呼转身之际,“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再一次雀跃而起,弯刀中的烛光映了陈静一身白影!

咻咻,……

一阵弓弩四方如骤雨直下,风声呼啸入耳就如一击惊涛拍岸。

“拓拔子推,你命休矣!本姑娘今日不取你狗命,孤老终生!”

陈静大骂之际,右脚轻轻一点堂中青砖如荷叶上的蜻蜓,凌空一跃飞身旋转三圈半,一道剑气如霜闪过,齐射过来的骤雨弓箭如蝗虫直下,两截、三截、四截,……

陈静凌空三步落地之际,左脚又风过山谷一道白影闪过,越女剑一道剑气直取拓拔子推后背。

哐当、咔嚓!

一群数十个狼皮帽一手握了弯刀、一手持了方盾从上而下立于陈静面前,挡住了出手的那一道剑气,剑气如霜裂方盾为两截!

“哪咕叻,哪咕叻,……”

又一道剑气平剑一挥,狼皮帽倒地又一绺绺海棠红。

第137章 越女剑小试计谋

“‘黄金八部’的勇士,都还傻愣着干什么啊?只要杀了这一个女人,事成之后当封万户侯、再赏万金!”

“‘黄金八部’的勇士,当此之际,建功立业的机会又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杀呀,杀呀,杀!”

“……”

拓拔子推浓眉紧锁,锦帽貂裘如风中柳絮,三步上前夺回了案台上的弯刀在手,旋即如风转身大喝之际,“黄金八部”勇士手中弯刀已经前后左右群劈陈静面纱斗笠。

陈静靴子向前一滑,一字马张弛之间,左手剑鞘似盾、右手越女剑极速一式抱剑,腰身如风一旋,一道剑气白影闪过,“黄金八部”勇士弓身倒地抱住膝盖动弹不止。

“哪咕叻,哪咕叻,……”

陈静缓缓起身亭亭玉立如夜中一朵袭地白莲花,侧耳之际并没有理会“黄金八部”勇士的哀嚎。

陈静环视堂中四方,又瞥了一眼左右即将近身三尺的刀斧手,一式云剑如风一旋两圈半,狼皮帽顶端闪过一道寒光剑影,卷曲的魏人头发如瀑布顷刻半垂于肩。

陈静心中自然明了:拓拔子推这一个大祸害远大过万千狼皮帽,即使杀光了狼皮帽,只要拓拔子推不死,还会生出更多的恩怨。

“如果不怕死的,那你们就过来吧!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本姑娘只为来取拓拔子推人头!”

陈静越女剑向左三步,刀斧手与“黄金八部”勇士后退了三步;斜持越女剑又向右三步,刀斧手与“黄金八部”勇士又后退了三步。

陈静突然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色身影,堂中魏军大小将士畏畏缩缩不敢再次靠前。

拓拔子推见这一个阵势心知肚明骤起一阵冰凉,北山关的这一些魏军大小将士确实并非陈静对手,旋即弯刀一挥,大喝道:“尔等都退下!想我拓拔子推堂堂魏人第一,怎会落下风于一个女流之辈剑下!”

“传令北山关南北两门,即刻起紧闭城门。谁要是胆敢放走一只蛾子飞出了北山关,就地斩首!”

“……”

拓拔子推大喝之际,闪去了几个狼皮帽,堂中魏军大小将士弯刀挟持向后宛如置身事外的样子。

堂中魏军大小将士自知几斤几两,更知拓拔子推几斤几两。故而左右退后了数十步,全部立于堂中最角落处贴墙里外叠了数层。

拓拔子推弯刀身后一旋,旋即又半蹲了马步,左手由拳化掌,盯住陈静越女剑打了一个酒嗝。

拓拔子推心知肚明,当年白鸟城一战之后确实声名鹊起,威震孟婆江南北以至于功高震主成了冯太后一颗早就算计好了的弃子。

奈何不足之处,还是步六孤铁木耳无能放走了燕王府余孽。虽然白鸟城一战瑕不掩瑜,但也成了拓拔子推这一辈子的心结之一。

如今,燕国山河之地已然尽数悉归魏境,但是其中北遁的燕人在漠北又兴起了一个敕勒;南逃的燕人余孽时常觊觎孟婆江北之地。

拓拔子推借了五石散兑酒飘飘欲仙的沉醉之力,这么多年的恩怨与得失,又不得不一吐为快!

“姑娘,十年了。我拓拔子推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夜这样的机会,能全心全意的使一回刀法了!”

“十年前白鸟城一战,身为百万大军主帅干系万千生死,不能由了性子冲阵杀敌,实乃天大憾事!”

“今夜,我拓拔子推也来领教一回所谓的‘错负轮回剑’,当年听说刘文之被这一套剑法惊吓过度,是不是言过其实,一试便知!”

“想我拓拔子推曾经也与柔然人屡败屡战,后来机缘巧合去了花木兰营中偷师学了‘无影刀法’,掌法更与师兄释远同出一门。”

“原本‘拓拔大王’,魏人第一之名,并非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也非浪得虚名。多说无益,出招吧!”

“……”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当初在幽嫣谷中大战时,就隐约感觉释远与陈旭嫦以及陈小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奈何死的死、亡的亡,销声匿迹的又销声匿迹没了下文。

至于释远与陈旭嫦和陈小英母女有何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也许只有天知、地知、局中人知,反正陈静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了!

至于释远的掌法,在幽嫣谷中出手借了刘文之的无声之雷,一般的江湖高手确实难以匹敌。

最让陈静觉得十分讽刺的是:花木兰的“无影刀法”却被拓拔子推偷师。难怪当初在‘草庐’中,花木兰对陈静这一个小孩子大言愧疚!

陈静自然也明白:世间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愧疚。

既然拓拔子推已经下令在这北山关中南北二门紧闭,言外之意那必定是要在北山关内捉住陈静,又或者是在北山关内斩了陈静。

北山关往北大道直通“十山八寨”,东西两面正是一望无际的良田,向南直达孟婆江北岸,顺江渡过了孟婆江波,建康城便在眼下。

看来,这一个“魏国第一”无人能出其右的拓拔子推窝在这北山关中,也确实打了一副好算盘。

眼下北山关虽然不及曾经固若金汤的白鸟城,但也是一夫当关之地,更是进可功退可守之地。

北山关为兵家必争之地,倘若拓拔子推有一时三刻万急之时,孟婆江天险还能助上一臂之力。

这一座北山关,也暗合了拓拔子推的“狼子野心”,此地距离魏都平城实在太过于遥远,大有“山高路远、猴子霸王”之势。

陈静缓缓呼了一口气,正了正身子,旋即又轻飘飘说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无影刀法’在北山关而不在‘草庐’中。本姑娘原本就受花前辈之托,今夜也自作主张一回,也得治服了你这假‘无影刀法’!”

拓拔子推仰头大笑道:“假与不假,一试便知。黄金镶不了美玉,美女也不屑黄金。你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我拓拔子推也很是可疑。哈哈,哈哈,……”

陈静心中明了:花木兰的“无影刀法”是以无形获胜,没有任何固定的招式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静越女剑旋即入鞘,低头之间旋即大呼道:“移形换影!”

一道白色身影从堂中骤起如烟如云如雾,闪灭了堂中数盏烛台,近身拓拔子推后背之际,拓拔子推弯刀一旋,反身正面怒对陈静。

拓拔子推弯刀横竖一劈,一道寒光影子闪过,劈过去就是一阵轻风,整齐跳跃了一排五根烛台。

陈静低头一躲闪,心中突然又一怔,看来这一个拓拔子推还真是煞费苦心,一定私下琢磨了很久错负轮回剑法的所有招式。

既然释远是拓拔子推的同门师兄,那释远自然也知道错负轮回剑法的全部招式,这么多年来必定见招拆招摸索出了胸有成竹之法。

陈静微微一笑计上心来,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直劈去了堂中角落处无关紧要的一根立柱,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九式,取你狗命!”

就在陈静微笑大呼之际,拓拔子推突然僵直不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虚空游离的眼神确实就如瞅见一片沧海无涯那般迷茫。

拓拔子推只知道:释远曾经说过幽嫣谷墨家这一套错负轮回剑只出世了六式。第九式又是何式?

正当拓拔子推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越女剑反手一式撩剑荡起一绺寒光剑气闪去拓拔子推眼前。

噗嗤!

拓拔子推眼疾手快,弯刀回手轻飘飘一带,越女剑剑气一挡闪去了三丈之外,烛台灭了五盏、胸前锦绣貂裘破了五寸、两耳之间貂尾断了两截半尺。

拓拔子推尴尬之间,张口狰狞双颊大呼道:“师兄,你误我!”

陈静心中窃喜,已经知道拓拔子推完全中计,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色身影,越女剑出手一式绞剑,接着极速一式抹剑!

“错负轮回剑,第十九式,取你狗命!”

拓拔子推貂裘身影后空翻极速一闪,低头之间却是胸前厚实皮裘如鹅毛飞雪一般飘悠而下。

噗嗤!

拓拔子推胸中极速蹦上一股浓郁的咸湿之味,嘴角溢出了两朵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剑锋有光,海棠见红。

虽然拓拔子推躲过了剑气没有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但是五寸长的一条红绳子比方才盟誓的两条鸡血印子更加活泼增长。

拓拔子推再一次尴尬,张口狰狞双颊大呼道:“师兄,你误我!”

陈静捉紧了越女剑缓缓猫步上前,就似夜晚中一只觅食的猫,警觉而又不失腾腾杀气。

“略略略,略略略。本姑娘的错负轮回剑,已经出了两招了。‘无影刀法’看来是假的了,在你手里,就是‘无命刀法’了!

陈静大笑得意之际,面若桃花微微一笑道:“错负轮回剑,第九十九式,还是取你狗命!”

第138章 陈静大闹北山关

初见白影展翅燕掠吟,方才烛台疾风徐骤隐;只闻莺语燕呼声落处,犹见杀气激荡入腹心。

拓拔子推恍惚之间明了,大魏国‘拓拔大王’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就这样在北山关中被一个女流之辈小使一回诡计而毁于一旦。

儒生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越女剑以迷惑之法糊弄拓拔子推,拓拔子推借机将计就计。

陈静越女剑剑锋游离如出海蛟龙再一次将近,拓拔子推自以为掌法出手必定能扭转乾坤于万急。

拓拔子推气沉丹田突然心神一宁、眉头轻舒之际,掌中百钧之力倾力而出如泰山压顶,弯刀入地半尺,由掌化拳、由拳化掌,半蹲马步双臂如快浆行船,旋即又顺势大喝一声道:“排山倒海!”

堂中方圆十步之内骤起一阵电光火闪、地裂山崩,堂中裂出的一块又一块青砖与碎石举肩齐飞、一层又一层飞灰与烟雾直扑陈静。

紧接着,平地之间又炸裂出了一道道百尺高的青砖与碎石旋转之浪,四溅如断流百尺的瀑布直冲堂中正上方的屋梁与瓦台。

之后,堂中摇晃震动如夏夜里孟婆江波激荡,屋梁前后左右摇晃的“咯吱咯吱”之声更似顷刻之间就能埋了堂中每一个大活人、屋檐上瓦台如铁珠落玉盘“噼噼啪啪”碎裂之声如夏日午后暴雨如注。

陈静马步一溜,靴子左滑与右滑之间,蝴蝶步东西相顾了数步之后正了正身子,飞灰与烟雾透不过面纱斗笠,越女剑回身虚晃一点,荡起了一股剑气,又前后左右一式绞剑,斩下无数青砖与瓦台就似夏日麦田中的蚂蚱丧命纷扬而下。

“啊!”

拓拔子推怒目大喝不止,似有七分“燕人”之威;堂中青砖与飞石激烈飞旋不停,就似春光中的流莺逐了彩蝶、彩蝶寻了花香。

陈静不得不一式又一式绞剑剑气之下退去了十步之外。

毕竟,激旋的青砖与飞石应接不暇就怕大意失手,小心不但行得万年船,更能自保。

前车之鉴,后世之师!

此行,只为来取拓拔子推的性命,取人性命还需保命勿伤为先。

陈静记得在幽嫣谷中见识过释远“排山倒海”,也在白鸟城外见识过拓拔子推“排山倒海”。

虽然二者看似简单相似还又相去不远,但相同之处都是以掌中之力借力打力,而后再借物伤人于十步之外。

陈静心中明白,对付这样的掌法,还得寻一个“破绽”近身,只要近了拓拔子推三步之内,不用说剑气,就是平常一式越女剑也能再捅拓拔子推一个大窟窿。

拓拔子推缓缓止住了大喝,牛皮靴平肩过处,轻舒了一绺如风过冈的气息,双掌由拳化掌从印堂穴直下气海穴运气,眉宇张驰之间渐渐平息似一平如镜的井水。

突然,拓拔子推右手二指轻蔑陈静之际,仰头大笑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你能诡计诈我,我拓拔子推又如何不能?”

“骗我拓拔子推一次、两次,事不过三,休想第三次得逞!好歹我拓拔子推这个‘魏人第一’不是绣花枕头,更不是狗尾续貂!”

“还想大言不惭来取我项上魏人人人敬仰之头,真是不自量力,更是无稽之谈。徒劳一场,最终只不过是飞蛾扑火,引火烧身!”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空欢喜一场的样子,我拓拔子推倒是喜闻乐见。有道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两手空空而来北山关,必定成全你两手空空而去北山关!”

“姑娘,接下来的错负轮回剑,难道还有第一百九十九式不成?哈哈,哈哈,哈哈!雕虫小技!”

“……”

陈静自知被拓拔子推识破了计谋也并未有半分嗔怒之意,旋即越女剑胸前一横,张口悠悠笑道:“略略略,略略略。‘魏人第一’果然名不虚传啊!只是这‘魏人第一’怕是‘畏人第一’咯!从今往后,只畏我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一人而已!”

陈静不慌不忙,突然身子似落山飘逸一沉白影,右脚虚空如桨一荡又一蹬,凌空飞身如猛虎出洞一跃,张口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白影疾行,剑气如霜!

拓拔子推微微一笑,张口字字珠玑道:“原来,江湖传闻所谓的‘草上飞’与‘水上飘’果真与错负轮回剑有渊源,今日一见大开眼界!”

就在陈静凌空三步之际,飞身旋转又一式点剑虚晃青砖一挑,剑气直下荡起一片青砖如浮桥石墩在前方空中错落有致并列。

蹬蹬,蹬蹬蹬,……

陈静疾风一道白影,夜色中的烛台再一次前后摇曳,越女剑平剑剑气所过之处,拓拔子推只得右步左行、左步右行的身子跳跃躲避。

嘭嘭,嘭嘭嘭,……

拓拔子推自然知道敌我双方攻守之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旋即气沉丹田由百会穴托掌而起冲天而出,大呼道:“风卷残云!”

拓拔子推大呼之际,双掌手心所向之处,凭空骤起了一股又一股翻滚宛如地狱而来的阴冷之风。

在这一股阴冷之风中间还夹杂了一阵冰凉后背的冷凝气息,阴风呼啸闪去了堂中烛台,烛台跳跃就似哀怨、烛珠长流就似嚎啕大哭。

阴冷之风上前急旋了青砖与飞石,更似一把无形的巨大扫帚清扫堂中落叶,陈静脚下那一绺错落有致的青砖如浮桥石墩一时失去了方圆,斑驳陆离之间如鸟兽落。

阴冷之风极速转旋了青砖与飞石如箭矢似弓弩四射纷飞不停,堂中青砖与飞石犹似茫茫大漠,堂中每一个大活人都随时可能成为大漠中顷刻就被淹没的一洼泉水。

“‘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哪咕叻,哪咕叻,哪咕叻!杀了她!……”

“……”

狼皮帽群起激扬、弯刀过头三尺高声呼喊之际,陈静越女剑绞剑落地,急促之间退去了十步外。

陈静只在幽嫣谷中第一次见过释远使过的“风卷残云”,虽然拓拔子推的手法没能借助天罡地煞阵与无声之雷,但是结果相似都是以一技掌法借物拒敌而不近身。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拓拔子推这一技“排山倒海”与“风卷残云”确实非一般江湖高手能上前力敌,如此又不能近身只得另寻它法破敌。

陈静环视了一眼堂中立柱与头顶屋梁,更有屋梁上早就支离破碎了的瓦台,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既然拓拔子推能借力打力、借力拒敌,越女剑又如何不能!

陈静不曾习得任何掌法,也没人传授一招半式掌法,越女剑出鞘一式剑气并不亚于任何掌法。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斜视了一眼里外数层的狼皮帽弯刀,又瞅了一眼堂中得意万分的拓拔子推,旋即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直下,横竖张驰之间前后左右力劈立柱、力劈屋梁、力劈瓦台,……

噼里啪啦,……

稀里哗啦,……

,……

狼皮帽弯刀相撞一阵惊慌,抱头鼠窜与抱头弓身者不计其数。

“马拉个巴子的,这一个女人是不是疯了!疯子、疯子!……”

“这女人想要同归于尽,我家堂客还等着回家呢,不能死!……”

“埋汰旮旯,真是浪费了貌美如花之姿,死了也要用一回!……”

“……”

狼皮帽骤起一片刺耳之音,急促入肺翻江倒海数百尺,陈静旋即越女剑反手一式平剑,剑气过处又是一阵哀嚎中的沉寂。

此时此刻,立柱“咯吱”有声、屋梁“咔嚓”直响、瓦台“哗啦”直下。

倘若拓拔子推再敢使一次“排山倒海”与“风卷残云”,只会让立柱断得更快、屋梁塌得更急、瓦台掉得更多,无疑就是同归于尽。

陈静记得《孙子》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如此,拓拔子推使不得掌法必定就如案板上一只大白兔,两条貂尾就是毛茸茸的兔子耳朵。

拓拔子推脸色一沉,又瞅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房梁与暴雨如注的瓦台,更有随时可能倒塌的立柱,不得不退后了数步,寻回了弯刀。

拓拔子推旋即虚抬了右腿,前后马步张弛之间左手由掌化拳,又由拳化掌,右手弯刀极速旋转一圈挟持于身后,张口就道:“如此,也好!掌中江湖,刀剑衫舞,那就刀兵上再见真功夫吧!”

“想我拓拔子推一世英名,怎么可能沽名钓誉!‘无影刀法’在手,天下早晚我有!”

“姑娘,‘无影刀法’一出可是要见红吃肉的,那更没有半点慈悲心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吃我一刀!”

“……”

就在拓拔子推大呼之际,前后马步如鹿蹦猿跃急步上前,青砖“蹬蹬蹬”之音已然近身陈静三尺。弯刀如风一旋,从陈静面纱斗笠而下,大有一刀破吼之势。

第139章 无影刀法终丧命

正是:刀过无影、声过无痕。

拓拔子推弯刀过处一绺寒光映满了跳跃不止的烛台,陈静眼疾手快之间旋即后空翻侧身一闪,越女剑剑气反手一式截剑。

当、嘭嘭!

两兵骤然相接、一弯刀光吻了一绺剑锋,电光火石之音炸裂过后恰似天雷滚滚一击晴天霹雳在头,凌空而起的青砖与四散烟雾飞石如孟婆江中浪打波逐的两叶浮萍,荡荡悠悠闪去了数十步之外。

拓拔子推力有千钧,右手轻轻如崩雪入谷一滚又一带,弯刀似弦月高挂柳枝头又左右一晃,飘悠更似林泉落谷、更似山涧溪水东流。

陈静低头躲闪抬望眼之间,面纱斗笠“”划破了五寸长一道口子,心中一怔之际,越女剑旋即反手一式抹剑再接回弯刀半弦处。

当、嘭嘭!

两兵相接再一次炸裂了电光火石之音,堂中凌空而起的青砖与四散烟雾飞石夹杂了大小瓦台棱角纷纷扬扬,更似江流中弄潮儿一波骤起一波又浪,飞石与瓦台就是弄潮儿手中的朵朵浪花。

拓拔子推怒目圆睁,旋即右步左行、左步右行之际,弯刀不离手中三寸,或刺、或剁、或劈、或斩游走之间刀锋相向不落半分气势。

陈静越女剑虚虚实实,剑气横竖相交而飞腾、步法前后游离而竭尽全力,“无影刀法”确实难敌。

陈静滋生了一阵扭曲,方才拓拔子推的掌法近身不得,如今“无影刀法”鬼魅纠缠,靴子游离之处完全不能抽身再寻一次“破绽”。

陈静回想起来,花木兰曾经说过:刀左而伤右、刀右而伤左,左右出刀却斩上下游离之处。刀过影时,身却回;影没刀时,血纷飞。

世间刀剑本为一体,并未有兵器长短凶险之分。

拓拔子推刀法无影,越女剑剑法亦能无影,以无影剑招去破无影刀法,理所当然。

当日在“草庐”中,花木兰也以剑代刀使过一回“无影刀法”,以剑代刀能成,以剑破刀自然也能成。

刀左而伤右、刀右而伤左,左右出刀却斩上下游离之处,即是迷惑虚晃之招,以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错以为“无影”无形。

刀过影时,身却回;影没刀时,血纷飞。刀法言外之意,还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陈静越女剑微微一收,拓拔子推弯刀顺势而上,越女剑左右急旋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离身,之后极速转身一式抹剑一道剑气而下。

拓拔子推突然僵直不动,手中弯刀“哐当”掉地,嘶哑了游离而又急促的声音道:“马拉个巴子,偷师,误我!偷师,误我啊!……”

“马拉个巴子,我的魏国,我的魏国,我的魏国啊!……”

“……”

噗嗤!

拓拔子推胸中翻滚张口射出一绺昙花去到了三尺之外,海棠花红落地,一朵、一朵、又一朵,……

陈静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身影,越女剑一道剑气先是一式绞剑,之后补上一式抹剑!

噗嗤、噗嗤!

拓拔子推忍不住张口猛烈射出了一绺昙花,空气里骤起一股浓郁的咸湿味道,正如海棠林中一阵微风吹落了无数大小海棠花瓣、飘飘悠悠如诗如画。

扑通!

拓拔子推被已经被陈静越女剑一剑封喉,“无影刀法”在拓拔子推手中几个回合就成了“无命刀法”!

“‘拓拔大王’死了,‘拓拔大王’死了,‘拓拔大王’被杀死了!……”

“杀了这一个女人,杀!……”

“放箭,……”

“……”

狼皮帽与“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再一次上前,弓箭如雨直下。

陈静越女剑一挥,凌空又几道剑气闪过了堂中的立柱、屋梁与瓦台。立柱“叽叽喳喳”倾倒、屋梁“噼里啪啦”崩塌、瓦台“嘭嘭”破碎就似打破了一个又一个案上陶盏。

陈静顺了屋梁与立柱倒塌的身影,一道白影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跃上了屋梁与瓦台,从堂中正方如流星闪过。

扑通,咔嚓!……

紧接着,无数的狼皮帽与“黄金八部”勇士的哀嚎声在立柱与屋梁下此起彼伏。陈静微微一笑,在屋檐瓦台上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白马处寻了去。

驾、驾!

陈静突然身子一沉,跃上白马一奔,却又从身后追上来了不少狼皮帽。此时此刻,整个北山关城中骤起一阵猛过一阵的锣鼓与狗吠。

陈静一时懵了,北山关方才已经被拓拔子推下令紧闭南北二门,又如何能出得去北山关呢?

虽然北山关并没有曾经的白鸟城那般城高壕深,但是眼下白马是飞不出北山关的四面高墙!

“姑娘,姑娘,这边过来!……”

一个急促的呼声引起了陈静的注意,策马奔腾闪身在前,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才发现是一个更夫。

更夫旋即藏匿了陈静白马在一处拐角小道坳口,追逐上来的狼皮帽呼喊着往大道疾驰而过。

“埋汰旮旯,逃不了了,你逃不了了!北山关南北二门紧闭,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马拉个巴子的,别跑,只要捉了你砍头、跺脚之后,再让兄弟们用一回,可别浪费了!……”

“……”

狼皮帽渐渐远去,陈静这才发现更夫一张刀刻老脸上了岁数,旋即把剑拱手答谢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多谢老伯周全万急之处。不然,这一夜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剑下亡魂,哎,……”

更夫小心翼翼又瞅了一眼远去的狼皮帽与火光,借了模糊的天光暗影又前后瞅了左右路口无一个行人,这才缓缓低沉说道:“姑娘,我说姑娘啦,实不相瞒,老朽我曾经也是堂堂正正的燕国人呐,原本就是白鸟城的一个更夫啊!”

“十年前白鸟城一战,老朽也中了‘七夜道宗之毒’躲进了臭水沟里,后来趁夜色混乱才溜了出来。”

“姑娘,方才听那一些狼皮帽说是你杀了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你就说,这是不是真的?”

“老朽本想寻一个机会杀了拓拔子推。可是一没机会、二是功夫又不够。今夜真是大快人心了!”

“……”

陈静一时确实心安了许多,既然更夫也是白鸟城的燕国人,自然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对于更夫的询问,也只得频频点头。

陈静又缓缓探出了面纱斗笠,左右大道上的火光与狼皮帽又倍增了许多,倘若出不去北山关,又将是一场越女剑见红的血战!

届时,这一身从“草庐”带出来的素纱素袍最后必定会成为一件布满海棠花朵的血纱血袍。

陈静又瞅了一眼好似还沉浸在白鸟城峥嵘岁月中的更夫,脱口而出悠悠问道:“老伯,北山关只有南北二门可进出,天明待寻什么机会出城为好啊?”

更夫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静,而后又是狡黠一笑,之后略带了一丝得意说道:“姑娘,既然你杀了拓拔子推,也是曾经‘慕容大王’的谷主,老朽也就不卖关子废话了!”

“明人不说暗话,老朽也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北山关明面上只有南北二门可以出入,然则暗地里东西还有二门也可以同时出入!”

“……”

陈静心中一惊,北山关只有南北二处城门洞以及守城将士,东西二门又在何处?完全不曾见得!北山关东西都是一色高墙,高墙之外都是良田,又何来东西二门?

“老伯,你可不能说大话来安慰我?要东西真有二门,贸然前去还不是被人说成有自投罗网之嫌?”

更夫又轻蔑的瞅了一眼陈静,而后得意而又狡黠的说道:“姑娘,实不相瞒,老朽在这北山关也快待了十年了。十年如一日、夜夜打更不曾落下一天,故而也瞅出了不少端倪,这一座北山关也可以说是魏国的一处藏污纳垢之地!“

“北山关,明面上说是拓拔子推这一个混蛋大言不惭‘魏国第一’,可暗地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一座北山关内东西二门可是拓拔子推私下买卖、广积钱粮之地啊!”

“魏国的那一些不正经的行商最后都是通过北山关东西二门与拓拔子推暗地里销赃,什么兵器啦,马匹啦,药材啦,粮食啦,……”

“……”

陈静眼前一亮,突然明白为什么拓拔子推那么着急要灭了“十山八寨”,因为“十山八寨”挡住了拓拔子推在魏国的“宏图大业”。

陈静突然又明白了,只要拓拔子推灭了“十山八寨”就能回军魏都平城,一是有了借口,二是没了后顾之忧更能全力一搏。

拓拔子推,果然狼子野心!

还好,现在已经死了!

虽然拓拔子推是一个魏人,但是在幽嫣谷墨家“天志”之下,确实从来都不分孟婆江南北。

陈静心中大喜,把剑毕恭毕敬请教更夫道:“老伯,既然如此,这东西二门又在何处?今夜,咱能离开北山关,让狼皮帽干着急好了!”

第140章 北山关更夫借道

更夫自是点头不语,旋即又探头瞅了一眼或远或近、或稀或疏的狼皮帽,就在不远处刀光或明或暗、或横或竖游离闪烁之间,缓缓回头就如一绺白云浮过了一丘山冈。

更夫抬头凝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没有皎洁明月、没有璀璨星光、乌黑的天光压抑万物就如一方漆黑的枯井,旋即轻舒了一口气,好似这十年来的无数憋屈与许多怨恨都随那一口空气四散消逝。

整整十年都已经过去了,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夫十年前藏身在白鸟城臭水沟里那是一夜难忘,十年之后北山关的今夜又是一夜难忘。

更夫一时如释重负,旋即又狡黠轻笑道:“姑娘,好说!老朽仔细想起来,冥冥之中好似一切都是天意!天道轮回,苍天又饶过谁?”

“要是没有老朽这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的打更,怎么可能会撞见北山关中的那些猫腻,有一句话说的极好:久走夜路终遇‘鬼’啊!”

“在这十年来,老朽有无数个夜晚偷偷撞见了东西二门高墙上的机关开合,放进又放出了无数不良行商。魏国人,柔然人,更有高句丽人,孟婆江南也不在话下!”

“曾几何时,老朽都还一厢情愿的自以为这一些位高权重者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而口是心非,故而才被世人误以为是‘官字两个口’。”

“可如今,老朽却突然以为,‘官字两个口’更是明面上一套嘴脸、背后又是一套嘴脸,‘五石散兑酒’只是一个糊弄世人的借口,像拓拔子推这一个大混蛋就是最好的证明!”

“姑娘,只要出了北山关外东西任何一门,便都可小道直去孟婆江岸,待去孟婆江北岸上寻一艘木船顺江直下,建康城就不远咯!”

“……”

更夫张口娓娓道来,陈静仔细听得入耳。只要打开了东西任何一门上的机关就出了北山关,建康城指日可下自然也不在话下。

更夫又小心翼翼探头瞅了一眼夜色中的狼皮帽与火把,旋即右手轻轻一扬,蹑手蹑脚往北山关东边夜色中鬼魅一般缓缓行去。

更夫领头而行并未取道北山关中的青砖大道,而是选择北山关中支离破碎的泥坯小道。

陈静牵了白马在泥坯小道上如踏上了一绺又一绺厚实的丝帛,悄无声息的在狼皮帽与火把追逐中绕去了东门的一处开阔之地。

更夫缓缓止步,突然右手指了高墙上一个斗大的朱砂大字:道。

这一个“道”字,字迹布局之间张牙舞爪更似是无数刀兵相向,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且又刺眼。

更夫旋即又张口沙哑说道:“姑娘,这一个‘道’字,就是北山关东门暗门、暗道的机关所在之处。”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正如白莲社弟子所言:道可,道非,常道。这一个‘道’字,对拓拔子推来说是‘可’、对万千百姓来说是‘非’、对不良行商来说就是‘常道’咯!”

“老朽还私下以为,这‘道可,道非,常道’已经衍化成为狼子野心之辈的‘道,可道非常道’咯!”

“在北山关东西相对之处就是‘东道西佛’,只要用力一摁‘道、佛’二字正中间的那一块墙砖,东西二门的暗门自现、暗道直出!”

“姑娘,你的功夫那么俊,能杀得了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像这一个‘道’字上的机关与你来说,自然就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咯。”

“姑娘,趁狼皮帽一时半会还没有发现行踪,北山关就这么大的一处地方,早晚会撅一个底朝天,先人一步离开更能周全万一!”

“……”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在这一个“道”字的正中间,确实有一块墙砖比周围的墙砖成色苍白一些。

这一个正大光明的“道”字,立在高墙正中间,平时谁又会在意这一处高墙上的一个文字呢?

况且,“东道西佛”确实言辞凿凿,更是有的放矢,更能表明拓拔子推狼子野心“胸怀天下”!

拓拔子推以“佛道”之名掩人耳目行“私欲”之实,与白莲社弟子无二。或者说,就是一丘之貉!

陈静把剑毕恭毕敬答谢道:“多谢老伯周全,出了北山关那就连夜赶去孟婆江,狼皮帽无可奈何!”

更夫自是一脸满足,旋即又急切催促道:“姑娘,快走吧!”

陈静抬头又瞅了一眼高墙上那一个“道”字,旋即半弓斜身一沉,凌空又一跃,双脚贴墙骤起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影,如燕掠长空闪去了高墙半腰。

陈静越女剑剑鞘轻轻一点,旋即又一个后空翻,双脚贴墙又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极速直下,双脚“咚咚”落地,一身素纱素袍如白鹤亮翅飘逸如烟而下。

更夫喜上眉头,低声惊呼好似不可思议,又道:“姑娘,你比十年前更加厉害了啊!女大十八变,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哎,只可惜了‘慕容大王’一家老小天各一方!”

轰轰、轰轰,……

正当陈静再次答谢更夫之际,突然从这一个“道”字下方的一排墙砖开始,前后左右三丈处的墙砖开始往内缓缓收缩。

陈静瞅见收缩的这一处墙砖开口比南北二门城门洞都还大出了不少,拓拔子推果然“心大”!

陈静又瞅了瞅墙边的夜色,周围数千步之外也没有一处商铺与民房,这一阵轻微的“轰轰”,不知道的兴许还以为是谁又打呼噜了。

暗门缓缓出现了,暗道拉开了一尺、两尺、三尺,……

咻咻,咻咻,……

一阵强弓硬弩万箭呼啸了风声从远处如蝗飞来,夹杂了一群鬣狗与狼皮帽,更挥舞了无数弯刀。

火光渐近,杀声正浓。

陈静身子一沉,跃身上马越女剑一道剑气平剑直下,旋即就斩去了无数弓箭如雨飘悠而下。

“老伯,你快躲开!小心!”

就在陈静大呼之际,更夫微微一笑,好似早就置生死于身外,字字珠玑道:“姑娘,燕国已经都亡了十年,老朽苟活于世也活腻了。今夜恰逢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也死了,老朽唯一心愿已了万事孓孓,也该去追随‘慕容大王’了。……”

更夫一边视死如归如是说,一边“哐当”扔了手中响锣与梆鼓,张开双臂正面去迎万千弓弩。

“哈哈,哈哈,哈哈!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启禀‘慕容大王’,老朽来迟,还望恕罪!”

“哈哈,哈哈,哈哈!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

“……”

噗嗤、噗嗤,……

更夫隔空一阵撕心裂肺大呼,迎来的却是狼皮帽万箭穿心。

更夫扭头回眸一笑之际,数把弯刀极速上前,上斩人头、下劈双腿,更夫轰然倒地!

“老伯,老伯,老伯!”

陈静一时五内俱焚,白马惊乍前蹄高扬六尺有余,双掌急切落地之际又一道白色身影缓缓闪去,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斩得狼皮帽似树上秋果,摇曳满地!

昙花咸湿,海棠花红!

陈静越女剑剑气杀退了狼皮帽后退了数百步,火光中的鬣狗盯住陈静白影狂吠不止。

剑锋滴血,怒气未消!

轰轰、轰轰,……

暗门收缩,暗道关闭!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倘若再有片刻迟疑不穿墙而出,就怕机关一闭,最后被乱箭射于“道”下!

既然北山关是拓拔子推的“藏污纳垢”之地,也是陈静的是非之地,谁能说城中没有其它机关?

况且,幽嫣谷墨家之道在于秉承“天志”,怎么可能会丧命于“道可,道非,常道”之下呢?

陈静极速勒马回身疾驰,一道白影如风闪过又一旋,低头之际匆匆从暗门而入、暗道而出!

“哪咕叻,哪咕叻,……”

“马拉个巴子,别让那一个女人跑掉了!杀了‘拓拔大王’,就断了咱们的富贵之路,天理不容!”

“……”

无数狼皮帽弯刀与鬣狗再一次极速狂奔向前,火光越来越浓、天光越来越明,哀嚎与愤怒之声也都被陈静一股脑儿的甩在了身后。

陈静飞奔出了东门,而后极速绕道南门驿道狂奔直下,身后骤起不断的吆喝声,一绺又一绺快马烟尘与火光追出了无数狼皮帽。

驾、驾!

陈静奔出了北山关一时也心宽了许多,神采奕奕就正似是一尾鱼龙畅游大海、一只飞鸟翱翔长空,一群陆地上的狼皮帽又能奈何?

驿道宽广,松林清幽。

陈静坐下白马确实是一等一的一匹快马,没一会儿功夫就甩开了追兵,没了狼皮帽的身影与火光。

陈静勒马徐停回首之际,驿道尽头是一阵灰蒙蒙的黑夜,驿道前方的路却越来越明、越来越阔。

陈静一路策马狂奔,待天光微微明亮之际,又见到了阔别十年的孟婆江水。在孟婆江北岸边唯一漂浮的一艘小木船入了眼中。

“船家,有人在吗?……”

第141章 孟婆江波话长短

陈静勒马止蹄飞身下马,左右寻觅之间瞅见小木船船蓬中缓缓步出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眼下这一个女子虽然穿戴极其平常与村姑无异,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从骨子里流露出一绺又一绺无法掩饰的优雅高贵之气,非比“十山八寨”中五大三粗的落魄乡民。

这一个女子含情脉脉、面若桃花、柳眉风细腰,婀娜娉婷大有哲夫成城之姿、哲妇倾城之态。

这一个女子姓潘名玉奴,本是孟婆郡中大名鼎鼎的潘家族人。只因为潘安被斩祸及无辜族人,故而孤苦伶仃流落于孟婆江波上。

后来,潘玉奴在孟婆江上拜师学艺撑船摆渡寻了这一份生计,而后被其师更名为:潘玉儿。

其师觉得“玉奴”二字终归一辈子辛苦,到头来还只能做黄金美玉的奴隶确实心酸至极;而“玉儿”二字一辈子辛苦还能做黄金美玉的儿女自然也能留下一丝安慰。

潘玉儿立在船头,满面春光莺莺燕燕笑道:“这一个白衣的漂亮姐姐,是你在唤玉儿吗?”

陈静见潘玉儿从骨子里有几分亲切感,毕竟女为悦己者容,也便牵马上前悠悠问道:“船家,孟婆江北岸如今只有你家一条船,本姑娘不得不寻你摆渡过江了。眼下,可是渡江的大好时辰吗?”

潘玉儿眉头轻舒,“噗嗤”一笑缓缓说道:“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是自从咱们潘家人的‘靠山’倒了以后,玉儿一个人就只有靠这一江东去不复返的孟婆水咯!”

“姐姐,在玉儿的船下从来没有不好与大好之别。这一江孟婆水过的去也过、过不去也过,从来都安安当当的送过路人去了江南岸!”

“姐姐,前一些日子江湖传闻北山关会有大动静。所以这一些‘靠水吃水’的船家怕祸及生计,也都早早的遁去了江南岸。”

“姐姐,孟婆江北只有玉儿天不怕地不怕,那一些胆小怕事的船家也就挣不得这一趟买卖了!”

“姐姐,你是从北山关而来吗?北山关有什么大动静?……”

陈静见潘玉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阵势,感觉两个人有九分的相似之处,也便放下了戒备,脱口而出笑道:“船家,说出来你会害怕吗?本姑娘确实从北山关而来!”

“那一边确实动静太了!‘十山八寨’被拓拔子推灭了、拓拔子推也在北山关被人杀死了。……”

潘玉儿一边恭迎陈静上了小木船,一边拉住白马上了船头,回头起锚收索撑桨摆渡之际,十分吃惊的说道:“确实大动静!只是,‘十山八寨’要是没了,那魏国的穷人家连过穷日子的机会也没了,大概只能全家‘吃土’了;拓拔子推要是死了的话,冯太后必定暗自高兴着呢!”

陈静觉得潘玉儿言之有理,如果魏国连绿水青山的“十山八寨”都没有了的话,像独孤老太婆一家清寒估计还真要吃一回观音土。

至于拓拔子推那一个狼子野心之辈、心怀叵测之徒,冯太后想不高兴都怕来不及。

陈静沉思之际还以为:除了冯太后之外,闭关的郦道元应该也会高兴,魏国白莲社弟子更会高兴。

郦道元高兴自不必细说,魏国没有了最强的忤逆之臣自然兴不起刀兵;白莲社弟子高兴那是因为少了一个潜在的对手,毕竟十年前魏国官家都与白莲社弟子都能合二为一,只怕十年之后会更甚。

陈静仗剑端坐船头,潘玉儿船篙一点,小木船如冰河上一块冰溜子,极速无阻的滑了出去。

孟婆江波上一绺又一绺涟漪也泛去了陈静双颊,迎面江波上一层又一层淡淡的薄雾,一丝惬意的清凉入肺自是心旷神怡。

潘玉儿船篙又向前轻轻一点,薄雾中缓缓射入江面的几绺朝霞,金光灿烂确实让人神往。

陈静恍惚之间,心神如昨,旋即又幽幽问道:“船家,十年前‘十山八寨’独孤老婆婆送了一群孩子和两位燕国勇士过江。孟婆江上可有这一些英雄事迹传说吗?”

潘玉儿沉思了片刻,旋即又脱口而出笑道:“拳头挡不住飞沙、飞沙遮不住流水。十年前,玉儿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姑娘呢!”

“不过啦,世人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年前的那一件事,玉儿确实也身在其中。哎,……”

潘玉儿突然一声叹气,更似一阵惊雷,江水激荡重重一击水波。

陈静侧耳听出了端倪,与潘玉儿游离的神色相去实在太远,这其中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

当初,一群人在白鸟城中受慕容太白临终所托,但愿最后东方胜与西门霸不负所托。

陈静愧疚之际,又不得不急切追问道:“船家,莫非这其中还有许多英雄事迹不成?”

潘玉儿轻点了一回船篙,若有所思之间,好似要在十年前的记忆中搜寻出一片完整的江波倒映来。

“姐姐,十年前那一个夜晚,孟婆江北岸除了玉儿小木船外,还有不知道谁家的一艘画坊游船。”

“玉儿只记得,只有两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上了玉儿的船,其余几个人都上了那一艘画坊游船。”

“玉儿的小木船怎么跑得过画坊游船!待玉儿的小木船江南靠岸之后,早就没有了画坊游船的踪迹,更没有了那几个人的影子!”

“为此,那一个叫慕容川东的孩子,还与玉儿大吵大闹了一回。嫌玉儿的小木船是破船、烂船,还诅咒小木船以后会半道沉江!”

“哎,虽然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里是孟婆江水啊,这孟婆江水又如何能是‘王土’?”

“……”

陈静心中微微一颤,骤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难受纠缠而又盘旋在胸中,愧疚之意又久久不能散去。

听潘玉儿如此说来,上了小木船必定就是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兄妹,还有玩伴耶律达斡尔胡东。

上了画坊游船的必定就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姐妹,还有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姐妹,更有贺兰云青以及两位“十二甲子”勇士。

慕容太白一家人最终还是分散又分离了,十年都已经过去了,只希望这一家人一切都还安好!

陈静一时没有想明白,像潘玉儿这样的小木船,莫说八个孩子加两个大人,再来十个人也还宽敞。

“船家,既然一路同行过江去孟婆江南岸,为何要上不同的船?当初是过江的路人太多了吗?”

陈静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简单而又浅显的道理,怎么能分开走?

万一遇见歹毒之徒,没有了“十二甲子”勇士相护,就燕王府中的那一招半式怎么能行走江湖?

潘玉儿“噗嗤”一笑,旋即又半嗔半怒道:“姐姐,那里有太多过江的路人哟!今日玉儿想来,这么多年来孟婆江中也少有画坊游船,那一日怎么就那么凑巧?”

“玉儿觉得啊,恐怕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只是,玉儿当时觉得那一群人实在太好笑了!”

“两位白羽锁子甲大汉后背的孩子非要上画坊游船。说画坊游船奢华大气,不失燕王府规矩!”

“上小木船的慕容川东非说小船安全不会遭歹人算计,因为船小无处藏身,开阔一目了然。”

“这不,同为一路过江的人,就分成两拨人过江南岸了,至于之后还有什么事玉儿也就不知道了。”

“毕竟,玉儿为了这孟婆江上的一份生计,也少与人来往,也不喜乱嚼那一些无稽之谈!”

“……”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急剧如浪打百尺江流的隐隐不安,只怕东方胜与西门霸也辜负了慕容太白。

陈静呼出了一口孟婆江上温润的水雾之气,又吸入了一口孟婆江上清凉的水雾之气,后背一股拔凉之感上升百会穴、下降涌泉穴。

也罢,既然此行过孟婆江南的目的就是为寻这一群孩子,无论结果如何也都要把她们寻个正着。

陈静在心里突然寻思,孟婆江南之地只有在孟婆郡还能熟悉一二善恶好坏之辈,如今只有先去建康城中寻刘氏三兄妹了。

虽然拓拔子推说刘氏三兄妹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估计以为谷主已经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谷主都死了又谈何幽嫣谷墨家弟子?

世上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列子何其多!这不,燕国之灭就是树倒猢狲散,‘一门分三宗’的宇文氏与段氏作孽就是墙倒众人推。

陈静思索已定,待上了孟婆江南岸,策马直入建康城中去寻刘氏三兄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已经活生生的回来了!

潘玉儿摆渡过江并未再理会陈静,而是放开了清爽的嗓子,幽幽回荡了江南小曲:“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静倍感耳熟,先前在孟婆郡中听半老徐娘幽幽唱过一次,如今只要上了孟婆江南岸,那就是回家一般的感觉,真好!

第142章 偶遇谢氏神算子

建康城,数百年来的帝都,坐拥数百万之众的繁华之地。

建康城北有钟山城、西有石头城、东有东府城、南有台城。建康四城又称江南四镇,东南方向的秦淮河最后直入交汇于孟婆江中。

钟山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步军所驻要塞之地,更有名满天下的白石垒防御在外以拒陆上来犯之敌。

石头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水军所驻要塞之地,石头镇最高处还有一座烽火台,能最新发现且能力敌顺孟婆江而下的来犯之敌。

石头城本为楚威王的金陵邑,后在建安年间被孙权改建重筑,至今仍有“石城虎踞”的美称。

东府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最为繁华的去处,旧时王、谢二家大族盘踞于此也有数百年之久,更是方今天下各国各邦流连忘返之地。

台城是孟婆江南宋国皇宫所在之地,虽然方今天下不知有几人称孤几人称王,但是方今天下各国各邦在骨子里确实都视建康城为天下共主之城,宋国为天下共主之邦。

陈静一个人早已从小木船上离江策马缓行,更佩服“十山八寨”墨夷秋粗中有细:鞍下的暗格里居然存放了不少银子。这确实也让陈静心宽了许多,毕竟穷家富路。

陈静随了驿道缓缓牵马步进了东府镇,路过数队巡城的轻铠军士虽然神采奕奕,但是相比于曾经白鸟城的‘燕人’少了七分豪气与威猛,好似一个又一个温文尔雅的儒生。

“冰糖葫芦咯,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咯!……”

“这里有:上好的金镶玉,大好的玉镶金。准保买不到吃亏,自然也买不到上当,童叟无欺!……”

“客官,客官,请留步,借一步说话,是要看相?还是算命?……”

“……”

陈静沉醉于东府镇的繁华,与曾经孟婆郡城中的繁华比起来,那就是太阳与萤火微光之别。

不过,陈静突然看到“谢氏神算子”那一面熟悉的招牌,白布飘扬中的五个黑字中规中矩,还是那一根六尺长、鹌鹑蛋粗的黑木漆棍子,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曾经在孟婆郡城隍庙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

陈静突然灵机一动,牵马上前旋即就坐于那“谢氏神算子”招牌下的一方古色古香的案台前。

案台上的纸墨笔砚一应俱全,一股浓郁的松香入肺沁人心脾。

招牌下的谢氏神算子确实比城隍庙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至少年轻了一个甲子以上,或者说好似还只是一个并未及冠的孩子。

谢氏神算子衣着寻常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家道中落确实比不过建康城中的王、刘二家,毕竟江南王家是数百年来唯一屹立不倒的大族、刘家是当今皇族。

陈静又瞅了一眼谢氏神算子,虽然长相还算顺眼,也正好试一回这一个谢氏神算子与那一个谢氏神算子究竟谁算得更准。

“十年前,谢氏神算子堪称神算,本姑娘还一字未说,居然能算出本姑娘的姓名,实在是高啊!”

谢氏神算子见这一次不用招呼就主动上来了第一个客人,眉开眼笑之际,自然心喜万分。

况且,客人还自称认识另一个谢氏神算子,自然就算是回头客。

“客官,好说,好说。你说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正是在下二叔,在下谢礼文,已经接下二叔‘谢氏神算子’的招牌有一些年头了!”

谢礼文抱拳毕恭毕敬起身答谢之后,又缓缓坐于招牌下,眉宇之间却闪过一丝诡异的阴沉之色。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突然拱手半笑道:“略略略,略略略。谢大师也有印堂发黑的时候啊?就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谢礼文瞠目结舌,故意绕开话茬子,旋即缓缓问道:“客官,不知这一次是要看相,还是算命?”

陈静觉得这一个孩子也许并未有“谢氏神算子”的真本事,江湖中的神棍多如牛毛,大概不差这一个孩子,旋即又道:“都说相由心生,那就请谢大师看一回相吧!”

谢礼文自是应承,也并未再瞅陈静一眼,毕竟方才起身答谢之际已把陈静五官看得十分仔细。

谢礼文半睁半闭了眼睛,左手五指并拢不动、右手拇指在四指来回掐算不停,旋即又如一群蚊子嗡嗡入耳的声音,极速道:“甲戌乙亥山头火,丙辰丁巳沙配土,……”

突然,谢礼文左手五指猛烈一张,似散架了的一只爪篱,急促而呼道:“客官,此乃大凶之兆。只怕一生所念,皆是万念皆空!”

陈静极速白了一眼谢礼文,心中一阵凉凉,旋即又反驳道:“谢大师,你可不能学江湖中的那一些神棍糊弄本姑娘啊!你可不能毁了‘谢氏神算子’这一面招牌!”

“怎么说,本姑娘也算得上是慕名而来,可不能打胡乱说。像本姑娘这般貌美,怎么可能大凶?”

“况且,当年皇甫谧的后辈医者能人公良孝忠都说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最后不都一切安好?”

“……”

谢礼文一声长叹,而后摆手止住陈静继续说话,旋即又道:“客官,既是‘谢氏神算子’之算,自有它的道理。要说人固有一死,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又何须再算?”

“只是,客官之相于万千寻常人家比起来,确实大凶之兆。客官不妨回想这一些年来的经历,看有多少寻常人家能经历过一次?”

“况且,佛家有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如今呐,以我谢礼文看来,‘谢氏神算子’之法亦是:凶即是吉、吉即是凶!”

“客官,有道是:逢凶能化吉,吉至而凶生。一生所念,终将万念皆空。于客官而言是凶,可与万千寻常人家而言,未必是凶啊!”

“……”

陈静大怒拍案而起,眉头紧锁之际,大声骂道:“谢大师,好歹你也不能玷污‘谢氏神算子’一世英名,学艺不精可别学‘神棍’打胡乱说!”

陈静这一阵谩骂,引来了无数路人止步围观,纷纷都对谢礼文指指点点,毕竟以‘谢氏神算子’之名,又何必在大街上看相算命?

有道是:自古街头行“艺”,无非骗人钱财、无非学艺不精。

谢礼文并未理会陈静的谩骂,也并未理会围观路人的指责,只是一边缓缓起身正了正身子,一边又收拾案台上的笔墨纸砚。

谢礼文不慌不忙之间,又幽幽脱口而出道:“哎,灾星临城,祸事将至矣。我还是收拾收拾,去其它地方避一避风雨。待风雨一过,再回建康城中落脚了!”

陈静指住谢礼文的鼻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别人是灾星,确实让人不可理喻。

“你,你,你!……”

陈静忍住胸中怒火,没有再骂一次谢礼文是“神棍”,好似止步围观的路人指责谢礼文更为合理。

“呸,我呸呸呸,还说是‘谢氏神算子’的传人,像那孟婆江北都变了多少回天了,咱们孟婆江南依然相安无事。孟婆江南没事,建康城就更不可能有事了,危言耸听!”

“是啊,孟婆江南可以说算得上是一处广袤的福地洞天,怎么可能有灾星降临?我看你这一个孩子是谢家没落了,故意妖言惑众吧!”

“是啊,世上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多了去,好似那魏燕兄弟之国,见不得兄弟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啦!人心不古,人心难测啊!”

“哎,也罢,也罢。建康城中没了妖言惑众之辈,或许天下更加太平,诸位,你们说是这样吗?”

“……”

谢礼文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心中未乱一丝方寸,也并未反驳一字半句,只是幽幽的说道:“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瞎说去吧。有朝一日,你们都会明白的!”

谢礼文又瞅了一眼渐渐平静下来的陈静,说道:“客官,既然你是二叔的回头客,那就不收你一两一钱银子,就当是行善积福了。”

“今日之言早晚应验。只是你心中最想见的那一些人,一定不能如你所愿。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

陈静正要反驳之际,突然从人群中骤起了一阵大声嚷嚷:“这是那里来的小姑娘啊?貌美如花,还真她娘的面生!咱们建康城中的‘十八春香坊’就少这样的上等货色!”

围观的无数路人纷纷四散如鸟兽极速逃去,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十八春香坊’之首百合楼中的家丁护院,仗着百合楼有朝廷撑腰,目中无人也目无王法。

谢礼文又瞅了一眼陈静,又幽幽说道:“客官,小不忍则乱大谋。方才说过:逢凶能化吉,吉至而凶生。谨记,谨记,谨记!”

陈静并未反驳谢礼文,至于后半句确实刺耳,前半句确实也言之有理,刚到建康城确实不能乱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静缓缓起身把剑轻笑道:“诸位好汉,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府上怎么走啊?”

第143章 再遇故人祖冲之

这一群张牙舞爪的汉子虽然确实长得五大三粗,但是一听到关于刘氏“龙腾虎跃”这四个字眼之后,更是万分惊乍如晴空一击响雷。

建康城“十八春香坊”的鼎鼎大名自然如雷贯耳,百合楼虽然有人撑腰,但是比起“龙腾虎跃”这四个字眼来说,就是山丘与泰山之别。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更何况眼下“龙腾虎跃”的官不止大一级,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也知道陈静不能直呼刘一龙的大名,毕竟那是建康城皇宫中的帝王。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口直呼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大名的人,除了市井醉酒轻薄之徒以外,要么大有来头、要么也非等闲之辈。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抬望眼之间觉得陈静一身侠客的行头也并不似轻薄之徒,心中也打了一通又一通退堂鼓,只希望刚才习惯的冒失不要节外生枝祸及百合楼。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十八春香坊”中也算是察言观色之徒,如今又是在天子脚下,惹不起的人必须要躲的起,这才是生存之道。

向前一步,寸步难行。

退后一步,海阔天空。

《易经》有云: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哲,以存身也。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之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戾气与地痞流氓式的霸气。

“姑娘,只要过了这一条大街,往东大道直走到尽头,拐角之处最高最大的府邸就是刘府了!”

“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倘若刘府有什么需求,百合楼上下一定竭尽所能满足心愿于万一!”

“姑娘,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姑娘雅兴了。百合楼中常有外邦异珍猛兽与外邦美艳歌舞,随时恭候姑娘大驾!告辞!”

“……”

陈静得知刘氏三兄妹的住处,正当抬头开口说话之际,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好似脚底抹油,转眼之间便没了人影、寻不着踪迹。

果然,溜之大吉!

谢礼文已经收拾好了行当,一边斜挎了一个大包袱,一边斜持“谢氏神算子”那一块招牌,弃了古色古香的案台,仰头说道:“秦宫汉殿,雨打风吹不曾变呐!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明日风光正好,今番血雨腥风又何妨呐!”

这不用说,“谢氏神算子”谢礼文也是脚底板抹了猪油,溜了。

陈静正当牵马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去时,突然斜身闪出一个灰旧破烂道袍且斜挎了一副算盘珠子的道士呼喊上前道:“谢大师,谢大师,谢大师,人呢?奇了怪了,不是都说在这里十年了吗?哎,贫道真的又来迟了一步!”

陈静突然一阵惊喜,人在他乡也能遇见故人,确实一件幸事。

这孟婆江南北额头凸出许多、斜挎一副算盘珠子的道士,除了祖冲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

“祖前辈,谢大师就在方才已经跑路了,说什么祸事将至。哎,与当年传说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不能相提并论了啊!”

祖冲之瞅了一眼陈静,倍感眼生,也有一些似曾相识,旋即抱拳问道:“姑娘,贫道行走江湖多年,一时记不清你是哪一位了?”

陈静一时搪塞,毕竟又过去了十年,旋即毕恭毕敬的说道:“祖前辈,我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你还记得吗?”

祖冲之闻言一惊,旋即往后跳出去了三步,由拳化掌保持一臂距离,身后算盘珠子“劈劈啪啪”一阵乱响,急切追问道:“姑娘,大白天的可不能瞎说,你是人是鬼?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已经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吗?世人皆知的事实,怎么就变成了无稽之谈!”

“难道,这就是佛家常说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真是荒唐,起死回生之法难道世间真的还有?”

“……”

陈静不由得“噗嗤”一笑,第一次见祖冲之如此说话,倒也一扫了谢礼文看相时一番阴沉的心情。

“祖前辈,当时只是在‘草庐’之中被花木兰救下了。说什么:庐中一日,坊间十年。这不,一出来便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祖冲之将信将疑,却又一时沮丧的说道:“贫道一生为算尽天下糊涂帐为志,只可惜大多有糊涂帐的地方要么灰飞烟灭、要么必定刀光剑影,可这原非贫道本意啊!”

“当年,天鹅城一别之后便灰飞烟灭成了白鸟城。前一些日子才从北山关回来,又听说拓拔子推忤逆谋反不成被人杀死了,哎!”

“孟婆江北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超过贫道期望啊!只是这孟婆江南倒也奇怪了,贫道连月来算出了多少糊涂帐,却依然相安无事,奇葩,真是天大的奇葩啊!”

“这不,贫道刚从宣城太守府回建康还未停歇一时半刻,江州司马又飞鸽传书催了好几回了。那雍州太守,还有钟山镇神机营也催了好几回了,贫道恨不能分身啊!”

“……”

陈静心中一阵苦笑,能者多劳确实如此。只是能者多得,那都是骗人的鬼话,深宫高墙内多得的公子王孙有多少人是能者?

陈静只得佯装笑脸,一本正经的回道:“祖前辈,这可是万民之福啊,倘若天下没有一处糊涂账,那该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啦!”

祖冲之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沉思之间好似有许多话,但是张口之间又说不出一字半句。

毕竟,祖冲之自然知道方今天底下的儒生经常说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倘若位高权重再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之中,府库糊涂账确实没有最糊涂只有更糊涂。

像方今天下这样分崩离析的岁月里,文官爱钱也就罢了,连武将也因爱钱惜命最后变得贪生怕死。

倘若方今天下没有一处细微的糊涂帐,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也就不至于几人称孤几人称王了。

陈静不得不绕开话茬子,径直脱口而出道:“祖前辈,当年要不是你在孟婆江南周旋万一,只怕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又出幺蛾子!”

祖冲之缓缓又道:“姑娘,一言难尽啊!十年前的旧事,都已经过去了十年。虽然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是贫道确无出彩之处啊!”

“哎,如今,天下人也都当贫道祖冲之是一颗灾星。贫道这一副算盘珠子到那里,那里就是一塌糊涂的糊涂帐,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贫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罢了。姑娘前来建康城中莫非是来寻曾经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不成?”

陈静瞅见祖冲之一双忧郁的眼神有许些心酸,这一身破烂的道袍大概也是当初太虚道长所赐了。

陈静不解祖冲之其意,旋即追问道:“前辈,有何不妥吗?”

祖冲之又瞅了一回陈静,意味深长说道:“姑娘,当年都说幽嫣谷墨家七弟子半道落谷而亡、幽嫣谷墨家谷主半道被杀了无踪迹,还有拓拔子推离间刘氏三兄妹之计,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掉了幽嫣谷墨家行头,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与此同时,刘一腾为大师兄、刘一虎为二师兄、刘一跃为三师妹。”

“姑娘,如今你要去寻刘氏三兄妹再入幽嫣谷墨家,只怕最后也是徒劳无功!你一个人想要重振幽嫣谷墨家,只能凭你一己之力了。”

“……”

陈静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祖冲之一番话与谢礼文方才所言那不就是换汤不换药,完全大同小异!

陈静也没想明白,事情急转直下,莫非真是天意捉弄人?

“前辈,依你说来。莫不是就这样算了不成?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之仇不共戴天!”

祖冲之摆手又笑道:“姑娘,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的恩怨,先师太虚道长也是被白莲社所害,铲除白莲社自然也少不得贫道!”

“只是,贫道俗事缠身,有朝一日但愿能‘道法自然’,贫道这得急去江州司马府上。后会有期了!”

“……”

陈静又不得不把剑道别道:“祖前辈,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陈静目送祖冲之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了身影,旋即又牵马缓行去刘府的路上心中突然惴惴不安,诚如祖冲之与谢礼文所言,又当如何寻一条万急之策呢?

正当陈静寻思之间,又一路巡城的军士路过东府大街,领头一骑高头枣红马、一身鱼鳞甲,眉宇之间流露八分英雄气,倒提一柄开山刀,大有九分“燕人”气势。

此人姓第五名刀,是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又是大将军麾下战将。

第五刀疾呼道:“让开,你们通通都让开,谁要是敢在东府镇挡道生事,一刀两断!”

正当陈静牵马靠边之际,两旁无数女子同时惊呼道:“世间少有的男子,我要嫁给他!”

第144章 陈静初吃闭门羹

第五刀策马疾驰而过,无数女子惊叫如孟婆江波拍打巨石江岸,空气里回荡的胭脂水粉气息随风飘荡出去了数百步之遥。

陈静并未理会这一些路人,儿女情长只会心气变短,缓缓沉思急步之间,刘府已然近在眼前。

果然,刘府是这一条大街尽头最豪华的去处,也是建康城中最为豪华的去处,格局自然与众不同。

飞梁镂空,亭台楼阁。

碧波假山,塘荷映日。

“站住,刘府上下非请勿扰!”

一个厉声吆喝惊醒了沉思之间的陈静,抬望眼之间,府前数十个明光铠大小将士长枪腰刀林立,领头将校腰刀已然近身三尺有余。

陈静伫马把剑拱手,旋即毕恭毕敬说道:“将军,劳烦移步入府通报一声,就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有要事求见。”

正当陈静以为领头将校会转身入府通报,领头将校却狡黠一笑、旋即腰刀一挥,明光铠大小将士斜持长枪骤然上前围住了陈静。

陈静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更是一脸茫然如孟婆江上一去不复返的渺渺烟波,方才举手投足之间并没有半分不妥之处、言语之间也并没有一字“非礼勿言”。

“将军,何故如此?本姑娘确实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本为幽嫣谷墨家弟子!”

“你放肆!建康城中堂堂两位亲王与公主的大名,岂是你一个山野村姑能大呼小叫的?你这人好没规矩,来呀,轰走!”

“将军,将军,本姑娘确实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千里迢迢来建康城,确有要事!”

“……”

领头将校狠狠瞪了一眼陈静,而后腰刀又极速上前一步,旋即一脸得意骂骂咧咧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山野村姑,怎么这么不知趣?本将军已经说过了,刘府上下非请勿扰!”

陈静缓缓轻呼了一口气,官场上的规矩也有耳闻,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缓缓从马鞍下取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而后又缓缓的上前塞进领头将校左手,淡定说道:“将军,事关幽嫣谷墨家,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如何?这,就当是给兄弟们的一点酒钱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将军通融通融!”

领头将校脸色突然就青中泛了白、白里透了红,渴望的眼珠子就似夜空中的一双猫头鹰眼,一阵又一阵绿光盯紧了白花花的银子,僵直在那儿一动也不想动。

领头将校突然一副欲罢不能的样子,想收也不能收、想拒也无法拒绝,一时来回推辞三尺,左右为难的腰刀往后一挥,旋即入鞘远去了围上来的明光铠大小将士。

陈静心中突然一阵掩饰不住的窃喜,大概这事也就这么成了。

有钱,果然好使!

毕竟,这一些当差的将校还不就是想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由头来捞更多的油水中饱私囊。

“将军,本姑娘就有劳了。就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求见。”

领头将校尴尬至极,左手紧握那一锭银子往陈静左手推回去了一尺,陈静又推近一尺,如此反复。

领头将校一边摇头叹气,全然没了方才的戾气,眼神之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旋即又温文尔雅低声说道:“姑娘,不是本将军不帮你。本将军想帮你也没有这一个胆子啊,这事确实爱莫能助啊,这可叫本将军情何以堪!”

“姑娘,你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只是亲王早有言在先,只要幽嫣谷墨家弟子求见,一律不见!”

“而且,亲王还再三明言:谁要是胆敢私下放进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入府,轻则重打二十大板,重则以违反军令为由斩首示众。”

“姑娘,这酒虽然是好东西,但是那也得有命来喝!倘若没了命,一切美酒都是浮云。你说呢?”

“姑娘,你还是不要为难我等了当差的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等也是身不由己啊!”

“……”

陈静心中猛烈一阵颤抖,看来刘氏三兄妹确实受了拓拔子推的离间之计,一定还心生了怨恨之念。

不然,刘氏三兄妹为何与刘府前的这一些大小将士下这样绝情的军令?这不但是划清界限,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

如今,拓拔子推已经在北山关被越女剑一剑封喉,这不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死无对证了啊?

陈静突然明白了谢礼文与祖冲之的话,真是入木三分。

不过,人都已经到了建康城,总也要见上刘氏三兄妹一回,不然怎么对得起陈旭嫦呢?

陈静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入不得刘府,刘氏三兄妹总会有出府的时候,只要寻一个机会在刘府外见上一面,那也是唯一可行之法。

陈静旋即双手把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往领头将校手中推了过去,而后又淡定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姑娘也就不为难将军了。这,还是就当兄弟们的酒钱,就当是本姑娘替幽嫣谷墨家弟子赏你们的!”

领头将校心花怒放之际,自然高兴万分,既不违亲王军令又得来人白花花的银子,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遇见谁谁都不会拒绝。

领头将校左手抛了一抛白花花的银子,而后环视轻笑一回,小心翼翼的收好银子放进了衣襟里。

陈静入不成刘府又失了白花花的银子,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去,旋即抱拳又追问道:“敢问将军,刘家府中的两位亲王与公主,平常都什么时候出府露面呢?”

领头将校眉头一皱,旋即又二指指了陈静面纱斗笠,仰头大笑之后又轻声说道:“吃人嘴短啊!罢了,罢了,既然姑娘如此知趣,本将军告知一二也无妨!”

“姑娘,实不相瞒,两位亲王已经离府半年有余了。在孟婆江南各州各郡巡视民情去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府。”

“公主虽然在府中,但是也不常出府露面。只是,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石头城报国寺上香,还是风雨不改。姑娘,你都明白了吗?”

“……”

陈静一时明了,微微一笑,旋即又抱拳相谢道:“既然如此,本姑娘就多谢将军了。告辞!”

陈静不得不扭头转身,牵马往东府镇的秦淮河边上缓缓行去。

绿柳如烟,长河如练。

陈静随心所欲的穿过了几条长短宽窄不一的巷子,又越过了几座汉白玉拱桥,眼前骤起了一阵吵闹声,不由自主就凑了过去。

吵中有闹,闹中有哭。

陈静分不开里外三层的人群,径直身子一沉、跃身上马,瞅见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儿。

一个紫色襦裙袭地的女孩儿雨带梨花,另一个红色襦裙袭地的女孩儿也是泪流满面。

看两个女孩儿的长相貌美如花也非一般乡民家村姑女子所比,举手投足之间更有大家闺秀之范,各自半弓了身子,又各自扶住一个中年儒生服饰的汉子,凄凄切切。

两个中年汉子伤痕累累、皮开肉裂,好似受了数次酷刑,游离的气息更似生死一瞬之间。

紫衣女孩儿身下的中年汉子游离了缓缓的气息道:“紫紫,咱们不告御状了,咱们回苏州去吧。要死也要死在祖宗地里,这天底下的官都是官官相护!什么御史台,什么民贵君轻,都是骗人的鬼话!”

紫衣女孩儿突然半哭半闹,旋即又似奔放如孟婆江水决堤之下一发不可收拾,满眼泪珠如六月暴雨冲刷汩汩而下。

“爹爹,这都怨你。好好在家读书就读书罢了,为何要掺和苏州官府之间的破事,这是没事找事!”

“这可倒好,乡民们托付的事儿全都办砸了,小命也都搭进去了,你这是何苦啊?紫紫以后,还怎么回苏州去见父老乡亲?”

“爹爹,紫紫真心希望你能回到过去,苏州那么多儒生都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为何你就不能?”

“爹爹,这就是你经常说的:敢为天下先?这那里是什么‘敢为天下先’,明明就是‘敢为天下先死’啊!爹爹,都是圣人之言害死了你。”

“……”

中年汉子突然又摇了一摇头,旋即握住紫衣女孩儿染得血迹斑斑的小手,幽幽说道:“紫紫,爹爹去了以后,要多读书!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紫衣女孩儿旋即摇头急促大呼道:“爹爹,爹爹。不”

中年汉子游离了最后一丝气息,字字珠玑,说道:“紫紫,……你,……你要,……听话,……爹爹,……爹爹,……这就,……去也!”

中年汉子突然手臂一软,耷拉又一落,似风中的柳絮、水中的浮萍、墙上的芦苇,没了生气!

中年汉子,死了!

“爹爹,爹爹,爹爹!不要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天啦,天啦,天啦!”

第145章 两孝女卖身葬父

紫衣女孩儿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之际,红衣女孩儿身下的中年汉子突然微微一笑,嘶哑又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仁兄,咱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一个照应。路上也好共读三纲五常之言: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

红衣女孩儿早已抽泣嘶哑了声音,断断续续似雨后林中绿叶上的水珠子落地有声。

“爹爹,爹爹。咱们也不告了,咱们即刻就回扬州,回扬州之后也早晚都喝五石散兑酒一醉方休。”

“爹爹,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五石散兑酒,好酒叻!”

“爹爹,五石散兑酒这么好,又何必再为民请命呢?倘若真的是‘民贵君轻’,为什么天下那么多达官显贵、名门大族不争着挽起袖子、扛起锄头下田犁地呢?”

“爹爹,民不贵君不轻啦!既然官官相护如此,咱们还是回扬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扫门前雪、何堪乡民是与非啊!”

“爹爹,别再犟了!为了这一些破事,娘都被你气死了。再这样下去,只怕红红也不久于世了!”

“……”

红衣女孩儿满面忧伤之际,中年汉子又摇了一摇头,旋即幽幽说道:“红红,你这一个傻孩子,平时让你多读书,总是有道理的!”

“诚如你言‘民不贵君不轻’,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爹爹快不行了,不要做傻事,好好活下去。”

”虽然爹爹对谢氏梅花易数之法甚为反感,但谢大师曾经说过:明日风光正好,今宵落雪又何妨!”

“红红,爹爹,……去了!……”

“……”

中年汉子两眼突然又一泛白,身子如巨石落地一摊,耷拉了双臂如两截枯木没有了一丝生气。

这一个中年汉子,也死了!

“爹爹,爹爹。不要啊,你要红红怎么办啊?红红在建康城中一无亲、二无友,盘缠也花光了,这可如何是好?天啦,天啦,天啦!”

“爹爹,爹爹,爹爹,……”

“……”

两个女孩儿此起彼伏的撕裂哭泣声回荡在秦淮河急促东流的波浪中,远远荡去了数百步之远。

围观的众人:有愤怒不语的,有漠不关心的,有泛阵阵白眼的,有只当是看了一场悲情戏的,……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安慰,毕竟这两个中年汉子在御史台受了数次酷刑,得罪了御史台就是得罪了刘一龙,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陈静突然想起来,孟婆郡的杨欣无意之中确实说过,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与御史台有交情。

况且,王光明曾经还想师从陈旭嫦,御史台为何下手狠重不为民请命,这其中有何缘故一问便知。

陈静马缰绳猛烈一拉,白马前蹄突然抬高六尺有余,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里外数层的人群顿时闪开现出了一个大缺口。

陈静旋即翻身落马急步上前,幽幽说道:“两位妹妹,切勿伤心过度,意外变故确实心碎万般,人死不能复生还需节哀顺变。”

“方才两位孝心感天动地,本姑娘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如今萍水相逢自当出手相助,路途车马之资自当解困代办,望车马早日回乡入土为上上之策。”

“两位妹妹,不知何时动身回苏扬二州,本姑娘这就为你们张罗一回车马。两位妹妹以为如何?”

“……”

两个女孩儿缓缓止住了抽泣,不可思议的互视了一眼,红衣女孩儿率先说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只是幽嫣谷墨家谷主江湖传闻已亡十年。倘若真是幽嫣谷墨家谷主,小女子自当接受。只是幽嫣谷墨家也已亡十年,小女子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还望女侠切莫多心!”

“女侠,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世间沽名钓誉之辈何其多,小女子不愿被沽名钓誉所污,你又如何能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

陈静费力不讨好,一时尴尬至极又无话可说?又如何能证明?

“小妹妹,倘若你与幽嫣谷墨家有何误会,说与本姑娘听一听,本姑娘定与你解惑答疑!”

陈静也很想弄清楚,曾经世人皆知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十年之后如何又不得人心了呢?

幽嫣谷墨家之名,难道臭了?

这怎么可以!

正当陈静一个人沉思翻滚思绪之际,紫衣女孩儿脱口而出道:“女侠,多谢你出手相助,虽然小女子也不能接受你的恩惠,也不想关心你究竟是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倘若你真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小女子也不想与你再说一字半句!”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看来十年光景确实已经过去了,幽嫣谷墨家之名不增反减,是忧又愁!

陈静一脸茫然急切追问道:“小妹妹,何故如此啊?”

紫衣女孩儿一边平放了血迹斑斑的中年汉子,一边又瞅了陈静一眼,幽幽说道:“女侠,看来你是刚来孟婆江南的吧!自从幽嫣谷墨家被杨恩夜袭覆灭之后,幽嫣谷墨家之名就一落数千丈,这一些年来暴政民不聊生,幽嫣谷墨家弟子名声自然每况愈下,不比往年!”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之名也都跟着‘升天’了!”

“……”

陈静好似眼前豁然开朗,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说不一定还真有隐情。

罢了,至于有没有隐情,待寻了机会去石头城报国寺一问刘一跃便知晓了。眼下第一要务,还得安排这两个女孩儿丧父的身后事。

正当陈静开口张罗之际,红衣女孩儿却疾声大呼道:“建康城中的父老乡亲们呐,小女子红红之父命丧御史台酷吏之手,如今身无一文铜钱,故而在此卖身葬父,只要葬得了家父,立字据为证:一生一世为奴为婢绝无半点怨言!”

陈静心中又一怔,急忙制止住红衣女孩儿,嘶哑喊道:“妹妹,你还有大好青春年华,怎么能自卖其身?本姑娘出手相助,为何总拒人于千里之外,真是好生费解!”

红衣女孩儿又瞥了一眼陈静,又指了其父皮开肉裂之处,哀怨说道:“只要与酷吏有关的相助,小女子一概不接受。杀死了人,又假装慈悲心肠来救,不觉得恶心吗?”

陈静惊吓后退了三步,这一个红衣女孩儿已经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当成了御史台酷吏之流!

陈静好生冤枉,急切又道:“小妹妹,人与人之间都是有区别的,你不能一棍子就打死了一群人!”

与此同时,紫衣女孩儿也缓缓张口嗓子道:“建康城中的父老乡亲们啦,来之前爹爹也是破釜沉舟最后一搏,如今也回不去苏州了。爹爹也命丧御史台酷吏之手,如今身无分文也无落脚之处,故而也在此卖身葬父,倘若出得起价钱的贵人葬了爹爹,立字据为证:一生一世为奴为婢绝不后悔!”

紫衣女孩儿瞅了一眼红衣女孩儿,红衣女孩儿又瞅了一眼紫衣女孩儿,四目相对天各一方本不是亲人、同病相怜却更胜似亲人。

紫衣女孩儿极速一把捉住红衣女孩儿双手,半哭半泣道:“红红姐姐!你我同是天涯苦命人,却是相逢胜似一家人。莫非天意?”

红衣女孩儿也极速一把握紧紫衣女孩儿双手,半哭半泣道:“紫紫姐姐!你我原本相逢本不识,而今薄命相遇又相知。确实缘分!”

“红红姐姐。……”

“紫紫姐姐。……”

“……”

虽然也有人流泪伤感,但也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买身葬父”。

毕竟,这两个中年汉子是被御史台酷刑打死的,倘若是一般落魄人家的女孩儿、又或者是家道中落的女孩儿,建康城中的大户也乐于出手“助人为乐”,谁家大户又没有几个丫鬟、几个小妾,即使再低级一些,洗刷的下人也总用得上。

倘若买了这两个女孩儿,就与御史台脱不了干系,“引祸上身”之举确实也没有人愿意干。

围观的路人一时左右摇头叹气缓缓而去,除了说长道短之外,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

紫衣女孩儿旋即绝望的凝视红衣女孩儿,红衣女孩儿又无奈绝望的凝视紫衣女孩儿。

陈静缓缓三步上前,又幽幽低沉说道:“两位小妹妹,那还是由本姑娘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不,也不稀罕!”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同声相答之间,陈静哭笑不得更是左右为难,这要说什么好呢?

“哟,哟,哟,瞧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小爷我心都快要碎了。”

“既然又是苏、扬二州名门之后,想必琴棋书画也不错。从今往后,百合楼花魁非二位莫属!”

陈静扭头之际,怒目而视大骂道:“你个小混蛋,怎么是你?”

第146章 两孝女误入歧途

冤孽如绵长,前尘犹似梦。

此时此刻,陈静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建康城东府镇秦淮河边遇见卢贵这一个半大的孩子,原本在“十山八寨”就对卢贵没有一丝好感、也并没有一丝鄙弃之意,如今此话一出,满满都是无尽的嫌弃之意。

陈静仗剑起身止步,对卢贵张口又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小混蛋,不在‘十山八寨’为母守灵尽孝道,偏偏跑来建康城乘人之危,世间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卢贵身后随了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横眉竖眼正准备上前教训陈静之际,卢贵把手一扬,自知这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根本就不是陈静对手,知其不可为自然不能强为。

卢贵锦绣华衫一拂,上前佯装毕恭毕敬的样子,抱拳笑道:“女侠呐,你有所不知!‘十山八寨’被白莲社和拓拔子推合谋烧了一个精光,家都没了,又如何守灵尽孝?”

“况且,女侠不是亲眼所见。我娘临终前不是也让我卢贵来孟婆江南的吗?父母之命,不可违啊!”

“实不相瞒,东府镇百合楼的妈妈桑与我娘亲如姐妹,听说还曾经同时爱过一个男人。葬好了娘亲,这不就投奔妈妈桑而来了。”

“女侠,明人不说暗话:想我卢贵读书少,出身卑微也没有什么顶天立地的本事,但是投其所好更能锦上添花。幸得妈妈桑收留,怎么不能为百合楼的买卖着想?”

“如今,眼前这两位小姐姐‘卖身葬父’,又无一人伸出相助之手。想我卢贵出手相助,这也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吗?女侠,你说呢?”

“……”

陈静怒火中烧,像卢贵这样的一个半大孩子长大之后必定也成不了侠客,无非又是一个宵小之辈。

卢贵乘人之危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红口白牙尽得狡辩之法。

“你,尽瞎说!”

陈静指住卢贵鼻子,虽然大怒万分,但是怎么也出不了手。倘若动手出剑,便是情理有亏,更是有辱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名。

陈静憋屈万分就似有一堵方圆百里之墙,抬望眼都看不见前方的天光也看不见前方的驿道大路。

卢贵不再理会陈静,旋即转身又与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幽幽问道:“两位小姐姐,百合楼可愿意去啦?两位小姐姐是名门之后,琴棋书画之长定能名扬百合楼!”

“如今,百合楼贵为建康城‘十八春香坊’之首。只要两位小姐姐诚心诚意入了百合楼,必定一辈子不愁吃、一辈子不愁穿,锦衣玉食更配貌美如花之姿,这年头要是没有一两银子还真是寸步难行。”

“虽然百合楼是风尘之地,但是自古都道:笑贫不笑娼。只要手里有银子,那自然就说话硬气。就似两位小姐姐眼下身无分文,连归家葬父一个铜钱都拿不出来!确实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两位小姐姐,你们如今可都想好了?我卢贵也并非纨绔子弟,更非招摇撞骗之徒,也没有逼迫你们一丝一毫,纯属自愿。”

“倘若两位小姐姐想好了,卢贵这就差人安排后事,三天之后百合楼拜祖师爷。只要拜过了祖师爷,那一辈子就是百合楼的人了!”

“……”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又互视了一回,虽然说有违常理,但也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一同都觉得: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如今,只有相拥而泣。

“红红姐姐。……”

“紫紫姐姐。……”

“……”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抽泣声渐渐停歇,上前与卢贵“扑通”一声跪下,幽幽又道:“小女子红红/紫紫,愿听卢恩公差遣,一生一世在百合楼为奴为婢绝不反悔!”

卢贵三步上前,狡黠一笑中的低沉之音又佯装毕恭毕敬的样子抱拳回道:“两位小姐姐,卢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卢某无非是为两位小姐姐寻了一个上好的归宿,两位也当了解了卢某手无寸功而入百合楼之围,各得其利也是各取所需,从今往后还得互相照应才是!”

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好似在建康城中突然遇见了一个久别的亲人,张口尽是斩钉截铁的同声回复了一个字眼,道:“嗯!”

陈静五内俱焚,眼下红衣女孩儿与紫衣女孩儿所为无疑就是“认贼作父”,旋即大呼又道:“不,不可啊!三思而后行啦!倘若一朝坠入风尘地,那能再报父母恩!”

红衣女孩儿瞥了一眼陈静,一阵讥讽嘲笑道:“女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难道你没听说过:一两银子也能拦到英雄好汉?”

“父母、亲人都已经不在了,那里还有什么可与不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

“……”

紫衣女孩儿也白了一眼陈静,不客气又道:“先不说女侠是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也先不去想是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能救急一时,能救人一世?况且,江湖中不都传言:救急不救穷!”

“更有,能救人一时,无非也是授人以鱼。我等入了百合楼自力更生也当是寻了一条生计。卢恩公及时出手相救,当是授人以渔!”

“倘若女侠心中有正义,御史台那一群酷吏该当死于剑下。我等也没啥可委屈的,万千人命在官府眼中本为蝼蚁之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辈生于俗世自是蝼蚁之躯,身为蝼蚁之躯行苟且之事也不足为奇、更不足挂齿,只是女侠张口就出狂言犹似蚍蜉撼树之举,可笑,可笑,实在可笑至极啊!”

“……”

陈静一时突然懵了,没成想好心没有好报,还确实被当成了驴肝肺,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怎么了?要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要么像两个女孩儿的爹爹一样酷刑致死!

如今这倒好,像两个女孩儿本是名门之后,又如何能出口有辱读书人体面之言呢?

陈静百思不得其解!

陈静旋即摇头又道:“哎,既然两位如此有辱斯文,身为苏、扬二州名门之后,自甘堕落坠入下九流,老天爷也帮不了你们咯!”

“哎,正是强按牛头不喝水,说多了反倒还适得其反。真是没有天理,更是不可理喻啊!”

“……”

陈静越女剑一横,缓缓分开稀稀拉拉的人群,飞身一跃上马,正当拉直马缰绳之际,卢贵又在一旁悠悠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虽然你剑下功夫确实了得,不但杀死了白莲社李霸天,也还杀死了北山关拓拔子推。”

“但是,以卢贵今日看来,建康城中的这一趟浑水,你还是尽早远离为好!有道是:岁月静好,无非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建康城中犬牙交错的这一趟浑水,非比孟婆江北反复易手之地,好言相劝就当是赎罪前尘咯!”

“……”

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瞠目结舌之际,红衣女孩儿又急切追问卢贵道:“卢恩公,那一个女人确实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吗?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传说都已经死了十年吗?不是传说被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杀得尸骨无存了吗?”

卢贵笑而不语,频频点头。

红衣女孩儿一时大怒,指了陈静大骂道:“果然,幽嫣谷墨家弟子与御史台同流合污,确实就是一丘之貉,你滚,你滚,你快滚,别污了世人之眼!倘若你要洗清幽嫣谷墨家恶名,今夜就去杀光御史台酷吏、杀了那一群狗官!”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旋即又正身透过面纱斗笠,看见人群中一个又一个异样的目光,旋即把剑抱拳道:“倘若御史台酷吏确实有罪,本姑娘手中越女剑绝不含糊!”

“你们都听着:何须再等今夜,本姑娘即刻动身就去御史台。都说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今日我幽嫣谷墨家又重新回来了。幽嫣谷墨家当兴,‘天志’不亡!”

“……”

紫衣女孩儿也一同指了陈静白马张口又道:“世间浪得虚名之辈何其多,你也别再来消遣小女子的丧父流离之痛,有多远就滚多远!”

“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有辱曾经幽嫣谷墨家大名,看见你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就心烦!”

“世风日下,吹毛求疵之辈也充斥世间,你这一个死了十年的幽嫣谷墨家谷主,又有何颜面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最好再死十年、再死一百年,眼不见为净!”

“……”

陈静费力不讨好,还惹了一身妇人之言,旋即拉直了马缰绳,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急剧撕裂之声往秦淮河另一边疾驰而去。

果然,幽嫣谷墨家之名中道衰落,如今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就以御史台为始重振幽嫣谷墨家大名!

第147章 陈静怒闯御史台

绿柳飞云渡,秦淮闪河影。

陈静策马加鞭一道白影、飘逸如风越过秦淮河上三座汉白玉石拱桥,又闪过八条长短不一的街道巷子,御史台府邸已然近在眼前。

御史台中分两扇朱门,朱门内亭台楼阁金碧辉煌、镂空鸟兽栩栩如生;府前牌匾上朱砂大字更是王气焕发;府前左右两只五尺宽、八尺高的麒麟石兽,张牙舞爪之姿就似要吃掉世间一切宵小之辈。

御史台府邸前左、右各一排六个皂衣、皂靴、大氅、寿帽右方孔雀尾羽的精壮差役,一个个差役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之姿,太阳穴处青筋暴起而又非常明亮,明眼人看来也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

陈静极速勒马止步,马缰绳旋即轻轻一收,白马前蹄凌空六尺“咴儿、咴儿”落地之际,御史台府前十二个差役如临大敌,腰刀出鞘极速飞奔上前围住陈静一个大圈。

御史台府前一个年幼的差役高声惊呼道:“来者何人?胆大妄为尽然擅闯御史台,这就是找死!”

陈静轻蔑的瞅了这一群腰刀左右比划的差役,无非只是与御史台御史大夫看门的一群小喽。

如今,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就这样被御史台活活酷刑致死了,这本非御史台权内之事,又怎么可以越权杀人?

这其中必定有隐情,又或者说可能就是杀人灭口、混淆视听!

“好说,好说,好说啦。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前番,有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居然被御史台数次酷刑致死,如今骨肉未寒,这还有没有王法?这还讲不讲王法!”

“倘若没有王法、也不讲王法,那也好说,本姑娘越女剑定要取了御史大夫项上人头以谢天下!”

“……”

这一群差役环视惊讶之间,又互相使了一个游离眼色,缓缓向御史台府内闪去了一个皂影。

一个年长的差役突然仰头大笑道:“幽嫣谷墨家都已经亡了十年,如今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哈哈,哈哈,哈哈,……”

“……”

御史台府前一阵嘲笑声骤起如孟婆江波,旋即又腰刀上前三步,一个差役又脱口而出道:“姑娘,别不知天高地厚!咱们御史大夫一心一意为陛下办事,岂是你一个官场之外的山野村姑所能会意的?”

又一个差役笑容堆积三寸,附和道:“言之有理,咱们御史大夫谭大人,一把腰刀使得溜溜顺。你真不知天高地厚,来御史台挑衅,最后必定是死路一条!如今,与御史台作对,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那就是与朝廷为敌!”

陈静一时听得这话极其耳熟,原本这是一心一意为民请命的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之言,在御史台这一些差役口中怎么就刺耳了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陈静身子突然一沉,凌空又一跃,斜身下马“咚咚”落地,旋即又透过面纱斗笠,脱口而出笑道:“略略略,略略略。本姑娘只知道:如果有人敢与幽嫣谷墨家作对,那可从来都是一剑封喉!”

一个差役旋即大怒骂道:“你放肆,堂堂御史台岂是你想来就来、想挑衅就挑衅的地方吗?”

又一个差役大喝道:“兄弟们,看这女人也会一招半式,咱们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咱们就先说好,谁先捉了她、或者谁先伤了她,晚上喝酒请客、不醉不归!”

众多差役齐声附和大喝道:“如此甚好!不醉、不归!”

之后,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这一群御史台大小差役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笼中猎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唯今之计,只有一招之下破其威风、斩其锐气!先发制人,以乱其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陈静旋即面纱斗笠低头之际,对这一群大小差役一阵鄙视轻笑,接着大喝一声道:“移形换影!”

白影如风,斗笠如月。

越女剑并未出剑,一道极速的身影闪去了数个差役身后,剑鞘在寿帽上如雨打鼓点,“嘭嘭”有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快杀了这一个女人!……”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真是奇耻大辱,剁了她!……”

“……”

这一群大小差役恼怒之际,腰刀斜持泛了正午的太阳光芒,更似一把又一把力斩千钧的金刀。

这一群大小差役腰刀如风围上来了一道人墙,眉宇之间左右又轻舒一皱,互相会意极速散成左右两道人墙,左右腰刀对劈互砍!

正当这一群大小差役左右腰刀对劈互砍之际,陈静越女剑极速出剑,旋即大喝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旋即一道白影凌空一跃,待十一把腰刀近身三寸,一双靴子似蜻蜓点水一击,又轻轻一抬,借腰刀刀尖之力、身子极速旋转三圈半,越女剑又平剑一道剑气,直削去了这一些大小差役的脑门。

这一些大小差役也是眼疾手快之间、低头躲闪之际,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断下了一大截,飘飘悠悠而下,似雨不是雨、似雪不是雪。

“这怎么不可能!这一个女人是人、还是鬼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草上飞’与‘水上飘’?”

“没有道理啊,咱们御史台‘十二飞鹰’从来没怕过谁!今日居然败于一个女人之手,真是奇耻大辱!”

“兄弟们,上呀,‘十二飞鹰’之名,可不能英名尽毁!杀了她!”

“……”

“十二飞鹰”见折了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怒火中烧、更似是心中滴血,高傲的心气全部跌入谷底。

当,当当,当当当,……

“十二飞鹰”手中腰刀旋转如风鹤,攻杀游走之间以人多势众、躲闪之间又车轮来战陈静。

无数次腰刀与剑气相接,电光火石之音骤起,一时惊吓了白马闪去了打斗角落处对天一阵撕鸣。

腰刀与剑气骤然相接之后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躲或闪,白影与皂影之间一时很难分出黑白。

“十二飞鹰”之名确实也名副其实,腰刀极速旋转出手之际又伴了一身皂衣大氅,腰刀刀锋就似鹰啄与鹰爪、腰刀刀光就似鹰眼之光、皂衣大氅就似鹰羽展翅翱翔。

方才被陈静一剑斩掉的孔雀尾羽,那是“十二飞鹰”的荣誉,“十二飞鹰”失去了孔雀尾羽,更似侠客失去了手中兵器,自当全力以赴。

陈静攻杀回首之间,也觉得这御史台“十二飞鹰”攻守步法不乱,常此以往耗下去也非上策,得寻一个机会破了“十二飞鹰”的攻杀,一剑封喉一个人,自然锐气大减!

陈静越女剑剑气回旋之间,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去了一群差役身后,突然见这一群差役见势躲闪退去五步,唯有一个差役游离了眼神慢了半个步法!

天赐良机,正当其时!

陈静突然身子一沉,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之后,旋即越女剑一式绞剑接着又一式抹剑径直逼近了这一个差役。

正当越女剑近身这一个差役三尺之际,越女剑一道剑气又近身三寸直下,突然又一道凌空而过的影子极速闪过,一道腰刀之光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猛烈一击“当”,两兵相接荡出去了越女剑剑气,闪去了御史台中分的两扇朱门上赫然印了一道三尺长的口子。

凌空而过的这一道身影极速“咚咚”落地,陈静受了“四两拨千斤”之势,不得不退后跌去了三步之外。

陈静旋即抬望眼之间,轻轻透过面纱斗笠一窥,对面是一个温文尔雅、稀疏的两绺鬓发、又一绺小胡子、面若海棠的中年汉子。

这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皂色官袍扣玉带、左腰挂一双玉斗、外罩皂色锦绣袭地大氅,眉宇之间骤起了一股让人起敬的英雄气。

陈静一时摇头眨眼万分疑惑,这一个来人完全和想象中的御史台酷吏沾不上一丝边际。

难道被酷刑致死的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确实就该死?也完全不对啊!苏、扬二州的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都陪上了身家与性命,谁又能说他们确实就该死?不能吧!

来人张口声如洪钟,更显器宇轩昂,铿锵有力道:“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正是本官。本官一心一意为陛下分忧解难、醉心于国事,更与江湖英雄豪杰少有来往,自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这是为何?”

“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姑娘何故借幽嫣谷墨家之名大闹御史台?姑娘与御史台有何误会,本官自当竭尽所能解惑答疑!”

“建康城本是天子脚下,妄动刀兵你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灭族之祸吗?本官敬重昔日幽嫣谷墨家之名不与你计较,你当适可而止!”

第148章 谭中天缓道因果

御史大夫谭中天口若悬河一通好似义薄云天,陈静左右为难之际一时又不得不默不作声。

但是,遥想秦淮河边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犹在耳边徘徊、娇小柔弱又无能为力之态却是历历在目。

陈静缓缓收回越女剑,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非比一般江湖独行侠客,旋即把剑抱拳毕恭毕敬说道:“谭大人,本姑娘确实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至于谭大人所说幽嫣谷墨家已亡十年,其中有何缘故也不必在此细说,如今幽嫣谷墨家确实又回来了!”

“方才如谭大人所言,一心一意忠君为国自然与本姑娘确实没有半点干系。毕竟:官有官场之道、幽嫣谷墨家自有‘天志’。本姑娘急来御史台,只为酷刑致死的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讨回一句公道话!”

“敢问谭大人,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何错之有?又何罪之有?御史台非要赶尽杀绝?莫非,这其中有猫腻见不得天光?”

“又或者说,这就是世人说道的官官相护?以本姑娘今日看来,无论孟婆江南北,‘官字两个口’确实板上钉钉。不知谭大人有何高明之处,还望指教本姑娘一二。”

“……”

“十二飞鹰”浓眉大怒之际,腰刀再一次飞扬上前,毕竟以过往光阴看来,还真没有人敢与御史大夫谭中天如此说话,在御史台府邸前都如此放肆,那就是找死!

谭中天倒提腰刀,旋即制止上前的“十二飞鹰”,厉声大喝道:“你们都退下,不可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无礼。既然是幽嫣谷墨家谷主亲临,不如入府一叙,请!”

谭中天旋即左手做相迎状,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着实更让陈静左右为难,毕竟确实与御史台不熟、也与谭中天不熟,萍水相逢本是问罪而来,又如何能贸然入府?

虽然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谁知道是不是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陈静自投罗网。

陈静游离了一回眼神,旋即又再瞅了一回“十二飞鹰”,这一个个差役也非孟婆郡吴忠之流、更非像白莲社卢九天那般阴鸷之辈。

陈静一直觉得:行走江湖首当其冲一个“义”字,这就是武德;别人敬我一尺、我当还彼一丈。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抱拳毕恭毕敬说道:“谭大人客气了,本姑娘只为一事请教,就不必入府打扰谭大人公干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在此三言两语便能明言知晓,谭大人以为如何?”

谭中天轻抚鬓发,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姑娘小心谨慎确实侠道中人,怕竖着入了御史台、横着扔出御史台?”

谭中天一时眉舒之际,又摆了一回二指,接着又环视了一回“十二飞鹰”旋即大笑道:“姑娘,御史台的官员怎么可能会是酷吏呢?你看这里谁长得像酷吏?本官唯陛下龙首是瞻,陛下让本官往东、本官不会朝西;只要陛下想看什么、想听什么,本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世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一句话确实一点儿也不假!

如果宫中帝王想看什么、想听什么,这当臣子的就给看什么、给说什么,这不就是阿谀奉承吗?

而且,宫中帝王越想看什么、越想听什么,这一些当臣子的就只拣帝王想看的、想听的说,这不就是混淆视听!最后,言过其实必定越来越脱离民情!

陈静只记得半老徐娘说过,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完全没错!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感觉脑袋瓜子实在太机灵了,旋即又悠悠说道:“谭大人,如此说来。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都是陛下不想看见的、不想听见的咯?”

谭中天突然眉头紧锁又一舒,轻抚了一次又一次鬓发,皂影轻飘飘的样子确实让人心醉。

谭中天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突然仰头一笑,旋即腰刀斜持一旁,张口就道:“姑娘确实天资聪慧,说的确实也是实情。陛下不想听的话、不想看的人,怎么能够让陛下听见、看见?”

“姑娘,你看本官忠心耿耿,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御史台之责本该如此,又何错之有啊!”

“……”

陈静突然一怔,心肝好似被一击五雷轰顶,谭中天一席话早已把心肝脾肺肾轰得外焦里嫩。

御史大夫谭中天此人,必定是大忠若奸之徒,更是鱼肉万民、明目张胆的欺君之辈。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惊吓退后了三步,真真假假又假假真真,缓缓呼吸之间倍感御史台前无边无际又深不见底的浓郁压抑。

陈静缓缓平复了沸腾的心情,已经没有了初见谭中天时的好感,大真必出大伪、大伪必出大真,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谭大人,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如今身死秦淮河畔,膝下独女走投无路卖身葬父。请问谭大人,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既然谭中天已经说的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陈静自然也是针尖对了麦芒,“天志”本该如此!

谭中天又抚了一回鬓发,旋即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姑娘,这让本官说你什么好呢?”

“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大水来冲龙王庙!况且,在建康城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莫非,姑娘想步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后尘不成?这可是前车之鉴、后世之师啦!”

“……”

陈静一时恼怒,堂堂御史台大夫谭中天居然骂人是“狗”,更可恨的是居然还大言不惭,天子脚下还真的敢妄动私刑致死?

陈静正身追问道:“谭大人,以方才之言,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确实就是御史台酷刑致死的咯?”

谭中天仰头大笑,旋即又拍掌欢快如鱼跃江波,脱口而出道:“姑娘,你可不要打胡乱说啊!无凭无据诽谤朝廷命官那也是死路一条!本官只问你一句话,你是那一只眼睛看见御史台的官员杀死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

“倘若你没有一只眼睛看见是御史台官员杀死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这就是以讹传讹!按御史台最新规矩,仗打两百扔出府外!”

“……”

陈静无言以对,心中翻腾如夏日午后暴涨的孟婆江水,旋即越女剑指住谭中天鼻子,脱口而出大骂道:“信口雌黄、黑白不分!你们这一些昏官道貌岸然,不但是朝廷的蛀虫,也是百姓乡民的祸害!”

谭中天不恼不怒、不惊不喜犹如孟婆江岸边的一块巨大磐石,又硬又狡黠,还不进一丝潮水。

谭中天腰刀一正,旋即又上前一步,刀尖指住面纱斗笠,一阵如孟婆江波拍岸之言大骂陈静。

“信口雌黄?御史台就是陛下的龙眼与龙耳。御史台即是陛下,陛下即是御史台,胆敢非议诽谤御史台,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忤逆!”

“黑白不分?本官承蒙陛下恩宠执掌御史台,孟婆江南之地本官说它是白、那就黑不了;本官说它是黑、自然白不了,何来黑白不分?明明就是黑白分明!”

“姑娘,你敢在此大言不惭非议本官金石之言,这就是明目张胆的非议御史台、更是非议陛下,难道你要反了不成?”

“……”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果然“官字两个口”,在这一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嘴中,怎么说怎么都是万般有理!

陈静半嗔半怒,并未失去一分气势,越女剑指住腰刀刀锋,旋即又反唇相讥悠悠大笑道:“谭大人,倘若以此说来。莫非你家堂上老母为雄、堂中老父为雌咯!”

谭中天面上闪过一掠诡异的狡黠轻笑,旋即又一脸阴沉破口大骂道:“姑娘,你放肆!本官敬幽嫣谷墨家之名不与你计较一分,如今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还是白莲社弟子说的极好: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待本官寻一个机会,定当禀明陛下重罚无知儒生与幽嫣谷墨家弟子!”

“似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乱嚼舌根还说什么为民请命。真是瞎了他们的一双狗眼,当今天下歌舞升平百年不遇,陛下何其英明神武!”

“姑娘,似你幽嫣谷墨家已亡了十年,如今又死灰复燃,不知又要祸害多少忠义之士!”

“今日,本官心情还算不错。姑娘就此离开,本官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倘若,……哼哼,……”

“……”

陈静怒火早已冲了九重天,依了性子早就一剑封喉了谭中天。

“十二飞鹰”那就是鹰犬爪牙,一时更不能大意轻敌!

毕竟,孤身前来御史台并未熟悉谭中天刀法招式,当初就这样吃了郁久闾阿史那一次大亏。

第149章 天下第一逍遥扇

“略略略,略略略。谭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也不做暗事。本姑娘今日不与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讨回公道,本姑娘无法移步!”

陈静本为伸张正义而来并不输半分气势,脱口而出轻笑之际,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瞅了一眼“十二飞鹰”突然就紧张了的神情。

御史台“十二飞鹰”面面相觑之后,骤起一股不可思议之势,旋即又整齐的瞅了一眼谭中天。

谭中天一脸淡然仰头望日,旋即皂衣大氅一挥又一甩,扭头对“十二飞鹰”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恰逢喜事精神爽啊!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大驾来此,本官也正好讨教一二。本官敬重幽嫣谷墨家之名已有多年,不知眼下还值不值得本官继续敬重下去。”

“姑娘,本官确实一番好意,身在官场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又不得不再与你说一次!苏、扬二州两位读书人生死之事,本就与你幽嫣谷墨家没有半点干系。”

“姑娘,削尖了脑袋还使劲搅和进去,只怕结果非你我能左右,最后与你、与本官、以及刘氏三兄妹只怕全无一分好处。本官还是再一次劝你:适可而止!”

谭中天自以为一番苦口婆心定能打动陈静,毕竟在谭中天眼中陈静就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孩子。

世间险恶,人在江湖飘那有不挨刀,行走江湖常听人劝,况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谭中天只等陈静开口,或者就是一个华丽转身离去的背影。

无奈,陈静并没有开口。

最后,陈静也没有离开。

谭中天一时摇头叹气,接着环视了一眼“十二飞鹰”,之后又瞅了一眼足下正午落影缩小的身形。

“哎,既然姑娘不愿意移步,本官也只有用手中这一把腰刀送你离开了。江湖中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本官也是无奈被迫之举!”

“……”

陈静一时迷糊至极,感觉有一股若即若离、若明若暗的阴影如鬼魅反复环绕,后背一阵拔凉之感骤然而起,这一个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在方才言语之中,有软也有硬、有恩也有威、有理也有无理,言辞闪烁虚虚实实之间要在官场混迹多少年才有现在这般“功力”?

官啦,官啦,这就是孟婆江南御史台堂堂正正的御史大夫啦。官字两个口,如今确实名副其实!

陈静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先前几次三番的询问,谭中天也都是三缄其口不提一字半句。

陈静以为:既然谭中天不愿说明缘由,那就杀他一个跪地求饶,如果越女剑压在脖子上、生死一线之间由不得谭中天不说。

“谭大人,既然如此。本姑娘也就不客气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事,本姑娘也掺和定了!”

陈静斜持越女剑平肩,眼神左右游离透过面纱斗笠又瞅了一眼“十二飞鹰”蠢蠢欲动的腰刀!

谭中天一时脸红脖子粗,绽红双颊的彩霞就如染布坊朱砂池水,对于陈静一番言辞确实就似是一块油盐不进且硬邦邦的石头。

“你,你,你!”

谭中天,突然大怒了!

谭中天长呼了一口气,旋即马步一蹲,左手由掌化拳眼、由拳眼再化绵掌,腰刀在大氅身后极速飞驰三圈半,接着又拖刀在地!

“姑娘,本官好意相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不识时务,那就休怪本官刀下不留情面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都是你自找的!”

御史台“十二飞鹰”见谭中天亲自上阵的架势,也便斜持了腰刀缓缓后退了数十步,眼神警觉就似一只只躲在暗处的苍鹰、明晃晃的腰刀随时可以上前斩杀陈静为数块。

“谭大人,只要你不还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一个公道。本姑娘手中越女剑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也要闯一回,不需要商量!”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大凡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有用快招以快制慢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来吧,本官快刀这么多年来还未逢敌手,今日小试牛刀,不知道杀的是一头牛、还是一只鸡!”

“休得聒噪!‘移形换影’!”

正当陈静大喝之际,素袍素衫面纱斗笠一道白色身影如风闪去了谭中天身后三尺,旋即又大喝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吃我一剑!”

谭中天一时眼疾手快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腰刀在手也不甘示弱,旋即低头之际腰刀向前一挥,一道刀光似有千影万影,映了正午的太阳光芒,更是金光万丈!

咻咻,咻咻,……

突然,一阵飞镖针影从远处如万箭齐发极速闪了过来,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急促撞击去了越女剑剑气与腰刀金光之中,接着炸裂了一阵电光火石之声,骤起一阵寒光过处,落地一个锦绣华衫的汉子。

这一根又一根明晃晃的飞镖针影全部五寸等长,比起曾经白鸟城公良孝忠手中的银针大了三倍。

陈静心中突然大惊,如今一对一又来一人,还未知是敌是友,杀敌伤敌当以不自伤为先!

况且,这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势,旋即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去了谭中天腰刀金光倒影之外。

陈静剑法招式突然收手止步,剑气被数根飞镖针影荡去了一丈之外,旋即侧身又一个极速的后空翻落地,剑气一偏,“噗嗤”一声伤入不远处一个“十二飞鹰”的胸前大氅三寸,皂衣大氅极速如飞雪落地骤起一阵嗜血而又冰凉的尴尬。

噗嗤,一朵海棠花落地。

“十二飞鹰”并没有挥刀极速围上前来,那么来人要么是常客、要么就是声名远在御史台之右。

谭中天闪了金光的千影万影腰刀,在这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下又不得不退去了三步之外,抬头之间却也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确实,这一个来人与谭中天不但相识,还是御史台的坐上宾。

来人与谭中天年纪相仿,一副大富大贵之相,举手投足之间都显温文尔雅,太阳穴光华突起、面若海棠如沐春风、一身锦绣华衫、大带双鱼玉斗,头戴纶巾配金索,手持一把青色折扇左右摇不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只因为市井争相传说幽嫣谷墨家谷主再现东府镇,这才不得不一路跟踪寻迹而来。

这一根根飞镖针影本为藏匿在青色折扇缝隙中的机关暗器,行走江湖怎么会少的了兵器防身。

这一把青色折扇并非一般的竹架纸绘,王光明确实也花了不少心思,毕竟以江南王家显赫之势,世间少有的奇珍宝物自然不在话下。

以青色折扇作为兵器,初眼看来手无寸铁,除了温文尔雅之感以外,更能彰显江南王家与众不同。

无论春夏秋冬,又或者风雨霜雪,这一把青色折扇从不离身,王光明称之为:天下第一逍遥扇。

谭中天收了一招半式,旋即又温文尔雅说道:“老王镖局少主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知少主眼下有何吩咐?如今又要换那一个郡城的官员?”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指了谭中天半弓的身子,旋即又半嗔半怒笑道:“谭兄,瞧你说的什么话,不换郡城的官员,难道我王某人就不能来御史台了吗?”

谭中天缓缓正身,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少主好兴致,御史台自然随时可来。不知少主为何出手阻挡下官捉拿这一个忤逆的女子?”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旋即仰头大笑三声之后,青色折扇指了陈静面纱斗笠又道:“谭兄,我王某人今日特为幽嫣谷墨家谷主而来。这里没有忤逆的女子,只有幽嫣谷墨家谷主,你可明白!”

谭中天腰刀往身后一掷,“十二飞鹰”其中一个差役凌空一跃,腰刀极速入鞘,而后“咚咚”落地。

谭中天旋即轻抚两绺鬓发,而后又瞅了一眼面纱斗笠,抱拳又笑道:“少主还真是不忘初心,这么多年来,还念念不忘拜入幽嫣谷墨家门下,实在难得、难得啊!”

“好,好,好啊!下官就依少主所言,幽嫣谷墨家谷主功夫了得!方才正与之比划了几招,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法果然犀利!”

谭中天旋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转身上前三步与陈静抱拳说道:“姑娘,既然老王镖局少主前来,不如入府一叙如何?圣人有云:礼之用、和为贵。江湖不也常说道:道上朋友多了,好走路!”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制止谭中天说道:“谭兄,你向来公事繁忙,今日又何故因私废公呢?我王某人寻幽嫣谷墨家谷主踪迹而来,自然得接幽嫣谷墨家谷主去老王镖局!”

谭中天执拗不过王光明,只得无可奈何一笑,道:“如此,下官唯有恭送少主了!”

第150章 王光明初道隐情

东府镇,老王镖局。

王光明与陈静分主客坐下,一身锦绣绫罗且柳眉细腰的小丫鬟担子一托,旋即摆上了青烟缭绕的玉盏盖碗茶,堂中一应摆设古色古香、纹饰虎兽鱼鸟张扬。

陈静这是平生以来第一次见得富丽堂皇且气势磅礴如斯之地。

陈静突然觉得,要是天底下所有百姓都住在像老王镖局堂中的这般精致屋舍,自然放眼四海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的太平盛世。

但是,以陈静这一些天所见看来是万万不可能、万万不可行,就好比秦淮河边紫衣女孩儿与红衣女孩儿走投无路已然卖身葬父!

陈静自然知道王光明对幽嫣谷墨家弟子没有一丝恶意,故而借坡下驴前来老王镖局入府一叙。

毕竟,曾经名满孟婆江南北的老王镖局少主为了拜在幽嫣谷墨家门下,特意把“静之”二字更名为“光明”二字。就凭这,无人能比!

王光明玉盏一倾盖碗茶“咕噜、咕噜”欢快入喉下肚,双颊骤起一阵惬意至极之笑,旋即悠悠又道:“姑娘,你真的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吗?坊间不是早就传说十年前已亡于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之下吗?”

陈静突然一脸茫然,大概眼下确实没有几个人能相信此时的陈静就是十年前的那一个陈静。

陈静又不好拒绝王光明的急切追问,旋即悠悠说道:“多谢少主挂念幽嫣谷墨家之名。当初小女子确实为郁久闾阿史那所伤,只是机缘巧合被高人救下,十年之后这才过孟婆江来寻幽嫣谷墨家故友!”

“小女子还得多谢少主方才出手解围。以小女子现在细细想来,要是没有少主出手,只怕御史台府邸前又多了几个剑下亡魂!”

“如此以来,只怕建康城中刀兵骤起,将祸及多少无辜百姓。哎,似此等之事,小女子自感行事颇为不当;倘若有下一次,潜入府中一剑封喉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

王光明突然眉头一皱,旋即又轻轻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接着又瞅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似有五分不解、又似有五分兴奋。

王光明缓缓起身,锦绣华衫一拂,待堂中退去了所有下人,急忙开口说道:“谷主,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撒野都撒到御史台去了。要不是我王某人出手解围,只怕谷主你今日是出不了御史台了!”

“那御史大夫谭中天手中快刀少有出手,出手必然取人性命。要不是与谭中天还有一些交情,只怕别人出手解围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还会落一个乱党弑君之罪!”

“如今,宫中陛下只听得进谭中天一个人的话,就连两位亲王的话也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不,两位亲王才不得不巡视孟婆江南大小州郡,这都出去巡视了数月,也未见一个亲王回城。”

“谷主,话说幽嫣谷墨家从来与御史台本无瓜葛,这是在那一茬绕上了旮旯又过不去了呢?”

“……”

陈静初听王光明掏心窝子的一席话,方知刚才行事确实非常唐突而又荒唐,还是曾经半老徐娘的话说的极是: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陈静不得不缓缓起身,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又万分愧疚的悠悠说道:“少主说的极是,小女子以后定当小心从事。小女子如今初到建康城,也是平生第一次到建康城,从未与御史台有任何瓜葛。”

“今日御史台之事,还不是因为秦淮河畔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活活被御史台酷刑致死、两个女孩儿走投无路卖身葬父而起。”

“少主,你知道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以‘天志’为己任。似此等不平之事,小女子怎能袖手旁观!”

“……”

王光明仰头长叹之际,锦绣华衫又往后一抚,旋即坐下又把了玉盏盖碗茶“咕噜、咕噜”直下。

王光明又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接着长叹了三声,旋即脱口而出道:“谷主,实不相瞒。这孟婆江南只怕早已暗流涌动了。”

“我王某人虽然无官无职、在江湖中也少有大名。但是朝廷中人也敬重‘老王镖局’之名、江湖中人也敬重‘老王镖局’之名,这都有赖于祖上的声名鼎鼎啊!”

“苏、扬二州之事,我王某人也略有耳闻。苏、扬二州本是孟婆江南少有的鱼米之乡、又是商贾富庶聚集之地,更是朝廷中无数权贵的钱柜所在之地,陛下已经下诏加重苏、扬二州的徭役与赋税。”

“陛下诏书大意: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苏、扬二州鱼米之乡、商贾之地自然钱粮富裕有余,故而陛下诏书要让苏、扬二州必须交出多余的钱粮入建康城中保管以备灾荒,这不才有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之事。”

“天下芸芸众生、众生皆苦,可惜我王某人空有一身抱负。当年初到孟婆郡求幽嫣谷墨家上一代谷收为弟子,转眼已过十数载啊!”

“谷主,如今幽嫣谷墨家还收弟子吗?上一代大弟子慕容太白、二弟子贺兰佳琦、三弟子虞丘凌薇战死白鸟城;四弟子刘一腾、五弟子刘一虎、六弟子刘一跃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如今下落不明。以幽嫣谷墨家规矩,谷主也可收七大弟子,你看我王某人有资格做这一代的大弟子吗?”

“……”

陈静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王光明几乎年过半白,自古以来那里有少师老徒一说,这又如何能做陈静这一个谷主的弟子呢?

况且,陈静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时,虽然陈旭嫦也身教了北斗七星剑法招式,就算如今王光明成了幽嫣谷墨家大弟子也于事无补,北斗七星剑阵需要七个人同时演练。

最为重要的是:幽嫣谷墨家之名在江湖中已然消失了十年,白莲社弟子在魏国与拓拔子推合谋之后大有在魏国生根发芽之势。

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恩怨早晚还会有一战,甚至数战。

此时,倘若有王光明加入幽嫣谷墨家,以老王镖局大名定能助一臂之力重兴幽嫣谷墨家之威。

只是这样一来,老王镖局也就会成了白莲社弟子攻击之地。

陈静突然又回想杨恩夜袭了幽嫣谷墨家、又与拓拔子推合谋夜袭了白鸟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王镖局可不能再步后尘。

陈静缓缓正身,旋即又抱拳相谢道:“小女子多谢少主衷爱幽嫣谷墨家之名。只是,幽嫣谷墨家如今确实多事之秋,只怕会连累了老王镖局,甚至是江南王家。”

“小女子心意已决,即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自是九九归一之数。自当以一人之力重兴幽嫣谷墨家,待幽嫣谷墨家大兴之日,再寻收徒传剑之策吧!”

“……”

王光明眉头突然一皱,万分失落的样子就似掉进了冬日里的冰窟窿,一个猛烈的抖擞,旋即又“咕噜、咕噜”满满直下三口热茶。

王光明心中觉得扫兴,但转念又一想,当初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未得上一代谷主陈旭嫦首肯,如今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为老王镖局坐上宾,确实让人兴奋至极。

这,或许就是天赐缘分!

毕竟,王光明之父王献之取名为王静之,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也有一个“静”字,恰如此时此刻,更是无声胜有声。

王光明一时又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心中渐渐释怀,旋即又堆起三寸笑容道:“谷主如此说来,那我王某人就等着那一天吧!”

“谷主,方才你说初到孟婆江南寻幽嫣谷墨家旧友,莫非只是两位亲王与一位公主?可恨他们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了呐!”

“……”

陈静瞅见王光明渐渐释怀,一脸淡定如天空白云挂在了山头,旋即也便放下了最后的警觉之心,悠悠说道:“小女子来孟婆江南:一为寻刘氏三兄妹,奈何已经吃了一次闭门羹;二为寻当年燕王府中那一群孩子,目下却全无一丝头绪!”

王光明一时又来了兴致,旋即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下又一奇闻,堂堂幽嫣谷墨家谷主,也会吃闭门羹?”

“罢了,罢了,刘家人的事也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也确实够他们刘家人忙上一大阵子了,只希望两位亲王最后不是白忙活。”

“至于谷主方才所说要寻曾经燕王府中的那一群孩子,在我王某人府中也有一位高手与你心思相同,他曾经也是燕国‘十二甲子‘勇士,说不定你们都还认识呐!”

“……”

陈静听王光明如此说来,眼前一亮,莫非是“十二甲子”的最后两位勇士东方胜又或者是西门霸?

毕竟,当初过孟婆江时,潘玉儿说东方胜与西门霸也上了画坊游船,一定是靠岸后又失散了吧!

第151章 王光明再道隐情

“少主,方才所言与小女子心思相同之人也在寻十年前燕王府过孟婆江的那一群孩子,莫非是复姓东方,又或者是复姓西门?”

王光明旋即微微摇了摇头。

陈静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当初燕国“十二甲子”四勇士从白鸟城杀出重围之后,最先失散了斛律德光,之后不见了公良全忠,再之后是跌入“伴道斋芒”的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

“少主,既然不是东方胜又不是西门霸,那又会是谁呢?当初‘十二甲子’四勇士只此二人过了孟婆江南来,除此之外,别无他人啦!”

陈静万分疑惑之余,心中似有一只手早已游离伸出了喉咙,确实也很想知道这一个与己心思相同之人究竟是“十二甲子”何人。

“少主,你就别卖关子咯。小女子若寻了‘十二甲子’心思相同之人,自然也就多了一分力量!”

王光明瞅见陈静焦急的素衫与素袍,手中越女剑剑鞘都快拧出了林泉之水,旋即又“咕噜、咕噜”满饮一口玉盏盖碗茶,又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娓娓道来。

“谷主,勿急!待我王某人细细说来。此人复姓公良,名全忠,使一对儿双戟,非常勇猛!”

“当日,我王某人信马由缰从长安城回建康城的路上,其时也并不知道白鸟城被屠城一事,路过一条暗河出口之穴,瞅见了血迹斑斑而又命悬一线的白羽锁子甲。”

“这不,我王某人又不得不下马救下了他,之后才知道燕国一夜之间覆灭连‘勤王师’的机会都没有。”

“燕国人一夜之间家不家、国不国,‘燕人’之名从此就烟消云散,实在让人惋惜、也让人汗颜!”

“公良全忠伤愈之后,就在老王镖局为我王某人鼓捣一些小买卖。这一些年来,北去敕勒、东去高句丽、西去党项、南下朱崖洲,倒也为老王镖局传了许多声名。”

“这一些年来,我王某人知道公良全忠借鼓捣小买卖之名,也在暗中联络失散在孟婆江南北的燕国后人。希望有一天还能复国!”

“我王某人确实也敬重‘燕人’之名,更敬重白鸟城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是一条铮铮铁骨汉子。所以,对于公良全忠所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

陈静心中突然就乐开了花,也是到建康城来听见的第一件心喜之事,原来“十二甲子”勇士公良全忠并没有死,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既然公良全忠为老王镖局行走孟婆江南北这么多年,一定也寻着了曾经燕王府出来的那一群孩子。

陈静忍住心中喜悦,堪比喝了一罐子蜜糖,只要寻公良全忠问一个明白,自然就是事半功倍了。

况且,当初“十二甲子”四勇士一同在白鸟城受了慕容太白临终之托。如今看来总算是苦心人天不负,也是苍天有眼。

“少主,那公良全忠如今人在何处?如今人在老王镖局吗?”

“倘若公良全忠就在老王镖局,少主可否安排见上一回?”

“……”

王光明瞅见陈静急切的言辞纷飞了飘逸的斗笠面纱,旋即缓缓放下了玉盏盖碗茶,右手一摆,而后悠悠说道:“谷主,莫急!公良全忠如今不在老王镖局中,上个月往漠北敕勒鼓捣买卖去了。待公良全忠回了老王镖局,自然就能相见!”

“既然谷主这是第一次来建康城中,又吃了刘府闭门羹,还得罪了御史台,就暂住在老王镖局实乃万全之地,还望谷主不要推辞!”

“……”

王光明悠悠一言确实有的放失,说的也完全是实情,陈静一时不好拒绝只得频频点头。

王光明心生欢喜,而后又瞅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接着又满饮了一口玉盏盖碗茶。

“谷主,说出来或许你都不敢相信,那敕勒大王就是曾经燕国‘十二甲子’勇士斛律德光!”

“如今敕勒大有当年燕国的几分雄壮,前段时间在孟婆江南游学的神童公孙景茂也已经去了敕勒。”

“听公良全忠私下说来,公孙景茂在敕勒写了一首诗,待那一首诗传遍孟婆江北,以敕勒为首的燕国后人必将反魏复燕啦!”

“……”

陈静一时茫然,曾经在幽嫣谷墨家也听陈旭嫦说过,当初汉末五斗米道借黄巾之名起事以“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号,如今燕国后人又当以何诗为号?

“少主,那是何诗?”

王光明见陈静来了兴致,旋即摇头晃脑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陈静一时非常迷糊,这一首诗完全和历朝历代传说中的起事之言相去十万八千里。

“少主,你这不是在逗小女子听玩笑话的吗?燕国后人以此诗起事?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王光明突然仰头大笑,而后又满面得意的说道:“谷主,看来你也并未明白其中暗藏的真意呐!这一首诗里可藏了太多不为外人所知、不为外人所道之意!”

“此诗为曾经号称为当世之神童公孙景茂的神作,公孙景茂一族本为燕国’十二甲子‘公孙部。当年白鸟城一夜之间被屠灭,其族人公孙景离与公孙月离死得何其惨烈!”

“此诗初眼看来好似写的漠北塞外风光,实在暗藏诸多玄机。要不是我王某人私下请教公良全忠,也一样被此诗表相蒙在了牛皮鼓里。”

“这‘敕勒川,阴山下’之意就是以敕勒大王斛律德光为先,从阴山南下魏都平城;就这一个‘川’字,就是欲推举慕容川东为王。这一个慕容川东,不正是谷主要找的人吗?”

“这下一句,‘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字头为‘天笼’二字,实则大意为:真龙在笼、只待风云际会。只要真龙游出穹庐,必然燕国后人四面战歌齐头并进魏都平城!”

“之后再下一句,‘天苍苍,野茫茫’字头为‘天野’二字,‘天野’究竟何意?‘天野’者,野天也!即是说燕国后人亡国之痛宛若置身野地外邦!”

“之后最后一句,‘风吹草低见牛羊’并未真的说是牛与羊,而是叫燕国后人广积粮以备战时之需。谷主你想一想,你曾经也该见过大漠黄沙之地,那有那么多绿草与牛羊!”

“这一首诗中的字句有进有退、有勇有谋,更能麻痹魏国人。况且,这正是仿效勾践卧薪尝胆啊!”

“谷主,这公孙景茂自在敕勒写下这一首诗之后,以孟婆江南神童之名又去魏国高居一方了。听说将来会以复燕大军的内应!”

“……”

陈静一声长叹,正如人言:岁月静好,无非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这几人称孤几人称王的天下,依然十年如一日、一日如十年。

只是,慕容燕国本为秦国之臣、拓拔魏国也是秦国之臣,再说远一些都是司马晋国之臣。

这究竟是慕容燕国的错,还是拓拔魏国的错,又或者就是司马晋国的错,过了这么多年,大概史官都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

陈静只记得幽嫣谷墨家“天志”,余者就让其它人折腾去吧。毕竟,天下之大那能亲历亲为!

只是,斛律德光成了敕勒大王实在让陈静有一些意外,毕竟这是白鸟城杀出之后第一个失散的“十二甲子”勇士,难道临阵退缩了?

王光明好似看出了陈静心中游离的纠结与不快,旋即青色折扇“噗嗤”一声撑开左右摇摆起来。

“谷主,这斛律德光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啊。听说当年力敌步六孤父子不慎掉入了一个大坑之中,后来机缘巧合遇见了漠北一路猎人,这一路猎人救下了他。”

“后来,斛律德光伤愈之后,一副身板与身手敕勒各部无人能及,被敕勒各部推举为斛律大王。”

“再后来,斛律德光广收燕国其它州郡余部,用当年白鸟城慕容太白之法操练大军,已经成了气候。就连魏国、柔然、以及高句丽长寿王也都刮目相看!”

“……”

陈静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斛律德光即为斛律大王,又奉慕容川东为王,倘若慕容燕国再一次复兴,孟婆江北再次血流成河!

“少主,既然如此。当年燕王府中的那一群孩子,莫非又都去了敕勒?哎,事非所愿啊,难道小女子又要重返孟婆江北之地了吗?”

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一摇,悠悠大笑道:“看谷主说的,你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非也,非也,非也!”

“危险的地方终究还是危险的地方,待公良全忠回了老王镖局,你自问他,他自会告诉你慕容川东的下落。至于别人嘛,哎!”

陈静一时又迷糊了,莫非这十年来慕容川东一家人还没能在一起?旋即追问道:“少主,这是何意?莫非,还有变故不成?”

第152章 御史台变卦捉人

“哎,谷主,此事说来确实话长啊!不过,既然谷主亲自询问,我王某人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光明又轻抚了一回鬓发,旋即又满饮了一口玉盏盖碗茶,之后摇了三回青色折扇,好似从心头千丝万缕中寻着了入手之处。

“谷主,实不相瞒。从燕王府出来以后过孟婆江南慕容家的那八个孩子,我王某人也略知一二。”

“听公良全忠后来所说,当时慕容川东在孟婆江上分道之后,慕容家的那五个女孩儿与两位勇士上了画坊游船,谁曾想到那一艘画坊游船尽然是白莲社‘八大金刚’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家人所掌!”

“这一群人在画坊游船上喝了剧毒的热茶,之后昏迷不醒。待东方胜与西门霸醒来时,慕容家的这一群五个女孩儿早就没了踪迹!”

“东方胜与西门霸在孟婆江南岸找了数月有余,从建康城沿孟婆江水逆流而上,最后寻到孟婆郡无果而终。又因国破家亡之恨、慕容太白托付之事未能善终,双双投孟婆江以追随慕容太白负荆请罪。”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东方胜与西门霸投江落水之际,正好被孟婆江边垂钓的太守张锋撞见,张锋差人救下了两位,也安排他们在孟婆郡太守府军中当了小小步卒。”

“……”

陈静心中如释重负,自古忠义之辈一念是善自当善终。

只是,陈静觉得这画坊游船是卢九天的家人所掌,这热茶中下毒之人难道与卢贵他娘是一个人?

可是,这一个人在孟婆江画坊游船,一个人在“十山八寨”开野店黑吃黑,卢九天原本是幽州游侠,有三妻四妾也太正常不过了。

无论画坊游船也罢,还是“十山八寨”开野店也好,与一脸阴鸷的卢九天比起来,也确实臭味相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王光明又抿了一小口玉盏盖碗茶,旋即说道:“后来听说,画坊游船上的卢九天家人把那五个女孩儿一同卖进了百合楼中。”

“后来又听说,刘一跃孤身潜入百合楼只救出了两个女孩儿,另外三个女孩子依旧还在百合楼中。倘若以墨家六弟子刘一跃越女剑下功夫来说,这完全不应该啊!”

“后来又听江湖传说,刘一跃把画坊游船烧了一个精光,卢九天家人惊慌失措又不得不逃离了孟婆江南,之后还听说藏匿在‘十山八寨’路口开了一家野店继续谋财害命!”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这个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还是没有忘记师门之谊,与慕容家的孩子终归还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石头城报国寺也一定要见上一见。

陈静心中同时又一惊,以王光明如此说来,卢九天的家人不就是同一家人吗?如今,卢贵又让苏、扬二州的两个女孩儿误入歧途。正是:江山不改、秉性不移。

陈静眉头一皱,缓缓开口止住了王光明的话茬子,旋即若有所思又道:“少主,当年燕国白鸟城一战,卢九天为白莲社内应,被小女子错负轮回剑确实伤得不轻。”

“这‘十山八寨’外的野店,小女子也差一点被那妇人热茶毒杀。只是苦了那一路行商黑吃黑,最后双双都同归于尽了。哎!”

“这卢九天之子卢贵如今已在百合楼中,方才又收了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的女儿入了百合楼!误入风尘之事,确非名门大家之后该去之处,少主可有解救之法?”

“……”

王光明急忙止住了青色折扇,旋即沉思之间又道:“谷主所托,我王某人定当尽力。想我王某人也是百合楼中的贵客,想必百合楼中妈妈桑能给我王某人一分薄面。”

“待明日一早,我王某人定去百合楼中走一趟,但愿能了了谷主的一桩心事。也算是解了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之围。谷主以为如何?”

“……”

陈静自是欣喜万分,缓缓起身抱拳谢道:“那小女子就多谢少主了。待少主明日去百合楼也切莫说是小女子所求。那苏、扬二州的女孩儿对幽嫣谷墨家恨之入骨!”

“以小女子估计,她们都把刘家的暴政、御史台的酷刑,通通都算在幽嫣谷墨家头上了!”

“哎,也罢。幽嫣谷墨家既然在江湖中已经消失了十年,这‘天志’无人秉承,确是幽嫣谷墨家之责。”

“倘若这样想来,苏、扬二州的两个女孩儿责备的也不算错,反倒是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愧疚至极啊!”

“……”

王光明把扇抱拳轻笑道:“谷主宅心仁厚是幽嫣谷墨家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该当‘天志’不亡!”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外面火急火燎的闯进来两个汉子,陈静看这两个汉子的装饰就是曾经在孟婆郡与杨欣守盐铺的“十八铁圈拳”。

这两个汉子本为老王镖局王羲之自小收留的张、李两个孤儿,脸长一些的那一个汉子叫张三、脸圆一些的那一个汉子叫李四。

虽然王羲之号称书画双全,但张三、李四之名却见返璞归真。

王羲之收留的这张、李两个孤儿,只希望长大之后不要变成不三不四的人,故而更名张三、李四。

这就是大道至简。

张三与李四之前都冲在老王镖局最前方,骨子里就是:生是老王镖局的人、死是老王镖局的鬼。

这一些年来,公良全忠入了老王镖局成了里外的一把好手,张三与李四这才轻松了许多。

虽然已经都过去了十年,手臂上十八个铁圈依然铮亮,只是两个汉子额头上已经有了少许白发。

最让陈静刺眼的是,两个汉子的双颊都留下了长短不一、深浅不同、或多或少的刀疤与剑伤。

不用说,这一定是十年前在孟婆郡城中打开城门放张锋入城时被原太守杨洪麾下军士所伤。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急切追问道:“张三哥,李四哥,火急前来有何更为紧要之事?”

张三与李四本来就比王光明年长了一些岁数,三个人都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故而比一般人亲近了许多。

张三瞅了一眼李四,又瞅了一眼堂中的陈静,欲言又止。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抚,旋即张口如亲兄弟一般,温文尔雅如林中温泉道:“嗨,张三哥,李四哥,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你看方才不都撤去了所有府中的下人吗?”

“此姑娘正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想必张三哥、李四哥当年在孟婆郡时定有耳闻!”

“……”

张三与李四互视之间,旋即毕恭毕敬上前,手臂上的十八个铁圈滑动“当当”之声极其悦耳。

张三与李四抱拳说道:“老王镖局张三/李四,见过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一时感动,旋即又抱拳相谢道:“两位前辈客气了,要不是两位前辈打开了城门,还不知杨恩那臭道士会玩出什么花样,或许小女子当时就命丧幽嫣谷了!”

张三与李四旋即相视一笑,张三缓缓开口说道:“雕虫小技不能与幽嫣谷墨家功夫相提并论啊!十年前的事,那都有赖太守张锋与盐铁事杨欣两个人的合谋啊!”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挥,接着又急切追问道:“张三哥,李四哥,有话直说即好。谷主,都会住在老王镖局府中,切莫见外!”

李四又环视了一周三人,旋即抱拳说道:“少主,御史大夫谭中天派‘十二飞鹰’来府中了!”

王光明眉头一皱,旋即青色折扇猛烈左右上下摇了三回,脱口而出大骂道:“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方才在御史台府前谭中天还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如今莫非是来找茬秋后算账的?”

张三又瞅了一眼陈静,旋即又缓缓说道:“少主,这‘十二飞鹰’说方才谷主伤了他们一个差役,按御史台规矩,要捉谷主回御史台定罪论刑!少主,这可如何是好!”

陈静一时怒火中烧,旋即越女剑鞘一横,之后抱拳说道:“都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祸是小女子一个人闯下的,那小女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待小女子出了老王镖局杀了‘十二飞鹰’,再潜入御史台杀了谭中天那混蛋,万事大吉!”

张三与李四相视无言,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一摆,之后又仰头大笑道:“谷主,你这倒是说得轻巧,只怕结果是万般不由自主呐!”

“谷主,你该明白我王某人为什么要更名了吧?家父献之一命与帝王家,也想我王某人静静的一命也贺与帝王家,可是我王某人光明磊落习惯不了官场中的双面啦!”

“官字确实两个口,非我王某人之愿啦。哎,事已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我王某人去会一会‘十二飞鹰’,谷主在此稍等片刻!”

第153章 老王镖局论茶道

陈静无计可施,却是欲言又止,又不得不目送王光明领了张三与李四去见‘十二飞鹰’。

陈静一时尴尬至极,此时此刻身在老王镖局虽然为坐上宾,实则就似圈养在笼中的一只白鸟。

陈静在心中嘀咕道:堂堂御史大夫谭中天旋即之间变卦,是不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隔墙有耳也能听一个明白。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理了理素衫、素袍与面纱斗笠,轻身闪影随了王光明的步子潜在了一旁。

陈静自以为:要是御史台“十二飞鹰”敢在老王镖局妄动出手,越女剑也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定一剑封喉杀他几只犬鹰。

抬望眼透过面纱斗笠,“十二飞鹰”居然只来了一个人,另外一群十二个人站立两旁,虽然也是皂衣大氅差役装扮,但是寿帽上并没有孔雀尾羽空空如也,想必这一群十二个人就是“十二飞鹰”麾下小喽。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拳三摆笑道:“萧兄,方才一别,别来无恙!不知萧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陈静方才和“十二飞鹰”以及谭中天大战了一场,脑海里确实还有此“十二飞鹰”的身形步法记忆。

此人姓萧名道成,御史台“十二飞鹰”之首,又是“十二飞鹰”中年纪最大、功夫最好的一个人。

萧道成生得还算圆润,方面大耳一副雍容富贵之态,浓眉大眼之间粗中有细、横竖也掩饰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文尔雅气息,实在和御史台“酷吏”二字牵扯不上。

萧道成大氅一拂,旋即率先入了堂中上座,之后又把了一盏盖碗茶,张口吹去了几绺热气腾腾的浓郁香气之茶水烟雾缭绕。

“少主,老王镖局的佛手铁观音是越来越好喝了。卑职,喝下了第一口忍不住又喝下了第二口。”

“一口下肚之后,第二口忍不住又下了肚,这叫卑职如何是好,少主可有解救之法?”

“……”

王光明面上双颊虽然和颜悦色不失一分礼数,心中却起了一个又一个反复纠缠的疙瘩,这次萧道成估计又来老王镖局“顺手牵羊”了。

王光明缓缓入了旁坐,张三与李四立于王光明身后左右,十二个差役眼神左瞅瞅又右瞅瞅。

“萧兄,我王某人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是建康城中一等一的上好极品,确实世间少有啊!”

萧道成又轻轻的吸入了一绺浓郁的茶水缥缈气息,一副万般沉醉的样子悠悠又道:“少主言之有理,建康城中的老王镖局,不也是一等一的大名、世间少有吗?”

王光明突然又咯噔了一下,与这一些官场中混迹多年的差役说话很是费力,时时要小心翼翼的揣测言外之意、话外之弦,不然必定会结下梁子,最后还会引祸上身。

对于官场上的这一些大道理,王光明自然心知肚明,不得不以左右逢源之术化解多少尴尬。

眼下,萧道成本就是谭中天差来老王镖局兴师问罪捉人的,如今见了王光明亲临便收了暴戾之气、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萧道成开口不谈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私闯御史台还伤了“十二飞鹰”一人之事,王光明自然不能开口主动谈及。

毕竟,官场有不成文之道:谁先开口、谁就失去了先机;谁先开口、谁就理亏当了真;谁先开口、谁就没有了一丝回旋的余地。

王光明瞅见萧道成沉醉佛手铁观音的味道,又找到了话茬子,心中微微一动,半堆了笑脸旋即悠悠追问道:“萧兄,我王某人府中的佛手铁观音与风靡孟婆江南北的五石散兑酒相比如何?谁更胜一筹?”

萧道成沉醉而又轻抿了一口玉盏盖碗茶,旋即嗅了一嗅浓郁的佛手铁观音香味,仰头长吐了一口胸腹之中的气息,字字珠玑又道:“少主,这个五石散兑酒虽然风靡孟婆江南北,可那里有老王镖局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好喝?”

王光明把手一拱,本就半堆的笑脸再次堆高了一寸,仰头之际开口说道:“萧兄,真是高看我王某人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了!”

萧道成右手轻抚了盖碗,旋即又嗅了一口浓郁之气,之后脱口而出道:“少主,卑职以为老王镖局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非比孟婆江南野店、酒肆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王光明见萧道成入了话茬子,心喜之余只待萧道成滔滔不绝的口舌一舒为快,这事也便事半功倍。

王光明知道:此时此刻就是萧道成一对忠实的耳朵。只有让萧道成逞一回口舌之快,自然就能大事化小。小事话了是不可能的,这当官的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停,身子往萧道成一边倾斜,悠悠又道:“萧兄过奖,我王某人愿闻茶道高见!”

咕噜、咕噜,……

萧道成急切喝下了三口玉盏盖碗茶,旋即玉盏盖碗茶轻轻一放,张口悠悠说道:“少主,那卑职就大言不惭一回,一吐为快咯!”

“五石散兑酒虽然风靡于孟婆江南北,那几乎是人人可得之物。只要花一些银子、使一些铜钱,都能尝到五石散兑酒的上好滋味!”

“孟婆江南北都在传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这也确实是好酒,确实世间少有的好酒呐!”

“以卑职自始至终都认为:五石散兑酒确实就是好酒,倘若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的地位、得不到的人,都在五石散兑酒中应有尽有,这不是孟婆江南北万民之福吗?”

“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梦中一切皆有,自是一切皆可为,这何尝又不是天下太平之道!五石散兑酒空前绝后,大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势,确实世间少有的一种好东西!”

“自从五石散兑酒风靡于孟婆江南北,孟婆江北之事御史台是鞭长莫及了。但是,孟婆江南之事,御史台可是触手可及!”

“孟婆江南上下倘若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御史台也少了许多公干,咱们当差的也少跑几回腿!这正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不过,以卑职看来:如此上好的五石散兑酒,又如何能比得过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呢?这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虽然孟婆江南北茶品繁多,比如魏国十八杏花雕,青涩之中有故人寻觅的迷离味道;柔然鹰笑芽,饮过之后浓郁而豪烈堪比清酒;高句丽半月弯,绵长而又回味无穷;敕勒新出马奶绿,茶中醇奶之味确实止渴又解馋啊!”

“诸如此类,也都没法与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比。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只此一家别无不二之选,能喝上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这也是卑职修来的福分!”

“……”

王光明听得明白,萧道成确实话中有话啊,如果不使一点手段,如何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况且,江南佛手铁观音虽然在建康城中确实也能随处买到,但是从老王镖局府中出去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自然与市井、酒肆不同!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微微一笑道:“萧兄,好说,好说。我王某人府中还有一批新到未开罐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就当与御史台的兄弟们尝一尝鲜了!”

王光明身子一正,斜视了这一群左瞅瞅、右瞅瞅的差役,扭头与张三说道:“张三哥,你去府中让这一些御史台兄弟也选一些江南佛手铁观音尝一尝鲜!”

张三抱拳得令而去。

王光明又轻飘飘瞅了一眼萧道成,扭头与李四说道:“李四哥,你去把府中上个月公良全忠从朱崖洲带回来的那一株九尺高的红珊瑚树给萧兄抬来,就让萧兄代劳与御史大夫谭大人送过去。建康城都说御史大夫唯一只好红珊瑚树!”

“另外,去年公良全忠从高句丽带回来的那一盒好东西,也与我王某人找来,不可懈怠!”

“……”

李四一脸万般不情愿,但是瞅见王光明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又瞅了一脸若无其事且只顾一个人品茶的萧道成,只得无可奈何一笑!

都说“请佛容易、送佛难”,况且萧道成这一尊不请自来之“佛”,倘若老王镖局不下足了血本,结果还真是不易“送佛送到西”啊!

李四不得不抱拳得令而去。

王光明轻舒了一回身子,旋即又斜身靠过去,缓缓问道:“萧兄,我王某人老王镖局府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茶水可有一丝冰凉?要不,我王某人叫下人再换上一盏?”

萧道成玉盏盖碗茶又轻轻一放,旋即仰头大笑道:“少主体恤,卑职自然感恩戴德。这茶,温凉适中,恰到好处!”

第154章 老王镖局送奇珍

“萧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王光明持扇抱拳之际,张三与李四各领了府中一干下人又到了堂中,虽然下人面有一丝愠色,但是对御史台来人也不得不毕恭毕敬,毕竟御史台身后就是刘一龙。

老王镖局未开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担子上放满了一排;又数十个汉子抬了一座九尺高盖了锦绣丝帛的器物那就是红珊瑚树了。

李四又毕恭毕敬逞上了一个一尺长、五寸宽、三寸高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王光明旋即起身捉了这一个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往萧道成面前一呈,低沉又道:“萧兄,方才亲见‘十二飞鹰’之中一位兄弟意外受了剑伤。这盒子里装是高句丽奇珍异宝:千年人参。”

“萧兄,我王某人就赠与那一位兄弟补一补气血,愿他早日痊愈生龙活虎。就当是老王镖局为陛下尽了一份微薄之力,也为谭大人少一些操劳之忧!”

“……”

萧道成又瞅了一眼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旋即玉盏盖碗茶在案台上重重一放,半嗔半怒道:“少主,你当御史台‘十二飞鹰’是什么人咯?有道是圣人之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啊!”

王光明突然觉得说错了话,旋即改口又道:“哎,萧兄勿怒,有道是:明人不说暗话。萧兄百忙之中能亲自来我王某人老王镖局府中,府上正是蓬荜生辉而喜极啊!”

“这一株千年人参还是先赠与那一个受了剑伤的兄弟,待下一回公良全忠去高句丽,一定去长寿王府上再寻一些更好的千年人参来。”

“想萧兄也是习武的硬把式,只要有了更好的千年人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必然功力大增!届时,我王某人必当亲送萧兄府上!”

“……”

萧道成突然面有八分喜色,旋即又佯装若无其事道:“嗨,少主。看你说的,你我本是兄弟一场,这又何必见外!御史台被误伤了的那一个兄弟,上几贴金创药过几天也就好了,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高句丽的千年人参可非寻常之物,只怕宫中陛下也少有御览,那一个误伤了的兄弟,看来也是‘因祸得福’啊!也罢,少主如此盛情,再行推辞那就是不给老王镖局的薄面了,卑职也就却之不恭了。”

“少主体恤御史台的兄弟,卑职也替兄弟们感谢少主一番美意。少主方才所言,卑职铭记少主天大的恩赐,但愿老王镖局如日中天!”

“……”

王光明心中微微一笑,总算是又自救了一把火,这一些当官的面色阴晴圆缺一不小心就成了事端。

萧道成又缓缓喝了一口玉盏盖碗茶,旋即抱拳又道:“少主,你我本是兄弟一场,卑职我个这当哥哥的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少主,卑职前来老王镖局只为谭大人传一句话:方才御史台前什么事也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谭大人方才也在御史台说了,倘若有人大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朝廷命官,那就是忤逆朝廷,罪同忤逆弑君当诛九族。”

“少主,幸好御史台府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然,卑职我这一个当哥哥的也真心为你捏一把汗啊!”

“……”

王光明看破不说破,旋即又佯装大笑道:“方今孟婆江南之地,御史台所言皆是金玉良言。如今,萧兄又贵为御史台‘十二飞鹰’之首,我王某人自当全听萧兄金玉良言。”

萧道成眉头一舒、双颊春光灿烂,皂衣大氅疾飞离坐之际,寿帽上的孔雀尾羽正如凤舞九天。

“少主快人快语,又是性情中人,更是里里外外的明白人。能与少主这般人物结为异姓兄弟,真是御史台兄弟们的福气啊!”

“少主,既然御史台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等公务在身,也当回御史台公干了,眼下多有打搅,还望少主不要挂怀!”

“……”

萧道成瞅了一眼九尺高盖住的红珊瑚树,又瞅了一眼担子上一排并未开罐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古色古香的精致盒子往左腋下一夹,右手大氅疾飞一扬,道:“兄弟们,来呀,安排!少主美意,我等怎么能违了少主心意呢?”

“来呀,安排,安排!……”

“……”

十二个御史台差役接过了江南佛手铁观音罐子,又抬了红珊瑚树,萧道成也缓缓准备离开了。

萧道成行了三步之后,又缓缓扭头与王光明说道:“少主,这一些天风声甚紧,当少出府走动,如果凭添了无端是非,早晚御史台相见也是尴尬万分,万万不可取啊!”

王光明听出了弦外之意,旋即又抱拳相送,笑道:“多谢萧兄指点迷津,待我王某人寻了机会,一定与萧兄大醉一场,不醉不归!”

萧道成皂衣大氅袭地一击,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好说,好说,好说呐。少主海量正是酒逢知己、少主明白人正是投缘至极啊!”

萧道成并未正视一眼王光明,也并未斜视一眼府中下人,只顾吆喝着十二个差役往御史台行去。

待“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以及御史台十二个差役走远,李四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摆明了就是抢劫嘛!这和占山为王的草寇有何区别?”

张三摇头叹气说道:“这就是以官府之名巧取豪夺!不给,还不行呢!太史公有言: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如今这与民争利成了: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纸,终归包不住烈火!”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旋即又问道:“张三哥,李四哥,这就是你们的高见?我王某人却不这样认为!只要银子能摆平的事儿,也都不算是事儿;就怕使了银子又施出去了奇珍异宝还摆不平的事儿!”

张三摇头又道:“少主,那是咱们老王镖局这一些年来确实藏了不少稀世之物。倘若如平常官家小民之户,似今日这般,估计早就被御史台这一干差役捉去了吧!”

李四接着附和道:“是啊,少主,咱们和御史台交往过密,老王镖局就成了御史台囊中之物,想什么时候来取就什么时候来;倘若与御史台交往过疏,又怕被人落井下石。还望少主想出万全之法!”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开怀说道:“正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这好话与坏话,如今都让张三哥与李四哥说了,我王某人又能说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

张三与李四欲言又休,却又不忍心打断王光明的一腔热血豪情。

王光明大笑骤然停歇,若有所思之后又青色折扇胸前一摇,旋即又道:“张三哥,李四哥,快快去准备一份大礼。明日一大早,咱们一起去会一会百合楼妈妈桑!”

张三与李四面面相觑之际,又不得不从了王光明。毕竟,王光明历来就是百合楼中的贵客,该是妈妈桑有求于王光明才是。

王光明极速又回方才堂中,陈静早其时已潜回端坐,方才萧道成沉醉于江南佛手铁观音历历在目。

陈静轻抿了一嘴玉盏盖碗茶,浅尝悠远的味道就好似孟婆江水那么悠长,一去不复返也永远没有尽头,清爽的味道不但入心入肺,好似明眸轻眺窥得更为久远。

佛手,自是大慈大悲。

观音,也是大慈大悲。

江南佛手铁观音,浅尝之后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忘怀。

陈静不由自主言说道:“好茶!都说‘官字两个口’,两张嘴巴品过的味道,确实非同一般啦!”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抚,微微一笑又道:“谷主,‘官字两个口’确实非同一般,如今这是‘官’的天下,正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需入乡随俗,能屈才能伸!”

“倘若天下没有‘官’,似白莲社那般口出大言,完美世界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至少我王某人不信!”

“……”

陈静也不与王光明争辩一字半句,老王镖局已经‘散财免灾’了,更不能去戳王光明的为难之处。

陈静对王光明心存感激,旋即又佯装不知,侧眼追问道:“少主,御史台的那一些人都走了吗?”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拍入了堂中上座,旋即又大笑道:“谷主,你且宽心:御史台那一帮家伙,与我王某人多少还是有一些交情,方才已经打发他们走了。明日一早,我王某人自去百合楼见一回妈妈桑!”

“谷主,你前番不是说要去见一见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吗?明天,又是一月之中的十五良辰。石头城报国寺自然也少不了公主刘一跃的大驾!”

“……”

陈静缓缓放下了手中玉盏盖碗茶,虽然有一些恋恋不舍,但是正事要紧,旋即又道:“少主,那咱们就分头行事。小女子明日一大早就去报国寺会一会刘一跃。”

第155章 报国寺短剑相向

头遍鸡鸣,陈静一道飘逸白影率先闪出了老王镖局,白马疾驰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落蹄止步旋即守在了报国寺山门前。

正当四周乌黑的天光微微明亮之际,络绎不绝的香客开始三步一磕头、六步两磕头、九步三磕头。

报国寺山门前一副门对倒也无可挑剔:众生乃未醒之佛,万念皆空苦海无边;佛乃觉醒之众生,普渡慈航回头是岸。

报国寺山门外是九尺宽、九尺长的十八步台阶,香客都说虔诚跪拜之后,死后不坠入十八层地狱。

这一些香客来自孟婆江南北,服饰穿戴有别、男女老少有别、跪地磕头的响声也大有分别。

刘一跃既然是刘一龙的妹妹,也是孟婆江南万民口中的公主,自然不会混迹在这一些香客中。

果然,一个八抬大轿子缓缓行来,前后各一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女孩儿各自斜持了青丝绿鞘短剑。

两个女孩儿袭地一身相同的白衣白袍,发簪丸子头又披肩秀发,鬓发齐肩隐藏了一绺杀气,行走之间尽得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步法。

不用说,八抬大轿中一定就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

八抬大轿眨眼之间缓缓落地,青绫帘纱右侧一卷,率先探出了一只纤纤右手,然后右脚一只刺绣布鞋,之后左脚一只刺绣布鞋。

初眼看刘一跃来:锦绣绫罗、缎带玉斗;纶巾束发、面若桃花;柳眉朱唇、明眸皓齿。

果不其然,刘一跃从出轿落脚那一刻起,陈静就觉得与当初陈小英的音容笑貌相去甚远。

毕竟,陈小英只是被元家无情抛弃了的一个女婴,而刘一跃则是宋国皇帝刘一龙的妹妹。

上有九流之别,下有贫贱、富贵相去甚远的鸿沟,陈小英与刘氏三兄妹有隔阂那是最寻常不过了。

只是,陈静觉得那仅仅只是陈小英与刘氏三兄妹的身世隔阂。

陈静与刘氏三兄妹如今相逢不相识,陈静此时此刻在刘一跃心中就是路人。毕竟,刘一跃与陈静都只是互闻其名、素未谋面。

刘一跃正身立于轿前,旋即又缓缓扭头对八抬大轿前的一群轿夫悠悠说道:“你们都侯着,别走远了,本公主烧一炷香就走!”

一众轿夫只得唯命是从。

刘一跃离开了大轿,路过之处也不拜山门前的这十八步台阶,径直领着两个白衣白袍的女孩儿缓缓步入了报国寺。

陈静也缓缓跟在刘一跃五步之外,一同步入了木鱼与钟声空灵、檀香与黄纸入眼的报国寺殿内。

报国寺内西边有西方大小诸佛与菩萨、东边有道家天尊与化外仙圣、北边有孔孟圣人之相、南边有四大天王及八大金刚法身。

刘一跃既不拜诸佛菩萨、也不拜道家天尊仙圣、更不拜孔孟儒家之师,最后只在增长天王青铜香炉前燃了一炷悠悠檀香。

增长天王青色甲胄袭地、青云长剑斜持威严,青眼怒视坊间。

刘一跃双手合十,双目微闭、毕恭毕敬曲膝长跪在增长天王前方一方蒲团上,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刘一跃一个人念叨不止,直到增长天王青铜香炉中的这一炷檀香燃过一半,这才缓缓起身。

陈静急忙上前立在刘一跃正对面,一边缓缓摘下面纱斗笠,一边又悠悠说道:“刘一跃,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在此!”

两个女孩儿青丝绿鞘短剑极速出鞘,一时如临大敌,左右一闪寒光剑影护在刘一跃前后,一边又半嗔半怒大喝道:“姑娘,你少胡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死了十年,郁久闾阿史那杀死谷主天下尽知。你是那里来的沽名钓誉之徒,准保让你在越女剑下现行!”

陈静心中又一阵无可奈何的苦笑,“庐中一日、坊间十年”不曾在江湖中走动,如今孟婆江南北之人都当陈静在十年前死去了。

陈静耳朵也快听出了茧子,旋即越女剑身前一扬,素纱素袍又一挥,之后缓缓笑道:“越女剑?本姑娘会的可是错负轮回剑!”

刘一跃脸色不惊不愕、身子戛然不动,又好似置身世外步子不前不后、朱唇紧锁不言不语,完全没有把陈静放在眼中。

陈静越女剑身后一斜,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旋即又道:“也罢,既然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本谷主也当按规矩再唤你一声公主。”

“敢问公主,十年前拓拔子推以何计离间幽嫣谷墨家弟子?十年前从百合楼只救出了两个慕容家人,又为何只救两个人出来?”

“……”

刘一跃一字不语,毕竟身为宋国公主,倘若在里外三层围上来的香客面前失去了皇家气派,自是有辱祖宗社稷颜面,更是自取其辱!

刘一跃身边的一个女孩儿干瞪眼之际,剑锋机灵上前指住陈静面纱斗笠嚷嚷道:“十年前,静静小姐姐已经在‘伴道斋芒’内山谷绿林中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杀死了!”

“静静小姐姐已经死了十年,又如何能死而复生?即使死而复生,早在十年前就当复生了!”

“如今,静静小姐姐之名已经整整销声匿迹了十年,你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胆小鬼!”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看来十年前白鸟城的事就像鬼魅一般,时刻不离还两个女孩儿左右,那么眼前这两个女孩儿必定也是局中人。

陈静欣喜若狂,若寻着了局中人更是事半功倍,旋即急切追问这一个女孩儿道:“能如此称呼本姑娘的人,世间确实已经没有几人,你是曾经燕王府慕容太白家何人?”

这一个女孩儿一肚子怒火没地方使,旋即反驳大骂道:“你不用管我是慕容太白家何人,你要是借静静小姐姐大名欺世盗名,本姑娘出手必定命丧越女剑下!”

陈静又缓缓戴上了面纱斗笠,也不与这一个女孩儿过多争辩,旋即越女剑抱拳又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是也!”

“本姑娘来建康城之前,路过‘十山八寨’已经一剑杀死了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也一剑杀死了白莲社‘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在北山关也杀死了魏国曾经的‘拓拔大王’拓拔子推!这,还能有假吗?”

“……”

两个女孩儿互视一眼,将信将疑之际,另一个女孩儿短剑剑锋极速上前三步,急切又道:“如今,信口雌黄、沽名钓誉之辈何其多!那好,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又怎么证明你就是静静小姐姐?”

“张口闭口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就证明给我们看看。倘若糊弄咱们姐妹,增长天王面前也要取你性命,以告慰静静小姐姐!”

“……”

陈静自然知道:除了陈旭嫦与陈小英以及燕王府旧人能出面作证之外,如今还真没有一个人能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身份!

可是,能出面作证的这一些人又如何还能来报国寺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的身份?

死无对证,更是无从说起!

但是,如果这两个女孩儿就是燕王府旧人,自然就能证明幽嫣谷墨家这第一百代谷主的身份。

眼前这两个女孩儿长相极其相似,张口闭口又称静静小姐姐,除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之外,就只有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了。

只是,十年光阴互未再见,女大十八变面生也在情理之中。

陈静急忙寻找在白鸟城中并未远去的记忆,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十年前已经发生过的旧事就如昨日,旋即问道:“既然两位姑娘还恋恋不忘曾经的那一个静静小姐姐,那你们可知道当初幽嫣谷墨家上一代谷主头七之日,又是谁在堂外打闹?”

一个女孩儿惊乍之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急切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当时咱们和丘穆陵三良那一个贱人打了一场,就因为霓裳紫青衣!”

“丘穆陵三良那一个贱人,魏国亡了燕国。早知道,那时候就该一剑劈死了她,她就是一个祸害!”

“……”

陈静心喜万分,看来这两个女孩儿必定就是虞丘家的两孩子,旋即又急切追问道:“虞丘婉柔、虞丘婉儿,真的是你们吗?”

一个女孩儿慌忙之间,又张口急切追问道:“那你怎么证明你就是那一个静静小姐姐?”

陈静已然明了,眼下这两个女孩儿就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旋即缓缓又道:“当日,咱们在燕王府天井中比武的时候,慕容川东用软剑使了酒肉穿肠剑、慕容兰西用长剑使了雪月风花剑,是你们两姐妹在背后偷袭,最后还被慕容川东暴打了一顿,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哐当、哐当,……

青丝绿鞘短剑失手双双落地。

第156章 菩提树下前尘因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真的是你吗?……”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齐声急切大呼之间已然泪流满面,一副雨带梨花悲喜交加之态一拥向前。

确实已经过去了十年,又见到了十年前白鸟城燕王府中的旧人,久别重逢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毕竟,在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心中,陈静本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只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已经也是一对丧父丧母的孩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执手相拥只看两行汩汩泪眼,张口无语凝噎之间,想说的千言万语全部都卡在脖子上蹦不出一个字眼来。

陈静一时五内俱焚,失而复得之感就似打翻了的五味杂陈。

十年未见的凄苦;相见先疑的心酸;相拥无言的苦涩;守寺相见的咸辛;姐妹重逢的甜蜜。

陈静缓缓平复了孟婆江水一去不复返的心情,旋即又瞅了一眼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心中依然还想念慕容家另外几个妹子。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你们在刘府中还好吗?你们怎么会在刘府中呢?慕容家另外三个妹妹呢?”

陈静抬望眼之间,增长天王前早已没有了刘一跃的身影,刘一跃径直一个人离开了报国寺。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顿感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有失分寸,旋即退后了三步,也寻不着刘一跃身影。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拾剑入鞘之际,见走了刘一跃,不惊不奇、不追不问,久别重逢之喜,只是盯住陈静白色身影不离左右一寸。

陈静想寻一个地方和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问一个明白,越女剑一迎、素纱素袍袭地一掷、面纱斗笠一扬,扭头远望报国寺山门外。

“两位虞丘妹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十年未见甚是想念,咱们去寻一处清幽之地,如何?”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双双点头不语,旋即三人一同并排步出了四大天王殿中,又离开了报国寺山门前的十八步台阶。

八抬大轿和轿夫已经都没有了影子,看来刘一跃又率先回府了。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一时瞠目结舌之际,只得叹气作罢。

陈静领了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在山门外不远处一棵树荫照水的菩提树下止步停歇。

菩提树不远处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正是: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本无一物、何处尘埃。

菩提树已经远离了熙熙攘攘的孟婆江南北过往香客,枝密叶茂之间就似遮风挡雨的一把桐油纸伞、又似雨过山冈而不湿人秀发的一爿茅草屋、更似大风大雨也不湿身的一个凹出许多的岩洞。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当年你们离开‘十山八寨’之后,独孤老婆婆送你们又过了北山关,在画坊游船上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昨日,在老王镖局中少主也只是听公良全忠事后之言而语。两位虞丘妹妹本是局中人,这一些年来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婉柔妹妹,婉儿妹妹,你们还能一字一句、告诉你们曾经心中的那一个静静小姐姐吗?”

“……”

虞丘婉柔旋即面对那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镜中貌美如花之姿又浮上了一绺阴云,旋即又悠悠说道:“静静小姐姐,这事原本并非如此,这都怪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两姐妹啦!哎,……”

虞丘婉柔一声长叹又是一阵惊雷,虞丘婉儿旋即又对了那一缸九寸高、九尺宽的清泉,耷拉了丸子头又理了一回鬓发。

虞丘婉儿瞅见清泉如镜中貌美如花的俊俏模样,旋即又莺莺燕燕之语欢喜道:“静静小姐姐,你应该都知道的。咱们慕容家的那一对千金小姐,可都一直金贵惯了。”

“当日,一行十人刚到孟婆江岸时,慕容川东执意要上小船。毕竟小船上没有歹人藏身之处,即使遇见了歹人还可投江以死明志!”

“只是,那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执拗性子说画坊游船才配得上燕王府的规矩,东方胜与西门霸又不得不从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

“静静小姐姐,你是知道的。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去那儿,咱虞丘姐妹就一定要跟在那儿。咱虞丘姐妹一直就是慕容姐妹的小跟班!”

“贺兰云青也是一个胆小鬼,又以为东方胜和西门霸是‘十二甲子’的勇士,自然比跟着慕容川东三个孩子上小船过孟婆江更有底气。”

“这不,原本燕王府逃命出来的一家人,就这样变成了两拔人。画坊游船与小船自然快慢不一,顺江而下还没上孟婆江南岸。没多久的功夫画坊游船看不见小船,小船即使飞起来也追不上画坊游船。”

“就这样,一家人变两拨人,本是同路的一家人就这样在孟婆江上就失散了。至于慕容川东如今人在何处,咱们姐妹在刘府少有出府走动,自然不知道人在那里。”

“当时,在画坊游船上本可以不被白莲社弟子家人算计。还是那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两位燕王府的千金小姐上船就大呼口渴。”

“东方胜与西门霸反复使了游离的眼神让大家小心,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就是不听,各自喝了一罐子热茶。我们那个时候那里会知道,这热茶中放了毒药。”

“只是,这毒药一炷香之后才药性全发、昏迷不醒。东方胜与西门霸见慕容姐妹都喝了一罐子热茶,本就在白鸟城大战了整整一夜,口渴之际各自喝了十八罐子热茶。”

“这可倒好,咱们几个小孩子醒来之后,东方胜与西门霸只因喝茶太多、中毒太深,久久不能醒来。被画坊游船上的人当成了活死人半道扔进了孟婆江水之中。”

“这不,画坊游船上的一家人又被分为了两拨人。东方胜与西门霸生死未卜,咱们也不得而知。”

“后来,画坊游船在建康城靠岸之后,咱们五姐妹又被卢九天的家人卖进了建康城中的百合楼,以此来羞辱曾经的燕国‘慕容大王’,更是在羞辱幽嫣谷墨家弟子的无能!”

“再后来,咱们五姐妹才私下里知道。这百合楼明面上受朝廷御史大夫谭中天保护,实则为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的藏身之处。”

“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居无定所,少有露面。后来,公主来百合楼救咱们五姐妹,公主与申屠力夫大战了一场,气海穴中了一刀!”

“这不,公主与咱们虞丘姐妹有恩,自然得左右相随。正因为公主气海穴中了一刀,她这一辈子都不能为人之母,还望静静小姐姐理解公主的心痛之处,不要与她计较!”

“……”

陈静听虞丘婉儿一席话,心中一阵急剧的撕裂之痛,发生的事远比传闻中的三言两语惊险太多。

陈静旋即又回想起客缘斋半老徐娘说过的话: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正如王光明所言,东方胜与西门霸在孟婆江南岸寻觅了数月,那确实就是半道被画坊游船丢入孟婆江中得救之后的事了。

只是,东方胜与西门霸寻觅不着慕容家的五个孩子有负慕容太白临终所托,那一种万念俱灰之后再一次投江之痛,陈静感同身受。

陈静突然又觉得: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这一辈子就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却尽干千金小姐的事,不但害苦了慕容一家人,也害苦了与慕容一家人相关的一干人。

陈静依然还记得:自从拓拔子推与白莲社弟子合谋夜袭白鸟城之后,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直就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当成了灾星。

话又说回来,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姐妹没完没了的做作,那才是慕容一家人中两个额外的灾星。

正所谓:不作就不会死,不作就不会让别人无辜去死。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如今,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还苟且活于百合楼中,陈静心中又如突然打翻了的五味杂陈。

遥想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卖身葬父的遭遇,陈静又回想慕容家五个孩子的遭遇,心中有愧!

只要寻了机会,一定也要把这几个女孩儿都救出风尘之地。

陈静突然觉得,刘氏三兄妹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还众目睽睽之下烧掉了幽嫣谷墨家行头,先不用说拓拔子推的离间,更不用说风传幽嫣谷墨家谷主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杀死,可这之后刘一跃确实身入百合楼中解救慕容家五个孩子。

刘一跃心中有幽嫣谷墨家!

刘一跃气海穴中的这一刀,倘若身为刘一腾、刘一虎,自是心痛万分,毕竟贵为一国公主,气海穴这一刀注定孤老终生!

陈静心中万分愧疚,对于刚入刘府时不知情的大大咧咧,突然就升起一股无地自容之感。

倘若能寻一个机会,陈静觉得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应当为刘一跃说几句贴心话。

第157章 陈静再吃闭门羹

“婉儿妹妹,这都是静静小姐姐一个人的错。如今,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被我一剑杀死了、白莲社李霸天被我一剑杀死了、‘魏国第一’拓拔子推也被我一剑杀死了,公主气海穴上这一刀之仇,申屠力夫那老杂毛定当死于错负轮回剑下!”

陈静旋即斩钉截铁一语,铮铮之音巾帼不让须眉,恨不能立刻揪出申屠力夫一剑封喉。

虞丘婉柔青丝绿鞘短剑上前,抱拳毕恭毕敬一扬,旋即又幽幽说道:“静静小姐姐,只可惜咱们虞丘姐妹不能与你并肩杀敌咯。”

“申屠力夫不但有一套独特的刀法,还有一套独特的掌法,以后静静小姐姐可得万分小心呐!”

“……”

陈静一时明了,刘一跃气海穴中了一刀,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并没有错。

只是,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如今身在刘府,又在刘一跃左右,这以后要入刘府不就容易多了吗?

陈静把剑抱拳相谢,而后又悠悠问道:“两位虞丘妹妹,如今你们的越女剑法为公主所授吗?”

虞丘婉儿眉头一舒,旋即又灵机一动,一脸欢喜道:“嗯,静静小姐姐说的极是。自从公主和两位亲王退出幽嫣谷墨家之后,就不再使用越女剑了。咱们手中的青丝绿鞘短剑就是公主差人打造的!”

“静静小姐姐,咱们青丝绿鞘短剑使出来的越女剑法,那可是‘一寸短来一寸险’哟!虽然,咱们觉得这青丝绿鞘短剑就是越女剑!”

“罢了,罢了,又何必再纠结这其中的一个名字呢!咱们手中的青丝绿鞘短剑,可不能沽名钓誉!”

“……”

陈静旋即放下了戒心,把从十年前与郁久闾阿史那大战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好似坠入了无边无际的茫茫云海中,摸不着头、找不着北。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最后只觉得:奇人自有奇遇。除此之外,说什么都是山头一闪而过的浮云。

虞丘婉柔扭头看了一眼天光,旋即又悠悠说道:“静静小姐姐,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咱们一起回刘府,你不是也很想再见公主吗?”

虞丘婉儿自然心喜,十年不见都长成了美人胚子,正是女为悦己者容,更何况又是燕王府一家人。

虞丘婉儿青丝绿鞘短剑一扬,白衣白袍向上一拂,似一只展翅的白鹤,旋即又道:“静静小姐姐,刘府中现在没有别人,刘府中的长辈已经被陛下接进了宫中。刘府外的那一些明光铠的大小将士,那都是台城皇宫里派过来的羽林卫。”

“嘻嘻,静静小姐姐,既然你住在老王镖局,离刘府也不太远。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多多了!”

“嘻嘻,静静小姐姐,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一同回刘府?公主已经离开了一些时辰了,咱们也当回去不离公主左右!”

“……”

陈静突然回想方才虞丘婉儿所说,为了刘一跃气海穴上那一刀,择日不如撞日去一趟刘府也成。

毕竟,两位亲王巡视孟婆江南州郡还未回府,眼下都是一些女流之辈,自然也好开口说话。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古男女有别,女人之间开口说话,总比男人说话靠谱许多。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牵马把剑抱拳缓缓又道:“如此,也好。今日就随两位虞丘妹妹入刘府一叙!”

虞丘婉柔在左、虞丘婉儿在右领路向前,陈静牵了白马三人一同有说有笑步行往东府镇而去。

陈静素纱素袍面纱斗笠、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白衣白袍,一路同行引来了无数路人围观与议论。

“哇哇,建康城中,什么时候来了如此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

“倾国倾城之姿、飘飘欲仙之貌,娶妻如斯,夫复何求!……”

“手中仗剑,只可远观、只可远观、只可远观啦,子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三位姑娘青春几何、家住何方,待本公子寻一个媒婆说媒去,……”

“兄台,你别抢!即使本公子倾尽所有,也要娶上一个。当然,如果三个姑娘都愿意,本公子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哈哈,……”

“……”

陈静与虞丘姐妹只是忍住不敢发笑,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一时大意发笑失去了应有的端庄。

三个人好不容易才甩开了围观的行人与议论,闪进了一条数折街道且帘布招摇的巷子里。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都是一些世俗的人啊,本姑娘可发过誓言:不杀光白莲社弟子,孤老终生!”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突然闪过一掠尴尬,面面相觑之际,而后又调皮的看了一眼陈静,虞丘婉儿率先说道:“静静小姐姐,此话当真?倘若静静小姐姐所说为真,那咱们虞丘姐妹就等着静静小姐姐杀光了白莲社弟子再嫁也不迟!”

虞丘婉柔青丝绿鞘短剑对天一指,旋即也附和说道:“婉儿妹妹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就一言为定咯!”

陈静脸色一沉,旋即面纱斗笠一扬,幽幽又道:“两位虞丘妹妹,你们可不能这样哟!你们又不算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的诸多恩怨,那就由我这第一百代谷主全力承担。”

虞丘婉柔旋即就道:“静静小姐姐,话不可这么说。终归白莲社与魏国合谋灭了燕国。咱们虞丘姐妹虽为燕人之后,自当不忘国耻!”

“静静小姐姐,倘若慕容川东大哥举事复我大燕国山河,咱们虞丘家姐妹可不失虞丘凌薇之勇!”

“杀不完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国破山河虽然还在,但是寄人篱下之感终究不是归宿。”

“……”

虞丘婉儿旋即就吐了一回舌头,一边急行三步,又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又缓行三步,接着又绕了一个小圈,双臂并肩似白鸟展翅高飞之状,幽幽笑道:“静静小姐姐,这又是何苦呢?什么事都你一个人扛,你一个人扛得下来吗?”

陈静面纱斗笠一晃,素纱素袍一扯,越女剑一靠,马缰绳轻轻一紧,仰头大笑道:“虞丘妹妹,那你帮我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想一想,除了一个人扛之外,还能有谁站出来扛一次?”

虞丘婉儿又一边急行三步、缓行三步,之外大圈绕了小圈,那一身白衣白袍都似风中襦裙飘逸。

虞丘婉儿若有所思,眨巴了一回水汪汪的大眼睛,旋即又瞅了一回面纱斗笠,接着娓娓道来。

“嗯,静静小姐姐。我帮你想一下咯。那个,慕容家的三个弟子,自然出不来了;刘府中的三个弟子都退出了幽嫣谷墨家,要不静静小姐姐使其重回幽嫣谷墨家?”

“至于原来七弟子,静静小姐姐的娘亲陈女侠,从‘半道而亡’变成‘伴道斋芒’之后,连杨欣都好似从这一个世界像风一般消失了,……”

“哎,静静小姐姐,还真没有谁了。你不是说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很想入幽嫣谷墨家吗?那就收了他呗,然后加上刘氏三兄妹,再收三个弟子,那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不就又重新回来了吗?”

“……”

陈静并没有与虞丘婉儿争辩,毕竟刘氏三兄妹府中之事,隐隐有一些不安,至于让刘氏三兄妹回归幽嫣谷墨家就是玄谈。

至于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倘若真要入了幽嫣谷墨家,那老王镖局还真就被御史台谭中天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陈静也不允。

陈静不忍心打消虞丘婉儿的兴致,旋即把剑抱拳仰头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婉儿妹妹好计谋,事成之后,有你不世之功。”

三人有说有笑,已经从天色微微明亮行到日头正中了,东府镇刘府已然又一次近在眼前。

正当陈静跟随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身后入府之际,刘府领头将校腰刀出鞘又一挥,又围上来了一群明光铠的大小将士。

虞丘婉儿白袍重重袭地,青丝绿鞘短剑指了领头将校的鼻子,脱口而出大骂道:“你们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不是眼瞎了啊?本姑娘带人入府,难道也不成吗?”

领头将校腰刀一竖,大氅极速一掷、低头弓身抱拳说道:“虞丘姑娘,你也别为难末将了,末将也是按令行事!就在方才,公主怒气冲冲从报国寺回府,还又留下了一条军令:从今往后,凡是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者,无论男女,踏入刘府门前三尺之地,一律格杀勿论!”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面面相觑之际,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一副完全不可思议的样子。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这,我们,……”

陈静明白:刘一跃心中积怨越深,只因陈静再一次出现!

第158章 老王镖局话长短

四目秋波洼水,白马扬蹄闪影。

此时此刻,刘一跃已经又一次不想再见到幽嫣谷墨家弟子,陈静自然知趣不再去打搅刘一跃。

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靴子下的路究竟通往何方,只有一个人走过之后才会知道。

陈静身子一沉、凌空一跃、“咚咚”落地止步老王镖局前,却斜身闪出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浓眉不舍大眼、一身朴素的短打小衣、三尺网巾盘长发、古铜色的面孔倒映了太阳光芒。

大汉毕恭毕敬半弓了身子,曲臂一张,拱手之间声如洪钟。

“公良全忠,见过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又一喜,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瞅见十年之后的公良全忠与十年之前白羽锁子甲的公良全忠确实判若两人。

十年之前“十二甲子”白羽锁子甲的公良全忠何其英俊潇洒,十年之后的公良全忠沉稳如泰山。

兴许,公良全忠为老王镖局的买卖一路风吹雨打、走南闯北也情有可原,这一路上的风刀霜剑比一个人行走江湖更为艰辛万分。

陈静旋即把剑抱拳还礼道:“公良全忠,真的是你吗?昨日,少主才提及你,没想到今日这么快就回老王镖局来了。也好,眼下本姑娘正好有要事请教一二。”

公良全忠双颊稳如泰山,一脸镇定并未有一丝惊讶之意,看来早就知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经入了建康城中老王镖局。

公良全忠旋即大手一挥,之后闪过来两个镖局随从去安顿陈静白马,径直又迎陈静入了老王镖局。

公良全忠步履匆匆之势,正如虎背熊腰之姿,自是刚劲有力。

“公良全忠本是燕王府旧人,如今有何吩咐,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定当为谷主解惑答疑!”

陈静自然心生欢喜,曾经从白鸟城一同杀出重围的这一群人,终于又见到了四勇士之首公良全忠。

细细想来,燕国已亡十年,“十二甲子”四勇士也有了各自的去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就在陈静缓缓沉思之间,自从魏地“十山八寨”渡过孟婆江南之后,想见的人也很快就知道了下落。

“昨日听少主一言,这不,一大早又去了一趟报国寺,确实见着了虞丘婉柔、虞丘婉儿姐妹。”

“十年前从燕王府杀出重围的那一群孩子,就差慕容川东、慕容兰西、耶律达斡尔胡东的去向了。”

“少主说,慕容川东的去向只此你一人知道,故而请教于你,我想见一见慕容兰西妹妹。”

“……”

公良全忠点头,风风火火赶回老王镖局时,一路上风言风语也便知晓了魏国朝堂上下之变。

江湖传说:乘船走马,去死一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虽然孟婆江南北隔了一条波涛汹涌时宽时窄、时缓时急的孟婆江水,但从来都是天高任鸟飞!

红翎快马无非日行八百里,空中飞鸽传书一日相去三千里。

柔然人与魏人世代不和,郁久闾阿史那在“十山八寨”被杀,魏人私底下更是奔走相告、举杯相庆。

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已亡,又少去一个棘手之徒,对于白鸟城旧人来说,自然心喜。

又还听说:冯太后得知拓拔子推谋反不成、反被人斩杀,虽然凤眼骤然大怒之际,在平城深宫中气得反复直呼两个字“迁都”。

毕竟,平城在魏国最北端、北山关在魏国最南端,南北路程相去甚远,突发事端确实干瞪眼。

况且,魏国南北之间还隔了秦宫汉殿:洛阳城与长安城,更有函谷关、潼关等天险,魏都平城对于北山关来说就是鞭长莫及。

虽然,冯太后常思“迁都”,但是魏国“黄金八部”,甚至拓拔氏皇族都以柔然未绝、敕勒又兴、燕国后人常思复国为由拒绝冯太后。

拓拔氏魏人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仓皇“迁都”正好就露出了“破绽”,必定会群起而被攻之。

这不,公良全忠听说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拓拔子推通通都命丧错负轮回剑下,世间除了曾经的幽嫣谷墨家谷主,无人能使。

公良全忠一路急回老王镖局,自然也很想见一回曾经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如今谷主所请,必然也都要放在心上。

曾经燕王府一家人的下落,这十年来借老王镖局之名行走孟婆江南北,自然都寻着了下落。

只是在公孙景茂神作下,必然要周全慕容川东的安危,慕容川东的藏身之处越少人知道越好。

“谷主,好说,好说,这事万分好说啊!待天黑之后,在下自会领谷主去见慕容川东。”

“只是,方才少主回来一脸火气,这么多年来,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少主发这么大的火!”

“……”

陈静微微一颤,在报国寺里没能和刘一跃说上一字半句,莫非王光明去百合楼也没说上一字半句,道理说这完全不应该啊!

劈啪、咔嚓、哐当,……

陈静已经远远就听出了无数玉盏杯碟落地的碎裂声、好似纷飞的冰挂子落地;更有满耳案台桌椅的翻滚声、好似大浪淘沙卷起千堆浪花拍江岸;与此同时还夹杂了一阵更比一阵急促的刺耳谩骂之言!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百合楼的妈妈桑算什么东西?妈妈桑就不是一个东西!”

“居然,收了大礼还不给我王某人一分薄面!这一些年来,我王某人在百合楼不知摆了多少宴席,席中客人又关照了多少百合楼姑娘,忘恩负义全然都忘得一干二净!”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还说什么‘十八春香坊之首‘,要不是御史台在后面撑腰,十年前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藏匿之罪,早就该人去楼空了!”

“也不知道妈妈桑与御史台究竟塞了多少奇珍异宝!真是臭味相投啊,哎,孟婆江南如此,早晚必生变故,这世间太多糊涂账了!”

“百合楼啊百合楼,这一个百合楼,还配’十八春香坊‘之首?哎,想我堂堂老王镖局一代少主,连谷主交代的这一件小事都办不好,真是白活了这几十年,哎!”

“……”

陈静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不得不缓缓止住了步子。

旋即之间,公良全忠却又故意放开了嗓子,往老王镖局外大声疾呼道:“谷主回来了,谷主回来了,谷主回来了,公良全忠见过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白了一眼公良全忠,不过此等变通之法倒也无可厚非,也是可行之法,也少了王光明骤然相见时的尴尬。

果然,王光明的谩骂骤然停歇就似风过孟婆江水平静如镜,缓缓奔出了一脸阴沉的张三与李四。

张三与李四见公良全忠与陈静同行而归,张三拱手佯装若无其事道:“就在方才,老王镖局中的一只老猫,误饮了不少五石散兑酒,坏了多少器物,哎,可惜了。……”

正当张三转身相迎去西厢之际,王光明摇了青色折扇急切追上前问道:“谷主,这么快就回来了?在报国寺可有见着公主?”

陈静微微一笑,回想刘一跃前前后后的冷漠态度,旋即又急切追道:“少主,公主气海穴在百合楼中了一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光明脸色突然一阵尴尬,旋即青色折扇猛烈摇晃了三回,一脸无辜又一脸惶恐道:“哎,谷主,这已经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说来惭愧至极,那一日我王某人正在百合楼中与我那侄儿王僧虔摆宴。”

“客人们正当喝得兴致之际,公主一身蒙面夜行衣,正好领了五个女孩儿逃出百合楼,还与百合楼中的家丁护院大打出手。”

“可谁会知道,这百合楼中的一个家丁护院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所扮!”

“申屠力夫刀法出奇的快,更有一套奇葩的掌法叫:残花点穴手,招招歹毒!专攻任督二脉大穴!”

“公主一个人久战不胜,申屠力夫‘残花点穴手’与快刀下,气海穴中了一刀,只救出两个女孩儿。”

“这十多年来,公主每月初一、十五去报国寺上香,以我王某人之见,乞求为人之母之愿吧!”

“……”

陈静又一阵撕裂心痛,心中突然又万分不解:刘一跃为堂堂宋国公主,金银不缺为何独自一个前去百合楼救人,这不有违常理吗?

陈静旋即止步问道:“少主,既然你是百合楼贵客。那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一二。”

“既然,慕容家的五个女孩儿是被卢九天家人卖进百合楼的,公主刘府自然不差奇珍异宝,为何不赎她们出来?冠履倒易之举听起来也是匪夷所思啊!”

“……”

王光明无可奈何一笑,半嗔半怒之间,脸色浮过一丝诡异。

第159章 江南王家一家人

“谷主,你有所不知,不是公主不赎啊!卖进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只要拜过祖师爷,契约一个月之后无论锁在任何地方都会不翼而飞!”

“这正是百合楼不同于它处,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倘若没了契约,又如何赎身?百合楼身后是御史台,御史台是干什么的?挑刺的!”

“谷主,你想一想,公主得有多绝望至极,才会一个人放下万金之躯着夜行衣前去百合楼救人?”

“只要一朝卖身入了百合楼,一辈子就是百合楼中人,除非找出契约赎身。卖进百合楼中的女孩儿因为没有契约,更为卖命,就怕那一天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了。”

“说来也奇怪,百合楼中的女孩儿没了契约,百合楼反倒成了‘十八春香坊’之首,让我王某人也觉得神奇至极,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虽然被救出了百合楼,与公主一道深居刘府中少有露面,倘若无公主一路同行被百合楼中家丁护院捉住,又拿不出契约赎身,早晚又是恩怨!”

“谷主,你现在可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了吧?虽然公主是陛下亲妹妹,但是如今陛下只亲近御史台谭中天,这爱屋及乌之理、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之理,就不用我王某人细说一二了呐!”

“……”

王光明急步之间侃侃而谈,陈静缓缓释怀,果然正如客缘斋半老徐娘先前所言: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

陈静心中突然对刘氏三兄妹顿觉愧疚至极,退出幽嫣谷墨家之罪并不能与之计较,特别是刘一跃。

刘一跃这是:大爱无言。

陈静心中骤起一股莫名而又温温如泉的感动,温温柔柔的感觉走遍任督二脉好似一身是胆!

陈静忧心忡忡之余,旋即又闪出了一阵惊叹,又不得不缓缓开口说道:“事到如今,以少主说来,确实还是我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不是了,是幽嫣谷墨家之名对不起刘氏三兄妹在先!”

“也罢!既然如此,幽嫣谷墨家欠刘氏三兄妹的情债,由小女子我一己之力担待,公主气海穴上那一刀,申屠力夫必不得好死!”

“……”

张三与李四在前迎了陈静与公良全忠步入了西厢,其间一个壮年汉子早就恭立一旁,锦绣华衫光彩照人,长得和王光明倒有九分神似,只是鬓发比王光明短了许多、也稀疏了许多。

王光明急步赶上前来,青色折扇左右猛烈一摇,旋即又笑口声声环视左右道:“谷主,这就是我王某人的侄儿:王僧虔。虽然比我王某人小不了多少,但是长幼辈分尊卑之序,自古不可更改!”

“谷主,我家侄儿王僧虔也崇拜幽嫣谷墨家之名甚急。这不,昨日听闻谷主到了老王镖局,非缠着了我王某人引荐一回,哈哈!”

“……”

王光明大笑之际,好似全然忘记了百合楼中的不快,旋即又给王僧虔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

王僧虔旋即上前锦绣大氅袭地一掷,手握一柄金丝镶了宝石的青鞘长剑半跪于地,把剑抱拳大声说道:“王僧虔拜见幽嫣谷墨家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一时受宠若惊,方才不受刘家人待见,如今这江南王家人都快把幽嫣谷墨家供上了香台。

也罢,江南王家在建康城中已经显赫了几百年,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把手一扬,脱口而出道:“王公子,请起,不必如此拘礼。该谢的,应该是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若没有江南王家周全,那能如此顺利就寻着她们的下落!”

王僧虔缓缓起身,立于王光明身旁,拱手一扬又道:“二叔,谷主居然如此年轻,真是羡煞旁人!”

王光明青色折扇合拢,又杵了一回王僧虔心窝子,一下、两下、三下,半嗔半怒又佯装大笑道:“小子,听好了:今后二叔我就让你寸步不离谷主左右,要是谷主掉了一根头发,二叔我一定宰了你!”

王僧虔眉头一舒、大氅一扬、金丝青鞘长剑又一拱手,笑道:“二叔,这完全就不是事儿啊!倘若谷主少了半根头发,不用二叔亲自动手,必定自刎谢罪!”

陈静旋即“噗嗤”一笑,王僧虔的这一个二叔王光明,与杨恩的那一个二叔杨洪有天壤之别。

此二叔,非彼二叔。

陈静旋即幽幽笑道:“都道公子王孙难受世间百种流离之苦,小女子一个人走南闯北,路途常有风霜雪雨,王公子可怕?”

王僧虔鬓发轻轻一抚,眉目之间尽是春水艳阳般满足,旋即金丝青鞘长剑又一拱手,道:“谷主,你且放宽心,上房揭瓦、下河捉鱼、林中掏鸟窝诸如此类之事,想我王僧虔年少时那一个没有干过?”

“谷主,你莫拿风里来雨里去来糊弄我。想我王僧虔上马能劈敌、下马能犁地;左手能挑灯夜读《春秋》、右手能写圣人之言!”

“咱们江南王家人,可没有台城皇宫中那一些内侍、丫鬟金贵。江南王家人之所以数百年不败,就因为咱们这一股脚踏实地之劲!”

“……”

王僧虔还未说完,王光明又用青色折扇戳了王僧虔胸口,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小子,好话都让你给说尽了,又让我王某人眼下说一些什么好呢?”

王光明大笑之际,自去了西厢上座,张三与李四自去王光明身后侍立左右;王僧虔堂中在左,陈静堂中右上、公良全忠堂中右下。

玉盏盖碗茶,落案有声。

王光明微微闭眼沉醉在江南佛手铁观音味道里时,突然从堂外就闯进来一个山文字甲的年轻精壮将校,锦绣大氅下并未有腰刀或者长剑,也没有雕弓与箭矢。

王光明眼睛突然一亮,旋即又轻轻放下了玉盏盖碗茶,急切追问道:“我说王俭,来此何干?”

王俭锦绣大氅一拂,毕恭毕敬先与王光明抱拳,之后王僧虔,再之后是陈静与公良全忠。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突然抬望眼之间,见王俭一副温文尔雅似儒生的样子,倒也像是一个人物。

王俭又环视了一回堂中众人,也不顾堂中柳眉细腰侍立的丫鬟,旋即脱口而出道:“二大爷,你也要体谅一回小辈啊!你看,如今小辈正是功名青黄不接之时,小辈也不要二大爷的金、不要二大爷的银、也不要二大爷府中奇珍异宝,就只要老王镖局一个人而已!”

王僧虔玉盏盖碗茶轻轻也案台上一放,单手指住王俭鼻子,半嗔半笑道:“你这个小子,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还不是司马昭路人之心!你不会又惦记公良全忠了吧!”

王俭侧身对王僧虔抱拳一扬,旋即说道:“二叔,你可不许说风凉话啊!这可早就说好了,你可不许抢小辈的便宜啊!”

王僧虔佯装笑脸摇头之际,一边“啧啧啧啧”不停,又对王光明说道:“二叔,你看,咱们江南王家人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咯!”

王俭突然一脸不快,旋即眉头紧锁,之后悠悠又道:“二大爷,二叔此言差矣。如今,咱们江南王家人那里强了?正是一代不如一代,遥想当年王导将军,哎,……”

王僧虔玉盏盖碗茶入口,一副沉醉的样子说道:“小子,当年江南王、谢两家,相比谢家而言,咱们王家已经强出了多少个年头了!”

王俭并未理会王僧虔,只是再一次抱拳上前说道:“二大爷,如今幽嫣谷墨家谷主也在老王镖局中,公良全忠之能确实大才小用,以公良全忠之能当在军中报国杀敌、方显公良全忠‘燕人’勇猛之威名!”

王光明仰头大笑之际,玉盏盖碗茶又上手一捧,旋即又眉开眼笑道:“王俭呀王俭,二大爷知道你年少有为、报国心切,只是你几次三番想公良全忠去你军中,二大爷知道公良全忠确实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你只顾问我,你二大爷我可做不了公良全忠的主。公良全忠是明白人,士为知己者死啦!”

王光明又缓缓喝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满嘴都是清香而又浓郁且回味无穷的味道。

王光明瞅见两眼发直的公良全忠,缓缓又道:“公良全忠,你听我王某人说的可都是实情啊?”

“公良全忠,你到老王镖局十年以来,虽然不能再现第一代镖师夏侯兰时的威名,但相比于家父与祖父而言,已经强出了数倍有余!”

“毕竟,水往东流、人图富贵。在我王某人镖局中确实给不了你一官半职,只能享受无官一身轻的洒脱,何去何从,你自决定。”

“如今,咱们江南王家眼下堂中也算是三世同堂,去与留,近水楼台也都是江南王家一家人!”

第160章 老王镖局约后事

正当王光明与公良全忠侃侃而谈之际,王俭先瞅了一眼王光明,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最后一双久旱逢甘霖且又急切的眼神停留在了王僧虔手中的玉盏盖碗茶上。

王俭自然知道:自幼丧父,都是在王僧虔府中长大,王僧虔这一个二叔不是亲爹却胜似亲爹。

只是,长大了总要成家立业,也总要建功立业,对于像王光明与王僧虔这样声名远扬的长辈,都是王俭必须要越过的一面高墙。

故而王俭觉得: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已在老王镖局,公良全忠自然可以借去神机营军中,神机营军中就差公良全忠这样的人物。

王俭自然觉得:只要公良全忠加入麾下,在军主萧顺之、队主王广之眼中必定会被刮目相看。

正当王俭沉思欣喜之际,公良全忠如风吹过旋即起身,先对王光明毕恭毕敬一抱拳,而后王僧虔,之后陈静,最后才是王俭。

公良全忠旋即又正了正身子,心中万般感念被王光明救出之后,再造之恩亲如堂中父母。

有道是:父母在,尚知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更有圣人之言: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燕国已亡十年,公良家堂上父母早已在十年前那一场恶战中殒命尸骨无存,王光明再造活命之恩更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少主,公良全忠今有一言:既然江南王家都是一家人,公良全忠本是燕人,自然明人不说暗话。”

“少主之恩亲同父母,虽然公良全忠只是亡国丧家之辈,九流有别从来不高攀江南王家大名,况且公良全忠也非沽名钓誉之徒!”

“然则,孟婆江北之地‘燕人’大多皆是知恩图报之辈,即使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史记》有云: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公良全忠自当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

王光明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玉盏盖碗茶轻轻一放,青色折扇左右极速又一摇,眉飞色舞之间又环视了一眼众人。

“听,听听,你们都听听。公良全忠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呐。忠义两全之辈孟婆江南北少有,以我王某人今日看来,堪称一绝!”

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猛烈又一收,合拢于右掌,仰头微微一笑之际,遥指王俭胸口又道:“我说王俭啦王俭,这一回你都听清楚了吧!如今,大家也都听清楚了,这一回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王俭,下一次来老王镖局再找你二大爷我要公良全忠,只怕得等到你二大爷我百年之后咯!”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王俭呀王俭,你可不能为了早日能得到公良全忠,在心底里就急切期望你二大爷我早死一日是一日哟!”

“哈哈,哈哈,哈哈。王俭呀王俭,你可知道:你二大爷我是无官一身轻,家中也少有烦心事,长命百岁之命、长命百岁之命啦!”

“王俭,成大事者必定: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可得磨了性子等着,你二大爷我知道,公良全忠早晚是你麾下猛将。”

“只是,你二大爷我有言在先:倘若你二大爷我百年之后,公良全忠也已经年过半百了,可不许说什么‘廉颇老咯’这样的鬼话!”

“……”

王俭神色匆匆之际,旋即急忙打断了王光明的话茬子,急切之间脱口而出道:“二大爷,看你说的什么话,我王俭要不是二叔和二大爷平时多方关照,那有今日啊!”

“我王俭在此盟誓:待二大爷百年之后,一定善待公良全忠,哪怕公良全忠已然老态龙钟,我王俭也要把他供起来!”

“二大爷,你就宽心吧!老王镖局府中的七星宝刀,可是我辈的楷模:上扶社稷于危难、下救万民于水火,我王俭自当效法!”

“……”

王光明青色折扇又一摇,瞅了一眼沉思不语沉醉于江南佛手铁观音的王僧虔,又道:“我儿王僧虔,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吧?教的好哇,实在教的好哇,真是虎父无犬子,咱们江南王家有幸啊!”

王僧虔急忙放下玉盏盖碗茶,旋即抱拳一摇,轻笑道:“二叔,看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往自家脸上贴金又镶玉了吗?有道是:强按牛头不喝水。这一切,都是王俭年少发奋而为。江湖中不都传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啦!”

“哈哈,哈哈,哈哈。……”

“……”

众人大笑不止,王俭又一次没能要到公良全忠,但是听王光明如此说来,稍微安心。

毕竟,王光明已经说好:百年之后,公良全忠就是王俭麾下的猛将,以后谁想要再留公良全忠在老王镖局,那就是不听老人言了。

王俭旋即正身又环视了一回众人,突然又是毕恭毕敬一抱拳,先王光明,之后王僧虔,然后陈静,最后才是公良全忠。

“二大爷,既然如此,我王俭还有军务在身,也该回神机营了。今日约定之事,可不许反悔啊!”

“王俭呀王俭,眼下还是安心回神机营吧。你二大爷我从来都是一个唾沫一个坑,哈哈,……”

王俭抱拳环视之后离开了。

王光明见走了王俭,旋即青色折扇又一摇,低沉说道:“谷主,昨日所托之事,我王某人无地自容万分惭愧啊!百合楼中妈妈桑那一个老妇人,还真是邪门,全然不顾交情。收了大礼还不办事,哎,有御史台在后面撑腰果然非同一般!”

陈静思索了慕容家五个孩子的来龙去脉,突然脑袋中掠过一回诡异的念头,缓缓又道:“少主,这一些年来,孟婆江南还有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的行踪吗?”

王僧虔旋即把剑一扬,抢先说道:“谷主,孟婆江南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时有耳闻,但是右护法申屠力夫踪迹实在难寻,好似这十年都销声匿迹又不见了人影,但是白莲社弟子又时常话不离口。”

“自从白鸟城恶战之后,魏国七夜道宗与白莲社也恶战了一场,江湖都传说郦道元是闭关,以我之见应该是受了白莲社弟子重伤!”

“白莲社弟子自然也死伤无数,如今‘僧道双煞’生死不明,除了杨恩之外,就只有左护法张伟、右护法申屠力夫、段氏双雄四人了!”

“白莲社弟子有功于魏国,好似杨恩路过杨树村时,听说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杨白华。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啊!”

“十年前这一盘棋局,笑到最后的只有冯太后一人,局中人全部都成了弃子,实在是高手。孟婆江北有这样的人物,终非江南之福!”

“……”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沉思之间又缓缓说道:“我儿王僧虔说的极是,但愿孟婆江南上下一心。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白莲社弟子的事,先放一放。眼下百合楼中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妈妈桑此番送礼不受用,当用何法?”

王僧虔又嗅了一鼻子浓郁的茶香之味,轻放下玉盏盖碗茶,旋即又道:“二叔,既然你为此事已经走了一趟,正所谓杀鸡焉能用牛刀,二叔只管安坐老王镖局中!”

“这一件事,就让我王僧虔去探一探百合楼深浅、看一看百合楼中究竟都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

“二叔,想我手中之剑,也很久没有出鞘了。再不出鞘,只怕剑锋合上剑鞘,宝剑都成了废铁!”

“……”

王光明拍案而起,双颊得意就似已经救出了百合楼中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仰头大笑道:“我儿王僧虔,正合我意。我王某人为老王镖局选出的江南王家后生小辈,从来都是一次相中、看不走眼。”

“我儿王僧虔,百合楼中有御史台谭中天快刀撑腰,身后还有‘十二飞鹰’,更有百合楼中不少家丁与护院,切莫不可大意!”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拱手,仰头得意又道:“二叔,你这就完全多虑了,事情本没有那么复杂。御史台公务甚多,谭中天岂有常在百合楼之理?‘十二飞鹰’公干不少,也岂有常在百合楼逗留之理?”

“至于百合楼中的家丁,无非都是妈妈桑从夫家和娘家带过来的一些吃白食的家伙;至于百合楼中的护院,也都是一些地痞流氓仗势欺人之辈,无妨,无妨,无妨啊!”

“……”

王光明缓缓又轻抚了一回双颊鬓发,而后又意味深长说道:“我儿王僧虔,万万不可大意。当年汉寿亭侯大意而失荆州,一失足而成千古离恨,你可不能步其后尘在风尘之地折戟沉沙啊!”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苏、扬二州女孩儿对幽嫣谷墨家极其反感,寻一个生面孔搭救也好,旋即悠悠又道:“少主,既然如此,小女子与王公子同去百合楼,藏于暗处也好周全万一!”

王僧虔脱口而出道:“谷主,此法甚妙,虚虚实实正合我意!”

第161章 陈静荷塘戏小鱼

“不急,不急。今日我王某人一早就去过了百合楼,想必妈妈桑那一个老妇人还在气头上,咱们可不能触了百合楼的霉头!”

“妈妈桑气归气,咱们老王镖局可非风尘之地。咱们得好吃好喝,吃饱了、喝足了,再与百合楼周旋不迟,诸位以为如何?”

“……”

王光明举目张望之际,公良全忠急切又道:“悉听少主安排,近日老王镖局中少有远道之事,百合楼一事,咱也能助谷主一臂之力!”

“少主,百合楼本为胭脂水粉之地,‘燕人’之威不攻自破!一群柔弱女子在我无敌双戟下,焉能不服服帖帖?那一些家丁与护院,左手一戟一个大窟窿、右手一戟又一个大窟窿,最后必定手到擒来!”

“……”

王光明突然仰头一笑,也知公良全忠的可爱之处,旋即又道:“我说公良全忠啦,自古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燕人’之威虽然勇冠三军,可是以弱胜强却能折戟沉沙!”

“你可别忘了,数百年前垓下一战,霸王何其勇猛,还是抵不过虞姬翩翩剑舞,最后自刎江岸!”

“也罢,百合楼中那一些世俗女子,又如何能与虞姬相提并论呢?你愿助谷主一臂之力,甚好!”

“……”

陈静旋即闪过一阵欣喜,就似冬日里的太阳照亮了冰霜大地,骤起一股暖流直冲任督二脉。

也罢,就如方才王光明所言:江南王家皆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之感大有白鸟城燕王府九分相似。

虽然白鸟城燕王府上下与幽嫣谷墨家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但是以王光明为首的老王镖局中人也算是仰视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静旋即抱拳谢道:“小女子以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之名,那就多谢诸位英雄豪杰了!”

公良全忠正色又瞅了一眼王僧虔,旋即问道:“王公子,今夜有空随谷主一同去见一个人吗?”

王僧虔眉头一皱、胸膛一正、大手一扬,张口就道:“公良全忠,方才你也听见二叔之言,我王僧虔自当跟随谷主左右,不然谷主少了一根头发,我王僧虔罪过大矣!”

陈静一时明了,有了久居孟婆江南的王僧虔、游走于孟婆江南北的公良全忠为左、右手,就不信救不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

倘若在百合楼中找出了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直接送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然后去找墨夷秋或者独孤老太婆,即使没有一纸契约,百合楼又能奈何?

毕竟,卢九天的家人已经在“十山八寨”无法立足,想要再回“十山八寨”捉人,那是痴心妄想。

陈静缓缓沉思已定,旋即又把剑悠悠说道:“那今夜,就有劳两位英雄豪杰了。少主,百合楼之事,那就这样定下了。明日一早,正是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祖师爷之日,小女子定不让卢贵得逞!”

王光明旋即又青色折扇用力一摇,张口又道:“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三哥,李四哥,去看一看,宴席可曾备好?”

张三与李四旋即鱼贯而出。

王光明旋即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之后又瞅了一眼王僧虔,骤起一阵感慨,老王镖局的左、右手同坐一堂,这么多年来确实少有。

“今日,公良全忠远道又回老王镖局,我儿王僧虔也正好来此,恰逢其时正当与谷主接风洗尘。”

“谷主,昨日仓促之间确实招呼不周,还望谷主恕我王某人汤杯茶盏之罪,中不中?”

“……”

陈静如今“寄人篱下”,自然更是客随主便,回想先前在幽嫣谷墨家时、白鸟城燕王府时的样子,如今更是底气十足了许多!

毕竟,回想当时不可一世的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魏国第一’拓拔子推通通都成了越女剑下的亡魂,错负轮回剑法又强了许多。

倘若再一次遇见诸如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拓拔子推之流,必定越女剑出鞘旋即一剑封喉。

“悉听少主安排!小女子本是无家无父无母之人,百合楼之事也多亏了少主里外张罗。”

“……”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急忙打断陈静话茬子说道:“谷主,你客气了。想我王某人敬仰幽嫣谷墨家之名,百合楼之事本为举手之劳!”

“况且,十年前公主气海穴在百合楼中了申屠力夫一刀,我王某人自知不敌没能上前助公主一臂之力,这一些年来倍感愧疚!”

“虽然,这一些年来,我王某人花了不少银子在百合楼请客摆席,但是老王镖局绝非百合楼,百合楼也成不了老王镖局!”

“既然谷主欲对百合楼出手,前有我儿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后方就由我王某人与谭中天周全万一,想我王某人在朝廷中还有几分薄面、在江湖中还有几分薄名,谭中天一时半会还奈何我王某人不得。”

“……”

就在王光明深情侃侃之际,张三与李四鱼贯而入,旋即堆起如花笑容,张三率先说道:“少主、王公子、谷主、公良全忠,请!”

李四身子一移做相迎状。

六人鱼贯而出,身后还跟了两排柳眉细腰的数十个丫鬟。

其实宴席早就上齐了菜食,就等人入席,一绺又一绺扑鼻菜食汤羹之味,确实让人垂涎三尺。

陈静以为,当初燕王府时的杯盏鼎碟一应器皿已经奢侈至极,如今宴席上的一应器皿和燕王府相比方知天上与地下之别!

不过,以“十山八寨”与老王镖局比起来,“十山八寨”就是荒郊野地、“十山八寨”就是粗茶淡饭。

陈静瞅见琳琅满目的金器、银器、玉器,还未动一杯一盏,从胸中猛烈一荡,“咯噔”一声,饱了。

王光明把盏相敬,陈静又不得不以茶代酒回敬再三。

觥筹交错数巡之际,王光明率先涨红了脸,而后又道:“谷主,既然江南王家一家人,倘若习惯不了我王某人这等粗俗之气,也不必太为在意,大可行走自如!”

陈静正合心意旋即起身,再次相谢道:“小女子多谢少主盛情,山野之人自然不胜杯盏。小女子自去府中走走,入夜之后,公良全忠答应之事,可别醉酒落下了!”

公良全忠举盏相送道:“谷主,你且放心,咱们‘燕人’酒量惊人。入夜答应过的事,一定不会落下!”

陈静缓缓离开了宴席,身后只传来三个大男人杯盏相敬,之后是美酒“咕噜、咕噜”下肚的声音。

通幽曲径,山石荷塘。

陈静一个人持剑往人声安静处行了去,一手捉紧了一片池水中刚落出脑袋的荷叶,荡起了一圈又一圈水波,久久不能停歇。

“呀!”

一声低沉之音骤起,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荷塘中的影子,陈静借了天光都快认不出水中的倒映。

庐中一日、坊间十年,正是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

陈静只悠悠记得在幽嫣谷墨家时,陈旭嫦曾对陈小英说过:过了十八岁也便老了。

如今,陈静就是未过十八岁这一道坎也都老了?可是,荷塘中的倒影越看越顺眼,越看越中意!

“哎!”

又一声长叹似闷雷。

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只此孤身一人,白莲社弟子更有百倍、千倍之众,荷塘中的倒影无论如何顺眼、又无论如何中意,总有一天也能老成陈旭嫦曾经的样子。

陈静右手轻轻一点荷塘水,水波上下一涌又荡去了三尺之外。

沉思闭目,思绪飞驰。

待陈静再一次睁眼环视之际,荷塘里一条又一条小鱼凌波跳跃,捉一条,没捉住;再捉一条,还是没捉住;还捉一条,张开双手又是几条湿漉漉的水迹。

“呀,就不信捉不住你们!”

陈静沉思之间,摘了一张半大的荷叶,旋即又围成一个碗状大圈圈,双手缓缓沉入塘荷水边。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

陈静缓缓抬起了荷叶,又瞅了一眼捧起身来的小鱼,也学半老徐娘的江南小调嘀咕道:“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

噗嗤,嘻嘻,嘤嘤,……

陈静这时才扭头看见,身后不知道从何时围上来了一群柳眉细腰的丫鬟,青春年华几乎相当。

陈静旋即幽幽说道:“要不要一起来捉小鱼,很好玩呐!”

一个丫鬟笑道:“谷主姐姐,咱们就是关在府中的小鱼,期望能有一天遇见像谷主姐姐这样的好人把我们通通都捉了出去。只是呀,要捉出去得放在大河里才成,可不能放在灶台上的热锅里哟!”

陈静“噗嗤”一笑,旋即又道:“那还是待在这一方荷塘中比较安全,倘若出了荷塘,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鱼鹰,又或者是白鹤!”

一个小丫鬟旋即上前,袖子一挽,纤纤玉手往塘河一放,一群小鱼似寻着了美食,游弋上前。小丫鬟手掌突然一收,就是一捧小鱼!

第162章 荒野再见一家人

“哇哇,哇哇,哇哇,你看,好多的小鱼鱼;你看,好多的小鱼鱼,好多的小鱼鱼耶,……”

小丫鬟张口言语之间,扭头对陈静掠过一闪得意的眼神,双颊又飞驰飘过一绺灿烂如霞烟云。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怎么能输给老王镖局府中一个小小的丫鬟呢?

当然不能!

陈静捧起的荷叶旋即一松,荷塘水与荷叶中的那一条条小鱼“哗啦”一声又重回了荷塘,荡起一层又一层水花与清波逐出了三尺开外。

陈静旋即挽好袖子,眉宇之间不落半分气势,也如这一个小丫鬟一般,手臂缓缓伸入荷塘水中。

温温如泉,酥酥似吻。

一群小鱼儿缓缓游离陈静双手之间就似寻着了世间少有的美食,那一种而又麻麻酥酥的感觉,瞬间极速冲去任督二脉。

这一种温温如泉的感觉即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又似飘飘欲上了九重天的世外大仙。

“略略略,略略略。……”

陈静只顾面对荷塘清波与鱼群跳跃之际,张口而出的一阵莺语轻笑却被这一个小丫鬟白了数眼。

围上来的府中丫鬟只是掩面窃笑,旋即又议论纷纷。

“谷主姐姐,你小时候没有玩过吗?这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呀!双手中的温暖最能引来小鱼儿咯,要是在冬天,还能招来大鱼叻!”

“谷主姐姐,这好玩吗?谷主姐姐家中没有荷塘吗?谷主姐姐没有嬉戏过小鱼儿吗?谷主姐姐没有父母、姐姐妹妹一同陪玩吗?”

“……”

被丫鬟无心一问,陈静原本平静如镜的心中又被打翻了五味杂陈,从来没有小时候可言!

这不,被家中狠心的父母扔进了城隍庙后井中,那里还有父母与姐妹?要不是遇见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搭救这才活命下来!

莫奈何,在幽嫣谷墨家中只待了月余的光景,陈旭嫦也亡了。行去燕国白鸟城,最后白鸟城空留一声余恨。再去“十山八寨”的路上,伤重却在庐中待了一日,匆匆出庐也都是十年之后了。如此这般,那里还有玩水戏鱼的闲情雅致?

陈静转念又一想,这不就是儒生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想当初独孤老太婆指点的“移形换影”,花木兰指点的剑法招式,这一个小丫鬟足可为荷塘捕鱼大师。

陈静心中豁然开朗,旋即收回了双手,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姐妹相教,今后小女子行走江湖之间要是那一天饿了、恰好手中又没有银子的时候,大可用此法充饥!”

“都说:一个铜钱拦到英雄汉。可是小女子是英雄而非英雄汉,以后这可拦不到小女子咯!自给自足之法,如此甚是了得啊!”

“略略略,略略略。多谢诸位姐妹们,授人以渔之法,当受小女子心诚一拜!”

“……”

陈静环身左右相谢之际,围上来的这一群丫鬟也好似遇见了久别的姐妹一般,缓缓靠上前来。

面熟,一面之缘而后自然熟,大概说的就是此时此景。

“略略略,略略略。……”

“嘻嘻,嘻嘻,嘻嘻。……”

“嘤嘤嘤,嘤嘤嘤。……”

“嘿嘿,嘿嘿,嘿嘿。……”

“……”

这一方荷塘之地荷塘中渐渐映了日头偏西的余晖,这一群青春年华相去不远的女孩儿嬉戏轻笑之际好似都把此地当成了深闺。

日头渐渐偏西直下,荷塘水花戛然骤停,从不远处寻来了王僧虔与公良全忠的呼唤声,“谷主”声声入耳,这一群丫鬟旋即起身知趣的缓缓离去,又是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陈静极速理了一理行头,旋即正身握紧了越女剑,缓缓也与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大踏步行去。

“谷主,请!”

公良全忠侧身相迎,而后又领头往老王镖局府外疾行,王僧虔仗剑殿后而出,一行三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老王镖局府中。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低头环视公良全忠脚下步法,这十年来貌似也大有长进;侧耳倾听王僧虔脚下步法,虽然和幽嫣谷墨家步法相去甚远,但也是一个不错的练家子。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眼下,陈静对公良全忠和王僧虔这一对儿左、右手,心满意足。

公良全忠穿过了东府镇数条大巷子,又越过了几座小石桥,之后又路过了一片荒草蛮荒野地。

枯萎的荒草有一丈余高,荒草中央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小木屋,木屋陈旧而又简陋,一副破败而又渗人的模样自然少有行人路过!

“来者何人?”

荒草地里木屋中骤起一阵急促惊呼如临大敌,公良全忠在前缓缓止步,旋即又止住陈静与王僧虔步子,张口就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哗啦,咚咚!

一阵急促异响,从小木屋中闪出了三个人影,左右一男一女,正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模样。

三个人影一身破烂如路边的叫花子,一男一女各握一柄长剑。

公良全忠旋即立在中间,从左而右对陈静道:“这是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川东、慕容兰西!”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想不到十年未见慕容氏一家人,如今寄人篱下沦落至此,想当初白鸟城堂堂正正的‘燕人’之名就这样没了。

慕容川东面色暗淡了许多,耶律达斡尔胡东越见老成,慕容兰西一脸冰凉好似很久没笑过一次。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慕容川东三人也长高了许多,但是这一副寒酸至极之相,已经没了当初燕王府中的棱角,嘴角通通泛白!

前有国破家亡之仇、流落他乡之恨,后有饥寒交迫之凄、衣衫褴褛之苦,在世代洪流冲刷下,都只是这一盘棋局中的弃子!

陈静眼眶中骤起一阵湿漉漉的感觉,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虽然慕容川东还活着,但是与当初白鸟城慕容太白临终相托相去甚远。

公良全忠旋即又对慕容川东三人幽幽说道:“这是你们的静静小姐姐,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一位是老王镖局的王公子,少主百年之后,老王镖局的继承者!”

慕容川东闪过一脸嫌弃,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旋即又上前与公良全忠大骂道:“还说什么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她人,不是已经都死了十年吗?公良全忠,你现在搞什么鬼?你带一个死人来,是诅咒燕国,不让咱们复国了吗?”

“哎,万万没有想到,想你公良全忠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如今居然沉溺于他国的荣华富贵!完全忘记了父王当初的万千恩情,像你们这一些人,方今世间多了去,都是一些白眼狼,忘恩负义之辈!”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通通都被拓拔子推那一个全无信义的狗贼上砍人头以邀功、下斩双腿以逞能!死了自然就一了百了!”

“……”

王僧虔眉头一皱,旋即金丝青鞘长剑上前,厉声大骂道:“小子,想公良全忠这一些年来为你们做了多少事,你居然如此无礼!我王僧虔也为公良全忠不值!”

慕容川东旋即张嘴反驳道:“这是孟婆江北燕国之事,与你江南王家、老王镖局没有半点干系!”

王僧虔心中有怒,涨红了双颊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小子,既然你说的那么能耐!那有种你就回燕国旧地去复国啊!这么多年来,你窝在建康城中并未有一丝进取之心,孬种如此,还大骂公良全忠,公良全忠真是瞎了一双好眼!”

慕容川东三步上前,正想拔出腰中软剑之际,耶律达斡尔胡东在一旁极速拉住慕容川东。

耶律达斡尔胡东比慕容川东身板结实了许多,双手张驰之间压住慕容川东腰间不让软剑出击。

慕容川东干瞪眼之际,耶律达斡尔胡东又挡在慕容川东跟前,半弓了身子,旋即又抱拳与王僧虔幽幽笑道:“王公子息怒,世子一心复国,言语急切之处还望海涵。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公良全忠曾经也为燕国一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和万事当兴!”

王僧虔缓缓平复了心神,旋即悠悠又道:“还是这小子,孺子可教也!朽木,始终都是朽木!”

慕容川东急红了眼,又挣扎上前之际,慕容兰西一脸冰凉而后大吼道:“大哥,你醒醒啦!斗米恩、担米仇,你可不能糊涂了啊!”

“这一些年来,要是没有公良全忠,要是没有老王镖局,咱们能活到今天吗?你开口闭口魏人全无信义,你呢?你呢?信义又何在?”

“如今对待恩人尚且如此,又谈何复国?如今,你把活命、救命恩人都视为仇人,复国又有何用?你说,咱们还复国来干嘛?”

“……”

啪!

重重一声脆响,慕容川东一巴掌重重打在了慕容兰西左脸上,冰凉泛白的肤色骤起青紫血印。

第163章 一家人说两家话

“大哥,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父王、母妃在生之时,从来都舍不得打我,你这算什么?”

“如今,我慕容兰西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今往后那就当没有你这样的大哥了,亲兄弟都明算账,咱们亲兄妹也明算账!”

慕容兰西一脸阴沉,捂嘴怒目之际,一步、一步往慕容川东身后退去了三步,就这一巴掌打碎了十年来共进退的兄妹之情。

慕容兰西一时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的苦难都一起熬过去了,唯独今天就是过不去这一道坎!

十年来的一切苦难,“咯噔”一动旋即化为一腔倾之不尽的委屈,变成两行汩汩而下的泪水。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转身安慰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世子正在气头上,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

“兰西师妹不哭,兰西师妹也不急,有师兄耶律达斡尔胡东在,天塌不下来!即使天塌下来,师兄耶律达斡尔胡东一顶就是一个大窟窿,准保能看见每一天的太阳!”

慕容兰西旋即半嗔半怒,悲喜交加之际一头扎进耶律达斡尔胡东胸前,缓缓嘶哑了声音哭泣道:“耶律达斡尔胡东师兄,这十年以来,真希望你才是慕容家的大哥!”

“耶律达斡尔胡东师兄,兰西真心希望你就是咱们慕容家的大哥!如今这一切,真是造化弄人啊!”

慕容川东眉头紧锁,一脸铁青旋即又闪过身去,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眼疾手快,又挡在了慕容兰西面前,急切说道:“世子息怒,世子息怒,世子息怒啊!世子如今心怀燕国天下,怎么能和兰西师妹这样的一介女流之辈计较在心呢?”

“世子国事为重,慕容家中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事,就让我耶律达斡尔胡东一人承担好了!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

“世子,世子,慕容氏为‘一门分三宗’而来,家国即是天下、天下即是家国,燕国不亡、燕国当兴!”

慕容川东心宽,又不得不止住步子,旋即对慕容兰西大喝道:“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父王、母妃虽然不在了,慕容家长兄为父!”

“还好,这十年来,确实比慕容家另外两个妹子能吃苦。苦尽则甘自来,燕国有朝一日,必当大兴!”

“倘若再对复国说长道短,那就是忤逆家中长辈,更是愧对父王、母妃,更不配为慕容家子孙!”

公良全忠心中一阵叹息,旋即又若无其事道:“慕容川东,幽嫣谷墨家谷主来此寻你,你可不能以这样的礼节来迎吧!当年,一路同行舍命相救,才有今日重逢!”

慕容川东旋即轻蔑的瞥了一眼公良全忠,横眉道:“公良全忠,刚才一而再再而三,你叫什么来着?”

公良全忠心中一怔,旋即又半弓了身子,低头抱拳说道:“启禀世子,幽嫣谷墨家故人来访!”

慕容川东一时佯装大喜,和颜悦色瞅了一眼陈静轻蔑道:“我还以为是十年前的那一个死人来此,原来真的还没有死啊?不知道,这十年来是怎么一个人装死过去的?”

“十年前,江湖中都传言幽嫣谷墨家谷主被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杀得尸骨无存,今日看来确实有人说了风凉话!”

“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并没有真死,如今又活过来了,天色还又未入夜,是人不是女鬼,自当相见。”

陈静一时好没生气,没想到十年前的慕容川东与十年后的慕容川东相去甚远,人心真的会变!

陈静碍于曾经燕王府一家人的情面,把剑拱手说道:“世子如今流落孟婆江南,复国之意本姑娘也有耳闻,如今想以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复国?况且,当年太白有言,……”

慕容川东旋即打断陈静话茬子,又道:“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死而复生,父王在世之日曾言为一家人。倘若有朝一日复国大举义旗之际,得拔越女剑相助才是喃!”

陈静心中虽有不快,但回想慕容太白临终时的眼神,又不得不缓缓说来:“倘若世子有召唤,越女剑自当助一臂之力。只是眼下,……”

慕容川东又极速打断陈静话茬子,对公良全忠急切问道:“公良全忠,交代的事,可有办妥?”

公良全忠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划破落日余晖的荒草,旋即又低沉说道:“启禀世子,斛律大王同意世子先前的所有安排,只要天下有变,敕勒大军阴山南下魏都平城,公孙景茂为魏国内应,东方胜与西门霸也答应从孟婆郡伺机北上,到那一个时候世子自当返回孟婆江北,一纸诏书号令燕国后人!”

慕容川东突然狡黠一笑,缓缓又道:“公良全忠,十年前有劳‘十二甲子’四勇士和幽嫣谷墨家弟子开道才有今日复国大计,将来复国你们通通都是燕国第一功臣!”

“斛律德光已贵为斛律大王;将来燕国复国之后,也赐你公良全忠为公良大王;那个东方胜与西门霸自然就为东方大王与西门大王。‘十二甲子’之四勇士,都是燕国的四大天王,哈哈,哈哈,哈哈!”

“自然,幽嫣谷墨家也当大兴,燕国大小将士得重振白鸟城当年之威,杀得魏人逃进深山野林中去!”

慕容兰西缓缓收住了泪水,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身边小鸟依人的样子,初眼看来就似一对恋人。

耶律达斡尔胡东心中所想,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复兴“十二甲子”耶律一部,倘若耶律一部不兴,燕国又如何能独兴呢?

慕容兰西流落这十年来,看金了人间冷暖、尝尽了人间辛酸,作为一个女子总要寻一个归宿。

燕国已经亡了十年,虽然慕容一姓为曾经的皇族,但是没落的皇族与亡国之奴根本没有区别。

慕容川东并没有理会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径直又侧身迎众人进了破旧的小木屋中。

小木屋中左右两排高低不一、大小不同的石墩、木桩就是会客的案台与桌椅,越见凄凉又寒酸。

慕容川东旋即在小木屋正中的一张断了一只脚、用布条绑好的竹椅上端坐,而后示意说道:“诸位,都请入坐。将来复国之后,自当有上等的宫殿、上等的案台、上等的酒食,如今实在难为诸位了!”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慕容川东复国进取之心尚且可取,但眼下这一些虚礼实在不可取!

如今,慕容川东借复燕之名,将慕容兰西放任一边不管,同父异母之妹好似更是不闻不问!

这都已经过去了十年,只听说刘一跃入百合楼救人,就没听说慕容川东一同入百合楼救人!

陈静一时不解,旋即问道:“慕容川东,听说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身陷百合楼中,世子既为慕容家长子,又是慕容姐妹长兄,不知有何良策救她们于水火?”

慕容川东旋即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静,而后又仰头大笑道:“不知道该叫你幽嫣谷墨家谷主?又还是该叫你一声静静小姐姐?”

“倘若叫你幽嫣谷墨家谷主,昔日孟婆江南宋国公主刘一跃就是前车之鉴,堂堂一国公主都是如此,又何况你是一个白身的侠者?”

“倘若叫你一声静静小姐姐,一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我那慕容家的两个妹子,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实在丢人,也实在不值得我去救!”

陈静万分生气,气得牙痒痒,都是慕容家同父的兄妹,又如何能这般没有半点儿兄妹情谊!

都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可眼下这慕容一家子真是奇葩,就似快刀斩乱麻、水火不相容!

陈静灵机一动,毕竟一家人血浓于水,试探慕容川东道:“世子,明日一早。本姑娘要和公良全忠、王僧虔一同前去百合楼解救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要不咱们一家人动身去把慕容姐妹也救出来?”

慕容川东眉头一扬、眼睛一睁、双手一摆、张口大笑道:“幽嫣谷墨家谷主要去救别的女孩儿,那是江湖侠义之举,路见不平一声吼更是女中豪杰;但是,静静小姐姐想要去救那两个不成气的妹子,救了也是白救,既然都是白救还不如不救,让她们自生自灭好了!”

公良全忠与王僧虔站立一旁,闭口不说一字半句,毕竟这是慕容一家的家事,况且慕容川东又是一家长子,更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大哥,自家的人情冷暖如此,外人又何必瞎搅和自讨没趣!

陈静心中不快,旋即又道:“世子,你就不怕慕容太白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你这一个当大哥的,实在世间少有,而且奇葩至极!”

“世子,你真是好糊涂啊!心中倘若容不下自家人半点瑕疵,又如何能容‘燕人’之心呢?”

慕容川东拍椅而起,厉声大喝道:“谢你告诉我慕容川东这么多,我偏不去救,你又能奈我何?”

第164章 慕容兰西寻归途

“呵,你自姓慕容,我自姓陈,强按牛头不喝水,我确实不能奈你何!既然不能奈你何,奈何我要管这一些莫奈何的事?”

陈静一时愤愤不平,半嗔半怒而又无限自责之际,回想十年前为慕容一家人几乎九死一生,如今好心通通都成了驴肝肺。

此刻,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缓缓又步入小木屋,慕容兰西缓缓上前又像十年前的样子,拉了一回陈静僵直的袖子。

慕容兰西又环视了一回小木屋中的众人,道:“静静小姐姐,你不要生气了。都是咱们慕容家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咱慕容兰西一个人的错。要是十年前和父王、母妃、万千燕国大小将士一同上路,也就没有今日重逢了!”

“静静小姐姐,你从孟婆江北之地而来,孟婆江北之地还有咱们慕容一家人的容身之地吗?十年了,兰西好难过,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月是故乡明啦!”

“静静小姐姐,兰西想回燕国旧地看一看,十年了,十年了,兰西想家了,兰西真的想家了!孟婆江南并非我慕容一族的容身之处,落叶总是要归根的,你说呢?”

陈静心中旋即一颤,女子柔弱如水恰如此时此刻的慕容兰西。

某一些人的人心终究都是会变的,但是善变的人心只会喜爱善变的人,不善变的人心自是不忘初心,不忘初心方能得始终。

虽然在那一个时候慕容兰西与陈静并未有太多话语,但是相对于慕容家的另外几个孩子,这已经都算得上是亲密无间了。

陈静眼中黯然有光,遥想燕王府天井中的比武、虞丘姐妹与丘穆陵三良为霓裳紫青衣的打斗,以及在白鸟塘受‘段氏双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袭击,心海如潮翻腾!

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在陈静看来,这都已经过去了十年的前尘往事,确实恍惚如昨。

陈静缓缓捉住慕容兰西越见冰凉而又粗糙的一双玉手,好似握住了一根长满无数小刺旮旯的冰挂子,瞅见慕容兰西一双游离而又渴望的眼神,心中如决堤的奔流大河,忍不住“咯噔”一下,两行热泪汩汩而下。

陈静沉思之间,对于慕容兰西所求自然放在心上,孟婆江北之地已经非同十年以前。

“兰西妹妹,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找独孤老婆婆或者墨夷秋,一定会有容身之地,魏人狼皮帽如今也奈何不得‘十山八寨’!”

“兰西妹妹,郁久闾阿史那已经死了,拓拔子推也死了,魏地一时半会还安全,‘十山八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慕容兰西欣喜之际,旋即又转身拉住耶律达斡尔胡东破衣襟,悠悠问道:“师兄,咱们一起回孟婆江北之地,好不好?好不好呀?”

耶律达斡尔胡东扭头正好撞击慕容川东一双火辣辣的眼神,旋即又抱拳缓缓说道:“世子息怒,世子容禀,谷主所言‘十山八寨’之地,确实是一个好去处,理由有三!”

“一者,‘十山八寨’也有不少燕国后人,倘若‘十山八寨’也能为复国大计出手仗义相助,自然也当是助世子一臂之力。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十山八寨’一可去!”

“其二,复国大计原本靠斛律大王南下阴山、公孙景茂为内应,可我等皆在孟婆江南之地,孟婆江北之地也当有一处落脚之地以周全万一,如今没有比‘十山八寨’更好的去处了,‘十山八寨’二可去!”

“其三,‘十山八寨’虽然贫瘠,但是江湖中‘黑吃黑’也留下了不少财物。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世子举事,将士们没有吃、没有穿又如何上阵杀敌?‘十山八寨’可为广积粮之地,‘十山八寨’三可去!”

“‘十山八寨’如此好去处,在下耶律达斡尔胡东愿为前部深入孟婆江北之地,待天下有变,世子当直入‘十山八寨’,世子以为如何?”

慕容川东原本愤怒的眼神消失了戾气,旋即又佯装大笑道:“耶律达斡尔胡东,这么多年来跟随左右早晚言教,果然不错!”

“也罢,既然‘十山八寨’这一个上好的去处被你点拨出来,自当由你去‘十山八寨’运筹帷幄,待天下有变,我慕容川东北渡孟婆江!”

“你耶律达斡尔胡东,大有汉之张良、蜀之孔明大才啊!大燕国复国万事具备,就欠天下有变!”

“哈哈,哈哈,哈哈!父王、母妃,‘十二甲子’各部将军、勇士,你们都听见了吗?燕国又要回来了,你们不会白死,魏人全无信义暴虐无道至极,必当血债血偿!”

慕容川东大笑得意之际,陈静虽然听着有一些刺耳,但是身为燕王府中曾经的一家人,又如何忍心与慕容川东再泼一次凉水呢?

慕容川东缓缓止住了双颊得意的笑容,旋即又厉声大喝道:“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兰西听令:着尔等速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之地,见机行事,不得有误!”

慕容兰西白了一眼慕容川东,并未说一字半句,径直跟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身后默不作声。

“世子,耶律达斡尔胡东得令。那明日一早,在下就与兰西师妹北渡孟婆江去‘十山八寨’,孟婆江南之事还望世子早做决断!”

“耶律达斡尔胡东,你且宽心。孟婆江南之地全无大碍,如今不但有老王镖局,不是更有幽嫣谷墨家谷主在吗?无妨,无妨啊!”

慕容川东与耶律达斡尔胡东侃侃而谈之间,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怪怪的不详之感,这一次来见慕容川东会不会是一次错误?

毕竟,慕容川东遣耶律达斡尔胡东以及慕容兰西入“十山八寨”,可“十山八寨”中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了有白莲社耳目之外,必定也有冯太后耳目!

倘若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在“十山八寨”隐瞒住了身份,那倒也是一个上好的去处,至少独孤老太婆与墨夷秋在,出不了差池!

倘若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在“十山八寨”暴露了身份,冯太后再遣一军灭了“十山八寨”,那又将会害了多少人的无辜性命!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冰凉,又回想耶律达斡尔胡东向来粗中有细,一时也放宽了心,此去孟婆江北“十山八寨”之地自然无险。

陈静不得不叮嘱道:“耶律达斡尔胡东,‘十山八寨’鱼龙混杂,得小心又小心!兰西妹妹跟了你,你可得保证兰西妹妹的绝对安全!”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又张口说道:“谷主,你且放心!只要我耶律达斡尔胡东在,就没人能伤得了兰西师妹一根头发。倘若兰西师妹少了一根头发,耶律达斡尔胡东提头来见世子,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陈静忍住“噗嗤”,确实没有笑出一丝声音来,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可这一席话听起来,就似掉入了巨大的蜜缸里:甜腻了。

陈静扭头之际,瞅见慕容兰西一脸沉醉的样子,好似已经喝足了半缸蜜,连一丝气息与发丝都飘荡出去了三尺远的甜蜜味道。

“兰西妹妹,去‘十山八寨’一定要小心,当日一剑杀死郁久闾阿史那之际,‘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就寻了来,你们可得小心又小心!”

陈静再次叮嘱,慕容兰西点头之际又道:“静静小姐姐,兰西都知道了,兰西一定会做一个乖巧的女子,跟着耶律达斡尔胡东,……”

慕容兰西半嗔半喜低头沉吟之际,王僧虔在一旁轻抚鬓发,悠悠又道:“耶律达斡尔胡东,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可别让红颜独守了空枕,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兰西双颊飞舞彩霞,旋即又半嗔半怒半喜,软绵绵道:“哼,兰西不理你们了,你们这一些臭男人,讨厌死了,又坏死了,……”

慕容兰西捂嘴闪出小木屋,急切说道:“静静小姐姐,和这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要羞死人了!”

陈静仰头轻笑道:“兰西妹妹,不用为我担心,没人能过得了你静静小姐姐手中越女剑这一关!”

慕容兰西头也不回的闪去了小木屋,小木屋中唯有慕容川东一人忧愁,毕竟慕容兰西好歹也是燕国皇族,耶律达斡尔胡东只是曾经的一个小跟班,其实就是家奴!

慕容川东只知道:柔然人曾经是拓拔氏家奴,后来柔然人风云际会之后强大了,然后想娶拓拔氏主家女子,拓拔氏以羞辱为由拒绝。

如此,这才生出了这么多年来拓拔氏与柔然人世代血仇大恨,如今风水轮流转,倘若慕容氏与耶律家重走旧路,如今又该奈何?

慕容川东百思不得可解之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毕竟,慕容氏一族已然被灭国十年,耶律家也是家道中落世间籍籍无名。

第165章 慕容川东霸木屋

想不明白,那就不用去想了。

慕容川东见闪去了慕容兰西的身影,在小木屋中寻不着踪迹,虽然心生忧愁,旋即又道:“耶律达斡尔胡东,慕容兰西倘若少了一根头发,方才那可是你自己说的提头来见,诸位都可做一个见证!”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抱拳半弓了身子,一脸满意而又得意道:“世子,你且放宽心。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耶律一部本为‘十二甲子’堂堂正正的‘燕人’,‘燕人’一言,一口唾沫就是一个坑,只要我耶律达斡尔胡东还在,兰西师妹必定少不了半根头发!”

慕容川东仰头大笑之际,又瞅了一眼小木屋中的众人,之后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右手一扬。

“耶律达斡尔胡东,有你一言,我便宽心了。只要去了‘十山八寨’也好过眼下这一间破屋子!”

“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成大事不必拘泥小节!不然,会被人说成烂泥扶不上墙!”

“好了,好了,好了。耶律达斡尔胡东,赶紧去和慕容兰西收拾收拾吧,明日一早北渡孟婆江!”

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剑拱手一别,旋即转身离开了小木屋,撒腿去追早已远去的慕容兰西。

慕容川东心中如巨石落地,虽然说长兄为父,但是慕容兰西时常带在身边不离左右也不太方便。

毕竟,除了男女确实有别之外,有一些极其重要的事情确实不应当让慕容兰西掺和在一起。

慕容川东又瞅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众人,旋即又道:“公良全忠,待夜色入定之后,这一方小木屋可热闹了,可别小看了这一方小木屋,这一方小木屋尽收‘燕人’之心!”

陈静眼前一亮,也不知道慕容川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旋即脱口而出问道:“世子,咋过收法?”

公良全忠笑而不语,王僧虔只是眉头一皱,打趣说道:“谷主,莫非你还有兴趣?尽收‘燕人’之心,一则要为燕国后人;二则要为‘一门分三宗’慕容一氏;三则还要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谷主虽是巾帼不让须眉,但依然三无其一啊!”

“如今,世子正合其三,自然能收‘燕人’之心。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可是名扬孟婆江南北,想我王僧虔也是感佩至极!”

慕容川东听惯了奉承话,自然心喜,旋即又道:“老王镖局王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一眼就看出了玄机,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正当慕容川东眉飞色舞之际,从小木屋外骤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陈静警觉立身而起,旋即又透过面纱斗笠举目张望。

慕容川东一脸淡定就似风吹过了桐花落满地,又似孟婆江水退了浪涛沙两岸,右手左右一摆,轻笑道:“谷主勿惊,都是流落于孟婆江南的燕国后人,这一些年来齐聚于此,每一个月十五都将在此相聚一会,常思国恩、不忘国耻!”

陈静心宽了许多,旋即又放下了心中戒备,越女剑剑鞘也松了八分力道,就似云过山头那般飘逸、又似风过吹浮云那般闲适。

小木屋里顿时多出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

这一些人大多已经上了年纪,有锦绣绫罗衣着华丽的、有一身朴素短打灰色麻布的、有衣不蔽体飘扬了布头窟窿的、有长衫短裤光着一对儿冻乌了双脚的,……

这一些人有面容泛白一副华丽雍容富贵之态的、有一脸风霜刀刻一副凄苦清寒之态的、更有一脸义愤夹杂了怒火愁容的,……

很快,这一间小木屋里已经凑满了行行色色的人等,慕容川东却好似见着了一个又一神奇的宝贝,眼神中泛了一道猛过一道的绿光。

这一群人入了小木屋,手中兵器刀枪剑戟各自在手,张口与闭口之间都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正当陈静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公良全忠在人群中高呼道:“诸位,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世子与大家今日再聚,定壮燕人声威!”

慕容川东旋即立身在人群最中央,接着又道:“诸位,诸位,诸位,都听我慕容川东一言!”

“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我等燕国后人当待时而动,伺机复国上报祖宗、下安乡民。如此,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如今,拓拔子推那一个混蛋在北山关新亡。它日我等重返旧地路过北山关,也便轻松了许多。有朝一日,我等定要拿下魏都平城,重振燕人之威,再扬‘燕人’之名!”

“诸位,诸位,诸位。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大声疾呼之际,这一间小木屋里骤起了一阵又一阵堪比孟婆江水涨潮时的波涛汹涌。

“杀不尽的燕国人,……”

“灭不亡的‘燕人’心,……”

“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一时得意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又道:“世子,我等皆奉你为王,当重振‘慕容大王’之名,再兴燕国之威。请受我等忠心一拜!”

这一群人旋即半跪于地,疾声大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慕容川东闪过一绺极其得意的满足,旋即双手平肩一抬,张口就道:“众位爱卿平身,众位爱卿快快平身,众爱卿都快快平身啦,它日复国,尔等都是开国功臣!”

“遥想先王身为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本是一名侠客,但是一心只为燕国。先王之侠名,为国为民忠魂不散,常游离左右而不眠。”

“往者烟消云散已去,生者存身而图强。昔日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之功待时而动,如今已过十年,正是天时之利,我等定不负天命!”

“燕人之不灭大名,正如好汉不提当年勇、梅花不提前世绣。只待天下有变,必当风云再起!”

“……”

慕容川东言辞凿凿,围观的这一群燕国人凄凄切切入耳。

“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岁。……”

“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慕容川东沉醉于这一阵激烈更比一阵激烈的疾呼声中,半睁半闭的一双眼神迷离而又恍惚,好似眼下已经身在皇宫殿堂中。

慕容川东缓缓止住了疾呼,旋即又道:“诸位,诸位爱卿,你们可都还记得复国之前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吗?只要有了它,无论孟婆江南北燕国后人自当望风而归!”

这一群人互视之际,旋即又满面笑容,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慕容川东一时得意,旋即又双手一摆如沐春风,轻笑道:“诸位,诸位爱卿,切记,切记:只要念得此诗者,是友非敌!”

这一群人旋即又半跪于地,齐声大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陈静与王僧虔本为坐上宾,又非燕国后人,只在一旁默不作声。公良全忠虽然就是燕人,但是也并没有与这一群人搅和。

陈静无意之间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了慕容川东突然一扫而过的眼神,眼神之中对公良全忠宛如旁人生出了一绺诡异的不满。

“诸位,诸位爱卿,都快平身,都快快平身。它日复国,再拜不迟、再拜也不迟啦!”

慕容川东弓身相扶之际,又缓缓瞅了一眼人群中的燕国后人,旋即扭头厉声大喝道:“公良全忠,难道是你把这里的规矩泄露出去的?快说,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公良全忠一时摸头不知脑,一脸极度无辜的瞅了一眼王僧虔与陈静,又瞅了一眼木屋中的众人,好似一不留神就摔进了冰窟窿里,张口欲言更是无从说起。

这一群燕国后人旋即议论纷纷之间大呼,势同问罪。

“好哇,好你一个吃里扒外的公良全忠,在老王镖局待久了,就忘记了是堂堂正正的燕国人了?”

“公良全忠,你老实交代,有没有做对不起燕国后人的事?倘若有一丝隐瞒,与魏人狼皮帽何异?”

“对,公良全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生了二心?在老王镖局待久了,就忘记姓什么了?”

陈静越女剑剑鞘一举,旋即又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一些人,今天都怎么一回事啊?恩怨不分、是非不分,‘燕人’之名何在?”

慕容川东双手一摆,旋即又瞥了一眼陈静,轻飘飘的说道:“我说幽嫣谷墨家的第一百代谷主啦,在这一间小木屋中,怕该只有我慕容川东一个人说了算吧?”

陈静一时无言,旋即退后了三步,之后又道:“世子,燕人之事自是你说了算。天志,自当幽嫣谷墨家说了算!”

第166章 王僧虔急出剑招

“哈哈,哈哈,哈哈。诚如方才你言,你自姓陈,我自姓慕容。天志不天志,又与我等‘燕人’何干?”

“先王之死,幽嫣谷墨家当负全责,一介女流之辈还如此大言不惭,你当我慕容川东眼瞎了啊?”

“……”

慕容川东仰头一言,小木屋中的这一群人,目光如仇中极速闪出了一阵刀光、剑光、斧光,……

陈静一脸铁青,急切又道:“好哇,好哇,好哇。慕容一家人还是记仇生恨了,既然世子如此喜怒无常,又何必说那么多废话呢?”

“世子,如今你要幽嫣谷墨家如何负责?看在曾经白鸟城燕王府一家人的份上,你且说来。本谷主今日,定当满足你最后一次心愿!”

“……”

陈静心中再一次如大浪拍岸,卷起百丈浪花好似重重击去了心肝脾肺肾,心肝脾肺肾很痛!

有道是:恩有缘尽的一天,义有消亡的一日,恰如此时此刻。

慕容川东自鸣得意之际,旋即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狡黠,之后又对这一群人缓缓问道:“诸位,诸位爱卿,幽嫣谷墨家当如何?”

慕容川东话音刚落,这一群人刺耳之音就如骤起的孟婆江潮,一击又一击重重拍进了陈静心中,陈静五内俱焚也是五味杂陈。

“一剑劈死这一个幽嫣谷墨家女弟子,为十年前白鸟城死去的万千燕国大小将士报仇雪恨!……”

“对,幽嫣谷墨家女弟子那就是红颜祸水,走到那里,那里准起刀兵必定祸害一方苍生!……”

“幽嫣谷墨家已亡了十年,孟婆江南北也都相安了十年。幽嫣谷墨家再现江湖,孟婆江北先是‘十山八寨’有变,再是北山关有变,敢说幽嫣谷墨家不是天大的灾星?……”

“对,这一个该死而又未死的女人又来此地,必定会为咱们引来祸事,让她早一日远离复国大计,复国大计也就早一日达成!……”

“……”

陈静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心中一阵猛烈的撕裂,心肝脾肺肾都在汩汩滴血。

陈静骤起一阵急促的呼吸,好似只有一口游离的气息死死的卡在胸口,即使有万钧之力也很难再一次缓不过气来。

陈静突然感觉十年前拼命救出来的慕容一家人,如今物是人非,慕容一家人早已离心为两家人。

陈静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十二甲子”四勇士都知道慕容川东在孟婆江南,而又不似白鸟城那般舍命追随慕容太白,依今日看来那都是有原因的。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饮鸩止渴非一瞬之贪,琴瑟相合非一时之欢。

在这一个世上:本就没有无怨无悔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隔阂。

既然慕容川东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凉了陈静的心,又如何不能凉了慕容一家人的心?又如何不能凉了“十二甲子”四勇士之心?

至于慕容川东口口声声说的复国,最后只怕是黄粱美梦一场空。陈静一时感同身受,立在世间的躯体早已在十年前就黯然死去了。

无论已经贵为斛律大王的斛律德光、又或是东方胜与西门霸、又或者是小木屋中热脸贴冷屁股的公良全忠、以及一厢情愿的陈静,在慕容川东眼中都是异类。

殊不知,慕容川东在这一些曾经誓死相随的人群中倒真的成为了一个异类,一个相识而又陌生的异类,一个渐行渐远的异类!

陈静突然又想明白了:慕容兰西为何要急着离开慕容川东;公良全忠在老王镖局时还热情似火,在这一方小木屋中却沉默如羔羊!

不用说,只此二字:心寒!慕容川东必然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凉透了人心,人心不在自然陌生。

就在陈静一个人沉思之际,在一旁的王僧虔双颊彩霞齐飞怒火中烧,旋即金丝青鞘长剑一横,立身平肩,张口急促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们这一群无耻忘恩负义之徒、油嘴滑舌之辈,如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下虽为孟婆江南之人,本对孟婆江北‘燕人’之名上心。如今,燕人之名已然不存,一群无耻宵小之辈,复国又有何用?”

“……”

王僧虔一言,又似一颗火星子点着了一堆干柴,旋即小木屋中的一群人刀光、剑光如炬!

这一群人口舌之间似有无数把龙泉剑,一道又一道剑光直戳王僧虔,谁开口谁就成了众矢之的。

“埋汰旮旯,小小一个老王镖局又能奈‘燕人’何?孟婆江南王家,早晚要步孟婆江南谢家后尘!……”

“我呸,还不就是仗了百年前王家的声望,还有脸在此耀武扬威,老王镖局也不得善终,哼!……”

“你放肆,胆敢诋毁复国,那就是诋毁燕人;诋毁燕人,就是与我等为敌;倘若与我等为敌,必定躺着回老王镖局去!……”

“……”

慕容川东纵容这一群人与王僧虔口舌之争,径直又一副无可奈何而又得意的模样瞅了一眼沉默中的公良全忠,以及沉思中的陈静。

王僧虔鼻子一横,鬓发一直,剑鞘一直,对准慕容川东的脑门大喝一声道:“小子,慕容川东小子,我王僧虔也忍你很久了,你这一只缩头乌龟,藏在这一些人身后,算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是男人!”

慕容川东一脸铁青,旋即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王家的,休要侮辱燕人之名,要说缩头乌龟怕该说你们江南王家吧?要我慕容川东是江南王家子弟,早就一统孟婆江南北了!”

“瞧你们江南王家的熊样,还胆敢在‘燕人’面前张牙舞爪,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既然如此,咱们就以‘燕人’之名成全你!”

“诸位,诸位爱卿,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

慕容川东大呼之际,已有数十把腰刀与长剑直奔王僧虔,王僧虔不惊不奇、不恼不怒,公良全忠居中一闪,急切说道:“诸位,诸位,如今当珍惜这一月一次的相聚,谋复国之计又如何能成为祸起萧墙!”

这一群人见是公良全忠来护,也并未与公良全忠一分好脸色,旋即张口急促如暴雨落地大骂不止。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公良全忠你这一个不配再为‘燕人’的孬种,如今吃了老王镖局朱门酒肉,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公良全忠你就是一个大混蛋,当初你怎么不真死了,真死了还一了百了,免得在此说风凉话!……”

“公良全忠,你快滚开!领外人来此地,我等还未与你算账,你却以为旁上了老王镖局翅膀就硬了是吧?即使翅膀硬了,我等也能将你翅膀折为两段,你信不信?……”

“……”

公良全忠摇头叹气再也说不出一字半句,一时卡在脖子上的诸多字眼就好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又不得不狠心吞下肚去。

公良全忠除了心痛之外,只得与慕容川东渐行渐远。或者,老王镖局少主看得如此明白,才让王光明百年之后去王俭神机营中。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此时此刻,慕容川东已经容不得陈静,又还容不得公良全忠,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王光明就是公良全忠的一个难得知己,虽然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只待王光明百年之后全力辅佐王俭方才不负知遇之恩。

当年慕容太白的知遇之恩已经在十年前舍命相报了,如今还想舍命相报慕容川东,可惜慕容川东并不认可,那又能奈何?

公良全忠缓缓又退后了三步,旋即不再理会这一群人争相上前。哀莫大于心死,都由他们去吧!

王僧虔眼疾手快,突然凌空一跃,双腿一曲,闪上这一群人的刀光与剑锋之间,急剧在脑袋上“蹬蹬蹬”上下用力踩踏之际,人群中又骤起了一阵更为刺耳的喊杀声。

“去他娘的,劈死了他!……”

“对,砍死了他。不砍死了他,不足以正‘燕人’之名;不斩下他的人头,不足以正‘燕人’之威!……”

“兄弟们,杀,杀,杀!……”

“……”

刀剑相向,斧光火影。

小木屋中的火把跳跃之光骤起映过了王僧虔极速的身影,王僧虔在这一群人头上一个左空翻,旋即又一个右空翻,金丝青鞘长剑如一叶扁舟激下船桨凌空又一晃,极速又闪去了慕容川东身前。

王僧虔旋即大喝一声道:“斩敌夺帅、擒贼擒王!小子,别得意忘形,况且失意之人得意在何处?”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旋即往后虚晃三尺,剑锋一道青光如炬凌空而下直压慕容川东脖子。

正当王僧虔双脚落地之际,慕容川东顺势一沉,身子一弓,右手极速一旋,从腰中拉出蝉翼软剑如大蛇信子直扑王僧虔咽喉。

第167章 丘穆陵泰闪人影

“酒肉穿肠剑,第一招,一醉酒中花!姓王的,你这就是来找死!”

慕容川东眉头紧锁之际,软剑左右游离张驰晃悠之间,突然就这么轻飘飘的上下一带又一挺,蝉翼坚硬如长矛尖枪,杀气腾腾。

王僧虔锦绣华衫旋即一拂,金丝青鞘长剑回身反手又一式截剑,两道剑锋相撞相接之处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音,之后剑锋与剑尖前后不离如游龙盘旋左右。

当,当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王僧虔与慕容川东两剑相向,小木屋中的这一群人自知手下功夫不及慕容川东、也不及王僧虔,旋即各自兵器斜持缓缓靠后数十步,在这一方天色越暗、火光越明的小木屋中亮出了一大片天地。

毕竟,慕容川东为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的儿子,更是曾经幽嫣谷墨家大弟子与二弟子的儿子,这一套酒肉穿肠剑自然无人能使。

至于王僧虔,虽然只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的养子,但是老王镖局终归一天都会是王僧虔的。

这一些年来,王光明也在重寻老王镖局第一镖师,王僧虔作为继承者也在江湖中游走多年。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剑法与幽嫣谷墨家剑招相去甚远,慕容川东软剑一直,王僧虔长剑一绕;慕容川东软剑一挑,王僧虔长剑一拨,两个身影左右游离之际,慕容川东分不开身影再使酒肉穿肠剑其它招式,只得眼疾手快见招拆招。

慕容川东见王僧虔始终不离软剑左右三尺,离身软剑太近,软剑根本处于下风占不着半点便宜。

王僧虔心知肚明,原本只是想教训一回慕容川东的桀骜之气,也并不会真的一剑刺伤慕容川东。

好歹,慕容川东是第一‘燕人’慕容太白的儿子,王僧虔怎么会刻意去为难慕容太白的儿子呢?

王僧虔只想以剑招胜过慕容川东以打消其锐气,使其少一些目中无人,也少一些不脚踏实地。

“姓王的,今日算什么回事?你我各为其主,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难道大水要冲了龙王庙?”

“小子,终于知道你这剑上功夫是井水了?还想龙王庙?怕只是路边破落的城隍庙吧!”

“……”

正当慕容川东与王僧虔大战游离了身影,陈静入耳“城隍庙”三个字不觉心中一怔,缓缓回过神来。

陈静回想从城隍庙一路行来,安静的日子确实极少,不让人心安的日子确实极多,眼前这一场打斗本来就可以避免,又何必为了口舌之争再多生一次恩怨呢?

容人之短处,安己之心扉。这未尝不是一种另类的上乘功夫,还记得半老徐娘说过,得用冷眼。

现在细细想来,半老徐娘说的确实很对:只有用冷眼,才能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无论世代洪流如何,都逃不过江湖中的人“心”所向。

又或者说,冷眼即是武德、武德即是冷眼。仇恨迷眼蒙蔽了双眼自然就是无德,无德自然也就看不见世间的一切真善美。

陈静面纱斗笠缓缓抬头一扬,旋即右手张驰一伸,一边是慕容氏一家人、一边是江南王家一家人,一家人本就不当说两家话。

“世子,王公子,都住手,你们都住手,你们这样打下去,算怎么一回事?难道非想要亲者仇?”

“都别打了。世子,今日算我陈静来错了地方,待明日去百合楼救出了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之后,你等好自为之吧!”

“王公子,你也住手。可别忘记了在少主面前保证过的话。倘若越女剑斩下一绺青丝,你当如何?”

“……”

王僧虔金丝青鞘长剑往后虚晃一收,旋即又一个极速的后空翻闪去了三步之外,接着倒提长剑瞅了一眼陈静越女剑做拔剑状。

王僧虔右手一伸,眉头紧锁、鬓发一噘,张口急切就道:“谷主,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收剑就是了,我王僧虔收剑就是了!”

慕容川东见闪去了王僧虔,手中软剑也不便再一次攻杀上前,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更是打不过见好就收更是万全之策。

小木屋中的这一群人,旋即又大声疾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

慕容川东一时收好软剑,旋即双手一扬,仰头大笑道:“老王镖局王公子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还真是大开眼界!”

王僧虔扭头轻蔑的瞥了一眼慕容川东,半嗔半笑却又未再说一字半句,只是长剑入鞘缓缓回身。

就在此时,突然在小木屋上房骤起了一阵极度嫌弃的嘲笑道:“一群鸡鸣狗盗的鼠辈,还想复国?燕国都已经亡了十年,‘燕人’之心已死了十年,如何又能再复国?”

小木屋中火把齐聚,闪过一个夜行衣蒙面的汉子,手中一把弯刀映了跳跃越明的火光。

“孟婆江南也有魏人?魏人狼皮帽,你究竟是何人?……”

“杀千刀、剐万刀的魏人,有种你下来,磨磨叽叽像个女人!……”

“魏人狼皮帽,最无信义。如今刺探军情竟然都来到了孟婆江南,必定没有安一丝好心,大家捉住杀了他,永绝后患。……”

“……”

就在这一群人大呼小叫之际,屋檐上的黑影一闪,侧身贴在了瓦台上,旋即又一阵更为猛烈的嘲笑道:“似尔等鸡鸣狗盗之徒,还大言不惭复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慕容川东一脸刀刻,旋即往声音过处疾呼喊道:“来者何人?既然有胆来此,为何又无胆藏于瓦台上,莫不成当梁上君子习惯了?”

小木屋上空一阵左右空翻的声音,看样子是想躲避小木屋中的弓弩与长兵器,旋即又道:“好说,好说。丘穆陵泰是也,本将军受冯太后差遣,特来寻尔等忤逆之辈。”

“冯太后说了,只要慕容一族逃窜的后人胆敢踏入魏地一步,准保过不了北山关,必定断子绝孙!”

“前番,拓拔子推谋反忤逆不成,本将军已经接管了北山关。尔等想要从北山关过去,难咯!”

“……”

陈静初听得这一个名字,自是十分耳熟,这一个丘穆陵泰应该就是冯太后身边的亲信将军了。

毕竟,当年拓拔子推与白莲社合谋白鸟城时,柔然人大举进攻魏都平城,丘穆陵泰与丘穆陵良二位将军确实功不可没。

如果丘穆陵泰接管了北山关,那“十山八寨”看来又非安稳之地,陈静心中生出了一阵不祥之感!

公良全忠旋即身子一跃,左右各持双戟,凌空往后又一点,虚晃一戟闪去声音响处,“扑通”扎了一个大窟窿,瓦台落地不止。

“休言过不过得了北山关,今夜必定让你葬身此处,该死的魏人!”

公良全忠大呼之际,身子趁凌空扎瓦台之间旋即又是三个空翻一荡,接上了屋梁又一戳,瓦台旋即又如暴雨梨花落地。

“我戳,我戳,我戳你下来!”

公良全忠大怒攻杀之际,这一群人只是呆若木鸡站立一旁,都当只是看戏的局外人,火光躲开了纷纷落地的瓦台退去十步之外。

丘穆陵泰在瓦台上继续空翻躲闪之际,张口大骂道:“公良小儿,丧家之犬还苟活于此,还不如死了算了,免得碍了别人的狗眼!”

公良全忠双戟左右攻击之间,这一方小木屋的瓦台与屋梁摇摇欲坠,旋即脱口而出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丘穆陵泰,你有种就下来大战三百回合,‘燕人’之名岂是浪得虚名!”

丘穆陵泰过孟婆江本寻这一些燕国后人伺机刺杀,但今日不但瞅见有幽嫣谷墨家谷主,还有老王镖局王僧虔,如此这般心知肚明,有多大的能耐才穿多大的牛皮靴。

丘穆陵泰也是实在人,惹不起的人自然还是躲得起,在瓦台上继续空翻之际又反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没种的是你公良全忠小儿吧!“

“想我‘黄金八部’之丘穆陵泰受冯太后赏赐早已妻妾成群,怎么会没种呢?要说没种,后继无人的确实应该就是你公良全忠小儿!”

“……”

公良全忠大怒之际,旋即双戟凌空猛烈如泰山压顶又一戳,瓦台又掉下了一大片,小木屋顷刻之间便要坍塌在这一方荒草地中。

陈静身子极速一沉,越女剑一挥,凌空一道平剑剑气直下,小木屋“咕嘎咕嘎”之间轰然倒地。

扑通、哗啦、,……

刀光剑影映了火光,照出倒塌的小木屋外,荡起的尘灰与碎裂瓦台如烟之间,一道乌黑的影子又一闪,跃去荒草丛中消失了身影。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捉住了他,大卸八块,为万千燕国大小将士报仇雪恨!”

“杀,杀,杀!”

第168章 一家人不欢而散

火光飘逸,刀剑游离。

这一群人如决堤江波直涌入荒草丛中,火光“噼噼啪啪”亲近荒草叶子,旋即骤起一股又一股青烟。

刀劈剑砍了荒草,呼声追逐了闪影,但是顷刻之间又从草丛中折返回了倒塌的小木屋前。

这一群人,虽然人多势众也没能寻着丘穆陵泰的踪迹与身影,丘穆陵泰是真的逃走了!

慕容川东一脸狰狞,旋即又大骂不止道:“是谁,是谁,是谁,他娘的是谁把魏人带过来的!……”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外人倘若乱我燕人者,必定杀无赦;燕人倘若乱我燕人者,亦是杀无赦!……”

正当慕容川东大喝之际,原本小木屋前的一群人目光如炬,就似一把把剔骨尖刀盯住陈静三人。

确实,陈静不是燕人;王僧虔也不是燕人;公良全忠虽然一心一意为燕人,但是已经被小木屋前的这一群燕人又当成了局外人。

“除了公良全忠,在这里还能有谁?就是公良全忠,说不一定是公良全忠故意领丘穆陵泰来的,……”

“对啊,如今公良全忠行走于孟婆江南北,估计早就和魏人狼皮帽沆瀣一气了,该当杀无赦!……”

“公良全忠,你老实交代,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念你十年前护世子九死一生,饶你一个全尸!……”

“……”

王僧虔虽然不是燕人,但是看见慕容川东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又瞅见小木屋前这一群尖酸刻薄之徒,摇头之间全是声声叹气。

有道是:脸上横肉是狠人,两腮无肉不可交。老祖宗说了上千年的话语,最后必定不会错的!

王僧虔自然以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慕容川东,眼下就有多少个相同的慕容川东。

自古又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与慕容川东相近相亲的人,才能融进这一群人心之中。

王僧虔如今行走江湖已有一些年份,从来也没想过要融入慕容川东这一群人中,也更不可能融入慕容川东这一群人中掺和燕人复国。

王僧虔旋即金丝青鞘长剑又一比划,缓缓锦绣华衫上前三步,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一些人,真是让我王僧虔又长了一回见识。要不是今日随谷主来此,我王僧虔还真是瞎眼来此乌烟瘴气之地、更不屑与你等乌合之众近身三尺!”

“倘若在江湖中遇见尔等无耻之徒、宵小之辈,定劈了尔等早晚吃饭喝酒、乱嚼舌根的脑袋!”

“还说什么‘燕人’之后,就如宫中侍者‘阉人’有何区别?完全一模一样,都不是惊天立地的男人!”

“……”

王僧虔言语激烈之间,小木屋前的这一群人在瞠目结舌之际,怒火中烧却又完全无处发泄。

毕竟,这一群人手中蠢蠢欲动的兵器根本不是王僧虔的对手。打不过,自然没有人愿意上前送死!

王僧虔也顾不得这一群人,也不顾慕容川东的颜面,言语之间也只是盯住公良全忠一脸的失落。

慕容川东脱口而出大骂道:“姓王的,难道还想大战一场?要战,我慕容川东又何曾怕过谁?”

王僧虔心中一颤,慕容川东不是怕谁,应该是怕得要死,像慕容川东这般狡黠必定成不了大事,必定会淹没在历史洪流中。

再复燕国,那只是一厢情愿的白日梦罢了。

正当王僧虔上前三步之际,陈静心中一阵轻叹,牵挂太多来此却成了多余,如今既然多余,又何必再节外生枝呢?

“王公子,不可,万万不可。既然世子一心复国走他的阳光道,咱们还是自走咱们的独木桥吧!”

“世子,慕容太白相托,今日已经了了。如今,你已长大为人,自当有取有舍而后有得有失。今番一见,还望顾念燕王府旧情!”

“……”

正当陈静言语之际,王僧虔又仗剑回身,慕容川东脸上又浮过一阵诡异而又短暂的窃笑。

公良全忠早已收好双戟,旋即毕恭毕敬抱拳,半弓了身子与慕容川东说道:“世子,听我一言。丘穆陵泰确实不是我领来的!如今,世子皆以为是我公良全忠的错,公良全忠愿意接受世子任何处罚!”

“公良全忠如今只愿世子:复国必成、燕国当兴。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

这一群人如风中的冰挂子沉默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旋即各自手中的兵器举过头顶三尺,齐声大呼道:“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世子,杀了公良全忠!既然公良全忠要以死明志,那就成全了公良全忠,以全‘燕人’之名!”

“对,世子,杀了公良全忠,咱们没有逼他。既然他自愿,只要杀死了他,‘全忠’之名正合其意!”

“……”

骤起的人声如潮,旋即刀枪剑戟在火光中又缓缓上前了三步,陈静实在忍无可忍,张口大骂道:“你们都是一群大混蛋!”

如潮的人声戛然而止,这一群人眉目旋即刀刻如山。但是,这一群人盯住陈静手中紧握的越女剑,一时敢怒不敢言,鸦雀无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陈静心中全然明白,不能再和这一群人待下去了,倘若再待一时半刻,越女剑早晚会出鞘一剑劈下几个人头。

陈静眼中旋即一阵热涌,仰头之间又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是一阵长叹,眼前这一群燕国后人以及慕容川东是越来越生分了。

王僧虔一时也忍无可忍,旋即张口又道:“你们想杀公良全忠,还得问一问老王镖局答应不答应!”

“虽然,公良全忠不是老王镖局的第一镖师,但是这么多年来与老王镖局的第一镖师无异!”

“倘若尔等再为难公良全忠就是为难老王镖局,为难老王镖局就是为难江南王家,孰轻孰重,不用我王僧虔细说了吧!”

“如今,尔等还在孟婆江南之地就全无信义,复国还未成功就开始兔死狗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公良全忠仰头一声长叹,旋即又道:“王公子,你不要说了。王公子,你都不要说了!都是我公良全忠一个人的错,既然诸位燕人已经开始嫌弃我公良全忠碍眼,那从今往后自然在诸位面前少露脸。”

这一群人中又骤起了一阵尖刻的声音,旋即如浪拍碎了堤岸,不但伤了公良全忠的心,也伤了陈静的心,王僧虔更是心中生恨!

“公良全忠,你滚,你滚,你快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对,公良全忠,你要死也千万死远一点,可别脏了咱们堂堂正正的‘燕人’之名。……”

“公良全忠,贼匹夫,愧对当年慕容大王,更愧对‘十二甲子’,还愧对死去的万千燕国大小将士。……”

“……”

公良全忠扭头低沉了声音,相迎陈静道:“谷主,咱们还是走吧!既然不受燕国后人待见,又何必再念念不忘燕王府旧情呢?”

陈静一时无语,都说:情到深处是薄情、情到尽头是寡义。这一次又被世间老人说中了。

既然慕容川东十年未见,骤然之间都变成了薄情寡义之人。倘若再念及燕王府旧情,必定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陈静仰头幽幽叹息道:“向来人生苦短,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念念不忘!想我念念不忘旧情,只可惜别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咯。”

“燕王府烟火,孟婆江清欢。人各有志,退一步海阔天空。公良全忠,王公子,咱们还是走吧!”

“……”

陈静心中奔溃似决堤的大河,浑浊的河水奔流直下,幽嫣谷墨家弟子的死,太不值得了!

不值得,又能奈天何?

陈静掩面捂嘴率先一道白影,闪出了这一方荒草之地。身后紧跟了公良全忠与王僧虔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哈哈,哈哈,哈哈。世子,你看他们逃跑的那一副落魄相!……”

“对啊,咱们‘燕人’中不需要公良全忠这样的二心人,也不需要幽嫣谷墨家谷主这样的祸害,更不需要老王镖局这样的旁观者!……”

“世子万岁,‘慕容大王’万岁,大燕国万万岁。……”

“……”

小木屋前的火光渐渐暗淡下去了光影,小木屋前的呼喊之声也渐渐的远去了嘈切。

陈静心中骤生一股万念皆空之悲,回想燕王府中慕容太白接风洗尘时的音容笑貌,又实在放心不下慕容一家人,特别是百合楼中的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

陈静回到老王镖局之后,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之间真希望能在梦中能再见到那一个漂亮姐姐。

只可惜,十年前已经被公良孝忠银针除梦了。陈静心中一颤,难道当初真的做错了?

陈静闭目等天明,待头遍鸡鸣之际,已然起身守在了窗心。

陈静透过窗台上的铜镜,嘀咕道:一定要救她们出来!

第169章 陈静初入百合楼

天色微微明,小巷幽幽清。

王僧虔仗剑在前右、公良全忠提戟在前左,趁一绺天色还未大明之际,三人匆匆往百合楼奔去。

毕竟天光尚早,百合楼里外无关人等也不至于太多,正是行事出手救人的大好时机。

并且,一早在老王镖局中商议已定: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在明处,陈静不方便露面自在暗处,王光明置身事外以周全万一之处。

一行三人离开老王镖局转过了九条小巷子,便到了百合楼前。百合楼镂空飞梁、琉璃台阁,一派辉煌之象更是无与伦比。

九层高楼前三个朱砂青匾斗大之字:百合楼。楼下两根巨大台柱上朱砂青裱门对:今朝恭迎三流九教,风流难舍难分;来日欢送八索九丘,情浓再续前缘。

大街上行人比白天确实少了许多,虽然东府镇是建康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但是确实真的太早了。

陈静旋即身子一沉,趁人不注意之际,凌空极速一跃,越女剑鞘虚晃又一点,疾上百合楼飞梁。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双双踏入百合楼第一道门槛之际,从大堂中闪出一个左摇右摆、丝绢飘逸的妇人来,这就是百合楼妈妈桑。

妈妈桑一对秋娘眉,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双鬓落发似弦月,锦绣绫罗上永远都是桃花照满面。

“哎哟哟,哎呀呀,两位公子,天还未大明就着急来百合楼,要是建康城中男人个个都是如此,老娘我这百合楼啊,那就可大发咯!”

“哎呀喂,我说两位公子啦,今儿姑娘们昨夜都折腾了一宿,这不,一个个都还未下楼呢,嗨!”

眼下,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还算是这一天的第一双来客,大堂中虽然案台、茶几、桌椅古色古香,如今确实还没有一个大活人。

妈妈桑一边正得意大清早好事成双,一边又左右、上下摇摆了手中丝绢,扭头转身三步之后,旋即又平肩站直了身子,对着大堂正中三层楼阁上方大声疾呼道:“女儿们,女儿们,都下楼来见客咯!”

妈妈桑旋即又站在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中间,左手拉了一拉王僧虔的剑鞘,右手又用丝绢去擦了一回公良全忠后背双戟的戟尖。

“两位公子,在这刀口上过日子的活,这么早来百合楼就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可别错过了红尘美景!”

“我说两位公子啦,姑娘就任你们选,喝酒唱曲儿,最后不都就是图一个逍遥快活?老娘我这百合楼啦,可是出了名的百事可合!”

“这不,前一些日子,建康城中的那一些个读书人还为百合楼重新解说了一番,都说什么:‘百’者,多也;‘合’者,一人一口也。”

“老娘我不太明白那一些个读书人说的深意,只是要说:人人一人一口,建康城中男人一人来百合楼喝一口,那百合楼真是大发咯。”

“……”

妈妈桑一边迎着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在大堂正中、最显眼的一张案台上坐下,旋即又“呼啦呼啦”满上了两盏江南佛手铁观音。

两绺青烟,入鼻浓香。

王僧虔算是百合楼中的常客,正当轻把茶盏一品之际,公良全忠旋即说道:“王公子,今日,你就不怕这茶水中会不干净吗?”

王僧虔眉飞色舞之间,仰头大笑道:“公良全忠,你多虑了。想我王僧虔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百合楼人见人爱的妈妈桑,又怎么会害我王僧虔呢?”

王僧虔轻咽了一口热茶,旋即又瞅了一脸淡定的妈妈桑,接着又说道:“妈妈桑,你说是不?你怎么会给我王僧虔不干净的茶水呢?”

妈妈桑不惊不愕、不慌不忙,旋即又瞅了一眼正身直坐的公良全忠笑道:“这位公子,你多虑了。虽然昨日老娘我与你们少主起了几句争执,争执归争执,咱们开门做买卖的又不是山野一锤子买卖。”

“咱们开门做买卖的,也不是江湖中走南闯北的行商,骗的了一方是一方、坑的了一人是一人。”

“像咱们百合楼能成为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之首,全都还得仰仗王公子这般回头客。”

“像王公子这般,知道了百合楼中的千般好、万般乐,自然愿意再回来使银子;像王公子这般,才是咱们百合楼的衣食父母,又怎么可能给衣食父母不干净的茶水呢?”

“……”

妈妈桑先瞅了公良全忠有一些面生,但是回头瞅见王僧虔那就真如再见到了衣食父母。

毕竟,这人要是往百合楼中使银子的金主,自当像庙中菩萨一般好生伺候供起来。

至于,昨日与王光明在百合楼中起了争执,那也没有隔夜的仇,本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如何能算成是仇恨呢?

妈妈桑眉头一舒、细腰一摆、丝绢一拂,张口又道:“王公子,今儿个,老娘我亲自服侍你,可要在百合楼中玩高兴哟!”

“不知道,王公子今儿个选什么样的姑娘?胖的手滑、瘦的骨感;高的飘飘欲仙、矮的醉生梦死;年长的风情、年幼的娇羞。……”

王僧虔自然心知肚明,也不与妈妈桑绕过多的弯子,旋即又满饮了一口没有老王镖局那一种家中味道的热茶,悠悠说道:“妈妈桑,明人不说暗话。本公子今日特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而来!”

妈妈桑旋即跳出了三步之外,接着面孔阴沉似乌云压顶,左手插腰,右手丝绢指着王僧虔鼻子,厉声大喝道:“王公子,昨日你们老王镖局少主被老娘我再三拒绝,莫非今日一大早是来强抢不成?”

“王公子,你可知道,百合楼身后就是御史台,就连你们少主也都礼让御史台三分,更何况是你!”

“老娘我好言相劝,不要打百合楼半分主意。从前而后,只要打过百合楼主意的人,下场都很惨!”

“……”

王僧虔又缓缓满饮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高声大笑道:“妈妈桑,真是说笑了。我王僧虔今日来百合楼纯粹只为消遣,这刀口上过活的日子,妈妈桑你也懂得,今天有命,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况且,昨日也听二叔说过与百合楼有争执,但是妈妈桑你要知道老王镖局少主自是少主,我王僧虔自是王僧虔,妈妈桑与我二叔有何争执,与我王僧虔并无争执啊!”

“……”

王僧虔又缓缓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一边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公良全忠依旧未动杯盏。

妈妈桑脸色阴沉一扫而过,双颊旋即就泛了桃花朵朵开,腰肢左右摇晃之间,丝绢又轻飘飘用力一掷,闪出一道弧形的光影。

“王公子,看你说的!老娘我恨不得亲你几口。还是老话说的好:口舌之争不算不得仇。况且,百合楼与老王镖局从未有仇。”

“王公子深明大义,真讨老娘我万千次欢心。既然,王公子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而来,待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过祖师爷,必定让两个女孩儿先陪两位公子!”

“王公子,百合楼中原本那一些姑娘,在你眼中一无是处,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是名门之后,正好对上了江南王家的名声!”

“也好,老娘我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谢,还未拜祖师爷就有了慕名而来之人,此后苏、扬二州两女孩儿必定会为百合楼花魁!”

“……”

妈妈桑自鸣得意之际,公良全忠尴尬坐立一旁,毕竟在百合楼这一种地方,确实不太适合‘燕人’。

正当妈妈桑在公良全忠身前挪开身子以后,从阁楼上缓缓步下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儿。

“公子,公子,……”

一声又一声娇滴滴如莺似燕,公良全忠好似骨头温温一热,全身酥软顿时就失去了九成力气,这难道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公良全忠旋即又闭目一睁、睁目一闭,可是入鼻的胭脂水粉好似一湾月下轻幽温泉,整个人的身子顿时飘悠而又荡悠。

公良全忠止住了鼻息,旋即捉紧后背靠椅,旋即又扭头瞅了一眼王僧虔道:“王公子,你热吗?”

王僧虔目视公良全忠案台边的茶盏,又道:“公良全忠,只要江南佛手铁观音凉了,那就不够味了!”

公良全忠旋即每呼出三口气,而后缓缓又再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收回双手,之后又小心翼翼捧上了江南佛手铁观音。

咕噜,咕噜,咕噜,……

公良全忠也豁出去了,王僧虔喝了这好一会儿江南佛手铁观音都没事,毕竟妈妈桑也根本没有时间在这一盏茶水中做手脚。

百合楼中这一群五颜六色的襦裙与短袄近身公良全忠之际,公良全忠仰头一饮而尽。

“公子,公子,你不要急嘛!江南佛手铁观音虽然好喝,慢慢喝润喉,快快喝会烫喉的哟!”

“嘻嘻,公子,来,小女子这就给你满上,看你口渴的样子!”

第170章 公良全忠苦中乐

“是咯,是咯,公子,看你那口渴的样子,倒也真是讨喜。我说姐妹们啦,来,都来,都来,……”

一群女孩儿蜂拥而上,一阵猛烈的胭脂水粉味好似一大清早就寻着了乐子,一脸还未全醒的眼神骤起了一阵光芒,把公良全忠都当成了手心中上好的把玩之物。

这一群女孩儿怎么会不高兴,要是在寻常时候都是服侍着客人吃喝玩乐,这倒好,一看公良全忠新入百合楼面生更是欢喜不已。

毕竟,来百合楼中像公良全忠这般人物,确实百年难遇其一了。来百合楼中的男人,大多也都是一些嘴上胡夸不着边际的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就是这样来的。

一个女孩儿与公良全忠纤纤玉手捶打了后背似雨打梨花;一个女孩儿又与公良全忠轻柔了太阳穴,一股暖流极速直冲玄关,顷刻之间就酥软了任督二脉;一个女孩儿又与公良全忠揉捏了肩膀似云不是云、似雨不是雨,公良全忠眉头上下激动之际,也不知道女孩儿的手指似青藤,还是肩膀似面团,……

公良全忠苦不堪言!

公良全忠自以为:像这等近身的女流之辈,倘若要是敌人,手中双戟左手破胸、右手入肺,准保一个眨眼之间海棠花红、昙花一现。

莫奈何啊,百合楼中这一些近身的女流之辈非敌又非友,又如何能动武双戟破胸入肺呢?

礼之用、和为贵。又况且,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言。

更何况,这一些女孩儿以礼待人热情洋溢似火,公良全忠又如何能视而不见、又如何能静如处子、又如何能闭口不言?

公良全忠支支吾吾,欲言还休之际,旋即长呼了一口气又长吸了一口气,最后好不容易才字字珠玑气喘道:“你,你,你,你们,……”

“噗嗤,嘻嘻,……”

“嘤嘤嘤,嘤嘤嘤,……”

“……”

这一群女孩儿嘲笑骤起,纤纤细腰如柳枝拂过,晃满了公良全忠早已无处安放的眼神就似一把一把夺命的剔骨尖刀,“女人的腰,夺命的刀”就是这样来的。

公良全忠气息极其短促,从后背急出了一阵毛毛细汗就好似策马奔腾了一千里路程,又好似一日夜行了五百里崎岖山路。

公良全忠眼神游离之间,透过这一群女孩儿的细腰,瞅见王僧虔好似置身世外,这一群女孩儿为何就不去服侍王僧虔呢?

公良全忠心中的苦,又当与何人诉说呢?像眼下这节骨眼上,只有一阵猛过一阵的苦水“咕噜、咕噜”往肚子中极速下吞。

一个女孩儿满上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轻飘飘一凑,坐上了公良全忠早已僵直了的一对儿膝盖,左手似一绕青藤、右手缓缓如行云流水送去茶盏入公良全忠双唇。

“公子,公子,来,不急。大清早就这么口渴,百合楼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能解你一万种饥渴!”

“公子,公子,百合楼中从来没有治不了的饥渴,也从来没有人饥渴的从百合楼中离去!……”

这一个女孩儿旋即半弓了仙姿身子,半倾了江南佛手铁观音茶盏已经临近了公良全忠双唇。

公良全忠春光入眼无处躲闪,也无处找寻争执的由头,这一阵急促的“咕噜、咕噜”之声于寻常人家来说,确实需要茶水解渴。

“嗯啦,公子,公子,张张嘴,张一张嘴,啊!”

公良全忠听话得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儿,‘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让公良全忠心潮澎湃,“扑通”声骤起!

公良全忠缓缓张开了嘴唇,上下牙齿咬住了茶盏,和了盏中叶子仰头一饮而尽,咕噜、咕噜,……

“公子,公子,瞧你这一副讨喜的模样,大概江湖中行路艰辛,风餐露宿又饿又累了!”

“公子,公子,来,让我听一听,听一听这里都还有啥,……”

这一个女孩儿收住了茶盏,侧脸贴近了公良全忠的胸膛,一边沉醉于公良全忠的心跳,一脸喜悦又道:“马儿呀马儿,你又不吃草、你又不喝水,不怕跑不动了吗?”

“哎,马儿呀马儿,真是苦了你咯。世间这么凄苦的事儿,比犁地的老黄牛都还清苦了万千倍!”

“姐妹们,来,再给公子满上一盏,再给公子一只大鸡腿!……”

这一个女孩儿轻呼之间,又一个女孩儿“哗啦哗啦”又递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去了左手,又递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鸡腿去了右手。

这一个女孩儿轻嗅了一回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香味,又缓缓嗅了一回大鸡腿的香味,“咕噜、咕噜”咽下了一口长长的气息,旋即幽幽又道:“公子,你千万别那么心急!这救人万急的事,可不只是你们江湖中人能干的事儿!咱们百合楼中的姐妹呀,也都最拿手着呢,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嘤嘤嘤,嘤嘤嘤,……”

“嘻嘻,嘻嘻,嘻嘻,……”

“嗯啦,嗯啦,……”

公良全忠身边的这一群女孩儿越凑越近,公良全忠好似整个人都掉进了胭脂水粉中,早晚也会变为相同的胭脂;即使变不成胭脂,都会被胭脂风干入味。

公良全忠苦不堪言又不能作声,要是坏了商议已定的大事,那还真有辱“燕人”大名,况且有言:小不忍则乱大谋。或许,再忍一时半会,那便风平浪静了。

公良全忠也顾不上妈妈桑一旁与王僧虔说话把盏,毕竟在百合楼中眼下就只有两个客人,待一时半刻客人多起来的时候,这一些女孩儿们也必定自家散开了。

有道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公良全忠本为堂堂正正的“燕人”,这一点儿苦必定得忍住。吃得苦中苦,方能人上人。

公良全忠旋即又长呼了一口胭脂水粉气息,之后又长吸了一口胭脂水粉气息,心中沉思之间就当这一时半会就是苦中作乐了吧!

“公子,来,来,张张嘴,一口肉肉,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

“公子,这肉肉呀,管饱;这江南佛手铁观音,解腻又解渴。合二为一的用法,可是百合楼一绝!”

“公子,公子,啊!真乖,真讨喜,再来,再来一口,……”

“……”

公良全忠又不得不从了这一个女孩儿,不舍得一身剐,又如何能成其大事呢?况且,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倘若不从了这一个女孩儿气氛尴尬起来,又如何收场?

“燕人”本就是海量,眼下这一个女孩儿手中的茶盏,就是千杯也不至于满上喉咙。

公良全忠脑子中旋即闪过一丝万般得意,轻嚼了一口缓缓吞下,之后再一次送上嘴唇的鸡腿重重又咬上了一口。

吧嗒,吧嗒,吧嗒,……

百合楼中的鸡腿味和老王镖局中的鸡腿味相比,确实苦了许多,毕竟此时此刻只是为了吃而吃。

公良全忠一边细嚼了鸡腿,眼神又透过锦绣细腰,王僧虔与妈妈桑的谈笑之间似有鸿儒。

果然,百合楼为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之首,自然不同于别处。

王僧虔轻放了茶盏,妈妈桑“哗啦哗啦”又缓缓满上了一盏。

“妈妈桑,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何时拜祖师爷呐!”

妈妈桑一脸镇定,旋即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完全淹没在了百合楼中里外三层的女孩儿身影中,心中不由生出了一副得意。

妈妈桑觉得眼下这两个客人还算讲理,旋即缓缓说道:“王公子,既然两位是慕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的名而来,要不这样吧,待会儿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子拜祖师爷的时候,也留两人位置与你们。”

“虽然,拜祖师爷的时候不需要外人在场,这是百合楼中长久不变的规矩。可是两位又不是外人,而是两位女孩儿的第一位客人,老娘我自当是生意兴隆之前兆了!”

“王公子,你看以为如何?老娘我可是特别好说话!可从来没有记恨昨日与少主口舌之争的哟!”

“……”

王僧虔自然满意,也正合了心意,待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拜祖师爷之际再动手,事半功倍。

王僧虔旋即抱拳轻笑道:“多谢妈妈桑成全,妈妈桑的商道买卖之法自是无人能及,也当得起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之首的大名。”

妈妈桑旋即丝绢掷去王僧虔面上,半嗔半怒,之后笑道:“要是老王镖局少主昨日有公子这般好说话,也就没了无端的争执!”

“也罢,既然江湖都传闻少主百年之后,老王镖局就是王公子掌中之物,往后王公子可得多多关照老娘我这百合楼啊!”

王僧虔轻把茶盏,笑道:“妈妈桑是正儿八经做买卖的人,他日接手老王镖局,必当关照百合楼。”

“妈妈桑,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快拜祖师爷了吗?”

王僧虔再一次追问,妈妈桑旋即扭头对上方阁楼大喊道:“卢贵,你死那去了?”

第171章 妈妈桑初道前尘

“妈妈桑,妈妈桑,卢贵来也!”

卢贵一身短打小衣像极了百合楼中打杂的伙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立在妈妈桑身前三尺之地,毕恭毕敬的样子完全没有“十山八寨”时的那一股凶狠、暴戾之气。

妈妈桑瞅了一眼卢贵,旋即又仰头问道:“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的仪式,都安排齐整了吗?”

卢贵半弓了身子又低头下去了一尺,旋即又道:“妈妈桑,这,这,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

妈妈桑极速扭动了一回腰肢,丝绢身前一扬,仰头大笑道:“也是呀,你看老娘我这记性!好啦,好啦,好啦,那你先去准备准备,待准备妥当了,老娘我这就上来!”

卢贵应声转身离去,公良全忠身边的那一群女孩儿骤然声停,吃惊张望妈妈桑之际,一个女孩儿脱口而出道:“妈妈桑,待会儿,咱们也去看一看,成不成?反正,这一会儿也没再来客人,好不好啦?”

公良全忠身边的那一群女孩儿好似来了兴致,旋即又一个女孩儿张口就问道:“妈妈桑,都说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是名门之后,名门之后和咱们也都是一样的归处,那要这‘名门’有何用处啊?”

“是呀,是呀,妈妈桑,咱们也很想去看一看,这名门之后拜祖师爷有什么不同之处!会不会多烧几炷高香、多奉几盘仪式呢?”

“……”

妈妈桑瞥了一眼这一群女孩儿旋即又道:“名门之后,自然不同。话说琴棋书画,你们都会吗?”

“你们都好生的看一看,这两位公子就是慕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的名而来。当初你们拜祖师爷的时候,可有这般空前绝后的盛况?”

“这,就是名门之后的魅力所在之处。你们啊,还是指望投胎下辈子去一处好人家吧!”

“……”

妈妈桑一席话让这一群女孩儿心中骤起一股浓郁的咸湿之味,旋即又轻蔑的看了一脸公良全忠,之后大眼瞪了小眼缓缓离开了公良全忠去到了三尺之外。

“哼,原来白忙活了一场,原先还指望能多打赏一些银子,这可倒好咯,咱们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是呀,初看那公子多讨喜的样子,咱们还真是多情却被无情误,这都是什么世道啦,哎,……”

“罢了,罢了。既然两位守着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咱们还是先一歇气,待那一些满嘴飞花的男人到来,咱们也好有力气应付!”

“是呐,是呐,折腾了一宿,这腰带是越来越宽、越来越长咯。再多两个女孩儿也好,也就没有那么累了,咱们也好休息休息。”

“……”

妈妈桑旋即白了一眼这一群女孩儿,之后丝绢又一掷,凌空扬手又极速一收,扭动了腰肢,从左而右一个一个女孩儿指了一遍。

“你们,你们,你们翅膀硬了不成?想我妈妈桑收留你们,赏你们一口饭吃,让你们穿好的、吃好的、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苍天,你们居然这样对待老娘我,……”

“待会儿要是让老娘我捉住了:谁惹了客人不高兴,罚三天不许吃饭;倘若谁要是让客人少打赏了银子,也罚三天不许吃饭;……”

“……”

正当妈妈桑大呼小叫之际,这一群女孩儿面不正视妈妈桑,旋即各自嗑着各自手中小食,有嗑瓜子儿的、剥杏仁的、啃果子的,……

妈妈桑心中虽然有气,但是一想接下来还要拜祖师爷,不能把一脸的怒气让祖师爷看见影响了百合楼中的买卖,旋即又缓缓呼了一口气息、吸了一口气息。

妈妈桑扭动了腰肢,又回头与王僧虔道:“王公子,待会儿拜祖师爷的时候,只可远观而不可发言,你都明白吗?不然,会影响祖师爷的心情,进而影响百合楼的风水财运!祖师爷,可一直都灵着呢!”

王僧虔只顾一个人点头,公良全忠远离了百合楼中的那一群女孩儿,双颊越见正常了古铜肤色。

公良全忠轻舒了一口气,好似从云雾中摔醒,旋即又正了正身子,扭了一回脖子,倘若再有敌人来此,必定左手一戟、右手一戟!

公良全忠欣喜,忍一时果然风平浪静,旋即又凝视王僧虔道:“王公子,眼下真是度日如年啊!”

王僧虔轻放下茶盏,又悠悠说道:“公良全忠,不急,不急,不急,一切都听妈妈桑安排!”

王僧虔旋即又对妈妈桑隔空说道:“妈妈桑,你说是不?百合楼中的规矩不能变。咱们等等就是咯,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咱们必定是第一双客人,你说呢?”

妈妈桑先瞅了一眼公良全忠的样子,之后又瞅了一眼王僧虔,旋即又笑道:“一个是孟婆江北曾经‘十二甲子’的勇士,一个是孟婆江南王家老王镖局传人,也都是一等一的名门之后。让苏、扬二州名门之后侍奉真正的名门之后,自然无可厚非,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就在这一个时候,楼上骤起了卢贵的呼声,妈妈桑旋即腰肢又一扭,丝绢一拂一收,来回在公良全忠与王僧虔之间道:“两位公子,请吧,想必卢贵已经安排妥当了!”

公良全忠与王僧虔缓缓起身,旋即又左右跟在了妈妈桑左一摇、右一摆的身子后,一同上了楼。

王僧虔明知故问道:“妈妈桑,刚到的这一个小子也还面生,不过看他这里里外外跑上跑下的样子,好似与妈妈桑亲如一家人。”

妈妈桑一时来了兴致,旋即脱口而出道:“王公子,你真是一副好眼力,像卢贵她娘,与老娘我有姐妹之情,有书来此,故而收留。”

“哎,想那卢贵她娘,一辈子也是苦命的女人。女人心啦,倘若女人之间都不互帮一把,难道还让她那已死十年的男人复活出手?”

“王公子,你不是女人,自然不懂女人心。其实女人心柔弱如水,温暖女人心则包容世间万物,冰凉女人心则冰锥见血无痕!”

“……”

王僧虔心中灵机一动,卢贵的娘与妈妈桑有姐妹之情,卢贵的娘又是白莲社曾经的八大金刚之一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在十年前申屠力夫还藏身在百合楼中。

王僧虔顿觉有一丝不妙,旋即又故意试探妈妈桑道:“十年前,听说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藏在百合楼中,可谓真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啊!”

妈妈桑旋即止住了步子,上气不接下气而又打趣说道:“王公子,谁说不是呢!后来,要不是御史台谭大人正好路过百合楼,早被‘十八春香坊’挤兑出去了;要不是谭大人呐,百合楼早就人去楼空了!”

“王公子,实不相瞒。十年前魏国与白莲社合谋灭了燕国,孟婆江南之地的白莲社也没闲着!”

“那个藏匿在百合楼中的申屠力夫,原本受上清派传人陶弘景追杀了一阵,又受太虚派弟子祖冲之追杀了一阵,受内伤落魄来此。”

“当初,老娘我发了一回善心,当时也并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

“以一般常人想来,这白莲社右护法总得有一身青色道袍、一把四尺长剑,可惜这一个怪家伙独特至极,就只有空空一双大手。”

“哎,罢了,罢了,罢了!当初看他一副落魄相,算是老娘我这十年来最瞎眼的一次了!”

“……”

王僧虔心中还是有一些不安,当初公主刘一跃孤身来百合楼救人时,谁曾想到一个扫地的糟老头就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

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后来,公主刘一跃气海穴上中了申屠力夫一刀之后,这一个糟老头子也在百合楼中消失了身影。

王僧虔旋即试探道:“妈妈桑,百合楼中还有糟老头子吗?”

妈妈桑摇摆了身子与丝绢,三步一回头道:“王公子,你这一句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既然百合楼身为‘十八春香坊’之首,又如何能再与白莲社弟子扯上干系呢?”

“况且,百合楼有御史台谭大人关照,又如何能再与白莲社有干系抹黑御史台谭大人呢?”

“王公子,你也差不多是百合楼中常客。你也知道这一些年来,百合楼中女人能干的活,坚决不再让男人干了,白莲社弟子想要再混进百合楼中已经很难了。”

“白莲社所说的大破是大立,老娘我才一点儿都不稀罕。这百合楼里每一天白花花的银子进账,虚张声势不如这实实在在的一口啊!”

“……”

王僧虔心中稍安,旋即把剑抱拳笑道:“妈妈桑是正儿八经真正做买卖的人。旁上了御史台这一棵大树,正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妈妈桑旋即眉头一舒,丝绢回身又轻飘飘往王僧虔胸前一掷,笑道:“王公子,什么大树不大树,还不是有赖你等衣食父母!”

第172章 百合楼拜祖师爷

妈妈桑说话之间便领着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到了一间古色古香陈设的屋子里,一应摆设器物俱全。

在这一间屋子神龛正中,一尊九尺高的菩萨越见显眼,那就是妈妈桑口中所言的百合楼祖师爷。

在这一尊菩萨的两侧,一副门对丹朱大字异常显眼:金戈铁马九合诸侯,风花雪月一匡天下。

王僧虔旋即默不作声,毕竟方才妈妈桑有过交代,那自踏入这一间屋子起、到出剑救人之前,都只当是置身事外的一个看客。

妈妈桑丝绢轻轻一掷,指了不远处的两个黄花梨靠椅,目光一闪斜视了一回王僧虔与公良全忠。

王僧虔自然会意,旋即做相迎状与公良全忠各自转身坐下。

妈妈桑一脸堆上三寸笑容,也似儒生那般温文尔雅,旋即扭头与卢贵轻笑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卢贵旋即身子一弓,毕恭毕敬就似对待堂中父母、路边长辈,脱口而出道:“妈妈桑,就等你一句话咯,如今已是万事具备!”

妈妈桑半鞠了一回身子,双手合十绕了一次丝绢,口中默默念叨了一小会儿,旋即丝绢如风飘逸又一掷,卢贵会意右手一挥,从侧门两个彪形大汉送出两个女孩儿。

两个彪形大汉满面虬髯,虎背熊腰之间流露出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身红妆与一方头巾像极了刑场上的刽子手,斜持腰刀亮铮铮,目光如炬只盯住两个女孩儿。

两个女孩儿身姿婀娜,步法如云缓行之间,手镯与耳坠、发簪与玉钗的声音似风铃。

两个女孩儿面若桃花,一脸从容之下镇定非常,一个女孩儿袭地一身大红锦绣襦裙;另一个女孩儿袭地一身大紫锦绣襦裙。

卢贵右手旋即一止,两个彪形大汉止步之间缓缓又退在了侧门,目光如炬还只盯住两个女孩儿,腰刀铮铮落地有声,刀口向前。

妈妈桑旋即又丝绢一掷,左摇右摆之间缓缓三步上前,小心翼翼理了一理两个女孩儿的刘海与鬓发,好似对待亲生女儿一般专注。

“两位姑娘,可得给你们说道说道规矩:百合楼是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之首,客人舍得花银子来百合楼吃喝玩乐是为‘买’、百合楼给得了客人一应吃喝玩乐是为‘卖’,这向来都是童叟无欺、你情我愿。”

“百合楼中的买卖不比商社货物之家,倘若客人不满意还可加倍换货。百合楼中的客人皆为建康城中达官显贵,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了脑袋,也算是刀口上过活的买卖!”

“所以,两位姑娘入了百合楼一定要特别机灵。倘若失去了卿卿性命,与你们,与老娘我都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明白了吗?”

“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既然能活着,那就好生活着。只要活得越来越光彩,也能扬名天下,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

两个女孩儿旋即一阵低沉的缓缓抽泣,嘶哑声音齐声跪拜道:“以后,咱们都听妈妈桑的!”

妈妈桑突然长吁了一口气,旋即又扶正了两个女孩儿,左看了一眼、右看了一眼,眼神之中有许些不舍,仰头之际轻呼道:“老天爷,老娘我这,可都是身不由己啊!”

妈妈桑手中丝绢又拭了一回两个女孩儿的泪痕,幽幽说道:“两位姑娘,老娘我敬重你们是苏、扬二州的名门之后,以后一定会特别关照你们的。这从今以后呐,老娘我就是你们的娘,好不好?”

两个女孩儿半嗔半喜之间,幽幽又道:“娘,以后都听你的!”

妈妈桑仰头一嗔,点头之间眼中似有泪花,旋即又轻轻说道:“那好,如此甚好,那就开始了吧!”

妈妈桑旋即身子一正,盯住两个女孩儿从容不迫的眼神,之后脱口而出道:“上香,拜祖师爷!”

妈妈桑轻呼之际,两个女孩儿移步到神龛菩萨前,“扑通”一声跪在了一对蒲团上,卢贵接着就递上了两炷烟雾缭绕的檀香。

两个女孩儿毕恭毕敬接过卢贵檀香、身前一正,从头往下如落石一缓,而后上下缓缓往返三次。

两个女孩儿一对儿手镯与一双耳坠撞击摇摆声又起,似冬日里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雪,淋进了王僧虔与公良全忠的心中。

王僧虔心中骤起一阵难过,既然是救这两个女孩儿出百合楼,手中金丝青鞘长剑即刻出手先斩了门口那两个彪形大汉便可,又何必多浪费这一时半刻呢?

只是,王僧虔突然又想起陈静曾经的交代,或许说的有理,读书人的事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是名门之后,一定不太容易会听进去一个陌生人的话,待寻了机会与这两个女孩儿说明来意再寻一条出路实为上策,倘若仓促而又唐突之间很有可能确实就是强按牛头不喝水。

王僧虔心中又骤起一回淡定,只等上香拜祖师爷之后,无关人等也纷纷离开之后,正好出手。

“一拜祖师爷,佑我两个女儿天天有新客。拜!”

妈妈桑轻呼之际,两个女孩儿正身弯腰低头,毕恭毕敬。

“二拜祖师爷,佑我两个女儿天天能陪客。拜!”

妈妈桑再呼之际,两个女孩儿依旧毕恭毕敬弯腰低头。

“三拜祖师爷,佑我两个女儿天天回头客。拜!”

妈妈桑三呼之际,两个女孩儿仍然毕恭毕敬弯腰低头。

“礼成!”

妈妈桑轻呼之际,两个女孩儿不得不缓缓起身,而后又缓缓移步上前,旋即小心翼翼的把手中檀香插入祖师爷前的香炉中。

卢贵旋即半弓了身子逞了一副担子上前,两条九尺的红丝带飘飘如映雪的梅花花瓣。

妈妈桑旋即丝绢一扬,缓缓上前又道:“如今,你们就是百合楼中的人咯。妈妈桑得给你们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看今天的服饰也特别显眼,也合了各自的雅兴。那从今以后,你们就叫红红、紫紫。”

“嗯,好,甚好!红红、紫紫,大红又大紫,老娘我更愿意百合楼以后能借红红、紫紫之名,更加大红大紫!百合楼更为兴隆!”

“……”

正当妈妈桑得意之际,红红与紫紫相谢道:“多谢妈妈桑,红红/紫紫,定不负妈妈桑期望!”

妈妈桑仰头大笑得意之际,丝绢极速衣袖里一插,旋即极速挽起了一对儿袖子,从卢贵担子上取下了第一条红丝带,对折三次之后,蹲下了身子撩起了红红的襦裙,一个蝴蝶结绑在了右脚裸上。

妈妈桑点头起身,旋即又从卢贵担子上取下了另一条红丝带,对折三次之后,旋即也蹲下了身子撩起了紫紫的襦裙,又一个蝴蝶结绑在了右脚裸上。

妈妈桑起身轻声说道:“红红,紫紫,你们是百合楼这么多年来,老娘我亲自与你们上红,这是:前无先一人、后无第三人啦!”

红红与紫紫感激涕零,旋即又掩面相谢道:“红红/紫紫,多谢妈妈桑恩情,知遇之恩涌泉相报!”

上香拜祖师爷礼成,在这一间屋子的正门外,早就立满了百合楼中先前的那一群女孩儿,旋即又骤起了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声音。

“哎,苏、扬二州名门之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妈妈桑居然亲自动手,百合楼第一回啊!”

“也是,也是,看来这多读书来百合楼,还是极其有用的。只是,不是都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又如何沦落到百合楼中呢?”

“说的有理,要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横竖背几句诗书,就当黄金万两了,又何必来百合楼‘卖身葬父’!哎,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是这一些书害的!”

“,害人不浅啦。最后,还不得‘卖身葬父’,女儿家家的,读书更是害人,罢了,罢了,……”

“……”

妈妈桑见也拜过了祖师爷,回想刚才这一群女孩儿的嘲讽,旋即拖出袖子里的丝绢用力一掷,仰头大骂道:“你们这一些人,还有没有良心啊?老娘我供你们吃,供你们穿,居然不好好干活,是不是要让老娘送你们出百合楼,啊?”

正当妈妈桑大骂这一群女孩儿之际,从大堂下传上来了一阵急促的盔甲撞击声,旋即又一阵猛烈的高声疾呼道:“奶娘的胸,百合楼今日开门不做买卖了吗?”

妈妈桑脸色一青,丝绢一掷,左摇右摆奔去正门口之际,又骂骂咧咧道:“有客人来了,你们还在此愣着干什么?”

这一群女孩儿缓缓转身之际,从身后闪出了两个威猛的人影,一个是一身鱼鳞甲的第五刀,另一个是当今朝廷大将军陈显贵。

陈显贵一身白衣罩白袍,纶巾垂耳,一柄腰刀重重一击放在了一方案台上,旋即白袍一拂,自寻了一只椅子坐下。

“妈妈桑,如今客贵来此,还不看茶!这非百合楼待客之道啊!”

第173章 百合楼又添枝节

“哎哟,哎哟喂,不但是贵客,更是百合楼中的稀客。堂堂陈大将军亲临百合楼,百合楼蓬荜生辉!”

妈妈桑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如风摇晃闪去了门外那一群女孩儿的身影,又扭头与卢贵笑道:“来呀,来呀,安排,快快与陈大将军看茶,上好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一定要上好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妈妈桑旋即半弓了身子,与陈显贵行了一个大礼,之后又幽幽开口问道:“陈大将军一大早就亲临百合楼,不知有何见教啊?”

陈显贵瞅了一眼侧门处的两个彪形大汉,又瞅了一眼坐中各自把盏不语的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之后又斜视了一眼亭亭玉立的红红与紫紫,旋即脱口而出道:“妈妈桑,本大将军特为这二位姑娘而来!”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之间,心中又突然一怔,这一出横生的枝节实在让人猝不及防,扭头之间透过盏中茶水看见已经藏在飞梁角落处的陈静,稍微宽心。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又瞅了一眼茶盏倒映中的陈静,待会儿得见机行事了。

妈妈桑心中一怔,旋即丝绢前后又一拂,幽幽问道:“陈大将军,看你说的,百合楼红红、紫紫的第一双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百合楼,从来没有一女陪二主的先列。不如,让百合楼中别的姑娘陪一陪陈大将军,如何?”

陈显贵眉头一皱,旋即一手握紧了腰刀放在了胸前五寸,刀柄与刀鞘上下拨动之间铮铮有音。

“妈妈桑,本大将军说过的话,你耳背听不懂吗?本大将军今日只为苏、扬二州两位姑娘而来!”

妈妈桑自知陈显贵也是一个狠角色,惹不起的事最好还是敬而远之,旋即又道:“大将军啦大将军,不是妈妈桑不允,着实是妈妈桑做不了主啦!你看,这不,那边的两位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买卖也总有一个先来后到的理吧!为不打搅大将军雅兴,也不触百合楼中的霉头,不如大将军改日再来?”

陈显贵仰头大笑之际,刀把狠狠往刀鞘一击,脱口而出道:“妈妈桑,本大将军行军万马齐喑,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到了百合楼如何能有半路退却之理?手中腰刀相向必见血,开弓从来没有回头箭!”

妈妈桑心中一怔,看来陈显贵今日确实不是善茬,丝绢一拂又上前三步道:“大将军啦大将军,陈大将军啦陈大将军,你就不要吓唬妈妈桑我这一个妇道人家了!这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事,又如何能在建康城中呢?要是在建康城中都开始打打杀杀了,这天底下也就没有一处安生之地了,你说是吧?”

陈显贵一脸高傲,轻蔑的看了堂中众人一眼,仰头大笑道:“想必妈妈桑也都是一个明白人,堂堂大将军府上想要办成的事,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你自懂得!”

妈妈桑旋即半陪了笑脸,一边打趣说道:“大将军说的极是,大将军手握兵权,麾下万马千军,不让人三更活,必然活不过五更天。”

“陈大将军今日为苏、扬二州两位姑娘而来,倘若陈大将军今日是苏、扬二州两位姑娘的故人,自当先那边的两位公子奉茶叙旧,……”

王僧虔心中突然一怔,果然这个妈妈桑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正当忧心忡忡之际,突然卢贵又担上一盏热茶三步上前妈妈桑身旁。

妈妈桑接过卢贵手中担子,极速之间又与卢贵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卢贵会意缓缓退出了侧门。

“红红,紫紫。你们都快过来,不可如此拘谨,今日陈大将军万忙之中是为故人来访百合楼,二位即是陈大将军的故人,还不快快给故人奉上一回茶,以尽故人之谊!”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红红与紫紫也是面面相觑,第五刀直立陈显贵一旁默不作声。

红红接过妈妈桑手中担子,紫紫又轻端茶盏幽幽说道:“请陈大将军用茶,不知陈大将军与家父有何渊源,小女子洗耳恭听!”

妈妈桑狠狠瞪了一眼紫紫,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瞅了一眼红红,红红会意道:“陈大将军,即是故人来访,大将军是要琴棋书画、又或者是歌舞小曲呢?无琴棋书画不足以雅兴、无歌舞小曲不足以怡情!”

陈显贵接过掌中盏,又瞅了一眼堂中众人,一边把住茶盏,一边张口笑道:“苏、扬二州名门之后,冰雪聪明,果然名不虚传!”

红红急忙拜谢道:“小女子多谢大将军夸奖。只是,大将军急切前来百合楼,真是小女子上辈子修来的莫大福分,不知大将军今日有何吩咐,小女子愿听差遣!”

陈显贵嗅了一回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香味,沉醉之间又道:“两位姑娘自是名门之后,当去该去的地方,又何必委身于百合楼中?”

“本大将军一向敬重读书人,听闻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酷刑致死很是蹊跷,前一些日子本大将军不在建康城中,实在万分惭愧!”

“今日,本大将军风风火火赶来但愿未错过良辰美景,本大将军怎么能容忍读书人之后沦落风尘下九流之地呢?今日,两位姑娘就随本大将军回府吧,本大将军保管两位姑娘以后的荣华富贵!”

“……”

红红与紫紫面面相觑,妈妈桑一头雾水,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更是一时摸头不知脑,陈显贵究竟意欲何为?这是要明抢的架势?难道就不怕百合楼身后的御史台吗?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陈显贵放下了茶盏,而后腰刀反复入鞘、出鞘三寸,又仰头轻笑道:“众位,很吃惊吧?其实一点儿也不吃惊,其实一点儿也不吃惊啊!”

“本大将军受两位亲王差遣,特为建康城中不平之事路见不平一声吼,专治建康城中各种不服!”

“……”

陈显贵即言受两位亲王差遣,那就是受刘一腾、刘一虎左右;可是百合楼身后是谭中天,谭中天能左右刘一龙,孟婆江南之地尽在刘一龙一人脚下,陈显贵这一出戏,只怕一出手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妈妈桑心知肚明,看陈显贵就似清溪水中的一尾游鱼,眼下正是陈显贵的锐气之时,待事情有了转机,游鱼也能变为一只大乌龟。

妈妈桑旋即丝绢又一掷,轻飘飘说道:“陈大将军,看你说的,好似咱们百合楼为难过大将军一样,只是大将军要带红红、紫紫离开百合楼,不还得问一问红红、紫紫答应不答应,你说是不?”

陈显贵仰头轻笑道:“妈妈桑,两位姑娘既然是读书人之后,如何能自甘堕落于下九流之地?这,还用本大将军亲自再问一回吗?这,不就是纯属多此一举吗?”

“本大将军听人常说:百合楼中卖身契约早晚都会不见,像这等奇葩至极之事,本大将军是一千次、一万次不服!如今本大将军又专治不服,妈妈桑,你说该当如何?”

“……”

妈妈桑也不再与陈显贵多说一字半句,毕竟也听出了陈显贵是故意在找百合楼的茬子。

可这一些年来,在百合楼中断手断脚的江湖中人确实也不少、在百合楼中丧命的官家也许多。

只是,眼下陈显贵为当今大将军,倘若在百合楼中出了意外,百合楼今后如何在建康城中立足?

妈妈桑旋即与红红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红红思索之间也是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红红继续沉思之间以为:百合楼身后是御史台,虽然御史台酷刑致死了家父,但是百合楼又有活命再造之恩。如今大将军府又在御史台之下。倘若从了大将军,早晚大将军府还会受御史台万般刁难,如此大将军府中一干人等也都中了御史台的口舌,此去大将军府就是害人又害己。如今,身陷百合楼风尘之地无非害己,两害相权取其轻,红红这时心意已决。

红红缓缓上前与陈显贵行了一个大礼,旋即幽幽说道:“小女子多谢大将军。只是,小女子有负乡民重托,只能苟活于世。还望大将军与她人方便,也是与自家方便!”

陈显贵腰刀案台上一杵,旋即拍案而起,指住妈妈桑鼻子厉声大喝道:“妈妈桑,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军只要一声令下,踏平百合楼只在一瞬之间!”

妈妈桑旋即丝绢一拂,一副极其无可奈何的样子,之后脱口而出道:“陈大将军,陈大将军息怒,妈妈桑我有说什么了吗?陈大将军,你可不能吓唬小民啦!你们官场中不是都说‘民贵君轻’吗?像咱们这一些官场之外的小民,金贵着呢!”

陈显贵怒目直视,腰刀斜身紧握,大喝道:“休得胡言乱语,苏、扬二州两位姑娘无论你答应不答应,今日本将军一定要带出百合楼!”

第174章 百合楼再添枝节

“诶,陈大将军,稍安勿躁;陈大将军,稍安勿躁啦!这不就是小事一桩吗?陈大将军先消一消气,再待一时半刻啊,准保如你所愿!”

妈妈桑旋即丝绢又一掷,一阵清风如影闪过陈显贵眉头,更似浮云滑过了锋利的大小山头,左摇右摆了腰肢又缓缓上前一尺。

第五刀警觉的盯住妈妈桑,一时依然站立一旁默不作声。毕竟百合楼外还守了不少巡城的军士,只要百合楼中有风吹草动,刀枪剑戟即刻杀进百合楼必定鸡犬不宁。

“陈大将军啦,百合楼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可不比其它地方!只要喝上一口,一辈子也都忘不了!”

“陈大将军啦,妈妈桑我告诉你一句实在话:怎么来,还得怎么回去,才不失大将军无二的风彩!”

正当妈妈桑轻笑言语之际,陈显贵突然身子往后一退,“扑通”跌回了桌椅前,旋即刀鞘又“哐当”重重一击落回了原来的案台上。

陈显贵双手捂住太阳穴,一副锥心疼痛的样子,旋即低沉了声音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该死老女人,朗朗乾坤敢与本大将军下毒!”

“第五刀何在?一刀劈死了她,快劈死了她,一刀两断!”

“……”

陈显贵一时怒目狰狞之际,第五刀先是一愣,旋即又极速上前三尺,手持开山刀扭头急切问道:“大将军,这,这,这,……”

妈妈桑旋即丝绢又一掷,拂过第五刀双颊,一股奇香入鼻,全身一股酥软之感温温如泉。

妈妈桑眉舒眼笑之际,又如行云流水幽幽说道:“大将军,陈大将军,你可不要打胡乱说。妈妈桑我这百合楼可是正经买卖,怎么可能会与大将军下毒?即使有毒,那也是大将军从百合楼之外带来的!”

“如此,大将军倘若不舒服了,也当回府请一个郎中服几贴草药,必定药到病除。如今,还留恋于风尘之地,于伤情总归不好的!”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在这百合楼中,妈妈桑我是见惯不惯了,妈妈桑我可不是冤大头鬼,大将军也不要满嘴飞花,笨猪在大将军口中是飞不上天的!”

“大将军,陈大将军,既然身子骨不舒服了。那么,改日再来百合楼,妈妈桑我一定再安排红红、紫紫姑娘与大将军叙故人之情!”

“……”

陈显贵只顾揉捏脑门,双颊狰狞就似猛虎张嘴啃食,急切之间又从桌椅上半滚于地,一副中毒极深的样子长伴了声声哀嚎。

“第五刀,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一刀,一刀劈死了她,……”

陈显贵嘶哑大呼之际,侧门处的两个彪形大汉极速闪到妈妈桑跟前,左右腰刀一叉,倘若第五刀动手,陈显贵必定命悬一刀之间。

红红与紫紫面面相觑,只得缓缓退去了三步之外,又退去了三步之外,之后还退去了三步之外。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面面相觑,手握各自兵器,只得随机应变。

“有道是:官字两个口。陈大将军,你可不要耍赖诈妈妈桑我这一个妇道人家,妈妈桑我这么多年来心明如镜!真要是中毒了,为何脸上、额头上没有一滴虚汗?要诈妈妈桑我,还得有万全准备啦!”

第五刀左右为难,确实尴尬在了一旁,扭头张望之间确实也如妈妈桑所言。倘若真的中毒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一滴虚汗上脸呢?

官场中的事儿就是这么奇葩,倘若开山刀杀错了人,事后必定会成为一只替罪羊!

毕竟,百合楼身后可是堂堂御史台,御史台要人生、必定苟活不了。如今亲眼所见,妈妈桑并未下毒,又如何能冤枉她人!

第五刀犹豫不决之间,开山刀极速一收,鱼鳞甲撞击之声骤起,急切半弓了身子去扶陈显贵,却是陈显贵凌空翻身一跃直立,之后重重一巴掌打在第五刀脸上!

“奶娘的胸,本大将军让你一刀劈了她,你还敢顶嘴,该打!”

第五刀一阵尴尬极速退后了三步,涨红了双颊,之后行礼急忙解释道:“启禀大将军,末将平日受大将军教诲,不敢滥杀无辜。倘若,百合楼中确实有狡诈之徒,第五刀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陈显达轻蔑的看了一眼第五刀,旋即摇头之间叹气道:“不知变通的猪脑子,我大将军府怎么能有你这样的无知属下?待回了大将军府,看怎么收拾你!哼!”

陈显贵说话之间一边轻拂了一回白衣白袍上的尘灰,虽然本就没有一处尘灰;又理了理垂耳的纶巾,虽然也并未有一处杂乱。

陈显贵突然正了正身子,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半弓了身子抱拳轻笑道:“百合楼妈妈桑果然名不虚传。方才,本大将军旧疾复发,妈妈桑可有受到惊吓?都是本大将军的错,本大将军旧疾之错啊!”

妈妈桑轻闪了一回狡黠之笑,旋即又丝绢掩面,幽幽说道:“既然大将军有疾,红红、紫紫之事,那就容大将军病愈再来。倘若接了红红、紫紫入了大将军府,万一服侍不周旧疾重发,实在不美!”

陈显贵捉回了腰刀,旋即刀柄与刀鞘三寸处,上上又下下,轻声温文尔雅道:“本大将军多谢妈妈桑提醒,只是美不美,不都看腰吗?正是:女人的腰,夺命的刀。苏、扬二州两位姑娘也不赖,自然美不胜收咯,妈妈桑又何言不美呢?”

“妈妈桑,这本就是一桩美事,你还是从了本大将军吧。如此,本大将军上可报二位亲王,下可安苏、扬二州两位姑娘之心。”

“倘若妈妈桑你觉得这一笔买卖不划算,待日后大将军府有何紧要之事,也都来百合楼操办,妈妈桑你看这一笔买卖如何?”

“……”

妈妈桑沉思了一阵,旋即又叹气道:“大将军,我说大将军啦,这确实是一笔难得的好买卖。只是这一笔好买卖,苏、扬二州两位姑娘不从,妈妈桑我又能奈何啊?”

“大将军啦大将军,咱们百合楼向来都有契约也合王法,确实不比军中有先斩后奏之权、也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之变通,妈妈桑我说的也是实情,大将军以为如何?”

“……”

陈显贵心中大怒,觉得这一个妈妈桑软硬不吃,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给百合楼一丝颜面。在东府镇中谁又能奈何大将军府?

陈显贵正了正身子,旋即又张口大呼道:“百合楼妈妈桑听令:本大将军限你即刻交出苏、扬二州两个姑娘,否则军士杀入百合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其尴尬!”

妈妈桑丝绢一拂,旋即仰头大笑道:“大将军,陈大将军,妈妈桑我这百合楼又不受大将军府节制,又无官府文书手令,如今欺负一个妇道人家,还有没有王法?”

陈显贵不嗔不怒,一脸云淡风轻道:“哟嚯,百合楼中,原来还配有王法?本大将军如今不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百合楼中这一些年来发生了这么多奇葩至极之事,本大将军即得亲王之令,即使百合楼是龙潭虎穴,今日必定闯它一个底朝天!”

“妈妈桑,本大将军已经给足了你的脸面。如今,觉得本将军给的脸还不够大,那撕脸吧!第五刀,来呀,安排!去,领军捉人!”

“……”

第五刀鱼鳞甲撞击的声音极速往百合楼外奔去,陈显贵紧握了腰刀盯住妈妈桑身边的两个彪形大汉。陈显贵以为:只要彪形大汉动手,腰刀出手必定见红!

妈妈桑旋即与两个彪形大汉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彪形大汉心神安静并未上前一分、并未退后一寸。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楼下传来了一阵女孩儿的惊呼声,之后卢贵在堂中大呼小叫道:“众位军爷,众位官爷,大家可不能伤了和气!”

妈妈桑心中一喜,知道御史台的人来了,旋即又幽幽说道:“陈大将军,妈妈桑我也忍耐了多时,眼下之事妈妈桑我是左右不了了,你自看着办吧,在百合楼折戟沉沙可有辱大将军一世英名的哟!”

“哈哈,哈哈,哈哈。大将军,如今你怕了吗?不知道待会儿还有没有力气说:不怕、不怕啦?”

正当妈妈桑得意之际,陈显贵扭头高声向楼下大呼道:“第五刀,领军杀入百合楼,一个不留!”

突然,又一个声音骤起道:“陈大将军,别来无恙啊!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御史台又有得忙了!”

陈显贵一阵惊讶,没想到谭中天来得这么快,身后跟着卢贵。

卢贵一边故意又得意喊道:“妈妈桑,巡城的军士正与御史台‘十二飞鹰’楼下对峙呢!眼下一颗火星子就能燃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陈显贵紧捏腰刀,怒目直视谭中天道:“你,你,你,谭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第175章 百合楼骤起血光

“陈大将军,惭愧,着实惭愧!御史台公干路过百合楼,我谭某人突然想起了一件最为紧要之事,便急着上百合楼来找妈妈桑一解疑惑,殊不知在此遇见了陈大将军,也是万分有缘,幸会、幸会啊!”

谭中天温文尔雅出口一言,半弓了身子抱拳毕恭毕敬之际,又瞅了一眼屋中的阵势,不惊不愕。

谭中天旋即目视一回妈妈桑,而后又斜视一眼陈显贵,就似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再见的故友。

“不知,陈大将军来此百合楼是公干呢?又或者说是私底下找小姑娘喝几壶五石散兑酒呢?男人嘛,谁又没有几回醉生梦死的时候!”

陈显贵心中突然一惊,这谭中天已经把话茬子完全都堵死了,无论开口怎么说,怎么说都是错。

更何况,倘若让御史台捉住了把柄,为难大将军府或许不敢,但是为难两位亲王那可是手到擒来。

官场上如履薄冰,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可万万不能中计!

陈显贵知道:像这等事怎么可能有官府文书手令,没有官府文书手令又如何能称之为公干?如果不是公干,带了巡城军士守住百合楼前,这确实理不清、道不明。

陈显贵心中又一凉,来前准备不周一时大意已经输了一招占了下风,倘若之后再由着谭中天的话茬子来,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陈显贵瞅了远处的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微微一笑,旋即说道:“御史谭大人,幸会!本大将军也是幸好路过百合楼。听说苏、扬二州两个姑娘家父被天煞的酷吏致死,就怕有人来杀人灭口。待苏、扬二州两个姑娘拜过祖师爷就是百合楼的人,谁又敢来杀人灭口呢?御史谭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一个道理?”

谭中天旋即又抱拳轻笑道:“真没想到,陈大将军居然能为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的性命担忧,还用巡城的军士加以看护,实在百合楼之福、孟婆江南万民之福啊!”

“陈大将军忠勇之心,待明日早朝必当禀明陛下,让陛下也知道陈大将军这番为国为民。陈大将军可回府准备接受陛下恩赐吧!”

“……”

陈显贵一时心中犯怵,亲王交代的事还未办妥,如今谭中天言外之意也是恩威并施,更是代百合楼妈妈桑行逐客令。

离开百合楼,失信亲王。

不离百合楼,骤起刀兵。

陈显贵左右为难之际,又想这一些年来御史台所为确实一手遮天黑白不分,况且又有老王镖局的人在一旁置身事外可当见证。

陈显贵心意已决,旋即又抱拳笑道:“御史谭大人,本大将军今日路过百合楼只为苏、扬二州两位姑娘,莫非谭大人会阻拦不成?”

谭中天轻抚了一回鬓发,旋即又仰头大笑道:“陈大将军见笑了,建康城中堂堂的陈大将军,孟婆江南的第一大将军,谁敢阻挡?”

陈显贵一时心中满意,旋即又抱拳毕恭毕敬道:“既然如此,御史谭大人,苏、扬二州两位姑娘,那即刻遍带出百合楼回大将军府!”

妈妈桑丝绢在谭中天面前极速一掷,左摇右摆了腰肢体,旋即又缓缓说道:“谭大人啦,咱们百合楼历来都守王法,红红与紫紫两位姑娘刚才也都说了:不愿意离开百合楼。可这陈大将军偏偏就不信,好似是说妈妈桑我故意使坏!”

“谭大人,谭大人,你可得为百合楼做主啦!红红、紫紫不愿意做的事,岂能让陈大将军逼着做?”

“百合楼虽然是风尘之地,可是建康城中好多达官显贵圈养了无数女子。那一地儿远远比不过风尘之地,都是一些不由自主的奴隶。”

“都说天下的万民,都是陛下一个人的子民。孟婆江南之地都是陛下一个人的天下,怎么能容忍抢陛下子民的达官显贵存在呢?”

“……”

陈显贵旋即眉头紧锁,一时五味杂陈,圣人都说“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今日一闻果不其然。

正当陈显贵想开口辩解之际,谭中天眉眼飞舞,又缓缓上前抢先说道:“陈大将军,百合楼妈妈桑说的可是实情啊!这一些年来,建康城中的达官显贵确实有待整肃。就比如你们陈家吧,如今就有一个实实在在的‘达官显贵’!”

陈显贵心中又一怔,军中领兵打战虽然也讲计谋韬略,但是与谭中天这般心思缜密的人来说,完全就如男女之别一见知分晓。

“御史谭大人,这是何意?”

陈显贵疑惑这一问,倒也让谭中天又眉眼飞舞了一刻,旋即幽幽说道:“陈大将军,你家不是还有一个小弟陈显达吗?这不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达官显贵’吗?”

陈显贵一时明了,看来御史台谭中天早已经盯上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早晚会被御史台害得家破人亡,与其有朝一日如此,还不如眼下先发制人。

只要杀了谭中天也算是为民除害,把百合楼中苏、扬二州两位姑娘带去大将军府自然就易如反掌。

陈显贵旋即腰刀一紧,长舒了一口气,这一些年来孟婆江南也没有战事,腰刀少有出鞘见红,但是早晚之间都没有落下刀上功夫。

“谭大人,那就得罪了。今日,无论怎样,本大将军都要带走!”

陈显贵缓缓上前之际,红红与紫紫又退后了三步,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旋即立起身来,谁要是敢上前伤害红红与紫紫,那就是敌人!

妈妈桑眉头一皱,知事已无法挽回,这一间屋子中也没有几个外人,耳目不多正好动手。

“陈大将军,陈大将军,稍安勿躁,切记:退一步海阔天空英名鼎鼎,进一步龙潭虎穴命丧黄泉。”

妈妈桑疾呼大喊魅惑之际,两个彪形大汉手中腰刀左右极速上前相向,一个劈胸、一个刺腹!

陈显贵旋即大怒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小小家丁也敢对本大将军出刀,找死!”

陈显贵身子极速一斜,旋即一道白袍影子极速闪过,刀鞘极速一退,虚晃一点,一道寒光闪过两个彪形大汉身前,“噗嗤”,两缕昙花落地、两朵海棠依旧。

陈显贵的腰刀,好快!

扑通,彪形大汉挣扎倒地。

妈妈桑在惊恐中退去了三步,半惶半恐,断断续续道:“陈大将军杀人咯,陈大将军杀人咯,陈大将军在百合楼滥杀无辜咯,……”

陈显贵刀把一斜,刀口上一绺鲜血缓缓而下,一双眼睛盯住畏畏缩缩的红红与紫紫,又瞅了一眼止步不前的王僧虔与公良全忠。

“对堂堂大将军尚且如此,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虽说人无大小、马无高低,那是以相互敬重为念!”

“《易经》有云: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尔等宵小之辈,该当杀身而成‘仁’!”

“……”

谭中天旋即拍掌大笑道:“陈大将军快刀果然精妙,作恶多端的人总会得来一场恶报,一绺幽魂飘飞地府入陈莫地狱,该杀、该死!”

陈显贵原本以为:只要杀了妈妈桑身边的两个彪形大汉,谭中天必然会出手解围,如此再一刀杀死了谭中天,自是得心应手!

可这倒好,谭中天并未着道,一时让陈显贵左右为难。

陈显贵旋即又一想,如果再与妈妈桑上前三步,就不信谭中天不出手。只要别人先出手,那就是理亏,事后必然有可周旋的余地。

陈显贵一时明了,仰头大笑之际,缓缓说道:“谭大人,都说:天道有轮回,苍天何曾饶过谁?”

谭中天趁陈显贵仰头大笑之际这一个破绽,右脚虚晃一抬,极速又一点,一个彪形大汉的腰刀极速地上一滑,凌空又向上一闪,谭中天眼疾手快之间反手捉住刀把,一道寒光极速闪过陈显贵咽喉,“噗嗤”之间腰刀放手又“哐当”落地。

谭中天一手捉紧自家并未出鞘的腰刀,一边又拧了一回胡须,幽幽说道:“陈大将军,是啊!天道有轮回,苍天谁也不饶!”

陈显贵被一刀封喉,一股咸湿的气味极速涌上胸口,“噗嗤”喷了一口热血,右手腰刀似拐杖虚晃入地一点,跌出去三步,四步,……

陈显贵左手用力捂住脖子,目光如万箭,嘶哑了声音道:“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无力回天只得在一旁干瞪眼,御史大夫谭中天敢杀堂堂大将军陈显贵,看来建康城中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谭中天瞥了一眼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旋即又仰头大笑道:“诸位也都看见了,大将军在百合楼被歹人刺杀,罪魁祸首已然伏法!明日,必当禀明陛下,以后大将军府也归御史台节制算了,哈哈,哈哈!”

谭中天旋即皂袍掷地一挥,卢贵扯开嗓子往百合楼下人群喊道:“大将军死了,大将军死了!”

第176章 百合楼三添枝节

第五刀闻声变惊雷,百合楼颤抖过风声。第五刀又不得不转身离开了对峙的“十二飞鹰”,鹰视一回萧道成,倒提开山刀极速奔上楼去。

“大将军,陈大将军,一个转身之后,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第五刀撕裂嘀咕之际,已然急步踏入了屋子中,三步上前扶住奄奄一息的陈显贵急切问道:“大将军,陈大将军,这究竟是谁干的?”

第五刀又瞅了这一方屋子中的所有人,又见两个彪形大汉横尸一边,仰头大呼道:“埋汰旮旯,这都是谁干的、断子绝孙谁干的?”

陈显贵最后一丝游离的气息见来了第五刀,眼珠一斜咕噜一转,双手耷拉似风中芦花落地,身子极速向下似一阵落石坍塌,白衣白袍早已染满了一树斑驳的海棠花。

陈显贵这一回是真的死了!

谭中天缓缓上前,旋即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而后如哭如泣缓缓说道:“第五刀,这要说是本官杀死了陈大将军,你会相信吗?”

第五刀恨不得一刀劈杀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但是如今还身在官场中,深知“官字两个口”的道理,确实还需从长计议。

眼下,孟婆江南之地又是御史台谭中天一手遮天的世道,谭中天的刀法传说又是出奇的快。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官场,话不由衷。

第五刀抚平了陈显贵双眼,旋即又哀嚎道:“御史台谭大人做主,陈大将军死于非命,陈大将军可不能就这样白白被人杀死了!”

谭中天旋即佯装感同身受的样子,向陈显贵半鞠了身子,拱手说道:“陈大将军英明神武,本官即刻进宫面见陛下。第五刀,你自护送陈大将军回府,恭侯陛下赏赐!”

谭中天旋即又对不远处的妈妈桑厉声大喝道:“瞧你那一点出息,如今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倘若不好生安抚余下众人之心,你命休矣!”

妈妈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滚带爬上前把住谭中天官靴,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谭大人,百合楼那就全靠你了。妈妈桑我这一颗项上人头,随时都侯着御史台!”

谭中天皂衣一拂,旋即重重一脚踢开了妈妈桑,待妈妈桑张口“哎哟”一声之后,又厉声大骂道:“都怨你干的好事!罢了,罢了,罢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谭中天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大氅袭地一掷,腰刀身后一摆,旋即皱眉一声“哼”,之后“蹬蹬蹬”极速下楼。

谭中天右手一挥,止住巡城的军士与御史台来人的对峙,大声疾呼道:“‘十二飞鹰’听令:尔等先回御史台侯命,从即刻起,谁敢颤闯御史台,一律格杀勿论。本官即刻进宫面圣,为陈大将军请功!”

这一些巡城的军士自然知道御史台如今不但直通天听,更能左右天听,心中虽然不甘有一万匹奔腾的骏马纵横,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十二飞鹰”旋即得令,萧道成率先收刀入鞘,御史台来人旋即一同抱拳毕恭毕敬迎出谭中天道:“我等恭送御史大夫谭大人!我等恭侯御史大夫谭大人面圣而归!”

谭中天先行离开百合楼,“十二飞鹰”鱼贯而出百合楼。

此时此刻,又从百合楼大堂中拥上来不少巡城的军士,半怒半嗔半恨半憎之际,揪心上前抬好陈显贵已经冰凉的白衣白袍下楼。

妈妈桑旋即招手让卢贵上前,眉头紧锁之间在其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卢贵频频点头又缓缓低头从侧门离开了这一间屋子。

顷刻之后,卢贵匆匆领了一群百合楼护院来这一间屋子打扫血迹与抬走这两个彪形大汉的尸身。

妈妈桑一边用丝绢反复轻拭了一回眼泪,一边又瞅了一眼忙碌中的护院,旋即又幽幽说道:“想不到今日拜祖师爷这样一个黄道吉日,开门又见到了一次血红之光,就不知道祖师爷会不会高兴咯!”

“哎,百合楼原本有名门皇族之后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三朵金花,如今又加上苏、扬二州名门之后红红与紫紫,百合楼已经凑足了五朵金花。”

妈妈桑一脸镇定的瞅了一眼红红与紫紫道:“百合楼三朵金花今日不方便见客。待方便之日,必定五朵金花同迎孟婆江南北八方来客!”

妈妈桑轻舒了一回眉头,正了正身子,旋即又道:“红红,紫紫。你们两个从即刻起已经是百合楼中的一员了,凡事得以百合楼为先。这边两位公子可是等候多时了。”

妈妈桑旋即又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一阵香风一掷,脱口而出道:“王公子,这一回,红红与紫紫便能安心与两位把盏言欢了!”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心中巨石总算落地,终于可以和红红与紫紫私下相处表明来意了。

王僧虔旋即金丝青鞘长剑上前一步,抱拳轻笑道:“多谢妈妈桑周全,我等都听妈妈桑的安排!”

妈妈桑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如船桨在前上下摇动,一阵又一阵香风又让公良全忠难受至极。

“你们,都随我来!”

妈妈桑一边在前领路,一边把四人迎进了一间更为金碧辉煌的屋子里,王僧虔觉得堪比台城皇宫。

卢贵担子一托,红红与紫紫轻飘飘接过手来,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自选了一方精致案台坐下。

卢贵与妈妈桑相视一笑,妈妈桑旋即又幽幽说道:“两位公子,即是红红与紫紫的第一位客人,自当尽兴哟。有道是良辰美景一刻值千金,可别辜负了卿卿芳心!”

“哈哈,哈哈,哈哈。王公子,妈妈桑我就不烦扰两位了。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做少年郎。但愿来日还能再见两位公子玉树临风!”

妈妈桑缓缓退后掩上了房门,又在房门前瞅了一小会儿,见红红如青藤缠上了公良全忠胳膊、紫紫如磐石挨近了王僧虔的衣襟。

妈妈桑一脸满意,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一掷,缓缓离开了这一间屋子,又对卢贵轻声说道:“你去看好那三朵金花,百合楼可不能再出一回意外,你可明白?”

卢贵半弓了身子,一脸得意笑道:“妈妈桑,你且放宽心。这事儿就出不了一丝差错。三朵金花本是百合楼的人,那这一辈子也都是百合楼的人,它就错不了!”

妈妈桑仰头大笑道:“你小子,还是你有办法,以后百合楼就是你的家了,凡事得以百合楼为先!”

卢贵一时受宠若惊,毕恭毕敬又道:“那多谢妈妈桑成全。要不是先前在‘十山八寨’一时大意中了行商的计谋,倘若没有妈妈桑收留,也不知道那里才是我卢贵的家咯!”

妈妈桑若有所思,一时止步停歇了片刻,幽幽说道:“嗨,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想妈妈桑我与你娘年轻的那一个时候,情深似海堪比八拜之交,又好比同父同母所生。”

“想我们年轻的那一个时候呀,从来都不分你我。妈妈桑我的就是你娘的,你娘的也是妈妈桑我的。这不知有多少快活的日子呀,都深深的藏在脑袋瓜子里咯。”

“罢了,罢了,罢了。这一切也都过去许久了,正事要紧。妈妈桑我得去骂她们一回,她们才知道厉害,吃百合楼的、穿百合楼的、用百合楼的,就得拼命为百合楼!”

王僧虔侧耳警觉,渐渐远去了妈妈桑与卢贵的脚步和声音,旋即又轻声说道:“两位姑娘,两位姑娘听我一言,请听我一言!”

紫紫倾下半盏江南佛手铁观音入王僧虔之口“咕噜、咕噜”急下,又缓缓满上了烟雾缭绕的茶水,好似置身世外幽幽问道:“王公子,如今有话但说无妨,两位公子即是咱们姐妹的第一位客人,又使了银子自然不用计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红红也把盏满倾江南佛手铁观音入了公良全忠之口,公良全忠“咕噜、咕噜”直下之际,急切之间又长叹了一口气,周围三尺之地尽是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清香。

公良全忠刚才在大堂中耳目混杂受尽了苦难,眼下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抢先说道:“两位姑娘,我等受人之托,来救你们出百合楼。方才你们也看见了,堂堂大将军都被谭中天一刀封喉了。百合楼是非之地,并非两位姑娘久留之地。”

“两位姑娘倘若不愿在孟婆江南之地露面,在下倒也有一些门路,只要两位姑娘愿意,去孟婆江北之地改名换姓也好过在百合楼!”

红红旋即又满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一边与公良全忠凑过去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公良全忠夺过江南佛手铁观音一饮而尽,一脸不快道:“两位姑娘,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噗嗤,噗嗤,……

王僧虔突然胸口一涌喷出一口鲜血如雾,公良全忠如是。

第177章 无毒不丈夫之毒

公良全忠撕裂了心肝脾肺肾,全身失去了挥舞双戟出战的力气,嘶哑了声音愤怒道:“两位姑娘,你们可不能这般恩将仇报。我等受人之托舍命来救,你们怎么能在茶盏中下毒谋害我等性命?”

红红与紫紫面色大惊,一时全然不知所措,一同跌去三尺之外,双双捉手相拥越见恐惧。

红红与紫紫怎么也没有想到,卖身入百合楼之后,第一次见到了百合楼中一手遮天的无情杀戮,更是第一双客人也将死于非命。

如今,已经卖身百合楼又能再去那里呢?苏、扬二州的家都没了,又如何还有脸回去!

百合楼虽然确实是非之地,但是一旦惹上了是非,即使是一条不归路,也只有含泪走完。

红红与紫紫都觉得:世间之事看似无情却有情,当初在秦淮河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最后还是无情的百合楼伸出了有情之手,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

红红与紫紫只顾纠结的盯住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一副悲惨之相,既然这一担子茶盏是卢贵送来的,那么必然是百合楼要置人于死地。

红红与紫紫只清楚的记得,妈妈桑刚才一直反复有说过:凡事得以百合楼为先。如今确实又是百合楼中的一员,既然百合楼要杀人灭口,又如何还能去呼救呢?

红红与紫紫人在百合楼身不由己,见死不能救又一副无可奈何的悲痛嘶哑相,只希望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死去之后,冤有头债有主。

王僧虔旋即两绺昙花如雾,再一股咸湿喷涌而出极速射去了三尺之外,双掌游离就如落水而又不会水性的汉子收不住力气,金丝青鞘长剑失手一斜,“哐当”一声撞击了案台,而后“哗啦”一声倒地。

王僧虔耷拉了脑袋,靠在椅子后背目光呆滞就似一尊泥菩萨,僵直的身子就似山中一条枯木。

王僧虔胸中一涌,如江湖决堤极速奔出两股洪流,湿了嘴角、染了锦绣华衫,在胸前慢慢变成一朵越来越大、越来越艳的海棠花。

王僧虔一时若有所思,支支吾吾说道:“公良全忠,以我之见,今日中的这毒好似江湖中传闻的‘无毒不丈夫’之毒啊?”

公良全忠缓缓呼吸了一口气息,而后从鼻孔中涌出了两绺汩汩血痕,似山中林泉、涧中溪流染红了胸前一大朵张牙舞爪的海棠花。

公良全忠玄关一收、极速齐聚了一股力气,缓缓说道:“王公子,这一些年来,走南闯北也有不少耳闻。只是,‘无毒不丈夫’之毒原本出自台城宫中,是刘一龙最为得意之处,如今怎么在百合楼中现身呢?咱们不曾与刘一龙有瓜葛!”

王僧虔一时明了,叹气之间又涌出了两绺昙花,脱口而出道:“公良全忠,以现在想来。咱们一开始踏入百合楼那一刻就已经中计了!”

“这‘无毒不丈夫’之毒必定是御史大夫谭中天带来的,毕竟百合楼一直仗御史台之势。方才,谭中天与妈妈桑一出戏就只迷惑你我!”

“‘无毒不丈夫’之毒,无色无味,倘若不及时以毒攻毒,即使获救也将武功尽失。方才谷主并未尾随而来,眼下咱们只怕命必休矣!”

“百合楼这是借刀杀人,御史台这是杀人灭口。如此说来,谭中天斩杀陈大将军之事,消息将绝迹百合楼中,‘官字两个口’,谭中天如何与陛下说道全靠他红口白牙一人之言,下一个估计就是第五刀了!”

正当王僧虔话中“谷主”二字刺痛了红红与紫紫的神经,旋即左右互视一眼之际,红红与紫紫一声长叹一阵闷雷,看来当初在秦淮河边确实是错怪幽嫣谷墨家了。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又怎么能回去数日之前呢?有道是:一步错,步步皆错。眼下是该继续错下去,又或者迷途知返呢?

迷途知返,又将返去何处,天涯之大除了百合楼外又没有一处容身之处,虽知是迷途又能奈天何?

继续错下去?可眼下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舍命来救,又如何能够无动于衷呢,待寻一个万全之策。

红红与紫紫缓缓起身,一同奔去了房门,正想准备开门去寻一个百合楼中的女孩儿进来,如果看见了眼前这一副惨状,还不惊叫?

咕嘎,咕嘎,……

房门,居然从外上了铁索!

红红与紫紫心中一凉,看来百合楼早有了万全准备,杀人灭口之计环环相扣,如今又该当如何?

红红与紫紫旋即转身,奔在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身前,急躁似热锅上的蚂蚁,紫紫一边安慰道:“两位公子,都是咱们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咱们的错。两位公子的恩情,如今也只有来生再报了!”

紫紫一边自责之际,完全顾不得一身锦绣华衫,半掩了衣角缓缓擦拭公良全忠满口血污。

红红寻思之间,瞅见地上金丝青鞘长剑,弓身一抬,旋即耷拉又一抽,一道寒光剑影一闪,急步直奔去了房门,“咔嚓”一阵电光火石之音,铁索居然毫发无损。

“子曰,诗云,眼下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天啦,该怎么办!”

红红急忙折身又回,一边绝望的盯住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一边又对紫紫无可奈何一叹气。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稍微宽心,至少苏、扬二州的两个女孩儿还一念是善,虽然赎罪前尘未果,这不花前月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吗?

红红急切之间又问道:“王公子,幽嫣谷墨家谷主有来吗?她人在那里,怎么去找她?”

王僧虔吃力的瞅了一眼这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又没有另外的入口,陈静怎么可能找得来?

王僧虔一阵猛烈的颤抖,原本商定的救人之策已经完全落空,救人不成还卷入了一场朝廷纷争,黄泉路是越来越近了。

王僧虔也不怕死,公良全忠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寄希望闭上双眼之前,能再看见陈静。

确实,陈静从红红与紫紫拜过祖师爷那一间屋子飞梁处闪过一道白影,尾随而又进不去王僧虔与公良全忠的屋子,又在百合楼飞梁白影闪过另寻通道之际,撞见卢贵正往一处开阔的亭台楼阁行去。

卢贵一边得意行走,一边得意的哼着小曲:“牛呀,羊呀,你到那里去,送到百合楼卖命去!百合楼三朵金花变五朵金花,那都有赖咱们卢家之力啊!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卢贵我又来了!”

陈静原本想现身逼问卢贵,但一时又有了慕容一家人的下落,旋即忍住了性子飞梁闪影尾随。

卢贵绕过了几条短巷子,旋即在一处最为开阔处停下,一边拍门又一边嚷嚷道:“三朵金花,你们的老熟人又来了!如今,在百合楼活得有滋有味,可不能再恨我呀!”

咕嘎,……

镂空房门嵌方窗突然开了,一个锦绣绫罗而又貌美如花的女子幽幽笑道:“哟,哟,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咱们三朵金花在建康城中可没什么老熟人,你这没羞没躁的家伙,咱们熟从何来呀?”

卢贵一边半弓了身子,一边又往屋子里瞅了一眼,迷离了双眼轻笑道:“贺兰云青小姐姐,你看你当是百合楼第一朵金花,又为何老是让着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

这时,从屋子里骤起一阵尖酸的谩骂道:“你这一个那里来的、不知轻重的家伙,好歹咱们也是曾经的皇族,身份地位自是不一般!”

卢贵心中一阵嘲笑,旋即又佯装一副极度欢喜的神情道:“慕容秋霞说的极是。如今,新来的苏、扬二州名门之后红红与紫紫,已经拜过了祖师爷正陪一双客人,妈妈桑还亲自为其上了红丝带,将来百合楼五朵金花大家有银子一起赚。以后大家可都得讲天地良心,可别忘记了我这一个引路人呐!”

贺兰云青斜靠在房门,没有让卢贵在进一步,也没有撵走卢贵,只是一边嗑了瓜子,一边又轻飘飘的白了一眼卢贵道:“依你说来,咱们还得烧高香谢谢你咯?想当初,十年前你还只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居然能干买卖人口的勾当,真是百年不遇的才人啊!”

卢贵一时欣喜,权且也当是贺兰云青在脸上贴了一层金,缓缓又道:“贺兰云青小姐姐,这不,要不是当初卖你们进百合楼,日子怎么会过得这般潇洒?听说,你们一同逃出来的世子,如今穷凶极恶还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实在不讨喜!”

“贺兰云青小姐姐,你可要摸着良心说大实话。像你们世子慕容川东那般有一顿没一顿、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你想不想去过?”

贺兰云青旋即一把瓜子壳猛烈的砸向了卢贵,半嗔半怒道:“你这一个天煞的小混蛋!如今你想把咱们三撵出百合楼,妈妈桑也不会答应的,你就死了这一条心吧!”

第178章 又见慕容一家人

“哎哟,哎哟哟,贺兰云青小姐姐,你这一副刀子嘴可别戳坏了我卢贵的一颗豆腐心!你看,我卢贵来此有说过一句过分的话吗?”

贺兰云青眉头紧锁一时理亏、哑口无言之际,一边又缓缓嗑起了瓜子,一边又瞅了一眼各自忙活梳妆的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这一些年来确实也更加娇娇欲滴了,貌美如花也迷醉了建康城中八方来客,虽然不是千金大小姐的命,但是口口声声都说是燕国皇族的命。

为此,孟婆江南北那一些慕名而来的沽名钓誉之徒,倒也没少在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身上花银子。

贺兰云青虽然是燕国后人,又是“十二甲子”之后,自然也“沾”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光。

只是,在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眼中,贺兰云青与慕容姐妹同列为三朵金花本就不太乐意。

奈何,在百合楼中都是妈妈桑一个人说来算,况且这一些年来贺兰云青私下就像一个丫鬟伺候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倒也并未敢多言一字半句。

卢贵又正了一正身子,旋即又正色说道:“三朵金花如今都在百合楼待了十年,兴许觉得有一些闷,但是出了百合楼必定苦不堪言!”

“贺兰云青小姐姐你知道吗?魏国拓拔子推那一个老家伙死了;就在刚才陈显贵大将军也在百合楼中死了。如今在孟婆江南北,只有百合楼才是安身的万全之地!”

“我卢贵羡慕你们生就一副女子命,貌美如花在百合楼中千人喜、万人爱,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们可知道在苏、扬二州的百姓,那就更为凄苦了。陛下一言,恩威如山重,只怕苏、扬二州之地的百姓,守住富饶之地早晚也要像孟婆江北之人‘吃土’咯!”

“贺兰云青小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吃土’是什么味道,我卢贵年少时在‘十山八寨’见过别人‘吃土’!”

“那观音土看着像一块块宫中上等的糕点,入口还有一些柔滑,虽然有一些苦涩的味道,确实比吃野粮更有一番弃之可惜的滋味。”

“只要观音土下肚,三五十天也不知道饿,然后又使不出力气,虽然圆圆滚滚,撑破肚皮死人的那一种感觉,嘭、嘭嘭、嘭嘭嘭,贺兰云青小姐姐你怕不怕?”

“……”

贺兰云青盯住卢贵一副手舞足蹈煞有其事的样子,心中急剧打了一回冷颤,双手起了鸡皮疙瘩。

贺兰云青遥想十年前从白鸟城一路逃难过孟婆江南的日子都已经够凄苦了,如今苏、扬二州的百姓更为凄苦,那这日子该怎么过?

贺兰云青全身一阵颤抖,还是觉得百合楼确实一处难得的安身之处,毕竟这一些年来吃好的、穿好的、喝好的,更有万千男人疼爱!

这么好的日子,一定要珍惜!

贺兰云青眉头轻轻一舒,身子一正,旋即做一副相迎状,幽幽说道:“哎呀,卢贵小弟弟,姐姐们为了感谢你,破列让你进一次屋,坐一坐、说一说知心话可好?”

卢贵微微一笑,自知方才答应妈妈桑的话已然做到,旋即又摆手笑道:“贺兰云青小姐姐,你可不要骗我啊!卢贵如今已经把百合楼当成自己的家了,三朵金花也早已经把百合楼当成了家,如今都是一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既然三朵金花近日都不方便见客,自然也就不方便见任何男人。我卢贵又如何能触了这一个霉头、着了女人不该有的晦气呢?贺兰云青小姐姐,你说是不是这样?”

“……”

贺兰云青双颊绯红,半嗔半怒又有许些不舍,幽幽说道:“你这一个没大没小的死孩子,待你成亲了看你家娘子怎么收拾你,哼!”

卢贵仰头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贺兰云青小姐姐,那我卢贵这就先忙去了。我还悄悄告诉你,虽然红红和紫紫并列为五朵金花,可第一天的运气真没你们好咯!”

贺兰云青还想追问一二,但是又怕被人乱嚼舌根,欲言又止不得不继续嗑瓜子,目送卢贵远去。

慕容秋霞瞅了一眼贺兰云青,一边笑道:“开口一句贺兰云青小姐姐,闭口一句贺兰云青小姐姐,要不就从良去做卢贵的娘子吧!”

慕容雨菲也在一旁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卢贵那一个小子虽然年纪小了那么一点点,骨子里其实也不算太坏。男不坏女不爱,这不正合了贺兰云青的口味!”

“虽然卢贵常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确实比百合楼中衣裳楚楚的达官显贵真诚接地气了许多。这一些衣裳楚楚的臭男人,就是一只又一只该死的衣裳禽兽。”

“贺兰云青,贺兰云青妹妹,依我看来这事没准还真能成,既然卢贵也是百合楼中的一家人,近水楼台可别照了枯井离宫别院。”

“有道是: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二金满罐、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福寿至、女大五赛老母、女大六乐不够、女大七笑嘻嘻、女大八准发家、女大九样样有、女大十样样值,这绝对堪称完美!”

“……”

贺兰云青皱了一回眉头,这么多年来,或许踏入燕王府的那一刻起就被当成了一只戏耍之物。

也罢,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乱嚼舌根又没有外人在场,也便左耳进右耳出了,这么多年以来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性子还是没变。

江山易改,比如燕国之地。

秉性难移,好似慕容姐妹。

贺兰云青只得绕开话茬子,又瞥了一眼慕容姐妹道:“两位慕容金花姐姐,卢贵怎么能入我贺兰云青的法眼呢?怎么说,要让我贺兰云青从良,首先也得妈妈桑愿意拿出契约,其次还得有一个能在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猛将才能配得上咱们燕国‘十二甲子’后人之名!”

慕容秋霞半嗔半笑道:“贺兰云青妹妹,如今你身在风尘之地,还做此痴心妄想之梦,真是大白天说梦话,也不怕塞了别人的耳朵!”

慕容雨菲旋即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贺兰云青妹妹,能在万军中取人首级的猛将,怎么可能会来百合楼娶你为妻?喝足了五石散兑酒,梦里什么都能有!”

“能在万军中取人首级的猛将都入了上九流,眼下你这一个下九流还是指望下一辈子投胎在名门之后、将门之后,最好是帝王家了。”

“……”

贺兰云青骤听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席话顿时不是滋味,旋即又缓缓说道:“雨菲姐姐,方才说我这一朵金花是下九流,那你们两朵金花不也一样是下九流了吗?你又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呢?”

慕容雨菲一脸镇定旋即脱口而出道:“贺兰云青妹妹,你不懂,咱们慕容家也不怪你。咱们确实就不一样,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想我慕容雨菲貌美如花,和秋霞姐姐同为‘慕容大王’之后,都是燕国的皇族,只要燕国复国,咱们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重回上九流。”

“贺兰云青妹妹,而你呢?若以后复国没有咱们慕容家,你想要再回上九流几无可能,你说咱们能是一样的吗?不一样,不一样!”

“……”

贺兰云青不与慕容姐妹争执这一些摸不着看不见的事,正当准备关门之际,一道极速白影闪过贺兰云青身前道:“移形换影!”

陈静双脚“咚咚”落地,旋即又瞅见一脸惊恐的三人,接着缓缓摘下面纱斗笠,一边悠悠说道:“慕容秋霞妹妹、慕容雨菲妹妹、贺兰云青妹妹,我是你们的静静小姐姐,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贺兰云青惊吓了一跳,跌去了三步之外,又瞅见陈静一身白,极速惊呼道:“静静小姐姐都已经死了十年了,你是人是鬼?”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捉手相拥颤抖道:“鬼啊,鬼啊,你不要过来,再过来一口唾沫让你现形!”

陈静立在门口关上了房门,并未上前一步,而后越女剑倒提,轻声说道:“三位妹妹,你们眼前的确实静静小姐姐,真不是鬼啊!”

“静静小姐姐已经见过了虞丘姐妹,还有世子与慕容兰西妹妹。这一次来百合楼,是要救你们三,还有红红和紫紫一同脱离苦海!”

“百合楼如今已经成为了是非之地,谭中天一刀杀死了陈显贵。早一日离开百合楼,也就早一日远离黄泉路,你们要信我哟!”

“……”

三个女孩儿瞠目结舌之间,才几日未出阁见客,百合楼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实在费解。

贺兰云青将信将疑道:“你说你是静静小姐姐?以何为证?”

陈静又不得不拣重要之处从头再说了一遍,三个女孩儿早已没了刚才的惊恐之状,捉住陈静素纱素袍翻来翻去道:“衣裳那里做的,好美,好美耶!”

第179章 百合楼四添枝节

“是呐,是呐,静静小姐姐,你这一身衣裳可比当年燕王府霓裳紫青衣美了百倍,不,不,不,何止是百倍,而是一千倍、一万倍!”

“秋霞姐姐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呀,你这一身美美的衣裳翩翩欲仙,原本十年未见而今确实又死而复生,堪比五石散兑酒中的仙人!”

陈静一时不是滋味,心中骤起一股激烈的五味杂陈,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喜也不是、悲也不是。

原本一行人舍命来救,如今脑袋都挂在腰带上却不比这一身素衣素袍,最后人命不如衣美!

陈静撇开了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三人翻来翻去细看的人眼,而后把剑一横,再一次说道:“三位妹妹,百合楼并非久留之地,早一日离开百合楼就早一日脱离苦海!”

贺兰云青噘嘴,摆手半掩面,一边做抽泣状,幽幽说道:“静静小姐姐,有道是:众生皆苦。百合楼里与百合楼外又有什么分别呢?”

“静静小姐姐,你可知道在百合楼中无非就是一潭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安的苦海;倘若出了百合楼就是一潭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安的更大、更深、更广的苦海!”

“静静小姐姐,倘若咱们都逃出去了百合楼,谁能保证有在百合楼这般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安?静静小姐姐,你以后能保证吗?”

“……”

陈静一时极度无语,都说:大凡世间之人三年未见,血亲也都不亲了。这可倒好,十年未见,慕容一家人全然变得极其陌生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在慕容一家人身上再一次折戟沉沙,陈静确实有一些心伤,能感受十年前公主刘一跃来百合楼救人的心情。

陈静又瞅了一眼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脸沉醉在百合楼中美妙的样子,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眼下就把这三个女孩儿救出了百合楼,之后又把她们往哪儿放呢?老王镖局?刘府?亦或是孟婆江北之地的“十山八寨”?

可是,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方才听了卢贵的话,更是不愿意离开百合楼,陈静又能奈何?

强按牛头不喝水,即使救人出百合楼,还需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一步一个脚印奔出百合楼。三个女孩儿如今都不愿意踏出这第一步,陈静又如何能代走九十九步?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回想在燕王府的日子,还有慕容太白热情款待的样子,又见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眼前这般样子,骤起一阵对不起慕容太白的伤感。

陈静一时极其不忍心,转念之间或许可以再开导一回,让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也都能回心转意。有道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陈静寻思之间回忆起方才的话茬子,那就用方才的话茬子来堵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的嘴。

“三位妹妹,沦落风尘之地终归不是一个上好的去处。如今世子复国有望,尔等置身百合楼中,他日燕国复国又如何能再回上九流?”

“三位妹妹,你们好生想一想。自古以来,又有谁能从风尘之地重回上九流的先列?都说说,……”

“没有了吧!昨日我也见过了世子,三位妹妹如果能重回到世子身边,他日燕国复国自然就是燕国皇族与‘十二甲子’后人,那都是女中豪杰,也都是巾帼英雄!”

“倘若世子复国,三位妹妹又置身风尘之地,三位妹妹也当为世子颜面着想。世子怎么可能会容忍风尘之地的女子重回上九流?”

“即使世子愿意来接三位妹妹,三位妹妹又置世子颜面于何处?以静静小姐姐之见,早一日离开百合楼就早一日得回上九流!”

“……”

贺兰云青突然眨巴了一回迷离的双眼,觉得陈静在理,又扭头瞅了一眼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

慕容秋霞旋即朱唇一撇,极速弯下去了一寸,之后又宛若置身事外道:“哎,静静小姐姐。话虽如此,可你那里知道咱们姐妹的难处。倘若咱们通通都离开了百合楼,百合楼就少了三朵金花。”

“如果建康城中的那一些达官显贵不来百合楼吃喝玩乐,你想呀,男人全身的一股劲没地方使,只怕这建康城中就不太平了!”

“……”

慕容雨菲一脸事不相干的样子旋即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咱们身在百合楼中,为的也是孟婆江南天下太平啦!他日世子大哥复国,必定也会不计前嫌!”

“静静小姐姐,你要这样想,咱们百合楼三朵金花让建康城中的达官显贵沉溺在五石散兑酒中,他日世子大哥举事之日,建康城中的这一些达官显贵必然没有兴致再出兵过孟婆江北一统天下。”

“静静小姐姐,咱们三朵金花留在百合楼中,也是另类为世子大哥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啊!静静小姐姐呀,你说是不是这一个理啦!”

“静静小姐姐,那你可知道当初父王身份何其卑微,还不是有了‘慕容大王’之名,自古英雄与出处无关、巾帼须眉也与风尘无关!”

“……”

陈静一时竟然无言以对,沦落风尘、心甘情愿的沦落风尘还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在这一个世间除了慕容一家人还真没有谁了!

陈静好似跌入了万丈深渊,一种万念俱灰之感油然而生。原本计划救出红红与紫紫之后,伺机再打探消息救出慕容一家人。如今这可倒好,完全已经多此一举了!

正当阵静摇头叹气、一声长叹一阵闷雷之际,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惊悚的呼喊之声。

“着火了,着火了,红红与紫紫房间里着火了,好大的浓烟!……”

陈静心中突然又一惊,大呼“不好”之际,为王僧虔以及公良全忠担安危忧,也为红红与紫紫担忧!

慕容秋霞双眼泛起了一阵猛烈的绿光,旋即乐呵呵笑道:“卢贵这一个小子刚才说的极是,妈妈桑还亲自与红红与紫紫结了红丝带,两朵金花第一天见客就如此奇葩,实在是搞笑至极,咱们看笑话去!”

慕容雨菲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身子一扭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咱们三朵金花,三朵真正的金花去看一回那所谓苏、扬二州名门之后的两朵假金花!”

陈静着急王僧虔与公良全忠的安危,开门一道白影极速往呼喊之处闪去,慕容秋霞掩面嘲笑道:“两位妹妹,刚才还说静静小姐姐翩翩若神仙。眼下看来,这就是一只短尾巴的兔子,跑得贼快咯!”

慕容雨菲理了一理锦绣绫罗,旋即又附和讥笑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要是静静小姐姐也入了咱们百合楼啊,说不一定呀,就没咱们三朵金花什么事咯!嘻嘻,嘻嘻!”

贺兰云青眉头一皱,心中不是滋味,旋即缓缓又道:“秋霞姐姐,雨菲姐姐,好歹静静小姐姐是为救咱们而来的,怎么可以拿静静小姐姐说笑呢?这不地道啊!”

慕容秋霞白了一眼贺兰云青,旋即大骂道:“不地道?在百合楼中地道能当饭吃、能当衣穿、能当银子使?你这一些年在百合楼真是白混了日子!哎,该说你什么好!”

慕容雨菲旋即也符合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你要地道,那好,那你就地地道道的与咱们一起去看一看那倒霉的两朵假金花吧!”

贺兰云青一时不语,要说嚼舌根的功夫,百合楼中的女孩儿根本不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对手。

贺兰云青低头不语,径直乖乖的立在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身后好似就是一个服侍的丫鬟。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长裙袭地一拖飘去了九尺,与贺兰云青一前一后往呼喊声中缓缓行去。

陈静几个急步白影奔去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房门前,一股浓烟从门缝里极速飘逸而出,一股烧焦了的棉麻丝帛气味极其刺鼻。

房门上了无数道铁索,陈静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越女剑极速一出鞘,一阵寒光剑影闪过,电光火石骤起,之后“哐当、哗啦”一连串铁索落地,极速掩面推门而入!

“王公子,公良全忠,……”

陈静大呼之际踏入这一间屋子,这才发现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一脸血污,游离的气息已经越见微弱如清晨的星光,脖子上各压了一把锋利的腰刀,在二人身后还各自立了两个彪形的家丁。

门口一个九尺高、九尺宽的青铜大鼎放满了炽热的碳火,更有红红与紫紫一身沾了血迹的襦裙。

红红与紫紫泪流满面,跌在地上似哭不是哭、似怒不敢怒,极其复杂的表情让陈静心中一凉。

这不,真的是中计了!

陈静越女剑斜持,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厉声大喝道:“小小百合楼,居然敢杀人灭口,难道还想毁尸灭迹不成?”

“你们都听着,倘若不放了王公子与公良全忠,一剑封喉!”

第180章 五朵金花聚一堂

没有人应,也没有人理。

正当陈静极度无语之际,闪进来了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慕容秋霞瞅见红红与紫紫被拔了襦裙,突然一阵哈哈大笑道:“我说苏、扬二州的两朵假金花,不哭,不哭,不要哭啦,这都是百合楼金花的必经之路。在这一间屋子里到处都是机关,千万不要乱动呀!不然,最后还真不知道会是怎么死的!”

红红与紫紫惊恐的看了一眼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一脸极其愧疚而又无地自容的看了一眼陈静。

慕容雨菲瞅这一副架势,也并没有一丝惧怕,好似置身事外幽幽开口笑道:“嘻嘻,秋霞姐姐说的极是,苏、扬二州的两位金花可不要乱动,只要一乱动中了机关,两朵金花瞬间会变为两撮金粉咯!”

陈静一阵尴尬,慕容姐妹的话虽然是对红红与紫紫说道,但是确实就是善意提醒不要乱来。

眼下身处险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今这一间屋子机关重重,那得更为小心翼翼。

红红不敢正视陈静,旋即又幽幽抽泣道:“谷主姐姐,谷主姐姐,都是咱们不好!如今不但连累了老王镖局,也还连累了幽嫣谷墨家之名!这样天大的恩情,恐怕只有来世、再来一世徐徐图报了!”

“谷主姐姐,如今千错万错,当初在秦淮河边要是受了谷主姐姐好心帮助,那就没有今天这一桩破事。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是,红红如今悔之晚矣。红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可惜了老王镖局王公子的性命,更可怜了公良全忠的性命,……”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一时想哭也不是、想笑也不是。早知如此悲剧,又何必当初拒绝呢?这完全都是读书人的倔强害人又害己!

苏、扬二州两个女孩儿一念是善,一路行来的苦也算没有白吃。陈静沉思之间,只得激动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善哉,善哉啊!”

陈静扭头又急切追问道:“贺兰云青妹妹,诚如你们所说,这一间屋子里机关重重,如何救人逃命?”

贺兰云青在这一间屋子里游离了步法,而后又瞅了一眼没有其它人,三步上前在陈静耳朵边上嘀咕道:“只要碰到这一间屋子里任何一处上扬的花纹,必定机关再出!”

陈静后背一凉,在这一间屋子中花纹何其多,上扬的花纹确实也不在少数,心中有了底气。

陈静再一次越女剑平肩,大骂百合楼六个家丁道:“尔等,赶快放了老王镖局王公子与公良全忠,不然,越女剑必定一剑封喉!”

慕容秋霞一边事不关己的样子极速闪去了一边,在一张案台上缓缓坐下,轻飘飘说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就不要喊了。在这一个房间里的百合楼家丁都是又聋又哑,待门口青铜大鼎里的襦裙燃尽之后,就该轮到那两个男人咯。这就是百合楼不变的规矩!”

慕容雨菲立在慕容秋霞右边,轻轻拉了一拉长裙,旋即又幽幽附和道:“静静小姐姐,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只要这两个男人在青铜大鼎中烧为灰烬,神不知鬼不觉,不然这一间屋子怎么会与他处不同!”

“而且,这一间屋子,很多年都不曾再一次使用了。今日一见,还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哎,静静小姐姐,百合楼外有险恶江湖、百合楼内也有险恶江湖啦!”

贺兰云青急忙附和道:“静静小姐姐,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待会儿扔下青铜大鼎之后,全无一丝惊叫与半点挣扎,就似扔进了大火中的两只蚂蚱,熟了之后成灰!”

紫紫也在一旁急切催促陈静道:“谷主,谷主,赶快救下两位公子,‘无毒不丈夫’之毒不解,倘若再过一时半刻,全无一线生机了!”

陈静急红了眼,既然这一间屋子中的六个家丁又聋又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旋即右脚一沉,凌空一跃一道白影极速闪过,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一挥,一道剑光极速闪过,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身后的两个家丁冲天而死一绺昙花,人头“咚咚”落地、腰刀“哐当”落地。

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见陈静越女剑剑气出手,好似游离了最后一丝气息,视死如归的眼神倍感安慰。

另外四个家丁原本见陈静就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没想到出剑一招就杀了两个人,八目相视一笑,挥舞了腰刀四方极速向前。

陈静救人心切,不与这四个家丁过多纠缠,旋即越女剑一式撩剑荡起一张桌椅砸向了东边杀来的一个家丁;旋即扭身一跃、凌空一式云剑斩去了南边杀来的一个家丁;之后又一字马极速一滑、后空翻一式截剑又刺去了西边杀来的一个家丁;最后又一式前空翻一式抹剑闪去了北边杀来的一个家丁,……

就在陈静与四个家丁激烈打斗之际,从房门外又极速闪进来了一群人影,妈妈桑身后卢贵又领了数十个腰刀铮亮的彪形家丁。

妈妈桑丝绢极速一挥,旋即又三步上前,骂骂咧咧道:“这一出幺蛾子,还真让妈妈桑我眼瞎了。要是在以前,青铜大鼎中早就肉熟成灰了,今日却如此这般拖拉!”

妈妈桑旋即上前揪了一回贺兰云青耳朵,贺兰云青一脸狰狞;之后在慕容秋霞脸上重重一巴掌,而后反手又在慕容雨菲脸上重重一巴掌,慕容姐妹敢怒不敢言!

妈妈桑一边指住陈静白影,一边指了一次三人的鼻子骂道:“你们三个灾星,她都是你们三引来的吧!倘若以后在百合楼中不好生伺候客人,妈妈桑我定将让你们三活不如野猪、野狗、野猫!”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双手捂脸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从心中又对妈妈桑生出了许多恨意。

这一些年来,三朵金花为百合楼保住了多少回头客,又招来了多少慕名而来之辈,可眼下在苏、扬二州两朵金花面前挨训,实在丢人现眼,也实在不敢恭维。

但是,如今人在百合楼中,又怎么能够忤逆了妈妈桑呢?要是妈妈桑不高兴了,活生生的让家丁丢入青铜大鼎中,那将更为凄惨!

慕容秋霞又不得不低头与妈妈桑认错道:“妈妈桑教训的极是,咱们三朵金花生是百合楼的金花,死是百合楼黄金上的一层金粉!”

慕容雨菲也娓娓附和道:“妈妈桑,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咱们三朵金花生为妈妈桑、死为妈妈桑,一生一世都是百合楼中的一员。百合楼中的姐妹,都是一家人!”

贺兰云青一时平复了心情,缓缓又道:“一切都听妈妈桑安排。妈妈桑叫贺兰云青往东,贺兰云青决不往西;妈妈桑叫贺兰云青整月陪客,贺兰云青自当不落下一天!”

妈妈桑又缓缓上前,丝绢一掷又一拂,一边捉紧在手又轻轻去揉捏刚才揪过的耳朵,一边又亲如堂上双亲般问道:“青青乖,青青乖,妈妈桑也是女人,怎么会忍心让你整月都陪客呢?就算妈妈桑愿意,客人也未必愿意,你说是吧!”

“青青,青青,不气不急,妈妈桑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待会儿晚膳妈妈桑我会吩咐给你们三多加一些好吃的补补,每个人在煮一根高句丽千年人参羹压压惊!”

贺兰云青半嗔半怒半喜之际,一步跌入妈妈桑怀中,旋即又抽泣道:“贺兰云青十年前就成了一个无人疼无人怜的孤儿,妈妈桑无微不至的关照胜过亲生父母,贺兰云青这一条命,都是妈妈桑的!”

妈妈桑一把轻抚了贺兰云青双鬓秀发,手中丝绢极速一掷,缓缓拭去了两行泪水,幽幽说道:“青青乖,青青乖,青青乖啦!妈妈桑的好女儿青青乖,女儿乖!……”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恨恨的白了一眼贺兰云青,又鄙视了一眼衣裳不整的红红与紫紫,突然又骤起了一阵优越之感。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红红与紫紫跌在地上弓着身子说话容易岔气。

妈妈桑沉默了片刻之后,气息又平稳了许多,旋即又扭头与卢贵厉声说道:“还在等什么?难道要等百合楼家丁都死光了才动手吗?”

卢贵半弓了身子,抱拳毕恭毕敬说道:“妈妈桑,多等一等总是好的,这一个幽嫣谷墨家谷主的功夫我见过,出招一剑杀死了李霸天!”

妈妈桑一脸阴沉,旋即丝绢重重一掷,一股浓郁之香闪去卢贵鼻子,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小混蛋,你赶快醒醒吧!眼前这一个幽嫣谷墨家女子,确实就是你的杀父仇人,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就是死于此女子越女剑下!”

陈静攻杀四个家丁之际,妈妈桑的话入耳如针刺,旋即附和道:“当年在白鸟城就是我一剑劈死了半路上香拜社的臭道士卢九天!”

第181章 百合楼五添枝节

“哟,哟,哟!当年我娘打死都不信的事,你们居然全部都信以为真了。那好吧,既然咱们有杀父夺命之仇,上一次在‘十山八寨’恨不能一刀捅死了独孤信,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一算,到了这一方机关重重之地,必当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卢贵身子一正,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狰狞,旋即右手一挥,身后的一群百合楼家丁极速攻杀上前。

红红与紫紫畏畏缩缩往妈妈桑身边靠了过去,妈妈桑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刀剑无眼,看你们这一副惊恐之相衣裳不整的样子,还是赶紧回房歇歇去吧。今日之变,妈妈桑也知道你们心里难受,妈妈桑准你们休息调养三日不见客人!”

红红与紫紫旋即缓缓起身,就在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之间,最后在这一间屋子里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本就来看红红与紫紫丢人现眼的,可那里知自己却先出了丑,现在而今眼目下倒也很想看一看陈静出一回丑,不然心里确实很难再一次平衡。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倘若让一个女人从心底里不爽了,那么必定会让别人不爽,要么眼前的人出更大的丑盖过前丑,不然对不起胸腹中跳跃不止的小心肝。

贺兰云青心中万般着急,原本陈静是来百合楼救人的,如今救人不成,反倒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还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着实可恨。

贺兰云青从心底里希望陈静吉人自有天相。回想十年前白鸟塘边陈静与“段氏双雄”之战,又或者是路过“伴道斋芒”与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之战,全部也都化险为夷了!

只是,希望这一次陈静不要似上两次伤的这么重,因为似公良孝忠那等医者能人已然世间没有;即使再入“草庐”眼下又非魏地。

卢贵只是立在妈妈桑不远处,目视一涌而上的百合楼家丁,人多势众又暗藏机关,眉飞色舞之际只等手到擒来陈静以报父仇!

陈静攻杀之间又见围上了许多百合楼家丁,灵机一动,不如让这一间屋子中的机关为我所用。

陈静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引开百合楼中家丁往远处奔去,极速往这一间屋子里上扬的花纹上刺去、踏去、踩去,……

咻咻,咻咻,……

一排排长弓硬弩之箭旋即穿墙而出,极速如风射中了两个百合楼家丁的胸腹之间,一阵惨叫。

咔嚓,咔嚓,……

一排一尺见方的弩石如飞火流星,又穿墙而出极速砸去了数个百合楼家丁的胳膊、大腿、脑门,与腰刀刀锋撞击铮铮之音骤起!

轰轰,轰轰,……

一排排三尺铁钉木板从这一间屋子里的上空如巨石落下,砸坏了不少器物,又砸伤了无数个家丁!

当当,当当,……

一阵又一阵犀利的铁蒺藜如飞镖似暴雪一般从四方砸来,一根又一根铁棘插入数个家丁双颊。

……

陈静一边躲闪这一间屋子里的机关,一边又剑气横飞斩杀这一些机关器物,大声喊道:“来呀,来呀,还有多少机关都使出来吧!这一些机关,还省了越女剑剑气!”

卢贵一脸尴尬而又铁青,百合楼中家丁还未近身陈静之际已然死伤八**九,实在让人可恨!

妈妈桑一时怒火冲天,两手插腰转身对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一同大骂道:“刚才都还说对你们好一点,如今倒好,吃里扒外还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反了你们了!”

“来呀,安排!把慕容姐妹与贺兰云青三个小贱人一同拉下去关三天猪笼、吃三天猪食!倘若再不知悔改,卖去万里之外的异邦!”

“……”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脸惊吓而又苍白,深知要是被百合楼卖去万里之外的异邦更是九死一生,死在异国他乡最后又何谈落叶归根。

真要是被百合楼卖去了万里之外的异邦,还不如上一桌观音土“吃土”破肚而亡,至少这观音土还是孟婆江南北的故乡之土。

月是故乡明,土是故乡主。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左右抱住妈妈桑双腿,哭诉如雨道:“妈妈桑呀,咱们都当百合楼是一家人,又如何能吃里扒外呢?咱们百合楼的女孩儿不都是吃外扒里啊!”

“妈妈桑,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像这等重大之事,怎么可能是咱们慕容姐妹所为啊!这对咱们慕容姐妹而言全然没有一分好处!”

此时此刻,贺兰云青已经极度讨厌慕容姐妹,看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卑躬屈膝的样子实在作呕,完全有辱“慕容大王”一世英名,更是有辱虞丘凌薇女中豪杰之名。

贺兰云青旋即身子一正,缓缓上前三步道:“妈妈桑,这就是我贺兰云青干的!救故人于危难,当是我辈燕国后人骨子里的精髓。”

“遥想百年前,老王镖局少主王导有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况且,幽嫣谷墨家谷主虽然解救贺兰云青而来,我贺兰云青不忍离开百合楼,又如何能忍心看见谷主在百合楼举步维艰呢?”

“我贺兰云青虽然是亡国丧家之人,但是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骨子里都是燕人‘十二甲子’各部的不屈不挠。今日,妈妈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

妈妈桑九成怒中带了一成喜,侧目贺兰云青大喝道:“青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青青,这就是你不乖了!像妈妈桑平时如何待你,你今日又如何回报妈妈桑我的?”

“青青,看你平时一副柔弱的样子,今日倒有几分女汉子的气息,燕国都已经亡了十年。燕国要你说的那么好,十年前就不会灭了!”

“青青,你就不要犟了。这都是命,这都是燕国的命!在百合楼中吃好的、穿好的,在其它地方谁又能给你这般天大的恩赐,嗯?”

“青青,青青乖,妈妈桑我念你平时为百合楼鞠躬尽瘁。只要认一次错,妈妈桑我既往不咎。如今这里虽然暴露了机关的位置,但是百合楼还有更多的法子治住她!”

“……”

贺兰云青并未理会妈妈桑,径直又道:“杀不完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恩是恩、义是义、情是情,妈妈桑要杀要剐,只请一刀下手。妈妈桑昔日之恩,我贺兰云青即使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也无怨无悔!”

妈妈桑一时极其恼怒,这时又上前来了六个百合楼护院,两人上前一把拖住贺兰云青双臂往外野蛮拉走,四人上前又架起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双臂往外极速拖走。

妈妈桑手中丝绢恨不能捏为粉碎化了一撮齑粉,对六个护院大喝道:“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六个护院彪形大汉拖住百合楼三朵金花就似捉紧了三条芦花,头饰与耳坠撞击声就如夜晚中骤起的一群蝈蝈儿。

贺兰云青闭目不言做视死如归状,慕容姐妹一时惊慌失措,慕容秋霞挣扎大骂道:“贺兰云青,你就是一个天大的祸害!为什么咱们身边有你这样一个该死的祸害!”

慕容雨菲挣扎之间也附和大骂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贺兰云青你就是一个大祸害,你怎么不先去死呀!如今这倒好,你想死还要拉住咱们两个燕国皇族为你垫背,你居心不良,你就是一个大祸害!”

慕容秋霞一边挣扎之际,一边又大声疾呼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一定要来救咱们呀!”

慕容雨菲挣扎中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咱们燕王府是一家人啦,你一定要来,你一定要来救咱们啦!”

慕容姐妹呼声凄切,妈妈桑一脸嫌弃而又诡异一笑,半嗔半怒之际破口大骂道:“哼,都已经泥菩萨过河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陈静一边与家丁攻杀之间,慕容姐妹呼喊声入耳,又不得不一边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道:“总有一天,会救你们出去的!”

妈妈桑仰头大笑道:“你这一个姑娘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只要来了这一间屋子又不是百合楼的人,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姑娘,如今想要从百合楼中再逃出去,除非变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可非一般人力能为!”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挥,一道剑气闪过倒下了一个家丁,再一道剑气闪过又倒下了一个家丁。

陈静突然凌空一跃,一闪白影一道剑气而下又一剑封喉了一个家丁,一技“移形换影”闪到妈妈桑身后,大骂道:“你这一个万恶的死老太婆,一剑取你贱命!”

“休得滥杀无辜,御史台‘十二飞鹰’萧道成在此!”

突然一道皂影闪过,孔雀尾羽极速一闪,腰刀“四两拨千斤”顶开了越女剑。

第182章 百合楼六添枝节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如今你还想与百合楼斗,与百合楼斗的人从来都不是世间爹养娘生的!”

妈妈桑仰头大笑,嘲讽得意之际,卢贵极速闪去了一边,又迎进来数十个御史台皂衣大氅差役!

陈静极速闪去了三步之外,旋即透过面纱斗笠瞅了一眼这一间屋子里黑压压的皂影,又瞅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只要老王镖局的两个人安好即可。

陈静仰头笑道:“本谷主年幼之时原本以为只是官官相护,如今这已经算是官商勾结了。左右江山社稷之言的御史台为风尘之地壮胆开的先河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萧道成本想大骂一句,奈何陈静一语就如针刺点中了任督二脉上最为要害的穴位,说的也完全是实情,光明磊落确实不好反驳。

确实,御史台能为台城宫中陛下办任何事情,无论妥当与否也当不容半点推辞。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锅,那也都是君命!

如今,百合楼一而再再而三招之则来、呼之即去,虽然谭中天为御史大夫,但是受百合楼妈妈桑这一个女人使唤,还是一个风尘之地的女人使唤,必定被人耻笑。

萧道成大氅袭地一掷,腰刀一斜,缓缓开口说道:“姑娘,我等‘十二飞鹰’受御史台御史大夫差遣,即为御史台属下公干,自当为御史大夫分忧解难。至于你说的什么官官相护也好,官商勾结也罢,与眼下之局全无半点相干,非礼勿言!”

陈静缓缓步回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身边,越女剑极速入鞘案台上重重一杵,仰头大笑道:“原本以为‘十二飞鹰’忠心耿耿是为台城宫中陛下一人,如今看来‘十二飞鹰’只是谭中天一个人放养的猎鹰,更是百合楼妈妈桑寄养在御史台的恶犬!”

妈妈桑怒气冲冲丝绢前后用力一掷,又一副失去了亲人一般极其生气的样子道:“你,你,你,姑娘你不要嘴硬!只要入了御史台,黄金虽硬也能变成一撮齑粉。今日插翅也难飞,你就准备受死吧!”

陈静并未理会妈妈桑,而是剑鞘指住萧道成鼻子,旋即又道:“诸位,诸位,诸位御史台的官啦,你们都来听一听,你们都来听一听,百合楼这一个万恶的死老太婆都怎么说的、都说了一些什么?”

“就在方才,你们御史台的御史大夫谭中天一刀杀死了大将军陈显贵,如今百合楼要杀老王镖局这两个人灭口,门口青铜大鼎也都看见了吧,不但灭口还要毁尸灭迹!”

“请问御史台的诸位,究竟是大将军错了,还是老王镖局错了,或者是百合楼错了?以本姑娘之见,怕是你们御史大夫错了吧!”

妈妈桑本来没有胡须,嘴唇颤抖都好似气出了一大把胡须,急切之间丝绢又一掷,大吼大怒道:“她疯了,她疯了,她是一个疯子,她还瞎说!御史台谭大人怎么可能会杀陈大将军呢?就是这一个疯子胡说八道,杀了她,快杀了她,赶快杀了她,快快杀了她啊!”

妈妈桑一连串极速的呼喊,并未像之前的样子能招呼御史台的大小差役挥舞腰刀上前。

妈妈桑自然不知道陈静已经与御史台“十二飞鹰”交过手,萧道成也见识了越女剑下真功夫,一时左右为难之际也是举步不前。

萧道成在心里嘀咕:只要再忍耐一时半刻,御史大夫谭中天面圣而归再来百合楼,那接下来的一切也都好办得多了。

眼下便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必御、敌斩杀我躲藏。唯一的一个字眼就是:拖!

御史台大小差役极速围住了陈静三人不进也不退,萧道成又未下令出手也便只有大眼瞪小眼。

可是,妈妈桑怎么能拖呢?再多拖一时半刻,谭中天杀陈显贵的消息从百合楼中传了出去,对于百合楼来说必定是灭顶之灾。

妈妈桑觉得:杀人才能灭口,杀人才能立威。倘若不杀了陈静,百合楼永远也脱不了干系。

妈妈桑心底里只希望“十二飞鹰”极速出手治住陈静,然后让“十二飞鹰”带其回御史台,百合楼也便置身事外了,陈显贵被杀还不是谭中天一句话的事就摆平了。

陈静瞅见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越来越游离的气息,再拖一时半刻下去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就没命了。

陈静越女剑鞘指住萧道成,旋即脱口而出道:“倘若御史台不与百合楼同流合污,老王镖局这两个中毒者必当安然无恙送出百合楼。倘若不从,此地众人一个不留!”

“幽嫣谷墨家之名,岂能在风尘之地折戟沉沙?与诸位留下的时间不多了,想要耗在这里,没门!”

“眼下,本谷主以幽嫣谷墨家之名只数三声。御史台若是不从,诸位项上人头那就天定取舍!”

陈静一边缓缓说时,一边取下面纱斗笠盖在案台上,之后从袖子里拉出一条洁白如雪的丝绢缓缓盖住了眼睛一拉又一捆。

“一!”

陈静厉声大喊一声,又缓缓上前了三步,低眉之间斜持握紧了越女剑,随时可以出鞘再见海棠红。

在这一间屋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之间,萧道成生出了一阵尴尬,陈静这一计反客为主之势,倒也让御史台的大小差役骑虎难下了。

如今,萧道成一干御史台大小差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则交手,退则失了“十二飞鹰”之名、辱了御史台之名,更是有负圣恩。

妈妈桑虽然在百合楼中也见过了不少世间难得一见的场面,但是今日陈静这般做法确实前无古人。

妈妈桑突然觉得:蒙着眼睛杀人比睁着眼睛杀人更为恐怖。至少睁着眼睛杀人还能闪避剑招,蒙着眼睛杀人更能随心所欲。

如此,又如何闪避?

“二!”

陈静厉声又大喊了一声,缓缓上前三步之际,围上来的御史台其余大小差役极速退后了三步。

萧道成不偏不倚腰刀一摆,虽然不想与陈静正面交手,但是越女剑出手还需腰刀防御于外。

妈妈桑心中有一些急了,原本御史台“十二飞鹰”在建康城中人见人怕,如今气势已经输了九成,胸腹中那一颗小心肝都快裂开了!

妈妈桑扭头抬望眼之间,瞅见百合楼中能打的家丁伤的伤、残的残、亡的亡,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油然而生,难道天亡百合楼?

妈妈桑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百合楼不能就这样亡了。与其鱼死网破,还不如奋力一搏,只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有一线生机。

妈妈桑与百合楼中还能出气走动的家丁使了一个极其暧昧而又游离的眼神,这一些家丁点头会意。

陈静又缓缓左边三步,转身右边三步,惊天大呼道:“难道世间正义之心都死了吗?难道这一个时间就没有一个人有正义之心了吗?”

“这什么官府,什么御史台,什么‘民贵君轻’通通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弱者从来都没有立锥之地,也从来都是待宰的羔羊!”

“罢了,罢了,罢了。倘若都有了正义之心,那还要幽嫣谷墨家‘天志’为何?侠者,正义之心也!”

“‘天志‘者,正义之心也!既然如此,世间正义之心不存,越女剑必定血溅百合楼以正巍巍天道!”

就在陈静悲天悯人之际,身子旋即一沉,越女剑剑光一道剑气往妈妈桑方才说话的方向用力斩去。

“三!”

就在陈静厉声大喝之际,从身后闪过百合楼中的家丁,上、中、下盘同时腰刀左右相向。

萧道成虽然腰刀并未出手,但是看见眼前这极其凶险的一幕,不由自主的大声疾呼道:“小心!”

萧道成这一声“小心”,不但提醒了出剑的陈静;也提醒了百合楼中的家丁;御史台来的大小差役以为这是萧道成下的命令,旋即又一窝蜂挥舞腰刀劈向陈静。

陈静越女剑回身虚晃一点,一式撩剑荡起了这一间屋子的里的青砖,又着了几个上扬的花纹,机关闪出了一排锋利的九尺长枪左右对穿对过了百合楼中的家丁。

“嗷,嗷嗷,……”

陈静右腿极速一旋转,剑鞘回手又向青砖用力一点,凌空而上三尺旋转三圈半,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削去了来不急低头的腰刀。

噗嗤、咚咚、哐当,……

几绺昙花雾血飞扬,几颗人头如石落井,几柄腰刀长弃游魂。

妈妈桑一阵惊恐而又绝望的眼神跌倒在地,急切道:“是人是鬼,是人是鬼,你是人是鬼啊!”

萧道成腰刀一正,旋即向后又一摆,厉声大喝道:“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通通都退下!”

陈静一道白影旋即落地,越女剑在手反手又一正,一道剑气与萧道成说话之处极速刺去!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胆欺我御史台无人乎?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第183章 谭中天一刀倾城

萧道成闻声极速闪去了一边,御史大夫谭中天风尘仆仆再一次亲临百合楼,陈静实在倍感意外。

毕竟,眼下百合楼已经左右了御史台,御史台又还能左右江山社稷。换一句话说,一个小小的百合楼能左右国之公器江山社稷!

百合楼本是风尘之地、是孟婆江南北万千女孩儿误入歧途之地、更是孟婆江南北万千达官显贵不用五石散兑酒都能醉生梦死之地。

江山社稷本是天下万民安居乐业遮风避雨的容身之处;更是游学士子学成文武、贺与帝王的立身之处;更是堂堂七尺男儿提三尺佩剑守土拓疆的建功立业之处。

如今,御史台居然成了百合楼招之则来的一群家丁,着实让天下人笑话,更让陈静心中极度嗔怒。

陈静右手轻轻一拉,蒙眼的那一方丝绢再一次见到了光明,毕竟谭中天的刀法确实出奇的快。

陈静自然不是一只瞎猫,御史台大小皂影也不是一群死耗子。

“御史大夫谭大人,不想咱们又一次见面了。不知道,御史大夫谭大人来此百合楼是为老王镖局两个中毒者鸣不平的吗?”

“听人说,只要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几乎无药可救,毕竟世间难有奇毒以毒攻毒,不知道御史大夫谭大人做何解释?宫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为何现身百合楼?”

陈静一边说一边又转身捉回了面纱斗笠,缓缓系好了面纱斗笠上的一方丝带,无风也飘逸。

陈静自然觉得,百合楼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御史大夫更是一日之内第二次直入百合楼,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也该早有行动了。

陈静见又来了谭中天,原本想要让御史台大小差役送出老王镖局的两个中毒者,眼下几无可能。

御史台本是为江山社稷执掌正义之言的官家府邸,如今御史台都无一处正义可言,又如何能指望让御史台大小差役做正义之事呢?

萧道成旋即腰刀抱拳一正,极速闪到了谭中天身后,之后大手一挥、大氅一袭,御史台大小差役开始极速解救伤亡者。

此时此刻,在这一间屋子里除了急促而又汹涌的气息之外,更多的是凝聚在空气中的绝望。

此时无声更胜有声,毕竟刚才还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出手敌得过陈静手中的那一柄越女剑。

谭中天倒提腰刀又缓缓上前了三步,见这一间屋子里已经折光了百合楼家丁,也伤了不少御史台大小差役,这一战确实躲不过去了,众目睽睽之下也无处可躲。

“姑娘,圣人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最后还得奉劝你一回,江湖之人自当去管江湖之事,江山社稷庙堂之高由不得你一个女流之辈撒野!”

“一直以来,御史台少有与人争斗,御史台也不惧与人争斗,还望姑娘三思而后行,切莫取小义而失大义、辜负了幽嫣谷墨家之名。”

“姑娘,倘若眼下你一个人从百合楼中离去,余下之事御史台定会善加周全,以全御史台、百合楼、老王镖局、幽嫣谷墨家之名。”

“想我谭中天一辈子如履薄冰,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自然一口唾沫一个坑。虽然自以为算不上风骨君子,但也不是无耻小人。”

“姑娘,眼下你在百合楼杀了这么多人,也伤了这么多人,官府之名自当拘拿你。如今我谭中天敬仰幽嫣谷墨家之名,你自离去吧!”

陈静闻声入耳,怎么可能一个人离开百合楼?只要一离开了百合楼,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必定会命丧百合楼,更会命丧这一间屋子。

倘若一个人离开了百合楼,至于那幽嫣谷墨家、老王镖局、御史台、百合楼之名,还不都由着谭中天一个人红口白牙信口雌黄了。

陈静警觉的瞅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旋即又仰头大笑道:“御史大夫谭大人真是好说辞,本谷主虽然不曾读书、也不曾读得圣人之言,但是自明书中义、自晓圣人语!”

“似御史大夫谭大人这般执掌国之公器为百合楼一己之私,算什么顶天立地的汉子?只怕是一块顶破了天、刺破了地的卑劣顽石!”

“身为御史台之首,不与万民仗义执言,不与弱者伸张正义,又谈何君子与小人?似谭大人这般,与真小人与伪君子何异?”

萧道成大氅一挥,腰刀一正,旋即厉声大喝道:“大胆,竟然对御史台谭大人无礼!朝廷命官是你一个女流之辈能妄加言论的吗?”

陈静身子极速一旋,而后轻蔑如箭道:“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如今天地都成了江湖,又何必在乎江湖与官府呢?官府中人都知:人在官场话不由衷。如今全然置身天地之下,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以本谷主看来:江湖即是官府、官府即是江湖。既然官府都是江湖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天志’不忘,自当惩奸除恶义不容辞!”

“越女剑下不但要斩白莲社弟子那般唯恐天下不乱之徒,也要斩似你等红口白牙心怀不义之官!”

“民本为贵,君必为轻。越女剑必当血溅百合楼,让尔等心无正义之人,尽除胸中恶心!”

妈妈桑趁谭中天来百合楼之际,连滚带爬抱住谭中天官靴子一直苦苦哀求道:“御史大夫谭大人,杀了她,杀了她,赶快杀了她!”

“此女子不除,百合楼难安;此女子不除,御史台不宁;此女子不除,天下血雨腥风呀!谭大人,可不能让她再多活一天啦!”

“御史大夫谭大人,御史大夫谭大人啦,御史大夫谭大人你又没有听妈妈桑我肺腑之言,……”

谭中天狠狠如针盯了一眼妈妈桑,而后右脚重重一踹,又一脚踢开了“哎哟”不止的妈妈桑。

谭中天腰刀一正,指住妈妈桑大骂道:“都怪你,也都怨你,要是平时多收敛一点,怎会有今日的祸事,御史台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妈妈桑一边急切瞪眼,一边挣扎惊天哀嚎道:“如今,这可倒好,什么错都是妈妈桑一个人的错,什么不好的名声都让百合楼背咯。”

“官字两个口!话不由衷之言你们可曾有想过,咱们百合楼姑娘买卖挣来的银子,每一个月送进御史台的彩钱,你们使得愧不愧?”

“眼下,说咱们百合楼丢脸也就罢了,原本这就是风尘之地、达官显贵的声色犬马之所;说妈妈桑我丢脸也无关紧要,原本就是一张老脸,丢不丢人也都是这一张脸!”

“而你们呢?一个个冠冕堂皇,不觉得是丢妈妈桑我的脸?不是在丢百合楼的脸?更是让百合楼中的姑娘们没日没夜的艰辛而丢脸?为什么丢脸,因为不值,也不值得。”

“……”

谭中天恼羞成怒,一时鬓发翻腾激烈如江潮,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一个妇道人家,都是妇人之仁!”

“死老太婆,还不赶快滚开,倘若碍手碍脚,一刀劈死了你!也真是的,一个老女人竟敢对御史台指手画脚,要不是看在每一个的彩钱份上,一刀之下焉能有完肤?”

妈妈桑一脸绝望,一边缓缓左摇右摆了腰肢,又用丝绢拭了一回泪眼,缓缓离开了这一间屋子,百合楼家丁还有一口气的伤者,似战场上落荒而去的败军之将。

萧道成一时明了,旋即腰刀又一正又一摆,御史台大小差役缓缓靠后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十二飞鹰”在前围成了一个小圈子。

谭中天上前三步,腰刀旋即一晃平肩,目光如炬盯住越女剑,厉声说道:“多说无益,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姑娘大言不惭我谭中天是伪君子、是真小人,那我谭中天就就如你所愿不客气了!御史台府邸前一战,要不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碍事,必当分出一个胜负来!”

“今日,要么我谭中天死于越女剑下,要么越女剑败于我谭中天快刀之下!御史台之名,并非浪得虚名,也非沽名钓誉!”

陈静不惧也不怒,如今要出百合楼已全然无一条退路,只有一剑胜了御史大夫谭中天才能盘活这一局,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道寒光剑气一式云剑直逼谭中天咽喉,厉声大喝道:“是不是虚名、是不是沽名,一剑之下自明。移形换影!”

陈静一道白影闪过谭中天面前三尺之际,谭中天旋即一个猛烈的转身,大氅旋风一袭地,腰刀如风一旋,急切大呼道:“一刀倾城!”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谭中天腰刀也是御史台出了名的快刀,陈静身影闪近之际,腰刀手中又极速一旋,一道寒光刀影从上而下落地九尺,青砖骤起如飞沙、石屑骤起如扬尘,刀影与剑气撞击炸裂之声让御史台大小差役斜持腰刀闪退去了三步之外。

第184章 王光明飞镖出扇

陈静这一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谭中天的快刀刀法,相比第一次在御史台府邸前与谭中天出手相比,这一刀更似要一刀置人于死地。

陈静一时明了,谭中天起了杀心自然不甘示弱,旋即一个极速的后空翻落地又闪去了三步,御史台大小差役腰刀刀口防御在外、“十二飞鹰”腰刀四方再一次蜂蛹上前。

“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看剑!”

陈静急促大呼之际,凌空极速又一跃,一道白影直上“十二飞鹰”腰刀刀尖似蜻蜓点水一晃又一击,旋即越女剑一道剑气一式绞剑接着又一式抹剑直逼谭中天咽喉。

斩将杀帅,擒贼擒王。只要越女剑一剑结果了谭中天,什么御史大夫,什么“十二飞鹰”,什么御史台大小差役一切都是浮云。

萧道成再一次惊呼道:“江湖中传闻已久的‘草上飞、水上飘’?”

谭中天身子极速一弓,旋即腰刀虚晃往后猛烈一点,荡起一股刀光闪了跳跃的火星,身子如乌木倒地之际反弹急剧又一正,腰刀上前一摆又一劈,从左上而入右下,大喝道:“一刀倾城,再来!”

陈静越女剑凌空又向下一式截剑,越女剑与“十二飞鹰”腰刀刀尖相撞相击之处借力用力,而后极速闪去了刀光剑影头顶九尺之高!

陈静又一道白影闪过躲避掉了谭中天的一刀倾城,谭中天腰刀刀光落地斜斩门口青铜大鼎中炽热的火光炸裂纷飞如海棠花落地。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青铜大鼎骤起一阵破碎的撕裂之音,而后再裂为两半,之后极速与碳火之间坍塌化为一堆火渣。

陈静凌空一道白影而下,方才是借“十二飞鹰”腰刀之力躲闪谭中天的一刀倾城,如今则顺势方才“十二飞鹰”腰刀之力借力打力!

陈静越女剑向下极速又一式点剑,剑气炸裂无数青砖之际,闪身一旋三圈半,之后回手越女剑从谭中天头顶自上而下百会穴。

“胸无正义之官,取你贱命!”

正当阵静大呼之际,谭中天眼中闪过一道游离不定的主意,毕竟越女剑剑法虚虚实实无从下手。

“谷主,谷主,不可颤杀朝廷命官,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天下第一逍遥扇,看我解局!”

王光明疾呼之间一道锦绣华衫身影从房门外极速闪入,青色折扇极速一挥,左边向上闪出了一绺亮铮铮的飞镖针影阻挡陈静越女剑直下百会穴,倘若越女剑不收手必定一镖封喉;右边向下又闪出了一绺亮铮铮的飞镖针影逼退谭中天,倘若不应声而去也当一镖封喉。

当,当当,当当当,……

飞镖针影撞击刀光剑影如白雪积压了松针纷纷扬扬而下,飞镖针影空灵之音极其悦耳、王光明解围之法陈静与谭中天总觉刺耳。

王光明天下第一逍遥扇,又一次“四两拔千斤”解围,陈静极速仰身后空翻“咚咚”落地,白了一眼王光明道:“少主,你这是为何?”

谭中天旋即腰刀一正又一摆,极速闪退去了五步之外,扭头也厉声责问道:“少主,与你何干?”

王光明斜身落地,青色折扇一摇,好似完全置身事外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幽嫣谷墨家与御史台之名,都是我王某人敬重之处。又如何能让幽嫣谷墨家与御史台两败俱伤呢?礼之用,和为贵!还是圣人说的好:礼之用,和为贵啊!”

陈静心中不喜,越女剑剑鞘指住奄奄一息的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急切说道:“我说少主啦,你可不能敌我不分!和气生财、相安虽好,但是也该有一点做人的底限吧!御史台都欺负到老王镖局头上了,如今又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你身为老王镖局少主,该当如何?”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旋即又毕恭毕敬对谭中天一抱拳,而后又对陈静笑道:“谷主,想我王某人与御史台谭大人有结拜之情,谭大人如何能谋害老王镖局的人呢?”

“以我王某人之见,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大概贪杯了,多喝了几壶五石散兑酒气血攻心所致,待我王某人接他们回老王镖局斋戒几日。”

“以后,可不能似今日这般如此沉醉于五石散兑酒,如果把命都喝没了,又如何能醉生梦死?谭兄,我王某人今日可有说错一字半句?”

谭中天总算明白了王光明的一番苦心,不过百合楼之事陈静知道得太多,陈静必须得死。

如今,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亲自来解围,那就是来百合楼送命。只要入了这一间屋子而又非百合楼与御史台的人,必须都得死!

谭中天倒提腰刀上前三步,微微一笑道:“少主,实不相瞒,这两个人确实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少主,她方才一口咬定是本官干的,如今你是信她这一个女流之辈,还是信咱们的结拜之情呢?”

王光明先是一怔,看来谭中天用‘无毒不丈夫’之毒在百合楼现身,必定不能再一次做商量之举。

不过,王光明心中微微一笑,其实早有准备,谭中天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老王镖局相干人等。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一副不可相信的样子笑道:“诶,谭兄,你看我王某人是不相信兄弟之情的人吗?这一些年来,御史台所需,咱们老王镖局从来不说二话!”

谭中天拧了一回鬓发,而后又仰头大笑道:“老王镖局少主有天下第一逍遥扇,也算‘天下第一’之名。如今从来不说二话,那我今天也给你交一个底、给你一句话!”

“依我今日看来,少主还是相信兄弟结拜之情的,只是不太相信兄弟了。兄弟与兄弟结拜之情那有天壤之别,你说是不是?”

王光明后背突然闪过一丝极度的冰凉,而后又轻摇了一回折扇,左边三下、右边三下,之后左边再三下、右边再三下。

王光明,确实也万急了!

谭中天这一句话,怎么答都是撕破脸的节奏,王光明沉思一个眨眼的功夫,只对谭中天抱拳不语。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缓缓走到王僧虔身边,一脸哀怨道:“我儿王僧虔,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咱们可都说好了,待我王某人走不动了,老王镖局就都是你的咯!”

王僧虔支支吾吾一脸尴尬,而后嘶哑如蚊音道:“二,……叔,……我,……心,……好,……痛,……”

王光明又转身瞅了一眼公良全忠道:“这十年来,真是辛苦你,也真是难为你了。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不用等我王某人百年之后再去我孙王俭那儿咯!”

“我王某人已经找到了咱们老王镖局第一任镖师夏侯兰的儿子夏侯子兰。待这一阵子忙过,夏侯子兰来老王镖局接手之后,你就可以安歇几天了。真是苦了你了,……”

公良全忠游离了微弱的气息,眼中闪闪有光,声音极其低沉而又嘶哑,王光明贴耳上前只听到三个字眼:“少,……主,……好!……”

王光明缓缓正了正身子,又极速撑开了青色折扇,而后又拱手对谭中天说道:“谭兄,我王某人已经把后事通通都交代好了。如今,你说我王某人是该相信兄弟、还是该相信兄弟之情呢?”

谭中天没想到王光明居然将了一军,一脸嫌弃之际而后腰刀一正又一摆,悠悠笑道:“既然老王镖局少主连后事都交代好了,那今天做兄弟的就恭送少主一程吧。”

“有道是:一家人一起上路也好有一个照应,也没有了生离死别之苦。如此这般两全其美的事,可不能让兄弟背负插兄弟两刀的恶名、而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美名。”

王光明缓缓走到谭中天身前三尺,而后正身闭眼视死如归道:“来吧,都说亲兄弟也明算账。今日这一场结拜兄弟,就请快刀一斩!”

陈静摸头不知脑,一脸茫然而又嫌弃,一脸尴尬而又不解,一种极其复杂心情急切追问道:“少主,你这是为何啊?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王光明幽幽一笑道:“佛曰:不可说。可佛又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我王某人只想试一试谭兄有没有顾及兄弟或者眷恋兄弟结拜之情,一刀便知分晓!”

谭中天一时骑虎难下之间,正当扬起腰刀下手斩杀之际,又极速闪进来了一群人。

谭中天大吃一惊,急忙丢下腰刀,腰刀“哐当”落地弹开了三尺,旋即“扑通”又如巨石落地,疾声大呼道:“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拜见亲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来者锦绣华衫玉带配金冠,金丝金鞘长剑在左、双鱼玉斗在右,正是刘一龙的弟弟刘一腾,也是幽嫣谷墨家曾经的四弟子,身后一群短打小衣斜持了腰刀的彪形大汉更是建康城中闻风丧胆的“鬼军”。

第185章 五胡散以毒攻毒

谭中天执掌御史台能左右江山社稷之言,确实也在心里没有怕过刘一腾,倘若一纸文墨放在刘一龙案台前必定能让刘一腾心惊胆寒。

谭中天虽然有御史台“十二飞鹰”,但是与建康城中的“鬼军”比起来,那就是小巫与大巫之别,就似是一撮泥巴仰望泰山之巅。

“鬼军”是前朝流落江湖的秘密组织,也是一群勇猛的敢死之士,凶猛异常不亚于地狱来的夜叉。

每一个“鬼军”死士服碳又破耳,既聋又哑,如此更能一心一意杀敌斩将夺人之命。

谭中天微微抬头之间,见这一个个“鬼军”死士喉结奇丑无比,耳朵也全部失去了应有的轮廓,要不是刘一腾身边的“鬼军”,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早就死了。

萧道成一干御史台大小差役见来了刘一腾,各自纷纷低头半跪于地,不敢再吱声一字半句。

毕竟,在“鬼军”的眼里,御史台的这一些大小差役就似蚂蚁遇见了大象,不可同量相较。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旋即上前半弓了身子,半开玩笑说道:“老王镖局王光明见过亲王殿下,愿亲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刘一腾并未理会御史台一干人等,旋即又从袖子里极速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青色小壶,递与王光明道:“王哥哥啊,你就别逗着玩儿咯,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呐!”

“这是本王新炼的‘五胡散’,正好解了陛下‘无毒不丈夫’之毒。这‘五胡散’奇毒无比,入人之腹定能化为一地奇臭无比的血水!”

“如此奇毒之物也只与刘一虎说过,但是他也不知道下药引子的先后顺序。可不能像‘无毒不丈夫’之毒祸害江湖、祸害天下!”

“……”

王光明颤抖了双手,极速跪拜谢道:“亲王殿下慈悲,我儿王僧虔有救了,公良全忠也有救了!”

王光明极速闪去王僧虔身边,抓过一只茶盏,全部倒掉了茶盏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捉出衣襟擦了又擦,擦了又擦,擦了还擦!

嘭,

王光明旋即拔开了青色小壶上包了丝绢的玉塞,而后缓缓“哗啦、哗啦”全部倒于茶盏中。

虽然这东西叫‘五胡散’,但如今却如清澈的泉水一般亮堂,初眼看来更是无色无味,也正好应了刘一龙‘无毒不丈夫’之毒的无色无味。

王光明扶正王僧虔的身子,而后又扶正了公良全忠的身子,先裂开王僧虔的嘴唇缓缓喂入一小口,而后又裂开公良全忠的嘴唇缓缓喂入一小口,就这样左边一小口、右边一小口忙活不停,……

陈静见事情有了转机,心中巨石落地,看眼前这一种阵势,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能活命出百合楼了。

陈静越女剑一收,缓缓上前,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这刘一腾确实面如光华与王光明青春了许多。

陈静缓缓把剑拱手问道:“亲王殿下,你就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刘一腾斜视了一回陈静,手中金丝金鞘长剑撞击案台,咚,而后锦绣华衫一拂,缓缓坐下。

陈静骤起一阵尴尬,还好有面纱斗笠,当日两次在刘府面前遇门而不得入,在报国寺遇刘一跃而无言,看来今日在百合楼中也不会与刘一腾相交只字片语。

陈静觉得幽嫣谷墨家曾经对不住刘氏三兄弟,那今日这一番不是滋味的苦果,就当是自食其果了。

刘一腾身边的“鬼军”立了两柄腰刀在后,余者散立在御史台大小差役左右,以及房门之外。

刘一腾又环视了这一间屋子中的惨状,旋即又幽幽说道:“谭大人,你们都快起来吧。你我同朝为官,皆为陛下分忧解难。想不到堂堂一个亲王,一个御史大夫在风尘之地公干相会,见笑大方啊!”

谭中天缓缓起身,御史台“十二飞鹰”以及大小差役缓缓再起身,谭中天抱拳毕恭毕敬说道:“回亲王殿下的话,实在惭愧啊!百合楼原来真是一处藏污纳垢之地,这不才让御史台众家大小一同前来公干!不知亲王殿下又是为何?”

刘一腾从心里也恨御史台这一些人,但是身在官场,自有官场中的言语之术,旋即笑道:“哎呀,御史大夫谭大人啦,你们在百合楼闹这么大的动静,想我前脚刚踏入建康城内第一步,建康城中的大街小巷都风传开了。这不,前一些日子公干巡视孟婆江南州郡,正好有诸多接地气的民情禀明陛下!”

“只是方才路过东府镇一番好奇,也就上百合楼来看看。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御史台的人杀了大将军府的人,毕竟这样无稽之谈的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百合楼中呢?”

“至于方才看见谭大人举刀劈向老王镖局少主之头,但是本王也听说了,这是要为兄弟两肋插刀留一回千古美谈。谭大人,干得好,干得妙,不愧是陛下信任的人。谭大人前途无量,当是刘一腾楷模!”

“不知本王上了百合楼,有没有打搅谭大人成全‘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千古美名?倘若有,不妨再成全一次,本王就当是做一次见证;倘若没有,不妨也该各自打道回府了。御史台一向以公事繁忙著称,早一日回府也就多一个时辰为陛下分忧解难,谭大人,是这一个理吗?”

“……”

刘一腾盯住谭中天不发一言,谭中天也心知肚明,眼下“鬼军”在场即使杀得了刘一腾,可御史台的众人必将全无活命,况且还有一个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更有总爱和事的天下第一逍遥扇王光明。

谭中天不得不从心底里从长计议,况且刘一龙如今只听谭中天的话,谭中天又生出了九分底气。

谭中天觉得,必须要抢先刘一腾再一次入宫面圣,生几件事端让刘一腾来背负这一个骂名。

然后,无论刘一腾再如何向刘一龙禀明孟婆江南州郡的实情,那又如何能再被刘一龙取信呢?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谭中天正了正身子,旋即毕恭毕敬抱拳说道:“回亲王殿下,如今百合楼有亲王殿下坐镇,御史台也便放宽心了。我等这就回御史台,也就不打扰亲王殿下善后了!”

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一拂,仰头大笑道:“陛下真没看错人,如谭大人这般忠君为国确实世间少有,本王代列祖列宗先感谢谭大人,谭大人,谭大人慢走不送!”

刘一腾并未起身,右手早已做恭送状,谭中天捉回腰刀入鞘,旋即大氅疾飞,一群皂影相扶离开了这一间血迹斑斑的屋子。

谭中天寻了台阶走了,刘一腾也不得不缓缓起身,一边抱拳与王光明说道:“王哥哥啊,王哥哥,我得先去了。只怕搬弄是非的谭中天无中生有挑起事端,老王镖局惹怒了御史台,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善终。你可得小心啦!”

王光明放下了茶盏,一边拱手笑道:“多谢亲王殿下提醒。只是该来的终归要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缘分天定那就顺其天道,也算是道法自然了吧!”

刘一腾紧握金丝金鞘长剑旋即又瞅了一眼陈静,锦绣华衫重重掷地又一拂,一句“哼”,之后领了“鬼军”死士极速离开了百合楼。

就在这一个时候,闪来了老王镖局张三与李四,王光明面有喜色疾呼道:“张三哥,李四哥,你们来的正好。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还好有亲王殿下赐的五胡散,咱们先回老王镖局再做商议,建康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时半刻必定不得安宁!”

张三架住王僧虔在左、李四架住公良全忠在右极速极速,王光明轻抚折扇急步率先奔出了这一间屋子,陈静心里还惦记着刚才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呼救声。

“谷主,咱们赶快离开百合楼这一方是非之地,趁御史台与百合楼还未缓过神来,先走一步呐!”

“如今,王僧虔与公良全忠虽然有五胡散以毒攻毒,但是二者都是剧毒,没有一月半旬也难恢复!”

“谷主,咱们先送二人回老王镖局安顿好,再行商议它计!”

王光明说的有理,陈静不得不从了王光明,旋即正了正面纱斗笠斜持了越女剑与张三和李四殿后。

陈静一行人几乎是刘一腾与“鬼军”前脚走、后脚跟上的节奏离开百合楼,百合楼中的家丁与护院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一群人离开。

百合楼中的女孩儿惊吓过度,并未有一个人敢吱声,角落处的卢贵扶住一脸怒气的妈妈桑。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如今有‘鬼军’开道,还有鬼刀在手,百合楼这一局完败!倘若再敢有人硬闯百合楼,死路一条!”

妈妈桑大骂之际,又恨恨的盯住卢贵道:“卢贵,猪笼和三天的猪食,你都备好了吗?”

第186章 第五刀仓皇而至

“妈妈桑,妈妈桑,你就放宽心好了。如此这般,让三朵金花受一点儿委屈也好!免得老想着百合楼外的天地,如此一来,也能一心一意为百合楼中买卖着想咯。”

妈妈桑白了一眼卢贵,又瞅了一眼惊吓过度的女孩儿,旋即厉声大喝道:“瞧你们那一副窝囊样儿,眼睛都放明亮一点,通通都精神一点!百合楼中死人又不是第一次见了,该干嘛就干嘛去!”

女孩儿失魂落魄之间又是瞠目结舌,缓缓整理受了过度惊吓的衣带与头饰,缓缓眉飞色舞了笑脸,客人们也似赶集一般骚动起来。

妈妈桑旋即又对卢贵微微轻笑道:“你说,这样对待三朵金花,另外两朵金花又三天不能见客。那百合楼这三天来的买卖,不就少了许多愿意多使银子的客人吗?”

卢贵低头弯腰之间摆手道:“妈妈桑,妈妈桑,此言差矣。明面上五朵金花三天都不能见客,但更能激起来百合楼中客人的念想。”

“就好似一锭金子,放在手心上人人都觉得无非就是一锭金子,但是放在衣带里鼓鼓的样子,我想人人对这一锭金子念想更旺!”

“兵法上说‘能而示之不能’,对于来百合楼中的客人那就是‘欲将取之、必先予之’,以‘能而示之不能’来予之百合楼中的客人、最后必取百合楼中客人的银子,买卖与兵家战场上必争之地何其相似!”

“妈妈桑,既然百合楼是长年买卖,不必在乎三两日的银子得失,而要在乎长久之计,这就算是百合楼中的一点奇特买卖之道吧!”

“……”

妈妈桑好似听明白了卢贵的道理,一怒又一嗔,又轻轻戳了一回卢贵的脑门道:“哼,你这一个吊人胃口的小东西,讨喜又讨打!又是你那死鬼的爹爹,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教你的道道吧?”

“罢了,罢了,罢了,它年没能得到的东西,如今全然自来百合楼相助,妈妈桑我也算是瞑目了。卢贵,既然妈妈桑当你是一家人,你可得全心全意为百合楼!妈妈桑吃香的、喝辣的也少不了你的!”

卢贵自然欢喜,旋即又毕恭毕敬笑道:“妈妈桑,你请放宽心,百合楼中五朵金花都与咱们卢家人有关,自然要‘送佛送到西’!”

“五朵金花,生是百合楼的人,死也是百合楼的鬼!待会儿,卢贵再去开导一回五朵金花就是咯。”

妈妈桑频频得意点头之间,百合楼中的护院从楼上跑上又跑下,自然是收拾那一间屋子的惨状。

王光明与陈静奔回老王镖局之际,一边极速安排王僧虔与公良全忠歇息养伤,而后又与张三与李四聚于一堂愤愤道:“这一次,要不是路遇亲王殿下回建康城,王僧虔与公良全忠必然命丧百合楼!”

“幸好我王某人从来都不与人交恶,交友广阔从来对人也都是千般恩、万般好,亲王殿下这一次出手倒也帮了老王镖局一个大忙。”

“张三哥,待会儿你去选一些上好的奇珍异宝送去刘府,以报今日亲王殿下出手搭救之恩。”

“欠人恩情的事,我王某人如芒刺在背好不自在。宁教天下人欠我王某人的恩情,也休教我王某人欠天下人的恩情。”

张三抱拳得令而去之际,李四又在一旁问道:“少主,如今这一局咱们和百合楼以及御史台已经撕破了脸面,眼下之计该当如何?”

王光明轻抚了一回鬓发,而后轻声说道:“李四哥,你去朝廷中咱们经常走动的那一些达官显贵府上去走一趟。即使御史台一手遮天黑白不分,但咱们江南王家不似其它名门大族,谭中天想要对付咱们江南王家,还得看他牙口硬不硬!”

“另外,再备一份大礼去陆府走一走,咱们老王镖局第一任镖师之子夏侯子兰看能不能提前来老王镖局,如今老王镖局正是用人之际又逢危难之时更需一等一的高手。”

李四抱拳得令而去之际,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轻问道:“少主,如何这么多年来,你们才寻着夏侯兰的儿子夏侯子兰?陆府与老王镖局同在东府镇,如今还这么近,……”

王光明面色骤起一阵尴尬,而后又轻摇了一回青色折扇,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悠悠说道:“谷主,说来我王某人惭愧至极啊!老王镖局确实与陆府只隔了一条大巷子,可这,可这不都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的呐!”

“老王镖局第一任镖师夏侯兰的儿子藏身在陆府谁又会知道?孟婆江南北几十年来的战乱,当年夏侯兰,哎,哎,哎,不说也罢了!”

“十年前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都能藏身百合楼中,夏侯子兰又如何不能藏身在东府镇陆府中?”

“要不是陆家员外识得岁月无情剑法招式,无意间瞅见夏侯子兰用扁担做长剑使岁月无情剑剑法,谁又能想到一个陆府中下人尽然是大名鼎鼎夏侯兰的儿子!”

“这不,陆员外才私下与我王某人告知了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况且咱们老王镖局确实需要夏侯子兰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倘若早一日找到夏侯子兰,老王镖局更强!”

“也罢,也罢,也罢。这一切都是缘分呐。早一刻不发现,晚一刻不发现,找到夏侯子兰正当其时,也是天佑老王镖局啊!”

“……”

陈静瞅见王光明一脸沉醉的样子,心中确实也喜悦万分。

毕竟,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一时半会儿确实帮不上老王镖局的忙,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不离陈静半步的王僧虔如今却离陈静不止半步!

陈静在孟婆郡幽嫣谷的时候,也曾听陈旭嫦说过一些支离破碎的往事,对岁月无情剑也有耳闻。

陈静实在没忍住,况且王光明说过江南王家一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追问道:“少主,岁月无情剑与越女剑法相比如何?”

王光明瞅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一边又扇了三回折扇,旋即仰头大笑道:“谷主,夏侯子兰家祖传的岁月无情剑法与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法时间相差实在太远了。”

“岁月无情剑无非是百年来自创的一套剑法,而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法,有上千年之久了吧!”

“幽嫣谷墨家剑法,数百年来以越女剑法名扬天下。可是幽嫣谷墨家剑法又不止越女剑,而且越女剑法之中又有比如什么雪月风花剑、酒肉穿肠剑等等。”

“既然谷主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自然知道幽嫣谷墨家第一代谷主之名,自然也知道为什么要取名为幽嫣谷墨家。”

“岁月无情剑剑法与谷主的错负轮回剑法相去甚远。据说岁月无情剑剑法只有夏侯兰血亲后人才能使出该有的威力,就好比谷主的错负轮回剑剑法只能由谷主一人能使,这大概就是天意了吧。”

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自然知道幽嫣谷墨家极其久远的历史渊源,但又想起离开百合楼时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撕心裂肺的呼救之声,更有妈妈桑大怒之际说要关猪笼吃猪食,这就是有辱慕容太白“慕容大王”之名!

遥想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二弟子贺兰佳琦、三弟子虞丘凌薇在燕王府对陈静毕恭毕敬,又回想曾经的四弟子刘一腾、六弟子刘一跃的冷眼,五弟子刘一虎还未谋面估计也是一样,心中不由得再一次颤抖,好似慕容一家人在眼前缓缓招手,不去百合楼中救出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实在不能心安。

陈静越女剑一横,而后缓缓说道:“少主,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不能不救。以我之见,白天在百合楼大战了一场,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再入百合楼一定要救出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也正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百合楼一个措手不及!”

王光明轻抚了一回鬓发,而后又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杀百合楼一次回马枪,确实一条好计。”

“既然谷主要去救人,如今王僧虔与公良全忠不能同行相护,那我王某人就随谷主走一遭吧。”

“既然是杀百合楼一次回马枪,倘若人去多了反而不美。但愿李四哥能早一日接回夏侯子兰坐镇老王镖局,也当是万全之策了。”

陈静一时明了,回想王光明青色折扇飞镖针影两次出手,脚下功夫也当不错,有王光明相护自然救出慕容姐妹那是易如反掌。

陈静旋即抱拳谢道:“多谢少主成全。待今夜救出了慕容姐妹,让她们过孟婆江北之地去‘十山八寨’找慕容兰西,如此万全!”

王光明旋即折扇答道:“谷主放心,这一些小事,交与老王镖局下人们来做便可,不必挂念!”

这时候一个下人领了第五刀仓皇而至,旋即扑通跪地哀求道:“少主,谷主,救救我!”

第187章 苦御史台已久矣

王光明锁眉大吃一惊,旋即离坐三步上前扶正第五刀,急切如骤雨追问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大将军府变为这般模样?”

第五刀一脸哀愁,眼光闪烁之间拳头紧握对空重重一击,而后又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陈静虽然与孟婆江南官府中人少有来往,但是方才谭中天确实说过要让第五刀回府等待赏赐。

原本以为谭中天会借刘一龙之口,用高官厚禄收买第五刀为御史台效命。看来,谭中天又骗了第五刀,谭中天确实一手遮天了。

王光明与下人凌空一拂手,堂中一应丫鬟全部极速撤去,而后又安抚一脸茫然的第五刀坐下。

“第五刀,你且细细说来。大将军府眼下都出了什么事?你要我等救你,你又想我等如何救你?”

王光明急切之间又第五刀满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温温的茶水旋即就倾入了第五刀的肚子。

第五刀旋即衣襟一挥,极速擦了一回嘴角,长叹了一口浓郁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气息,缓缓说道:“少主,谷主,实不相瞒。方才末将也猜着是谭中天那王八蛋杀死了陈大将军。苦于求生故而未能一语点破谭中天的嘴脸。送入陈大将军尸身回府之后,末将出府又去寻外出游玩的大将军之弟陈显达。”

“待末将寻着陈显达回府之际,御史台大小差役已经守住了大将军府门,‘十二飞鹰’又捉大将军府中家眷去了御史台,看样子大将军府中家眷全无一人能活命。”

“这不,末将灵机一动托人把陈显达急送出了东府镇,往末将一位远在江州的亲戚家中安顿去了,眼下应该已经出了建康城。”

“少主,谷主,如今大将军府都是御史台的鹰犬,末将也不准备回大将军府了,回大将军府就是自投罗网找死,求少主指一条大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第五刀再一次拜谢之际,王光明又道:“天下苦御史台已久矣!”

王光明离坐再一次扶正了第五刀,缓缓与第五刀“哗啦、哗啦”满上了又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说道:“天下苦御史台久矣,天下苦御史台已久矣,天下苦御史台已久矣啊!第五刀,你做得很对!为陈大将军府中留下了一承血脉,我王某人也敬重你是一条汉子!”

“想我王某人不曾朝廷为官,与官场中人来往也不少。江州司马与我王某人也算投缘,我王某人即刻飞鸽传书与江州司马,江州司马定当接应陈显达安然入江州,陈显达安身之处有老王镖局担着!”

陈静突然眼中有光,急切之间又道:“嗨,万事皆是缘呀,想我刚入建康城不久,先是遇见了谢氏神算子,说建康城中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而后又遇见了祖冲之,祖冲之为江州司马所请,看来这一切的安排也都是天意,天意啦!”

王光明与第五刀眼中有光,王光明旋即又道:“既然祖冲之也在江州司马府上,陈显达无忧也!”

王光明旋即又与下人一挥手,旋即又道:“与江州司马,以及祖冲之一同飞鸽传书,让他们二位接应并好生关照陈显达,不能让陈显达落入御史台鹰犬之手!”

下人抱拳得令而去,王光明又瞅了一眼第五刀,心中顿时生了许多爱意,旋即又道:“第五刀,去处倒也有一个好去处,只是你这巡城统领的差事怕是保不住了。”

第五刀旋即轻轻的放下茶盏,一边毕恭毕敬道:“少主,大将军府都完了,巡城统领的差事末将自然也做不得了。但求留在建康城中,倘若少主有差遣绝不推辞!”

王光明沉思之间又道:“我孙王俭在神机营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手。虽然王俭是我王某人之孙,那也是江南王家辈分使然。你也不要觉得这是在欺负你的名声,先去当一个小兵小卒也正好避一避风头!”

第五刀感激涕零,急切之间说道:“末将多谢少主成全,神机营为建康城北边的门户,御史台与神机营这一些年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末将即使去神机营当一个伙夫也无一字半句的怨言!”

王光明旋即起身去了这一间屋子角落案台上,接着捉笔疾书如行云流水极速滑过,一折之后再一次对折,旋即递与第五刀道:“事不宜迟,赶快去神机营!”

第五刀大礼拜别,盔甲撞击之声如巨石落地,而后又一阵急促的的声音消失了身影。

“少主,如此看来,御史台已经对付了大将军府,必定还会对付大将军府麾下的那一些将校。况且方才在百合楼中刘一腾与谭中天互不相让,这一回去百合楼救人应该不会有御史台的人来多事了吧!”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摇,仰头轻笑道:“如此说来,今夜去百合楼一趟必定得胜而归了。既然如此,那我王某人还得准备一身夜行衣,更能在百合楼中神不知、鬼不觉!”

“略略略,略略略,……”

正当陈静难得一笑之际,又一个下人急切上前来报:“启禀少主,亲王二殿下刘一虎求见!”

陈静一阵心喜,没想到曾经的幽嫣谷墨家五弟子刘一虎会来老王镖局,确实也还很好奇。

王光明锦绣华衫一拂,大手一扬急切道:“快请,快请,快快有请啊,怎么能让亲王二殿下侯着呢?”

陈静见王光明正了一正衣冠,也缓缓立身,也很想见一见曾经的幽嫣谷墨家五弟子刘一虎。

“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老王哥哥呐,天下苦御史台久矣!倘若再不来找老王哥哥商议商议,只怕这刘氏的天下民心尽失呐!……”

先声而未见人,老王镖局下人身后极速上前来一个锦绣华衫、玉带银冠,左手银丝银鞘长剑、右挂双鱼玉斗的英俊公子。

初眼看来,刘一虎与刘一腾有九分的相似,只是青春年华比刘一腾风度翩翩了许多。

刘一虎见一身白影的陈静,好似口误一惊,旋即又右手二指在王光明与陈静之间来回晃悠道:“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这?……”

王光明青色折扇急忙一止,也在百合楼中见识了刘一腾与陈静的冷眼相对,旋即把手一扬笑道:“二虎子,勿惊,勿惊。老王镖局今日也正好与御史台杠上了,老王镖局怎么能少得了江湖中人呢?这位是江湖中新出道的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自知王光明是不想让刘一虎再一次冷眼相对,况且刘一虎曾经虽为幽嫣谷墨家五弟子,但仅仅只是互晓其名而已。

纯依香儿女侠,这一个名字也确实不错,陈静欣然接受。其实,即使不接受最后还得接受!毕竟,总比四眼相恨尴尬强了许多。

刘一虎旋即银丝银鞘长剑抱拳对陈静隔空一扬,虽然心存疑惑,但眼前御史台之事更为紧急。

刘一虎自寻了一方案台坐下,看这一副光景,刘一腾与刘一虎都是老王镖局的坐上常客。

下人极速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刘一虎满饮一口道:“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本王数月以来巡视孟婆江南州郡,完全和御史台说得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呐!”

“天下苦御史台久矣,御史台谭中天红口白牙,确实颠倒黑白,一手遮天会害苦了天下万民!”

王光明一惊,旋即又一喜,这一番大实话能从亲王口中说出来,实在不易,更难能可贵!

王光明一边轻把茶盏,一边又佯装不明故意问道:“二虎子,那你说一说,这孟婆江南的州郡如何不一样了,又如何个不一样法?”

刘一虎极速又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又道:“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天下苦御史台久矣!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他就是一个大混蛋,这样的人怎么能执掌国之公器御史台?本王都开始怀疑谭中天是不是孟婆江南之人了?”

王光明轻放下了茶盏,半倾了身子悠悠说道:“谭中天十年前一夜之间从无名之辈被陛下钦点为御史大夫,不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二虎子之言,莫非是信不过台城宫中陛下?君无戏言,那可是二虎子的皇兄啊!虽然二虎子与我王某人相亲相近,但是有一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免生无妄横祸!”

刘一虎又吐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香味,急切说道:“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本王没把你当外人,这才一吐为快!恨不得一剑劈死了御史台那一群杂碎!”

“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前一些日子在苏、扬二州,万民与大户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本王估计离揭竿为旗、斩木为兵也快了。”

“虽然这十年来白莲社没有之前那么猖獗,这都有赖魏国郦道元重创了白莲社元气。倘若白莲社借机再一次起事,又当如何?”

第188章 纯依香儿出剑招

王光明旋即青色折扇左摇三摆、右摇三摆,舒眉眼笑如沐春风之际,心喜如饮了一罐子珍藏百年有余的蜂蜜;陈静松开了手中紧握的越女剑剑鞘,透过面纱斗笠长舒了一口悠长的气息,心喜似吮吸了一盏温温如泉的陈皮酥牙糖。

眼下刘一虎身为孟婆江南宋国刘氏皇族中的一员,能发出如此这般接地气的感慨实属不易。下知民情是一国江山社稷的自知之明,更是国之公器有的放矢。

孟婆江南之地正如先前祖冲之所言,如今遍地都是糊涂账。倘若有糊涂账痛改前非也就罢了,可还有御史台谭中天黑白不分迷惑且又混淆天听,纸终归包不住火!

王光明对于刘一虎所问之事,如今身在官场之外,确实不该过多参与官场之内的一应大小事宜。

毕竟圣人有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倘若被有心人知晓,必定以为又有非分之想骤生事端。

但是眼下御史台谭中天所为一手遮天,自当视为与虎谋皮,旋即脱口而出反问道:“二虎子,依你之见又当如何?身为皇族,又是亲王二殿下,该当为陛下分忧解难,也当为天下万民指一条活路。”

刘一虎这数月来巡视了孟婆江南数十个大小州郡,与朝堂上百官所言确实都相去甚远,又何况信口雌黄的御史大夫谭中天!

要没有这一次巡视,刘一虎还真信了朝堂上百官煞有其事一般的信誓旦旦,走过了乡野田间才明白为什么会被说:官字两个口。

刘一虎自以为:官字两个口无非对上阿谀奉承、对下欺瞒隐藏、同僚之间相互攀比政绩所致。

像御史大夫谭中天这般,对上阿谀奉承那就是欺君之罪、对下欺瞒隐藏那就是不正之官,一手遮天对付同僚更是不择手段。

刘一虎此行巡视孟婆江南大小州郡确实长了不少见识,更是感慨万千。就似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苏、扬二州百姓请命不惜以死明志,确实震撼无比!

毕竟,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一无功名、二无官职,全靠祖上百年前的名望,刘一虎心中有愧。

宋国没能为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半分好处,两个读书人却以士子之心忠心为宋国。

虽说士为知己者死,可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士为国死,是为国难而死,又怎么能被谭中天这般祸国殃民之徒久居御史台呢?

刘一虎仰头眼中有光,缓缓正身长叹之际,银丝银鞘长剑旋即出鞘一闪寒光而过,举剑三尺对天盟誓道:“本王当以性命清君之侧,似谭中天这般祸国殃民的官吏,即使杀千刀、斩万剑也不为过!”

“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如今有何良策教本王一二?只要一剑斩杀了谭中天那一个不正之官,让皇兄看清楚孟婆江南州郡的实情,重议国策于国于家自是两全其美。”

“眼下,孟婆江南之局于本王刘一虎说来,国即是家、家即是国,倘若国有累卵之危,必定家破而人亡。本王实在不愿意看见祖宗社稷毁于贼人谭中天之手!”

王光明听刘一虎掏心掏肺的一席话,心中也有了分寸,旋即又道:“二虎子,你可知谭中天在百合楼中杀死了陈显贵?如今大将军府一干大小将士必受御史台迫害。只要建康城中大小将士心向陛下,御史台那一帮鹰犬,无非就只是猎鹰与恶犬,必将人人得而诛之!”

刘一虎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一条万全之策,旋即银丝银鞘长剑极速入鞘,仰头兴致之际,而后又抱拳笑道:“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姜还是老的辣,一语点中要害!‘鬼军’在手,倘若神机营又在手,谭中天必定翻不出什么波浪!”

“御史大夫谭中天就是陛下身边的一只猎鹰、一条恶犬。倘若寻机会捉住他的把柄,必定使其万劫不复。似勾践那般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既然如此,朝廷官场中就由咱们两位亲王一腾一虎力挽狂澜,朝廷之外还有劳老王哥哥以及这一位新出道的纯依香儿女侠周全万一咯!”

王光明青色折扇一收旋即双手一拱,陈静却笑而不语,刘一虎信心满满的样子确实让人讨喜。

刘一虎了了一桩大事,旋即又瞅见陈静手中越女剑,虽然与曾经幽嫣谷墨家弟子使过的长剑九分相似,便又轻飘飘问道:“眼下所见纯依香儿女侠之剑,倒让本王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往事,不知纯依香儿女侠师承何处?使何剑法呐?”

陈静心中一怔,既然少主方才解围如此,那就将错就错吧,况且无非就是一番善意的谎言。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旋即缓缓又道:“回亲王二殿下,本姑娘机缘巧合遇见一个世外高人,被世外高人指点了几招剑上功夫,权且就叫它‘无影剑法’吧!”

刘一虎轻放掌中江南佛手铁观音茶盏,一时来了兴致,急切追问道:“本王听说魏国有‘无影刀法’,为女中豪杰花木兰所创。不知纯依香儿女侠‘无影剑法’是何剑法?”

陈静对于刘一虎的追问,倘若说多了必定纸包不住火,倘若再故意点明了身份更是何其尴尬!

毕竟,刘一虎好歹也是亲王二殿下,又从孟婆江南之地回建康城中,天下消息确实鱼龙混杂。

当初,在“十山八寨”一剑斩杀了郁久闾阿史那和李霸天,以及在北山关中斩杀拓拔子推的天大之事估计早就传遍了孟婆江南北。

言多必失,不如出剑!

陈静越女剑案台上侧身一横,旋即二指左右极速一点,一道寒光剑影闪去右边的一处案台,左边案台下的一只脚抬旋即拦腰而倒!

刘一虎猛烈眨了一回涮眼,而后又瞅了一眼右边案台下的一只脚抬也缓缓倒下之际,赞叹道:“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

“纯依香儿女侠有‘无影剑法’,谭中天的快刀也就不算快了!如此甚好,甚好,甚好呐!如今在朝廷内外,谭中天都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哈,哈哈。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真想不到老王镖局还有纯依香儿女侠这样的一等一高手!本王佩服,本王佩服啊!”

刘一虎大笑得意之际,旋即又缓缓满饮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之后抱拳说道:“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正事要紧,本王一回建康城就先来找你了。如今有了盘算,建康城中风传谭中天杀了陈显贵,本王确实也该去台城宫中走一趟了!”

王光明感激万分,似刘一腾、刘一虎这样的皇族亲王都是老王镖局中的常客,自然也亲如一家。

王光明万事以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旋即青色折扇迎出道:“二虎子,步入宫门深似海,常说无情帝王家,你可得万万小心呐!”

刘一虎原本就把王光明当成了异姓兄长亲如一家人,又没有台城宫中繁琐的一应皇家规矩,自由自在甚是得意,旋即把剑笑道:“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如今看来你才是明白人,也是天下第一逍遥者。”

“老王哥哥,老王哥哥呐。待过了这一道关口,本王得向老王哥哥好生学一回。无官不但身轻、心也更轻,最后必定越活越年轻,鹤发童颜长命百岁之兆啊!”

刘一虎仰头大笑急步而去,王光明轻收青色折扇,这才抱拳毕恭毕敬又道:“谷主,方才情急之下所为,切莫怪罪。我王某人也不想看见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间的冷眼。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刘氏兄妹之恨,只怕是恨慕容一家人有辱幽嫣谷墨家之名;至于刘氏兄妹退出幽嫣谷墨家,必定也有其苦衷。倘若方才谷主点名了身份,只怕看不见刘一虎笑脸!”

陈静只是觉得王光明处置颇为得当,旋即急忙止住道:“少主不必自责。少主以和为贵,本谷主心中有数。只是,‘纯依香儿’四字听起来也不错,不知有何其它深意?”

王光明一绺鬓发飘飘,青色折扇虎口一阵“啪啪”,而后仰头若无其事轻笑道:“谷主多虑了,我王某人只是顺口一说,确实顺口一说,仅仅只是顺口一说而已啊!”

陈静也不好再一次追问,毕竟也没有再一次追问的必要,并且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当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为是。

不然,又如何对得起陈小英与陈旭嫦;又如何对得起已亡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如何对得起心向幽嫣谷墨家的孟婆江南北之人。

王光明满饮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又道:“这茶,越来越有味了;这事,也越来越有趣了!”

陈静听这话异常耳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接着又听王光明幽幽说道:“谷主安心歇息,我王某人还得准备一二。”

第189章 陈静再入百合楼

清风追朗月,疾行逐双影。

陈静一身白影如风飘逸闪过东府镇一条清幽而又宁静的巷子,旋即凌空一跃、侧身一晃、越女剑剑鞘虚点、面纱斗笠一旋急上高墙尽头的青瓦琉璃台,越女剑倾斜之处尽是的游离步法声。

王光明一身夜行衣紧随其后,张弛的一道黑影如鬼魅,正如王光明期待那般: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回入百合楼,陈静要在明处,王光明在暗处周全万一。

一前一后,一白一黑。

百合楼已然近在眼下,王光明身子一倾旋即如挂在屋檐上的一只蝙蝠,接着双臂一曲、双腿一抬,放手与抓手之间更如墙上的一只飞虫黑影,左右张望之间便极速闪进了百合楼角落的飞梁暗处。

陈静身子一倒、越女剑一横,一道白影极速落下百合楼的后院天井中,闪在一根台柱后警觉直立。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左右张望、侧耳倾听之际,一行百合楼中的家丁腰刀铮亮从天井前整齐而过。

陈静心中一惊,看来百合楼并没有松懈防备。不过,眼下御史台大小差役应该无暇顾及百合楼,这一些百合楼的家丁无非就是一只只案板上待宰的笨猪与看门狗!

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秉承“天志”,越女剑除恶务尽当然也不能伤及无辜,罪之大者该当一剑封喉,似百合楼的家丁无非都是一些小喽,暂且留其性命也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家丁远去了,护院又来了。

一抬灯笼下闪过一行六个一身疲惫而又半打了哈欠的护院,看样子护院在百合楼中干了最苦最累的活,也是地位最低的一群人。

“埋汰旮旯,妈妈桑也真是的,上好的三朵金花,就这样被关进了猪舍,还真喂了猪食!哎,……”

“芸芸众生,生而为人。可大家都一样是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这一夜之间的变故也太大了吧,能说什么好?”

“是呐,是呐,是呐。就好像那三朵金花,前一夜还锦绣绫罗、前一阵子还夜夜笙歌。如今呢?睡猪舍、吃猪食,把人都当畜生了?这世道,人可能真是畜生变的!”

“诶,诶,小心隔墙有耳。要是被巡视的家丁听见,罚你三天不吃饭,看你拿什么力气干活!百合楼中的家丁可不比它处,它处的家丁无非也都是干咱们一样的活!”

“哼,这还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这一些人,无非仗了妈妈桑的势。其实很多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更别说是什么七大姑姑八大姨妈家的亲戚,鬼扯!”

“嘘,嘘,是呐,咱们说归说,打住点到为止,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呐。看破不说破,可是咱们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三朵金花能有今日,听说也是咎由自取!”

“美德你大爷,人人都瞎说了,可也并不是人人都眼瞎呀!这世道还有没有一句真心话?不过啦,人活着总要吃饭寻一条生计,她们都是一些无父无母的女儿家,又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了在百合楼度日还真没有更好的去处!”

“罢了,罢了,罢了。你们就尽管瞎说一些大实话吧!你们先走,方才口干舌燥贪嘴多喝了一壶茶,这不尿急得慌,去去就来!”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家伙远一些尿,有道是:懒人屎尿多。可别臭着了咱们那只干净的鼻子,滚、滚、滚,……”

“……”

这一群护院嘲笑怒骂之际,溜下了一个护院往天井中的一方假山石后面的一潭水池奔了去。这一群护院摇头之间并未驻足等待,径直又有说有笑离开了天井。

陈静一时心喜,既然这一群护院知道三朵金花被关了猪舍,眼下又落单了一个护院,正是得来全不费一点丁的工夫,堪称天助!

陈静一道白影极速闪过,越女剑鞘压在这一个护院的右边脖子上时,这一个护院一边“哗啦”颤抖之际,一边半怒半骂道:“埋汰旮旯,撒一泡尿都不让人安生!谁这么讨厌,刚好尿完,就来逗我玩儿!”

陈静剑鞘用力压了一压,轻声说道:“想要活命,按我说的做。不然越女剑下,一剑封喉!”

护院双腿双手颤抖之间,支支吾吾说道:“越女,……越女剑,……你是,……莫非你是白天那个,……幽嫣谷墨家谷主,……”

陈静再加重了一成力,旋即又道:“不许回头、不许喊叫、我问你答,不然休怪越女剑下无情!”

护院拉了拉腰带,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正了正身子,旋即轻声说道:“好说,好说,好说啊!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陈静虽然一时心喜,但又想到百合楼中的一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由得又压重了一成力!

“三朵金花,如今关在何处?前方带路,倘若胆敢耍花招,一剑封喉没商量,你自掂量掂量!”

“还说你不是白天的那一个幽嫣谷墨家谷主,女人的嘴也是骗男人的鬼呐。哎,这啥世道!”

“你快闭嘴,倘若再墨迹无关紧要之事,越女剑一剑封喉没商量,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信!成天这样打打杀杀的女子,与百合楼风尘之地的女子自然不同啊!”

“你,你,你!你再墨迹,本谷主可就不客气了!”

陈静怒火之间右手虚晃一抬,一道寒光剑影闪过极速压在了这一个护院的左边脖子上。

“啧啧啧,啧啧啧。百合楼的女人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这亮堂堂的剑,不知是有多亲、多爱啊!”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压,剑锋滋进了这一个护院的脖子,这一个护院惊慌之间急切说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会犯了杀戒,犯了杀戒我这一条小命就没了!”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想不到百合楼中的护院也都这般油嘴滑舌,更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休得鼓噪,赶快前方带路,不然先杀了你,再寻一个人带路。反正百合楼中的护院有这么多,有你一个不多、无你一个也不少!”

这一个护院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疼痛,确实也如陈静所言,白天在百合楼中的那一间屋子里死了不少家丁,那一个场面确实辣眼。

见好就收,才是生存之道。

这一个护院小心翼翼的挪动了漂浮的步子,一闪一退、一前一后、一停一歇,躲过家丁的巡视往天井外的一间破屋子里领了进去。

“就是这儿咯,那我先闪了。可别让别人看见是我领你来的,不然会被百合楼中的家丁大卸八块。”

“江湖中道: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家方便。在百合楼中的这一行生计虽苦虽累,可比外边‘吃土’的日子强多了,苏、扬二州富庶之地都如此,又何况孟婆江南它处!”

这一个护院低头之间一道人影闪过了这一方破屋子前,很快就消失在了灯火暗淡的夜色里。

陈静见这一个护院也算是明白人,人在江湖确实身不由己,可是鸟为食亡之理又何尝不是?

咕嘎,,……

陈静旋即倒提越女剑,缓缓推开了这一间破屋子虚掩的房门,接着一道白影闪了进去,从房门中骤起了一股刺鼻的猪粪气息就好似农家刚培了土的麦苗之地。

陈静借助屋子里的昏暗之光,缓缓走一步而后停半步轻呼道:“有人吗?这儿有人吗?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你们都在那儿?静静小姐姐来救你们了!”

“秋霞,……雨菲,……云青,……你们都在那儿,快应一声!”

陈静越女剑在手,左右比划之间见这一间屋子里确实没有任何防御,也没有人看守,旋即越女剑入鞘,奔去远处取了一方烛台。

烛台渐明,眼光渐阔。

在这一间屋子的远处有一方长木垒起来镶嵌了条石的猪舍映入眼球,一排又一排圆滚的大黑猪见了光亮,径直“汩汩”啼叫不止。

没错,这就是猪舍。

陈静又往里走了十几步,在一方猪舍里看见了一脸死灰的贺兰云青,还有一同呆滞的慕容姐妹。

确实,前一刻还锦绣绫罗、吃香的喝辣的、胭脂水粉左右施,如今这一刻在猪舍里的锦绣绫罗就不是锦绣绫罗、身边又香又辣的食物确实是别人吃剩下的、胭脂水粉的气息融合了猪舍的猪粪与猪鬃汗腻之味让人惊目又催人鼻涕。

陈静缓缓放下了烛台,轻声呼喊道:“贺兰云青妹妹,你快振作起来,静静小姐姐我来救你咯!”

“慕容秋霞,慕容雨菲,你们也快振作起来,静静小姐姐我如你们白天之愿,来救你们了!”

贺兰云青缓缓挪动似有万钧重的脑袋,没有惊也没有喜,宛若置身世外道:“这不会是做梦吧?我在梦里吗?”

第190章 百合楼七添枝节

“贺兰云青妹妹,你看如今这像是在做梦吗?趁百合楼大意,咱们赶快离开,慕容兰西妹妹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在‘十山八寨’等着你们呐!”

陈静急切伸手去拉贺兰云青手臂之际,贺兰云青右手一摆,扭头撇开了陈静极其期待的眼神。

“不,不要,不要啊!静静小姐姐,你为什么要再来?你为什么要再来呀?你不该再来!你不用来!你赶快走,你赶快走呀!……”

贺兰云青好似如梦初醒,撕裂了低沉的声音夹杂了猪舍“汩汩”的一群猪叫,越见让人心酸。

陈静一时想不明白,如此大好的机会如何又不能离开百合楼?就算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慕容川东身为世子,况且长兄为父,也能寻着一个上好的去处。

“贺兰云青妹妹,这都怎么一回事啦?这一个破地方确实比不过百合楼中的阁楼,真是难为你了!”

贺兰云青一边挣扎了身子,一边又抽泣道:“静静小姐姐,都是燕王府一家人拖累了你。贺兰云青实在对不住你,你赶快走吧!”

贺兰云青与陈静的吵闹声惊醒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面面相觑之间又极速闪过了一丝诡异之笑,一咕噜上前极速捉住陈静左右手,慕容秋霞一边极其开心说道:“静静小姐姐,你真的来了呀?真的没有看错你!只要你来了,咱们的日子就都好过了!”

陈静一时欣喜就似一场三天三夜的大雨戛然停止,只要慕容姐妹出了百合楼,即使‘十山八寨’的苦日子也比窝在这猪舍吃猪食强!

“秋霞姐姐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妹妹还以为你狠心丢下咱们慕容一家人不管了。原来,静静小姐姐心里还是有慕容一家人的,……”

正当慕容雨菲说得兴致之际,贺兰云青缓缓步过来,左手慕容秋霞一巴掌、反手慕容雨菲一巴掌。

啪、啪!

贺兰云青泪流满面嘶哑道:“你们两个慕容家的贱人,还配当慕容家的皇族?你们不配,你们和路边的阿猫与阿狗有什么区别?”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受了贺兰云青重重的一巴掌,又舍不得放开陈静左右手,一边只是用右脚去踢早已闪开了的贺兰云青。

陈静一时懵了,救人之际还未出百合楼却又开始吵闹起来,旋即又急切追问道:“贺兰云青妹妹,贺兰云青妹妹,你出手打人是不对的呀!好歹你们也是慕容一家人呐!”

贺兰云青一脸哀嚎,顿足捶胸急切说道:“不,不,不!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贺兰云青我没有错,一点儿也没有错,慕容家的两个贱人确实就讨打!”

“静静小姐姐,心善没有错,可要是别人以心善来要挟人,是不是该讨打!贺兰云青我不想第二次看见这一副极其恶心的嘴脸!”

“静静小姐姐,你快走,你快走啦!我等坠入风尘之地都是咎由自取,可悲与可恨皆是自食其果!可不能再一次害了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快走!你快一点走!”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极度憎恨贺兰云青就好似战场上两军对阵的敌人、又似相见分外眼红的仇人。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紧紧捉住陈静左右手,慕容秋霞央求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不要走啦,你不要走啦,你不要走啦,还记得燕王府中慕容一家人吗?”

慕容雨菲摇曳了陈静的白衣身影,旋即又乞求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咱们在燕王府时父王就说亲如一家人,咱们都是一家人,是不是?”

陈静一时感慨万千,眼中闪过一堆泪花,旋即又捉紧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幽幽说道:“记得,记得,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们的静静小姐姐我一直都记得,记得咱们就是燕王府中的慕容一家人。”

“遥想儿时那一些不开心的事,也都过去了。毕竟那一个时候大家都只是一个孩子,不是吗?”

“放心!慕容秋霞妹妹、慕容雨菲妹妹,静静小姐姐我不走,既然再一次来了百合楼,不救你们出去怎么可能会一个人走呢?要走也是大家一起走,不是吗?”

贺兰云青气得脸色发白,一边绝望说道:“生于燕国,燕国已亡十年,为何还要如此苟活?”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毕竟燕国确实已经亡了十年,倘若人人都为燕国死节,又有谁来复国?

陈静忍不住隔空安慰道:“贺兰云青妹妹,你不要那么悲观。如今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当年,白鸟城中的大小燕军将士黄沙淹没了尸骨、白鸟塘湖水埋没了万千忠魂。你们的命,都是他们换来的,所以要好生活下去!”

陈静一边嫣切说时,一边拉住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又道:“来,两位慕容妹妹,咱们一起离开百合楼吧。只要离开了百合楼,一切也安排妥当,之后一起回‘十山八寨’!”

慕容秋霞旋即又拉住陈静急切说道:“静静小姐姐,救人到底、送佛送西,你还是先不走了吧!”

慕容雨菲旋即也拉住陈静急切说道:“是呐,是呐,静静小姐姐,秋霞姐姐说的极是,你还是不要走了,真的不要走了!”

陈静一时懵了,既然是救人出百合楼,早晚会踏出百合楼的第一步,眼下第一步就是翻出这一方猪舍,然后离开这一间破屋子。

如今,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又说不要走了,那又是为何?

贺兰云青不在劝说一字半句,只是像烛台上的白蜡一般缓缓瘫下了身子,扭头只盯住远方黑压压的一片天地,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个又一个蚊音嗡嗡的字眼,道:“这都是孽呀,真都造的什么孽呀!”

陈静警觉的盯住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缓缓听见了这一间屋子外急促的脚步声,一时如临大敌。

汩汩、汩汩,……

猪舍里一排又一排的大黑猪耷拉了脑袋往烛台这一边张望,张牙摇头甩耳发声之间不知道是在说“不要走”,还是“快点儿走”!

陈静眼前突然一阵朦胧,感觉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陌生。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缓缓放开了陈静左右手,接着又畏畏缩缩的退去了猪舍角落,像风雨中刚出壳的一对儿雏鸟无辜又无助!

“慕容秋霞妹妹,慕容雨菲妹妹,你们怎么了?趁没人,赶快起来,我们一起离开百合楼呀!”

“贺兰云青妹妹,贺兰云青妹妹,都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快呀,都快一点儿呀,晚了被人发现了就没现在这么顺利了!”

猪舍外的人声脚步骤停,火光越来越明、越来越暖,猪舍里这一排又一排的大黑猪畏畏缩缩的立在角落,盯住这一间屋子的房门。

咕嘎、,……

门开了,前有妈妈桑、后有卢贵,左右拥来数十个百合楼中的家丁:左手举火把、右手正腰刀。

陈静越女剑尖指住妈妈桑,旋即大骂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坏得很,本谷主定要为万千女人除去一害,必将一剑封喉杀了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

妈妈桑左摇右摆的腰肢骤然停歇,旋即丝绢重重一掷,又半掩了鼻子说道:“真的好臭,想不到妈妈桑我貌美如花,如今也要与猪共处一室,这都造的什么孽!也罢,总好过了比猪还笨的人!”

妈妈桑一边又瞪眼与陈静厉声说道:“姑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白天杀了百合楼中无数家丁与御史台大小差役,这一笔糊涂帐,今夜也该了结了!”

“原本以为姑娘会一去不复返,想不到还真是一个顾念旧情世间少有的女子,也没丢咱们女人的脸。要没有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为饵,还真钓不上你这一条江湖大鱼!”

妈妈桑又隔空往猪舍中的三朵金花抑扬顿挫道:“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这一次又立了大功,以后百合楼还会更为特别关照你们的!”

“至于贺兰云青嘛,虽然成事不足,但也算是一个难得的烈女,也没丢咱们女人的脸面。自古烈女得猛夫来驭,待妈妈桑往后寻得合适的猛夫,定将从了你的心愿!”

陈静后背一阵拔凉,好似冰挂了结了一千年的冰,从上凉去了百会穴、向下凉去了涌泉穴。

果然知面不知心,人心都是会变的,只是没想到变得如此奇葩。

陈静瞅了一眼贺兰云青,又蔑视了一回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难道这一次真的不该来救?

可是,曾经燕人第一的“慕容大王”英名何在?如此这般,又置慕容太白九泉之下颜面于何地!

妈妈桑一脸狡黠,目空一切之间旋即又缓缓说道:“姑娘,先看一看你的双手,还想要杀妈妈桑我,有一点难咯!”

第191章 猪舍尽染海棠红

陈静闻言大吃一惊,旋即低眉之间瞅见一双手腕处“精明穴”上一对豆大的指印如今已然乌黑发紫。

“精明穴”位于手腕中心又接近手掌正中一寸处,此穴若受到伤害对于习文练武者都是大忌。

倘若伤了“精明穴”,文不能提笔磨墨著说翻书、武不能挥拳一击使掌一翻,更不用说长短兵器。

陈静一时焕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方才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直捉紧左右手不肯放开,原来这一切都是妈妈桑事先算计好的!

陈静心中的一座万丈高山开始剧烈翻滚、开始急剧坍塌,曾经的燕王府一家人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着实可恨,但是百合楼的妈妈桑更是可恨至极。

慕容姐妹这是恩将仇报。

妈妈桑这是歹毒又阴险。

卢贵一脸阴沉,而后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在妈妈桑身后说道:“这一回看你还怎么能耐!既然你都承认爹爹幽州双剑鬼见愁是你杀的,那杀父之仇今天不报是不行了!”

妈妈桑丝绢重重又一掷,如烟闪过卢贵双颊,旋即半嗔半怒、半惊半喜又道:“你这一个讨打的小家伙,原来一直这么卖力还是夹杂了私仇啊!罢了,罢了,罢了!”

“既然如此,新仇旧恨、老仇新怨、你的我的,今天都了结了她,以后也少一桩事!或许百合楼还能再清净十年,或者几十年!”

“来呀,安排,安排!先试一试特制的猪笼如何?捉住了她,在猪笼放上三天,然后再埋了她!”

“要让孟婆江南北都知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居然在猪笼里关了三天,百合楼必定名震江湖。看以后谁还敢再来百合楼生事!”

“……”

妈妈桑话音刚落,两个家丁旋即从屋子外面抬进来一个新竹编好的笼子,“咚咚”扔在了一边,蜿蜒盘旋的编织之法张牙舞爪,条条竹篾上那一股新竹幽香依然还在。

妈妈桑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陈静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满屋子都是猪粪与猪鬃的气息,但是这一只新竹的幽香倒也格外提神。

陈静缓缓垂下了双手,“精明穴”被慕容姐妹所伤感觉越女剑确实比先前重了许多。

有道是: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旋即又仰头大笑道:“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世间那能有你们这样的人?”

“既然,慕容一家人也合谋来害我,念及慕容太白曾经为幽嫣谷墨家大弟子,醉心于国事而轻教诲才有今日之祸,不当与之计较!”

“但是,百合楼与御史台一丘之貉,天下苦御史台久矣,自然也苦百合楼久矣,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是为祸首,该当千刀万剐!”

“卢贵你这一个小王八蛋,虽说父债子还有失正义,况且在‘十山八寨’也图人性命,如今罪魁当诛!”

“新仇旧恨也好,老仇新怨也罢,咱们确实也当清算一回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卢贵心怀杀父之仇,见陈静并未输半分气势,突然一脸狰狞,旋即右手一扬,接着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快捉住了她。倘若反抗,大卸八块也要装一回猪笼!”

“想当年,爹爹尸骨无存在白鸟城确实死得好惨。今天,咱们就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也让你尝一回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痛苦!”

“……”

百合楼中的家丁旋即挥舞了腰刀左右极速向前,这一间屋子中猪舍里的一排又一排大黑猪的眼中尽是跳跃的火光与闪烁的刀光。

“杀,快杀,快杀啊,……”

“砍死了她,为白天的兄弟报仇,先砍死了她,……”

“不杀了她,难解心头之恨;不杀了她,难止胸中之痒!……”

“……”

腰刀上前,光影疾行。

黑猪骤鸣,剑止昙花。

陈静越女剑一式平剑直下,一道剑气斩杀了攻杀上前的家丁,腰刀落地如骤雨初停,倒地之声憨厚而又急促的挣扎中淹没了海棠红。

“来呀,来呀,来呀!不是都很厉害吗?不是伤了本谷主‘精明穴’了吗?不是准备好了猪笼吗?”

“呵,怎么了,怎么了,这又怎么了?是怕了吗?如果怕了,去受死又怕不怕?你们怕不怕?”

“……”

陈静张口反驳之际,越女剑剑光又极速一闪,又一式撩剑剑气而下,直戳破了两个家丁的肚子,一道三尺昙花一现落地,映在了猪舍上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大黑猪惊恐而不敢吱声,畏畏缩缩退后在角落里恨不能全身都埋在地里,不忍看见这一幕。

妈妈桑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凌空重重一掷,厉声大喝道:“你们都听着:谁要是捉住了她,无论死活,妈妈桑我赏黄金一百万两!”

黄金一百万两,对于百合楼中的这一些家丁是八辈子都使不完的钱财,对于一般官宦人家也是一辈子也使不完的钱财。

陈静斜持了滴血的越女剑,一边缓缓与妈妈桑靠了过去,一边悠悠笑道:“都黄金一百万两了呀?比十年前拓拔子推更舍得了啊!”

“啧啧啧,啧啧啧。真是可惜至极呀,拓拔子推那魏国第一‘拓拔大王’,最后还不是命丧于越女剑下。”

“该死的老太婆,你这一百万两黄金,是让本谷主千剑斩心?又还是万剑穿肠?快给一个准话!”

“……”

妈妈桑眼皮如秦淮河边跳跃的江波奔去了孟婆江中,旋即又急切催促道:“你们还在等什么?黄金再加倍,加倍,再加一倍!”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些家丁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旋即又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妈妈桑扭头之间更是万急!

“加倍,加倍,再加两倍!”

妈妈桑瞪眼疾呼之间一时心慌如乱麻,卢贵一时也万急了。这一些家丁一时却如梦初醒,乐了。

毕竟,黄金一百万两无论加一倍,还是再加一倍,都是八辈子都使不完的钱财。黄金一百万两能让八辈子衣食无忧,死又何惧?

腰刀极速向前,一道又一道火光之影又从黑猪眼中倒下,陈静越女剑极速一式绞剑又一式抹剑,原本滴血的剑尖已然如线直下。

滴答、,……

倒地的家丁小腹一收,旋即又一紧,扭头之间耷拉了脑袋便没有了最后一丝气息,一剑封喉死了。

空气里游离的咸湿之味又从倒地的家丁脖子下海棠花飘逸而出。

陈静旋即又缓缓上前三步,妈妈桑与卢贵又缓缓退后四步,余下的家丁又不得不缓缓退后五步。

陈静旋即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一道道剑气直下,家丁的哀嚎声与猪舍中一双双亮堂堂的猪嚎“汩汩”倒地。

妈妈桑与卢贵见带来的家丁已然全无一个活口,除了不可思议之外更是愤怒不止。

妈妈桑扭头揪住卢贵的一双小耳朵,急切的骂骂咧咧道:“你就是一个讨打的小东西,你就是一个讨打的小东西啊!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如今,如今这是为何?”

卢贵旋即狰狞了双颊,接着又乞求道:“妈妈桑,妈妈桑,妈妈桑你听我说,你可别这样。有道是:水无常形。兵家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又何必在乎这一时的得失呢?只要能杀死了她,就不要在乎时间、地点、方式方法!”

啪!

妈妈桑异常恼怒,反手重重一击耳光打在卢贵小脸上,顿时泛起了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就像一张大花脸,旋即又骂骂咧咧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是不错,恨不能撕了你这一张蜜嘴!”

“倘若不在乎时间,一百年以后、一千年以后,不用杀她,她也会死,必定还是尸骨无存!”

“倘若不在乎地点,尸骨无存之后化为尘土,谁又会知道那一堆尘土、那一粒尘土是现在的尸骨?”

“倘若不在乎方式方法,咱们就等她一百年之后死去好了。又何必害了百合楼这么多男儿汉?”

“……”

卢贵一脸委屈的蹲了下去,妈妈桑正了正身子,旋即又丝绢一掷,轻蔑说道:“妈妈桑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最相信奇迹了。当年,谢氏神算子曾为妈妈桑我卜过一卦,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妈妈桑我就不信了,今天你一剑能杀得了我?你一剑杀了我,谢氏神算子英名尽毁;你一剑杀不死我,幽嫣谷墨家之名荡然无存!”

“来吧,来吧,来吧,姑娘你就快快动手吧!妈妈桑我就不信这一个邪,谢氏神算子从来算无遗漏!”

“……”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自然也知道谢氏神算子算无遗漏。

毕竟当初在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被陈小英救起时,谢氏神算子确实还张口说出了名字。

只是,陈静也不信这一个邪,旋即越女剑缓缓上前,幽幽说道:“是吗?如此,那本谷主今日就试一试,移形换影,看剑!”

第192章 百合楼八添枝节

越女剑一道寒光疾驰如风,剑锋海棠花如细雨飘洒,剑影直下妈妈桑咽喉之际,猪舍里一排又一排大黑猪骤起一阵猛烈的狂躁。

当!

一条扁担凌空一闪,以‘四两拔千斤’之势猛烈的撞开了越女剑,骤起一闪电光火石之音之后,从暗处极速跳出来一个糟老头子。

这一个糟老头子半弓了身子,一身破旧发黄的短打小衣,一头花白的发髻与一绺霜白的鬓发确实也好似上了一大把年纪。

透过猪舍中微微的火光,这一个糟老头一脸刀刻,面容生出了几分慈悲胸怀,缓缓开口道:“姑娘,年纪轻轻的,又为何如此这般?”

陈静越女剑虚晃一收,旋即又极速一闪退去了三步之外,急切说道:“老伯,老伯,你快让开。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百合楼这一些恶人,必当一剑封喉而后快!”

“老伯,大黑的夜,你藏在猪舍里干什么呀?老伯,你赶快离开这里,倘若越女剑误伤了你,本谷主伤及无辜那罪过就大了!”

这一个糟老头子扁担一横,旋即又泥地里用力一杵,之后正了正身子、理了理鬓发,眼中闪过一对对游离而又跳跃的火光。

“姑娘,实不相瞒。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茅坑中的污秽之物都是老头子我在夜里忙活时时打理的。”

“老头子我家贫又无官府中的叔舅爷伯,只有干这一些又苦又累又见不得人的活。承蒙妈妈桑关照,老头子我还得谢谢妈妈桑!”

“姑娘,你杀了百合楼中这么多家丁,这一些家丁与老头子我无亲无故也没有交集,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头子我当没看见!”

“但是,姑娘你要杀对老头子我有恩的妈妈桑,老头子我就万般不愿意了。你要杀了妈妈桑,那你还得先把老头子我杀了!”

“老头子我也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有的人想死却死不了、有的人不想死却早死了,这一个世道就是这么让人不可琢磨!”

“姑娘,倘若你一剑杀了老头子我,老头子我也苦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解脱了。年过五十而不算夭亡,老头子我算够了,够了,……”

“……”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倘若一剑杀了这一个糟老头完全就是别人说的丧心病狂,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当秉承“天志”,也找不出一条杀这一个糟老头的理由。

况且,行走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倘若是别人要杀眼前这一个糟老头,还当仗义出手相助!

如今,这是要逼陈静挥剑自杀的节奏?上不能杀了妈妈桑这样歹毒阴狠的女人,下又不能助这一个糟老头子成其受人恩惠之名。

陈静一时又懵了,方才脑海中所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之间的仇恨,百合楼的一切杀戮在这一个糟老头子面前不值一提。

可是,倘若就这样放过了妈妈桑,不也就是纵容了妈妈桑的所有恶行了吗?这对幽嫣谷墨家来说,是幽嫣谷墨家之名的奇耻大辱。

陈静低眉沉思之间,旋即又缓缓开口道:“老伯,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没有错。但是,你要知道百合楼作恶多端,你这就是纵容百合楼做恶,你的善心成了帮凶!”

“老伯,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刀剑无眼,倘若伤到了你,本谷主对不住幽嫣谷墨家之名,更对不起姥姥与娘的教诲!”

“老伯,你还是快走吧,不要逼本谷主以暴易暴。思来想去,百合楼妈妈桑今日必当丧于越女剑下!老伯,勿需多言!”

“……”

陈静又正了一正越女剑,剑锋上的海棠花渐渐枯萎,猪舍中的大黑猪又骤起了一阵骚动。

这一个糟老头子旋即双脚平肩外八字一收,一双大手横握那一条扁担似长枪斜持身后,旋即又厉声大喝道:“姑娘,老头子我再说一次,倘若你要执意再杀妈妈桑,得先把老头子我也一剑杀了!”

陈静双脚似有万钧重,吃力的挪动了一步之后,半嗔半怒、半忧半愁道:“老伯,你不要逼我!老伯,你千万不要逼我!老伯,你千万不要逼我呀,……”

陈静再行半步如负泰山。

陈静再行一步如负四海。

咻咻,咻咻,……

从暗处闪出一阵飞镖针影正面闪去妈妈桑咽喉之际,这一个糟老头子扁担极速又一转,一根又一根飞镖针影似在为扁担针灸。

陈静一时宽心,看来王光明已经寻来了猪舍,神不知鬼不觉正是王光明暗中相助想要的结果。

正当其时,又从外面闪进来了一群百合楼家丁,火把与腰刀相护在妈妈桑与卢贵左右。

这一个糟老头子缓缓移回了飞镖针影,旋即又悠悠喊道:“藏于暗处的朋友,出来吧!老头子我知道你的来头,也知道你是谁!”

“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天下第一逍遥扇中的暗器是吧?别看老头子我是一个拾掇人粪与猪粪的糟老头子,可一直耳聪目明着呢!”

“那里有来而不露面的道理,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像什么话?”

“……”

正当陈静极其警觉之际,从不远的暗处闪出一道寒光剑影,一身夜行衣在猪舍上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让陈静再一次大吃一惊。

这一个夜行衣又会是谁?

当初和王光明一前一后出老王镖局时,王光明一身夜行衣除了青色折扇之后并没有带其它兵器,况且这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极似幽嫣谷墨家步法,与王光明的夜行衣身形步法完全不同。

长剑疾行,寒光骤停。

眼下这一个糟老头子和夜行衣来者长剑骤然相接,陈静瞅这一条扁担前突后躲、左劈右闪之间,完全不似一般的农家老头子。

夜行衣来者长剑旋即一道剑气直下,一式截剑斩了这一个糟老头子的扁担为两截,哐当落地之后,长剑旋即又一式绞剑极速而下,之后猛烈的再补上一式抹剑。

这一个糟老头子眼疾手快,旋即又半截扁担虚晃一点,凌空一跃闪去了一边,而后又半弓了身子。

陈静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个糟老头子这么轻易就躲过了这一剑封喉的剑招!

夜行衣来者这一个个剑招明明就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善使的越女剑法招式,如今这又会是谁呢?

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

可是,刘一腾手中为金丝金鞘长剑,刘一虎手中为银丝银鞘长剑,至于刘一跃用什么剑不曾知晓,但是眼前这一个黑衣人手中就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三尺铁剑。

况且,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身形高矮胖瘦完全也和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相去甚远,但凭直觉还是一个男人。

只是,陈静一时半会还没有想明白,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为何要与百合楼中拾掇人粪与猪粪的这一个糟老头子过意不去?

如此看来,这一个糟老头子也是一个隐藏极深的一等一高手,莫非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与这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过往恩怨?

可是,即使有江湖过往恩怨,又为何在猪舍里来解前仇旧恨?这一个糟老头子方才都说建康城‘十八春香坊’茅坑污秽之物都归其拾掇,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

卢贵在妈妈桑身后一时欣喜万分,没想到百合楼中一个拾掇人粪与猪粪的糟老头子都比百合楼中的家丁强了数百倍,旋即吆喝道:“老头,老头,快快杀了她们。妈妈桑刚才说的黄金一百万两也做数,有这么多钱财,以后你就不用再干这么脏、这么累、这么苦的活了!”

“老头,老头,快快杀了她们。待会儿给你加鸡腿、加羊腿、加猪肉肘子,还有你想吃啥给啥、想用啥给啥、想要都给啥,即使让五朵金花陪你一宿也无妨!”

“……”

妈妈桑狠狠瞪了一眼卢贵,丝绢重重凌空一掷,欲言又止。

卢贵旋即捉了地上一把腰刀与这一个糟老头子掷去,又道:“老头,接住,扁担怎么能敌得过长剑呢?换一手兵器劈死了她们!”

这一个糟老头缓缓放下了半截扁担,似有一些不舍。毕竟江湖中都道:人在剑在、人亡剑亡。这一根扁担可是这一个糟老头拾掇“十八春香坊”人粪与猪粪吃饭的家伙。

这一个糟老头面不改色、也不转身,腰刀极速闪过耳边之际,右手二指极速一夹,立于空中。旋即二指又一旋,腰刀落下之际又极速一捉,刀柄如绕指柔倒提于后。

陈静心里突然又一惊,这一个拾掇人粪与猪粪的糟老头子,居然还是一个使刀的高手,真是高手在民间,更是人不可貌相。

陈静由感而发,却又不得不急切追问道:“老伯,你,你,你这是要与本谷主大战一场的把式吗?”

陈静旋即又抱拳与立在猪舍一端的夜行衣来者道:“敢问这位大哥,剑法犀利如何称呼?”

第193章 奇葩夜行衣来者

夜行衣来者好似无视了陈静的存在,并没有正视一眼陈静当成了猪舍中的空气一般,也并未与陈静张口一字半句好似不屑一顾,一双眼睛咕噜一转,旋即右脚一沉,凌空又一式抱剑直下这一个糟老头子。

陈静略感事态蹊跷,于是斜持越女剑又缓缓退去了三步之外,眼下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与这一个糟老头子有何恩怨实在不方便搅和。

毕竟,也确实不好搅和,谁对谁错、个中是非恩怨全然不知,又如何能倒帮忙或者以恶助恶呢?

妈妈桑与卢贵在百合楼家丁腰刀左右相护下,缓缓又退去了五步之外。猪舍中一排又一排大黑猪除了“汩汩”的狂躁之外,一条又一条猪尾巴越见飞扬而又张狂,这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狂躁。

在猪舍里的贺兰云青也缓缓立起身来,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又相捉相拥在猪舍角落里左右张望。

夜行衣来者长剑极速一道寒光落下,这一个糟老头子腰刀一旋又一摆,脚不离步、身不离影,快刀一迎反手一旋又一斩,长剑一式抱剑落地之际又荡去了三尺之外。

果然,这一个糟老头子确实还是一个使刀的一等一高手,这一手快刀与当年孟婆郡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有得一比,又与建康城中御史台谭中天的快刀有得一拼。

夜行衣来者目光如炬,旋即长剑斜身又一式撩剑荡起一绺泥沙惊吓了猪舍中的大黑猪,接着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再一次逼近了这一个糟老头子。

这一个糟老头子双手紧握腰刀轻轻向下又一带,荡起的泥沙反手又一拍,如烟如雾散去了猪舍。

大黑猪惊起一阵不耐烦而又狂躁的鸣叫,倒让夜行衣来者眉头上扬了一个眨眼的功夫。

这一个糟老头子双手腰刀向前一正,旋即又左右一摆,与夜行衣来者长剑相交就似一绺青藤缠住一桩老树、一弯绿水绕过一峰青山。

当、嘭嘭,……

腰刀与长剑再一次相交相撞之后,接着一击刀光如闪电急下,这一个糟老头子旋即腰刀在长剑游离有左右极速一摆!

噗嗤、咔嚓,……

夜行衣来者左手中了一刀,顷刻之间一绺海棠花极速落地。

夜行衣来者旋即又侧身一个后空翻,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去这一个糟老头子身后。

正当这一个夜行衣来者极速一式绞剑而下接着一式抹剑,这一个糟老头耳聪至极,手中腰刀极速又一旋,再一次一劈又一斩,荡去了长剑袭来的一道剑气,接着荡起一股猛烈的泥沙震去三步之外。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个糟老头子右腿一技“神龙摆尾”,重重又一击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踢去了猪舍一边的角落,像落地的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悲凉而又凄切。

咳咳、咳咳,……

这一个夜行衣来者极速左手捂了一回面巾,面巾上旋即湿透了一大块,看样子内伤不轻。

果然,这一个为建康城中“十八春香坊”处理污秽之物的糟老头子除了一手刀法极其厉害之外,脚下功夫也确实不错。

像这一个糟老头子如此厉害的人物,居然干着拾掇人粪与猪粪的生计,活在这一个世道确实不易。

陈静如此想来,也就明白了方才领来猪舍的那一个百合楼护院的心情,一时也全然明白了坠入风尘的这一些女孩儿的心思。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念是善更能感同身受,也能将心比心。

只是,这一个糟老头与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刀剑之下必定有伤亡,更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

再这样打下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今陈静身为局外人,想问个明白,不然如何算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侠客,更何况是秉承“天志”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老伯,你们有何新仇?”

“大哥,你们有何旧恨?”

“……”

没有一个人应陈静,在不远处的妈妈桑只是大眼瞪小眼,卢贵只在一旁掩面窃笑而又不语。

夜行衣来者缓缓起身,旋即又一式像极了‘移形换影’的身影闪去了这一个糟老头子的身后,旋即长剑重重一式云剑剑气而下。

这一个糟老头子虽然眼疾手快,旋即腰刀摆手如风旋转之间两兵相接骤起一阵电光火石。

噗嗤、噗嗤,……

这一个糟老头子两兵相接之后依然腰后中了这一道剑气,一口热血喷去近处的猪舍,骤现了一朵巴掌大的海棠花,旋即又扭动腰肢,腰刀身后左右一旋半弓了身子,警觉的盯住这一个夜行衣来者。

这一个糟老头子一时警觉如临大敌,陈静心中却更为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身份好奇至极。

毕竟,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刚才像极了“移形换影”的身形步法,除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外,那就是“十山八寨”的独孤老太婆了。

“十山八寨”的独孤老太婆也不是这一副身板,独孤信就更不可能与这样一个孟婆江南的拾掇人粪与猪粪的糟老头子有任何交集。

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必定与幽嫣谷墨家有很大的干系,说他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可是几无可能!

毕竟,幽嫣谷墨家弟子中三个男人已亡了慕容太白,如今刘一腾与刘一虎在建康城正为了御史台之事为孟婆江南万民请命。

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着了一身夜行衣,“移形换影”身法与越女剑剑招尽得幽嫣谷墨家精髓,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居然不知道有这样的男人存在,确实有失幽嫣谷墨家谷主之名。

虽然,幽嫣谷墨家江湖中传闻已亡了十年,但是眼下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必定要问个清楚。

陈静斜持越女剑,虽然眼前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还未分出敌我,小心谨慎才能行船久远。

陈静缓缓上前一步,趁这一个糟老头子与夜行衣来者僵持之际,脱口而出道:“敢问大哥高姓大名,与幽嫣谷墨家有何渊源?”

“这位大哥手中剑法犀利极似幽嫣谷墨家越女剑法;身形步法极似魏国‘十山八寨’独孤信他娘的‘移形换位’;更似白鸟城慕容太白的‘移形换影’,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听陈静说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与慕容太白有干系,骤起一股喜悦之后又顷刻乌云密布,慕容秋霞摇头叹气缓缓嘀咕道:“该死的,怎么这么多人来多事,哎,这都是啥日子啊!……”

慕容雨菲白了一眼表情喜悦的贺兰云青,旋即又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怎么会这么多人来多事,咱们慕容家命运多舛啦,难道这就是慕容家的命?我倒是想,这一定会是好事多磨了吧!……”

慕容秋霞点头不语,慕容雨菲也只有靠住慕容秋霞不语。

妈妈桑吃惊的瞅了一眼卢贵,卢贵也吃惊的瞅了一眼妈妈桑,毕竟幽嫣谷墨家之名在“十山八寨”被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埋过了一次。

如今,百合楼猪舍又冒出一个极似幽嫣谷墨家弟子的男人,确实匪夷所思,卢贵更是心中骂娘。

其时,王光明一身夜行衣躲在暗处也异常纳闷。自从十年前白鸟城一战之后,幽嫣谷墨家之名确实每况愈下。这一些年来,公良全忠走遍孟婆江南北,也未曾听说过有这样的人物,确实不可思议。

夜行衣来者依然没有理会陈静一字半句,径直右脚极速一沉,凌空又一跃,落地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极速一道剑影如游离出洞的蛇信子,剑影左右张驰之间直刺这一个糟老头子的双眼,而且这一次剑招极似慕容川东使过的酒肉穿肠剑,第一式,一醉酒中花。

这一个糟老头子眼疾手快,旋即腰刀虚晃往后一点,身子极速侧身一斜,腰刀回手之间闪去三步之外,又躲过了夜行衣来者的剑招。

这一个夜行衣来者旋即跟上再补一式绞剑又一式抹剑。

这一个糟老头子极速躲闪之间,猪舍骤起飞泥如烟、猪鸣如暴雨闪雷。

陈静一时也大怒了,酒肉穿肠剑本为慕容川东一人所学。

莫非慕容川东那一个孩子把这一套剑法卖给了这一个人?

如今,幽嫣谷墨家的剑招,谁都可以学?谁都可以使?

陈静越女剑一正,指住夜行衣来者大怒道:“来者究竟何人,你与幽嫣谷墨家究竟有何干系?你与慕容世子有何干系?酒肉穿肠剑,岂是你想学就学、想使就使的?”

陈静只是想明白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的身份,倘若幽嫣谷墨家的剑招落入江湖正派人手中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倘若落入了上香拜社的白莲社弟子手中,那必定有辱幽嫣谷墨家大名。

陈静再一次厉声大怒道:“来者究竟何人?倘若再不吱声一字半句,本谷主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必当出剑让你吱声!”

第194章 夜行衣身份不明

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依然并未理会陈静,不舍得张口一字半句好似惜字如金,面巾中一双咕噜的眼珠子左右一转之间,旋即长剑平肩又一横,再一次准备攻杀这一个糟老头子之际,陈静实在忍不住了。

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虽然“精明穴”中了慕容秋霞和慕容雨菲的奸诈之计,但是仍然掩盖不住胸中一股牛劲一定要弄明白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的真实身份。

这就好似口袋里的一锭银子被人拿走总要捉人拿赃,如今这一锭银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况且拿了银子的夜行衣来者身影犹可追逐。

“精明穴”有一些隐隐疼痛,倘若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也是习武之人,眼前这一双手必定十天半月也提不起越女剑、捉不住筷子。

眼下无非越女剑重了一些,就当是幽州游侠使的双兵器或者笨重兵器,当是一场另类的历练罢了。

陈静再一次缓缓上前三步,大喝一声“移形换影”,旋即越女剑一式截剑极速直下,一道白影直接闪去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一侧。

夜行衣来者本想再战这一个糟老头子,可那知陈静越女剑一旁攻杀上前,旋即又调转了剑锋,咕噜转的眼珠子旋即骤生了一股愤怒。

夜行衣来者眼中有怒就似夏日里晒人后背火辣辣的太阳,隐隐有一些刺痛之外更觉得不可思议,既然越女剑攻杀上前就得还手出剑。

夜行衣来者旋即一个侧空翻,靴子“咚咚”落地,斜身又一道剑气直逼越女剑抱剑,长剑剑锋极速如游龙出海直逼陈静右侧太阳穴。

陈静心中一惊,这一个剑招何其熟悉,旋即脱口而出大呼道:“酒肉穿肠剑,二醉酒中花?”

夜行衣来者只顾出剑攻杀并未吱声,莫非是刘一腾身边“鬼军”中的一员,不然为何一身夜行衣?这一张面巾莫非就是掩饰“鬼军”的真实面容?又聋又哑自然不能吱声。

陈静思索之间,倘若这一个夜行衣来者是“鬼军”中的一员,自然不能伤其性命,不然与刘一腾恩怨又起,虽然“鬼军”之名让人闻风丧胆,但是“鬼军”从不滥杀无辜。

如此,去其面巾便知分晓。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越女剑抱剑落地极速又一回手,旋即一式“鹞子翻身”躲过夜行衣来者的剑招,之后凌空极速一跃,右手越女剑虚晃一招,一式平剑剑气而下,左手一伸速去揭下夜行衣来者的面巾。

声东击西这一招果然管用,陈静越女剑与夜行衣来者长剑相交相绕而又纠缠在一步之内时,面巾已然在陈静左手得意飘扬。

猪舍里的一排又一排大黑猪骤起一阵咆哮,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抬头张望眼之间,微微的火光看清楚了夜行衣来者的真实面目。

夜行衣来者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与慕容川东确实有得一比。先前在燕王府时听人说过,练过酒肉穿肠剑这一套剑法便会如此。

如今,夜行衣来者脖子清秀喉结凸出完好、耳朵圆润完好,也并不是刘一腾身边“鬼军”中的一员。

夜行衣来者面孔极其陌生又装聋作哑,陈静实在想不明白: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究竟是在干什么?这又究竟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这一个糟老头子借助猪舍微微而又跳跃的火光,也见着了夜行衣来者的庐山真面目,骤起一绺无边无际而又弥漫整个猪舍的愤怒。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死家伙,老头子我与你不曾相识,更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如此这般苦苦相逼,你背后究竟受何人指使?说!”

“你这一个死家伙,不与老头子我说一个明白,老头子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捉住你塞你一口人粪,再来一口猪粪,看你说不说!”

“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你这一个死家伙,赶快吃屎去吧你,看招,吃我一刀!”

“……”

这一个糟老头子旋即怒火冲了九重天,腰刀上的怒气一挥便能烧光这一处的猪舍为灰烬,也顾不得陈静与夜行衣来者的纠缠打斗。

这一个糟老头子腰刀极速旋转如风一挥,旋即三步上前与陈静并行一道以二敌一,步法游离攻杀之间刀光威猛无比,完全是要置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为死地的架势。

“老伯,你;老伯,你,……”

陈静骤起一股五味杂陈,酸的、辣的、苦的、涩的,很不是滋味,一时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今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怎么能以二敌一呢?

幽嫣谷墨家之名可不能堕落!

这一个糟老头子腰刀步步紧逼之际,确实惊吓了猪舍里一排又一排大黑猪,目光与四蹄急躁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出这一间屋子。

陈静缓缓放慢了游离的步子,越女剑缓缓收手回身,这一个糟老头子与这一个夜行衣来者打斗渐远,只得驻足立于一旁,心里只希望这一个糟老头子不要亡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也不要伤了这一个糟老头子。

说一句话,真就这么难吗?

吱一次声,难道会死人吗?

开口说话可是人之本性啊!

陈静见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装腔作势而又高傲的姿态,确实心急如焚,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莫非,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就是儒生常说道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陈静自以为,除此之外别无其它可能,只有天底下的儒生才能干出这么奇葩至极的事来。

只是,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已经学会幽嫣谷墨家身形步法的精髓,如果真是一个儒生,又会是谁?

尖嘴猴腮的儒生,陈静自从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得救以来,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还是第一人。

正当陈静百思不得其解之间,腰刀与长剑又骤起一股电光火石,猪舍里的大黑猪几乎惊吓到要头撞条石而自尽。这一出无端的打斗连像大黑猪这样的畜生都感崩溃,又何况是一个又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陈静不得不平复了一回心情,旋即又重新思索了一回来龙去脉,同时又缓缓轻舒了一口满是猪粪夹杂了咸湿的怪异气息。

原本是来救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可是慕容秋霞、慕容雨菲与贺兰云青不让救拖延了时辰被妈妈桑发现;正要杀妈妈桑之际又闪出了这一个糟老头子;刚明白了这一个糟老头子的身份之后又闪出了这一个身份不明的夜行衣来者,然后这一个糟老头子与夜行衣来者继续打斗至今。

陈静以为这一个糟老头子绝非等闲之辈,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功夫也并不差,一时半会这一个糟老头子与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必定分不出胜负,况且暗处还有王光明周全。

陈静一时明了,那就让这一个糟老头子与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各自打他们的,眼下对付的应该是妈妈桑以及可恶的帮凶卢贵。

陈静微微一笑,旋即越女剑一正,目光弃了这一个糟老头子与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的打斗,缓缓往妈妈桑与卢贵火光明亮处步了去。

妈妈桑正盯紧这一个糟老头子与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的打斗,突然扭头之间瞅见上前的陈静,旋即左摇右摆了腰肢,手中丝绢无力而又慌张一拂,夹杂了一丝心慌。

“姑娘,姑娘,姑娘你可不要乱来呀。白天杀了那么多家丁,妈妈桑我都没去官府报官捉拿你,刚才又伤了不少家丁,有道是:放下手中一把剑,立地就成女菩萨!”

“姑娘,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呀,你看慕容家三朵金花,在百合楼养得貌美如花,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好似平常家中,孩子们做错了事,总该受一点惩罚吧!”

“姑娘,你也是行走江湖的人,行走江湖首当一个‘义’字。你看妈妈桑我对三朵金花何其有‘义’,你可不能这样不懂江湖规矩!”

“……”

陈静并未停下脚步,旋即又仰头大笑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子,御史台都是你家的了,你还需要报官吗?倘若要是遇见了别人,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似你这般阴险狡诈的一个死老太婆,还有脸与本谷主高谈阔论江湖规矩?还配说一个‘义’字?你不配,你不配,一点儿也不配!”

“……”

妈妈桑一时慌了神,左右腰刀相护的家丁举足不前。卢贵却抱头低下去了身子,又消失了人影。

妈妈桑猛烈摇晃了一回腰肢,而后丝绢猛烈一挥,对这一个糟老头子大声疾呼道:“哎呀喂,救命啦,救命啦,快快来救我呀!”

陈静心中突然微微一笑,如今两个人兵器骤起的声音打斗正急,又如何能分身来救妈妈桑呢?

“死老太婆,来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陈静大骂举剑一式云剑之间,从耳后闪过一个急促的声音道:“住手,休要伤了妈妈桑!”

第195章 夜行衣来者中剑

陈静闻声扭头之际,瞅见这一个糟老头子已经弃了夜行衣来者,腰刀在手左右如风一旋,似九尺驿道上疾驰的三尺车轮、又似孟婆江中旋转的水车,接着刀光极速又与越女剑云剑剑锋相接相撞而来。

当、嘭嘭,……

越女剑与腰刀就在一个眨眼之间极速相撞,两兵相接一时骤起了电光火石,接着大黑猪一阵狂叫。

陈静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糟老头子回身如此之快,大概是方才与妈妈桑废话太多引起了注意。

眼前这一个糟老头子看来确实并非一般的江湖高手,都说:高手自在民间,看来确实如此。

像眼前这一个糟老头子这般务实而又不沽名钓誉之人,该当受到江湖中人无可挑剔的尊重。

“老伯,你这是何苦?老伯,你这又是何苦,你这又是何苦啊!”

陈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越女剑与腰刀缓缓止步不前,剑锋与刀口铮铮相接,恨不能刀口劈断了剑锋、剑锋斩断了刀口。

陈静与这一个糟老头子四目相对之间,陈静这才突然发现:这一个糟老头子眼中尽是满满的仇恨!

陈静一时感同身受:妈妈桑对这一个糟老头子有恩,恩人有难自当舍命相救,天经地义不容反驳!

受人恩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确实事小,似此等时候就需以命来报。欠人恩情的事如果太多,也便没了自家更多的选择余地,正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世间才会有如此之多的悲欢离合。妈妈桑对这一个糟老头子来说是为欢、妈妈桑如今有难是为悲、倘若妈妈桑死于越女剑下是为离、此时此刻相安是为合。

悲欢离合,皆在一念之间,也在一剑之下。

噗嗤、咔嚓,……

正当陈静骑虎难下之际,夜行衣来者见这一个糟老头子与陈静短兵相接而又僵持,旋即又一道极速身影,在猪舍条石上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后,一式挑剑而下!

“哎哟,……”

这一个糟老头子一声惊叫,如今是陈静与这一个糟老头子力敌之际又如何能让第三者背后使诈!

倘若这一个糟老头子是妈妈桑这般阴险歹毒之人,夜行衣来者这一剑正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但是,这一个糟老头子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即使刀剑要一决高下,那也当一对一正面出手。

堂堂正正的对决,死而无憾!

陈静心中大怒,旋即凌空骤起而又极速一跃,越女剑虚晃向下一式点剑,荡起一股泥沙如飞石射去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

夜行衣来者长剑回手旋即轻飘飘一挡,泥沙如飞石“嘭嘭”自下而上直冲这一间屋子的飞梁与瓦台。

劈啪、咔嚓,……

泥沙如飞石击穿了这一间屋子头顶上的瓦台,如暴雨落下了方圆三尺之地;泥沙如飞石撞击飞梁左右铮铮有音。

这一个糟老头子中了一剑,跌去三步之外半跪了身子,旋即腰刀极速入地三寸,低头之间缓缓呼出一口气,接着又吸入一口气。

这一个糟老头子伤得不轻,背后中人一剑更是一种极度藐视的打击,在江湖中必定被人嘲笑。

陈静一时忍无可忍,旋即右脚轻轻又一沉,极速跃上了猪舍条石,越女剑一式云剑一道寒光剑气闪去了一丈之外的夜行衣来者。

夜行衣来者不惊不愕、不慌不忙,游离的长剑极速脱手一挥,又一式云剑剑气直闪而出。

嘭嘭,……

两道剑气隔空相接骤起一阵惊天异响如雷,猪舍里的大黑猪鬃毛竖直,摇头摆尾的狂躁更如路边一只只遇见行人的猎狗。

汩汩、吼吼,……

大黑猪嚎叫之余,一时受了惊吓不能安静入定,在猪舍中横冲直闯就如一只只无头的苍蝇。

陈静与夜行衣来者各自斜持兵器,四目相对之际,只等待这一只只大黑猪缓缓安静下来。

陈静方才已然瞅见了夜行衣来者的庐山真面目,倘若再称呼为“大哥”全然不妥,旋即悠悠说道:“这一位使剑的高手,为何与这一个老伯有如此深仇大恨?既然是江湖正派高手,自当一对一交手!”

“似你这般,又使幽嫣谷墨家剑法与步法招式,本谷主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岂能容你如此放肆!倘若说出理由,本谷主还可以考虑周全之策;倘若还不说一字半句,本谷主当清理门户败类!”

“你可听好了:无论你与幽嫣谷墨家有何渊源,在本谷主面前都不言一字半句,那就是没把幽嫣谷墨家放在眼里。如此,本谷主定当以越女剑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

夜行衣来者依然还是没有理会陈静,径直从两只鼻孔里发出了一阵重重而又急促的“哼哼”声!

陈静一时又大怒了,虽然夜行衣来者总算是发出了声响,但是这一种“哼哼”声,那是极其鄙视幽嫣谷墨家之名、更是轻蔑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幽嫣谷墨家之名被一个使幽嫣谷墨家剑法的人鄙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被一个使幽嫣谷墨家剑法的人轻蔑一视,这就是幽嫣谷墨家的奇耻大辱,也是陈静一个人的奇耻大辱,在百合楼中这样一群人面前更是无地自容。

陈静右脚极速一沉、旋即凌空三步,疾驰一道白影从大黑猪上方极速闪过,接着越女剑平剑一道剑气直下,厉声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极速闪过大黑猪头顶,大黑猪怒目圆睁,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球中闪过白影如流星一现。

夜行衣来者见势也并未有一丝心慌,手中长剑回手一摆又一正,旋即一道寒光剑影飘忽不定似一条蛇信子直戳陈静心窝处。

陈静自然也明白,夜行衣来者使的已经是酒肉穿肠剑第三招了:三醉壶中海!

陈静凌空又一闪,身子在空中闪了三圈半,越女剑一式点剑极速一荡,借力使力再跃上了六尺。

陈静躲过夜行衣来者的这一招酒肉穿肠剑,见夜行衣来者出招也似置人于死地,正如天底下的儒生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况且,陈静一而再再而三、就差没有跪地乞求夜行衣来者表明身份了。如此这般都不肯点明身份,必然不耻与人前说道。

既然如此,又何必爱惜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的性命?就当是为幽嫣谷墨家清理了一回门户!

陈静越女剑一旋,极速落下之际,又一式点剑借力使力,一个后空翻闪开三步距离,一道白影闪过三圈半,一道剑气自夜行衣来者从上而下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夜行衣来者好似也明白了陈静出手的错负轮回剑这一式下去必定会一分为二,旋即身子左右侧身极速一转,接着一字马回身立于猪舍两块条石对角处。

夜行衣来者旋即笔直了长剑一道剑影左右游离似剪刀、似镰刀从侧面去劈陈静的右手!

夜行衣来者已经是酒肉穿肠剑第四招了:四醉盘中餐!

陈静一时心惊,夜行衣来者完全明白了陈静错负轮回剑的出剑招式,或者说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完全驾驭了酒肉穿肠剑!

越女剑这一剑下去或许能一道剑气一分为二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但是右手确实岌岌可危!

伤人者以及杀人者,当以自身安危为前提,即使一分为二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又失去了右手,这一次越女剑出招必定不可取!

陈静旋即右脚猛烈踢了一回左脚,借力使力之间身子一斜,越女剑剑气一偏,闪去了猪舍里。

嗷嗷,……

一声停歇在猪脖子上的嚎叫还未全部发出声来,一头大黑猪如瓢泼了一树海棠花红,红红白白的猪肉一分为二,四蹄一阵猛烈的弹踢,惊慌了猪舍中其它大黑猪。

夜行衣来者也并未与陈静攻杀过来,而后轻飘飘收住了长剑,马步立于猪舍条石对角处。

妈妈桑在远处支支吾吾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妈妈桑我的猪呀,就这么就被杀了,可惜了一肚子的猪血,也可惜了一身好巴适的猪肉架子,哎!”

这一个糟老头子缓缓立起了身子,一边倒提了腰刀,一边又盯紧了越女剑与长剑的打斗。

陈静心中大怒,夜行衣来者既然都知道错负轮回剑法,必然不知道‘草庐’中的剑招!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接着大呼一声“移形换影”之际,越女剑一式挑剑一道剑气直下,旋即又大呼道:“看本谷主‘无影剑法’!”

夜行衣来者突然愣了一个眨眼的功夫,陈静越女剑自左而右已然接近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胸膛。

夜行衣来者躲闪不及,长剑回手一式截剑剑气,荡开了越女剑剑气,又炸裂了屋顶方圆六尺的瓦台如暴雨直下。

噗嗤、咔嚓,……

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胸前夜行衣撕裂了一道一尺长、三寸深的口子,见红又见肉。

第196章 夜行衣愤愤而去

夜行衣来者旋即面目狰狞,低头瞅见胸前一绺伤口就似看见了久别的心肝宝贝,颤抖的左手小心翼翼的翻开了夜行衣,更是心潮澎湃嘀咕道:“都说:厚爱无需多言。奶娘的胸,这还真是一句骗人的鬼话!”

陈静一时懵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确定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旋即收住越女剑,凌空一跃立上猪舍条石对角脱口而出道:“原来,你还会说话的呀?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一个聋子、又或者是一个哑巴呢!”

夜行衣来者旋即长剑重重往下一刺,“哐当”一声插入猪舍的木栅栏上九寸深,接着又夜行衣一揭,极速“噗嗤”撕下了一块衣襟。

夜行衣来者把持了这一块衣襟在胸前左右比划了一回,无论怎么包扎也都包扎不上,眼神游离更是对这一块衣襟无穷无尽的鄙视。

夜行衣来者突然一声哀叹、一阵惊雷,旋即又把这一块衣襟重重掷之于地,猪舍里的一群大黑猪“汩汩”一涌而上,都以为是好吃的。

夜行衣来者胸前一捂,旋即捉回又倒提了长剑,一边又骂骂咧咧道:“小妮子,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你们幽嫣谷墨家弟子都是这一副德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本来一路暗中尾随助你一臂之力,居然敢对你家二叔出剑!哎,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

陈静一时更懵了,想不到在孟婆郡中被狠心的爹娘抛弃在城隍庙后井中,要不是遇见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如今,在百合楼猪舍闪出一个自称是“二叔”的人,看来血浓于水的亲情: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至少,以陈静现在看来,陈静也是有爹娘的,不是天生地降的,更不是从蛋壳中孵出来的。

只是,既然是家中二叔,为何又不早明言一二,非要忍到受了剑伤才吱声,这确实奇葩至极。

倘若不小心一剑杀死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相见自然就成了诀别,那该有多揪心难受啊!

虽然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但陈静看见家人自是一股温柔的暖流游荡心中,又溢去奇经八脉、暖了任督二脉!

陈静半喜半嗔、半怒半笑之际,眼中一股暖流,幽幽问道:“你真是二叔吗?家中爹娘还好吗?”

夜行衣来者白了一眼陈静,旋即又轻蔑说道:“你这一个没大没小的小妮子,我是你二叔不假!但是你家爹娘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陈静心中骤起一股难舍难分的忧伤,听夜行衣来者如此说来,心安中又缓缓生出了一绺不安。

毕竟,当初沉在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时,又恰逢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地震。回想当初孟婆郡一片凄凉的景象,谁又知道家中长辈会不会在那一场地震中失踪了呢?

“二叔,既然如此。那你该知道我家住何方、还有亲人在世吧?”

陈静脱口而出之际,夜行衣来者摇了一摇头,缓缓说道:“二叔我虽然不知道你家住何方,也不知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但是二叔是你家人真的没有错!”

陈静旋即眉头紧锁,要是别人似夜行衣来者这种口吻说话,早就反手一个耳刮子过去了,诚心赚人欺头的事也不是什么大好人。

只是,夜行衣来者受了越女剑剑伤也没有怪罪陈静,看来也不像是故意来赚欺头的。除了亲人之间有这种大度,如果不是亲人早就拔剑相向死战到底了。

陈静一时又极其费解,那里有一家人不知道一家人去处的道理?就好像燕王府慕容一家人都丧国亡家了,也都还知道各自的去处,似陈静这般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陈静轻舒了一口气,旋即又问道:“二叔,你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又与这一个老伯有何恩怨?”

夜行衣来者又白了一眼陈静,旋即又道:“哎,也不知道你这该叫心善呢?还就是傻子一个!哎,真是一个呆痴女、笨傻女啊!”

陈静听到夜行衣来者口中的“呆痴女、笨傻女”,骤然又想起了在孟婆郡时陈小英的反复唠叨。

陈静回想在那一个时候,对于陈小英反复唠叨确实心有不快。

如今听夜行衣来者缓缓一言,好似一只温暖的大手安抚了头顶一丝秀发,那是满满的爱意。

这一种感觉要是早来十年该有多好,要是能从陈小英的话中感悟出来该有多好,只是现在都已经回不去十年之前了。

陈静心海温温如泉,也并没有责备夜行衣来者,只是侧耳倾听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离家太久总会念家、总会念及家人、以及家人的一字半句,甚至是一个手势、一个笑脸。

夜行衣来者长剑入鞘,指住不远处的糟老头子,旋即又一脸紫青道:“这一个该死的老家伙,恨不能一剑劈死了你!如今,你我皆受了剑伤,都不是错负轮回剑的对手,况且还有天下第一逍遥扇在旁,我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陈静一时听得迷糊,旋即又急切追问夜行衣来者道:“二叔,二叔啦,这一个老伯和你有什么仇啊?为何你非要置他于死地啊?”

夜行衣来者摇了一摇头,一声叹气道:“小妮子,不要被这一个糟老头子假面孔骗了!这一个糟老头子死一百次、死一千次也不为过!”

“这一个糟老头子与我没仇,与我家也没仇,但是与你们幽嫣谷墨家弟子那可是恩怨已久!”

“……”

陈静一时极其迷糊,都说是二叔了,怎么又说“你家、我家”让人云里雾里,不都是陈家一家人吗?

“二叔,你就能不能再讲明白一点呀?着实让人费解!”

正当夜行衣来者张口之间,突然胸口如孟婆江水决堤一涌,一口热血喷洒如昙花,滴滴落地似一树又一树含苞欲放的海棠花枝。

“哎呀,小妮子,二叔我好恨你啊!你这没大没小的一剑,伤着我小心肝了。现在心疼、肝疼,……”

夜行衣来者低眉哀嚎之际,陈静一时心中有愧。

回想曾经小时候极度嘲笑陈小英大大咧咧,如今事过十年之后,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陈静心中一怔,从今往后还确实得人如其名,得:静静。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缓缓挪动了飘逸的一身白影,却入耳夜行衣来者一席更为不友好的话语。

“小妮子,你千万不要过来!小妮子,你千万不要过来!越女剑伤得这样深,只怕你一过来,必定会再一剑出手伤了你一寸肌肤!”

“小妮子,你不知道:自从变得尖嘴猴腮以后,二叔都怀疑已经是走火入魔了!快离二叔远一点!”

“小妮子,你快走开!小妮子,二叔我恨你!小妮子,……”

“……”

陈静一时又愣住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确实奇葩至极!

陈静旋即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本想上前扶一把夜行衣来者也该尽一回当小辈的孝心。

只是,正当陈静缓缓再往前走过一步之后,这一个夜行衣来者身子极速一旋转,剑鞘在猪舍石条上猛烈一点,旋即跃身直上飞梁。

之后,夜行衣来者剑鞘在飞梁上猛烈一点,极速又从瓦台空隙中一道黑影闪出。

“小妮子,二叔恨你!……”

这一个夜行衣来者呼喊之间,愤愤不平的离开了这一间屋子。屋子里除了浓烈的猪粪与猪鬃之味外,在一方猪舍条石上只留下了一脸尴尬至极的陈静。

陈静心里一阵犯怵:二叔,就这样说走就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又置幽嫣谷墨家之名何地?更置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于何地?

陈静转念又一想:既然这一个夜行衣来者是家中二叔,自古都道:长者为尊、长者为大。那就不应当与之计较,那又何必计较呢!

陈静一时释然,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接着又转身盯住这一个糟老头子道:“老伯,二叔又已经一个人走了,很多事情又问不清楚了。”

“既然老伯也是局中人,那老伯你能说一说和幽嫣谷墨家弟子有何深仇大恨了吗?”

“……”

这一个糟老头子气息越见平息,见又走了夜行衣来者,旋即又腰刀一正,缓缓上前说道:“姑娘,老头子我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间本没有私仇,就如现在姑娘非要杀了妈妈桑是一个道理!”

“如今,姑娘执意要杀妈妈桑,那还得过了老头子我这一关,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

看来,又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虽然“精明穴”还在隐隐作痛,但是这一个糟老头子也受了几处剑伤,算起来半斤八两也是势均力敌。

陈静越女剑一横,右脚极速一沉,旋即一个后空翻闪去这一个糟老头子五步处,幽幽说道:“既然老伯信奉:看破不说破。孟婆江南的这一种美德还真是害本谷主不浅!”

第197章 申屠力夫毕原形

“好一个‘看破不说破’。老头子我今天就成全了你‘看破不说破’!”

这一个糟老头子旋即腰刀后背极速一旋三圈半,顷刻之间半弓了身子似出洞的猛虎,一双警觉的眼神盯紧越女剑上一绺跳跃的火光。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又一次瞅见妈妈桑掠过一丝诡异的面容。能有这么一个江湖高手护在身前,确实能让任何人都心安理得。

陈静也不甘示弱,早晚都有一战,晚战不如早战。

“老伯,既然如此。那本谷主就不客气了。你我命由天定!”

“姑娘,好说好说。无非各为其主罢了。世间本没有那么多私人恩怨,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静觉得:既然各为其主,正面相较一决高下才是正派侠道。

陈静轻舒一口气息,骤起一股力量从涌泉穴直上百会穴,旋即又游离了步法缓缓上前一步,越女剑极速如风一式云剑,一闪寒光直刺这一个糟老头胸口三尺处。

陈静还觉得:这一个糟老头子护主心切是一个难得讲义气的人,也就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老翁。即使和幽嫣谷墨家有恩怨、和幽嫣谷墨家弟子有恩怨,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有权冰释前嫌。

江湖都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一个糟老头子也并没有像“二叔”口中说的那么坏。虽然“二叔”剑法极似酒肉穿肠剑,但是方才确实说有走火入魔之嫌。既然如此,“二叔”的话又怎么能全信呢?

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况且,这一个糟老头子也并没有因为“二叔”有走火入魔之嫌而趁人之危大打出手。

就凭这一点,陈静觉得眼前这一个糟老头子该当受到无可挑剔的尊重。既然如此,一剑封喉太过于无情了一些,故而直刺胸口。

这一个糟老头子眼疾手快,旋即马步一滑,腰刀旋即一闪,一绺跳跃的火光刀影直刺陈静气海穴!

好险!

陈静侧身极速又一式侧空翻,躲过这一闪刀影,旋即又反手一式截剑去斩这一个糟老头子的虎口。

这一个糟老头子腰刀旋即猛烈回手一收,入地轻点一袭泥沙,而后借力使力后空翻极速而上,双腿就似两条万钧巨石柱劈压下来。

嘭嘭,嘭嘭!

陈静左手极速一掌接住这一个糟老头子连环而下的双腿,“精明穴”受伤失去了九分灵活,双腿重压下极速闪退去了三步之外。

好重的一双大腿!

陈静觉得:这一个糟老头子确实不容小觑,更不能大意。虽然说是一对一正面对敌,谁又知道这一个糟老头子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毕竟,人心隔肚皮。就好似猪舍中的慕容一家人:知人知面难知心。小心谨慎总是不会错的!

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不以害人之心而害人,当以防人之心以御人。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旋,旋即又一式撩剑而下,荡起了一绺泥沙直射去这一个糟老头子眼前。

这一个糟老头子确实也上了年纪,加之这一间屋子里的火光此时有一些微暗不明,泥沙骤然入眼一时眨巴了眼睛愣住了一刻。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右脚极速一沉凌空三圈半,又一式云剑再一次直刺这一个糟老头子的胸口。

这一个糟老头子极速回手腰刀一挡,但是并未挡住越女剑这一式云剑,越女剑剑尖刺入胸口三寸。

这一个糟老头子双颊骤起一阵狰狞,眉头紧缩之际,旋即左手一伸由拳变掌、由掌化爪,一式阴鸷的招式往陈静胸前袭去。

“谷主,小心啦!谷主,万万小心啦!原来这一个糟老头子他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

暗处的王光明惊呼之际,极速闪出了一大片飞镖针影如流星直刺申屠力夫的眼睛与咽喉。

王光明对于申屠力夫的爪法何其熟悉,没想到十年之后申屠力夫依然还藏身在百合楼中。

真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越是不起眼的地方越让人防不胜防,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灯下黑!

王光明依然还记得十年前在百合楼为王僧虔摆宴的时候,那一天正好遇见刘一跃与申屠力夫大战了一场,申屠力夫的那一套诡异的爪法“残花点穴手”让人防不胜防!

王光明没有想到,申屠力夫如鬼魅一般还藏身在百合楼中,而且还干起了拾掇“十八春香坊”污秽之物的营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按理说,身为白莲社右护法长期身居孟婆江南之地,该是钱财不愁、左右跟随,没有谁会想到是这样一个糟老头的奇葩落魄模样!

咻咻、咻咻,……

飞镖针影疾闪如雷电,申屠力夫不得不收回了左手,又不得不捂住伤口极速退去了五步之外!

哗哗、咚咚,……

飞镖针影极速闪去了一边,猛烈的直入泥地与木栅栏上,极似冬日里一根又一根微小的冰霜。

陈静一时如五雷轰顶,旋即越女剑一拔,极速退去了五步之外。王光明这一声惊呼,陈静一时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

毕竟,一直以为这一个糟老头子是一个讲信义的人。如今,这就是重重的打了双颊一耳刮子!

心痛、脸辣,还睁不开眼!

如果这一个糟老头子确实就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刚才“二叔”说的一席话就完全没有错。

如今看来,错的只是陈静一人,错的只是陈静!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可是,这一个糟老头子为什么就是申屠力夫呢?申屠力夫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呢?

糟,很糟,非常糟!人也糟,事也糟,而且还糟得一塌糊涂。

白莲社与幽嫣谷墨家恩怨由来已久,虽然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与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确实没有私仇,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好似在申屠力夫出爪之前,陈静都还心存无可挑剔的尊重,如今全然消逝得无影无踪。

陈静心潮似万丈雪山入海,激起翻江倒海的浪花冰凉了每一个毛孔,血液一瞬间凝固似一个冰人。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心里还是希望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倘若眼前这一个糟老头真的就是申屠力夫,那么申屠力夫必死无疑、妈妈桑也必死无疑。倘若百合楼中的家丁胆敢阻拦一步,必定越女剑再一次血溅百合楼。

陈静缓缓平复了心情,一切都要别人说出口才算眼见为实,才能证明王光明说的话不是耳听为虚,不得不轻飘飘如风中芦花道:“你真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吗?”

申屠力夫见身份已然被识破,身为白莲社右护法也并没有一丝躲闪之意,旋即正了正身子,左手捂住胸口,腰刀又一摆,道:“好说好说,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莲社右护法:复姓申屠,名力夫!”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半嗔半怒半嘲半笑道:“呵,还真是申屠力夫呀,还真是白莲社右护法呀,还真是白莲社的一条老杂毛呀!”

申屠力夫不恼不怒,旋即仰头大笑好似置身事外,悠悠说道:“姑娘,如今已点明了身份,贫道还是愿意以姑娘相称。一念是善呐!”

“姑娘,贫道这一个右护法和白莲社其它人大不一样,不一样呐!这么多年来,都大不一样呐!”

“老子有云: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这么多年来,贫僧觉得这一句话别有一番深意。贫道这么多年来,总算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大凡富贵都是以下贱之法得其根本,就似台城宫中的繁华皆以台城宫外的无尽罪恶为根本,也正如行商之道:马无夜草不肥!”

“大凡身居高位、追逐名利者都是以下九流之法为根基,就似御史台谭中天一手遮天,不使非常下九流的手段又如何能得非常之名。”

“实不相瞒,贫道这一些年来,亲眼目睹了先前两位社长刘文之与释远的争斗、两位左护法杨恩与张伟的争斗,一时感慨万千!”

“还是老子说得极好: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不,贫道才刻意隐身建康城,十年前当了百合楼中一员、十年后居然干起了拾掇污秽之物的营生。贫道都极其佩服贫道,几乎五体投地了!”

陈静虽然稍微平复了心情,但是遥想在幽嫣谷中战死的陈旭嫦、在白鸟城战死的诸多幽嫣谷墨家弟子、以及在“伴道斋芒”下尸骨无存的陈小英、更有刘一跃气海穴上的一刀、还有刘一腾的冷眼,胸中再一次翻江倒海,旋即激动了嘴唇急切说道:“呵,老杂毛,本谷主不论白莲社有何争斗,这都不是你杀人、害人的理由!”

“老杂毛,既然你已经承认是白莲社右护法,本谷主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定要取你性命,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报仇雪恨!”

“老杂毛,本谷主准你自刎谢罪;倘若不从,一剑封喉!”

第198章 残花点穴手出招

“姑娘,要贫道说你什么好呢?此刻,贫道只有借杨恩社长之言送你一程了!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申屠力夫仰头大笑之际,之后又正了一正身子,旋即腰刀用力一掷,“嘭嘭”猛然入地一尺,接着又前后半蹲了马步,双手从后背衣襟里用力一杵,一双铁爪护手。

这每一根铁爪如外罩罗衣,不松不紧之间露出了手指之外一寸长的尖锐锋尖,似剑尖如箭头。

陈静心中一怔,江湖中传闻的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的残花点穴手,看来就在眼下了。

陈静自然觉得:残花点穴手,顾名思义“残花”为飘悠的落花,故而有夺人性命之意;“点穴”为攻击全身要害之处,特别是任督二脉上的大穴取事半功倍之效;“手”即是手指上那十根铁爪,手中无长短兵器但是不能说手无寸铁!

如今陈静第一次见到了残花点穴手本尊,回想刚才王光明在暗处的大声惊呼,又回想刘一跃气海穴上中了申屠力夫一刀,自然不能对申屠力夫等闲视之。

毕竟,陈静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一个人并非等闲之辈,有时候一个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准确无误。

陈静沉思之间突然想起刚才在和“二叔”的打斗中使用了错负轮回剑法剑招,这一个“二叔”都对错负轮回剑法出招了然于胸,又何况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

白莲社弟子对错负轮回剑法避之不及,避不过去的白莲社弟子必定也在研究破剑之招。

况且,白莲社还有传闻说先前刘文之受错负轮回剑惊吓过度。

贸然与申屠力夫出手,陈静必定也占不得多少便宜,但是今日又必须杀了申屠力夫,不然没法与幽嫣谷墨家交代,也没法与死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交代。

陈静一时想起“草庐”中花木兰的“无影刀法”又心安了许多。花木兰曾言使过的越女剑剑招太过于花哨,还好有“无招胜有招”!

陈静缓缓越女剑一斜,自知:剑剑无常影,剑左而伤右、剑右而伤左,左右出剑却斩上下游离之处。剑过影时,身却回;影没剑时,血纷飞!……

申屠力夫率先游离了步子,铁爪似鹰勾前后、左右极速上前,一爪一探、一爪两探游离双臂大呼道:“残花点穴手,第一式,先礼后兵!姑娘,贫道这就得罪了!”

申屠力夫大呼之际,一对闪了火光的铁爪已然再一次近身陈静胸前三尺之处,铁爪入胸穿肺、一刺一勾之间必定雾血纷飞!

陈静心中一惊,申屠力夫这一式铁爪确实太过于无礼,旋即越女剑一横,又轻飘飘一带,铁爪横身与剑锋相撞,骤起一阵电光火石,再一次惊吓了这一排又一排的大黑猪,大黑猪怒目狂躁不止。

申屠力夫铁爪用力向前三尺,越女剑向后退去了三尺;越女剑用力向前三尺,铁爪又不得不缓缓后退去了三尺;如此反复不止。

申屠力夫一双铁爪钳住了越女剑剑锋,越女剑剑锋前后、左右皆不能动,只得如磨石磨这般反复。

正当陈静与申屠力夫僵持不下之间,从暗处又极速闪出一阵飞镖针影直刺申屠力夫双颊与双眼。

咻咻、咻咻,……

当当、当当,……

申屠力夫一只铁爪回手一扬,如风又极速一旋,挡去了飞镖针影闪去了一边,有的射去了猪舍条石上一荡消失了身影、有的笔直立在猪舍木栅栏上闪了火光,……

妈妈桑一边左摇右摆的扭动了腰肢,旋即丝绢又重重一掷,回手之间指住暗处大骂道:“哟哟,哟哟哟,还什么‘天下第一逍遥扇’,恐怕是‘天下第一缩头乌龟逍遥扇’啦,都没脸出来见人的家伙!”

王光明在暗处没有吱声,也没有与妈妈桑一般见识。毕竟,老王镖局这么多年来看透了建康城中太多的悲欢离合与兴盛衰败。

世事如棋步步坎坷,唯有笑到最后才是大哥,老王镖局就是要做笑到最后的那一个人。

妈妈桑趁申屠力夫与陈静打斗激烈之际,又瞅了一眼猪舍中的三朵金花,摇头叹气之间又丝绢轻轻一扬,指住暗处骂道:“老王镖局的孬种!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说的就是你们老王镖局!”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这可不是坊间路人瞎说。看你们江南王家不三不四的样子,还非说老王镖局要传家中二儿子,没有二儿子都要抱养一个,真是奇葩至极!”

“王二麻子,你就躲吧,你就继续藏吧!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

妈妈桑尽情大骂之际,依然没有激怒王光明从暗处现身。

虽然妈妈桑骂的都是事实,王光明确实排行老二,因为膝下没有第二个儿子,只有名义上的“二儿子”王僧虔来传承老王镖局。

王光明觉得:君子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与妈妈桑出口就与市井泼妇无异,更是有损老王镖局的大名、有辱江南王家的英名。

王光明心中坚定:妈妈桑自顾骂她的话,与己何干?隐形藏身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其不意,更如一把利剑悬在妈妈桑身后。

妈妈桑身边的一群家丁腰刀左右相向,一时极其警觉环视四周,就怕王光明从暗处现身偷袭,毕竟也怕飞镖针影。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在猪舍里极速的吐了一回舌头,旋即又白了一眼贺兰云青,慕容秋霞眉头紧锁十分不满意的说道:“贺兰云青,这一回你都满意了吧?”

慕容雨菲轻蔑的白了一眼贺兰云青,真恨不得上前再重重一击耳刮子,旋即又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贺兰云青你这一个小贱人真是碍事。要是当初咱们都听卢贵小弟弟的话,就没有这么复杂了,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慕容秋霞缓缓点头,之后眼中泛出一阵猛烈的鄙视之光,把贺兰云青都当成了一个局外人,或者早就没当是慕容一家人而是仇人。

慕容秋霞瞅见一脸得意而又没有一分怒气的妈妈桑,旋即又悠悠说道:“卢贵那小弟弟,估计又去御史台搬救兵了吧!倘若御史台的人再来,静静小姐姐就真的走不了,这样咱们也就更安全咯!”

慕容雨菲一脸得意,旋即也白了一眼贺兰云青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只要咱们在百合楼安然无恙就好,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贺兰云青侧耳听着慕容姐妹一席话心里不是滋味,好似来错了地方,身边的人怎么总是不说人话,说的都是一些丧心病狂的话语。

贺兰云青缓缓扭过头去,不再看慕容姐妹的一副嘴脸,也不再看妈妈桑的一副嘴脸,申屠力夫与陈静激烈打斗声入耳,也只希望天佑陈静不要出半点意外。

贺兰云青只是缓缓的低下了头,双手合十嘀咕道:“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大慈大悲,……”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恨恨盯了一眼贺兰云青,旋即相拥一笑,慕容秋霞缓缓说道:“还指望泥菩萨大慈大悲?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看你那一副模样,不知道以后该叫你云青道姑、还是云青师太?”

慕容雨菲张口急切又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依我看哪,还是青青道姑、青青师太比较好!待这一关过去了,一定要告诉妈妈桑,你这一朵假金花不配与我等为伍!”

慕容秋霞眼前一亮,好似若有所悟,旋即又低声说道:“雨菲妹妹,你这一个主意好。确实,像贺兰云青这一个小贱人,又如何能和咱们并称为‘五朵金花’,以后百合楼就不应该有‘五朵金花’!”

陈静小心翼翼与铁爪左突右进、左闪右避之间,铁爪不离身三尺之地,一时抽不开身也使不了其它剑招,无关痛痒的谩骂也只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哎哟,……”

申屠力夫惊叫一声,原来是脚下一个大坑踩空了,身子如弓往后一弯,一时又跌退后了五步。

陈静旋即退后三步,铁爪近身纠缠更如“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像越女剑都没占着半点便宜。

陈静一时明了,申屠力夫这一对铁爪要在使得出越女剑剑气的范围之外,不然越女剑也只是一根铁片子完全使不出半分威力。

正当陈静沉思之间,申屠力夫却两只铁爪如螳螂,左右、上下张驰疾奔而来大呼道:“残花点穴手,第二式,隔山打牛!”

陈静旋即右脚一沉,凌空又一跃,越女剑一式平剑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一道白影凌空三步,一式绞剑剑气极速而下,反手之间又一式抹剑剑气直逼申屠力夫。

申屠力夫铁爪攻杀之间,不由自主惊呼道:“世间真有‘草上飞、水上漂’这一种功夫?”

陈静越女剑直下大骂道:“老杂毛,你去死吧!”

第199章 木栅栏飞龙爪天

“姑娘,牙尖嘴利而又年纪轻轻的,为何老咒人去死?贫道以为姑娘又非佛门中人,又如何能悟得: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有道是:天地皆以万物为刍狗。姑娘,佛门都言:众生皆苦。你又何必这般作恶苦苦相逼呢?”

“姑娘,你想要让贫道去死?十年前,上清派传人陶弘景也没能奈何得了贫道、太虚道观弟子祖冲之也没能奈何得了贫道!”

“姑娘,贫道这是不是得了无法无天之法?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大破之后是大立!如此,孟婆江南的完美世界指日可待!”

“……”

申屠力夫极其得意,好似五湖四海入双手、三山五岳置腹心、星辰日月映眉头,言辞之间更是吃定了陈静,那怕方才中了剑伤也无非只是掩饰白莲社右护法的身份。

陈静一闪白影与越女剑剑气已然凌空而下,恨不能越女剑一分为二了申屠力夫这一个糟老头子!

申屠力夫这一个糟老头子,不是一般的坏,如今看来还坏得很!

申屠力夫方才所为,虽然只是戏弄了陈静,陈静本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就是戏弄了幽嫣谷墨家以及幽嫣谷墨家之名!

这就是奇耻大辱!

陈静受辱无非辱其一人,但是侮辱幽嫣谷墨家以及幽嫣谷墨家之名,那就是侮辱了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以及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嘭嘭、嘭嘭,……

正当陈静思索了三个眨眼的功夫之后,越女剑剑气与铁爪已然再一次相接相撞,骤起一阵如烟电光火石,又一次惊吓了大黑猪。

申屠力夫铁爪与越女剑相接相撞的那一瞬间,十指极速弯曲好似如镰刀一勾、似钳子一夹,咬住了越女剑袭来的那一道剑气,旋即十指铁爪轻飘飘又一带,剑气斜飞极速又一闪,闪去不远处的猪舍内。

嗷嗷、吼吼,……

大黑猪咆哮之际,眼前几绺昙花一闪数尺高,从大黑猪上闪出一树又一树海棠花朵落地,又骤起了猪耳朵、猪肘子、猪尾巴,……

妈妈桑腰肢左右极速一扭,好似就要倒塌散架的样子,接着丝绢一拂极速捂面,眼中好似闪出了一绺夏夜星空的微光。

妈妈桑支支吾吾说道:“猪啊,猪啊,妈妈桑我可怜的猪呀!江湖中人刀口上过活也就罢了,为何偏偏要杀百合楼的猪?这一些猪与你们没有一点丁恩怨吧,白莲社与幽嫣谷墨家何时改行成屠夫了?”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时掩面窃笑,慕容秋霞隔空笑道:“妈妈桑,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屠夫是准备给百合楼的客人加肉了吧!”

慕容雨菲旋即也附和说道:“妈妈桑,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只是这好可惜呀,这么多猪血就这样白白的浪费了!猪肉炖豆腐、猪血煮鸭血,可都是一道上好的菜肴呀!”

妈妈桑白了一眼慕容姐妹,眼神盯住这一间屋子里一排又一排猪舍里的一只又一只大黑猪,可不能再这样被刀剑无辜的伤着了。

如今在妈妈桑的眼前,刀剑伤的不是猪舍里的大黑猪,而是一锭又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见大黑猪就是见钱财,百合楼本来就是做买卖的地方,做买卖就图白花花的银子,女人持家少浪费一两银子就是多挣一两银子。

如今大黑猪倘若死于非命,那就是破财,这可是血本啦!

妈妈桑转念又一想刚才陈静越女剑要杀人的样子,心中猛烈的打了一个万钧的颤抖,腰肢左右扭头之际,又一阵摇头叹气。

妈妈桑自以为,如今这一些无辜死去的大黑猪只能当是舍财免灾了吧。不然脑袋都没有了,白花花的银子又留给谁使呢?

妈妈桑希望这一场打斗早一些时候结束,这样大黑猪也就少一些伤亡,舍财免灾也能在最小处。

妈妈桑旋即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又一道香风掷去三尺,丝绢回首之际又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眉飞色舞喊道:“申屠道长,白莲社右护法申屠道长,妈妈桑我一直都看好你哟,妈妈桑我这一颗脑袋,不,不,不,是全身都交给你了!”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又一阵窃笑,贺兰云青依旧低头嘀咕了断断续续的字眼,道:“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大慈大悲,……”

陈静越女剑与申屠力夫铁爪相接相撞之际,对于妈妈桑没羞没臊的一番言辞,突然就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旋即又一个猛烈的颤抖不得不退后了三步,斜剑立身。

陈静没想到这一式剑招也被申屠力夫化解了,旋即长呼了一口气息,目光盯住申屠力夫十指上坚挺的铁爪,得寻一个破绽才行。

陈静扭头之间,瞅见猪舍上一根又一根大小不一的木栅栏,计上心来。这一回,对付申屠力夫又得似北山关对付拓拔子推那般了。

陈静微微一笑,旋即又后空翻一跃,立在了猪舍条石对角处,旋即白影飘逸如星光、剑影一闪似流星划过,悠悠笑道:“老杂毛,别以为本谷主错负轮回剑法就只有这么简单的几招,实则还有九百九十九招,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妈妈桑旋即又一惊,还真是怕啥就来啥,原本还希望少死几只大黑猪。这倒好,陈静又上了猪舍木栅栏上,要是剑气横竖那么一使,猪舍中的一只只大黑猪不就又成了案板上的一块又一块黑豆腐?

妈妈桑双颊发白,丝绢极速回手掩面,眼珠子咕噜一转,只盯住猪舍中已经慢慢麻木的大黑猪。

申屠力夫一愣,这十年来确实也没有再听说错负轮回剑法的其它招式,都只是停留在十年前白莲社弟子之间的口传风闻。

如今,申屠力夫听陈静一言,又不能输了白莲社的气势,更不能丢了白莲社右护法的身份,虽然此处没有一个白莲社弟子,但是百合楼中的家丁比妇人的舌头还长。

申屠力夫旋即仰头大笑道:“姑娘,就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式,或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式,贫道也能见招拆招,贫道这一个白莲社右护法和他们确实不一样。只要贫道说不一样,那确实就是不一样!”

陈静心喜申屠力夫中计,旋即身子一沉,一字马直下又一式点剑剑气直戳申屠力夫左脚,然后是右脚;之后左脚,再是右脚,……

嘭嘭、嘭嘭,……

申屠力夫脚下荡起的泥沙如烟骤起之际,左右脚抬腿躲闪越女剑又前后左右翻滚的样子,就似路边一个卖艺的糟老头子。

百合楼中的一干人等一双双游离的眼神左右张弛之间就是一个又一个不花银子的看客,更是不舍得施舍一个铜钱的小气看客。

申屠力夫一时恼怒,旋即又一串连续的侧空翻,接着又一个后空翻躲闪越女剑剑气,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想贫道一把年纪又一世英名,怎么能被一个弱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是贫道这么多年来、身为白莲社右护法的第一次最为奇耻的大辱!”

“姑娘,激怒了贫道,后果是很严重的!白莲社中有一些道友喜欢开荤、有一些道友喜欢吃素,贫道确实就不一样,从来荤素不论!”

“姑娘,你别瑟,虽然这一方破屋子里尽是猪粪的味道,贫道早就习以为常了。虽然萤火微光暗如无边黑夜,但是贫道再一次借杨恩社长之言送你一程,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申屠力夫躲闪大骂之际,旋即身子一弓,侧身倒地十指铁爪如螃蟹左右疾驰,倒立身子极速一道身影左避右闪直逼近木栅栏。

申屠力夫突然凌空一跃,十指铁爪前后如熊掌反击越女剑剑气,一道又一道剑气相撞又斜影,荡去了猪舍中不远处大黑猪的脖子上、耳朵上、大腿上,……

这一些大黑猪麻木的眼神中已然视死如归,毕竟早晚一死,与其被屠夫一刀宰了,还不如现在这般轰轰烈烈的死去。

嗷嗷、哼哼,……

骤起一阵大黑猪嚎叫声,入妈妈桑的耳中那是无言的抗拒、在大黑猪的眼中那就是死得其所。

申屠力夫一脸怒气大骂道:“姑娘,贫道残花点穴手也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式。看好咯,残花点穴手,第三式,飞龙爪天!”

铁爪寒光,破衣疾行。

凌空而下,势如破竹。

陈静一阵窃喜,旋即又一字马故意向前一滑,越女剑回手虚晃一点,一道白影佯装不慎失足滑下横身木栅栏的样子,故意展示“破绽”。申屠力夫十指铁爪眼疾手快之间,寻着了这一个“破绽”,以泰山压顶的万钧之力直掏陈静胸腹。要没有十指铁爪,这一招也算猛虎掏心。即使是猛虎掏心,陈静也是一个猎猛虎的人。

嘭嘭、嘭嘭,……

第200章 申屠力夫又使诈

申屠力夫十指铁爪铮铮入栅栏,黑猪张嘴甩耳急眼汩汩骤吼声。

陈静早已趁申屠力夫十指铁爪近身素纱素袍一尺之际,身子极速向右一滚,接着顺势又一滑,一道白影凌空如江海飞鱼跃起,极速又一道身影闪去了三步之外。

正当十指铁爪插入栅栏声响骤起之际,陈静身子极速又一沉,旋即凌空一式后空翻极速而上,越女剑一式挑剑剑气直逼申屠力夫。

申屠力夫一时心惊,低眉瞅见十指铁爪插入木栅栏五寸有余。

倘若十指铁爪插入人身必定血溅三尺,要是在胸腹之内随便一鼓捣必定会肝肠寸断,即使神医华佗在世也不能妙手回春。

申屠力夫本想用残花点穴手一招而下置陈静于死地,那知一时大意中计了。

申屠力夫一时性急万分,十指又插入木栅栏实在太深了,只要十指微微一曲必定就似一根倒钩刺。

申屠力夫急切之间一时又取不出铁爪来,旋即十指铁爪向内一弯又一曲,“咚咚”极速一阵异响,十指铁爪上的机关骤开,申屠力夫后腿极速凌空又一曲,弃了十指铁爪极速又闪去了五步之外。

当当、当当,……

申屠力夫十指总算保住了,但是十根铁爪如十根铁棍子被越女剑剑气一分为二斩去了一大截。

十指铁爪凌空炸起一阵“嘭嘭嘭”激烈的异响,又射去了这一间屋子里的飞梁与瓦台上。

瓦台“”落地声又惊起了猪舍里的大黑猪一阵无可奈何而又强烈愤愤的“汩汩汩”哀嚎。

陈静旋即飘悠一身白影,立身木栅栏,仰头轻笑道:“老杂毛,如今没有了爪子,看你如何能耐?”

“没有爪子的‘残花点穴手’,估计只是‘野地抓泥手’,又或者‘猪粪拾掇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

申屠力夫立在不远处掠过一丝诡异如风,又轻抚了一回鬓发,而后仰头轻笑道:“姑娘,贫道看你机灵至极也慧根不浅,要是白莲社能收女弟子,贫道倒愿意收了你!”

“姑娘,得意而不能忘形、失意该当不沉沦,这才是做人之道!不然,不听贫道言、吃亏在眼前!”

“姑娘,别开口一句老杂毛、闭口又一句老杂毛。这要贫道说一百次、还是说一千次?贫道与他们不一样的,真的就是不一样!”

“……”

申屠力夫缓缓与陈静说道拖延时间之际,身子旋即半弓又极速一沉,接着十指往后背衣襟里又猛烈一插,回身十指又是一副铁爪!

铁爪掩十指,十指饰铁爪!

申屠力夫仰头轻笑道:“江湖中人都说:人在剑在、刀亡人亡。那是因为大多数人使单兵器。像贫道确实就和他们不一样,没了腰刀还有铁爪;失去了一副铁爪;还有另外一副铁爪。你说刺不刺激?”

陈静听在心里、看在眼里,眼前这一个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确实比一般人更会使诈就是狡兔三窟。

陈静一时明了,难怪十年前能从道家上清派传人陶弘景、太虚道观弟子祖冲之手下溜走,像这一些光明磊落的正派人士,怎么能受得了申屠力夫这般狡诈呢?

陈静一时陷入了缓缓沉思,方才也以一敌一见识了这一副铁爪的厉害之处:能接住剑气,还能荡开剑气,确实是非同一般的铁爪。

陈静这才明白刚才王光明在暗处的一阵大呼小叫,明白了当初刘一跃与申屠力夫大战之际‘天下第一逍遥扇’并未出手解围,更明白刘一跃气海穴上中了那一刀的心痛。

看来,要对付申屠力夫还得极其小心,遇见了如此会使诈的白莲社右护法,小心使得万年船。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除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脸灿烂之外,就属妈妈桑的笑容像极了一朵花儿,更有百合楼家丁腰刀上火光跳跃如嘲笑。

陈静正了正身子,也不能输了幽嫣谷墨家之名,更不能输了越女剑气势,旋即仰头轻笑道:“白莲社右护法申屠老杂毛,倘若这样称呼刺激不刺激?既然本谷主斩得了你一双铁爪,本谷主必然也斩得了你另一双铁爪,你说刺激不刺激!”

申屠力夫旋即眉头一皱,胡须一噘,一脸阴沉道:“牙尖嘴利,看贫道这一双天下无敌的铁爪,定要撕裂你一个粉粹!大敌当前,贫道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掏心破腹,正是铁爪所长!”

“贫道说了和他们不一样,那确实就不一样。残花点穴手,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式,总有一式会让你哭爹喊娘,你要相信贫道哟!”

“……”

陈静一听到“爹娘”二字,心中骤起一股极其凄切的忧伤,与爹娘从未谋面一次,又与陈小英做隔世之别,与“二叔”第一次相见又没了音讯,除了慕容一家人之外,依然只是一个了无牵挂的独行侠。

要说哭爹喊娘,怎么哭爹又怎么喊娘?真是又一次无稽之谈!

陈静白了一眼申屠力夫,旋即又微微一笑,盯住申屠力夫那一双游离的铁爪道:“白莲社右护法申屠老杂毛,都一把年纪该与黄土为伴了。哭爹喊娘的应该是你吧!”

申屠力夫并未再说一字半句,旋即右脚一沉往后如孟婆江波船桨一荡,凌空一旋三圈半,十指铁爪合拢如两柄腰刀,再一次往陈静胸腹之下的气海穴刺杀而来。

“残花点穴手,第四式,龙爪在野。吃贫道一招,看爪!”

陈静极速扭头之间又瞅了一眼这一间屋子,除了木栅栏能破申屠力夫的铁爪之外,确实别无他法。

只是有了木栅栏,又如何让申屠力夫在同一个坑里跌第二次呢?这确实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毕竟使诈之人必定极其善变。

想要再一次破了十指铁爪,还需兵行险着,正如孟婆江南北的行商所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但是能与申屠力夫这般狡诈之徒重重一击,又何必惜命。况且佛经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陈静做好视死如归的想法:以己之身为饵,舍身而破申屠力夫十指铁爪!虽然人在做天在看,陈静一直以来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申屠力夫方才已经失去了一副铁爪,十指铁爪出手之际也估摸着能一招出手胜过越女剑。倘若拖延时光,只会僵持不下。

申屠力夫觉得:幽嫣谷墨家之名在江湖中确实消失了十年,虽然这一些年来依然没有荒废手上功夫,但是岁月确实不饶人。

回想十年前与道家上清派弟子陶弘景大战了一个上午,又与太虚道观弟子祖冲之大战了一个下午,止战之后还都觉全身刚劲有力!

如今,与陈静这一场恶战还远远不足一个时辰,身子骨就有一些力不从心的感觉骤上脑门两端。

太阳穴有一些隐隐胀痛,这都是习武之人用功太多所致,也是习武之人的身体晴雨表。

申屠力夫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出手的十指铁爪那里还有收回的道理,如今已然又一次近身陈静三尺之遥,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一招之下,必然再见分晓。

申屠力夫旋即十指铁爪一弯又一曲直入陈静气海穴之际,陈静一个极速的后空翻疾上而落,旋即靴子踏下十指铁爪上重重又一沉。

咚咚、咚咚,……

十指铁爪又一次极速的插入了猪舍上一根木栅栏内六寸之深。这一次陈静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与申屠力夫。

有道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能以“移形换影”之法极速闪在人后一剑,自然也能触类旁通以“移形换影”之法向上一跃。

申屠力夫心惊如掉进万丈冰窟窿的冰凉,全身就如一条松枝上摇摇欲坠的冰挂子,落地必将碎为一堆方圆三尺的渣滓。

申屠力夫龇牙咧嘴之间一时又拔不出十指铁爪,十万火急!

陈静又一次捉住申屠力夫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旋即一式“移形换影”极速闪在申屠力夫跟前,又一式抹剑剑气极速而下。

陈静这是要一剑封喉杀了申屠力夫,这正好与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交代,也正好与幽嫣谷墨家历代弟子一个完美的交代。

申屠力夫原本还以为陈静越女剑剑气又来斩双手,那知这一次出其不意要取其性命,一阵心慌如莽荒中的万马奔腾找不着北。

申屠力夫又不得不十指铁爪极速向内一弯又一曲,“咚咚”又骤起一阵异响,十指铁爪上机关骤开,双手十指极速甩开铁爪。

说时迟那时快,申屠力夫弃了铁爪与抹剑剑气直下之际,极速侧身一滚,双腿卷曲极速一夹,捉紧一柄腰刀一个极速的后空翻调头,一闪寒光再一次直刺陈静气海穴。

申屠力夫怒目大骂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贫道这就送你去死!”

第201章 右护法缓道前尘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靴子一闪白影顺势而下如一对交叉的铁钩,左右极速夹住木栅栏,虚晃越女剑剑鞘回身极速又一点,剑鞘与条石骤起一响铮铮铁骨之音极速入耳。

与此同时,越女剑极速反手又一式云剑剑气之后,剑锋斜持胸前防御于外,接着一个完美的“一”字横身在木栅栏与猪舍中间。

越女剑剑气直下却只斩断了申屠力夫飞舞的一绺乱发,飘飘悠悠如冬日里的鹅毛飞雪落下。

申屠力夫腰刀落空并未刺中陈静气海穴,旋即极速又一式后空翻,接着申屠力夫身子一弓,右手着刀、双脚极速“咚咚”落地。

越女剑剑鞘虚晃再轻轻一点,陈静借力使力又一阵白影闪过,亭亭玉立于木栅栏上方,越女剑再一次斜持于右,盯紧申屠力夫。

“白莲社右护法申屠老杂毛,果然与常人不太一样,出手伤人都那么奇葩!如此钟爱气海穴,也是世间难得至极的一个怪胎!”

“白莲社右护法申屠老杂毛,既然本谷主能一剑杀了‘八大金刚’之首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如此狡诈之徒得本谷主多使几剑咯!”

申屠力夫一时恼怒并不是因为陈静的谩骂,毕竟在孟婆江南北对白莲社的骂声早已听出了茧子,更是左耳进右耳出;而是因为掉了跟随几十年的一绺长发悲伤惋惜。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居然胆敢斩杀贫道父精母血之所在,这就是有辱申屠家列祖列宗!”

“姑娘,恕贫道直言:似幽嫣谷墨家弟子又或者幽嫣谷墨家谷主皆是‘以武犯禁’,如今连申屠家的列祖列宗都不放过,实在可恶至极!”

“贫道再一次借杨恩社长之言送你一程。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申屠力夫旋即身子一沉,腰刀在身后左右极速又一旋,凌空跃起如一道狂风袭过,腰刀上左右跳跃的火光看得人眼天旋地转。

申屠力夫虽然失去了两副十指铁爪,但是在这一间屋子里百合楼家丁败阵下来的腰刀何其多。

没有铁爪,还有腰刀!

申屠力夫与一般江湖中人确实不太一样,与一般的白莲社弟子也确实不太一样。没有了两副铁爪,地上腰刀唾手可得,也随时可使。

正当申屠力夫跃身攻杀之际,陈静越女剑一式点剑虚晃一点,借力使力极速凌空三步落地,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旋即一式绞剑之后接着再一式抹剑!

陈静觉得:似对付申屠力夫这样的狡诈之徒,虚虚实实之间才能克敌制胜。倘若过于墨守成规,或者过于重复已使过的招式,反而会成为累赘被人寻着“破绽”。

对付非申屠力夫那般狡诈之徒得以不变应万变,对付申屠力夫还需时刻准备以万变应不变。

如今,申屠力夫已经失去了两副铁爪,方才也见识过了手中腰刀的招式,与“二叔”打斗时除了刀快之外,也并没有太多可取之处。

心花初放,白影闪夜。

陈静看见越女剑一剑封喉的这一式下去,申屠力夫命必绝矣。

突然,申屠力夫身子左右极速一旋,接着如磐石落地之际躲过了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然后又似塘中老蛙奋力一跃,腰刀一闪寒光再一次直刺陈静气海穴。

“嗷嗷,嗷嗷,……”

不远处,百合楼中家丁被越女剑剑气误杀一剑封喉。

妈妈桑一声尖叫,丝绢掩面之际是对陈静恨之入骨,旋即又扭头白了一眼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更是生出了一绺幽怨之恨。

陈静一时心惊,申屠力夫果然狡诈至极,还真不能有一丝大意。只攻杀气海穴的申屠力夫更是可恶至极,为刘一跃气海穴上的那一刀,必定要为刘一跃报仇。

“老杂毛,本谷主错负轮回剑,第九十九式,还是取你狗命!”

陈静一时恼怒,靴子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三步之后,极速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申屠力夫身后,接着一式挑剑而下!

嘭嘭、嘭嘭,……

越女剑剑气与申屠力夫腰刀回身相接相撞,骤起泥沙又一次惊吓了猪舍中的一排排大黑猪。

泥沙落地,血影飞雨。

噗嗤、噗嗤,……

申屠力夫口吐一抹昙花,如海棠花枝落地,又一次染红了一处木栅栏,咸湿的气息让人窒息。

申屠力夫身前短打小衣露出了一道湿漉漉的口子,虽然没被一剑封喉,却也受了重伤。

陈静突然觉得:申屠力夫手中的腰刀刀法除了快之外,必定还有其它招式隐瞒。能躲过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申屠力夫确实比“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都要强许多。

“咳咳、咳咳,……”

申屠力夫旋即又跌去了五步之外,腰刀一正,低头之间又闪过一对仇恨的眼珠子,两绺热血如秋日里屋檐下的雨线,左右悠扬之间又断断续续一滴又一落。

申屠力夫短打小衣袖子一拂,满嘴的血污染上了衣袖,旋即仰头叹气道:“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贫道老了,老了!如今被一个女儿家欺负成这样。要是在十年前,哼哼,可没姑娘什么事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可是说好的无法无天之法呢?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呢?贫道主宰的完美世界可是已经近在眼前了呐!”

正当申屠力夫缓缓说道之际,妈妈桑轻轻的左摇右摆了身子,一边丝绢拭泪道:“申屠道长,你一切都为了百合楼,妈妈桑我这一辈子也值了,值了。像妈妈桑我这样一个女人,已经胜过了世间万万千千的女人,如今还能稳居建康城‘十八春香坊’之首,死而无憾!”

“如果有这么一天,妈妈桑我愿意与申屠道长在天愿作双飞鸟。这一些年来确实照顾不周,还望申屠道长谅解再三,实在对不住!”

申屠力夫对妈妈桑扭头微微一笑,满脸都是幸福,好似一对相识已久且情深似海的故人。

虽然申屠力夫老了一些,如此以命护住妈妈桑,这一些年又为百合楼拾掇污秽之物,妈妈桑也是一个女人,岂有不心动的道理。

申屠力夫并未在理会妈妈桑,回头接着又对陈静悠悠说道:“道可,道非,常道!贫道身为白莲社两任社长的右护法,两社元老自当为白莲社鞠躬尽瘁。”

“姑娘,白莲社之始与七十年前的那一个陈静有关。贫道不知姑娘与七十年前那一个陈静有何干系,但是贫道今日必当以死护社!”

“贫道之命在于天,故能无法又无天。姑娘想要取贫道性命,即使姑娘愿意,老天爷还没答应呢!”

陈静一时极其疑惑,当初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的时候,陈旭嫦支支吾吾之间不肯多说一字半句。

如今,在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的嘴里又听到了另一个陈静的消息,确实让人大吃一惊。

当初,祖冲之曾言其师太虚道长还与七十年前的那一个陈静并肩作战过,如今想来确实玄乎!

要是当初不曾被公良孝忠在金谷园银针除梦,或许还能与梦中的漂亮姐姐询问再三。

这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完全没有一丝一绺头绪可寻。这就是一个死结,想来更是万念皆空。

如今,眼前有一个能知七十年前一些往事的人在旁,怎么能错过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陈静一时放下了心中戒备,低眉急切之间,脱口而出问道:“白莲社右护法申屠老杂毛,难道你也见过七十年前的那一个陈静不成?”

申屠力夫白了一眼陈静,旋即又仰头大笑道:“贫道又不是老而不死的怪物,如何又能知七十年前的旧事?老而不死是为妖,贫道确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

“倘若七十年前的那一个陈静与姑娘扯上了干系,老而不死的只怕是姑娘你了吧!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贫道也是费解至极!”

陈静听不明白申屠力夫说的一席话,既然申屠力夫也并不知道七十年前的旧事,估计又是江湖中的风言风语,况且当初被陈小英从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救起的时候,确实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孩子。

就如江湖中那些奇异传说,七十年之后能返老还童,七十年前都与幽嫣谷墨家上一代七大弟子并肩作战,剑上功夫又如何一剑封喉不了申屠力夫这样的糟老头子?

陈静抬头张望之间,又瞅见申屠力夫脸上闪过一掠诡异,突然又想起了百合楼中的一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陈静白了一眼申屠力夫,旋即又嘲讽道:“胡说八道的老杂毛,你要骂人,又何必拐弯抹角!”

“白莲社与幽嫣谷墨家恩怨由来已久,如今老杂毛要以死护社。本姑娘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定会成全两社元老之名!”

第202章 王光明舍身取义

申屠力夫微微一笑并未有一丝恼怒,鬓发一张一合似池塘中早起觅食的游鱼,旋即又道:“姑娘,贫道身为白莲社右护法自当为白莲社舍命相搏。至于世间其它繁华,一切都是缘分天注定!”

申屠力夫旋即腰刀一正,腰刀在手掌上一旋如风似盾,接着又大踏步攻杀上前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申屠力夫旋即腰刀一收一摆之间,隔空又对陈静力斩一劈。一道刀光如闪电而过,骤起一股泥沙如剑影再一次直刺陈静气海穴。

陈静突然心里一惊、眉头一皱之际,旋即又一道白影凌空一跃闪上了木栅栏亭亭玉立,越女剑旋即又一式撩剑荡起一绺泥沙反击。

嘭嘭、嘭嘭,……

泥沙与泥沙相接相撞,一同极速跃上三丈高,而后“滴答”如雨直下,洒向方圆六尺之地。

果不其然,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还确实藏有后招。

看来这一个白莲社右护法确实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虽然没有曾经刘文之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那么邪乎,但是确实是一个难以纠缠之辈。

对于难以纠缠之辈,越这样耗下去只会越来越拖延时间。唯有一法可破局:快刀斩乱麻!

“移形换影!”

陈静一时明了,突然隔空大呼之际,又一道白影极速闪过,一式平剑直逼申屠力夫咽喉三寸之处。

当、嘭嘭,……

腰刀与长剑再一次相接相撞,陈静原本打算以“快刀斩乱麻”之势一剑结果了申屠力夫,如今这一次两兵交接一处希望再一次落空。

腰大与长剑相接必定又纠缠于一处,腰刀与长剑相接之处骤起一阵电光火石,再一次惊吓了这一间屋子内猪舍中的大黑猪。

汩汩、吼吼,……

大黑猪在申屠力夫与陈静左右游离的身影和铮铮刀光剑影中全部都怒目、摇耳、摆尾,……

不远处的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眉头一皱,好似看路边卖艺的把式一般极其不耐烦。

慕容秋霞摇头叹气,旋即缓缓开口道:“哎,这一个静静小姐姐也真是墨迹!要么一剑杀死了申屠道长咱们接着受罪;要么被申屠道长一刀劈死了,或许咱们还能提前离开这猪粪刺鼻的破屋子!”

慕容雨菲依在慕容秋霞一旁,极其不乐意的呼了一口气息,又极其不乐意的吐了一口气息,一脸嫌弃的说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也真是的,哎,咱们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哟!又要受静静小姐姐这一个灾星的罪咯!”

“静静小姐姐这一个大灾星,能不能换一个人坑,能不能换一家人坑啦!受够了,真受够了啊!”

“秋霞姐姐,本来咱们就在百合楼好好的。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要是静静小姐姐在魏地‘十山八寨’被杀死了该有多好啊!”

“秋霞姐姐,你说是不是?也怪郁久闾阿史那无用,那么大一个人居然没把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杀死。这倒好,郁久闾阿史那晦气了不用说,还又一次连累了咱们!”

慕容秋霞见慕容雨菲一副奔溃的样子缓缓点头,旋即又拉住慕容雨菲的发凉的小手道:“雨菲妹妹说的极是。只是呀,咱们慕容一家的皇族一定得同心同德,可别让外人插足坏了姐妹之间的情谊。”

“雨菲妹妹,不是还有秋霞姐姐在吗?咱们姐妹同父同母,天王老子来了也分不开咱们、也从百合楼救不走咱们,咱们就是百合楼中的一员,妈妈桑一家人啦!”

慕容雨菲一边往慕容秋霞靠了一靠,旋即又斩钉截铁道:“嗯。秋霞姐姐说的极是。从今以后啦,雨菲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毫无保留的一切也都是秋霞姐姐的!”

慕容秋霞微微一笑,好似慕容家中的长辈,虚点了兰花指,在慕容雨菲额头上轻轻一戳,旋即又幽幽笑道:“傻妹妹,雨菲妹妹的父王和母妃当然也都秋霞姐姐我的父王和母妃咯,雨菲妹妹的秘密那就还是雨菲妹妹一个人先藏着吧!”

慕容雨菲一边摇曳了慕容秋霞的锦绣绫罗,旋即又半嗔半怒、半惊半喜道:“秋霞姐姐,你好讨厌的啦。讨厌,讨厌的啦,……”

“嘻嘻,嘻嘻。……”

慕容秋霞仰头轻笑,一边又瞅了一眼不远处的贺兰云青,旋即长袖一正又一拂,指住贺兰云青的鼻子悠悠说道:“雨菲妹妹,这如果要说讨厌嘛,这一个人极其讨厌,完全讨厌得没有一句话可说!”

“要说讨厌第一,无人能与之相争,或者说就是慕容一家人第一讨厌鬼,也是百合楼第一讨厌!”

慕容雨菲浮过一脸春光,如沐春风的样子好似置身在三月烟花下孟婆江中的飘逸,心若飘飘欲仙整个人儿也都飘飘欲仙。

慕容雨菲旋即又轻笑道:“嗯,秋霞姐姐说的极是。贺兰一姓本来就是慕容家中的一姓家奴而已;‘十二甲子’各部十二姓,也都是慕容家中的十二姓家奴呢!”

“如今,这一个贺兰一姓家奴贺兰云青也都反了,还不给咱们一个鼻孔出气,真是反了天了!”

慕容雨菲旋即又恨恨的盯了一眼贺兰云青,眼神似万箭齐发、又似千刀万剐,早就在心里把贺兰云青大卸八块之后鼓捣得稀巴烂。

慕容雨菲旋即眉头一横,双颊一紧,张口就道:“这一个该死的家奴,十年前怎么不去死啦,真是害人不浅的拖累!如今,还让咱们慕容家的皇族白白受这等苦难!”

贺兰云青缓缓抬头瞅见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的一副嘴脸,越来越陌生,距离也越来越远。

贺兰云青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入耳慕容姐妹一席话,已经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一丝念想。

生而为人,又何必与畜生禽兽为伍,不然也沦为禽兽不如。

贺兰云青只是一个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稳如山冈,嘀咕了一阵低沉的声音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慕容雨菲白了一眼贺兰云青,张弛了绣花鞋想上前踢醒贺兰云青说话,慕容秋霞一把捉住慕容雨菲衣襟道:“雨菲妹妹,算了算了。贺兰云青都是亡国丧家之犬了,咱们又何必给一个畜生一般见识呢?”

“要是没有亡国丧家之犬,咱们姐妹闷的时候,又那里来的出气筒?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正是家奴的本分!咱们也别与家奴生气,也别因此自降了身份!”

慕容雨菲一脸满意,旋即又轻笑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咱们是慕容皇族,待世子复国,咱们也都还是皇族。以后这贺兰一姓,还得看咱们慕容一家人的脸色咯!”

“贺兰一姓,家奴,家奴!贺兰云青,狗,狗,丧家狗!”

正当慕容雨菲一个人谩骂得意之际,旋即申屠力夫与陈静刀光剑影骤起一阵响雷如晴空霹雳。

嘭嘭,嘭嘭,嘭嘭嘭,……

这一间屋子上的飞梁在摇曳,飞梁上的瓦台如雨直下,又一次急躁了猪舍中的大黑猪。

“老杂毛,取你狗命!”

“誓死护社,贫道决不轻予!”

“……”

一闪刀光极速而又阴鸷回身之间再一次直取陈静气海穴,陈静越女剑一道剑气直逼申屠力夫咽喉。

突然,陈静“精明穴”一痛又一歪,越女剑再一次万钧重,剑气一闪偏去了飞梁与瓦台之间。

,噼里啪啦,……

越女剑失手落地“哐当”一声异响,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再也不能回手,一时五内俱焚。

有道是:人在剑在、人亡剑亡。难道要败于申屠力夫刀下?

大黑猪骤起一阵绝望的狂躁,要不被这一场打斗中丧命,也都将被飞梁与瓦台砸伤或者砸死。

陈静心中一阵冰凉,旋即就凉透了任督二脉,原本和申屠力夫闪影纠缠的打斗在暗处的飞镖针影也没法出手解围。

如今,申屠力夫腰刀如长枪疾行、似长矛刺心,腰刀尖锋再一次游离直刺陈静气海穴。

五尺、四尺、三尺、两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极速闪过眼前,立于申屠力夫与陈静之间,旋即又一阵夯实的撞击声,“噗嗤、嗷嗷”一声惊嚎,接着一绺海棠红映上了申屠力夫短打小衣正面胸前,一朵朵海棠花正怒放。

陈静缓缓跌去三步回头,一脸惊呼道:“少主,不要啊!少主,不要啊!少主,不要啊!”

王光明一身夜行衣只露了两只眼睛,气海穴上一刀已经穿过了后背,滴滴血迹如线直下。

王光明瞳孔一涨,旋即又极速一收,污血咸湿了一方面巾,支支吾吾说道:“谷主,王某人我万分有愧!当年没能助公主一臂之力杀了这一个该死的臭道士。”

“今天,王某人以命纠错。倘若谷主来日重振幽嫣谷墨家,可别忘了王某人我这一个老弟子!”

第203章 萧道成仗义追凶

王光明两绺鬓发飘逸如雪扬,言语之间双手极速由掌化拳似两只千钧铁锤,接着又往申屠力夫左胸右肺重重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申屠力夫腰刀在气海穴用力一划又极速一旋,左手由拳变掌、由掌变爪,又往王光明左胸猛烈如虎爪掏去。

噗嗤、噗嗤,……

昙花一现出,海棠依旧红。

申屠力夫虎爪疾入王光明左胸猛烈又一拧,王光明双拳已然未近身申屠力夫全然失去了力气。

王光明怒目圆睁,热血如泉涌,双颊虚汗如雨滴直下,接着大喝一声道:“王某人我虽死犹生,申屠老贼必将为天下人耻笑!”

申屠力夫一脸镇定,旋即腰刀用力一正,轻蔑道:“天下第一逍遥扇,贫道可正告你了:即使贫道亡了,白莲社也不会亡!即使亡了一个右护法,还有千千万万个右护法,白莲不灭、道友不亡!”

“天下第一逍遥扇,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申屠力夫一阵猛烈大喝之际,腰刀又极速一旋,接着抽刀断水又夹带而出一绺海棠红,血迹布满刀锋又往王光明脖子横劈而去。

“申屠老杂毛,休得放肆!……”

陈静五内俱焚,眼中闪过一阵温温如泉的泪花,旋即左手捉紧越女剑一式绞剑之后接着一式抹剑!

噗嗤、噗嗤,……

昙花夜放,海棠落影。

申屠力夫脖子一条五寸长的红绳越来越粗、越来越长,一边回手极速捂住脖子支支吾吾道:“姑娘,你!姑娘,你!姑娘,你!”

正当陈静出其不意一剑封喉申屠力夫之际,卢贵又领着御史台“十二飞鹰”赶到了猪舍。

卢贵本想让谭中天也一起来百合楼助申屠力夫一臂之力,奈何萧道成说谭中天正闭门公务不见客,骤起诸多国事确实也是多事之秋,故而只借来“十二飞鹰”助阵。

萧道成本来也不太情愿,奈何谭中天平时交代多多关照百合楼,堂堂正正的御史台竟然被小小风尘之地百合楼左右,并且今日这已经是第三次急入百合楼了。

萧道成心有不甘,一月一次、一日一次也都罢了,一日三次确实让御史台“十二飞鹰”颜面无存。

萧道成一时也极其不解,难道在谭中天心中:百合楼比朝廷国事都还重要?百合楼可是能让一个人堕落而又丧志的地方,它怎么就可能比国事重要咯?

萧道成除了颜面尽失之外,胸腹之中的一股正气都快被百合楼中的胭脂水粉化为一团污水!

萧道成突然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百合楼中这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就是一把又一把软绵绵的腰刀,也正应了百合楼闺中之言:女人的腰,夺命的刀!

萧道成自以为:手中腰刀虽然没有谭中天刀快,但是也不能被百合楼中软绵绵的腰刀夺了性命!

萧道成率先一个箭步踏入这一间火光微弱的屋子,入眼四处血迹斑驳与残梁破瓦;入鼻除了空气里浓郁的咸湿之外,还有一股浓烈的猪粪与猪鬃的油腻气息!

这一种乡下农家熟悉的味道,萧道成久居御史台自然少有闻到,不但提神而且还异常醒目!

萧道成一时神清气爽,更是耳聪目明,如临仙境。

萧道成眉头如刀刻,旋即腰刀极速出鞘大喝道:“御史台‘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在此,谁敢放肆!”

萧道成放眼瞅去:陈静越女剑一绺血迹滴滴而下,确实又不能与之力敌;王光明游离了最后一丝气息,青色折扇在手却也大限将至。

萧道成瞅见申屠力夫,腰刀一正,旋即又厉声喝道:“你是那里来的糟老头子?无论你与幽嫣谷墨家有何恩怨,御史台没空搭理!”

“但是,胆敢伤了老王镖局少主凶狠如此,你可知本官与少主有结拜之义、兄弟之情?”

“伤了少主就是伤了本官,伤了本官就是伤了御史台,伤了御史台就是伤了朝廷,你好大的胆子!”

妈妈桑与卢贵面面相觑,本为请御史台“十二飞鹰”助申屠力夫一臂之力,如今却帮了一场倒忙。

妈妈桑目光如万箭齐发直射畏畏缩缩的卢贵,卢贵无地自容恨不能挖一个坑洞把脑袋埋进去。

申屠力夫腰刀一正,缓缓扭动了身子,旋即又不轻不重捂住脖子支支吾吾道:“好你一个萧道成,好哇,好哇,好得很呐!……”

申屠力夫旋即轻蔑了一眼萧道成,而后又瞅了一眼含情脉脉如春风的妈妈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妈妈桑缓缓左摇右摆了腰肢,一边半掩了双颊,眼中似有一弯月牙泪光,旋即又幽幽说道:“申屠道长,你快走!申屠道长,你快走!申屠道长,你快走啦!”

申屠力夫一脸镇定全无畏惧,旋即又支支吾吾道:“女人的腰,夺命的刀。贫道,这就去也!”

申屠力夫腰刀一正,旋即轻轻一点,凌空一闪人影消失在这一间屋子里的暗处没了踪迹。

萧道成腰刀一正,旋即又厉声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捉住白莲社逆贼为万民除害!”

“十二飞鹰”其余人等腰刀左右一旋,一边半捂住鼻子,一边腰刀向暗处左右极速寻了去。

萧道成缓缓步上前去,腰刀倒提放下了戒备,旋即半蹲在王光明身旁道:“兄弟之义,自古不废!少主一路走好,待捉住了申屠老贼,也当为御史台干了一件正事!”

王光明微微一笑,血迹斑斑的右手捉紧萧道成,支支吾吾道:“好兄弟,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此时此刻,寻去暗处的一个“十二飞鹰”疾呼道:“头领,这里留有一路血迹,申屠老贼逃走了!”

萧道成极速起身,对陈静隔空一抱拳而又不语,旋即转身腰刀一正,大声疾呼道:“来呀,安排!给我追,给我追呐,我就不信追不着一个快死的白莲社右护法!”

“十二飞鹰”其余人等一涌而出猪舍,惊得妈妈桑一脸铁青。萧道成大氅袭地重重一拂,目光如刀盯住妈妈桑重重一声“哼”!

妈妈桑原本铁青的双颊极速又泛了一阵猛烈的绿光,一时又不敢顶嘴发作,任由萧道成轻视。

萧道成腰刀极速入鞘,环视了一回腰刀斜身的家丁,旋即扭头一道皂影闪出了这一间屋子。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相扶一时如从云中坠入大海,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

慕容秋霞一脸刀刻,环视了一眼四周,旋即又道:“嗨,这都是什么破事呀?萧道成不是‘十二飞鹰’之首吗?不是一直都向着咱们百合楼的吗?哎,这都是啥世道啊!”

慕容雨菲一脸冷若冰霜,旋即又噘嘴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这人啦,原来都是会变的!方才御史台谭大人并未亲临,这一些当差的下属还真可以为所欲为咯!”

“这世道,还说什么好呢?只希望申屠道长安然无恙逃过此劫!更希望萧道成回了御史台没法与谭大人交差,最后被打二十板子!”

“这碍事的老王镖局,要不是申屠道长早就得手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人有千算万算,不如老天爷一算!老天爷也真是瞎呀!”

贺兰云青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边轻蔑的说道:“残命比草贱,却还大言不惭天下之事。张口骂天就是忤逆天意,终归一辈子下贱!”

慕容雨菲又想上前踢打贺兰云青,慕容秋霞一把拉住慕容雨菲衣襟缓缓说道:“雨菲妹妹,不要与亡国丧家之犬一番见识。咱们身为皇族之后,岂能为兽语入耳伤神?”

“雨菲妹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咱们就当她是一只鸡鸣、狗吠、猪叫,这不就得了呀?”

“……”

贺兰云青并没有理会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见陈静并未有一丝闪失而万分心喜,旋即又缓缓闭上了双眼,低沉了声音嘀咕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十二飞鹰”确实都走了,妈妈桑与卢贵一时如两截枯木桩子尴尬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又缓缓靠近王光明幽幽说道:“少主,少主,你这都是何苦啦?少主,……”

王光明面有喜色,旋即又一把捉住陈静右手道:“谷主,勿惊。谷主,勿惊。‘精明穴’所伤,老王镖局府中还有良药,一夜便可痊愈!”

“谷主,当日不都说过了吗?咱们江南王家也是一家人呐!谷主即是江南王家一家人,王某人又如何能看着谷主受到伤害?”

“申屠老贼有御史台萧道成去追,王某人我心甚慰。只要捉住了申屠老贼,或许还能化解谷主与刘氏三兄妹的误会,你说呢?”

陈静心中一股暖流疾去任督二脉,半嗔半笑道:“少主,只是苦了你自己,如今连命都快没了!”

第204章 陈静剑指妈妈桑

“我本逍遥,天下之希。谷主勿惊,莫要为王某人我悲伤。当年要是被前谷主收为幽嫣谷墨家弟子,自然更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

“王某人我即使命丧于此,有谷主在旁确实不枉此生。如今想来,也是上天给王某人我最大的恩赐,王某人我自当欣然接受。”

“……”

陈静眼中闪闪有泪光,一时哭不起来也笑不起来,倘若这一个世间多一些像王光明这样堂堂正正的男人,也就少了许多江湖恩怨。

可是如今人人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人都为自己,谁又来为人人?这就是一个死结!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这一间屋子外极速闪进来两个彪形大汉的影子,立在王光明身前旋即又扑通全跪,顷刻就哀嚎道:“少主,少主,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两个彪形大汉的身影正是老王镖局的张三与李四。

张三与李四办完王光明事先交代的事情以后,见王光明与陈静久久未归,一时忐忑不安。

张三与李四就怕王光明与陈静重蹈十年前的覆辙,十年前公主刘一跃气海穴在百合楼中了一刀,如今王光明境遇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刘一跃全身而退还救出了两个曾经燕王府的孩子;如今王光明与陈静还一人都未救出,王光明又必将命绝于百合楼猪舍。

如今,堂堂江南王家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就这样被人伤于百合楼,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光明见来了张三与李四,一边缓缓说道:“张三哥,李四哥,两位老哥哥,真是辛苦了你们咯!”

张三瞅见王光明伤势已经回天无力,旋即追问道:“少主,这都是谁干的?这究竟都是谁干的啊?”

李四同样急切追问道:“少主,这究竟都是谁干的?倘若知道是谁干的,咱们要是打不出他,也要刨了他十八代祖宗的坟头,让他家十八代祖宗也抛尸荒野!”

王光明眼神一时游离,回想这刨人祖宗的事,几十年前不是活生生的发生在江南王家吗?

有道是:礼之用,和为贵。倘若人人都去刨人祖坟,使这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确实非正常人所为!

王光明缓缓摇了一摇头,旋即又支支吾吾说道:“张三哥,李四哥,不要心急。‘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已经全力去追申屠老贼了!”

张三突然浓眉一皱,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又是申屠力夫那个老贼,百合楼怕是白莲社的藏身之地吧!”

李四浓眉一斜,附和说道:“萧道成受了老王镖局多少好处,这么多年来,这一次还算他够意思!这一些当官的非要得了好处才与民办事,骨子里确实也都透着坏!”

王光明吃力的张了一张口,缓缓摆手说道:“张三哥,李四哥,王某人我知道二位哥哥性情刚烈。待王某人去后,一定要周全我儿王僧虔,虽然王僧虔并非嫡庶,但是老王镖局的规矩不能乱。”

“张三哥,李四哥。我儿王僧虔行事可不比王某人。建康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从今往后还需谨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

李四恼中有怒,大手往后极速一扬,闪出了一晃铮亮的铁环,旋即大骂道:“非礼,非礼,去它娘的非礼。少主呀,你这一股子儒生的犟牛脾气,还这样死硬死硬!”

王光明微微一笑,噗嗤一声又闪出了一口海棠花雾,支支吾吾又道:“李四哥,你看!你又心急了。这怎么能算是儒生的犟牛脾气呢?这就是儒生的高风亮节!”

王光明又扭头温柔瞅了一眼陈静,缓缓又道:“谷主,你看。王某人我犟吗?没一处可犟的吧!”

张三在一旁捉住了王光明的脉搏,脉相越来越沉、越来越虚,急切说道:“少主,咱们走,咱们快快回老王镖局,王公子也正在府中恭迎二位。咱们走吧!”

陈静心中有愧,要是不让王光明暗中周全,也就没有眼下之局。旋即缓缓开口道:“两位前辈,你们先护少主回去,这里还需善后!”

张三与李四一时心知肚明,但是只要王光明还有一口气在,就得护王光明回老王镖局与王僧虔亲**代后事。毕竟,人活一口气,口传与代传有天壤之别。

王光明扭头之间,极度虚弱了游离的声音,支支吾吾又道:“谷主,……谷主,……切莫滥杀无辜,……无辜,……呀!……”

张三一把捉紧王光明右手,旋即身子半弓,双手轻轻一拉,也顾不得王光明胸前与腹部血迹斑斑的大窟窿,伏在背上双手又一扣,极速往这一间屋子外奔了出去。

李四左右双臂一闪晃出一排亮铮铮的铁环,撞击声空灵而又惊傻了猪舍中的大黑猪驻足不鸣。

李四双臂左右相向,警觉的环视了这一间屋子,旋即又厉声大喝道:“不要命的谁敢上来?不要命的谁敢上来?谁敢上来谁没命!”

百合楼中的家丁畏畏缩缩,一时又不敢得罪老王镖局的人,毕竟根本就不是张三和李四的对手。

妈妈桑与卢贵眼睁睁的看见逃走了王光明,气得牙痒痒。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眉头紧皱,这一切的一切,与原来想象的结果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慕容秋霞缓缓又道:“哎,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咯!有道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该死的却怎么也死不了,不该死的却死了一大片,老天爷终归还是眼瞎呀!”

慕容雨菲小嘴一噘,兰花指一扬,锦绣绫罗一拂,幽幽说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在这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老天爷才是真真正正的幕后高手!”

“只是啦,如今看来,老天爷不但是眼瞎,还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傻子,也是一头大笨驴!”

“罢了,罢了,罢了。看来咱们这三天的猪食是吃定了。那就先饿三天吧,三天之后出了猪舍再吃好的补回来,就当是清了一回肠。”

“……”

正当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缓缓说话之际,陈静缓缓立起身来,越女剑斜持往妈妈桑步了过去。

妈妈桑一边轻微的左摇右摆了腰肢,一边又重重一掷丝绢,旋即伸手制止而又惊慌说道:“姑娘,你这要干什么?姑娘,你这要干什么呀?姑娘,你可得讲理呀!”

“姑娘,杀你的这一些家丁,已经被你一剑杀死了;伤老王镖局少主的申屠道长已经逃了!”

“姑娘,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罪有应得,又与妈妈桑我何干?”

“姑娘,你听妈妈桑我说,妈妈桑我也是极其冤枉着啦!你要让三朵金花离开百合楼,现在都完全答应你。只要她们都愿意给你走,妈妈桑我绝不阻挡半步!”

“……”

妈妈桑瞅见陈静的步子越来越近,旋即又丝绢用力往猪舍方向一掷,隔空大呼道:“三朵金花,霞霞,菲菲,青青,要离开百合楼的话,妈妈桑我今天都答应你们!”

“霞霞,菲菲,青青。都给妈妈桑我一个准话!‘燕人’之名一口唾沫一个坑,‘燕人’之后当言而有信!”

“霞霞,菲菲,青青。你们都快给妈妈桑我一个准话!妈妈桑我这一条老命,也都你们说了算!”

“……”

贺兰云青没有应承,只是闭眼更为急促的嘀咕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好似着了一击晴天霹雳,慕容秋霞旋即又急促撕裂道:“不,不,不要啊!”

慕容雨菲一身锦绣绫罗似风中柳絮,左右飘摇之际惊慌失措急切嘶哑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咱们如果离开百合楼,那里有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日子,更集孟婆江南万千男人的宠爱于一身!”

“不,不要,不能!打死也不能离开百合楼。妈妈桑,妈妈桑,咱们不离开,咱们是百合楼一家人!”

“不走,不能走!……”

妈妈桑旋即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满意极速一回手,心中如巨石落地道:“姑娘,你都听见了吧。她们都不愿意离开百合楼,你可不能冤枉妈妈桑我,妈妈桑我可是天下第一冤大头,你说是不是?”

陈静心中一嗔又一怔,早已经知道慕容一家人寒了心,一时好似也明白了当初刘一跃的心情,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静并没有理会妈妈桑矫揉造作的一席话,旋即越女剑一扬,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极速闪到妈妈桑跟前,左手张驰之间越女剑重重的压在了妈妈桑脖子上。

“该死的老太婆,她们走不走,离开不离开百合楼已经与本姑娘无关了!”

“该死的老太婆,无论如何,你今天必须得死!”

第205章 百合楼九添枝节

陈静一边怒骂妈妈桑之际,左手又不得不多使了三成力压重了越女剑剑锋。虽然“精明穴”有伤,但是相比于右手来说确实好了许多。

此时此刻,妈妈桑就似一个落水的路人,左摇右摆了腰肢好似在寻救命稻草,身子极速一晃,“扑通”重重跪地,接着哀嚎道:“姑娘啦,英雄啦,女中豪杰啦,巾帼不让须眉啦,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姑娘,你得为百合楼中这一大家子人生计着想呀!要是妈妈桑我就这样死了,这一大家子人吃香的吃不了、喝辣的喝不了。难道要像苏、扬二州万民一同‘吃土’?”

“姑娘,就算‘吃土’也当是孟婆江北之地的诸多外邦异国,咱们孟婆江南一直都是上邦正统。倘若姑娘让孟婆江南之人也‘吃土’,莫不是在刻意诋毁上邦不如外邦?”

“姑娘,妈妈桑我知道错了,妈妈桑我知道错了呀!妈妈桑我以后一定善待百合楼中任何一个人,善待来百合楼中的任何一个客人!”

“姑娘,妈妈桑我也虚长了这么多光阴。虽然说死就死了吧,可要是妈妈桑我这样一死,百合楼真的也就散了。姑娘,难道你忍心看着百合楼这一大家子人挨饿受冻?”

“姑娘,妈妈桑我不怕死,可是百合楼这一大家子人就怕妈妈桑我死了呀!姑娘,你好生想一想,百合楼可是‘十八春香坊’之首,背后又多少人惦记着这一块大肥肉呀!”

“……”

正当妈妈桑跪地求饶之际,卢贵伫立一旁无动于衷。虽然会几招刀法,但是又打不过陈静,如今也不会有可靠的帮手来解围。

这一些百合楼中的家丁虽然斜持腰刀,也都心知肚明,径直举足不前只当是一个个看客。

这一些人瞅见妈妈桑跪地求饶的样子,居然都忍不住发出了无声的窃笑,一时确实滑稽至极。

陈静左手又多使了一成力,旋即悠悠说道:“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百合楼都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百合楼中人都师从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要是没有你,必定一口唾沫一个坑!”

“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如今作了多少孽,还把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虽然你不是官府中人,口舌之能却也尽效‘官字两个口’!”

“百合楼与官府有何不净的来往姑且先不说。如今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两次藏身百合楼,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不共戴天,仅此一条,你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

妈妈桑一边惊慌的打断了话茬子,右手丝绢重重一掷,旋即又低头用胖乎乎的左手指在地上胡乱画了一通,而后抬头张望急切追问道:“姑娘,姑娘啦,你快过来看一看,‘死’字是不是这么写的?”

“姑娘,妈妈桑我管着百合楼日常诸多琐碎之事。虽然读书识字不多,自然比不了任何一个儒生,但是写字也都还算过得去!”

“姑娘,妈妈桑我还听百合楼中常来的儒生说过,这一个‘死’字有十八种写法。只要会了这十八种写法之后,死了不坠陈莫地狱;还说什么再生之日能重达孔孟之名!”

“姑娘,你过来看一看,你过来看一看,妈妈桑我这几个‘死’字,你都满意了吗?你也都会写了吗?”

“……”

陈静心中一阵嗔怒,忍不住白了一眼妈妈桑,旋即左手又压重了一成力,接着又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本谷主送你去死,就不用再写十八种‘死’字!”

陈静越女剑回手一收,旋即又从左而右往妈妈桑脖子上一道寒光剑影重重而又极速滑了过去。

扑通、扑通,……

原本以为是妈妈桑人头落地,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这才瞅见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抱头护住伏在地上的妈妈桑,慕容秋霞率先急切哀求道:“静静小姐姐,你就走吧!为何不与咱们留一条活路?你还记得燕王府上父王如何待你的吗?”

慕容雨菲也急切乞求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你还是走吧!倘若你杀了妈妈桑,百合楼也就散了。咱们又以何为生计?咱们在百合楼贵为‘金花’,别处又有何地能给百合楼‘金花’的境遇?”

陈静一时五内俱焚,看眼前这一副虐心的光景,顿时明白了十年前刘一跃痛心而去的心情。

陈静一时感同身受,慕容家的这一对姐妹时常都说别人是祸害,殊不知自身才是最大的祸害。

陈静忍不住胸中激动,旋即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燕人’之名被你们这两个无耻之徒丢尽了;‘慕容大王’之名也被你们两个胆小鼠辈丢尽了!慕容太白九泉之下必然死不瞑目!”

慕容秋霞一边护住妈妈桑,一边抬头争辩道:“静静小姐姐,此言差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倘若‘燕人’之名已失,为何孟婆江南北的男人要慕名而来?倘若‘慕容大王’之名不在,又如何集万千男人宠爱于一身?如此,父王该当笑醒才是!”

慕容雨菲一边护住妈妈桑,一边又怒目直视陈静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孟婆江南北的万千男人也都慕‘燕人’之后、‘慕容大王’之后而来,又如何毁了英名?要是没有这一份英名,咱们也就没有百合楼中的地位,更不会有‘金花’旷古美誉。父王与母妃该当含笑九泉!”

陈静怒中有烈火,似一股万钧之力喷出十万高空的火山,旋即越女剑左右指住慕容姐妹道:“你们两个贪生怕死的无耻畜生,本谷主愧为与你们一家人!方才已经忍了你们多时,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给慕容家留一丝脸面?还要不要给你们慕容家列祖列宗一回脸面?”

慕容秋霞一脸铁青,旋即厉声反驳道:“要脸?都在风尘之地十年有余了,咱脸蛋儿不都光鲜亮丽着吗?慕容家的脸、慕容列祖列宗的脸,轮不到你狗拿耗子瞎掺和!”

慕容雨菲一脸不快,旋即也附和厉声大骂反驳道:“秋霞姐姐骂的极是。静静小姐姐,咱们曾经同为慕容一家人,但是那已经都是曾经的过去了。太过于遥远,我都快不相信是一家人了。如今明人不说暗话: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有了不得的功夫在手,自然能自由自在的纵横江湖。咱们呢?咱们有什么?咱们又会什么?咱们姐妹除了能吃好的、穿好的,就只有这一副貌美如花的身子了!”

“你说,咱们又能奈何?说那么多惺惺作态之言,有能耐让燕国不亡呀,自然还是慕容一家人。没有能耐让燕国不亡,那就别道德沦丧想当然随意诋毁她人!”

“静静小姐姐,虽然这一句话都快叫不出口了,就当这是最后一次称呼你了吧!虽然与秋霞姐姐甘入风尘之地,也好过你被父母抛弃的祸害,你才是最大的灾星!”

“……”

陈静万万没有想到,从白鸟城一路护送慕容家的八个孩子一同南逃,全部舍命相救更似九死一生,如今被慕容姐妹说得一文不值!

难怪“十二甲子”四勇士对慕容家人“敬而远之”,难怪刘氏三兄妹在刘府会下那么决绝的命令!

没有前因,那来后果!

陈静一阵猛烈的撕裂,为白鸟城死去的万千白羽锁子甲将士不值;也为“四勇士”不值;更为幽嫣谷墨家七弟子、娘亲陈小英不值!

陈静忍住胸中悲痛,旋即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似尔等行尸走肉,活在这一个世上还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也别碍了别人的眼!”

慕容秋霞双颊涨得绯红,接着又反驳大骂道:“要是碍了你一双狗眼,那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要是碍了你一双狗眼,赶紧滚吧!你这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灾星!”

慕容雨菲秋眉如刀,一脸阴沉接着反驳大骂道:“秋霞姐姐骂的极是,真是大快人心。似你这样一个狗东西,仗了一把破剑,当初真应该在‘精明穴’上多使几成力,那样早就被申屠道长一刀劈死了。”

“咱们在百合楼活得好好的,要是看不惯就别来。咱们一没发请柬请你来百合楼;二没飞鸽传书请你来百合楼;三没让任何一个人带一句口信让你来百合楼!”

“自作多情而又大言不惭的狗东西,还说什么不如死了就算了,有种连咱们也一剑劈了吧!”

“……”

陈静心中翻江倒海,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了生生不息的农庄,又如巨石坍塌的奔溃,忍不住半嗔半怒半笑道:“终归还是自作多情了,终归还是本谷主眼瞎了,一念是善被人误,那本谷主就成全了你们,去死吧!”

第206章 越女剑万念皆空

有道是:求速死、抗浊世。既然慕容雨菲求死,天底下那里有如此奇葩的要求,慕容雨菲想死那就先一剑劈了她。

如今,越女剑能成全慕容姐妹也当是成人之美,就当是结束了在百合楼中纸醉金迷的日子。

陈静越女剑再一次从左手张驰而下,正当从慕容雨菲头顶直劈而下之际,一道锦绣绫罗的身影极速闪过,一双玉手已然捉紧了剑锋。

此时此刻,越女剑身重万钧,剑锋尖骤染海棠。

一滴,两滴,三滴,……

鲜血滴落越急,陈静心胸绷直越紧。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急切而又惊呼道:“贺兰云青妹妹,贺兰云青妹妹,这都是为什么呀?这究竟都是为什么呀?”

“方才话不由衷之言如风过耳,一字一句也都听得明白。慕容姐妹从未把你当成一家人,你又如何阻拦了静静小姐姐我,啊?”

“贺兰云青妹妹,你说,你快说呀?这究竟都是为什么呀?你这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呀?”

“……”

贺兰云青一脸镇定,眉宇之间如风过冈的气息不惊不慌、不恼不怒,缓缓张口说道:“静静小姐姐,都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又何必再为难她们、为难你自己!”

“静静小姐姐,亡的已经亡了;伤的已经伤了;逃的已经逃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退一步,山高路远。强扭的瓜虽然能解你一时口舌之快,终究还是不甜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各安天命,以慰慕容大王之名!”

“……”

陈静内心深处冲动不已,但是一听到“不如放手各安天命”之际,一时五内俱焚却又身心疲惫!

说到底,曾经燕王府慕容一家人之情在慕容姐妹眼中荡然无存,形同陌路确实也该放手了。

情到浓时自转薄,爱到深处自招黑。陈静的多情在慕容姐妹眼里薄如烟雾,更是一文不值。

诚如贺兰云青方才所言,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她爹姓慕容、她娘姓虞丘,从来不同父又不同母,又如何能成为一家人?

倘若义结金兰,并未有一起拜天地、烧黄纸那都是不作数的。况且,义结金兰还有反目的时候。

如今,曾经慕容一家人的八个孩子已经安然在世,当初慕容太白白鸟城所托已然达成。

至于八个孩子的身后事,那就得八个孩子自家的天定缘分了。

况且,慕容太白确实该当为八个孩子还活着而欣慰,虽说救得了一次,谁又还能救得了一世?

江湖中都道:救急不救穷。

眼下,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薄情寡义“穷困”如此,也当撒手了。

陈静只是阵阵心痛,一阵好似剜心的疼痛,比一万条虫子啃噬了心脏还痛,比万箭穿心还痛百倍。

正是:强按牛头不喝水。越去为慕容姐妹周全万一,还越被慕容姐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贺兰云青双手滴血直下不止,一边又悠悠说道:“静静小姐姐,你都放下了吧。人各有命,你有你的江湖天涯,我有我的声色犬马!”

“静静小姐姐,你该听过儒生有一句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本不该来百合楼,以后也不用再来百合楼了。这一切都是命!”

“静静小姐姐,贺兰云青妹妹愿你在纵横江湖的日子里:周围尽是良人相伴,吃不愁、穿不愁,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最好的自己。”

“静静小姐姐,如今天定缘分如此,该当放手了。再这样下去,‘慕容大王’在天之灵都将泪流不止!”

“……”

贺兰云青情凄意切,陈静一时找不着一个字眼来反驳贺兰云青,回想十年前在白鸟塘胡杨木身后畏畏缩缩的贺兰云青真的长大了。

陈静沸腾的心中急剧一怔又一嗔之间,左手“精明穴”极速又一闪脉动,越女剑剑身重似万钧。

陈静越女剑再一次五指一松,万念皆空而落,“哐当”一声落入泥沙堆积之地,剑尖撞击了一块又一块石头渣滓,泛起一阵空灵。

“贺兰云青妹妹,……”

“静静小姐姐,……”

四目相撞,泪光跳跃。

这才是慕容一家人,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慕容一家人。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把陈静看得比纸还薄,贺兰云青把陈静看得比天还高。

陈静嗔怒之际,旋即取下面纱斗笠,轻轻取下面纱左右一拉,一分为二,极速拉住贺兰云青滴血的双手,一边缓缓拭去了血迹,一边又在手掌心缓缓系上了蝴蝶结。

贺兰云青两只蝴蝶在手,白花花的翅膀染了海棠红,似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向往花团锦簇之地。

“贺兰云青妹妹!”

“静静小姐姐!”

四目相视,含情脉脉。

贺兰云青缓缓弓下了身子,拾起了越女剑,一边掏出了袖子里的一方胭脂丝绢,一绺又一绺、一端又一端,一面又一面,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了斑驳血迹。

越女剑寒光渐暖,剑影中跳跃的火光那就是一个个温暖的小脸。

贺兰云青又缓缓上前拾回越女剑鞘,左右一撑极速入鞘,接着又横剑在陈静眼前三尺,幽幽道:“静静小姐姐。从今仗剑江湖天涯,云青犹念声色犬马,各自珍重!”

陈静见贺兰云青心意已决,看来也并不愿意与陈静离开百合楼,低头之间双手毕恭毕敬接过越女剑,一边又缓缓说道:“好妹妹,贺兰云青好妹妹,珍重。倘若有万急之处,孟婆江南可去老王镖局、孟婆江北可去‘十山八寨’。”

贺兰云青摇了一摇头,字字珠玑道:“静静小姐姐,贺兰云青妹妹我那里也不去。百合楼如今又是贺兰云青妹妹我的一家人咯。”

“静静小姐姐,贺兰云青妹妹不希望被人叫做‘三姓败家奴’,贺兰云青本为‘十二甲子’一部之姓,先随慕容大王,今随妈妈桑。”

“静静小姐姐,‘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至少不会发生在贺兰云青妹妹我身上。你说,对吧?”

“……”

正当陈静接过贺兰云青手中越女剑之后,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起身前后扶正了妈妈桑盘膝而坐。

妈妈桑眼珠一转,旋即又拉了一拉慕容姐妹锦绣绫罗,接着两人会意又一起扑通跪在陈静跟前。

慕容秋霞耷拉了脑袋抬不起头来,一边悠悠说道:“静静小姐姐,都是妹妹的错,都是妹妹的错啦。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一点儿不假,希望静静小姐姐不要记在心里。你是姐姐,我们都是妹妹,姐姐要担当妹妹的不是。”

慕容雨菲耷拉了脑袋,低沉了声音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静静小姐姐,都是妹妹的错;静静小姐姐,都是妹妹的错啦。这一切都是妹妹们的错啦,有道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

陈静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又似打翻了五味杂陈,酸得能掉牙、苦得能揪心、辣得能流泪、涩得能闭眼、甜得能发腻!

是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佛曰:众生皆苦。陈静何尝又不是一个苦到至极的人。

陈静一时又心软了,回想燕王府时慕容太白的嫣切,完全没把曾经的陈静当成一个小孩子,就这一份情该当原谅了慕容姐妹。

儒生皆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静低眉之间又瞅了一眼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旋即又长叹一声道:“哎。罢了,罢了,罢了。如今建康城中之变,不知还要出多大的乱子。想那苏、扬二州万民之苦,谁又能为他们做主呢?”

“幽嫣谷墨家之名,在活生生的人命面前确实何其渺小。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慕容秋霞妹妹、慕容雨菲妹妹,贺兰云青妹妹,既然都不愿意离开百合楼,静静小姐姐我也明白当初公主之苦、公主之痛了!”

“……”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抬头张望,眼中似有泪光,旋即又嘶哑了声音、急促了呼吸。

“静静小姐姐,天下之大,除了百合楼难有一处容身之地。”

“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如今天下还是乱糟糟的,表面上歌舞升平的繁华,背后还是无穷无尽的罪恶。谁又能给百合楼给不了的一切!”

“……”

妈妈桑猛烈的拉了一回慕容雨菲,一边又急切说道:“姑娘,妈妈桑我还得拜谢你不杀之恩。妈妈桑以后定当好生照顾她们!”

“这一些家丁偷懒,如今死就死了吧!百合楼不差银子,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

“来呀,安排!都给姑娘磕三个响头。是姑娘宅心仁厚放了大家一马,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放了大家一马,大家磕吧!”

妈妈桑大呼之际,卢贵领了这一间屋子里的家丁齐齐跪地,抬头撞地“咚咚”骤响,惊吓了猪舍中的一排又一排大黑猪“汩汩”叫唤。

第207章 妈妈桑再道前因

磕头声如春夜响闷雷,芳心犹似霓裳舞羽衣。陈静先是一惊,接着如山崩地裂一怔,之后厉声大喝道:“你们都当本谷主是什么人了?本谷主一不是官府、二不是恶霸、三不是各位家中长辈!”

“你们都听好了,倘若再不起来,一剑封喉准没商量!百合楼已经亡了这么一些人了,看样子也不在乎多亡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妈妈桑,本谷主说的对吗?”

“……”

妈妈桑缓缓起身,接着又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重重一掷,旋即又幽幽说道:“你们都起来吧,你们都快起来吧!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让大家都起来咯!”

卢贵领了百合楼家丁缓缓起身立在一旁不语,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缓缓靠在了妈妈桑左右,贺兰云青凝视陈静有许些不舍!

陈静一时好奇:百合楼与御史台如何扯上干系,申屠力夫为何又总藏身在百合楼确实一个谜。

陈静旋即又轻蔑的瞅了一眼妈妈桑,急切问道:“妈妈桑,百合楼与御史台、百合楼与白莲社,……”

妈妈桑一脸闪过一丝尴尬,而后打断话茬子急切说道:“谷主,谷主,我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呐,百合楼与白莲社好似听起来有干系,实则全无半点瓜葛!”

“百合楼是‘百合’、是百事皆可和好、万人皆可心满意合的地方,歌舞升平的日子自然百事可合!儒生门说得极好:礼之用、和为贵。”

“百合楼是周公之礼上好去处,还省了一应繁琐,孟婆江南北的万千男儿们可都爱着呢!”

“听说白莲社结社之初,白莲以心似莲花为意。白莲又如何能和风尘之地混为一堂呢?姑娘,大家都是女人,明人也并未说一句暗话。”

“至于御史台,那姑娘更是无端念想多余了。如今天底下的男人,谁个不是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更有甚者还惦记着别人盘中餐!”

“那一些当官来百合楼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咯。自古以来达官显贵都是这样玩的,又何况小官小吏呢,只要往百合楼使银子来者不拒!”

“或许说天底下的男人俗气,男女之事确实也俗气。要是没有咱们百合楼的胭脂水粉气息,世俗的气息又如何能让男人们俗气呢?”

“……”

妈妈桑越说越来劲,更如春日里的飞花飘悠不停,倘若不打断妈妈桑的话,不知何时是尽头。

陈静越女剑鞘身前一横,也不想再听这一些乱嚼舌根的话,旋即说道:“够了,够了。本谷主姑且再信你一次,倘若百合楼与白莲社还有暗中来往,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的恩怨必定会再算上百合楼!”

妈妈桑眼斜眉歪之际,一边又半弓了身子,一边又左摇右摆了腰肢、轻拂了丝绢极速一收,抬头轻笑道:“谷主说的极是。况且,这天底下的白莲社弟子虽然‘唯恐天下不乱’,但是正经的白莲社弟子也少有来百合楼的。谷主你且放心,以后这一些少有的白莲社弟子敢来百合楼,家丁定将他们赶出去!”

“妈妈桑我在此与谷主保证:从今以后,百合楼禁止白莲社弟子入内,谷主可要周全百合楼哟!”

“……”

陈静一时皱眉,又一次上了妈妈桑的当,旋即说道:“幽嫣谷墨家是江湖正派,秉承‘天志’之道。岂能沦落为百合楼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由头?幽嫣谷墨家弟子不是百合楼中的家丁、更不是御史台!”

妈妈桑自知言语有失,旋即又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重重一掷,一袭浓郁的花香入鼻。

“谷主,谷主,幽嫣谷墨家的第一百代谷主,你多虑了。幽嫣谷墨家怎么可能会是百合楼家丁呢?又怎么可能会是御史台呢?”

“百合楼自是百合楼,御史台自是御史台,幽嫣谷墨家自是幽嫣谷墨家,你们幽嫣谷墨家已有千年之久,可是不得了呐!”

“幽嫣谷墨家之名,无人能出其右,也无人敢诋毁一字半句,岂是百合楼与御史台相提并论的?”

“……”

陈静越女剑鞘上前一尺,旋即又道:“百合楼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女人的腰,夺命的刀。想本谷主堂堂正正的一个女儿家,确实也不当在百合楼久留。”

“慕容秋霞妹妹,慕容雨菲妹妹,贺兰云青妹妹,珍重!”

陈静把剑抱拳之际,一式“移形换影”白影闪过,极速离开了这一间屋子,猪舍中的大黑猪归于宁静。

妈妈桑在这一间屋子伫立了小半炷香的时辰,妈妈桑并未动,这一些家丁也并未敢移步。

妈妈桑料定陈静已经走远,旋即丝绢重重一掷,极速左摇右摆了一回腰肢,双手猛然插腰,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如今三朵金花吃百合楼的、喝百合楼的、穿百合楼的,折了这么多银子,妈妈桑我痛心无比!”

“虽然说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儿都不是事,但是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妈妈桑我的命!只要百合楼的银子,就是要了妈妈桑我的老命!”

“妈妈桑我在建康城中待了这么一些年,要取妈妈桑我的人头,一个字:难;两个字:万难;三个字:不可能。”

“……”

妈妈桑一脸阴沉,家丁旋即围上前捉紧了慕容秋霞、慕容雨菲、贺兰云青,就似老鹰捉小鸡!

贺兰云青站直了腰板没说一字半句,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在家丁大手中挣扎了一回,旋即又在挣扎中极速跪在妈妈桑跟前。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一时梨花带雨,低头之间突然骤生了一丝悔意,要是刚才随陈静一同离开了百合楼就不会有眼下这般破事。

只是,世上本没有后悔药,陈静已然走远。正如方才口口声声所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慕容秋霞一边抱住妈妈桑左腿,一边急切哀嚎道:“妈妈桑,妈妈桑,方才都已经按照事先约定的计策行事了呀!只是,只是横生了许多枝节,怪不着咱们呀!”

慕容雨菲一边抱住妈妈桑右腿,一边急切附和道:“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妈妈桑,妈妈桑,咱们都按事先约定的计策行事了!出了这么多意外,咱们最后不都没伤一丝一毫,也都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妈妈桑怒目圆睁,左手极速拿回了右手中飞扬的丝绢,“啪啪”,慕容雨菲着了重重一巴掌,慕容秋霞又着了重重一巴掌。

妈妈桑破口大骂道:“真是两个没用的东西,这一点小事都让你们办砸了。要是当初在‘精明穴’上多使一点力,家丁就死不了这么多、申屠道长也不至于逃走!”

妈妈桑上气不接下气,胸中怒火翻滚如暴雨后的孟婆江波,胸中的心脏急剧跳动如拍案的游鱼。

妈妈桑又盯紧了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丝绢回手一缠,指住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鼻子厉声又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你们说该怎么办?白白折了这么多银子,你们说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慕容秋霞一边抽泣,一边轻抚了双颊,缓缓拭泪说道:“妈妈桑息怒,妈妈桑息怒,百合楼中白折了的所有银子,咱们挣回来即好!”

慕容雨菲急切之间,一边拭泪一边说道:“妈妈桑,秋霞姐姐说的极是。咱们往客人酒食中再多加一倍五石散,让这一些客人更加飘飘欲仙,自然出手就更阔绰了。”

妈妈桑恼怒之际,长舒了一口气,大骂道:“两个没用的东西,就按你们说的办!要是再把事情办砸了,看妈妈桑我怎么收拾你们!”

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全身首饰撞地声骤起,好似暴雨如注。

妈妈桑白了一眼跟前的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又指住贺兰云青鼻子接着大骂道:“你这一个多事的东西!让你多事,妈妈桑我不罚你难以服众,今后谁都敢忤逆了!”

“来呀,安排!原本猪笼不是为你准备的,如今就让你白住一回!倘若以后再有忤逆,看妈妈桑我怎么收拾你,收拾你们!”

两个家丁极速抬过来了猪笼,用力把贺兰云青塞进猪笼,旋即又抬进一间有大黑猪在旁的猪舍,之后仰头立在一旁。

妈妈桑缓缓立在猪舍外边,一边指住贺兰云青大骂道:“没用的东西,你这就是自取其辱!妈妈桑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只要惹了百合楼妈妈桑我不高兴,就是惹了御史台不高兴、更是惹了白莲社不高兴!完美世界,百合楼就是真真正正的完美世界!”

贺兰云青没有顶嘴,也没有忧伤,径直在猪笼中蜷缩了锦绣绫罗,嘶哑嘀咕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妈妈桑一脸铁青,旋即左摇右摆了身子,丝绢又重重一掷,厉声骂道:“大慈大悲你个鬼,三天之后出来见客!”

第208章 老王镖局定后事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都白长了一颗榆木疙瘩,也都不想一想妈妈桑我是何许人也!还想不从了妈妈桑我,准保没有好结果!哼!”

“慕容秋霞、慕容雨菲,看在跪地求饶的那一副可怜相,就罚你们一天不许吃饭,倘若挣不回白折了的那一些白花花的银子,哼哼。”

妈妈桑摇头之际,旋即又白了一眼卢贵,接着骂道:“卢贵你个讨打的货,猪舍善后之事全部就又交给你了。倘若把事情办砸了,要不要也进猪笼待上两三天?”

妈妈桑一边从左到右指住百合楼中的家丁骂骂咧咧道:“你们可都别嫌妈妈桑我黑!妈妈桑我心好着呢!要是嫌妈妈桑我心黑,谁去吃几天土试试,别生在福中不知福!百合楼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们,你们还想恩将仇报不成?”

卢贵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脱口而出道:“妈妈桑,你且放心。倘若把事情办砸了,提头来见!”

妈妈桑眼光如刀劈剑刺,旋即反驳轻骂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把大黑猪都吹上了天,看大黑猪掉下来如何砸死你。哼,……”

妈妈桑左摇右摆了腰肢,丝绢重重一拂,若无其事的哼着小调离开了这一间破屋子。

卢贵大手一扬,环视了这一间破屋子里的家丁厉声说道:“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死了的人,该拉出去埋了的就埋了;死了的猪,烧一锅热水,烫一烫猪毛送后堂去;破了的飞梁,天明再上房揭瓦!”

咻咻、咻咻,……

家丁腰刀极速入鞘,旋即各自举了火把忙碌起来,猪舍里的一排又一排的大黑猪注定一夜无眠。

陈静一道白影极速离开百合楼之后,趁建康城中的夜色,一个人静静的行走在无人的小巷子里。

陈静心中一阵自嘲:原本是来百合楼救人,一个都没有救出来也就罢了,还折了老王镖局少主。

更可气的是,虽然遇见了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但是申屠力夫一剑之下竟然逃走了。

虽然申屠力夫生死不明,这都得怪慕容姐妹,要不是慕容姐妹使诈坏了“精明穴”,以原来的力量必定一剑封喉申屠力夫。

陈静一边沉思,一边缓缓回走之际竟然在小巷子里迷路了,沿着小巷子尽头一直又到了秦淮河边。

正是:河水涟漪风不止,月华如练照清幽。岸柳招枝桥飞扬,天下苍生行路愁。

突然,从不远处闪过了一绺鬼魅飘逸的人影,左上右下、前突后闪于汉白玉石桥之间。

陈静身子一沉,凌空一跃,极速追逐上前,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了的一道身影,前前后后追去了上百条街,这才停歇下来。

正当陈静抬头张望之际,透过微微的天光入眼的正是御史台。

这一个人潜入御史台为何?

陈静侧身街角暗处,确实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以方才萧道成说来,谭中天正在府中公干;萧道成又领了“十二飞鹰”急追申屠力夫。

正当陈静想从旁边潜入御史台看一个究竟的时候,御史台由内而外闪出了一排又一排火光。

御史台大小差役面色凝重,好似在等重要的人物亲临。

突然,一道黑影极速而下,一把捉住陈静后背素袍,二指极速捂嘴长吁一声,“嘘”!

陈静极其警觉,仗剑与黑影闪去了三尺之外,紧握越女剑道:“你是何人?胆敢尾随本姑娘到此?”

黑影极速闪去了一边,扯下了面巾正是老王镖局李四。

“前辈,怎么会是你?”

“谷主,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速回老王镖局,建康城暗流涌动,可不能再误入歧途了!”

陈静与李四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一阵疾驰,旋即路转几百条街口之后又回到了老王镖局。

李四极速领进陈静去了一间隐秘的房间,这一间屋子里金碧辉煌,没有一个下人与丫鬟,左右席中人张目好似就等陈静一人。

堂中王光明耷拉了脑袋,好似还剩最后一口气,霜白的嘴唇、游离的眼神见陈静上前一时欣喜。

堂中左上方王俭,左下方公良全忠;张三与李四缓缓立于王光明身后;右下王僧虔,王僧虔身边还立了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

这一个汉子正是老王镖局日思夜想的第一镖师之后夏侯子兰,夏侯子兰一身粗布衣,气宇轩昂,一柄长剑上缠绕了破布条。

王僧虔起身上前迎入陈静于右上方,一边说道:“谷主勿言,江南王家本为一家人。今夜江南王家商定大事,谷主自为见证。”

陈静极速入座,王光明强打起精神,字字珠玑道:“我儿王僧虔,老王镖局就交到你手上了,第一镖师之后夏侯子兰也给你找着了。老王镖局一定要发扬光大!”

王僧虔抱拳点头。

“我孙王俭,公良全忠也教给你了,希望往后善待公良全忠。记得你吃肉的时候不能给他喝汤、你吃牛肉的时候不许给他猪肉!”

王俭抱拳点头。

王光明右手左右一扬,指了王僧虔又道:“我儿王僧虔,张三哥与李四哥一生为老王镖局,以后得多问一问、多听一听他们的意见!他们是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了老王镖局的,你明白了吗?”

王僧虔眼中有泪,抱拳点头。

“少主,少主,张三我,……”

“少主,李四都听你的,……”

王光明又摆了一摆双手,极其吃力的盯住陈静道:“谷主,江南王家本是一家人,老王镖局以后还得仰仗谷主周全万一了!”

陈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旋即抱拳点头,不让王光明再多浪费一点精神,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王光明瞅见陈静“精明穴”上乌青不减,旋即左手一扬,张三呈了一方精致的盒子上前道:“谷主,这是老王镖局少有的良药,一夜便可痊愈,少主一番心意,收下吧!”

陈静也不好推辞,收下这一方精致的盒子放在了案台一边,王光明微微一笑,吃力的缓缓说道:“江南王家本是一家人,咱们在建康城中落脚百年有余,如今王某人我就要死了。虽有兴许不舍,但是生人而为人都会有死去的一天。”

“想王某人我这么多年来游走江湖号称:天下第一逍遥扇,如今确实也算是逍遥了一回。待王某人我死去之后:一不许哭丧、二不许守灵、三不许立传!”

“王某人我与大家说一个明白,死后哭丧都是假慈悲,更会坏了王某人我的三魂七魄;守灵更是让活人死受罪,死了也不让活人安生;原本无官身轻,活在江南王家一家人心中足矣,好过官样文章!”

“……”

王僧虔与王俭双双离座上前,正色跪拜于地,目光温润如玉,一脸如白云过隙盯住王光明。

“二叔,有我王僧虔在,老王镖局定当发扬光大!”

“二大爷,有我王俭在,如今又有了公良全忠,必定风云际会如苍龙入大海,不负江南王家之名!”

“……”

王光明双手左右一扬,一脸满意,旋即脑袋一歪,双手极速落下一阵轻响,缓缓闭上了眼睛。

张三颤抖了右手去探了一探王光明的气息,接着又把脉一次,极速摇头,一脸忧伤。

王光明,真的死了!

王僧虔与王俭一脸撕裂,张驰之间忍住喉咙里悲凉的声音,旋即一阵巨石落地般的磕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

李四在一旁极速招呼道:“好了,好了,先少主已去,还望新少主主持老王镖局一应诸事!”

王僧虔缓缓起身,一边扶正王俭,悠悠说道:“我儿王俭,虽然你也是我王僧虔的侄儿,家中排行又不是老二,今后老王镖局确实与你无缘了。不过,以后只要有需要,二叔我一定竭尽所能满足你。你要记住了:江南王家是一家人!”

王俭旋即抱拳回礼道:“看二叔说的,好似把我王俭当成了外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江南王家是一家人。二大爷亲笔书信荐来的那一个第五刀实在不错,如今又有了公良全忠,我王俭定能在神机营干出一番惊天地的大事来!”

王僧虔仰头轻笑道:“好,好,好!我儿大气!那么,我儿以后力志朝堂,二叔我就纵横江湖咯。一内一外,江南王家不败!”

张三眉头轻舒,一边又急切打断话茬子道:“方才老朽在御史台前寻着了谷主,御史台前那一副架势怕是有重要的人物。咱们在百合楼与御史台算是结下了梁子,少主当妥当安排大计为是!”

王僧虔把手一扬,毕恭毕敬抱拳对张三、李四一晃,说道:“张三叔,李四叔。虽然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如今有我儿王俭在神机营,老王镖局也寻着了夏侯子兰大侠,又有谷主在老王镖局。御史台无非谭中天以及‘十二飞鹰’。”

“况且,还有刘氏皇族两位亲王为老王镖局座上客,‘鬼军’可非一般人敢去招惹!”

第209章 御史台惊天秘密

“罢了,罢了,罢了。既然你如今是老王镖局少主,一切都由你。先少主的丧事,咱们可不能马虎!”

李四来回轻扬了大手,低头只顾去理王光明的衣襟,目光却停留在王光明一副安详的面庞上。

李四觉得王光明临终之言尽得真谛,也并未有一分差错。如今这一个世上假慈悲的人确实太多,王光明这一辈子上对得住王羲之与王献之、下对得住王僧虔与王俭。

天下第一逍遥,除了王光明之外大概找不出第二个人。

张三与李四跟随王光明这么多年来,不是一姓家人,也是江南王家一家人。王光明伤重不治而去,对于张三与李四来说,确实就如走了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亲人。

王僧虔也觉得李四言之有理,毕竟老王镖局新老少主交接又恰逢变故,确实还得运筹帷幄一番。

王僧虔沉思了片刻,旋即抱拳又道:“张三叔,二叔故去,二叔生前故友就有劳你去走一趟了!”

张三抱拳得令而去。

王僧虔旋即又抱拳说道:“李四叔,二叔亡故,二叔身后的一切琐碎之事还望李四叔周全一二。”

李四抱拳得令而去。

王僧虔仰头叹气之间又道:“想我老王镖局第一代少主、先祖王导为孟婆江南社稷披荆斩棘,我王僧虔当表奏朝廷,咱们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我儿王俭意下如何?”

王俭不假思索道:“二叔,这完全是理所当然。咱们江南王家为孟婆江南,无一大族能出其右!”

夏侯子兰在一旁站立不安,旋即长剑拱手,三步上前道:“既然大家都有差事,眼下无论大小差事,在下听候少主差遣就是了。”

王僧虔伸手一边理了理夏侯子兰的粗布衣,一边又捏了捏夏侯子兰长剑上的布条,沉思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夏侯大侠,暂时就先委屈你了。倘若有二心之人来老王镖局滋事,还请夏侯大侠暗处周全!”

夏侯子兰面有喜色,对王僧虔用意心知肚明。无非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老王镖局第一人镖师之后重归老王镖局,正好出其不意。

夏侯子兰受宠若惊,同为一人身在不同之地,确实比在隔壁陆府当下人受路人白眼强了许多。

夏侯子兰旋即抱拳又道:“在下谨听少主安排!只是,在下身在陆府干粗活多年,也都习惯了呼姓唤名。如今少主大侠来又大侠去,实在别扭,如果大家愿意,也都称在下全名:夏侯子兰,如何?”

王僧虔双手一摊,这一间屋子里也没几个人,环视一眼道:“如此,那咱们就依了夏侯子兰!”

众人相视一笑,王僧虔又缓缓抱拳对陈静说道:“谷主,二叔丧事之间倘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在二叔生前誓言全然不变,倘若谷主从今往后少了半根头发,我王僧虔也将提头去追随二叔!”

陈静旋即起身抱拳谢道:“少主见笑了,少主也说笑了。如今,慕容一家人一个也未救出百合楼,还丧了先少主性命,实在愧疚!”

王僧虔面色一沉,大手一扬,轻飘飘说道:“诶,谷主何出此言。有道是:尽人事而恭听天命。尽力而为之后,还事不由人,也当是问心无愧了,又有何愧疚之处呢?”

陈静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王僧虔只得好言安慰。

王僧虔诸事安排妥当,陈静也独自一人回房歇息,也不得不为“精明穴”上的伤处用药了。

萧道成自百合楼随申屠力夫一路上的血滴追寻不停,在夜深人静的巷子里东折了三道拐、西折了四道拐;然后又东折了五道拐、西折了六道拐;……

“十二飞鹰”一边寻迹追踪,一边又议论不断。

“头儿,这个臭道士还真是一个牛鼻子老道,跑了这么远,还闪这么快,真是一把好手!”

“谁说不是呢!这么好的功夫居然是白莲社右护法?还去‘十八春香坊’拾掇污秽之物,咱听了没喝五石散兑酒就已经醉不成人样咯!”

“头儿,咱们也很奇怪,为何这一路血迹好似往御史台而去?”

萧道成在极速追逐之间也极其纳闷,在百合楼那一间破屋子里明明看见申屠力夫确实伤得不轻,如今一路寻来都没逮个正着,倘若申屠力夫没有受伤,还真是一个难与几招之下就分出胜负的对手。

咚咚,咚咚,咚咚咚,……

蹬蹬,蹬蹬,蹬蹬蹬,……

皂衣大氅脚步急促如风,左右游离刀影铮亮如月。

“头儿,大事不妙啊!这里不就是咱们御史台后面的巷子了吗?”

“是啊,头儿,这事还真是邪门了!这事怎么越来越奇葩了?”

萧道成入耳好似一阵惊雷,又好似把胸腹中的心肝脾肺肾被夏日午后的大雷击了一个外焦里嫩,旋即腰刀极速出鞘止住众人步子,急切说道:“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萧道成腰刀虚晃一点,凌空又一跃,直上巷子边的高墙,十二道黑影旋即落入御史台后院。

当当,当当,……

十二把腰刀虚晃点地似一串又一串玉石珠子落入铜盏,尖锐而又夹杂了空灵的声音确实让人惊愕。

咚咚,咚咚,……

“十二飞鹰”疾入御史台后院,一滴又一滴血迹直往御史大夫谭中天初阅朝廷来往公文信函的地方。

“十二飞鹰”面面相觑,萧道成领头徐徐推门而入,案台上伏了一个糟老头,看样子已经死了。

在身边还立了一个只露一双眼睛的夜行衣来者,却手无兵器。

萧道成腰刀一正,旋即厉声轻呼道:“你究竟是谁?谁指使你来的?胆敢杀了御史大夫谭大人?”

夜行衣来者仰头轻笑,一边扶正案台坐前的那一个糟老头子,“十二飞鹰”化成灰也都认得,这一个糟老头子就是逃走的申屠力夫!

“十二飞鹰”面面相觑,萧道成腰刀一正,指住夜行衣来者一双眼睛厉声轻呼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莲社申屠力夫为何死在谭大人案台上,你究竟有何居心?”

夜行衣来者不慌不忙,扶正了申屠力夫一副血污的脸面,又伸手缓缓从申屠力夫右耳处一抠又一拔,缓缓拔下了一层面皮。

“十二飞鹰”大吃一惊,申屠力夫面皮下的庐山真面目竟然就是堂堂正正的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

萧道成惊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这么多年来为何谭中天深居简出,原来要用另外一个身份游走于建康城中,或者就是“十八春香坊”。

就在今日,百合楼卢贵第三次来请“十二飞鹰”之前就特别交代不要多打扰,原来这都是一个局!

萧道成支支吾吾道:“这,难道就是江湖中传说的易容术?”

夜行衣来者展开了谭中天脸上揭下的面皮一扬,轻声说道:“易容术,可是江湖中一大神奇之术,非一般人能有这番不二的手艺!”

“如今你们的御史大夫谭中天大人已死。你们想一想,这一些年来谭中天得罪了多少朝中大员。倘若谭中天的死讯就这样传了出去,只怕你们‘十二飞鹰’无一人能善终!”

“你们要不要杀了我?要不要让我把谭中天的死讯传出去?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萧道成与身边一个“十二飞鹰”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腰刀倒提闪到了一边去闭紧了房门,一双鹰眼警觉的盯住屋子外的火光。

夜行衣来者满眼都是镇定,旋即又悠悠说道:“苏、扬二州几乎要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了。倘若谭中天的死讯就这样传出去会怎样?”

“白日里,听说谭中天一刀劈死了陈显贵大将军,御史台滥杀无辜的后果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况且,两位亲王已回建康城中,刘一腾手中的‘鬼军’你们谁能奈何得了?说吧?你们以何拒敌?”

萧道成一时恼怒,腰刀一正,旋即又厉声轻呼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以此来要挟朝廷官员,真不知天高地厚!胆子也太大了!”

夜行衣来者不慌不忙,突然仰头轻笑道:“休得仗势欺人!如今谭中天已死,你们还能仗谁的势?”

“谭中天就是申屠力夫、申屠力夫就是谭中天已经十年了,‘十二飞鹰’这才发现,愧对这一副副鹰眼!”

萧道成一时愧疚,谭中天如果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也就能明白谭中天这一些年来的所为了。

只是,眼前这一个夜行衣来者为何这么清楚,确实行迹可疑!

萧道成缓缓收回了腰刀,直觉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旋即又轻声追问道:“仅仅只是你一个人的红口白牙之言,既然你知道谭中天就是申屠力夫、申屠力夫就是谭中天,那你又是何方神圣?”

夜行衣来者仰头之际,面巾与头巾轻轻一揭,露出了道髻与青色道簪,旋即脱口而出道:“好说,好说,贫道正是白莲社左护法张伟!”

第210章 御史台酝酿大计

“白莲社左护法?不是,你们这都算怎么一回事?不是听说十年前左护法一直都在孟婆江北之地吗?”

萧道成确实不解,十年前杨恩夜袭了幽嫣谷墨家之后,上头除申屠力夫一人滞留孟婆江南之外,大多数人都参与了魏国灭燕之战。

张伟一边轻轻放下面皮,一边又扶正了申屠力夫渐渐冰凉了的身体,之后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十年前贫道有幸与刘社长一同合军灭了燕都。遥想一战而灭燕都,让沉醉五石散兑酒的‘燕人’完全没有一线机会起兵勤王。”

“莫奈何啊,回师白鸟城时被七夜道宗郦道元算计,又加上杨恩与冯太后暗中有勾结。白鸟城下一战之后刘社长也下落不明,贫道好不容易趁乱才逃出了魏地。”

“释远原本就是拓拔皇族,曾经一心向佛,此战之后也音信全无。想当年,像魏国灭燕国那一盘大棋局,除了冯太后一人之外,相干人等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

“那怕是与冯太后联手的郦道元最后也闭关不出,冯太后事后也拒绝了杨恩事先一切所求。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孟婆江南北的能人异士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贫道这一些年想来,还是儒生说得极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更何况是像小人一般的冯太后!”

“杨恩道友如今虽然贵为白莲社社长,但是经此一劫,白莲社元气已然大伤。前不久又折了李霸天,其势远不如刘社长之前的声势!”

“……”

萧道成旋即打断话茬子,急切又道:“既然都是白莲社旧事,又与孟婆江南宋国朝廷何干?如今,张道长身在此处又有何见教?”

萧道成确实也没兴趣倾听张伟嘀咕这一些陈年旧事,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急需破解申屠力夫就是谭中天这一个死局。

张伟其实早就看穿了萧道成的心思,旋即仰头轻笑道:“皆言‘十二飞鹰’藏龙卧虎,贫道今日一见,殊不知不尽其然呐!名副不其实,如今看来皆是沽名钓誉之徒呐!”

萧道成眉头一皱,旋即又厉声轻喝道:“你放肆,‘十二飞鹰’皆在此处,看你如何能步出这一间屋子半步!来呀,安排!来呀,安排!”

萧道成招呼之际,‘十二飞鹰’环视这一间屋子,左右腰刀相向极速围住了张伟,一时如临大敌。

张伟仰头轻笑,一边左右摆手道:“诸位,诸位,贫道正为解危局而来,又如何以刀兵待人呢?难道御史台以前就这样待客的吗?”

萧道成旋即右手一扬,“十二飞鹰”腰刀回手一收,一双双眼睛警觉的盯住张伟,生怕再出一回意外。

萧道成心急:要是过了天明还没寻出一条可行之策,谭中天就是申屠力夫,御史台必定无法脱身。

萧道成又不得不倒提腰刀,抱拳毕恭毕敬道:“不知张道长有何高见,‘十二飞鹰’在此洗耳恭听,倘若有理自然感激;倘若全无半点道理,休怪‘十二飞鹰’不客气了!”

张伟旋即正了正身子,一脸吃惊的环指了一圈“十二飞鹰”。

萧道成自知其意,旋即腰刀一扬,脱口而出道:“张道长只管开口说来,‘十二飞鹰’皆是刎颈之交,隔墙有耳那只存在于其它地方!”

张伟点头,清了清嗓子,旋即又缓缓说道:“好,好,好。如此甚好哇!贫道这就从了‘十二飞鹰’。如今,谭中天即是申屠力夫不假、申屠力夫即是谭中天不错。”

“虽然申屠力夫死了必定官家无人追问,但是谭中天在官府被杀,会是怎么一个结果?你们应当比贫道更为清楚!那你们又该把罪名列在幽嫣谷墨家头上?又或者是老王镖局?又还是刘府三兄妹?”

“诶,你们都说说?……”

“十二飞鹰”大眼瞪小眼,一时没有吱声。萧道成心里确实不是滋味,无论刚才任何一个法子,必定“十二飞鹰”都将难以善终。

萧道成瞅见张伟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旋即腰刀极速入鞘,接着半弓了身子,极其毕恭毕敬道:“还请张道长明言,倘若解了眼前死局,张道长有何要求尽可说来!”

张伟眼前一亮,旋即也毕恭毕敬抱拳回礼道:“贫道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好说,好说,好说哇!听闻‘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气度不凡,今日看来确实也不错。既然如此,姑且就听贫道试言一二吧!”

“如今,御史大夫谭中天已死。眼下御史台要顶住两位亲王殿下、大将军府、老王镖局、幽嫣谷墨家、苏扬二州万民的压力!你们心中如今又有几分把握?”

“不说多了,就两位亲王殿下手中一个‘鬼军’、一个‘神机营’,就够御史台喝一壶的了。如此一来,御史台无疑是以卵击石!”

“……”

萧道成再一次打断了张伟的话茬子,急切追问道:“张道长,张道长就不要卖关子了,眼下之局当如何破局?如何转危为安?张道长你只需说咱们御史台该如何去做?”

张伟瞅了一眼“十二飞鹰”,然后轻声说道:“此事以贫道看来,正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一者,谭中天死了,贫道以为得再寻一个谭中天;二者,建康城中暗流涌动,先调虎离山,然后关门打狗,事成天下亦唾手可得!”

“……”

萧道成确实心急如焚,一时之间又如何能寻一个长得和谭中天一模一样、还要形神一致的人?

至于什么调虎离山、关门打狗那都是后话了。

萧道成又急切追问道:“张道长,仓促之间又如何能寻一个和谭中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不是杯水车薪吗?”

张伟并没有理会萧道成,径直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张面皮贴脸,然后又取了一面铜镜,接着银针轻点额头与脖子上的若**位,原本张伟那一张脸越变越像谭中天。

张伟一边对着铜镜,一边缓缓又对“十二飞鹰”说道:“你们说,贫道像不像御史大夫谭中天?”

“十二飞鹰”面面相觑,心中又如巨石落地,萧道成旋即抱拳追问道:“莫非,张道长也会易容术?”

张伟摇了一摇头,旋即又缓缓说道:“易容术只此申屠一家亲传,贫道这是穴位**所悟,确实比不过易容术,短时间能以假乱真,但是长时间就不成了。所以,御史台困局,只能快攻不可温火!”

萧道成其实心中也万急,可是有人假冒谭中天,那就如同上了一条贼船。倘若不上船,必定死得极其难看;倘若上船,虽然前路艰险九死一生,以后还可见招拆招。

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只要有一线活命的生机,还不如奋力一搏。所谓:好死不如赖活,没有一个人不懂!毕竟,“十二飞鹰”上有高堂、中有妻妾、下有儿女。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萧道成毕恭毕敬又急切追问道:“不知张道长所言:调虎离山与关门打狗,又是何法?”

张伟旋即就道:“所谓的调虎离山,就是让建康城中的几股势力远离建康城中;至于关门打狗嘛,贫道还更希望是狗咬狗,咱们作壁上观,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十二飞鹰”别无选择,萧道成又道:“以张道长之见,如今,咱们御史台又将做何准备?”

张伟一边遥指案台边上的谭中天,一边又轻声说道:“只需找一个上好的地方把他埋了。如今御史台御史大夫这一个上好的位置,风水轮流转从右护法转向左护法了。”

张伟吩咐已定,旋即又厉声往屋外大喝一声道:“来人啦!”

一群御史台大小差役蜂蛹而入,一手火把、一手腰刀,一个个目光如炬盯住“十二飞鹰”。

张伟旋即又对“十二飞鹰”一阵轻笑道:“实不相瞒,右护法在御史台这一些年,除了‘十二飞鹰’之外,全部已经换成了白莲社弟子!”

萧道成一时心惊肉跳,倘若方才“十二飞鹰”从正门而入,难不成还要在御史台府前火并一场?

萧道成突然觉得,这一个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某一天又如何下这一条贼船,值得夜深人静时好好琢磨。

张伟接着厉声又大喝道:“好生让右护法入土为安,倘若泄露一字半句,杀千刀斩万剑!”

“方才商议之事,即刻飞鸽传书孟婆江南北。咱们这一次,要火中取栗,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十二飞鹰”尴尬至极,看来“十二飞鹰”已经在御史台被架空了。

萧道成心知肚明,又不得不毕恭毕敬对张伟说道:“启禀御史大夫谭大人,老王镖局王光明已死,要不要借机再取一些钱财过来?”

张伟旋即大笑道:“这主意非常好!趁火打劫,必能出其不意!”

第211章 萧道成趁火打劫

府内皆带孝,邸中尽是白。

老王镖局正堂灵柩白练飘扬如飞雪,也如王光明临终所愿:没有一个人哭泣、没有一个人守灵。

王光明生前一干故旧友人,前后如游鱼缓缓而出,王僧虔一身白毕恭毕敬跪地磕头还礼。

又过了一夜,陈静“精明穴”确实伤愈如初,手中越女剑前后左右一晃倒也身轻如一根芦苇棍子。

一大早鸡鸣,灵柩也缓缓抬出了老王镖局。王僧虔双手毕恭毕敬正端灵台,三步一磕头、六步两磕头、九步三磕头行在了前方。

老王镖局一干人等夹道相随,白纸、黄纸、青纸漫天如雪纷飞。

陈静被王僧虔留在老王镖局府中以防不测,故而一个人越过几处亭台楼阁,越女剑虚晃极速一点,凌空又极速一跃,一道白影疾上老王镖局府中最高的阁楼。

陈静旋即盘膝而坐,目送灵柩越行越远,又极速思索眼下之局。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缓缓抬头张望之间,瞅见建康城中一片繁华,但是一时确实也笑不起来。

毕竟,半老徐娘曾经说过:岁月静好,无非都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如今建康城只怕要从看不见的暗流涌动骤变为看得见的暗流涌动了。看得见的暗流涌动,那必定就是刀兵相见,一场血雨腥风!

还是曾经半老徐娘说得极是: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陈静一想到半老徐娘,旋即就又想到了孟婆郡客缘斋,还有救命之恩的陈小英,以及陈旭嫦。

十年已经过去了,确实事过境迁,养育之恩还当涌泉相报。

想到这里,白莲社弟子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间的恩怨又骤现陈静心中惊起一绺翻滚的波浪。

白莲社弟子必当除恶务尽,不然天下无辜的乡民裹挟而下,只会被白莲社取无辜性命以全私欲。

正当陈静一绺思绪拉回建康城时,老王镖局骤起一阵极速的吵闹声,夏侯子兰已经随王僧虔护送灵柩出府,眼下老王镖局少有能人。

陈静把剑极速起身,一道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又极速几个后空翻飘然如云烟落地。

此时此刻,陈静已然置身老王镖局大门内的第一进天井里,府中丫鬟畏畏缩缩靠在了墙边、府中一群下人左右阻挡了一行来人。

来人正是御史台“十二飞鹰”,身后还带来上百个大小差役。

陈静旋即一式“移形换影”闪到下人跟前,越女剑抬手一扬,府中下人极速退去了墙角。

萧道成寿帽上孔雀尾羽前后极速一晃,大氅拂地极速一挥,腰刀胸前一正,抱拳厉声轻呼道:“幽嫣谷墨家谷主,方才有人往御史台告发,说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已然伤亡、白莲社弟子还会来老王镖局报仇。如今,御史台为建康城万民除害,特来捉拿白莲社弟子!”

陈静倒也没想到萧道成会以这样一个理由来老王镖局,旋即抱拳回礼急切追问道:“萧大人,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当真亡了吗?”

萧道成环视一回府中畏畏缩缩的丫鬟与下人,旋即就道:“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确实已经死了。”

陈静半嗔半笑道:“那就多谢萧大人了!本谷主在老王镖局,白莲社弟子谁吃了豹子胆敢来?”

萧道成旋即浮过一丝轻笑,缓缓又道:“谷主越女剑招之能、幽嫣谷墨家之名,萧某人我尽知。想我萧某人与先少主有结拜之义、兄弟之情,公干甚急不曾前来吊唁,如今一行也算是与故友尽一份绵薄之力。只怕白莲社弟子已经潜入了老王镖局,你也全然不知道吧!”

陈静一时懵了,旋即扭头对身边的下人急切追问道:“灵柩出府之后,可有一人入老王镖局来?”

下人与丫鬟一同摆手又摇头,陈静不得不把剑抱拳还礼道:“萧大人,你都听见了吧?没有一个人来过老王镖局,即使本谷主眼瞎,这么多眼睛都看着,不会都眼瞎吧?”

萧道成腰刀一正,抱拳往御史台方向一晃,厉声大喝道:“我等受御史台谭大人之命,前来捉拿白莲社弟子。御史台说有白莲社弟子潜入了老王镖局,那就一定有白莲社弟子潜入了老王镖局!”

“谷主,你要知道:倘若不从了我萧某人即是不从御史台;不从了御史台即是不从朝廷;不从了朝廷即是忤逆朝廷;你还不明白吗?”

陈静越女剑紧握在手,急切之间大怒道:“你,你,你!老王镖局少主不在,胆敢如此放肆!倘若越女剑出鞘,一剑封喉!”

萧道成缓缓上前了一步,左手腰刀如风吹下,仰头之间右手由拳化掌在咽喉处向左一滑,接着又向右一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萧道成抑扬顿挫笑道:“你倒是一剑封喉呐!萧某人我才不怕越女剑一剑封喉!倘若一剑封喉,老王镖局上下老老小小,也都死了!谷主,你还要不要呈剑锋之快呢?”

陈静一时被戳中了痛处,此时此刻确实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不然真成了别人口中的“灾星”。

萧道成心知肚明,旋即把手一扬,转身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只要入府了,就得尽情一搜,搜出白莲社弟子重重有赏!”

萧道成腰刀刀鞘一正,杵在胸前,双手扶正刀把盯住一脸乌云的陈静,并未再说一字半句。

“十二飞鹰”余者与大小差役腰刀旋即出鞘,蜂蛹往老王镖局每一个房间推门找寻而去。

陈静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剑鞘极速一晃,指住萧道成鼻子大骂道:“萧大人,倘若搜出了一个白莲社弟子,本谷主不与你计较;倘若搜不出一个白莲社弟子,本谷主和你没完!倘若御史台胆敢对老王镖局无礼,本谷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即使他谭中天!”

萧道成径直伫立不语,老王镖局府中的下人与丫鬟也不得不由着御史台的人横冲直闯。

“十二飞鹰”与御史台大小差役上一次在老王镖局得了不少好处,这一次更是肆无忌惮。

虽然说是搜寻白莲社弟子,实则往衣袖里私藏入眼之物,找寻了一大圈,最后在手都是一个又一个大、小罐子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时辰,“十二飞鹰”余者与大小差役尽情而出,又极速围上了天井中的萧道成。

萧道成旋即浓眉一皱,厉声急切追问道:“你们都去了这么久,如今都找到白莲社弟子了吗?有没有找到一个白莲社弟子?”

“十二飞鹰”余者与一个又一个差役面有喜色,看来都满意了。

“头儿,头儿,你看,这一些都是赃物。咱们就是来老王镖局捉白莲社弟子,不就是捉人拿赃嘛!”

“显然白莲社弟子估计吓跑了,但是赃物还是要拿着。不然,怎么回御史台与谭大人交差呢?”

“头儿,咱们御史台一惯主张:人赃俱获。至于这人跑了嘛,下一次还可以再追回来;至于赃物嘛,自然不能让它再跑了,赃物跑了就没了。人赃俱获,重在‘俱获’!”

“头儿,头儿,你看:咱们这一次‘俱获’颇丰,这一次白莲社弟子跑得极好,白莲社弟子跑得极妙!”

“头儿,头儿,白莲社弟子已经跑了,咱们该追出去了吧?不然,久留老王镖局会被有心人看成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咱们御史台好歹也是朝廷堂堂正正的官啦!咱们这么辛苦,明摆着就是为民请命嘛!”

陈静五内俱焚,一时忍无可忍,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直闪萧道成眼前,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不知这是信口雌黄、还是‘官字两个口’,御史台尚且如此,孟婆江南宋国休矣!”

萧道成不惊不愕、不慌不忙,“十二飞鹰”余者与大小差役在忙碌中再一次腰刀相向围住陈静。

萧道成半弓了身子,右手指间缓缓挪开了越女剑锋,一边抱拳又万分歉意说道:“谷主勿惊,想必是白莲社弟子逃得太快了。谷主可千万不要被白莲社弟子骗了。”

“孟婆江南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萧某人我身在御史台,你就当萧某人我‘官字两个口’也无妨!谷主,你可得明白官场中人,‘官字两个口’也是情非得已啊!”

陈静旋即双颊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白莲社都道:儒生以文乱法。乱法的可不只是儒生,而是似萧道成这般满口仁义的官。

陈静越女剑极速又一回手,旋即又一式抹剑往萧道成脖子上出剑之际,天井正门处闪来了一个极速的声音,厉声大喝道:“住手!”

陈静旋即收剑扭头之际,正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身边还跟了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下人。

王僧虔旋即一脸笑意,抱拳毕恭毕敬与萧道成谢道:“多谢萧大人不辞辛劳为民请命!”

第212章 十山八寨传飞鸽

“好说,好说,好说呐!先少主与本官有结拜之义、兄弟之情,怎么说也得特别关照一二。”

萧道成持刀抱拳之际,一边又瞅见老王镖局的人从天井外极速步了进来,接着又仰头大笑道:“先少主亡故,本官痛心疾首。莫奈何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已亡,如今公干前来捉白莲社弟子。谁曾料白莲社弟子已然逃遁,眼下只捉住了少许赃物,少主亲临可有话说?”

王僧虔虽然心有不快,张三与李四怒目而视,正当双臂铁环铮铮撞击之音骤起之际,王僧虔双手一横急忙止住张三与李四上前。

王僧虔再一次抱拳上下一摇,佯装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大义凛然说道:“在下王僧虔替已故二叔多谢萧大人良苦用心。既然萧大人自称是二叔生前好友,又张口结拜之义、兄弟之情,在下也礼当尊称萧大人一声‘叔’了。在下不知萧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二叔生前常训斥在下:礼之用、和为贵。如今萧叔以礼前来老王镖局,既然寻着了赃物,在下也是明白人,萧叔只管捉赃便是。”

“倘若萧叔下一次再来,在下一定得多备一些好菜好酒伺候萧叔。如今二叔新亡礼节不到、招呼不周,还望萧叔大人不记小人过。”

“……”

萧道成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确实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和事者,而新任少主王僧虔必定是一个笑面虎。

萧道成倒也无所畏惧,毕竟王光明新丧头七还未过去,无论谁家也都会强压住心中怒火。

萧道成腰刀一正,旋即仰头大笑道:“少主果然是一个明白人。那好,萧叔如今身在官场,你就是说萧叔‘官字两个口’那也无妨。”

“如今,萧叔受谭大人之命来老王镖局捉拿白莲社弟子,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被白莲社弟子骗了。倘若有朝一日被白莲社弟子骗了,萧叔今日在此早有言明,到时候可别怪萧叔‘官字两个口’!”

“……”

王僧虔白衣孝服一扬,旋即又仰头轻笑道:“在下如今都听萧叔的。有道是:礼之用,和为贵。礼多人不怪,礼多人不怪呐!”

萧道成大手极速一扬,“十二飞鹰”余者与御史台大小差役腰刀纷纷入鞘,旋即又抱拳说道:“先少主生前喜静,又名王静之。如今老友已去、公干已了,萧叔也当去了!”

王僧虔旋即白衣孝服一扬,对身后老王镖局一干人等轻喝道:“咱们老王镖局礼之用、和为贵,让萧叔早一刻回御史台交差也好!”

萧道成孔雀尾羽一闪、大氅袭地一拂,旋即又轻声说道:“那就多谢少主了。可别忘记了今日说过的话:切莫被白莲社弟子骗了。不然,御史台还得再来捉人!”

王僧虔轻笑之际,右手旋即如冰溜子一滑,迎出萧道成道:“萧叔,你请慢走!萧叔,你慢走!”

张三见御史台一干人等消失在街角之后,旋即破口大骂道:“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奶娘的胸,御史台当它是天王老子?欺人太甚!”

李四瞪眉上眼,旋即双臂铁环对碰对,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如今御史台一手遮天还真是无法无天!”

陈静突然听到“无法无天”四个字眼,眼前一亮好似有所感悟,旋即环视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少主,今日萧道成与往日好似不同,你们都有发现吗?”

王僧虔盯住陈静,小愣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急切问道:“谷主,此话怎讲?又有何不妥之处?江南王家自是一家人,但说无妨!”

陈静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又道:“也许是直觉吧。萧道成虽然与往日飞扬跋扈相同,但是今日口口声声说‘不要让白莲社弟子骗了’,还几次三番又说‘官字两个口’。”

“如今白莲社远不如刘文之时候的声势,但是就似百合楼中拾掇污秽之物的糟老头子竟然就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这一个糟老头子起初骗人好惨,倘若这样的白莲社弟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比着道袍的白莲社弟子在前更为可怕!”

“萧道成反复说道:不要让白莲社弟子骗了,这又是何意?”

“再者,那里有官场中人几次三番说自家‘官字两个口’的?倘若与官场中人言道‘官字两个口’,必定就结下了梁子,如今这又是何意?”

“今日御史台以捉拿白莲社弟子为由,劫去老王镖局不少财物。可为什么要以捉拿白莲社弟子为由呢?御史台应当知道本谷主就在老王镖局,一般弟子又如何能潜入老王镖局?萧道成这又是何意?”

“……”

王僧虔一时警觉,接着大手一扬,旋即让天井中的下人和丫鬟全部离开,三步上前轻声问道:“以谷主之意,莫非萧道成是话中有话故意放风给老王镖局的?是想让老王镖局做万全的准备不成?”

“也对,回想二叔与萧道成无论真好还是假好,这么多年来私下也受了二叔不少好处。老王镖局与御史台在百合楼如今结下了梁子,萧道成八成就是话中有话了。”

“官场中话中有话,自然就是官场外说道的:官字两个口。萧道成言下之意,莫非是叫咱们老王镖局注意暗处的白莲社弟子?”

“……”

王僧虔似有所悟,一边挥手招来张三,接着轻声说道:“张三叔,谷主方才所虑确实很有道理。即刻去查一遍老王镖局所有人的底细,倘若与白莲社弟子有关联的人,得留意动静,切莫打草惊蛇。咱们要顺藤摸瓜,你明白了吗?”

张三得令低头若有所思而去。

王僧虔招来李四,接着轻声说道:“李四叔,还得劳烦你去请两位亲王殿下,就说有要事相商。”

李四得令一脸迷茫而去。

王僧虔又招来夏侯子兰,一把扶住夏侯子兰肩膀,轻声说道:“夏侯子兰,平时得辛苦你多留一个心眼,倘若白莲社弟子混进老王镖局生事,先戳穿他们的身份。”

夏侯子兰布条长剑一横,抱拳说道:“少主,你请放宽心。倘若白莲社弟子滋事,一剑剁了他!”

王僧虔摆手又一扬,旋即轻笑道:“不急,不急,真不急!既然白莲社弟子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却一直躲在暗处当咱们是老鼠,那就看咱们如何反玩猫!你这一把剑,总会有一鸣惊人的时候。”

夏侯子兰抱拳相视一笑。

汩汩、汩汩,……

突然,一只信鸽在头顶打旋,王僧虔旋即三长两短的口哨,接着右手一伸,信鸽落于掌心处。

王僧虔在信鸽腿上极速取下一个小竹筒,接着抽出一张字条,旋即又两短三长的口哨,信鸽展翅极速消失在天井上空。

王僧虔极速展开了字条,赫然一行字迹:十山八寨,万急。

正当王僧虔把字条递与陈静之际,慕容川东与几个衣裳破烂的汉子已经守在老王镖局前。

陈静一时明了,看来“十山八寨”这一趟是必不可缺之行。

此时此刻,下人领进了慕容川东,慕容川东抱拳一脸愧疚道:“静静小姐姐,上一次都是我不好,还望静静小姐姐不要见外。耶律达斡尔胡东与兰西妹妹哨来了书信,一定要静静小姐姐同归‘十山八寨’!”

王僧虔见慕容川东的样子确实一脸茫然,旋即又道:“世子如何走这么急?莫非有大事发生不成?”

慕容川东见天井周围也没几个人影,更没几个人是外人,旋即轻声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王僧虔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时仰头轻笑道:“当年‘燕人’神童公孙景茂的得意之作,好诗,好诗!”

陈静自知事态紧急,倘若燕人复国再即,“十山八寨”必定危险重重,旋即又抱拳急切说道:“少主,既然如此。老王镖局有两位亲王相护,更有夏侯子兰大侠在旁,本谷主可得先去一趟‘十山八寨’!”

王僧虔似有一些不舍,旋即又抱拳轻笑道:“谷主,你可不能少了一根头发回来,不然王僧虔我得提头去见二叔咯。眼下,老王镖局身处暗流涌动之地、二叔丧事头七又未满,不能移步寸步不离左右,王僧虔我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旋即轻笑道:“少主只管看好老王镖局便是了。本谷主知道少主言而有信便可,有道是:成大事不拘小节!”

王僧虔一时无话可说,只得目送陈静取了白马与慕容川东一行人消失在老王镖局街角尽头。

驾,驾,……

陈静一闪白影在前,慕容川东一骑黑马相随,两匹枣色大马紧随其后,一行四人往孟婆江北疾驰。

夕阳西下,孟婆江水又波涛汹涌横于眼前。

第213章 潘玉儿怒火冲天

轻浪急淘沙,长波骤拍岸。

陈静策马伫立,左右张望之际这才发现孟婆江面上并没有一条行船,江南岸边也没有一条船。

慕容川东懵了,旋即勒马扬鞭半嗔半怒道:“天啦,天啦,老天爷怎么能这样对我慕容氏!”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瞅见慕容川东一脸狰狞,好似越来越不认识慕容川东,慕容一家人难道都变成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那般了吗?

陈静一声长叹,又不得不安慰慕容川东道:“世子勿惊,再多等一会儿,或许就有船了呢!孟婆江南北又无战事,不可能水路不通!”

慕容川东目光如炬,马鞭狠狠一扬,指住孟婆江北岸从左而右、从右而左骂骂咧咧道:“孟婆江北岸这一些该死的船家,燕国复国在即竟然无一条船来迎驾也就罢了,居然连一条小船的影子也没有!”

“待燕国复国之后,这一些该死的船家当杀千刀,不,不,还要诛灭九族!真是反了天了!”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如今军情万急,竟然还得望孟婆江而败兴长叹,痛煞我也!”

枣色大马上的两个大汉一脸铁青,旋即也附和慕容川东道:“世子,我等二人率先追随而来。孟婆江南还有诸多后续人马,如今却耽误在这孟婆江南岸边,成何体统!”

“待燕国复国之后,定当杀光孟婆江北岸方圆百里之民,不杀无以立威、不杀无以立信!”

陈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可以肯定:慕容川东与慕容太白虽有父子之实,但却无慕容太白对最底层那一种卑微极致的爱惜。

陈静一时极其迷茫了,倘若让慕容川东复国成功,对孟婆江北之地万民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陈静实在不忍心再这样继续想下去,也实在不能再想了。

陈静旋即缓缓拉直了马缰绳,又一个人往孟婆江边靠近,马蹄踏入孟婆江边浅水,一个又一个鹅卵石撞击马掌铁蹄骤响如歌。

“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一曲江南小调从孟婆江下游激流而上,却如大鱼游江那般闲适。

渐渐的,渐渐的,陈静看清楚歌声响处是潘玉儿撑船来了。

陈静旋即取下面纱斗笠极速左边一晃、右边一扬,接着疾声大呼道:“船家,船家,快过来渡我们过江,过江咯!买卖又来咯!……”

潘玉儿好似也看见南岸边的四个人影,一边止住了歌声小调,一边极速往江南岸边划过来。

呜啦,哇喔,……

潘玉儿靠岸了,瞅见陈静还有几分面熟,便开口笑道:“姑娘,这么急又要回孟婆江北之地啦?你不怕过一段时间又去孟婆江南?”

陈静本与潘玉儿有一面之交,旋即也开怀一笑道:“船家,你不是靠水吃水的吗?倘若少了咱们这样的过江客人,你这一趟趟水上来回的买卖不就清寒了更多吗?”

潘玉儿船篙极速用力往孟婆水下一点,“噗嗤”一串水花冒出江面一尺,旋即扭头看了看岸边的四个人四匹马,之后又看了看船舱。

“姑娘,你们几个人过江啦?你看孟婆江面上的急流大浪,渡你一个人过江那倒是绰绰有余!”

慕容川东眼前一急,马鞭旋即一扬,接着厉声说道:“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过江?四人四马,都必须过孟婆江北岸去,你要是一趟渡不了,两趟、三趟、四趟也成!”

潘玉儿白了一眼慕容川东,又瞅着陈静说道:“姑娘,咱这条船今天就只此这一渡了。天色将晚,只做这一竿子的买卖了!”

上一次潘玉儿载陈静南渡,陈静自然也知道潘玉儿的秉性,也不与潘玉儿争辩,旋即问道:“船家,为何今日这般光景就看不见一条行船靠岸,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潘玉儿一边挽高了袖子,一边缓缓说道:“距此下游十里处呐,南边官府正在一条船一条船的载册入官府文书呐。无论孟婆江南北大小船只,说以后没有官府文书不许靠岸,倘若捉住了要诛灭九族!”

“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一江孟婆水难道也变成了‘王水’?想我靠水吃水也要受官府挤兑,莫不要学苏、扬二州的万民,他们‘吃土’,我得吃‘鹅卵石’不成?”

“即使‘吃土’还能饱一阵子,毕竟饱汉不知饿汉饥。倘若要是吃‘鹅卵石’,还得配一口铁齿铜牙!”

“官府不让人活,但是残命在自家手中,总得想办法活下去。所以那一些船家等待官府文书,我自一个人出来寻买卖了!”

陈静一时觉得潘玉儿倒有几分可怜之处,旋即又悠悠问道:“船家,那么你怎么这么快就拿到官府文书咯?先人一步靠岸,确实是没有人来抢的买卖,堪称独食!”

潘玉儿白了一眼陈静,旋即又玉手一扬,极速抓起了一把鬓发,接着说道:“这怎么可能啦?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拿到官府文书!”

陈静觉得奇怪,这一些天入耳的都是建康城中的事,像此刻孟婆江上的事确实未有耳闻,旋即也急切追问道:“船家,这是为何?”

潘玉儿摇了一摇头,一边麻利的扎了辫子,一边又缓缓说道:“宋国官府比锅底都还要黑,听说就是御史台上报朝廷强收银子的由头。”

“一张官府文书得花掉几年挣来的银子,而且官府文书一年一换,倘若巡查时发现官府文书坏了,更换一张新文书还得加两倍银子!”

“御史台何止是杀鸡取卵,比竭泽而渔还吓人,就是不要人好活。还是佛祖说的极好:众生皆苦。”

“建康城繁华吧?可繁华背后是咱们这一些人的血泪。建康城繁华背后的罪恶,都得怪御史台!”

“虽然咱穷,但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更不知道家中还有谁,要诛灭九族就让官府诛灭去吧!以后渡客过江还得准备几只大木盆,咱不靠孟婆江南岸就是咯!”

陈静掩面“噗嗤”一笑,旋即抱拳又道:“船家真是好计谋,倘若官府又把你大木盆收走了,大木盆也要白花花的银子来买,这算起来完全是得不偿失啊!与其这样,还不如白天歇船、晚上再去渡人!”

潘玉儿一边摇头,一边轻笑道:“姑娘,晚上渡人,可老得极快呢!才不想银子还没挣够,人就老了,那老了还不得真吃‘鹅卵石’!”

潘玉儿已经把鬓发编成了两条辫子,然后极速绕在了头顶盘上,接着又两手插腰,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样轻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都准备好要过江了吗?”

陈静突然眉头一皱,上船过江还有什么可准备的呢?无非就是下马而已,旋即又道:“船家,咱们下马就是,咱们下马就是咯!”

潘玉儿船篙极速又一点,四人四马缓缓挤上了船,两个大汉去了船蓬内,慕容川东守住船尾两匹枣色大马;陈静在船头守住两匹马。

潘玉儿船篙划向前方九尺,接着放手一点,一绺江波极速往后一荡,一绺水花溅起了三尺有余,一边又乐呵呵的唱上了江南小曲。

熟悉的调子,熟悉的字眼。

“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静瞅见这一弯悠悠的孟婆江水,水中确实鱼虾满筐,对于似潘玉儿这般靠水吃水的渔家行船人来说,确实是一方洞天福地。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旋即打趣问道:“船家,除了这鱼虾什么的?还能有其它词儿吗?”

潘玉儿一时也来了兴致,旋即打趣反问道:“姑娘,这鱼虾可是咱们船家的命根子,可少不得呢!”

陈静“噗嗤”一笑,又道:“既然如此,那孟婆郡客缘斋半老徐娘为何也爱哼哼这鱼呀虾的!”

潘玉儿船篙一收一点之间,缓缓又道:“姑娘,那里有掌柜不爱鱼呀虾的?即使自家不爱吃,投店看菜吃饭的客人爱吃着呐!”

“姑娘,倘若你想听其它词儿,那也成,可你得加价钱啦!只要一换词儿,那可要多费许多口舌!”

“换词儿加价钱,中不中?”

陈静一时兴起,脱口而出道:“船家,你就唱吧!只要你唱得高兴,咱也听得舒心就成了!”

潘玉儿船篙一点,已经快接近江中波涛激流处,接着嗓子一张、猛烈一放,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莺声缓悠扬,婉转去十里。

江波追激流,群浪逐江岸。

突然,激流处骤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潘玉儿船篙极速一点,船篙被漩涡极速卷了进去,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船篙踪迹,在一丈之外的激流中又骤现了三截船篙。

潘玉儿没了船篙,木船在激流的江面上一时失去了方向,前后左右随漩涡上下摇摆打转。

潘玉儿怒火冲天,旋即指住慕容川东大骂道:“都怪你一张乌鸦嘴,你就是一个灾星!”

第214章 孟婆江见水上飘

慕容川东一脸惊愕更如一丈二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极速眨眼焦躁之间又似满脸雾水,接着又指住自家鼻子反问道:“船家,为何是我的错?十年前渡过孟婆江南、十年后返渡孟婆江北,何错之有啊?”

潘玉儿极速半弓了身子,双颊桃花旋即一脸阴云如黑夜,怒目圆睁更似遇见了一个大冤家,接着破口大骂道:“终于还知道十年前南渡孟婆江的事了。你可知道,这一江孟婆水可灵性着呢,孟婆可是有求必应的上古通灵之神。”

“要是过了今天这一劫,你以后得去孟婆郡孟婆庙为孟婆上一炷檀香。十年前,难道你都忘记了在船上骂骂咧咧了一些什么吗?”

“……”

慕容川东也半弓了身子,一边拉住撕裂而又急躁的马缰绳,一边厉声反驳道:“既是十年前的事,那也是一个孩子,该当童言无忌!为何孟婆如此厚颜无耻?还与一个小孩子杠上了?还说什么上古通灵之神,完全就是心胸狭窄的异类!”

潘玉儿怒火攻心,一时极速涨红了双颊,旋即指住慕容川东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一副尖嘴猴腮的鬼模鬼样,你才心胸狭窄。胆敢大言不惭诋毁孟婆,你要逆天!”

慕容川东看木船一时半会也行不过对岸,漩涡水流越来越急,一时火急火燎,接着就道:“想我慕容川东乃‘燕人’之后,更是‘慕容大王’之后,我命由我、与天何干?”

陈静过江心切,半蹲了身子一手杵剑当木桩,一手撑住船板当立柱,接着急切又道:“你们都别嚷嚷了,咱们还得过江去。要是再来一个浪头,咱们都得葬身漩涡了!”

潘玉儿白了一眼陈静,半嗔半怒道:“你,你,又一个乌鸦嘴!”

慕容川东也白了一眼陈静,厉声盯住潘玉儿骂道:“船家,你听一听?谁才是灾星?谁才是灾星!”

潘玉儿好没生气,双臂收腰极速又一蹲,木船在漩涡中摇摆快分不清东南西北,旋即骂道:“真后悔来挣这一趟买卖!这一趟要命的买***宋国御史台还要狠心!”

突然,漩涡骤起一卷江波大浪直冲木船,四匹马受了惊吓“咴儿、咴儿”举蹄撕裂之间身子一晃,斜身如下锅的活物跌入漩涡中,连叫唤声都来不及发声就消失了踪迹。

“马,马,我的大白马!……”

“黑马,黑马,黑马!……”

“……”

四人惊慌大呼之间,木船一时失去了四匹马的重量,在漩涡中极速上浮又左右一晃,接着随江波极速一摇,侧身滑进漩涡中心。

潘玉儿眉头紧锁,旋即高声疾呼道:“要弃船了。倘若不跳,必死无疑;跳下去,或许九死一生。要活命的都往水中跳下去吧!”

两个大汉急切之间一跃而下,漩涡极速一拍又一卷,不远处冒出了一绺海棠红,两个大汉死了。

慕容川东惊出一身冷汗,但是复国在即,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燕国亡了多次不也都能复国吗?索性闭眼极速一跳,跃入江中。

潘玉儿斜身一倒,轻飘飘就如倒在了软绵绵的绿草地上,一个丸子头在江波中轻松的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双玉手前后极速滑动完全无视了漩涡的存在,果然靠水吃水的潘玉儿确实非同一般。

与此同时,陈静心慌了,毕竟不识水性。倘若跃入孟婆江水中,入水之后孟婆江水急切涌入口鼻,一口之后又一口,一口之后还又一口,这样下去还不把肚子涨破!

如此这般,结果只怕不是喝水撑死,就是呛死,必定九死无生!如果跳下去,那还真的死定了!

陈静急中生智,越女剑极速出鞘一式点剑剑气,接着又一式点剑剑气,然后还一式点剑剑气,荡起了一绺绺孟婆江水水花三尺高,旋即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默念错负轮回心法,身轻如燕从三尺高水花浪尖踏浪极速一道白影闪过孟婆江北岸而去。

咔嚓、咔嚓,……

木船顷刻之间卷入了漩涡,旋即就没有了影子,又在漩涡三丈远外骤起了一阵大气泡,木船一分为二冒出来,然后散架变为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木板漂流而下。

“我的船,我的船,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啊!没有了木船,往后如何靠水吃水啦?哎,……”

“这一趟买卖,不值,不值,不值得呀,以后可不能怎么活!”

“……”

潘玉儿在孟婆江水中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熟悉水性很快也游去了北岸,之后湿漉漉的立起了身子,又缓缓往陈静步了过去。

陈静一时惊魂未定,完全没有想到不用船还真能过江,这一套错负轮回剑法确实非同一般。

“姑娘,你学的什么武功?刚才水上飘的样子好俊啊!难道这就是江湖中传说的‘草上飞、水上飘’,还真让潘玉儿我大开眼界呐!”

“姑娘,方才不听我言,如今只有你一人过江,可不能怪我哟!如今,客人也折了,木船也没了,这一趟买卖大家都不划算啦!”

“……”

陈静一边盯住翻滚波涛中的孟婆江水,江心中的漩涡也缓缓消失了身影,只得唉声叹气道:“天要取人性命,又能奈天何?只是,世子就这样殁身在孟婆江中,去了‘十山八寨’又如何与兰西妹妹交代!”

陈静一时惋惜悲切之际,又抱拳对潘玉儿毕恭毕敬缓缓说道:“船家,实不相瞒,我这一套剑法是儿时梦中的漂亮姐姐所授,你听起来很可笑吧?这可真不是胡说!”

潘玉儿突然眨巴了一回眼睛,似有所悟道:“姑娘,看你说的!我有说过你脑袋瓜有病吗?没有吧!”

“也不怕姑娘笑话,就前几日夜里,我也反复做了一个相同的梦。说孟婆江北岸西去五百里地有一个隐居的高人,有缘人才能得见。”

“似姑娘这么俊的剑法都能为梦中人所授,那我也要去梦中提醒的地方去找有缘人。这是好兆头!”

“我不奢求什么剑法,只求一套不用木船就能渡江的盖世神功,如此这般靠水吃水,以后宋国官府御史台也奈何不得我!”

“姑娘,多谢你提醒我呀!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又好比是拨云雾而见青天。有朝一日,咱们还得比一比,看谁过江更快!中不中?”

“……”

陈静不由得“噗嗤”一笑,旋即悠悠说道:“好,好,好!中,中,都中!那就依了船家!”

突然,江面上一声烈马撕裂惊鸣,探出了白马脑袋,而后又探出了一匹黑马脑袋、两匹枣马脑袋!

四匹马浮动之间一个人影、一手捉紧了两匹马尾,脑袋上下极速吞水与吐水之间还夹杂了咳嗽。

“世子,世子,世子,……”

陈静一脸喜悦,大呼之间挥舞了双手,白马领头缓缓挣扎过来。

潘玉儿眉头一皱,也并未下水去救慕容川东,躲过漩涡与孟婆江波,还有四马相随,死不了了。

潘玉儿只顾拧捏了湿漉漉的衣裳,又取下了头上辫子拧了一回,之后又回头瞅见越来越近的慕容川东,不屑说道:“还真是命大,无非只是多苟活一些岁月罢了!”

“就这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还想复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啦!倘若真的复国,我把孟婆江喝干!”

“……”

陈静也并未理会潘玉儿,只顾盯住越来越近的慕容川东。

咴儿、咴儿,……

四匹马摇头摆尾,一洒孟婆江水,踏过浅水。

慕容川东一边捂住胸口,一边捏住脖子,一阵又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中,左摇右晃了身子缓缓靠岸。

慕容川东惊魂未定,扭头回望波涛汹涌的孟婆江水,不可思议缓缓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莫非,这就是昊昊天意!莫非,天意复燕!”

慕容川东又正了正身子,旋即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待我慕容川东不薄,他日复国成功,必当四时祭祀!”

慕容川东缓缓上了北岸,一身湿漉漉的衣裳与陈静比起来,心中又生了许多疑惑,来回一指,接着又急切问道:“静静小姐姐,这是为何?只此你一人未湿一寸衣裳!”

潘玉儿眉头一皱,事不关己说道:“你要是会神奇的剑法,你也不会湿!湿与不湿,这都是命!”

“小子,十年前,你可诅咒我这一条破船半道沉江,如今真成破船板了,你这下总该高兴了吧!”

“……”

慕容川东脸有一丝愧疚,旋即又抱拳说道:“船家,我说船家啦,童言要都能当真,还要大人之言、圣人之言、官府之言干什么?”

潘玉儿一边摆手,一边又白了一眼慕容川东道:“罢了,罢了,罢了。还是儒生说的极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215章 孟婆江分道扬镳

慕容川东复国心切,懒得再与潘玉儿争辩,折了两个随从故而唉声叹气不止,盯住两匹枣色大马骤起五味杂陈:复国在即却先折羽翼!

慕容川东一边拧捏了湿漉漉的衣袖,一边又道:“自古‘燕人’顶天立地,就你这样一条破船,要多少银子咱们都能赔给你!”

慕容川东瞅了一眼陈静,而后又低头拧捏衣角道:“静静小姐姐,你说是吧?反正静静小姐姐孟婆江南有老王镖局、孟婆江北有‘十山八寨’赌坊,银子,不就是粪土嘛!”

陈静心里来气,刚想赞扬一回慕容川东还知道‘燕人’顶天立地,转眼入耳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静自以为:这话用在慕容川东身上确实不错。只是,复国在即都还这样阴阳怪气,那还不凉了魏地一干人等炽热的壮志雄心!

潘玉儿白了一眼慕容川东,两手插腰,急切又道:“看你这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还视银子为粪土,只怕心里嫌弃粪土不够多吧!”

“那好,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也不做暗事,就摆开了算一算,看你有多少银子够赔我的!”

“咱这一条船,好,就是你说的破船,既然这一条船是破船,那就值不得一两银子,如你所愿!”

“但是,就凭这一条破船,每一天就算只挣一两银子,一个月下来至少也能挣三十条破船,又用这三十条破船再雇人挣银子,如此算下来,你让我损失多少银子?”

“我还貌美如花,至少能在孟婆江上行船几十年,这一笔帐你该赔我多少银子,你算得清楚吗?”

“……”

慕容川东一脸铁青,不知潘玉儿所云,耷拉了脑袋装作没听见,拧捏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好似若有所悟,缓缓又道:“船家,既然你算得清楚,那好,你就给我一个准话吧!一千两,一万两,还是一万万两,那它总得是一个数目!”

潘玉儿轻蔑的瞅了一眼慕容川东,旋即又道:“罢了,罢了,罢了。待遇见了祖冲之,让他帮你算一算这一笔糊涂帐究竟是什么数!”

“眼下,数目还没算出来之前,就当是你欠我的!欠我的银子自然要给利钱,看刚才两个大汉死得冤枉,两匹枣色大马就归我了!”

“正好,往西五百里地去寻有缘人,有两匹枣色大马当脚力,一日一夜路程那也轻松至极啊!”

“……”

慕容川东马缰绳一直,牵住两匹枣色大马于潘玉儿跟前,极其不耐烦的说道:“不就是看上了这两匹马吗?至于绕那么多舌头吗?你不觉得口干舌燥吗?真是的!”

潘玉儿极速拿回一对马缰绳,白了一眼慕容川东,接着又道:“小子,你可不要小看人。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下一次再见的时候,看你还怎么嘴硬!”

慕容川东把手一扬,也不正眼看一回潘玉儿,旋即纵身一跃上了黑马,马缰绳猛烈一拉,取道北山关而去,道:“还有下一次再见?已经没有下一次了!今番回归旧地,此生再也不过孟婆江南了!”

潘玉儿极速跃上了一匹枣色大马,旋即白了一眼北去的慕容川东一闪黑影,鄙视道:“尖嘴猴腮就是尖嘴猴腮!心胸狭窄之辈,难成大器,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潘玉儿扭头又瞅了一眼缓缓上马的陈静道:“姑娘,你还是得离这样的人远一些,不然又会怪罪你是灾星了!有一些人的怪罪,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有一些人的怪罪,怕是恨不能挫骨扬灰!”

潘玉儿说道之际,两匹枣色大马沿孟婆江北岸往西缓缓而去。

陈静身子半弓,双脚一沉,旋即往北山关方向疾追慕容川东。

白影疾驰,天色渐暗。

去北山关这一条大路,陈静也不是第一次经过,但是策马狂奔也没能追上慕容川东的影子!

驾,驾,……

陈静一阵轻呼,孟婆江水波涛汹涌已然远离双耳,宁静的九尺驿道一路往北直逼北山关。

突然,从驿道松林两旁闪过三个短打小衣的彪形大汉黑影,一个个手持腰刀、面遮黑巾。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陈静一阵惊愕,孟婆江北之地果然不比孟婆江南之地,堂堂官家驿道边上就遇人拦路劫道。

咴儿、咴儿,……

白马旋即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际,陈静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出鞘,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尔等何人?胆敢招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活得不耐烦了!”

“尔等身为魏人,难道你们不知道郁久闾阿史那是怎么死的?难道不知道李霸天是怎么死的?难道不知道拓拔子推是怎么死的?”

“……”

三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之后,旋即腰刀入地,半跪于地毕恭毕敬齐声轻呼道:“恭迎当家入魏!”

陈静一时懵了,旋即越女剑指住三人从左而右、从右而左,接着又急切追问道:“你们,你们,你们是从‘十山八寨’过来的?”

领头的一个彪形大汉缓缓揭下了黑巾,急切说道:“当家的,我是‘十山八寨’墨夷秋啊!”

另外两个彪形大汉也缓缓揭下了黑巾,毕恭毕敬对陈静笑道:“大当家的,二当家果然猜得不错。咱们以为大当家不会来魏地了,为此还赌了一顿酒。这一顿酒,都记上了。愿赌服输,二当家随时想喝,随时奉承好酒就是了!”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微暗的天光透过面纱斗笠,眼前彪形大汉的身板倒与墨夷秋九分神似。

“你真是墨夷秋?真从‘十山八寨’过来的吗?刚才,你们有看见一个人骑一匹黑马经过?”

“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已经到‘十山八寨’了吧?刚才那一骑就是世子慕容川东,你们看见了吗?”

“……”

墨夷秋三人面面相觑,做不可思议状,墨夷秋旋即说道:“当家的,咱们从飞鸽传书之后,一直就守在这一条道上。前几日白天倒也有黑马经过。至于刚才,没有黑马经过,经过的蚊虫倒有不少!”

陈静一时迷糊至极,一边自言自语道:“不至于呀,从孟婆江北岸几乎没差多少时辰,怎么就没了世子的身影呢?真是奇了怪了!”

墨夷秋一边收好了腰刀,一边上前捉紧了马缰绳,一边又对两个彪形大汉说道:“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盯着。要是世子去林中方便去了,自然也就可能落后了步子!”

“从孟婆江北岸到此,即使是一只乌龟,天明也该走到这里了。天明之后,无论等没等到世子,即刻回‘十山八寨’!明白了吗?”

“……”

两个彪形大汉互视一笑,旋即黑巾再一次遮面,接着抱拳齐声道:“二当家的,得令!”

两个彪形大汉旋即身子左右一晃,身影骤然消失在驿道两旁!

墨夷秋一边牵马,一边缓缓又道:“当家的,自从你大闹北山关杀了拓拔子推以后,冯太后已经派了丘穆陵泰接手北山关!”

“当家的,明人不说暗话。你杀了功高能随时易主的拓拔子推,冯太后自然高兴。只是,拓拔子推也是拓拔皇族,魏国捉拿你的官府文书已经传遍了魏地州郡。”

“当家的,‘十山八寨’已然重建完毕,都有赖‘十山八寨’中的各国无家可归者。鱼龙混杂,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不,咱们得了最新消息,魏国朝堂要拿‘十山八寨’开刀,丘穆陵泰正是为此而来!”

“……”

陈静一时明了,这一个北山关守将丘穆陵泰还敢孤身一人去孟婆江南刺探军情,正是有勇有谋、粗中有细,确实并非等闲之辈。

墨夷秋一边在前缓缓引道,一边又悠悠说道:“当家的,咱们得抄一条小道了。咱们不能再从北山关去‘十山八寨’了,北山关早有防备;贸然前去,必定会自投罗网!”

陈静一时宽心许多,看来“十山八寨”必定与丘穆陵泰这个人绕不过去了。既然绕不过去,那就先了解了解丘穆陵泰这个人。

“墨夷秋,那你知道丘穆陵泰会什么功夫吗?”

“当家的,你且宽心。丘穆陵泰的底细咱们摸得一清二楚。这人也读圣贤书,手中一杠银枪与当家的越女剑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十山八寨’中的无家可归者,怎敌得过北山关中的狼皮帽大小将士以及‘黄金八部’勇士!”

“……”

陈静心中有了分寸,无非斩敌杀帅、擒贼擒王。待回了“十山八寨”再与独孤老太婆合计合计。

“当家的,你去孟婆江南见到了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了吗?不是听说都退出了幽嫣谷墨家吗?”

“前一些日子,说来也奇怪。居然还有人瞅见穿幽嫣谷墨家行头的侠客经过了‘十山八寨’!”

第216章 一念是善论是非

墨夷秋无关紧要这一言,陈静入耳倍感意外。如今,还能有谁穿幽嫣谷墨家那一身玄色行头呢?

眼下,就连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都没再穿回幽嫣谷墨家那一身玄色行头,确实有愧。

陈静觉得:只要杀光了白莲社弟子,重振幽嫣谷墨家再穿玄色行头也不迟,眼下一身白就当是为死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带孝了。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墨夷秋,那你们有派人跟踪过那一个侠客吗?那一个穿玄色行头的侠客是男是女?”

墨夷秋一边小心翼翼的挽住马缰绳,一边又用腰刀在松林小道中左右劈砍似萤火微光引路。

“当家的,就咱们这一身功夫,怎么是那一个侠客的对手,没多久就跟丢了影子。好似那一个侠客也去过当家的以前那一处坟地,那一块墓碑还被人一剑劈为两断!”

“咱们也不清楚那一个穿玄色行头的侠客究竟是男是女,自然也不清楚与当家的究竟是友是敌,以后当家的还需小心留意就是了!”

陈静一时无言,没想到离开孟婆江北之地才不久,又生出了如此奇葩的枝节,确实匪夷所思。

咴儿、咴儿,……

白马骤起一阵长短、高低不一的嘶鸣,毕竟这一条松林小道确实越来越崎岖不平了。

陈静没走多少路程,月影天光也越来越暗淡,不得不下马步行。

陈静与白马一身白,倒也成了这一条小道上返照的微光。

就这样趁月影微光大约走了五个时辰之后,天色又微微明亮了,总算又看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在开阔之地不远处,一堆堆冲天的篝火,还有一群群服饰各异的男女老幼围住篝火翩翩起舞。

“墨夷秋,这是哪儿呀?”

“当家的,这就是重建后的‘十山八寨’!咱们这一条小道抄了后路。咱们从旁边进入了‘十山八寨’!”

陈静极其欣喜,“十山八寨”这一些无家可归者其乐融融的样子,与孟婆江南宋国苏、扬二州的百姓比起来,又何其幸运!

墨夷秋三步上前,极速奔到篝火中央扯开嗓子大呼道:“大家都听我说,都听我说,咱们当家的真回来了,不用再担心丘穆陵泰了!”

“当家的心系卑微弱者,宅心仁厚怎么可能不要咱们了呢?”

墨夷秋话音刚落,篝火边上的这一群男女老幼极速如孟婆江潮奔涌上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极速夺了陈静越女剑顷刻之间就斜插在了马鞍上,另外一左一右两个人捉住陈静双手往篝火三尺处拉去。

“哦哦,哦哦,……”

“得令呛呛,哈嘎,……”

“哪咕叻,哪咕叻,……”

“……”

这一群男女老幼左腿一伸又一屈、右腿一伸再一屈,来回蹦跳之际往左边转了三圈之后,又从右边转了三圈。接着,又一群男女老幼上前在这一圈外又围成一个大圈。

内圈左三圈,外圈右三圈;内圈右三圈,外圈左三圈;……

陈静正与这一群男女老幼一同翩翩起舞之际,这一群男女老幼也喜笑颜开的议论起来。

“当家的,当家的,咱们都享了你的清福啊!这么好的‘十山八寨’不就是圣人言中的‘大同世界’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刻‘十山八寨’正是如此!”

“是呀,是呀,是呀!原本咱们在官府下都是颠沛流离的一个又一个无家可归者,如今到了这洞天福地‘十山八寨’还能分屋子、分地,更不用纳皇粮、服徭役!”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还能多劳多得。如果自认为得多了就去赌坊里放松放松,输光了银子就当周济一时境遇不周的人家,于公于私、于你与我都是百利无一害啊!”

“当家的,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当家的,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

“……”

陈静看这一些被官府称之为流民的无家可归者能在“十山八寨”安居乐业下来,确实从心底里高兴,无比愉悦的心情好似胜过黄金万两在侧、胜过口中已食百年蜂蜜,甜腻到了每一根发丝、甜腻到了每一寸肌肤、甜腻了任督二脉!

陈静一身白影在篝火前左右飘逸之际,旋即也悠悠说道:“都是你们自己的功劳,自食其力不看官府的脸色其实也不错。既然大家都是被官府抛弃的人,从今往后得让官府长脸,倘若北山关丘穆陵泰胆敢来‘十山八寨’,定叫他有来无回!”

“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

“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

陈静在如潮涌动的人群中,虽然看着大家高兴心里确实也高兴,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可是,陈静一想到还有正事,旋即隔空轻声疾呼道:“墨夷秋,墨夷秋,墨夷秋!……”

墨夷秋缓缓分开了篝火前的人群,一边拉回了陈静,一边又得意如金灿灿的麦田笑道:“当家的,‘十山八寨’如今可还满意?比之前的‘十山八寨’更有人情味了吧?”

陈静见这一群男女老幼如此欢乐,自然喜不胜收,旋即又缓缓安稳了一回神情,轻声说道:“满意自是满意得没二话可说!眼下,独孤老婆婆又人在何处?”

墨夷秋眉头一弯,旋即领了陈静往一处靠土丘又临水的清幽之地行去,一边又缓缓说道:“独孤家还真是与众不同。独孤老太婆都说锦上添花的事莫烦她,她只管雪中送炭的事,世间少有的好人呐!”

“锦上添花好比花开富贵,雪中送炭才见人间真性情啦!在‘十山八寨’的这一些魏人中,我墨夷秋就只佩服独孤老太婆一人而已!”

陈静第一次听墨夷秋如此赞美独孤老太婆为人,除了心喜之外,不由得回想独孤老太婆念叨过的诗句,接着缓缓重复道:“生死两忘是江湖,燕掠晨曦过茅庐。犹作春泥独孤处,还看今朝比鸿鹄。”

陈静一时感悟良深,诗句中的一字一句力有千钧,原本以为这是独孤老太婆一辈子的顿悟,现在想来越来越像是说陈静自己!

毕竟,原来过了“半道而亡”之后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却被“草庐”中的世外高人花木兰所救。

庐中一日、坊间十年。十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确实让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陈静的存在。

如今,一个人行走孟婆江南北之地,虽然不姓独孤,但是也确实孤独。不过,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胸怀“天志”堪比鸿鹄。

“孤独老婆婆,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你人在那儿呀?”

陈静的一阵疾呼,在这一弯清泉低眼处缓缓抬起了一个夹杂了一绺花白头发的脑袋,一边又左右张望回应道:“诶,在这儿,我在这儿呀,老婆子我在这儿呀,……”

墨夷秋这时与陈静缓缓抱拳而别,“十山八寨”一应大小杂事都需要墨夷秋一个人亲力亲为。

独孤老太婆和颜悦色,一边眯着眼睛笑道:“小妹妹,有一些日子不见了,也怪想你的。去了一趟孟婆江南好似吃胖了一圈,孟婆江南比孟婆江北养人,还真没话说!”

“小妹妹,这一趟该救的人都救出来了吗?该见的人都见着了吗?一切都还顺利妥当吗?”

独孤老太婆这一席话,陈静顿感无地自容,恨不能把脑袋全部淹没在这一弯清泉中,但是又不得不回独孤老太婆的问话。

“独孤老婆婆,我这次孟婆江南一行,是不是去错了地方?救人不成,反倒折了老王镖局先少主!”

“该见的人也都见到了,可是表明了身份都被冷眼相对!独孤老婆婆你说,一念是善真的错了吗?”

“记得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的时候,姥姥经常嘀咕:一念是善、赎罪前尘,不知道姥姥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又还不告诉我!”

“独孤老婆婆,静静知道你与常人不一般,必定也非一般人。所以静静诚心请教,愿闻高论。”

独孤老太婆一边又缓缓蹲下了身子,一边用力鼓捣着溪边一个大木盆里浆洗的衣服。

陈静看这一弯溪水方向,这里应该就是“十山八寨”溪流末处了。

独孤老太婆一边理了一理浆洗的衣襟,一边缓缓又道:“佛曰:众生皆苦。所以才有了真善美,但是独孤老婆子我以为:真善才美!”

“大凡世间那一些不平事、那一些身不由己之事,就是赎罪前尘。”

“所以,一念是善,那就是真善才美,那就好似小妹妹你一样美,美得像一个小仙女儿咯!”

陈静掩面轻笑道:“独孤老婆婆,你又说笑了,咱们还是说一说北山关丘穆陵泰这一件正事吧!”

第217章 十山八寨话长短

“丘穆陵泰那家伙,确实也该说一说!丘穆陵泰与丘穆陵良私底下交情还不错,算是‘黄金八部’丘穆陵一部姓中少有的一番和气景象。”

“不过,这家伙也就那样咯!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勇猛的小将叫贺葛荣,使一口弯刀刀法叫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小妹妹你听说过吗?”

独孤老太婆继续一边理了理浆洗的衣袖,一边又扭头回视陈静之际,面带三分荣光、七分镇定。

陈静自然也知道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只是当年在十方碑前还给了贺葛殊银子,虽然后来魏国灭燕之战中力拒外敌死战而亡,倒也是一条铮铮铁骨的穷人家汉子!

陈静缓缓点头之际,独孤老太婆微微一笑,旋即又把目光移到浆洗的一件衣裳衣角处,缓缓在木盆中“咯吱咯吱”又鼓捣起来。

独孤老太婆前后摇晃了身子,一边又伴了“咯吱咯吱”异响缓缓说道:“咱们魏国这一个冯太后啊,久居深宫中还能把一切能人异士玩弄于股掌之间,确实非同一般!”

“冯太后原本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燕人。十年前运筹帷幄多方一战而灭燕国,难道真的就是‘娘家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又或者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以独孤老婆子我看来,也未必如此。冯太后该当也是心系孟婆江北天下,也图王化一统罢了!”

“……”

陈静第一次听独孤老太婆居然为冯太后开脱,心里骤起一阵五味杂陈,如覆水难收那般心中不快。

陈静旋即急忙打断独孤老太婆话茬子,说道:“独孤老婆婆,如此这般说冯太后的好话。如今丘穆陵泰受冯太后差遣已经陈兵北山关,要是丘穆陵泰杀进‘十山八寨’来,那该恭迎投降呢?还是迎战拒敌?”

独孤老太婆抬头一脸笑意,旋即又轻飘飘说道:“小妹妹,那还用你说吗?如今‘十山八寨’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要是丘穆陵泰敢来,老婆子我一定站在最前面,必定一竹竿夺死了他!”

“迎战,迎战,必须迎战!冯太后虽然心系魏国天下,总不至于让咱们‘十山八寨’的人又重回颠沛流离又无家可归的日子吧?”

“这就好比她冯太后都当了这么多年太后,一时再让她从今往后在宫中当一个小丫鬟,估计冯太后也吃不香、睡不着,就是这一个理!”

“……”

陈静稍微心宽了许多,无论是不是“民贵君轻”,或者“民不贵君不轻”,冯太后心系魏国天下让“十山八寨”的人“吃土”那就是逆天。

就在这一个时候,独孤信一脸春光急步而来,一边招手大声疾呼道:“娘,娘,娘,今天孩儿又在赌坊里输了五百两银子。孩儿又做了一回好事,娘高兴吗?”

独孤老太婆满面欢喜,一边理了理浆洗的衣带,隔空又道:“砂锅里还有苜蓿面榆叶芽窝窝头,都是你最爱吃的;石桌上还有一大碗苦菜疙瘩汤,将就将就了。吃完了可得好生去干活!挣够了银子,才能盖大房子娶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独孤信仰头大笑,旋即又缓缓而道:“娘,知道啦!知道啦,就你里嗦,哪咕叻,拉基阿路!”

独孤老太婆扭头注视独孤信远去的背影,心生欢喜踏实了许多,旋即又问道:“小妹妹,此去孟婆江南一行,可有什么极其稀奇古怪的事儿,都说与独孤老婆子我听听,就当是长了一回见识。”

陈静正想再请教独孤老太婆一些其它事情,不料独孤老太婆亲自询问,自当顺势而为。

“独孤老婆婆,墨夷秋说‘十山八寨’路过了一个玄色行头的侠客,你知道不知道会是谁?如今幽嫣谷墨家就只此静静一个人了呀!”

“小妹妹呀,你看老婆子我就窝在这一弯溪流边浆洗衣服挣一点小钱,完全分不开身。即使你说的那一个玄色行头的侠客,有缘自然会再见面,你说是这样的吗?”

“那也许吧!只是,在孟婆江南还遇见了一个自称是‘二叔’的人,以独孤老婆婆说来,必定也是有缘自会再见面,是不是这样的?”

“小妹妹确实慧根不浅,一语就点中了要害之处。大凡越想见到的人,有时候越是见不到,那只有顺其自然,也正合了道家之言:道法自然。得之泰然,失之坦然。”

“独孤老婆婆才是世间少有的高人,儒生说的极好:小隐隐于野。佛门又说:生即是死、气即是生,这样说来:大即是小、小即是大。小隐隐于野,那也就是大隐!”

“小妹妹果然看得通透明亮,慧根不浅,慧根不浅啦。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不世之功、全不凡之名!”

“独孤老婆婆,你又说笑了。只是,孟婆江南刘一龙‘无毒不丈夫’之毒和刘一腾‘五胡散’究竟有多毒?刘一腾‘鬼军’又有多厉害呢?”

独孤老太婆缓缓停歇了浆洗的衣服,自然知道:刘一龙的‘无毒不丈夫’之毒确实也很毒,刘一腾的‘五胡散’也与之旗鼓相当。

只是,如此奇毒之物出自一国君王与亲王的手中,与礼而言终非江山社稷之福。

独孤老太婆碍于刘一腾曾经是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也不好去评说太多,只是轻飘飘如烟说道:“小妹妹呀,二者皆奇毒无比,以后还是尽力避而远之才是上善之策。”

“至于‘鬼军’嘛,倘若用对了地方自然能震慑狡黠奸诈之徒,要是用错了地方那可是天下大不幸!”

陈静听得入耳,觉得孤独老太婆言之有理。接着又悠悠问道:“独孤老婆婆,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有来找过你吗?”

独孤老太婆一边又缓过神来,继续鼓捣着浆洗的衣裳,一边半喜半嗔半摇头道:“耶律达斡尔胡东这人确实还不错,倘若耶律达斡尔胡东复姓慕容,燕国复国兴许能成。至于别人嘛,估计就只当是白日做了一场黄粱美梦罢了。”

“慕容兰西这一个女子倒也痴情至极,倘若生在富贵人家兴许也能成全一段佳话。只是,颠沛流离之苦,但愿有朝一日会苦尽甘来!”

“只是,这两个人来了一趟‘十山八寨’之后,又去白鸟城故地去祭祀亡父亡母了。也是,十年未归故土,思亲之痛也该去看一看咯!”

陈静一时欣喜,至少慕容兰西还知道亡父亡母葬在何处,而自己根本不知道父母亡否,并且陈小英还是尸骨无存,越见凄切。

对于独孤老太婆的话,陈静也并未有一丝反驳之意,毕竟独孤老太婆说的也是不争的事实。

倘若慕容川东复国能成,此“燕国”必不如慕容轩的“燕国”,慕容川东更比不上慕容太白一世英名。

眼下,慕容川东复国必乱好不容易安定十年的魏国州郡;而陈静入魏确实力保“十山八寨”不亡。

虽然陈静与慕容川东一同离江入魏地,确实已经分道扬镳了。

这也正如在百合楼中贺兰云青所言:陈静有陈静的江湖天涯,贺兰云青有贺兰云青的声色犬马。那么慕容川东有慕容川东的美梦。

陈静一时特别想笑,却又一时笑不出声来,如今慕容川东的一场美梦只怕真是黄粱一梦。

既然是梦,终归就有梦醒的一天,待慕容川东梦醒时,又该如何收场?又该如何面对慕容一家人?

罢了,罢了,罢了!

这是慕容川东的一场梦,至于如何收场、如何面对都只是慕容川东一人所为。陈静虽然感同身受,却也并不能替慕容川东收场。

陈静一时觉得,还是客缘斋半老徐娘说的极好:万事皆缘。天注定的缘分,又能奈天何?

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怎么能奈天何呢?慕容川东自是慕容川东,幽嫣谷墨家自是幽嫣谷墨家。

陈静想到这里,也只是长叹一声之后,悠悠说道:“万般都是天命,只愿苍生善念终老!”

独孤老太婆埋头之间,只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妹妹,说的好,说的好,说的极好!人在做天在看,苍天终归不会落下善者!”

“天道有轮回,苍天谁也不偏袒一丝一缕,善者心怀正义之心,普度众生只管一念是善便可。”

正当陈静欣喜之际,从不远处闪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腰刀一正,旋即抱拳毕恭毕敬道:“当家的,‘十山八寨’赌坊来了一行人,张口闭口点名要见你,说要是今天见不着当家的,就要一把火烧了‘十山八寨’赌坊,咱们打不过他,实在愧疚啊!”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差不多是前脚才入“十山八寨”,后脚就有人寻上门来,确实也当去见一见!

“独孤老婆婆,静静去去就来,空了再来找独孤老婆婆说话!”

“小妹妹,赶紧去吧!有道是:无事不登门啦,哎!”

第218章 十山八寨见故人

“十山八寨”赌坊虽然与建康城中街边的商铺比起来,窗花镂空纹饰没有、飞梁雕饰也没有,古朴的桌台与横竖屋梁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在赌坊一间靠窗的屋子中,门外守住一排数十个狼皮帽。狼皮帽昂首挺胸,腰刀全部抱于右胸,屋子正中坐了一个锦帽貂裘的汉子。

来人这一副面孔似曾相识,一对大环套小环的耳坠更似“黄金八部”的将军以或是勇士,身边一个年轻人虽然一身麻布青衣,但是与孟婆江南的儒生穿戴确实无二。

彪形大汉旋即腰刀一摆,目露凶光狠狠瞪了一眼狼皮帽,接着又厉声大喝道:“让开,让开,你们通通都让开!‘十山八寨’当家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驾到!”

这一些狼皮帽并没有理会彪形大汉,径直全部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也不曾斜视一眼!

彪形大汉极速闪过身子,一边迎陈静进屋道:“当家的,你请,就是这两个人要见你!方才,他们还打伤了不少兄弟!人争一口气,当家的可不能忍了!”

陈静越女剑重重一杵,透过面纱斗笠悠悠问道:“看样子两位远道而来,胆敢来‘十山八寨’赌坊找事,不怕是找死吗?你们可知道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是怎么死的?”

彪形大汉一时来了底气,旋即腰刀极速扛肩,二指从左而右、从右而左指了一遍,然后再一遍,接着趾高气扬骂骂咧咧道:“还有什么说的?是要站着亡、还是坐着死,快给当家的一句准话,一定能满足了你们,倘若不信那就试一回!”

麻布青衣年轻人见来了陈静,不慌不忙之间来回踱步,一边又摇头晃脑字字珠玑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陈静一时明了,这一行来人是友非敌。旋即放松了警惕,又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好诗,好诗,确实神作好诗呀!来呀,安排!给他们看茶,一定要上等的好茶!”

彪形大汉一时懵了,急红了眼瞅见一脸淡定的陈静道:“当家的,这,这,他不就是背了几句诗嘛,你又何必这样糟蹋自家兄弟!”

陈静缓缓扭头之间,接着又反驳彪形大汉道:“既然你们都把本谷主尊为当家的,那当家的话还算不算数?你就给一个准话吧!”

彪形大汉一边收好了趾高气扬的架势,一边又毕恭毕敬倒提了腰刀、半弓了身子道:“当家的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咱们读书少不会说话,当家的说一咱们不会说二!”

陈静白了一眼彪形大汉,接着又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彪形大汉旋即一脸无辜,接着又畏畏缩缩道:“当家的,好茶就好茶了,咱们‘十山八寨’确实也有‘十山八寨’的好茶,但是当家的一定要上等的好茶,这里可没有孟婆江南佛手铁观音,如此又能奈何?”

“咱们‘十山八寨’的好茶又名‘老林茶’,是采摘自能长九丈高的一种树叶,大火煮开白水确实解渴,也没有江南佛手铁观音那么讲究!”

“当家的,你看,这,……”

彪形大汉支支吾吾之间,陈静又白了一眼彪形大汉,右手一伸,接着又道:“即是‘十山八寨’的‘老林茶’,两位也当是入乡随俗,想必也不会计较,原本也无伤大雅!”

彪形大汉不得不得令而去,麻布青衣缓缓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十山八寨’赌坊当家的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公孙景茂,第一次得见谷主尊容,真是敬佩至极。”

公孙景茂面有喜色,旋即右手一伸,缓缓又道:“这一位也是谷主的故人,想必还记得‘十二甲子’四勇士吧。如今,已贵为敕勒大王!”

斛律德光缓缓起身,抱拳毕恭毕敬道:“小王斛律德光见过谷主!当日谷主在北山关一剑杀了拓拔子推,确实大快我辈人心!”

“听魏都平城里的消息说,冯太后得知拓拔子推新亡,表情极其复杂,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迁都!”

“自古以来迁都,要么遇见天灾似周天子从丰镐迁到洛邑;又或者似嬴秦兴旺从栎阳迁到咸阳;又或者似汉末兵祸从二都迁许昌!”

“鞭长莫及!冯太后这一句迁都旷古未有。如今,世子常思复国,确实也正当其时。倘若平城迁都,复国大计将有更多变数。”

“敢问谷主,世子可在这‘十山八寨’中?方才,这一些大汉全然不知世子去处,故而大打了一场!”

陈静总算明白了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的来意,心中一嗔,又不得不如实相告道:“实在愧疚啊!原本与世子一道渡江离岸,莫奈何与船家多说了几句话,就没见了世子的身影。这一路上也没见着世子,但愿守在路上的人能截住世子!”

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一时面面相觑,接着面有一丝愠色。公孙景茂缓缓说道:“世子怎么能这样?咱们全部把身家性命拴在了腰带上,怎么能在节骨眼上老出差错!”

“好歹我公孙景茂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燕人,世子为何就不能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燕人?身为‘燕人’者,必定一个唾沫一个坑!”

“为了世子复国大计,咱们这一些人祖宗十八代的家当都全部送去魏国‘黄金八部’那一些视财如命的将军与勇士手里了,他们得了好处也在一个劲的阻止冯太后迁都!”

“谷主,时不我待啊!这么天大的事情,世子居然在半路上没有了人影,复国大计又从何说起?”

斛律德光缓缓扭头安慰公孙景茂,旋即又道:“该来的终归要来,现在急也急不出世子来!况且,世子也都这么大一个人,总该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谷主以为如何?”

陈静频频点头,一边示意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缓缓入座,一边又道:“但愿守在驿道边的人能截住世子,不然,这事还真是棘手!”

“不知是两位贵客亲临‘十山八寨’,本谷主招呼不周多多担待!如今世子不在此处,两位还请多待一时半会,大概天光正午的时候,守在驿道路边的人也该回来了。”

斛律德光一时宽心,旋即长叹了一口气,悠悠又道:“这,还是得赖谷主周全万一啦!但愿世子与‘十山八寨’的人一同回来,也正好在‘十山八寨’中商议万全之策!”

公孙景茂频频点头之际,面带喜色缓缓又道:“昔日诸葛孔明蜀吴伐魏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今日‘十山八寨’聚义复燕伐魏万事具备只欠世子咯。东风向天借,世子策马回!妙哉,妙哉,妙哉啊!”

陈静缓缓平歇了一回心情,唉声叹气之后,缓缓又道:“孟婆江南万民身处水深火热,如今孟婆江北兵锋再即,真不知是喜是忧啊!”

公孙景茂身子一正,仰头轻笑道:“谷主,此言差矣!燕国之地本为‘燕人’祖宗之地,如今把祖宗家传的东西都丢了十年,是时候取回来了。倘若再不取回来,那就是不孝子孙。谷主并非‘燕人’,自然不能明白‘燕人’丧家亡国流离之苦!”

陈静一时无言,但愿慕容川东能早一刻回到“十山八寨”商议万全之策,有备才能无患!

“上等的好茶,‘十山八寨’上好的‘老林茶’来了!两位,慢用!”

彪形大汉极速从担子里呈上了两盏热腾腾的盖碗茶,又轻放留下一个冒了热气的大铜壶,旋即又缓缓退出了这一间屋子。

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缓缓把盏上前,一边优雅的吹着热腾腾的雾气,一边又轻轻的喝了一小口。

“好茶,虽比不过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香味,确实解渴!”

“小王觉得这‘老林茶’更比江南佛手铁观音别有一番滋味,茶如其人、人如饮茶,冷暖入腹心啊!”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外屋极速闯进来两个火急火燎的彪形大汉,陈静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正是墨夷秋故意留在驿道边的两个人。

陈静看两个彪形大汉的眼神漂浮不定,急切追问道:“你们在路上守了一宿,可有截住世子?”

两个彪形大汉面有愧色,旋即其中一个张口就道:“当家的,咱们一宿都没合眼!自你与二当家离开之后,从驿道边上只跑过了三头野猪,五只兔子,还有八个癞蛤蟆,可就是没有骑马的路人经过!”

陈静瞅见两个彪形大汉坚定的眼神,却又不似在说谎,旋即反问道:“难道,这一条驿道上还有暗道不成?这完全没道理呀!”

另一个彪形大汉急切又道:“当家的,从来没听说过驿道上有暗道啊?咱们确实也都尽力了!”

斛律德光把盏一惊,旋即脱口而出道:“不好!世子只怕掉入坑道或者暗河里去了!”

第219章 青衣女子急闯寨

斛律德光担心得有理,毕竟十年前从白鸟城杀出去之后,斛律德光确实掉进了一个坑道、公良全忠确实也掉进了一条暗河。

不料,其中一个彪形大汉面有半分讥笑之意,旋即缓缓说道:“出了北山关以外的驿道,又临近孟婆江怎么还可能有坑道和暗河?”

“有道是:天时、地利、人和。只怕世子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三无其一的结果吧!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也似不助世子!”

“……”

公孙景茂面有一丝愠色,旋即袖子用力一挥,愤愤不平道:“尔等皆不是‘燕人’自然袖手旁观,即使袖手旁观也就罢了,这还落井下石!你们良心何在?真是一群居心叵测之徒、妄自菲薄之辈!”

“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依我看来:站着说话必定会腰疼!只要腰一疼,心肝脾肺肾也会疼!心肝脾肺肾一疼,必定是烂人一个!”

“……”

陈静自然知道读书人骂人不用带一个脏字,旋即左手一挥示意两个彪形大汉赶紧离开。

两个彪形大汉一时会意,径直不再说一字半句双双摇头而去。

斛律德光一边又安慰公孙景茂游离的眼神,一边又缓缓说道:“公孙大人,有道是:学而优则仕。你又何必与他们白身一般见识!”

“公孙大人,与他们一般见识,不就毁了大人儿时‘神童’之名了吗?小王说的可是在理?”

“……”

陈静原本也见识过读书人倔强的臭脾气,就比如在客缘斋时遇见的那一个杨欣。可眼下比起来,公孙景茂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静缓缓半弓了身子,接着毕恭毕敬赔罪道:“本谷主代‘十山八寨’的粗鲁之民与公孙大人赔不是!倘若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公孙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一些人,大多都是家穷四壁的无家可归者,不曾听别人读得多少圣人之言,故而一个个五大三粗终归上不了大雅之堂。”

“……”

公孙景茂一时觉得失态,况且也明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旋即又缓缓平复了一回心情,半嗔半笑道:“一时心切,一时心切,一时心切让谷主见笑了!”

斛律德光一时明了,旋即缓缓起身,接着又道:“既然世子不曾到‘十山八寨’,有错的是咱们这一行人,该赔不是的应当是小王!”

斛律德光半弓了身子一拜,陈静不得不还礼一迎道:“斛律大王说笑了。敕勒能有大王这般人物,真是敕勒之幸、敕勒万民之幸!”

斛律德光摆手一扬,又瞅了一眼公孙景茂与陈静道:“既然如此,世子不曾来‘十山八寨’,咱们也该离开此地了。待世子到了‘十山八寨’之后,咱们在公孙大人府上恭候世子大驾亲临,再行商议复国大计!”

公孙景茂仰头轻笑道:“斛律大王思虑得极是。如今,咱们也出来了一些时辰,久留此地反而让人生疑,就怕再生无端枝节!”

“谷主,公孙景茂告辞!”

斛律德光先让出了公孙景茂和一群狼皮帽,旋即缓缓而出,抱拳又道:“谷主,小王告辞!”

陈静不得不起身相送,接着把剑抱拳又道:“两位,慢走!”

“谷主,请留步!”

“小王请谷主留步!”

“……”

陈静目送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领着狼皮帽离开了“十山八寨”赌坊,心中骤起了一阵不安!

毕竟,慕容川东都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丢了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静一个人又缓缓步出了“十山八寨”赌坊,接着又一个人往“十山八寨”走了一圈,阡陌相交也正好借机熟悉一回“十山八寨”。

“十山八寨”确实一个好地方。虽然不能算是固若金汤之地,但也确实一方安居乐业之处。

如今,堪称世间桃源!

正当陈静一个人寻了高处一块假山石盘膝安歇之际,突然瞅见不远处一个青衣女子一副左右张望的样子缓缓步入了“十山八寨”。

原本陈静以为这一个青衣女子无非是来“十山八寨”寻失散多年的亲戚,又或者说是错过了店家路过“十山八寨”来讨一口水喝。

那曾料到,这一个青衣女子还没走出几步就和“十山八寨”赌坊里的五个彪形大汉狭路相逢了。

陈静遥看那一副架势,这五个彪形大汉并未有一丝轻薄之意,这一个青衣女子居然极速出剑了,骂骂咧咧之间招招要人老命,要不是彪形大汉仗着人多势众,早就被这一个青衣女子一剑一个大窟窿。

居然有人来闯寨?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就没听说过像独孤老太婆这样的高人一直藏在“十山八寨”里?

五个彪形大汉虽然腰刀挥舞且战且退,但是这一个青衣女子并未有收手止剑的意思,一式式剑招似曾相识却完全不给人留一条活路。

陈静缓缓立起了身子,旋即透过面纱斗笠心中一嗔,还是独孤老太婆说的极好:无事不登门。估计又是一个上门来找茬的吧!

这一个青衣女子一式又一式剑招极速而入,五个彪形大汉已然身中数剑快招架不住了。

陈静一时心急了,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倘若这五个彪形大汉有轻薄之意、非份之想受了这一个青衣女子几剑也算是咎由自取。

如今,这一个青衣女子确实太过分了。接着一式又一式剑招就是要一剑封喉彪形大汉!

如今这还了得!

陈静旋即身子一沉,凌空一跃,越女剑一连几式点剑剑气一荡假山石,一闪后空翻又借力使力,一道白影从空中如燕极速闪过,“咚咚”落地于五大彪形大汉身前。

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见状戛然止步,一脸怒气就似被偷了家中所有的金银珠宝,但这都不是“十山八寨”这五个彪形大汉干的啊!

陈静缓缓扭头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五个彪形大汉一脸狼狈,血迹斑斑苦不堪言,要是在别处一定会在心里嘀咕:没用的男人!

但是,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确实并非等闲之辈,旋即又轻飘飘的说道:“你们都退下,赶快回去上一些金创药。这个女子,让我来!”

五个彪形大汉面有愧色,领头的彪形大汉腰刀胸前一正,旋即抱拳急切说道:“当家的,你可要得万分小心呐!这一个女娃子,她就是一条见人就咬的毒蛇呢!”

这一个青衣女子长剑一斜,接着鄙视了五大彪形大汉一遍,之后仰头轻笑道:“我呸!呸、呸、呸!还毒蛇?女娃子就是毒蛇?你娘也是女人,那她就是一条老毒蛇咯!”

“你们咋不去死啊!怎么不说最毒妇人心呀?还是家里穷,没读过几天书,说不出像姑奶奶这么高雅的词儿吧?一群该死的穷鬼!”

“……”

五个彪形大汉怒火冲天想再一次挥舞腰刀上前,陈静厉声大喝道:“逞什么能,还不赶快回去!”

五个彪形大汉缓缓后退,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而后“”一阵小跑,急切之间收好腰刀消失了身影。

陈静斜持越女剑目光如炬,盯住这一个青衣女子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正当开口之际,青衣女子又骂骂咧咧道:“你不是女人呀?没见过女人呀?瞅什么瞅?姑奶奶我貌美如花,多瞅一眼就得眼瞎!”

“像姑奶奶我这样貌美如花的人儿,你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要惹姑奶奶我不高兴了,死路一条!”

“……”

陈静一时来气,要这一个青衣女子是身边的家人,必定早就左边一巴掌、右边一巴掌了。

陈静心中一阵轻笑,旋即脱口而出道:“是呀,都已经眼瞎了。如今都看不清楚面前的是一朵鲜花还是一坨牛粪。嘴这么臭那必定就是牛粪无疑了。本姑娘没读过书,你读书多可不要骗我,你说对吧?”

青衣女子横眉怒对,一脸阴沉如暴雨即至,接着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胆敢如此胡说姑奶奶,那这就没得说了,你今天死定了!”

青衣女子大骂之际,极速上前三步,右手长剑如风一旋,旋即一式云剑直刺陈静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斜身一闪躲开了袭来的云剑;接着抬眼之间长剑又一式抹剑直袭脖子,陈静极速后空翻落地闪去了三尺之外;长剑又一式绞剑如游离的蛇信子直逼双眼。果不其然,这一个青衣女子的招式步步紧逼,“十山八寨”赌坊里的彪形大汉怎是对手!

陈静一身白影左闪右避之间,缓缓又笑道:“略略略,略略略。你看,你看,你看。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又如何说别人就死定咯!”

青衣女子极其恼怒,旋即身子一沉,凌空一跃,又一式云剑极速一挥再次逼近陈静咽喉三寸处。

第220章 青衣女子是故人

有都是:女子本弱。可是,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一式接着一式盛气凌人的剑招完全让人汗颜。

此时此刻,陈静侧身极速一式撩剑剑气砰然一荡,轻松的震开了青衣女子袭来的长剑,接着又一个极速后空翻闪去了三步之外。

陈静越女剑极速左右一旋倒提于后,半嗔半怒急切说道:“姑娘,想不到你杀心这么重,出剑总得要问一个青红皂白吧?咱们萍水相逢,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吧?”

陈静本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秉承“天志”自然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出剑滥杀无辜。

只是,陈静觉得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太过暴戾,看衣着华丽好似富贵人家却又似欠教养。

坦白的说,这一个青衣女子确实貌美如花,除了蛮横还不讲理。

青衣女子见陈静左右躲闪,出剑还使出了剑气,心中骤起一阵不安,不安中又夹杂许些心慌。

青衣女子自以为:行走江湖从来就没有怕过谁,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谁又能奈何?家中有一个言听计从的阿爹,比什么刀剑都强!

青衣女子斜持长剑,一边又上下打量了一回陈静,一边又趾高气扬骂骂咧咧道:“哼,看你剑招使得还不错。但是,本姑奶奶还得正告你了:谁要是欺负本姑奶奶就是欺负阿爹丘穆陵良;欺负阿爹丘穆陵良就是欺负大魏国朝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欺负了本姑奶奶就是欺负了大魏国朝廷;欺负大魏国朝廷就是忤逆大魏国朝廷,那是要掉脑袋的!”

“……”

陈静闻言突然一惊,看眼前这一个青衣女子的打扮,言辞倒也极似十年前的一个故人,只是十年互相都未再见面一次,女大十八变相遇而又不相识,确实也情有可原。

陈静旋即又上下打量了一回青衣女子,平复了心情缓缓又道:“姑娘,开口闭口阿爹丘穆陵良,你们丘穆陵家也还真是特别得很呀,莫非姑娘就是丘穆陵三良不成?”

青衣女子一脸惊愕,斜持长剑左行三步,而后右行三步,前后左右反复打量了一回陈静,接着又白了一眼陈静,厉声说道:“要你管!阿爹丘穆陵良就是阿爹,阿爹丘穆陵良就是丘穆陵良!那又怎样!”

“本姑奶奶就是阿爹丘穆陵良的三千金:丘穆陵三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如此面生你又是谁?”

“……”

陈静一时欣喜,越女剑极速入鞘,三步上前又道:“丘穆陵三良,我是你静静小姐姐,你还记得去白鸟塘看天鹅被‘段氏双雄’算计吗?”

“丘穆陵三良妹妹,你都不记得了吗?十年前,咱们一大早去白鸟塘看天鹅不成,却反被段天恩、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所伤!”

“要不是幽嫣谷墨家二弟子贺兰佳琦与三弟子虞丘凌薇急时赶来解围,只怕你、我、慕容兰西妹妹十年前就已经没命了!”

“……”

丘穆陵三良眼中有光,半惊半喜、半嗔半怒,双颊极速浮上了一绺彩云,眼神闪烁之际又低眉温温如泉急切问道:“静静小姐姐,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

“十年前,江湖传说静静小姐姐你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那时,三良都一直不相信。为此,还与阿爹丘穆陵良打赌,后来亲眼看见墓碑,打赌输给了阿爹丘穆陵良,气得三良三天三夜没有吃饭!”

“前一些日子,江湖中又冒出了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三良也一直不敢相信,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那有死而复生的道理。即使死而复生,怎么能等到十年之后才复生?坟中白骨如何长肉?”

“三良听静静小姐姐重提十年前的一些旧事,三良这回真信了:静静小姐姐真的没有死,而且还是十年前的那一个静静小姐姐!”

“静静小姐姐,你本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为何你与‘十山八寨’这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伍?三良,怎么也想不通啊!”

“……”

陈静瞅见丘穆陵三良温润的眼神,旋即缓缓收剑入鞘,也完全没有方才蛮横不讲理的样子,性子反倒好似极其温顺的一只家猫。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缓缓又道:“十年了,丘穆陵三良妹妹!你可别小看这一些汉子五大三粗,骨子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坏,也不似那一些沽名钓誉之辈、虚有其表之徒!”

“丘穆陵三良妹妹,方才那一幕静静小姐姐我都在远处看着呢!你们都说了一些什么呀?为何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而且还招招要命?”

“……”

丘穆陵三良脸上浮过一丝愧疚之色,低眉之间又摆手掩面道:“静静小姐姐,三良其实就是问一次路问一个人而已!这一些男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三良气不气?”

“这一些年来,只要三良胸中有气,那就必须得发出来。不然,怎么叫‘出气’呢?倘若不‘出气’浑身难受,简直生不如死!”

“这一些讨打的男人要是依三良的性子,早就让他们见不着明天一大早的太阳。即使侥幸逃走也一定让阿爹丘穆陵良捉住,然后斩首、剁脚!这就是忤逆三良的下场!”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黄金八部”的将军丘穆陵良如此宠爱其女丘穆陵三良,虽然情理上说得通,但藐视王法确实不是一番滋味。

毕竟,陈静刚才也都看得明白,只是苦于相隔太远没能听清一字半句,旋即又缓缓问道:“那丘穆陵三良妹妹,被你追着打的汉子又如何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丘穆陵三良心中有愧,再一次低下了脑袋,支支吾吾说道:“静静小姐姐,你就别问啦。真是羞死人了呀!三良无非来‘十山八寨’问一问师兄的去处。十年未见了,三良也好想曾经燕王府慕容一家人!”

“这一些讨打的男人居然说师兄不在‘十山八寨’!静静小姐姐,你说三良气不气?是很生气的啦!”

“三良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难道就是为‘十山八寨’这一些男人受气的?三良实在气不过,所以就拿这一些男人‘出气’出剑杀起来了!”

“……”

陈静一时明了,丘穆陵三良这是富贵人家千金小姐的通病,如今只伤了‘十山八寨’赌坊五个彪形大汉却又还未陨命,也算是万幸。

陈静轻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旋即又道:“丘穆陵三良妹妹,难道你这么火急火燎就是为了来找耶律达斡尔胡东?可是,他人确实不在‘十山八寨’!”

丘穆陵三良吐了一回舌头,双颊浮过一绺青、又泛起了一阵紫,一时又骤起了一缕苍白!

丘穆陵三良左右摇曳了一回青衣,又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脱口而出道:“不是都说师兄来‘十山八寨’了吗?如今,人去哪儿了呀?”

陈静瞅见丘穆陵三良想念慕容一家人的样子感慨万千。似陈静这般好生对待慕容一家人,却几乎视为路人,期望耶律达斡尔与慕容兰西不会心凉了这一个儿时玩伴。

陈静缓缓长叹了一口气,旋即又悠悠说道:“丘穆陵三良妹妹,静静小姐姐我听‘十山八寨‘的人说,耶律达斡尔胡东和慕容兰西一起去白鸟城祭祀亡父亡母去了。看这光景,应该也快回‘十山八寨’了吧!”

丘穆陵三良突然眉头一皱,小嘴一噘,狠狠捏紧了剑鞘,脱口而出道:“哼,哭一个坟,都去得那么成双成对!也真是服了师兄!”

陈静旋即眉头一皱,心里一时明了,也并未去责备丘穆陵三良,毕竟是曾经的燕王府慕容一家人。

丘穆陵三良一时觉得也好似说错了话,旋即改口悠悠道:“师兄与师妹去白鸟城也是应该的!听说十年前燕国人死得惨不忍睹,咱们的魏国大军确实也太野蛮了一点。斩首就斩首吧,为何还要剁脚?”

“待下一次三良见到了阿爹丘穆陵良,三良一定要让阿爹丘穆陵良麾下的大小将士上阵杀敌只许斩首、不许剁脚!不然,三良要断绝父女之情,没得商量的余地!”

“静静小姐姐,似三良我这样貌美如花又心善至极的人,将来是不是一定就会好人有好报?”

“……”

陈静“噗嗤”一笑,旋即又缓缓说道:“丘穆陵三良妹妹,将来有没有好报静静小姐姐又不似‘谢氏神算子’能掐会算,那就将来再说吧!”

“丘穆陵三良妹妹,走,咱们去‘十山八寨’北边大道守着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妹妹回来!”

丘穆陵三良面有喜色,彩云纷飞旋即斩钉截铁一声“嗯”,两个人极速靠近并排了身子,一青一白的身影又有说有笑往“十山八寨”北边路口疾行而去。

第221章 一家人骤起剑光

红尘快马两绺烟,青白迷眼双影云。丘穆陵三良与陈静仗剑正身无比欣喜,没想到在“十山八寨”还能又一次慕容一家人相会。

快马骤停,“咴儿、咴儿”的撕裂声止步扬蹄六尺高,之后轰然落地溅起一圈草尘如清雾。

耶律达斡尔胡东飞身下马,三步上前急切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也到了‘十山八寨’啊!甚好,甚好,如此甚好啊!”

耶律达斡尔胡东把剑抱拳礼毕之际,斜视了一眼一身青衣的丘穆陵三良,旋即又手指来回一晃。

丘穆陵三良面有一丝愠色,好不容易来“十山八寨”寻耶律达斡尔胡东,居然相逢还不识!

丘穆陵三良眼中有光,接着肝肠寸断似的哀怨道:“哎,真是新人胜旧人啊!已经十年不见,终归还是不认识丘穆陵三良咯!”

“哎,耶律达斡尔胡东师兄,我是你‘三娘’,是丘穆陵三良呀!还记得在以前,一声又一声‘三娘’,‘三娘’叫得多亲、叫得多甜啊!”

“……”

耶律达斡尔胡东正眼瞅了一脸哀怨的丘穆陵三良,貌美如花即将要梨花带雨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碎。

耶律达斡尔胡东持剑上前,见丘穆陵三良女大十八变的样子确实招人喜欢,旋即含情脉脉又悠悠说道:“‘三娘’,你真的又瘦了!你看你的衣带,好似长了这么一大截!”

丘穆陵三良一嗔一怒之间,小嘴朱唇一撇,又不舍道:“哼,耶律师兄你个没良心的。十年了,都没有一字半句书信捎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淹死在孟婆江水里咯。”

“耶律师兄,你知道吗?家中大良阿哥、二良阿哥越来越混蛋了。这一次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以后耶律师兄往东‘三娘’也往东、耶律师兄往西‘三娘’也往西,好不好?”

“……”

正当耶律达斡尔胡东张口欲言之际,慕容兰西一脸铁青,旋即身子一沉、极速凌空一跃,接着斜身出剑直逼丘穆陵三良的咽喉,与此同时厉声大骂道:“贱人,贱人,你就是一个小贱人!魏人亡了我大燕国,你还要再来祸害咱们吗?”

“父王、母妃确实死得好惨,想堂堂‘慕容大王’就仅仅只有一个土堆埋在荒草里、一块巴掌大的木桩就是墓碑,真让人寒心呐!”

“……”

丘穆陵三良极速躲闪之间,心中虽然不快,但一时也想得通。毕竟曾经慕容一家人确实亲如一家人,就好似曾经魏燕兄弟之国。

丘穆陵三良握紧长剑一边躲闪之间,一边又急切辩解说道:“兰西师妹,兰西师妹,你一定要静一静呀,你要静一静好不好?”

“兰西师妹,你听我说,你一定得静静的听我说呀!当年,还是我几次三番乞求阿爹丘穆陵良,让阿爹丘穆陵良去寻了‘慕容大王’头颅安葬在白鸟城外与十方碑半道上。”

“兰西师妹,要是没有我,没有阿爹丘穆陵良,只怕现在你连一个土堆、半截木桩都看不见!”

“兰西师妹,你要怪,你就去怪白莲社弟子、去怪拓拔子推、去怪魏都平城深宫中的冯太后!”

“兰西师妹,师姐也想慕容一家人啦,也想曾经的燕王府!兰西师妹,兰西师妹,兰西师妹!……”

“……”

慕容兰西一身粗布衣紧追不舍,长剑剑招招招要取丘穆陵三良的性命。丘穆陵三良又不得不出剑还击,毕竟没有人愿意当木头人。

耶律达斡尔胡东虽然长剑在手,却尴尬在一旁不知道帮谁好!

毕竟,帮了慕容兰西一定会伤了丘穆陵三良的心、帮了丘穆陵三良一定会伤了慕容兰西的心。

有道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可是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在耶律达斡尔胡东心里几乎一样重。

如此,又该怎么办?

耶律达斡尔胡东眉头一皱,眼神盯住仗剑一旁不语的陈静,又瞅了一眼打斗渐远的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缓缓问道:“静静小姐姐,似此如何是好?该当如何是好啊?”

陈静微微一笑且笑而不语,一时又见慕容兰西使的剑招无非是雪月风花剑,丘穆陵三良躲闪之间还击之剑也是雪月风花剑,半斤八两一时半会儿谁也伤不着谁。

耶律达斡尔胡东看两个女子一个又一个剑招近身一寸又万分火急了,要是丘穆陵三良伤着了慕容兰西,慕容兰西伤口一定会很痛;要是慕容兰西伤着了丘穆陵三良,丘穆陵三良伤口一定也会很痛。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快说该怎么办啊?”

陈静旋即白了一眼耶律达斡尔胡东,一边轻笑道:“都是两个痴情的女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心急,既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斗剑,那就出剑解剑!

耶律达斡尔胡东旋即身子一沉,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拔剑一闪而去,接着疾声大呼道:“两位师妹,你们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啊!圣人有云:礼之用、和为贵!更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不好啊?”

慕容兰西一听这话心里极其来气,身为燕国儿女又是‘燕人’之后,似耶律巴巴拉霸西的尸骨估计还长埋在白鸟塘万人堆里,这就是不孝子孙,又如何以和为贵!

慕容兰西旋即眉头一皱,出剑一式撩剑攻杀丘穆陵三良之际,一边又骂骂咧咧道:“耶律师兄,你读书读傻了吧?你家阿爹耶律巴巴拉霸西连一块土堆、半截木桩都没有,如何以和为贵,‘礼之用’,‘礼之用’,真有礼了为何被灭国!”

丘穆陵三良出手极速还剑之际,两兵相接相撞骤起金石之音入耳,一边又反驳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你不要这么不讲理行不行?师兄说的都很对,只是咱们都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辰!”

慕容兰西一时更气,旋即长剑一式挑剑荡起一绺草尘,接着一式绞剑而下,之后极速一式抹剑。

“贱人,贱人,贱人!你这一个天煞的贱人,既然你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辰,那今天就送你去死!”

慕容兰西大骂之际,丘穆陵三良也识得这一剑封喉的剑招,旋即相同一式绞剑之后又一式抹剑。

“兰西师妹,你别吓我,死又何惧!要死咱们一起死,如今活着不能是慕容一家人,死后如果见着‘慕容大王’还能是慕容一家人。”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万急,原本好好的两个故人相见,如今却开口闭口一个“死”字,确实不妥!

不但不妥,还不许!

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剑游离之处,左手剑鞘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挡去了慕容兰西一剑封喉的剑招;右手长剑以“四两拔千斤”之势又挡去了丘穆陵三良一剑封喉的剑招。

“两位师妹,你们不许死,也不能死,谁死我给谁急!兰西师妹你听见了吗?‘三娘’你听见了吗?”

慕容兰西旋即噘嘴心里极其不爽快,回想一直从白鸟城到孟婆江南颠沛流离左右不离十年,只能被唤作“兰西师妹”;对十年未见的丘穆陵三良居然极其肉麻的唤作“三娘”。正如百合楼中风尘女子说的一样: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丘穆陵三良心中微微一颤,生出一股暖流骤然直涌全身,上冲百会穴、下润涌泉穴,疾去任督二脉上一股力量都是满满的你侬我侬的情意,旋即捉剑立身之际,接着半羞半涩道:“耶律师兄,‘三娘’听见了!‘三娘’以后都听耶律师兄的!‘三娘’不是蛮横无理的千金小姐!”

慕容兰西原本怒气还未消散一分,丘穆陵三良一言更如猛火上浇了热油,旋即厉声反驳大骂耶律达斡尔胡东道:“听见你一个大头鬼,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啦!”

耶律达斡尔胡东懵了一脸,完全就如置身深谷大雾中找不着北,又似沉入孟婆江水看不清方向,旋即三步上前准备安慰之际,慕容兰西花容失色如暴雨前的阴云,长剑一式云剑刺胸大骂道:“耶律达斡尔胡东,你就是一个天煞的大混蛋!枉自慕容兰西我跟了你十年,慕容兰西我今天发现还真是眼瞎了!”

“既然你是一个天煞的大混蛋,那就让慕容兰西我这一个瞎子剁了你这一个天煞的大混蛋,免得以后再出来害人、免得以后让人伤心!”

“……”

耶律达斡尔胡东瞠目结舌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慕容兰西一脸阴晴圆缺比夏日午后暴雨来得还快、来得更猛!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防不胜防,正当慕容兰西长剑近身胸口三寸之际,一道青色身影极速闪过,丘穆陵三良长剑又一式“四两拨千斤”撞开了慕容兰西的剑锋!

“兰西师妹,蛮横无理休得再伤耶律师兄!”

第222章 丘穆陵三良珍重

“贱人,贱人,贱人!我的耶律师兄,即使要杀要剐也由不得你在一旁指手画脚。你就是找死!”

慕容兰西一时怒目圆睁,情绪极其激动如翻滚的孟婆江波,字字珠玑如刀子骂骂咧咧之际,接着长剑又似着了一炉猛油烈火,恨不能把丘穆陵三良烧一个精光、不留一团尘灰,旋即厉声大喝道:“丘穆陵三良贱人,看剑!雪月风花剑,第一式,有缘相会千万里!”

慕容兰西旋即再一次使出了雪月风花剑,剑光游离如蛟龙出海,剑尖笔直刺向丘穆陵三良咽喉处,恨不能一剑封喉了丘穆陵三良。

如今,丘穆陵三良身为魏人也就罢了,居然十年未见还来“十山八寨”抢耶律达斡尔胡东,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忍,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容兰西自以为:要让丘穆陵三良却步、远离耶律达斡尔胡东,只有一次又一次用言语和剑光来寒丘穆陵三良的心。慕容兰西就是要让丘穆陵三良知难而退。

丘穆陵三良原本处处让着慕容兰西,毕竟从燕王府一开始就护住慕容兰西不被慕容秋霞、慕容雨菲和虞丘婉柔、虞丘婉儿欺负。

丘穆陵三良身为师姐以来,一直都多多担待,如今慕容兰西好似就不给丘穆陵三良多担待的机会。

丘穆陵三良一时也急红了眼,都说:厚爱无需多言。可如今慕容一家人手足之情那一种爱已经荡然无存,多说几句心里还舒坦许多。

丘穆陵三良仰头之际,眼中闪闪泪光,鼻子一阵猛烈的酸楚,旋即厉声反驳道:“开口一句贱人、闭口一句贱人,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贱人!雪月风花剑,你会的我也通通都会,这又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个小贱人,让师姐手把手教你怎么做人,看剑!雪月风花剑,第二式,隐隐青山爱痴狂。”

丘穆陵三良大骂之际,针尖对了麦芒并未示弱一分一毫。

毕竟,你不仁我也可以不义,以德报怨那是圣人干的。

丘穆陵三良一个女子本就不入圣人眼,又何必效法圣人呢?

丘穆陵三良旋即剑锋极速一转往慕容兰西百会穴直下一斩。

耶律达斡尔胡东如坐针毡,眼下一个女子要破喉、一个女子要劈头,如今长剑在手又不能助慕容兰西破喉、不能助丘穆陵三良劈头,左右为难之际又不能左右逢源,唯今只有一计可解燃眉之急。

佛经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耶律达斡尔胡东如果不做牺牲,谁又替耶律达斡尔胡东牺牲?

耶律达斡尔胡东眼疾手快,旋即长剑一点,侧身凌空半跃接近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的剑锋!

噗嗤、噗嗤,……

慕容兰西长剑戳入耶律达斡尔胡东左肩骨头上,耶律达斡尔胡东双颊骤起一掠狰狞!

咚咚、咚咚,……

与此同时,丘穆陵三良长剑劈过耶律达斡尔右肩肩胛骨,铿锵入骨的铮铮之音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脸上极速冒出了一脸虚汗。

慕容兰西见状一时怒火冲天,旋即隔空又大骂道:“你个贱人,就是你害师兄中剑的,与你没完!”

丘穆陵三良好似一罐打翻了的炉火,怒火也极速热腾了起来,旋即又反驳道:“都是你这一个小贱人的错,要不是你,耶律师兄就不会受伤,你就是一个天大的祸害!”

慕容兰西极速从耶律达斡尔胡东左肩拔出长剑,又一式平剑直刺丘穆陵三良心窝处。

丘穆陵三良也不甘示弱,旋即长剑一抽往慕容兰西咽喉处刺去。

耶律达斡尔胡东好似被自己欺骗了一般,左右肩受了剑伤也没能止住两个人的打斗,失策又丢脸!

耶律达斡尔胡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如将计就计,旋即身子一斜滑倒在地,一边故意气喘吁吁的叫唤道:“哎呀,哎呀喂,我疼,我疼,要疼死耶律达斡尔胡东了!”

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心中同时一阵猛烈的剧痛,就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不停的戳刺小心肝,旋即狠狠的对视了一眼,极速收回剑招提剑奔耶律达斡尔胡东过来。

果然,真是好计谋!

耶律达斡尔胡东心喜,只受这一点点伤,让慕容兰西与丘穆陵三良不再受伤害,这都不算是事儿。

有道是:男人流血不流泪。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慕容兰西雨带梨花和丘穆陵三良泪流满面。

男人嘛,就应当对自己出手狠一点,要对身边的女人温柔一点。哪怕被女人骂为混蛋,那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被人骂为混蛋的!

慕容兰西从左边近身拉扯耶律达斡尔胡东血迹斑斑的袖子,一边又幽幽疾呼道:“师兄,师兄,……”

丘穆陵三良从右边近身拉住耶律达斡尔胡东右手,一边也幽幽说道:“耶律师兄,耶律师兄,都是‘三娘’的错,都是‘三娘’的错,这一切都是‘三娘’的错啦!……”

慕容兰西旋即白了一眼丘穆陵三良,心中那一种恨就似卡住了一个人的脖子不让人出气,接着厉声附和道:“对,对,说的对!师兄,都是那一个贱人的错!十年了,那么苦的日子没有那一个贱人咱们也都一起过去了。如今,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那一个贱人的错!”

丘穆陵三良心中一怔,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旋即一脸冷若冰霜,全身宛若掉进了万丈深渊,顷刻又黑又冷。

丘穆陵三良旋即弃了耶律达斡尔胡东缓缓站起身来,剑鞘一摆、青衣一拂,右手指住耶律达斡尔胡东骂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本想着十年都未见了,再一次相见该是多美好的一番景象,看来是丘穆陵三良我这一次真的眼瞎了!”

“耶律师兄,原本‘三娘’来‘十山八寨’看看你,顺带给‘十山八寨’捎一些军情来。慕容川东还想复国,只怕是连‘十山八寨’也保不住了。”

“这一次,听说是那一个白莲社社长杨恩极力怂恿冯太后一定要踏平了‘十山八寨’。北山关守将丘穆陵泰早就准备好了,阿爹丘穆陵良带了大军正来‘十山八寨’的路上。”

“说不一定,白莲社杨恩还会派白莲社弟子暗中使坏。‘十山八寨’里鱼龙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定也还有白莲社弟子!”

“你们可知道:阿爹丘穆陵良大军开拨之日,‘三娘’被大良阿哥、二良阿哥锁在屋子里,幸好‘三娘’机灵在大良阿哥、二良阿哥酒杯中多放了五石散,趁他们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抄小道赶来通风报信。”

“可如今呢?兰西师妹还张口一句贱人、闭口一句贱人!真是觉得好笑至极,我丘穆陵三良确实是一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还是一个专扒阿爹墙角、专扒魏国墙角的贱人!”

“于国于家而言,‘三娘’我已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贱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在兰西师妹眼里始终还当是一个外人!也是,兰西师妹复姓慕容,‘三娘’我复姓丘穆陵!”

“同姓都不同宗,又何况相去十万八千里的两个姓氏,外人终究还是外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慕容兰西一时懵了,低头之间愧疚得不敢吱声再说一字半句。

耶律达斡尔胡东缓缓挣扎着身子,急促又道:“‘三娘’,耶律师兄都知道了,耶律师兄也都知道了。只是,你这样逃出来与‘十山八寨’通风报信,你回去之后一定得吃你大良阿哥、二良阿哥的苦头啊!”

丘穆陵三良一脸镇定,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似一阵青风过山冈、孟婆江水东流不复返,半嗔半怒道:“苦头?都里外不是人咯,里外都是贱人咯,又何惧苦头!”

丘穆陵三良心有不快,不再理会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径直又缓缓与陈静走过来,一边又幽幽说道:“静静小姐姐,咱们曾经都是燕王府慕容一家人座上客,可如今都被慕容一家人不当一家人咯。”

“静静小姐姐,咱们两个人还真是同病相怜。不过,也罢!该见的人也都见到了,大失所望;该传的话也都传到了,各位好自为之!”

“静静小姐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后会兮有期!丘穆陵三良我得回府去接受大良阿哥、二良阿哥两个混蛋的惩罚去了!”

陈静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有道是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虽然魏国灭燕不是丘穆陵三良的错,但是如今丘穆陵三良所为就是魏燕两国的兄弟姐妹之情。

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毕竟,魏燕两国本是秦国之臣,而孟婆江南北原本也是一国。

陈静只得抱拳目送丘穆陵三良形单影只离去,低沉了嘶哑的声音道:“丘穆陵三良妹妹,珍重!”

丘穆陵三良一身青衣缓缓消失在“十山八寨”北边路口,耶律达斡尔胡东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第223章 慕容兰西献殷勤

唉声叹气如雪飘过,你侬我侬风韵犹存。慕容兰西就似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耷拉着脑袋,“咔嚓”一声极速撕下了两绺衣襟,小心翼翼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包扎双肩上的伤口。

金创药入骨突然一阵刺痛,耶律达斡尔胡东双颊骤闪一掠狰狞,就似后肋骨被杀千刀、斩万剑,脑海中旋即不停的翻滚丘穆陵三良青衣飘飘而又亭亭玉立的身影。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想到丘穆陵三良的影子就没那么痛了。丘穆陵三良就是一剂上好的止痛良药,只是不能与慕容兰西明说。

慕容兰西前后忙活,总算给耶律达斡尔胡东双肩绑上了两个不大不小的蝴蝶结,张弛的样子就似展翅欲飞的一双白花花的翅膀。

慕容兰西心中极其满足,好似三山五岳尽在掌握,一边又耷拉了脑袋靠在耶律达斡尔胡东胸前,一边急切问道:“师兄,还疼不疼?还疼不疼?师兄,不疼了吧!……”

耶律达斡尔胡东仰头之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不疼吧,那得念着丘穆陵三良;说疼吧,那就是蔑视了慕容兰西方才的功劳。

耶律达斡尔胡东左右为难,不得不瞅了一眼慕容兰西道:“如今正是:伤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慕容兰西嘴角好似刚饮过一杯蜜糖,甜得发腻而又羞涩的游离躲闪了耶律达斡尔胡东的眼神。

慕容兰西噘嘴又白了一眼耶律达斡尔胡东,一边又缓缓说道:“师兄,倘若如丘穆陵三良所说,这一次‘十山八寨’又有危险了啊?”

“近处有北山关守将丘穆陵泰,丘穆陵良大军正逼近‘十山八寨’,又有白莲社弟子在其间,如何是好?”

“耶律师兄,耶律师兄,耶律师兄,说一句话嘛!都快急死人咯!”

“……”

耶律达斡尔胡东若有所思,旋即又深情的瞅了一脸焦躁的慕容兰西,接着拉住慕容兰西双手幽幽说道:“兰西师妹,虽然‘十山八寨’外有丘穆陵泰、丘穆陵良,可能还有白莲社弟子在内滋事,但是你也不能全看别人长处不看自家长处!”

“咱们‘十山八寨’不但有墨夷秋这样的文武全才,还有独孤老太婆这样的世外高人。不是,还有咱们静静小姐姐在这里吗?”

“而且,在‘十山八寨’外不也有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的援军,还有万万千千亡国丧家的燕人吗?”

“兰西师妹,要是这样算起来,咱们‘十山八寨’也不弱,冯太后想要踏平‘十山八寨’必得掉几颗老牙!”

“……”

慕容兰西一时欣喜无比,缓缓轻舒了一口气,如风过境般放下了心中戒备不留一处痕迹,暖暖的眼神中尽是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突然,慕容兰西警觉的瞅了一眼远处,又似有所悟的隔空急切追问陈静道:“静静小姐姐,大哥如今人在‘十山八寨’了吗?”

“不知大哥与斛律德光,还有公孙景茂复国大计商议得怎么样了。似魏军踏平‘十山八寨’这般,正是天赐燕国复国的大好时机啊!”

“……”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双双深情的盯住陈静,就好似看见冬日里雪地的一朵白莲花,眼神之中尽是暖暖的无限希望。

陈静张口欲言却又欲言又止了三回,透过庙纱斗笠深邃的盯住头顶的天空,接着缓缓说道:“哎,你们的慕容家大哥啊,与静静小姐姐我一同离江上岸,可他先走一步如今都还没到‘十山八寨’,完全想不通啊!复国在即,人却不知道去了哪儿,真是天意捉弄人啊!”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面面相觑,接着又是一脸阴沉。有道是:想欲圆而行欲方。慕容兰西旋即脱口而出摇头道:“哎,臭大哥,老是在节骨眼上出差错!”

耶律达斡尔胡东虽然一时懵了,但又不得不缓缓安慰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一切皆是因缘,也算是你、我、大家的缘分。咱们只管尽力支持世子,至于结果如何但听天意。以后老了再回想起来,也不至于后悔,是不?”

慕容兰西虽然面有愠色,但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缓缓又道:“师兄说的极是,师兄说的好有道理。以后兰西也都听师兄的!”

正当陈静还想开口细说与慕容川东离江失散的经过,不料远处跑来了一脸又急又喜的墨夷秋。

“当家的,原来你还在这里啊,幸好,幸好,幸好啊!方才看见一脸沮丧的‘十山八寨’兄弟,必知事有蹊跷,那青衣女子意欲何为?”

“那青衣女子是曾经燕王府慕容一家人的故人,特来与‘十山八寨’送军情。如今‘十山八寨’大战再即,外有丘穆陵泰、丘穆陵良,’十山八寨’内必定有白莲社弟子。前‘十山八寨’就似白鸟城亡在了里应外合下,墨夷秋你可准备妥当?”

墨夷秋一时明了,一边又抱拳示意陈静与慕容兰西二人,接着又镇定说道:“如今‘十山八寨’虽不是固若金汤之地,但是也非土鸡瓦狗之城。布局尽得八阵图精髓,魏军胆敢贸然入寨,必定先亡一半!”

陈静方才围着“十山八寨”走了一圈,虽然没看出八阵图布局中的端倪,但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如今听墨夷秋一言,顿时释然。

“墨夷秋,‘十山八寨’安危就可安心的交给你了。倘若丘穆陵泰、丘穆陵良敢来,杀敌斩帅、擒贼擒王本谷主必定当仁不让。至于白莲社弟子嘛,出剑一个不留!”

“谷主,你且放宽心。在‘十山八寨’东南西北安排了哨岗,只要有异动,通通逃不过墨夷秋的耳目!”

“还真没看出来‘十山八寨’的墨夷秋还有将帅之才。‘十山八寨’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如今,屈身‘十山八寨’会不会委屈了胸腹韬略?”

陈静无心一语点中了墨夷秋的痛处,墨夷秋脸色闪过一阵尴尬,而后又极速双手一摊,半悲半笑、半忧半愁道:“似当家的这般声名远播都能安身在‘十山八寨’,又何况是墨夷秋我这样的无名之辈?”

“魏国朝堂只重‘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似墨夷秋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家族入不得朝堂上的眼睛!”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

陈静自然也明白:当今的天下无论孟婆江南北朝廷都用皇族身边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至于山河之远的文武全才,没有一般的家族背景,庙堂之高八辈子也触手不可及。如此,滋生的世家大族背景才有了诸如燕王府慕容一家人、江南王家一家人。

融得进一家人,那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似曾经杨欣与江南王家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要什么就有什么,银子自然不在话下、一官半职也极其简单,只是苦了似孟婆郡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这样的人。

融不进一家人,就似墨夷秋这样的人,过不了‘吃土’的日子,不得不来‘十山八寨’寻一条另类之路。

陈静长叹了一声,似有所悟旋即又幽幽说道:“墨夷秋当去军中效力才不枉此生。慕容太白已亡,魏国也没好的去处。倘若愿意,江南王家王俭正需你这样的大才。”

墨夷秋面有难色突然一惊,旋即“扑通”跪地,急切道:“当家的,墨夷秋我是做错了什么吗?当家的你这是要赶墨夷秋走了吗?”

“当家的,当家的,墨夷秋我这一个‘二当家’的名头不是墨夷秋我自封的。墨夷秋我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更不是虚有其表之徒啊。”

“如今‘十山八寨’里的人要这么称呼,又不能堵了他们的嘴。当年周天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才有了‘国人暴动’。墨夷秋我可不能让‘十山八寨’步其后尘有辱当家的声名啊!”

“……”

陈静一时想发笑,无非只是为墨夷秋寻一个好去处,却让墨夷秋说古道今对比了一通。

更让陈静觉得:墨夷秋文武全才不假,窝在‘十山八寨’确实大才小用,以后得寻一个机会一定举荐给江南王家王俭,至于墨夷秋愿意不愿意去,那就看天定缘分了。

陈静一时故意掩面轻笑道:“看把你吓的,谁说要赶你走了?‘十山八寨’外有丘穆陵泰,路上还有丘穆陵良,‘十山八寨’内一定还有白莲社弟子,怎么能放你走呢?”

“如今,正是你墨夷秋大展拳脚的时候,可不要辜负了‘十山八寨’赌坊‘二当家’的美名!”

“……”

陈静旋即又扭头与慕容川东和耶律达斡尔胡东微微一笑道:“两位,你们说是吧?大敌当前,可不能学短尾巴的兔子跑了!”

陈静仗剑远眺日头偏西的天色,旋即转身又问道:“墨夷秋,还有其它事吗?”

第224章 十山八寨起事端

“当家的,也不是特别紧要的事,只是受‘十山八寨’乡民所请,‘十山八寨’正中摆席设宴,一为‘十山八寨’重获新生、二为当家的接风洗尘!”

墨夷秋一言,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大吃一惊,毕竟当初两个人刚来“十山八寨”的时候,“十山八寨”还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如今,“十山八寨”重获新生自然要摆席设宴,况且陈静再入“十山八寨”一切也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墨夷秋旋即又与慕容兰西和耶律达斡尔胡东抱拳,极其歉意的说道:“两位,原本世子也为坐上宾。奈何如今都没有见到世子的身影,黄道吉时,我等就不用等他了!”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只顾摇头叹气,从孟婆江北岸到“十山八寨”这么近的路程,而且半道上还有人侯着都能走丢了身影,除了慕容川东也没有谁这么能耐了。

墨夷秋见状怔了一回,旋即又缓缓说道:“两位勿忧,既然世子至今还未到‘十山八寨’,宴席上就由两位来替世子之位了。”

有道是:客随主便。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只得从了墨夷秋的安排。墨夷秋领了三人从“十山八寨”北边穿寨而过,没走多久的功夫就到了“十山八寨”正中。

正中一垒泥石九层之台,四方周正上端一块方圆九尺的石桌,石桌上一只烤全小羊、一头烤全小乳猪,然后围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杯盏碗鼎,尽是花花绿绿的菜食。

九层之台下均分围住了九十九块方圆的九尺大石桌,每一方大圆桌上是一只烤全羊、一只烤全猪,然后也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杯盏碗鼎,尽是花花绿绿相同的菜食。

九层之台下正北方一竿三丈高的木桩上飘扬了一面玄色大旗,旗上黑白两分斗大四字:十山八寨。

在九层之台每一层台阶上,东南西北方都有一个倒提腰刀的彪形大汉。九层之台下,还有数群彪形大汉巡视。

陈静心里一惊,方才只顾一个人围住“十山八寨”绕了一圈,如今看来墨夷秋确实有将帅之能。

“十山八寨”正中早就围满了乡民,一见墨夷秋领了陈静前来,不约而同高呼震天荡云。

“‘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

墨夷秋毕恭毕敬迎着陈静三人缓缓上了九层之台,接着又正身立在九层之台最南端,之后又对九层之台下的乡民大喊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十山八寨’诸位乡民们,听我一言,听我墨夷秋一言。”

“如今咱们‘十山八寨’外有大军压境、内藏白莲社挖墙之鬼,又恰逢‘十山八寨’新生,置此一席除了庆贺之外诸位以为接下来怎么办?”

“但说无妨,既然‘十山八寨’一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在孟婆江北无此一说!”

墨夷秋话音刚落,“十山八寨”男女老幼雄赳赳赴汤蹈火的气势不输战场上的刀兵相向。

如今,“十山八寨”被拓拔子推灭了之后再一次重获新生。好不容易建好,怎么能说灭就灭了呢?

自古以来,官府当以民安居乐业为本。不让人安居乐业,那拓拔子推就是前车之鉴。

“二当家的,你就下令吧。头可断、血可流,‘十山八寨’不能败!”

“对,对,对!友人来了有烤全羊、烤全猪;敌人来了有腰刀、有棒子!不让‘十山八寨’好活,那就让敌人见识一回穷凶极恶!”

‘呸,呸,呸!什么穷凶极恶?这明明就是守卫‘十山八寨’,这就是要流芳百世的杀身成仁!”

“如今‘十山八寨’的好日子,不能被官府夺了去!丘穆陵泰、丘穆陵良要是敢来,我先诅咒他们家十八辈祖宗。必定不得好死!”

“对,如今冯太后见不得‘十山八寨’的好,咱们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时候,冯太后在那里?凭一己之力重生了‘十山八寨’,冯太后要是有种就让咱们过上比‘十山八寨’更好的日子;冯太后要是没种,咱们就得遇官杀官、遇兵杀兵,……”

“好,好一个遇官杀官、遇兵杀兵,吃了这一席那怕是断头食,为了‘十山八寨’那也必须豁出去了!”

“……”

墨夷秋欣喜至极,至少大敌当前没有一个软蛋,民心尽在,区区丘穆陵泰与丘穆陵良不足为惧。

墨夷秋双手齐腰一平,极速止住了九层之台下的议论。接着又信心十足说道:“诸位,诸位,诸位‘十山八寨’的兄弟姐妹们,尔等誓死守护‘十山八寨’之心可昭天地日月。”

“大战再即,宴席再旁。那咱们那就敞开了肚子吃喝,然后再甩开了膀子去御敌于‘十山八寨’之外。”

“诸位,如今即是‘十山八寨’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宴席开始,尽管吃、尽管喝,吃饱喝足了之后才有使不完的力气!”

“……”

墨夷秋缓缓回到了九层之台上的石桌旁,九层之台下的乡民已经似堂中一家人手撕了烤肉,杯盏之间又骤起了一股五石散的味道。

陈静一时好奇至极,“十山八寨”的乡民在大战之前又如何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呢?

当初,燕都君臣沉醉于五石散兑酒而一战亡国,燕都之外手握重兵的将校沉醉于五石散兑酒连入京勤王师的机会都没有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燕国亡了十年,“十山八寨”中也有不少燕国后人,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就都忘记了?

正当陈静极其不解想开口询问之际,墨夷秋缓缓低头入座,一边轻“嘘”了一声,一边又极其低沉的支支吾吾道:“你们还记得白莲社上香拜社时的把戏吗?”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面面相觑,陈静这才焕然大悟!

墨夷秋果然是文武全才,在这一次宴席中的五石散兑酒正是区分出白莲社弟子的大好时机。

毕竟,在陈静脑子里回想起了白莲社俗家弟子上香拜社时一个又一个振振有词的样子:喝了上香拜社酒,从此相见是道友;喝了上香拜社酒,不饮五石散兑酒;喝了上香拜社酒,完美世界手牵手。……

正当陈静极其敬佩墨夷秋计谋之际,九层之台下早已手起刀落,巡视的彪形大汉已经斩下了数十个不饮五石散兑酒的汉子,一声又一声哀嚎卡在脖子上还没来得及出口,人头已然滚出去了三尺之外。

持刀的彪形大汉一个又一个张嘴疾呼:“杀掉一个,那就少一个;再杀一个,那就还再少一个!”

“十山八寨”里的乡民又一阵欢呼,又道:“杀光了白莲社弟子,‘十山八寨’后方无忧;杀光了白莲社弟子,‘十山八寨’前路不愁!”

“二当家的,真是好计谋!真不愧是辅汉的张子房、助蜀的诸葛孔明!‘十山八寨’有二当家,乡民们可高枕无忧,更能长命百岁咯!”

“白莲社弟子罪该万死,‘十山八寨’拉基阿路,二当家拉基阿路;白莲社弟子罪该万死,‘十山八寨’拉基阿路,二当家拉基阿路;白莲社弟子罪该万死,‘十山八寨’拉基阿路,二当家拉基阿路;……”

“……”

“十山八寨”的乡民也不顾彪形大汉拖开被斩首的尸身,一边又鹊起一阵得意的肉食与杯酒下肚声。

陈静一时缓过神来,也有一些饿了,旋即也喝上了石桌上的一盏清汤,清汤入胸入腹无比清凉。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一起随慕容川东在孟婆江南颠沛流离了十年,估计也很久没吃过如此丰盛的宴席,径直也放下了颜面。

毕竟,“十山八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这不雅的吃相在“十山八寨”一家人眼里也就不重要了。

慕容兰西左手一碗肉汤,右手捉紧一块大羊排,张口仰头一撕一扯之间的又就上一口肉汤,陈静看着慕容兰西的吃相都已经饱了。

耶律达斡尔胡东也不例外,双手捉紧了肉乎乎的猪肉肘子,满咬一口又哈一口肉香气、囫囵吞下之后又满咬一口又哈一口肉香气。

陈静抬眼张望之际,空气里入鼻的都是肉香味,不知不觉之间已然觉得吃饱了,嗝、嗝嗝!

墨夷秋仰头独饮了一杯五石散兑酒,接着半嗔半怒道:“都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

“如今,墨夷秋我还是墨夷秋;五石散兑酒无非一杯水酒!千古江山、万古功名,通通事在人为!”

“……”

陈静张望九层之台下“十山八寨”的乡民,好似通通都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一时心痛如针刺。

“墨夷秋,你看,这难道也是你的计谋?感觉不对劲啊!”

第225章 段氏双雄又现身

墨夷秋轻放杯盏,旋即立身九层之台前,东南西北极速张望之后如夏日突变的天色一脸土灰。

墨夷秋原本只吩咐待五石散兑酒分出藏身的白莲社弟子之后,席间所放酒水皆不能再投五石散。

如今,“十山八寨”乡民摇头摆尾又醉生梦死的样子,空气里骤起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味道,只怕五石散不是一般多,而是加了数倍。

墨夷秋面有愠色,一脸愧疚之意缓缓对陈静道:“当家的,只怕白莲社早就识破了我的计谋。毕竟在这‘十山八寨’里真不好分你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在是棘手!”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一时确实不知说什么好,旋即又缓缓安慰墨夷秋道:“兵家都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你又不是兵家!无妨,待白莲社弟子跳出来,一剑封喉!”

墨夷秋瞅了一眼九层台阶上的三十六个彪形大汉,这可是墨夷秋曾经一个又一个精挑细选的。

墨夷秋旋即身子一正,两手极速插腰,之后对着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乡民,还有巡视的数群彪形大汉大喝道:“藏在‘十山八寨’里的白莲社弟子,通通都滚出来吧!就算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躲得过初一,必定躲不过十五!”

“在‘十山八寨’酒水中做手脚,怪墨夷秋我大意了,不是张口闭口大破之后是大立吗?做此千年杂毛老乌龟,完全有辱白莲社大名!”

“……”

九层之台下的空气一时好似凝结如霜,没有一个应,只是你看一看我、我看一看你,我瞅你一眼、你瞅我一眼,张望之间全是迷茫。

墨夷秋别无他法,只得用激将法激白莲社弟子跳出来,旋即又厉声大喝道:“白莲社唯恐天下不乱,皆是无君无父之辈、尽是无妻无母之徒,一群杂毛挡道还说什么完美世界,不都是骗人的鬼话吗?”

九层之台下还是没有人应,墨夷秋一时更急了,既然还骂不出白莲社弟子,舌头那就再毒一点!

“白莲社弟子要是再不滚出来,以后家中男人世代为奴,女人全部坠入风尘之地。以后生出的男婴像女人、生出的女婴像男人!”

“藏在‘十山八寨’的白莲社弟子都听清楚了吧!以后你们家中必定不分男女、男女不分。正是你们想要的完美世界,……”

“……”

陈静一时很想发笑,虽然墨夷秋骂人确实不带一个脏字,但是确实让人听了怒不起来。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咽下菜食之际,几乎要喷出口来。

慕容兰西一边咀嚼了羊肉,一边又极速咽了一口肉汤,缓缓下肚重重打了一声嗝,而后隔空对墨夷秋笑道:“二当家的,要论骂人的功夫,怎么不问一问我?都说:最毒妇人心。那就让我毒一回,如何?就当是回谢了这次一饭之恩!”

耶律达斡尔胡东眉头一皱,拉了一把慕容兰西道:“兰西师妹,你又要去出丑?‘慕容大王’英名何在?你这不是给自己抹黑吗?”

慕容兰西白了一眼耶律达斡尔胡东,又重重打了一个羊肉嗝,一边缓缓又道:“耶律师兄,如今‘慕容大王’之名都已经亡了十年,眼下这一次也算不得出丑啊,只当是助‘十山八寨’一臂之力咯!”

慕容兰西正了正身子,吃饱了肉食有了力气,放开嗓子就破口大骂道:“白莲社弟子砍脑壳的,断头的脖子不如害瘟鸡;杀千刀、斩万剑也剁不干净一条条花花猪肠子;一双眼睛居然长在后背上只跟着杨恩那一条杂毛吃过夜了的狗屎,不但眼瞎,还是找屎(死);……”

陈静眉头一皱,耶律达斡尔胡东猪肉肘子也没心思再啃下去,墨夷秋脸上却生出了一回得意之笑。

突然,从九层之台下东方一个人影闪上了一块石桌,从西方又一个人影闪上了一块石桌。

两个来人一身青色道袍、青色道簪与鬓发,陈静左右张望之间,扭头相见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看来丘穆陵三良说得不错,白莲社弟子已经混入了“十山八寨”。

陈静心中一惊,眼下何曾相识又是如出一辙,莫非冯太后又是以里应外合之计踏平“十山八寨”?

都说一个人在一个坑里摔倒,或许可以说大意了。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个坑里摔倒,除了摔倒的人傻之外,那就是布局者又如棋盘上的一等一高手了。

陈静心里来气,看来又一次做了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不用说在冯太后眼里还是一颗弃子。

墨夷秋先是一脸怒气,左右环视了一眼两个白莲社弟子,一边仰头大笑道:“看来,骂人的功夫还得与人多学学了。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真是一通百通!”

墨夷秋旋即腰刀出鞘,举手一扬,接着又大喝道:“想必两位就是白莲社‘八大金刚’苟活到现在的‘段氏双雄’段天恩、段天威了吧!”

段天恩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重重一杵,脚下大石桌“哐当”一分为数块,大石桌上的杯碗盏鼎落空一顷,乱成了一团糟。

段天恩有恃无恐,青色道袍极速又一闪,跃去了另一张石桌。

“十山八寨”的乡民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就好似一根根风中的芦苇棍子,更如是在漆黑的夜里左摸右摸一头大象,样子滑稽至极。

段天威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肩上一扛,旋即仰头大笑道:“慕容家的姑娘还真是不一样,出口就恶心到贫道了。虽然段氏与慕容氏是‘一门分三宗’之后,能有你这样的分支,贫道替段氏都愧得心慌!”

慕容兰西没有再理会段天威,毕竟十年前在白鸟塘就被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吓得半死。

虽然慕容兰西这一些年来剑法有所长进,儿时的阴影就似一座百丈高的大山压得人出不了粗气,更似万丈波涛随时能卷人入海底。

慕容兰西一边又缓缓入座,又一把捉紧了一块大羊排,一边微微颤抖的盛满了一碗肉汤。

慕容兰西埋头之间,低沉了声音又道:“大吵了一架,肚子饿了得补一补精气神。余下诸事,在我吃饱了之前,切莫打扰吞咽,不然会出事呛死人的哟!”

墨夷秋随了慕容兰西的性子,耶律达斡尔胡东只是吃惊的瞅着一脸苍白的慕容兰西。

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不解,没想到吵架比受了剑伤更为恐怖。不过,看慕容兰西一脸苍白的样子又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耶律达斡尔胡东极速上前,一边与慕容兰西揉捏了肩膀道:“兰西师妹,慢慢吃,不急,没人抢!”

慕容兰西只道:“嗯!”

陈静缓缓起身,三步上前立于墨夷秋身后,见‘段氏双雄’手中的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并无多大变化,但是一副面容相识确实苍老了许多,鬓上初生几绺飘悠华发。

岁月不饶人,那怕是苍天。毕竟,苍天也都有冬暖夏凉的时候。

墨夷秋怒气未消,指住段天威鼻子大骂道:“老杂毛,居然在‘十山八寨’酒水中多投五石散。想让‘十山八寨’乡民都死在丘穆陵泰、丘穆陵良大军弯刀下?其心何其歹毒!”

段天威仰头轻笑之际,根本没把墨夷秋放在眼里,接着又半嘲半讽道:“小子,眼下就是白莲社常说的: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贫道无非是借力使力罢了!”

“贫道还正告你了:方才以为杀的是白莲社弟子。小子,其实你又错了。似‘十山八寨’这般穷苦之地,一人给他们几两银子,不喝这五石散兑酒,那还是很容易的!”

“人穷志短,‘十山八寨’的人何其多啊!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即使想加入白莲社,贫道也不要!”

“还是杨恩社长说得极好:道可,道非,常道。银子这一种东西多了,还真没人嫌少。想那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虽然死了,但是藏在暗处的银子可多着呢!”

“小子,你说刺激不刺激?意外不意外?想要给白莲社斗、想要给贫道斗,你还嫩了一点!杨恩社长说‘十山八寨’该亡,那就该亡!”

“……”

墨夷秋气得一脸乌青,不但白莲社弟子确实混入了“十山八寨”,而且还中了白莲社弟子歹毒之计。

墨夷秋旋即腰刀一正,一副随时挥刀拼命的样子,接着厉声大喝道:“‘十山八寨’勇士何在?”

与此同时,段天威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旋即一挥,也是厉声大喝道:“白莲社俗家弟子何在?”

段天威话音刚落,原本“十山八寨”里巡视的彪形大汉全部往段天威靠去,只有精挑细选的三十六个彪形大汉极速集于九层之台下。

墨夷秋一时懵了,陈静也是大吃一惊,慕容兰西更是颤抖着又喷出了一口肉汤,耶律达斡尔胡东发愣如一条干枯的梅花桩子。

第226章 段天威初出重锤

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墨夷秋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巡视的彪形大汉竟然都是白莲社俗家弟子。

如此,原本“十山八寨”里酝酿的一切计谋,‘段氏双雄’自然就如在水缸里捉鱼:看清之后逮个正着。

事到如今,唯有先杀光“十山八寨”的白莲社俗家弟子,再杀“段氏双雄”,“十山八寨”才有一线生机。

墨夷秋旋即脸色一怒,腰刀向前极速一挥,接着厉声大喝道:“‘十山八寨’的勇士们,杀光白莲社俗家弟子千万不能手软!倘若手软、脚软、心软,项上人头不保!”

与此同时,段天威一脸窃喜,旋即又仰头轻笑,之后轻蔑的看了一眼墨夷秋,又看了一眼白莲社俗家弟子,信心十足道:“诸位白莲社俗家弟子,待破了‘十山八寨’,贫道必然与诸位主持上香拜社礼仪!”

“只要上香拜社就和贫道一样都是白莲社弟子。一时白莲社弟子,生生世世都是白莲社弟子!”

“只要喝了上香拜社酒,从此相见是道友。白莲社自有规矩: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

白莲社俗家弟子全部腰刀胸前一正,眼神中骤起一绺志在必得之光,接着脱口而出齐呼道:“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

墨夷秋大怒,身子凌空一跃闪下九层之台,斜持腰刀极速一道人影奔进白莲社俗家弟子人群中。

腰刀一劈,一绺昙花落地骤现海棠红;腰刀一砍,又一绺昙花落地骤现海棠红;腰刀一旋,再一绺昙花落地骤现海棠红,……

正当墨夷秋一个人攻杀之际,三十六个彪形大汉紧随其后,左右如猛浪直逼白莲社俗家弟子。

陈静在九层之台上看得清楚,墨夷秋手中腰刀也是快刀游走的招式,文武全才确实当之无愧。

当,当当,当当当,……

噗嗤,噗嗤,噗嗤,……

墨夷秋精挑细选的三十六个彪形大汉确实比白莲社俗家弟子强了许多,腰刀挥舞势如破竹!

昙花疾现,海棠落红。

墨夷秋面有喜色,腰刀攻杀之间越见如游鱼出海、苍龙飞天。

段天威一脸怒气,见折了不少白莲社俗家弟子,一时面色狰狞隔空与段天恩说道:“天恩道友,容贫道先去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段天恩旋即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右斜持,目光如炬盯紧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极其警觉陈静手中已有数面之缘的越女剑。

段天威左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一正,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一摆,身子一沉如泰山压顶之势攻杀闪入彪形大汉人群中。

段天威一时怒目圆睁,接着又厉声大喝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嘭,嘭嘭,嘭嘭嘭,……

当,当当,当当当,……

噗嗤,噗嗤,噗嗤,……

哀嚎声骤起,海棠花落地。

三十六个彪形大汉虽然刀法比白莲社俗家弟子要强,但是在段天威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面前,那就好比是溪流与江河之别。

段天威一时游离了青色道袍下一双陈旧的麻鞋,左右攻杀就如狼入羊群,一个晃悠之间就见三十六个彪形大汉伤的伤、亡的亡!

墨夷秋撕心裂肺,腰刀横竖劈砍白莲社俗家弟子之际,一边又往段天威攻杀而去,与此同时厉声大骂道:“断子绝孙的段家老杂毛,头可断、血可流,与你拼了!”

段天威突然一脸窃笑,旋即挥舞一对黄铜七十二狼牙锤,反唇相讥道:“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明明是你断子绝孙,你又为何信口雌黄说贫道断子绝孙?”

“之前,贫道与天恩道友受杨恩社长差遣去了一趟巴蜀之地,还去了更远的白云之南郡,贫道与天恩道友也都双双后继有人咯!”

“贫道姓段,但不是断子绝孙。有朝一日,‘一门分三宗’的段氏分支也当在白云之南郡大兴英名!”

“……”

墨夷秋闻言只当是段天威故意说与彪形大汉听的气话,毕竟,之前白莲社弟子并不能娶妻生子。

墨夷秋腰刀越来越近身段天威,旋即又破口大骂道:“该死的老杂毛!我信你一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透了,还后继有人,我呸!”

段天威一边使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崩裂了又一个彪形大汉的脑袋瓜子,一边又讥笑道:“佛家弟子都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官场中人也道:官字两个口。为何就不许白莲社弟子后继有人?”

“贫道以为:杨恩杨社长在魏地有子杨白华一事,那可是白莲社中人尽皆知的大事。这是为白莲社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大计!”

“贫道身为白莲社‘八大金刚’,难道就不能为白莲社留下一承高贵血脉,留下段家一族‘小金刚’?”

“……”

墨夷秋心中一怔,原本江湖中传言杨恩有子杨白华一事或许是有人故意诋毁,如今从段天威亲口而出,自然并非空穴来风。

如今,杨恩所领的白莲社与刘文之所领的白莲社好似‘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让人匪夷所思。

墨夷秋腰刀已然近身段天威,一时不再与段天威言语纠缠,旋即腰刀一挥直取段天威咽喉道:“该死的老杂毛,那就一刀劈死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段天威身子极速往后一扬,接着左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重重杵地为腿、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贴身护胸。

段天威躲过了墨夷秋的快刀,旋即身子一斜极速正身,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一晃,左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极速一旋,往墨夷秋胸前重重击去道:“如此碍事就是自寻死路!锤子在手,天下我有!”

嘭,嘭!

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连环重重相撞而下,墨夷秋身子极速一弓,张嘴极速闪出了三尺昙花,一树海棠花枝落地就见花瓣红。

墨夷秋极速一闪退去了五步之外,旋即“扑通”半跪于地,腰刀反手入地一尺,接着又一阵猛烈的咳嗽洒出一绺,再一绺雾血!

咳咳,咳咳,……

墨夷秋突然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脸色极其苍白,好似失去了三魂七魄,被风一吹就能倒地。

段天威面有三分喜色,正身斜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仰头轻笑道:“无知小辈,真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想要贫道死,最后还不知道谁先死!贫道这一年大风大浪都过去了,何惧小小‘十山八寨’!”

段天威又瞅了一眼跟随墨夷秋的三十六个彪形大汉,除了几个人还有出入气息站立之外,余者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还在地上挣扎。

段天威满意的瞅了一眼白莲社俗家弟子,虽然伤亡十之**,但是眼下相比于彪形大汉而言还算人多势众,至于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十山八寨”乡民就只当是一群可有可无的路边看客。

段天威左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扛肩,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似流星锤一般极速一绕,旋即又大踏步上前闪在墨夷秋跟前道:“锤子在手,天下我有!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贫道这就送你一程!……”

段天威怒目圆睁之际,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已然再一次从墨夷秋头顶一闪如崩山而下。

墨夷秋中了段天威一双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心中撕裂聚不起一点精气神,心力交瘁捉不住万钧之重的腰刀,似牛鼻子出着粗气。

与此同时,陈静在远处已然看得明明白白,旋即身子一沉,凌空一跃虚空三步,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极速一闪白影“咚咚”落地而下,一式云剑剑气“四两拨千斤”荡开了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

段天威右手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受了剑气一偏,闪开身子又退后了一步,镇定的瞅了一眼陈静,而后又仰头大笑道:“贫道还以为只有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功夫有长进,原来‘草上飞、水上飘’的上等轻功真出自错负轮回剑,大开眼界!”

段天威又见陈静斜持越女剑护在墨夷秋跟前,心中极其不悦,旋即脸色由晴转阴、由阴骤转为狂风暴雨,接着大骂道:“早知如此,贫道十年前就该在白鸟塘一锤子结果了你!不然,李霸天就不会亡,申屠力夫也不会亡,今日贫道就要为二位道友报仇雪恨!”

陈静心中一嗔又一怒,旋即脱口而出道:“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白莲社弟子杀戮无常皆为私欲本就该死,又如何说报仇雪恨?这不是颠倒黑白、倒置天地吗?”

第227章 段氏双雄念前尘

“多说无益,还得凭锤子说话。贫道虽然也经历了大风大浪,但是锤子上的功夫并没有荒废!”

正当段天威侃侃而谈得意之际,段天恩一闪青色道袍如烟如云,一眨眼的功夫近身段天威。

段天恩有恃无恐,自以为“十山八寨”这一战稳操胜券,旋即附和轻笑道:“天威道友说的极是。贫道既受杨恩社长差遣,必当一锤子取其性命为白莲社道友一雪前耻!”

墨夷秋趁陈静近身之际,左手吃力一招,还有一口气息的两个彪形大汉极速上前架开了墨夷秋。

墨夷秋眼中一闪留恋之光,虽有一些不舍,但确实无能为力。毕竟,“十山八寨”已经从内打破,唯一的希望只寄托在陈静一人身上。

慕容兰西只顾在九层之台上盯住“段氏双雄”的身影瑟瑟发抖,一咬一口羊肉就似嚼了一块顽石,牙齿酸涩如一勺勺刚出锅的豆腐,眼神中尽是慌张,面色苍白而又缓缓渗透出一绺又一绺冰凉的虚汗。

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剑在手护住慕容兰西,白莲社弟子与白莲社俗家弟子眼光都齐聚落在陈静一人飘逸的白影上。

耶律达斡尔胡东自知不敌“段氏双雄”,不得不隔岸观火!

陈静见两个彪形大汉架走了墨夷秋,只要能及时止伤用药也不会有性命之危,对墨夷秋的担忧就如巨石轰然落地,如此在九层之台下便无把柄让“段氏双雄”捉住破绽。

陈静越女剑一旋,斜身持剑透过面纱斗笠,一边缓缓说道:“两条老杂毛如今都已经老了。看本谷主今日定要送你们一程,送你们去见白莲社‘八大金刚’、‘十八罗汉’,还有申屠力夫那一个糟老头子!”

“就当是送你们去团聚。原本白莲社‘四大天王’,如今申屠力夫已然命丧越女剑下,余等结果相同!”

“要是遇见杨恩那条歹毒的臭杂毛,杀千刀、斩万剑也不为过。白莲社必亡,幽嫣谷墨家当兴!”

段天恩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身前一正,与段天威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两人相识一笑,极速同声大喝道:“白莲社‘八大金刚’、‘段氏双雄’锤子在手,一击沉四海!”

段天恩与段天威虽然苍老了十年,但是铮铮铁骨之音确实气吞山河,与走丢了的慕容川东那一个尖嘴猴腮的“燕人”确实有天壤之别。

江湖中传闻“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看来确有其事。只是,倘若家道都已经败落,就如建康城中的谢家从上九流沦落下九流,想要再回上九流,堪比登天!

段氏、慕容氏、宇文氏,原本就是一家,又如何要一分为三呢?一分为三再想合三为一,难!

毕竟,破了的镜子拼起来总是掩饰不住一道伤痕、洗过了衣裳再新也有一股清流白水的味道。

陈静一闪而逝的思绪见两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再一次如十年前白鸟塘的样子袭击而来,心中已然明了。但要出其不意,还得使一些手段来破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

陈静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计谋,旋即身子一正,不急不缓、不惊不愕,面纱斗笠白影一扬,越女剑极速向前一闪,一式截剑剑气直逼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

“错负轮回剑,第十九式,取尔等狗命!看剑!”

段天恩与段天威眼睁睁瞅见四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从陈静面纱斗笠身前一尺处一闪而过。

段天恩与段天威心中一惊,从来都没听说过错负轮回剑还有第十九式,待双双明白过来的时候,由嗔怒变为大怒,之后怒火冲天!

正当段天恩与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收手回身,接着再往陈静胸前极速击去之际,一道白影就似冬日里的冰霜骤起后背拔凉。

“移形换影!”

陈静大呼之际,越女剑已然在段天恩与段天威身后一道平剑剑气直下,剑气与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骤然相接相撞,骤起金石火光!

嘭,嘭嘭,嘭嘭嘭,……

段天恩与段天威心中如巨石重压一紧,双手虎口撕裂一阵剧痛,接着滴下了海棠花骨朵,又不得不退后三步,之后极速背靠背,四锤相护正好均分东南西北四方。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如今,段天恩与段天威还想以原来的招式攻杀陈静,计谋全部都将如东流孟婆江水一去不复返。

陈静越女剑斜身一晃,缓缓与段天恩与段天威步去之际,字字珠玑又道:“十年前的一切恩怨,今日都将做个了结。两条老杂毛想要站着死,本谷主必当一剑成全!”

段天威怒目狰狞,盯住陈静一步更近一步的白影,急切又道:“这一切都是杨恩社长之令!要没有杨恩社长之令,贫道与天恩道友久居白云之南郡,与幽嫣谷墨家恩怨也算是八竿子也都打不着了!”

段天恩一脸镇定,好似若有所思之后又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字字珠玑如金石之音又道:“贫道今日总算明白了。想那李霸天与申屠力夫都命丧于越女剑下,杨恩社长是故意让贫道败于错负轮回剑法。”

“白莲社之外有恩怨,白莲社之内也有恩怨。贫道一时倒也极其怀念刘文之社长、释远副社长,虽然一时不知所踪,但愿能得善报!”

“天威道友,无非白鸟城后面一战中为刘文之说了几句好话,就被杨恩社长怀恨于心,连张伟都只身潜出了魏地,当初就该留在白云之南郡,不该回来接这一趟差事!”

段天威旋即也一脸平静下来,仰头瞅见渐渐西沉的太阳,而后又一脸镇定道:“天恩道友,现在说这一些还有用吗?都已经晚了,当初要是不入白莲社,老老实实就当幽州游侠,说不一定还是被杨恩社长斩尽杀绝了。贫道别无选择啊,都是为名所累、为名所害!”

段天恩一阵苦笑,瞅见渐渐西沉的太阳,附和又道:“天威道友说的极是。似白莲社‘八大金刚’、‘十八罗汉’在江湖中都小有威名。”

“只是,这一些小有威名的江湖中人都被白莲社看中收为麾下。确实为名所累、为名所害。江湖中人沽其名,却被白莲社钓其誉!”

“这,也正如白莲社所言: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啊!贫道以为:大破之后确实有大立。但皆是以诸多白莲社弟子性命为代价,一将功成而斩万骨全枯,莫非就是白莲社: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段天恩与段天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又见陈静越女剑一式绞剑剑光闪来,四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回手胸前一正。

正当陈静越女剑出手之际,段天恩与段天威言语已然入耳,正如百合楼中慕容姐妹所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远的不用说,近处还就如“十山八寨”使银子让墨夷秋当乡民是白莲社弟子而误杀,其心可诛!

还是圣人说得极好:朝闻道,夕死可矣。似段天恩与段天威这般,其罪一剑封喉算是便宜的了,即使杀千刀、斩万剑也抵不过白鸟城中斩杀万千燕人的罪过。

陈静半嗔半怒,瞅见段天恩与段天威视死如归的眼神,旋即又缓缓说道:“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如今罪孽深重,该当一剑封喉!”

段天恩与段天威一时明了,旋即扭头互视一笑道:“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瞅见段天恩与段天威的眼神,一时震住了。面对越女剑还能如此释怀一笑,实属难得。

段天威突然怒目圆睁,张嘴大喝一声“啊”,震耳欲聋又气吞山河如‘燕人’亲临,而后又急切厉声大喝道:“燕人段天威可死!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天威浩荡可昭日月,情同此心好比双锤。”

咚,咚!

两声闷雷,段天威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极速回手猛击,直逼脑门一闪雾血之后,铮铮直立不倒!

段天恩一阵苦笑,旋即对陈静拱手又道:“燕人段天恩亦可死!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天恩昊昊长存天地之间!”

咚,咚!

又是两声闷雷,段天恩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极速回手猛击,直逼左右太阳穴一闪雾血!

陈静一时懵了,原本以为段氏双雄会垂死挣扎恶斗,临终之前还知道是‘燕人’,还知道有‘燕人’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可惜,白鸟城亡去十年的白羽锁子甲大小燕军将士看不见这一幕了。

段天恩与段天威一脸血污,早已经分不清五官轮廓。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铮铮铁骨不倒却不失“燕人”之威、不负“燕人”之名。

陈静眨眼一闪有泪,突然又肃然起敬。可是白莲社俗家弟子一番话入耳却如惊天炸雷。

第228章 独孤老娘缓现身

“段家兄弟,去死吧!段家兄弟有违杨恩社长之令!段家兄弟背叛了白莲社,那就是白莲社叛徒!”

“上,上,去杀了段家兄弟,以正白莲社社规家法!一朝入了白莲社,生生世世都是白莲社弟子!”

“白莲社,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杨恩社长,拉基阿路;……”

九层之台下的这一些白莲社俗家弟子挥舞腰刀极速上前,恨不能一刀劈段天恩与段天威为两段、三段、四段、五段,甚至剁为肉酱。

陈静一时恼怒,有道是:逝者安息、死者为大。真想不到十年未见,杨恩麾下的白莲社俗家弟子堪比刘文之麾下的白莲社弟子!

段天恩与段天威临终悔悟,又如何能让已死血肉之躯再受白莲社俗家弟子凌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静越女剑一闪剑影,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兵器几个剑招相接相撞“当当当”就退去了白莲社俗家弟子手中腰刀,腰刀畏畏缩缩退又不敢退、进也不敢进。

白莲社俗家弟子大敌当前,腰刀刀法自然不及越女剑招,只得眼巴巴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我瞅你一眼、你瞅我一眼。

陈静心中火急,虽然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但也不能滥杀无辜弱小。旋即越女剑剑尖指住这一些白莲社俗家弟子,之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尔等久居‘十山八寨’,居然吃里扒外与白莲社暗中勾结!”

“如今,本谷主即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又尊本谷主为‘十山八寨’当家,自当清理其中败类!”

“本谷主原本以为:白莲社俗家弟子还算不得白莲社弟子。如今看来是本谷主妇人之仁了。也罢,白莲社俗家弟子也一并杀之!”

“……”

白莲社俗家弟子一脸狼狈却又并未输一分气势,虽然大多数人全身上下已然血迹斑斑,但还是使劲挥舞了腰刀一涌如潮上前。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陈静缓缓吐出八个字眼之际,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一式绞剑而下接着又一式抹剑,剑光前后左右挥舞闪烁如月流星而过。

正是:哀嚎骤起,海棠落红。

白莲社俗家弟子被越女剑一剑封喉跪地而倒。眼神中尽是无穷无尽的仇恨,大多耷拉了一个又一个脑袋,又嘶哑骤起了一阵声音。

“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

“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

“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

还有一口气的白莲社俗家弟子缓缓挣扎着起身,腰刀就如江面上的船桨,前面一滑、左右一摆,一步一挨、一步一跌又往陈静近身。

陈静又一次懵了,越女剑斜身来回一晃,透过面纱斗笠中看见一个又一个血红的眼神心里发怵。

眼下,白莲社俗家弟子没喝五石散兑酒,要说沉迷五石散兑酒发酒疯还可理解,如今确实费解。

陈静心中就似有一尾巨滑的泥鳅,怎么捉也捉不捉,一时心急又不得不骂骂咧咧道:“疯子,疯子,疯子!你们都是一群疯子!”

“本谷主不知道杨恩那一条臭杂毛,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以己之命全他人私欲,你们都醒一醒,你们都醒一醒呀!”

“……”

白莲社俗家弟子没有一个人应陈静,也没有一个人理陈静,只是一个劲挥舞飘逸而又无力的腰刀,前三步退两步、前一步退半步,摇晃了身子攻杀陈静。

陈静一时为难,左右为难之际又想到墨夷秋的伤势,还有屹立不倒的段天恩与段天威,旋即也急红了眼,怒气冲天大骂道:“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天,本谷主就送你们通通下地狱!……”

越女剑一闪剑气,平剑一挥、挑剑极速又一收,这一些白莲社俗家弟子腰刀“哐当”如雨直下,一时雾血纷飞再一次轰然倒地。

九层之台下,一时安静了,一时也清净了。躲在不远处的“十山八寨”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乡民渐渐清醒了,并未出汗的乡民还沉醉在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中。

陈静一时心安,白莲社俗家弟子已然杀尽,白莲社弟子段天恩与段天威已然命绝“十山八寨”。

杨恩的歹毒之计、冯太后“十山八寨”这一局棋怕是要生变数了。

慕容兰西在九层之台缓缓放下了肉汤与羊肉,瞅见“段氏双雄”双双而亡,虽然面目全非,但是心中那一股胆怯的劲头已然烟消云散。

慕容兰西缓缓恢复了神色,一边幽幽的隔空说道:“静静小姐姐,十年不见你剑上功夫,原来比十年前厉害多了呀!瞧‘段氏双雄’都吓得不敢还手而自行了断咯。”

“如今‘十山八寨’有静静小姐姐在,丘穆陵良、丘穆陵泰来了也只有干着急,你说是不是?”

“……”

陈静并未理会慕容兰西,即使“段氏双雄”临终悔悟,那也并不代表这里就没有白莲社弟子。

陈静警觉的又瞅了一眼九层之台四周,“十山八寨”的乡民有发怒的、有茫然的,醉酒的还是多数。

此时此刻,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更似身轻如燕,如今唯一只希望慕容川东早一刻来“十山八寨”汇合。

墨夷秋被两个彪形大汉架在不远处极速包扎了伤口,内服外敷了一些金创药。如今,虽然能缓缓行走,即使要使刀斩麻几无可能。

墨夷秋缓缓又步去了九层之台下,一边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极其吃力的说道:“‘十山八寨’的乡民们,千万别大意了。如今是鱼龙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虽然白莲社俗家弟子已经现身,但是官府与白莲社弟子合二为一者,可不是那么容易现身的!”

“丘穆陵良大军正在路上,潜在‘十山八寨’里的官府中人,必定还会有动静。白莲社弟子与官府合二为一者,一直不拒五石散兑酒!”

“……”

陈静突然一惊,墨夷秋所言确实完全属实,当初与陈小英第一次初入燕国的路上,就遇见了官府与白莲社弟子合二为一者。

虽然那些人都被杀了,但如今藏在“十山八寨”中官府与白莲社弟子合二为一者,又如何分出来?

这确实很棘手!

正当墨夷秋环视九层之台左右之际,突然从东边、南边、西边、北边极速一支白羽箭矢划破天空。

劈啪,劈啪,劈啪,劈啪!

每一支白羽箭矢尾部绑上一截爆竹,升空数百尺之遥轰然炸裂,立现烟花如云飘、白羽化雪飞。

陈静心中一惊,这一幕与十年前白鸟城何其相似!只是这一次里应外合的“段氏双雄”就似曾经白鸟城的“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

不同的是,“段氏双雄”临终而悟不再痛下杀招;卢九天却身死在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剑下。

墨夷秋旋即一脸铁青,胸前极速一涌,一口热血喷洒如雾,轰然如落石倒地一时昏厥不醒。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一时惊恐至极,没想到十年前的噩梦在十年之后再一次重演。

心碎,就如落地的冰渣滓!

陈静也不指望受伤的彪形大汉能帮上忙,旋即又抬头急切对九层之台上疾呼道:“慕容兰西妹妹、耶律达斡尔胡东,如今墨夷秋一时半会就交给你们周全万一了。”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隔空点头,极速直下九层之台,一手握剑、一手扶住墨夷秋。

与此同时,从“十山八寨”的乡民中又骤起了一阵齐整的呼声。

“一支白羽炸天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一支白羽炸天箭,破旧山河今夜变。一支白羽炸天箭,妻儿老小皆不念。一支白羽炸天箭,完美世界心相近。……”

“……”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心中一惊又一怔,沉醉五石散兑酒且手舞足蹈的乡民还夹杂其中。

就在这个时候,从西边远处奔来一老一少,是独孤老太婆和独孤信。独孤信一脸铁青,独孤老太婆一手指住这一摊子乱局,苦口婆心道:“我儿,你看看。你要不听老人言,该当吃亏在眼前!娘怎么可能会害你呢?娘一再给你说过:人多的地方少去凑热闹,准没好事!”

独孤信似有所悟,旋即反问独孤老太婆道:“娘,既然你都知道人多的地方准没好事,窝在家里该多好,何必来九层之台前凑热闹?”

独孤老太婆旋即反手给独孤信重重一巴掌道:“娘都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该来的时候,哪怕天上下刀子,也一定要来!”

独孤信一脸委屈,抬头之间指住不远处的天空道:“娘,你看,凑热闹准没好事,天上下的不是刀子,好似飞火流星!”

第229章 十山八寨起兵争

咻咻、咻咻,……

突然,从“十山八寨”外沿远处一排又一排削尖的竹竿升空似箭雨还击飞火流星。顷刻之间,骤然炸裂的一个个飞火流星大多数都在“十山八寨”外沿天空如蝗虫落地。

只有极其零星的几罐子飞火流星闯入“十山八寨”,“十山八寨”如今布局临水又屯许多土沙之雕,推倒一座土沙之雕就能覆灭飞火流星。

独孤老太婆微微一笑,又扭头看了一眼“十山八寨”中的乡民,右手一扬,之后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一边半嗔半怒道:“滚犊子的,别以为老婆子我没有了‘夺命四弦黑琵琶’,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老婆子我还在一天,想都别想!”

“即使老婆子我没有‘夺命四弦黑琵琶’,老婆子我一样能一根棍子就戳来犯之敌一个大窟窿,……”

独孤老太婆骂骂咧咧之际,一边又对陈静轻笑道:“小妹妹,看来这一次‘十山八寨’的安危,只得全凭你我一己之力了!‘十山八寨’里的这一些人,看来也都指望不上了。”

“万幸的是,墨夷秋在‘十山八寨’外沿建了不少机关,能让飞火流星、投石车之类折戟沉沙。如今,咱们得去御敌于‘十山八寨’之外。”

陈静一时也觉得独孤老太婆说得有理,毕竟“十山八寨”里的人确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倘若全部都出寨迎敌、临阵再一倒戈相向以乱人心,那铁定就是败局。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缓缓与独孤老太婆抱拳说道:“独孤老婆婆,如今‘十山八寨’是你家,静静也就客随主便一回,与你一同杀敌!”

独孤老太婆只是点头不语,旋即又抬头瞅了一眼日头渐渐偏西的天空,一时残阳如血。看来,老天爷也止不住这一场杀戮了。

独孤老太婆一声长叹,又一阵闷雷。既然天意如此,自当不可再违天意,“十山八寨”内无辜的乡民少伤亡,只有杀敌止步于“十山八寨”之外,这一个世道就是这么残忍,要不被杀就得出手杀人。

如今,丘穆陵泰与丘穆陵良不让“十山八寨”好活,不让原本是“黄金八部”没落的独孤老太婆一家不好过,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乡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况且,独孤老太婆连曾经的‘拓拔大王’拓拔子推都不怕,又何尝会怕丘穆陵泰与丘穆陵良!

突然,独孤老太婆旋即右脚轻轻一点,前后虚晃极速一抬腿,从地上震起了一把血迹斑斑的腰刀,接着又侧身反手一捉,极速递与独孤信道:“我儿,‘十山八寨’内就交给你看住了!谁要是敢乱动,一刀结果了他。九层之台,也是一个好去处。站得高看得远,就当是娘给你一次简单的登台拜将礼仪了!”

独孤信眉头紧锁,半嗔半怒的鄙视了一回血迹斑斑的腰刀,缓缓又道:“娘呀娘,娘你真糊涂了吗?登台拜将怎么能使别人用过的刀子呢?你这不就是在藐视孩儿吗?”

独孤老太婆旋即白了一眼独孤信,又瞅了一眼血迹斑斑的彪形大汉与白莲社俗家弟子,指住这一些尸身又道:“你住口,一将功成名就皆是万骨全枯堆积如山而成,腰刀上的血迹斑斑就是再一次提醒你:生而为人,切不可沽名钓誉!沽名钓誉只会害人又害已!”

咚咚、咚咚,……

段天恩与段天威的尸身轰然倒地,四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入地一尺,就似天降神兵利器。

独孤老太婆一边又指住独孤信的鼻子轻声责骂道:“我儿,你看。这两个死人头都听懂了,你可不能听不懂。娘一直就对你讲:不听老人言,必定吃亏在眼前!”

独孤信右手极速一扬,血迹斑斑的腰刀重重一掷入地一尺半!接着,独孤信又极速上前捉紧了一只黄铜七十二狼牙锤,张臂使锤前后飞扬就似一只流星锤。

独孤信还是味同嚼蜡,索性又上前捉紧了一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张臂使锤左右飞扬得心应手。

独孤信又盯住剩下的两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心中似有一些不舍,上好的兵器正合口味。旋即放下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身子一弓,拉下一个彪形大汉的腰带系上一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之后又拉下一个彪形大汉的腰带再系上一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

两条腰带一紧,打了一个巴掌大的蝴蝶结,身子极速一弓挂在脖子上,双手又极速捉回两锤。

独孤信四锤入身,旋即马步一蹲,旋即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右攻杀的招式,腰中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就似战甲护体。

独孤信心满意足,扭头对独孤老太婆一阵轻笑道:“娘,腰刀太轻了。这四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正合我意。娘,你不是常说:欲王其冠,必承其重吗?如今,没有谁能比得过我了吧?说什么‘黄金八部’,又或者‘燕人’之名,都是虚名!”

“无论‘黄金八部’也好,‘燕人’之名也罢!有朝一日,通通都将跪拜在四只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下!”

独孤老太婆虽然面有愠色,但是内心深处却甜如蜂蜜。既然受人轻视,独孤信回不了“黄金八部”之独孤一部,那以后就自闯大名。

独孤信双臂一挥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隔空对“十山八寨”中的乡民大呼道:“谁敢与我为敌,它就是一锤子的买卖,必定脑袋搬家!”

藏在“十山八寨”中的白莲社弟子没有吱声,见独孤信一时反常又力量惊人,正是:高手在民间。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瞅见独孤信并非在“十山八寨”初见时的那一副怂样,又极速镇住了“十山八寨”的乡民,一时宽心。在“十山八寨”之内出不了乱子,自是安全之地。

陈静扭头再一次叮嘱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道:“有独孤信在此,墨夷秋也就安全了。有独孤信在此,你们更能周全万一。”

独孤老太婆身子一弓,从地上捡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棍子,旋即右手一拉、左手一扯,就是一把上好的兵器,虽然似刀不是刀、似剑不是剑、似矛不是矛,但是陈静在幽嫣谷中见识过独孤老太婆的功夫,心中有了十成取胜的底气。

“小妹妹,咱们走!”

独孤老太婆旋即轻声一语,目光温温如一家人,接着又缓缓靠前一步,极速奔去“十山八寨”外。

陈静自然毕恭毕敬跟随其后,毕竟在陈静心中,独孤老太婆就似家中长者陈旭嫦一般的存在。

虽然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又被“十山八寨”乡民尊为当家,但是要与独孤老太婆比起来,确实就是一个后起小辈。

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一老一幼、一灰一白。

“十山八寨”外已然聚满了无数狼皮帽挟持腰刀。在“十山八寨”西北开阔之处,正是魏军中军处。

数面丘穆陵大旗纷扬,其间还夹杂了一些“黄金八部”小旗帜,看样子丘穆陵泰北山关大军与丘穆陵良所领大军已然合兵一处了。

突然,从魏军正面快马闪出一个举白旗的小将,极速一道草尘飞奔到独孤老太婆面前,一脸不屑的鄙视道:“马拉个巴子的,居然来的是两个女人。‘十山八寨’的男人通通死绝了吗?真是晦气!”

独孤老太婆不惊不喜,缓缓又道:“你个还没断奶的小毛孩,你可知道‘十山八寨’里的男人都是独孤老婆子我还没长大的孩子吗?当娘的怎能容忍孩子受到伤害,有道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尔等不义之师,还是回去吧。滚回去告诉你们冯太后,只要‘十山八寨’乡民真的过得好,无需千军万马压境,‘十山八寨’自然归心!”

“倘若不让‘十山八寨’好活,即使可汗来了,冯太后来了,也是这一句话:民贵君轻。倘若民不贵君不轻,只是冯太后一己私欲,独孤老婆子我宁死不屈,血战到底!”

快马小将马缰绳猛烈一拉,高头大马顷刻扬蹄六尺有余,溅起方圆九尺的草尘灰烟尽是威风凛凛,接着极速白了一眼独孤老太婆,旋即又道:“冯太后恩威浩荡,眼中容不得一颗沙子。‘十山八寨’就是大魏国眼中的一颗沙子。如今,冯太后军令已发、兵锋已至,唯有投降可免一死!敢说一个不字,大军过处俱为齑粉,三年之内寸草不生!”

独孤老太婆手中棍子一扬,突然仰头半嗔半笑道:“哟,哟,哟!如今‘十山八寨’有模有样了,倒成了冯太后眼中的沙子!‘十山八寨’之名已有百年之久,难道以前冯太后都瞎了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快马小将弯刀极速出鞘一闪,厉声大喝道:“你放肆!冯太后岂是你一个乡野村妇能妄议的?”

第230章 独孤老太婆出招

“妄议?尔等大军压境,确实是来夺人性命,还容不得‘十山八寨’乡民一吐为快?官字两个口,就不怕似周天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冯太后就是当今天底下的一个大笑话,先前合谋白莲社灭娘家燕国人,如今再灭魏地‘十山八寨’,想我大魏国多行不义必当自毙!”

“……”

独孤老太婆铮铮之音,也让陈静觉得一时大快人心,胸腹中环绕的一股纠结之气顿时释然无存。

毕竟,当今孟婆江南北沽名钓誉的之辈确实数不胜数,真正少有人关心似“十山八寨”几乎沦落到要“吃土”过日子的乡民死活。

眼下,正如魏国沽名钓誉之人口中歌舞升平的繁华,但确实“十山八寨”乡民眼中浮华似过眼云烟,吃亏的永远似“十山八寨”的乡民。

“十山八寨”乡民以一己之力虽然宛如“国中之国”,但“十山八寨”皆是魏国百年来弃而不顾的地方。

如今,“十山八寨”乡民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堪比圣人之言中的“天下大同”之地。

可是,结果呢?居然“十山八寨”又成了冯太后眼中的一颗沙子,还是必须踏平而后快的一颗沙子!

确实心生不平,更不甘心!

快马小将弯刀一正,也不再与独孤老太婆嚼舌根,旋即又厉声大骂道:“忤逆的乡野村妇,还知道自家是魏国人,诅咒家国就是诅咒自家祖宗,必当天地不容!”

“防民之口防的就是你;防川防的就是慕容川东。宫中早有准备,何须你多此一言。冯太后,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独孤老太婆心中一嗔,说来说去还是官府防住魏国乡民,就怕国中魏人皆是窃国亡国之贼。

独孤老太婆又不得不白了一马小将,旋即字字珠玑道:“看来,冯太后久居宫中,怕是早已忘记了三纲五常之言: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不正,民起攻之。”

“似‘十山八寨’乡民不曾忤逆攻反魏国,反倒几次三番都有性命之危,是要让魏人尽出魏地?只怕冯太后已然全中白莲社杨恩奸计!”

“……”

快马小将脸色一青,旋即弯刀再一扬,白旗扛肩大怒道:“休得胡言乱语,如今你只答一个字:降;又或者答两个字:不降!”

独孤老太婆瞅了一眼中军处两个锦帽貂裘的汉子,使长刀的是丘穆陵泰、使开山刀的是丘穆陵良。

在两个汉子的身边,还有数十骑高头大马,那是随行的偏将。

独孤老太婆手中棍子一拂,好似上好的神兵利器,旋即仰头轻笑道:“那今日独孤老婆子我就替‘十山八寨’答你三个字:不投降!”

正当独孤老太婆言语之际,右手棍子一挥似利剑极速一闪,快马小将顿时破喉而亡,一绺昙花映去白旗就如绣了一朵硕大的海棠花。

哐当,扑通!

弯刀落地,快马小将支支吾吾倒地瞪眼,一个“你”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脑袋一耷拉便没了出入气息,高头大马一阵撕裂长鸣往西北方向狂奔而去。

正是:斩将夺帅、擒贼擒王!

独孤老太婆轻蔑的瞅了一眼棍子上滴血的咸湿,一边又缓缓扭头说道:“小妹妹,都准备好了吗?这一场血战,但愿能保‘十山八寨’一方平安。倘若有一处罪过,就只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还咯。”

陈静不得不目光如炬,缓缓分开了独孤老太婆的距离,警觉的盯住一时安静的魏国狼皮帽。

丘穆陵泰一脸铁青,旋即马鞭一扬,盯住丘穆陵良说道:“丘穆陵将军,你看,这一个死老太婆子还会先下手为强了。十年前,这一个死老太婆子与拓拔子推在北山关大战了一场,真可谓天昏暗地!”

丘穆陵良斜持了开山刀,仰头张望之际又抱拳对丘穆陵泰道:“丘穆陵将军,以冯太后之意,你为主我为辅,一切都听将军号令!”

丘穆陵泰一时欣喜无比,好似就在等丘穆陵良这一句话。旋即马前厉声大喝道:“先锋官何在?”

贺葛荣出马狂奔,直逼近独孤老太婆与陈静之际,斜身一闪,腰刀用力向前一掷,厉声喝道:“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看刀!”

“移形换影!”

陈静大呼之际,越女剑一道寒光出鞘,极速一式云剑剑气荡开了飞来的弯刀,弯刀入地一尺。

“移形换位!”

独孤老太婆灰影一闪,手中棍子重重在贺葛荣坐骑上一击,坐骑惊悚扬蹄六尺,之后弃了贺葛荣调头再往西北方向撕裂而去。

贺葛荣一个后空翻起地,旋即捉回了弯刀,半弓了身子,警觉的盯住独孤老太婆与陈静。

陈静自然也认识贺葛氏‘圆月弯天飞刀’,毕竟回想十年前贺葛殊在十方碑下君子固穷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一剑封喉了贺葛荣。

陈静越女剑一晃,极速回手一收,盯住贺葛荣幽幽又道:“你还是回去吧。当初贺葛殊为了一篮子天鹅蛋,几乎丧命于宇文武。众生皆苦,今天的不易当珍惜啊!”

贺葛荣面有一丝愧色,旋即又正身说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忠君之事护君之国。谷主恩情,贺葛氏永世不忘,倘若有来世,做牛做马哪怕日夜驱使也无怨言!”

独孤老太婆面有一些愠色,旋即脱口而出道:“既然想来世,老婆子我就成全你!送你去投胎!”

独孤老太婆棍子如剑上前,旋即又一式绞剑直下咽喉,贺葛荣弯刀极速一挡,荡去了十步之外,胸前一涌一口咸湿如海棠花飘落。

独孤老太婆后空翻极速重重一脚,贺葛荣似一个肉球滚去十步之外,翻身又重重一口咸湿雾血。

陈静一时明了,独孤老太婆也不愿意亡了贺葛荣的性命,只让贺葛荣负伤早一刻离开战场。

丘穆陵泰一时急红了眼,首战先锋出马失利,又不得不扭头大呼道:“丘穆陵家将何在?”

丘穆陵泰话音刚落,中军马前闪出三个使长刀的汉子,这三个汉子就是丘穆陵泰家四兄弟其三。

国泰民安,丘穆陵家老大丘穆陵国;老二丘穆陵泰;老三丘穆陵民;老四丘穆陵安。

只因十年前魏国灭燕之际,柔然人再一次兵围平城,丘穆陵泰在四兄弟中立功最多被冯太后重用。

“大哥,三弟,四弟,咱们丘穆陵家的声名,就全看你们的了!”

丘穆陵国、丘穆陵民、丘穆陵安三柄长刀一挥,旋即又厉声大喝上前道:“杀,杀,杀!……”

正当陈静急步上前之际,独孤老太婆棍子一扬,幽幽说道:“小妹妹,不急!这几个小毛孩子,让老婆子我先活动活动筋骨,已经有十年未曾出手了,你可别抢风头!”

陈静旋即止步,瞅见独孤老太婆一脸得意,接着幽幽说道:“独孤老婆婆,怎么会呢?独孤老婆婆,这一次,静静都听你的!”

独孤老太婆仰头轻笑,旋即木棍子极速一点,荡起一绺尘灰;接着木棍子又极速一点,又荡起一绺尘灰,独孤老太婆凌空急步一跃,一双破旧的布鞋宛若步在尘灰上。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独孤老太婆这一式的结果与当初在孟婆江水中错负轮回剑‘水上飘’极其相似。

难道,传说中上等的轻功,就是先借力使力,然后以快闪身,接着再出手借力打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天底下就没有过不去的河,更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将如履平地。

独孤老太婆极速又一式“移行换位”,一闪灰色的身影已然近身丘穆陵三兄弟三尺之地。

丘穆陵三兄弟三把长刀左右回手一晃,极速与独孤老太婆头顶从三个方向劈杀而下。

独孤老太婆身子一斜,极速一字马下地,木棍子棍尖又一式点剑极速弯腰一晃两圈半,棍尖重重直击丘穆陵三兄弟一双牛皮靴。

“哎呀,哎呀喂,……”

“哪咕叻,哪咕叻,……”

“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的,……”

“……”

丘穆陵三兄弟忍痛一阵谩骂之际,面上浮过或深或浅的狰狞。

正因为独孤老太婆棍子上使的力道不同,丘穆陵三兄弟手中的长刀落下速度也有了快慢之别。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老太婆极速后空翻落地,棍子左边如长刀一劈、右边如长剑一挑、后边如回马一枪极速一旋,之后木棍子似利剑极速一式平剑一挥。

丘穆陵三兄弟长刀“哐当”落地,上扬一排咸湿雾血,丘穆陵三兄弟支支吾吾道:“棍子如刀剑,好快的棍子,好快的棍子!”

如今,丘穆陵国死了,丘穆陵民死了,丘穆陵安也死了!

丘穆陵泰一脸铁青,旋即隔空大骂道:“这是哪里来的老妖婆?咱们丘穆陵家可是‘黄金八部’功臣名将之后,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第231章 开山刀道家印记

“放箭,放箭,都快快放箭,赶快射死这一个老妖婆。一定要为大哥、三弟、四弟报仇雪恨!”

“放,放,使劲放!后军有多少弓箭一齐都放出去射死了她!替本将军射她去‘十山八寨’墙上趴着!”

丘穆陵泰急躁勒马狰狞大呼之际,中军后极速黑压压一闪箭雨,箭锋直逼独孤老太婆与陈静。

天空箭矢如飞蝗,划破长空漫天“咻咻”的声音一时在陈静后背骤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丘穆陵泰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如此一阵箭雨直下,最后两个人还不被射成一堆草垛?眼前更是空旷无一座假山石,又无一截枯木桩。

毕竟,曾经陈小英说过:一个人再勇,勇不过千军万马。眼下,独孤老太婆这是要以卵击石?

独孤老太婆也都一向谨慎,还时常以雪中送炭为己任,一直以来都不似随意轻生或者亡命之徒。

独孤老太婆却不慌不忙,好似若无其事,旋即又对一脸茫然的陈静轻笑道:“小妹妹,不急,不急!看老婆子我怎么破了他的箭阵!大道至简,破箭阵易如反掌。”

陈静心中渐渐暖和,原本后背骤起的那一大片鸡皮疙瘩缓缓如浪舒开,一时也心平气和了许多。

陈静很想知道独孤老太婆凭一己之力有什么好法子能破箭阵。有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况且,自从陈静与独孤老太婆在客缘斋初次相识以来,一直都觉得独孤老太婆就似客缘斋半老徐娘那般深藏不露的世间高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独孤老太婆旋即身子一正,极速半蹲了一个马步,手中那一根棍子左右用力一曲似一把弓弦,之后又极速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发丝。

扑通!

独孤老太婆旋即盘膝而坐,发丝极速缠绕卡在弓弦棍子两头,旋即双手合十,轻声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紧接着,独孤老太婆把弓弦棍子似“四弦夺命黑琵琶”斜于胸前,藐视越来越近的箭雨,左手把住弓弦棍子一端,右手轻拂发丝。

铮、铮铮,……

一阵空灵异响,入耳更似黄钟大吕之音让人回味无穷。

独孤老太婆一脸平静,盯紧箭雨就似轻弹“四弦夺命黑琵琶”,一边又缓缓说道:“小妹妹,如今老婆子我这一根弦只能破他箭阵了。倘若有四根棍子,还就又是一把简单的‘四弦夺命黑琵琶’。只要有了四根弦,那可是要弹死人的哟!”

陈静在幽嫣谷中也见识过“四弦夺命黑琵琶”的威力,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独孤老太婆与拓拔子推在北山关中的大战,想必一定极其壮烈。

能让“夺命四弦黑琵琶”断弦的拓拔子推与释远有师门之谊,要不是那一日陈静误闯北山关中的鸿门宴,兴许就是一场恶战。

铮铮,铮铮,铮铮,……

独孤老太婆右手急撩发丝,待箭雨近身九尺之际如撞入了一圈无形之墙,纷纷扬扬似芦花落下。

,噼里啪啦,……

丘穆陵泰见状怒目圆睁,手中长刀一晃,气得几乎要挥刀自尽。

虽然丘穆陵泰没有亲眼看见十年前独孤老太婆与拓拔子推北山关之战,但是眼下这一副光景足以让丘穆陵泰从今往后彻夜难眠!

丘穆陵泰突然想起了丘穆陵良在旁,一时缓缓平息了浮躁而又飘忽的气息,气聚丹田抱拳说:“丘穆陵良将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原本以为能出其不意,改使长刀来迷惑‘十山八寨’,如今又不能近身杀敌,如何再使‘回马枪’?”

“这一切还是怪‘段氏双雄’未能尽心尽力啊!与白莲社弟子合谋,那里有自家打下来的踏实!”

丘穆陵良微微一笑,策马缓缓上前,瞅了一眼开山刀上冷峻的光芒,悠悠又道:“丘穆陵泰将军,你我本是‘黄金八部’之一部同姓,也就不用如此见外了。将军你家‘国泰民安’四兄弟,如今只此一人不能再折命在这里,该当算是否极泰来!”

“本将军这一把开山刀,先前受过道家印记并非寻常兵器,必当助你一臂之力,誓破‘十山八寨’,不然没法与冯太后交代!”

丘穆陵泰长刀对丘穆陵良极速一拱手,接着旌旗兵令旗一挥,中军后骤起一阵两长两短的牛角号。

呜呜、呜呜,……

紧接着,中军后又骤起一阵狼皮帽跑步之声,之后战鼓声骤起。

咚,咚咚,咚咚咚,……

闻鼓则进,但如今只有丘穆陵良一个人策马而进;两长两短的牛角号声,只做将军斗将之用。

骤起一声声战鼓,即是命令军中将军出阵斗将杀敌,是为“黄金八部”将军之令、勇士之令。魏军皆戏称之为将军令、勇士令。丘穆陵良为“黄金八部”将军,自是将军令。

踢踏、踢踏、踢踏,……

丘穆陵良锦帽貂裘一拂,极速半弓了身子,牛皮靴一沉,马缰绳极速一拉,一道身影如风。

丘穆陵良所谓的道家印记,确实属于道家其中一派功法传承,出刀之际需要默念内功心法与口诀。

丘穆陵良倒提开山刀,口中已然默念完内功心法,如今只如蚊音一闪口诀而过:“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三世有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天地大自然。”

丘穆陵良策马疾行,离独孤老太婆与陈静越来越近,突然右手开山刀一晃刀影,左手掌心在刀口上极速一滑,一闪红光立现。

“老太婆,莫欺‘黄金八部’中无能人异士。冯太后早有预谋,如今本将军特为取你性命而来!”

丘穆陵良开山刀极速一挥,一闪红光入地,拔起一条三尺宽的坑道,红光疾行直逼独孤老太婆。

独孤老太婆好似置身事外,不惊不奇、不慌不忙之际,缓缓侧身一旋,弓弦棍子一晃,右手轻拂发丝又一挑,中指一拨一闪黑影似一把三寸长的月牙弯刀直奔红光。

嘭,嘭嘭,嘭嘭嘭,……

红光与黑影在坑道炸裂,一闪浓烟如雾极速弥漫去了十步之外,纷飞的泥沙草尘如雨洒下。

说时迟那时快,丘穆陵良开山刀一横,旋即立马已然近身独孤老太婆三尺之地,又一闪红光似泰山压顶的一股炽热气流极速斩下。

铮,铮铮,铮铮铮,……

独孤老太婆不惊不愕,右手极速如风一滑,顷刻闪出一道黑影、两道黑影、三道黑影,……

月牙弯刀似的黑影从上而下急促一闪,丘穆陵良坐骑顷刻一分为二,左边倒下两条挣扎的马腿、右边倒下两条挣扎的马腿。

丘穆陵良眼疾手快躲闪及时,不然独孤老太婆月牙弯刀似的黑影必定能一分为二的丘穆陵良。

正当方才丘穆陵良开山刀一闪红光直下斩杀独孤老太婆之际,陈静一时忍耐不住了,越女剑一道寒光剑气一式截剑直逼丘穆陵良。

当、嘭嘭嘭,……

开山刀刀光与越女剑剑影骤起一阵金石火光,炸裂的草尘飞扬如雪,丘穆陵良只得弃了独孤老太婆,极速一个后空翻落地,半弓身子一闪红光拦腰直斩陈静气海穴。

陈静瞅见丘穆陵良有道家印记的开山刀,确实比丘穆陵泰已亡的三个兄弟强了许多。

陈静以为:倘若被丘穆陵良开山刀一劈为二,不就如丘穆陵良坐下被独孤老太婆一分为二的马?

就在陈静一个眨眼的功夫,急中生智就似方才独孤老太婆用棍子使过的招式,越女剑点剑剑气极速一晃,之后凌空一跃;再一式点剑剑气极速一晃,再凌空一跃;……

与此同时,陈静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丘穆陵良开山刀一闪红光拦腰斩空,这一闪红光顺势斜道斩出去了百步之外,骤起一条坑道又纷飞了草尘泥雨如烟如雾。

丘穆陵良开山刀极速一回手,又瞅见陈静一道白影凌空九尺走了十几步,这才“咚咚”落地!

“江湖传闻中的‘草上飞、水上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丘穆陵良一时如坐针毡,原本受冯太后之令来斩独孤老太婆,不料遇见了陈静这样的对手,似此以一敌二能活命都算是万幸!

陈静一道白影落地,心中极其感激独孤老太婆暗中点拨,要是曾经在金谷园没有银针除梦,兴许错负轮回剑必定更近一大步。

陈静如此想来,也算是儿时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可是事已至此,又不得不接受眼前这一切。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先瞅了一眼荣辱不惊的独孤老太婆,面有一丝喜色;又瞅了一眼极其吃惊的丘穆陵良,旋即幽幽说道:“有道家印记的开山刀确实非同一般,本谷主可不会让你斩了独孤老婆婆,更不会让你进入‘十山八寨’!”

“想要斩独孤老婆婆,想要进‘十山八寨’,还得过本谷主这一关!”

第232章 丘穆陵良出大刀

丘穆陵良斜持开山刀又正了正身子,缓缓轻舒了一鼻子游离如孟婆江清波般的气息,接着心中一怔似空中一只左右摇曳的风筝,极其警觉的斜视独孤老太婆与陈静。

毕竟,丘穆陵良领大军来“十山八寨”之前,确实得了冯太后军令要斩杀“十山八寨”独孤老太婆。

在冯太后眼里:独孤老太婆母子就是“黄金八部”中的异类。毕竟,“黄金八部”是魏国脸面。独孤老太婆不但不给魏国脸面,身处“十山八寨”就是故意抹黑魏国脸面。

况且,十年前独孤老太婆与拓拔子推北山关大战一场,对于魏国来说吃里扒外确实有辱朝廷脸面,更有失拓拔皇族尊严。

在冯太后心中:拓拔子推心生二心有僭越之实固然该死,孤独老太婆目中无国也好不到那里去。

既然“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已经在北山关身首异处,独孤老太婆也是时候该死在“十山八寨”了。

丘穆陵良对于陈静虽然是第一次相遇且刀剑相向,但是十年前在府中丘穆陵三良早就开口一句“静静小姐姐”,闭口一句“静静小姐姐”,一对耳朵早就听出了老茧子。

毕竟,十年前魏国大军与白莲社弟子合谋灭燕一战,李霸天与“段氏双雄”确实都在白鸟塘做了手脚。

只是,丘穆陵三良在白鸟塘误遇“段氏双雄”惊吓了一场,回府之后确实做了好几月的噩梦,硬要吵着丘穆陵良捉住“段氏双雄”杀了。

丘穆陵良本就是“黄金八部”的将军,怎么可能为小孩子的一句话左右朝廷大局呢?莫要说杀“段氏双雄”,就连捉“段氏双雄”也不成。

故而,这一些年来,丘穆陵三良一直都与丘穆陵良吵吵闹闹,虽然府中看似热热闹闹,实则丘穆陵三良不能为友人鸣冤心里很苦。

丘穆陵良其实也苦,毕竟食君之禄身在朝堂得以国为念、以国为先,身为人父不能成全丘穆陵三良一桩心愿,确实羞于出口。

即使说出来丘穆陵三良未必会懂,既然如此便多说无益了。

佛经有云:众生皆苦。确实没有一个人能找出万全的言辞来驳回佛经中的这一句金石之言。

这不,在丘穆陵良大军开拨之际就把丘穆陵三良锁在了府中。

虽然丘穆陵良从斥候处已然得知丘穆陵三良又从府中跑出来与“十山八寨”通风报信,但是无论怎么通风报信,“十山八寨”败局已定。

即使丘穆陵三良偷跑出来与“十山八寨”通风报信也无法扭转败局,冯太后本就是一个布局的高手,环环相扣一招接着一招还全用弃子。

丘穆陵良又轻飘飘的瞅见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江湖都传说十年前已经被柔然人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杀死了,为此丘穆陵三良整整泪流洗面了一个月。

可是,谁又曾想到十年之后陈静再一次从“十山八寨”冒了出来,一现身还是大手笔,先杀郁久闾阿史那以报前耻,再杀李霸天,之后潜入北山关又杀了拓拔子推。更有探子传来的飞鸽,在孟婆江南连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也杀死了。

丘穆陵良对陈静这一个对手,虽然心生了许多敬佩之意,确实也是一个江湖中的女中豪杰,但是各为其主也就各行其事罢了。

丘穆陵良自然也知道:幽嫣谷墨家从来不分孟婆江南北,但是丘穆陵良要分孟婆江南北。身为“黄金八部”的将军,得忠于拓拔魏国。

丘穆陵良缓缓从独孤老太婆弓弦棍子上移开了目光,接着对陈静声如洪钟道:“姑娘之名如雷贯耳,姑娘之剑如龙似虎。但是本将军身为‘黄金八部’将军,马革裹尸还也在所不辞。如今,本将军既要斩了独孤老太婆,还要杀入‘十山八寨’!”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丘穆陵良并没有一丝胆怯之意,心中一怔,而后又半嗔半笑道:“略略略,略略略。只怕是斩不了,也入不得。既然将军执意如此,本谷主念及丘穆陵三良妹妹脸面,留你一条性命。倘若别人,一剑封喉!”

丘穆陵良旋即开山刀一正,接着仰天大笑道:“姑娘,江湖中常道:人在江湖飘,那有不挨刀。看姑娘一身飘飘欲仙的白影,注定也会挨上本将军的开山刀!”

丘穆陵良话音刚落,旋即马步一蹲,左手由拳化掌平肩,右手开山刀前后左右一滑,斜于身后。

“本将军尊老爱幼,姑娘,出剑吧!可别说本将军欺负弱女子!”

陈静一时来气就似手中游鱼误入江波,没想到丘穆陵良率先一步激陈静出手,丘穆陵良先人一步那就在气势上占了先机。

陈静心中极其不服,待越女剑杀掉开山刀的锐气,看丘穆陵良如何能耐,看丘穆陵良如何收场。

陈静急中生智,旋即脱口而出反驳道:“将军,待会儿可别说本谷主不敬重老人家咯。老人家,就应该摆在堂上供起来的!”

丘穆陵良笑而不语,接着马步极速上前,开山刀一正,左右一闪红光似朝阳,直逼陈静心窝处。

“看刀,追日!”

正当丘穆陵良大呼之际,陈静越女剑极速一回手,接着又大呼一声“移形换影”,一道白影闪去丘穆陵良侧面,越女剑一式挑剑剑气而下,直逼丘穆陵良右肩。

陈静明白:丘穆陵三良心念慕容一家人特来通风报信,又如何能让丘穆陵三良骤生丧父之痛呢?

一剑封喉不成!

一分为二,也不成!

万全之策唯有杀掉丘穆陵良手中开山刀,只要丘穆陵良没有开山刀,丘穆陵泰在一旁还不急死!

毕竟,战鼓是:将军令。

丘穆陵良眼疾手快,身子极速一弓,两条雪白的貂尾似孟婆江中的大鱼摆尾一滑,开山刀一闪红光落地炸裂一个大坑,草尘如雨。

丘穆陵良极速一个后空翻,接着又一式“海底捞月”,开山刀极速一闪红光再一次劈向陈静。

陈静斜持越女剑,极速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一闪,一道寒光剑气一式抹剑而下。

越女剑剑气旋即斩下开山一闪红光,在三尺处极速炸裂草尘如烟如雾,接着又似暴雨洒下。

嘭嘭,嘭嘭,嘭嘭,……

当当,当当,当当,……

,,……

白影寒光似流星过苍穹,貂尾红光普照残阳如血。陈静与丘穆陵良短兵相接,剑影与刀光左右横飞炸裂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坑。

独孤老太婆瞅见丘穆陵良与陈静的刀光剑影,从越女剑剑招中也看出来陈静确实心慈一念是善。

但是,两军对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心慈一念是善,正所谓慈不掌兵。

丘穆陵良能身为“黄金八部”的将军,着了道家印记的开山刀也不知斩杀了多少头颅!

倘若由着丘穆陵良继续这样和陈静打下去,陈静剑招上的心慈就是一个天大的“破绽”,可不希望丘穆陵良手中开山刀斩首又斩脚。

独孤老太婆缓缓起身,右手由拳化掌,由掌化剪刀手,接着用力一剪弓弦棍子上的发丝,入耳惊天一声“轰”,而后左右直立一拉又一拂,又似一根如剑似矛的兵器。

战鼓将军令只是斗将,可没规定几个人和几个人打斗,为解陈静心慈一念是善的“破绽”,独孤老太婆决定要出手相助以二敌一。

“移形换位!”

独孤老太婆大喝一声之际,一道灰影闪入丘穆陵泰一闪红光开山刀与陈静一闪寒光剑影中。

独孤老太婆棍子如剑左突右击攻杀丘穆陵良开山刀之际,一边又厉声喝道:“呔,想要取老婆子我的性命,老婆子我的性命又不如树上瓜果,岂能是你想取就取的?”

丘穆陵良开山刀一闪红光左右极速攻杀反击之际,貂尾似松林中跳跃的两只松鼠,一边正身又弯腰躲闪越女剑剑气与棍子时,一边又张口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冯太后想要的人头,本将军岂有不取之理?”

独孤老太婆棍子一斜一刺、一抡一挑、一撩一拔之间,招招直逼丘穆陵良任督二脉上的穴位,一边又反唇相讥道:“冯太后要取老婆子我的脑袋,还得有一副好牙口!不然,牙齿咬碎了也得吞肚子里去!”

丘穆陵良开山刀一正,趁越女剑剑影回手之际,自上而下直劈独孤老太婆道:“本将军这一把开山刀,就是冯太后的一颗大牙!”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老太婆身子极速一弓,棍子如剑一式截剑直逼一闪红光而下的开山刀。

嘭嘭,嘭嘭,嘭嘭,……

棍子与开山刀短兵相接,骤起电光火石荡开了一绺方圆三尺的气息,丘穆陵良的一对貂尾就似逃跑的两只短尾巴的大兔子。

独孤老太婆眼疾手快,旋即左手腾空由拳化掌,重重与丘穆陵良右胸前以万钧之力击去。

第233章 陈静初悟驭剑术

丘穆陵良眼疾手快,张驰之间开山刀一闪红光落地,左手旋即由拳化掌,侧身重重还击独孤老太婆。

嘭嘭,嘭嘭,嘭嘭,……

独孤老太婆与丘穆陵良拳掌相接相击,凌空炸裂如雷骤现无数坑道,激扬草尘如雨惊慌太多飞石。

独孤老太婆与丘穆陵良一闪身影又各自退去了十步,独孤老太婆棍子一直,旋即一闪灰色身影极速又一式“移形换位”靠近了陈静。

丘穆陵良一时失势,胸中骤起一股如巨石压胸的窒息。虽然开山刀没有伤着独孤老太婆,但是也没被独孤老太婆伤着一寸肌肤。

如此看来,十年前北山关拓拔子推与独孤老太婆大战更为惨烈。

旋即,丘穆陵良一时又信心百倍,毕竟冯太后运筹帷幄一环扣一环的棋局,笑到最后才是王者。

丘穆陵良倒提开山刀,一边缓缓说道:“你这一个糟老婆子,看你一副龇牙咧嘴的丑样子,居然功力还如此深厚!看来要取你首级,如今还不得不使本将军绝命大招了!”

丘穆陵良这一口开山刀,遇见莽夫之勇一闪红光便可斩于刀下。

但是久战僵持不下就得使绝命大招:良人斩,虽然不能毁天灭地,也不似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这么多年来也少有出招。

独孤老太婆眉头一舒好似无关紧要又如置身事外,手中棍子接着从左指向右,又从右指向左,旋即仰头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道家印记,还道家印记!如今在老婆子我眼里,无非就是雕虫小技。”

“丘穆陵良,老婆子我也久仰你的绝命大招:良人斩。虽然说咱们独孤一姓与丘穆陵一姓都属‘黄金八部’,但老婆子我儿独孤信与尔等‘黄金八部’八竿子也都打不着!”

“既然冯太后还惦记老婆子我的项上人头,可老婆子我如今还留恋这一个佛前没有灯、庙里没有僧的世道。倘若老婆子我不为这一个世道做点什么,枉自投胎生而为人。”

“丘穆陵良,你听好了:道家印记不值一提。老婆子我也不与道家结怨。如今,老婆子我只需指点身边这一个小妹妹,不,秉承‘天志’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越女剑定破你道家印记!你信不信?”

“……”

丘穆陵良斜身开山刀一正,想这一些年来也算是所向无敌。

虽然比不过“七夜道宗”郦道元那样的修道高人,但是比国中一等一的骁骑悍将确实强了许多。

丘穆陵良一直以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怕过谁,旋即又缓缓笑道:“你这一个糟老婆子,本将军虽不是道家中人,但是凭这一口开山刀也斩了不少旁门左道。”

“大言不惭还想破道家印记。道家印记,岂是你想破就能破的?“

“方才,你这一个糟老婆子是在‘十山八寨’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吧?你可不能醉生梦死说胡话!”

“……”

独孤老太婆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知道丘穆陵良有几斤几两。旋即把棍一拱手,接着毕恭毕敬说道:“多谢将军还关心老婆我这样的穷人。虽然都说:君子固穷。可老婆子我就是一个女流之辈,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也算不上君子!”

“自然,君子动口不动手,与老婆子我确实没有半点干系。只是,道家印记一日不破,大军一日就不能退;大军一日不能退,‘十山八寨’一日就不得安宁。思前顾后,老婆子我还得对道家印记出手了!”

“但是,方才老婆子我也说了:老婆子我不愿与道家结怨。身边的这一个小妹妹,不,秉承‘天志’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相识以来慧根确实不浅,只需点拨越女剑一二招式即可破你道家印记!”

“……”

陈静一脸惊讶,果然: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又不得不发自肺腑温温如泉一呼:“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你,你,……”

独孤老太婆摆手一扬,旋即又瞅了一眼丘穆陵良,之后扭头轻声说道:“小妹妹,小妹妹呀,老婆子我无非也是心慈一念是善啦。咱们都是一路人,你都明白了吗?”

陈静自然不明白独孤老太婆的深意,但又不能不打搅了独孤老太婆的兴致,只是凝视不语。

丘穆陵良入耳“咚咚、咚咚”的战鼓声,并未有一丝退缩之意,身为“黄金八部”的将军,也有领军统帅之才。况且,众目睽睽之下岂能占两个女流之辈的便宜。

丘穆陵良思索已定,旋即开山刀一正,仰头轻笑道:“你这一个糟老婆子,本将军就给你时间指点越女剑一二,看本将军绝命大招如何胜了越女剑,再取你性命不迟!”

丘穆陵良右手旋即开山刀重重一掷,一闪红光直下入地两尺,一声“当”让丘穆陵泰哭笑不得。

丘穆陵泰恨不能上前一刀劈了独孤老太婆和陈静,此时此刻,两军对阵正是取人性命的最佳时机。

丘穆陵泰很气:大好的机会就被丘穆陵良这样白白的错失了。

丘穆陵良一时收手,独孤老太婆一时心安。虽然丘穆陵泰将军令鼓声长擂不止,那这一通鼓声就是为越女剑指点一二的雅乐。

独孤老太婆旋即又一式“移形换位”,一闪灰影急旋两圈半,手中棍子似二指极速一点陈静任督二脉上的重要穴位,一边嘀咕道:“华盖,巨阙;太乙,伏兔;……”

独孤老太婆旋即收棍收腰,双手合十旋即又“扑通”盘膝而坐,再一次默念熟悉的字眼:“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紧接着,独孤老太婆左手斜持棍子一扬,右手兰花指一放,之后兰花指一收一放之间幽幽说道:“小妹妹,你我相逢相识皆有缘,今日就指点越女剑一二驭剑之法。”

“方才,老婆子我已经以棍代指点开了你任督二脉上的玄关大穴,之后出剑更能心神合一。”

“好比佛门中有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驭剑之法等同此理,更似无招胜有招。驭剑之妙在于:心神合一如剑在手,离手不离心、心神合一亦如剑在手。”

“驭剑者,在驭不在剑,心神合二为一,驭心神而剑走偏锋!如此,驭剑伤敌更在百步之外。倘若驭剑以使错负轮回剑法,必破丘穆陵良道家印记!”

“……”

陈静方才受独孤老太婆棍子在任督二脉上一通点穴,胸腹之中骤起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向上荡去了百会穴,向下荡去了涌泉穴。

陈静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心中沉寂又无一片落叶入地的声音,一时静得让人心安理得。

至于独孤老太婆口中所言的驭剑之法,陈静似有所悟。

心神合一而生剑气,心神合一且越女剑离手那必定就是驭剑。

陈静突然好奇,自从被公良孝忠在金谷园银针除梦之后,确实不再见到梦中的漂亮姐姐。难道漂亮姐姐入了独孤老太婆梦中,使其从旁指点错负轮回剑的招式?

不过,独孤老太婆又不曾去过陈静的梦中,又如何能认识陈静梦中的那一个漂亮姐姐呢?

眼下,还得破了丘穆陵良道家印记,去解“十山八寨”被困之危。

独孤老太婆兰花指猛然一收,缓缓与陈静说道:“小妹妹,实在慧根不浅,既然你已完全明白,那就安心出剑吧!只要心神驭剑合一,一剑便能破了道家印记!”

丘穆陵良警觉的盯住独孤老太婆与陈静,就这三言两语之间便要陈静出剑,更似受了奇耻大辱。

好歹,丘穆陵良这一口开山刀受道家印记经历了七七四十九天之长,如今一时半会就授剑破道家印记,比亲自出手还更为歹毒。

丘穆陵良旋即锦帽貂裘一晃,双耳四只铁环空灵一震,身子极速落地翻滚拔回开山刀。

丘穆陵良马步一蹲,一式“秋风扫落叶”而起,又一式“力劈泰山”,之后又一式“横扫千军”,然后又一式“青龙舞凤”,最后开山刀面前一斩,空气中一闪还未消散的红光影子一个模模糊糊的“良”字。

良,正是:丘穆陵良!

丘穆陵良本就是“黄金八部”的将来,既然独孤老太婆都说陈静可以出剑了,自然不能失去先手。

毕竟兵法有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江湖中更传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么:先人出刀,便可快人一步。

丘穆陵良旋即开山刀一闪残阳如血,凌空而下之际大呼道:“绝命大招:良人斩之破天狂龙!”

独孤老太婆气定神闲,一边幽幽安慰陈静道:“小妹妹,不,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出剑吧!快快驭剑使出错负轮回剑!”

陈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丘穆陵良开山刀已然袭来,旋即心静如虚空永夜,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一式挑剑剑气直取丘穆陵良。

第234章 陈静破道家印记

丘穆陵良开山刀一闪红光刀影就似平地里骤起了一条翻江倒海的破天狂龙,丘穆陵泰中军身后战鼓雷鸣不止更似呼啸九重天。

陈静倒也没有因为这一阵气势而有一点丁的心虚,毕竟比这再大的场面已经在白鸟城都见识过了。

想以势吓人,没门!

既然独孤老太婆说越女剑出剑能破了丘穆陵良的道家印记,那越女剑必定就能破道家印记。

陈静一直都相信独孤老太婆,就似佛门弟子相信心中有佛、佛在心中,更似孟婆江南北万民相信有朝一日孟婆江南北还是一家人。

陈静极速一闪挑剑剑气荡起尘灰与草屑在夕阳西下之际越见残阳如血,这一式挑剑剑招就当是在驭剑之前迷惑丘穆陵良的剑招了。

紧接着,陈静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一道飘逸白影急闪而过,之后张口大呼“移形换影”之后,接着又厉声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一式,天女散花。”

陈静全然心如止水,心境似一潭无边的清悠湖水,就连湖水上的一波涟漪都胜过翻江倒海的声音。

陈静缓缓轻呼了一口鼻息,这一口鼻息一时也响过山崩地裂,更似一信翻滚的来去江潮。

陈静一时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在慢慢凝固不止,缓缓伸手张驰之间好似一去十万八千里之遥。

此时此刻,陈静心神合一了,越女剑似弓箭一闪脱手而出,旋即以万钧之力极速撞向开山刀上的那一条张牙舞爪的破天狂龙。

嘭,嘭嘭,嘭嘭嘭,……

越女剑剑气与开山刀红光相撞相接之际,越女剑剑气就似一条木船破了冰河上的薄冰。

越女剑接着急闪而下,那一条破天狂龙之红光被撕裂成一大块、二两大块、四大块、八大块,……

与此同时,被撕裂的一绺又一绺红光纷飞似梅花花瓣零落,似海棠花红飘落,更似昙花一现。

这一些红光纷飞落地,又炸裂骤起如烟如雾的草尘,最后飘扬“”如雪如雨直下。

丘穆陵良开山刀上的这一幕红光散尽堪比天女散花,最后开山刀是开山刀,开山刀外是开山刀外。

正当越女剑剑锋极速撞破开山刀红光之际,越女剑剑身调头又极速反弹回手,陈静眼疾手快反手又一式撩剑剑气,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炸裂了丘穆陵良脚下三尺之地。

丘穆陵良心中突然一惊,后背脊梁骨一阵冰锥刺骨三寸的拔凉。如今再一次明白独孤老太婆并非等闲之辈,正是:高手自在民间。

丘穆陵良倒提开山刀滚地左边一翻,然后右边一滚,一连串后空翻连滚带爬闪去了百步之外,这才缓缓起身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一个该死的糟老婆子,原来还真藏有后手啊!”

陈静见越女剑一剑破了道家印记,丘穆陵良也闪退去了远处,驭剑术得手自然欣喜万分,从今往后错负轮回剑法又将更近一步,倒也很想驭剑再试一试全部招式。

只是,时间不等人啊!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欣喜若狂的瞅了一眼独孤老太婆,独孤老太婆眼神依然还是温温如泉。

“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你好厉害!虽然静静梦中的漂亮姐姐不再入梦了,如今独孤老婆婆就是静静的漂亮姐姐!”

独孤老太婆见状“噗嗤”轻笑,兰花指旋即一收,这才缓缓立起身来,又半嗔半怒道:“小妹妹,不要太过于高兴。太过于高兴定会乐极生悲,如果乐极生悲就不美了。”

“老婆子我已经年老色衰了,又年长了你这么多,你再称之为姐姐已然不合时宜了。”

“不过,老婆子我虽然老了,但这漂亮二字嘛,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它。就是即将入土的妇道人家也都乐意听人如此说道!”

“……”

陈静好似若有所悟,一时失态的吐了一回舌头,旋即又越女剑抱拳与独孤老太婆说道:“漂亮的独孤老婆婆,多谢你指教静静这么厉害的招式。倘若十年前静静就有这么厉害的招式,那一定不至于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杀伤了!”

“以静静现在想来,还真是技不如人啊!哎,兴许就是在金谷园银针除梦种的恶果吧!凡事真是有因有缘,就当是静静自作自受吧。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漂亮的独孤老婆婆,你这一身雪中送炭的本事,既然都说咱们也是一路人,那静静以后也得多向你学学雪中送炭咯。待杀光了白莲社弟子,幽嫣谷墨家必能大兴。”

“……”

独孤老太婆面有一丝喜色,旋即又微微笑道:“这也不全是老婆子我一个人的功劳啊!”

“这还得是小妹妹你这一个谷主慧根不浅的因缘呐!”

“有如此非凡慧根再行走江湖,必定能再兴幽嫣谷墨家之名。”

“……”

正当陈静和独孤老太婆言笑之际,丘穆陵良一时也五内俱焚,没想到确实如独孤老太婆所言,陈静越女剑一剑就破了道家印记。

更主要的是,丘穆陵良方才所言还被独孤老太婆当成了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情何以堪!

丘穆陵良使这一口开山刀这么多年来,眼下还是第一被人破了道家印记,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临阵授技破技,又当情何以堪!

丘穆陵良一时心慌了,回想当初拓拔子推与独孤老太婆在北山关的那一场大战,拓拔子推最后使了多大的劲才活下来的?

如今,确实棘手啊!

况且,眼前陈静也能破道家印记,如今开山刀要以一敌二,又如何才能拿到独孤老太婆的人头?

丘穆陵良一时顿感事态严重,倘若拿不到独孤老太婆的人头,回魏都平城没法与冯太后交代。

十年前白鸟城一战,步六孤铁木耳与步六孤沙木耳一路追捕燕王府后人,被燕国四勇士伤重却未得冯太后一丝封赏,加之又亲近拓拔子推,更被冯太后以二眼相看。

如果,“十山八寨”这一趟差事办砸了,只怕丘穆陵良原来的功劳也将全部折去,将功也补不了过,这可是冯太后的一惯作风。

丘穆陵良突然转念又一想,或许陈静就是误打误撞的呢?

丘穆陵良趁独孤老太婆与陈静言语之际,斜持开山刀默念内功心法,接着念叨口诀道:“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三世有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天地大自然。”

丘穆陵良微微一笑,旋即右手一晃刀影,左手掌心极速在刀口上一滑,又一闪红光再现。

丘穆陵良一时欣喜,被破了一次道家印记,还可再来一式道家印记,旋即正了正身子,隔空又厉声大喝道:“侥幸一次得胜,何足道哉!看本将军如何再劈死了你!”

正当丘穆陵良欣喜大呼之际,不远处的丘穆陵泰就似落水之后救上来,救上来之后又跌下水,几个反复之后小心肝压抑得都快碎了。

如今,丘穆陵泰又看见开山刀上一闪红光刀影,长舒了一口气,希望红光刀影三天三夜不要停。

丘穆陵泰极速右手一挥,旌旗官令旗用力又一挥,鼓声更猛!这是给丘穆陵良下了更重的将军令。

丘穆陵良重鼓声入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步之间拖住开山刀往独孤老太婆与陈静步来。

“漂亮的独孤老婆婆,你看,你快看,道家印记又来了!”

陈静伸指惊呼之际,原本以为丘穆陵良的道家印记越女剑一剑之下就再也使不出来了。

原本,仅仅只是破了一次。

独孤老太婆自然知道丘穆陵良开山刀道家印记的来龙去脉,可是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对陈静而言还是极其有用的。

独孤老太婆不急不躁,旋即又半嗔半笑道:“不怕,咱们既然能破他第一次,就能破他第二次!”

“道家印记,一日之内最多能使三次,要是三次都给他破了,他这一把开山刀和农家的砍柴刀、剔骨刀就没什么两样了,无非就只大了一些、光亮了一些,不是吗?”

“……”

陈静眉舒眼笑之际听独孤老太婆如此说来,一时更加镇定!道家印记就似囊中之物,必定就如小孩子过家家玩泥巴,越女剑一剑之下想怎么破它就怎么破了它。

“漂亮的独孤老婆婆言之有理,待了破了道家印记,再赶跑丘穆陵泰大军,‘十山八寨’也就安全了!乡民们又可以安居乐业了!”

独孤老太婆笑而不语,陈静飘逸白色身影极速一闪,又立在独孤老太婆身前,接着幽幽说道:“漂亮的独孤老婆婆,那好,静静再一次驭剑破了丘穆陵良的道家印记!”

丘穆陵良开山刀极速一闪,红光刀影如方才的招式极速一通比划,又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良”字光影,接着又一闪残阳如血直劈而下,厉声大喝道:“绝命大招:良人斩之破天狂龙!再来!”

第235章 十山八寨波音功

丘穆陵良开山刀一闪红光刀影落地又骤起一条翻江倒海的破天狂龙,再一次张牙舞爪逼近陈静。

世间之事大凡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能生巧。陈静心神如江海中落石一沉,寂静且又凝结,心神合一之际,越女剑脱手而出道:“错负轮回剑,第三式,乱红飞花。”

越女剑旋即由一闪寒光剑影分出无数道寒光剑影,接着以万钧之力撞击开山刀上的红光刀影。

嘭,嘭嘭,嘭嘭嘭,……

越女剑剑影与开山刀红光刀影相接相击,炸裂方圆十步草尘如烟如雾,如雨如雪直下。

寒光如影闪,红光作兽散。

丘穆陵良开山刀上红光刀影似溅开的一洼雨水,又似卷浪拍岸的孟婆江流,有道是:覆水难收。泼出去的水也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丘穆陵良心中一凉,貂尾似江波游鱼蹦跳,斜持开山刀又左边极速一滚,右边极速一翻,旋即又一连串后空翻闪去了百步之外。

丘穆陵良一时懵了,第一次算是侥幸,如果这一次还算是侥幸,连丘穆陵良自己都不相信了。

丘穆陵良不是如临大敌,而是好似水缸中的一条小鱼,想什么时候被人捉走,就什么时候被人捉走。情何以堪、颜面何存?

丘穆陵良是“黄金八部”将军,之前更有所向无敌的开山刀,如今居然败在两个女人手下,难道天不佑“黄金八部”?天不佑魏国?

丘穆陵良一时陷入翻滚而又自责的沉思中,像极了一截枯木。

越女剑极速回手之后,陈静扭头对独孤老太婆道:“漂亮的独孤老婆婆,你看,又破了道家印记!”

独孤老太婆眉头轻轻一舒,见陈静已然会驭剑破敌,旋即又开怀一笑道:“拉基阿路,老婆子我方才说的没错吧!道家印记,无非雕虫小技!破它,易如反掌!”

“哈哈,哈哈,哈哈,……”

“略略略,略略略,……”

丘穆陵泰在远处急红了眼,旋即右手极速一挥,旌旗官令旗极速一止,将军令鼓声骤停。

“弩箭,弩箭,……”

丘穆陵泰大呼之际,从中军后缓缓推出了一排十二辆武侯战车,每一辆武侯战车上下六排锋利的弩箭,每一排二十四支弩箭。

丘穆陵泰旋即长刀一正,破口大怒道:“弩箭比弓箭强百倍,就不信胜不了两个女人!倘若胜不了,本将军以后还怎么领军征战?”

“放!”

丘穆陵泰旋即长刀一挥,十二辆武侯战车弩箭似长枪、如鱼叉在一阵又一阵“咕嘎、咕嘎”的撞击声中直逼独孤老太婆和陈静。

武侯战车上的弩箭原本为“十山八寨”破寨而用,丘穆陵泰如今却用来对付两个女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毕竟丘穆陵良两次落败。

独孤老太婆见状极速一式“移形换位”闪在陈静前方,一边又扭头微微一笑道:“看老婆子我如何破了丘穆陵泰的武侯战车上的弩箭!”

陈静自然从了独孤老太婆,也很想看一看独孤老太婆究竟功夫有多深、功力有多厚!

独孤老太婆手中棍子重重一掷入地一尺,旋即左右半蹲了马步,双拳由掌化拳、由拳变指,接着兰花指一捻,张口缓缓又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弩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弩箭箭尖泛着一绺残阳光芒越见嗜血,就似一颗颗入骨的猛兽之牙。

就在这一个时候,独孤老太婆猛然之间抬头挺胸,旋即张口怒目圆睁惊天地泣鬼神大叫一声。

“啊!”

武侯战车弩箭齐发好似射进了三尺厚的铜墙铁壁里,在独孤老太婆身前方圆一丈处,一支支弩箭全部化为飘飘悠悠似雪花、纷纷扬扬似柳絮、左摇右摆似蚊虫。

武侯战车弩箭落了一地,丘穆陵泰气血攻心几乎要肝肠寸断。

丘穆陵泰傻瞪眼了,魏军大小将士好似一根根榆木桩子,耳朵里的余音好似荡去了心间一万里。

陈静心中一怔,这一幕何其相似又何其熟悉,扭头之间已然见独孤老太婆收手合十,气淡风轻的样子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

“漂亮的独孤老婆婆,这好似就是孟婆郡客缘斋半老徐娘使过的波音功啊!漂亮的独孤老婆婆,难道你也会波音功吗?你们,……”

“诶?这就叫波音功吗?嗨,老婆子我无意之间从《阿含经》中自悟而来。其实,世间一切都大道至简,《阿含经》说了那么字眼,最后也都全部集于一个字眼上。”

陈静一时不解,江湖中只传言半老徐娘会波音功,可从来没听说过独孤老太婆也会这样的功夫!

江湖中也有《阿含经》不少传闻,每一座寺庙中也少不了这一本经书,只是能从《阿含经》中悟出波音功,必定也非等闲之辈。

“漂亮的孤独老婆婆,这波音功可厉害了:能隔空伤人,还能对付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

“漂亮的独孤老婆婆,这个波音功好学吗?静静还能学吗?”

“……”

独孤老太婆轻轻瞅了一眼陈静道:“实不相瞒,《阿含经》倘若入了小妹妹之手,必定也能悟得波音功!但是,就好似错负轮回剑只你一个人可使,其他人即使会错负轮回剑招也不再是错负轮回剑!”

“故而,错负轮回剑与你一个人有缘,波音功却不再与你有缘。”

“……”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旋即一脸不悦,接着又若有所悟断断续续说道:“《阿含经》、《阿含经》,大道至简莫不是这一个‘阿’字从口中放出来的一通经文?‘阿’者,‘啊’也!至于这一个‘含’嘛,闭嘴就是《阿含经》,张嘴就是波音功咯?”

独孤老太婆笑而不语,并未说是,也并未说不是。瞅见丘穆陵泰大军好似时间停滞的样子,缓缓又轻笑道:“听说孟婆江南有一种祖传上好美德:看破不说破。如果说多了,那会犯了贪嗔痴的戒律哟!”

“儒生也说得极好: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多读书是没有错的,但是说多了就成话痨子,无非就是一个说书人,也入不得上九流!”

“……”

陈静一时似有所悟,又回想在幽嫣谷中被刘文之无声之雷合了天罡地煞阵的惨败之相历历在目。

陈静眼珠一转,旋即含情脉脉盯住独孤老太婆道:“漂亮的独孤老婆婆,静静这就试一下嗓子咯!”

陈静气聚丹田,心神合一张嘴把胸腹中的气息全部吐出来!

“啊,啊,”

陈静突然感觉有一股强烈的气息卡在脖子上回旋,不进不出、不上不下,发出的声音就似夜空中的猫头鹰,又似路边一只老鸭子!

陈静心满意足,缓缓正了正身子,旋即抱拳轻笑道:“漂亮的独孤老婆婆说的极是。静静这一副破嗓子啊,还真学不了波音功。这一副破嗓子只怕会把人吓个半死!”

“略略略,略略略,……”

“哈哈,哈哈,哈哈,……”

丘穆陵良突然脑袋一抖从沉思中清醒回过神来,见丘穆陵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见欢笑中的独孤老太婆与陈静,心中大喜。

此时此刻,正是丘穆陵良出其不意的时刻,我不杀人就得被杀!这就是军法,也是江湖!

丘穆陵良再一次默念完内功心法,之后念叨口诀道:“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三世有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天地大自然。”

丘穆陵良正了正身子,旋即缓缓再与独孤老太婆与陈静步过去,右手一晃刀影,左手掌心极速在刀口上一滑,一闪红光再现!

丘穆陵良接着极速比划了一阵红光刀影,一个模模糊糊的“良”字骤现眼前,之后红光刀影极速挥刀一斩,与此同时厉声大喝道:“良人斩之破天狂龙,再来!”

丘穆陵良开山刀一闪红光落地再一次骤现一条翻江倒海的破天狂龙,张牙舞爪直逼独孤老太婆。

独孤老太婆脸色旋即由晴转阴,而后又阴转乌云,接着脱口而出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不知见好就收,老婆子我一定让你十天半月下不了榻!”

独孤老太婆旋即身子一正,极速一式马步气聚丹田,双掌由拳化掌,由掌变拳,拳头上青筋暴起,张口破耳一声大呼道:“啊!”

独孤老太婆这一声“啊”,更似天翻地覆,卷地骤起九尺宽的一条坑道同时泛起三丈高的尘烟草灰似巨浪拍打孟婆江中的一叶小舟。

嘭,嘭嘭,嘭嘭嘭,……

丘穆陵良开山刀上的那一条破天狂龙好似潜龙入海,淹没在尘烟草灰中没再见一绺红光刀影。

丘穆陵泰以及魏军被独孤老太婆这一技波音功惊得面目狰狞,抱头哀嚎倒地一大片就似中了剧毒。

陈静瞅见眼前张驰的面纱,要是没有这一个面纱斗笠,或许也被独孤老太婆波音功伤得七窍流血。

第236章 宇文武惊天一现

灰烟清雾散,草尘风消亡。

渐渐的,渐渐的,终于看清了丘穆陵良一张血迹斑斑的老脸,锦帽貂裘已经支离破碎成了飘飞的一块又一块破布头。

丘穆陵良这一副血迹中夹杂了泥污的面孔就似刚入“十山八寨”的无家可归的魏地乡民。

咳咳、咳咳,……

丘穆陵良双眼血红,半跪于地又呕下了几口热血,昙花落地又是一树又一树摇曳的海棠花瓣。

丘穆陵良眼前还是一阵灰蒙蒙的感觉,虽然天色将晚,日头还没有全部落下去,但是眼前所见的一切光景恍若置身月朗星稀之夜。

丘穆陵良一对耳朵里盘旋着的嗡嗡声音,好似一群总也赶不走又讨厌的蚊子,又好似一群蜜蜂把丘穆陵良当成了一朵怒放的花儿。

丘穆陵良胸腹中一阵火辣的剧痛,似有一只猛兽在翻江倒海,又似一把刀子在撕裂心肝脾肺肾。

突然,丘穆陵良呼吸一急,抬头极速一扬,旋即又“咯噔”一口气上不来,身子如风轰然倒地。

扑通,丘穆陵良昏过去了!

独孤老太婆见状缓缓收手合十,一边又默默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陈静心里一紧,旋即一脸迷惑急切追问道:“独孤老婆婆,漂亮的独孤老婆婆,丘穆陵良他死了吗?如果丘穆陵良真的死了,丘穆陵三良妹妹会一辈子恨静静的!”

独孤老太婆微微一笑,缓缓又道:“小妹妹,要相信老婆子我!老婆子我只说让丘穆陵良十天半个月下不了榻!倘若老婆子我真想杀光了他们,又何必费此周折!”

陈静一时心宽,独孤老太婆功夫如此了得,无论是一根棍子,又或者是张嘴一技波音功,真要杀光这一些魏军亡者必定十之**。

独孤老太婆旋即棍子一斜,指住丘穆陵泰张口大骂道:“丘穆陵泰小儿,你还不滚回去!你家四兄弟曾经作恶多端,如今只留你一条性命!倘若不思悔改,一个不留!”

丘穆陵泰勒紧马缰绳,急躁怒目圆睁之际,旋即反唇相讥道:“马拉个巴子的,你这一个已经被‘典妻’的糟老婆子,尽是胡说八道!”

独孤老太婆棍子一杵,旋即正身大怒道:“老婆子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魏人。活不下去了,这才去孟婆江南‘典妻’求活,国中乡民如此,难道冯太后一点儿也不害臊?”

“老婆子我家夫君原本是‘黄金八部’独孤氏一部的神威将军!当年为冯太后入主宫中执掌朝政立下了汗马功劳。卸磨杀驴也就罢了,如今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赶尽杀绝?”

“敢问丘穆陵泰将军,冯太后是不是该害臊一回?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千百年来,从来都不变!”

“至于你家‘国泰民安’四兄弟,也都是浪得虚名之徒,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乡民。如今,你尽得北山关拓拔子推留下的财货,想以地利之由做‘丘穆陵大王’?做梦吧你!”

“老婆子我杀了你家三兄弟,那是你们丘穆陵家咎由自取。倘若再不退兵,老婆子我要替被你们家祸害致死的无辜乡民报仇雪恨!”

“……”

丘穆陵泰被独孤老太婆看破了心思,又揭穿了老底极其愤怒,也不去管丘穆陵良死活,旋即长刀一挥,下令魏军大小将士出军出击。

正当旌旗官令旗一挥之际,从后军极速大呼一声“住手”,接着跑马闪进来一个锦帽貂裘的汉子,身边左右尽带两行“黄金八部”勇士。

丘穆陵泰自然认得,这是“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的宇文武,宇文武在十年前魏国灭燕一战中,成了冯太后新宠,也成了魏国新贵。

丘穆陵泰勒马正身,长刀抱拳毕恭毕敬问道:“宇文大人,本将军受命领军攻杀‘十山八寨’,如今这又是为何?莫非冯太后有诏令?”

宇文武锦帽貂裘一拂,白了一眼丘穆陵泰,又指住地上的丘穆陵良道:“这就是你攻杀‘十山八寨’的结果?损兵又折将,奇耻大辱!”

宇文武马鞭一扬,两个“黄金八部”的勇士极速上前,先探了一回丘穆陵三兄弟的鼻息摇头而去,接着又探丘穆陵良的鼻息,之后架住丘穆陵良往后军奔去。

宇文武不给丘穆陵泰一丝好脸色,旋即又厉声大喝道:“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魏国,早晚要被尔等这般鸟人所害!”

宇文武接着往魏都平城方向举手一拱,而后又道:“还是冯太后料事如神。要是本官不来此行,只怕尔等损兵折将有负冯太后圣恩。”

丘穆陵泰心中极其不悦,好歹也是“黄金八部”的一个将军,居然被“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的亡国丧家之犬宇文武踩在脚下!

丘穆陵泰一时忍无可忍,但最后还是恨恨的吞下这一口恶气,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

以丘穆陵泰私下的计谋,待破了“十山八寨”,再收“十山八寨”为麾下一块绝好的地盘,与北山关又成掎角之势,更是近可攻退可守。

正如独孤老太婆所说,“丘穆陵大王”也未尝不可,毕竟拓拔一族原本也非王侯将相也能得半壁天下。

大丈夫能屈能伸。又何必为了一时口舌之快,坏了心中大事。

丘穆陵泰只得暂时放下亡兄丧弟之痛,又不得不毕恭毕敬的抱拳与宇文武问道:“宇文大人,如今冯太后有何妙计?但说无妨!”

宇文武并没有理会丘穆陵泰,径直一手紧握腰刀,一手拉直马缰绳缓缓上前道:“本官还以为这两个女人都长了三头六臂,不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大腿的吗?天底下的女人也都一个模样,为何不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呢?”

陈静也认出了宇文武,虽然又过去了十年,但是宇文武满口“仁义道德”与当初去夺贺葛殊的一篮子天鹅蛋的振振有词完全一个味道。

陈静越女剑一斜,透过面纱斗笠看见宇文武的这一张脸,实在生厌。毕竟,帮助他国灭家国的人,正是:大师在流浪,小丑在庙堂。

似独孤老太婆这般心慈一念是善又雪中送炭的大师,居然冯太后不给一条活路;似宇文武这样的小丑,日子却还过得有模有样。

陈静心中有怒,就似一鼎翻滚的炉火,见到宇文武就想烫他一个外焦里嫩,旋即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都说二百五出自燕人;‘三姓败家奴’宇文氏为最!如今弃了自家祖宗,供别家祖宗,你心何安?”

宇文武不恼不怒,旋即却腰刀一紧,仰头大笑道:“总好过不知道自家祖宗在那里的人好吧?”

对宇文武的羞辱,陈静心中确实五味杂陈。正如宇文武所言,确实不知道自家祖宗是谁,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自称“二叔”的人,可惜百合楼一闪之后也没有了音讯。

但是,诚然不知道自家祖宗是谁,那总也好过抛弃了自家祖宗,去认别家祖宗为祖宗的人。

陈静缓缓上前一步,厉声又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沽名钓誉、虚有其表之徒,本谷主今日得替慕容太白,还有白鸟城中的万千燕国大小将士,杀了你这个二百五!”

宇文武一脸满不在乎,一边又仰头大笑道:“想杀了我?来杀吧!本官知道宇文氏‘连环刀’不是越女剑对手,但是本官手中有宝!”

宇文武旋即马鞭一扬,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看看是你越女剑快,还是咱们的弯刀快!”

说时迟那时快,从宇文武身后极速涌上前四个“黄金八部”勇士。其中两个勇士使劲摁住一个头罩夜行衣的汉子,其中两个勇士弯刀交叉架在脖子上,倘若头罩夜行衣的汉子乱动,必定人头落地。

宇文武轻蔑的瞅了一眼一脸迷惑的丘穆陵泰,指住头罩夜行衣的汉子又厉声对陈静大喝道:“杀吧,来杀吧,来杀吧!只要本官受了一丝惊吓,这家伙必定人头落地!”

陈静一时懵了,这一个头罩夜行衣的汉子莫非是从百合楼逃出去的“二叔”?可是看身形又不像!

宇文武旋即马鞭又一扬,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让她们都瞧仔细咯!一定要明白,打蛇打七寸的道理,看她们还怎么能耐!”

“黄金八部”两个勇士极速拔开了头罩夜行衣的汉子,露出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慕容川东被宇文武捉住了!

燕人捉燕人,“三姓败家奴”!

慕容川东一脸狰狞,嘴巴被宇文武塞住了一团破布头,支支吾吾反复急眼之间更是不知所云。

陈静一时愣住了,丘穆陵泰也愣住了。毕竟,陈静与慕容川东几乎一同离开孟婆江北岸,就只差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丘穆陵泰在北山关早就有了防备,可还是被宇文武捷足先登了。

第237章 复国大计成空谈

“哈哈,哈哈,哈哈!本官说各位呐,如今日这般吃惊不吃惊?意外不意外?刺激不刺激啊?”

宇文武仰头大笑,傲视群雄更似目空一切。好似眼下所有人都只是一只又一只可有可无的小蚂蚁。

陈静一时极其来气,都一起渡过孟婆江了,慕容川东又何必急那一时半刻?这倒好,被人捉住了!

“世子,世子,……”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一脸愧疚的慕容川东,又扭头瞅见独孤老太婆一脸阴沉如无边的黑夜。

独孤老太婆接着一声长叹就是一阵闷雷,然后嘶哑了声音极其低沉的说道:“哎,由来万般皆是命,确实半点不由人啦!人纵有千算万算,最后不如老天爷这一算啊!‘十山八寨’这一次无力回天咯!”

独孤老太婆心力尽失,似风中芦苇一般扔了手中棍子,又似落井之石“扑通”跌坐地上,埋头不语。

“独孤老婆婆,漂亮的独孤老婆婆,你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陈静旋即半蹲了身子,一边扶正了独孤老太婆,独孤老太婆满眼不甘心又夹杂了太多的无奈。

独孤老太婆心慈,见一脸凄切追问的陈静,同为天涯心善人,又不得不娓娓说开缘由。

“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呀,不是老婆子我不帮你,也不是老婆子我不帮‘十山八寨’的乡民,慕容川东实则是你我的七寸之处啊!”

“小妹妹,你好生想一想,倘若咱们出手,慕容川东必死无疑。如此,你又怎么对得住慕容太白?还有死去的万千燕国大小将士?”

“想当年,你我皆以命相搏救他们一行人过孟婆江南。如今,咱们出手必定会让慕容川东去死,当年所做的一切牺牲不就白费了吗?”

“慕容川东活着,‘十山八寨’乡民必亡;慕容川东死,‘十山八寨’乡民能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慕容川东活着,却在老婆子我心中已然死了;‘十山八寨’的乡民固然死了,却活在老婆子我心中!”

“哎,佛法无边: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道法自然: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儒生皆道是:大仁不仁,大爱无爱!”

“……”

独孤老太婆旋即低头不再理会陈静,径直盘膝闭目双手合十,一边嘶哑了声音嘀咕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陈静一时懵了,无论之后怎么叫唤“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太婆也都不再开口说一字半句其它的话。

宇文武其实早就看在了眼里,无比欣喜之际,旋即策马对丘穆陵泰厉声大喝道:“将军,倘若此时不攻‘十山八寨’,那又更待何时?”

丘穆陵泰一时如梦初醒,面有喜色,旋即长刀一挥,旌旗官令旗一挥,前军如潮涌进“十山八寨”。

紧接着,魏军后军远处的飞火流星夹杂了中军前的武侯战车弩箭往“十山八寨”如雨直下。

咕嘎、嘭嘭,……

咻咻、呼呼,……

嘭嘭、哐当,……

陈静听得胆颤心惊,一个又一个飞火流星就似炸在心窝处;一支又一支弩箭就似射在心窝处。

“十山八寨”传来了哀嚎声,惊天撕裂的哀嚎声。原本墨夷秋临水布局的“十山八寨”,乡民大多还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又能奈何?

这究竟是人亡“十山八寨”?还是天亡“十山八寨”?

突然,从后军又闪来一队狼皮帽斜戴的魏军大小将士,弯刀相向见人就砍,后军顿时乱了起来。

宇文武策马徐停,一边又对丘穆陵泰轻笑道:“将军,该来的已经全部都来了。十年前的恩怨,也将在月升三尺之前做一个了断!”

“冯太后一石数鸟之计,总归又是一次大赢家。咱们各司其职,斩敌建功就在当下!”

“……”

丘穆陵泰自然欣喜无比,旋即长刀一挥,弃独孤老太婆与陈静不顾,径直调头迎战来者。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斛律德光和公孙景茂。自从斛律德光和公孙景茂来“十山八寨”没见到慕容川东就心生疑惑,一路留下了探子。

如今,燕国复国在即怎么能没有世子慕容川东,倘若没有世子慕容川东,又何谈光复燕国?

此时此刻,斛律德光策马狂奔挥舞了一把弯刀,公孙景茂也策马狂奔挥舞了一把弯刀。

宇文武极速拔出腰刀一扬,厉声对“黄金八部”勇士大喝道:“尔等听令:倘若发生变故,就地斩首!”

“黄金八部”勇士接着又摁紧了慕容川东,交叉的弯刀上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条又一条血迹。

“呜呜,嗯嗯,……”

慕容川东支支吾吾,想说也说不出一字半句完整的话;想死也扭不过“黄金八部”两勇士的胳膊。

慕容川东只得任人摆布!

宇文武腰刀一正,旋即又对丘穆陵泰说道:“将军,斛律德光为敕勒大王,盖世之功就留给你了!”

“至于公孙景茂这一个文绉绉的书生之官,就由‘连环刀’剁了他的双手,这就是瞎写反诗的结果!”

“……”

丘穆陵泰心中有恨,明明知道宇文武拣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而且又把烫手的山芋丢了出来,居然还把言辞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除了宇文武,真没有谁了!

丘穆陵泰一时也无话可说。毕竟,斛律德光原本就是燕国“十二甲子”勇士,与“黄金八部”之名也旗鼓相当,如此正好一决高下。

就在这个时候,斜戴狼皮帽的魏军一边劈砍弯刀之际,一边竟然齐声唱起了歌谣:“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歌谣入了慕容川东的耳朵,顷刻之间泪流满面,旋即狰狞了一绺极其复杂的表情,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悲也不是、喜也不是,最后哭不得又笑不得,然后呆滞了眼神似一截可以自由呼吸的木头桩子。

昙花骤起,海棠纷飞。

公孙景茂与斛律德光带来的魏军人数本来就少,虽然能以一当百,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原本,丘穆陵泰北山关魏军与丘穆陵良带来的魏军除了要攻破“十山八寨”之外,冯太后另一个目的就是阻止慕容川东复国。趁攻破“十山八寨”之际,让燕国复国胎死腹中。

“十山八寨”外的一切,也和冯太后预料的相去不远,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倘若不死,那就是忤逆谋反,当诛九族。

“段氏双雄”不但是“燕人”之后,又是白莲社弟子,死就死了。即使丘穆陵良与丘穆陵泰都战死了,只要攻破“十山八寨”就算凯旋。

冯太后善布棋局,如今这里的所有人又都只是“十山八寨”这一盘棋中的棋子,至于最后谁会变成弃子,很快就能见分晓。

丘穆陵泰快马一闪奔到斛律德光面前,长刀一晃直劈斛律德光咽喉三寸处,斛律德光斜身一回手,弯刀顺势一滑斩向丘穆陵泰虎口。

丘穆陵泰自以为: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斛律德光自以为: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

当、当当、当当当,……

咴儿,咴儿,咴儿,……

斛律德光弯刀与丘穆陵泰长刀相接相击,两匹烈马凌空扬蹄,抬腿六尺高对踢一闪,丘穆陵泰与斛律德光双双斜身下马步战。

“燕国余孽,都亡了十年,还纠结敕勒各部企图夺我大魏国!”

“胡说!魏人最无信义,天必亡魏国,我等只是顺天而为!”

“……”

斛律德光与丘穆陵泰步战激烈攻杀之间,宇文武手中“连环刀”已然插入公孙景茂胸口三寸处。

公孙景茂虽然年幼时确实号称神童,但是刀剑上的功夫确实与文墨砚台上的功夫相差甚远。

公孙景茂虽然名扬孟婆江南北,但“燕人”之威远不及十年前丧命的公孙景离、公孙月离父子。

公孙景茂怒目圆睁,一口唾沫喷去了宇文武脸上,大骂道:“该死的‘三姓败家奴’,祸害燕国不浅,将来最好也把魏国都祸害了!”

宇文武一脸恼怒,腰刀旋即重重一拨又极速一转,再一次刺入公孙景茂胸膛一尺有余,接着掩面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燕国不亡,如何有本官的今日辉煌?燕国不亡,如何有宇文一氏的荣华富贵!燕国不亡,难道要让我宇文氏一族饿死不成?燕国不让宇文氏一族活命,燕国当亡!倘若燕国不亡天理何在?天理不容!”

公孙景茂忍痛弯刀极速回旋一收,反驳大骂道:“有奶便是娘!你当是草原上的畜生啊!你们宇文氏一族都是畜生变的吗?倘若如此,今天就杀了你这一个畜生!”

公孙景茂大骂之际,顺宇文武的腰刀极速而下入胸穿过,右手弯刀极速一旋直逼宇文武咽喉。

宇文武眼疾手快,捉刀大怒道:“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第238章 十山八寨灰烟灭

公孙景茂怒火冲天,眼中对魏国有灭国亡家之仇,对原本就属燕国人宇文武这般“有奶便是娘”的魏国新贵心生断子绝孙之恨。

毕竟,“子不嫌母丑,民不嫌国贫”。古有圣人不食周粟而亡且流芳百世,似宇文武这般吃里扒外,难道就不怕被后世子孙唾弃辱骂?

公孙景茂弯刀被宇文武捉住,又一口唾沫喷去宇文武脸上,宇文武极其恼怒,腰刀一旋又一转,公孙景茂骤起一阵狰狞。

“你去死吧!”

宇文武右脚凌空猛烈一踢,公孙景茂一绺昙花又现,接着身子如海棠花纷扬坠马落地。

公孙景茂捉紧弯刀挣扎起身,也不与宇文武做口舌之争,只是反复念叨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

宇文武手握腰刀,马缰绳极速一紧掷于马鞍,斜身下马“咚咚”落地,一步一步往公孙景茂奔去。

斜戴狼皮帽的魏军又围了几个上前,腰刀与弯刀“当当、噗嗤”对斩之后,斜戴狼皮帽的魏军倒下,宇文武再一次靠近公孙景茂。

在不远处的斛律德光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弯刀躲闪回手一晃从左直劈丘穆陵泰。

丘穆陵泰旋即长刀一正,刀柄往后虚晃极速一击,而后接着旋转刀光又往斛律德光胸前刺来,大呼道:“丘穆陵氏回马刀!”

斛律德光一字马骤下,半弓了身子而后又极速一旋弯刀刀影,如风闪过丘穆陵泰胸腹之间。

当、噗嗤,……

弯刀入腹,昙花一现。

丘穆陵泰中了一刀,脸上闪过一掠狰狞,长刀如泰山压顶一劈直下斛律德光左肩。倘若顺势一刀下去,必定斩下斛律德光左肩。

斛律德光一时眼疾手快,弯刀极速回手一挡,弯刀刀锋从下而上咬住丘穆陵泰长刀刀锋。

当当、咯吱,……

弯刀与长刀骤起一阵金石火光,斛律德光与丘穆陵泰双双咬牙切齿几乎咬碎了一颗又一颗大牙。

斛律德光心中有恨,虽然如今已然贵为敕勒大王,但是骨子里活生生就是“燕人”不曾改变。

好似丘穆陵泰这样的魏国“黄金八部”将军,那就应当败于曾经的燕国“十二甲子”勇士之下。

丘穆陵泰长刀下压,一时占了天时地利的上风,长刀刀口一寸又一寸,一寸又一寸逼近斛律德光左肩,直到刀口入肩三寸。

斛律德光旋即一脸狰狞,缓缓冒出了一绺虚汗,接着任由丘穆陵泰长刀直下,弯刀脱手一出极速一旋孟婆丘穆陵泰胸膛一转。

“啊,埋汰旮旯!”

“哪咕叻,马拉个巴子!”

斛律德光与丘穆陵泰双双急收兵器,翻身跌去了三步之外。

丘穆陵泰右手斜持长刀,左手手指摸了一把咸湿的海棠花红,一边颤抖着说道:“敕勒大王,果然名不虚传。但是,该死!”

斛律德光半弓了身子,耷拉了左臂,右手紧握弯刀又把住左肩肩头,蔑视道:“大燕国‘十二甲子’之名,岂似尔等浪得虚名!”

陈静左右为难,一时也顾不得斛律德光与丘穆陵泰的打斗,也顾不得公孙景茂与宇文武的打斗。

毕竟,陈静一边要盯住慕容川东头上架住的两把铮亮的弯刀,还要护住盘膝闭目的独孤老太婆。

如今,陈静战又不能战,退又不能退,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景茂受伤、斛律德光受伤!

就在这个时候,“十山八寨”内又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叫声,刀光入骨哀嚎声,更有猪狗狂吠声!

缓缓的,缓缓的,缓缓的,又从“十山八寨”浓烟与大火冲天的哀嚎声中杀出了一群人,前方使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的是独孤信。

独孤信一脸血污,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上已经染满了黏糊糊的咸湿;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血淋淋的长剑左右护住墨夷秋;五个伤痕累累的彪形大汉殿后。

独孤信一瞅“十山八寨”外的光景比“十山八寨”里的光景也好不到那里去,但是一见独孤老太婆盘膝闭目坐在地上,顿时怒火冲天!

独孤信挥舞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狂奔而来,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入地一尺,横眉大怒道:“娘,娘,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啊?”

“如今,每一个人都拼命护住‘十山八寨’不破,你却在这里念什么‘地水火风’,说什么‘大慈大悲’!”

“那啥‘地水火风’能救‘十山八寨’的乡民吗?那啥‘大慈大悲’能少了‘十山八寨’乡民的伤亡吗?”

“娘,娘,娘!你就醒一醒吧!生者为大,死者已矣!如此这般,就是让生者去死,死者死不瞑目了啊!珍惜身边人,珍惜眼前人,这可是你平时经常嘀咕的话啊!”

“娘,娘,娘!‘十山八寨’又一次被灭了,又一次灰飞烟灭了!”

“……”

独孤老太婆并没有理会任何一个来人,径直继续念叨着越来越嘶哑的声音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缓缓靠近了独孤老太婆,一边护住墨夷秋之际,瞅见慕容川东极其狼狈的样子,一时肝肠寸断。

慕容兰西旋即持剑掩面大声疾呼道:“大哥,大哥,臭大哥,你如今让兰西妹妹说什么好呀!……”

耶律达斡尔胡东尴尬至极,吞吞吐吐之际,只反复低沉的念叨了两个字眼:“世子,世子,……”

耶律达斡尔胡东心里明白:倘若慕容川东今日丧命于此,燕国复国确实就如一场春秋大梦;倘若慕容川东还能活下来,被俘虏过的慕容川东又如何能再做世子呢?

虽然说英雄不论出处,但是被俘虏过的世子,又如何能光复燕国之名?又如何能重振“燕人”之威?

如今日这般,慕容川东本就有辱燕国之名、有失“燕人”之威,“燕人”皆是铮铮铁骨,有死而已!

“呜呜,嗯嗯,……”

慕容川东挣扎中的支支吾吾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明白,看见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一脸绝望的样子,可是生死又不由己!

慕容兰西长剑耷拉落地,一时又泪流满面如决堤的孟婆江水,旋即“扑通”一声跪地,对天嘶哑长呼道:“父王,母妃!父王,母妃,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耶律达斡尔胡东长剑剑锋旋即入地一尺,一把拥入慕容兰西,低沉说道:“兰西师妹,不怕,不怕。以后还有耶律达斡尔胡东我在!”

慕容兰西一时哭声正浓,撕裂更急。眼前的这一切,就似一场永远也做不完、永远醒不了的噩梦!

独孤信眉头一皱,听慕容兰西的哭声就似死了爹、似了娘,虽然剜心,但这就是丧气沉沉。

独孤信极速捉回了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又鄙视了一眼慕容兰西,大骂道:“哭,就知道哭哭,爱哭哭就哭哭去吧!难道,就这样哭哭,就能把魏军哭死咯?”

“埋汰旮旯!‘燕人‘之名,都让你们败光了;‘燕人’之威,都让你们抛弃了!想要活命,那就杀吧!”

“……”

独孤信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极似独孤老太婆的“移形换位”,旋即又杀入了魏军中。

“杀呀!杀,我杀、杀杀杀!杀死一个少一个,杀死两个少一双,为‘十山八寨’乡民报仇雪恨!”

“……”

独孤信两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左右挥舞如入无人之境,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微微一笑。

丘穆陵泰与宇文武心中一惊,能使两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就似使了一根木棍子那般轻松,功夫不在“黄金八部”与“十二甲子”之下。

丘穆陵泰与宇文武一时又如临大敌,丘穆陵泰隔空与宇文武急切说道:“宇文大人,这一次,也如冯太后预料的一样吗?”

“宇文大人,公孙景茂小儿一刀直下,独孤信就交给你了!如此,宇文氏一族定当在朝堂大兴!”

“……”

宇文武心中骂娘,自知不是独孤信的对手,也见“十山八寨”已然攻破,只要斩了慕容川东,那怕丘穆陵泰被独孤信一锤子结果了,魏军也是凯旋之师不负冯太后圣恩。

无非,只多了一颗弃子!

宇文武旋即倒提腰刀,仰头大笑道:“丘穆陵泰将军,自古将军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乃天经地义!这个不世之功,还是留给‘黄金八部’咯。本官本就是一个外臣,当助大魏国留住‘黄金八部’之威名!”

丘穆陵泰心中一紧,看来这一次不上也得上,毕竟身为魏军主帅,功过都需要一个人担着。

似宇文武这般无过便是功,丘穆陵泰确实还指望功过能相抵,似冯太后那般功不抵过就完了。

第239章 独孤信怒锤世子

丘穆陵泰旋即眼珠一转,但又极其不甘心,接着狡黠一笑道:“本将军那还得多谢宇文大人成全,待本将军先一刀斩了敕勒大王斛律德光,再来收拾独孤信不迟!”

“宇文大人,饭要一口一口的吃、酒要一口一口的喝!饭吃急了会噎死、酒喝快了会呛死,宇文大人应该懂得这一个简单的道理。”

“宇文大人,战事要紧,恕本将军就不多言奉陪了!刀剑无情,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啦!”

丘穆陵泰长刀如枪,一时也顾不上伤口疼痛,一阵狂奔大喝极速舞刀一挥与斛律德光斩杀而去。

当,当当,当当当,……

丘穆陵泰与斛律德光再一次长刀与弯刀相撞相接,铮铮之音左攻右杀、右攻左杀之间凶险异常。

独孤信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游走攻杀之间缓缓逼近宇文武,宇文武见状一时极其心虚,盯一回公孙景茂又盯两回独孤信;盯两回公孙景茂又盯四回独孤信。

宇文武一时心慌极了,生而为人,也不想被独孤信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似果子砸个稀巴烂。

宇文武一家的好日子才刚刚过去了十年,晃眼回望恍惚如昨,怎么能这样轻易的说没就没有了呢?

不能,也不可以!

宇文武旋即腰刀一正,接着隔空对两个“黄金八部”勇士厉声大喝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宇文武自以为:如今,“十山八寨”已破,倘若现在斩了慕容川东,也不负冯太后圣恩,堪称完美!

至于斩了慕容川东之后,“黄金八部”勇士还有没有性命,已经不由宇文武左右了。毕竟,冯太后从来不怜惜任何棋子,也舍得用弃子。

如今之计,只要快刀斩杀了慕容川东,这里必然骤起一片混乱,正是宇文武脱身的大好时机。

陈静在不远处都听得明白、看得明白,眼下独孤老太婆身边有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更有五个伤痕累累的彪形大汉。

独孤老太婆一时处境无忧,陈静眼神一直盯紧慕容川东。

正当宇文武隔空下令之际,陈静一式“移形换影”,一闪白影如风而去,一式绞剑接着一式抹剑,持弯刀的两个“黄金八部”勇士被一剑封喉。接着寒光剑影一式云剑平肩一挥,摁住慕容川东的两个“黄金八部”勇士也被一剑封喉了。

慕容川东瞳孔极速一收一放,惊悚之间已然一脸鲜血,咸湿的腥气就似置身在孟婆江上船家舱内。

血,是“黄金八部”勇士的!

腥气,是慕容川东嗅出的!

慕容川东极速挣扎开了身子,左右滚爬之间越见心神恍惚。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极速上前越女剑一挑又一刺,绑在慕容川东一双手上的绳子如断蛇掉地。

慕容川东极速拔下了嘴巴上的那一团破布,极速仰头上急呼了一口气,就似一个不熟悉水性的人落水之后拼命挣扎的样子。

一呼一吸,一呼再一吸!

慕容川东缓缓回过神来,一时又嘶哑了声音“扑通”跪地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都是慕容川东我的错,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慕容川东我一个人的错啊!”

“回想在孟婆江南一待就过去了十年。可是我一过孟婆江,我一踏入孟婆江北之地就水土不服!”

“原本趁静静小姐姐你和船家说话之际,这才火急火燎策马前去没人的地方想方便一下。老天爷啊,男女有别,难道这都错了吗?”

“可最恶心的是,宇文武那一个天煞的大混蛋,居然早就在暗处盯着了。人有三急,都不给人方便妥当,真该杀千刀、斩万剑!”

“……”

陈静虽然一时释然了,但是为了不让慕容川东命丧弯刀下,“十山八寨”的乡民确实死得太冤枉了。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也都缘自宇文武,以及魏国冯太后,还有什么事儿都搅和其中的杨恩!

慕容兰西见慕容川东得救,一时喜极而泣,一边又柔柔的轻拭泪眼,一边又缓缓捉回长剑。

“大哥,大哥,臭大哥。你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大哥,你个臭大哥,……”

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虽然都捉回了长剑,但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却也无心杀敌。

独孤老太婆缓缓睁开了眼睛,长嘘短叹了一阵,又寻回了方才那一根棍子,隔空指住丘穆陵泰与宇文武大骂道:“你们都听着,该死的不该死的已经都死了。如果想要活命,赶紧退兵,不然一个不留!”

“丘穆陵泰小儿,宇文武小儿,回去告诉你们的冯太后,亡了‘十山八寨’,北山关也休想再派守将来。来一个,老婆子我就杀一个!”

“冯太后敢来北山关,老婆子我也敢潜入北山关一棍子夺死了她!”

“……”

独孤老太婆一言,不但震撼了陈静,也震撼了慌忙出刀的魏军大小将士。如今,独孤老太婆已然正身做攻杀状,以刚才所见的势头,无论如何还击都将身首异处。

丘穆陵泰惧怕独孤老太婆与陈静,如今陈静已经腾出双手,独孤老太婆又恢复了神智。就连一个敕勒大王斛律德光都还未斩掉,又如何再以一去敌二高人?

丘穆陵泰身为“黄金八部”的将军,熟读兵法自然也知道:兵者,诡道也!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冯太后又如何能多怪罪呢?

毕竟,没有一个“黄金八部”的魏人不愿意打胜战,况且最后宇文武必定也会向冯太后奏明独孤老太婆得“七夜道宗”郦道元才能胜。

宇文武更不用多说,一直就害怕独孤信一锤子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猛砸下去,必定前胸贴后背。

宇文武虽然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如今宇文一家的日子比十年前在燕国的日子好了万千倍!这不算赖活,而是好活!

所以,不能死也不要死!

丘穆陵泰与宇文武见魏军大小将士气势尽丧,又瞅见独孤信一行人心气正旺而越来越心慌,各自趁乱战劈砍之间夺了一匹快马,弃了大小魏军将士落荒而逃。

独孤信见跑了丘穆陵泰与宇文武,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紧追不舍,一锤一个狼皮帽,一锤又掉一把弯刀;武侯战车一锤一个大窟窿、投石车一锤一堆大破烂。

独孤老太婆正了正身子,张开嗓子厉声大呼道:“我儿独孤信,回来,快回来,你快回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必定在眼前!……”

独孤信又一锤一个狼皮帽,一锤又一把弯刀落地;接着一锤砸碎了一辆投石车,一锤又砸破一辆武侯战车;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攻杀之间缓缓回来。

斛律德光挥舞弯刀攻杀追赶了一阵,接着又回身去护奄奄一息的公孙景茂,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塞下了两颗金创药。

魏军大小将士兵败如山倒,溃退如孟婆江潮,也顾不得武侯战车与投石车,更顾不得战鼓与旌旗。

独孤老太婆一声令下,也不再有人去追赶,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带来的军士亡者十之**。

独孤信一脸嫌弃又极其不甘,一边骂骂咧咧道:“娘,娘,娘!你说,这都是为什么呀?啊?”

“咱们穷的时候,被人欺负;咱们变强了,还是被人欺负;难道,咱们独孤家就注定被欺负?”

“娘,娘,娘!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难道,咱们独孤家就注定被人欺负一辈子?”

“……”

独孤老太婆盯紧独孤信一张咸湿的血污之脸,虽然独孤信血气方刚和亡夫没有血脉相承,但是一副臭脾气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独孤老太婆棍子似长枪杵地,一边又悠悠说道:“我儿独孤信,你要听娘的话。娘是不会害你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独孤信入耳极其不悦,这一句话从小听到大,都快听出了茧子,然后一嗔一怒之间又无处发作。

独孤信突然扭头之间,瞅见一脸极其尴尬的慕容川东,心中一时来气就似山洪爆发的那一刻,径直怒目圆睁急步上前举锤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里一切祸事皆由你而起,这一锤子就当是‘十山八寨’乡民送给你的!”

独孤老太婆旋即一闪“移形换位”,大呼“住手”之际,手中那一根棍子轻飘飘的回手一挡,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闪影一震,弹开独孤信跌退去了三步之外。

独孤信恼怒至极,又不敢正面反驳独孤老太婆,旋即又厉声鄙视慕容川东道:“害死了这么多人,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死了,宇文武与丘穆陵泰就不会有恃无恐!”

“都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死了,‘十山八寨’就能活多少人!你知道不知道?”

“如果你不是一个孬种,真心去死,会有那么难吗?咬舌自尽,你总该会吧!”

第240章 一家人客栈雏形

“咬舌自尽?确实有想过咬舌自尽。只是,要狠心咬断了舌头,倘若人又未死去,这不就成了一个大哑巴吗?要是舌头咬断了一半,人又未死,又该如何是好?”

慕容川东一言,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顿时觉得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极速挖去了心肝脾肺肾!

似慕容川东如此,‘燕人’之名何在?‘燕人’之威又何在?还想着光复燕国?看来确实自作多情了!即使真的燕国光复,那还是燕国吗?

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双双骤起一阵挥之不去的酸楚就似久渴之后啃食了一把青梅果,眼中哀其不幸的泪花就似汩汩的孟婆江流。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遇如此揪心处!

斛律德光低头叹气不语,毕竟当初要是没有慕容太白提携,那就一定没有“十二甲子”,更没有斛律德光今日这般声名远播。

公孙景茂心中有恨,恨不能早生几十年。倘若能早生几十年,长伴慕容太白左右,何来白鸟城一战而灭,‘燕人’勇则勇矣,就少智囊。

往往事不如人愿,白鸟城被灭时,公孙景茂仅仅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虽然在孟婆江南号称神童,又如何能辅佐得了慕容太白?

此时此刻,公孙景茂又不得不意味深长念叨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好可惜,真的好可惜,真的是好可惜呐!老天爷,真可惜了这一首上好的诗啊!不是这一首诗配不上光复燕国,而是光复燕国之人配不上这一首上好的诗啊!”

“往事远去不堪再回首,但愿这一首上好的诗能流传百世。倘若燕国后人还有一线血脉传承,配为‘燕人’者,再思复国大计吧!”

“孟婆江南非我辈之国,孟婆江北又复国无望。亡国丧家之人,魏地也真的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无国又无家,只得漂泊浪迹海角与天涯,如果那一天走不动了,那里就是横尸荒野之坟地了。……”

斛律德光面有愠色,极速打断公孙景茂的话茬子,抬头一双泪眼尽湿,吞咽一腔苦水道:“公孙大人,公孙大人,孟婆江南非我辈之国、孟婆江北除了魏地之外,不是还有敕勒,还有敕勒各部!”

“走,公孙大人,给小王一同回敕勒。咱们一起去阴山下看天似穹庐,高远如盖;去看藏在牧草中的肥牛、肥羊:哞哞……咩咩……”

“……”

斛律德光一时说得激动,旋即大手又一扬,接着扶正公孙景茂,扭头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几个斜戴狼皮帽的魏军大小将士牵来数十匹战马,左右两人小心翼翼扶上了公孙景茂,公孙景茂马鞭一抽,头也不回极速往北奔去。

斛律德光一时无言,旋即收好弯刀入鞘,接着飞身上马,扭头执鞭对独孤老太婆与陈静拱手一别,径直又策马扬鞭北去。

驾,驾,……

慕容川东不舍的盯住这一行人渐渐远去,几次三番欲言却休。

倘若叫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留下来,却实在找不到一个上好的理由;倘若想对斛律德光与公孙景茂道一句珍重,又该拿出什么脸面?

慕容川东觉得无地自容又无法释怀,一时撕裂了双颊,掩面埋头一个“大”字,面朝泥土背朝苍天。

墨夷秋一时感同身受,旋即又隔空安慰慕容川东道:“世子,如果失去的人心,你得一个一个的把人心都找回来!就好似‘十杀八寨’,冯太后是亡不了‘十山八寨’的,攻破了咱们在建就是了,何怕之有?”

独孤信一听墨夷秋的话,又极其来气,这才建好的“十山八寨”就被攻破,攻破了又说要建,在这攻与建之间得害苦了多少乡民。

独孤信浓眉怒对,旋即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指住墨夷秋身影道:“要建,这一次就你一个人建!如今,来‘十山八寨’的乡民该死的不该死的,通通都已经死了!明知道结果是送死,谁还又敢来?”

“既然冯太后那个老妇人不让咱们好活,咱们就去祸害‘十山八寨’远近的州郡。山高路远,猴子都能称霸王;生而为人,为何又不可?”

“……”

独孤信旋即双手一掷,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如流星闪入魏军丢弃的战鼓,“嘭嘭,咔嚓”两声异响,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破战鼓!

紧接着,独孤信又解下脖子上挂着的一对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如石头一掷,再一次闪入魏军丢弃的战鼓,“嘭嘭、咔嚓”骤起两声异响,黄铜七十二棱狼牙锤破战鼓!

独孤信突然对独孤老太婆隔空一阵狡黠的坏笑,旋即又缓缓走去慕容川东跟前,接着虎背熊腰极速一弓,一把拉起了慕容川东。

独孤信突然又似傻子似的对慕容川东“嘿嘿”一笑,就似两个久别又相逢的故人,又似穷如衣裳今日你穿、明日他穿的难兄难弟。

独孤信又极速把住慕容川东胳膊,悠悠说道:“走,哥哥带你去喝五石散兑酒!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确实好酒,好酒呐!”

“还有玩牌九、掷骰子,少不了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就只找‘黄金八部’的公子哥入手,咱们联手玩坏他们。倘若不服,打死他们!”

“你要相信哥哥我的这一双独孤家的拳头,倘若‘黄金八部’的公子哥真心不服,揍死一个是一个!看看咱们男人的血性!”

“……”

慕容川东没有吱声,径直被裹挟从了独孤信。虽然西边日头已经落下,东边的月亮还未升起来,这正是远近赌客们最活跃的时刻。

“独孤老婆婆,这?”

“都由他们去吧,两个憋屈的年轻人,倘若不出去发泄一回。只怕都会变成大傻子。只希望我儿独孤信能明白老婆子我的一番苦心,也希望世子能找回‘燕人’之威!”

陈静听独孤老太婆如此说来,好似也明白了其中的一番深意,雪中送炭都送得如此特别,但愿独孤信与慕容川东不要让人失望。

此时此刻,慕容兰西与耶律达斡尔胡东也缓缓起身,耶律达斡尔胡东环视一回,抱拳又道:“多谢各位英雄豪杰这一些天来的关照。燕国复国大计终成空谈。在下想重回祖地去寻失散的耶律一族族人。”

“咱们耶律一族就爱鼓捣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买卖。也正合了在下的心意:礼之用,和为贵。前有陶朱公,今后必有耶律达斡尔胡东!”

“诸位:珍重!后会有期!”

“……”

耶律达斡尔胡东与慕容兰西双双抱拳而别,旋即捉住两匹魏军丢弃的战马,飞身一跃,身子一沉,极速往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独孤老太婆一阵惋惜,旋即又瞅了一眼墨夷秋道:“二当家的,‘十山八寨’又亡了,你还建不建?”

墨夷秋眼珠子突然一转,旋即若有所悟道:“建,建啊!这是必须要建的啊!魏国是我家,再建靠大家。只不过,独孤信刚才也说得万分有理。倘若再建‘十山八寨’,冯太后必定如坐针毡。那咱们就建小一点点咯,就建一个客栈好了!”

“咱们这里也没几个大活人了,建一个客栈,人手不多不少,那就刚刚好。无论慕容一家人也好,还是江南王家一家人也罢,又或者说是‘十山八寨’一家人也行,咱们这一个客栈就叫:一家人客栈!”

“对,就叫一家人客栈。无论孟婆江南,又或者孟婆江北,都是一家人。投店也都是一家人!”

“至于客栈的具体细节嘛,待容我再仔细思索几日。但眼前此景,不由得让我想到了一副门对!”

“门前走过七**只鹿,山后曾落一二三朵花。嗯,就这样!”

“……”

独孤老太婆眉头轻轻一舒,仰头之际打断墨夷秋话茬子道:“老婆子我倒是看见了这么多头死鹿!至于花儿嘛,慕容兰西与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确实称得上花儿,糟老婆子我?还是算了吧!你这样没大没小的说,都快羞死人咯!”

墨夷秋骤起一阵尴尬,也不好与独孤老太婆反驳,旋即缓缓挣扎着起身,轻声又对五个彪形大汉道:“原本‘十山八寨’挑选的三十六人,就剩你们五个了。也好,也是一个黄道吉数,五福临门吧!”

汩汩、汩汩,……

突然,头顶有一只信鸽焦躁盘旋,陈静回想老王镖局时的情景,旋即右臂白影如烟一拂,接着伸开左手一晃,信鸽停留止步在手。

陈静极速拔出信鸽脚下一只小竹筒,缓缓卷开字条一看,赫然入目五个大字:老王镖局,危。

陈静一怔,来“十山八寨”,“十山八寨”就亡,眼下又当如何是好?

第241章 陈静野店遇高人

倘若再回老王镖局,老王镖局要是亡了,罪过何其大!老王镖局是江南王家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必定有愧于江南王家一家人。

况且,老王镖局内有第一镖师之后夏侯子兰,外有两位亲王刘一腾、刘一虎,还有神机营王俭!

陈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旋即俯身捏了一坨豆大的泥巴,连同卷曲的字条一起塞回了小竹筒内。

白影如柳拂,信鸽展翅飞。

泥者,离也。

陈静只是想告诉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一时半会离不开魏地。

独孤老太婆眼中有光,见魏军大小将士早就没有了身影,也寻不着一个大活人的踪迹,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小妹妹,倘若真有要紧之事,你先去便是了。兴建一家人客栈,咱们这一些人完全够使了。”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独孤老婆婆,漂亮的独孤老婆婆,想来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差错。如今,这里善后也急需人手,不急,不急!”

墨夷秋在一旁缓缓轻笑道:“当家的说的极是。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一家人客栈就是‘十山八寨’的新生。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怎么能少得了当家的!”

独孤老太婆只是点头不语,低头又瞅了一眼手中那一条咸湿的棍子,这一次真把它当棍子丢了。

如今,被抛弃的战马和器械也是一笔横财,墨夷秋早有了打算。

战马留在一家人客栈,可供来往客人做脚力之用;丢弃的兵器藏在暗处也可备不时之需。

三日之后,更有远近乡民们的热心帮忙,在“十山八寨”外这一块坑坑洼洼的空地里多了无数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乱坟。

但是,整整三天时间里也没见到慕容川东与独孤信的身影。

对一家人客栈的兴建,陈静一时也插不上手。毕竟,墨夷秋把人力、物力、财力周全有方。琐碎之事尽在独孤老太婆手中掌握。

陈静放心不下慕容川东,旋即策马往十里之外村落寻觅而去。

九尺驿道路转闪现了一路衣裳破烂的哀怨老少乡民,如今“十山八寨”没有了,只有沦落为流民。

“哎,魏国北边地界也太不安全了,真没法让人安生好活,冯太后真不知咱们这一些人的死活啊!”

“哪咕叻,柔然之旁有敕勒,敕勒之东更有高句丽。咱们,还是留一条残命去孟婆江南之地吧!”

“自古天下兴亡,苦的都是咱们这一些无权、无势,又无一技之长的、老实巴交的乡民!”

“做老实人,这都有错吗?这一个世道,难道就不给老实人一条活路了吗?老实人究竟招惹谁咯?”

“佛说:大慈大悲;道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儒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结果呢?可结果呢?……”

“马拉个巴子的,这个世道就是不让老实人好活的世道。上有白莲社弟子,下有五石散兑酒,还怎么活?累成狗、活得不如老黄牛!”

“狗虽然累,还有主人吃剩了肉有嗟来的骨头;老黄牛虽然苦,但水草随处可见饿不着肚子。哎,人不如畜,畜比人好!这样的世道投胎转世,还不如轮回畜生道。”

“十年以前,还有幽嫣谷墨家弟子行走江湖路见不平。如今,再也没有人与咱们这一些弱小的老实人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一个又一个乡民阴沉的脸色,极其有愧。幽嫣谷墨家之名十年前被郁久闾阿史那误杀,十年后必当以一己之力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

不然,上对不住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中对不住幽嫣谷墨家历代弟子;下对不住孟婆江南北万民。

幽嫣谷墨家不亡“天志”不灭。

陈静一闪白影疾行,路转山丘之际又瞅见一处开阔之地。

三个锦帽貂裘”黄金八部“的公子哥模样的人,一边摇了折扇,一边又财大气粗骂骂咧咧道:“马拉个巴子的,方才要不是老子机灵,又被独孤信那货揍了一顿!看他们还能牛劲几天!待他们这一阵牛劲过去,看老子如何收拾了他们,必定会打得连他娘都不认他的样子!”

“秋后算账,可是老子这一些年来的拿手好戏。那些不读书的乡民贱骨头说什么来着?诶,站得高摔得疼?还是高兴过头了是丧事?”

“诶,管他们的!咱们闲时就读咱们的圣贤书,要动手无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咱们现在不动他们,是有所不为;动他们的时候,就是有所为咯!圣人之言融会贯通,怎么说怎么都有道理,拉基阿路啊!”

“……”

陈静闻言一时无语至极,看来独孤信和慕容川东确实就在这附近不假,旋即策马缓行之际,在驿道路边寻了一处简易野店歇脚。

野店就只有一个四面通光的大竹蓬,升几绺青烟,八张陈旧的三尺桌台,却没有一个路人在桌。

野店里就只有一个老头,看样子也不像是坏人。毕竟一身衣裳破旧更似方才路过的乡民,那一定就是魏国最底层做买卖的人了。

老头一脸慈祥,头发垂肩几绺虽然凌乱但也精神矍铄。虽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这样慈祥的面庞入眼,心中确实温温如泉流。

看这样一副凄凉的光景,野店这一个老头的日子必定也苦,虽然比方才路过的乡民好那么一点点,但是比乡民确实也没好多少。

救人之危,解人之难。

陈静抬望眼之间,突然骤起一绺恻隐之心,既然是来野店歇脚,总不至于让老头白忙活一场。

“老伯,老伯,来一壶白开水!有吃的吗?随便来一点吧!”

陈静斜身下马,越女剑横放桌台对角处,轻轻取下面纱斗笠放在了另一边已经破损的条凳上。

老头见来了客人,面有喜色,旋即半弓了身子一边提着一壶悠扬气息的陈旧茶壶过来。

“姑娘,姑娘,我说姑娘呀!老头子我这已经没有吃的了!真的没有吃的了,已经断粮好些天了。能喝的,也只有这一些凉白水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也过不下去了。今天,姑娘算是这一个店的最后一个客人吧!待姑娘走后,老头子我也该走了!”

“……”

老头缓缓步了过来,立在陈静桌前,一边放下一个陈旧而又有一丝破损纹路的茶盏,“呼啦呼啦”满上一盏凉白水,轻声说道:“姑娘,姑娘,凉白水虽然解渴,但是如果没有吃的,早晚会饿死人的呀!”

“姑娘,想必你也看见路上的那一些乡民了吧?这一些人忍受不住家人‘吃土’的日子,背井离乡了。”

“天地皆以万物为刍狗。狗可以睁眼吃污秽之物,可是生而为人,确实不耻也下不了嘴啊!”

“哎,姑娘,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

陈静突然回想“十山八寨”死去的乡民,还有方才一路南逃的无数乡民,看老头这一副失态的表情,又生了许多怜悯之心。

“老伯,你这一爿野店,只卖凉白水,又没有吃的,那里有买卖可挣,没有买卖你又怎么活?”

“老伯,倘若不做买卖了,难道也似路上的乡民去做流民,同他们背井离乡去孟婆江南?”

“……”

老头一边在简易的柜台前埋头收拾了一会,好似耳背,埋头鼓捣了一阵子,又缓缓说道:“姑娘,听佛家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如今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如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残灯枯卷漫青灯!”

“有道是:苟活在生之日,生不如死,那就是‘生即是死’;隐姓埋名不着俗世尘埃,宛如从世上陨命,那就是‘死即是生’!”

“姑娘,心善之人终会悟得:佛法无边啊!如今,冯太后心中只有道家无为。早年还打压魏国一切佛门弟子,心中有佛者全部驱逐!”

“我佛慈悲,冯太后心中无佛,自然佛不入她心。故而,这一些年来与白莲社社长杨恩‘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走得很近!”

“心善而生正义之心,心不善而出恶心,佛者普度众生,正是以正义之心为念。魏国,已经没有了正义之心,老头子我也该去了!”

“……”

陈静缓缓轻咽了一口凉白水,凉凉而又悠远的味道,确实能口中生津,口渴之感全无。

只是,陈静突然又对这一个老头又生出了许些敬佩之感,谈吐不俗必定也非等闲之辈。

不过,这一个老头说的也全是大实话,倘若人人都没有吃的,谁又愿意留下来泪流满面“吃土”?

这不正是宇文武式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吗?生而为人,好不容易来世间走一回,虽然生的尽头是死,这就是“生即是死”;如果心死之后而苟活,莫非这才是“死即是生”?

第242章 王僧虔急寻陈静

陈静突然想起“十山八寨”独孤老太婆双手合十念叨的样子;报国寺刘一跃双手合十念叨的样子;更有百合楼中贺兰云青双手合十念叨的样子,很想弄明白一件事。

“老伯,既然你心念佛门,想必对佛学别有一番见解。不知‘地水火风,大慈大悲’言下是为何意?”

老头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又停止了鼓捣着的事物,接着又正了正身子,仰头一阵叹息道:“姑娘,你这已经问得何其明白了啊!”

“地水火风本为四象。常念大慈大悲者,要么就是佛门弟子,要么就是心向佛门的善男信女。”

“地水火风是四象,也为世间之相。能入世间之相者,只怕是佛门中四大天王也!此四大天王,可非白莲社‘四大天王’、‘八大金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事时真亦假。大概就是孟婆江南北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谎话说一千遍,别人就信以为真了。就似白莲社的完美世界,可实际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完美啊!”

“……”

陈静好似明白了一些道理,看来这一个老头也是“小隐隐于野”,如今似老头这样的世间高人都在魏国待不下去了,魏国着实可恨。

陈静突然觉得:得寻一个机会去魏都平城走一遭,很想去见一见冯太后这一个布棋局的高手。

如果遇见白莲社社长杨恩,越女剑必定一剑封喉!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的恩怨由来已久,确实应当做一个了断了。

只是,陈静一想到刘一腾、刘一跃的冷眼,又放心不下孟婆江南的局势,御史台已经捅破了孟婆江南的天,正如谢氏神算子所言:必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老伯,既然如此,依我所闻,孟婆江南也非好去处啊!御史台,已经一手遮天了。只怕,孟婆江南江北都要举国万民同台‘吃土’咯!”

老头又多瞅了一眼陈静,好似若有所思,接着缓缓又道:“姑娘,实不相瞒。‘十山八寨’未灭之前,也是一个好去处;如今去孟婆江南之地,只有孟婆郡一处可去咯!”

陈静一时不解,虽然幽嫣谷墨家曾经也在孟婆郡中安身,不也被杨恩夜袭了幽嫣谷墨家吗?

“老伯,这又是为何呀?孟婆江北‘十山八寨’已亡,孟婆江南孟婆郡难道有何奇特之处?”

“姑娘,‘十山八寨’原本有独孤氏遗孀在此处,世人称之为:独孤老娘。只因独孤老娘与冯太后早年有杀夫之仇,冯太后也有属下耳目知之甚多之恨。孟婆江南孟婆郡可有人见人爱的半老徐娘啊!”

“……”

陈静一时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这一个老头,孟婆郡客缘斋的半老徐娘确实人见人爱、人见人敬!

“老伯,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呀!不过,三日前有两个汉子来这边赌钱什么的,你可认得?”

陈静又轻咽了一口凉白水,想再试探一回这一个老头,旋即又目光不离这一个老头脸面三寸。

老头也不含糊,一边鼓捣了一堆杯盏担子,一边脱口而出道:“此去就只老头子我这一家野店,前几日路过的魏军还白喝了不少凉白水,嫌弃店里没吃的,还砸了老头子我好多茶盏,真要人老命!”

“后来,没多久也跟上了一壮一弱的两个汉子。壮的有已故‘燕人’之威、弱的尖嘴猴腮的样子,……”

“这几日听路过的客人说,这两个汉子在前方赌场赢了又输、输了又赌,而且是借银子赌。也不知道那有这好的运气,要是遇见别人,估计早就被赌徒斩手斩脚了!”

“……”

陈静听老头如此说来,一时又心宽了许多,或许慕容川东经历过如此一劫,长相可以尖嘴猴腮,做人确实不可以尖嘴猴腮!

陈静凉白水仰头一饮而尽,知道慕容川东与独孤信一时安全,也不想再去赌坊掺和。

老头看陈静摸索袖子准备找银子的样子,旋即悠悠说道:“姑娘,老头子我也准备弃店了。这一壶凉白水,就当是赠与有缘人了吧!”

“心中有佛,自然一念是善,不也就是一个‘缘’字吗?无论因缘中的前因后果,还是前世今生的种种缘分,都摆脱不了这一个字眼呐!”

“姑娘,倘若已然解渴,老头子我这一爿野店啊,也就没有白开,也没有让有缘人失望!如此善缘,善哉善哉,善哉至极!”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这一个老头的话与陈旭嫦的话倒有许些相似之处,只是陈旭嫦已亡十年,这一个老头确定不是陈旭嫦。

陈静缓缓双手合十,虔诚一视老头,接着毕恭毕敬道:“老伯,小女子本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如今该尊你一声大师了!”

老头旋即仰头一阵轻笑,缓缓理了一理苍白的鬓发,接着又双手合十道:“姑娘,叫老头子我唤做大师确实不敢当。至于姑娘大名,老头子我该唤你一声大师才是!”

陈静有自知之明,似孟婆郡客缘斋半老徐娘,“十山八寨”独孤老太婆确实可以称之为大师。

陈静不沽名钓誉,旋即摆手笑道:“老伯,你说笑了!老伯早晚有一天,也会是一代大师!”

正当陈静起身收拾行当之际,从陈静来处奔来了三骑快马,风尘仆仆的样子似有天大的急事。

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三骑快马已然闪到了野店跟前,来人极速斜身下马,毕恭毕敬抱拳笑道:“谷主呀谷主,这一路追得你好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身边张三与李四。

陈静先是一惊,而后抱拳半嗔半笑道:“哎呀,不知是老王镖局少主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僧虔突然眉头一皱,旋即青鞘长剑左右摆手一晃,急忙脱口而出道:“谷主,莫学官府中人,‘官字两个口’是官府中人所为!飞鸽传书已回,这才火急火燎来寻谷主!”

“方才,到‘十山八寨’又听人说谷主策马出行未归,这才不得不策马更为火急火燎来寻!”

“谷主,江南王家这一劫,必定少不了你出手相助!倘若少了你,只怕会重蹈百年前谢家覆辙,谢家没落将重新发生在江南王家。”

“……”

陈静越听越模糊,看王僧虔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确实似有大事发生,毕竟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命丧之际,也没见这么火急过。

陈静旋即凌空一跃,一道白影上马极速一调头,与野店老头把剑抱拳笑道:“老伯,那就多谢了!”

老头如三月里的春风微微一笑,旋即抱拳相送道:“姑娘,有缘再见!后会有期!老头子我也要背井离乡了,但愿不要客死他乡!”

老头一时心舒,目送陈静一行四人远去之后,早就收拾好了一路行当,不随九尺驿道上的乡民经北山关直下孟婆江南,而是取小道绕去寒坡岭再入孟婆郡。

陈静与王僧虔并马齐驱,马蹄飞扬又透过面纱斗笠悠悠问道:“少主,老王镖局不是有夏侯子兰大侠在吗?还有刘一腾、刘一虎,神机营中也有江南王家人王俭呀!”

王僧虔一脸阴沉,旋即长叹一声,接着又和盘托出道:“谷主,你有所不知。咱们在百合楼与御史台结下了梁子,御史大夫谭中天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银子也都不太好使了,非要置老王镖局于死地!”

“要不是朝廷中有两位亲王,御史台也惧怕‘鬼军’,只怕谷主今日已经见不到我王僧虔了!只怕我王僧虔已经成为陈显贵第二了!”

“……”

陈静心里突然一惊,旋即急切追问道:“少主,言下之意谭中天还敢来老王镖局撒野不成?反了谭中天了,夏侯子兰是干什么吃的?”

王僧虔见松林旁九尺驿道前后左右没有了魏地乡民身影,旋即急忙勒马止蹄一声“吁吁”,四骑快马旋即也跟着前蹄抬高六尺有余,之后一阵“咴儿、咴儿”的撕鸣声。

王僧虔警觉的环视了一圈,轻声说道:“谷主,小心隔墙有耳!御史台是想方设法要亡老王镖局!”

“这不,御史台前日发了文书,谭中天要在建康城中大办一次骑猪赛,依我看来就是铲除异己!”

“骑牛、骑马,都还好说!这骑猪,就是明里暗里把人当成了案板上的猪肉,任由御史台宰割了!”

“……”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骑猪大赛还是第一次耳闻,从古至今确实前无古人,至于后世有没有来者,那就不得而知了。

陈静突然觉得:御史台越来越奇葩了。想必就是杀人灭口的一次把戏,古有赵高“指鹿为马”,后有汉武刘彻本名刘彘,彘者为猪,猪即是龙、龙即是猪,御史台所谓的骑猪大赛一定没那么简单!

“少主,既然如此,骑猪大赛定在何日?”

第243章 策马奔腾又向南

王僧虔闻言一怔,倒也没想到陈静快人快语还如此镇定,就似一场骤雨打初荷、一缕轻风拂絮柳。

王僧虔本为寻陈静相助而来,就似狂风吹细沙般如实相告道:“回谷主的话,陛下诏令已然传遍了建康城中的大街小巷。三日后,神机营举行第一次骑猪大赛!”

陈静缓缓轻舒了一口气息,既然是三日之后才骑猪大赛,必定还有周旋的余地,接着又道:“少主,既然如此,老王镖局有何打算?”

陈静自然觉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凡事只要时间不是极其紧凑而慢下来,必定有“破绽”可寻。

王僧虔又警觉的左右环视了一圈,低声说道:“谷主,来之前已经和刘一腾约好了,咱们将以清君侧之名伺机斩杀御史大夫谭中天!”

王僧虔言毕,眼中突然又闪过一绺游离,骤生一闪愧疚,旋即又道:“况且,亲王二殿下指名道姓要纯依香儿女侠助一臂之力!”

纯依香儿女侠确实是一个好名字!但是确实又让人哭笑不得!

陈静忍不住“噗嗤”一笑,一时又极其不解道:“我说少主呐,你可别忘记了:你也见过刘一腾那一双冷眼;难道刘一虎还不知道我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刘家两兄弟同住一府,难道也没有兄弟之情?还是真的公事太忙?”

也确实,都为刘府同父同母的兄弟,自然应当无话不说。可刘一腾与刘一虎真的就不是这样。

虽然,刘一腾与刘一虎都是刘一龙的皇弟,区别在于刘一龙是嫡出,刘一腾与刘一虎皆是庶出。

刘一腾与刘一虎,以及刘一跃曾经拜在幽嫣谷墨家谷主陈旭嫦门下,坊间才有了“龙腾虎跃”一说。

为此,在刘一龙即位之初,名分已定。刘一腾作为庶出最大的长子被封为亲王殿下;刘一虎作为庶出最大的次子被封为亲王二殿下;刘一跃自然而然就成了宋国公主。

刘一腾与刘一虎虽然都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自古尊卑长幼有序,刘一腾这个亲王殿下自然金冠配金丝金鞘长剑,刘一虎这个亲王二殿下只能银冠配银丝银鞘长剑!

虽然刘一龙还有不少同父异母的皇弟,但是要么年幼,要么声名远不及刘一腾与刘一虎,封亲王三殿下只能铜冠配铜丝铜鞘长剑;封亲王四殿下只能铁冠配铁丝铁鞘长剑。倘若再继续封下去,只会让孟婆江南万民觉得皇家也如儿戏。

金银尊贵、铜铁低贱,与其这样,亲王殿下也就止封于刘一腾与刘一虎。刘一腾与刘一虎得了这一个好处,自然与其他皇弟不同。

不过,刘一腾与刘一虎一身金银之别,就是黄白光彩之别,同在一屋檐下待久了,全身都不自在。

故而,如非万不得已,刘一腾与刘一虎互不打照面,就怕心中骤生不快而生横眉怒对与口舌是非。

毕竟,孟婆江南有祖传美德:家丑不可外扬。如此这般,更能和气生财,百废待兴。

王僧虔土生土长在建康城,况且刘一腾与刘一虎都尊先少主王光明为老王哥哥,也常来老王镖局过府串门把酒言欢,日子久了也就看出了其中端倪,坊间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确实说得极其有理。

王僧虔虽然一脸尴尬,但是也无可奈何一笑道:“谷主,此事确实让人纳闷,听起来匪夷所思。不过,亲王二殿下刘一虎如果知道谷主的身份,那才是我所担心的事!”

“到那一个时候,刘一虎会认为是老王镖局骗了他呢?还是谷主你这个人骗了他呢?老王镖局百年声望,声名远播自然不是骗子;幽嫣谷墨家传承数百年,谷主之名自然更不是骗子。总之,这事两难!”

“谷主,我有一计,当讲与不当讲,事关江南王家一家人,我都要讲一讲。那一日刘一虎走得急也并未看清楚谷主尊容,不如谷主妆上大花脸学齐宣王之妻钟无艳;要么妆上一条大伤疤破相;越女剑也学一回夏侯子兰,剑鞘上缠满布条!”

“如此以来,即使刘一腾与刘一虎同时在场也无妨!时局又变化无常,一时必定也不好开口追问,那么就给咱们留下了可乘之机。”

“眼下,刘一腾手中有‘鬼军’,听说近来刘一虎新收神机营军主萧顺之将军为徒,与我等确实有利而无一害!如此,胜算又多了一成!”

“况且,神机营队主王广之将军本为咱们江南王家一家人,又有我儿王俭,不,我侄儿王俭在神机营中当差,神机营如此堪称周全。”

“御史大夫谭中天想在神机营动刀子,咱们将计就计,先灭了谭中天这一个天大的祸害。就当是为孟婆江南万民谋福,也全了陛下一世圣明,陛下这是被狡诈歹人所累!”

“……”

陈静听在耳里、思在心中,以王僧虔如此说来,好似无懈可击,但是全然没落到实处,倘若有一处思虑不周,必定全盘皆输。

陈静仰头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又道:“容我想一想,容我好生想一想。这事虽然越来越有诡异,但是变数只怕越来越由不得你我!”

“对了,谭中天手中有‘无毒不丈夫’之毒,你们可有万全准备?刘一腾的五胡散,可有备足?”

“如果,谭中天在骑猪赛中与众位高手下毒,万事休矣!”

“……”

王僧虔警觉的瞅了一眼左右,一边拉直了马缰绳,然后策马徐行“踢踏、踢踏、踢踏”,一边又轻声说道:“谷主,你且放宽心。刘一腾‘鬼军’手中皆有五胡散,另外还备了不少五胡散周全万一。”

陈静一时无话可说,旋即又轻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刘一虎指名道姓纯依香儿女侠出手相助,这又是何意?神机营军主萧顺之都是他徒弟了,何惧‘十二飞鹰’啊?”

王僧虔支支吾吾没有再说一个完整的字眼,旋即又跳转话茬子,接着说道:“公主久居刘府,一听说骑猪大赛也来了兴致,骑猪大赛上必定少不了她英姿飒爽的身影。”

陈静倒也觉得不足为奇,毕竟每个月初一、十五才去一次报国寺上香,似骑猪赛这般千古奇闻,想必建康城中没有一个人不想去看。

陈静一时似有所悟,策马奔腾之间又急切追问道:“少主,既然如此,那一些人能骑猪?”

王僧虔倒也不想隐瞒,况且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接着就道:“咱们老王镖局张三叔、李四叔两位前辈自告奋勇,自然从了他们!”

“神机营军主萧顺之,队主王广之,以及大将军府中一些旧将,还有元老朝臣之后,人数确实不少!”

“陛下诏令还都说了,这一次骑猪大赛无论谁夺得桂冠、无论有什么要求,陛下都会盖上玉玺大印!”

“……”

陈静一时倒也乐了,没想到这一次夺得桂冠者,不就等同拿到了皇帝的一纸免死诏书?如此,要官有官、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既然如此,谭中天要是夺得这一次骑猪赛桂冠,那不就比一手遮天更为无法无天了,莫非这就是白莲社所谓的‘无法无天之法’?”

“谷主,谭中天以及御史台大小差役没有一个人参加这一次骑猪大赛。听‘十二飞鹰’萧道成说,御史台这一次是要把机会让给能者。”

“……”

陈静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如此,即是骑猪大赛,御史台又没有一个人骑猪,谭中天会不会在猪身上做手脚?”

“比如,在猪身上涂满‘无毒不丈夫’之毒,又或者谭中天暗中使诈想让谁赢就让谁赢。然后骑猪者赢了之后再与御史台同声同气,这并非孟婆江南万民之福啊!”

“况且,小小一个骑猪赛,玉玺都要带来,太过于儿戏!”

“……”

王僧虔一时沉默不语,策马又跑了一段路程之后,王僧虔才缓缓又开口说道:“谷主,依你之见,老王镖局又当如何?”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旋即又道:“只怕老王镖局如今不得不被迫如何了吧?既然谭中天在建康城中布局,想做魏国冯太后似的人物,必定暗处也不由人左右啊!”

“正所谓:明枪厚盾躲、暗箭促难防。方才说了这么一大堆,无非都是对付谭中天明处之法。倘若谭中天故意示弱,你又当如何?”

“……”

王僧虔突然仰头轻笑,快马又加一鞭,如释重负道:“谷主,这就是咱们三,火急火燎来孟婆江北‘十山八寨’寻你的理由啊!依谷主之见,‘十山八寨’亡这么快,估计谭中天也脱不了干系!”

王僧虔这一句话倒也说到了陈静的心坎上。

毕竟,陈静与慕容川东前脚刚踏上孟婆江北之地,慕容川东没走多远就被宇文武捉住了。

要没有孟婆江南北官府来往,宇文武会在孟婆江北守株待兔?

第244章 贺兰云青侯陈静

驾、驾,……

快马如风至,归心似箭扬。

其时,四骑快马一闪路过“十山八寨”之际,墨夷秋与独孤老太婆一干人等早就侯在了驿道一旁。

陈静急忙勒马止步,隔空把剑一扬说道:“墨夷秋,一家人客栈一定要守好咯。独孤老婆婆,漂亮的独孤老婆婆,静静先行一步咯。”

墨夷秋与独孤老太婆一干人等径直笑而不语,隔空抱拳目送。

快马极速又加一鞭,四人旋即又立于孟婆江北岸。一艘海鳅大船已然在孟婆江北岸等候多时。

“少主,这一艘海鳅大船,怎么这么快就有官府文书了?除此一条船外,偌大的孟婆江上别无他船!”

“谷主,实不相瞒!为这一艘海鳅大船,确实花了老王镖局不少银子!依我看来,只怕是御史台故意不让孟婆江南北有来往!”

“少主言之有理。只怕仅仅只是御史台不让本谷主过孟婆江南所为吧!御史台还真是煞费苦心!”

“谷主,有道是:前人施恩、后人得惠。谷主,要不是老王镖局有百年来的声名,估计还真没船家愿意来趟孟婆江这一弯浑水。”

“……”

张三与李四一时沉默不言,不离王僧虔左右半步,即是随从忠心护主,又是长辈用心看护“幼主”。虽然王僧虔为老王镖局少主,但是张三与李四确实宛如“三朝元老”。

海鳅大船驶过孟婆江,确实比潘玉儿曾经的小木船快了许多、稳了许多。潘玉儿已经没有了小木船,如今又过去了数日,大概已经找到梦中该去的地方吧。

四骑快马过了孟婆江、下了海鳅大船再一加鞭,老王镖局又近在眼前,夏侯子兰早已等候多时。

夏侯子兰把剑毕恭毕敬抱拳,又指住身边一位极其清秀的小哥与陈静道:“谷主,这一位公子说有惊天的大秘密,还言非谷主你不能直言,这不,已经守候多时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眼前这一个清秀小哥一身建康城公子哥似的服饰,虽然有一些面熟,却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我是百合楼贺兰云青呀,妈妈桑托我来有急事相告,惊天大秘密!”

陈静一时懵了,看眼前这一个清秀小哥要是换上贺兰云青的一身锦绣绫罗,还真的就是贺兰云青。

陈静旋即飞身下马,三步上前轻声问道:“贺兰云青妹妹,妈妈桑发现什么惊天秘密,居然这么急?”

贺兰云青一时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圈,欲言又止的样子,生怕耳目众多且隔墙有耳。

陈静警觉的瞅了一眼,如今在老王镖局府前除了少主王僧虔与张三、李四外,就只有夏侯子兰。

“贺兰云青妹妹,无妨,但说无妨。这里也没有一个人是外人!如今江南王家一家人,也如十年前燕王府慕容一家人!”

贺兰云青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夏侯子兰,接着轻声说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妈妈桑说如今的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好似变了一个人。你们都要小心!”

陈静与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眼中一闪诧异之光,急切追问道:“妈妈桑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可不能无事生非,尽添旁枝末节啊!”

贺兰云青一时急红了眼,旋即半嗔半怒道:“哎呀,静静小姐姐,贺兰云青妹妹我怎么会害你们!”

“当初,也是妈妈桑私底下告诉我的。当时,我也不太相信,后来妈妈桑念当日百合楼猪舍中越女剑下留情,这才如实相告。”

“静静小姐姐,你该明白百合楼与御史台来往过密,妈妈桑自然熟知谭中天一言一行。”

“昨日谭中天亲临百合楼,妈妈桑发现了端倪,一时又拿不准这一个谭中天究竟是何人,只得让静静小姐姐小心为是了。”

“……”

陈静与一干人等再一次面面相觑,突然贺兰云青双颊泛起一阵彩霞,接着抱拳又道:“静静小姐姐,我先回去了,你们都得担心!”

贺兰云青确实走了。

陈静骤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就好似身边笼罩了一团无边无际的迷雾,又好似一层又一层比城墙还厚的黑影。

陈静目送贺兰云青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边又对王僧虔轻笑道:“少主,如今一幕,就如方才你说的:前人施恩、后人得惠。”

王僧虔骤起一阵尴尬,旋即又把剑抱拳笑道:“还是谷主厉害啊!老王镖局以百年声名才得此孟婆江船家一遇,谷主这在百合楼施恩才没过多少时日就得如此实惠。老王镖局从今以后,必当以你为师!”

陈静一时急忙摆手道:“少主见笑了。本谷主如何能做江南王家老王镖局之师?做不得,做不得!”

王僧虔倒也没有难为陈静,旋即又调开话茬子道:“儒生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如此,谷主当无一字半句异议了吧!”

陈静一时笑而不语,又抬头看了一看建康城中的天色,虽然没有乌云密布,但是一股青灰而低沉的气息确实让人透不过气来。

“少主,咱们还是先说正事,既然刘一虎要纯依香儿女侠出手,那就请刘一虎老王镖局一叙!”

王僧虔倒也不墨迹,旋即扭头与张三道:“张三叔,亲王二殿下那里,就有劳你走一趟了。”

张三抱拳点头,得令而去。

王僧虔旋即又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接着扭头与李四道:“李四叔,王俭那里,你也走一趟。”

李四抱拳点头,得令而去。

王僧虔旋即又半弓了身子,迎陈静入府道:“谷主一路劳顿,先行歇息片刻。待张三叔、李四叔回来之后,咱们再行商议对策!”

陈静确实也累了,这一路孟婆江北、一路又孟婆江南,冥冥之中就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牵着鼻子走,是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了。

毕竟,从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被陈小英得救以来,一路像催命断魂似的,这一些年来丧了多少身边人、离了多少身边魂。

回想入幽嫣谷墨家,幽嫣谷墨家一夜之间覆灭;入燕国燕王府,白鸟城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入‘十山八寨’,‘十山八寨’一战又亡!

如今,身在老王镖局中,就是拼上一条性命,也不能让老王镖局重蹈覆辙。不然,有何面目再见老王镖局一干故人;又有何面目再提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静缓缓关上了房间小轩窗,趴在案台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待三三五五个丫鬟上前一阵莺莺燕燕的嘲笑声入耳,陈静这才缓缓睁开有一丝疲倦的眼神。

其时,几扇小轩窗已经被丫鬟再一次打开通风,一股清凉的气息入胸进肺,一时让人神清气爽。

小轩窗外朗月星稀,灯火辉煌的建康城中,吵吵闹闹的笙歌繁华入耳,孟婆江北驿道上无数乡民之苦那就是深入泥潭的罪恶,孟婆江南万民之苦也大同小异。

“女侠,女侠,女侠姐姐,看你这么累的样子,咱们一直都没忍心唤你,少主有特别交代!”

“女侠姐姐,看来这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可比绣花苦了万儿百千倍,咱还是绣花来得强!”

“是啦,是啦!绣花无非针眼扎手,女中豪杰刀光剑影中求一条活路,可是脑袋都由不得自己呀!”

“哎呀,佛祖说的极是:众生皆苦,众生皆苦,众生皆苦呀。倘若你要女中豪杰之名,却又不舍得吃苦,那就是一种受不得之苦;你要绣花,可惜又不能名扬天下,那就是得不到之苦。是不是?”

“……”

一群不大不小的丫鬟吵吵闹闹的声音倒让陈静一时来了精神,缓缓起身理了一理一身行头,接着又缓缓追问道:“方才你们说少主有特别交代,那是何交代?”

“女侠,女侠姐姐,少主确实有特别交代呀,咱们要一直侯着你醒来,说不能让女侠姐姐累着了。”

“还有啦,少主说男人累一点、苦一点都没有关系,可就是不能让女侠姐姐累着了!不然,外对不住幽嫣谷墨家之大名、上对不住已故的老王镖局先少主之英灵,……”

“听说少主在先少主面前发过誓言,不能让女侠姐姐少一根头发。可这人要是累着了,确实会掉头发的呀。而且累多了还会一把一把的掉头发,只怕少主的誓言,……”

“呸,呸,呸,瞧我这一张又臭又笨的嘴呀,真不会说话。闭嘴好了,不说话也没人当我是哑巴!”

“……”

陈静倒也被逗乐了,旋即又再一次追问道:“可是,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告诉我实情啦!”

“女侠,女侠,女侠姐姐,亲王二殿下,还有少主他侄儿王俭,已经在大堂中恭候多时了!”

陈静一阵虚惊,这怎么能以一个人的得失坏了大事呢?旋即半嗔半怒道:“该说你们什么好呢?这还了得,时不我待啊!”

第245章 刘一虎借机卖醉

明堂高朋座,觥筹闪金光。

王僧虔自在堂中案前正坐,一排烛台跳跃如白昼之光,古色古香的案台上一应热气腾腾的锅鼎杯盏菜食颜色深浅各不相同,左边案前是张三、李四、王俭,右边案前是刘一虎、夏侯子兰、陈静。

李四去神机营请王俭时,已然明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的真实身份只瞒住刘一虎一人。

王僧虔这一席,一者陈静一路劳顿必定饥肠辘辘;二者席间多敬刘一虎酒水与菜食,中间又隔了夏侯子兰,一时半会也少生疑心。

玉盏一仰,清酒下肚。

双掌轻舒,目光躬亲。

王僧虔右臂缓缓一张,旋即抱拳与刘一虎说道:“亲王二殿下大驾光临,老王镖局实属蓬荜生辉。如今纯依香儿女侠已至,席内全无一个外人。三日后骑猪大赛,还望亲王二殿下与我等分拨差事!”

“恭听亲王二殿下吩咐!”

“恭听亲王二殿下吩咐!”

“恭听亲王二殿下吩咐!”

“……”

刘一虎酒过三巡兴致勃勃,旋即玉盏一抬,声如洪钟道:“承蒙老王镖局错爱,三日后神机营骑猪大赛,想必宫中已经安排妥当。”

“即使御史台蠢蠢欲动,咱们还得将计就计,御史台敢乱动就让御史台谭中天当一回‘蠢蠢’!”

“况且,亲王殿下‘鬼军’会四散藏于神机营中。神机营军主萧顺之、队主王广之要参赛,神机营内外一切,王俭小将军可得费心咯!”

“……”

王俭满沿玉盏一弓,旋即一饮而尽,先示意刘一虎,再示意王僧虔道:“亲王二殿下,二叔,你们都放宽心。只要王俭在,倘若没有军令,除了死人能抬出神机营之外,活人休想走出神机营一步!”

张三一旁盯住王俭道:“小子,你可不能打胡乱说。御史台不但有大小差役,更有‘十二飞鹰’。无端杀戮朝中大小官员,倘若没有陛下诏令,你的军令又有何用?”

李四附和又道:“这正是老朽我担心的事。倘若没有陛下诏令,谭中天已然一手遮天,咱们光想着将计就计去杀谭中天,谭中天又会不会借陛下之手大开杀戒呢?”

刘一虎觉得张三、李四说得极其有理,本来诛杀谭中天一事皆是先斩后奏的兵行险着之招,想要刘一龙诏书手令比登天还难。

刘一虎玉盏满沿,一饮而尽又轻声说道:“两位前辈的担心极其有理。倘若万一事急,那就由我刘一虎一个人担当着。就不信谭中天不惧怕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

“江湖都传谭中天使快刀,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也使快剑!究竟是刀快,还是剑快,自见分晓!”

“如今,少主又得老王镖局第一镖师之后夏侯子兰大侠,还有纯依香儿女侠,‘十二飞鹰’又有何惧?”

“……”

王僧虔一时眉张目笑,旋即玉盏满沿又敬刘一虎道:“亲王二殿下运筹帷幄,自然决胜于千里之外。先者,亲王二殿下与先少主似有兄弟之情,如今在下这一个少主,该当尊亲王二殿下一声前辈了!”

“亲王二殿下前辈,老王镖局以后可得靠你了。我等必当全力以助亲王二殿下诛杀谭中天!”

“……”

刘一虎一时醉眼朦胧,欣喜之际摆手笑道:“如此,我等也是分君之忧,全陛下一世圣名啊!”

王俭旋即玉盏满沿,隔空一敬刘一虎道:“亲王二殿下,原本二大爷与亲王殿下交好,末将按辈分算起来也是一个儿孙辈,还望亲王二殿下以后多多关照孙辈末将!”

“如今,神机营军主又是亲王二殿下的弟子,这就是坊间百姓人家说的‘亲上加亲’,亲王二殿下但凡有任何差遣,末将候命!”

“……”

刘一虎左手玉盏轻放,右手二指左右一摆,轻笑道:“你这小子,罢了,罢了。年轻人建功立业无可厚非,心急也情有可原。如今还得同心协力,一同灭了谭中天!”

“待灭了谭中天,一定上奏陛下一份不世之功,也让你功成名就!如何?这样子,你该满意了吧?”

“……”

王俭欣喜,正求之不得。旋即又玉盏满沿,然后互干为敬。

陈静在一旁自顾动了几筷子菜食,入耳众人之言却味同嚼蜡。毕竟,一时又回想起百合楼中的一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陈静缓缓低头之间,一时陷入了沉思,看来还得想办法去寻“破绽”,毕竟脑袋里又回想起半老徐娘曾经说过的话: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王僧虔坐得高、看得远,一时发觉陈静脸上不快,但是又不能明言一二,免得刘一虎疑心。

王僧虔又不得不满沿玉盏一抬手,隔空与刘一虎笑道:“亲王二殿下前辈,亲王二殿下前辈,在下王僧虔恭请三日后骑猪赛分拨差事!”

刘一虎若有所悟,一时好似恍然大悟道:“哎呀,你看这记性!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还好没有五石散兑酒,不然坏了多少大事!”

“好说,好说,好说呀!三日后骑猪大赛,老王镖局一应人等不离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三步之内,看御史台谭中天如何动手!”

“倘若谭中天动手,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即可上奏陛下以忤逆之罪就地拿下他斩千刀、杀万剑!”

“……”

王僧虔虽然心中不快,但又不得不抱拳相谢道:“在下替老王镖局多谢亲王二殿下前辈了。”

陈静在一旁也不好发问,听刘一虎言外之意:老王镖局的一干人等,就是少主王僧虔与夏侯子兰都得如随从立于刘一虎身后了。

也罢,刘一虎好歹是官。

刘一虎与王僧虔之后的一席话如耳,陈静完全也记不起了,旋即只捉紧了筷子大快朵颐。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确实先饱了肚子再寻御史台“破绽”。

既然御史台谭中天诚心要亡老王镖局,上一次事急没能潜入御史台,待宴席散后再行潜入御史台。

陈静一想到这里,又使劲夹了两筷子菜食,有道是:饿汉不知饱汉苦、饱汉不知饿汉饥。

既然民以食为天,那么能多食一筷子的时候就多食一筷子,倘若如魏地野店想吃而只有凉白水的时候,确实倍感凄凉无比。

夏侯子兰在席间只顾侧耳倾听,也没说一句话,也没动一次筷子,宛如就是门外侯着的丫鬟。

张三与李四也觉索然无味,旋即先夹一筷子,然后又慢慢咀嚼一筷子,缓缓放下筷子长叹一口气息又捉回了筷子,如坐针毡之感。

刘一虎正与王俭玉盏把酒言欢之际,一时除了酒中情、醉中意,好似三日后神机营的骑猪大赛完全就似一场儿时的过家家。

王僧虔在堂中只得左右逢源,一时又左右为难,毕竟先少主所言:礼之用,和为贵。特别事关老王镖局生死存亡的时候。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堂外突然闪进一个下人,急忙上前禀报道:“启禀少主,亲王二殿下府中总管传话,说得让亲王二殿下急速回刘府,亲王殿下有要事相商!”

刘一虎也有七八分的醉意,旋即耷拉了脑袋斜眼与众人半喜半惊道:“亲王殿下,亲王殿下可是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的兄长呀!同处一府之中,好似老死不相往来,却也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也罢,用寻常百姓人家来说,长兄为父,酒后之言:兄即是父、父即是兄,我这一个当弟弟的,还不得不回去应承一声!是不?”

“亲兄弟明算账。这一回当是上阵亲兄弟咯!诗云: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王于兴师,修我矛戟。……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

刘一虎缓缓挪开脚步,左右步子跌跌撞撞,下人极速上前护住刘一虎袖子离开了案前。

“各位英雄豪杰、女中豪杰,三日后,神机营骑猪赛再见咯!”

“各位不必拘礼,谭中天的人头已如案板上的鱼肉,再放三日必定臭气熏天,哈哈,哈哈,……”

刘一虎摇摆了身子离开了这一间屋子,张三与李四目送刘一虎远去的身影,又过了一会儿功夫,旋即双双立身,李四玉盏一掷碎成一半,然后裂为两半、四半,……

“不就是一个亲王二殿下吗?摆什么臭架子?猪鼻孔里插葱,就是一头大象了啊?少主,求人不如求己,咱们还得靠咱们自家人啦!”

张三玉盏案台上重重一放,环视一眼,旋即也抱拳说道:“少主,方才去请刘一虎时,刘一虎还极其摆谱,咱们还真得靠自家人为妙!倘若受了刘氏恩惠,将来只怕几辈子的性命都搭进去了,在别人眼里也觉得没还够恩情。”

王僧虔倒也没有过分张三与李四,瞅见方才王俭与刘一虎眉来眼去的样子,急切又道:“我儿王俭,不,侄儿王俭,眼下你怎么看?”

第246章 陈静夜潜御史台

王俭玉盏缓缓轻放,这一些年来常在老王镖局中出入,深知王僧虔的性子与王光明大有不同。

王俭身为官府中人,也知一字半句之差的另有深意,旋即抱拳轻笑道:“二叔,你就别这样见外了,一会是‘我儿’,一会又是‘侄儿’,无论‘我儿’也好,‘侄儿’也罢。我王俭就是你儿,天打雷劈也改变不了!”

王僧虔低眉偷着乐了一回,王俭说的也是实情,养育之恩也是血浓于水,老天爷确实没法改变。

王俭一语倒也逗乐了张三与李四,张三与李四微微一笑如风吹过江波的涟漪,之后又缓缓平复了焦躁的神情,脸上又闪过一丝愧疚,在一众小辈面前发火实属不该。

王俭一时停歇了片刻,待众人都平息了神情,环视了一圈旋即又道:“二叔,依我看来,亲王二殿下咱们还得靠过去;至于老王镖局这边嘛,不是还有两位大侠吗?”

“如此堪称两全。况且军主、队主都要去骑猪,神机营里里外外的一应大小事,第五刀也是好手!”

“咱们江南王家可不似谢家,也不会步谢家后尘。三日后,骑猪大赛打足精神即好。即使再出幺蛾子,咱们也能灭了这幺蛾子!”

王僧虔眉头一舒,原本心中深处盘旋不止的一股郁结之气骤然消释,一时轻清上浮气淡神闲,旋即正身把盏轻笑道:“我儿大气,有你这一句话,江南王家兴旺不败!”

王俭倒也极其镇定,旋即又玉盏满沿一饮而尽,接着又道:“二叔,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刘府亲王殿下与亲王二殿下都要商议对策,神机营不能落下!”

王僧虔倒也不挽留王俭,毕竟骑猪大赛在神机营举行,眼下回去多在神机营寻几处“破绽”堵上,三日后骑猪大赛也心安许多。

“我儿,既然如此,二叔我就要撵你回神机营了!正事要紧!”

“二叔,看你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即使你挽留不撵,我也该回神机营去了。”

“我儿,三日后神机营见!”

“二叔、各位英雄豪杰、女中豪杰,三日后神机营再见!”

王俭转身就走了。

陈静旋即正了正身子,接着理了一理全身行头,越女剑早已似夏侯子兰那般缠上了白纱破布头。

“少主,如今两位前辈三日后要骑猪,自当养精蓄锐。老王镖局有夏侯子兰,必定也无人来滋事。”

“眼下,御史台兴许还不知道本谷主已回了孟婆江南。正好,本谷主想夜闯御史台一探究竟!”

王僧虔先是与张三、李四面面相觑之后,接着又瞅了一眼吃惊的夏侯子兰,旋即说道:“谷主,夏侯子兰也随你一同前去,如何?”

夏侯子兰旋即把剑抱拳道:“是啊,谷主。多一个人,也就多出了一分力量!况且,两位前辈还在老王镖局府中,一时必无大碍!”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明白王僧虔与夏侯子兰一番好意,还是直言谢绝道:“无关紧要,本谷主一个人来去都习惯了。前几日,在‘十山八寨’受独孤老婆婆指点,驭剑能破丘穆陵良道家印记,谭中天的刀无论有多快,都不在话下。”

王僧虔一阵唏嘘,旋即又不得不抱拳说道:“既然谷主功夫又有了长进,确实可喜可贺。不过,潜入是非之地,还得小心为上,相比而言三日后骑猪大赛更为重要。”

“去去就回,去去就回。不必为本谷主过多担忧。夏侯子兰大侠需好生守住老王镖局,……”

陈静话未说完,已经转身离开了四人,留下四个男人一脸茫然。

老王镖局外朗月星稀,陈静一道白影疾行如风奔去御史台。驾轻就熟很快就寻到了御史台不远处。

灯笼双高挂,月影落飞檐。

皂衣游影步,腰刀森中阴。

御史台前两排大小差役警觉如鹰,‘十二飞鹰’府前左右游走张望,生怕飞进去了一只多余的蚊子。

陈静在御史台对面街头巷子处戛然止步,旋即又返身绕过了几条巷子,低头缓缓步去御史台后院巷子外,接着身子突然一沉凌空一闪白影,剑鞘虚晃一点,极速又一个后空翻潜进了御史台院墙内。

前门光亮戒备森严,后院阴暗疏于防备,如此正合陈静心意。

陈静在院墙内极速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遇假山石就靠假山石一立、遇立柱就靠立柱一贴、遇大树干就立大树干一站。

让陈静没想到的是,御史台府内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大,楼台亭阁多林立、曲径通幽连石桥、就连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边上都是各色稀奇古怪的异域花朵。

陈静自以为:谭中天姓谭,又非异域外邦,如何有这般不同于孟婆江南大户的嗜好,确实可疑。

方才,贺兰云青又说此谭中天非彼谭中天,更是疑点重重。

陈静越想越有兴致,眼中骤现渴望之光,旋即一道白影往楼台亭阁中人多且光亮的地方缓缓靠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一呼一吸,再一呼一吸,……

突然,从一间镂空窗花屋子里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叫唤声,从窗花上映出了一绺又一绺或明或暗的跳跃光影,那必定是风口中的烛台。

陈静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剑鞘虚晃一点,凌空又一跃,之后侧空翻极速伏上了青瓦琉璃台,旋即又缓缓揭开了一片瓦台。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总算明白先前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在御史台被酷刑致死。

这一间屋子竟然是御史台私设刑堂之地:各种奇形怪状的弯刀、各种大小不一且长刺锋利的狼牙钩锤、炉火中一排大小长短不一且火红的铁棍铜牌越见嗜血,……

屋子正中飞梁下的一根圆木上绑住一个血迹斑斑且裸露上身的汉子,汉子两边左右各立了六个御史台皂衣大氅的差役,汉子前方背对陈静坐着一个皂衣大氅身影。

此时此刻,一个差役拱手对坐着的皂衣大氅身影轻声说道:“谭大人,这一个该死的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宰了他算了!这不就是在浪费谭大人的时间吗?”

陈静听这一个差役如此说来,那眼前这一个背对坐着的皂衣身影就是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了。

先前,多次听“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无意之间说过,谭中天很忙故而深居简出。原来御史台私底下还兼顾廷尉的差事,果然很忙。

五花大绑的汉子耷拉了脑袋,看样子好似刚受了酷刑:一堆乱发如荷叶上的水珠滴滴落下;一截又一截鬓发与胡须湿漉漉成一绺。

“谭大人,这一种法子忒有趣,就只用一大瓢水,就让这家伙溺水成这样,还真省了不少物力!”

谭中天正了正身子,旋即又大氅一拂,轻声说道:“小心一点,弄醒他,本官就不信这一个邪!”

一个差役旋即挽起了袖子,一把捉起了一坨湿漉漉的破棉头;另一个差役取了一块巴掌大的铁棍铜牌龇牙咧嘴的往汉子面前走去。

谭中天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接着又轻声说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湿漉漉的破棉头猛烈如风雪一把贴上了汉子的口鼻,铁棍铜牌极速如风贴去了汉子心窝处。

滋滋,滋滋,……

五花大绑上的汉子身子骨一阵僵直,接着眼球急剧放大,额头上极速渗出了一绺又一绺汗流。

张口不能言,挣扎不能动!

使铁棍铜牌的差役见汉子已然清醒过来,极速拔回了铁棍铜牌,缓缓又把铁棍铜牌放进了碳火中。

汉子胸腹之间骤起一大片乌青的血瘀,心窝处赫然留下了一个血迹斑斑且支离破碎的一个“囚”字。

另一个差役缓缓拿下了湿漉漉的破棉头,一边讥笑道:“我说大人啦,你与谭大人同朝为官,只要从了谭大人,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自古都道:富贵险中求。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受了这么多苦,最后谁又会记得你的好处?”

“大人,你可得想清楚:只要入了御史台,不从了谭大人必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谭中天缓缓起身,一边捉回了差役手中那一坨湿漉漉的破棉头,一边又与汉子轻擦了一回汗流,接着缓缓说道:“大人,无非让你在三日后骑猪赛上做一些手脚,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为何一根筋呢?”

“你要知道,只要从了我谭中天,以后保证你官运亨通,并且银子什么的,通通不在话下。”

“大人,你身为读书人,读书人读书最后无非都是为了做官,做官无非就是为了银子!”

“你看,眼下你这就是与银子过不去了;与银子过不去就是与荣华富贵过不去,实在可惜了啊!”

“读书人都说:达则兼济天下。首先你得有银子,才能兼济天下!”

第247章 谭中天小试牛刀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书中自有黄金玉堂屋,何须小儿多言!”

汉子闻言怒目圆睁,张口反驳谭中天之际,接着一口唾沫如暴雨打去了谭中天原本欣喜的脸颊。

谭中天双颊突然闪过一掠如夜风扫落叶的狡黠,不嗔不怒,接着又极速环视屋子中十二个皂衣大小差役,仰头骤起一阵轻笑。

“哈哈,哈哈,哈哈。书中自有黄金玉堂屋,黄金玉堂屋那能住人否?能与人看否?能登门拜访否?”

“呵,读书人呐,读书人!这天底下的读书人如果都似你这般,那还真为朝廷省了一大笔银子!”

“好,好,实在好得很。要是天底下的读书人都似你这般,倒也让本官一时左右为难了,难呐!”

“……”

谭中天一边轻捉大氅衣角拭去脸颊的唾沫星子,不急不躁,一边又把手中那一坨湿漉漉的破棉头扔给了一个差役。

谭中天旋即扭头转身,大氅掷地,端坐目视汉子一脸极速闪过一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面容。

“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有道是: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家方便。你方便,我也方便,大家都方便的事儿,为何你却如此决绝?”

“莫非大人嫌弃本官小家子气,价钱不公道?可本官一直视钱财为粪土,都说读书人心比天高,或许就是这样了。明人不说暗话,原本议定的数目加十倍,意下如何?”

“……”

十二个差役你瞅了我一眼,我瞅了你一眼,议定的数目本就是天大的数目,如今谭中天加十倍,就是八辈子、十八辈子也使不完。

不过,这十年来,朝廷中大多数官员都怕得罪御史台,除了逢年过节之外,隔三差五以各种名目送来的孝敬钱已经不比国库少多少。

况且,“十二飞鹰”偶尔还要以各种理由去揩老王镖局这种大户的油水,御史台库中确实富足有余。

即使加十倍,也如九牛一毛。

汉子又缓缓抬起了头颅,一脸正气说道:“御史台谭中天小儿,你想要收买本官,可没那么容易!”

“不就是十倍的银子嘛,读书人做官为国为民原本一诺值千金,本官一点儿也不稀罕。害国害民害陛下的乱臣贼子,必不得好死!”

“想要趁骑猪大赛排除异己,白日做梦!别以为御史台一手遮天就可以为所欲为,忠即是忠,奸即是奸,似你等大奸若忠之辈,早已经弄得天怒人怨,你无非就是杀猪宰羊时最后那一刻的垂死挣扎罢了。”

“……”

汉子言毕突然扭头不再目视谭中天,也不愿意再多看十二个差役一眼,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汉子觉得:被谭中天捉住无非就是一死,死又有何惧怕?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如今为国为民为陛下而死,问心无愧。

谭中天一时极其恼火,旋即嘴角如江波涟漪跳动,接着脱口而出道:“大人,看你平时一副读书人柔弱的样子,没想到还是条汉子!”

“罢了,罢了,罢了。来御史台的汉子,要么从了本官,要么本官不高兴了绝对死无全尸!”

“让御史台中圈养的猛兽再换一换口味也好,被嚼碎咽不下去的骨头渣滓正好也是上等的花肥。这房前屋后的花儿啦,可喜花肥了!”

“……”

汉子也并没有被谭中天的气势吓倒,旋即视死如归只斩钉截铁了四个字眼道:“悉听尊便!”

谭中天一时极其恼火,毕竟只要汉子顺从了谭中天的计策,在骑猪大赛上必能出其不意。

倘若汉子宁死不屈,无非只是杀了汉子图一时心胸怒气之快,对于骑猪大赛结果而言确实不利。

谭中天一时还不死心,御史台一向恩威并施,如今已经恩威并施了三三五五个回合,兴许还没有到汉子所能承受的底线。

如此,该出杀手锏了。

谭中天身在官场,自然也知道官场中不能明言的道理:天下乌鸦一般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天下乌鸦一般黑,即是官官相护;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即是监守自盗、晚节不保。

不黑的乌鸦,那必定就是被人拔了一身的黑毛;走在河边不湿鞋的人,必定是打了一双光脚,光脚不怕穿鞋的人,源自于此。

如今,谭中天以为汉子光脚不怕穿鞋的,那就再拨他一身黑毛。

谭中天思索已定,旋即右手凌空再次一扬,响指一晃,接着轻声说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了他!”

“好,好,好,本官让你嘴硬!本官倒想看一看究竟是你骨头硬,还是本官的手段硬!”

“……”

谭中天话音刚落,一个差役一脸坏笑端上了一个一面半遮菱纱的木盒子,木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条又一条五寸长的千足蜈蚣。

另一个差役也一脸坏笑端上了一个壶大的陶罐,陶罐里尽是一条又一条五寸长的黄金水蛭。

谭中天一边斜身托腮,一边又唉声叹气道:“哎,大人铮铮铁骨倒让本官佩服至极啊!不过,听人说以柔克刚,通通都做绕指柔。”

“大人,你看清楚咯。倘若让这一些千足蜈蚣从鼻子里放进去,从耳朵里放进去,会是什么结果?”

“还有,黄金水蛭可非一般的农家水塘里的水蛭。黄金水蛭饮血又吃肉,吃饱喝足了,鼓囊囊的样子就似一块成色俱佳的马蹄金。黄金水蛭,故而得名!如果放几条去眼眶里,你猜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

两个差役从左右逼近汉子,一脸坏笑的样子,好似已经看见了汉子七窍流血的惨状。

一步,两步,三步,……

汉子扭头看见五寸长的千足蜈蚣、五寸长的黄金水蛭,瞠目结舌之间,极速打了一个冷颤,后背骤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千足蜈蚣入了鼻子与耳朵、黄金水蛭入了眼眶,必定生不如死!

两个差役越来越逼近汉子,汉子不停的闪烁了眼神,急切之间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缓缓的,两个差役已然近身了汉子,又故意在汉子面前轻轻抖擞了一回千足蜈蚣、黄金水蛭。

汉子一时惊恐的身子骨往后贴了又贴,瞅见跑动的千足蜈蚣、游动的黄金水蛭,胸腹之中好似已经有千万条虫子在啃食心肝脾肺肾。

谭中天一手托腮,一手故意掩面不看汉子,急切道:“多说无益,多说无益,用刑,快用刑吧!”

两个差役相视轻笑,正当两人用一双小木棍去取千足蜈蚣与黄金水蛭之际,汉子一头虚汗淋漓,眼神骤然灰暗无光,急切支支吾吾道:“读书人一诺值千金,一诺值千金,万金可胜千金,万金可胜千金呐!谭大人,万金可胜千金呐!”

谭中天见状极其欣喜,旋即正身止住两个差役,一边又揣着明白装糊涂急切追问道:“大人,我说大人呐,读书人一诺值千金没错,万金自然能胜千金!万金可胜千金又是何意?莫非商议的数目加万倍?”

“大人,我说大人呐,本官还真的没有看出来。原本读书人心比天高,胃口也不是一般的大!商议的数目加万倍,甭说十八辈子,就算八十辈子也使不完的银子呐!”

“大人,你这倒让本官想起了白莲社经常说道的一句话: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

“白莲社还确实说的不错,只要大人从了本官,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弟子骑猪赛后一个不留。至于你乱了孟婆江南宋国律法,又不乱御史台本官之法,还立了不世之功!”

“……”

汉子一声长叹一阵闷雷,原本已经灰暗了的眼神骤起一汪秋水,旋即又悠悠说道:“谭大人,只要加万倍,本官就顺从你。还有,一定要保证本官妻儿老小一家安全。”

“既然,挣了八十辈子也使不完的银子,那也得有命来使!倘若命都没了,要银子又有何用?”

“……”

谭中天一时喜上眉梢,极速起身抚掌轻笑道:“好说,好说,好说呐。有道是:忠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识得如此天大时务者,皆是孟婆江南当世之英豪俊杰。”

“大人,早知如此,要是当初直言万倍,也就不会白受这么多苦,不也省了这么多旁枝末节吗?”

“……”

汉子一时低头惭愧,又低沉了声音说道:“谭大人,事成之后,本官要归隐山林,你得安排!”

谭中天旋即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对汉子抱拳说道:“好说,好说,好说呐!本官也敬你这一个读书人,敬你一诺值千金!”

谭中天旋即大氅一扬,声如洪钟道:“来呀,安排!给大人松绑!早已备好了薄酒,为大人压惊!”

陈静一嗔一怒之间,旋转身子一正,越女剑一挥,一道剑气斩下了一大片青瓦琉璃台,一闪白影落入这一间屋子,厉声大喝道:“蛇鼠一窝,还真是臭味相投!”

第248章 谭中天怒杀汉子

“抄家伙!快,抄家伙!”

一个皂衣差役眼疾手快,一时警觉大呼之际率先围上了陈静,十二把腰刀极速“刷刷、刷刷”出鞘,也顾不得五花大绑上的汉子。

谭中天闻声极速蹦跳起来,就似一条游鱼跃上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条石,旋即身子一正,大氅疾飞分开了十二个皂衣差役,三步上前厉声大喝道:“来者何人?”

陈静不惊不奇、不快不慢侧身低头,越女剑极速斜身一张一弛游走之间,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谭中天的样子和初见时没有什么两样。

入眼谭中天的面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眼睛、两只耳朵,皂衣大氅下也是两条胳膊、两条大腿!

可是,陈静又想到贺兰云青匆匆来老王镖局说过的话,突然灵机一动,欲知真假得用计诈他一回!

陈静紧握越女剑,一边左右缓缓移动了步子,一边又警觉的环视了四周是否藏有机关,接着故作轻声细语道:“谭大人,好歹咱们已有数面之缘咯。谭大人可还记得初见时,是谁解了围?在百合楼中,又是谁解了围?莫非,此谭大人又非彼谭大人,那如今你究竟是谁?”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是也,想必谭大人应该听说过吧?”

陈静瞅见谭中天游离而又闪烁的眼神,再一次验证了贺兰云青的话,此谭中天已非彼谭中天。

可是,如果这一个谭中天不是那一个谭中天,那一个谭中天又去那里?这一个谭中天又会是谁?

突然,一个皂衣差役抢过话茬子,急忙说道:“休得胡言乱语,没有官府文书手令,闯入御史台皆视为毛贼,该当格杀勿论!”

“你这个女毛贼,还大言不惭幽嫣谷墨家谷主?天黑路滑,谁可出来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咱们御史台谭大人一直以来敬仰幽嫣谷墨家大名,故而先前在御史台前给了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一分薄面,且放过了一个自称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女子!”

“那一日在百合楼中,咱们御史台谭大人公事甚急,又折了大将军陈显贵在百合楼,恰逢亲王殿下以及‘鬼军’亲临,又放了一个自称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女子!”

谭中天微微一笑,有人解围一身轻松,一时故作镇定,一边又拍掌轻笑道:“姑娘,如今你都听见了吧?没有官府文书手令,大半夜来御史台撒野,可是死路一条!”

“御史台那里是女流之辈能待的地方?姑娘还是赶快离开为妙!况且,听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然前去了魏地。”

“孟婆江南北一时水路不通,那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应该还没这么快再回孟婆江南!”

“姑娘敢冒充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谭某人敬重幽嫣谷墨家之名不与你计较。倘若还不离去,本官必然替幽嫣谷墨家斩了你!”

陈静一时明了,心中也知道得七七八八,看来孟婆江南宋国与孟婆江北魏国官府暗中必定有来往,孟婆江水路不通还有信鸽啊!

事已如此,还好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有法子,不然没船还真过不得孟婆江,孟婆江南所发生的这一切必定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陈静一时释然,如今人已过孟婆江,已经算是出其不意,旋即仰头轻笑道:“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啊!这还真是: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

“是真是假,或者是驴子是马,都拉出来溜达几圈便自知分晓。御史台谭中天的快刀,本谷主先前也领教过几招。那就出招吧!”

陈静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往谭中天跟前奔了过去。

谭中天见状突然一怔,旋即腰刀极速出鞘,胸前一正,眉头紧锁之间,接着又厉声大喊道:“杀了这一个私闯御史台的毛贼!”

十二个皂衣大氅差役旋即腰刀左右一晃,三步上前以泰山压顶之势从陈静头顶四方极速劈砍下来。

“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看招!”

陈静大呼之际,身子一沉,极速凌空一跃,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曲膝直上,接着一道白影已然踏上了十二个差役的刀光,身轻如燕极速又向上凌空三步,越女剑再一式绞剑而下谭中天咽喉。

“莫非,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上等轻功‘草上飞、水上飘’?”

谭中天大声惊呼之余,一时却无心应战,想要以谭中天的快刀制胜,必定也胜不了错负轮回剑。

谭中天旋即左手一捉,捉回一个差役挡在了身前,一剑封喉一闪昙花落地,骤现一树海棠花。

陈静紧接着极速又一式抹剑,之后后空翻一闪白影“咚咚”落地,剑气再一次直逼谭中天咽喉。

谭中天左手用力一捉,又一个差役挡在谭中天面前做了替死鬼。

陈静已然明了,眼前这一个谭中天确实不是以前那一个谭中天,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闪退去了十步之外,剑锋指住眼神躲闪的谭中天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不敢出刀,此谭中天已非彼谭中天,你究竟是谁?”

十个差役面面相觑,接着神色紧张的护在谭中天左右,腰刀相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十个差役自然心知肚明:进,杀不过陈静越女剑剑气;退,无路可退也退不出这一间屋子。

谭中天一时无言以对,十个差役眼露凶光却不敢吱声一字半句。

突然,五花大绑的汉子面有喜色就好似寻着了一条救命稻草。毕竟,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却难。

况且,就陈静越女剑出剑几招就逼得谭中天没有一丝官架子,确实让汉子眼前骤亮,这就是光明。

汉子急切大呼道:“姑娘,姑娘,不,女侠,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呀?我都是被逼的!”

“女侠,女侠,想必你已经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御史台的这一些人贼坏了。杀人就杀人,还拿千足蜈蚣往鼻子里塞,又拿黄金水蛭往眼睛里放,这都不是人干的事!”

“女侠,女侠,路见不平一声吼,这可是你们江湖中人的分内之事,快来救救我,救救我呐!”

“女侠,女侠,你可别辜负了幽嫣谷墨家之名呐。幽嫣谷墨家秉承什么来着?哦,秉承‘天志’,可不能纵容了御史台这一些乱臣贼子!”

谭中天扭头恶狠狠的藐视了一眼汉子,果然就如墙上的芦苇、水中的浮萍、山间的竹笋。

墙上的芦苇,风过低头,谁强就屈服于谁;水中的浮萍,波卷浪涛,见风随波就逐流;山间的竹笋,脸面拨了一层还有许多层。

陈静轻蔑的瞅了一眼汉子,先前都已经屈服谭中天了,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呼救命?

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倘若汉子没有屈服谭中的千足蜈蚣、黄金水蛭,只要两个差役敢动手,必定一道剑气而下先斩手。

陈静并没有理会这一个汉子,径直隔空一脸阴沉,大喝道:“你就不是一个血性男人,闭嘴!”

“贪生怕死之徒,不值得幽嫣谷墨家谷主出手相救!”

陈静话音刚落,五花大绑的汉子竟然骂骂咧咧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还是圣人说的极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本官,怎么就怎么晦气?先是遇见了谭中天这一个宵小之徒,再之后又遇见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一个不进油盐之辈!”

“天啦,天啦,天啦!老天爷,你枉自做了这一个天!如今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人心不古!本官,本官要:求速死、抗浊世!”

汉子言辞入耳,陈静心里确实不是一番滋味,救人是错、不救也是错,都由他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官啦,官字两个口。

要是天底下的读书人如果都像这个汉子这般,那还不如不读书。贪财、怕死、惜名,如果去当一回流民才会知道百姓之苦。

谭中天闻言也是怒火冲天,知道方才与汉子的商议被外人知晓,这一个汉子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谭中天怒目圆睁,盯住这一个汉子厉声大喝道:“想死,那本官就成全你!眼下你已经没用处了。白费本官那么多时间,本官也觉得极其晦气,真为读书人感到丢脸!”

谭中天腰刀一闪,一绺寒光如风掷去,腰刀破咙钉在了圆木上。

汉子缓缓耷拉了脑袋,目光如炬之后慢慢灰暗呆滞,接着嘶哑了声音支支吾吾说道:“你,……你,……你,……乱臣,……贼子,……”

谭中天一股倔强的气息,就似刚下田的老黄年。

陈静一时怒目圆睁,旋即越女剑再一次攻杀上前,大骂道:“埋汰旮旯,真谭中天也好,假谭中天也罢,今夜定要取你性命!”

第249章 萧道成力逐陈静

“无论你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真谷主也好,又或者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假谷主也罢,只要闯入了御史台,要么顺从了御史台,要么命丧于御史台!”

谭中天厉声大呼之际,身子极速左右一晃,双掌极力一推,十个差役步子前后一跌、又不得不挥舞了腰刀再一次齐劈陈静。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一式云剑剑气极速一挥,十个差役戛然止步,腰刀“哐当”落地,骤起一阵昙花雾血之后轰然倒地。

咚咚、咚咚,……

十个差役挣扎了双手,之后身子僵直一挺,口中一绺昙花再一次落地,一树海棠花枝顿时断气了。

十个差役就这样死了。

谭中天一时气急败坏,估摸着又没有必胜陈静越女剑的把握,旋即身子又极速往后一靠,接着右脚在一块四方暗纹的地砖上一蹬,从屋子四方极速射出上下数排弩箭。

咻咻、咻咻,……

陈静见状倒提越女剑,左手极速一连串侧空翻躲过了弩箭,没想到这一间屋子果然暗藏机关。

正当陈静立身左右张望之际,已经寻不着谭中天身影,谭中天果然是一只短尾巴的兔子。

突然,这一间屋子里的烛台陡然全部熄灭,空气里弥漫了一股夹杂了桐油香味且一绺又一绺怪异恶心的气味让陈静透不出气来。

此地不宜久留!

陈静突然灵机一动,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旋即越女剑虚晃一式点剑剑气,接力使力再一连串点剑剑气极速而下,身子凌空又更往上疾驰了数步,从这一间屋子头顶破损之处一道白影极速闪出。

“好俊的轻功,好强的剑气!”

此时此刻,躲在暗处的谭中天有感而发,见陈静一道白影闪出了这一间屋子,一时心宽了许多。

谭中天旋即从侧门也退出了这一间屋子,接着厉声大喝道:“御史台‘十二飞鹰’何在?御史台‘十二飞鹰’何在?难道都死了吗?难道都死光了吗?女毛贼都闯入御史台了!”

“来人呐,来人呐,快来人呐,本官还在这儿呀,御史台‘十二飞鹰’何在?‘十二飞鹰’何在?”

谭中天急促大呼之间全然慌了心神,生怕被越女剑一剑封喉。

毕竟,近日江湖中命丧越女剑下者,远者有孟婆江北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拓拔子推之流;近者有申屠力夫,再近一些的就是跟随左右的御史台十二个大小差役。

谭中天还不能死,也不想死,毕竟张伟这一个谭中天还得借死去的谭中天之名,在孟婆江南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宏图大业。

原本,白莲社一直就有左、右护法之争,左护法有继承社长衣钵的先列,可是自从杨恩加入白莲社之后,一切规矩都变了。

十年前,张伟这一个白莲社左护法在幽嫣谷墨家覆灭之后,藏身幽嫣谷蹲守又截杀了一场。

要不是独孤老太婆多事,截杀幽嫣谷墨家弟子这一件不世之功,早就该继承刘文之的衣钵。

莫奈何,张伟还是太小看了杨恩,自从杨恩进入魏国之后,和冯太后走得极近,私底下具体有一些什么盟约,确实还不得而知。

但是,白鸟城合军之后一战,刘文之至今下落不明。

原本副社长释远在幽嫣谷墨家一战中伤重,之后并没有参加魏国灭燕一战。宛若置身事外,之后了无音讯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杨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白莲社社长,左护法张伟自然不服。

可是,杨恩已然在魏国站稳了脚根,朝堂上有冯太后撑腰,朝堂下有七夜道宗郦道元从旁暗助,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又能奈何?

张伟趁白鸟城合军之后一战,好不容易逃出了魏地,也好不容易寻着了右护法申屠力夫的踪迹,又费了好大的劲才知道申屠力夫就是谭中天,谭中天就是申屠力夫。

这不,待申屠力夫将死之时,申屠力夫告知了张伟全盘大计,首先以御史台之名扰乱宋国,借御史台之便排除异己,然后再趁机夺了宋国天下,这比白莲社口口声声呼喊的完美世界更为可行。

况且,申屠力夫此计倘若得逞,可与孟婆江北杨恩所领的白莲社分庭抗礼,也不枉左护法之名。

孟婆江南之势远大过孟婆江北之势,总有一天,孟婆江南的白莲社一定能大过孟婆江北,之后再合二为一,张伟这一个左护法又将成为名副其实的白莲社社长。

申屠力夫虽然死了,但是申屠力夫的宏图大业自然就落到了张伟的手上。谭中天之死,除了御史台‘十二飞鹰’亲眼目睹之外,其他的白莲社弟子自然都会守口如瓶。

眼下,正是借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的越女剑,斩杀御史台“十二飞鹰”的大好时机。

御史台可以没有“十二飞鹰”,以萧道成为首的“十二飞鹰”只要被越女剑杀光了,自然还会有白莲社弟子为首的“十三飞鹰”。

所以,张伟这一个谭中天自然更希望御史台“十二飞鹰”即刻就出现在陈静面前,最好一个又一个皂衣身影都命丧于越女剑下。

如此,又是一石二鸟之计。一者借刀杀人除去了心头大患,二者陈静斩杀御史台官员正好借机清洗幽嫣谷墨家在建康城中的势力。

张伟这一个谭中天一时目光如炬,一边在暗处盯紧陈静,一边又急切希望“十二飞鹰”赶快现身。

陈静跃上青瓦琉璃台之后,贴身又一阵翻滚,接着极速又一连串后空翻一道白影落地,旋即又警觉的瞅了一眼乌黑的四周,之后又往谭中天呼叫的方向寻了去。

御史台后院中暗影配皂衣实则不容易被人发现,可是陈静一身白影更容易成为刀剑下的活靶子。

陈静心知肚明,不得不极其小心翼翼的盯紧后院中的一切动静。

突然,一闪一闪的火光越来越明、越来越多,御史台的大小差役持着火把、握紧腰刀凶狠而至。

御史台“十二飞鹰”旋即也至。

人头潮动,火光如昼。

陈静一时也不躲闪了,斜持越女剑缓缓步去了人多开阔处;谭中天见来了“十二飞鹰”也在暗处先是一阵咳嗽,然后正了正身子极速又往“十二飞鹰”身后靠了过去。

御史台一干皂衣大氅,腰刀抱拳毕恭毕敬道:“谭大人,吉祥!”

谭中天脸色一青,旋即皂衣大氅一掷地,接着又狠狠的瞅了一眼萧道成,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们‘十二飞鹰’都掉茅坑里去了吗?本官叫唤你们这么长一段时间了,这一个女毛贼,已经杀死了御史台不少兄弟!”

“哦,对了,还杀死了前日来御史台做客的那一位大人,那一位大人死得老惨了。那一位大人被这一个女毛贼五花大绑绑在了木头上,咱们御史台的兄弟为了救那一个大人,舍身为御史台死得老惨了!”

“如今,御史台‘十二飞鹰’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萧道成,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萧道成自然识得眼前谭中天张口闭口一句的“女毛贼”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这一些天来,萧道成也感觉到谭中天不比先前,有欲除之而后快的念想。毕竟,“十二飞鹰”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这就是劫数!

眼下,谭中天无非是想借她人之手铲除异己。可是,为了堂中老母与妻儿又如何能轻易去死呢?

萧道成自然知道不是陈静越女剑的对手,但是又不能违抗谭中天的命令,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这也是“十二飞鹰”的分内之责。

萧道成突然心生一计,就怕当初先少主王光明新亡时在老王镖局趁火打劫之际,陈静还没有听清楚萧道成的言外之意,如此大好时机又恰逢其时,倘若再等到三日后骑猪大赛时,一切也都晚了。

萧道成闻言荣辱不惊,旋即抱拳对谭中天道:“谭大人,你请放宽心,只要御史台‘十二飞鹰’在,捉一两个毛贼,那还不如探囊取物?”

萧道成旋即腰刀一正,厉声大喝道:“御史台‘十二飞鹰’听令:捉住女毛贼,可不要让她跑了!”

萧道成接着对陈静左右极速挤了一回游离的眼神,双腿还未迈开步子之前,极速又一阵大喊道:“你这一个杀人的女毛贼,可千万不要再跑了,杀,杀,杀,杀了你!”

萧道成原本可以一步的距离却用两步才迈了过去,接着一边挥舞着腰刀极速刺向陈静气海穴。

陈静一时好似明白了萧道成的用意,旋即越女剑一式撩剑剑气直下,逼近萧道成脚跟前,荡起一阵尘灰如烟弥漫暗去了一层火光。

陈静倒提越女剑,极速折身往御史台后院暗处奔去。

萧道成双手极速挥动尘烟,接着厉声大呼道:“不要让这一个女毛贼跑了,御史台‘十二飞鹰’,追!”

第250章 萧道成借步说话

“不要让这一个女毛贼再跑了,御史台‘十二飞鹰’,快追,快追!”

萧道成虽然张驰腰刀再一次竭力疾呼的样子确实无懈可击,但是顷刻之间已然寻不着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接着迈开步子领着“十二飞鹰”往暗处极速闪去一绺绺皂影。

、,……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

“十二飞鹰”与陈静都在谭中天眼前双双消失了身影,隐约只听到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刀剑相接相撞骤起如雨的金石之音。

谭中天还是有一些放心不下御史台“十二飞鹰”,更放心不下私闯御史台的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

毕竟,“十二飞鹰”名震江湖、威震朝野,但是现在在谭中天眼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极其别扭。

至于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白莲社与幽嫣谷墨家恩怨由来已久,即使眼下杀得、杀不得陈静,都必须要追赶斩杀一番。

毕竟,御史台之威岂能容她人明目张胆的挑衅?

原本谭中天的计谋,无论幽嫣谷墨家谷主,还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弟子,骑猪大赛之后都将一个不留,最后顺者昌、逆者亡。

谭中天长舒了一口夜空中已然有一些清凉的空气,虽然这一些空气入肺倍感神清气爽,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次冷颤。

谭中天环视了一回御史台大小差役,旋即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使劲去追啊!趁机把‘十二飞鹰’也给本官斩咯!”

御史台大小差役面面相觑,接着又抱拳齐声喝道:“谭大人,吉祥;谭大人,吉祥;……”

谭中天一时来气,旋即又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吉祥,吉祥,吉祥,本官吉祥了吗?只要你们杀了幽嫣谷墨家谷主,必定吉祥!”

“还不快滚,碍事又碍眼!谁杀得了幽嫣谷墨家谷主,赏百万金!杀一个‘十二飞鹰’,赏千金!”

“……”

御史台大小差役眼中一时泛起了一阵猛烈的绿光就似塘河中的清波,一时又似在黑夜中警觉的一只又一只觅食的猫,火光下的腰刀如月夜下的船桨极速追去暗处。

“杀,杀,杀,杀啊!……”

“杀百万金,杀千金;杀百万金得百万金,杀千金得千金;……”

“女毛贼不要跑,等等我,……”

“……”

谭中天又一次蔑视了一眼这一些御史台大小差役,一嗔一怒之间旋即一拂衣袖离开了人影。

谭中天确实还有天大之事,毕竟已经死了一个汉子,还得运筹周全之计,骑猪大赛不容有失。

谭中天沉思之间已然顾不得御史台“十二飞鹰”与陈静死活。

陈静一闪白影消失在御史台后院夜色里缓缓止住了步子,一时细想方才萧道成的眼神,那么萧道成一定有话想说,但又不能明说。

陈静正了正身子,越女剑斜持正视杀奔过来的“十二飞鹰”。

火光渐明,步步紧逼。

腰刀游离,气势如虹。

“十二飞鹰”旋即又至,紧接着萧道成身后又传来了御史台大小差役喊杀的呼喊之声冲过来。

萧道成旋即腰刀一正,突然扭头与“十二飞鹰”道:“你们都侯在这里,看我如何捉了这个女毛贼!很久没使快刀了,该时候使一回!”

萧道成平视夜色中侧身目视的陈静,极速前后半蹲了马步,腰刀前后左右一旋,紧接着左手由拳化掌、由掌分指,二指铮铮直立。

“女毛贼,不要跑!看刀!”

萧道成旋即大呼之际,“十二飞鹰”余者腰刀防御在外,并没有要上前助萧道成的意思。

御史台大小差役旋即也至,火光一时越见明亮如昼,纷纷抬望眼之间瞅见“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的把式,将是一场一对一的打斗。

毕竟,御史台“十二飞鹰”的刀上功夫在御史台大小差役的眼中还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御史台大小差役自知不敌“十二飞鹰”,更别说眼前的陈静。旋即火把正举,一脸笑意举刀大呼道:“萧道成,杀了女毛贼!萧道成,快杀了这一个女毛贼!……”

“女毛贼,杀,杀,该杀!杀了萧道成,杀了萧道成。不,是萧道成快去杀了女毛贼,……”

“……”

“十二飞鹰”余者警觉的向前靠了一步,离御史台大小差役已经是心远地自偏的感觉。

陈静心中确实不是一番滋味,旋即一嗔一怒之间,盯住御史台大小差役却与萧道成说道:“本谷主,已经不跑了,那你出刀吧!”

萧道成佯装一脸怒气,旋即右步并左步,斜身一绕凌空一翻,腰刀在手急旋两圈半入地,一绺刀光荡起一道尘灰如剑直戳气海穴。

陈静大怒,在百合楼中申屠力夫总爱攻人气海穴,如今萧道成也只攻人气海穴,这又是为何?

陈静自以为:莫非萧道成也想让自己做刘一跃第二?可是萧道成与幽嫣谷墨家并未有私仇,难道萧道成想对陈静故意提醒什么?

正当陈静沉思之际,萧道成腰刀已然近身陈静三尺。越女剑极速反手一式截剑,刀光与剑影相接相撞的那一刻,突然从萧道成喉咙里嘶哑了一句话:“借一步说话!”

陈静心中一怔,萧道成果然有话要说,还不能众目睽睽下明说。

萧道成见陈静已然明了,旋即腰刀极速以泰山压顶再劈陈静。

陈静一时会意越女剑反手故意刺空落下一个“破绽”。

萧道成大踏步凌空上前,腰刀又猛烈一挥,再一次直刺陈静气海穴道:“女毛贼,不要跑!定要取你性命,为御史台众兄弟报仇!”

陈静越女剑虚晃一点,后空翻极速躲闪,之后凌空一跃,转身落败的样子急步往夜色中奔了去。

“萧道成,杀了她!萧道成,快杀了她!萧道成,去追呀!……”

“女毛贼又跑了,看来女毛贼还是怕了,哈哈,哈哈,……”

“御史台,万岁!……”

“……”

萧道成并未理会御史台大小差役的言辞,极速半弓了身子,双手拖住刀把,接着与陈静白影追去。

陈静自然明白:萧道成要借一步说话,自然得寻一个人少的地方,旋即白影一跃,奔出了御史台后院,闪去了大街巷子里。

萧道成紧追不舍,旋即一道皂影凌空一跃直上后院墙头,之后又一个极速空翻去追陈静。

萧道成听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一边又扭头看见火光渐远,一时急切轻呼道:“谷主且莫走远,事急,借一步说话。”

陈静旋即止步返身,越女剑指住近身的萧道成拒于三尺之外,脱口而出道:“有话,但说无妨!”

萧道成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旋即低声说道:“谷主,上一次在老王镖局提醒你,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明白。如今,事急,长话短说。”

“谭中天即是申屠力夫,申屠力夫即是谭中天。但是,眼下这一个谭中天是白莲社左护法张伟!”

“谷主,骑猪大赛老王镖局一干人等小心为上。御史台中已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保不住‘十二飞鹰‘中有他人眼线。但是万急时,萧某定会出手助诸位一臂之力。”

“……”

陈静突然一怔,孟婆江南的这一切罪恶都源自白莲社,御史台与孟婆江北魏国有来往一点就通。

此时此刻,陈静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很多事一通百通了。

陈静一时大怒道:“埋汰旮旯,该死的白莲社弟子,难怪这一些年刘文之没了身影,孟婆江南的白莲社弟子都与官府合二为一了!”

“萧大人,既然如此,不如咱们联手杀回去。就在御史台杀了白莲社左护法张伟,还天下一个太平!”

“……”

萧道成眉头一皱,旋即又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轻声“嘘”了好一阵子,之后急切又道:“谷主,此时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呐。”

“如今,无论真谭中天也好,假谭中天也罢,都是朝廷命官。斩杀朝廷命官之罪不容萧某细说!”

“眼下之计,还需要等到骑猪大赛众目睽睽之下揭穿谭中天的假身份,这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

萧道成还想再说一字半句之际,从远处已经传来了“十二飞鹰”的呼喊声,扭头之际又瞅见御史台大小差役举着火把绕道寻来。

“萧道成,萧道成,……”

“杀死了女毛贼没有?谭大人可是说了赏百万金,金子、银子,可得见者有份啊!……”

“萧大人,萧大人,……”

“……”

此时此刻,呼声越来越紧,火光越来越近,萧道成急切之间腰刀极速一回手,旋即往左胸膛前皂衣重重一劈,接着渗出满额豆大的虚汗,斜持腰刀半跪于地,急促而又嘶哑说道:“谷主,你快走,还有时间周全,不要让孟婆江南也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251章 骑猪赛如期而至

“你,你,萧大人你,……”

陈静一时支支吾吾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眼中一闪温温如泉涌的泪光,一时又情不自禁。

回想自老王镖局萧道成几次三番提醒,而今陈静终于明白事情原委之后,还让萧道成自伤了一刀,确实于心不忍,还心有不甘。

毕竟,陈静一路行来都是为别人两肋插刀,如今萧道成这一刀确实让陈静感动不已。

“谷主,你快走!再不走,萧某我这一刀就算是白费了!”

“谷主,快走,你快走!”

萧道成再一次轻声催促陈静离开之际,御史台大小差役的火光越来越明亮,“十二飞鹰”余者刀光中也骤起一股阴森恐怖的杀气。

倘若陈静再执意停留下来,近前来的御史台大小差役又或者“十二飞鹰”余者都将或伤或亡。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情急之下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火光越来越近了。

不能再犹豫不决了,犹豫不决只会让萧道成这一刀白受了。

陈静心中不忍,旋即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借力使力凌空一闪白影,跃上了大街旁边的屋檐,而后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消失在青瓦琉璃台影中。

火光似烟至,刀影如马驰。

“十二飞鹰”余者极速上前,左右张望之际,没见到陈静身影,一时又极其恼怒,骤起无情骂声。

“埋汰旮旯,毛贼跑得还真快。头儿,头儿,伤得重不重?”

“埋汰旮旯,居然敢伤御史台‘十二飞鹰’,毛贼真是活腻了!……”

“……”

“十二飞鹰”余者左右张望、来回跑动着皂影,萧道成嘶哑了声音惊呼道:“好俊的轻功,好强的剑气!别追了,人都已经跑远了!”

“十二飞鹰”余者这才不得不收刀入鞘,极速围上萧道成,架住萧道成缓缓往御史台回赶。

御史台大小差役虽然也腰刀入鞘,举着火把与“十二飞鹰”让路,但是眼神中全是无尽的鄙弃。

“萧道成,伤得重不重?‘十二飞鹰’呐,可是御史台的台面呀!”

“是呐,御史台的台面如今都伤着了,脸又该往那儿搁啊?”

“哎呀,咱们都没脸咯,御史台的脸都被‘十二飞鹰’丢完了!”

“撕破一张破旧脸,又是一张上好脸。旧脸不去,新脸不来!”

“……”

“十二飞鹰”余者心中有怒,自从那一日看见了御史台不该看见的一幕之后,都变得少言而寡语。

毕竟,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还得听谭中天的号令行事,虽然都知道谭中天是假谭中天,但是谭中天先前确实作恶多端,“十二飞鹰”倾巢之下必定无一完卵。

投鼠忌器,“十二飞鹰”也不得不默默的等待,默默的承受。

“十二飞鹰”余者回御史台服侍郎中清理萧道成伤口,伤口深陷并未伤及要害处,一时如释重负。

陈静一闪白影离开御史台府邸之后,又极速取道老王镖局。没多久的功夫,也便立身老王镖局前。

天色沉沉,夜风瑟瑟。

但是,在老王镖局门前还守着四个人。张三与李四目光如炬,夏侯子兰一双眼睛警觉如鹰。

王僧虔背着双手左边急行三步,右边急行三步:左边再急行三步,右边再急行三步;……

“少主,谷主回来了!”

夏侯子兰疾呼一语,王僧虔极速抬头张望之间,接着三步上前相迎道:“谷主,你总算是回来了!”

“谷主,可把咱们这四个家伙惊了一身虚汗,御史台可有异常?”

“……”

陈静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王僧虔仰头轻笑道:“谷主,你且放宽心!如今夜深人静,没有外人。眼前所见,皆是江南王家一家人!”

陈静长叹了一声“哎”,接着拣方才最重要的事与王僧虔四人一一说来,四人面面相觑之状更似受了一击猛烈的晴天霹雳。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没想到白莲社弟子祸国殃民如此猖狂,白莲社该当休矣!”

“谷主,既然如此。咱们得给亲王殿下,亲王二殿下,还有我儿王俭也先通一口气。”

“……”

王僧虔轻舒了一口气息,又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接着极速扭头与张三道:“张三叔,有劳你连夜去一趟神机营,告知我儿王俭!”

张三抱拳得令而去。

“李四叔,有劳你连夜去一次刘府,无论见着了亲王殿下、亲王二殿下,尽快告知实情!”

李四抱拳得令而去。

王僧虔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黑压压的天空,之后迎入陈静道:“谷主好生休息,即是白莲社弟子从中作梗,必定少不了一场恶战!”

陈静思索不停,如果御史台谭中天就是白莲社左护法张伟,那张伟所领的“十二生肖点穴阵”,必定也会再一次重现神机营。

陈静倒不怕张伟的“十二生肖点穴阵”,但是神机营中的大小将士必定会怕,还需再寻杀敌之策。

光阴似弦箭,日月如鱼梭。

早已闹得沸沸扬扬的骑猪大赛就在今日午时初刻在神机营举行。

张三与李四要骑猪,换上了一身更为合身的短打小衣。骑猪不能带任何兵器,张三与李四虽然心有不悦,但夏侯子兰早有准备。

王僧虔一身锦绣华衫,孟婆江南大户人家的风范自然光彩夺目。

夏侯子兰还是那一身陈旧的服饰,不同的是脸色喜庆更多。

陈静穿扮依然如旧。

毕竟,无论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也好,还是纯依香儿女侠也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陈静这一身飘逸的白影确实比幽嫣谷墨家那一身玄色行头越见好看。倘若着了一身玄色行头,刘一虎必定也会冷眼相看。

以不变应万变,有时候也是一种万全之策。

天色微微明亮的时候,王僧虔一马当先领着老王镖局一干众人策马奔去了神机营。

吁吁、吁吁,……

王僧虔勒马止步,没多久的功夫,一干人等便立于神机营前。

神机营前笔直的一条驿道上早就人山人海,无数乡民与商贩笑容满面游走其间,驿道两边的神机营军士刀枪剑戟林立,威风凛凛。

神机营正中地势偏低,四周偏高。在神机营正中方圆十丈的地方已经围满了宫中太监与禁军。

正中九条三尺宽的环道已然分明,环道外东南西北都是看台。看台前方是为达官显贵准备的案台桌椅,还有一应点心果盘茶水。

九条环道正中垒筑起来的一方九尺高的泥台是刘一龙的观赛台。

张三与李四要骑猪,自从踏入了神机营那一刻起,就和王僧虔远了距离,毕竟张三与李四还需准备一番,更要应付赛前各种检查。

早有神机营军士与王僧虔一行人领路开道,径直带去了南面看台上的一方三尺宽的案台前。

王僧虔锦绣华衫一拂,旋即坐于案台前,夏侯子兰在左持剑而立,陈静在右持剑而坐。

四方看台上也缓缓步入了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

在四方看台之外一丈远处,神机营军士目光如炬守住达官显贵与乡民之间的距离。

正当王僧虔一个人欣喜之际,在其左边的一张三尺宽的案台前刘一虎也缓缓坐下。

“少主,真是好兴致!想必各方也都准备妥当,见机而行事!”

“亲王二殿下,言之有理。咱们得见招拆招,可不能让建康城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

刘一虎对王僧虔相视一笑,径直又隔空往远处一指,对面不但有亲王殿下刘一腾以及两个“鬼军”汉子;斜左对面更有公主刘一跃以及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斜右对面就是陈显贵大将军麾下的一干旧将。

案台前的看客非富即贵,乡民只得伸长了脖子往内探望,就似被扔到了圈舍外的一只只乌骨鸡、一只只翠花鸭、一只只大白鹅。

“骑猪赛,好嗨哟!不过,听老爹说,人骑猪,裤裆里会长痱子,这一些人骑猪,不知道怕不怕?”

“哎呀,咱们这一些人呐,天天与阿猫、阿狗打交道,那里与这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一样?”

“让他们骑一骑猪也好,不然,这一些达官显贵只认识猪肉,没见过猪跑,还真会让人笑话!”

“哎,咱们也都当是猴子骑猪咯,路边的戏法都不是这么表演的吗?只是,路边红屁股的猴子骑猪,如今这是红脖子的人!”

“嘘,嘘嘘,嘘嘘嘘。小声一点,小声一点,倘若被达官显贵们听着了,小心走不出神机营。”

“官字两个口,咱们当他们是猴子骑猪就得了,至于他们当猪是龙也好,神兽也罢,看看即好!”

“有理,说的极其有理,多读了几天书,果然见识超群,佩服,佩服啦!”

“……”

刘一虎闻言突然眼皮一跳,只当没听见乡民之语。

王僧虔自然没把乡民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陈静一时想笑,但是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第252章 刘一龙诏令开赛

日头缓正高,人声渐沸浓。

刘一龙只身一人并未带台城宫中一妃一嫔,在两行宫女、太监以及御史大夫谭中天为首的大小差役前拥后护下缓缓步入了神机营。

刘一龙貌虽不及汉高祖刘邦那般高耸鼻梁、额头丰满,也不及汉昭烈帝刘备那般双手垂膝、阔面大耳,但是身为孟婆江南宋国之主,自当受君臣万民跪拜大礼。

“万岁,万岁,万万岁!……”

神机营中一应大小人等齐声跪拜,刘一龙自是龙颜大悦。

“平身,平身,都平身吧!”

神机营中一应大小人等恭听天听之后,旋即起身各归其位、各司其职,目光都齐齐盯紧赛道上九只如幼象气势般的大黑猪。

每一只大黑猪都有一对一尺长如短剑的锋利獠牙;两只耳朵招风就似蒲葵扇;半卷曲的一条尾巴就似一根捆仙索;四蹄张弛之间的阵势一蹄就是一个血红的大窟窿。

每一头大黑猪的眼神就似猛虎下山傲视群雄,脖子上直立猪鬃似无数根箭矢,参赛者一无鞍、二无缰,仅凭手中臂力捉紧猪鬃。

比赛规矩:谁从大黑猪上落地即算失败;大黑猪如果相争,谁动手亦算失败。比赛输赢全在人猪心灵相通、心神合一的天意。

参赛者一色短打小衣,不带寸铁上场,头戴纶巾的样子就似坊间屠夫,又似田间麦地里的农夫。

不过,对于张三与李四来说无伤大雅,但是对于萧顺之和王广之这样的人来说,却略显滑稽。

子时三刻已过去了多时,王僧虔口渴轻咽一口案台上的茶水,一股浓郁的五石散气息冲鼻而出。

王僧虔心中一惊,旋即对刘一虎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然后轻声问道:“亲王二殿下,这里案前茶水里有五石散,似此可有大碍?”

刘一虎旋即把盏一饮茶水,自顾回味了三个眨眼的功夫,接着悠悠笑道:“少主,你不觉得此时此刻的五石散很正、很有味道吗?”

“白莲社弟子不饮五石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这是特别吩咐区分混入神机营的白莲社弟子!”

“倘若案台前藏有白莲社弟子,王俭小将军早有准备,必定将白莲社弟子送回老家去。”

“……“

正当王僧虔半信半疑之际,扭头这才发现身后已徘徊了不少神机营军士,一个个面容凶神恶煞的样子,胆小的人一见准会腿软。

突然,斜对面不远处的两个神机营军士极速闪入了一方案台前,正对一口喷出茶水的汉子先是抹布捂口捂鼻,接着又上前两个神机营军士架住那一个汉子就往乡民外的人群中如死尸一般拖了出去。

看这一个汉子先是一阵急促的怒目圆睁,接着极速挣扎弹腿,一时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王僧虔心知肚明:这是用抹布捂口捂鼻的军士在后背脊椎骨捅了刀子,必定伤了重要穴位。

刘一虎又缓缓轻咽了一口五石散茶水,一边又极其得意的轻笑道:“少主,你看,你看,如今正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王僧虔心中一时释然,看来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也知道其中白莲社弟子早已经混了进来。

不过,陈静听到刘一虎此话,看到此景一时确实也笑不起来。毕竟,在“十山八寨”墨夷秋也用过此法,很显然此法不太可靠。

“少主,孟婆江南的白莲社弟子与官府合二为一者,你们谁见过他们还饮五石散兑酒吗?”

陈静一语倒也点醒了王僧虔,王僧虔脸色一青,胸口一紧,旋即放下茶水侧身轻问道:“亲王二殿下,你与御史大夫同朝为官,那你见过御史大夫饮五石散吗?”

刘一虎恍然大悟,旋即茶水重重一放,然后轻声道:“哎呀,要坏大事,要坏大事咯。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茬事忘记了呢?”

“少主,你思虑得极是。虽然与御史大夫同朝为官,可是咱们确实两路人,道不同平时少有来往。”

“更何况,御史大夫皆以公事推脱少有同宴。这么多年来御史大夫也少有露面。如此想来,该死的杀千刀还真是蓄谋已久啊!”

“……”

此时此刻,王僧虔一时语塞,不知道说刘一虎什么好,毕竟王僧虔事先还特意派人告知了刘府。

如此以来,白莲社弟子必然有机可乘,必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已至此,只得见招拆招。

刘一虎缓缓平复了一回心情,旋即又若无其事道:“少主勿忧,为了这一件大事,咱们刘府三,终于一同开口说了一次话。”

“一家人,总归有一个一家人的样子。回想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一同拜师学艺的往事了。”

“哎,物是人非,故人已去。哀莫大于心死啊!如今,待过了这一关,得效先少主逍遥扇做派了!”

“……”

陈静在一旁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看来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在心底里还是有幽嫣谷墨家的,更是没法忘记陈旭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天大恩情。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究竟是为何事,眼前已经都不重要了。

陈静思索已定,待将来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时,幽嫣谷墨家的大门依然与刘氏三兄妹敞开。

王僧虔缓缓心宽之际,从四方看台前又被神机营军士带走了数个汉子,就似老鹰捉住了小鸡。

刘一虎径直在一旁窃笑语,目光旋即盯紧刘一龙远去的身影,已然步入了最中间的那一方看台。

刘一龙案前端坐,与谭中天眉开眼笑之际,又招来贴身太监耳语了几句,贴身太监半弓了身子缓缓又立身在那一方看台最前端。

贴身太监旋即瞅了一眼四周,又遮眼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接着抑扬顿挫大呼道:“黄道吉时亲临孟婆江南,陛下向天、向臣民诏令:骑猪大赛开始,擂鼓助威!”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骤起,如六月暴雨点直拍干旱的田地,声声入耳入心。

九条赛道起点处旌旗官令旗一挥,大黑猪极速从前狂奔出去。

人声鼎沸,猪声狂嚎。

嘭,嘭嘭,嘭嘭嘭,……

九只大黑猪还没跑出十步远,互相就开始用獠牙你戳我前腿一嘴、我戳你后腿一嘴。

嗷嗷、嗷嗷,……

一个参赛者被獠牙刺得青筋暴起,一不小心跌落地上,大黑猪顺势来回一蹬又极速一跳,四蹄穿肠破肚,旋即一脸狰狞气绝身亡。

看台上刘一龙面有喜色,旋即又厉声大喝道:“谁能活下来,朕重重有赏,朕重重的有赏!”

王僧虔心中一惊,刘一龙这不是在骑猪比赛,是心态扭曲,是看身边的人如何众目睽睽之下惨死。

陈静对于这一场骑猪赛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冷静而又警觉的瞅见神机营中躁动的人群。

毕竟,陈静记得客缘斋半老徐娘交代的话: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陈静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周围的人有一股躁动的气息,不上也不下,就好似卡在脖子上的字眼。

陈静继续侧耳倾听,周围的人那一股躁动的气息好似张牙舞爪的一双又一双罪恶之手。

人间?又或者是地狱?

陈静一时警觉,莫非这就是佛经中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道是人间即是地狱,地狱即是人间。如此,远远瞅去刘一龙的样子与地狱里的小鬼全然一样。

嗷嗷、嗷嗷,……

又一个参赛者失手落地,被几只大黑猪群起而攻之,一时昙花映雪,落地一绺又一绺海棠花枝。

刘一龙径直在那一方看台前拍手叫好,一边又幸灾乐祸的指指点点,谭中天是唯唯诺诺的温顺。

看台上的达官显贵有喝彩的,有惊叫的,有不服气的,有加油打气的,但是王僧虔几番欲言又止,确实为张三和李四说不出口。

刘一虎一边警觉的饮着茶盏,一边又环视了四周人群,虽然说也是来看骑猪大赛,正如那一方看台上的谭中天一样别有所求。

吼吼、吼吼,……

又是两只大黑猪一尺长的獠牙猛烈搏斗,獠牙如剑左冲右击、右冲左击,一不小心又戳进了一个参赛者的小腿骨内。

其中一只大黑猪的獠牙一时卡在了小腿骨内,参赛者哀嚎惨叫不止之际,斜身极速被甩下了大黑猪背,接着又是几阵四蹄猛蹄猛踩雾血飞扬,一路血迹斑斑,最后只剩参赛者血肉模糊的一条大腿。

刘一龙一时叹为观止!

刘一龙突然仰头大笑,一边又眉飞色舞的环视了四周惊悚的各色人群,一边又对谭中天笑道:“御史大夫,你做得很好,朕心甚慰。骑猪大赛,朕觉得很有意思,朕决定每月一次,不,半月赛一次!”

谭中天半弓了身子,又毕恭毕敬跪拜道:“微臣多谢陛下抬爱。陛下倘若有兴致,半月一次太过于久远,不如就三日赛一次!”

“如此甚好,爱卿,朕准了!”

第253章 刘一龙金口玉言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谭中天缓缓起身,毕恭毕敬立于刘一龙身旁,左右数十个御史台大小差役之外又是“十二飞鹰”。

突然,从赛道上又骤起一阵猛烈如山崩的急促哀嚎声,一个参赛者失手滚下了大黑猪猪背,一双手却还用力揪住猪鬃舍不得放下。

如果不放手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只要放手,大黑猪四蹄狂冲践踏之下全无活命的希望。

这一个参赛者就似大黑猪身上一条被抛弃的绳子,前后左右摔打蹦跳又似风中摇曳的一叶柳絮、还似水中无力漂泊的一粒浮萍。

“哎呀,我的牙、我的脸、我的肘子、我的膝盖头,疼死我咯,……”

这一个参赛者鼻青脸肿急促呼声过处,四方看台上的达官显贵有掩面同情的;有竖指鄙视的;有事不关己的;更有拍手叫好的!

四方看台之外,惊悚的乡民心慈至极再一次压抑不住心中的正义感,旋即又低沉了声音议论开来。

“人在做,天在看。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啊!”

“哎,原本以为是来看路边红屁股的猴子耍戏法,如今却是来看人送死!真是晦气,晦气呐,早知道就不来咯,丢人丢到家咯!”

“谁说不是啊,已经让这么多小孩子看见了,那还得了!将来人人都好骑猪,礼仪何在?有辱斯文,更坏了孟婆江南大国之风!”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趁现在通行顺畅还是早点走吧。要是走晚了,就怕走不出神机营咯。”

“哎,言之有理。回家,回家,赶快回家吧。这是什么骑猪大赛?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辱国辱民,御史大夫谭中天必不得好死!”

“对,御史大夫必定不能善终,怂恿陛下三天一次骑猪赛,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误国殃民!”

“……”

一绺又一绺乡民缓缓摇头叹气之际径直离去,神机营中巡视的无数军士也并未强行阻挡。

刘一虎心中升起了一绺希望,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

自从刘一虎巡视了一次孟婆江南州郡之后,突然感觉最底层乡民的一言一语才是大道至简。

民心所向,无非众望所归。

民心尽散,必是神魔乱舞。

刘一虎心中突然骤起一丝愧疚之感,就似大漠中的一绺流沙,只要缓缓一开始流动之后必定流动越来越大一片,且永无休止。

刘一虎眼中一闪泪光,突然回想在幽嫣谷墨家学成之后,陈旭嫦反复交代要尽心竭力辅佐刘一龙。

以现在刘一虎看来,非但没能尽心竭力辅佐刘一龙,却还眼睁睁看着刘一龙渐行渐远。

虽然不能说刘一龙似古书记载中的酒池肉林那般荒诞,但是与夏桀商纣所为确实旗鼓相当。

刘一虎突然明白:为何陈旭嫦要收孟婆江北慕容太白为徒,又为何要收刘氏三兄妹为徒,那都是因为孟婆江南北都是一家人。

如今,孟婆江南北一家人隔了一条孟婆江,就连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心中也隔了一条孟婆江。

正因为心中的这一条孟婆江让刘氏三兄妹疏远,同父同母的兄妹都疏远了,又何况是刘一龙。

回想这一些年来,刘一虎除了与达官显贵纵情于五石散兑酒飘飘欲仙的高雅之外,确实与孟婆江南万民未有一寸之功而居高位。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刘一虎心中极其愧疚,还好已经巡视了一回孟婆江南的州郡,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刘一虎思索已定:以后得寻一个上好机会,哪怕是死柬刘一龙。

有道是: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五石散可以休矣!眼下似刘一虎这般文武双全的亲王二殿下,为民请命必定能一呼百应。

正当刘一虎一个人沉思之间,王僧虔目光如炬独自盯住赛场上的张三与李四,毕竟上场的九个参赛者已去其三,被大黑猪拖拽的那一个参赛者已然生死两茫茫。

果不其然,王广之与萧顺之坐下的两头大黑猪扭头一阵狂躁,那一个被拖拽的参赛者好似碍了一对猪眼,旋即从左右如山崩落石猛烈一撞,被拖拽的参赛者坐下大黑猪急步一停,旋即调头一阵猛跳。

噗嗤、噗嗤,……

参赛者落地身子极速一弓,几头大黑猪上前四蹄一阵狂踩、獠牙一阵乱戳,昙花一现三尺高,落地之后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刘一龙见状再一次拍掌叫好,旋即又仰头大笑道:“朕心甚慰,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御史大夫谭爱卿,朕乐在其中,乐在其中啊!圣人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与臣民同天同乐,皆是歌舞升平之兆、海内归心之天赐祥瑞啊!”

谭中天一时半弓了身子,旋即又低沉了声音说道:“微臣多谢陛下抬爱,似如此完美世界确属千古之功,陛下之名定当能流芳百世!”

“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孟婆江南与民同乐,正是天下大同富庶之兆,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必当感念陛下天恩,今年秋后的税赋临时再加一倍也不再是难事!”

“……”

刘一龙旋即一脸阴沉如黑云,替身太监抬头一脸尴尬,正所谓:伴君如伴虎。眼下不知道谭中天那一句又戳中了刘一龙的痛处。

贴身太监又为谭中天捏了一把冷汗,毕竟似谭中天这般顺从刘一龙的圣意揣测起来,如果赋税再加一倍必定更多人会“吃土”。

谭中天不惊不愕,佯装极其无辜的样子,缓缓跪拜说道:“陛下之言堪称天籁,微臣斗胆敢请陛下金口玉言,一倍不够那就加两倍!”

刘一龙面色稍微缓了一缓,旋即又低头说道:“朕敞开心扉与臣民同乐乐,臣民又如何不能敞开心扉对朕呢?礼尚往来将心比心,可不能有刁民半分心思,一倍少了,太少了,太少了啊,不如加十倍!”

“朕,宫中的一应茶水汤羹都加了十倍五石散,万民自然得加十倍赋税。正是:天子与臣民同法。”

“坊间都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确实好酒,确实好酒!”

“朕即刻再下一道诏令:今年秋后赋税加十倍,倘若交不起赋税的乡民,似朕喝十倍五石散,醉后万般皆有、梦中能送黄金楼!”

“既然万般皆有,又有黄金楼,拔一块金砖抵一家人十倍十年的赋税都还使不完。咱们孟婆江南,可是遍地有黄金,遍地是黄金啊!”

“……”

谭中天唯唯诺诺点头,贴身太监低头不语。刘一虎入耳心中又骤起一次永不休止的绝望。

刘一虎心中一阵撕裂,真是:想欲圆而行欲方。希望有多大,希望破灭之后的绝望就有多冰凉。

刘一虎也越来越不认得刘一龙了,这还是曾经那一个义气风发的刘一龙吗?还是十年前的那一个刘一龙吗?很显然,在刘一虎心中的那一个刘一龙已经不复存在了。

刘一虎一边轻摆了茶盏,一边又与远处的刘一腾、刘一跃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接着又把目光移到了神机营军主萧顺之身上。

军主萧顺之一色短打小衣,虎背熊腰却也风度翩翩,与队主王广之就似一对同胞兄弟。

不过,只要用心细看还是能找出一些细微的区别:萧顺之的胡须鬓发柔软一些、王广之的胡须鬓发卷曲一些;萧顺之的眉毛似新月、王广之的眉毛似小山;……

就在这一个时候,萧顺之一猪当先闪在了最前头,紧随其后的是王广之,再之后张三与李四,最后还跟着一个眉大眼萌的汉子。

神机营中的大小军士瞅见萧顺之与王广之一起捉紧猪鬃闪在最前面,一时齐声高呼道:“军主,队主;军主,队主;军主,队主;……”

“军主,威武;军主,威武;军主,威武;……”

“……”

王僧虔见张三与李四紧随其后,只要没有伤着一根头发丝,而且还活着就是万幸。

王僧虔一直相信张三与李四,毕竟张三与李四年幼之时来老王镖局之前,已知孟婆江南乡民之苦,更懂得猪狗眉眼之间的心声。

刘一龙一时激动不已,还有五个参赛者骑着大黑猪,旋即正身一拂、龙袍一扬,接着目空一切仰头大笑道:“朕既为天子,如今替天诏令如是:凡夺得桂冠者,朕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君无戏言!”

谭中天突然脸色闪过了一丝灰暗,旋即又不得不附和道:“陛下英明,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萧顺之本为神机营军主,神机营只是防御孟婆江北外敌的驻军之处,除了神机营步军之外,更有水军、大将军府,更有刘一腾的‘鬼军’,以及台城宫中的禁军。

确实,萧顺之很稀罕这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萧顺之旋即轻拍猪鬃,温温如泉道:“猪兄,冲吧,从今往后的荣华富贵就靠你咯!”

第254章 萧顺之乐极生悲

汩汩、汩汩,……

萧顺之坐下大黑猪好似已经心神相通,接着四蹄如踏燕疾飞,甩开步子不再理会其它大黑猪。

萧顺之一猪当先已然冲在了最前面,接着是王广之,再之后是张三与李四,最后那一个眉大眼萌的汉子居然猪前失蹄,大黑猪旋即一个极速翻滚之间已然五体着地。

眉大眼萌的那一个汉子,就这样极其简单的出局了。

一失蹄,终成千古离恨。

神机营中的大小军士又骤起一股更为猛烈的呼喊声,就似一击孟婆江波高卷万丈从天拍打而来。

“军主,威武;军主,威武;军主;威武;……”

果不其然,萧顺之第一个冲到了终点,接着是王广之,之后张三与李四几乎一同跑过了终点。

刘一龙在那一方看台上喜形于色,坊间都道:一口唾沫一个坑。更何况身为宋国一国之主,自然君无戏言。

萧顺之极速斜身跃下大黑猪,又极速摸了一回大黑猪的额头,旋即又轻声说道:“猪兄啊猪兄,真是有劳你了。从今往后,一定给你好吃好喝伺候着。萧某言而有信,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贴身太监见骑猪大赛已经有了结果,旋即正了正身子,扯开嗓子抑扬顿挫道:“赛事已然明了,陛下亲赐御酒一杯聊表恭贺寸心!”

萧顺之领头往前,台城宫中的太监、宫女接着顺台而下,一排古色古香的担子上,每一个金爵旁边都有一壶上好的宫中美酒。

贴身太监缓缓而下,一边又缓缓把壶,“刷刷”满上四爵,接着又一脸喜色道:“恭喜诸位,贺喜诸位了,这可都是陛下常喝的好酒!”

贴身太监眉目如画,一边又对萧顺之悠悠道:“军主,慢慢喝了这一爵好酒,陛下已经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想好了要何封赏?”

萧顺之眉头一皱,又瞅了一眼身后的三,一边又缓缓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赏什么,那就坦然接受什么?天底下当臣子的,又如何能左右君王之志呢?”

贴身太监眉头一舒,旋即又隔空仰视了一回刘一龙与谭中天,接着又温文尔雅道:“军主,真不愧是国之重臣,江山社稷之福。”

“军主,既然夺得骑猪赛桂冠,自然当痛饮三爵,让神机营中的一应看客羡慕不已,意下如何?”

“军主,喝完了一爵,老奴再为军主满上。老奴幸得有如此机缘,与军主把盏,福气,福气啦!”

“……”

萧顺之既得君命,旋即隔空对刘一龙一阵跪拜,高呼“万岁”之后缓缓起身,然后仰头一爵而尽!

萧顺之惊呼道:“好酒,好酒,果然是宫中的上等好酒。还真是原来的味道,十几年不曾变过!”

王广之旋即也没有落下气势,接着双手一捧金爵一饮而尽。

张三与李四面面相觑之后,又不得不接过金爵一饮而尽。

毕竟,刘一龙亲赐的宫中美酒那就是天大的恩情,倘若不喝必定有违君命,最后那是要死人的。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若不死,那就是忤逆要诛灭九族。

贴身太监“刷刷”又满上了一爵美酒,萧顺之二话不说一饮而尽;贴身太监再一次“刷刷”满上了第三爵美酒,萧顺之还是一饮而尽。

萧顺之金爵缓缓放回了担子,长舒了一口浓郁的酒香气息,虽然其中并没有一点丁五石散的味道,但是心中一时格外满意。

毕竟皇恩浩荡,那一些看客不都眼睁睁的看着御酒忍不住吞咽了至少三回唾沫星子了吗?

得而示之他人之不能,这就是一目了然的与众不同,萧顺之本就为神机营军主自然更欣喜若狂。

贴身太监旋即半弓了身子,接着又迎上萧顺之轻笑道:“军主,三爵好酒下肚,不知还有什么想说的呢?陛下可等着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一想,是不是美滋滋的?”

萧顺之虽然穿着短打小衣,不但人美,心也美,旋即又温文尔雅道:“公公,实不相瞒。萧某倒想起了年少时的一件趣事,与今日这番美滋滋比起来却如在伯仲之间。”

贴身太监缓缓碎步,一步一回头、两步两回头轻问道:“军主有何趣事,不妨说出来让老奴也美滋滋一回。陛下方才所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奴这一回洗耳恭听!”

萧顺之也不得不从了贴身太监缓缓碎步,毕竟宫中规矩不能乱,不能走在贴身太监跟前。

萧顺之眉飞色舞,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而后缓缓道来:“公公,实不相瞒呐。萧某之妻张尚柔原本是张家大户长女,年少时路过张家院外,恰逢一枝红梅出墙,折梅轻嗅之际那一种欲仙飘逸之感胜过了眼下五石散数倍。”

“想必也是月老有意,嗅梅之态被张尚柔掩面撞见,四目相对惊叹之余,是你有情来我有意。”

“这不,萧某人开口一句:老妹儿,娶你可好?张尚柔居然就这样点头答应了萧某人。如今想来,还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啊!”

“公公,你说这一件事美滋滋不美滋滋?萧某人也常念及此事,有时候做梦都要从梦中笑醒。”

“……”

贴身太监一时收住了笑意,径直闭口不语。

毕竟,身为刘一龙身边的一个贴身太监,居然被人笑谈男情妾意之事,就等于左脸重重着了一耳光,右脸也重重的着了一耳光。

这不是美滋滋,是一场噩梦!

萧顺之一时发现言语有失,旋即又改口说道:“嗨,其实要再比起来,还是公公亲斟的美酒更为美滋滋,世间仅有的一次美滋滋!”

贴身太监缓缓止住了步子,一边又轻声问道:“军主,是吗?有道是:无毒不丈夫。如此无关紧要,况且军主之妻与老奴又有何干?”

萧顺之一时感觉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但是确实方才言语有失在先,也只得一个人默默承受。

贴身太监突然又扭头瞅了一眼萧顺之身后的王广之,以及张三和李四,一边又若有所思道:“诸位,无毒不丈夫,你们怎么看?”

萧顺之以为贴身太监是在想方设法的挖苦人,毕竟方才说了和张尚柔的趣事算是得罪了太监。

毕竟,身为一个男人,倘若万不得已,又有谁愿意去做太监呢?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样子,没有一个人男人会去拒绝!

萧顺之一个人沉思之间,只顾辩解道:“公公,萧某人我不毒,我不毒!萧某人我不毒啊!萧某人也常读圣人书:礼之用、和为贵。”

“公公,待萧某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一定也让公公美滋滋一回,公公想怎么美滋滋都成!”

“……”

贴身太监旋即袖子重重一拂,接着黑起面孔如暴雨前的乌云,万钧之重的一个字道:“哼!”

萧顺之自知君子一言,如今已然覆水难收,又不得不低头一声叹气,反复说道:“哎,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

突然,萧顺之急忙捂住脖子,急切追问贴身太监道:“公公,你居然敢忤逆陛下,酒中有毒?‘无毒不丈夫’之毒?你我近日无冤,往日也无仇,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萧顺之警觉的极速扭头,接着就看见王广之的脸色开始发青,张三与李四的眼神光芒开始呆滞。

萧顺之胸中突然一股猛烈的撕裂,接着一口热血如孟婆江波拍岸一击,张口落地一树海棠花枝。

噗嗤、噗嗤,……

王广之一阵雾血极速跪地,张三与李四嘴角溢血,一时耷拉了脑袋、半弓了身子也缓缓跪地。

咳咳、咳咳,……

萧顺之鼻息好似被人堵住了一般,旋即又张口猛烈呼吸之间,又一口咸湿的气息涌上心头。

扑通,萧顺之也跪地了。

萧顺之缓缓抬头,一边急切往刘一龙疾呼道:“陛下,陛下,微臣何错之有?微臣何错之有啊?”

贴身太监一时又正了正身子,旋即不给萧顺之一副好脸色,接着缓缓就道:“军主,陛下口谕: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萧顺之一时气急败坏,一边又嘶哑了声音追问道:“陛下,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陛下,如今不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还是陛下!”

“陛下,虽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一国之主众目睽睽之下当言而有信,这才是大治之世;君无戏言,终将会万民拥戴!”

“……”

刘一龙一时极其恼怒,旋即龙袍一拂,厉声大骂道:“萧顺之,你放肆!如今,臣不臣的样子成何体统?今日之事,是朕故意所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倘若人人都能得到,朕又将何去何从?朕又当情何以堪?今日之事,是让尔等心怀叵测之人长一回记性!”

“诸位爱卿、乡民可都别忘了,孟婆江南宋国是刘家人的天下,汉高祖的嫡传皇统不容动摇!”

第255章 神机营兄弟反目

“萧顺之,虽然你也是汉高祖丞相萧何之后,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决不容许出现在孟婆江南宋国。”

“……”

萧顺之一时敢怒不敢言。

刘一龙一通大怒之后就似被贼人偷走了深藏已久的小心肝,接着又不得不缓缓平复了胸中翻江倒海似的心情,一时又盯紧了四方看台上张口无言的一众达官显贵。

毕竟,这一些年来,除了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之外,刘一龙越看这一些达官显贵越不顺眼。

达官,达则并没有为民请命兼济天下;显贵,显则并没有为民谋福同享荣华。达官显贵大多成了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刘一龙这一些年来更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幸好有御史台在,这一些年来刁民确实越来越少了。

如今,在朝堂上已经听不见刁民的声音,已经也看不到刁民诉苦的折子,那这一些刁民必定安居乐业去了。眼下,最让刘一龙担心的一件事是:总怕达官显贵想害朕。

达官显贵身居建康城中,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最难防。闻风丧胆的“鬼军”可是亲王殿下刘一腾手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刘一龙,心里确实火大。

刘一腾见骑猪赛中四人确实中了刘一龙“无毒不丈夫”之毒,旋即招来一个“鬼军”,与上前的“鬼军”耳语几句,吩咐待刘一龙怒火渐消之后,再上前与四人服用五胡散。

突然,从东边看台上骤起了一阵猛烈的惊声惨叫,一个“鬼军”模样的汉子见人见砍,之后从看台南边、西边、北边接着又骤起了一阵又一阵更为猛烈的惊声惨叫。

又是一群“鬼军”模样的汉子!

啊,啊啊,啊啊啊,……

“鬼军”腰刀前后左右挥舞,神机营看客哀嚎震天。如果说骑猪参赛者是来送死也就罢了,连来看骑猪赛都是送死,确实匪夷所思!

四方看台上的达官显贵一时慌乱了心神,旋即焦躁之间扯开嗓子一通大呼道:“哎呀喂,不好了啊,不好了啊,不好了啊,大事不好了啊,‘鬼军’犯上作乱了!……”

“奶娘的胸!快跑啊,跑晚了死无葬身之地啊,跑啊,跑啊,……”

“杀,杀,杀光了‘鬼军’;杀,杀,杀得‘鬼军’一个不留。……”

“……”

刘一腾闪过一掠狰狞与刘一虎隔空相望俱是面面相觑,心中就如平地里突起了大窟窿似的一惊。

要说“鬼军”会犯上作乱,这怎么可能?“鬼军”要是犯上作乱,那还真成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刘一腾自然不会相信“鬼军”会犯上作乱;刘一虎也一直不会相信“鬼军”会犯上作乱;王僧虔更不会相信“鬼军”会犯上作乱!

刘一龙姓刘,刘一腾也姓刘,自古帝王家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刘一腾“鬼军”作乱不但捞不着半分好处,反倒还会身败名裂。

于国于家而言,倘若“鬼军”犯上作乱,那才是傻子干傻事。

刘一虎缓缓立起了身子,瞅了一眼还在四方看台上见人就砍的“鬼军”,眼皮急跳如孟婆江波。

神机营中大小军士极速围上前去,刀剑短兵相接骤起一阵哀嚎。眼前这一些“鬼军”模样的汉子,还真的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

刘一腾,百口莫辩!

刘一虎,欲言又止!

刘一跃,左右为难!

王僧虔一时干瞪眼,倘若“鬼军”真的犯上作乱,只怕神机营里又少不了一场旷古的厮杀。

毕竟,王僧虔知道:“鬼军”腰刀一出手,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陈静极其迷糊,一干人等好端端的来神机营见机行事斩杀御史大夫谭中天,这倒好,全乱套了!

“少主,这都是你们商议好的对策吗?似此,还怎么斩杀左护法?”

王僧虔一脸茫然,心中一阵剧痛,接着缓缓说道:“谷主,只怕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哎,如今只有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咯!”

陈静无语至极,喝五石散兑酒的一众男人,确实办事不牢靠!

不但五石散兑酒是祸害,就连茶中、汤食中放五石散都是祸害。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只得更为警觉的环视四周不止的杀戮。

刘一龙瞅见那一群“鬼军”模样的汉子已经斩杀了不少神机营中的大小军士,一时怒火中烧。

刘一龙旋即隔空指住刘一腾鼻子,接着厉声大喝道:“刘一腾,胆敢纵容属下‘鬼军’,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上作乱,你是何居心?”

“难道,你觉得朕的皇位也该风水轮流去你家了吗?城头变幻大王旗,莫非你也想学什么‘拓拔大王’,朕如今看来,你确实有这个胆子,还确实就是这样做的!”

“朕‘无毒不丈夫’之毒几乎天下无敌!朕之奇毒,天下谁能与之争锋?如今,你生出‘五胡散’相克,这不就是明面上忤逆朕吗?”

“刘一腾,事到如今,你又该做何解释?这一年来,朕知道的,朕不知道的,通通都要与朕说一个明白!倘若说得明白,朕赦你无罪;倘若说不明白,你无情朕无义,必定二罪俱罚、绝不轻饶!”

“……”

刘一虎与刘一跃尴尬至极,一时又无从插话,即使一字半句。

毕竟,事实在眼前,“鬼军”又在刘一腾之手,五胡散确实能以毒攻毒解“无毒不丈夫”之奇毒。

四方看台上的达官显贵能躲则躲、能逃则逃,神机营中无数军士挥舞腰刀奔涌上前乱战。

四方看台之外还没逃走的大多数乡民,一时如蜂蛹往神机营外极速奔去。稀奇虽然好看,但是脖子上明天还要吃饭的脑袋更为重要。

刘一腾一时无言,毕竟带出来的“鬼军”确实已经安排去了神机营远近的人群中,这一些动刀子的“鬼军”莫非被谭中天收买了?

可是,看这一些动刀子的“鬼军”,腰刀出手的招式确有**分的相似,如此又该做何解?

刘一腾一时确实手足无措!

就在这一个时候,刘一跃缓缓起身对刘一龙悠悠说道:“陛下,亲王殿下一心为国,‘鬼军’怎么可能犯上作乱?不要中了歹人奸计!”

刘一龙白了一眼刘一跃,旋即龙袍一拂,厉声大喝道:“公主,你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之事切莫言语过甚!莫非要如吕后乱政?”

刘一跃闻言吓了一跳,吕后之名谁能担当?至少,刘一跃如今依然还是觉得担不起这一个名声!

虽然,十年前一个人潜入百合楼去救慕容一家人,救人不成反倒气海穴中了一刀,确实心灰意冷。

如今,刘一龙与刘一腾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骨子里都流着汉高祖血脉的刘家一家人,又如何能祸起萧墙兄弟相争呢?

刘一跃旋即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接着又道:“陛下勿需小心谨慎,莫寒了刘家一家人心。一跃这就去捉一个‘鬼军’审问便知真假!”

正当刘一跃斜身凌空一跃闪入神机营军士乱战的人群中时,突然乱战中又骤起了一个声音道:“亲王殿下,亲王殿下,与其被擒受死不如奋力一搏!事成天下独有!”

“亲王殿下,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亲王殿下,时不我待!”

“……”

刘一跃心中一惊,刘一虎心中也是一惊,刘一腾一时拔凉透底。

王僧虔左右张望之间也没看见乱战中的人群究竟是出自于谁人之口,但是扭头之际已经看见刘一龙一脸狰狞似猛虎下山觅食状。

刘一龙闻言即刻龙颜大怒,龙袍凌空一拂,厉声大喝道:“神机营众军士听令:杀光了‘鬼军’,一个不留。御史台‘十二飞鹰’听令:拿下刘一腾,谁敢阻挡,格杀勿论!”

刘一龙火急了,刘一跃也万急了,刘一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刘一腾缓缓沉思如一截枯木桩子,虽然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紧握金丝金鞘长剑旋即振臂一呼道:“陛下,陛下,微臣绝无二心,只怕这是歹人之计呐!”

“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

刘一龙没有理会刘一腾,径直盯住神机营中军士围上了那一群“鬼军”模样的汉子,又见萧道成为首的御史台“十二飞鹰”逼近刘一腾!

此时此刻,刘一跃已然无心再去乱战中的神机营军士中捉人,径直一闪身影立于刘一腾跟前。

“大哥、师兄、刘一腾,这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啊?‘鬼军’一直在你手里,从来都没出过差错,这一次为何?究竟为何?又是为何啊?”

刘一跃如今对于刘府一家人的事自然上心,径直苦口婆心追问,换来的只是刘一腾沉默不语。

刘一跃旋即张开双臂如鹰,护在刘一腾身前,一边又对极速近身的“十二飞鹰”惊声大呼道:“谁要是敢动亲王殿下一根毫毛,那就先从本宫尸体上踏过去!”

第256章 刘一跃怒火冲天

“萧道成,你不许再过来,不许再过来!再过来,本宫就死给你看。信不信?本宫死给你看!”

“萧道成,你要是把本宫逼急了,本宫好歹也学过十数年江湖功夫,出手绝不轻饶!”

刘一跃一时慌张的心神就似突然崩塌的百尺孟婆江堤,眉头深锁就似轰然倒塌了万丈高峰。

情势万急,倘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必定骨肉相残。

众目睽睽下的骨肉相残,不但会成为看客心中抹不去的一个天大的笑话;刘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还会寒心,更会死不瞑目。

其时,刘一跃对御史台“十二飞鹰”之名早有耳闻,但是眼下“十二飞鹰”的刀下功夫确实还不及曾经刘一跃使过的越女剑法。

如今刘一跃是来神机营看骑猪赛的,确实手无寸铁,而且已然退出了幽嫣谷墨家,再使越女剑法确实有悖陈旭嫦往日恩情。

君子动口不动手。刘家一家人之间,倘若能口舌说明白的事,又何必要到刀剑相加的地步?

刘一跃眼中闪光,盯住刘一龙,虽然刘一龙为一国之主君无戏言,但是真相大白也能格外开恩。

刘一跃自然希望刘一龙能给足刘一腾真相大白的时间,也希望刘一腾能敞开心扉说个明白。

眼下,刘一跃只能阻止“十二飞鹰”一时半刻是一时半刻,能为刘一腾争取一时半刻,正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寸光阴要人命。

世间之人大多惜命如金,如今在刘一跃眼里终究命比金贵!

虽然刘一跃仗义一言,但是“十二飞鹰”确实越来越近了,十丈、一丈、九尺、八尺、七尺,……

“十二飞鹰”即得刘一龙君命,又如何能停下步子?君命如山,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能做蚍蜉撼树之状?旋即之间,“十二飞鹰”已然围住了刘一腾、刘一跃兄妹。

“十二飞鹰”腰刀相向,立于刘一腾、刘一跃兄妹三尺之外,萧道成腰刀一正,旋即又抱拳毕恭毕敬说道:“公主,君命即是圣旨。请公主不要难为卑职,卑职也是受命秉公而为,并未有一绺私心杂念!”

刘一跃自然听不进去萧道成一字半句之语,径直摇头晃脑,极度哀怨中急切又道:“本宫不听,本宫不听,本宫不听啦,……”

萧道成既得君命,只是前来捉拿刘一腾,但是并未得君命要伤刘一跃,众目睽睽下更得谨慎。

萧道成半弓了身子,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公主,只要亲王殿下说明白,就不用卑职动手了!”

刘一跃极速眨巴了一回眼神,一时只顾去护刘一腾,居然忘记了方才刘一龙君无戏言之处。

方才,刘一龙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刘一腾说明白其中来龙去脉,刘一龙自然会格外开恩。

刘一跃旋即转身,瞅见一脸沉默的刘一腾,心中突然来气,火都烧到眉毛了,还真如圣人之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刘一跃极速拉扯刘一腾衣袖,急切追问道:“说吧,说吧,你就说吧?别以为戴着一顶金冠、手持金丝金鞘长剑,那就沉默是金!沉默是金只会害苦了你,也会害苦了咱们刘家一家人、刘府一家人!”

“说吧,说吧,你快说吧!一吐为快,一吐为快,一吐为快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不急,本宫急!”

“……”

刘一腾长叹了一声,接着这才缓缓说道:“一跃公主,你要本亲王说什么好?本亲王至今都还蒙在鼓里!更是无从说起,又从何说起!”

刘一跃原本炽热的小心肝一时就似冰块子碎了一地,冰块子碎了就碎了吧,可还凉透了脊梁骨。

刘一跃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几次三番张口欲言之际,半嗔半怒向天一阵嘲笑,而后又掩面半蹲下了地,之后缓缓抽泣似的声音支支吾吾道:“终归还是浪得虚名了,老天爷,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本宫的刘家,从来不曾亏待老天爷的呀;本宫的刘家,可从来都是顺天应人的呀;本宫心里苦!”

“……”

萧道成眉头一皱,一时心如刀绞,旋即左手倒提腰刀、右手深情一探,半弓了身子又道:“公主,地下凉,别凉着身子,起来说话!”

刘一跃缓缓抬头,一边瞅了一眼刘一龙,一边又白了一眼萧道成缓缓说道:“本宫心都已经凉了,还怕身子凉吗?本宫要是站着说话虽然不腰疼,但是刘家人的老腰都不直了,还在乎什么腰疼不腰疼?”

萧道成无言以对,径直自讨没趣的收回了右手,接着又换回了腰刀,旋即轻声说道:“公主,那就得罪了,卑职这是秉公而为!”

刘一跃低头沉思不语,径直也没有理会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萧道成一脸镇定,旋即左手一扬,轻呼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拿下亲王殿下!”

“十二飞鹰”其中两个最为威猛者的汉子上前,旋即腰刀极速入鞘一摆,接着一人架住刘一腾一方肩膀,以泰山压顶之势摁了下去。

咚、咚!

刘一腾低头跪下了,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旋即“哐当”一身倒地。

就这一声“哐当”响,刘一跃从沉思中惊醒,旋即一把捉住金丝金鞘长剑,身子如落石下井“扑通”坐地,之后左手虚晃剑鞘一点,一闪寒光而过,架在自家脖子上。

“谁敢动亲王殿下一根毫毛,本宫血溅三尺,本宫言而有信!”

萧道成并没有理会刘一跃,也没有理会刘一腾,左手又一挥,准备把刘一腾押去看台前。

刘一跃一时怒火冲天,隔空又对刘一龙大声疾呼道:“陛下,要让亲王殿下死,一跃就死在前头!”

谭中天闻言一边又半弓了身子,缓缓对刘一龙道:“陛下,亲王殿下与公主终归都是家中锁事,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太平!”

刘一龙突然仰头大笑,一边又欣喜说道:“朕得谭爱卿,好比朕的先祖得张子房、得诸葛孔明!”

“妙,谭爱卿,你说的极好!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太平。如今,朕身为一国、一家之主,一国、一家当‘齐心’,心不齐者,该当诛心;心不齐者,该当有罪!”

“眼下,刘一腾忤逆犯上作乱之心昭然若揭,公主刘一跃等同于助纣为虐,以死相逼等同逼宫!”

“……”

刘一龙并未理会刘一跃,旋即龙袍再重重一拂,缓缓往刘一腾这边看台步来,御史台大小差役腰刀护在左右,宫中禁军再护在御史台大小差役外围左右。

神机营大小军士与“鬼军”模样的汉子一时杀得正酣,刀光与血雾共舞,刀刀入骨谁也没心疼谁。

刘一虎只顾紧握银丝银鞘长剑盯紧刘一腾、刘一跃,不愿意看见刘一跃为刘一腾而亡,也不愿意看见刘一腾为“鬼军”而死。

方才中刘一龙“无毒不丈夫”之毒的萧顺之、王广之、张三、李四得了“鬼军”手中五胡散,四人一饮而尽之后,接着原地打坐调息。

与此同时,刘一跃怒火更似烧光了头顶上的鬓发,从百会穴一直凉到了涌泉穴。见刘一龙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刘一跃见势火急火燎的扭头,瞅见还是一脸茫然的刘一腾,旋即若有所思问道:“莫非,还沉溺在五石散中?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成?”

刘一腾低头面有愧色,在建康城中的达官显贵,那一个男人不爱五石散?在孟婆江南北,五石散可是人见人爱的上好之物。

大凡越是身居高位者,越加倍珍爱五石散,方才刘一龙曾说过,五石散已加了十倍。

刘一腾虽然不似刘一龙五石散加了十倍,但是前一阵子去孟婆江南州郡巡视了好几个月的日子,孟婆江南州郡官府酒水汤茶中那有建康城中五石散的分量。

这不,清淡了五石散,回建康城这一些日子来,五石散确实更为上头,思绪更不能随心左右。

刘一跃焕然大悟,一边又掩面哭泣道:“哎,都是五石散的错,这都是五石散的错,都是五石散的错啊!本宫心里苦,心里好苦!”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鬼军”和神机营乱战的人群中,突然又骤起了一阵急促的声音道:“救下亲王殿下,杀了昏君刘一龙!”

晴天霹雳,如雷轰顶!

刘一虎一惊,刘一腾一惊,刘一跃止泪心碎成一把渣滓,刘一龙更是一脸狰狞如临大敌!

刘一龙急步之间,龙袍上下一扬、左右一拂,厉声大骂道:“乱臣贼子,这一句话终于说出口了!如今,休怪朕不仁不义!”

“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与朕杀了刘一腾这一个乱臣贼子,谁敢阻挡,杀无赦!”

“……”

刘一跃心中一紧,好似就要窒息而亡了,旋即长剑对着“十二飞鹰”左右一晃道:“不,不,不要啊!……”

第257章 刘一虎有苦难言

“十二飞鹰”一时面面相觑,既然又得刘一龙君命,毫不犹豫两把腰刀极速就架在了刘一腾后脖子上。

刘一跃见势恼羞成怒,就似一只被彻底激怒了的红眼睛兔子,正所谓:兔子急了都会咬人。

更何况,刘一跃还是手持亮堂堂兵器的一个人:一个还会功夫的江湖高手;一个曾经还是幽嫣谷墨家六弟子的人。眼下不是逼急了咬人,而是伤人,以至于出招杀人。

“你,你们,你们都,……”

刘一跃支支吾吾之间,手中长剑极速又一摇晃,好似风中一支无力的芦苇棍子,左边虚刺如遇铜墙铁壁、右边虚刺如似抽刀断水。

萧道成心碎了一地,旋即腰刀回手,轻声说道:“公主,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了。陛下已来,卑职仅仅只是秉公而为;陛下已来,大可与陛下求情也不失为一条上策!”

刘一跃好似若有所悟,一张急促扭曲的面孔,双颊已然抽搐了三五回,眼神恍惚如流光。

刘一跃长剑回手入地一尺,接着端跪于地,就等刘一龙近身。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看得揪心,又见刘一虎尴尬在一旁确实又不知道该当怎么办时,旋即一声长叹。

王僧虔只顾左边盯一回刘一腾那一群人,右边盯一回身边的刘一虎,左右来回之间又瞅了一眼“鬼军”模样的汉子一通腰刀乱战!

王僧虔本为官府之外的人,虽然与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眼下刘一龙在场也不便多言。

言多必失,多言更是死罪。

况且,张三与李四及时服用“五胡散”已然安全,帝王权术恩威并施早有耳闻,如今算是见怪不怪了。

王僧虔自以为:只要老王镖局的人相安无事,江南王家一家人相安无事,稍安勿躁实为上善之策。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刘家人就争刘家人的事吧,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况且清官也难断一家子人鸡毛蒜皮的事儿。

王僧虔一时也不相信刘一龙真的一刀会杀了刘一腾,虽然说君无戏言,还有一些“鬼军”并未得刘一腾军令,还藏于周围未动手。

陈静长叹之余极其迷糊,百合楼中见过刘一腾所领的“鬼军”,虽然此刻乱战中“鬼军”模样的汉子极其相似,又怎么可能会说话呢?

“鬼军”者,一个个破耳不染坊间狡诈狡黠之言、吞碳伤喉不发口是心非之音,不能言又不能听。

“鬼军”者,五大三粗的汉子风过无痕、燕过无声,是为“鬼”;腰刀在手伤人无数,又为“鬼刀”;只听刘一腾一人号令,是为“军”。

陈静一嗔一怒之间,胸中骤起一阵回肠百折的纠结,倘若再不说一字半句憋在心中,都快憋屈得透不过气来,快要把人活活憋死。

陈静轻舒了一回气息,压抑至极的神情不得不一吐为快,旋即缓缓扭头与王僧虔轻声说道:“少主,只怕乱战中说话者,不是‘鬼军’所为吧?‘鬼军’又怎么能说话呢?会说话的‘鬼军’,还是真正的‘鬼军’吗?”

王僧虔脸色一青,回头与陈静轻声嘀咕道:“纯依香儿女侠,如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做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我辈又能奈何?”

陈静接着叹气,径直握紧越女剑,不再去看刘一龙、刘一腾、刘一跃,更不看不远处的刘一虎,只在人群中找寻谭中天的身影。

王僧虔眼皮突然一闪如江波,旋即与身边的刘一虎抱拳问道:“亲王二殿下,似此如之奈何?‘鬼军’又聋又哑,难道神机营也不安全了?”

刘一虎也是一阵尴尬,毕竟才收神机营军主萧顺之为徒没多少日子,神机营如何确实不得而知。

如今,萧顺之夺得骑猪赛桂冠却被御赐“无毒不丈夫”之毒,明摆着是帝王权术在打压刘一虎。

刘一虎眉头突然一皱,但愿神机营中的军士不要出大乱子。

突然,从“鬼军”模样的汉子与神机营中的军士打斗之间,神机营中的不少军士居然互劈着刀子:刀刀见红、刀刀入骨。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啊!神机营也犯上作乱了啊!……”

“杀,杀,杀呀。神机营犯上作乱,杀光了他们,一个不留!……”

“……”

又是一击晴天霹雳,入耳更胜五雷轰顶。一击之下,雷电之光能把人灼烧得外焦里嫩。

刘一虎率先一脸铁青,真是越担心怕什么,越会出现什么。

王僧虔实在也坐不住了,旋即紧握长剑,盯住乱战中的“鬼军”模样的汉子以及神机营军士。

神机营军主萧顺之、队主王广之还在骑猪赛道上打坐驱毒。如今,神机营算是“群龙无首”。

刘一龙闻言极速止住了步子,旋即瞅了一眼刘一腾,又隔空瞅了一眼刘一虎,之后龙颜大怒道:“好哇,好哇,好哇。终归还是又跳出来了一个。朕为孟婆江南宋国真龙天子,一龙之名名副其实。”

“如今,亲王二殿下也要龙虎相争一回,龙争虎斗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朕如今出宫好比游龙出海,亲王二殿下已然如猛虎下山。”

“好,好,好哇!朕心甚慰,坊间都道:亲兄弟、明算账。看来亲王二殿下巡视了一回孟婆江南的州郡,已经听进了刁民忤逆犯上作乱之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惜福咯!”

“……”

刘一龙扭头龙袍一挥,旋即又对身边的禁军大喝一声道:“台城宫中禁军听令:拿下亲王二殿下刘一虎,谁敢阻挡,诛灭九族!”

台城宫中禁军眼神互视一闪,径直只上前两个虎背熊腰的禁军军士,禁军军士有刘一龙撑腰,有恃无恐的样子极速往刘一虎奔过来。

,,……

禁军军士脚步声急促如春夜里一场过境的酥雨,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然威风凛凛的立在刘一虎跟前。

禁军军士极速半弓了身子,其中一个禁军军士旋即毕恭毕敬说道:“亲王二殿下,末将得罪了。君命是天,难以悖违。请!”

刘一虎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好似还未回过神来,王僧虔右手极速一扬,大声疾呼道:“亲王二殿下,亲王二殿下,亲王二殿下啊,……”

王僧虔见刘一虎并没有回应一字半句,只得收手回身,接着扭头不在见人,只是低头盯住脚下方圆三尺之地,哀怨道:“哎,沽名钓誉也就罢了,浪得虚名也就罢了,虚有其表也就罢了,死到临头,还是罢了,罢了,罢了,罢了吧!”

两个禁军军士见刘一虎并未移步半寸,互视一眼之后,旋即其中一个禁军军士抱拳又道:“亲王二殿下,末将得罪了。还请亲王二殿下移步一回,君命是天,亲王二殿下莫要与天斗。与天斗者无论胜败,都是逆天之举,不可效法!”

刘一虎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旋即一脸嫌弃说道:“无耻禁军小将,你可知何为天?何为逆天?孟子有云:民贵君轻。民为天,君命有违民意是为逆天,切莫胡言乱语!”

两个禁军军士互视一眼,其中一个旋即又抱拳说道:“无论是否逆天,亲王二殿下还需听陛下金言,是让末将迎过去?还是押过去?”

刘一虎身板一直,旋即仰头厉声大喝道:“无耻禁军小将,本亲王确实无罪,又能奈何?”

刘一虎心中藏有一潭百丈深的苦水,确实苦不堪言,原本巡视孟婆江南州郡之后,回台城宫中与刘一龙如实一一道来,却被刘一龙讥笑成市井酒徒无稽之谈。

还想再寻一个上好的机会与刘一龙细说其中得失。可是眼下,刘一龙好似不想给刘一虎机会了。

刘一虎突然明白:在未去巡视孟婆江南州郡之前,一切歌舞升平都沉溺在五石散浓郁的味道里,刘一龙也能听得进去十之一二,如今十之**都已听不进去了。

刘一虎仰头一阵叹息,又瞅了一眼远处的刘一腾、刘一跃,心中骤然又生一阵愧疚之感。

刘一龙在远处看见刘一虎不为禁军所动的样子,怒火宛如直冲上了九重天,旋即龙袍一拂,指住刘一虎隔空一阵大骂道:“亲王二殿下刘一虎,还什么银丝银鞘长剑,还什么银冠束发,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坏人(银),胆敢不遵君命忤逆朕言,休怪朕无情无义!”

刘一虎闪过一阵苦笑,这一身银冠、银丝银鞘长剑,不都是朝廷封赐的规制吗?这倒好,刘一龙自家都看不入眼自家的规制了。

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刘一虎不得不再咽一腔苦水,抬望眼之间思索已定,旋即银丝银鞘长剑重重掷地,银冠极速一拔又一扔,一头长发飘逸过肩,喝了几十年五石散确实翩翩欲仙。

刘一虎一时心灰意冷,旋即苦中作乐似的半嗔半笑道:“陛下,有道是:眼不见为净,眼不见而心不烦。微臣这就去礼以谢陛下。”

第258章 刘一腾使计中计

“你,你,你,……”

刘一龙支支吾吾,怒目圆睁不但怒火再一次冲上九重天,而且恨不能极速上前一巴掌拍醒刘一虎,如此大庭广众下不顾皇族脸面,更不顾朝廷礼制其心可诛。

刘一虎不与君王留一丝体面,已经被刘一龙恨之入骨。

刘一虎自知与刘一龙“道不同、不相为谋”,径直也不看刘一龙的脸色,更不与禁军军士靠近,旋即“扑通”跪下,一头长发飘逸如烟如云一晃,而后似瀑布落肩。

刘一虎一边双手挽起肩上的长发,旋即又亮出了后脖子,一边又悠悠对两个禁军军士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古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敢请快刀一斩!”

两个禁军军士面面相觑,已经被刘一虎大无畏气势所惊,举手无措之际不得不扭头回望刘一龙。

毕竟,倘若如此就被刘一龙一言不合斩了刘一虎,将来刘一龙秋后算账的时候也会难逃一死。

原本刘一龙与刘一虎是刘家一家人,有道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这十年来,刘一龙秋后算账的事走马观花不说一月一次,隔三差五上演就如路边变了一场大戏法。

腰刀斩人虽然痛快,将来被斩的时候,只有痛,一定不会痛快。

两个禁军军士只待刘一龙再一次下令,将来秋后算账的时候,至少还有辩解的由头,虽然可能还是百口莫辩,但是问心无愧即好。

刘一龙气得脸色发青,龙袍向天一拂,之后仰天怪笑道:“朕即为天子,天之骄子又何惜、何惧庶人一死乎?千古江山生生不息,从来万古长存。少两个亲王无关紧要,去掉两个亲王那就再封他两个亲王。旧亲王不去,新亲王不来。”

“朕意已决,不听朕言而又忤逆的亲王,要之何用?斩,斩,斩,都斩了他们,朕一个也不留!”

“……”

两个禁军军士再一次得了刘一龙的君令,自知:君无戏言。旋即两把腰刀极速出鞘,颤抖着双手往刘一虎后脖子上缓缓游走而下。

刘一跃见状气得几欲吐血,一边捂住胸口,一边深情的瞅了一眼刘一腾与刘一虎,接着一声哀怨道:“都是五石散的错,都是刘家人的错,都是来世间走一遭的错!”

刘一跃也不与刘一龙求情了,捉回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一边又缓缓起身,剑锋架在右脖子上,目光如炬一时落在刘一龙双颊上。

刘一跃也心灰意冷,只要刘一龙真的斩杀了刘一腾、刘一虎,必定血溅三尺去追随两位兄长,一家人共赴黄泉路也好有个照应。

刘一龙平时对刘一跃这一个公主少有来往,但是十年前气海穴上中了一刀也让刘一龙难过许久。

毕竟,堂堂宋国公主被人伤了气海穴,一辈子也就嫁不出去了,这不仅伤了刘家人的脸,刘一龙更觉得是丢脸,丢脸丢到家了。

如今,就连这样一个女人都敢与刘一龙较劲,刘一龙更觉得是丢脸,似丢光了祖宗三代人的脸。

刘一龙眼中一时布满血丝,见刘一跃苦苦相逼,指住刘一跃大怒道:“好,好,好哇!你们才是同父同母的好兄妹,朕这一个兄长,今日就成全了你们的兄妹之情!”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朕今日看来,刘府一家人都是来与朕作对的!与朕来作对,又不与朕‘齐心’,何来国治?又何来天下太平?”

“似此,朕不斩了刘府一家人,国将不治、天下不平,既是朕之天大过错。事到如今,就当朕是大仁不仁、大爱无爱了吧!”

“……”

刘一腾入耳刘一龙的怒骂,心中无比惭愧。身为刘府一家人的兄长,怎么能容忍弟弟妹妹命丧于眼前?有道是长兄为父,一切罪过与骂名都该由当兄长一人一力承担。

刘一腾思索已定,旋即与刘一跃轻声说道:“一跃公主,都是一腾糊涂,一腾愧为刘府兄长,愧对父皇与母妃。今天,这一切的罪过与骂名,都与弟弟妹妹无关。”

“一跃公主,你且快快走开。陛下受奸人挑衅,咱们中了奸计。奸人先下手为强,咱们后人一步,处处糟殃受制于人,……”

“……”

刘一跃一嗔一怒、一悲一喜之间,见刘一腾好似恢复了心神,但愿刘一龙也能早一刻恢复心神。

刘一跃眼中一闪泪花,旋即又瞅了一眼刘一腾,悠悠问道:“亲王殿下,家和而事兴、人和而国盛。如今情势若此,又当奈何?”

刘一腾眼中一闪有光,旋即镇定道:“清君侧,国始昌;斩奸人,家渐暖;正社稷,万古芳!”

刘一腾在“十二飞鹰”腰刀下猛然抬起头来,也顾不得腰刀已然滋进后脖子里,一绺如线血迹而下。

萧道成一时感念刘一腾那十八个字眼,旋即左手一扬,刘一腾后脖子上的腰刀收回了全部力量。

刘一腾挣扎着缓缓站起身来,旋即又隔空对半道徘徊不前的刘一龙道:“陛下,‘鬼军’从来不会犯上作乱,犯上作乱的只怕是陛下身边奸人,御史大夫谭中天出来答话!”

“御史大夫谭中天,你敢出来答话吗?敢吗?你敢吗?”

“……”

谭中天在刘一腾急切呼喊声中缓缓露出了脑袋,左右张望之际,一边又若无其事问道:“亲王殿下,有何吩咐?眼下但说无妨!陛下也在此处,一切都会与你做主!”

刘一腾旋即身子一正,接着又瞅了一眼腰刀已经架在后脖子上的刘一虎,一边又盯住谭中天急切说道:“半年前,御史台御史大夫来过刘府,本亲王还送过御史大夫谭大人一份厚礼,大人可还记得?”

刘一腾这一计引蛇出洞,原本只为试探谭中天身份,自谭中天出任御史大夫以来就少与人来往。

况且,谭中天确实未曾踏入过刘府半步,刘一腾确实也没送过谭中天任何厚礼,无论眼下谭中天如何做答必定都将是死路一条。

谭中天心中突然一惊,一时极其警觉,看来刘一腾已经开始试探御史大夫谭中天的真实身份。

对于刘一腾这一个问题,无论怎么答,怎么都是错。

倘若回答收了厚礼必定会被刘一腾倒打一耙;况且半年前的这一种琐碎之事,当初申屠力夫临终前确实并未透露一字半句。

谭中天旋即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可不能让刘一腾诡计得逞,不如将计就计使其百口莫辩。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这也是对局弈棋之道。

谭中天旋即身子一正,仰头对刘一腾抱拳说道:“亲王殿下问得极好!这一件事卑职也压在胸口实在难开,如今亲王殿下亲自问话,卑职又不得不如实回答。”

谭中天旋即又半弓了身子,又毕恭毕敬对刘一龙说道:“微臣启奏陛下,那一日亲王殿下确实送了一份很大的厚礼与微臣。”

“微臣原本以为亲王殿下是喝多了五石散,今日看来,亲王殿下‘鬼军’犯上作乱实属早有预谋!”

“那一日,亲王殿下特意留下了微臣,退去了府中一干人等。大言不惭,说什么‘城头变幻大王旗’。那大王旗是旗,如今建康城中还有两面亲王旗帜,亲王旗也是旗啊!”

“陛下,方才早有定论,亲王殿下就是要做‘拓拔大王’这般‘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其中一面亲王旗。”

“……”

刘一腾突然惊出一身虚汗,一计不成反被人将计就计,被谭中天如此说来已经无可挽回败局。

毕竟,孟婆江南都流传“十八春香坊”中一句打浑骂人的俏皮话:谎话说了一千遍,也便变成了真话。

这一些年来,刘一龙沉溺五石散,谭中天说过一千遍、一万遍的谎话,刘一龙都深信不疑。

在谭中天眼里,刘一龙就似一个坠入“十八春香坊”的风尘女子。

果不其然,这一次刘一龙又信了谭中天的话,旋即龙袍一拂,厉声对“十二飞鹰”道:“御史台‘十二飞鹰’听令:斩下刘一腾那颗忤逆之头,朕就不信治不了乱臣贼子!”

刘一龙话音刚落,又龙袍长袖一挥,对两个禁军军士隔空再一次下令道:“台城宫中禁军听令:好事又成双,刘一虎也斩咯!不是亲王旗吗?两面亲王旗吗?朕,斩了!”

刘一龙旋即又蔑视了一眼刘一跃,然后极速转身不看刘一跃,径直用刘一虎说过的话道:“眼不见为净,眼不见而心不烦。要死,朕不拦你,要是死了就一起埋了!”

刘一跃五内俱焚,又如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左右为难之际,长剑左右无力一挥,径直晕厥倒地。

刘一腾一时怒目圆睁,急切大呼道:“一跃公主,一跃公主,一跃公主!来人啦,快来人啦!”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应声而至,刘一腾旋即一脸狰狞怒对刘一龙道:“陛下要臣三更死,微臣五更偏不亡!”

第259章 刘一腾令旗一挥

“听听,听听,都听一听,朕斩刘一腾,该斩,该斩,斩死了他!”

刘一龙一时又目光如炬,恨不能上前一刀劈下刘一腾的脑袋。

但是,刘一龙身为孟婆江南宋国之主,还需留下皇家一丝体面,斩人那等粗活都是臣子们干的。

刘一龙身为孟婆江南宋国之主,又为:真龙天子,别称:天之骄子,干的都是精细活,且美名其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如今,刘一腾大言不惭不遵君命,忤逆犯上该当被斩,有道是:君要臣三更死,那就三更必须亡,如何又能再活到五更去?

与此同时,“十二飞鹰”其中一把腰刀极速凌空,一闪寒光刀影一落而下,其时正当午时三刻。

说时迟那时快,刘一腾趁“十二飞鹰”起刀之际,身子一扭极速侧身倒地,反手捉回金丝金鞘长剑。

紧接着,刘一腾旋即一闪寒光剑气隔空先斩杀了刘一虎面前的两个禁军军士,旋即两个禁军军士两绺昙花骤现、脑袋“咚咚”落地。

又与此同时,刘一腾左手金丝金鞘长剑剑鞘头顶极速一挡,与劈头来的腰刀刀锋正面猛烈一击。

当,金石火光骤起。

“十二飞鹰”一惊,旋即跳出了五步之外,见刘一腾已经摆脱了控制,金丝金鞘长剑已然出手,一时腰刀警觉盯住刘一腾如临大敌。

刘一龙见刘一腾出剑反抗,台城宫中的禁军可是刘一龙的脸面,如今脸面被刘一腾一剑之下连斩了两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一龙一脸狰狞又道:“乱臣贼子,终归就是乱臣贼子。还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啊!”

“斩,斩,斩,都斩了!”

此时此刻,在刘一龙心中已然滋生了一万种死法,无论那一种死法都不让刘一腾、刘一虎好活。

刘一腾突然隔空对刘一虎大喝道:“亲王二殿下,要想好活,杀了御史大夫谭中天那一个大奸人!”

紧接着,刘一腾又盯住刘一龙轻蔑说道:“陛下,纲常有言:国不正,民起而攻之。那就得罪了!”

刘一龙恼羞成怒,来回踱步之间,旋即龙袍一拂,恨不能衣袖抛出去都能砸刘一腾一个半死。

“反了,反了,反了!杀,杀,杀,杀死了他,快快杀死了他!……”

正当刘一龙大呼之际,空气里满是暴戾,御史台“十二飞鹰”再一次逼近刘一腾半步;数十个台城宫中禁军也一涌而上围住了刘一虎。

刘一虎方才被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一道剑气解围,心中突然闪过一绺光芒,这一绺光芒就是希望。

绝望已过,希望犹存。

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如今,刘一虎要是被刘一龙这样就斩杀了,以后必定还有更多的人、更多无辜的人死在刘一龙手里。

眼下刘一虎要做的便是:保命,止杀戮。眼下,刘一龙连自家兄弟都大开杀戒,又何况非一家的刘家人,那更不值刘一龙一提。

刘一虎眼前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豁然开朗,要不被刘一龙斩杀、要使以后万千臣民不被刘一龙无情屠杀,必定得出手反抗。

毕竟,纲常也有言:君不正,臣投他国。刘一虎又非孔圣人,生在孟婆江南皇族,又岂能去他国?那只是自添烦恼,遭人耻笑!

刘一虎突然觉得刘一腾方才说的极其有理:清君侧,国始昌;斩奸人,家渐暖;正社稷,万古芳。

如此,也正应了纲常之言:国不正,民起而攻之。刘一虎身为孟婆江南堂堂皇族一员,怎么可能还比不上一个乡野小民?况且,如今近水楼台,该出手时必须得出手。

刘一虎思索已定,旋即身子一斜捉回地上的银丝银鞘长剑,至于银冠于事无补,那就先扔着吧!

王僧虔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刘一虎一时半刻不会有性命之忧;忧的是刘氏皇族兄弟刀兵相向,神机营血雨腥风已经在所难免。

况且,刘一腾与刘一虎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精神,只要出剑必定尸横遍野。

王僧虔一时又张口无言。

刘一虎紧握银丝银鞘长剑,对刘一腾隔空一笑,靴子齐肩,剑光一闪正面迎战宫中禁军。

刘一腾一时欣喜,上阵亲兄弟,原本刘府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刘一腾旋即金丝金鞘长剑缓缓斜身,急促张驰之间从袖子里闪出一面三角的红色小令旗极速一挥。

眼前这一面三角的红色小令旗正是“鬼军”的专属令旗。毕竟,“鬼军”又聋又哑,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其他人怎么喊,在“鬼军”心中都是一平如镜,起不了一寸长的涟漪。

王僧虔见状,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道:“终归还是出手了,‘鬼军’令旗一出,血雨腥风胜夜雨!”

王僧虔警觉的又对陈静抱拳说道:“谷主,咱们都得小心咯。皇家内争与我辈百害无一利,咱们得盯紧御史台差役,谭中天才是。”

陈静自然也明白王僧虔说的道理,自古无情帝王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无非都只是帝王家的一颗弃子,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至于刘一腾与刘一虎想怎么对付刘一龙,陈静也没兴趣知道。

以陈静想来,虽然刘一龙要杀了刘一腾与刘一虎,但是刘一腾与刘一虎必定无心去杀刘一龙。

刘一龙如果真的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对同是刘家一家人的刘一腾、刘一虎说来,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无非也如刘一腾方才所言:清君侧,国始昌。刘一龙对刘一腾与刘一虎而言,同为刘家一家人,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当陈静缓缓沉思之际,刘一腾麾下的“鬼军”腰刀极速相向,见人就劈见人见砍,向刘一腾靠近。

昙花如雨下,哀嚎声震天。

刘一虎银丝银鞘长剑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一道又一道剑气直下,禁军还未近身三尺就已经血肉模糊倒下了七七八八。

“十二飞鹰”自知不是刘一腾的对手,外有“鬼军”杀奔近身,一时腹背受敌,不得不两两靠近,腰刀前后防御,不进也不退。

“鬼军”刀光过处,乱战中的“鬼军”模样的汉子,以及神机营中的军士,一个又一个如枯柴倒地。

“鬼刀,鬼刀,鬼刀,……”

“……”

神机营里骤起一阵如百尺巨浪盖头而来的惊悚,“鬼军”腰刀出手并没有固定招式,刀刀却催人命。

如今,就只过去了十数个眨眼的功夫,数百个“鬼军”已然杀奔刘一腾身边,“十二飞鹰”胆战心惊的又退去了数十步之外。

看台桌椅下的达官显贵,只得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还留下来的胆大的乡民一时也怯懦极了。

毕竟,“鬼军”闻风丧胆,鬼刀回手一掏,命必绝矣。“鬼军”出手招式极快,被杀者不知道疼,就已经命丧黄泉,就似被鬼夺了魂魄。

刘一腾见“鬼军”近身,一时缓缓又正了正身子,无论是神机营中的军士,又或者是台城宫中来的禁军,在“鬼军”面前也都黯然失色。

刘一腾斜持金丝金鞘长剑,一边又缓缓说道:“陛下,想要微臣就这样死了,一者,‘鬼军’不会答应;二者,孟婆江南万民不会答应;三者,刘家一家人也不会答应!”

“陛下,如今孟婆江南之苦,万民皆‘吃土’。苏、扬二州本为孟婆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庶州郡,似此富庶州郡都要同案齐眉‘吃土’了,民起而攻之,已然近在咫尺。”

“陛下,唯有杀了谭中天,然后罪己诏改过。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此,国还是原本那一个国,家还有原来那一个家。”

“唯有如此,孟婆江南万民有幸;孟婆江南宋国有幸;建康城中刘家一家人有幸。堪称,万幸!”

“……”

刘一龙闻言旋即就止住了极速徘徊的步子,一边狠狠的盯住贴身太监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就似一个在烈日下晒枯萎的一颗小果子。

刘一龙又缓缓扭头轻问谭中天道:“御史大夫谭爱卿,这一个个乱臣贼子说要取你性命?奈何?”

谭中天倒也一脸镇定,不惊不奇、不急不躁,只是毕恭毕敬缓缓说道:“微臣启奏陛下,谭中天无非一个官场小吏,死则死矣!死了一个御史大夫谭中天,以后必然还有一个李中天、张中天,……”

“陛下,可别忘记了‘城头变幻大王旗’啊,如今可是两面亲王旗,两面已经杀人无数的亲王旗!”

“陛下,‘城头变幻大王旗’啦,倘若陛下屈服于两位亲王旗下,微臣谭中天必定为君死节!”

“……”

刘一龙仰头闪过一绺怪笑,旋即指住刘一腾鼻子大骂道:“听一听,都听一听,为君死节,尔等乱臣贼子,做不到,做不到吧!”

“想杀谭中天,先杀了朕!”

第260章 刘一龙九山八海

谭中天闻言脸色闪过一绺得意之笑,神机营中所发生的一切,如今还尽在掌握中,也没有偏离分毫。

只要眼下刘一龙、刘一腾、刘一虎三兄弟争斗,无论最后是谁胜出,结果必定都是两败俱伤。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毕竟,刘一腾与刘一虎曾经为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但是刘一龙除了“无毒不丈夫”奇毒外,刘家人掌上功夫其实也不错。

文治武功,帝王不落。

刘一虎方才被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剑气所救,银丝银鞘长剑剑气极速一式云剑一挥,旋即又斩杀了近身的数十个禁军军士。

紧接着,刘一虎极速又一闪身影,凌空飘逸长发如烟闪去刘一腾身边,悠悠说道:“兄长活命之恩,二弟无以为报,只得以己之力仗剑随行左右。有福同享已过多年,有难同当尽在当下。”

刘一腾旋即眉头轻舒,接着仰头轻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此甚好。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就不信斩不了谭中天那个大奸人。”

刘一虎旋即银丝银鞘长剑举过头顶,急切大呼道:“神机营中各位将军、禁军、军士,听我一言:御史台谭中天是白莲社左护法张伟,莫要被白莲社祸国又殃民了!”

事到如今,刘一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真相必须大白于天下。

刘一虎话音刚落,乱战中的刀光剑影缓缓停歇了下来,躲在暗处的达官显贵与乡民除了瞠目结舌之外,目光都落在谭中天一人身上。

毕竟,这十年来白莲社的风声相比十年前弱了许多,而且孟婆江南上香拜社的乡民也少了许多。

如今,白莲社弟子已经与官府合二为一了,难怪乡民少有上香拜社,这可是一次天大的奇闻。

刘一龙心中突然一惊,旋即又一脸阴沉上下打量了一次谭中天,一边又缓缓问道:“谭爱卿,与朕说来,刘一虎说的可是实情?”

谭中天心中一怔,没想到白莲社左护法的身份以如此简单的方式就被人揭穿了,真是大道至简。

谭中天突然觉得,敢透露身份与他人,除了御史台“十二飞鹰”之外,确实别无他人。如此看来,御史台“十二飞鹰”已经变节了。

难怪方才御史台“十二飞鹰”磨磨蹭蹭都不斩下刘一腾的人头,除了真的也怕“鬼军”之外,更多的已经是刀下留情后的一种默契罢了。

如此,还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然谭中天能算计神机营军士与“鬼军”,如今被“十二飞鹰”算计真该一早用计杀光了他们。

眼下谭中天还不能自揭身份,旋即沉思之间又抱拳与刘一龙笑道:“启奏陛下,微臣是什么人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微臣尽心竭力为陛下,这一些年来,不是接近陛下心中的完美世界了吗?”

刘一龙突然眉头一舒,谭中天说的也是事实,沉溺于五石散翩翩欲仙的样子轻清而又上浮,这就是秦始皇所求的长生不老之态。

至于天底下的那一些刁民少了一些忤逆之言,翩翩欲仙的样子更能飘飘欲仙。生而为帝王,可是人之大幸,比秦始皇还更万幸。

刘一龙也并没有责备谭中天一字半句,旋即又轻蔑的怒骂刘一腾与刘一虎道:“埋汰旮旯,朕的大忠臣,被尔等乱臣贼子说成奸人。尔等才真是忠奸不分,大奸若忠!”

“刘一腾、刘一虎,朕最后再说一句:放下兵器,咱们还是刘家一家人。倘若不从,即使他们杀不得尔等,朕会亲自动手杀了尔等!”

“顺朕者昌,逆朕者亡!”

“……”

刘一腾眉头一皱,听刘一龙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旋即金丝金鞘长剑极速上前一步,厉声大骂道:“无道昏君,分不清忠奸黑白,孟婆江南万民之大不幸,与其让孟婆江南万民苦不堪言,不如就让它万劫不复!”

刘一龙怒上眉头,旋即厉声大骂道:“大胆,朕不教训教训尔等,还真当朕是乡野村夫咯!”

刘一龙大怒之际,一边缓缓取下了龙冠交与贴身太监左手,身子极速一弓退下龙袍放于贴身太监右手,接着左右各歪了一次脖子,扭动了一双手腕,“咯噔”异响。

刘一龙旋即长呼了一口气息,温润而又清爽,午时三刻以后的气息正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

刘一龙一边又半蹲了马步,双手胸前如风一旋三圈半,之后由拳化掌、由掌再变为拳头,拳头一分一合之间由从柔掌变绵掌,目光炯炯盯紧刘一腾与刘一虎。

刘一腾与刘一虎径直相视微微一笑,刘一龙要使刘家掌法,一场恶战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刘一虎极速立于刘一腾身前,急切说道:“那就让银丝银鞘长剑会一会咱们的刘家掌法!”

刘一腾只是低沉缓缓说道:“二弟小心,刘家人的这一套掌法习得大成者,如今只此陛下一人,……”

刘一虎倒也没有心虚,虽然也会刘家掌法,但是还会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法招式,即使落败退一万步讲,身后不是还有刘一腾吗?

刘一虎斜持银丝银鞘长剑往刘一龙缓缓步过去。

刘一龙倒也没有怯懦分毫,就凭刘家掌法,虽然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是谁要在眼前动手脚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刘一龙自以为:一国帝王自为真龙天子,真龙天子者为大,真龙天子为大者必为先。

先下手为强,那就先使一掌。

刘一龙思索已定,旋即气沉丹田,一股巨大的气流从任督二脉上自上而下、自下而上激流。

原本刘一龙沉溺五石散已然加了十倍,骨子里的气血流动比十年前又快了许多,胸腹间骤起一股力量上冲百会穴、下荡涌泉穴。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刘一龙大呼之间,双掌旋即托天而起,从刘一龙脚下大地骤起轰隆隆的一连串声响,响声震得神机营四方看台左右摇晃不止。

紧接着,地裂之际闪出无数飞沙与走石齐飞,之后又极速旋转成一条条沙石长龙,顷刻之间已然盘旋闪出九九八十一条沙石长龙。

突然,一条沙石长龙张牙舞爪极速如风调头,沙石长龙凌空而下以万钧之力直击刘一虎。

刘一虎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躲过了沙石长龙一击,沙石长龙落地一击骤起一阵尘烟弥漫如雾,灰飞烟灭之后一个方圆三尺且一尺深的大坑洞突现眼前。

刘一龙旋即绵掌左右一拂,如轻风闪过,剩下的八十条沙石长龙如暴雨雨点以万钧之力重击而下。

刘一虎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手中银丝银鞘长剑凌空一道又一道寒光剑气破天直上。

当当、当当,……

这是银丝银鞘长剑与空中八十条沙石长龙骤起的撞击声。

嘭嘭、嘭嘭,……

八十条沙石长龙在与银丝银鞘长剑撞击中以万钧之力入地。

“刘一虎,刘一虎,……”

刘一腾锦绣华衫半掩面躲过溅来的飞石与风沙,眼睁睁的看着刘一龙与刘一虎一同淹没在尘烟中。

王僧虔不由自主疾呼道:“亲王二殿下,亲王二殿下,……”

陈静一时警觉,没想到刘一龙除了“无毒不丈夫”之外,刘家掌法确实非同一般,要是平常人家中了一条沙石长龙,万钧重击之下必定化为一绺齑粉,或者一团肉酱。

“少主,刘家掌法,这,……”

陈静一时好似明白了:在幽嫣谷墨家时刘氏三兄妹不太理会陈小英,那么越女剑法对刘氏三兄妹来说或许就是锦上添花之用。

陈静一时又好似明白了陈旭嫦的一番苦心,可是陈旭嫦这一番苦心终于还是在幽嫣谷墨家弟子手中酿成了一场揪心的苦难。

众生皆苦,万念皆空。

王僧虔长叹了一回气,愤愤不平道:“好人,终归还是命短!要是亲王二殿下不去孟婆江南州郡巡视一回,只在建康城中随波逐流,沉溺在五石散中什么都会有!”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一边又缓缓说道:“少主,好人终归命短此话不假。可是世间也需要好人啦!”

“心善之人心生正义,正义之心是为侠!心善而又是大慈大悲,侠者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精神,莫不如报国寺上的那一副门对所云:众生乃未醒之佛!”

“如此说来,侠者佛心也!佛心者,心中有佛堂。生生死死,死死又生生,唯有心存善念则侠现、心向恶念而生二心则侠亡。”

“……”

王僧虔突然一惊,对于陈静的见识自然赞同,旋即抱拳毕恭毕敬又道:“谷主所言,受益匪浅。幽嫣谷墨家之名,必当大兴。”

“啊!”

突然,从沙石长龙渐渐消散的弥漫烟尘中惊天一鸣,一闪银光寒气从中一闪,刘一虎还没有死!

刘一腾心喜,王僧虔心喜,陈静心喜,莫非刘一龙死了?

第261章 刘一龙以一敌二

渐渐的,渐渐的,从尘烟中率先露出了一个土灰的人头,那是刘一龙;之后又缓缓从尘烟中露出了一个土灰的人头,那是胸前一绺咸湿且低头半跪于地的刘一虎。

刘一龙缓缓正身一拂尘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后极速呛了几声,听声音必定毫发无伤;似刘一虎这一副模样,必定伤得不轻。

刘一腾心中万急,看来对付刘一龙没那么容易,旋即金丝金鞘长剑一式撩剑而起,凌空一闪三步,之后长剑一道剑气抹剑而下。

如此,刘一虎以一不能敌刘一龙其一,那么加上刘一腾就以二敌一,如果一个巴掌能拍人一次,那么两个巴掌自然就能拍人两次。

刘一龙倒也没有畏惧刘一腾,旋即身子极速一晃,一闪尘烟如雾弃了刘一虎赤手空拳来战刘一腾。

嘭嘭,嘭嘭,嘭嘭,……

刘一龙双掌左右凌空而下,掌力所过之处再现一绺又一绺沙石,如猛浪江波荡去了刘一腾的剑气。

正当刘一龙双掌回手、气闲神清“咚咚”落地之际,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斜持已然落地。

“朕,即为真龙天子,自有真龙护体,想要胜朕,没那么容易!”

刘一龙得意大喝之际,先蔑视了一眼刘一腾,然后再蔑视了一眼久久不能正身直立的刘一虎。

刘一龙这一种蔑视就似一个五岁的孩子嘲笑一个三岁的孩子。

刘一腾极其担心刘一虎伤势,倒也不在乎刘一龙的藐视,旋即金丝金鞘长剑回手倒提,左手极速平胸一曲,极速变虎爪化熊掌,之后凌空重重一击道:“刘家掌法,是刘家人祖传的掌法,如今又非你一个人姓刘,大凡骨子里流有刘家人血脉者,人人皆可学得!”

对于刘一腾之言,刘一龙倒也没有任何反驳。毕竟,刘一腾所言非虚,顾名思义刘家掌法,那就是刘姓后人血脉相承的一套掌法。

刘一龙倒也没有闲着,双掌极速变虎爪化熊掌,以刘一腾相同的招式凌空重重还击道:“如此学艺不精,还出来丢人现眼,朕今日以其人之掌法,还治其人之身!”

嘭嘭,嘭嘭,嘭嘭,……

刘一龙的刘家掌法与刘一腾的刘家掌法一个眨眼的功夫便相接相撞,凌空炸裂了无数飞沙与走石。

刘一龙,巍然不动。

刘一腾,却炸飞了。炸飞去了十步之外,正好临近刘一虎。

刘一龙再一次鄙视了一眼刘一腾与刘一虎,突然仰天大笑道:“朕突然觉得: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妙哉至极!看两个庶出的乱臣贼子一般熊样,是刘家人?真是有辱刘家人,愧为刘家一家人!”

“都说方今天下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就似眼下这两个庶出的乱臣贼子,沽名又钓誉,虚有其表还浪得虚名,似朕这般有趣的灵魂,还真是万中无一,万万中也无其一!”

“朕,即是上天所选的真龙天子,自然飞龙在天。似此蚍蜉撼树之举,庶出的两个乱臣贼子,还是去地下见父皇说去吧。”

“倘若见到了父皇,可别说朕手足相残,这可都是尔等逼朕的!好好在建康城中喝五石散兑酒,又有何不可?天下万民都喜五石散呐!”

“……”

眼下,刘一龙与刘一腾、刘一虎三兄弟之战,明眼人都看在心里,一时半会刘一龙是败不了的。

毕竟,刘一龙使的刘家掌法确实叹为观止,并且登峰造极。

至于刘一腾与刘一虎,没有真龙天子的天意眷顾,刘家掌法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刘一龙的境界。

御史台大小差役腰刀左右相向护住谭中天在远处,驻足不前。

谭中天其时只希望是刘一龙杀死刘一腾、刘一虎,又或者是刘一龙被刘一腾、刘一虎杀死,无论谁杀与被杀,都将百利而无一害。

御史台“十二飞鹰”与“鬼军”虽然腰刀相向左右对峙,却没有人敢再进一步,也没有人敢再退一步。

毕竟,御史台“十二飞鹰”还需听谭中天的号令;“鬼军”还得看刘一腾三角令旗号令而动。

神机营中的军士与台城宫中来的禁军军士各自隔空相望,毕竟没有办法去帮刘一龙,更何况手中兵器技不如人也近不得身半寸。

更远处的萧顺之与王广之,还有老王镖局张三与李四脸色越见正常,看来有了刘一腾的五胡散,“无毒不丈夫”之毒确实可解。

假以时辰,四人都将痊愈。

刘一跃方才受了惊吓,此时此刻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左边虞丘婉柔扶正了刘一跃的身子,右边虞丘婉儿轻抚刘一跃的胸口。

刘一跃见刘一腾与刘一虎还活着,一时无比欣喜。至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人死了就是绝望。

刘一跃又缓缓轻呼了一回午时三刻以后的阳气,顿时又觉得心宽了许多,一股暖涌入心肺,然后向上暖到了百会穴、向下暖到了涌泉穴,就连任督二脉中间的任何一个穴位都是妥妥的温润感。

刘一跃目光如炬只顾盯住刘一龙、刘一腾、刘一虎三人,虽然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频频与陈静隔空示意,但是刘一跃却置若罔闻。

陈静其时也没有在意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的眼神,只是目光不离御史台大小差役护着的谭中天。

到现在为止,陈静也不相信刘一腾与刘一虎会去杀死刘一龙。

刘一龙方才一阵极度的嘲笑声并未得到刘一腾与刘一虎的回应,完全被刘一腾与刘一虎当成了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刘一腾确实没有理会刘一龙,心里想着的全是刘一虎,只顾一个人拖着金丝金鞘长剑上前,一把扶正了刘一虎,一边又悠悠问道:“一虎二弟,一虎二弟,伤势如何?”

“一虎二弟,一虎二弟,眼下都还不要紧吧?这该死的,……”

“……”

刘一虎正了正身子,紧接着轻声“咳咳”极速闪出了一绺淤血,一树海棠花枝落地,旋即长袖一拂,变成一张血迹斑斑的大花脸。

刘一虎方才确实被刘一龙八十条其中的数条沙石长龙所击伤。

虽然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刘一虎银丝银鞘长剑的剑气也算是够快的了,但是相比于八十条沙石长龙数目来说确实车水杯薪。

此时此刻,刘一虎又不得不善意的谎言安慰近身的刘一腾,毕竟伤在自身,也会痛在刘一腾之心。

“不碍事的,真不碍事,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死不了的!……”

“咳咳,咳咳。……”

“……”

刘一虎突然忍不住又一阵猛烈的咳嗽,极速又闪出了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刘一腾捉剑缓缓又上前一步,接着轻拍一回刘一虎后背,荡起了一绺尘灰又漫去了三步之外。

此情此景,刘一龙入目极其不悦,旋即又与刘一虎步来,一边极其厌恶而又蔑视道:“啧啧啧,啧啧啧。真是兄弟情深啊,真是好一对兄弟情深啊。可朕,极其生厌!”

刘一腾与刘一虎并没有理会刘一龙,刘一腾径直拉着刘一虎闪去一处地势相对平坦一点的地方。

“一虎二弟,一虎二弟,你好一些了吗?你现在好一些了吗?”

刘一虎轻舒了一口午时三刻之后的阳气最为温润,入耳刘一腾急切的关切声更为身暖心又暖。

一呼一吸,一呼再一吸,……

刘一虎调整了一回气息,见刘一龙步步紧逼,一时缓缓说道:“看来,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了,为孟婆江南万民,虽死犹生!”

刘一腾缓缓正了正身子,旋即金丝金鞘长剑平剑做攻杀状,目视刘一龙赤手空拳一步一步近身。

刘一龙见刘一腾与刘一虎一副手下败将的可悲样子,旋即仰头又一阵轻笑道:“明年的今日,就是尔等的祭日。朕,每月初一、十五,都会给尔等供上上好的五石散!”

“尔等乱臣贼子不把朕当成一国之主,但朕可得把尔等当成朕之民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然都是两个刁民,害朕的两个刁民,朕岂能被刁民所害?”

“……”

刘一龙近身刘一腾与刘一虎十步之处便戛然止步,旋即半蹲了马步,双掌左右、上下游离,身前由柔掌再变为绵掌,接着又厉声大喝道:“朕送尔等去死!看掌!”

“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正当刘一龙大喝之际,方圆九尺之地的空气中凌空闪出了一道气旋,随着刘一龙双手绵掌上下游走之间骤变为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

这一条气龙盘旋随绵掌极速升腾,一飞冲天直上九丈高,空气中极速划出一阵刺耳的尖锐声。

紧接着,刘一龙双掌猛烈一收又极速前后一晃,掌心向下直击刘一腾与刘一虎心窝处。

与此同时,眼前这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从高空翻滚极速而下,空气中极速荡开的气旋就似孟婆江大浪拍堤岸,震得神机营中所有人双耳发麻又如蜂窝在旁。

第262章 骤现一步夺命掌

说时迟那时快,刘一腾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金丝金鞘长剑一式截剑剑气直斩张牙舞爪的那一条气龙;刘一虎吃力正身旋即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银丝银鞘长剑一式挑剑剑气同斩那一条气龙。

寒光照衣,龙影气沉。

尘烟两绺,惊鸣三人。

刘一龙双掌凌空左右一震,气龙张牙舞爪盘旋一喝,接着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力量毫发无伤穿过两道剑气,极速又从刘一腾与刘一虎胸口无伤而入、后背无痕而出。

气龙旋即调头直上凌空俯视,盘旋于刘一腾与刘一虎头顶九尺之上,一对龙眼骤变为一双血红。

噗嗤、噗嗤,……

刘一腾与刘一虎忍不住仰头双双口喷一绺昙花血雾,旋即长剑骤入地半尺,“扑通”半跪于地。

抬头之间,刘一腾与刘一虎双眼就似气龙龙眼中的一闪血红。

刘一龙径直在一旁轻蔑道:“看看,看看,朕有真龙护体。如今飞龙在天,尔等又能奈朕何?”

刘一腾被这一条气龙所伤,虽然没有一条血迹斑斑的伤痕、没有一个血红的大窟窿,但是心中撕裂就如柳絮飞扬直下,五腹六脏即将要融裂为一腔浓汁血水,……

刘一腾仰头一脸狰狞,旋即左摇头、右摇头;之后左摇头、右摇头;再左摇头、右摇头,……

刘一腾金冠落地,长发飘扬左纷飞、右纷飞;之后左纷飞、右纷飞;再左纷飞、右纷飞,……

顷刻之间,刘一腾血红双眼一闪,一头长发骤变为一头白发。

刘一虎被这一条气龙所伤,同样没有一条血迹斑斑的伤痕、没有一个血红的大窟窿,心中撕裂犹如一腔血水破肚而出。

刘一虎一脸狰狞摇头之间,血红双眼一闪,一头长发骤变为一头飘逸的白发,倘若洗去一脸尘灰与血迹,刘一虎必是鹤发童颜。

神机营中的众人见状一惊,刘一龙一时也大惊道:“啧啧啧,啧啧啧。古有伍子胥过韶关,穷得一夜白了头。如今,两个庶出的乱臣贼子,看来是技不如人急白了头!”

白发纷飞,仗剑骤起。

刘一腾大喝一声“啊”,旋即令旗又左右一挥,“鬼军”腰刀左右攻杀之间已然倒下数个“十二飞鹰”中的差役,萧道成一时如临大敌。

刘一龙轻飘飘一回头,瞅见“鬼军”斩人血肉横飞并没有一丝怜惜之情,却仰头笑道:“说什么‘鬼军’,今日,‘鬼军’必当烟消云散。”

“神机营众将士听令:与朕杀光了‘鬼军’,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

刘一龙话音刚落,王俭领着第五刀从远处极速杀奔过来,长剑左劈右砍之间与“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里应外合攻杀“鬼军”。

虽然刘一龙君令如此,神机营中军士挥刀上前者很多,但是真正与“鬼军”短兵相接的少之又少。

毕竟,“鬼刀”在手,一般的军士近身顷刻便命丧于“鬼刀”下。

突然,“鬼军”两闪腰刀急剧而下,直取萧道成人头,第五刀开山刀一晃力有万钧,“当”的一声荡去了两闪腰刀,开山刀回手极速虚晃一提,斩下“鬼军”一颗人头。

萧道成腰刀左右反击“鬼军”之际,一边隔空又对王俭一行人轻笑道:“王俭小将军麾下有如此勇冠三军的猛将,只可惜大才小用了。”

陈静见状心急如焚,毕竟“鬼军”也非十恶不赦之徒,御史台“十二飞鹰”虽然作恶多端那都受御史大夫谭中天一人指使,况且萧道成几次三番暗助一干人等,又怎么能容忍“鬼军”斩光了“十二飞鹰”,又或者是“十二飞鹰”斩杀了“鬼军”!

完全不可以,必得解剑!

陈静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之后,接着大呼一声“移形换影”,隔空又道:“少主切莫妄动,待本谷主去解剑!盯紧谭中天!”

王僧虔原本也心疼“鬼军”,虽然御史台“十二飞鹰”这一些年来在老王镖局捞了不少好处,但是看在萧道成的面子上确实恨不起来。

眼下有越女剑解围,王俭不会被“鬼军”伤到一寸肌肤,一时心安不得不和夏侯子兰盯紧谭中天。

陈静一闪白影极速杀入乱战人群中,实在不忍再伤一个“鬼军”、也不忍再亡一个“十二飞鹰”、更不忍王俭被伤,越女剑左攻右守、左躲右闪、左挑右拔之间,并未伤及一人,极似入无人之境。

刘一龙脸色一惊,一边却又半嗔半怒道:“呵,女人,一个女人。连一个小女人都违抗君令咯!”

“也罢,也罢,也罢了。无非只是多死几个人罢了,朕先宰了两个乱臣贼子,再来收拾这一个女人!”

“……”

刘一龙一步一步又一步,缓缓又逼近了刘一腾与刘一虎。

刘一跃心中万急,右手张弛之间挣脱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三步两跌、四步三跌往刘一龙奔去。

“不,不,不,不要啊!”

刘一跃心乱如麻急躁大呼,刘一龙自然也听不进去,刘一腾与刘一虎眼中一闪红光,缓缓立身手握长剑左右迎战,想必也没听见。

刘一龙近身刘一腾与刘一虎五步之际,突然仰头轻笑道:“朕,自当千秋万代,万岁又万万岁,似尔等急白了头,如今又能奈何?”

正当刘一龙仰头轻笑之际,刘一腾与刘一虎双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两绺白发身影从刘一龙左右极速而过,金丝金鞘长剑剑锋已然“噗嗤”插入刘一龙左胸、银丝银鞘长剑剑锋已然“噗嗤”插入刘一龙右胸。

两把长剑先是猛烈一插,然后长剑双双再用力一旋!

刘一龙中剑虽然一脸惊愕,一时大意轻敌失手,但也并未有一丝愧疚之色,旋即厉声大骂道:“尔等弑君的乱臣贼子,朕,绝不轻饶!”

刘一龙一脸狰狞并未去理会左胸、右胸中的长剑,旋即双掌后背回首一掏,一对绵掌重重击去刘一腾与刘一虎左心窝处,接着厉声大喝道:“刘家掌法:一步夺命掌!”

嘭嘭、嘭嘭,……

刘一腾与刘一虎五内俱裂,双双骤起一脸狰狞,紧接着一股咸湿而又浓郁的血污夺口而出。

刘一龙见状一时心喜,旋即又忍痛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朕这一技一步夺命掌,掌上还有‘无毒不丈夫’之毒,此剧毒非五胡散能解,专攻似尔等乱臣贼子。”

刘一跃见状心中一惊,一步一跌、一步又一跌、一步还又一跌往刘一龙三人靠近,半掩面又半拭泪痕,一边又撕裂了沙哑的声音急切大呼道:“不,……不,……不可以,……这怎么可以啊,……不要啊,……不要啊,……千万不要啊,……”

刘一腾与刘一虎一脸视死如归似的相视一笑,极速又涌出一口淤血就是一个字眼,接着同声力有千钧道:“为民请命,死而无憾!”

刘一腾双颊已然开始有一些苍白,一边又扭头温文尔雅与刘一虎轻声说道:“一虎二弟,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都能为民请命,不惧一死。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一虎二弟,为民请命,死而无憾。贵为皇族亲王,难道咱们还比不过白身的苏、扬二州读书人?”

“佛经有云:众生平等。儒圣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一虎二弟,不如恰逢此时此刻此景?”

“……”

刘一虎扭头微微一笑,眼神中尽是慈祥兄长刘一腾的样子,这一些年来,心与心之间终于隔得这么近,将心比心终于才感受到了被兄长疼爱怜惜的那一股温润之感,就好似全身经脉都浸泡在温泉中。

刘一虎先受了沙石长龙、气龙撞击之伤,眼下又中了带毒的一步夺命掌,比刘一腾内伤更重。

但是孟婆江南祖传的另一条美德:报喜不报忧。刘一虎佯装一副极其轻松的表情,又极其吃力的说道:“为民请命,死而无憾。”

刘一腾比刘一虎年长一些,自然也知道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旋即半嗔半笑,又一口血污涌出,缓缓又道:“一虎二弟,真是傻二弟,傻二弟呀!……”

刘一龙气急败坏又急火攻心,近身在一掌之内还如此这般流露兄弟之情,比胸中两柄长剑刺痛更为心痛,旋即又厉声大骂道:“朕,送尔等乱臣贼子去死,通通去死!”

正当刘一龙大骂之际,双掌起手回手一掏,极速出掌往刘一腾、刘一虎太阳穴上重重击去!

“刘家掌法:一步夺命掌!”

正当刘一龙双掌接着又出手大呼之际,刘一腾与刘一虎低头之间极速拔出长剑两绺血光,然后再一次猛然一刺、用力一旋。

刘一龙双掌击空,左、右胸中却又中了两剑。

正当刘一龙低头瞅见血红的大窟窿里两闪昙花如海棠花落地之际,突然一把腰刀从刘一龙后背而入、左胸而出,一时又惊吓了刘一腾、刘一虎。

第263章 神机营真相大白

刘一龙脸皮如波中游鱼凌空极速一跳,瞠目结舌扭头,却见是一脸惊慌的刘一跃近身前来。

刘一跃原本只是想近身来阻止这一场你死我亡的争斗。

刘一龙怒火中烧,仰头喷涌一口雾血,旋即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一跃公主,难道朕不是你的兄长了吗?”

“似此,朕留你又有何用?朕,也送你去死!一步夺命掌!”

“……”

正当刘一龙一通大骂之际,右手反手一掌重重击去了刘一跃左胸前,刘一跃中掌一口雾血喷三尺,转眼就跌出去了五步之外,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见状极速上前。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虽然一脸镇定,但是心中大吃一惊确实也比不过十年前白鸟城那一副惨状。

刘一腾与刘一虎见状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刀明明就不是刘一跃所为,刘一龙却偏偏以为是刘一跃。

刘一腾怒目圆睁,一双血红的双眼就似要拔了刘一龙的皮、抽了刘一龙的筋、吞了刘一龙的肉。

如今,刘府一家人三兄妹都中了刘一龙一步夺命掌、自然也都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

要不是刘一龙现在身中四剑,功力大不如初,不然刘一跃早就命丧于刘一龙一步夺命掌下了。

“昏君,昏君,昏君,真是无道昏君。一跃公主这一掌,再一次击碎了刘府一家人的心!”

正当刘一腾大骂之际,刘一龙好似若有所悟,方才一直也没有见刘一跃使过刀子。

况且,刘一跃十年前在百合楼气海穴中了一刀后,之后退出了幽嫣谷墨家几乎很少动刀剑了。

“啊!”

刘一龙大呼之间好似已经失去了神智,旋即双臂由掌化拳,而后左拳重重一击又踢开了刘一腾、右拳重重一击又踢开了刘一虎。

长剑映血光,双拳骤心寒。

刘一龙汩汩而出的血流已然染红了中衣,左右张望之际大声疾呼道:“是谁?是谁捅了朕一刀子!”

刘一腾与刘一虎中了一拳又受了一脚,极速跌出去了五步之外,又两绺昙花落地,在咸湿的阳气里入地又是两树海棠花枝。

咳咳、咳咳,……

又是两树海棠花枝落地!

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入地,旋即曲膝调息;刘一虎银丝银鞘长剑入地,旋即也曲膝调息。

陈静在不远处越女剑攻杀游走解围之间,数十个回合下来,总算是解了三方人群不止的乱战。

“鬼军”以一当百,气势正盛;神机营军士人数虽多,但腰刀止步不前者众;“十二飞鹰”已经折了几个人,再也凑不齐“十二飞鹰”。

“十二飞鹰”原本受谭中天指使做恶多端,如今居然成了弱势,陈静还不得不立在萧道成跟前盯住“鬼军”与神机营中大小将士。

萧道成见状一时感激涕零,又觉得先前与陈静几次三番提醒,如今看来确实是做对了。

“萧某人,多谢谷主周全!”

陈静张驰之间扭头瞅见刘家一家人兄妹的血腥乱战,如打翻的五味杂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陈灵自以为:刘一腾、刘一虎不会去杀刘一龙,如今看来人心都隔着肚皮,谁又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呢?一厢情愿,骗己不骗人。

陈静一时半会也没空去理会萧道成的谢意,径直说道:“萧大人,现在还不是言谢的时候,看好自家性命,可别丢了自家性命!”

萧道成一时点头不语,径直一边盯住王俭与第五刀,一边又盯紧一个又一个“鬼军”。

陈静旋即又对王俭与第五刀悠悠说道:“两位将军,刀剑无眼。切莫滥杀无辜。眼前这一些罪孽都缘自白莲社,可千万别杀错了人!”

王俭与第五刀算起来都是江南王家一家人,陈静早就被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尊为江南王家一家人,都是一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陈静的话听得入耳。

陈静见眼前三方人群乱战一时平息下来,刀剑不进也不退,目光缓缓都移去刘一龙胸中腰刀上。

刘一龙右拳变掌,之后极速化为二指,急点穴道之后,左手捂住刀下中衣,右手极速一退刀把。

嘭,当,噗嗤!

刘一龙胸中腰刀反手入地一尺,撞击一绺金石火光,紧接着双掌由下而上、由上而下来回运气。

刘一龙缓缓轻舒了一口未时初刻的阳气,虽然比午时三刻的阳气确实要凉凉一些,但是相比于其它时辰来说已经相当温润了。

“究竟是谁捅了朕一刀子?”

正当刘一龙再一次急切追问的时候,贴身太监已经把刘一龙方才取下的龙冠戴在了谭中天头上、龙袍披在了谭中天身上。

在宫里太监与御史台大小差役左拥右护下,缓缓步上前来。

刘一龙一嗔又一怒,一时全然明了,这一切都是御史台所为。旋即仰头轻笑道:“谭爱卿,你为何如此心急呢?你可别忘记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朕都还未亡,你就想朕的衣冠了,朕的衣冠,你穿着合身、合适、合时吗?”

谭中天缓缓撕下了面皮,露出了白莲社左护法张伟的真实面目,旋即又底气十足轻蔑道:“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启奏陛下,事到如今,让贫道又该说什么好呢?”

“实不相瞒,御史大夫谭中天就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申屠道长这一些年来苦心经营,不料中道崩猝,未续大业由贫道接手。”

“白莲社千秋万代,孟婆江北白莲社已经是杨恩社长的天下,如今孟婆江南即是贫道的天下。”

“如今,孟婆江南高手伤的伤,亡的亡。贫道高枕无忧也!正是:顺贫道者昌、逆贫道者亡!”

“……”

王僧虔与夏侯子兰长叹了一口气,白莲社左护法张伟自揭身份,已然大白于天下,敌我已明。

刘一腾与刘一虎双双只顾闭目运气调息,既然张伟已经点明了身份,“是敌是友”皆在一瞬之间。

刘一龙倒也没有惧怕张伟,旋即又缓缓上前了一步,指住张伟的鼻子一通大骂道:“好你一个白莲社左护法,偷梁换柱还背后捅了朕一刀子,其心可诛、其身可斩!”

“白莲社弟子‘唯恐天下不乱’,朕还真是得遇其人。如此,比乱臣贼子更为可恶,十恶不赦!”

“朕为真龙天子,又何惧尔等宵小之辈,无非多死几个人罢了,就当是猪狗身上掉了几根杂毛!”

“……”

张伟自以为得计,心中自然窃喜,旋即正了正身子,又显摆了一回龙冠与龙袍,接着龙袍一扬,厉声大骂道:“无道昏君刘一龙,贫道今日定要取了你项上人头!白莲社千秋万代,完美世界近在眼前。”

“眼下午时三刻虽然已过,但是还并未走远,如今借用白莲社杨恩社长之言送你一程,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刘一龙一时倒被张伟的样子逗乐了,不惊不奇,就似路边走江湖的杂耍,旋即轻笑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莲社小杂毛,即刻投降,朕还赐你一个全尸;倘若迟疑,定将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张伟其实早有准备,自然不惧刘一龙恩威并施,旋即眉头一舒、龙袍一扬,轻声说道:“来呀,安排!摆阵,速速取下刘一龙的脑袋,贫道有赏,不,朕重重有赏!”

张伟话音刚落,从大小差役中极速又分出十二个皂影,拔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白莲社弟子随身佩剑,左右比划极速围上了刘一龙。

“子鼠曙光,逐鹿四方!”,……

“丑牛掎角,九鼎不少!”,……

“寅虎下山,四海八荒!”,……

“卯兔茕茕,东西兼顾!”,……

“辰龙翻腾,盘跃龙门!”,……

“巳蛇出洞,摆尾神龙!”,……

“午马当仙,飞涧成仙!”,……

“未羊咩快,三阳开泰!”,……

“申猴捞月,关山牧雪!”,……

“酉鸡落英,起舞弄影!”,……

“戌狗入定,天下太平!”,……

“亥猪徐行,笙歌燕庭!”,……

十二生肖点穴阵剑锋相向再一次骤现神机营中众人眼前,刘一龙突然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毛!”

“朕闻十年前,十二生肖点穴阵在幽嫣谷中被一个‘典妻’的老太婆用棍子杀得落花流水,还敢再出来见人?真不怕会再一次丢人吗?”

“……”

刘一龙此话不假,当初幽嫣谷中一战,使十二生肖点穴阵的白莲社弟子全部死光,并且连张伟使的那一方紫檀十八弦古筝也丢了。

陈静见刘一龙方才的刘家掌法八山九海破十二生肖点穴阵应该不难,张伟无疑就是以卵击石。

张伟倒也没把刘一龙的嘲笑放在心上,只是悠悠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十年前败了,十年后难道注定就该败?贫道不以为然!”

“顺贫道者昌、逆贫道者亡,诸位道友,上!”

第264章 张伟力战刘一龙

刘一龙一时目空一切,继续仰头嘲笑道:“朕,从来不惧,恭候!”

正当刘一龙嘲笑之际,十二把长剑极速前后一晃,但是身子并没有上前半步,长剑隔空点穴直击刘一龙解溪穴、阳交穴、阳棱泉穴、石门穴、气海穴,廉泉穴,……

突,突突,突突突,……

长剑隔空点穴入身之音一时惊愕了神机营中的所有人,刘一龙同时受了十二生肖点穴阵上的穴位,身子举步无力一时又动弹不得。

张伟见状仰头大笑道:“贫道在一个坑里栽了跟头,难道还会在同一个坑里栽跟头?天大的笑话!”

“十年来,贫道一直都在琢磨,十二个道友也十年如一日苦练,总算悟会了隔空点穴之法,如此贫道十二生肖点穴阵威力无穷!”

“无道昏君刘一龙,赶快交出玉玺,即刻诏告孟婆江南州郡,从此宋国即为白莲社完美世界之国!”

“……”

王僧虔与夏侯子兰在不远处听得真切,张伟之言如此大逆不道,那还了得?旋即长剑一挥各自从左右凌空杀向十二个白莲社弟子。

王僧虔急切之间大呼道:“陛下勿惊,陛下勿惊,陛下勿惊呐,老王镖局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张伟面有一丝不屑,旋即龙袍一拂、响指一弹,十二个白莲社弟子下身未动,上身极速一旋,长剑隔空齐影一挥,直点王僧虔与夏侯子兰紫宫穴、神阙穴、天突穴、巨阙穴、人中穴、印堂穴,……

突,突突,突突突,……

王僧虔与夏侯子兰刚刚凌空一步就似被弓箭射中的两只小鸟,旋即各自长剑率先“哐当”落地,然后身子似山崩落石“扑通”两声荡起土灰弥漫出去了五步之外。

王僧虔与夏侯子兰一时面面相觑,落地全身似着了五花大绑动弹不得。两个人躺在地上,两双鱼眼紧紧盯住一样不能动弹的刘一龙。

王僧虔一时极其羞愧,一边又嘶哑了声音喊道:“陛下,老王镖局无能!陛下,老王镖局实在无能!”

刘一龙微微一笑,并没有怪罪王僧虔与夏侯子兰,倒让刘一龙觉得:仗义出手的人确实不是经常在身边左右晃悠的人;经常在身边晃悠的人,才是最想害朕的人。

刘一龙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口中默默嘀咕了字眼,盘旋在头顶上那一条血红双眼的气龙极速俯冲而下,融入刘一龙体内。

嘭,嘭嘭,嘭嘭嘭,……

刘一龙被十二生肖点穴阵点去的穴位一阵极速炸裂,就似爆竹声声辞旧岁那般喜庆,嘴角溢出一绺淤血之际,缓缓又睁开了眼睛。

刘一龙伸了伸手臂,一边又歪了一歪脖子,旋即又隔空对张伟轻蔑道:“朕即为真龙天子,有真龙护体,白莲社小杂毛又能奈朕何?”

张伟一时尴尬至极,历朝历代帝王都自称天子,至于刘一龙之前的帝王不曾知晓,但是眼下刘一龙这一条气龙,确实真龙护体。

张伟自然明白:只要隔空中了十二生肖点穴阵,一时不能动弹必定会如一截枯木桩子,人头还不如木桩上的一片落叶手到擒来。

如今,刘一龙有真龙护体,隔空点穴之法自然解开,确实让张伟防不胜防。还好,张伟早有准备,不然怎么叫运筹帷幄呢?

张伟瞅见神机营中的高手伤的伤、点穴的被点穴、移步不开的又移步不开,正值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正是张伟大显身手的机会。

张伟龙袖一掷、响指一弹,径直盯紧刘一龙却悠悠说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张伟话音刚落,两个太监一前一后抬上来一方四尺长的器物,器物上还盖着一方皂色布幔。

张伟龙袍极速一拂,旋即盘膝坐于这一方皂色布幔前,右手极速一旋,拔开这一方皂色布幔,又是一抚古色古香的紫檀十八弦古筝。

张伟龙袍袖子一收,双臂一曲一直之间,双掌镇定覆筝,右手中指一抡弦,“铮”,高远而又急切。

铮铮、铮铮、铮铮,……

一声声弦音似万马奔腾过后的金戈铁马,满满都是无情的杀气;又似万丈波浪拍碎江堤河岸,尽是滚滚流水无情覆农田的怨气;……

张伟一时沉醉于紫檀十八弦古筝的弦音,微微半闭了眼神,旋即左手一弹右手一拔、左手一抚右手一挑、左手一滑右手一抡,……

铮、铮铮、铮铮铮,……

张伟一边缓缓抚弦,又隔空盯住刘一龙身影一阵自嘲道:“都是世间俗人啦,说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可世间之人不都又说: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贫道当初确实折了紫檀十八弦古筝,倘若贫道丢了兵器就这样亡了,何来贫道的今日?”

“贫道这十年来苦练紫檀十八弦古筝指法,十二位道友都能悟得隔空点穴,贫道自然也会隔空杀人!”

“无道昏君刘一龙,贫道最后再问你一次,玉玺交不交?传位诏书下不下?就等你给贫道一句准话!”

“……”

刘一龙缓缓轻呼了一口气息,又缓缓轻吸了一口气息,又瞅了身边伤痕累累的刘府一家人,一时心生了一丝愧疚,但是帝王怎么会错呢?帝王所为皆是英明神武!

刘一龙身为一国之主、一家之主,又岂能被白莲社左右,旋即身子一正,接着前后马步一蹲,左手由拳化掌、右手由掌化二指。

“要朕玉玺,休想!要朕传位诏书,休想!想要胜朕,休想!”

“哈哈,哈哈,哈哈。朕为真龙天子,有真龙护体,何惧之有?”

“……”

张伟闻言一阵轻蔑之笑,倒也不再回应刘一龙,即使口上功夫如何厉害,都得手上功夫见分晓。

张伟双目微闭,一边轻拨弦音字字珠玑道:“道可,道非,常道。无道昏君刘一龙,看招!”

“紫檀十八弦古筝,破喉!”

张伟右手极速如风一抡,一道紫色光影从弦上闪出,骤现为一柄紫色的五寸尖刀直逼刘一龙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刘一龙双掌左右一闪,旋即托天而起,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飞龙在天!”

正当刘一龙大喝之际,又一闪气龙凌空而上,血红的龙眼张牙舞爪之间一阵无声大喝,无声大喝震开了紫色的那一柄五寸尖刀,旋即就化为一绺紫烟缓缓消散。

铮铮、铮铮、铮铮,……

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似万马奔腾,双手疾驰闪出无数紫色光影,全部又骤现为无数把五寸尖刀。

气龙骤然一闪金黄色光芒,接着无数把五寸尖刀融化为一绺又一绺紫烟雨、紫烟云左右飘忽而下。

张伟倒也没有被刘一龙真龙护体的气势吓住,旋即双手疾驰紫檀十八弦古筝,接着疾呼又道:“白莲社诸多道友,助贫道一阵!”

“紫檀十八弦古筝,屠龙!”

说时迟那时快,张伟再一次重重疾驰紫檀十八弦古筝,双手一抡一闪游离左右之间,闪出的一道又一道紫色光影骤现为一把又一把紫色开山刀,刀锋直逼刘一龙。

与此同时,十二位白莲社弟子手中长剑隔空点穴,再一次直逼刘一龙解溪穴、阳交穴、阳棱泉穴、石门穴、气海穴,……

突,突突,突突突,……

刘一龙眼疾手快之间,拳掌游走变化再一次托天而起,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龙啸九天!”

正当刘一龙大呼完毕,十二生肖点穴阵已然再一次全部点中了刘一龙,刘一龙一时僵直如枯木桩。

刘一龙只得一双鱼眼盯紧那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直上云天,旋即又在长空淹没了身影,如此即为“龙上九天”。

紧接着,又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那一条气龙从云天中张牙舞爪而下,如此即为“龙下九天”。

如此,刘一龙这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一上一下,之后合二为一,是为“龙啸九天”。

气龙张牙舞爪直下之际,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闪出的一把又一把开山刀刀锋似暴雨、似飞石。

气龙直下的无声大喝已然止不住如此多的紫色光影,一把又一把开山刀紫色光影最后不得不插入了这一条气龙的身子里。

气龙的身子被开山刀紫色光影斩出了一绺又一绺气旋,一绺又一绺气旋离开了气龙的身子就是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气窟窿。

无数气窟窿如烟如雾,虽然没能见骨见红,但是气龙被开山刀紫色光影已经伤得千疮百孔,就在气龙狰狞之间,气龙龙尾一摆、龙须一扬,仰头直冲九霄云天之外。

刘一龙见状一脸惊愕,旋即脱口而出疾呼道:“朕是真龙天子,朕的气龙不要跑,朕要真龙护体!”

张伟心喜,双手疾停,缓缓睁开眼睛,如沐春风一般道:“无道昏君刘一龙,如今没有了真龙护体,还是老实交出玉玺,传位于贫道。胆敢说一个‘不’字,贫道这就送你上天看太阳!”

第265章 老王镖局又救驾

“旦凡中了十二生肖点穴阵点穴之法者,倘若没有贫道的独门解穴之法,两个时辰之内都动弹不得。在两个时辰之内,就算宰猪解牛也完全能剔为一堆白花花的骨头!”

“无道昏君刘一龙,你可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贫道有好生之德,最后再问你一次,玉玺交还是不交?传位诏书下还是不下?”

“……”

刘一龙眼巴巴的盯住远去不再近身的气龙,刘一龙自然知道:气龙远去,真龙不能护体;没有真龙护体,帝王之命命在旦夕。

刘一龙心中极其有愧,愧对这一条远去的气龙,如今事已至此,真龙天子之命确实近在咫尺。

刘一龙虽然身子不能动弹,一双鱼眼左右旋转之间瞅见眼前的这一些高手骤起一阵心寒。

可是,这又是谁的过错呢?

刘一龙倒也没有推诿,旋即眼中一闪泪光,厉声自责大喝道:“皆是刘一龙误朕,刘一龙误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刘一龙旋即一副半嗔半怒的样子,嘶哑了声音说道:“原本孟婆江南刘家一家人:龙腾虎跃。孟婆江南刘家一家人之祸刘一龙有罪!”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扶正了刘一跃,刘一跃微微一笑就是一口血污,但是一时确实也心宽了许多。

刘一跃突然推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去了三步之外,径直一个人盘膝直坐,双手缓缓合十,紧接着闭目嘶哑了声音急促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刘一腾与刘一虎缓缓直了直身子,捉紧长剑一时想要起身,正当身子一弓想要起身之际,突然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强压着。

大凡习武之人都会明白,这是伤势太重,还需运气调息。

刘一腾与刘一虎不得不各自长剑入地一尺,继续闭目运气调息,虽然眼下还要太多的事想做,但是伤势太重确实实力也不允许。

张伟见刘一龙没有正面应承一字半句,旋即直腰龙袍一挥、响指一弹,轻声对身边太监喊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贴身太监眉开眼笑之际,大手轻飘飘如风一扬,旋即左右两个小太监趾高气扬往刘一龙奔了过去。

“大胆阉人!”

刘一龙怒目大骂,这一些太监曾经卑躬屈膝像极了一条狗,如今刘一龙大势已去,这一些仗张伟之势的狗,竟然露出了一排獠牙。

人情冷暖,莫过于此!

世间百态,无出其右!

刘一龙想到这里,一时倒也释然了。毕竟,世间雪中送炭的人极少,锦上添花的人比比皆是。似这一些锦上添花的人,在雪中的时候不会送炭,只会覆雪又加霜。

“大胆阉人!”

突然,从刘一龙耳边又骤起了一阵洪钟大吕之音,张三与李四凌空一阵飞腿闪踢过来。

两个小太监“哎呀、哎呀喂”一声轰然倒地,紧接着一边又拍打了身上的土灰缓缓起身。

一个小太监兰花指一横,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尽然背后偷袭小爷,你还真不用担心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

张三与李四服用了“鬼军”给的五胡散,本来毒酒入肚最少,加之平时又是练家子,比萧顺之和王广之更快解了“无毒不丈夫”之毒。

眼下,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与夏侯子兰方才都能舍命救刘一龙,张三与李四自当舍命来救。

有道是:上行下效。上梁正则下梁也正,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虽然,张三与李四并未受朝廷一丝恩惠,一直也不入朝廷之眼,或者说就是一双草堆小民。

但是,江南王家受朝廷恩惠,身为江南王家一家人,自然得鄙弃个中以往,不能让江南王家一家人丢脸,也不能丢老王镖局的脸。

还好,夏侯子兰早有准备,因为张三与李四要骑猪,各自十八只铁圈一时不能带入赛场。

如今,趁五胡散解了“无毒不丈夫”之毒后,急忙寻来藏于方才王僧虔所坐那一方看台暗处的铁圈。

当、当当、当当当,……

张三与李四铁圈重重一滑,左右铮铮之音极速立于刘一龙左右。

刘一龙见状一时感激涕零,这一种从内心深处一丈深的感动是五石散十倍、百倍都找不回来的。

五石散的翩翩欲仙之后便是凉白水那般凄凉,而今这一种温温如泉而又极其踏实的感觉,好似心中有五湖四海,更有昆仑山和泰山。

刘一龙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心中有日月,心中有天地。

刘一龙颤抖的嘴唇,一双鱼眼已经满眶秋水,接着又温温如泉轻声说道:“英雄,朕之大英雄也!”

“朕,朕,朕,……”

刘一龙一时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个字眼来,张三与李四旋即半跪于地,正气说道:“陛下勿惊,十八铁圈拳誓死护驾!”

王僧虔与夏侯子兰闻言眼中突然一闪泪光,全身中穴不能动弹,但是思绪已然飘过了万水千山。

当初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与第一任镖师夏侯兰救驾又护驾,才有了孟婆江南王家百年声望,才有了老王镖局百年威名。

如今,张三与李四所为,王僧虔确实感动至极。毕竟,张三与李四如今就是老王镖局的脸面,更是江南王家一家人的脸面。

虽然,张三姓张、李四姓李,天下百姓五百年前本是一家,江南王家一家人之名名副其实。

两个小太监旋即又回望了一眼贴身太监与张伟,张伟半嗔半怒之间,响指极速一弹,一边又厉声大呼道:“无知小辈真不知天高地厚,与贫道作对,无疑以卵击石!”

“诸多道友,苦练了十年的十二生肖点穴阵,如今贫道为诸多道友抚筝助兴。尽情一战!”

“……”

张伟话音刚落,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弃了一动不动的刘一龙,一边又长剑一挥围上了张三与李四。

铮铮、铮铮、铮铮,……

此时此刻,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又起,这一次悠扬而又急促的弦音曲子就如两军战前鼓声伴金戈、旌旗飘扬策铁马。

当当、当当、当当,……

张三与李四背靠了背,十八只铁圈在双臂上下左右滑动如游龙,旋即大喝一声,左边斜身重重一拳向前、右边斜身重重一拳往后。

突,突突,突突突,……

张三与李四还未攻杀近身十二个白莲社弟子三尺之际,白莲社弟子十二把长剑疾速如风隔空点穴已然全部点中了张三与李四。

张三与李四一双鱼眼急促鼓动之间,十八铁圈拳出拳的姿势就似山崖绝壁上的两树丫枝。

说时迟那时快,十二个白莲社弟子手中长剑极速如风一式抹剑急下,一剑、一剑、一剑,……

张三与李四一时如两截任由练剑的枯木桩子,一个眨眼之间便被一剑封喉、数剑封喉!

张伟见状一时欣喜万分,旋即双手一停,止住了弦音,接着仰头大笑道:“诸多道友,功夫确实不负有心人啦。想与贫道作对,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弃了刘一龙去战张三与李四之际,两个小太监又畏畏缩缩的奔到了刘一龙跟前,一边又歪嘴咧牙的径直开始搜身,先是衣袖,然后衣襟,再然后侧身从上摸到下、从下摸到上。

居然没有摸到玉玺!

两个小太监一脸铁青,旋即双双在刘一龙刀剑伤口上重重一击,一击,再一击,还又一击,……

“说,快说,玉玺藏在那里?”

“无道昏君,说,快说,……”

刘一龙胸中四剑一刀,又中了隔空点穴**,如今又没有了真龙护体,如何受得了重击!

刘一龙旋即一脸狰狞,受两个小太监一拳,那就一口淤血从嘴角溢出、鲜血又从伤口溢出。

两个小太监没重击几回,好似极其劳累的样子,径直低头各自寻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继续重击!

一击,一击,再一击,……

“说,快说,快说,……”

“无道昏君,快说!倘若不说,这一块石头也能砸死了你!……”

“……”

刘一龙突然又明白了一句话:龙入浅滩被蛇欺,龙困牢笼被鳖咬。刘一龙径直闭目不语。

扑通,……

突然一只锦绣香囊重重掉地,刘一龙接着一阵心惊,这可是藏于后背暗带处的玉玺。

两个小太监一时欣喜,旋即捉上那一只锦绣香囊一看,居然就是要找的玉玺,接着隔空欣喜急切大呼道:“小奴找到玉玺了,小奴找到玉玺了,小奴找到玉玺了啊,……”

刘一龙面有极其厌恶之色,旋即厉声大骂道:“大胆阉人,居然夺朕玉玺,玉玺上有剧毒!”

两个小太监闻言一惊,自然也知道刘一龙“无毒不丈夫”之毒奇毒无比,倘若没有解药,又没有功夫支撑续命,只怕活不过子时夜晚。

小太监惊吓一滑,斜身落地之际,锦绣香囊抛开落入刘一跃掌上。

第266章 张伟隔空又杀人

张伟见状一时恼羞成怒,旋即响指一弹,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倘若弄丢了玉玺,贫道得让你们用命来偿还!”

两个小太监闻言心里一惊,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舍命一搏,又不得不连滚带爬往刘一跃跟前极速奔来,一边厉声大喝道:“公主,玉玺拿来;公主,玉玺拿来;……”

刘一跃身边的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怎么见得小太监竟然会如此无礼,蹬鼻子上脸那就是找死!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旋即青丝绿鞘短剑极速出鞘,两个女孩儿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两绺昙花一现,一剑封喉!

咚、咚!

两个小太监轰然倒地,一绺海棠花枝骤现,接着耷拉的脑袋失去重心左右一滚,死了!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青丝绿鞘短剑斜身相向,护在刘一跃跟前。

张伟见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方才使过的剑招,都是幽嫣谷墨家越女剑的招式,自然知道身边的这一些太监不是青丝绿鞘短剑的对手。

张伟见十八铁圈拳还未出招近身任何一个白莲社弟子就被一剑封喉,倘若重新夺回玉玺,还得仰仗这十二个白莲社弟子。

“诸多道友,拿回玉玺!”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已然得令,旋即长剑如风左右又一晃,剑锋又一式抹剑而下张三与李四。

当当、当当、当当当,……

扑通、扑通!

张三与李四轰然倒地,手臂上的十八只铁圈四散滚去一尺远、两尺远、三尺远、四尺远,……

王僧虔闻声撕心裂肺急切大声疾呼道:“张三叔,……李四叔,……张三叔,……李四叔,……”

刘一龙通通都看在眼里,一边又哀怨低沉道:“都是刘一龙误朕,都是刘一龙误朕啊,……”

“刘一龙该死,刘一龙真该死,可朕不能死,可朕不能亡!……”

“……”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旋即就弃了张三与李四,并未理会刘一龙,径直斜持长剑往刘一跃身前奔来。

这一切,陈静自然看在眼里。陈静自然也知道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青丝绿鞘短剑根本就不是隔空点穴的对手,一时万急。

陈静旋即透过面纱斗笠重重的瞪了一眼近身的“鬼军”,又轻声对萧道成与王俭说道:“大敌当前,可不能再多无辜伤亡!”

萧道成与王俭点头不语,径直一同盯住“鬼军”。毕竟,“鬼军”又聋又哑听不见一绺人声。倘若一有风吹草动,必定又会快人一步动手。

与此同时,十二个白莲社弟子一路小跑已然近身刘一跃,正当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青丝绿鞘短剑极速上前三步之际,又是一阵急促的“突、突突、突突突”声响,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中了隔空点穴。

正当白莲社弟子十二把长剑极速而下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之际,陈静大呼一声“移形换影”之后,一道白色身影极速闪过,越女剑一绺寒光剑气向左一式云剑、旋即向右一式平剑,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应声而落“哐当”了数把长剑。

刘一跃依然仅仅只是盘膝继续嘶哑了声音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陈静旋即一闪身影挡在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身前,一边又悠悠说道:“虞丘婉柔妹妹、虞丘婉儿妹妹,静静小姐姐我来迟了!”

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眼中一闪泪光,一双鱼眼沉溺在秋水中,径直又是一声抽泣,虽然一手还紧握青丝绿鞘短剑,但是动不了身子若没有了来救,终归会任人摆布。

“静静小姐姐,不迟,不迟,十年过去了。燕王府已亡十年,慕容一家人一家人之情尚在!”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呀,……”

“……”

正当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急切大呼之际,牵肠挂肚的声声招唤如潮急涌入刘一虎的耳朵里。

刘一虎入耳心里一惊,一口热血如决堤一涌,旋即嘀咕了声音支支吾吾道:“纯依香儿女侠就是一个大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刘一腾在近处听得模模糊糊,一边又盯住刘一虎道:“一虎二弟,一虎二弟不要分心,稍安勿躁!”

刘一虎又不得不缓缓闭眼与刘一腾一同调息运气。毕竟,伤势比刘一腾确实重了许多。

方才受刘一龙“无毒不丈夫”之毒的那一掌,与先前中“无毒不丈夫”之毒的模样确实不一样。

经络、血流、气息,全然不似先前“无毒不丈夫”之毒。

刘一腾一时也忧心忡忡,这不一样的“无毒不丈夫”之毒,五胡散是解不了了,又将用何药来解?

只要死不了,就还有解毒的机会;倘若死了,那就不用解毒了。

张伟见陈静伤了数个白莲社弟子,十二生肖点穴阵已然成为了一种摆设,旋即大怒道:“诸多道友,杀了这一个女人,杀!”

“杀了这一个该死的幽嫣谷墨家女人,她不但杀死了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还杀死了并州夺命十三剑李霸天,更有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此仇不报非道友!”

“……”

越女剑下还活着的白莲弟子旋即面色大惊,一边极速靠拢,一边有目光如炬盯紧陈静越女剑。

白莲社弟子旋即互视一眼,接着左手轻拍剑柄整齐又道:“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

“……”

余下的白莲社弟子整齐的呼喊声,虽然气势犹在,不过在陈静的心里那就是一句又一句天大的笑话;在陈静越女剑下也只不过是一剑封喉前的一句又一句丧歌。

白莲社唯恐天下不乱,以达成一己之私,远的不说,就如近处的张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列子。

无法无天,这就是白莲社。

既然白莲社无法无天,正该被幽嫣谷墨家弟子“天志”斩杀。

陈静轻抬面纱斗笠,旋即越女剑一斜,厉声对张伟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白莲社小杂毛,十年前在幽嫣谷蹲守落井下石,侥幸逃走之后,如今又出来祸国殃民!”

“本谷主不但杀了卢九天,还杀死了李霸天,更杀了申屠力夫!眼下,本谷主定要取你性命,必定还要再取杨恩小杂毛的性命!”

“……”

虽然张伟近来早就听说陈静功夫大有长进,但是张伟心里也十分清楚,这十年来紫檀十八弦古筝上的功夫也大有长进。

张伟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旋即龙袍一拂、响指一弹,接着厉声又道:“诸多道友,杀死了她!”

余下的白莲社弟子再受张伟之令,旋即长剑平肩一挥,一涌上前齐声大呼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陈静旋即身子一斜,越女剑极速一闪,大喝道:“移形换影!”

白影似风,剑气如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余下的白莲社弟子还未攻杀近身陈静三尺之际,陈静已然近身白莲社弟子左右身后三寸之地,越女剑前后直接抹剑而下。

昙花怒放,海棠花枝招展。

咚、咚咚、咚咚咚,……

余下的白莲社弟子全部倒地,长剑“哐当”落地之后,一张又一张血迹斑斑的面孔正视天空的太阳。

如此,陈静越女剑根本不用送这一些白莲社弟子上天,自然也能赶上午时三刻之后的大太阳。

陈静出手杀光了这十二个白莲社弟子,旋即又一步一步往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行去。

张伟突然心里一惊,没想到十年前几乎命丧独孤老太婆的身形步法上,如今陈静身形步法又极其相似,唯有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

毕竟,十年前张伟初悟的这一套功夫,还并不会隔空点穴,如今紫檀十八弦古筝已能隔空杀人。

张伟一时镇定了许多,旋即又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轻笑道:“幽嫣谷墨家一百代谷主,呵,十年前就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的人咯!”

“也罢,贫道今日不介意在神机营中再杀死一次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贫道就不信,天底下就没有杀不死的人,除非你不是人!”

“十年已过,贫道紫檀十八弦古筝必定杀人,隔空好杀人!”

“……”

张伟大骂戛然而止,旋即低头龙袍一拂,双掌骤变兰花指在十八弦上一抡、一挑、一拨,……

铮铮、铮铮、铮铮,……

紫檀十八弦古筝杀气正浓,张伟疾驰手指之间,盯紧越女剑又极其轻蔑的说道:“道,可道非,常道;道可,道非,常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铮,隔空好杀人!”

第267章 又见缘分天注定

陈静微微一笑,自从在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被陈小英救起以后,这一路行来,常人遇见过的、常人没遇见过的,通通都遇见过了。

或许,这就是天定缘分。

换用天底下读书人的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换用乡民的话说,大道至简无非四个字眼:好事多磨。

正当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一闪紫色光影再起时,陈静一时明了。

无非又是弦音上闪出的紫色光影变刀影,然后隔空杀人取命!

既然在“十山八寨”时,丘穆陵良的道家印记皆可破,又何惧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隔空杀人!

驭剑心神合一如剑在手,离手不离心、心神合一亦如剑在手。

“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张伟杂毛,看剑!”

正当陈静大呼之间,越女剑已然极速脱手而出,越女剑寒光一闪骤变千剑、万剑,之后剑气左突右进、左闪右避,力斩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闪出的无数紫色开山刀影。

越女剑骤变的千剑、万剑寒光剑气一斩而下,一道又一道剑气斩开了紫色开山刀影,斩飞的紫色开山刀影就似飘逸而又若即若离的紫色凤凰尾羽,冲上了九霄云天。

凤舞九天,名副其实!

正当越女剑骤变的千剑、万剑一同斩下紫色刀影之后,接着顺势而下又斩开了紫檀十八弦古筝一分为二,张伟一分为二,张伟身边的那一些宫中太监、御史台大小差役在一阵紫色光影中灰飞烟灭。

嘭嘭,嘭嘭,嘭嘭,……

哐当,哐当,哐当,……

嗷嗷,嗷嗷,嗷嗷,……

越女剑骤变的千剑、万剑寒光剑气斩地之后,极速又一闪寒光剑气回手轻轻一捉,陈静右手在握。

张伟死无全尸自然无眼珠子去看天上的太阳;贴身太监也死了,死得不留一团渣滓;御史台大小差役皆是白莲社弟子合二为一者,全然死了也没有留下一丝踪迹。

紫色光影缓缓消失了踪迹,荡起的尘灰慢慢消散开去,一切也都平静了,一切也都缓缓安静了。

神机营白莲社作乱战事已平!

正当陈静越女剑一闪寒光入鞘之际,刘一龙不由自主的大声惊呼道:“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

突然,从张伟紫色光影消失的上方天空中又骤现直下了刘一龙远去的那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

“朕为真龙天子,朕要真龙护体,快,快来合二为一啊!……”

“气龙,快回来,与朕回来,朕是一国之主,是真龙天子,……”

“……”

气龙在神机营空中上下左右一阵翻滚,旋即盘旋直下落入刘一龙头顶三尺之际,却突然调头往远处调息运气的萧顺之头顶而去。

“不,不,不要!朕才是真龙天子,朕才是真龙天子,朕才是真龙天子!萧顺之无非神机营军主,何德何能?又有何德何能啊?”

“朕为真龙天子,朕要真龙护体啊,真龙快来护体啊!……”

“……”

刘一龙心里明白:只要真龙护体,一切穴位都能重新解开。只要真龙护体,孟婆江南还是刘一龙的天下,刘一龙还是一国之主。

如今,白莲社左护法张伟灰飞烟灭,没有张伟独门解穴**只有等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动一动身子。

那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从萧顺之头顶盘旋了三圈之后,旋即又直上云天不见了踪迹。

刘一龙见状如释重负,只要那一条气龙不曾与他人合二为一,刘一龙这一个天子就还是真龙天子。

突然,这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又凌空直下一阵猛烈的无声咆哮,这一条气龙龙须飞扬极其愤怒。

这一阵无声咆哮荡起了一阵飞云如雾而下,接着一朵又一朵飘飞的杜鹃花如雨如雪纷纷扬扬而下。

花雨不是雨,花雨却是花。

杜鹃不是雪,却作雪飘下。

这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在上空盘旋了三圈之后,对刘一龙张牙舞爪又是一阵无声咆哮,接着调头俯冲闪入萧道成体内合二为一。

刘一龙一时五腹六脏俱碎,张口极速一绺昙花落地,如风吹过了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支支吾吾飘零又道:“刘一龙该死,朕不能亡;刘一龙该死,朕不能亡!……”

花雨骤歇停,杜鹃花如血。

刘一龙无风却轰然倒地,一双鱼眼平静如一潭死水,死了。

此时此刻,刘一龙没有一丝游离的出入气息,这是真的死了。

萧道成与气龙合二为一,一时神色古香,骤现雍容华贵之态。

萧道成手中腰刀一晃,极度得意之际在杜鹃花朵中左三步、右三步,接着欢呼道:“气龙,气龙,气龙。真龙护体,天子之命!”

“真龙护体,天子之命!”

“真龙护体,天子之命!”

“……”

刘一跃闻言合十双掌一时极速撑开,极速左摇头、右摇头;再左摇头、右摇头;之后左摇头、右摇头,神色匆匆疾呼道:“不,不要,不要啊,……不,不要,不要啊,……不,不要,不要啊,……”

“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

刘一跃,一时又急白了头!

刘一腾与刘一跃见刘一龙倒地而亡,没有真龙护体,刘家一家人的江山社稷都将一同烟消云散。

刘一腾不服,刘一虎也不服,虽说刘一龙是无道昏君,刘家人一家人中不是人人都是无道昏君。

孟婆江南宋国姓刘不姓萧!

刘一腾率先挣扎起身,旋即金丝金鞘长剑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攻杀萧道成,急切之间大声疾呼道:“还刘家人的龙来,还刘家人的龙来,快还刘家人的气龙来啊,真龙天子为刘家人护体,姓萧的为御史台鹰犬,又何德何能?”

萧道成旋即止住得意的欢呼,一边腰刀极速止住了刘一腾上前的金丝金鞘长剑道:“亲王殿下,亲王殿下,天意如此,萧某又能奈何?天意如此,得顺天应人啊!”

萧道成没有想到,有了真龙护体,手中腰刀比之前轻了百倍就似一根芦苇棍子;脚下的步子更为轻盈就似一只空中飞燕;腰刀出手的速度比以前谭中天的快刀还要快。

刘一腾一时怒气冲天,自然听不进萧道成一字半句,径直金丝金鞘长剑一式绞剑剑气直下,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直下。

刘一腾要一剑封喉萧道成!

萧道成腰刀极速一挥,旋即身子一斜就闪到了刘一腾身旁,躲过了刘一腾一剑封喉的招式。

萧道成一时欣喜,如今有了真龙护体,功力确实大增。

如此,谁又能奈何?

刘一腾自然不甘心,旋即又一式撩剑剑气直下,接着凌空又一闪飞腿再加一式云剑剑气。

刘一腾自以为:即使不能一分为二了萧道成,云剑剑气之下也能穿肠破肚了萧道成,只要穿肠破肚了萧道成,真龙自然还会出来。

然而,正当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撩剑剑气、云剑剑气逼近萧道成三尺之际,萧道成腰刀就那么轻飘飘左边一挥、右边一带,身子微微一斜又躲过了刘一腾所有招式。

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上闪出的那一式撩剑剑气被挡出去了十步之外炸裂而起,那一式云剑剑气被挡出去了八步之外炸裂而起。

刘一腾那一式飞腿,落空一击没踢中萧道成,连人带剑如墙上的瓜果落地滚出去了五步之外。

刘一腾翻身跌跌撞撞再起,接着金丝金鞘长剑又一式挑剑剑气直逼萧道成道:“还刘家人的龙来,还刘家人的真龙护体,……”

萧道成身子微微一偏,腰刀极速一闪,剑气与腰刀相接相撞,接着回手一滑,剑气又荡去了百步之外,凭空一阵炸裂,如烟如雾。

“亲王殿下,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如今天怜我萧道成,萧道成也绝不负刘家人,亲王殿下依然是异姓亲王!”

萧道成字字珠玑,虽然眼下陈静已经胜了白莲社左护法张伟,但是眼前之景确实高兴不起来。

刘一腾再一次挥舞金丝金鞘长剑一式截剑剑气而上,一边又撕心裂肺疾呼道:“姓萧的,这不一样,这不一样,这完全不一样!……”

“本亲王要替刘家人,替刘府一家人杀了你,为刘家人拿回真龙护体,你不配为天子,不配!……”

“……”

刘一虎在一旁心急如焚,根本也没办法静坐调息运气,旋即也挣扎起来了身子,银丝银鞘长剑往萧道成跌跌撞撞奔过去。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时确实也不知如何是好,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既然天意如此,越女剑确实不能助刘一腾去杀萧道成;也不能去助萧道成杀了刘一腾。

陈静见刘一虎确实伤重,不由自主疾呼道:“亲王二殿下,亲王二殿下,亲王二殿下,……”

刘一虎并没有理陈静,径直往萧道成失魂落魄挥剑而去。

第268章 合二为一黑鹰会

一步,一步,又一步,……

刘一虎还未近身萧道成与刘一腾,已经三步一跌、五步一闪,亡国亡家亡兄之疼的样子,入眼神机营中每一个人也都感同身受。

不远处的刘一腾无论怎么出剑也胜不了萧道成,毕竟刘一腾也伤得不轻、萧道成又有真龙护体。

刘一腾金丝金鞘长剑剑气急切攻杀之间,趁机正当再一次掏出三角旗之际,却不料脚下向后一滑,失手如烟如云抛开了三角旗。

萧道成腰刀迎击刘一腾,左手无意一挥又极速一捉,三角旗入手轻笑道:“天意,天意,天怜我萧道成。‘鬼军’在手,谁与争锋!”

刘一腾挣扎着起身,一时更为失魂落魄的样子,金丝金鞘长剑好似要以万钧之力再劈萧道成,一边却又如风中芦苇那般站不住身。

刘家人的真龙护体回不来了;如今三角旗又失,“鬼军”见“旗”行事,刘一腾一时失心疯一般狂啸,金丝金鞘长剑掷地入地一尺,旋即头顶金冠一捉又一扔,似喝了三天三夜的五石散兑酒,左摇三步、右摇三步,独自往神机营外奔去。

萧道成三角旗左右轻轻一挥,众多“鬼军”军士面面相觑之后,径直一同奔去护在了萧道成左右!

刘一虎见状旋即张口一绺又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花枝招展在刘一虎脚下如风吹浪打似的左摇右摆,嘶哑了声音又低沉说道:“不,不,不,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有好生之德呐!……”

就在这一个时候,萧顺之与王广之也缓缓起身奔了过来,看来“无毒不丈夫”之毒已无大碍。

萧顺之极速上前扶住刘一虎右臂,轻声说道:“师傅,事已至此,已然回天乏术,顺天认命吧!”

刘一虎仰天一阵长叹,旋即又一阵狂傲之笑,接着银丝银鞘长剑掷地一闪,入地一尺!

嘭!

刘一虎鹤发如烟如云左边一摇、右边一晃,左边又一摇、右边又一晃,一路跌跌撞撞的样子狂奔去了神机营外。

萧顺之一时心急火燎,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似刘一虎这般奔出去,必定凶多吉少。

萧顺之摇头叹气又不得不紧随其后,扬手去追,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师傅,不要走,等等我;师傅,不要走,等等我!……”

萧顺之虽然口口声声大呼刘一虎不要走,还是和刘一虎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神机营大道尽头。

一切,一时又都安静了。

陈静见眼前这一幕,好似是一场梦,一场喜怒哀乐的梦;虽然好似梦了一场,却也万般不由人。

萧道成长吁了一口气,旋即又正了正身子,腰刀极速入鞘,“鬼军”令旗小心收好,御史台“十二飞鹰”余者也缓缓靠近了萧道成。

萧道成半弓了身子,一边拾起地上的一朵又一朵杜鹃花,一边又缓缓编织成一圈花环,接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轻戴在刘一跃头上,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刘一跃身前,毕恭毕敬说道:“公主,事已至此。非萧道成蓄意忤逆夺人江山社稷!”

“公主,萧道成愿做公主身边的那一个久伴良人,从今往后公主在建康城中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即刻起,这杜鹃花就是萧氏一族的族花,公主自为萧氏一族的族长。倘若今后萧氏一族有逆天之举者,公主自可斩了忤逆族人!”

“公主,萧道成愿做海枯石、愿为连理枝、甘当比翼鸟,……

“……”

刘一跃自从十年前在百合楼气海穴中了申屠力夫一刀,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在指间流逝于无影。

堂堂的一国公主,两位亲王的妹妹,居然无人提及婚姻大事。

这怎么不让刘一跃在刘府闭门不出,是骨子里自卑没脸见人。

眼前这一幕,刘一跃觉得就似等到了苦等的那一个有缘人,确实苦了十年,还是最难熬的十年!

刘一跃一嗔一怒之间,一时又泪流满面,旋即极速如潮埋头涌入萧道成胸中一通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

萧道成待刘一跃哭声渐缓渐停的时候,隔空对已经吓得半死躲藏四处的宫女大声疾呼道:“来人啦,快来人啦,恭送公主回刘府养伤,待台城宫中万事顺当,择吉日再接入宫中。不可违命!”

一群宫女唯唯诺诺之后,纷纷上前扶住刘一跃离开神机营。

正当刘一跃离开三步之际,萧道成这才发现刘一跃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留下了锦绣香囊!

玉玺,玉玺,玉玺!

萧道成见状心中大喜,玉玺在手,天下我有;“鬼军”在旁,谁与争锋;真龙护体,谁能奈何?

萧道成旋即起身,锦绣香囊右臂一挥,接着又转了一圈,厉声又道:“既然天怜我萧道成,萧道成自当顺从天意,天意不可违!”

萧道成沉思之间,先瞅了一眼王俭与第五刀,旋即疾声道:“神机营王俭小将军,尔在神机营确属大才小用,我萧道成自承天意,朕为真龙天子,巡狩天命!”

“神机营王俭听令:先大将军陈显贵被谭中天斩杀,如今朕封你为大将军,领一军先回台城。”

“神机营第五刀听令:朕见你勇冠三军,朕封你为冠军将军,协助王俭大将军,一同先回台城。”

“……”

王俭与第五刀相识一笑,自然心喜,旋即跪拜道:“末将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俭与第五刀领了一军疾驰策马离开神机营往台城宫中奔去。

萧道成转身又对王广之缓缓说道:“军主萧顺之渎职,怎么能一个人因私废公弃了神机营呢?从今往后,王广之将军兼任军主,即刻整军,倘若台城宫中内外异动,神机营大军一到即刻化为齑粉!”

王广之自然乐意,毕恭毕敬军礼拜谢道:“神机营军主、队主王广之领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广之得令旋即转身往不远处奔去,眼下神机营一片混乱,天子易位确实也该整军备战。

萧道成缓缓步近王僧虔,一边又缓缓蹲下,接着悠悠说道:“少主勿忧,江南王家名不虚传!江南王家忠君为国!死去的两位勇士,朕自当追封,老王镖局自当为天下第一镖局,少主为天下第一少主!”

王僧虔虽然躺在地上完全不能动弹,但是见江南王家几乎又躲过了天子易位这一劫,没有重走谢家没落的老路,自然欣喜万分。

至于天下第一镖局之名,只是重扬了当初第一任少主王导之名;天下第一少主之名倒也贴切,毕竟先少主王光明的天下第一逍遥扇毕生都想发扬光大老王镖局。

如今,这一切通通都实现了,王僧虔在心里只有一遍又一遍默念着:二叔,二叔,二叔,……

王僧虔一时感觉好似有一些失态,急切答谢道:“草民王僧虔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僧虔在急切答谢之间虽然有一些别扭,但是一想到曾经“十二飞鹰”来老王镖局“趁火打劫”的时候,现在一切也都释然了。

毕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孟婆江南一切都是萧道成一个人的,来老王镖局“趁火打劫”,无非就似把左手的东西放在了右手。

萧道成自然欢喜,而后又道:“少主勿惊,待穴道解开之后,朕会让御医为尔等疗伤强体!”

萧道成缓缓起身,又向陈静步过来近身三步,毕恭毕敬抱拳说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功夫已然出神入化。从今往后,朕准你在孟婆江南斩杀白莲社弟子,以及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并且准许先斩后奏、先斩不奏!”

陈静一时也无话可说,又不得不抱拳还礼。毕竟,要不是方才斩杀了白莲社左护法张伟,萧道成又岂能得此机缘真龙护体。

萧道成旋即又扭头瞅了一眼“鬼军”与“十二飞鹰”余者,如今尽归一人麾下,自当合二为一。

萧道成沉思之间,旋即又脱口而出道:“从今往后,‘鬼军’之名不存、‘十二飞鹰’之名不在,朕决定合二为一更名为‘黑鹰会’。”

“‘鬼军’无影为黑;‘十二飞鹰’虽然不足十二人,但是飞鹰尚在;合二为一者为会,故名:黑鹰会。”

“朕即为真龙天子,自是顺朕者昌、顺朕者亡。‘黑鹰会’听令,随朕摆驾回宫。逆天者,杀无赦!”

“待台城宫中大局已定,再寻回两位异姓亲王,朕不负刘家人,刘家一家人当助朕一臂之力!”

“朕即为真龙天子,自当为天下百姓谋福。在孟婆江南,朕绝不容许有一个人‘吃土’过日子!”

“……”

萧道成隔空一席话后,在神机营中还活着的达官显贵与乡民齐声跪拜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69章 倒海寺中黑鹰会

萧道成有王俭与第五刀率先杀入台城宫中,从神机营启程回皇宫几无阻力,道上两旁早已跪满了路人,毕竟孟婆江南万民苦御史台已久矣、苦刘一龙已久矣。

天道昭昭,额手称庆。

陈静见走了萧道成,在孟婆江南的白莲社弟子自当销声匿迹,一时感慨之余,又不得不暂时在神机营众多军士车马护送下,送王僧虔与夏侯子兰回了老王镖局。

在接下来几天里,王僧虔与夏侯子兰虽然都有宫中御医每一日派人前来把脉疗伤,张伟的隔空点穴之法并未有多少大碍。

王僧虔倍感萧道成之恩德,旋即谢过宫中御医,宫中御医也为老王镖局一干人等带来了消息。

自萧道成入台城宫中以后,“黑鹰会”虽然也杀了不少人,那都是一些守旧不尊天道而该杀的人。

刘一跃回刘府中养伤之后,萧道成也都从了刘一跃的心愿,派出了多少人去寻,但是都没寻回亲王殿下刘一腾与亲王二殿下刘一虎。

宫中御医还说,自从白莲社在神机营犯上作乱之后,江湖中传言两个鹤发童颜的长者去了孟婆郡。

不用说,两个鹤发童颜的长者一定就是刘一腾与刘一虎了。

陈静一个人又在建康城中闲逛了几日,除了感觉到建康城确实比先前更歌舞升平一派繁华之外,好似还缺少了一点什么。

建康城外是否也是如此?

值得一探究竟。

陈静遥想这一路马不停蹄,总该过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了。

都已经过去了十年,也该回孟婆郡去看一看陈旭嫦的墓碑,再去客缘斋看一看半老徐娘。

如果有缘,希望还能遇见在百合楼中出现过一次的“二叔”。

陈静思索已定,寻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与王僧虔道别。

王僧虔如今已经没有了张三与李四相助打理老王镖局中的一应杂事,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

张三与李四虽然被萧道成追封为忠勇侯,王僧虔也只是笑笑。

陈静的功夫已然出神入化,王僧虔不再担心陈静会掉一根头发,也不用提头去见先少主王光明。

王僧虔伫立老王镖局前,目送陈静飞身上了那骑大白马,拱手相送又道:“谷主,一路顺风。可得记住了:江南王家都是一家人!”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抱拳轻笑道:“少主,你且放宽心,倘若老王镖局有万急之处,本谷主自当周全。孟婆江北得飞鸽一家人客栈,孟婆郡嘛,那就客缘斋吧!”

王僧虔自是应允,陈静快马一鞭一闪白影消失在老王镖局府前,取九尺驿道径直往西去孟婆郡。

驾、驾,……

白马踏燕飞,白影乡魂归。

在陈静最初记忆里,从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被陈小英救起以后,之前的事完全没有一丝记忆,故而也不得不当孟婆郡是故乡了。

陈静从建康城一路狂奔往西去了孟婆郡,一路上所见好似也没有多大变化,或许萧道成的诏令还不如坐下白马跑得快吧。

孟婆郡还是那一个大郡,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树影。为此,陈静还特意绕道去梅林中的城隍庙。

城隍庙已经又比十年前破旧了许多;庙主霍光之相也起了一层薄薄的土灰;庙后的那一方井中已经没有一滴水珠成为了枯井。

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不是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的地方了。

陈静一时欣喜,透过枝繁叶茂的梅枝已经长成了大树,待梅花映雪的时候,这里确实一处好去处。

踢踏、踢踏、踢踏,……

突然,一阵快马加鞭的疾驰声从梅林外极速奔过。

陈静警觉的躲在了一树梅枝下,瞅见是一行扬蹄摆尾的高鬃黑马,一行十二个黑衣人。

黑衣人全部左手紧握腰刀,右手紧捉马缰绳,一个又一个太阳穴突起,目光如炬,在胸口左右都由白线绣出了一只黑鹰图纹。

萧道成派出去的黑鹰会?

陈静一时觉得好奇,看路过的黑鹰会虎背熊腰的身影,都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

这,又是为何?

陈静斜持越女剑,飞身一跃上了大白马,寻了黑鹰会的影子,一步一停、三步一停跟了上去。

小道连大道,大道叉驿道。

山回路转之际,远处一处破旧寺庙模样的屋子跃入眼前,没有山门、没有台阶、没有菩提树,……

正当陈静离这一座破旧寺庙远看去还有半里地之遥,突然又从路边闪出来了一个长者。

陈静坐下大白马一阵“突突”狂躁,看来这一个长者把马吓着了。

陈静低头长抚了一回马脖子,旋即又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又是故人。

这一个长者居然是魏地弃了野店的那一个老头,陈静一时惊喜,旋即疾呼道:“老伯,怎么会是你呀?你这么快就到孟婆郡咯?你看,这一次真吓着大白马了吧?”

老头倒也一脸镇定,旋即破旧衣服一正,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姑娘,这就是缘分,有因有缘、有缘有因!”

陈静一时倒也很想笑,不过看这一个老头的样子,一没袈裟、二没受戒,短短几天就从野店掌柜变成路边的一个和尚,很是好奇!

陈静径直也打趣问道:“老伯大师,如今这么快就遁入了空门,不知道宝刹又在何方啊?”

老头破旧衣服又一正,旋即又遥指半里地之外的那一处寺庙一般的破屋子说道:“施主姑娘,那就是贫僧的宝刹:倒海寺!”

陈静倒也好奇,十年前没听陈旭嫦与陈小英说过,大概这一个倒海寺是近十年来才兴起的吧。

陈静看老头的样子也不太像正经的出家人,旋即又打趣问道:“老伯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倒海寺这个名字,倒也是一个好名字!”

“出家人以普度众生为念,能把五湖四海里的海水都能倒过来,那可真是非同一般,嘿嘿,……”

老头倒也不急,只是淡定的说道:“施主姑娘言之有理,但是,可别破了贪嗔痴戒律哟!善哉!”

陈静倒也没有在意,径直又盯紧前方的倒海寺道:“老伯大师,方才黑鹰会又往寺里奔去了,这是为何?倒海寺与黑鹰会有买卖?”

老头一惊,旋即双掌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接着又瞅了一眼陈静,又瞅了一眼倒海寺,缓缓又道:“这一切,都是天定的缘分啦!哎,贫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陈静一时云里雾里,旋即心中一紧,捉紧马缰绳急切追问道:“老伯大师,这又是为何啊?什么地狱不地狱的,听起来怪渗人的!”

老头双掌合十,一边转身往倒海寺不急不缓奔回去,一边缓缓又道:“施主姑娘,黑鹰会是来倒海寺杀人的,罪过,罪过,罪过啊!”

陈静一时又懵了,黑鹰会怎么会与魏国的这一个老头有仇呢?莫非这其中有见不得光的地方?

“老伯大师,你与黑鹰会有何深仇大恨?与萧道成又有何恩怨?”

老头一边摇头一边往倒海寺赶回去,陈静也不得不策马徐徐跟在这一个老头的身后。

陈静觉得:倘若黑鹰会滥杀无辜,就当成白莲社弟子先斩不奏!

“施主姑娘,你是知道的。贫僧本为魏人,与黑鹰会无怨又无仇,更与萧道成又是八竿子打不着!”

“罪过,罪过,罪过,如今贫僧念禅在倒海寺,倒海寺又是陛下的王土,贫僧得看陛下佛面啊!”

“施主姑娘,实不相瞒。前几日贫僧救了一个鹤发童颜的伤者,听说是原来的刘家亲王殿下!”

“……”

陈静眼中有光,刘家亲王殿下除了刘一腾之外,还能有谁?刘家以后也不会有第二个亲王殿下了!

陈静一时不解,一边又急切追问道:“老伯大师,一路从建康城而来,可都听说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请亲王殿下与亲王二殿下回京。”

“黑鹰会,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忤逆了陛下的圣意?这不对啊!”

“老伯大师,你说,是不是这一个道理?黑鹰会里必定有鬼!”

“……”

老头缓缓止住了步子,一边又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一边又一连串嘀咕道:“心魔,心魔,心魔。罪过,罪过,这都是罪过啊!”

此时此刻,陈静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更想到了百合楼中的女孩儿们常说的一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当初,萧道成在建康城中兴许还未站稳脚跟,如今站稳了脚跟是在有谋划的斩草除根!

果然,官字还是两个口!

陈静一时怒火冲天,旋即紧握越女剑,急切说道:“老伯大师,佛门中人杀生会破戒。这一次,幸好遇见了本姑娘,本姑娘会替老伯大师杀光了这一些黑鹰会。”

“刘一腾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于黑鹰会下。老伯大师,中不中?”

老头扭头轻笑,只是念叨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第270章 再现排山倒海技

“施主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世间之事大多皆因贫僧而起,贫僧倘若不入地狱,又当谁入地狱!”

“施主姑娘,贫僧年少时也做了不少荒唐事,如今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一塌荒唐,贫僧也该开悟了!”

“……”

老头言毕便又双掌合十,好似一时大彻大悟,目光炯炯有神只顾盯紧了倒海寺小道走路。

陈静不知老头所云,一时竟然也无言以对,径直只顾策马默默盯紧老头稳健的步子,心里只希望刘一腾在倒海寺中安全无恙。

一步,一步,又一步,……

,,,……

踢踏,踢踏,踢踏,……

眼下,半里不到的路程,陈静好似走了十年,或者更为久远。时间凝结,憋了好长好长一口气息。

当把这一口好长好长的气息缓缓呼吸出来之后,又是一阵如孟婆江流奔涌的心潮澎湃。

正当一阵心潮澎湃之际,已经听到了倒海寺里腰刀相撞的声音。

当,当当,当当当,……

哐当,咔嚓,劈啪,……

叽里呱啦,噼里啪啦,……

陈静一时心安了许多,只要倒海寺里还有各种响声,那说明刘一腾还活着;倘若倒海寺内安静如一波平静的湖水,那才大为不妙!

急步紧逼,策马落蹄。

此时此刻,老头与陈静已然警觉的立身在倒海寺院门外。

陈静初眼看来,一时心惊。

这里原本就不是什么寺庙,而是被谁遗弃了多少年的一处几乎四壁通光的破旧木屋子。

只见破墙残瓦绕断壁,好似飞梁稳直如青山;从来檐台蛛网窗影破,终归风轻云淡断人肠。

几绺窗花,几炷檀香,几个蒲团,这一些都只是经过后来局部翻新改建成寺庙的小模小样。

寺庙门楣上一块斜放的三尺牌匾上有三个凹出的字眼:倒海寺。

寺庙里没有一方香台,也没有一尊菩萨佛像,只有一些日常陈旧的必需器物,在一面一丈高的土墙上赫然印了一个大大的“禅”字。

如此,老头一定是禅宗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隔空看出来这一个大大的“禅”字全是由木炭粉末与锅底灰烟涂抹而成。

也罢,倒海寺空空如也清贫至极如此,那里又会有上好的裱纸与油墨。能有这么多木炭粉末与锅底灰烟已然难能可贵了。

“老伯大师,佛呢?寺佛呢?”

陈静实在忍不住一问,既然此地又名倒海寺,倒海寺连任何寺佛都没有一尊,这完全说不过去。

寺中无佛,又如何为寺庙?

老头旋即双掌合十,正身悠悠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心中无佛之人,见佛亦无佛;心中有佛之人,不见佛佛亦在心中。”

陈静虽然一时听得迷糊,但是和方才老头所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也是一个道理,毕竟道家也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陈静倒也没时间与老头掰扯佛法与道法,目光只落在十二个黑衣人的腰刀与刘一腾那一根三尺长、手腕粗的吹火筒乱战在了一起。

十二把腰刀左突右进与吹火筒攻杀游走之间,吹火筒进退有序,看样子刘一腾的伤势好了许多。

只是,刘一腾经过神机营中的那一劫,皮肤确实苍老了许多,胡须又长长了数寸,锦绣华衫也换成了平常农家的短打小衣。

陈静倒是很想上前,越女剑极速出鞘三五个招式就能让黑鹰会十二个高手横尸在倒海寺中。

老头急忙止住陈静的步子,一边又上前三步道:“黑鹰会住手,即是佛门重地,岂容尔等撒野!”

陈静远道而来是客,客随主便又不得不从了这一个老头。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扭头见到了老头,又见到了不远处的陈静,心中突然一惊,旋即其中一个高手缓缓又道:“君令如山,取不了刘一腾人头,我等人头不保!”

陈静心中有怒,回想几日前萧道成在神机营义薄云天一番,如今才过去几日就话不由衷!

陈静沉思之间又不得不给黑鹰会一次下马威道:“尔等都听好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倘若敢动刘一腾一根头发,本谷主当尔等是白莲社弟子,先斩不奏!”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心中一惊,以陈静如此说来,倘若不取刘一腾的人头会被萧道成斩杀,倘若去取刘一腾的人头必定会被陈静斩杀。

如今之局,确实两难!

两害相权取其轻,可眼下都是掉脑袋的事,全然无法选择。

正当黑鹰会十二个高手左右为难之际,刘一腾却用吹火筒指住陈静身影大骂道:“你走,你走,你走!刘家人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陈静一时尴尬至极,再一次感受到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一种感觉就似全身带泥给人指指点点。

但是,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此时此刻刻又不能与刘一腾反驳一字半句,毕竟丧国亡家之痛感同身受。

老头见状眉头一皱,旋即双掌合十,一边摇头又道:“一腾施主,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施主姑娘呢?有道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不除,尘不可出!”

“江山代有洪流,人间自有人物。自古王朝兴衰,谁又能真正做到千秋万代呢?没有吧!”

“一念是善,贫僧都能赎罪前尘,又何况一腾施主呢?放下心魔,立地成佛;放下执念,唯有善念;放下过往,必得永生。”

“……”

陈静径直也不多语一字半句,原本刘一腾的眼神全是冷眼,如今在冷眼中又多了三分仇恨!

陈静心中极其不解,刘一龙又不是陈静杀死的,动刀子的可是刘府一家人两兄弟;萧道成要杀刘一腾也不是陈静指使的。

只是,看到刘一腾这一张脸,不由得又想起了建康城中的刘一跃,想必刘一跃在建康城无碍。

刘一腾一时目露凶光,吹火筒回手指住咽喉处,一副要用吹火筒一棍子封喉的样子,又厉声对陈静骂道:“江南王家一家人,有多远滚多远,再不滚开,必定血溅三尺!”

陈静一时明了,原来刘一腾还是怪江南王家人没有起兵勤王。

只是,刘一龙的真龙护体都已经去萧道成身上了,又如何勤王?

陈静一时极其难过,旋即背对刘一腾,不再看刘一腾那一张脸。

老头缓缓上前,一边又夺过刘一腾的那一根吹火筒,一边又缓缓说道:“一腾施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贫僧常说叫你放下执念的么!”

刘一腾怒气未消,一边扯开嗓子大骂道:“你这个臭和尚,放下执念,放下执念,要是让你去死,你会不会去死?说呀,臭和尚?”

“我让你去死,你会去死?别傻了,世人都知好死不如赖活着,生而为人,怎么能说死就去死?”

“你这个臭和尚,无非是骗一个五岁的孩子,不,三岁的孩子!”

“……”

老头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反驳刘一腾一字半句,只是顺着刘一腾的话道:“一腾施主,倘若以贫僧的死,能化解一腾施主心中的执念,死死又何妨。死一百次又有何妨?”

“正所谓佛法无边,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贫僧要是为一腾施主死了,久后必然会活在一腾施主的心中。正是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

刘一腾越听越来气,旋即一把推开老头,一边又骂骂咧咧道:“既然‘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那你倒是死给我看看,那你倒是死给我看看啊?只说不练,浪得虚名!”

老头双掌合十,一边又急切问道:“一腾施主,贫僧要是死给你看了。你会放下心中的执念吗?”

刘一腾一时还在怒火中,想都没想,旋即脱口而出道:“臭和尚,你要是敢死给我看,我就信你‘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遁入空门不问世事,从此清风明月伴残灯!”

老头微微一笑,旋即又悠悠念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门中人终归慧根不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至极!”

“一腾施主,贫僧死不足惜。不过在死之前,还得先打发了这一些扰乱佛门清净的世俗之人。”

“……”

老头缓缓推开了刘一腾,一边又双掌合十,往黑鹰会十二个高手步了过去,悠悠说道:“诸位施主,诸位施主皆是父母所生,人人有高堂,有何必去伤人于断子绝孙呢?”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请诸位施主就此离去!否则贫僧佛法无边渡人。”

“……”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见陈静背对倒海寺,互使了一个眼神,十二把腰刀极速往老头和刘一腾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老头双掌由掌化拳、由拳化掌,鹤立比划了三个如风似影的招式,径直半蹲了马步双臂如快浆行船、更似锄头引流,旋即顺势大喝一声道:“排山倒海,贫僧这就送尔等下陈莫地狱!”

第271章 如海禅师刘一腾

旋即,骤现电光火石之音、天崩地裂之影,老头身边左右三尺处极速皲裂出一块又一块横飞不止的气旋如烟沙走石,往黑鹰会十二个高手重重直击而去。

哐当、哐当,……

噗嗤、噗嗤,……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腰刀落地,各自一绺昙花闪过,跌跌撞撞退去了或三步、或五步、或七步,……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瞠目结舌之际,一时撕裂了心肺,正如坊间所言: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咳咳、咳咳,……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一时目光如炬盯紧了这一个老头,看来连这一个老头也都打不过,又如何去取刘一腾的人头向萧道成复命?

老头双掌旋即合十,不再使掌法去伤黑鹰会高手的性命,旋即缓缓念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施主还是回去吧。回去告诉陛下,就说刘一腾从今往后就是一个和尚!一个不问世事的和尚!”

刘一腾惊乍之余一时又不得不陷入了沉思,几次三番之间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一边紧握了越女剑,透过面纱斗笠盯住老头从上往下打量了一次,然后又从下往上打量了一次。

毕竟,眼前这一个老头使的“排山倒海”掌法何其熟悉,言语之中的这一个又一个字眼何其难忘。

“老伯大师,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白莲社原副社长释远、‘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又是你什么人?”

老头慈祥一笑,扭头对陈静缓缓说道:“施主姑娘,贫僧以前在魏国听说过释远的名字,也听说过拓拔子推的名字。只是,这又与贫僧有何干系呢?一念是善,放下即为新生;放不下即坠入心魔。”

陈静听老头如此说来,一时又缓缓放松了神情。

毕竟,江湖中很多年前就没有了释远确切的消息,眼下这一个老头确实也和释远联想不起来。

陈静目光游离,一时也盯紧黑鹰会十二个高手,隔空又道:“尔等回去告诉萧道成,众目睽睽之下君无戏言,倘若有负刘家人,不怕成为下一个刘一龙吗?”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一时面面相觑,毕竟技不如人,唯今之计只得硬着头皮回京与萧道成复命。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跌跌撞撞之间捉回了各自腰刀,从倒海寺四壁左右一闪黑鹰,旋即没了人影,之后又是一绺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老头一边缓缓上前,一边安抚刘一腾道:“一腾施主,这一切都是缘分天注定,善哉善哉!”

老头一脸平静,旋即又双掌合十,在“禅”字下缓缓盘膝而坐,悠悠道:“贫僧死不足惜,但愿能得一腾施主放下执念。”

“一腾施主即为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贫僧倘若不渡一腾施主,又当何人来渡一腾施主?”

“……”

老头说话之间,双掌前后极速一拂,接着胸前重重一掌,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老伯大师,老伯大师,……”

陈静突然一惊,极速上前,眉宇之间骤起一绺忧伤。

老头突然从上往下又打量了一回陈静,一边又悠悠的说道:“施主姑娘,开口一句老伯大师,闭口一句老伯大师,倘若以世俗之外的事说来,贫僧可是你的姥爷啊!”

“不过,也好,也好啊。老伯二字与姥爷二字,几乎辈分相同,也没有乱了世俗纲常。贫僧终了之日还能一家人相亲,善哉至极!”

“……”

陈静竟然无言以对,这一路行来,从来没听说过有姥爷,陈旭嫦原本独身一人,陈小英也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那里来的姥爷?

陈静瞅见老头自伤甚重,半嗔半怒之间,一边急切的问道:“老伯大师,小女子那里来的姥爷啊?”

“莫非,老伯大师知道小女子的生父生母?快与小女子说一说,小女子的生父生母究竟是何人?”

“小女子的生父生母为何那么狠心,竟然抛下小女子弃于井水中。幸好有幽嫣谷墨家弟子搭救,不然小女子早就命丧井水中了。”

“……”

老头摇了一摇头,一边又悠悠的说道:“施主姑娘,生逢乱世。不知生父生母者如九牛一毛。只是,贫僧确实是你姥爷,全然无错!”

“罢了,罢了,罢了。总有一天,施主姑娘你都会明白的!”

“……”

陈静一时极度无语,看老头一时极其伤重的样子,又不忍心再一次刨根问底去打搅老头。

老头一时也并未再去理会陈静,而是扭头盯住刘一腾,右手一招,轻声说道:“一腾施主,你过来,你过来,贫僧与你有缘。”

“缘来,缘去。贫僧死期已至。贫僧渡人又渡己。方才一腾施主所言,贫僧可是当真了。”

“……”

刘一腾一时缓缓平复了心情,一边极速步到老头跟前“扑通”跪下道:“大师,弟子刘一腾知道错了;大师,弟子刘一腾知道错了;弟子刘一腾都错了,弟子愿入佛门。”

紧接着,刘一腾跪地磕头铮铮之音异响,一副泪流满面的样子,也是这么多年来的虔诚忏悔。

老头还是一脸慈祥,一边悠悠又道:“一腾施主,既然你与贫僧有缘,贫僧今天这就收了你这一个弟子,为你剃发受戒。……”

刘一腾缓缓正身,双掌合十跪于老头跟前,老头接着又左看了三次,之后右看了三次,一副极度满意的样子,一边又默默念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心宽如海,万法归一。贫僧这就赐你法名:如海。从今往后,孟婆江南倒海寺之名,就由你如海禅师宏扬佛法了。”

“……”

刘一腾一时不得不毕恭毕敬对老头鞠躬,缓缓又道:“弟子如海,谨遵师傅之命。”

老头一时又心宽了许多,之后紧锁了眉目,一边又嘶哑了声音念了一段经文,一边又道:“弟子如海,贫僧倒海寺里也没几本经书,但一定要参透经书中的奥妙。”

刘一腾再一次毕恭毕敬鞠躬一言道:“弟子如海,遵命!”

老头一副极度满意的样子,一边说道:“弟子如海,为师时日无多,这就化繁为简与你剃发!”

刘一腾又近身了一步,靠近老头半尺之地,老头旋即双掌如风由拳化掌、由掌化指,接着一边默默念叨经文,一边舞动双手二指。

一绺白发飘零断尘缘,都道缘来缘去霜华影,从今往后青灯心中佛,好比海中有如灯塔明。

老头以指替刀没多久的功夫就剃下了刘一腾一头霜华白发。

正当老头剃完刘一腾最后一根霜华白发之际,突然就由指变掌合十于胸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陈静一时心惊,旋即右手轻轻一探老头鼻息,又极速把脉,不由惊呼道:“老伯大师,你这又是何苦呢?这,这,自断经脉!”

“老伯大师,老伯大师,老伯大师,小女子还说等你收完了弟子,伤愈再来请教家事,只可惜,……”

“……”

正当陈静低头难过之际,从今之后,关于“姥爷”的家中旧事,又如风中的柳絮再也寻不着踪迹。

刘一腾双掌合十,对陈静鞠躬缓缓又道:“施主,众生皆苦。师傅已然圆寂,还请施主自便。”

“如海,恕不远送!”

陈静一时确实无话可说,径直缓缓起身,对老头尊容三鞠躬,旋即斜持越女剑,接着飞身跃上了大白马,离开了倒海寺。

驾、驾,……

陈静心里一时空荡荡的,都说落叶归根,落叶四时飘零,又有几多落叶找着了泥下的根支呢?

白影骤停,客缘斋至。

“客官,客官,客官,你从那里来?一路风尘仆仆,里面请!”

店小三极速拉过大白马,店小二极速迎陈静进了屋去。

哗,

已经过去了十年,客缘斋还是十年前的一应摆设与布局,真是十年如一日、一日似十年。

陈静找了一个靠墙角的桌子坐了下去,越女剑斜放桌角,又缓缓取下了面纱斗笠,扭头之间这才发现客缘斋中三三五五的食客不少。

“店家小二哥,一路行来,确实也饿了,来一些囫囵饱的食物。”

“好呐,客官,你请稍等!”

陈静自顾满上一盏凉白水,还是温温如泉的味道,再一次瞅了一眼客缘斋中食客,入耳恭听议论。

“你们都听说了吗?萧道成夺了刘一龙的天下,萧道成在江南王家人的帮助下,杀死了多少刘家人。”

“这叫说什么来着,当初刘家人不也杀光了司马家的人吗?冤冤相报,这就是死劫,也是死结!”

“罢了,罢了,罢了。建康城离孟婆郡路程太过于久远,咱们还得说说眼下孟婆郡的事吧。”

“说起咱们孟婆郡太守张锋就来气,如今孟婆郡中旦凡年过十四不成亲的年轻男女皆有罪,年轻男女也就罢了,可是堂中老父老母什么的,也都强行成亲不许鳏寡!”

“有辱斯文,世风日下!”

第272章 客缘斋骤起风波

“诸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妄议张太守?咱们张太守可希望孟婆郡成为孟婆江南的天下第一大郡。只要人丁兴旺起来,孟婆郡盖过建康城的风头,倘若再盖过长安与洛阳的风头,这不就是孟婆郡万民之福吗?”

一绺洪亮的声音骤然过处,陈静先是一阵惊讶,又是为了“天下第一”之名,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人要争一回天下第一!

陈静这才缓缓扭过头去,从客缘斋外面已经冲进来了一群紧握腰刀、一身皂色县衙官服的差役。

同时,从左边三人、右边三人中间分出了一个皂衣大氅的差役头领:右手轻捉腰刀、左手拿捏了两颗青色鸡蛋大的珠子“咯吱”异响。

陈静一看差役头领寿帽左侧斜插了一支一尺长的孔雀尾羽,虽然虎背熊腰略有一些臃肿,但是还是没有掩饰住曾经玉树临风的样子。

看差役头领似曾相识的装饰与肤色有一些油腻,想必这一个人就是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了。

时光已经过去了十年,自然岁月也不饶人,面容上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改变,那都完全可以理解。

“李捕头,今天还有雅兴来客缘斋逛一逛啊,来,喝一杯!”

“是啊,李捕头,不要见外。如今客缘斋里的五石散兑酒,在下估摸着是孟婆江南最便宜的一家了!”

“是啊,是啊,是的啊!客缘斋掌柜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亲民又爱民,真是我等的上好去处。”

“……”

果然不出陈静所料,这一个县衙差役头领确实就是李声速。

只是,整整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原本一心为民为官府的好官李声速,依然还是县衙差役头领,实在也让陈静生出了一阵叹息。

哎,

就在这一个时候,店小二担子缓缓放下了一碗小米豆汤羹,又放下了一盘绿油油的小青菜,又放下了一盘三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

“客官,你慢用。倘若吃了还不够,再招呼一声,转眼就有了。”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目送店小二去了别的桌面清理残羹冷炙,一边又麻利的擦拭桌台。

陈静看见这一个又一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又想起当初被陈小英救起后吃的第一顿饱饭。

第一顿饱饭的味道,一辈子也都忘不了。无论这一些年来喝过了的多少琼浆玉液、吃过了多少山珍海味,也比不过最初的味道。

陈静缓缓捉起了一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入唇切齿轻轻一咬,一股清幽的香气在鼻子上徘徊。

这一股清幽的香气中略微带了一丝酸,酸中尽是回味无穷的甜,加上一绺热乎乎的气息,更暖了肚子中的每一天饥肠辘辘的馋虫。

都已经过去了十年,客缘斋中的大馒头,还是十年前的味道。

陈静忍不住入口一片小青菜叶子,又喝下了一口小米豆羹汤,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似身置十年以前。

只是,物是人非,陈小英已经没有了踪迹。眼下貌美如花的陈静更不是十年前的小陈静了。

陈静一边只顾沉浸在十年前熟悉的味道里,一边又去寻半老徐娘的身影,但是总也没寻着。

或许,半老徐娘还未起来吧。

正当陈静一个人吃得正兴致之际,李声速一时也极其好奇的急步奔了过来,一边又厉声问道:“姑娘,你是孟婆郡人吗?看样子早就过了十四岁,倘若是孟婆郡人,还又未成亲,那可是有大罪的哟!”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至于究竟是不是孟婆郡人,确实还不好说。

毕竟,当年在幽嫣谷墨家的时候,也没有人要找一个丢在井里的孩子,也没有人说谁家丢了孩子。

陈静估摸着李声速并没有认出自己,只顾一边咀嚼了雪白雪白的大馒头,一边悠悠说道:“李大人,本姑娘不但过了十四岁,好似还过了十九岁。记得我姥姥曾经说过,只要女子过了十八岁,也就老了!”

李声速倒是眉头一舒,一边又仰头轻笑道:“看姑娘说的,姑娘青春年华,怎么可能有十九岁?以本官今日看来,最多十四岁!”

“姑娘,你家住何方呐?本官家有长子,正好十四,与姑娘年纪相仿,不如就成其一家人吧!”

“……”

李声速说话之际,一个差役也附和说道:“姑娘,你就知足吧。看咱们李大人,可是孟婆郡县中一等一的好手。谁见着了咱们李大人,都得给李大人三分薄面!”

陈静忍不住“噗嗤”一笑,径直一口雪白雪白的大馒头与小米豆汤羹一同喷去了三尺之外。

“你好大胆!居然敢对李大人如此无礼。倘若眼下不说清楚话头,即刻捉你回县中李大人府上,今儿晚上就得与李公子拜堂成亲!”

一个县衙差役大骂之际,六把腰刀出鞘已经明晃晃的比划在了陈静身后三尺之地。

陈静这倒始料不及,没想到这样无心之过都激怒了县衙差役!

陈静一时又不得不缓缓起身,一边与李声速赔不是道:“李大人息怒,小女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孟婆郡人,至于李大人方才所说,小女子也无法回复李大人的话!”

一个差役目光如炬,一边又厉声大喝道:“自古都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孟婆郡张太守顺应天道,倘若年过十四还不嫁人,不但你一个人有罪!堂中父母同罪!”

一个差役又厉声喝道:“姑娘,眼下别不知好歹!你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何人?倘若不从了李大人,后果必定不容你一个人左右!”

“……”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确实始料未及。更让陈静防不胜防,旋即不得不极速捉回越女剑,桌台上重重一杵,厉声说道:“本姑娘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杀光了孟婆江南北白莲社弟子,孤老终身!”

六个县衙差役脸色一惊,李声速眉头一皱,一脸尴尬至极。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李声速除了尴尬之外,更是无地自容。

“大好的青春年华,正是万物复苏的大好时节,是谁说要孤老终身的?又是谁说要孤老终身的?”

一绺娇滴滴的声音过处,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一袭青色长裙左摇右摆了腰肢从不远处步了过来。

已经十年未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别有一番雍容华贵之气。

半老徐娘旋即两手叉腰,一边环视了一回各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食客,一边又往角落步来。

“哟,哟,哟哟!老娘还以为是谁呢?大清早的瞎嚷嚷,原来是孟婆郡中人见人爱的李捕头啊!”

“李捕头,你可不能在客缘斋中欺负老娘的客人呀!你要知道,这一些南来北往的客人,可都是老娘我的衣食父母。你懂了没有?”

“……”

李声速听半老徐娘的声音,一时全身酥软如一汤软骨,铜墙铁壁瞬间也都能化为绕指柔。

李声速旋即半弓了身子极似一个小跟班,扶住半老徐娘一只手,拉下脸皮已然就似换了一个人,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看掌柜说的,我李声速忘妻忘儿忘岳母,也不敢忘记了菩萨心肠一般的掌柜,……”

“方才,路过客缘斋,就听这一些食客乱嚼舌头,这才进来看一看,那知遇见了故人。刀剑一时激动不已,不知可有吓着掌柜?”

“……”

六个县衙差役一时自讨没趣,旋即又不得不腰刀入鞘,缓缓跟上了李声速的步子,离开了角落。

陈静倒也没有刻意为难这一些县衙差役,径直越女剑斜放桌角,一边又缓缓坐下,自顾小心翼翼的撕咬雪白雪白的大馒头。

半老徐娘一边引着李声速与一行县衙差役出了客缘斋门口,一边又幽幽说道:“李捕头呀,你们什么时候也给老娘寻一个男人来呀?”

“你看,老娘我虽然不是孟婆郡人,可是老娘在孟婆郡已经这么多年了,也该算是一个孟婆郡人了。可不能把老娘不当孟婆郡人呀?”

“老娘我这一个客缘斋呀,可是孟婆郡响当当的一面招牌。不如这样吧,你再寻一个机会与张太守说一说,让太守大人再想一想办法,与老娘寻一个男人来!”

“李捕头,唯有如此,张太守才能算是孟婆郡众生平等,更是王子与庶民同法、郡内郡外同法。”

“……”

李声速自以为这是半老徐娘与其解围的客套话,又生了几分感激之情,毕竟官府的脸面不能丢。

李声速也打趣说道:“中,掌柜如此说来,将来倘若寻了机会,一定会与太守大人明言。”

“那老娘就多谢李捕头咯!真是孟婆郡人见人爱的李捕头,君子成人之美,美哉,美哉,美哉呀!”

“……”

李声速倒没有与半老徐娘多言一字半句,径直领着县衙差役消失在街角路口的尽头。

半老徐娘衣袖一拂,一句“哼”,而后缓缓又往角落步去。

第273章 客缘斋中话长短

“小妹妹,让老娘好生看看,让老娘仔细的看一看,看你这一副貌美如花的模样,可喜人着叻!把老娘我当年的模样也都比过去咯!”

半老徐娘左摇右摆了腰肢,一边又招展了双臂,三步上前就立在了陈静身旁,一边又用滚圆的手指在陈静额头如风轻轻滑过。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

陈静一时受宠若惊,急忙放下手中食物,一边极速轻拍了一回手掌心,接着又麻利的理了一理衣裳,之后毕恭毕敬对半老徐娘深深作揖道:“静静见过老娘,嘻嘻!”

半老徐娘一时欣喜,见陈静的模样越发讨人喜欢,一边又招呼陈静安心坐下,而后仰头一阵叹息道:“十年咯,十年来的一次成长,还真是一场兵荒马乱的伤痛啊!”

“小妹妹,如今你又到了老娘的客缘斋,那就多住上几天,也好生休息清净一回,可不许不答应哟!”

“十年前,老娘听说你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所伤,老娘可难过了好久,不,是难过了整整十年!”

“后来,又听说你像风一样又出现了,还杀了郁久闾阿史那。老娘我啊,又好似年轻了十岁!”

“……”

半老徐娘越说越有味道,一副沾沾自喜的面容,十年前后发生的事好似全然过眼如云如烟。

陈静闻言心中突然涌出了一江孟婆水似的感动,好似又深入胸腹之内万丈之远,以及更远。

如今在这一个世上,除了独孤老太婆与半老徐娘之外,怕是没有其他人会如此牵挂了。

陈静一涌热泪上了眼眶,一边又缓缓说道:“好,静静这就依了老娘,就在客缘斋多住几日。”

半老徐娘面有喜色,毕竟久别而后逢故人,确实大慰平生。

只是,这一个故人牵挂的日子过于长久,旋即又长吁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嗨,不知不觉呀,老娘已经在客缘斋十年不曾离步了。待黄昏日落之际,咱们一起去西山春陌看夕阳红,当是透一透气了。”

“小妹妹,你可不许不答应老娘哟?老娘我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最爱西山春陌的夕阳红了!”

“……”

陈静远道而来是客,客随主便自然都依了半老徐娘,只是客缘斋中的这一些食客一时又议论开了。

“掌柜的,方才还想李捕头寻男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呀,哈哈,哈哈,哈哈!”

“是呐,掌柜的,带孩子去西山春陌看一看夕阳红,孟婆郡西山春陌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姻缘红!”

“掌柜的,将来客缘斋是不是让我等五石散兑酒喝一个够?”

“……”

食客们七嘴八舌一言,倒也一扫方才的尴尬,陈静也欣喜。

半老徐娘一时双手叉腰,眉头一皱,环视了一圈食客,旋即二指从左点到右、又从右点到左,一边嗔怒中喜、喜中略带责备道:“你们这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整天里沉溺在五石散兑酒中还这么没大没小,你们不怕得罪了老娘涨酒钱吗?”

“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看你们一个又一个的,哎,……”

半老徐娘这一招倒也管用,七嘴八舌的食客们戛然而止。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半老徐娘一边缓缓拉过一条凳子,长裙袭地一拂,一边又招呼店小二道:“干活,都得麻利一点。待会儿,老娘要从你们几个人中选一个人一起去西山春陌看夕阳红。”

店小二眉头一舒,抹布使劲在空闲的一张桌子上擦了一擦,擦了又擦,一边又警觉的环视了四周,隔空对半老徐娘轻声说道:“掌柜的,看来就我听见了,哈哈!”

店小二话音刚落,从后堂又探出了一个脑袋,轻笑道:“掌柜的,店小三我正在拼了命的干活!”

店小三话音刚落,从阁楼上探下了一个脑袋,坏笑道:“掌柜的,店小四站得最高、听得最清楚!”

店小四话音刚落,从外面奔进来提了斧子的店小五,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万幸,又让我听见了。掌柜的,待我进去吃一盅茶歇一歇,然后再去劈它三天的柴禾,……”

店小二骤起一脸尴尬,却又无可奈何一笑,然后不得不埋头小心翼翼的清理桌台上的杯盏碗碟。

半老徐娘旋即趴在桌子上,下巴顶住一双叠起来的手背,悠悠的说道:“好吃吗?慢慢吃,慢一点儿吃哟,不够还有很多的,……”

陈静轻舒了一口气,一边又缓缓说道:“老娘,静静正在慢慢的品尝十年前熟悉的味道呢!”

陈静突然想到半老徐娘在客缘斋已有一些年头,又想到百合楼中出现的那一个“二叔”,还有倒海寺中经脉尽断的“姥爷”,或许能从半老徐娘口中打探出想听的话。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又放下了小米豆羹汤,又满饮一口凉白水,缓缓问道:“十年前静静被狠心的家人抛弃在城隍庙后井中,老娘久居此地可知狠心的家人现在何方?”

“原本出现了一个‘二叔’,又出现了一个‘姥爷’,可是一闪如流星,又没有了下文,静静实在难堪。”

“老娘,静静就想听你一个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不好?”

“……”

半老徐娘先是一惊,旋即又一脸茫然道:“小妹妹啊,这一件事老娘还真的无能为力了。可还记得老娘当初告诉你的话:用心去听,用心去看。心,用心,明白了吗?”

陈静一时极其丧气的样子,又一次白问了。看来“二叔”和“姥爷”的真实身份,理不清、道不明了。

也罢,凡事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就似谭中天是申屠力夫假装了十年,还不是一样都现了原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就怕隔墙有耳骤生事端,旋即半弓了身子又轻声问道:“老娘,听说萧道成追杀刘一腾、刘一虎兄弟到了孟婆郡,可有此事?”

半老徐娘白了一眼陈静,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轻声的说道:“你呀,你呀你,你呀你,自以为还是幽嫣谷墨家的第一百代谷主,就因为你心善,还放心不下四弟子、五弟子,是不是?哎,”

“罢了,罢了,老娘前几日听客缘斋里的食客说,咱们孟婆郡里来了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仙人,一个住在倒海寺,一个住在静缘居。”

“对了,倒海寺就是一个破屋子,里面好似什么都没有。至于静缘居,和你们幽嫣谷墨家还有那么一点点渊源,……”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自从十年前从幽嫣谷中北上燕国,再也没有了孟婆郡中幽嫣谷墨家的消息。

陈静这一次倒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旋即一边正了正身子,一边又急切追问道:“静缘居,听起来倒也不错的名字,可是又在那里呢?”

半老徐娘倒也实诚,并没有半点隐瞒,旋即悠悠说道:“这一个静缘居呀,就是你们曾经的幽嫣谷外桃林里潘家的那一群旧宅子。”

“后来,你和陈女侠去了燕国,潘家的那一群旧宅,还真的被原来孟婆郡盐铁事杨欣给买了下来。”

“杨欣就把潘家的那一群旧宅子修葺一新,改名为:静缘居。只是后来,听说杨欣又去了魏地,把‘半道而亡’修成了‘伴道斋芒’,从此也了无音讯,好似人间消失了一般。”

“听说如今的静缘居,慕名而来了许多年轻人,通通都拜入静缘居的门下,那个什么来着,对了,萧顺之,就是那一个萧顺之。”

“拜入静缘居门下的弟子都称萧顺之为师傅,称刘一虎为师尊,门下弟子一身白衣白袍,飘飘欲仙的样子倒也似有一点儿仙风道骨。”

“小妹妹,这一回,你可都明白了吧?萧道成手下的黑鹰会,想要杀了刘一虎,确实有一点儿难!”

“……”

陈静一时心宽了许多,旋即又满饮了一口凉白水,一边伸了一伸懒腰,很久都没这么放松了,看客缘斋外的天色尚早,要去看西山春陌的夕阳红,至少还得两个时辰。

“老娘,静静想美美的小睡一会儿养点精神,西山春陌虽然近在咫尺,可静静一次都没有去过呢!”

半老徐娘旋即正了正身子,一边抬头对阁楼上大声疾呼道:“店小四,赶快准备一间上房,让咱们孟婆郡的女中豪杰、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美美的睡上一会儿。”

阁楼上店小四又探出了一次脑袋,旋即乐呵呵说道:“掌柜的,已经收拾好了,上来便可!”

半老徐娘旋即捉好陈静的面纱斗笠,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又左摇右摆兰花指,送陈静缓缓上了阁楼。

“掌柜的,再哼一曲,这可贼好听了,再哼一曲,咱得多喝三壶五石散兑酒,这可是好买卖!”

“对呀,这兄台说的极是。掌柜的,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好酒,好酒啦。”

“……”

第274章 西山春陌夕阳红

光阴覆流水,白驹过浮云。

客缘斋外一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渐渐西斜的太阳余晖早已比不过午时三刻的阳光气盛。

半老徐娘早已换上一身绣花棉白襦裙,一双迷离似的猫眼又瞅了一眼食客,一边又对身边的几个伙计缓缓说道:“老娘方才已经说了,这一次只带一个人去西山春陌,留下来的人,都得老老实实的干活!”

“你们四个,都说说,谁够格去西山春陌,谁又该留下来?”

“……”

四个伙计站立一旁,一脸茫然如打了秋风似的盯住半老徐娘,之后又无可奈何一扬手,好似谁都应该去,又好似谁都不应该去。

半老徐娘左右为难之际,旋即双手极速叉腰,眼珠子一转,寻思了一条绝妙好计,结果全凭天意。

“要不这样吧,大道至简: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留下。”

四个伙计闻言倒是欣喜了一脸,旋即互使了一次眼神,齐声高呼道:“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再来!”

“……”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三,可别不高兴,这可都是天意!”

店小三喜形于色之际,听着“叮咚、叮咚”的脚步声,又缓缓扭头瞅了一眼即将踏下阁楼的陈静,一边又半弓了身子三步上前,右手相迎道:“谷主,你请,你请,待会儿店小三就与谷主牵马执蹬了。”

陈静对店小三笑而不语,看样子半老徐娘已经安排妥当,旋即捉紧了越女剑就往客缘斋外步去。

半老徐娘旋即又对其他三个伙计叮嘱道:“留下来的,好生干活,可不许偷懒!谁要是偷懒,待会儿老娘回来,看怎么收拾你们!”

半老徐娘二指左右指指点点之间,三个伙计只是笑而不语。

“走了,走了,走了。老娘我的黑驴,已经十年没骑过了,不知道这一位老伙计,腿脚还利索不?”

半老徐娘自言自语之际,已经缓缓步出了客缘斋,店小三先人一步已然守候在白马与黑驴跟前了。

咴儿、咴儿、咴儿,……

啊呃啊、啊呃啊,……

白纱初跃马,襦裙侧坐驴。

店小三正了正身子,一边牵住马缰绳绕了两圈半,一边又仰头轻呼道:“西山春陌,店小三来咯!”

踢踏、踢踏、踢踏,……

陈静白马一蹄接上一蹄,半老徐娘黑驴一步就是一个小点头。

店小三一边引路,一边隔空又对半老徐娘问道:“掌柜的,店小三已经在客缘斋这么多年了,咱们究竟算不算孟婆郡人呐?”

半老徐娘倒没想到店小三会如此问话,沉思之间缓缓又道:“店小三,老娘知道你心思。待改日老娘问问李捕头,似尔等这般的孟婆郡人,究竟该不该与孟婆郡同法。”

“店小三,今后可得好生干活。不然,要是张太守给你送一个娘子来,不好生干活怎么养家糊口?”

“要是不好生干活,可别一家人沦落到举家‘吃土’过日子,举家‘吃土’过日子,可非大丈夫所为!”

“虽然陛下已经下了诏令,孟婆江南州郡倘若发现一个乡民‘吃土’,也不治官府的罪,只罚该州郡的太守与县令举家‘吃土’三日。”

“……”

店小三一时唯唯诺诺,在客缘斋这一些年来,只听食客说过确实有人“吃土”,可客缘斋又是洞天福地,店小三“吃土”是遥不可及。

店小三自然欣喜,脑子里早就飞腾了你侬我侬的各种光景,虽然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也不知道青春几何,嘴角上扬、眼中闪光。

陈静听了店小三这一茬,一时倒也好奇万分,旋即又扭头轻声追问道:“老娘,想不到十年未见,张太守倒有一些稀奇古怪了。”

“当初,李捕头可太中意步军校尉一职了。给谁不好,为何张太守就给了吴忠那一个大胖子呢?”

“……”

半老徐娘瞅了一眼前方笔直的小道,一边又仰望了路边的一大片松树林,长吸了一口松叶青香,又才缓缓说道:“嗨,这不,李捕头这一些日子又上心步军校尉一职了。”

“那一个吴忠啦,太过于沉溺于五石散兑酒,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步军校尉一职又被太守府里的人风传出来。太守府里的这一些人还真会坑人,又坑李捕头咯!”

“哎,这一切都是缘分啊。想得到的人,千方百计也得不到。得不到的人,一辈子也就真得不到咯!”

“……”

陈静一时倒也感慨万千,旋即只顾盯住小道前行,只字不语。

半老徐娘一时又来了兴致,一边缓缓唱起了一段熟悉的小曲。

“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半老徐娘反复唱了三遍之后,这才缓缓停下了嗓子,张弛之间接着鞭子轻抽了一回黑驴。

“老伙计,你疼不疼啊?这可是打在你身,疼在老娘心头啊!”

“啊呃啊,啊呃啊,”

“咦,你这一个老伙计,老娘我十年不骑你了,还来劲了?”

半老徐娘眉飞色舞之间,缓缓甩开了缰绳,一边又轻抽了一鞭子,黑驴又一阵极其欢快的“啊呃啊”声中小跑去了前面。

陈静看半老徐娘与黑驴这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底细的人看见了,无非都会说是一个疯婆子。

可是,半老徐娘这样的高手才是真人不露相,高手自在民间。

又道是:大道至简。

陈静突然想到这里,一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现在也不怕隔墙有耳,旋即又缓缓问道:“老娘,孟婆江中的潘玉儿所唱的调子,可真你与相似极了。在孟婆江南北,静静这一路走来,就只听见你们两个人唱过,这其中有什么渊源吗?”

半老徐娘鞭子一抽,“吁吁”了好一阵子,驴蹄这才缓缓停下了步子,一边又缓缓说道:“小妹妹啊,没什么渊源啊。老娘我一直都不认识那一个叫潘玉儿的人。或许,那就是心灵相通自悟而唱的吧?”

陈静还是好奇,一边又反问半老徐娘道:“可是老娘,原本你也说过,这一个世间本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更找不到两片相同的叶子!”

“静静一直都觉得,老娘一定与潘玉儿有渊源;还有‘十山八寨’的独孤老婆婆的波音功也有渊源。”

“在这一个世上,那里有这么凑巧的事?老娘,你说呢?”

“……”

半老徐娘又深情的瞅了一眼陈静,一边仰头轻笑道:“小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老娘我好不容易出客缘斋来透一透气,你这话问得老娘我是上气不接下气,哎,”

“罢了,罢了,罢了呀。都道是天下五百年前是一家。待寻了机会,老娘我一定会去见一见你说的独孤老婆婆和潘玉儿,说不一定,还真是失散了五百年的一家人!”

“……”

陈静忍住没笑,店小三却在一旁笑出了一阵“哼哼”的声音,一边又急切反问道:“掌柜的,说不一定咱们也是失散了五百年的一家人。只是啦,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就不知道如今辈分差了多少代!”

半老徐娘突然扭头白了一眼店小三,一边又厉声责备道:“店小三你这一个家伙,就是辈分差了十代八代,你也得听老娘的!”

“你要是敢不听老娘的!晚上回去老娘就敢罚你三天不准吃饭!”

“……”

店小三自觉语误有愧,旋即一边慌忙摇摆了双手,一边又急切辩解道:“掌柜的,店小三错了。店小三一切都听掌柜安排。咱们客缘斋的掌柜,可是孟婆郡最好的掌柜,菩萨心肠一般的好掌柜了,……”

“略略略,略略略,……”

陈静看店小三一副极其滑稽的样子,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突然抬头之间已然到了西山春陌。

西山春陌后背两边靠山崖,山中尽是高低不一的大小松树,松林里时起欢快的各种鸟鸣与兽语。

西山春陌就如鹰啄一般凸出去的一方八角琉璃亭台。亭台牌匾上大书飞扬了四字:西山春陌。

亭台两边是不同颜色且高高低低的花花草草,亭台正下方是一谭碧波流水,的流水声入耳就似一支支优美不止的曲子。

在亭台正前方是一弯接一弯,一层更叠一层的大小水田,水田中的青绿浮萍盖住了田中天光。

在水田天际处的两个丘陵相接之间,一绺阳光轰然而下,映出了晚霞中的云彩似朱砂,又似海棠。

骤见霞光万丈夕阳红,好似披肩做纱赛霓裳。春陌敢向路人舞一曲,从今往后不知花芬芳。

“老娘,老娘,老娘,真的好美,真的是好美呀!……”

陈静初见这一副光景由衷一阵惊呼,半老徐娘掩面一丝羞涩,嗔怒道:“小妹妹,看你说的,都快羞煞老娘了。老娘貌美如花,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咱们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你倒是又忘记得一干二净咯!”

第275章 西山春陌起风波

店小三马缰绳一缓,扭头瞅见半老徐娘一脸陶醉的样子,堪比客缘斋中沉溺于五石散兑酒的食客。

“掌柜的,有道是: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不知掌柜的私底下到底喝了多少五石散兑酒?”

“店小三,你倒管起老娘来了。老娘的事,你可管不着咯!”

“……”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两人尴尬至极的脸色,又不得不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道:“老娘,老娘,老娘,看西山春陌,”

半老徐娘心中一股暖流涌上,这一声又一声的“老娘”,好似已经真成了陈静的老娘。

半老徐娘凶了一眼店小三,裙摆一摇,又指住白马与黑驴道:“看好这两个伙计。不然,回客缘斋之后怎么收拾你这一个多事的家伙!”

店小三只得无可奈何一笑,径直也一边护住白马与黑驴往亭边远处花草茂盛的地方行了去。

白马吃草,黑驴也要吃草。

店小三一时犟不过一马一驴。

半老徐娘与陈静缓缓步去了亭台,亭台四周一丈远之外,稀稀拉拉的也有不少老少看客,有相依相偎的、有喝酒吟诗的、有挥笔做画的,更有翩翩起舞的。

“哟喂,哟哟,老娘我还以为是谁这么风雅呢?原来是‘张杨费吴’四大家的费员外与甄夫人呀!”

半老徐娘缓缓上前,一眼就认出了翩翩起舞的一男一女。

虽然说是一男一女,费员外白衣白袍一绺美髯随风飘荡倒似有几分仙风道骨,甄夫人袭地裙摆如烟如云飘逸更似天女下凡。

费员外与甄夫人一时听见有人招呼,一边急忙停下了舞步,四目张望之后,与半老徐娘步来。

“客缘斋掌柜亲临西山春陌,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美人配美景,故而方才与夫人尽兴一舞!”

费员外一席话入耳,半老徐娘心花怒放,旋即又裙摆一摇,毕恭毕敬作揖道:“费员外不愧是名门之后,老娘已经半老,好似都成了半老小徐娘,哈哈,哈哈,哈哈!”

甄夫人旋即又还礼,毕恭毕敬说道:“孟婆郡人见人爱,菩萨心肠一般的掌柜,半老不老,而是青春永在,与日月齐辉的啊!”

半老徐娘一边摆手,一边指住已然落下去的夕阳,缓缓又道:“老娘我这一个半老徐娘,就似已经落下的那一方太阳余辉罢了。”

费员外与甄夫人相视一笑,费员外又一边轻叹道:“西山春陌夕阳无限好,半老徐娘亭台近黄昏。天明一过,又是大好的一天呐!”

甄夫人突然又盯紧陈静看了一回,眼神之中尽是诧异。

“这一位姑娘是?……”

半老徐娘一边拽紧陈静右手袖子,一边悠悠说道:“这一位小妹妹呀,可是咱们孟婆郡大名鼎鼎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甄夫人眉头一舒,又道:“功夫天下第一,人也俊美,羡煞旁人!”

陈静听到“天下第一”的时候,自感受之有愧,况且半老徐娘这样的高人才配得上“第一”之名。

陈静不得不拱手谢道:“多谢夫人夸奖,小女子虽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可不能浪得虚名。回想幽嫣谷墨家弟子,哎!”

费员外缓缓理了理美髯,一边警觉又道:“真是世事如棋啊,‘慕容大王’之名不在,刘氏三兄妹之情也不在,姑娘力挽狂澜于不败!”

“如今,刘一腾、刘一虎也在孟婆郡中,但愿能护得孟婆郡一方平安,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

费员外这一席话倒也说到了陈静心坎上,‘慕容大王’之名已经淹没去了历史长河中,刘一腾、刘一虎如今还想着孟婆郡,骨子深处必定还是没有忘记幽嫣谷墨家之名。

更何况,静缘居外的山谷中,就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旧地。

陈静想到费员外是孟婆郡中“张杨费吴”四大家其一,必定祖辈都在孟婆郡中,大概比半老徐娘还更清楚孟婆郡,旋即抱拳毕恭毕敬追问道:“费员外,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十年前郡中一场地震,狠心的爹娘把小女子扔在了城隍庙后井中,不知费员外可知小女子家住何方?”

“又或者家中还有何人?即使全家在那一场地震中丧命,总得有姑姑舅舅、姨妈叔叔之类吧?”

“……”

费员外一时轻抚美髯,若有所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旋即又缓缓说道:“姑娘,孟婆郡这一些年来,自从上一代谷主久居幽嫣谷墨家姓陈之外,再无一户人家姓陈呀。”

陈静一时懵了,如今费员外如此说来,这一条线索又断了。

可是,既然孟婆郡中无一人姓陈,为何又在百合楼中遇见了一个自称是“二叔”的人,还有一个经脉尽断的魏人自称“姥爷”?

这一层迷雾,何时能散?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顺其自然,毕竟想欲圆而行欲方。

费员外长叹一声,旋即又与半老徐娘拜别道:“掌柜的,费府距此比客缘斋远了路程,老夫得趁天黑之前,与夫人赶回府去了。”

半老徐娘也不挽留,看这一对神仙眷侣一般夫唱妇随的样子,已然羡煞了孟婆郡中多少人。

“员外,夫人,一路顺风!”

半老徐娘与陈静双双目送费员外与甄夫人消失在路边远处的一辆马车前,渐渐的连人带马车也都消失在松林路转拐角之处。

“走,咱们去亭子里坐一坐!”

半老徐娘迈开了步子,裙摆急促之间已然在亭中止步,仰头轻吸了一口气息,又道:“西山春陌呀,你在西山;西山春陌呀,春天有陌路;西山春陌呀,你真好看,”

陈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边悠悠说道:“老娘,你这样做诗,待会儿让那一些读书人听见了,准不成又是一场恩怨!”

半老徐娘微微一笑,扭头与陈静说道:“咋的了?老娘也是有感而发,老娘就稀罕这样!不服,谁要是不服,老娘我就打他!”

“读书人的事,不都说谦谦君子动口不动手吗?倘若还手,那就不是一个地道的读书人。哼!”

“……”

突然,一个白衣白袍的年轻人扇子一摇,从亭中急忙立起身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半老徐娘,一边又凶了一眼半老徐娘,厉声大骂道:“这是那里来的无知妇人,真是有辱斯文啊,太有辱斯文了啊,……”

半老徐娘白了一眼白衣白袍的年轻人,一边又道:“你这一个傻小子,很面生着呢!你不是孟婆郡人吧?居然敢与老娘如此说话!”

白衣白袍的年轻人扇子极速一收,旋即又温文尔雅的样子与半老徐娘隔空一拱手道:“好说,好说。鄙人姓沈名约,确实刚到孟婆郡不久,如今贵为静缘居坐下大弟子。”

半老徐娘一时眉头紧锁,腰肢一直,旋即又厉声说道:“坐下大弟子又能怎么样?老娘我看见西山春陌这一副大好光景,由感而发!”

“自以为是读书人,就不得了是吧?读书人还不是一张嘴巴、一只鼻子、一对耳朵、一双眼睛!”

“傻小子耶,你要是不服,那你再生出一张嘴巴、一只鼻子、一对耳朵、一双眼睛来!”

“……”

沈约看半老徐娘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不得不收起了诋毁之心,旋即眉舒之间,悠悠又道:“既然你也爱诗,那也算是同道中人。鄙人这一些年来作诗也不少,无意之间发现了诗中的一些奥妙。”

“倘若诗作的落脚处有韵脚高低升降之分,念起来整个人也都飘飘欲仙,比五石散兑酒更得劲!”

“就依方才你所言,倘若做一些细微的改动,味道就如醇酒,香飘千万里呀。西山春陌,山后日落;西山春陌,霞光相和;……”

“……”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瞅见沈约一副极其沉醉其中的样子,说的也是振振有词,一时也怒不起来。

半老徐娘旋即叉腰,想笑也不能笑,想骂也没得骂,径直盯住沈钧自言自语说了好一会儿,又不得不摇头叹气说道:“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一个傻小子确实没救了,估摸着掉书堆里出不来了。……”

“哎,读书人,读书人,读书人啦。读着读着,人就输了;读着读着,书就输了。哎!”

“……”

陈静一时掩面轻笑,一边又急切与半老徐娘说道:“老娘,此书非彼输、彼输非此书呀!”

半老徐娘又白了一眼陈静,接着说道:“管他是书还是输,咱们只是来看西山春陌夕阳红的!”

半老徐娘与陈静并未理会沈约,径直又在亭中上前了几步,瞅见远处的霞光越来越顺眼。

沈约自顾说了一大堆话,居然被两个女人当成了耳边风,一时火气冲上了九重天,怒火早就把这一方八角琉璃台烧成一堆碎土。

“呔,两个女人,真是有辱斯文,费了这么多口舌,居然却成了对母牛弹琴!”

第276章 萧顺之怒斥沈约

果不其然,读书人骂人确实不带一个脏字。半老徐娘与陈静都被沈约骂成了母牛,母牛可是牲口啊!

人,就是人;人,怎么可能是牲口呢?倘若说一个人是牲口,那就是拐弯抹角的骂人为畜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半老徐娘沉醉于夕阳中的大好心情瞬间化为冰霜,率先扭转了身子,裙摆极速一拂,紧接着挽起袖口猛然一叉腰挡在了陈静跟前。

“傻小子耶,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贼难听了。是想要一巴掌拍死了你、还是两巴掌拍死了你?”

“说,快给老娘一句准话。老娘准保不打死你:打得你爹你娘、你师傅你师尊都不认得你!”

“是男人,就得有男人的血性,不要扭扭捏捏的像一个女人。老娘我这一个半百的女人都比你强,你可别丢了天底下男人的脸!”

“……”

沈约闻言脖子突然一直,就似一只被激怒了的雄鸡,双颊顷刻就泛起了一绺比天际更灿烂的霞光。

沈约一时眉头深锁,扇子极速一收插入后脖子衣领内,旋即马步前后一蹲,双掌由拳化掌、由掌化二指,目光如炬盯紧半老徐娘。

陈静被半老徐娘挡在了身后,看沈约这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自不量力者,非沈约莫属!

西山春陌的大好光景,在半老徐娘与沈约的对峙中淡然无存,再美的夕阳也都索然无味了。

亭台四周稀稀拉拉的人群看这一副阵势,也都白了一眼沈约。

毕竟,客缘斋半老徐娘之名在孟婆郡内是无人不晓、半老徐娘之人在孟婆郡内是无人不识。

偏偏就这一个刚到孟婆郡不久的静缘居弟子沈约,胆子还贼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算沈约身后师傅是萧顺之,可萧顺之已经不是建康城中神机营军主;就算师尊是刘一虎,可刘一虎已经不是国中亲王二殿下了。

如今,孟婆江南一国之主姓萧不姓刘,静缘居刘一虎又如何能再成为亲王二殿下?

沈约所为,不得看客人心。

“这是那里来的野汉子,连人见人爱的客缘斋掌柜都敢欺负?……”

“哈哈,真不知天高地厚。一技‘波音功’便能结果了他!……”

“勇士,真的勇士,敢死的勇士,这就叫‘勇于找死’,哈哈,……”

“……”

沈约倒也没在乎这一些看客的说词,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是真正的君子动口比动手更为厉害。

汉末有“燕人”临阵一喝,吓退百万敌兵,可要是动手杀退百万敌兵,不知要多多少无辜的伤亡。

况且,虽然人人都知道半老徐娘会“波音功”,可也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半老徐娘使过“波音功”。

沈约这才有恃无恐!

沈约盯紧半老徐娘朱唇防的就是“波音功”,半老徐娘除了会“波音功”之外,好似也没别的功夫了。

沈约一边又前掌变后掌、后掌又变前掌,前后张驰之间,厉声又道:“刘家掌法,你听说过吗?你怕了吗?出掌必定能一掌毙命!”

半老徐娘闻言一时没了怒气,也没了怨气,旋即轻笑道:“你自姓沈,刘家掌法只传刘家血脉后裔,看样子你又是刘家的后人咯,同宗不同姓,完全也说得过去!”

“来吧,听食客说建康城神机营中刘一龙使过的刘家掌法,被人说得天花乱坠,老娘也想见识见识刘家掌法,来吧,就冲老娘来吧!”

“……”

沈约就似被雨水淋过的一只激怒的雄鸡,傲视群雄的心情已然冰凉了一大半截,与其这样无休无止的耗着,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沈约思索已定,旋即马步极速一滑,后腿变为前腿,双掌游离之间极速向前大喝道:“刘家掌法:仙人回手掌!看掌!”

就在沈约一双步子接近半老徐娘三尺,前掌为拳重重向前一击,右掌为指再重重向前一戳,……

嘭、嘭,……

说时迟那时快,沈约低头之间脸上骤起一阵狰狞,半老徐娘轻飘飘的就捉紧了沈约的“精明穴”。

“哎呀,哎呀呀,哎呀喂。仙人回手掌啦,刘家掌法啦,现在又如何呢?老娘就似捉了一对癞蛤蟆!”

“只要你说一个‘服’字,这件事老娘我就当过去了。要是你不愿意说‘服’字,那也好办,极其好办!”

“老娘我就治服你,让你服服帖帖,就算你师傅来了,你师尊来了也没用,你家师尊还得叫身边的姑娘为谷主,小辈你嘛,靠边咯!”

“……”

沈约确实有一点急了,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就败在了半老徐娘手下,半老徐娘几乎没有出招。

要是比起来,是半老徐娘太强了呢?还是萧顺之与刘一虎都太弱了?又或者,仅仅只是技不如人?

沈约一时懵了,左右为难之际更是无地自容,丢人丢到家了。

从今往后在孟婆郡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一张老脸又往那里搁?

突然,又一个白衣白袍的汉子一边大声疾呼道:“沈约,沈约,沈约你个小王八蛋,偷跑去那里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认得这一个汉子,原本神机营军主萧顺之如今变成了静缘居的一个道士。

静缘居白衣白袍的道士与白莲社青衣道袍的道士比起来,初眼看来那都是一目了然。

静缘居白衣白袍的道士没有道簪,没有道髻,也没有长剑,更像是一个又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沈约,沈约,你人在那儿啊?你人在那儿啊?倘若为师找到你,为师定将打折你的双腿!……”

“沈约,沈约,你个小王八蛋,不好好待在静缘居,到处乱跑,可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

半老徐娘故意压低沈约的“精明穴”,沈约又不得不再低头一尺。

半老徐娘一脸坏笑,故意又低沉了声音说道:“原来,还有一个人在找你咯。看来,还真不用老娘治服你,也有人来替老娘治服你了。”

“傻小子耶,老娘我今天高兴就不与你计较了。想那孟婆郡太守张锋都得给老娘几分薄面!”

“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你可知道,当初‘僧道双煞’刘文之和释远是如何连滚带爬出客缘斋的!”

“……”

沈约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脸狰狞中又多几分愧疚,双手就似半老徐娘的把玩之物。

沈约一边出了粗气,气息缓缓游走任督二脉就似虚脱了一般。

被半老徐娘紧捏的“精明穴”就似一根银针探骨,一会儿探入了三寸深、一会儿又探入了五寸深,全身的骨头一阵酥热都快出了热油。

半老徐娘见萧顺之往亭台这一边奔过来,旋即身子一正,又举起沈约双手一扬,疾声大呼道:“沈约在此,已经被老娘我擒住了。倘若要取回此人,待与老娘我做一笔买卖,老娘我可是正经做买卖的!”

萧顺之见了沈约,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接着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为师让你出来打一回酱买一回灯油,你倒好,还一个人来看西山春陌?”

“酱,你买好了吗?灯油,你又买好了吗?你别与为师说什么大道理,为师只知道:没有酱,饭菜不下口;没有灯油,伸手不见五指!”

“早知如此,静缘居就当以神机营中军营之法管教尔等。如此自由散漫,你当静缘居是客栈了?”

“……”

萧顺之怒气未消,大骂之间又看见陈静在半老徐娘身后,突然就止住了骂声,接着又好似换了一个人,隔空对陈静抱拳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纯依香儿女侠呐?在神机营中的时候,亲王二殿下,不,师傅他老人家还常常提及你。”

“不过,后来师傅他老人家知道纯依香儿女侠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竟然沉默了好久,沉默中还有一些恨意,哎,……”

“……”

陈静大概也猜得七七八八,刘一虎还是从心里恨陈静没有在神机营中助刘一腾杀了萧道成。

陈静只得云淡风轻似的对萧顺之抱拳说道:“既然是缘分天注定之事,又如何逆天而行呢?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不假,也当如此作为,即使有恨,那就恨我一个人吧!”

萧顺之长叹一声,又瞅了一眼半老徐娘与沈约,旋即缓缓抱拳与半老徐娘道:“人人皆言客缘斋掌柜人见人爱,今日看来名不虚传。”

“掌柜的,客缘斋与静缘居以后有买卖来往,就让这大弟子跑腿好了,免得认生,也免得再生枝节!”

“掌柜的,你意下如何?静缘居以后还得仰仗客缘斋多多关照!”

“……”

半老徐娘倒也是一个爽快人,旋即又放开了沈约“精明穴”,一边轻拍了双掌,之后双手叉腰,仰头思索了片刻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娘我就信你萧顺之一回!”

第277章 马文截道说前尘

萧顺之闻言自然欣喜,一把拽过沈约,反手就是“劈啪”一巴掌,而后厉声大喝道:“天色已晚,如今还两手空空,静缘居还等着你的酱、等着你的灯油呢,还不快滚!”

沈约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忤逆萧顺之,不得不弓着身子一行礼,旋即收好扇子轻轻一摇,之后一路小跑消失在松林两旁大道尽头。

萧顺之旋即又瞅了一眼陈静,一边缓缓又道:“谷主,有空来静缘居一坐,师傅他老人家原本也是幽嫣谷墨家弟子,总能找着话头。”

陈静也认为萧顺之说的极是,都会越女剑那里有隔夜的仇,况且还是在幽嫣谷墨家旧地旁边。

陈静眉头一舒,旋即抱拳轻轻一扬,悠悠答道:“也好,待寻一个机会来静缘居看一看,顺道也是时候去幽嫣谷中看一看姥姥了,……”

萧顺之见陈静一口答应,心神一时安定了许多,但愿刘一虎见了陈静之后,所有怨气都能消释。

萧顺之旋即又对半老徐娘毕恭毕敬说道:“掌柜的,萧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此逗留了。”

半老徐娘旋即袖子一扬,好似一个长辈对小辈那般说道:“去吧,去吧,都去忙你的吧!”

半老徐娘与陈静目送萧顺之远去之后,再一次扭头去看天际的霞光,霞光已经渐渐消失了踪迹。

“霞光不再,咱们又得走回头路咯,也罢,改日再来吧!”

“也罢,就依了老娘!”

正当半老徐娘与陈静缓缓转身之际,截道骤起一个声音道:“两位高人,请留步,恭请留步!”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眼前这一个男人似有几分面熟,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半老徐娘倒是一脸极其喜庆的样子,旋即又轻声说道:“老娘我当是谁呀,原本是张太守身边的大红人呀。马大人,有何吩咐?”

陈静听半老徐娘说来,一时恍然大悟,原来眼前半老徐娘称之为马大人的这一个男人,就是当初张锋的那一个小跟班马儿:马文。

已经过去了十年,马文从曾经的青涩少年已然长成了一个人物。

马文一身朴素的服饰,和常人混在一起也没什么两样,要是和白衣白袍的静缘居道士比起来,和乡民没什么区别;要是真和乡民比起来,却比乡民更加睿智。

说到底,这就是读书人独有的温文尔雅的气息。

马文一边警觉的看了一回西山春陌渐渐离去的人群,一边又悠悠的说道:“两位高人呐,眼下人多眼杂,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半老徐娘与陈静先是一惊,旋即半老徐娘悠悠笑道:“马大人,难不成与客缘斋有买卖不成?”

“老娘可是一个实实在在做买卖的人,正经的买卖人。马大人,你就说吧,但说无妨,洗耳恭听着!”

“……”

马文心急如焚的样子,右手极速一伸,迎半老徐娘与陈静去了亭台远处的角落边上,一边又毕恭毕敬道:“两位高人啦,孟婆郡难免有一场祸事咯。如今,张太守所为,在下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半老徐娘先是一怔,而后掩面半嗔半笑道:“马大人,你是张太守身边的大红人,何故如此说话?”

“咦,马大人,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要是浪得虚名了,这可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所为!”

“……”

马文一双袖子极速如狂风暴雨打初荷一拂,一边又长吁短叹了一口气息,之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哎”。

“两位,两位,两位高人呐,在下是心诚而恭请,又是由感而发,掌柜的又何苦挖苦在下呢?”

“一个是孟婆郡人见人爱的客缘斋掌柜;一个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秉承‘天志’的谷主,在下若不求二位高人,又当去求谁?”

“难道让在下去求寺庙里的一个又一个不会说话的泥菩萨?又还是去求上清派的嫡传弟子陶弘景?这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这一些年来,两位高人都曾不顾自身安危,常救人于危难的人,一念是善那就是活生生的女菩萨啊,在下又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在下身为土生土长的孟婆郡人,自当为孟婆郡大小乡民着想。可不想孟婆郡之名毁于一旦!”

“……”

陈静与半老徐娘瞅见马文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一时肃然起敬。

毕竟,当今天底下诚心为乡民着想的好官确实不多了,眼下官场中人大多浪得虚名求财又求权,或者还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

刘家一姓之败,大抵如此。

半老徐娘旋即裙摆一正,双袖盖手,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与马文行礼道:“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与马大人请罪,方才心直口快之言,还望马大人不要记在心上,更请马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咯。”

“老娘身在孟婆郡已过去了数十载春夏秋冬,虽然张太守并未把老娘看成是土生土长的孟婆郡人,但是老娘也当自己是孟婆郡人了。”

“马大人尚有为难之处,不妨一说,凡是利国利民之事,老娘我绝不推辞一字半句,更舍得客缘斋积累多年的钱财,……”

“……”

半老徐娘侃侃说来,一时温暖了马文渐渐冰凉的心,马文从心底里一绺感动,好似久别遇亲人。

马文张弛之间瞅了一眼陈静,更希望得到幽嫣谷墨家的支持。

陈静一时心知肚明,旋即拱手又道:“马大人,虽然本谷主至今也都还没弄明白究竟是不是孟婆郡人,但孟婆郡确实算是本谷主的故乡,马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马文一时心宽,旋即又扭头瞅见天际的最后一线霞光落下,一边又缓缓说道:“如今张太守想‘天下第一郡’之名,日也思、夜也思,就想方设法的让孟婆郡人丁兴旺起来。”

“这不,张太守才在孟婆郡下了一道太守令:凡年过十四不成家立业者,皆有大罪。青春年华者,倒也罢了。可是,还强行结缘不许鳏寡,这确实有悖人伦天道。”

“试问,生而为人,人即是人,又岂能做圈中猪狗?倘若如此,张太守堂中还有一位老娘,若要太守与乡民同法,莫不成还要给太守再寻一个爹?寻一个‘二叔’?”

“乡民倒是无力与官府争斗,只怕是孟婆郡中的那一些大户,要与太守争一个谁是谁非。倘若孟婆郡中一乱,最后受苦的还是乡民。”

“……”

半老徐娘与陈静面面相觑,没想到马文并没有一丝隐瞒,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看来已经被马文当成了孟婆郡中一家人。

陈静一时也十分好奇,沉思之间旋即又道:“马大人,既然如此。让张太守把不许鳏寡这一纸太守令收回,不就少了许多旁枝抹节?”

“试问,上了一大把年纪的人,又如何能人丁兴旺呢?于情于理都不合呀?这完全没道理!”

“……”

马文一时心中有愧,一边又长叹一声道:“哎,也不知道张太守是不是中了魔障。在下不是张太守肚子里的一条虫,只能妄自猜测了。”

“这一些日子以来,张太守总是以孔圣人为列说话。说圣人之父古稀之年都能生出孔圣人,孟婆郡中的鳏寡岂能独善其身?”

“在下也多次劝诫张太守:千百年来,又有几个古稀之年能生子的先列?千百年来,也唯一有孔圣人之父古稀之年生圣人,……”

“哎,这不,在太守府憋屈,一时来西山春陌走一走、透一透气,方才看见两位高人,临时起意。”

“……”

陈静倒也一时半会不好再说一字半句,半老徐娘缓缓沉思了片刻之后,又道:“既然如此,马大人意欲如何?老娘又能做什么?”

马文深情的盯住半老徐娘与陈静道:“孟婆郡中张太守下的这一盘棋局,只怕得由局外人来破了。”

“但愿孟婆郡中乡民万安,大户皆安,只有安居乐业,人丁自然兴旺。如此太守令,不能安居又不能乐业,只怕人丁自减。”

“罢了,罢了,罢了。在下还得先回太守府了。倘若孟婆郡中有万急之处,还望两位高人周全!”

“……”

半老徐娘抱拳又道:“马大人,你请放宽心,客缘斋内的事,只有老娘一个人说了算。倘若有为难之人,皆可来客缘斋避一避!”

陈静一时也把剑笑道:“马大人,你且宽心。本谷主也当孟婆郡是故乡,那就趁这一次机会,在故乡多走一走、多看一看,……”

马文闻言如沐春风,旋即又抱拳毕恭毕敬道:“在下马文那就多谢两位高人周全了。在下再替孟婆郡中乡民与大户谢过两位高人!”

“多谢,多谢,多谢,……”

马文旋即抱拳转身,又正了正身子,大踏步离开了西山春陌。

半老徐娘眉头一舒,对陈静轻笑道:“小妹妹,似此,你当如何?”

第278章 幽嫣谷陈静哭坟

“老娘,老娘,要静静我是孟婆郡张太守,又如何能下这样的太守令呢?这样的太守令,不是打了自家的脸面让人看笑话吗?这样的太守令,奇葩至极,亘古未有!”

陈静一时由感而发,半老徐娘却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旋即又戳住陈静脑门,像自家的一个孩子。

“你呀你,你呀你,你呀你。老娘要说你什么好呢?要你是马文,你又当如何?你又能如何?”

陈静一时又懵了,好似也没有说错一字半句,微微抬头之间骤现半老徐娘一绺极速闪过的阴云,接着又改口道:“老娘,倘若静静是马大人,兴许静静也会如此。”

半老徐娘倒也没有难为陈静,仅仅只是衣袖一挥,旋即又厉声对不远处的店小三大喝道:“店小三,店小三,店小三,西山春陌夕阳红已经落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店小三,店小三,店小三,赶快过来啦!瞧你那样子,白马与黑驴,有西山春陌的夕阳红好看吗?”

“……”

店小三其时正蹲在地上托腮看紧了白马与黑驴,虽然是说来西山春陌看夕阳红,但是犟不过白马与黑驴,不得不改看白马与黑驴。

店小三受半老徐娘的招呼,自然应承了一回,回客缘斋干活总比似呆子一般看白马与黑驴来得强。

店小三拉着白马与黑驴又缓缓靠了过去,一边似有一些怨气,一边又似有一些不解道:“掌柜的,店小三有兴许不明之处,一者静缘居的那一些道士,钱从何来?二者马大人之忧,不是多此一举吗?”

“掌柜的,你想呀,静缘居刘一虎从建康城而来,家财又未曾带来孟婆郡;萧顺之虽然之前是神机营军主,可也并没有带多少银子来!”

“孟婆郡人不许鳏寡,似咱们这一些独身的人、又说不清到底算不算孟婆郡的人,如今又活在孟婆郡中,官府该如何以二法区分呢?”

“……”

半老徐娘白了一眼店小三,旋即拳头一扬,一副好似要落入店小三脸上的样子,一边又急切道:“真是闲吃萝卜瞎操心,年少无知不懂事也就罢了。似你还在客缘斋中混迹了这么多年的伙计,也算是浪得虚名了。以后呐,也得用心去听这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咯。”

“实不相瞒,静缘居刘一虎、萧顺之有没有带银子来孟婆郡都不要紧,这么多白衣白袍的弟子拜入静缘居门下,那就是财路!”

“至于马大人所担心的事嘛,算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身为官府中人能思前顾后为乡民着想,也算好事一桩!”

“……”

店小三一时似有所悟,旋即一把上前扶住半老徐娘斜身跃上了黑驴,之后又牵着白马往回走。

陈静一时倒也轻松,毕竟心无牵挂。待明日一早,该去幽嫣谷中看一看陈旭嫦了,毕竟十年未来上坟,也不知道荒草长了多高。

半老徐娘一时自我沉醉,也算是看过了西山春陌,欣喜之际又唱起了熟悉的那一曲调子:“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三人缓行回客缘斋的时候,店小二已经忙着点灯上烛台了。

客缘斋里四座的食客倒也还有不少,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或稀疏或浓郁,人声沸腾又议论不止。

“你们都听说了吗?黑鹰会在倒海寺被那一个魏地来的老头一招就打跑了,真人不露相啊!”

“是呐,是呐,原本以为是魏地来的一个流民。这么好的功夫,怎么不学一学静缘居,多收一些和尚教几式功夫,何至于清贫如此?”

“嗨,这才是心中有佛之人,可比那一些整天惦记香油钱的和尚更像是一个和尚。真和尚也!”

“嗨,想咱们孟婆江南州郡,每一个州郡四百八十间寺庙,也都找不出这样一个和尚来。……”

“你也别说,孟婆江南与孟婆江北的和尚,还真有一些不同之处。似那倒海寺中,全无一尊菩萨;似建康城中报国寺里,什么都有!”

“罢了,罢了,罢了。我等又不是佛门弟子,更不是白莲社弟子。喝酒,喝酒,喝酒,五石散兑酒可好喝了。喝了五石散兑酒,饮摆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啦,……”

“这一位兄台说的极是。干,干,干!咱们干了这一杯,还有三杯,干了三杯,再来三杯,……”

“……”

陈静自顾一个人上了阁楼,缓缓关上了门窗,放下越女剑,取下面纱斗笠,接着满饮一口凉白水。

唯有如此,一切入耳也都安静了。客缘斋内那一些食客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又渐渐停歇。

此时此刻,陈静从心里骤现出了一绺踏实的感觉,就似乡民看见了一望无际而又沉甸甸的庄稼,眼下的客缘斋就似到了老家。

遥想从城隍庙后井中被救起以来,一路向北,又一路向南,之后一路向北又向南,南来北往又来到了孟婆郡,一时感慨万千。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已经战死了;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二弟子贺兰佳琦、三弟子虞丘凌薇也一同战死了。

四弟子刘一腾、五弟子刘一虎、六弟子刘一跃虽然扬言退出了幽嫣谷墨家,如今看来确实也算不得幽嫣谷墨家弟子了。

毕竟,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与刘氏三兄妹所为已然相去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陈旭嫦嘱托之事,刘氏三兄妹并未尽心辅佐。

眼下,刘一腾遁入空门已然成了如海禅师;刘一虎自在静缘居当起了道士还收了弟子;刘一跃身在建康城中虽说掌管萧氏一族,真实情况也只有刘一跃心知肚明。

刘氏三兄妹经此一劫,确实就和幽嫣谷墨家弟子没有了干系。

只是,陈静独独思念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毕竟从“半道而亡”变成了“伴道斋芒”以后,再也没有陈小英一字半句的消息。

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陈小英还救了陈静一命。

陈静一想到曾经陈小英的音容笑貌,不觉黯然泪下,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冲鼻而出,让人心碎。

陈静又满饮了一口凉白水,旋即收拾了一番,沉沉的睡下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待天明之际收拾停当,陈静去大街上买了一些供品瓜果,之后离开客缘斋径直往幽嫣谷中奔去。

驾、驾,……

白影一闪,松林一退。十年未行,还是那一条熟悉的驿路。

幽嫣谷外桃林远处确实骤起了一阵又一阵“哼哼哈哈”的声音,看样子是静缘居中白衣白袍的道士闻鸡起舞苦练功夫了。

只是,陈静一个人策马疾驰到了幽嫣谷谷口之后,下到谷中的小路确实比十年前荒芜了许多。

蒌蒿三尺、青藤一地、刺树一堆、野草一大片,此时此景,陈静一时极其心痛又心酸。

陈静忍不住快马一鞭,四踢飞扬着草尘与露珠混合的清幽气息,更显得幽嫣谷中的凄凉。

谷中十年前住过的屋子在荒草堆中已经寻不着一丝影子,曾经屋前的那一方荷塘,已经塌陷成了一个低洼的、长满了野草的大坑。

然而,让陈静没想到的是,陈旭嫦的坟墓全部垒上了精致的条石,还立上了一方精致的墓碑。

虽然风吹雨打了一些岁月,但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之墓”清晰可见。

看陈旭嫦墓碑前的一番景象,纸钱零落、香烛过半、瓜果四散,必定时常还有人来祭奠。

也是,当初幽嫣谷墨家之名在孟婆郡内外声名远播,自然也会有人慕陈旭嫦之名而来。

扑通,……

陈静极速跪地,紧接着一连磕了九个响头,旋即泪如雨下道:“姥姥,姥姥,静静来看你了;姥姥,姥姥,静静今天来看你了;……”

就陈静这一阵惊呼,惊吓了荒草中的不少飞鸟,群鸟展翅一飞,叽叽喳喳消失在远方的荒草里。

陈静旋即又缓缓起身,一边放上了一排瓜果,又燃上了一对檀香和竹蜡,接着又撕下了一叠纸钱。

陈静一边又哭诉道:“姥姥,静静真是命大。一路行来,有‘十山八寨’独孤老婆婆相助,有客缘斋半老徐娘相助,更有‘草庐’中花木兰前辈相助,才有了静静今日一见。”

“姥姥,这十年来,静静已经杀了不少白莲社弟子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报仇,与姥姥报仇,与娘报仇,静静此生不杀光了白莲社弟子,誓不罢休,天地日月为证。”

“姥姥,待静静寻着了刘文之,释远,还有天煞的杨恩,静静一定不让他们好活。……”

“……”

陈静又骤起了一股心酸,毕竟十年前在幽嫣谷中其乐融融的一家三代人,就这样陌路殊途。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难得的一个孝女,堪称世间一绝!”

第279章 萧顺之缓道隐情

陈静闻言先是花容一惊,居然还有人藏在此处偷听肺腑之言;紧接着心中就似着了一团天火落地那般熊熊大火。情真意切哭一场坟居然还被人笑话,确实天理不容!

陈静旋即半弓了身子起身,紧接着仓促之间捉回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斜持于身旁,之后又警觉的环视了一圈,发现居然是一个白衣白袍的静缘居道士。

这一个白衣白袍的静缘居道士不是别人,正是萧顺之。

眼下,萧顺之左手捉紧了几棵滴着露水的车前草;右手抓了一大把极其新鲜的金钱草。

陈静抬望眼之间,萧顺之还在荒草丛中继续寻找什么,一时又不得不极速收好越女剑入鞘。

陈静初看萧顺之一副忙碌的样子,一时又放下了警戒之心。

况且,无论神机营也好,又或是眼下静缘居道士也罢,与幽嫣谷墨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陈静对于萧顺之而言也算不得一面之缘,虽然已经见过了好几次,只能算是熟悉的生人吧!

陈静对于萧顺之这一个熟悉的生人,倒也生出了几分尴尬,相见相识无相交,旋即又抱拳问道:“本谷主说来也惭愧,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该称你为军主萧大人好呢?还是该称你为静缘居萧道士好呢?”

萧顺之一时竟然无言。

萧顺之只是正了正身子,突然眼睛一亮,低头又拔起了一棵湿漉漉的车前草,旋即又正了正身子。

萧顺之只顾一个人又拔起了几棵车前草之后,左寻右觅了又一会儿,慢下了步子突然仰头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方才所问,也正是萧某人我想说的话。”

“萧某人我虽然与陛下同姓又同宗,皆是汉臣相萧何之后,如今也算是孟婆江南皇族中的一员了。”

“但是,萧某人我追随师傅他老人家到了孟婆郡静缘居,自然就不是萧军主,‘大人’二字实不敢当。”

“不过,倘若叫萧某人我为静缘居萧道士,萧某人我一时半会还真不习惯。不如,就以全名相称吧!萧顺之、又或者顺之兄。”

“……”

萧顺之只顾自己说话,又极速一弯腰捉起了一绺新鲜的金钱草。

陈静在神机营中也见过萧顺之骑猪赛时拼命的样子,也不似一个官宦纨绔子弟,倘若现在叫一声顺之兄必定有失唐突,也免生误会。

陈静低眉之间思索已定,不得不把剑抱拳又道:“既然如此,那就以全名相称吧!不知萧顺之你这一大早在幽嫣谷中拔草所为何事?”

“方才不见其人、只见其声闪出一句话来,倘若一不小心被本谷主当成了敌人一剑封喉,那本谷主的罪过不就大了?你说是不是?”

“还好,这一些天来本谷主神经大条并未紧绷,不然在姥姥面前又会多了一绺无辜亡魂,那可实在对不住幽嫣谷墨家之名啊!”

“……”

萧顺之闻言心中确实有愧,旋即又不得不低头拔起了一把新鲜的金钱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谷主,你也是一个明白人。实不相瞒,眼下师傅老人家来静缘居修道,也是别无可选之法啊!”

“谷主,你是知道的。当日神机营中一战,亲王殿下与师傅老人家都中了‘无毒不丈夫’之奇毒啊!”

“这一次师傅老人家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不比先前江湖传闻的‘无毒不丈夫’之毒。倘若是先前江湖传闻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亲王殿下的五胡散早就解毒了。”

“眼下师傅老人家所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每到子时初刻必定噩梦而醒,汗流浃背更加上经脉尽乱,心神恍惚真是生不如死。”

“师傅老人家唯有整夜打坐闭目养神,症状才消停一些。不知道实情的弟子都还以为修炼得了道家之法,其实师傅老人家心里的苦,在静缘居也只有萧某人我一人知道。”

“前不久,萧某人我在医书中寻得一个解毒偏方,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也只有试试才知道咯。”

“解毒偏方就是萧某人我手中的两种极其寻常之物,只寻带露水的车前草与新鲜的金钱草回静缘居,然后煮水与师傅老人家服用。”

“谷主,现在明白萧某人我在这草丛中是为何事了吧?倘若萧某人我惊吓到了谷主,还望谷主见谅,幽嫣谷以后也是常来之地了。”

“……”

陈静这才恍然大悟,对萧顺之粗中有细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谁说军中的汉子一定都是五大三粗不讲理?神机营军主确实非同一般。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不得不关切的问道:“既然寻得了解毒偏方,看样子也有一些时日,‘无毒不丈夫’之毒可有好转?”

萧顺之先瞅了一把湿漉漉的车前草,又瞅了一眼新鲜的金钱草,最后无可奈何一笑,道:“有没有好转,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如今刘一龙已死,解毒之法无从得知。也只有用如此解毒之法试药了。”

“但愿师傅老人家能渡过这一次劫难,但愿必有绵长后福。……”

萧顺之与陈静一时皆无言。

正当萧顺之又拔了几棵湿漉漉的车前草之际,从小道上极速奔来了一个大声疾呼的静缘居弟子。

白衣白袍的静缘居弟子极速一拱手,毕恭毕敬道:“师傅,建康城宫中太监总管来宣读圣旨了。陛下口谕,必得师傅在场恭听圣旨。”

萧顺之倒是一惊,黑鹰会来静缘居已经截杀几次未果,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把戏,旋即隔空对陈静说道:“谷主,不妨也随萧某人我回静缘居,你自在暗处听一听。”

陈静一时回想在倒海寺遇见的黑鹰会十二个高手,如今宫中太监总管前来宣读圣旨,莫非明着杀人灭口不行?就明着来赐毒酒?

陈静心中突然一紧,旋即又对陈旭嫦墓碑三拜,之后紧握越女剑飞身上了白马,扭头说道:“萧顺之,你前方领路。倘若陛下善待静缘居,本谷主就当是路过了。”

“倘若陛下与静缘居诸位赐毒酒什么的,本谷主可不依,杀了太监总管以扬威!陛下当初在神机营中的金口玉言,可不能言而无信。”

“……”

萧顺之先是一阵尴尬,接着点头笑而不语,径直与静缘居弟子匆匆奔出了幽嫣谷,之后极速穿过了桃林,来到了静缘居大门外。

陈静极速跟上萧顺之策马穿过静缘居外的那一片桃林,旋即飞身下马,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从静缘居侧面墙角一道白影而上,直奔去了静缘居内正殿一旁伏着。

静缘居内白衣白袍的数百个弟子全然跪拜在地,只待萧顺之踏入正殿之际,宫中太监总管远望抱拳一笑道:“萧军主,别来无恙啊?”

萧顺之闻言一阵五味杂陈,毕竟初次相见也不知道宫中太监总管的真实意图,一时确实不好回答。

官场中的道理:言多必失。

毕竟,萧顺之确实弃国之公器神机营不顾追随刘一虎而去,若再身为军主一职,掉脑袋没话说。

眼下确实又非军主一职,倘若是太监总管故意挖苦于人,答错了话可就是开罪了萧道成。

虽然,萧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是明面上的脸面还是要互相顾一顾的。

萧顺之算是久居官场,对于太监总管游离而又急切的眼神看来,又不得不回太监总管的话。

萧顺之旋即佯装似久别的故人意外相见那般惊喜道:“哎呀呀,公公,你吃了吗?你吃了吗?”

太监总管闪过一掠嗔怒,旋即又堆起笑容,也佯装似久别的故人意外相见的那般惊喜道:“哎呀呀,托福,好吃,好吃,贼好吃!”

其实,萧顺之也不知太监总管所云;太监总管自然也不知萧顺之所云;两个人都不知所云,但是却没有方才初见时的那一刻尴尬。

萧顺之旋即又抱拳对太监总管轻声追问道:“公公,陛下黑鹰会还能来静缘居吗?静缘居对远道而来之人都视为客人,很客气的!”

太监总管一时心知肚明,无非是说黑鹰会杀不了刘一虎,旋即也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哎呀呀,黑鹰会的事儿与老奴确实无关呀,老奴今儿把陛下的差事办好就成了。”

太监总管旋即兰花指一扬,一边又扭头与身边捧了一个精致盒子的小太监隔空轻喝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小太监毕恭毕敬捧上了那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太监总管跟前,太监总管“嘭”的一声打开了盒子,轻轻的从里面拿出了一道圣旨。

“刘一虎,也该出来了吧!陛下圣旨已到,倘若还不出来,那就是忤逆陛下的死罪!得诛九族!”

正当太监总管抑扬顿挫说话之际,萧顺之早就已经让一个静缘居弟子去内堂请刘一虎了。

“公公,说那里的话。师傅老人家一直都很忙的!”

第280章 静缘宫中缘真子

“哎呀呀,忙归忙,该出来见一见太阳的时候,还是要出来见一见太阳的。躲在暗处,倘若过久了黑漆漆的日子,可非陛下之愿呐!”

太监总管眉头轻舒,言语之间又极速环视了一回白衣白袍的诸多弟子,眼神游离之处总算看见从侧门被搀扶出来的刘一虎。

刘一虎确实鹤发童颜,眼下极其憔悴的样子流露出一副病态,看样子‘无毒不丈夫’真的害人不浅。

太监总管微微一笑,旋即正了正身子,厉声大喝道:“听旨!”

扑通、扑通,……

刘一虎与萧顺之不得不低头跪地,双耳恭听圣旨。

“皇帝诏,曰:刘一虎归林悟道于静缘居,乃上天有好生之德。朕躬亲赐刘一虎为:缘真子;静缘居更名为:静缘宫。与倒海寺刘一腾并称‘僧道双圣’,以慰各路武林英雄豪杰,皇恩浩荡,钦此。”

太监总管旋即眉头一扬,圣旨极速一收,接着圣旨一扬,抑扬顿挫又道:“还不快快谢恩呐?”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总管一脸得意,旋即又急切说道:“哎呀呀,都起来吧,都起来吧,快快都起来吧!”

静缘宫一干人等这才缓缓起身,接着萧顺之白袍一拂,诸多弟子各自散去,一边又毕恭毕敬接过太监总管手中圣旨,然后又毕恭毕敬呈给了刘一虎。

咳咳、咳咳,……

刘一虎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双颊骤起一阵霞光,一时气息急促更似胸中压着一块大石头。

萧顺之又不得不正了正身子,旋即急切的安慰道:“师傅,眼下一切皆由弟子来打理,师傅还是快快歇着去吧,歇着去吧!”

萧顺之旋即圣旨递与了搀扶刘一虎身边的静缘宫弟子,一边又厉声喝道:“尔等,此时不送师尊去歇息,又更待何时啊?”

两个静缘宫弟子唯唯诺诺搀扶着刘一虎离开,萧顺之这才心安。

太监总管见走了刘一虎,一边又抱拳抑扬顿挫道:“萧顺之,你可知道,陛下封‘僧道双圣’,老奴可是先到了这静缘宫,还不是因为你。”

“如今,陛下登基诏告天下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训,已经更国号为‘齐’,齐者,齐家也。齐家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

“萧顺之,眼下你可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你可别凉了陛下萧家一家人的苦心呀。私离神机营本该治你重罪,但是陛下没有。”

“罢了,罢了,罢了。老奴还急着去倒海寺与刘一腾宣读圣旨,从今往后呐,咱们孟婆江南齐国‘僧道双圣’之名,自当声名远扬咯。”

“……”

萧顺之心中一怔,旋即又是一阵苦笑,对于萧道成台面上打的一副如意算盘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黑鹰会杀不了刘一腾与刘一虎,顺势封一个“僧道双圣”之名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

更为可恼怒的是,太监总管的这一番话中有话,明摆着就是让萧顺之自愿去当萧道成的一颗棋子。

如此一来,刘一腾与刘一虎算是全身而退,不会再有黑鹰会前来滋事,也顾全了幽嫣谷墨家之名。

萧顺之又不得不抱拳,旋即应承了太监总管的话,恭送道:“公公放心,萧顺之也都一一记下了。”

太监总管闻言面有喜色,旋即又趾高气扬一挥手,扭头与身后的一群小太监道:“走,走,走,咱们去倒海寺会一会刘一腾,不,是去会一会‘僧道双圣’,哈哈哈!”

“哈哈,‘僧道双圣’呀‘僧道双圣’,数十年前有‘僧道双煞’之名,看来这‘僧道双圣’盖过了‘僧道双煞’的风头咯,也好,也好,也好呀!”

“……”

太监总管自言自语之间,已经领着这一群小太监奔出了五步之外,突然又扭头与萧顺之抱拳轻笑道:“如今,按照江湖规矩,老奴是否也该说一声,后会有期呢?”

萧顺之突然也骤起一脸尴尬,旋即又在慌乱之中抱拳相送道:“公公,公公,公公,后会有期!”

太监总管旋即又仰头一阵轻笑,接着摇摆了一回脑袋,之后一边摆手,一边又抑扬顿挫的自言自语道:“后会兮有期?后会兮无期?有期又或者无期,天知道咯!”

太监总管抑扬顿挫的声音与蹒跚的步子总算消停了,寻不着身影与踪迹,已然离开了静缘宫。

萧顺之一时如释重负。

陈静见宫中太监已然走远,旋即一式后空翻一闪白影落入天井,悠悠又道:“现如今,看来‘僧道双圣’无忧也!本谷主确实多虑了。”

萧顺之眉头一舒,旋即毕恭毕敬抱拳又道:“谷主所言不虚,只是这‘无毒不丈夫’之毒不解,‘僧道双圣’之名,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吗?萧某人我还得再寻良方!”

“萧某人此生要为师傅寻一张根治‘无毒不丈夫’之毒的方子,不然,身在静缘宫门下,愧疚至极!”

“……”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天井四周急忙奔出来无数手持长剑的静缘宫弟子,齐声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胆敢私闯静缘宫!”

萧顺之闻言眉头一皱,旋即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一些兔崽子,连为师在此,都敢放肆了!”

“是吗?”

从白衣白袍的静缘宫弟子身影中,左右分出了鹤发童颜的缘真子刘一虎,刘一虎一脸镇定。

萧顺之心中一惊,旋即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师傅,怎么会是你?不是方才,这,那个,……”

刘一虎一时轻掠鬓发,旋即又瞅了一眼陈静,接着又厉声对萧顺之大骂道:“为师不与宫中太监总管示弱,又如何换来徒儿的周全?”

刘一虎突然又轻飘飘的对陈静问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纯依香儿女侠吗?来此何干?”

萧顺之抱拳之际,又不得不把幽嫣谷中陈静担忧之事长话短说之后,尽然惹怒了刘一虎。

刘一虎白袍一拂,前后踱步厉声大骂道:“静缘宫岂容她人搭救,还是一个女人来搭救,要杀宫里来的太监,又何须外人动手!”

“萧顺之,你与为师听清楚了,倘若以后再自作主张。为师定要逐你出师门,听清楚了没有?”

“还有,以后不许与纯依香儿女侠有来往。另外,静缘宫众弟子听令:倘若有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闯入静缘宫者,格杀勿论!”

“……”

萧顺之闻言支支吾吾,瞅了一眼陈静,又瞅了一回刘一虎,然后又瞅了一眼静缘宫弟子,无可奈何只道了一个字眼:“这,这,……”

刘一虎突然一脸嫌弃,旋即又厉声对萧顺之道:“为师之令,难道都不做数了吗?难不成,还要让为师众目睽睽下教训你一回不成?”

萧顺之一脸无辜,却又未再说一字半句,双颊浮过尴尬。

刘一虎见状心有不快,旋即厉声又大喝道:“沈约何在?”

沈约应声闪在刘一虎身前,毕恭毕敬拱手道:“师尊,沈约在此。旦凡师尊有差遣,沈约万死不辞!”

刘一虎旋即白袍一扬,指住沈约对萧顺之道:“啧啧啧,啧啧啧。你听听,你听听,这才是静缘宫中的好弟子,顶撞为师不太好!”

刘一虎旋即白袍一扬,一边又对着沈约指住萧顺之道:“沈约,你可知道顶撞长辈,按咱们静缘宫宫规,又该当如何?说吧,……”

沈约突然眉头一皱,不得不支支吾吾说道:“回师尊,按静缘宫宫规,顶撞长辈当:掌嘴三十!”

刘一虎盯紧了萧顺之,萧顺之旋即“扑通”跪在刘一虎跟前。

刘一虎轻飘飘的说道:“好,大好!沈约,就由你来执行宫规吧!”

沈约一时脸色铁青,慌忙之间与萧顺之并排“扑通”跪地,接着一阵哀嚎道:“师尊,师尊,是沈约不好,是沈约不好,都是沈约不好。”

沈约旋即伸出左手掌重重拍了左脸一巴掌,接着伸出右手掌重重拍了右脸一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

“师尊,沈约不敢忤逆师傅;师尊,沈约替师傅受罚,……”

萧顺之心潮一涌,旋即又对刘一虎磕头道:“师傅,弟子以后善待静缘宫中弟子,一定抛弃军中那一套规矩,道法宽,道法而自然。”

刘一虎白袍一拂,止住了沈约左右手,一边又盯紧陈静,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道:“纯依香儿女侠,按照静缘宫宫规,可是要,……”

如今,刘一虎要和幽嫣谷墨家断绝来往,陈静一时也确实弄不明白刘一虎心里到底有没有幽嫣谷中的师傅陈旭嫦。

陈静一时紧握越女剑,旋即一闪白影又靠前了一步,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故意试探道:“在这一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纯依香儿女侠,唯有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刘一虎闻言恼羞成怒,白袍一拂,厉声大喝道:“众弟子听令:杀了纯依香儿女侠这一个大骗子!”

第281章 幽嫣谷中黑衣客

“大骗子?堂堂正正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我会是大骗子?……”

正当陈静嗔怒似的自言自语之际,静缘宫中白衣白袍的弟子手中长剑已然攻杀近身三尺之际。

“杀,杀,杀,……”

“杀,杀了这一个女骗子,……”

“……”

陈静见状一时哭笑不得,但又不能出剑伤了这一些静缘宫弟子。

长剑一拨、一撩、一刺,……

陈静一躲、一闪、一避,……

陈静白影极速一闪,紧接着在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躲闪之间,一边反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缘真子,你不就是心里憋屈吗?来,来,就与本谷主打一场!”

“那就痛痛快快来打一场!从今往后,幽嫣谷墨家与静缘宫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从今相逢是路人!”

“……”

正当陈静立身反驳之际,静缘宫中的弟子一时面面相觑,紧接着停下手中各自攻杀的长剑。

刘一虎云淡风轻一笑,旋即又板起了面孔,厉声喝道:“当初,在老王镖局时就一直怀疑。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救先弟子之国,试问又如何能再供立于弟子心中呢?”

“眼下,静缘宫宫规:旦凡有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踏入静缘宫一步者,格杀勿论。既然前来送死,那刘家掌法就亲自送你一程!”

“……”

刘一虎大怒,白衣白袍极速一拂,旋即又退下了静缘宫弟子。

毕竟,刘一虎自然知道:这一些刚刚拜入静缘宫门下的弟子,完全不可能是陈静越女剑的对手。

眼下这一些静缘宫弟子受令,各自斜持长剑,半弓了身子缓缓退去了数十步之外。

萧顺之见状心中骤起一绺极其不安,况且神机营刘一龙之败,确实上天之意,陈静又如何能救?

“师傅,师傅,师傅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当日神机营中,要不是谷主出剑斩了张伟,兴许还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师傅,师傅,师傅呀。你平时教导众弟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师傅,师傅,师傅呀,你说是不是这一个道理啊?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可不能杀错了人呐!”

“……”

萧顺之苦口婆心之言却让刘一虎火气倍增,旋即一把极速推开萧顺之,一边又厉声大骂道:“萧顺之,你放肆!才说了顶撞长辈得掌嘴三十,难道你又忘记了?”

萧顺之白衣白袍极速一收,猛然跪在刘一虎跟前一尺,一把捉紧刘一虎白衣白袍道:“师傅,师傅,师傅呀,弟子这就掌嘴。这一次,你就放过谷主好了,不为己甚,不为己甚,不为己甚好不好?”

啪、啪啪、啪啪啪,……

萧顺之左手重重一巴掌上脸,右手重重一巴掌再上脸,重掌之下没几下子,双颊骤现一块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白,……

刘一虎并没有理会萧顺之,只是双脚一踢,长袖一拂,重重一句一个字眼“哼”,与陈静步步紧逼。

萧顺之倒也并没有停下重重的掌力,仍然疾呼道:“师傅,师傅,师傅呀,不要,不能啊!……”

刘一虎已然近身陈静三尺之际,旋即马步半蹲,双拳由掌化掌、由掌化二指,紧接着怒目圆睁,盯住陈静道:“那就得罪了!”

陈静见状心里先是一惊,没想道萧顺之这个汉子还是性情中人,有道是:慈不掌兵,看来萧道成所为也不完全都是错。

最让陈静吃惊的还属刘一虎,毕竟当初刘一腾与刘一跃自始至终都是冷眼相对,但如今刘一虎要拳脚相加,确实始料未及。

不过,陈静经历了百合楼中的那一劫,刘一跃气海穴上中了申屠力夫那一刀的心情感同身受,幽嫣谷墨家欠刘氏三兄弟的恩情,或许今日也该还回去了。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旋即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气,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看剑!”

刘一虎闻言大惊,也知道这一式剑招之下能一分为二,旋即怒目圆睁之间,双掌托天而起,接着又收回双掌左右重重一击陈静道:“刘家掌法:千钧一掌!”

刘一虎白衣白袍一疾,陈静白纱白袍一闪,刘一虎掌心重重一击陈静胸口,越女剑却悬空不动。

嘭、嘭!

噗嗤、噗嗤!

正当刘一虎双掌前后如风猛然过处,陈静张口两绺昙花落地,又是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陈静眼前突然一黑,越女剑反手入地一尺,半弓了身子,又一阵猛烈的“咳咳”,又是一条小红绳。

“谷主,谷主,谷主呀,你这又是何苦?这又是何苦啊?……”

“师傅,师傅,师傅呀,你看这,这,这,哎,……”

“……”

萧顺之左顾右盼之间,一时又左右为难,既不能上前助陈静去敌刘一虎,那更是忤逆;也不能助刘一虎去伤陈静,那样更是作恶。

萧顺之心里一阵撕裂,方才自己掌嘴三十,几乎鼻青脸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极速扶正陈静胳膊,急切道:“你这又是何苦?”

陈静轻缓了一回气息,心中骤起一阵又一阵撕裂之痛,却也佯装若无其事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缘真子这两掌,就当是幽嫣谷墨家欠刘氏三兄妹的吧。”

“十年前,白鸟城有危,虽然也想以‘北斗七星剑阵’御敌,奈何万般不由人,鄙弃了刘氏三兄妹之意,本谷主做的错事,一人承担!”

“缘真子,来吧,来吧,来吧,都来吧,还有多少怨气,都使出来吧!本谷主今日一人承担!”

“本谷主,上对得住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下对得住幽嫣谷墨家各位弟子,唯独我娘,……”

“……”

陈静如凄如切之言,静缘宫中弟子一时全部放松了戒备,盯住刘一虎想说也不能说一字半句。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拖着越女剑又缓缓上前一步,厉声又对刘一虎大喝道:“缘真子,来吧,来吧,都来吧,本谷主都受着呢!”

萧顺之一把拉住陈静已经歪歪斜斜的步子,一边急切又道:“谷主,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你真的会没命的啊!”

萧顺之一脸哀怨,一边又急切央求刘一虎道:“师傅,师傅,师傅呀。冤冤相报何时了。原本都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又如何能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打一家人呢?”

“正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反倒会受他人笑话。都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那里有隔夜的仇啊?”

“况且,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还在谷中听着呢!师傅,师傅,师傅呀,该放手时且放手。如今,陛下已封‘僧道双圣’,又如何耿耿于怀过往?放下,即是新生!”

“……”

刘一虎一时恼羞成怒,旋即指住萧顺之鼻子大骂道:“你放肆,要么静缘宫以后你做主得了!”

“萧顺之,倘若再说一字半句,为师今日就逐你出师门!”

“……”

萧顺之一时无言以对。

陈静一边挣脱萧顺之的扶持,一边反手拖住越女剑道:“罢了,罢了,罢了。千错万错,都是本谷主一个人的错。缘真子你又何必连累他人呢?既然如此,本谷主从今往后不踏入静缘宫就是了。”

陈静言毕,径直也不看刘一虎的脸色,越女剑一杵一点就似一根拐杖往静缘宫大门缓缓步出去。

萧顺之紧随其后,刘一虎眉头一皱,厉声大喝道:“萧顺之,倘若你今天与她一同步出静缘宫大门,为师就没有你这一个弟子!”

萧顺之屈服了,戛然止步了。

萧顺之盯住陈静一身白影渐渐消失在静缘宫大门尽头,直到马蹄声越来越远、越来越低沉。

陈静策马奔出静缘宫外的那一片桃林之后,正好又路过了幽嫣谷谷口,无意抬头张望,却发现幽嫣谷中升起了一绺青烟。

陈静一时好奇至极,像这样的光景又会是谁呢?

陈静不得不缓缓策马往幽嫣谷内探望而去,却发现是一个黑衣人在陈旭嫦墓前上香、磕头,……

初眼远看那上香的模样,这一个黑衣人不似孟婆郡中的乡民。

既然,这一个黑衣人正大光明来陈旭嫦墓前祭奠,陈静确实也当去认识一回。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理了一理白纱白袍,接着又擦了一擦嘴角的斑驳血迹,紧握越女剑,双腿一沉,策马又往幽嫣谷中奔去。

驾、驾,……

白影飞驰,转瞬即至。

陈静远远瞅见这一个黑衣人还毕恭毕敬的跪于陈旭嫦墓前,不远处平放了一柄缠满黑布条的长剑,面罩一方黑巾好似还在沉思。

陈静驻马缓停,隔空把剑问道:“不知这一位黑衣客如何称呼?既然识得墓主,想必也是墓主的故人了,不知能否让小女子一睹尊容?”

第282章 黑衣客斜道出剑

黑衣人闻言一时如梦初醒,说时迟那时快,旋即身子一斜,紧接着身子极速又一弓,之后一个滚翻起身,捉回平放于地的那一柄长剑,然后半跪半立之间,一双犀利的眼神警觉的盯住陈静如临大敌。

陈静瞅见黑衣人如临大敌的这一番阵势,心中突然一惊,看样子眼前这一个黑衣人可能是敌非友。

陈静坐下大白马见黑衣人如临大敌的这一番阵势,惊乍之下,前腿极速抬高六尺有余,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撕裂声落地之后,空气里凝结了一股冰冷的杀气。

陈静又是一怔,从后背骤起一绺拔凉之感瞬间游走全身,脚趾头发凉、手腕发凉、太阳穴发凉。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四周一时平静如常,看样子不会有第三个人。

陈静眉头深锁,又不得不再一次追问道:“黑衣客,小女子也是墓主生前的一位故人。故人的故人,何必这样剑拔弩张的阵势呢?”

“小女子因故十年之后才重游故地,这才寻了机会来看一看墓主,不知黑衣客与墓主交情如何?”

“小女子本无恶意,还望黑衣客行一个方便。行走江湖之间,多认识一个朋友那就少认识一个敌人。”

“黑衣客,如今天地作证,就让小女子一睹尊容,意下如何?”

“……”

黑衣人警觉的一双眼睛左右一滑,旋即张口用嘶哑而又阴沉的口吻字字吃力道来:“恕无可能!”

陈静听这一种声音与当初在白鸟城遇见的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那一种阴鸷的声音完全不同。

黑衣人这一种声音好似从喉咙的缝隙里溢射出来,并且舌头吐气之间好似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陈静心中突然又一怔,像黑衣人这么奇怪的人居然也来与陈旭嫦上坟跪拜,确实不可思议。

陈静突然觉得,或许这一个黑衣人长相奇丑无比,故而大白天也都从头到脚一身黑、戴一方黑巾。

有道是:一黑遮百丑。

倘若真的如此,还去看黑衣人的面容实在不妥,心中旋即释然之后,又抱拳毕恭毕敬道:“黑衣客,既然如此,敢问尊姓大名?”

倘若真的长相奇丑无比,那么又是行走江湖之间的使剑把式,总不至于名字也奇丑无比吧?

即使再奇丑无比的名字,那都将示人于众、呼之于口鼻。

生而为人,即使唤做阿猫、阿狗,又或者张三、李四之类,总都会有一个叫法,怎能隐瞒。

黑衣人面巾缓缓吹气一动,眉头一锁,两只眼珠咕噜一转,还是方才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字字吃力道来:“恕无可奉告!”

陈静闻言一时全然懵了,那里有这样不通情理的人,不就是说道一个名字,又不会要人老命。

陈静紧接着就火了,怒火撕裂了胸中方才被刘一虎重重两掌后的伤口,脸上极速浮过一闪狰狞。

“看又不能看,说又不能说,你这一个奇葩至极的黑衣客。哼!”

陈静言毕正想灰溜溜的策马离开幽嫣谷,毕竟这一个黑衣人太无趣又太不近人情,一时也想不明白陈旭嫦为什么会结交这样的人。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连面容和名字都不能示之于她人的人,又如何多浪费一时半刻呢?

既然也是陈旭嫦的故人,也不相信这一个黑衣人会出剑伤人。

正当陈静策马调头出谷之际,黑衣人又用那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闻言极其恼怒,只记得年少时经常被陈小英几次三番的嘲讽谩骂为:呆痴女、笨傻女。

在年少的那一个时候,陈静虽然听起来不舒服,可是现在不经意的想起来确实:打是亲、骂是爱。

如今,眼下这一个黑衣人如此谩骂陈静,陈静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反复又多打量了几次,这一个黑衣人确实和陈小英关联不起来。

毕竟,身形不像、声音不像!

有太多的地方都不像陈小英!

倘若真的是陈小英,又为何会不认识陈静呢?就凭陈静这一身行头,早就该名扬孟婆江南北了。

毕竟,已经在孟婆江北“十山八寨”斩郁久闾阿史那,杀李霸天;之后在北山关又杀了“拓拔大王”拓拔子推;近来又在“十山八寨”外破了丘穆陵良开山刀上的道家印记。

还有,在孟婆江南百合楼中斩跑了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最后申屠力夫难逃一死;在神机营中一剑斩杀了白莲社左护法张伟。

若此,该当孟婆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识陈静。

眼下这一个黑衣人确定就不是陈小英,那么这一个黑衣人的谩骂永远就不会是:打是亲、骂是爱。

如此,那就是真的谩骂了!

陈静急忙勒紧了马缰绳,大白马极速止蹄,又是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咴儿”撕裂声落地。

陈静忍痛紧握越女剑,一边轻蔑的瞅了一眼黑衣人,一边又冷冷说道:“黑衣客,小女子看你好似上了年纪,本不想与你计较。如今,当着故人之墓,却刻意诋毁小女子,这是为何?又是何道理?小女子欠你情了?还是欠你银子了?”

黑衣人面巾轻轻一吹,旋即眉头一皱,一边又用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吃力说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怒气往头顶一处使,都快冲破天灵盖直上九霄云天,一时之间骂也不是、恨也不是,径直左手指住黑衣人道:“你,你,你,……”

黑衣人倒也没有一丝让步,更没有要收敛的意思,也完全不怕陈静的阵势,还是方才相同的口吻继续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女!”

陈静左手悟住心口,右手剑鞘指住黑衣人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黑衣客,找死!”

陈静行走江湖这一些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眼前这样的人,即使就是陈旭嫦的故人,也该讨打。

这一个黑衣人倒也没闲着,旋即身子一斜,斜道里长剑出鞘一道剑气,一式云剑直劈坐下大白马。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好家伙,这一个黑衣人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陈静一时便释然了,难怪这一个黑衣人方才如此有恃无恐,那是因为有有恃无恐的底气。

陈静旋即斜身,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气一式截剑,一剑就斩去了黑衣人的云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两道剑气相接相撞,一时炸裂开了无数荒草如烟如雨直下,骤起了一阵金石之音,惊吓了百步之外的一群飞鸟,这一群飞鸟轰然一惊又飞去了更远的荒草中落影。

大白马又是一惊,凌空六尺高之后一跃,接着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急促撕裂声后轰然落地。

陈静原本以为黑衣人方才的样子如临大敌,如今受了刘一虎重重两掌,如临大敌的才不是黑衣人。

陈静一时又不得不轻抚了一回马脖子,马脖子一阵急促的颤抖,旋即一耸鬃毛一甩,大白马更似被黑衣人剑气惊吓丢了三魂七魄。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再一次啼鸣不止,陈静再一次轻抚马背,一边又悠悠说道:“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大白马总算安静了心神。

陈静抬头之间,瞅见眼前的黑衣人已然站直了身子,从黑衣人身形轮廓看来,八成也是一个女人。

陈静一手斜持越女剑,一手松开了马缰绳,一边隔空又道:“黑衣客,看样子今天这一架,咱们是打定了。那好,小女子奉陪到底!”

“无奈,坐下这一匹马,好似极其怕你。奈何,小女子可不怕!”

“……”

陈静说话之间,先是身子一正,旋即身子一沉,接着凌空一跃下马,立于黑衣人十步之外。

黑衣人持剑斜身而对陈静,面巾缓缓吹动之际,径直也是相同的声音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闻言大怒,真没想到这一个黑衣人除了骂人,就是骂人;除了骂人,还是骂人!好似除了骂人之外,嘴巴里就不会说别的话。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看小女子如何教训教训你这一个不近人情的黑衣客!正好,也让墓中主人瞧一瞧谁对谁错。……”

陈静大骂黑衣人之后,接着又大呼“移形换影”之际,一闪白影极速闪去了黑衣人身后,旋即一式抹剑剑气怒火而下。

黑衣人见状突然又一闪黑影极似“移形换影”,躲开了陈静的那一式抹剑剑气,剑气落空斩出了一个大泥坑,溅起了一大片草尘如烟。

紧接着,黑衣人反手又一式绞剑剑气。陈静一时防不胜防,不得不以“移形换影”躲过黑衣人剑气。

陈静一惊,不得不急切大呼道:“黑衣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283章 黑衣客扬长而去

嘭嘭、嘭嘭、嘭嘭,……

黑衣人那一式绞剑剑气极速落地又荡起了一绺草尘如烟如雪飘悠而下,若即若离的样子就似三月夜里一场润物细无声的酥雨。

黑衣人身子极速又一正,斜持长剑并未理会陈静,见陈静躲过了这一式绞剑剑气,面上黑巾微微一动,又发出了那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闻言又骤起一绺怒火,看眼前这一个黑衣人的剑招路数也是一个使剑的一等一高手。

也罢,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也是一个使剑高手,能来墓前祭拜的这一个黑衣人出剑剑招犀利至极也就不足为奇了。

况且,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基础招式已然传遍了孟婆江南北,江湖中人使得剑招者也不计其数,就似先前白鸟城中的燕国万千白羽锁子甲大小将士人人皆会。

有道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使剑者以使剑者为友,何其寻常。以剑会友,更是人之常情。

不过,对于这一个黑衣人言语之间吃力的那一个个字眼,陈静从心底里确实生不出一丝好感。

只要是活生生的一个正常人,没有谁,也不会有谁,能听进去黑衣人这一番不近人情的话。

陈静又不得不重新面对眼前这一个黑衣人,似在“十山八寨”败于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大意失荆州的事儿,可不能在墓主面前重现。

要不然,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眼下岂不是连自家都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左行了三步,黑衣人的步子也向左旋转了半步;陈静右行了三步,黑衣人的步子又向右旋转了半步;……

陈静缓缓左右行走之间,隔空又对黑衣人厉声说道:“你这一个黑衣客,还真是奇葩至极,似此看又不能看、说又不能说,剑招还招招致命,你我本就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更不欠你人情与银子!”

“罢了,罢了,罢了。都说人在江湖,本就有太多身不由己之事。既然你这一个黑衣客对小女子动手,小女子也就不客气了。”

“有道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来而不往非礼也,黑衣客,休得如此猖狂,看剑,”

“……”

陈静一阵急切大呼之间,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影,越女剑一闪平剑剑气直逼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黑影,长剑一道平剑气一挥直逼陈静左侧太阳穴。

白影一闪,黑影一躲。

嘭、嘭嘭、嘭嘭嘭,……

两闪剑气各自落地又荡起了一大片草尘如烟而下,陈静这一式平剑剑气落空;黑衣人那一道平剑剑气从陈静面纱斗笠侧面一闪而过。

“埋汰旮旯!”

陈静旋即大骂之际,心中骤然又生出了一阵好奇。眼前这一个黑衣人攻人太阳穴处的剑招,一时看来极似十年前在燕王府中见慕容兰西第一次使过的剑法。

对,就是雪月风花剑!

眼前这一个人会是慕容兰西?几无可能。毕竟,慕容兰西应该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在一起。

孟婆江南与孟婆江北如今相差数日路程,又怎么可能是慕容兰西一个人来孟婆郡幽嫣谷中呢?

况且,慕容兰西压根也不认识陈旭嫦,更没有机会认识陈旭嫦。

似此天隔一方、从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又如何来墓前上坟?

那这一个黑衣人又会是谁呢?

陈静眼下实在极度费解,幽嫣谷墨家的各种剑法基础招式都传出了江湖,能习得此攻人太阳穴的剑招者必定也非慕容兰西一人。

能习得雪月风花剑者,也非等闲之辈,陈静心中骤起一阵不安,就似遇见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轻飘飘的轻蔑道:“呵,还没看出来又是一个高人。但是,对小女子而言,小女子从来不惧,小女子从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虚有其表之徒!”

“既然黑衣客你也是使剑的一位高人,小女子也就不用客气了!”

“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看剑!”

“……”

正当陈静越女剑一道剑气直下之际,心中突然一阵撕裂之痛,好似有无数只无形之手捉紧了心肝脾肺肾,在用力揉捏与撕扯每一处。

心神合一?万万不能的!

此时此刻,陈静越女剑一时重似千钧,两只手臂就似风中的一对芦苇棍子,飘飘悠悠落地而下。

当、当!……

越女剑重重落地一弹,就似一根木棍子,又或者似一条柴禾。

陈静心力骤然一散,全身骨头好似散架一般失去了重心,一时又不得不轰然半跪半立,缓缓抬头见黑衣人并未上前一步,也并未出剑一挥,眼神就似凝结成冰。

陈静见状一时心宽了许多,看来这一个黑衣人也不似趁人之危之辈,都是墓主故人还算仗义。

咳咳、咳咳,……

陈静确实忍不住又一阵猛烈的咳嗽,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朵、一朵、又一朵海棠花怒放!

一朵朵大小不一的海棠花朵是那么鲜、那么艳,更夺目。

突然,又从陈静口中一股咸湿的味道冲鼻而出,一绺雾血出口极速一喷眼前三尺之地。

天煞的刘一虎出手太重了!

陈静伤得不轻,刚才又全力使了几次越女剑剑招,已经更乱了全身经脉气血,不由得有此一劫。

陈静扭头盯住地上的那一柄跟随多年的越女剑,右手想去捉,可是近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边。

右手已经根本不听使唤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微微一抬头,又见这一个黑衣人好似一切都明白了的样子,径直吃力的平静说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再听黑衣人这一阵谩骂已经怒不起来,毕竟这一个黑衣人并没有要取陈静性命的意思。

倘若黑衣人要取陈静的性命,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兴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句“呆痴货、笨傻子”无非是这一个黑衣人的口头禅。

就似孟婆江北魏人口中的“拉基阿路”,又或者是“马拉个巴子”;又或者似孟婆江南的“埋汰旮旯”,又或者是“奶娘的胸!”

兴许,那就是方才多心了。

陈静不得不默默盯住黑衣人,一时全然释然了,心中就似一汪一望无际的大海,平静如镜。

方才的那一阵撕裂之痛缓缓平息,出入的气息也缓缓抚慰那一阵又一阵撕裂之痛。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陈静一时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一股力量从丹田微微而生,如雷一闪之后游走于任督二脉每一处。

陈静缓缓游离了右手,缓缓捉住了越女剑,拖在身后,目光微微盯住眼前这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极速收剑入鞘,接着又理了一理身上衣角,缓缓又步回墓前,然后极速磕头,之后起身不再看陈静一眼,径直各自而去。

陈静抬望眼初看这一个黑衣人蹒跚的步子与常人步子确实不太一样,从心中又骤起了一阵心酸。

看来这一个黑衣人必定经历了常人不曾经历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一个黑衣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陈静突然善念又生,一时确实没有忍住,不由自主放开了嗓子,一边隔空疾呼追问道:“嘿,你这一个奇葩至极的黑衣客呀,究竟姓甚名谁?如今又家住何方的呀?……”

“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黑衣客,你又何必这般藏着腋着呢?……”

“……”

黑衣人闻言并未回头,只在远处突然又停下了步子,止步不前过了一会儿功夫之后,才用极其熟悉的那一个声音吃力字字道来:“呆痴货、笨傻子,有缘再见!……”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五味杂陈,如今听见“有缘再见”这四个字眼,再听到“呆痴货、笨傻子”这一句口头禅的时候,却是暖暖的!

对,就似冬日里的一壶热茶。

陈静实在又忍不住,却又扬手再一次疾呼道:“嘿,黑衣客,那什么时候算有缘的啦?……”

黑衣人并没有理会陈静,也并没有再答陈静一字半句,径直一闪黑影消失在幽嫣谷谷口。

陈静见黑衣人走远,一边理了一理白纱白袍,一边又擦了一擦斑驳血迹,越女剑缓缓入鞘当成了一根拐杖吃力的起身。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一瘸一拐之间缓缓又步去了陈旭嫦的墓前,横放越女剑之后又“扑通”跪地三拜,接着又缓缓说道:“姥姥,姥姥,姥姥,你觉得静静方才做的对吗?姥姥,以后静静会常来看你的,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给你烧好多好多的纸钱!”

“姥姥,你要相信静静的哟,静静一定能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

“……”

陈静沉思之间又一次三拜之后,紧接着又杵剑缓缓起身,旋即一声口哨,大白马“踢踏、踏踏”的脚步声“咴儿、咴儿”狂啸而至。

第284章 斜地里巧遇故人

陈静缓缓拉过来马缰绳,极其吃力的爬上了大白马,方才身心疲惫的那一股压抑之感慢慢消散了。

眼下,骤起一绺舒适就似已然躺在软绵绵的数十层被褥上,缓缓的呼吸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由自在。

陈静左手轻抚马脖子,半弓了身子双颊缓缓贴上了马鬃毛,右手马缰绳一紧又一松,大白马四蹄“踢踏、踢踏、踢踏”缓行。

毕竟,在静缘宫中了刘一虎两掌,方才又使了几式剑招,走得匆忙又未带疗伤药,要是策马奔腾过激过猛,五腹内脏晃悠着会疼。

况且谁又会想到,不就是来陈旭嫦墓前上一次坟,都生出如此多的旁枝末节,确实万般不由人。

踢踏、踢踏、踢踏,……

呼呼、呼呼、呼呼,……

大白马一边缓行一边抬头,没多久的功夫也出了幽嫣谷谷口。

陈静自顾扭头抬望眼之际,又不得不寻了一条大道往客缘斋中任马缓行,一边又悠悠的似歌似唱的念叨道:“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

大道上四下里一时也没有一个路人,两旁松林下一丝凉凉的气息倒也清爽至极,吸入肺腑就似琼浆玉液那般酥人心意、精气神愉悦。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双颊贴在马鬃上不知行了多远路程,直到前方大道上斜地里骤起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陈静一时警觉的直起身来,策马靠右缓缓而行,这才发现前方是一行孟婆郡太守府的步军军士,领头策马的是肩扛长刀的步军头领。

在这一行步军囚车最中间,五花大绑了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和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年轻的男子和年轻的女子互有一丝嫌弃之色。

这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正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费正太的长子费华;这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正是杨家杨一户的女子杨紫。

费华一身锦绣华衫,一副大家公子小哥的模样;杨紫一袭绫罗绸缎,一副大家千金的模样。

看这一男一女的模样,男子还未及冠、女子还未及笄,一身服饰确实不比乡民,毕竟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族人非一般人能比。

这一行步军军士面有一丝无可奈何之色,毕竟五花大绑中的费华与杨紫骂骂咧咧一个不停。

“姓费的,凭什么本姑娘一定就要和你成亲,就问一句凭什么?本姑娘貌美如花,在孟婆郡中可是千人恋、万人迷。嫁谁都比你强!嫁你?本姑娘可是瞎了一双好眼!”

“姓杨的,你们杨家都已经破落了,还有什么声名?‘张杨费吴’早就应该重新排位了,无论‘张费吴杨’也好、‘张费杨吴’也罢,咱们都是门不当户不对,本公子不同意!”

“哟喂,姓费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你能保证多年以后不是‘张杨吴费’,又或者‘杨张吴费’,再或者‘杨吴张费’?还看不起人?花无百日红啦,一场雨就残花咯!”

“姓杨的,就你牙尖嘴利。你们杨家人,本公子就是看不上,那就是看不上!门不当户不对,有辱费家声誉、有辱费家门风!……”

“你,你,你,……你们费家有什么好?自吹自擂!你们费家是落毛的凤凰,那就不如鸡;咱们杨家即使落毛了,那也是凤凰!……”

“……”

费华与杨紫针尖对麦芒的谩骂入耳,陈静一时觉得好笑。确实也没弄明白这费家大户的公子与杨家大户的千金为何被五花大绑,而且还动用了太守府的这么多军士。

正当陈静疑惑之际,步军头领扭头厉声大喝道:“吵什么吵,待会儿送尔等去太守府‘露水营’,放上加倍的五石散兑酒,就不信从不了。末将也不信这一个邪,太守大人成人之美,怎么就这么难了呢?”

“如今,太守大人极其希望孟婆郡人丁兴旺成为孟婆江南第一郡,在太守府中还专设了‘露水营’,就为尔等年过十四还不乐意成亲者。”

“既然尔等年过十四还不乐意成亲,太守大人自然有诸多妙计。尔等想仗着费家、杨家之势不从太守大人的太守令,那是休想!我等步军可不比县衙里的差役,……”

步军头领话未说完,五花大绑上的费华与杨紫同声大骂道:“西门霸,你就是一个该死的燕人!”

陈静一听“西门霸”三个字眼,顿时眼中一闪有光,旋即又多瞅了一眼西门霸,确实七七八八相似。

毕竟,已经都过去了十年,确实与当初燕国“十二甲子”着白羽锁子甲的英俊潇洒四勇士相差太多:风霜了更多、老气了更多。

陈静一时也算听明白了:张锋在强制年过十四的男女成亲,倘若不从就被县衙差役、步军军士捉去太守府“露水营“行周公之礼。

虽然费家、杨家也是孟婆郡大户,但是要与县衙差役作对,用李声速的话来讲,就是与朝廷作对;与太守府军士作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定是忤逆造反了!

看来费华与杨紫被捉,费家与杨家必定也和步军军士鸡飞狗跳了一阵子,“月老”张锋乱点的这一出鸳鸯谱,实在也让人哭笑不得。

正当陈静思索之间,西门霸长刀一挥,厉声大喝道:“休得胡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岂是尔等说死就能死的?尔等又非金口玉言!还是在‘露水营’中快活一回吧!”

费华闻言极其恼怒,一边轻蔑的瞅了一回杨紫,一边又隔空对西门霸大骂道:“西门霸你就是一个‘阉人’,本公子入了‘露水营’,一头撞死了也不会让张锋小儿奸计得逞!”

杨紫一脸绯红,旋即又白了一眼费华,之后隔空对西门霸尖声大骂道:“我呸!本姑娘宁愿咬舌头自尽,必定让‘露水营’成为灵堂!”

囚车左右的太守府军士无一不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大笑声,自张锋下了那一道太守令以来,费华与杨紫这一对奇葩确实世间少有。

西门霸本就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对于这一些读书人似的口舌之争不太对付,旋即又扭头与费华与杨紫厉声大喝道:“太守大人煞费苦心,让费家和杨家结为连理,如今还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难道,费家想去建康城中去娶萧家的女儿?杨家想去建康城中去嫁萧家的儿子?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门不当、户不对!别做梦了!”

“……”

西门霸话音又落,费华一阵狂躁道:“张锋小儿乱法!凭什么强制费家与杨家结为连理?为什么要就拿费家和杨家下手?他张家与吴家年过十四不成亲者何其多!”

杨紫眼前一亮,旋即也尖声大吼道:“这是灯下黑,灯下黑,灯下黑!张、吴二家与孟婆郡二法!难道就因为张锋小儿是太守?吴忠那死胖子是差役头领兼步军校尉?”

西门霸闻言一时眉头紧锁,一边扬手止住了囚车,旋即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两个军士会意,旋即就从衣甲上极速“咔嚓”撕下一大片衣襟,接着用力塞进了费华与杨紫嘴里。

费华与杨紫一时瞠目不能言。

大道上一时清静了许多,只剩下“汩汩”的囚车两轮滚地声,更有马蹄与步军脚步“踢踏、”声。

陈静初看西门霸的样子,已经完全融入了太守府军士中,虽然没有燕国“十二甲子”四勇士之名,劫后重生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

当年从白鸟城一路行来,逃出来的这一行数人,陈静又多见着了一个,自然从心底里高兴。

陈静缓缓策马上前,远远的抱拳轻声道:“西门将军,眼下十年未见,风雨同舟岁月不饶人啊!”

西门霸闻言先是一惊,旋即长刀一横,策马上前三步,毕恭毕敬的追问道:“姑娘,姑娘,莫非你就是近来骤起的那一个功夫出神入化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陈静直言道:“正是小女子!”

西门霸面有喜色,眼中似有泪光,一时仰头之际似有所思,旋即沉默了片刻又道:“嗨,十年前‘十山八寨’的事,看来不攻自破了!”

“只要还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就好啊!白鸟城死了那么多人,只换来这么少些人活命!”

“咱们这一些人的命可金贵着呢,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了。”

“谷主,如今在下和东方胜都在太守府中当差,还算不得将军,都是步军中的一个小小头领。世子之事,罢了,罢了,已经都过去了!”

“……”

陈静心中一时也骤起了一阵五味杂陈,再想慕容一家人,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说多了都是泪。

陈静旋即悠悠一仰头,缓缓又道:“是呀,是呀,是呀!大家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呀,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第285章 县衙差役迫梁母

“希望?在下倒是希望十年前在白鸟城战死追随‘慕容大王’,罢了,罢了,罢了,全然物是人非!”

西门霸言毕一脸沉重,旧事如昨有太多不舍得与不甘心,旋即又长刀一拱手道:“在下公事在身,受太守大人军令,如今着急回营交令!今日得遇故人,大慰平生!”

“谷主,在下就先行一步了。倘若谁敢无礼谷主,在下与东方胜必将两肋插刀,必不忘慕容一家人之恩、谷主当年舍命断后之情!”

“嗨,罢了,罢了,罢了。如今谷主的功夫已然出神入化,又有谁能无礼谷主?在下真是老糊涂咯!”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告辞;谷主,告辞;谷主,告辞咯!谷主,后会有期!”

“……”

西门霸紧接着长刀极速一挥,囚车“汩汩”往太守府疾驰而去,军士旋即排为两列整齐的队伍,步法一致、落地齐声、展臂齐腰。

西门霸长刀倒提又一收,旋即策马奔腾一马当先闪在了最前方。

陈静心中一时欣喜,看样子当年慕容太白在白鸟城操练燕国大军的法子已然传入了孟婆江南。

天鹅虽去,白鸟犹存。

忠勇常在,英魂不散。

陈静一时轻舒了一口气息,心中的疼痛一时又消散了许多,人逢喜事精神爽,全然也不错。

眼下,大道上四下里一时又没有一个行人,陈静旋即双颊又贴上了马鬃毛,左手轻抚了马脖子。

缓缓的,缓缓的,缓缓的,大白马又走了好远一段路程。

咴儿、咴儿、咴儿,……

突然,大白马又一阵撕裂狂啸,陈静猛然回头早已不见了西门霸的身影,也不见军士的踪迹。

陈静见状一时好奇至极,一边又止蹄左右张望,确实前后又没发现不妥之处,盯住大白马道:“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

大白马突然又一阵狂躁,紧接着从大道不远处的一座山坳里惊出了一阵哀嚎,撕裂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陈静心中一惊,旋即又轻轻的拍打了一回马脖子道:“马儿乖,马儿乖,想要本谷主去看一看,那你就叫唤三声;不想让本谷主去看一看,那你就叫唤两声,好不好?”

大白马闻言摇了一摇耳朵,前蹄极速一阵躁动,之后旋即仰头一阵撕裂的“咴儿、咴儿、咴儿”声。

陈静悠悠拉着马缰绳,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一,二,三,……马儿乖,那咱们就去瞧一瞧。”

陈静旋即离开了大道,寻了一条小道往那一座山坳极速行去,那一个老妇人的哀嚎声又变成了哭泣声,声声入耳刺痛了陈静的心。

路见不平一声吼,行侠仗义本当侠者所为,更何况秉承“天志”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四蹄翻过了几条田坎,又折返了几条林荫小道,总算近在眼前。

眼前是一座低矮而又破损至极的一方茅草屋,茅草屋前有一棵一丈高的菩提树,在菩提树地下是一个衣裳破旧的老妇人。

和老妇人拉拉扯扯的是两个皂衣寿帽的县衙差役,左右腰刀明晃晃的正吓唬这一个老妇人。

这一个老妇人夫家姓梁,梁夫早年因兵祸而死,膝下又无一儿半女,一个人守寡在此活了许多年,远近乡邻都称她为:梁家老母。

梁家老母双手抱紧菩提树干,两行热泪已经湿透了胸前一大片衣裳,一边哀求道:“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你们就行行好,啊,你们就行行好,就饶了老婆子吧!”

“你们看,老婆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让老婆子嫁人?真是羞死老婆子了!羞,羞,羞呀!”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老婆子我为梁家夫君已经都守了这么多年寡,如今又叫老婆子嫁人,这不就是读书人说的晚节不保吗?”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以后要是老婆子我死了,又如何有脸在九泉之下见已故的夫君?啊?”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你们就好生想一想吧,老婆子我与夫君都没有一儿半女,况且如今这么大岁数还让老婆子我再嫁人,怎么可能还会生一儿半女?”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太守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是不是中了魔障了?要人丁兴旺,像老婆子我这么大岁数的人,无能为力!”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孟婆郡要人丁兴旺:少赋税少徭役,百姓安居乐业,让年轻人早一点成家无话可说。可这,可这,……”

“……”

梁家老母一连串诉苦之间,一个县衙差役早就听得不耐烦,一边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死老太婆子,就是一个刁民!太守大人为孟婆郡千秋万代,岂是你一个乡野村妇所能妄议的?”

另一个县衙差役旋即腰刀一正,向天抱拳大喝道:“你这一个死老太婆子,太守大人已经说过了:孔圣人之父古稀之年依然能得子;简狄取鸟卵而吞、因而有孕,太守大人已经寻了不少大小鸟卵!”

“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子,倘若你吞一个鸟卵不成,那就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甚至更多!”

“太守大人为孟婆郡千秋万代,府中鸟卵入库无数,专为尔等久居的寡妇,孟婆郡人绝不许鳏寡!”

“……”

梁家老母抱紧菩提树,双腿极速一蹬,再一蹬,一时气得咬牙切齿道:“荒唐,荒唐,荒唐至极!倘若吞鸟卵而有孕,还要男人作甚?老婆子我虽然少读书,但也明理。鸟卵入肚,几天之后还不都变成了污秽之物?实在太荒唐极了,……”

县衙差役闻言一脸铁青,腰刀极速一正,紧接着架在梁家老母脖子上,旋即厉声反驳大骂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还敢顶嘴忤逆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曾经可是一个读书人,吞鸟卵而有孕,是《史记》中写得明明白白的大事!”

“既然你都知道读书少,那你还在太守大人面前瞎说一些什么?咱们孟婆郡太守大人,上任之前可是孟婆江南少有的员外散骑侍郎!”

“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孟婆郡人不许鳏寡,这是太守大人的太守令,不容一个人忤逆!”

“……”

梁家老母紧紧的抱住菩提树,一边又急切哀嚎道:“天啦,天啦,天啦,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老天爷,老天爷,你就开一开眼吧!”

县衙差役一时极其不耐烦,又厉声大喝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你就给官府一句准话。嫁,还是不嫁?嫁,咱们即刻领你去给你寻好的一处鳏夫家;倘若不嫁,那就休怪官府无情、腰刀冰冷!”

梁家老母一脸绝望,旋即又瞅了一眼破损的茅草屋,好似心中极其不舍,更是对梁夫的久久思念。

梁家老母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一边长呼一口气息,一边视死如归正气说道:“为夫守节,死而无憾!砍头无非碗大的一块疤。待老婆子我去九泉之下,也是青青白白的!”

两个县衙差役闻言怒火冲天,狰狞了双颊,涨红的脸色就似染满了朱砂,齐声大喝道:“找死!”

正当两个县衙差役同时举起腰刀之际,陈静早看了许久、听了许久,一时忍无可忍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住手,通通住手!想不到县衙差役都开始作恶了。真是一年一小变,十年一大变啊!”

两个县衙差役极速扭头之间,这才发现陈静驻马在一旁,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又一脸镇定。

其中一个县衙差役旋即又厉声反驳道:“呔,无论你是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且听好了:倘若你敢与县衙差役作对,那就是与官府作对;与官府作对,那就是与朝廷作对!你自掂量掂量!”

陈静闻言倒也不惧怕,既然这两个县衙差役以官府和朝廷之名来压人,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陈静一时紧握越女剑,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阵轻笑道:“嘤嘤嘤,嘤嘤嘤。开口闭口官府与朝廷,可是在建康城神机营中,陛下当着天下众人之面,许本谷主斩杀白莲社弟子又或者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还特许先斩后奏、先斩不奏。难道就不怕本谷主把尔等当成白莲社弟子、又或者是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吗?”

“如今,尔等祸害无辜乡民,与当初的白莲社弟子何异?倘若不收手放人,本谷主定将视尔等为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

“信不信,本谷主一剑封喉了尔等?先斩后奏、先斩不奏,孰轻孰重,尔等也自掂量掂量吧!”

“……”

两个县衙差役闻言面面相觑,旋即一脸铁青弃了梁家老母,两把腰刀明晃晃与陈静左右攻杀过来。

“那今天就先杀了你!”

第286章 李声速斜身出刀

“啧啧啧,啧啧啧,让本谷主说什么好呢?还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陈静瞅见两个县衙差役腰刀攻杀上前,旋即面色不惧厉声反驳,接着一道白影极速斜身下马,然后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撕裂声闪奔到了不远处。

陈静本也无心去伤这两个县衙差役,故而越女剑并未出鞘,一闪白影左躲右避之间,早已躲开了两个县衙差役手中挥舞的腰刀。

腰刀极速又左边一刺、右边一挑、前边一劈、后边一斩,并未停止攻杀,恨不能一刀斩杀陈静。

“埋汰旮旯,还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就知道躲避,无非也是浪得虚名之辈、沽名钓誉之徒!”

“对,确实浪得虚名!确实沽名钓誉!如此,还敢大言不惭,在孟婆郡与官府作对准没有好下场!”

“……”

陈静入耳并未再言一字半句,径直躲闪之间依然未出剑还击。毕竟,此行是为救人而不是伤人。

两个县衙差役见状一时底气十足,旋即皂影又极速一拂,左右再一次极速攻杀陈静而来。

一把腰刀攻杀陈静上盘,另一把腰刀攻杀陈静下盘,刀锋过处必定入骨三分不留一分情面。

“杀,杀,杀,”

“砍死她,砍死了她,”

“……”

正当两个县衙差役怒目圆睁大喝之际,梁家老母已然抱紧菩提树了,颤抖着埋头闭眼不看打斗,早已惊吓似羔羊蜷缩成了一团。

梁家老母在此间活了这么一些年,全靠与人酱洗、缝缝补补挣一些小钱过日子,从来不杀生,也见不得人杀生,眼下刀光闪闪的光景只得一个人:眼不见为净。

突然,陈静在躲闪两个县衙差役腰刀急促攻杀之间,在五腹六脏内又一阵隐隐的撕裂之痛,看来还是被刘一虎重重两掌所伤而致。

旧伤未愈,就如芒刺在背。

此时此刻,一把腰刀极速一闪已入陈静眼前一尺,面纱斗笠极速低头躲闪之间,另一把腰刀斜身再刺白纱白袍腰带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见状旋即身子往后一沉,极速一个后空翻落地,紧接着又跟上了一闪腰刀,陈静又不得不再一次后空翻。

一劈、一砍、一刺,……

前空翻、后空翻、侧空翻,……

陈静一身白影如烟如云飘逸,在这一方破损的茅草屋前不大的院坝里已经来回游走了几遍,行云流水一般躲过了两把腰刀的攻杀。

两个县衙差役依然穷追不舍。

腰刀不停,白影不止。

陈静在极速躲闪之间,心中骤起一阵更为撕裂之痛,心力渐渐消散,心神恍惚全然使不上半点力。

扑通!

陈静紧握越女剑剑鞘半跪,胸腹中的气息一时混乱不堪,丹田穴里就似一团乱麻,又好似胸中全部长满了茅刺,胸中翻滚极速一涌,旋即又一口雾血四散喷出。

噗嗤、噗嗤,……

陈静口鼻之间一股咸湿而又鱼腥的气息不离左右,张口呼吸的气息游走之间越见短小而急促!

陈静一时明了,刘家掌法致使内伤过重,倘若再多使一回力,只会伤上加伤,必定得不偿失。

但是,眼下光景倘若不出手相助,梁家老母必定魂断菩提树下。

路见不平一声吼,更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正当陈静缓缓抬头之间,两个县衙差役却止住了腰刀,左右互视一眼之际,径直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果不其然啊,说什么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不就是浪得虚名吗?”

“是呐,咱们还没伤到一寸,就已经吐血成这样子,可见功夫何其之差,何其之差啊!”

“真是想不通啊,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那一些人物,竟然命丧此弱女子剑下,奇葩至极、奇葩至极啊!”

“也罢,也罢,也罢!只要咱们杀了她,上可以对太守大人太守令交差;下可以对县令大人交差。说不一定,咱们还能名扬四海!”

“……”

两个县衙差役思索已定,旋即各自斜持了腰刀再一步又一步逼近陈静,好似名扬四海触手可及。

梁家老母听两个县衙差役一阵又一阵无情的嘲笑,这才缓缓从手臂中探出头发散乱的双颊来。

梁家老母躲躲闪闪的眼神瞅见陈静低头的面纱斗笠,以及地上三尺远的一方斑驳血迹,双颊猛烈又一紧,紧接着双眼不忍直视一睁一闭之间,隔空嘶哑道:“姑娘,姑娘,姑娘呀,都是老婆子我欠你的,都是老婆子我一个人的错,千错万错都是老婆子我的错呀,……”

“姑娘,姑娘,姑娘呀,你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命丧于此!老婆子我已经都是半截入土的人咯,死就死咯,死又何惜?……”

“姑娘,姑娘,姑娘呀,快走,你快走,你快走呀!晚了,也就来不及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

在梁家老母卑微的呼喊之间,一个县衙差役腰刀一晃,恶狠狠的扭头大喝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休得聒噪!待收拾了她,再回来收拾你,无论你嫁与不嫁,孟婆郡官府自有各种妙计!”

“太守大人为孟婆郡千秋万代,生为孟婆郡人自当遵令而行,别让堂上的十八辈祖宗都看了笑话!”

“……”

另一个县衙差役眉头一舒,倒也没有理会梁家老母,径直腰刀在手左边一晃、右边一旋,乐呵呵的对陈静道:“我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眼下之事,是不是很有趣了啊?什么越女剑法,什么错负轮回剑法,通通都抵不过一刀!”

“一刀下去,太守大人或许还重重有赏,想到这里,心里就一个字眼:爽!哈,哈哈,哈哈哈,……”

“……”

陈静缓缓抬头之间,透过面纱斗笠一边又瞅了一脸惊恐的梁家老母,幽幽说道:“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呀,你不要担心小女子。虽然想杀小女子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杀得了小女子的人,世间少有。”

“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呀,小女子没有大碍的。就是不小心咬着了舌头,好似还咬破了嘴唇!”

“……”

陈静如今身在孟婆郡中,善意的谎言自然也不会忘记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报喜不报忧。

梁家老母闻言面有喜色,眼神闪烁的泪光温温如泉,缓缓平息了双颊上的一绺急躁,眉宇轻舒之间又微微的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县衙差役闻言心有不快,旋即腰刀身后极速一晃,紧接着半蹲了马步,右手腰刀刀尖直对陈静脑门,左手由掌化拳、由拳变绵掌,而后由绵掌变为鹰爪二指。

“哼,咋不说咬舌自尽?如今都死到临头了,还如此谎话连篇似的大言不惭,看样子是不掉棺材不掉泪、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那好,既然如此。今日就让大名鼎鼎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命丧于刀下,何其壮哉!”

“……”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的盯住近身来的县衙差役,旋即缓缓拖过越女剑鞘,看来不出剑是不行了。

“吃我一刀!”

那一个县衙差役二指极速鹰爪一收,旋即刀光如风一旋,力劈千钧从头如泰山压顶而下。

咻,……

越女剑一道寒光剑气一出,一式截剑剑气极速一闪,一声空灵的“当”,极速震开了县衙差役退去了三步之外。

哐当、咔嚓,……

截剑剑气滑去了远处,一分为二斩开了一个大石罐,罐子中的清水一泄而下,湿了方圆三尺之地,顷刻之间清水渗入泥土之中。

咳咳、咳咳,……

陈静胸中一涌,越女剑反手入地一尺,旋即又昙花一现,眼前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梁家老母在菩提树下看得明白,一时惊慌失措之间,竟然也是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惊恐大呼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你这又是何苦呀?姑娘青春年华,老婆子我这是一条贱命,不换!”

梁家老母旋即又对另一个县衙差役隔空疾呼道:“来吧,要杀就来杀老婆子我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又何必为难这一个路人!”

“来吧,来吧,杀吧,来杀吧!老婆子我,我,我,活腻了!”

“……”

县衙差役闻言一脸铁青,旋即反驳大骂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子,闭嘴!倘若再说一字半句,官府会让你一年嫁一回鳏夫!”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吃力大呼道:“官啦,官啦,官啦,十年前孟婆郡的那一些为国为民的好官,如今都那里去了?”

“好官,难道都死绝了吗?既然如此,本谷主此刻就让尔等为祸乡民的官去追随一回好官!”

“看剑!”

陈静急切之间使出力气,一道云剑剑气直逼两个县衙差役。

“住手,李声速在此,谁敢放肆!”

斜道里突然闪出李声速,快刀出鞘“四两拨千斤”撞开了剑气。

第287章 梁母迫撞菩提树

“胆敢在此放肆就是与我李声速为敌;与我李声速为敌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自然就是与朝廷为敌!……”

李声速极速收刀入鞘,越女剑云剑剑气已然在不远处荡起了一层三尺高、六尺宽的尘烟如雾。

嘭嘭、嘭嘭、嘭嘭,……

一绺尘烟缓缓消散,越女剑骤然一声“当”,接着入地一尺。

陈静胸中又是一阵撕裂,旋即半跪又不得不低头缓缓平复气息。

李声速见状大氅疾飞旋即又重重掷地,接着转身又厉声大骂两个县衙差役道:“埋汰旮旯!就这一点小事,来这么长时间都还办不好,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李声速旋即再一次转身,对身后一群六个大小不一赶来的县衙差役大骂道:“还有你们,倘若有违太守之令,就是与我李声速为敌。”

八个县衙差役唯唯诺诺,接着全部低头沉默不语,径直只顾收刀入鞘恭听李声速训话。

“县中旦凡有不从者,一律大刑伺候。有道是:世乱必出重典。不杀一杀这一些刁民的锐气,咱们这一些当差的可不是一只只病猫!”

“县衙差役为保太守之令顺利,还真得当是一只只老虎。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谁要是以后不卖力当差,看朱大人如何收拾你们!可别说没提醒你们,特别是你!”

“……”

李声速厉声大喝之际,二指一横指住县衙差役中最年轻的一个汉子,长得和李声速有九分神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的长子李训。

李训年方十四,但是身材魁梧有型,初眼看上去已有十七八。

李训旋即皂衣一拂,一副极其反感李声速的样子,接着就板起面孔,冷冷的从鼻孔里一声“哼”!

李声速见状一时恼怒,众目睽睽下竟然不给县衙差役头领留下一分薄面,即使亲儿子也得受罚!

啪!

李声速重重出手一巴掌,打去李训右脸,骤起一个血红的巴掌印子,厉声大喝道:“逆子!”

李训一手捉紧腰刀,一手捂住一时气得绯红的双颊,眉宇中突然生出一绺恨意,旋即腰刀重重一掷地,皂衣一拂一屁股坐地,接着哀怨道:“爹啦,爹啦,这都是什么爹啦?奇葩至极,奇葩至极啊!”

“让我来县衙当差的是你,如今在县衙当差刻意打压的还是你?不如,你就一巴掌把我拍死算了!”

“不就是一个县衙差役吗?将来,将来,孩儿怎么至少也是一个县令!瞧你那出息,还人见人爱的李捕头,孩儿心里真的羞得慌!”

“一辈子如履薄冰左右逢源,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惦记着步军校尉一职,孩儿都替你愧得慌!”

“堂堂正正的做人有什么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今孟婆郡太守之令,那就是错的!从古至今,只有张锋他这样的人能想出来!”

“张锋‘张疯子’,孩儿看他还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乡民们说的极是,这就是民意!”

“……”

李声速闻言恼羞成怒,旋即上前在李训后背重重一脚,厉声大喝道:“住口,住口,你快快住口!目无尊长,该当掌嘴一百!……”

李训一阵“哎呀、哎哟”声中缓缓低下了头,其余几个县衙差役极速围了上去,一把扶正李训,急切追问道:“李公子,李公子,伤得重不重?哪里疼了?还哪里疼了?”

李训支支吾吾之间,一边左右乱指了一通,一边又仰头背对李声速哀嚎道:“我的小心肝啦,我的小心肝啦,我的小心肝,好疼!”

一个年长的县衙差役旋即又抱拳对李声速毕恭毕敬道:“头儿,头儿,你这又是何苦呐!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打在李公子之身,疼在你我之心呐。都为人父,难呐!”

李声速旋即白了一眼这一个老差役,一边又厉声大骂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一个个宠着他,在这样下去,县衙差役以后都听谁的?”

老差役闻言微微一笑,旋即又温温如泉道:“头儿,你是咱们县衙差役头领,咱们自然都得听你的!至于李公子嘛,倘若他说的有对的地方,头儿还是可以多听一听!”

“那话说什么来着?哦,兼听则明,兼听则明啦!头儿,头儿,头儿,你说是不是这一个道理?”

“……”

李声速并未答一字半句,径直蔑视的看了一眼老差役,对着李训的背影又狠狠的凶了一眼。

之后,李声速又瞅了一眼低头沉默的陈静,紧接着目光移开又落在了梁家老母身上。

梁家老母又见多来七个县衙差役,出手相助的陈静看样子伤得不轻,初次见面都能以命相搏,又如何能让好人再受一次伤害呢?

梁家老母沉思之间自以为:只要自己还活着,县衙差役早晚也会再来,救人一次不能救人一世;倘若一头撞死在这一棵菩提树下,县衙差役也就没理由再来了。

梁家老母思索已定,旋即抱紧了菩提树干,一边隔空对李声速一行人厉声大喝道:“你们别过来,倘若再过来,老婆子我就一头撞死在这一棵菩提树下,为夫君守节!”

“老婆子我长这么大岁数了,五十而亡不算夭折,老婆子我也活够了!再过来一步,血溅三尺!”

“……”

几个县衙差役缓缓扶正李训起身,又缓缓围上了李声速,一边又把目光落在梁家老母身上,既然县衙差役头领亲临,都想看一看李声速是如何让梁家老母同意嫁人的。

李声速旋即上前三步,抱拳毕恭毕敬温文尔雅问道:“老人家,天都已经正午了,你吃过饭了吗?”

梁家老母一脸懵懂,不知李声速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要未说嫁人的事,官府发问自然得老实回答。

梁家老母沉思了一小会儿,只得如实说来,道:“回官爷的话,家里米缸早就见底了,老婆子我都已经好几天没闻过米饭的味道了!”

“官爷,官爷,官爷呀,实不相瞒。这一些天,老婆子我正四处刨树根、还有寻竹笋、挖野菜,虽然难以下咽,只要多咬几下子,肚子极饿的时候,还能应付得过去。”

“官爷,官爷,官爷呀,听说陛下有诏令,要是老婆子我‘吃土’会害太守大人、县令大人全家人‘吃土’三日,他们都大鱼大肉吃惯了,怎么会吃得了这一些东西呢?”

“官爷,官爷,官爷呀,你就放宽心,老婆子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去‘吃土’,不会去害太守大人、县令大人全家。老婆子我贱命一条!”

“官爷,官爷,官爷呀,你要相信老婆子,老婆子我真的不是刁民,真的就不是刁民!天地良心,天地良心,真的是天地良心呀!”

“……”

李声速闻言旋即眉头一皱,对于梁家老母一连串话语有一些不耐烦,接着又轻声说道:“老人家,你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日子过得这么苦,为何就不找一个伴呢?将来身边有一子半女什么的,也好有一个人使唤,你看,你这多凄凉!”

“为此,太守大人为了孟婆郡千秋万代,可真是良苦用心啦。你们怎么就不能理解太守大人呢?”

“老人家,你说呢?如今你什么事都要一个人一双手去挣,要是多几双手去挣,必定强多了吧?”

“老人家,你不想饿了的时候有人递上热腾腾的菜食吗?你不想渴了的时候有人递上一杯热茶吗?病了的时候不想有人递上汤药吗?寒冬腊月的时候不想要暖被窝吗?你想一想,这一些该有多好啊!”

“……”

梁家老母一时恍然大悟,旋即一脸怒气道:“好哇,好哇,好哇,真是好得很啊!最后拐弯抹角的还是要老婆子我嫁人!老婆子我就再说一次,还说一次:宁死不嫁!为夫君梁家守节,死而无憾!”

李声速脸色旋即由晴转阴,又从阴转为乌云密布,一时嘴唇跳动如孟婆江江波,左手“咯吱咯吱”异响,右手大手一挥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正当李声速大呼之际,县衙差役腰刀“刷、刷、刷”极速出鞘,一边又极速上前围住了梁家老母。

正当李声速话音刚落之际,梁家老母旋即抱紧菩提树,一边厉声大喝道:“胆敢上前一步,老婆子我就死给你们看,血溅三尺!”

“再过来一步,老婆子我就开撞了,那就开撞了,那就撞了,……”

“……”

梁家老母心中骤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真希望这一些县衙差役离菩提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又或者这一条贱命离官府越来越远!

只可惜,县衙差役真的近了!

“夫君,老婆子我看你来了!”

梁家老母双手抱紧菩提树干,身子极速后仰,目光中虽有哀怨,额头也不得不极速撞向菩提树干。

“移形换影!”

第288章 李声速咄咄逼人

噗嗤、噗嗤,……

梁家老母已经重重撞在陈静闪影而至的胸口上,一闪昙花,雾血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梁家老母抬头猛然一惊,县衙差役连手中腰刀也都目瞪口呆。

陈静又受重重一击,五腹六脏一阵更为猛烈的撕裂之痛,眼皮就如热锅中的鱼尾一摆又一弹。

陈静再一次心力交瘁,旋即越女剑反手入地一尺,半蹲缓缓靠住菩提树,目光如炬盯紧县衙差役。

“姑娘,姑娘,姑娘呀,你这又是何苦呀?你这,你这,你这又让老婆子我罪过大了很多呀!”

“姑娘,姑娘,姑娘呀,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啊?疼不疼啊?”

“……”

梁家老母见状心有不忍,急促大呼之间放开了菩提树,一边用破旧的衣袖去擦拭陈静嘴角斑驳的血迹,一边又去轻抚陈静的胸口。

咳咳、咳咳,……

又一股咸湿的气息从陈静鼻子中极速冲出,接着两条豆大的红绳缓缓落去了梁家老母衣袖上。

梁家老母旋即侧身护住陈静,一边又轻拍陈静后背,一边又幽幽说道:“姑娘,姑娘,姑娘呀,看你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的样子,身子骨怎么就这么弱呀?这一口一口的,要多少米饭才补得回来呀?”

“哎,真是可惜呀!这么年轻,就染上了一身坏毛病,让老婆子我说你什么好呢?该让老婆子我说你什么好呀!哎,……”

“……”

陈静瞅见梁家老母极其可爱的一副“母为女担忧”的模样,确实心宽了许多;更没有方才寻死觅活的样子,旋即半嗔半笑道:“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呀。只要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呀,……”

“人只要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一切也都有盼头!生而为人,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去死呢?轻生不好,轻生不好的啦!……”

“……”

梁家老母入耳骤起一阵感动,一对眼神渐渐温温如玉,沉思之间又细细打量了一回陈静,半嗔半怒道:“姑娘,瞧你说的,瞧你说的,好似老婆子我就很想死一样!”

“姑娘,姑娘,姑娘呀,咱梁家夫君年少时,也是万中无一的好男儿。只可惜呀,世道变坏了之后兵祸年连,如今这才物是人非,才有了这个世上多少孤儿与寡母!”

“想一想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春天里花儿一般的女子,更是万中无一的大家闺秀,可不比眼下姑娘差多少呐,哈哈!”

“……”

梁家老母追忆过去、悠悠沉思之间,忘记了身边还有九把腰刀,径直也没把县衙差役当一回事,温润的眼里就只有陈静一副病兮兮的可爱样子。

梁家老母见状一时又心软了。

要是当初梁家夫君没有战死,那该有多美好?那该有多美妙?

县衙差役这时缓缓回过神来,李声速心中骤起一股怒火,居然眼前这两个女人无视了官府的存在。

“老人家,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给我走吧,官府安排的大事不得不从,你都明白了吗?”

李声速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大名鼎鼎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旁,惹不起,但躲得起!

李声速也不希望和幽嫣谷墨家扯上过多的关系,毕竟官有官路,在李声速的心中就只有县令大人朱国、太守大人张锋。

至于别的,倘若谁挡了官路那就一条找死的不归之路。

梁家老母一边又瞅了一眼陈静,一边又幽幽说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伤这么重,眼下这么弱的身子,你还是走吧!老婆子我死了也就死了,你还有一大把的青春年华,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姑娘,姑娘,姑娘呀,你这么做,老婆子我都为你不值!咱们非亲非故,萍水相逢何故如此?”

“……”

陈静闻言眉头深锁,好心可不能当成驴肝肺,紧接着心中一阵嗔怒,之后又不高兴的说道:“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呀,你怎么能这样子呢?小女子舍命让你好好活下来,以你的心愿活下来,你为何这么快又要放弃了呢?小女子的功夫不是又白费了吗?”

“老婆婆你要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更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不容易来世上走一遭,可要对得住天地良心,天地良心啦!”

“……”

梁家老母闻言极其羞愧,当听到“天地良心”四个字眼的时候更是无地自容,旋即又缓缓低下了沉重的脑袋,径直沉默不语。

天地良心,是呀,方才都还这样向天叫唤过。如今,换在自家身上又怎么能不讲天地良心呢?

将心比心,也是良心!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极其吃力的装作若无其事,一边抱拳对李声速娓娓说道:“李大人,小女子年幼之时,一直都觉得李大人是一个为民请命、为民除害的难得好官。如今,李大人这又是为何?”

“太守大人所为,倘若孟婆郡无论高低贵贱一法也就罢了,可孟婆郡内二法又如何服众?你说?”

“至于孟婆郡不许鳏寡,那就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说什么‘吞鸟卵而有孕’,更是无稽之谈!”

“听人说太守大人还有老母亲在世,你们是要与她老人家寻一个夫君呢?还有给她吞一回鸟卵而孕,与太守大人再生一个小弟弟?”

“太守大人身为一郡之首,不以身作则,如何为孟婆郡万民的第一父母官?倘若太守大人与他娘寻一个‘二叔’,又或者让他娘吞鸟卵而有孕,孟婆郡中似老婆婆这等闲事,小女子也就不管了。李大人,小女子这一番肺腑之言,还望明断!”

“……”

陈静一席话让李声速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心中极其不快,要是遇见了别人,早就腰刀一挥捉回县衙牢房里去了。

李训在李声速身后听着陈静一席话,一时之间“噗嗤、嘿嘿”的笑了好几回,倒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李声速一时极其恼怒,大氅疾飞旋即右手反手一巴掌,又重重一声“啪”,落在李训左脸上。

“哎哟,哎呀喂!爹,疼啊!”

李训一时捂脸即刻就又蹲了下去,如今这下可好了,李训双颊各有一个血红的巴掌印子,三五天之内必定也不想出门见人了。

“爹呀,爹呀,孩儿如今究竟是不是你儿子?右一巴掌来,左一巴掌去,就好似路边拣来的野孩子!”

“爹呀,这一位女侠方才说的极是。太守之令有违世俗,更有违三纲五常之言,这就是有悖天理。”

“爹呀,为民请命,当与县令大人上陈,与太守大人上陈才对!”

“……”

李声速大氅疾飞,旋即重重一脚又踢去了李训胳膊上,李训一阵哀嚎翻滚去了三步之外。

县衙大小差役又再一次奔过去扶正了李训,老差役一边又劝诫李声速道:“头儿,头儿,咱们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也知道你心里苦!”

“可是,这一个世道就是现在这一个样子:你用尽了心思,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依然得不到你想要的!可是,像他吴忠何德何能?”

“头儿,头儿,头儿。正所谓:生不逢时,又能奈天何?咱们这么一些年,心里也知道你苦!”

“咱们都是县衙差役亲如一家人,一家人手足情深不说两家话。你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呀!”

“……”

李声速一时恼怒,左手中“咯吱咯吱”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大氅重重一掷地,厉声喝道:“究竟是你们说了算?还是我李声速说了算?”

老差役一脸尴尬,旋即又抱拳说道:“头儿,头儿,头儿呀。咱们这么多年来,唯你马首是瞻,咱们县衙里的差役有说过二话吗?”

“你想一想有过一次半次吗?眼下这一回,咱们就当是给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一次面子,如何?”

“……”

李声速闻言眉头一皱,径直盯紧陈静手中的越女剑,眼神中骤起一阵嗜血之光,旋即又厉声反驳老差役道:“你住口!从来都是:与我李声速为敌,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就是与朝廷为敌,……”

“难道,县衙里的差役都要与我李声速为敌了吗?如此,那就是忤逆官府、忤逆朝廷?难道这一份上好的差事,你们都不想干了吗?”

“……”

县衙差役闻言面面相觑之际,卡在脖子上的话,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只蹦出了一个字眼,断断续续道:“这,这,这,……”

李声速瞅见陈静脸色越来越苍白,右手一挥,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既然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与我李声速为敌,那就是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杀了她!”

“……”

陈静闻言心中一阵苦笑,又不得不悠悠说道:“陛下特准小女子先斩后奏、先斩不奏。李大人,如今你怕吗?”

第289章 李声速刀下无情

“似此,几次三番欺辱乡民与白莲社弟子何异?小女子就当诸位是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咯!”

陈静极其警觉的盯住县衙差役一行九人,看如今这一副光景,估摸着以李声速为首的县衙差役不但要以强欺弱,更要趁人之危了。

陈静心中闪过一绺不可思议,但如今事实皆在眼前,况且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静长舒了一口气息,透过面纱斗笠与梁家老母幽幽说道:“老婆婆,你得远一点,误伤了可不好!”

梁家老母不会使刀比剑,径直转身一步一回头、两步两回头、三步三回头远离了那一棵菩提树。

县衙差役只顾紧盯陈静,一时也顾不得梁家老母渐行渐远。

毕竟大敌当前,县衙差役皆以为:只要胜了陈静,再捉梁家老母正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上!”

李声速旋即大氅一拂,右手极速用力再一挥,八个县衙差役腰刀径直又一次围上了陈静。

陈静心中又骤起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看来一时半会心神合一确实有一些为难之处。

心神合一还需用在紧要时。

也罢,对付这一些县衙差役也不需要剑气,更不需要驭剑术。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斜,盯紧一步一步近身的县衙差役,一边又幽幽说道:“来吧,来吧,都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腰刀率先从左边斜刺而来,越女剑回手一式截剑,“当”,刀剑相撞已如青藤绕了老树,刀口与剑锋撕咬不止。

咯吱、咯吱,……

刀口与剑锋顺势一滑,旋即落入剑柄一寸处,明晃晃的腰刀近身一寸、越女剑就近身一寸;腰刀近身两寸、越女剑就近身两寸,……

突然,两把腰刀从左右直劈陈静肩膀,陈静眼疾手快之间身子一斜极速倒地,剑鞘虚晃一点,身子一连三个滚翻,接着又一式“鲤鱼打挺”而起,斜持越女剑正身之际,又从前后闪来两把腰刀。

腰刀左劈右刺之间,陈静不得不用剑鞘去斜挡左劈的腰刀、用越女剑一式抱剑去解右刺的腰刀。

紧接着,又从左右闪来两把腰刀,一把腰刀攻杀上盘一挥、一把腰刀攻杀下盘一旋。

陈静极速一式后空翻“咚咚”落地,一时越女剑回手一式云剑径直挡住了腰刀急促的攻杀。

当、当当、当当当,……

八个县衙差役车轮战两两相逼相杀越女剑,陈静突然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越女剑一式平剑落地,接着又一式挑剑起剑,荡起一绺尘烟射去三尺远。

八个县衙差役一时心知肚明,无非做一做样子与李声速瞧一瞧,毕竟真要斩杀陈静确实下不了手。

况且,实在也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斩杀陈静,公道自在人心。

倘若八个大男人一同斩杀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传出江湖终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并且,这也算是重重打了县衙差役一次自家官府的脸面。

皂衣夹白衣,菩提荡寿帽。

刀光覆剑影,落叶画天牢。

一时之间,陈静越女剑左避右闪、左闪右避并没有伤着一个县衙差役,县衙差役也没有伤着陈静一寸肌肤,哪怕是一根发丝。

李声速立在远处看得明白,旋即左手极速一收,右手腰刀极速出鞘,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是一群饭桶,八个人打不过一个伤重的女子!”

李训一时在皂衣人影中隔空答话道:“爹呀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功夫厉害,孩儿打不过,孩儿打不过,叔辈们也打不过呀!”

李声速自然不信李训的话,更不相信八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伤重的女子,径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都退下,让我来!”

八个县衙差役闻言极速收回了各自腰刀,一闪又一闪皂影离远了越女剑,持刀立身十步之外。

说时迟那时快,李声速一闪皂影已然逼近陈静,一尺长的孔雀尾羽疾闪压成了一条横放的棍子,待李声速止步之际,孔雀尾羽又似扳弯了的那一条棍子极力一弹!

“吃我一刀!”

李声速腰刀如风已然直劈陈静胸腹之间,陈静剑鞘与越女剑回手格挡之际,已然被李声速的千钧冲撞之力震去了三步之外。

李声速的快刀果然名不虚传。

陈静在年幼时也多次见过李声速使快刀,想不到过去了十年,并没有因为李声速苍老了容颜而失去了腰刀上原来的力度与速度。

相反,比十年前更急更猛!

看来,传闻李声速还惦记了步军校尉一职,确实有领兵的实力。

陈静缓缓平复了一回气息,心中的撕裂之痛在李声速这一次千钧之力的冲撞之间更为猛烈。

“李大人,看来今日非要一决高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错,方才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是与朝廷为敌!”

“呵,官府;呵,朝廷;连陛下的口谕都当成了耳边风,李大人你心中的官府是何官府?你心中的朝廷又是何朝廷?只怕都是你心中一个人的官府、一个人的朝廷吧?”

“住口,住口,你住口!与我李声速为敌者,杀,杀,杀!”

“……”

李声速也不与陈静再多言一字半句,径直双手紧握腰刀,凌空极速一旋两圈半,皂影大氅疾飞如风重重一刀以泰山压顶而下。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越女剑虚晃又一点,凌空又一跃,落地之际猛然回头,却是拔凉一惊。

嘭嘭、嘭嘭,……

李声速腰刀落地过处,刀身入地一尺,斩开了一条五尺远的半尺坑道,泥尘如烟四散如雨而下。

、,……

李声速极速收刀回手,这一刀没有斩杀陈静面有一丝怒气,旋即又正身拖着腰刀再一次往陈静逼近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见状一惊,一时还不能大意轻敌,倘若李声速那一刀躲闪不及,一刀下去虽然不能说会一分为二,但是准保命丧于刀下。

陈静又缓缓轻舒了一口气息,沉思之间觉得眼下还得尽快胜了李声速,不然再这样拖下去,伤重必定会成为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陈静思索已定,心神合一,心神合一,心神合一,好不容易聚齐一股力量,越女剑一式云剑一道寒光剑气直逼李声速胸膛。

到此为止,虽然李声速要置陈静于死地,但是陈静从心底里不想让李声速死,儿时心中的那一个难得的好官怎么能命丧越女剑下?

噗嗤!

李声速胸前一道一尺长的口子,飘飞的大氅极速掷地,面上浮过了一阵急促的狰狞!

“埋汰旮旯!”

正当李声速大骂之际,陈静胸腹中又一次撕裂失去了心力,眼前突然一阵眩晕,好似全身失去了力道就似风中的一叶柳絮、左右万物翻滚好似置身于孟婆江中。

陈静眼前一黑,双膝一声“扑通”重重跪地,接着剑鞘虚晃一点就似一根拐杖,越女剑反手入地半尺,感觉全身摇晃就似一场地震。

咳咳、咳咳,……

又是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李声速见状大喜,看样子陈静确实伤得不轻,旋即腰刀一斜,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这是天助我也,天助我李声速也!”

“看看吧,与我李声速为敌,老天爷都帮我李声速!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啦,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看看,你们都看看吧,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终归将命丧于我李声速的快刀下!”

“……”

李声速得意之间,八个县衙差役面无表情,确实得意不起来,确实也不忍心李声速杀了陈静。

远处的梁家老母见状突然跪地又一阵哀嚎,厉声惊呼道:“老天爷呀老天爷,老天爷呀老天爷,老天爷呀老天爷,老婆子我眼瞎就罢了,你可别像老婆子我这样,……”

“看,多好的一个姑娘,多善良的一个姑娘!不能就这样!不能,不能,不能,不要啊,……”

“……”

八个县衙差役闻言欲言又止、见状却又无可奈何。

李声速双颊突然浮过得意,转眼之间已然近身陈静三尺处,腰刀一绺寒光一正,又抬头看了一看天色,悠悠笑道:“午时三刻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也没过去多久,那就让本官的快刀送你一程!”

李声速旋即双脚齐肩,忍住胸口处的那一剑伤痛,径直双手举起了腰刀,轻笑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看刀!”

此时此刻,陈静脑袋中一阵天昏地暗,无论其他人说什么,都只是嗡嗡如一只讨厌的蚊子。眼皮好似有千钧重,黑压压的睁不开。

李声速腰刀直下之际,突然从后背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狂啸声,转瞬即至。

第290章 东方胜仗义解围

嘭、嘭!

大白马一对前蹄猛然抬高六尺有余,重重与李声速后背击下。

噗嗤、噗嗤!

昙花骤一现,海棠花雾飞。

李声速脸上闪过一阵急促的狰狞,腰刀旋即回手还击之际,大白马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摇曳着马尾如风闪去了另一边。

“头儿,头儿,头儿,……”

“爹,爹,爹呀,……”

八个县衙差役如梦初醒一般惊呼,面泛一番不可思议。

白马救主,世间少有!

李声速旋即腰刀又一收,一时五内俱焚,一阵撕裂之痛旋即半跪于地,腰刀极速入地半尺有余。

咳咳、咳咳,……

昙花多一绺,红绳又初现。

李声速停歇了片刻,左手擦拭了一回斑驳的血迹,一边隔空与大白马厉声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无非一头畜生!与我李声速为敌者,杀,杀,杀!”

八个县衙差役面面相觑,仅仅只是你看一看我、我瞅一瞅你。

似此,倘若要说上前去劈砍这一头大白马,一时还下不去手,大凡灵性之物又岂能随意砍杀?

李声速又停歇了片刻,缓缓直了直身子正起身来,旋即斜持腰刀瞅了一眼还未缓过来的陈静,接着又轻蔑与大白马说道:“你这一头畜生,看你蹄快、还是本官刀快!”

李声速缓缓侧眼之间,手中腰刀一边试探似的晃了又晃,一边又盯紧大白马急躁的蹄子。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一阵更比一阵急躁,紧接着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好似一副生无可恋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如此,反复再三!

李声速见状眉头一舒,一时又心安了许多,径直仰头轻笑道:“畜生就是畜生,待本官一刀结果了她,再来收拾了你。听说烤全马味道也不错,酸酸涩涩正好开胃健脾,待会儿捉你回县衙试一试!”

“哈哈,哈哈,哈哈。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人、畜同法,与我李声速为敌者,一律:杀,杀,杀!”

“……”

李声速一时得意大笑稍停,之后又正了一正手中腰刀,接着双手握住刀把又前后试探了三五回。

大白马并未再一次上前,梁家老母在远处不忍直视,径直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急促跳动的眼皮。

“畜生就是畜生,怕了吧?怕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本官可是孟婆郡出了名的快刀,……”

李声速缓缓把目光移回到陈静面纱斗笠身前,看陈静依然还未回过神来的样子,心中越见镇定。

李声速心潮突然一涌,旋即再一次举正了腰刀,大氅疾飞之际厉声大喝道:“天意如此,看谁还能来救你!没有谁了吧!那就去死吧!”

正当李声速举刀大喝之际,从后背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转瞬即至,一匹枣红马双蹄抬高六尺重重一击往李声速后背而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巡视孟婆郡关防的步军头领东方胜,身后百步之外奔来了数十个步军军士。

李声速极其警觉,一时眼疾手快之间,腰刀极速回手一斩,枣红马一绺雾血闪过挣扎着倒地。

东方胜先是一惊,旋即方天画戟虚晃一点,斜身“咚咚”落地大骂道:“埋汰旮旯!胆敢杀我坐骑,‘燕人’东方胜在此,休得放肆!”

步军军士极速奔上前来,腰刀左右相向围住了八个县衙差役。

梁家老母见状一惊,见又来了东方胜等诸多步军军士,一时心安了许多,陈静性命又无忧了。

李训在人群中极速腰刀回手,旋即抱拳毕恭毕敬对东方胜解释道:“误会,误会,误会啊,这一切都是天大的误会呐!咱们县衙差役头领怎么可能去杀大名鼎鼎‘十二甲子’勇士的坐骑呢?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这都是没有的事呐!”

东方胜方天画戟重重一杵,指住血流中的枣红马厉声喝道:“坐骑眼睁睁就被杀了,还说没有的事?天理又何在?想必天理难容吧!”

东方胜旋即又瞅了一眼李声速道:“李大人,你又怎么说呢?待在下回太守府与吴大人禀报实情,看你这一个县衙差役头领还怎么当!”

李声速见来人是太守府的步军军士,更是步军头领东方胜,一时却作有恃无恐状,轻蔑说道:“亡国丧家之犬,岂能在此耀武扬威?”

“还大言不惭‘燕人’?那都是许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况且你算好汉吗?如今,这一个世上没有‘燕人’只有‘阉人’!”

“马,本官杀了就杀了,在孟婆郡谁人不知、无人不晓: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向来人、畜同法!”

“亡国丧家之犬,你可听明白了吗?何止是一匹马?那无非就是一头畜生!本官手中腰刀杀鸡宰猴、屠猪剁狗,通通都不在话下!”

“亡国丧家之犬,你可想明白了吗?谁敢阻挡我李声速执行太守之令,那就是与我李声速为敌!”

“……”

正当李声速一时浓眉紧皱大喝之际,东方胜却并未理会李声速,径直分开了步军军士往人群最中间的那一棵菩提树下步去。

咚、咚咚、咚咚咚,……

、,……

东方胜步步有声,方天画戟拖于身后,缓缓靠近了陈静。

东方胜方天画戟重重一杵,接着极速从贴身的衣甲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瓶子,又缓缓倒出了两颗黄豆大的药丸与陈静服下。

东方胜旋即又捉紧陈静右手把了一把脉,一边摇头又一边叹气说道:“伤重如此,这两颗‘保命丸’也只是杯水车薪之效咯!”

“堂堂幽嫣谷墨家一百代谷主,一个病兮兮的柔弱女子居然被欺负伤重成这样,曾经有幸同为慕容一家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谷主,你且放宽心!十年前年幼皆能以命相搏舍命断后周全,如今我东方胜岂能不感恩戴德?”

“……”

东方胜大手一挥,步军军士四散又退开了数步,一边倒提方天画戟,一边对李声速轻声说道:“李大人,今日在下即使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你伤害谷主一根头发!”

“这一个世上,似谷主这般慈悲心肠的人,少之又少了。相反,似李大人这般的人,比比皆是!”

“如今,这里的县衙差役要么尽数退去;要么兵器上真见功夫以定去留,倘若有死有伤,各安天命!”

“……”

李声速心中一怔,私底下听说东方胜与西门霸也是步军校尉的第二人选,如今只要杀了东方胜,又将少一个对手,倘若没有步军校尉的人选,不就是唾手可得了吗?

李声速心中一阵窃喜,旋即腰刀一回手,长舒了一口气息,又瞅了一眼血迹斑斑的胸口,一边又底气十足说道:“快人快语。好,好,极好,本官就依了步军头领!”

“好,好,极好!各安天命,那咱们就兵器上见真功夫!”

“……”

李声速大氅疾飞又一拂,右手一扬散开了县衙差役,面有八分喜色好似快刀一招就能胜过东方胜。

县衙差役面面相觑,没看明白李声速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按常理来说,李声速十年如一日都如履薄冰,眼下应当左右逢源才对。如何与太守府步军头领东方胜争强好胜?一反常态确实可疑。

有道是:人心隔着肚皮。

县衙里的差役又不都是李声速肚子里的一条虫子。

此时此刻,唯独李训一个人如梦初醒,悠悠说道:“哎,都是步军校尉一职惹的祸事。能不能换一个人坑,为何总是坑爹呢?”

毕竟,从李训懂事开始,听闻孟婆郡中的一些趣事以来,就一直觉得:步军校尉,最坑爹!

这一些县衙差役闻言一时如悟初醒,一时释然如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都觉得李声速这一些年来确实为步军校尉一职所累。

东方胜闻言心中一嗔,旋即又轻蔑的瞅了一眼李声速道:“沽名钓誉,最后必定害人又害己啊!”

“呵,步军校尉?在下曾为‘十二甲子’勇士,不图这一虚名!”

“……”

李声速也不再与东方胜多言,径直腰刀一正,大氅疾飞大踏步而来,刀口直劈东方胜太阳穴。

东方胜见状一惊,李声速这一刀要人老命的招式,又怎么能大意一分一毫呢?

东方胜一时骤生怒火,旋即斜持方天画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至李声速身前。

当!

两兵急促相接相撞,东方胜以为“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结果确实也如东方胜心中所愿。

方天画戟泰山压顶一劈,力有万万钧之势压得李声速顷刻就半弓了皂衣大氅、弯曲了孔雀尾羽。

李声速以为“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腰刀旋即虚晃一提,从东方胜一双虎口极速滑过,紧接着一闪刀影斜劈东方胜咽喉。

第291章 菩提树下见慈悲

东方胜见状双手极速虚托方天画戟,紧接着侧身又极速一闪,躲过李声速腰刀斜劈,重重又一拳砸向李声速胸口伤处,旋即半曲双腿接回落下的方天画戟,虚晃又一戟。

当!

李声速忍疼仓促之间一回手,旋即腰刀左一挑、右一刺、后一拨、前一劈,力战方天画戟。

东方胜见状也不在话下,在孟婆郡太守府军中除了闲暇之余能与西门霸过上几招,再无一人可敌。

如今,东方胜方天画戟杀得激烈,正如久汗逢甘霖,进退攻杀之间更似是一只老猫在玩小老鼠。

东方胜越战越勇,越战越来兴致,‘燕人’之威名不虚传。

李声速越战越有劲道,虽然身中一剑又一拳,身为孟婆郡中第一快刀,岂能就此甘拜下风!

陈静在菩提树下自服了东方胜的“保命丸”,气息渐渐顺畅、心神渐渐明朗、眼前之物渐渐清晰。

看眼前这一番打斗,一时半会东方胜不会放走李声速,李声速一时半会也胜不了东方胜。

看东方胜一副面容和西门霸一样苍老了许多,当年“十二甲子”白羽锁子甲的身影已然寻不回来。

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陈静平复了一回气息,胸腹之中的撕裂之痛缓缓消释,旋即捉紧越女剑靠住菩提树缓缓站起身来,盯住东方胜与李声速激烈打斗。

陈静看得真切,旋即隔空与东方胜悠悠喊道:“小心!”

东方胜与李声速双双扭头张望之际,李声速眼疾手快,腰刀极速反手一旋,刀锋左肩膀入骨一寸!

东方胜心中一惊,旋即方天画戟回手一杵,虚晃再一戟,重重撞去李声速伤口;紧接着方天画戟入地一尺,斜身连环再踢伤口。

嘭嘭、嘭嘭、嘭嘭,……

东方胜一阵暴雨连环踢,李声速皂影步步后退,退去五步之外。

噗嗤、噗嗤,……

昙花又现,雾血纷飞。

李声速低头之间,腰刀旋即入地半尺,一边惊恐而又绝望的盯住东方胜,‘燕人’之威尚在!

“头儿,头儿,头儿,……”

“爹,爹,爹啊,……”

“……”

八个县衙差役虽然一阵急躁,但是眼下步军军士人多势众,倘若动手一定捞不着半分好处,结果必定如现在这般两败俱伤。

况且,如果八个县衙差役与太守府步军军士横竖动了刀子,县令朱国也没法与太守张锋交代。

“‘燕人’威武,‘燕人’威武,……”

“打得好,先打死了他,……”

“目空一切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打死了他一了百了!……”

“……”

步军军士挥舞腰刀又一阵嘲笑,根本没把县衙差役放在眼里。

东方胜一时倒提方天画戟,又轻飘飘的瞅了一眼左肩膀上浸湿了的一绺血迹,一边又轻蔑的瞅了一眼李声速说道:“又是为名所累,又一个浪得虚名之辈,哎!……”

“在下虽然确实就为‘燕人’,又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亡国丧家之犬,骨子里确实‘燕人’之心尚在。杀不完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如今,在下身为太守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自然就是孟婆郡太守的脸面,更是齐国的脸面。”

“似此,凡是与在下为敌者,莫不也是与官府为敌?莫不是与朝廷为敌?李大人,名利如过眼云烟,记住:失之泰然、得之坦然。”

“在下,也在孟婆郡待了十年,先前李大人之名早有耳闻。近来李大人所为,恕在下不敢恭维!”

“……”

东方胜一番肺腑之言与李声速缓缓言毕,抬望眼之间,又见陈静清醒也并未再刻意为难李声速,毕竟同在一郡,抬头不见低头见。

东方胜倒不在乎左肩上的那一刀伤口,身在军中就如家常便饭。

东方胜倒提方天画戟与陈静缓缓步来,毕恭毕敬行礼道:“方才在下巡视孟婆郡关防而回,听见这边喧哗不太寻常,故而过来看一看。”

“幸好来得及时,不然谷主性命有危,可对不住‘慕容大王’了。嗨,谷主这一身内伤,得好生将息了!”

“……”

陈静一时感动,见东方胜也是曾经燕王府旧人,还惦记慕容一家人的好,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

陈静旋即眉头一皱,仰头一声长叹,吃力说道:“哎,这一切都是孽缘啦。刘一虎心里有苦,就当是幽嫣谷墨家欠他们刘家的!”

“幽嫣谷墨家历来秉承‘天志’,名扬江湖都是以天下苍生为念,又如何能顾及刘姓一姓之家呢?”

“千言万语说到底,还是:自作孽,不可活。刘氏三兄妹辜负了上一代谷主的嫣切期望。临时才抱佛脚,又如何能力挽狂澜?”

“如今看来,世间一切皆是有因有缘。还是半老徐娘说的极好: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

“……”

东方胜闻言心生不快,旋即又缓缓说道:“这孟婆江南刘家人也是浪得虚名,自家失了江山,还能找理由去怪别人、怨恨别人?”

“哎,罢了,罢了,罢了。这一世上浪得虚名之辈何其多。往事随风,无非都是往事随风,……”

“……”

正当东方胜与陈静如久别的故人侃侃而谈之际,李声速旋即又一闪皂影疾飞,腰刀一旋如游龙出海,从东方胜身后极速刺入。

陈静一时眼疾手快,竭力一把推开东方胜,李声速腰刀却顺势而下刺入陈静右胸一尺。

李声速见状也大吃一惊,旋即腰刀一拔,闪退去了三步之外。

噗嗤、噗嗤,……

昙花一绺,落地又见海棠红。

梁家老母在远处捂脸看得胆颤心惊,支支吾吾已经喊不出一字半句,只在心里乞求上天保佑。

县衙差役与步军军士一时也大吃一惊,这一出又算什么?

东方胜被陈静竭力一推又一斜,扭头见状大吃一惊,一时轻筋暴起,涨红双颊厉声大喝道:“埋汰旮旯,定要一戟结果了你!”

东方胜怒目圆睁大喝之际,方天画戟力有万钧,一戟与李声速头顶以泰山压顶之势斩了下去。

当!

李声速腰刀极速回头一挡,刀口与戟尖纠缠撕咬之际,力道远不及东方胜,渐渐的力不从心。

李声速虽然勇猛,但是并未经历沙场中你死我亡的争斗。

东方胜却是久经沙场之辈,更是在血与火中以一敌十、以一敌百活下来、顶天立地的“燕人”。

扑通!

李声速力有不及,顷刻之间已然双腿跪地,方天画戟已然刺破了皂衣大氅,戟锋已入李声速右肩,戟尖上已然斑斑点点。

东方胜极其恼怒,旋即双腿凌空又一式连环踢落地,方天画戟极速一旋一回手,方天画戟戟尖平肩一挥,势必斩下李声速的寿帽。

“住手,住手,住手,……”

陈静疾呼之间,嘴角一绺红绳落地,又似风中摇曳的海棠花枝。

东方胜极速止戟,反手入地一尺,旋即急切追问道:“谷主,你这又是何苦啊?这又是何苦啊?”

李声速中了东方胜连环踢,胸腹中再一次翻滚如潮,一口雾血落地,也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头儿,头儿,头儿,……”

“爹,爹,爹呀,……”

“……”

八个县衙差役大声疾呼,继续耗下去,李声速可能会被东方胜活活打死,陈静也会伤重而亡。

倘若如此,为的又是什么?

陈静一副极其吃力的样子却还佯装若无其事,苍白的脸色就似着了冬日里的一场飞雪。

陈静急切之间一手护住血迹斑斑的右胸,一手又极速对东方胜摆手道:“让他们走,倘若再来老婆婆家滋事,小女子定要大闹太守府。”

东方胜双颊就似被人撕扯了一次、两次、三次,旋即大手一挥,仰头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让他们滚,让他们赶快滚啊!”

步军军士腰刀向外,极速撵开八个县衙差役,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身在军中,军令如山。

八个县衙差役闻言极速围上李声速,半架半抬,顷刻之间就消失在这一棵菩提树荫下。

东方胜旋即大手一挥,接着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送谷主去郡城中寻一个上好的郎中!”

陈静闻言微微一笑,旋即又轻轻的摆了一摆手,吃力说道:“不必了,小女子还得回客缘斋呢。”

东方胜旋即又改口大喝道:“来呀,安排!送谷主去客缘斋!”

东方胜言毕,步军军士收刀入鞘,慌乱中一同围了上来。

梁家老母这时牵着大白马上前,一边抽泣道:“姑娘,老婆子我算是服了你。老婆子从今以后千难万难,也都会好好活下去。”

东方胜捉紧方天画戟,一边指住两个军士喝道:“送谷主去客缘斋。倘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两个军士得令左右护住白马上的陈静往客缘斋中缓缓行去。

东方胜旋即又指住另外两个军士大喝道:“找一个好地方,把坐骑埋了。倘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第292章 客缘斋渐显温情

白影缓缓停,白马嘶嘶鸣。

一个步军军士放开嗓子在客缘斋门前疾声大呼道:“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快来人啦!”

“官爷,官爷,官爷呀。来咯,来咯,有何急事?有何急事呀?”

半老徐娘闻声见状急步奔出了客缘斋,抬望眼之间见陈静血迹斑斑,眼中一闪有光,旋即半嗔半怒道:“天煞的,这都是谁干的?天煞的,这到底都是谁干的呀!”

半老徐娘旋即一把扶住陈静下马,一边似泣似嗔道:“你看你,你看你呀!不就出去上了一次坟,这倒好,伤这么重回来!哎,该说你什么好呢?说你什么好呀!……”

陈静虽然服用了“保命丸”,从梁家老母屋前到客缘斋还有好一些路程,无论大白马如何缓行,比一个人步行确实颠簸了许多。

陈静闻言眼前又一黑,嘴角一绺红绳而下,轻呼一声“老娘”,接着全身无力埋入半老徐娘胸前。

半老徐娘见状大吃一惊,旋即扭头与客缘斋内大声疾呼道:“店小四,赶快准备一间通风的上房!”

“店小三,店小三,赶快去请县里最好的郎中,要是慢回来一刻,罚你三天三夜不许吃饭。……”

“店小五,店小五,大白马这一身鬃毛,拉去后院洗一洗,洗不干净,也罚你三天三夜不许吃饭。……”

“店小二,店小二,赶快死过来搭一把手,要是再墨迹一点,也罚你三天三夜不许吃饭。……”

“……”

客缘斋里一时也“叽叽喳喳”的混乱成了一团糟,为数不多的食客也纷纷离桌上前来观望。

千古不变的道理:围观看戏的远远大过于仗义出手相助的。

半老徐娘急促之间扭头与两位步军军士客气道:“多谢两位军爷一路关照,进来喝一口茶歇一歇。”

此刻,其中一个步军军士拱手而道:“掌柜的,我等军令在身,还得回营交令。受步军头领之令已然安全送谷主至客缘斋,告辞!”

两个步军军士拱手而别,转眼之间已然消失在客缘斋街角尽头。

半老徐娘与店小二半扶半架陈静去了阁楼上一间通风的屋子。

客缘斋里的这一些食客面色各异,缓缓又坐回各自的桌台,一时神采奕奕又议论开来。

“嗨,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孟婆郡居然伤这么重,还真是奇葩至极,奇葩至极啊。你们都说一说,这会是谁干的呢?”

“是啊,这事想起来,还真是匪夷所思啊!难道,在咱们孟婆郡还藏有绝顶高手、世外之人?还有比客缘斋掌柜更厉害的高手?”

“难道这里还有比孟婆江北拓拔子推、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左护法张伟更厉害的人?可是,身为孟婆郡人从来都没听说过啦!”

“嗨,要不这样,咱们打一次赌,谁要是赌输了,都请大家喝一壶五石散兑酒,谁来?谁来?别这么小气嘛,一壶而已,就一壶!”

“啧啧啧,一壶确实不多,可这里这么多人,一人一壶算下来已经是很多壶。没这个家底,不赌!”

“对,家贫不染赌,似你家底雄厚的人,你爱怎么赌就怎么赌,咱就当是看热闹,权当看热闹!”

“都是一些无趣的人,都是一些无趣的人呐,道不同不相为谋,咱自家还是再喝一壶五石散兑酒!”

“……”

客缘斋内缓缓又平静了。

店小三如半老徐娘所愿,以最快的劲头请来了县里最好的郎中。

县里最好的郎中自然就有最好的法子,待陈静清醒缓缓睁开眼睛之际,已经是三天三夜之后了。

陈静不得不缓缓起身,一时身轻如初,旋即缓缓步下阁楼。

“谷主,你终于醒了啊!都快吓死店小四了。掌柜的已经说了,倘若你还不醒来,要罚我七天七夜不许吃饭咯。七天七夜啦,……”

店小四一脸惊悚的样子,倒也让人觉得十分可怜。倘若一个人七天七夜不许吃饭,准保没命。

陈静双颊浮过一绺苦涩,旋即拱手愧疚道:“这一些天让大家都多操心了,实在对不住大家。”

店小四面有喜色,旋即又毕恭毕敬拱手的样子道:“看谷主说那里的话。掌柜的都已经说了,客缘斋一家人,一家人不许说两家话。”

陈静闻言心中一怔,客缘斋一家人倒也没错,半老徐娘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半老徐娘所为与一家人无异,客缘斋一家人名副其实。

陈静双颊闪过一绺昙花之色,旋即又自言自语道:“客缘斋一家人好哇,客缘斋一家人,好!”

店小二抹布一挥,旋即上前迎陈静去通风处的一方桌台上,一边又“刷、刷、刷”满上一杯温水,一边幽幽又道:“谷主啦,在你昏迷的三天三夜里,来看你的人可多了,可都被咱们掌柜的撵走了!”

“掌柜的可都已经说了,说待你醒了之后才会让你见人。说什么重伤未愈而见人,必定会伤人气。”

“这人气是什么东西,店小二我倒是愚钝。气人这东西嘛,嘿,准保出一次幺蛾子,就能气人咯。”

“……”

陈静忍住没有发笑,径直毕恭毕敬拱手谢道:“多谢这一些天来的牵肠挂肚,大家实在都辛苦了。”

店小二倒也没有见外,旋即隔空对后堂一声大呼道:“店小三,店小三,店小三,谷主已经醒了。”

从后堂探出了店小三的脑袋,旋即面有喜色道:“好叻!”

其实,半老徐娘早就有了交代,陈静内伤重过外伤,待清醒之后必须得食补一回。

店小二悠悠说道:“谷主,稍坐片刻,店小三都备着呢!”

陈静只道:“好!”

店小二去临桌收拾杯盏茶碟,此时天色尚早,还没有几个食客,各自也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

突然,从客缘斋外骤起了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今天可以见人了吗?店家小二哥,今天可以见人了吗?”

“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老婆子我天天都要来一次。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还不醒来呢?都已经三天了吧,都快急死老婆子了!”

“……”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气不接下气、一头虚汗的梁家老母。

梁家老母一时半弓了身子,左手一根干枯的竹棍子,右手一只破烂的竹篮,竹篮的大窟窿处来回叠放了几块新鲜的芭蕉叶片。

店小二闻言一边使劲的擦拭桌台,一边又隔空扭头一撇陈静。

梁家老母见状极其欣喜,杵着棍子颤抖了身子极速步过去。

“姑娘,姑娘,姑娘呀。这一回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啊!你可真是担心死老婆子我了。”

“姑娘,姑娘,姑娘呀。听说受了内伤,野外的东西最补人。老婆子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寻不来野味,只能去找一些野果子。”

“你看,这里是上好的桑葚,这里还有上好的野桃果。哦,这里还有一窝煮好了的野鸡蛋,……”

“……”

梁家老母旋即棍子轻放桌台一边,破竹篮子轻放桌台上,接着左手抓起一把桑葚,右手一颗又一颗急切往陈静嘴角送去。

“姑娘,姑娘,姑娘呀。来,张一张嘴,这一些果子还带着露水,听说这样最大补了。老婆子我呀,听见别人家鸡鸣,就去山里了。”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婆子我还真寻了这么多野味。今天这一些,你可不能浪费了。还有这一窝四个野鸡蛋,也是大补!”

“……”

陈静轻轻的放下了杯盏,心中一股暖流暖遍奇经八脉,眼眶中骤起一洼秋水,那就是满满的感动。

桑葚入嘴,酸酸甜甜。

梁家老母眉头一舒,一边又幽幽说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以后可不许这么胡来,那里似你这般不当自家的命不是命一样!”

“罢了,罢了,罢了呀。千言万语,还得多谢姑娘。这几天,县衙差役也没来找老婆子我嫁人咯!”

“哎,孟婆郡是好?孟婆郡又或是坏?老婆子我活这么大,一时好似越活越迷糊、越活越看不清了。”

“来,姑娘,野桃果的味道可堪比仙家的宝物。听说野桃果,是仙人啃下的桃皮落入凡间之物。”

“啊,……啊,……啊,……好,使劲咬一口,甜如蜂蜜又爽口吧?”

“……”

陈静看梁家老母情切,也便顺从了梁家老母的心意。

梁家老母一时欣喜,好似一下子年轻了数十岁,一边又从篮子里捉出四个野鸡蛋,又缓缓拣出了五个野桃,之后捧出了一堆桑葚。

梁家老母面有一丝愧色,一边盯住破篮子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不是老婆子我舍不得,老婆子我家里实在穷,你是知道的。倘若这一个篮子放在这里,明天老婆子我就没篮子与姑娘带果子来咯。……”

“姑娘,姑娘,姑娘呀。君子固穷,是穷得坚固比铜墙铁壁!不,穷得茅草恋破屋!”

第293章 萧顺之大赞美味

“姑娘,姑娘,姑娘呀,伤重新愈得好生将息,老婆子我起早贪黑就一个字:忙。一天到晚穷忙,一辈子穷忙,越忙越穷、越穷越忙,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一个头呀!”

“罢了,罢了,罢了。老婆子得回去了。待明天一大早,再带一些着了露水的果子来,露水可着天地精华、可暗藏日月余辉。”

“姑娘,姑娘,姑娘呀。老婆子我得先走了,时不我待,时不我待的呀。老婆子我明天再来咯!”

“……”

梁家老母捉回了棍子,收好了破竹篮,一边又缓缓起身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陈静不得不起身目送,直到梁家老母在客缘斋门前消失了身影。

店小二好奇至极,旋即又缓缓步了过来,一点也不客气的捉起了一颗桑葚,入嘴一脸狰狞。

店小二长吁了一口气息,极其不解说道:“谷主啦,方才看你极其沉醉的样子,还以为多美味,如今一口尝来全然不敢恭维啊!”

店小二还不死心,旋即又捉起一个野桃果重重一咬,双颊骤起一绺狰狞,眉毛好似全然落下。

“哇呀,酸中带涩、涩里还有一点苦的味道,确实天地精华中的味道;咬之无味又不能下肚,确实还有日月精华高不可攀的味道。”

“……”

陈静白了一眼店小二,旋即又悠悠说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梁家老婆婆好心好意,这比什么都甜,这比什么都还蜜,你不懂的!”

店小二一边捂住脖子,使劲的撑了一回,一边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谷主你自有你的道理,咱们也自有咱们的道理。”

“好了,好了,好了。那谷主你就一个人先慢慢享用这一些‘奇珍异果’了吧!嗨,真是受不了你!”

“……”

店小二弃了那一个咬了一口、却没有咬下一点丁桃肉的野桃果,旋即转身去收拾远处的桌台。

“我斩蚩尤游魂墓,的卢崇城射蒌蒿啊,”

店小二闻声过处,笑容满面极速哈腰又迎了上去,一边热切招呼一前一后的萧顺之与沈约道:“原来是静缘宫的两位高人啦!”

“里边请,里边请呐!”

萧顺之白色折扇一摆,旋即白袍轻轻一拂,又轻声追问道:“店家小二哥,谷主可有醒来呐?”

店小二闻言眉头一皱,旋即抹布一挥,嘴巴极速一呶,唉声叹气道:“什么时候能有人与我店小二也多情一回啦,哎,生错了命!”

萧顺之扭头心喜,旋即对店小二点头抱拳之后,毫不客气的往陈静这一边步来,声如洪钟道:“静缘宫弟子萧顺之,愿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这时才从梁家老母桑葚与野桃果味中回过神来,一时想来也很久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萧顺之这一句又一句“吉祥”,陈静细细想来还是十年前在燕王府中有过这样的礼遇了。

陈静闻言自是喜悦,旋即白袍一拂,拱手又道:“萧顺之,你请上座,不必如此多礼!”

萧顺之倒也一点儿不客气,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径直白衣白袍极速一拂,坐在陈静右边。

萧顺之身后沈约毕恭毕敬站立右侧,双手捧了一个极其精致且又古色古香的盒子。

萧顺之一看桌台上的桑葚与野桃果眼睛一亮,先前身在神机营,如今身在静缘宫,确实从未见过。

“敢问谷主,这是那里来的‘奇珍异果’?看起来好生别致!”

陈静心中一怔,看来萧顺之一样和孟婆郡的乡民恍如隔世了。

这一些如此常见的野果都不认识,当初在神机营中那一条气龙并为与萧顺之合二为一,看来那一条气龙尽知其人底细。

陈静顺着萧顺之的话道:“既然别致,不妨就尝一尝这一些‘奇珍异果’,兴许别有一番风味!”

萧顺之倒也并不客气,旋即捉了一只最为乌黑的桑葚入嘴,舌头一抡、牙齿一咬,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在建康城中确实也吃不着。

萧顺之一时放松了心情,看来这‘奇珍异果’味道非同凡响,旋即又拿了一个野桃果,极速咬了一口,满嘴“噼里啪啦”一通咀嚼,虽然面有一丝难色,却也赞美道:“谷主,真让萧某人我大开眼界。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别致的味道,真不愧为‘奇珍异果’,好吃,好吃呐!”

“诸如琼浆玉液之味、龙肝凤胆之味,也是无一味能出其右啊!萧某人我真是万幸,万幸至极!”

“……”

店小二在一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就好似那一些大户吃腻了大鱼大肉,再尝乡民白水煮开的菜食还说是人间美味一个道理。

店小二只顾摇头叹气,径直往远处桌台上收拾杯盏茶碟。

陈静一时明了,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旋即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觉得是美味,那就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吧!”

萧顺之旋即拱手谢道:“谷主,那萧某人我就却之不恭了!沈约,你也快来尝一尝,你在家时想必也没有吃过这等别致的美味。”

沈约闻言同样不客气,径直腾空了一只手,捉了一只乌青的桑葚入口一咬,舌头一抡,一声长叹!

“师傅,师傅,师傅呀。确实美味呀,真是世间少有的美味。比家中的鹿肉、熊掌美味多了!”

“徒儿言之有理。看来,孟婆江南的乡民口福比咱们好太多了。虚长了这么多岁月,真是虚长了!”

“……”

陈静忍住这一对师徒一番言辞凿凿,旋即又道:“既然都喜欢,那就多吃一点吧。着了露水的‘奇珍异果’更有味,可不能腋着藏着呢!”

萧顺之一时目中有光,旋即折射极速一收,虎口一声“啪”,接着急切追问道:“谷主,此话当真?”

陈静轻笑道:“当真,当真,千真万确。世间少有的美味呀!”

萧顺之倒也不客气,好似饥肠辘辘的一番样子,没多久功夫就把梁家老母送来的野果吃得精光。

最后,在这一方桌台上就只剩下四个明晃晃的野鸡蛋。

萧顺之盯住野鸡蛋目中闪光,旋即又问道:“这莫不是玄鸟蛋?”

陈静一时倒被萧顺之一言问得不知东西,好似置身云里雾里,根本摸不清萧顺之心中所想。

“萧顺之,何以见得这四只蛋就是玄鸟蛋?况且,你见过玄鸟吗?”

萧顺之眉头一舒,折扇撑开极速一摇,信心十足道:“谷主,先恕萧某人之罪,看来谷主是孤陋寡闻了。记得先前建康城中的蛋,萧某人我都一一识得。像这四个蛋,只有书中的玄鸟蛋与之相对了。”

“如此,这要不是玄鸟蛋,还又能是何蛋?天鹅蛋比它大;燕子蛋比它小;鸽子蛋色彩不同;……”

“……”

陈静心里其实早就逗乐了,只是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旋即拱手又道:“既然如此,那这四个玄鸟蛋,也就赠与二位高人了吧!”

萧顺之旋即折扇一把赶过四个野鸡蛋在身前,折扇极速一滑分开两个野鸡蛋与沈约说道:“徒儿,为师对你可好?这就与你平分了!”

沈约在身后毕恭毕敬说道:“师傅你说那里的话!尊老爱幼,可是如今天底下的美德。你三我一,你三我一就好,你三我一就好啊!”

萧顺之面有三分喜色,旋即折扇一摆手道:“咱们静缘宫可不比其它师门。静缘宫师门与其它师门那就不一样,真不一样。如此,你二我二,你二我二,平分最好!”

沈约一边急切摆手道:“师傅,师傅,师傅呀。不,不,这不能。还是你三我一,你三我一呐!”

萧顺之一时怒火中烧,旋即折扇虎口重重一声“啪”,眉头深锁厉声喝道:“沈约,难道为师的话,你现在也都不听了吗?”

沈约一时惶恐,又不得不毕恭毕敬道:“徒儿一切都听师傅的。那这四个玄鸟蛋,就师傅二弟子二,师傅二弟子二咯!”

萧顺之眉头渐舒,一边又指了一次沈约手中古色古香的那一个盒子,对陈静抱拳轻笑道:“谷主,上一次静缘宫伤重,实在愧疚!萧某人我以静缘宫之名与谷主赔罪。”

“这盒子里是高句丽长寿王收藏的一条千年人参。但愿这一条千年人参能补回谷主所受内伤!”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千年人参可是少有的大补之物,如今却被萧顺之这样的人随手拿出,比建康城中老王镖局还出手阔绰。

陈静一闪沉思之后,旋即拱手又道:“萧顺之,如此大礼本谷主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啊!”

萧顺之旋即折扇一摇,一边先拍了一拍自家胸口,之后折扇又拍了一拍沈约胸口,仰头轻笑道:“谷主,此言差矣!方才,咱们师徒二人吃了你不少‘奇珍异果’,又分了四个玄鸟蛋,这一条千年人参远不及万中之一呐!”

第294章 客缘斋再显温情

“谷主,倘若如此算来,静缘宫还得多备几条千年人参。静缘宫之名本为御赐,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江湖正道可不能让同道中人吃亏。”

“……”

萧顺之一时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口若悬河之际折扇轻轻一摇,旋即扭头又与沈约使了一个眼色。

沈约见状旋即身子一转,毕恭毕敬呈与陈静说道:“静缘宫小小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谷主笑纳。”

陈静见状心中一嗔,一时也弄不明白萧顺之与沈约方才那一副模样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不知情。

无论做戏也好,真不知情也罢,确实也让人极其迷惑不解。

不过,眼下此光景又不得不收下这一条千年人参。毕竟,也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一条千年人参。

又或许是缘真子一时悟道想通了,不然怎么会相赠如此大礼。

陈静又不得不拱手相谢道:“既然是静缘宫一番美意,那本谷主就却之不恭了。有道是:去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方从头。”

“萧顺之,静缘宫之事已经都过去了,那就让它如烟消散吧。你我也都不必挂怀于心!况且,本谷主一直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

萧顺之闻言一脸坦然,径直一个人轻摇折扇点头不语,目光却盯紧那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

正当陈静接过千年人参之后,萧顺之又缓缓起身道:“谷主,我等还有要事在身,那就先行一步了。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沈约拱手也道:“静缘宫众弟子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不得不再一次起身拱手相谢道:“那本谷主就多谢静缘宫一番美意。但愿缘真子因祸得福,孟婆江南‘僧道双圣’之名也不负陛下。”

“孟婆江南‘僧道双圣’大名能威震曾经白莲社‘僧道双煞’恶名,于国于家于天下皆是百利而无一害!”

“……”

萧顺之与沈约点头,半弓了身子缓缓退后三步,之后才转身又正了正身子大踏步离开了客缘斋。

店小二本就好奇至极,千年人参要是按过往年月算下来,比大多数人的十八辈祖宗都还年长。

店小二以为:一条千年人参还能留给后人再见一面,可没有一个人能见到已故的十八辈祖宗。

如此想来,人生不如人参啦!

店小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捧上古色古香的那一个盒子,极速滑开盖子一看,顿时吓傻了眼。

哗,就这一支干瘪了的千年人参,比胡萝卜都还大、还长。

店小二看了又看,瞅了又瞅,爱不释手的样子恨不能马上去客缘斋后院捉一只老母鸡炖了它。

不过,此物又非店小二所有,不得不把这一个盒子放回陈静桌台一边,失魂落魄的样子离开。

陈静轻飘飘的瞅了一眼古色古香的盒子,径直又满饮了一口凉白水,心中骤起一阵失落感。

正当陈静缓缓陷入沉思之际,从客缘斋外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步军军士整齐的步子声骤然而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婆郡太守府步军头领西门霸。

三天前东方胜与李声速大战了一场,马文怜惜东方胜左肩伤势,上报太守让东方胜养伤一个月。

巡视孟婆郡关防本就是东方胜的分内之事,如今少了东方胜,又不得不与太守府中其它头领轮值。

这一日,轮到西门霸当值来巡视孟婆郡关防,西门霸心中牵挂陈静伤势,故而顺道来客缘斋。

西门霸旋即斜身下马,长刀掷与马前卒,两排数十个威风凛凛的步军军士站立客缘斋左右。

西门霸大踏步奔入客缘斋内,隔空急切大呼道:“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人呢?”

店小二扭头一视,又是一个不常来客缘斋的大人物,旋即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上前道:“官爷,官爷,官爷啦,稀客里边请!”

西门霸大手一扬,一边急切嚷嚷道:“店家小二哥,甭这么客气,在下也算不得官爷。虽然是官,但不是爷,哈哈,哈哈,哈哈!”

“长话短说!闲话少说!我等还有军务在身,本官路过客缘斋进来看一看,谷主一切可都安好呐?”

“……”

店小二眉头一皱,又是一个来寻人的,径直无精打采指住陈静一身白影道:“呶,你看,好着呢!”

西门霸径直也不客气,火急火燎的往陈静对面坐下,“刷、刷”一盏凉白水一饮下肚,旋即又一声长叹“啊”,之后缓缓又道:“谷主一切安好就好啊,一切安好就好啊!”

“先前听东方胜一言,差点吓坏了在下。身在军中出入不便,还望谷主谅解。倘若谁敢无礼谷主,在下与东方胜定将他拔皮抽筋!”

“在下也是军令在身,如今路过客缘斋之便,顺道来看一看谷主,眼下谷主已无大恙,心安了!”

“……”

陈静万般感念,曾经真正的一些慕容一家人寒了不少人心,如今这一些慕容一家人中的一家人,倒也更像是真正的慕容一家人。

陈静不得不拱手相谢道:“小女子多谢挂念。不知,那一日囚车里的一男一女,都白头偕老了吗?”

陈静一时倒也很好奇费华与杨紫的亲事,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天,或许一切都如太守妙计所愿。

西门霸闻言眉头一皱,一脸尴尬,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既然陈静亲自询问,似这一些锁事无伤关防军务,本也算不得军情,不得不如实说来。

“嗨,谷主,这一件事还真够奇葩的。太守大人的一应妙计,要是捉了别的一对男女进‘露水营’,第二天必定也都会是你侬我侬。”

“可是,这费华与杨紫太过于刚烈,让太守大人心焦意烦。三天以来,尽然全部妙计都折戟沉沙了!”

“哎,都说:宁拆十座庙,一毁一门亲。可这太守大人,君子之人之美,难,难,难,太难了!”

“这一次,太守大人算是遇着了对手。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啦!”

“……”

陈静闻言骤起一阵尴尬,一时又不好继续过问细枝末节,径直一声长叹,一边又道:“如此说来,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吧,哎!”

西门霸眉头一皱,旋即又“咕噜咕噜”满饮了一口凉白水,一边又一阵叹息道:“确实是吃了大苦头啊!原本好好的一桩美事,君子成人之美,都快变成了一场丧事。”

“罢了,罢了,罢了。但愿这一男一女,最后关头能心有灵犀。不然,太守大人也快没脸见人了!”

“……”

西门霸缓缓又一盏凉白水“咕噜咕噜”下肚,旋即起身,又正了一正衣甲,拱手急切说道:“谷主,在下军务在身,就先行一步了。在孟婆郡中,谁要敢与谷主脸色看,在下与东方胜必不给他好脸色看!”

陈静起身拱手笑道:“多谢,多谢。想来,也没人那么不知趣吧!”

西门霸闻言眉头一皱,一双拳头在桌台上重重一击,茶盏通通都蹦高了一寸,旋即又厉声说道:“谷主,世间之人本就无奇不有。待下一次遇见李声速,要是再不知趣,在下手中长刀很久也没吃肉了!”

“既然李声速号称孟婆郡中第一快刀,上一回东方胜与之交手一个使戟一个使刀,还得在下这一柄长刀与之交手才会更有趣!”

“谷主,你且放宽心!李声速胆敢再胡来,孟婆郡第一快刀之名,弹指一挥之间就让它灰飞烟灭!”

“……”

陈静只是笑而不语,倘若真要对李声速动手,又何须他人执刀?

西门霸一直心急巡视孟婆郡关防,径直再一次拱手而别,旋即衣甲鲜明奔出了客缘斋。

马蹄飞扬,步子齐整。

陈静径直目送太守府的这一群步军军士离开了客缘斋外街角。

“谷主,让你久等了;谷主,确实让你久等了啊!这些个菜可花了店小三我多少心思与心血呐!”

店小三满面红光一头大汗,且在大呼小叫中从后堂一担子上来热气腾腾的十来个盘盏碗碟。

咚!……

店小三担子轻轻靠在了桌台一角,一边放菜一边得意说道:“谷主,这第一道菜叫:山里红猪肝,吃肝补肝;这第二道菜叫:蒜末猪心,吃心补心;这第三道菜叫:暴火腰花,吃腰补肾;这第四道菜叫:山笋肺片,吃肺补肺;……”

陈静见状一时恼怒,急切之间打断店小三话茬子,缓缓又道:“看你说的,倘若吃什么就能补什么,那吃馒头补什么?吃小米豆汤羹又补什么?那一些食客整日里沉醉五石散兑酒,又补的是什么?”

店小三倒也并未反驳陈静一字半句,还是乐呵呵的说道:“谷主,反正这一些菜,确实吃什么就补什么,那是一定不会错的!”

陈静一时倒也不与店小三过多争执,旋即反问道:“你说吃什么就补什么,何以见得?”

第295章 杨一户初求陈静

“谷主,何需见得?不是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吗?话又说回来,见得就是不见、不见就是见得!”

“谷主,准保你一口吃下了它,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最后必定是肺舒心宽、肺舒心宽啊!”

“……”

店小三一时眉舒眼笑之际,已然摆上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一应俱全,嗅着那一绺绺飘悠的清香,一次又一次吞咽着唾沫星子。

咕噜、咕噜,……

陈静见状倒也不客气,毕竟昏睡了三天三夜,确实也饿极了。

这一些菜食虽然没店小三说的那么玄乎,但是配上小米豆汤羹确实也是一餐难得的美味佳肴。

店小三见陈静吃得舒服,径直极其满意的样子又去后堂忙活。

“啊!”

陈静旋即一声长叹,没多久的功夫也真的吃饱了。虽然这一大桌子菜食还剩下十之七八,但是骤起的一阵“嗝嗝”,又不得不极速满上一盏凉白水匆匆下肚。

突然,两个家丁模样的汉子搀扶着一个老者从客缘斋外步进来。

这一个老者正是杨一户,正因为掌上明珠被张锋刻意夺去与费华送去“露水营”,一时心力交瘁又气火攻心,一夜之间就老了数十岁。

杨一户一身锦绣华衫,手杵一根六尺长的金丝楠木棍子,棍子顶端雕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虎头,能入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之名,也非一般的大户可比。

“张杨费吴”是孟婆郡大户中的大户,就连杨一户身边的那两个家丁,一身短打小衣也都比客缘斋里的四个伙计奢华了许多,无论布料、色彩、裁剪都与众不同。

杨一户鬓发有一些霜白,虽然此刻脸色不太好,但是也掩盖不了原有的雍容华贵之态。

杨一户自从踏入客缘斋就开始左右张望,一边又急切招呼道:“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你来,来,来。……”

店小二闻言一惊,似杨一户这样的孟婆郡大户人家,之前从来也不会踏进似客缘斋这一种地方。

店小二在客缘斋的这一些年,也是第一次看见杨家杨一户这样的大户人家来客缘斋求一个伙计。

店小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旋即又半弓了身子,抹布右肩一甩,径直乐呵呵道:“稀客,稀客,稀客呀!里边请,里边请!”

杨一户白了一眼店小二,接着面有一些嫌弃之色,缓缓又道:“打住,打住,你且打住!老夫可不是来这种小地方叫菜吃饭的!”

店小二虽然心生不快,但是半老徐娘早就说过:对于进入客缘斋来的食客都得亲如堂中父母,毕竟食客就是客缘斋的衣食父母。

店小二倒也不好直言驳斥杨一户,径直又道:“如此,敢问客官来客缘斋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杨一户棍子一停,在客缘斋正中止步,旋即缓缓道:“店家小二哥,听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老夫有要事相求,劳烦通传一声,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店小二眉头一舒,倒觉得也老头也不矫情,径直右手一指陈静的背影,旋即又是一阵窃笑。

杨一户面有八分喜色,旋即大手一扬,仰头轻笑道:“寻来全然不费功夫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老夫真是万幸!”

“来呀,安排!老夫一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过少不了你的好处,自然就少不了你的好处!”

“……”

一个家丁极速上前,旋即掏出一把白花花的碎银子塞进店小二手中,之后又退去杨一户身后候着。

“店家小二哥,拿着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不许来打搅老夫!”

杨一户扭头不再理会店小二,一边又缓缓往陈静身后步来。

店小二倒也知趣,径直小心翼翼收好碎银子,乐呵呵的擦拭一方桌台,指尖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扑通!

杨一户在陈静身后重重跪下好似巨石落地,听得两个家丁眼皮都如孟婆江波一浪又一浪猛烈拍岸。

“孟婆郡杨家一族族长杨一户,恭祝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杨一户求谷主慈悲为怀:与杨家做主、与孟婆郡做主,……”

“……”

杨一户不但与陈静跪下,还磕起一个又一个重重的响头。

陈静见状始料未及,急忙上前一把扶起杨一户道:“老伯,老伯,如此折煞小女子了。有话直说,倘若小女子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陈静缓缓扶正杨一户,一边又让出了右座,接着又道:“老伯,一路风尘仆仆,这又所为何事呀?”

杨一户一脸忧愁,无意之间瞅见陈静这一桌子菜食,旋即面色一青,扭头厉声又与店小道:“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你过来!”

店小二以为又来了好事,径直如风一闪立身杨一户三尺之地,旋即又半弓了身子笑道:“客官,但说无妨,小的都听着呢!”

杨一户棍子重重一杵,旋即厉声与店小二骂道:“你们这是怎么对待谷主的?看看你们都与谷主吃的什么玩意儿?穷店、破店!”

杨一户骂骂咧咧之间,旋即棍子极速又一晃,与家丁一个眼神,家丁急忙又掏出一锭金子。

“店家小二哥,快去为谷主买一些大补之物,比如燕窝啦,鹿茸啦,熊掌啦,……听明白没有?……”

家丁极速把这一锭金子塞进店小二手中,又候在杨一户身旁。

陈静倒也没想到杨一户财大气粗的模样好似盖过了建康城中老王镖局,径直摆手笑道:“老伯,小女子已然伤愈,不劳如此破费!况且,无功不受禄啊!”

杨一户双颊闪过一绺愠色,旋即又抱拳轻声说道:“谷主,你是说那里的话。老夫确实有要事相求,又如何算是无功不受禄呢?”

“老夫想求你去‘露水营’中救出小女杨紫。倘若再不救出来,只怕被张锋那一个‘疯子’害死了!”

“老夫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呐!哎,也不知道张锋小儿究竟中了什么魔障!”

“……”

杨一户一时又缓缓低头陷入了沉思,好似在思念过往一家人其乐融融团聚的样子。

陈静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张锋这一纸太守之令确实有违伦理,倘若一个人又潜入“露水营”救人,这也并非万全之策。

“老伯,这,这,这,”

陈静一时确实犹豫了,不是不想去“露水营”救杨紫,而是没有寻着一条救人的好法子!

杨一户面有一丝愧疚之色,旋即又嘶哑着说道:“谷主,老夫知道你有怨。十年前,杨恩那小混蛋夜袭了幽嫣谷墨家,酿成了祸事!”

“如今,老夫身为孟婆郡杨家一族的族长,况且十年前海捕杨恩的文书还在,孟婆郡杨家已经将杨恩从族谱除名,永不入杨家祠堂!”

“如今,孟婆郡杨家除了老夫杨一户之外,还有杨二户、杨十户、杨百户、杨千户、杨万户,……”

“咱们孟婆郡杨家一家人,誓要与孟婆郡张家人做一次了断。张锋小儿,已经不配太守一职了!”

“实不相瞒,咱们杨家已经上陈朝廷罢免张锋小儿,一个‘疯子’一般的官,正是:德不配位!”

“老夫也怕车马缓行,就把罢免张锋小儿的文书下来之前,小女杨紫已经命丧‘露水营’了!”

“……”

陈静一时明了,杨一户还是爱女心切,旋即又不得不抱拳与杨一户说道:“老伯,既然都为官府之间的事咯,小女子再行插手,实在不妥当。不如,去求一求张太守身边的大红人马文马大人!”

杨一户闻言眉头一皱,又以为陈静是在故意推诿,毕竟换了谁,谁都不能忘记那一场噩梦。

杨一户旋即一脸忧伤,悠悠叹息道:“谷主,十年前旧事,是杨恩不对,也是杨家人不对。老夫身为孟婆郡杨家一族族长实在愧疚。”

“倘若时光能回到十年以前,老夫情愿替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去死,即使九死而无憾!”

“谷主,如今孟婆江南北心存善念者,为天下人舍命打抱不平者,唯有你一人。仅仅只你一人而已!”

“谷主,如今孟婆郡人可都如大汗望云霓呀;谷主,老夫求你去救一救杨紫,去救一救杨紫!”

“……”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杨一户,径直又轻声问道:“老伯,既然如此,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你们杨家为何不与费家一起去找张太守要人呀?这才是正道啊!”

杨一户一听到费家,旋即一脸阴沉如夏日午后的乌云,一边又重重杵了一回棍子,接着又极其不屑的说道:“谷主,实不相瞒。那费家,那费家以为男儿身入了‘露水营’不会吃亏,径直还观望着呢!”

“倘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日子一到,一切也都晚了,一切也都晚了呐,他们费家观望就是在等死!”

第296章 杨一户再求陈静

“罢了,罢了,罢了。倘若费家人能与杨家人共进退,老夫又何需再来客缘斋求谷主你咯,哎,”

杨一户眼中一闪有光,看陈静一副极其期待的眼神就似好不容易寻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既然寻着了救命稻草又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杨一户旋即身子一斜,金丝楠木棍子桌台边上一靠,极速又与陈静跪下,声泪俱下急切道:“老夫求谷主大慈大悲,救一救老夫可怜的小女啊;老夫求谷主大慈大悲,求谷主大慈大悲呐,……”

咚、咚、咚,……

杨一户猛然磕头的声音让陈静一阵又一阵心惊肉跳。

情若如此,倘若不答应好似不妥,倘若答应可得潜入“露水营”。

正当陈静左右为难之际,从阁楼上缓缓步下来了睡眼惺忪的半老徐娘。半老徐娘袖子一拂,悠悠又道:“大梦谁觉,平生自知!”

杨一户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瞅见孟婆郡中人见人爱且又菩萨心肠的半老徐娘,开口一句“贫僧”,不就是一个大慈大悲之人吗?

杨一户旋即抱拳与半老徐娘急切又道:“掌柜的,人言客缘斋掌柜菩萨心肠,不知能否让谷主了了老夫之愿,救人于万难之处啊!”

半老徐娘缓缓步了过来,一边伸了伸腰肢,一边又瞅见店小二干活比往日更为卖力,自然欣喜。

半老徐娘环视一眼角落里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衣袖极速一收,旋即眉头深锁又一脸不快。

半老徐娘见杨一户面容也算情真意切,旋即仰头对陈静微微一笑道:“小妹妹,你看这一件事,就去郡城中走它一趟呗?意下如何?”

陈静不敢忤逆半老徐娘,既然客缘斋半老徐娘都已经发话了,陈静也不得不从了半老徐娘。

陈静旋即再一次扶正了杨一户道:“老伯,请起!那本谷主这就去郡城走一遭。老伯当安心了吧!”

杨一户闻言满脸喜色,好似救命稻草已然紧握在手,心神慌乱之间又对半老徐娘拱手道:“老夫多谢客缘斋掌柜,老夫多谢客缘斋掌柜啦。多谢,多谢,多谢啦!”

杨一户又与陈静说道:“谷主,既然如此,老夫也当先回去了,好与咱们杨家人通一次风。”

“必要的时候,也好与谷主在郡城内外周全万一。‘张杨费吴’之名,杨家在孟婆郡中也是无可挑剔!”

“……”

陈静一时无言,杨一户径直领着两个家丁极速奔出了客缘斋。

陈静见走了杨一户,轻声又与半老徐娘急切问道:“老娘,为何这一次这么急让静静去救人?静静一时半会确实还没想好呢!”

“倘若人又未救出,又多生出了许多枝节,静静实在无从下手啊!”

“……”

陈静担心潜入“露水营”之后,又如潜入百合楼那般遭人算计,一时心有余悸,更是惶恐不安。

半老徐娘长裙缓缓一拉,旋即坐下来,幽幽又道:“小妹妹呀小妹妹,救人怎么能想好了才去救呢?既然是救人,那就是万急之时。倘若稍微迟疑,只怕后悔已晚!”

“十年前,倘若老娘也似你这般思前顾后,只怕小妹妹你也命丧幽嫣谷中了吧,你说是不是?”

“小妹妹,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要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有求必应怎么能少呢?”

“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可不能步那一些虚有其表之徒、浪得虚名之辈后尘,当初老娘可看中你万中无一的灵魂哟!”

“……”

陈静一时明了,要不是半老徐娘这一番点拨,假以时日,一定也会变成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大凡世人有其声名之后,便如羽翼一般细心爱护,倘若时日一久,也便和初心相去甚远了。

陈静眼前豁然开朗,旋即又毕恭毕敬拱手说道:“多谢老娘提醒静静,险些坏了大事。这不,静静也已经饱了,这就去郡城走一遭。”

陈静又瞅了一眼静缘宫所赠的千年人参,旋即毕恭毕敬呈于半老徐娘面前道:“这,就当是静静孝敬老娘的了。还望老娘收下!”

半老徐娘瞥了一眼这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长叹一声道:“小妹妹呀,老娘我是受之有愧啊!还是你一路带上吧。在说,老娘我好似也不需要这一种东西,不是吗?”

陈静又不得不从了半老徐娘,径直极速奔上阁楼收拾了一番,这一次可不能再忘带了疗伤药。

没过多久的功夫,陈静已然白纱白袍头戴面纱斗笠,紧握越女剑极速奔出了客缘斋。

早有店小五拉出了大白马,大白马鬃毛如新,白如天际浮云。

驾、驾,……

白影闪逝,马蹄落影。

正当日头偏西一半之际,陈静已然身在孟婆郡城门洞下,旋即斜身持剑下马,往城中缓缓步去。

“卖菜,卖菜,新鲜的青菜。不新鲜不要钱、不新鲜不要钱,……”

“冰糖葫芦咯,冰糖葫芦咯,冰糖葫芦咯。不甜不要钱、不脆不要钱、不入口就不要钱!……”

“上好的五石散,上好的五石散,上好的五石散啦,……”

“……”

陈静已有十年未来孟婆郡,如今孟婆郡这一派繁华的光景,确实比十年前又热闹了许多。

初到孟婆郡城正当想寻一个人问一问“露水营”究竟在何处之际,却撞见了当初捉费华与杨紫的那一队军士正在整齐的巡城。

得来全然不费半点功夫!

陈静牵马低头紧随其后,一路拐过了几条大街、又几条巷子,终于看见了一方辕门,辕门上书三个朱砂大字:露水营。

“露水营”正在太守府与军营之间的一块空地上。“露水营”是数十座高矮、大小不一的营房,营房外还有稀稀拉拉的步军军士。

辕门内尽是三三五五成群的男男女女,有中年的、青年的、未及笄及冠的幼男幼女。

陈静遥看这一副光景,大多都是你侬我侬的一对对恋人,又当如何与杨一户口中所言相合?

陈静缓缓退后又往“露水营”周边街道巷子走了一通,待到黄昏之际,一闪白影又潜入了“露水营”。

陈静在“露水营”外一个又一个营房贴耳偷听,营房内大多都是缠绵悱恻的莺莺燕燕,直到从一个营房内传出来了一阵抽泣。

陈静一闪白影而入,营房内昏暗的灯火吓人一跳,费华与杨紫各自背对背盘膝坐于营房两侧。

陈静往杨紫一边缓缓步去,一边低声呼道:“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我来救你了!”

杨紫闻言缓缓扭头,透过微微跳跃的灯火,确实吓了陈静一跳。

杨紫一头乱发就似一堆乱麻,倘若一个女孩儿超过三天未梳洗,这一副模样也情有可原。

杨紫一双眼睛已然发黑,原本面若桃花的双颊已然苍白,苍白的嘴唇上的飞屑已是血迹斑斑,远远看上去就似零落的梅花花瓣。

杨紫扭头一眼也认出了是那一日路过的陈静,径直嘶哑了声音问道:“姐姐,是谁让你来的呀?”

陈静缓缓上前,紧接着伸出右手,轻声又道:“杨一户是你家爹爹吧?为你安危特意去客缘斋寻我。”

“这不,快马疾驰一路赶来。还好,姐姐来的还算是时候,趁现在人少,姐姐先救你出去!”

“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来,快起来,跟我走!”

“……”

杨紫扭头不再看陈静,径直面壁又道:“杨紫多谢姐姐来救,杨紫也多谢爹爹惦记。只是,……”

杨紫欲言又止,旋即耷拉了脑袋,看样子并不想从这里逃走。

陈静一时极其迷糊,此时不走又更待何时?完全没有道理啊。

陈静急切之间轻声问道:“杨姑娘,你这又是为何啊?可不能辜负了你家爹爹一片苦心啊?”

杨紫沉默了一会儿,旋即又低声抽泣道:“姐姐,姐姐,杨紫妹妹要是从这里逃出去了,又如何见人啊!又有何面目再见人啊!”

“姐姐,姐姐,姐姐呀。杨紫妹妹一身青白已经都毁在‘露水营’里,也都毁在张锋小儿手里咯,……”

“……”

陈静闻言一怔,又是一惊,旋即又瞅了一眼面壁的费华,一边不解的追问道:“杨紫妹妹,难道你们?难道你们?……”

杨紫闻言一脸羞愧,旋即摇了一摇头道:“姐姐不要多想,费公子是当今世上难得的柳下惠,杨紫妹妹又岂能是常人。”

“只是,在‘露水营’中待的日子一久,倘若逃出去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张锋小儿是在坏人名节,以全一己之私。着实万般可恨!”

“被捉入‘露水营’的男女,只要合了张锋的心意,大多第二天也都放出了‘露水营’。杨紫妹妹即使把‘露水营’面壁而穿,也要守住名节!”

“姐姐,你走吧!杨紫妹妹多谢姐姐来救,也多谢爹爹惦记。杨紫妹妹如今竖着入了‘露水营’,必当横着而出‘露水营’。”

第297章 陈静无语说费华

“杨紫妹妹多谢姐姐来救;多谢爹爹还惦记,养育之恩来世再报了。姐姐你走吧,姐姐你快走吧!”

“……”

陈静闻言一时无言以对,没想到柳下惠费华遇上了贞烈女杨紫,眼下光景确实万般棘手。

陈静来此本为救人,如今杨紫又不让人救,确实左右为难。

兴许解铃还须系铃人,都在“露水营”中待了三天三夜,杨紫言语之中对费华也有一丝敬佩之意。

费华与杨紫确实郎才女貌,倘若结为秦晋之好,一同救出去实为上策,兴许还能传为一段佳话。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转身与费华步了过去,悠悠说道:“费公子,倘若你开口娶了杨紫妹妹,本谷主即刻护送两位出‘露水营’!”

费华闻言缓缓转过身来,脸色早已苍白,嘴角血迹斑斑已然不知经历了多少痛苦。

初眼看来,费华三日前的风采全然不在,更似落魄的读书人。

费华瞥了一眼杨紫,旋即又嘶哑了声音对陈静轻蔑说道:“想不到堂堂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竟然也如张锋小儿,皆是一丘之貉!”

“我呸,张锋小儿坏人名节以全一己之私。想不到,真想不到呐,堂堂幽嫣谷墨家也是帮凶!”

“……”

陈静闻言极其费解,如今受人之托来救人,却被费华说成了张锋一伙,实在让人不可理喻。

但是,既然已经都到了“露水营”,陈静实在也不忍心就这样两手空空而回客缘斋去。

君子确实应当成人之美,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接着又一阵轻叹道:“费公子,且听本谷主肺腑一言:费员外与甄夫人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你又何必这样固执呢?”

“本谷主受人之托,又如何会是太守张锋一伙?只要费公子开口全了杨紫妹妹名节,太守张锋之事咱们在从长计议,你意下如何?”

“本谷主在建康城中,还有一二故旧,只要费公子与杨紫妹妹一同出了‘露水营’,本谷主定当助费、杨两家一臂之力!”

“……”

陈静为了让费华开口娶杨紫,这一句句违心话说起来虽然别扭,但是细想起来确实也万般受用。

江南王家助萧道成登了帝位,陈静又为江南王家一家人,张口一字半句必定也会受用无穷。

费华却不吃陈静这一套,闻言之后就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双眼血红、双颊狰狞、一脸怒火又嘶哑了声音大喝道:“三天三夜之前,费华都不曾屈服于张锋小儿;三天三夜之后,费华焉能再屈服?”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费华虽未及冠,但不丢列祖列宗之脸!”

“倘若如今从了张锋小儿之意,这三天三夜来的苦,不是白受了?张锋小儿在这三天三夜来的大罪,岂不是就这样轻易的被抹去了?似此,你不算帮凶,还有什么人才能算是帮凶?帮凶,你说!”

“既然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经都成了张锋小儿的帮凶,那你有多远就请滚多远。费华一点儿也不稀罕,更不愿再见到你!”

“……”

陈静闻言一时尴尬至极,如今好心又被当成了驴肝肺,做人真的好难,做好人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千难万难总要有人做。

陈静也不与费华过多计较,缓缓长叹了一回气息,一边又悠悠说道:“费公子,此言差矣!你这明明就是无端端的作践自己。你要好生想一想,倘若你命绝于‘露水营’,费员外与甄夫人又当如何?”

“你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可是大不孝!你们读书人都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如此轻薄自家性命?轻薄自家性命那就是轻薄堂中父母之命,实则大为不孝!”

“费公子,自古都道读书人深明大义,你又如何能一根筋呢?倘若如此,这不是寒了费员外与甄夫人之心?这不是寒了费员外与甄夫人十数年来的养育之情?”

“……”

费华一时恼怒,旋即右手指住营房外,又道:“费华未请你来,费家又未请你来,何故多此一举?”

“你还是走吧,也别在费华身上再浪费一时半刻的功夫了。只要费华入了‘露水营’,就没打算出去!”

“至于杨家姑娘,本就与费家门不当、户不对,去留自便!”

“……”

陈静极度无语,倘若费华是自家弟弟,早就闪过去了一耳刮子,如今都到这一个节骨眼上,还如一条硬邦邦的骨头,必定粉身碎骨。

有道是:变则通,通则久。

陈静紧握越女剑,长叹一声不再理会费华,径直又步去杨紫身边道:“杨紫妹妹,你都听见了,与这样的汉子耗在这里,你心甘吗?”

“咱们还是先出去,然后再寻万全之策。你家爹爹也都与本谷主说了,早晚会有文书到孟婆郡来!”

“杨紫妹妹,趁现在,就趁现在,起来走吧,起来一起走吧!”

“……”

杨紫摇了一摇头,径直缓缓又道:“杨紫妹妹多谢姐姐,只是,杨紫妹妹怎么能负了杨家声名?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杨家一直在费家之前,费家又如何高攀杨家呢?”

“杨紫就要留在这儿,费家都不走,杨家岂能独自一个人走?这不是有辱‘张杨费吴’之名?更让那一些有心之人看了笑话,……”

“姐姐,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一个人赶快走吧!真的,一个人赶快走吧。要是被张锋小儿捉住,杨紫妹妹的罪过那就更大了!”

“……”

陈静闻言极其来气,一边指住杨紫,一边又扭头指了一回费华,愤愤不平道:“哎,本谷主真不知说你们什么好!倘若不是孟婆郡四大家,或许真能成就一段佳话!”

“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又都是为名所累?说你们浪得虚名又不妥、说你们虚有其表也不对!”

“如此,你们让本谷主情何以堪,让本谷主情何以堪啦!”

“……”

陈静心中骤起不快,一时越女剑剑鞘重重杵地,接着低头沉默不语,感觉又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不是剑上功夫不如人,而是身边的这一些人实在捉摸不透。

陈静旋即向左瞅了一眼费华,向右瞅了一眼杨紫,先是左边一阵叹气,再是右边一阵叹气。

此刻营房内一时又安静了。

远处那几只烛台上的灯火一阵猛烈的跳跃,就好似一阵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陈静,还是在嘲笑这一对同处一室三天三夜的男女。

营房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脚步声又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声响。

营房内外,一时出奇的静!

此时此刻,陈静突然觉得游离的鼻息也都如雷贯耳,旋即又警觉的摇晃了一回脑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却又发现杨紫的身板与费华的身板在一阵急促的颤抖。

“杨紫妹妹,杨紫妹妹,……”

“费公子,费公子,……”

“……”

陈静左右张望之间,三步上前率先靠近杨紫,透过跳跃的灯火,发现杨紫嘴角已然血迹斑斑。

“杨紫妹妹,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

陈静一时极其不解,毕竟这一时半刻也没有刀光剑影闪过。

杨紫面有一丝羞涩之色,一边幽幽又道:“姐姐,你不知道。方才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是张锋小儿使的诡计,是在‘露水营’营房外下无味毒烟。咱们入营房前,就服下了张锋特制的药丸,药丸与无味毒烟融合,胸腹之内骚热无比,……”

“这不,倘若要守住名节,唯一可行之法也只有咬舌破唇了。……”

“……”

陈静一时明了,总算明白了杨紫与费华嘴角斑驳的血迹,也总算明白了张锋所谓的妙计!

陈静旋即掏出疗伤药,一边递与杨紫道:“服下它,还是随本谷主一起离开这一处不堪之地吧!”

杨紫见状摇了一摇头,缓缓推开疗伤药白色小瓶子,轻笑道:“姐姐,不必了。伤越重,越能守节!”

陈静闻言心潮一涌,一闪泪花夺眶而出,嘶哑说道:“杨紫妹妹,真是苦了你了,苦了你啊!”

陈静沉思了片刻,旋即缓缓起身,接着又极速步去费华身后,极其不客气道:“费公子,杨紫妹妹如此贞烈,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娶妻如伊,夫复何求?”

“费公子,可要珍惜眼前人呐!倘若错过了,就永远回不来了!这三天三夜的煎熬,堪比海誓山盟,胜过花前月下,你说是不是?”

“费公子,费公子,你就快醒一醒吧!你作践自己也罢了,何必作践杨紫妹妹?此非大丈夫所为呀!”

“……”

陈静一时嘶哑了声音,目视费华背影再也蹦不出一字半句。

费华一阵轻声“咳咳”之后又道:“多事的女人,还不滚开!”

第298章 露水营吴忠截道

“此处又没人留你,那你还留下来干什么?有多远,滚多远!”

费华大骂之间就是一阵急促而又虚弱的“咳咳”,咳声极度悲鸣,一时又让陈静恨意全无。

心善则一念是善。此情此景,陈静又如何能恨得起来?

陈静缓缓长吁了一口气息,扭头再一次瞅了一眼费华,又瞅了一杨紫,捉紧越女剑又道:“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这可是你们让本谷主走的!真是:强按牛头不喝水!往后,可别说本谷主没来救你们!”

“……”

陈静实在不甘心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开“露水营”,径直又再瞅了费华一眼,之后还瞅了杨紫一眼。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一时感觉: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开“露水营”,一对靴子脚背上就似突然压重了三山五岳,更似突然拖上了五湖四海。

陈静又不得不一步一回头、两步两回头、三步三回头,……

“你们最后想好了吗?本谷主真的要走咯!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费公子,费公子,费公子,三思而行,错过了那就真错过了!……”

“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杨紫妹妹呀,你要多想一想家中年迈的爹爹呀,想一想他们都舍得吗?……”

“……”

陈静苦口婆心一番并没有挽回费华与杨紫的心意,两个人径直缓缓正了正身子,继续面壁。

陈静见状再一次无可奈何一声长叹,既然柳下惠费华与贞烈女杨紫双双都不愿离开“露水营”,陈静也是时候该一个人离开了。

陈静理了一理白纱白袍,旋即又正了正面纱斗笠,紧握越女剑从来处一闪白影飘逸而出。

哗,靴子落地顿觉杀气逼人!

陈静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营房四周,四周突然骤起一通火光,火光中的桐油味旋即飘香入鼻。

“来呀,安排!捉住她!”

陈静闻声一惊,戛然止步一时如临大敌,果然又生出旁枝末节,越是担心之事越会不期而遇。

腰刀相向,皂影疾行。

声音过处,正是吴忠上气不接下气的蹒跚步来,左右两个皂衣差役半弓了身子被当成了扶手。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吴忠确实又胖了许多,脸上一块块肥得发腻的横肉青中有紫、紫中有黑、黑中有白,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之味冲鼻而来。

“吴大人,别来无恙啊!如今,这一出又是为何呐?”

“小妮子,原来还认得你吴叔叔呀。哈哈,哈哈,哈哈!”

“……”

吴忠笑声骤停,一边紧握腰刀轻轻一杵地当成了一根拐杖,旋即又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十年未见,孟婆江南北大名如雷贯耳。真是没想到啊,九死一生还能从一个小妮子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吴忠说话之间又一个游离的眼神,带来的数十个差役与军士在十步范围之外纷纷围住了陈静。

吴忠一脸得意,旋即又道:“如今这一副小模样,贵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倘若再称之为小妮子本官也都觉得实在不妥了!”

吴忠旋即挣脱了两个差役,接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拱手缓缓又道:“孟婆郡太守府差役头领、步军校尉吴忠,愿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吴忠言毕一时又正了正身子,两手一抬,两个差役的后背极速上前,又是一对上好的扶手,旋即又极其吃力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谷主,是不是应当这样?”

陈静见状一时来气,十年之后初次见面居然被吴忠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旋即张口之间断断续续道:“吴大人,你,你,你,……”

吴忠仰头一阵轻笑,旋即又极其吃力的说道:“谷主,如今来‘露水营’何干呀?是来寻心上人?没有心上人吧!又来救人?没人可救吧!”

“本官受太守大人之令,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如今与谷主同在一郡实属万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谷主是束手就擒呢?还是束手就擒?”

“敢问谷主,方才那一阵无味毒烟的味道如何啊?是不是感觉有一些昏沉?是不是感觉有一些压抑?”

“……”

陈静闻言心中一怔,莫非这一次背后又有人在下一盘棋局,局中人只为置陈静于死地?

陈静细细想来,确实有这一种可能。以如今吴忠亲自出手看来,背后大概就是孟婆郡太守张锋了。

陈静缓缓轻呼了一口气息,又再轻吸一口气息,胸肺之中确实越来越昏沉、越来越压抑。

心神合一?确实已经不能了!

如此,越女剑又如何能再使剑气?又或者如何能驭剑?

陈静又不得不佯装若无其事,轻蔑说道:“吴大人,是吗?本谷主还没觉得。想必吴大人是受太守大人差遣吧。眼下这一番光景,确实也够辛苦的,实在难为你了!”

“本谷主无非就是与梁家老婆婆说了几句公道话。前几日出手伤了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想不到太守大人还真动了杀心啊!”

“吴大人,是这么一回事吗?如今孟婆郡太守大人要杀本谷主。以吴大人之见,那本谷主是该被杀呢?还是就该被杀呢?”

“方才吴大人也都说了,同在一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请吴大人给一句准话,本谷主也好准备准备,免得猝不及防,你说是不是?”

“……”

吴忠上气不接下气,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既然谷主都说这么明白,那本官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多说无益,动手吧!”

“尔等听令:拿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太守大人重重有赏!”

“……”

吴忠缓缓言毕,皂衣腰刀夹杂了步军腰刀一同如潮上前,一双双眼球泛绿,看眼前的陈静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锭又一锭白花花且触手可及的银子。

“杀,杀,快杀呀,……”

“杀,杀了她就有银子,……”

“杀人就有银子,还真是一桩好差事,期望天天都能杀人,这可比当差没日没夜强多了呐,……”

“……”

陈静闻言心中一阵嗔怒,旋即又不得不字字珠玑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这是找死!”

正当陈静大骂之际,数十把腰刀已然近身三尺之地,陈静旋即一个极速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身影上前,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

当、当当、当当当,……

兵器相接相撞,一闪白影在刀光中泛起一阵又一阵剑影,剑影过处又是一阵又一阵哀嚎。

“哎呀,娘呀,我的胳膊,……”

“我的小心肝啊,疼!……”

“哎哟喂,我的手掌心啦,……”

“……”

陈静眼下虽然没能使出剑气,但是对于差役和步军腰刀的攻杀倒也游刃有余,越女剑招招制胜,但是也并没有招招致命!

陈静极速游走攻杀之间,挑剑一扬,一绺尘烟散远了三把腰刀;抱剑一挥,又三把腰刀退后;撩剑又起,皂影腰刀后退三步;……

数十把腰刀止步不敢上前,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太守许下的银子确实不太好拿!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又瞅了一眼四周腰刀已经退后十步。

“吴大人,你看你,你看你,你看你呀。寻的这一些人,看来是拿不到太守大人的银子咯。”

“吴大人,既然这一些官爷拿不住本谷主,本谷主岂能束手就擒?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吴大人,本谷主并未亡你一个人,本谷主也该去了。嘻嘻!”

“……”

陈静从心底里也不愿意与太守府这一干人等为敌。倘若方才杨紫愿意一同逃出“露水营”,伤亡必定难免;如今杨紫又不愿意离开“露水营”,又怎么能亡及无辜呢?

如今,即使太守张锋想置陈静于死地,也不是那么容易!

毕竟,太守府中一干将校与差役能敌过越女剑招者几乎没有。

至于张锋,十年前也见过银枪上的功夫,更在李声速之下。

陈静越女剑回手一斜,目光又斜视了一眼来时之路,一边又对吴忠轻笑道:“吴大人,本谷主这就去也!既然这一些官爷拿不住本谷主,本谷主岂能等在这里被擒?”

“还烦请吴大人回去告诉太守大人,倘若稀罕本谷主的性命,还得寻能擒住本谷主的人来!”

“……”

吴忠闻言倒也并未发怒,眉舒眼笑之际,径直又轻轻一仰头,而后极其吃力道:“是吗?你就这么确定太守大人没寻一个能擒住你的人来?别这么一厢情愿了!”

吴忠旋即右手一扬,隔空一阵极其吃力的高呼道:“暗处的高手,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啊!”

一闪快刀光影如雨直下!

噗嗤、噗嗤,……

陈静防不胜防,后背被突如其来的腰刀连环伤了两刀。

昙花一现,在昏暗的灯火中落地又是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你,怎么是你?”

第299章 陈静大战李声速

突如其来如山石崩,凭空而下犹生闷雷。让陈静万万没有想到,李声速会在此时此地此刻出现。

陈静一时目光如炬,越女剑反手入地半尺,瞅见李声速一脸阴沉的样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也罢,江湖中都道:人心都是会变的。又何况是一个人?

吴忠在一旁虽然还是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一副极其吃力的样子转眼之间又生出了一脸得意。

吴忠隔空对李声速眉舒眼笑道:“李大人,这一次做得不错!前程无量,前程无量啊!事成之后,本官之位确实后继有人咯!”

李声速闻言一脸欣喜,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回道:“卑职多谢吴大人,也多谢太守大人!”

“要没有吴大人与太守大人,卑职又如何能到郡城来呢?”

“知遇之恩、提携之情,卑职自当舍命相报。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

“……”

陈静闻言如浓烟白雾消散一般明了,看来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为步军校尉一职已经豁出去了。

如今,看眼前这一番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光景,太守张锋确实运筹帷幄打了一副好算盘。

眼下,陈静全然尽知太守张锋的这一副好算盘,必定也免不了一场恶战,也少不了有人伤亡。

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不被杀,那就得奋力反搏与其拼命。

陈静缓缓轻舒了一口气息,后背一阵火辣辣的撕裂之痛,接着又一股咸湿的气味伴着火把中的桐油飘香入鼻,骤起一阵五味杂陈。

陈静口鼻中搅和了一阵酸的、苦的、辣的、咸的、涩的,……

吴忠见状一时更为得意,一边隔空与李声道吃力说道:“李大人,咱们太守大人就爱听你这一句话!这一句大实话,可好听了!”

“李大人,眼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与你为敌,该怎么做,不用本官再与你细说了吧?”

“李大人,如今步军校尉一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千万别说太守大人没有给你机会,也千万别辜负了太守大人一番美意。”

“……”

李声速闻言眼中一闪有泪花,如今风言风语了十多年的步军校尉一职,这一次算离得最近。

李声速大氅一拂,毕恭毕敬对吴忠道:“卑职,定不辱命!”

吴忠缓缓右手一扬,上气不接下气又道:“如此,甚好!”

吴忠言毕,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暗处奔来两个步军军士,抬来一张靠背椅,服侍吴忠缓缓坐下去。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看吴忠这一番阵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十步之外的数十个步军军士与皂衣身影手中的腰刀一时全部有恃无恐,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李声速正了正身子,缓缓步到了陈静身前,又轻飘飘的说道:“幽嫣谷墨家其实早就该亡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容尔等私刑!”

“如今,就让本官送幽嫣谷墨家最后一承血脉上西天。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幽嫣谷墨家之名!”

“……”

陈静入耳极其不悦,旋即打断李声速的话茬子,急切驳斥道:“李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确实不假,可是当初白莲社弟子四处上香拜社之际,国法何在?家法又何在?”

“李大人,如今算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吗?白莲社如今支离破碎,眼下就算卸磨杀驴了是吧?”

“要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白莲社左护法张伟瞒天过海之计得逞,只怕如今孟婆江南都是白莲社弟子口中的完美世界了吧?”

“李大人呀李大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说这么多,真是浪费本谷主的一番口舌。来吧,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吧,无非一死!”

“……”

陈静缓缓正了正身子,已经顾不得、也顾不上后背的斑斑血迹,旋即斜持越女剑正对李声速。

李声速大氅一拂,旋即半蹲马步,腰刀极速身后一旋,轻蔑的说道:“使不出剑气、还中了两刀的越女剑,本官何惧之有!”

“待本官取了你的首级,步军校尉一职到手,也算得不枉此生,更是为孟婆郡李家光宗耀祖!”

“从先前到如今,一直也都是: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吃我一刀!”

“……”

正当李声速大喝之际,已然皂影疾飞,腰刀一闪寒光刀影与陈静面纱斗笠六尺之处凌空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往后虚晃一点,一个滚翻闪去六尺之外,捉剑半跪于地,目光警觉。

嘭!

李声速一闪皂影而下“咚咚”落地,快刀入地一尺,斩开一条九尺长、三尺宽的坑道。

陈静见状心里一惊,看来李声速心仪步军校尉一职十年有余,眼下就是要一刀置人于死地。

陈静一时也释然了,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升官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当然,人在江湖飘,那有不挨刀。似李声速方才这两刀,挨了之后是不能再把性命交给李声速,也没有理由再把性命交给李声速。

陈静一时寻思着如何脱身,正当缓缓起身之际,李声速腰刀从左极速一闪刀影猛烈斜杀而来。

当!

陈静极速一式截剑反手而上,两兵相接相撞之际,后背又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越女剑上的力道远不及虎背熊腰的李声速。

皂影相逼,白影退后。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灵机一动,身子一斜又极速一闪,李声速一个踉跄奔出了五步之外,陈静反手一式绞剑而下。

劈啪、咔嚓,……

李声速躲闪不及,皂衣大氅被越女剑一分为二,飘逸的样子更似是两片乌黑的翅膀。

李声速扭头见状一脸铁青,旋即后空翻落地一式扫腿,腰刀从陈静衣带处一闪寒光极速而过。

当!

陈静旋即一式抱剑与腰刀相撞相接,后背又一阵撕裂之痛。看来越女剑不能再与腰刀拼力道。

陈静一时明了,以己之长攻其之短,旋即越女剑一收,又一式云剑平肩而出,直逼李声速咽喉处。

嘭!

李声速腰刀旋即回手一击,转眼之间便震开了越女剑。

此时此刻,陈静右手虎口一阵麻麻酥酥好似失去了知觉,后背两处刀伤更在锥心撕裂。

看来,李声速早有预谋,后背劈人两刀,无论伤者使任何兵器、使任何拳法都将大不如前。

陈静觉得,眼下还得另寻脱身之计,不然继续这样耗下去,与己确实不利,失手更是得不偿失。

陈静无意之间又看见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吴忠,旋即微微一笑。倘若治服了吴忠,脱身自然容易。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越女剑虚晃一剑,然后反向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吴忠奔去。

白影如烟,剑影如云。

李声速见状极速回身,心中暗地里大呼“不好”,旋即刀鞘极速如箭重重一掷,直击陈静窝。

陈静躲闪不及又一个极速的踉跄,再一次正身奔向吴忠之际,李声速一道皂影已然再入身前。

当!

越女剑与腰刀再一次相撞相接,陈静并不与李声速拼手臂上的力道,径直与李声速腰刀左避右闪、左突右躲之间,且敌且退。

吴忠在一旁见状气得脸色发青,旋即一双肉嘟嘟大手在胸前上下一阵轻拍,一边吃力说道:“吓死本官了,真快吓死本官了呐!”

“本官还不想死,不官还不想死,本官还不想死呐。本官还想在这一个位置上美美的多喝几年五石散兑酒,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

“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快快安排!好酒,好酒呀!……”

“……”

吴忠一双大手也并没有轻拍几下,脸色虽然确实要好了一点,但是手背上一时发红,红中泛了一绺紫,紫中藏了星星点点的青,……

一个皂衣差役旋即提壶满上一盏五石散兑酒,与吴忠毕恭毕敬的呈了上去,道:“吴大人,酒!”

吴忠旋即鼻子一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五石散味道,就似一只蜜蜂寻着了花朵,舌头伸出了口。

吴忠双手一接,仰头“咕噜、咕噜”饮尽,而后长叹一声“啊”,之后又一声“嗝”,接着对着盏沿自言自语道:“好酒,好酒,好酒啦!”

吴忠又轻轻的抬头,见陈静在躲闪之间并未伤着李声速;李声速在急促攻杀之间也未能再伤陈静。

吴忠见状一时又上来了怒火,一边盯紧手中的盏沿,一边吃力的说道:“李大人,步军校尉一职。要与不要,本官可都给你机会咯!”

“本官虽然还想再多喝几年五石散兑酒,只怕老天爷已经不许了。倘若李大人错过了眼前这一次大好机会,那就是一辈子错过了。”

“李大人,不要辜负了太守大人,好自为之吧!”

第300章 吴忠梦送黄金楼

李声速觉得吴忠过于话多,倘若不心仪步军校尉一职,又如何从县衙来郡城听太守差遣;倘若不心仪步军校尉一职,又如何在陈静后背出其不意劈上两刀?

如今,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超出了李声速平日所为。至少就以背后劈人两刀而言,就有失这一身皂衣大氅的光明磊落。

但是,为了步军校尉一职,李声速岂能再一次畏手畏脚?

官场上有言:能者得之。以他人之不能、以昨日之不能,倘若今日能之则必得之!

故而,李声速这一次来郡城听太守差遣,全然都瞒着县衙中的一应大小差役,包括亲儿子李训。

一者,这是怕李训等一应大小差役跟来会坏事;二者,事成之后倘若得了步军校尉一职,也算是给曾经的同僚一次天大惊喜。

对于吴忠方才口口声声所说还不上心步军校尉一职,那更是无从说起,完全是没有的事。

不过,吴忠这一言,倒也确实提醒了李声速。得尽快结束了这一场打斗,要么腰刀一刀劈了陈静;要么擒住陈静交与太守张锋。

要擒住陈静还得一战,思来想去倘若不劈伤陈静,又如何能擒住陈静呢?总之,唯有力战!

四周皂衣与步军诸多腰刀一时看得兴奋,面有喜色一时也全部来了兴致,径直举刀长贺。

“李大人,劈了她,劈死了她,快快劈死了她,……”

“李大人,劈了她就是步军校尉,我等唯李大人马首是瞻,……”

“步军校尉,步军校尉,步军校尉,……”

李声速一时听得热血沸腾,径直双手极速紧握腰刀,好似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从涌泉穴如滔滔孟婆江水涌入,流去了腰刀刀锋。

一步又一步,一步更疾一步!

李声速一闪皂影袭地极速逼近陈静,手中腰刀全力如山崩落石滚地一横,刀锋上尽是跳跃不止的烛光,烛光中满映着杀气。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一式后空翻,旋即极速又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接着先是一式绞剑,然后一式抹剑。

李声速一时眼疾手快,腰刀极速回手之间与越女剑一式抹剑相接相撞,一声急促的“当”,之后是一绺电光如烟弥漫而过。

刀剑不期而遇相接相撞,李声速头顶孔雀尾羽被绞剑断为数截飘悠如雪而下;寿帽已然被绞剑戳了几个窟窿,窟窿中奔出几绺发丝。

正当李声速皂衣上前追逐,陈静一闪白影连续空翻远去了十步之外,接着又才“鲤鱼打挺”起身。

此时此刻,李声速嫌寿帽中奔出的那几绺发丝极其碍眼,旋即一把捉起寿帽用力掷地三尺远,一头散发飘逸落腰似一帘青纱帐。

吴忠见李声速一头长发,骤起一阵绝望似的惊恐,一边缓缓如流沙般的轻抚盏沿,一边又吃力的自言自语道:“当年谢氏神算子有言:落发而亡。莫非如今应在了李声速身上?本官原本以为,僧侣遁入空门才会落发。故而这一些年来五石散兑酒不离口、猪鸡鸭鱼不离身。”

“哎,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吗?难道都是上天之意?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酒!”

“酒,酒,酒,本官的五石散兑酒,本官的五石散兑酒,本官的五石散兑酒呐,快来,快快来!”

吴忠极其吃力疾呼之间,一个差役又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

吴忠一时轻嗅了一回浓郁的五石散兑酒,一边又伸出舌头浅尝了一回,再尝一回,越尝越有味道。

吴忠突然感觉眼前万物开始极速回旋,四周烛台越来越亮、越来越明,就似午时三刻的太阳光芒。

紧接着,吴忠感觉身边的这一些皂衣人影与步军军士好似一同都坠入了一片漆黑的万丈深渊。

在吴忠眼前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光明,就似一跃冲上了九重天。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映入吴忠眼前的光明是一座高万丈、宽万丈、远万丈的黄金楼。

地砖,黄金做的;门窗,黄金做的;瓦台,黄金做的;高墙,黄金做的;水沟,黄金做的;……

吴忠见状一时极度兴奋,手舞足蹈之际,又张嘴撕裂了声音大喜道:“黄金楼,梦送黄金楼,梦送黄金楼啊!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这不是梦,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呀,这感觉就是上天了!”

正当吴忠一阵极度兴奋之际,突然又感觉眼前骤然一黑,出入的鼻息好似一头埋入了温水中。

压抑,压抑,压抑,胸腹中好似有三山五岳,把吴忠这一身臃肿的身子缓缓压成了一层如烟薄纱。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吴忠眼前的光明越来越黑、越来越淡,黄金楼越来越远、越来越暗,最后全部消失在一团黑暗中。

入吴忠之眼的是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团无论如何睁眼都看不到一丝光明的黑暗;一团无论如何呼吸都够不着一绺气息的黑暗;一团无论如何叫唤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的黑暗;……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如今无论如何睁眼,如何用力睁眼都是天黑了。一时寂静而又安静,吴忠眼前经过的世界一同消失没了踪迹。

确切的说,吴忠死了!

吴忠身边一应大小差役与步军军士受到极度惊吓:吴忠手舞足蹈的样子;张嘴欲言无声的样子;怒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一个胆大的差役上前模了模吴忠的脉搏,一边又探了一探鼻息,一声长叹一阵摇头道:“死了!”

“吴大人,吴大人,吴大人,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头儿,头儿,头儿,如今你死了,咱们这一帮兄弟,不是无头了吗?鸟兽无头被人欺的呀,……”

一个胆大的差役旋即解下了身上的皂衣盖在了吴忠面上,一边扭头又与李声速道:“李大人,咱们吴大人已经去了。不但空出了步军校尉一职,还多空出了一职!”

“李大人,你可不能辜负了咱们吴大人。虚位以待,正当其时!”

“李大人,杀了她,快杀了她!杀了她,一切都是你的了!”

李声速闻言心中骤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兴奋,好似五腹六脏顷刻之间就要从胸膛跳出;又好似一股暖流从涌泉穴而入百会穴极速冲出;更似又一股无法无天的力量!

李声速仰头一阵大笑,旋即又道:“吴大人,一路走好。卑职从今往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给大人上一炷檀香、一壶五石散兑酒!”

李声速一时又缓缓扭过头,一头飘逸的长发在跳跃的火光中越见渗人,一步一步再一次逼近陈静。

李声速腰刀一正,旋即又轻蔑的说道:“吴大人已去,步军校尉一职舍我其谁?如今取你性命,正当其时,纳命来!看刀!”

李声速一闪皂影而下,紧接着双手合力斜刀一劈气吞山河。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旋即又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李声速侧身极速奔去。

嘭嘭、嘭嘭,……

李声速腰刀落地又斩开了一条九尺长、三尺宽的大坑道。

哐当、当!

一声空灵,一尘凡音。

陈静确实又一次一闪白影躲过了李声速的快刀,但是后背受了李声速两刀伤了经脉,正想从李声速身后一式绞剑而下之际,尽然无力捉紧越女剑,越女剑落地了。

正当越女剑落地之际,陈静双腿不由自主跪地两声“扑通”。

大凡伤口一时受了冷,又未及时内服外敷疗伤药,便会使伤口周边的一应经脉失去相应的作用,完全不听使唤就如一根枯柴。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拔凉,虽然双臂还能伸出去捉越女剑,但是怎么捉也捉不起来,更有后背又一阵急促的、臃肿中的凉凉撕裂感。

眼下,陈静两只手臂就如两条枯柴,如今又失去了越女剑,那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根白色的枯柴。

无论陈静怎么用力,即使手指已经碰到了剑柄,那也仅仅只是碰到了。这就好似是一只蚂蚁碰到了越女剑,想让这一只蚂蚁举起越女剑来,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可能。

李声速瞅见陈静这一副极其落魄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窃喜,旋即大步上前,双脚踩在越女剑剑锋上,一边轻蔑说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啦,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啦,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啦,哈哈,想不到也有今日!”

李声速旋即腰刀一正,接着又扭头与远处的大小差役与步军军士得意问道:“诸位,你们是想看横着一刀呢?还是想看竖着一刀?”

“横着一刀嘛,自然就是人头落地;至于竖着一刀嘛,自然就是一分为二咯?诸位以为如何?”

陈静不惊不愕、不悲不忧,一时也镇定自若,毕竟一直以来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李大人,既然大人号称孟婆郡第一快刀,横着一刀之后再竖着一刀会不会一分为四?”

第301章 李声速命悬一线

说者浮萍随波飘摇似无心,听者山崩滚石下井却有意。

李声速闻言一番得意,至于横刀之后,接着再一竖刀是否能一分为四,确实还未试过一次。

眼下,李声速身为孟婆郡第一快刀,正当其时、正合其意,是否能一分为四,腰刀一试便知直假。

李声速缓缓瞅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陈静,心中骤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步军校尉一职眼下更是唾手可得,旋即又一次扭头得意的环视了一回皂衣与步军军士。

紧接着,李声速腰刀轻轻一放急促一收,轻轻一放又急促一收,轻轻一放还又急促一收,刀光左右张驰就似跳跃的一方烛台。

“李大人,杀呀,杀呀,快杀了她呀,快快杀啊,……”

“李大人,一分为四,……”

“李大人威武,李大人威武,李大人威武,……”

“……”

李声速一时欣喜若狂,众人之言入耳越听来了兴致,旋即腰刀举过头顶厉声轻蔑道:“挡我李声速官路者,即是与我李声速为敌!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杀!杀!杀!”

李声速一时又眉舒眼笑,嘴角上扬如弦月,双手骤起一股万钧之力合力一斩,一闪寒光直下!

当!

突然,夜空划破一声空灵而又久远的异响,从不远处闪过来一道黑影,黑影长剑极速出鞘一式抱剑剑气直下,紧接着又一式连环腿踢开了李声速,之后“咚咚”落地。

“呆痴货、笨傻子!”

黑影长剑一斜,盯紧李声速踉跄退去十步之外,径直吃力一言,又极其轻蔑的看了一眼陈静。

陈静缓缓抬头见这一个黑影正是在幽嫣谷中与陈旭嫦上坟的那一个黑衣人,急切之间轻呼道:“黑衣客搭救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黑衣人缓缓扭头并未回应陈静一字半句。况且,在幽嫣谷中陈静也见过黑衣人说话极其吃力的样子,眼下也不多问,也不想多问。

毕竟,问了也是白问。黑衣人也说过:有缘再见。这一次还真是千载难逢、救人于万急的缘分。

正当陈静缓缓正身,耷拉着僵直的一双胳膊准备拱手相谢之际,两只手臂怎么弯曲也合不了拢手。

看来,伤势是越来越重了。

李声速被黑衣人剑气“四两拨千斤”一击,虽然荡开了皂衣身影,但是并没有伤着一寸,大氅袭地又重重一击,目光如炬一时如临大敌。

李声速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一时半会也没有寻着第二个黑衣人潜入辕门内,旋即又心宽了许多。倘若再来一个强敌,又如何能重立不败之地?

“来者何人?竟然大胆与我李声速为敌?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

“……”

李声速一阵大声疾呼,同样也没有得到黑衣人回应一字半句,和陈静一样被黑衣人无视了。

黑衣人旋即又极其轻蔑的看了一眼李声速,面巾中那一对犀利的眼神淡定如山巅浮云,依然也并未主动与李声速争辩一字半句。

李声速旋即又正了正两片皂衣,一边又轻摇了一头长发,径直再一次齐肩大喝道:“来者何人?你又不是哑巴!快快报上名来,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黑衣人还是并未理会李声速,长剑突然一闪寒光极速入鞘,缓缓步去陈静身前三步之后,又极其吃力的说道:“呆痴货、笨傻子!”

黑衣人言毕,仰头不再看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径直右脚凌空一抬直上空中三步,一道黑影一式后空翻闪去暗处便没有了踪迹。

黑衣人居然一个人走了!

李声速见状骤起一阵尴尬,在孟婆郡当差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得如此怪异行事之人。

陈静心中一惊,这一个黑衣人确实奇葩至极,更是匪夷所思。

正当陈静缓缓陷入沉思之际,从远处一大堆火光中闪来了一队军士,正是巡夜的步军头领西门霸。

“给我追,追,快追!人呢?人呢?人呢?刚才那一个黑衣人呢?黑衣人来‘露水营’做甚啊?”

“黑衣人,有种你别跑啊!……”

“……”

西门霸抬望眼之间突然看见“露水营”辕门内的这一副光景,径直右手一挥,倒提长刀急奔而入。

“好哇,好哇,好哇!该死的县衙差役头领,居然在这里欺负人!西门霸在此,休得猖狂!”

“李声速,你在县里作恶多端也就罢了。如今还来郡城作恶,是可忍孰不可忍。吃我一刀!”

“……”

正当西门霸挥舞长刀三步上前之际,巡夜的步军军士一闪身影围住陈静,刀口向外盯紧皂衣身影。

“西门头领,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西门头领,吴大人有令,难道你也敢忤逆吴大人?……”

“西门头领,步军与差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怎么了你?……”

“……”

西门霸一脸铁青,并未理会这一些七嘴八舌的议论,长刀出手之际已然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李声速胸口劈杀而来。

陈静一时明了,黑衣人这一出在兵法上叫:引友杀敌。如此一来,又骤变为一场郡城内的争斗。

当!

李声速见状腰刀旋即一回手,一闪皂影匆忙袭地,转身重重又一击,腰刀与长刀撕咬在了一起。

“西门霸,休得无礼!……”

“李声速,浪得虚名!……”

“……”

此刻,李声速与西门霸力道各有所长,长刀与腰刀“咯吱咯吱”的声音就似在尾椎骨上霍霍磨刀。

西门霸眼疾手快之间腾空右手在李声速胸膛前重重一击,“嘭”,之后又斜身低头一晃长刀,从左肩而下斜劈李声速一身皂影。

噗嗤、咔嚓,……

李声速突然一个踉跄,一时又躲闪不及,长刀所向正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胸前被重重一刀,旋即一闪雾血而过,紧接着大氅丝带一滑,大氅袭地如翅。

李声速胸中骤起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方才西门霸这一拳又正中三天前被越女剑所伤的伤口,伤口上有一群蚂蚁攀爬似的酥酥撕咬。

李声速腰刀入地半尺,半弓了身子缓缓平复气息,一边又缓缓抬头轻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孟婆江南之人,终归还是靠不住。似尔等亡国丧家之犬,不如死了算了,苟活于世让人不耻!”

“西门霸,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如今,食君之禄不与太守大人分忧解难,却胳膊肘一直往外拐,其心可诛、其罪可斩!”

“西门霸,在你眼中,孟婆郡官府颜面何在?孟婆江南朝廷颜面何在?似此心无父母之官、胸无敬畏之君,无父无君之辈!找死!”

“今天,不是我李声速死,就是你西门霸亡。看刀!”

“……”

李声速一时大怒,长发平肩而过,一绺皂影旋即腰刀一闪光影凌空而下,直劈西门霸左边太阳穴。

西门霸眼疾手快之间,长刀虚晃后退一点,旋即一式“回马刀”斜刺入胸,身子极速又一斜躲过了李声速腰刀凌空那一劈。

噗嗤、噗嗤,……

昙花一现,极速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李声速胸腹之中好似骤起一阵翻江倒海的百丈巨浪,猛烈一击拍碎了手臂上的力道,腰刀失手“哐当”落地,接着又从血迹斑斑的嘴角支支吾吾闪出一句话道:“你这一个天煞的、断子绝孙的阉人!”

西门霸闻言大怒,这不但是故意诋毁,更是非礼勿言。

西门霸眉头紧锁之间,旋即长刀用力一旋又一转,之后极速回手,接着右腿在李声速胸前重重一踢!

嘭!

李声速眼前一黑,身子一沉就似一块黑石落地,一头飘逸的长发已然变为一头凌乱发黑的青麻。

咳咳、咳咳,……

李声速接着胸口一涌,旋即血迹斑斑又一树海棠花枝落地。

“李大人,李大人,……”

“西门头领,西门头领,……”

“……”

西门霸长刀一斜,缓缓步去李声速跟前轻蔑说道:“想我西门霸虽然为‘燕人’,十年如一日为孟婆江南守护每一寸疆土,忠心耿耿不曾有二心,这就是你口中的异类?”

“十年如一日为孟婆江南、一心一意为朝廷,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一句风凉话。你可知,孟婆江南北原本一家。似此,你才是异类!”

“相反,似尔等勾心斗角,只为一己之私倒成了合乎时宜。我西门霸是顶天立地的‘燕人’,不屑与尔等为伍,信口雌黄当斩!”

“太守府早有军令:巡城时倘若遇见有人反抗,一律格杀勿论!李声速,这可怪不得我西门霸!”

“……”

西门霸旋即身子一正,长刀凌空举起三尺,怒目圆睁又道:“你去死吧,步军校尉李声速!”

“西门头领,倘若如此,太守大人又得怪罪你了!”

第302章 李训大战西门霸

“是啊,西门头领,李大人是不能杀的;西门头领,李大人是万万不能杀的!不能杀的啊!”

“西门头领,三思而后行!西门头领,三思而后行啊!你要好生的想一想,‘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一郡之首太守大人呐!”

“……”

西门霸觉得极其好笑,这一些人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忤逆太守先前为巡城军士下的军令呢?

莫非,堂堂一郡的军令也能如风过境而无痕、左耳进右耳出?

这难道也算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怕又是诛心之论!

西门霸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太守有言再先,即使一刀斩了李声速那也是有令可寻、有法可依。

西门霸旋即长刀落地一晃,辕门内的一应大小差役与步军军士缓缓低头,一时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突然,又一个皂影从辕门外极速闪入,紧接着一把腰刀刀鞘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撞开了西门霸手中长刀,接着又一闪刀影如落石而下。

“休伤我爹!要伤我爹,先取了你脖子上那一个吃饭家伙!”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声速的亲生儿子李训。李训一闪腰刀极速抵过西门霸长刀刀锋,旋即腰刀又一式虎跃直扑西门霸胸膛。

西门霸见状先是一惊,旋即长刀回手虚晃如波涛浪卷一点,接着不由自主的退后三步有余。

李训见西门霸退后,李声速自然安全。况且都是一郡官场中人,并未挥舞腰刀上前攻杀西门霸。

李训旋即一闪皂影立于李声速跟前,又见李声速一身血迹斑斑的样子,锥心疾呼道:“爹,爹呀!你看一看,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都是为什么?都是为什么呐!”

“爹,爹呀。一个人来郡城伤成这般模样,娘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娘整日里都在担心刀口上过活的日子,你不知道吗?”

“爹,爹呀。要不是孩儿受杨家人一而再再而三所请,一同来到郡城,孩儿还真以为爹爹干什么大事去了!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爹,爹呀。这一个步军校尉,坑爹!步军校尉,就坑爹!步军校尉,最坑爹呀!”

“……”

李训眼中一闪有光,对李声速所为极其反感,也极其不解。

李声速闻言勃然大怒,也顾不得胸前血迹斑斑的伤口,径直又厉声大骂道:“逆子,逆子,你就是一个逆子!想我李声速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一个逆子来呢?”

“爹这么多年来,十年如一日的如履薄冰,已经为步军校尉费了不少力,难道不知道是为了谁?”

“这,这,这还不都是为了你,还不是为了咱们孟婆郡李家!你这榆木疙瘩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不上道呢?难道,你想让咱们孟婆郡李家一辈子都只是当差役的命?”

“堂堂李家,难不成就只能世世代代当差役?不,不,不!李家怎么能只能当差役?即使你愿意,爹也不愿意!不孝子,你跪下!”

“……”

李训闻言略微羞愧,脸色一时如翻滚的惊涛骇浪骤变为一平如镜的湖水,缓缓消释了桀骜之气,旋即又“扑通”一声跪在李声速跟前。

“爹,爹呀!孩儿错了,孩儿知道错了,孩儿误解爹爹咯。……”

“爹,爹呀。你伤得要不要紧?伤得要不要紧?还痛不痛?……”

“……”

李训警觉的瞅了一眼倒提长刀又止步不前的西门霸,一边又空出左手去理了一理李声速皂衣上斑驳的血迹,还有一股浓郁的咸湿。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

李声速缓缓扭过头,自然又想起了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报喜不报忧。径直又温温如泉安慰道:“我儿,爹是孟婆郡第一快刀,又如何能痛呢?不痛,不痛,一点儿也不痛。堂堂男儿,流血不流泪!”

李训自是一脸忧伤,胸膛见红血迹斑斑的样子,说不痛那是不可能的,这个老爹又开始骗人了。

李训自然也知道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径直一边捉紧腰刀正身在前大喝道:“伤我爹者,我得要他老命,不能不给!”

西门霸见状仰头一阵轻笑,见李训大有几分燕人风范,生出了三分爱惜之意,径直又道:“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你还是一条汉子,比你爹强!看在你面上,这就饶你爹一次,快领他回去吧!”

李训闻言心有不快,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李家威风呢?

不能,也不可以!

李训旋即腰刀一正,指住西门霸鼻子又道:“是你伤了我爹吧!你怎么伤了我爹,我就怎么还你!”

西门霸见李训这一副模样,眼前一亮,旋即长刀拖地,一边又招手道:“小子,别不知天高地厚。倘若不服气,那你就杀过来吧!”

李训再一次瞅见李声速的伤口就似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如今西门霸还刻意挑衅,这还了得!

李训旋即大喝一声,一闪皂影疾驰逼近西门霸,似一头下山的猛虎、似一头原野狂奔的小牛,眼神中除了怒气之外,更有一种折不弯、斩不断、杀不灭的傲气。

“吃我一刀!”

李训皂色身影极速一晃,已然近身西门霸三尺之地,旋即腰刀全力向左一劈西门霸胸膛。

西门霸见状倒也并未着急使出长刀,径直脖子一弯、身子一直、双腿一滑,手中长刀刀影就似一方跳跃的烛台,在这一处空地里不停的左躲右闪、右躲左闪。

李训依然紧追不舍,旋即腰刀回手又一正,接着极速又一劈、一刺、一挑、一剁、一砍,……

西门霸见状倒生出了一阵窃笑道:“小子,你这花拳绣腿与方才的口气相去甚远。可不能成为又一个浪得虚名之徒、沽名钓誉之辈!”

“小子,还是让我教你几式硬功夫,可不是花拳绣腿的把式!”

“……”

李训闻言一脸怒气,虽然年过十四,血气方刚猛如龙虎,怎么能受人如此话柄,居然被西门霸无视为花拳绣腿,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训旋即一式后空翻近身西门霸,径直腰刀虚晃又一劈,接着全力横刀一斩急促而下。

西门霸左躲右闪之余,已然心痒痒,就似一个饥饿难耐的汉子看见了一桌子酒食,眼下这等光景正是一试牛刀的大好机会。

西门霸径直长刀回手一正,旋即半弓身子如猿跳涧,一边用慕容太白自创的“五禽拳”与长刀合二为一,极速刺去李训左腿、右腿;左脚、右脚;左手、右手;……

李训躲闪不及,只得也如猿跳涧左步跳、右步跳、前步跳、后步跳,手中腰刀一时又成了摆设!

陈静见李训与西门霸打斗,身边又有巡城的军士守护,径直内服了一些疗伤药丸,之后双目微闭,警觉之中静静的调息运气。

李声速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旧伤方愈又添新伤,趁乱缓缓捉回了腰刀,一边警觉的站起了身子,之后先瞅了一眼不远处的陈静,又瞅了一眼打斗中的李训,至于其他人已经不当他们是人了。

其他这一些人就是木偶!

李声速见状突然又左右为难了,倘若上前去斩杀陈静,必定会与巡城的步军军士短兵相接。

即使上前杀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倘若李训有失,得来这一个步军校尉又有何用呢?

李声速极速思前顾后一通,自然也知道李训一个孩子怎么能敌得过曾经燕国“十二甲子”的勇士?

李声速突然觉得:只要李训不出意外,一切也都是有意义的。

李声速一时先弃了陈静,一边缓缓与打斗中的西门霸步过去,一边厉声大喝道:“以老欺小,算什么英雄好汉,真是玷污‘燕人’之名!”

“西门霸,方才你不是想杀了本官吗?本官现在就告诉你,想要杀了本官,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

西门霸见李声速缓缓近了身,心中先是一怔,看来眼下不是教训李训手中腰刀的时候,而是要准备以一敌二了。

西门霸与李训且战且退攻杀之间,突然一个抽身,长刀虚晃又一点,闪退去了十步之外。

正当李训着急上前攻杀之际,李声速却一把极速捉紧李训衣角,意味深长说道:“我儿,想不想爹爹杀了他?只要爹爹杀了他,就没有一个人来阻止爹爹了!”

“只要没人阻止爹爹的话,步军校尉一职舍爹爹其谁?待爹爹百年之后,步军校尉还不是你的!”

“我儿,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为了孟婆郡李家,你我父子同心,一同杀了他!”

“……”

李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是舍命保李声速,生而为人、生而为人子,那都是不会有错的。

江湖中都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伤父之仇,必当睚眦必报!

李训不得不频频点头,与李声速一左一右往西门霸逼近!

“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步军校尉一职岂是你一家之物?”

第303章 西门霸以一敌二

“还想要杀我西门霸,似尔等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燕人’之威足以一力敌之!来吧,来吧,都来吧,也很久没如此活动筋骨了!”

“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来吧,来吧,都来吧,孟婆郡步军校尉李声速?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西门霸旋即长刀一晃,接着衣甲又极速一正,极其警觉的盯紧李声速与李训开始缓缓游离的步子。

左步、右步,右步、左步,……

李声速与李训轻飘飘的使了一个眼神,旋即腰刀一晃,斜斩西门霸上盘;与此同时,李训腰刀旋即也一正,反手直劈西门霸下盘。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霸长刀极速一收又一斜,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直逼李声速与李训,长刀上的烛影如孟婆江波跳动。

“长刀摇头摆尾!”

正当西门霸长刀全力一挥大呼之际,衣甲身形极似林中猛虎出洞张狂一跃,怒目圆睁之间继续游离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虎步。

西门霸刀光左闪一刀似剪不是剪、似剖不是剖、似掏不是掏,斜身一击李声速之后,长刀极速一回手依然似剪不是剪、似剖不是剖、似掏不是掏再斜刀一击李训。

当、当当、当当当,……

长刀与腰刀三兵相接相撞骤起一阵电光火石,西门霸长刀前后游走攻杀那一个险,就好似是崖边悬空的一块锋利的大石头,只要长刀近身必将见红入骨三寸,之后如泰山压顶而下必定会粉身碎骨。

李声速有李训助一臂之力,为步军校尉一职好似全然忘记了方才中了长刀,全然也没把西门霸当成一个人,而是一块绊脚石。

西门霸在李声速眼中就是一块又硬又臭的大石头,腰刀前后、左右攻杀之间恨不能一劈为二、一劈为四、一劈为八,以至于劈为粉末化为一绺烟尘而后如雾消散。

唯有如此,步军校尉一职才能尽得李声速之手。唯有如此,李声速才觉得不辜负孟婆郡李家之名。

但是,眼下处境又好比火中取栗,倘若一眨眼的大意,不但够不着步军校尉,而且还小命不保。

“我儿,千万小心!我儿,千万要小心啦!”

李声速急促大呼之间,西门霸半弓了身子长刀左右又虚晃一甩,刀尖如箭从李训额头一寸处滑过。

李训腰刀极速一回手,全力一挡,重重一声“当”,力有不及,一个踉跄后退去了三步之外。

李训虽然也是虎背熊腰,但是年幼没有战阵经历,那里能与虎背熊腰又会使巧力的西门霸可比。

李训再一次惊魂未定,旋即长捂了一回胸口,紧接着一声长叹又道:“爹,爹呀!‘燕人’这一把长刀还真是攻守有道,好险,好险!”

“爹,爹呀!你也要小心!爹,爹呀。你也要万般小心!”

“……”

正当李训隔空与李声速急促大呼之间,西门霸回手似虎爪凌空一剪又从李声速身前如风斜劈而过。

、咻咻,……

李声速长发突然如风沙一扬,西门霸刀光一闪过处,落下一绺飘飘悠悠的青丝如烟如尘。

西门霸长刀一时又没能斩着李声速,旋即虚晃一提长刀,侧身再一次盯紧李声速一头散乱的长发。

李声速见状怒火冲天,旋即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都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阉人’西门霸找死!”

“如今再一次伤我发肤,就是明目张胆的伤我父母!方才那一刀更是捅我父母!如此,新账旧账一起算,伤我父母者必当睚眦必报!”

“亡国丧家之犬西门霸小儿,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该杀,该杀,该杀,杀!”

“……”

正当李声速大骂之际,李训已然先人一步一闪皂影奔去西门霸三步之内,一前一后攻杀西门霸。

毕竟,李训觉得西门霸仗着长刀左右还击处于上风,即使两把腰刀左右攻杀也没能占着半分便宜。有道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

如此,只有两把腰刀一前一后攻杀破了西门霸长刀的优势,才会显示出腰刀一寸短来一寸险。

正如李训所料,腰刀极速一闪直劈西门霸虎口,西门霸只得虚晃长刀退后一步;西门霸长刀退后一步之际,李训腰刀一旋又一绕。

西门霸见势不得不步步后退,李训见状旋即步步紧逼长刀。

李声速一时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一边又急切大呼道:“我儿,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我儿,不要急,待爹爹来助你一臂之力!”

李声速旋即腰刀一正,极速又奔上前掩护李训,两把腰刀已然近身攻杀西门霸长刀无回旋之地。

当当、当当、当当,……

西门霸长刀左边一晃不能回手一劈、右边一收又不能回手一斩、左右夹击之间一时进退两难就似巨石缝中的一根老枯树桩子。

西门霸见状心中一惊,如今长兵器的优势全然无存,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寻思着只得以“燕人”的威猛之力绝地反击。

“啊!”

西门霸旋即怒目圆睁,一声大喝好似从夜空直下的一响闷雷,雷声翻滚震得李声速与李训手中的腰刀止步不前了一个眨眼的功夫。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霸好不容易寻着了这一个千载难逢的破绽,旋即身子极速一正,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一闪而过。

长刀左边一砍,右边一劈!

噗嗤、咔嚓,……

就这样,李声速左背极速中了一刀,李训右背也中了一刀!

紧接着,两绺昙花急促落地又是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李声速除了后背撕裂之痛外,一时心中万般有愧,如今为李训将来铺一条上好之路,身为人父流血吃苦、遭人误会也就罢了。

如今,父子一同中刀更是伤在李训之身,痛在李声速之心。好似小心肝前后左右都布满了刀疤。

李声速手中腰刀旋即反手入地半尺,接着半跪于地,扭头一阵热切道:“我儿,我儿,我儿,……”

李训如今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在县衙当差以来受得第一次伤。

生而为人,每一个人都有各种奇葩至极的第一次。只是,李训背后这一刀,确实无言。

李训心中除了一阵拔凉之外,后背刀口伤处更似一只火辣辣的手在扯开胸腔;又似是一锅热油淋开了伤口,眼皮跳动如孟婆江波。

“爹,爹呀。爹,爹呀。……”

李声速与李训扭头相望之际,李声速眼中全然只有李训一人,李训眼中全然也只有李声速一人。

此刻,父子惺惺相惜!

李声速半弓了身子又多看了一眼李训,脸色一时慈祥至极;李训也半弓了身子又多瞅了一眼李声速,性子一时温顺至极。

西门霸倒也不与李声速与李训过多纠缠,早已长刀回手一旋,倒提长刀又极速退去了十步之外。眼下又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

西门霸一时明了,可不能再让两把腰刀近身,倘若再一次近身就很难有这般脱身的机会了。

西门霸突然又觉得,倘若如此这般纠缠下去,何时才是尽头?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先发制人!

西门霸觉得慕容太白所创的“五禽拳”与手中长刀合二为一使起来,还确实是一套不错的刀法。

毕竟,拳中持刀就是刀法,拳中无刀那就是“五禽拳”了。

“长刀逐鹿回首!”

正当西门霸大喝之际,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狂奔就似一群四处张望的蹦跳鹿角。

西门霸拳心紧握长刀,半蹲了马步,左边一式扫腿、右边又一式扫腿,与此同时长刀刀光上跳跃的烛影正错落有致的攻杀李声速与李训下盘小腿三阴交穴、阴棱泉穴。

李声速与李训见状大吃一惊,如今腰刀已然未能再一次近身西门霸,倘若双双都被长刀劈着了三阴交穴、阴棱泉穴,莫要说还击西门霸,就怕走路都万般困难!

如此以来,又如何再有机会去杀西门霸呢?那只是被杀的命!

李声速与李训极速闪了一个游离的眼神,旋即又左右各自散开。

李声速率先与西门霸攻杀五步之际,李训这才起步攻杀西门霸。

西门霸一时明了,李声速与李训无非想错开腰刀,然后再近身,之后又是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

西门霸微微一笑,旋即长刀左右一旋,厉声讥笑道:“步军校尉李声速,还真是一个步军呐!”

西门霸自以为,只有将计就计先极速破了李声速近身的腰刀,然后回手一斩,之后李训手中腰刀近不了身,又如何能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这确实一个好主意!

西门霸长刀极速一正,对准李声速奔来的胸口,步子极速迈进三步又一扬,转眼只待守株待兔!

哐当!

李声速腰刀落地,弹高了一尺,之后又滚去了六尺之外。

第304章 张锋策马啸西风

“爹,爹呀。爹,爹呀。……”

李训见状大吃一惊,旋即骤起一阵急促又肝肠寸断的哀嚎,接着腰刀一旋又往李声速狂奔过去。

西门霸闻声也是一惊,长刀刀尖空空如也,并未接触到一丝一毫可见之物,抬望眼之间这才发现长刀并未伤及李声速皂衣一寸之地。

西门霸一时明了,看来八成是李声速因伤势过重而失手了!

西门霸旋即眉头轻舒,接着微微又一笑,心中骤起一阵如夏日午后般的灿烂光明。倘若如此,李声速与李训命当绝于“露水营”。

西门霸得意李声速失去了手中腰刀,没有了兵器又如何再御敌?

西门霸一时如释重负,警觉之心就如风过境一般飘散没了踪迹。

如此,这就是胜券在握!

一步、一步、又一步,……

李训倒也没来得及关心西门霸手中长刀是否攻杀前来,一脸忧伤却最着急李声速伤势。身为人子,怎么能不去关心自家老爹呢?

毕竟,方才李声速也都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李训这一身虎背熊腰,通通源自于李声速。

饮水而思源,更是不忘其本。

李训径直皂衣一拂,腰刀极速入地半尺,一边扶着李声速一只胳膊道:“爹,爹呀。爹,爹呀。爹,爹呀。你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呐?”

“方才,方才不都还好好的吗?这可吓坏孩儿了,吓坏孩儿了!”

“……”

李声速面有一丝愠色,抖擞右手还想去捉回腰刀,可是无论怎么用力,最后却怎么也都使不上力。

李声速又瞅了一眼血迹斑斑的李训,一边缓缓又道:“江湖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伤病伤病,受伤也是一种毛病啊!”

“我儿,爹已经使不动腰刀了。我儿,怕不怕死?你怕不怕死?”

“……”

李声速嗓子有一些沙哑,没想到孟婆郡第一快刀之名,竟然在“露水营”里颜面扫地了。况且,年少时还是孟婆郡人见人爱的美男子!

李声速突然觉得:丢人,已经都丢到儿子面前,那这就是一次奇耻大辱;但是,眼下又无法力挽狂澜,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家了。

李声速眼眶中一闪秋水,却又不敢正视李训,径直又道:“我儿,爹爹是为步军校尉而死,爹爹是为孟婆郡李家而死,死而无憾!”

“我儿,我儿,你得记住了!要是爹爹死了,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多烧一回纸钱,在纸钱上一定都得写上:步军校尉李声速亲启。”

“我儿,你都听明白了?我儿,你都听明白了吗?我儿,能与爹爹再说一遍吗?我儿,我儿,……”

“……”

李训闻言一脸尴尬,俨然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接着又入耳了李声速两声“咳咳”,之后又是一绺海棠花枝落地,忍不住点了点头。

“爹,爹呀。爹,爹呀。孩儿不怕死,不怕死!砍头无非碗口大的一块疤,爹爹方才所言孩儿也都一一记住了,孩儿都一一记住了啊!”

“爹爹是为孟婆郡李家而亡,死得其所,更值得李家人世代祭祀!”

“爹爹还让李家人多烧纸钱,纸钱上一定还得写上爹爹的名号,这样爹爹收钱才不会打马虎眼,……”

“……”

李声速闻言轻轻一抬头,仰头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天空,就好似眼前这一副悲催的光景,径直又轻蔑的看了一眼四周跳跃的烛台。

李声速突然觉得,这一些烛台都在放声嘲笑;烛台跳跃的身影就似一个又一个幸灾乐祸的看客。

李声速一时又明白了:要是身处不顺之地、逆境之时,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是在与自己作对!

还好,怎么说李声速也是一个读书人,这一点还是看得明白,径直对跳跃的烛台一阵鄙视,然后一次轻蔑的白眼,就算是扯平了。

李声速倒也并不是真的在意烛台的无尽嘲笑,要嘲笑就让它嘲笑吧,有时候嘲笑也是一种力量。

如今,李声速十年如一日都在走自家的路,都在走孟婆郡步军校尉这一条心仪已久的阳光大路,孟婆郡李家必定又将声名鹊起,必定能敌过“张杨费吴”四大家,或许能成为“李张杨费吴”五大家之首。

李声速极其深情的扭头又仔细看了一遍李训:鼻子还是那一个鼻子、嘴巴还是那一张嘴巴、面容还是那一副相似的面容,字字珠玑又道:“我儿,孺子可教也!我儿,真是我李声速的好孩儿!”

“我儿,如此甚好,咱们孟婆郡李家算是后继有人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我儿,我儿,……”

“……”

李声速声声呼喊,双颊上骤起的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激动,那就似孟婆江波一浪盖过了一浪。

李训突然发觉这么多年来,终于第一次感受到李声速像别人家疼爱孩儿的爹原来也是一个样子,一时激动就似孟婆江夏日碧波,一浪卷过一尺,再一浪卷过又一尺。

李训感激不尽,径直一头重重埋入李声速胸前道:“爹,爹呀。你是孩儿最好的爹,最好的爹!”

李声速闻言脸上一阵抽搐,准确的说来,李训一头埋进去不但撞到了伤口,还撞疼了胸口,旋即又一阵轻呼道:“哎哟,哎哟,孩儿呐,你说得爹好心疼,好心疼!”

李训闻言一脸茫然,突然觉得方才确实口不择言,径直又一脸愧疚道:“爹,爹呀。爹好,爹好!”

李声速闻言却是一脸沉默。

西门霸倒提长刀转瞬之间又立于李声速与李训五步之外,倘若长刀左右一挥,双双必定人头落地。

西门霸看李声速这一番: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并未为难李声速与李训。

西门霸待李声速与李训相顾无言之际,旋即又缓缓问道:“孟婆郡步军校尉李声速,噗,如今后事都交代好了吗?倘若后事已经都交代好了,那在下就先送你一程了!”

李声速闻言继续沉默。

李训闻言胸中如夏日后的孟婆江波极速一涌,旋即捉紧腰刀反手与西门霸斜劈而来。

“想伤我爹,与你拼命!”

李训话音刚落,西门霸长刀极速一旋,旋即猛烈一刀斩开了李训腰刀,接着长刀回手在李训胸前重重一杵,之后连环腿如雨而下。

李训一个踉跄连滚带爬闪退去了十步之外,“哎哟”一声寻回腰刀准备转身攻杀之际,西门霸长刀已然结实的压在李声速脖子上。

“爹,爹呀,不要啊!爹,爹呀,不要啊!爹,爹呀。……”

李训一时持刀进退两难,径直放开了嗓子一阵惊天疾呼。

李训一时明了:进,李声速只会去得更急;退,却愧为人子。

李训一时正在纠结不进又不能退之际,突然双腿“扑通”跪地,紧接着又一阵哀嚎道:“爹,爹呀。孩儿无能,爹爹一路走好!”

“爹,爹呀。你走之后,方才嘱托之事,孩儿也都照办,照办!”

“……”

李声速闻言一脸铁青,脸上突然闪过一阵狰狞,几次三番张口欲言之后,径直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声速长呼了一口气息,接着又长吸了一口气息,径直字字珠玑说道:“想我李声速一世英名为步军校尉而死,死而无憾;为孟婆郡李家而死,死得其所。命丧亡国丧家之犬刀下,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又能奈天何?杀吧,来吧!”

“杀吧,来吧!杀吧,来吧!”

“……”

西门霸见状倒也并没有被气势吓倒,径直也不客气,旋即怒目圆睁厉声大喝道:“杀,杀,来咯!”

西门霸长刀一道寒光,刀影跳跃中尽是满满的杀气,即使用一成力斩下去,李声速也是必死无疑。

咴儿、咴儿、咴儿,……

突然,一阵急促的撕裂声骤起之后,紧接着又一阵马蹄声从西边军营一闪白影而至,一道寒光银枪如游龙出海,转瞬之间已然立在辕门内,凌空而下一声“当”!

西门霸长刀又被银枪“四两拨千斤”猛烈撞开去了三步之外,银枪尽头正是一脸铁青的太守张锋。

张锋马缰绳极速一止,白马再一次受惊前腿抬高六尺有余,一对前蹄落地之际荡起一股尘烟弥漫去了十步之外,“露水营”中近处的烛台火光全部贴盏一阵急促的跳跃。

张锋一脸无穷无尽的怒气,银枪极速回手倒提,厉声大骂道:“奶娘的胸!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为孟婆郡当差,何来手足相残!”

李训见突然来了张锋,面有八分喜色,心中巨石轰然落地,旋即挣扎着起身拖刀奔向李声速。

西门霸先是一惊,旋即长刀一正,毕恭毕敬抱拳与张锋道:“步军头领西门霸,见过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卑职正在执行太守大人之前与巡城军士下的军令。军令如山,卑职不得不从!”

“卑职敢问太守大人,执行大守大人军令,如今又何错之有?”

“……”

第305章 又见天下第一人

张锋闻言一绺怒气如烟如雾盘旋在太阳穴两侧,径直眉头如山崩地裂猛烈一皱,笔直的眼神中尽是一闪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张锋自从在孟婆江中救起西门霸和东方胜以来,虽然一直也都觉得西门霸和东方胜确实是难得的将才,但是眼下西门霸如此直言顶撞一郡尊长,谁又受得了?

“你住口!明知李声速是孟婆郡县衙差役头领,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相逼,好歹有人通报。不然,这一刀下去,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

张锋策马一旋,接着环视了一眼“露水营”却了无动静,又瞅了一眼死去的吴忠,径直长枪一挺,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送吴忠回府,切莫再耽搁片刻!”

原本吴忠带来的那一些皂衣差役得了张锋之令极速上前半架半抬着靠背椅,吴忠早已发凉的身子这才缓缓离开了“露水营”。

有道是:人死为大,妻儿为亲,回府为上,入土为安。

张锋倒也没有刻意过问吴忠的死因,同在郡城中又隔三差五同处一室,也能感觉吴忠死期将至。

一个大活人死期将至时,除了回光返照之外,相比于往日的言语和形神之间确实相差甚远,多留意一些细枝末节处便能知晓。

张锋在孟婆郡这一些年里,自然知道吴忠可以算是孟婆郡中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中的第一人,一副不同于常人的脸色全似长年累月泡在五石散兑酒中的一条人参。

张锋目送吴忠渐渐离去,先无视了在一旁站立的西门霸,径直又把目光落于李声速与李训身上。

毕竟,张锋于西门霸而言,除了有救命之恩,还有知遇之恩。李声速才是眼前最为看中的汉子。

李训再一次扶正了李声速一条胳膊,径直又一边悠悠说道:“爹,爹呀。爹,爹呀。这一次,咱们都死不了了,咱们也不用去死了,太守大人为咱们解围了。”

“爹,爹呀。爹,爹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回去见着了娘,娘一定会高兴,一定会高兴的!”

“爹,爹呀。爹,爹呀。咱们得多谢太守大人救命之恩了!”

“……”

李训言毕,径直腰刀回手入地半尺,皂衣极速一扬,接着又隔空与张锋猛烈的磕起头来。

李声速无可奈何一笑,径直挣扎着转身,一边悠悠跪拜道:“卑职无能,太守大人之恩没齿难忘!”

张锋见状心里也极其难过,想不到如此周全的计划,最后也都功亏于溃化为泡影,实在让人费解。

毕竟,张锋在萧道成入主台城宫中之后就得了密诏。密诏有言:只要在孟婆郡杀死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便可去建康城入朝为官。

有道是: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走。本来张锋就是少有的员外散骑侍郎,再回建康必定平步青云。

这不,张锋在毕恭毕敬接过萧道成这一道密诏之后,辗转反侧了一夜才如此布局,确实也引来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孟婆郡要成为孟婆江南第一郡,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噱头;倘若要成为孟婆江南第一郡,孟婆郡顺理成章得要人口增多。

如今要想孟婆郡人口增多也仅仅只有让年过十四者强制成亲,不许鳏寡只是火上浇了一瓢热油。

如此,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向来秉承“天志”,怎么会不如飞蛾扑火一般奋勇当先呢?

结果,确实也正中下怀。

张锋在布完这一局之后,还刻意把孟婆郡上下一应差事都交代了马文,待事成朝廷升迁之后,孟婆郡大守一职必定也非马文莫属。

乡民们都知道的简单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不落他人手。

这就是大道至简!

好歹马文自幼跟随张锋左右,也算是张家一家人。只要事成之后张锋入朝为官,孟婆郡太守一职留与马文,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张锋身为孟婆郡一郡之主,自然也知道在萧道成下那一道密诏之际,同时也派出了数批黑鹰会杀手来孟婆郡追杀刘一腾、刘一虎。

张锋也知道最后黑鹰会不敌刘一腾、刘一虎,换来的却是倒海寺如海禅师、静缘宫缘真子之名。

张锋自然也知道:‘僧道两圣’之名,也只是朝廷萧氏宗族与刘氏宗族的一次正大光明的妥协。自古以来,屠杀前君九族就如家常便饭。

如此以来,上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下可堵住刘氏宗族之口。

只是,张锋觉得萧道成下的这一道密诏,确实有一些费解!

毕竟,在建康城中不用亲自动手也都能杀了陈静,如今却要密诏陈静死在孟婆郡,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张锋身在官场这么多年,深知官场中凡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但是,眼前这一局棋子之外的棋局,张锋身在局外,一时还在迷雾中,确实不知分不清东西南北。

李声速确实也无能,费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能杀掉陈静,还生了如此多的枝节,实在难堪大任!

张锋思索到此之际,心中全然明白,径直又淡淡说道:“罢了,罢了,罢了。步军校尉一职,看来与你确实无缘了!回去吧,去‘朱儿’那里待着去吧。待本官日后与他修书一封,好生待你父子便是了!”

“回吧,回吧,都回吧!”

“……”

李训与李声速闻言心中急促一怔,这一次几乎都又舍了老命,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训脸皮一颤,一脸忧伤的盯住李声速表情极其复杂的一脸,悠悠又道:“爹,爹呀。爹,爹呀。你听,你听!你听一听,步军校尉一职,果然还是最坑爹的啊!”

“爹,爹呀。爹,爹呀。咱们还是回去了吧。咱们孟婆郡李家没有步军校尉,还是过了这么多代人;咱们孟婆郡李家真不该稀罕步军校尉这一职!”

“……”

李声速闻言一脸铁青,旋即极其阴鸷的白了李训一眼,径直扭头不看李训、侧耳不听李训,之后隔空与张锋急切大呼道:“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再与卑职一次机会,再与卑职一次机会,好不好?”

“太守大人,你说东,卑职绝不往西;你说西,卑职绝不往东;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啦,……”

李声速一阵急促大呼之间,如凄如切,好似得不到步军校尉一职,就不能呼吸、就看不见光明!

李声速一时斜拖了腰刀,僵直着的手臂一曲一折,一曲又一折,两对膝盖急步奔于张锋马下。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求太守大人再与卑职一次机会!”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想十年前,卑职在东皇殿前与太守大人解围,太守大人可别……”

“……”

张锋自然知道十年前李声速是为张锋万全,如今却以这一个口吻讲出来,那就是明目张胆的要挟!

张锋一时也极其意外,想不到平时左右逢源如履薄冰的李声速居然如此说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锋一脸不乐意,径直又厉声大喝道:“休得胡说!本官就给你机会,只怕再给你一次机会,十次机会,一百次机会,于事也无补!”

张锋旋即调转马头,银枪一指还在调息运气的陈静道:“只要你杀了她,步军校尉还是你的!只要你杀不了她,还是回县衙去吧!”

李声速一时跌跌撞撞的步子,左边一摇长发一拂、右边一晃长发一扬,手中腰刀一步一点、两步两点、三步三点往陈静逼近。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要一刀杀死了你!一刀杀了你,步军校尉就是我的,就是我的啊!”

“步军校尉,它就是我的,它就是我的,就是孟婆郡我李声速的!”

“……”

李声速疾呼之间,一时神情激昂慷慨,一步一步靠近陈静。

西门霸倒提长刀,一时与护住陈静的军士使了一个眼色,径直又极其警觉的盯住张锋手中银枪。

扑通、哐当!

突然,李声速一个极速的大踉跄,腰刀跌去了三步之外,极速向右又一弹,闪开去了五步之外。

李声速一时也五体投地,径直一脸土灰抬起头来,接着又匍匐了身子往前爬动,然后目光如炬盯住陈静又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啊!……”

李训径直在一旁干着急,接着泪流满面,锥心疾呼道:“爹,爹呀。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没有步军校尉,还有孩儿与娘呀!爹,爹呀。孩儿与娘不能没有你呀,……”

西门霸见状如释重负,李声速一时半会根本也伤不着陈静。

如今李声速为步军校尉一职,煞费苦心堪称天下第一人,无人能出其右。

张锋银枪极速一挺,旋即又一阵摇头叹气,径直又道:“李声速,你还是回去了吧!”

李声速闻言极度沮丧,一头乱发如雨点撞地有声,紧接着张口又一声“噗嗤”,一绺雾血如海棠花枝落地。

第306章 张锋银枪又出招

“爹,爹呀。爹,爹呀。……”

李训骤起一阵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哀嚎,旋即腰刀入地一尺,连滚带爬再一次逼近李声速。

李训轻轻的抬起了李声速的上半身放在膝盖处,一脸哀怨如东去不复返的孟婆江水,旋即眉头紧锁急促又道:“爹,爹呀。爹,爹呀。你可不能吓孩儿!孩儿吓怕了啊!”

李声速闻声微微的睁开了一双已经灰暗而又呆滞的眼睛,血迹斑斑的嘴脸右边又添了一条小指粗的红绳,极其吃力说道:“我儿,爹对不起你!爹没用,更对不起你娘!”

“我儿,不要怕;我儿,你不要怕;我儿,以后也都不用怕了;……”

“……”

正当李声速急切嘶哑之间,胸腹之间好似决堤的江潮极速一涌,身子极速向上一弓,径直一绺昙花凌空三尺,映上了跳跃的烛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爹,爹呀。爹,爹呀。……”

李声速脑袋极速如滚石落山一滑,身子如戳破了的肉球一瘫,双手笔直落地,转眼昏厥了过去。

李训悲伤之际又是无可奈何一嗔怒,接着只是深情的抱住李声速一头乱发,低沉又道:“爹,爹呀。爹,爹呀。孩儿背你回去,孩儿背你回去,孩儿这就背你回去!”

“爹,爹呀。爹,爹呀。孩儿小时候最爱爹爹背。孩儿终于也寻着了机会背爹爹一回。当年你背孩儿,如今孩儿又来背爹咯,……”

“……”

李训言语之际,又缓缓放平了李声速的身子,径直转身去背,可是后背方才中了西门霸一刀,无论如何去拉,也拉不着李声速上背。

一次、两次、三次,……

嘿哼、嘿哼、嘿哼,……

张锋实在看不下去了,曾经同样身为人子,如今更是贵为人父,父子之情入目怎能不动心?

知子莫若父,子不离父心。

张锋仰头眨巴了一汪秋水泛滥的眼皮,径直银枪向上一挺,对身后跟来的一群步军军士疾声大喝道:“去,都去搭一把手!去,再好生寻一个上好的郎中来,……”

张锋话音未落,一涌上前了数十个步军军士,左右搭手抬起李声速就往外走、架住李训也往外走。

张锋瞅见走了李声速与李训,径直斜身下马,倒提银枪又环视了一眼依然没有动静的“露水营”。

张锋自然无比欣喜,皆以为“露水营”中男男女女,你侬我侬的样子全然无视了营房外的金戈铁马。

张锋这时缓缓步去陈静身前五步处骤然停歇,一边厉声又与这一些步军军士大喝道:“还不退下?”

护住陈静四周的这一些步军军士闻声又不得不斜持腰刀,急步之间退去西门霸身后沉默不语。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护住陈静四周的这一些步军军士不但要听步军头领西门霸使唤,还得听步军校尉使唤,最后还不得不都听太守张锋一个人使唤。

如今,太守之令谁人不从?谁又敢不从?军令如山,太守张锋就是那一座不可越过的大山。

张锋旋即银枪斜持,冷冷看了一眼陈静,接着又冷冷笑道:“呵,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呵,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啊!”

“啧啧啧,啧啧啧。还说什么幽嫣谷墨家之名呐,还使什么越女剑呐,还有什么错负轮回剑呐,……”

“如今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在‘露水营’中折戟沉沙?即使功夫再好,还不是一样怕背后挨刀;即使功夫再俊,一样也怕歹毒之物!”

“……”

陈静入耳虽然心有不快,但是睁大眼睛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张锋确实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

岁月不饶人,苍天谁也不饶!

陈静心中一怔,看张锋这一副阵势,一准没有好事临头。

“太守大人,有话请直说!”

张锋闻言倒是先一怔,接着又仰天一阵轻笑道:“十年了,从当年那一个毛丫头长成了一个大姑娘,牙尖嘴利倒也是一个爽快人!”

“好哇,好哇,如此极好!如此,也就少了许多口舌之争。明人不说暗话,本官今日要取你性命!”

“……”

张锋话音刚落,一旁的西门霸比陈静更为着急,旋即长刀胸前一正,毕恭毕敬追问道:“太守大人,太守大人,你这是为何啊?”

“太守大人,你这究竟又是为何啊?你这一出完全没有道理啊!”

“……”

张锋银枪如风一晃,枪尖极速入地一尺,径直扭头与西门霸厉声大喝道:“你,住嘴。眼下没轮到你说话,也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西门霸闻言即刻沉默不语。

张锋见西门霸安静了下来,旋即抱拳又与建康城方向一扬,厉声说道:“本官上承天威,下安孟婆郡万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何况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陛下让人三更死,准保不能苟活五更天。倘若不从,那就是忤逆朝廷的大罪,当诛九族!……”

“……”

陈静一时总算又听明白了:没有黑鹰会来追杀,不是黑鹰会不来追杀,而是因为黑鹰会中没有一个人是陈静越女剑的对手。

倘若陈静不是黑鹰会的对手,只怕陈静早已在离开建康城前命丧于建康城中的无名角落里。

如今,张锋之言尽得帝王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理,如今出自张锋口中那也不足为奇。

陈静闻言一嗔,看样子张锋一定得到了萧道成的密诏,旋即半喜半忧又道:“太守大人,如此,是要让小女子命丧于‘露水营’咯?”

“太守大人,不知让小女子命绝于‘露水营’,于你有千好万好?”

“……”

张锋仰头一阵轻笑,即使有千好万好,又怎么能轻易说与她人听呢?有道是:马无夜草不肥。又如何能大白于众人之口?旋即又冷冷说道:“命丧也好,命绝也罢,总之你都将死于孟婆江南!”

“幽嫣谷墨家之名早在十年前已随你亡而亡,如今又想死灰复燃?既然燃起来,也是一撮死灰!”

“……”

陈静突然好想大笑一场,张锋当年算计杨洪全然不顾吃相,如今这一番威胁模样倒也似曾相识。

陈静倒也不惧张锋威胁,方才调息了好一阵子,也恢复了不少心神。虽然后背还有一些撕裂之痛,但是一双手指游走不在话下。

陈静旋即又缓缓轻呼了一口气息,紧接着又缓缓的轻吸了一口气息,左手极速撑地一旋,右手极速捉回越女剑,缓缓又立起身来。

咚、咚!

越女剑冷不丁一个踉跄,陈静紧随其后不得不也是一个踉跄,紧接着又缓缓摇曳了一身白影,之后才真正的站起身来。

陈静本就不惧张锋,旋即盯紧张锋手中烛台明晃晃倒映的银枪,径直又道:“小女子十年前从孟婆郡城隍庙后井而生,如今却要让小女子再亡于孟婆郡,难道这就是佛门中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张锋一心想着入朝为官,要光大孟婆郡张家门楣,先是仰头一阵大笑,接着冷冷又道:“生即是生,生又如何能是死?死即是死,死了终归为冢中枯骨,又何来安生?生即是生、死即是死!”

“如今咱们孟婆江南大齐国陛下皇恩浩荡,不但君臣齐心、万民齐心,还要万物齐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你该当去死吧!”

“……”

张锋眉飞色舞大呼之间,银枪已然一闪白影极速逼近陈静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一闪长刀刀影骤然而至,西门霸重重一击以“四两拨千斤”震偏了张锋银枪枪尖。

张锋银枪枪尖被西门霸重重一击,一双虎口一阵撕裂的酥麻,没能收稳身子往一边踉跄了三步。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原本越女剑出手一式云剑只得落地而下,一闪剑影上跳跃的火光尽是嘲笑。

张锋见状眉头一皱如山高,扭头厉声反驳大骂道:“奶娘的胸,西门霸,你这又是何道理?本官当日救你之恩,你可全然忘记了?”

“似此恩将仇报之人,正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此,本官也就只有先诛心、再杀人咯!”

“……”

孟婆江南北本为一家,西门霸也不愿意落一个恩将仇报之名,毕竟羊有跪乳之恩、鸟有反哺之义。

西门霸旋即长刀极速回手,接着惶恐又道:“太守大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何况又是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然则,慕容一家人恩情在先,凡事都得有一个先来后到。卑职不是孩童,又怎能忘本!”

“倘若太守大人还执意要杀谷主,那就请太守大人先杀了卑职。太守大人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卑职只有来生与大人做牛做马。”

“太守大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是卑职忤逆,也不是卑职心生二心。还望太守大人明察!”

“……”

张锋眉头一皱,银枪回手厉声大骂道:“吃里扒外,你放肆!”

第307章 张锋大战越女剑

入耳仅一言,心寒又三秋。

西门霸怎么也没有想到,先来后到居然被张锋说成是吃里扒外,这一些年来也读了不少圣贤书,也明白了书中的许多大义凛然。

要是当初燕国人多多读书,少迷恋拳头,倘若少用拳头讲理,兴许燕国还不会被冯太后灭国。

往事一绺如烟了然无一踪迹可寻,又如何能重寻回前尘旧梦?

只是,张锋对西门霸来说,确实有救命之恩,更有知遇之恩,倘若再多说一字半句,确实与礼不合,有道是:礼之用,和为贵。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西门霸径直长刀回手极速入地一尺,接着一声长叹,不再看张锋一张脸、也不再盯张锋手中银枪。

西门霸只能在心里嘀咕:陈静不要亡了张锋、张锋也不要亡了陈静,如此方能称之为万全。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权相害取其轻,也就只能做如此幻想了。

虽然西门霸方才也听得明白,张锋要取陈静性命,但是陈静能轻易把性命给张锋?万万不能的!

况且,张锋与陈静“露水营”这一战,无论帮谁都将又被说成是吃里扒外,即使长刀在手实在也让人无从下手,更是万分纠结。

陈静倒也想得明白,并未再多言一字半句,径直身子极速一沉,旋即一闪白影极速而过,接着越女剑剑锋一式云剑直逼张锋。

张锋见势微微一笑,如今陈静中了腰刀、毒烟,还可力敌一战!

说时迟那时快,张锋银枪斜持一晃如出海游龙盘旋倒江倒海而上,一闪寒光直戳越女剑剑锋。

当!

越女剑与银枪相撞相接,陈静感觉越女剑上压过来的力道就似一丈高、一丈宽的高墙倾斜过来。

力大,渐不能支。一个女子又如何与汉子比力道?况且,张锋此时双颊气势正旺、枪尖锐气正盛。

陈静后背又骤起了撕裂之痛,一绺绺的疼痛好似一只无情的大手在一次又一次的抽筋拨皮。

力道不及又不及银枪长,陈静自感处于下风,又不得不身子极速一转,一式撩剑而起,剑影上一绺跳跃的火光直取张锋一对虎口。

张锋眼疾手快,左手一张弃离银枪,右手一旋又捉回银枪,接着半弓了身子虚晃极速又一提,“回马枪”重重一击再往陈静心窝处。

当!

陈静身子极速一斜,旋即越女剑一式挑剑回手直击银枪枪尖,接着一闪电光火石之后,旋即又各自斜持兵器退去三步之外。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看来十年不见,张锋确实老当益壮。

只是后背刀伤与无味毒烟确实让陈静心神合一不了,自然使不了剑气,也使不了“移形换影”,确实是一场纠结的打斗。

倘若还这样继续耗下去,最后必定被张锋擒住。

如今,救人而来,又无人一同离开“露水营”,也是时候寻一个机会脱身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正当越女剑凌空一闪白影而上之际,张锋银枪一挥,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步出‘露水营’辕门一步,即刻射为草垛!”

张锋话音刚落,“露水营”辕门外骤起一片冲天的火光,四周里外三层的弓箭手全然对准了陈静。

无数火光跳跃如波,众多乌烟弥漫似云。噼噼啪啪的火光中桐油散发的香味入鼻更觉神清气爽。

陈静心里突然又一惊,看来张锋早有埋伏,旋即越女剑反手一式点剑落地荡起一绺跳跃的火光。

咚、咚!

陈静极速落地又斜持越女剑,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极其警觉的瞅了四周里外三层的弓箭手。

陈静不惊不愕、不悲不喜,旋即扭头又与张锋道:“看来,太守大人真是煞费苦心了!非要小女子命丧孟婆郡、命绝于‘露水营’!”

“太守大人看来是准备要换青衣为红袍了,极好,极好,极好!”

“……”

张锋见状自然欣喜,旋即仰头一阵轻笑道:“好说,好说,好说!你若不死,本官又如何能入朝为官呢?你若不死,又如何重振张家之名?说一千道一万,你本该死!”

陈静闻言全然都听明白了: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十年如一日的中意孟婆郡步军校尉一职,太守张锋挖空心思的中意入朝为官。

李声速是为孟婆郡功名利禄的第一人,张锋自是为第二人。

有道是:争名于朝、争利于市、争智于孤。看来,浪得虚名也是一种让人沉迷的名,虚名!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陈静也不去评论张锋所为是对是错,毕竟官有官路、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之路。

陈静越女剑缓缓上前一步,透过面纱斗笠轻蔑的说道:“太守大人,如此,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陈静旋即身子极速一斜,越女剑一式平剑直刺张锋咽喉。

张锋眼疾手快一收银枪,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径直也无视了越女剑剑影,银枪直刺陈静咽喉。

白影轻风,银枪游龙。

正当陈静越女剑出手而张锋银枪还未近身咽喉之际,旋即白纱白袍凌空又一旋,接着剑鞘虚晃又一点,越女剑剑锋反手极速而上。

张锋银枪从陈静面纱斗笠顶上极速划过,接着又瞅见越女剑从下巴直上,旋即拖住银枪又一式后空翻起地,然后银枪再回手一刺。

陈静白影一闪,旋即又一式荡剑而起,紧接着斜刺张锋心窝处。

张锋银枪回手一挡,越女剑剑尖骤起一阵电光火石,目光如炬厉声骂道:“埋汰旮旯,想不到中了刀子、中了毒,还这么死强!”

“今日,本官要为孟婆郡张家之名而战;杀你,没有半点商量!”

“埋汰旮旯,吃我一枪!”

张锋大骂之际,双腿凌空一闪后空翻,银枪侧身如滚一式“横扫千军”,接着又一式“力劈泰山”,然后又一式“青龙舞凤”,步子急促攻杀之间已然使出了浑身解数。

陈静见状也不敢大意,方才一番打斗就好似经历了一场车轮战,如今张锋就是打算要坐收渔利。

陈静倒是觉得,即使张锋想做那一个最后得利的渔翁,但是如今越女剑并不是白鹤,更不是河蚌!

陈静面纱斗笠一仰又一晃,正当左避右闪、右避左闪之际,越女剑抽身又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从银枪枪尖闪过。

张锋自是紧追不舍,银枪上前一尺、再一尺、还又一尺,与此同时又是一戳、一挑、一刺,……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银枪如此下去必定是一个血红的大窟窿。

正当陈静退后三步之际,枪尖忽左忽右又与面纱斗笠攻杀而来,风声划破面纱、呼声震落尘沙。

“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看剑!”

陈静急切大呼之间,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凌空一跃而上,双脚已然踏上枪尖一道急促的白影,旋即越女剑先是一式绞剑逼退张锋,接着又一式截剑杀退银枪上前。

紧接着,陈静极速又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一式绞剑之后极速又一式抹剑而下。

噗嗤、哐当!

张锋侧身一瞧,青色官服后背划破出了几绺飞扬的布条,越女剑剑锋又与银枪枪尾回手相接相撞。

张锋面有难色,眉头紧锁之际极速一旋,银枪如腰刀左右极速一劈,一圈、一圈,又一圈,……

陈静见状也并未使越女剑攻杀上前,唯一可行之法:避实就虚。

陈静旋即虚刺一式抱剑、之后虚刺一式截剑,然后剑鞘一式点剑荡起一绺尘烟,紧接着越女剑一式平剑剑身重重一拍尘烟,尘烟如雾如雨四散弥漫奔去张锋眼前。

张锋一时心惊,旋即收回左手护住双眼、右手长枪虚晃一挺。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捉住这一次难寻的破绽,一闪白影而入,一式抹剑从张锋正面青衣官服而下。

噗嗤、哐当!

张锋正面青衣官服飞扬出了几条布条,布条上早已血迹斑斑。

张锋银枪虽然回手一挡,但是挡住的却是越女剑剑鞘,越女剑剑锋已然冷冰冰的架在了脖子上,并且还滋进了脖子里。

张锋心里一惊又一凉,难道这又是天意?难道老天爷不让张锋重振孟婆郡张家之名?

张锋从尾椎骨骤起的这一股拔凉,旋即就凉透了全身,向上冲去了百会穴,向下奔去了涌泉穴。

陈静本是为寻一条脱身之计,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又如何能滥杀无辜呢?旋即压重了越女剑剑锋,轻轻又道:“太守大人,小女子命不该丧于孟婆郡、命不该绝于‘露水营’啦,你说是不是?”

“太守大人,让这一些军士与小女子让一条路出来。否则越女剑一剑封喉,你怕不怕?没了命,又如何重振孟婆郡张家之名呢?”

“太守大人,下令吧!小女子耐心已然不多了。倘若小女子数过三声还不让开,那就休怪越女剑手下无情了!”

“一!”

“二!”

第308章 见天地合与君绝

莺燕一语,白影缓行。

陈静越女剑押着张锋拖着银枪缓缓上前一步又一步,……

西门霸见状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长刀在手却一时感觉全身无一丝力气,步子僵直如一条枯木。

张锋身为一郡太守,曾经又为员外散骑侍郎,倒也并没有屈服,径直轻笑道:“呵,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倒是快杀呐!”

“你要是无端的杀了本官,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了!幽嫣谷墨家必灭!”

“……”

正当陈静左右为难张口要大呼“三”之际,突然从弓箭手身后闯进来了孟婆郡杨家人。

这一些杨家人火急火燎的分开了弓箭手,就如突然决堤的孟婆江水猛然冲击一荡涌进了辕门内。

陈静抬眼看来,杨家人已有数百人之众,杨家人身后零星的火光之中,不知后面还有多少人。

领头的杨一户还是那一根虎头拐杖,杨一户四周的杨家人怒目圆睁,但是手中全无寸铁,手中尽是木棍、木条、木棒、木锤,……

杨一户看见越女剑下的张锋,径直虎头拐杖重重一杵,旋即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果然官官相护!老夫这才想起来,朱大人无非是太守大人曾经的一个小跟班!”

“原本寻了一个县衙差役领路来郡城,却率先一个人溜了踪迹!要不是杨家人多寻了过来,还真不知道会被领到那里丢了!”

“……”

杨一户激动不已,缓缓平歇了心情,径直对陈静抱拳说道:“杨家人来迟,还望谷主见谅,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微微一笑,这一回是入“露水营”以来听得最为悦耳、最为舒心的一句话,旋即指住杨紫那一座营房说道:“老伯,杨紫妹妹就在那里,只是杨紫妹妹不愿离开!”

“老伯,太守大人如今要小女子的性命,小女子一时还分不开身。”

“……”

杨一户闻言面有喜色,旋即鬓发一直,接着虎头拐杖一挥,数百杨家人以堂堂正正的胸膛抵挡在弓箭手面前,之后又分出了两个汉子极速往营房里一钻,架出了杨紫!

杨一户透过游离的火光,瞅见杨紫血迹斑斑的嘴角、苍白如雪的一张小脸,一时心如刀绞。

杨一户突然觉得:三天三夜不见杨紫,杨紫已经完全没有了杨家人的华丽富贵,这完全有辱杨家门风。眼前这一切都得怪费华!

杨一户虎头拐杖重重一杵,旋即扭头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费家人居然欺负杨家人!来呀,给老夫拉出来!”

杨一户大骂之间,一副目眦尽裂的模样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费华。

两个杨家汉子径直又往营房里极速一钻,旋即拖出了血迹斑斑的费华。两个杨家汉子就似拖了一头奄奄一息且又任人摆布的小羊。

杨一户心里来气,心疼杨紫的样子,径直虎头拐杖一扬,指住费华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无耻费家小儿竟然侮我杨家名节,打死了他,当着太守的面,打死了他!”

“一定往死里揍,狠狠的揍,不要停,快快揍死了他!”

“……”

杨一户怒火翻滚直冲九重天,好似无涯冰川与高耸岩石入眼顷刻都能烧为一绺白烟、一堆青灰。

两个杨家汉子目光如炬,一个杨家汉子麻利的摁住费华,另一个杨家汉子大手一挥重重一声“啪”,然后反手又是重重一声“啪”。

噗嗤、噗嗤,……

费华并未言一字半句,径直一口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海棠花枝。

正当陈静开口之际,杨紫呆滞的眼神突然生出了光华,径直一边苦苦哀求道:“爹爹,爹爹。不要,不要啊!费公子没有错,费公子没有错的呀,费公子是柳下惠!”

杨一户一时又愣住了,虎头拐杖旋即轻轻一扬,杨家两个汉子缓缓放开了费华,只听得费华一阵急促而又嘶哑的“咳咳”。

杨紫一时嘶哑了声音,幽幽道明了这三天三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听得张锋也都面有一丝愧色。

杨一户目瞪口呆之间,竟然也听傻了眼,好似周围的空气凝结成霜,整个人都冻成了冰挂子。

陈静一时缓缓收回了越女剑上几分力道,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守又岂能失信于民?

费华缓缓平复了一回气息,一边又深情的盯住杨紫,之后又环视了一回众人,嘶哑了声音说道:“杨紫姑娘,都是费华耽误你的名节。费华该死,费华死不足惜,但愿杨姑娘有朝一日能寻得如意郎君。”

费华盯住杨紫微微一笑,好似认识了三生三世的一对心上人,目光温温如泉就如春日里的阳光。

咳咳、咳咳,……

费华突然双颊猛烈一动,面有一丝难色,紧接着又从嘴角溢出了两绺海棠红,之后目光缓缓灰暗,渐渐的又低下了头。

杨紫闻言一闪目光有泪,觉得这是三天三夜以来听费华最暖心的一句话。要是当初费华也是这般暖心,那里有三天三夜来的煎熬。

杨紫幽幽的盯住费华久久没有抬起头来,径直疾呼道:“费公子,费公子,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费公子,费公子,费公子,这一个世上,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万中无一的灵魂你算一个啊!”

“……”

费华一动不动并未理会杨紫,也并没有抬头说道一字半句,就好似一截干枯已久的木桩子。

费华身边的一个杨家汉子也觉得蹊跷,径直蹲下探望,透过微弱的火光去探了一探鼻息,又去把了一把脉,径直二指入口一探,……

“这一个家伙好像死了,……”

“不好了,这家伙,这一个家伙,他,他,他咬舌自尽了!”

“……”

这一个杨家汉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径直往后一倒极速一跌,竟然跌跌撞撞退去了三步之外。

杨家人闻言全部面面相觑,辕门内外的步军军士与弓箭手全部面面相觑,西门霸一脸忧伤。

“露水营”真的成了灵堂。

杨紫心中突然一涌,骤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撕裂之痛。原本一句戏言,竟然一语成谶,缓缓与费华爬了过去,一边指节如木梳轻抚费华一头乱发,一边悠悠又道:“费公子,费公子,但愿来生公子你不生在费家,杨紫也不生在杨家,……”

“天地合,与君绝。……”

“……”

杨紫一时泪如雨下,这时也缓缓的低下了头,又止住了声息,径直与费华相拥,未再言一字半句。

杨一户这时才缓缓回过神来,又见杨紫与费华拥在一起,好似脸上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厉声又道:“没羞没臊,羞死人了!”

“杨紫,你还不过来?随爹爹回家呐!你娘还等着,已经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要哭瞎了!”

“……”

杨一户见杨紫没有应承,径直虎头拐杖一扬,另一边的两个杨家汉子极速上前分开费华与杨紫。

突然,两个杨家汉子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张驰之间径直跌跌撞撞退去了三步之外。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杨紫姑娘,杨紫姑娘她,杨紫姑娘她也是咬舌自尽了!”

“……”

杨一户入耳就如晴天霹雳,径直一拐又一拐吃力的上前,虎头拐杖“扑通”一倒落地,一双大手轻抚杨紫的小脸蛋,一边哀嚎道:“老天爷呀老天爷,老天爷呀老天爷,如今这都算是怎么一回事呀?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天爷呀老天爷,咱们杨家这么好的女孩儿,为何就不与她一条生路、不给她一条活路?”

“……”

杨一户悲鸣之际,眉头深锁又是泪流满面,极速拥杨紫入怀,一时目光呆滞如低洼处的一潭死水。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杨家人身后又分出了一行数十个费家人,领头的正是飘飘欲仙的费正太。

费正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抱紧费华,嘶哑道:“华儿,华儿,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何苦?”

费正太一脸铁青,目光如炬轻蔑了一眼杨家人,一边厉声又对杨一户大骂道:“杨一户,都是你家女儿害死了我家华儿,你们杨家人就是害人精,害人,害死人!”

“还说什么‘张杨费吴’,杨家早就该从‘张杨费吴’中除名,……”

“……”

杨一户受了费正太的大骂一棍子打死了所有杨家人,入耳极其恼怒,旋即又厉声反驳道:“埋汰旮旯!费员外,你讲不讲理?还说是什么读书人,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言吗?明明是你家孩子毁了老夫杨家名节,你还有理了?理又从何而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费正太一脸狰狞,旋即反驳大骂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害死了我家华儿,杨家休得安生!”

杨一户也并未输去半分气势,抬头一见杨家人远比费家人多,厉声大喝道:“与杨紫报仇,打死费家人,一个也不留!”

第309章 杨一户雷霆之怒

嘭嘭、嘭嘭、嘭嘭,……

咚咚、咚咚、咚咚,……

一时间里,这一些杨家人手中的木棒、木锤左右极速横飞,费家人一时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打,打死费家人,打死一个少一个,打死两个少一双,……”

“对,费家人一个个都是废物,一棒子打死,眼不见心不烦!”

“为杨紫姑娘报仇,杨紫姑娘就不能这样白白的死了!……”

“……”

杨一户目光如炬,恨不能上前一拐杖打死费正太,可是心里还放不下样紫,径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费家人全部不得好死!”

“杨家的族人们,千万不要放跑了一个费家人。事关杨家人百年声望,可不能被费家人欺负咯!”

“……”

杨家人本就人多势众,如今又得族长之令,眼下几乎以十个杨家人围住一个费家人暴打,费家人来时赤手空拳又岂是木棒、木锤的对手,顷刻之间就败于下风。

“哎呀喂,疼死我了,……”

“哎呀呀,君子动口不动手,杨家人就似土贼一般不讲理,……”

“杨家人都变成刁民了;杨家人全部已经都是刁民了,……”

“……”

哀嚎声越浓,棍棒声越急。

杨家人一时打得解气,费家人旋即心生委屈。毕竟,费家人是一同与费正太来郡城接费华回去的,不是来郡城被杨家人锤打的。

倘若要说费家人与杨家人私斗干仗,又何须跑到郡城来干仗。

费家人中先骤起了一阵哀怨,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抱怨。

“费员外,费员外,你可得说一句话呀?给大家说一句准话啊!”

“是啊,费员外,咱们一同与你前来郡城,可不是来被揍的!”

“费员外,平日里学富五车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眼下可不能胸无点墨、腹中全无一计良策啊!”

“费员外,平日里一副飘飘欲仙宛若世外高人的样子,可不能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啊!”

“……”

费正太一时心痛费华,脑子里全然一片空白,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此刻,费正太脑子里就好似一团浆糊,一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又何尝想出什么良策。

费家人一同摇头叹气,径直抱头在棍棒中不被杨家人打死,其时大多数费家人已经鼻青脸肿。

“眼瞎,眼瞎,眼瞎啊,这一趟来郡城真是瞎了一双好眼,哎!”

“这又怪得了谁呢?咱们自家眼瞎来郡城被揍,那都是自找的!”

“……”

杨一户拥住渐渐身凉的杨紫,旋即又一脸狰狞,接着抬头嘶哑了声音,雷霆大怒道:“打死费家人与杨紫陪葬!先打死这里的费家人,咱们再回去继续接着打,费家人在孟婆郡一个不留,一个也不能留!”

“打,使劲打,用力打,通通都往死里打!‘露水营’既然成了灵堂,那就让它再成为一座乱坟岗!”

“……”

杨家人一时又得族长之令,手中的棍棒似一场急下的雨点,手中的木锤似一次山崩地裂的落石。

“哎呀喂,这要死人了啊!……”

“费员外,都要被打死了,你快吱声,吱一句声呐,……”

“哎,咱们都是活该了,……”

“……”

费员外并未说道一字半句,在失子之痛中还未回过神来。

陈静见状突然心里又一紧,后背骤起一大片鸡皮疙瘩,这一大片鸡皮疙瘩再一紧绷,后背刀伤又一阵急促的撕裂之痛,越女剑已然横放在张锋脖子上没有一点力道。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瞅了一脸忧伤的费正太,一边又瞅了一脸怒火中的杨一户,径直缓缓又道:“杨老伯,费员外。听本谷主一言:方才,杨紫妹妹与费公子临终之言,你们还都记得吗?”

“一个说能找到如意郎君,一个说天地合与君绝。这就是别样的你侬我侬,费杨二家如今都辜负了费公子与杨紫妹妹的别样之情!”

“你们想一想,都好生想一想,费公子心里是有杨紫妹妹的,杨紫妹妹的心里还是有费公子的!”

“似如今这般,只怕费公子与杨紫姑娘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啊!”

“……”

陈静一席话入了这一些杨家人耳朵里,杨家人面面相觑之际缓缓平歇了木棒、木棍、木锤,……

杨一户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息,面色缓缓的安静,接着一边招来两个杨家汉子扶住杨紫,一边又拾起虎头拐杖,狠狠的蔑视了一眼费正太,旋即又虎头拐杖一扬,杨家人这才放开了围住的费家人。

费家人失魂落魄的一同奔回了费正太周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喜也不是、怒也不是。

费正太一直抱住费华依然沉默不语,费家人见状低头不语。

杨一户目中有光,径直又环视了一眼杨家人,杨家人的怒火渐渐如云消散,一时如释重负。

杨一户抱拳又对陈静说道:“老夫多谢谷主善意提点,方才丧女之痛心切,差一点儿铸成大错!如今想来实在惭愧,实在惭愧啊!”

“想不到谷主年纪轻轻居然能看得如此明白,老夫自愧不如啊!”

“……”

杨一户径直先瞅了一眼杨紫,又瞅了一眼费华,旋即虎头拐杖一瘸一拐之间缓缓靠近了费正太。

“费家的,你家死了儿子;老夫也亡了爱女,咱们是不是该合计合计,把‘露水营’办成一个灵堂?”

“都说‘张杨费吴’,孟婆郡两家大户在‘露水营’办一场丧事,可不能失去了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

“姓费的,你就说一说,你们费家要在‘露水营’准备多大的排场,咱们杨家自然也不能小了排场!”

“……”

陈静闻言心中一怔,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还都是孟婆郡的一大奇葩,常人实在难以理解所为。

陈静突然又觉得:只要杨家人停下了私斗,必然就少了无辜伤亡,余下的事确实也管不了了。

杨一户见费正太居然没有应承一字半句,旋即虎头拐杖在费正太后背轻轻一拍,急切追问道:“费家的,你都听见老夫方才所言了吗?”

“费家的,想不到啊想不到,真是意想不到啊,方才两家大闹了一场,如今居然要合办一场丧事!”

“费家的,你说:如今费吴两家算不算是不打不相识?又或者如乡民所言:打是亲、骂是爱?”

“……”

费正太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瞅杨一户的眼神好似置身于世外,方才杨一户所言全然如大风吹过了。

费正太又瞅了一眼费华,一边轻蔑的说道:“杨家老儿,意欲何为?休得再打费家的主意!”

杨一户好心商议再一次被泼了凉水,旋即虎头拐杖重重一杵,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费家人算什么东西?费家人他就不是东西!”

费正太一时恼怒至极,旋即白衣白袍极速一扬,二指一晃,指住杨一户鼻子一通大骂道:“你们这一些土贼,平日里不多读书,关键时刻居然寻不着祸根所在。这一切,难道只是费家人一家人的过错?”

“说你们是土贼,猪脑子一般的杨家人,居然都还不服气!真不知你们杨家人是怎么与人相交的!”

“……”

杨一户闻言勃然大怒,好歹杨家人在孟婆郡中也有“张杨费吴”之名,倘若杨家人没有一个人读书能入“张杨费吴”之名吗?

如今,费正太之言一棍子打死了杨家人,好似要把杨家打出“张杨费吴”之名,杨家人自然不乐意。

况且,杨一户身为孟婆郡杨家一族族长,岂能容外人挑衅杨家之名?挑衅杨家之名就是与孟婆郡杨家作对,与这里的杨家人为敌!

杨一户眉头一皱,虎头拐杖重重一杵,雷霆大骂道:“费正太,胆敢再说杨家人一字半句坏话,杨家人与你没完!费家人竖着奔入‘露水营’,必定横着抬出‘露水营’!”

“费正太,如今孟婆郡有你费家人不多,无你费家人也不少。以老夫今日看来,孟婆郡要是没有你们费家,一样还会是孟婆郡。”

“……”

费正太一时也上来了火气,旋即平放下了费华,径直白衣白袍一拂,正身怒对杨一户,四目相对,眼中的怒火恨不能互烧了对方。

费正太一时来了劲头,径直厉声大骂道:“杨家老儿,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小辈之死,难道是我费家、是你杨家逼死的?”

“杨家老儿,你再仔细想一想,究竟是谁逼死了他们?是谁?究竟是谁?要是还想不明白,杨家人就是猪脑袋,不配‘张杨费吴’之名!”

“莫非,你们杨家人也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分不清是非曲直?分不清孰对孰错?”

“……”

杨一户竟然在费正太骂声中没有反驳一字半句,径直低头沉思了片刻功夫之后,好似若有所悟,旋即脸色一青又举起了虎头拐杖。

第310章 马文骤变马太守

杨一户思索已定,一时恍然大悟,旋即盯紧越女剑下的张锋,径直眉头深锁雷霆大怒道:“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拜张锋小儿所赐!张锋小儿实为罪魁祸首!”

“遥想十年以前,张锋小儿借机夺了孟婆郡杨家人的太守之位,如今怎么夺的就该怎么还回来!”

“都说风水轮流转,十年了,也该轮回到孟婆郡杨家了。杨家人岂能再容张家人在孟婆郡胡作非为?”

“杨家人都听着,张锋小儿先害死了杨洪,又害死了杨紫。周有‘国人暴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杀了张锋,还杨家人一个朗朗青天!”

“……”

费正太闻言心中一惊,果然费家与杨家不能联姻,不是一路人确实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费正太原本以为,杨家人能和费家人向张锋讨一句公道话。

如今,似杨一户之言,杨家人新仇旧恨一时要泥沙俱下,始料未及还要夺了张锋太守之位。

费正太也常读书,自然也知道周之“国人暴动”是从皇族宗室到平民奴隶的一场从上而下的暴动。

但是,眼下仅仅只是杨家人为一家之私的噱头,完全混淆视听。

费正太眉头一皱,白衣白袍缓缓让在了一边,也不与杨家人掺和在一起,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正当杨一户大呼之际,张锋极其恼怒,径直银枪一正,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想不到杨家人也犯上作乱了!好,好哇,好极了!”

“众军听令,孟婆郡杨家人忤逆一郡尊长,格杀勿论!”

“……”

西门霸得令长刀一挥,率先一闪身影跃在杨一户跟前,步军军士腰刀紧随其后围了上来,杨家人身后的弓箭手再一次对准杨一户。

杨家人见状一时鸦雀无声,手中尽是木棒、木棍、木锤之类,又如何能敌得过腰刀与弓箭。

杨家人虽然也很想夺回太守之位,毕竟只要太守之位重回杨家人手中,杨家人必定会得许多好处。

但是,眼前要以卵击石,杨家人一时也裹足不前。毕竟,鸡飞蛋打之后,没有一个人会是赢家。

杨一户虎头拐杖重重一杵,旋即又仰头自嘲道:“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杨家人居然如此孬种,难道都不知道:富贵险中求吗?”

“罢了,罢了,罢了。老夫已经尽力了。老夫身为杨家一族族长,与杨家人着想,居然还不领情!”

“还说什么‘张杨费吴’之名,以老夫今日看来,确实就是‘张扬废物’了。‘张杨费吴’是孟婆郡第一大笑话,也是孟婆江南第一大笑话。”

“……”

杨家人闻言一时低头不语,步子不进也不退,眼神宛若鱼眼。

杨一户半嗔半怒似的叹气,径直与杨紫身边的两个汉子使了一个眼色,一边嘶哑又道:“郡城不是咱们杨家人该待的地方,杨家以后也不配来郡城,咱们都回去了吧!”

“走一走,游一游,从今不问世事。老夫还想活到九十九,……”

“……”

杨家的两个汉子抬起杨紫,径直起身跟在杨一户身后,但是步军军士与弓箭手并未让出一寸之地。

杨一户虎头拐杖一正,扭头又与张锋轻蔑说道:“张锋小儿,难道今日还想要老夫的人头不成?”

张锋眉头深锁、一脸怒气,旋即身子极速一正,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孟婆郡杨家人一个也不要留,……”

张锋言毕,步军军士与弓箭手你看我一眼、你看我一眼,没有一个人对杨家人出刀,也没有一个人对杨家人放箭,径直僵直不前。

陈静闻言大怒,越女剑再一次吃力的压重在张锋脖子上,剑锋再一次滋进了张锋的脖子里。

张锋后背又骤起了一阵拔凉,呼吸再一次急促,但是身为孟婆郡一郡尊长,又岂能受要挟,径直厉声又道:“不要管本官,先杀光了这一些忤逆的杨家人,一个也不留!”

“西门霸,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难道,步军头领你也不想干了吗?难道你又忘记巡城军令了吗?”

“……”

西门霸闻言极其无语,心中突然一阵猛烈的嘲笑,一时也不知道该嘲笑张锋,还是该去嘲笑巡城军令,方才遵从巡城军令还被张锋说成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有道是:官字两个口。如今,还又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西门霸举起了长刀,但是却下不去手,一脸尴尬的盯住张锋。

杨一户见状一阵轻笑,旋即悠悠又道:“想要杀了老夫,还得问一问建康城中陛下答应不答应,一刀下去倘若杀错了人,族人同罪!”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外围又如潮涌来一大片火光,火光中骤起了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陛下有旨,陛下有旨,张锋接旨!”

火光越近,人影渐明。

火光最前面是马文领着建康城太监总管,马文身后东方胜一身明光铠威风凛凛,东方胜方天画戟一舞,辕门前让开了一条大道。

陈静也不得不收回越女剑,见眼前这一副光景,想来张锋也不能再太监总管跟前滥杀无辜了。

太监总管正了正身子,旋即环视了一眼四周光景,隐约之间也嗅出了方才的戾气,紧接着立在辕门前,扯开嗓子抑扬顿挫又道:“孟婆郡张锋听旨,尔等还不跪下!”

扑通,……

一干人等全部跪下,除已死的杨紫与费华外,无一人不从。

太监总管缓缓撑开了圣旨,又瞅了一眼一脸狼狈的张锋,径直在跳跃的火光中字字珠玑道:“大齐皇帝诏,曰:孟婆郡张锋失德,念其祖上德行不予重罚,交割印信,不许再踏入太守府一步,皇恩浩荡,钦此。张员外,还不谢恩啦?”

张锋眉头突然一皱、双颊骤起一掠狰狞就似被五雷轰顶一击,全然被这一道圣旨击得外焦里嫩,如今又被萧道成夺了实权官职,又成了空有虚名的员外散骑侍郎。

如此,张锋已经被萧道成当成了一颗弃子,还不得不毕恭毕敬跪拜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总管一阵轻笑,旋即缓缓上前递过圣旨,径直悠悠又道:“张员外,好生回家读书。书中自有一番美妙世界。陛下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由,已定国号为‘齐’,还望张员外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

“张员外,齐国者,齐心也。君臣齐心,同为读书人都懂了吗?”

“……”

张锋自然知道太监总管话中有话,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兴许眼前这一个结果是各方都最满意的结果。

“都起来吧,都起来吧!”

张锋与一众人等瞅见马文眉飞色舞的样子,心生好奇,手指来回一指惹得太监总管又一阵轻笑。

太监总管环视了一回众人,径直又抑扬顿挫道:“马文已为孟婆郡钦点的太守,为防有心之人再存非分之想,御赐更名为:马太守。”

“从即刻起,马太守即是孟婆郡新一任太守,马太守说几句吧!”

“……”

孟婆郡中一干人等闻言面面相觑,没想到争来争去,最后得渔翁之利的全非“张杨费吴”任何一家。

马太守径直身子一正,缓缓上前与众人拱手,厉声又道:“承蒙天恩眷顾,马某身居要职,定不负陛下,也不负孟婆郡中任何一个人。”

“今夜,马某第一道太守令:撤了‘露水营’,营房中男女,明早全部放归乡里。费、杨二家丧葬之用全为府库拨银,费华与杨紫所为当为世之楷模,自当立传流传千古。”

“第二道太守令:孟婆郡撤了步军校尉一职,升东方胜与西门霸同为太守府将军,守卫孟婆郡!”

“第三道太守令:即刻起,孟婆郡除去‘张杨费吴’之名。从今往后,孟婆郡依然还选四家大户,但是以每年交租纳税前四为序!”

马太守环视了一回四周,又见到白纱白袍的陈静在一旁,径直拱手又道:“第四道太守令:孟婆郡内若还有白莲社残余之众,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可先斩不奏!”

陈静又不得不隔空抱剑相谢。

太监总管又瞅了一眼四周,径直身子一摇,悠悠又道:“好了,好了,好了,大家都散去了吧!”

东方胜方天画戟一挥,厉声大喝道:“太守府众军听令:回营!”

步军军士走了,弓箭手走了,马太守护住太监总管也走了。

张锋拖着银枪瞅了一回圣旨,又看了一回“露水营”,径直低头失魂落魄的一个人也走了。

费正太领着费家人抬着费华也走了,杨一户摇头晃脑之间也让杨家人抬着杨紫走了。

如今,陈静眼前就只剩下西门霸伫立辕门内,径直口哨一响,大白马狂奔而至。斜身上马,抱拳又道:“西门将军,后会有期!”

第311章 静缘宫逐萧顺之

白马逐暗夜,白影疾七星。

陈静轻挽马缰绳一缓,半弓了身子紧握越女剑一斜,策马奔腾之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抬头看见头顶上的北斗七星若隐若现,一时之间又想起了杨恩夜袭幽嫣谷时陈旭嫦一个人使北斗七星阵的样子。

十年已去,孟婆江南白莲社弟子眼下确实不敢正大光明的上香拜社,前有萧道成的口谕,今有诸如马太守刚下的太守令,白莲社弟子从孟婆江南绝迹指日可待。

陈静沉思之间一时心宽,旋即双腿极速一沉,紧接着又一声空灵的“驾”,白马狂啸似流星一闪白影已然远离了郡城不少路程。

正当陈静缓缓抬望眼之间,九尺驿道回环曲折已然又一次路过了幽嫣谷外的那一片茂密的桃林。

夜色中的桃叶清香与清爽,就好似一个又一个熟透了的桃果在鼻尖左边一晃、右边一摆。

天色渐暗如漆,陈静又无灯笼火把,虽然极其想念陈旭嫦,最后还是忍住了心中思念,毕竟从桃林的另一边骤起了一阵吵闹声。

陈静策马缓缓靠近了静缘宫,旋即斜身下马寻了一处挨墙,接着剑鞘一点,凌空极速一跃,一道白影闪过,伏于静缘宫一处飞梁。

天井内,左右各立一排十二个白衣白袍的静缘宫弟子,这一些静缘宫弟子左手一根水火棍、右手叉腰怒目而视正中跪地的两个人。

跪在左边的是沈约、右边的是萧顺之,背对众人的是缘真子。

在天井靠墙处是一群又一群白衣白袍的静缘宫弟子交头接耳,旋即又是各种指指点点,言语中夹杂一些讥笑,也有一些不屑。

缘真子并未回头看沈约与萧顺之一眼,径直厉声追问道:“如今,可知有错?眼下,又当如何?”

沈约面有一丝愠色,重重磕头道:“师尊,弟子全然不知!师尊,弟子全然不知,弟子是无辜的!”

缘真子闻言旋即如风转身,鹤发童颜生出的怒气如浓烟弥漫了整个天井,径直厉声大喝道:“沈约,休得胡说!事到如今,还想隐瞒!难道不怕静缘宫宫规家法吗?”

缘真子缓缓瞅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萧顺之,径直又厉声大喝道:“萧顺之,身为众人之师,你又是如何与静缘宫诸多弟子为人师表的?”

萧顺之缓缓抬起了头,径直又悠悠说道:“师傅,师傅,弟子这也不都是全了同门之间的隔阂吗?”

“师傅,弟子确实自作主张,但是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静缘宫、不都是为了师傅老人家你吗?”

“师傅,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师傅,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师傅,君子成人之美啊!师傅,……”

“……”

缘真子一绺白发骤然一扬平肩而上,胸中好似盘旋了一股无边无际的怒气,径直又厉声大喝道:“住口,你住口,你与为师住口!”

萧顺之极速跪步上前,径直抱住缘真子白袍,哀怨道:“师傅,师傅,弟子所为全无一片私心啊!”

缘真子闻言眉头突然一皱,旋即右脚重重一踢,踢开了萧顺之。

萧顺之一个翻滚,径直又毕恭毕敬跪于缘真子三尺之地,缓缓又道:“师傅,弟子确实把千年人参送给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缘真子突然一脸阴沉如乌云笼罩,厉声又道:“好哇,好哇,终于说出大实话。究竟那一个女子与你什么好处?你尽然如此向着她?”

“在你心里,是静缘宫重要?还是那一个女子重要?快说!”

“……”

萧顺之心里骤起一阵纠结,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径直字字珠玑说道:“师傅,静缘宫自然很重要,幽嫣谷墨家‘天志’也很重要。”

缘真子白衣白袍一拂,指住萧顺之鼻子大骂道:“你,你,你,你心无静缘宫!从今往后,不许再踏入静缘宫一步;从今夜起,你我师徒缘分到此为止,你走吧!”

沈约闻言一惊,旋即跪步到缘真子跟前,重重磕头又道:“师尊,师尊,不要,不要啊!”

“师尊,师傅他老人家一心为师尊,师尊又何必为难师傅他呢?”

“师尊,你不要逐了师傅他老人家,不要逐了师傅他老人家,……”

“……”

缘真子怒气未平,不与沈约说道一字半句,旋即重重一踢,也踢开了沈约,滚去了三步之外。

沈约一脸委屈,径直盯住萧顺之又道:“师傅,你就与师尊认一次错,这事兴许就这样过去了!”

萧顺之深情的看了一眼沈约,摇头悠悠又道:“为师何错之有?本就没有错,又为何要认错!”

“沈约,从今往后,师傅离开静缘宫,你为众弟子之首。可不能辜负了师尊,你明白了吗?”

“……”

沈约闻言心有不快,就好似有一把刀子捅入了心窝,旋即又环视了天井四周的静缘宫弟子,径直又疾呼道:“你们都怎么了?你们就这样当是看戏?不求一求师尊?”

“你们,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

沈约言毕骤起一阵绝望,没有一个静缘宫弟子开口,也没有一个静缘宫弟子上前与萧顺之求情。

毕竟,似这样的光景多说一字半句,倘若缘真子发怒执行静缘宫宫规,两排水火棍下去,必定皮开肉裂,说不一定命丧水火棍下。

况且,缘真子如今是铁了心的要赶萧顺之走,静缘宫弟子也都心知肚明。萧顺之是萧道成的族人,身边怎么能容得下萧家人呢?

即使求情躲过了一次,或者再又一次,萧顺之在静缘宫中的日子也长不了,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萧顺之也没有怪罪任何一个静缘宫弟子,径直一边又悠悠安慰沈约道:“从今往后,你是静缘宫大师兄,担得起、担不起的事儿,你都要一个人担起来,你都明白了吗?”

沈约闻言缓缓点头,旋即又正了正身子,毕恭毕敬的跪地。

萧顺之还是一脸镇定,缓缓跪步到缘真子三尺之地,白衣白袍极速一拂,从上而下作揖又一磕头。

咚、咚、咚,……

萧顺之九叩之后,旋即毕恭毕敬行礼又道:“师傅,从今往后,弟子不能长伴师傅左右了。弟子虽有不舍,也不敢忤逆师傅。”

“从今往后,弟子一个人一定行走孟婆江南北,一定要寻着解‘无毒不丈夫’之毒的药方!”

“师傅,弟子这就别过了!弟子愿师尊:吉祥、吉祥、吉祥!”

“……”

萧顺之旋即半弓了身子缓缓起身,又极其不舍的环视了一眼静缘宫中白衣白袍的弟子,之后正了正身子往宫门外大踏步走了出去。

沈约旋即转身跪送,一边又急切追问道:“师傅,何日能再见?”

萧顺之突然又止下了步子,径直轻声说道:“有缘再见!”

萧顺之旋即正了一正身子,径直白衣白袍消失在静缘宫宫门外。

陈静伏在飞梁处听得明白、看得明白,当初在客缘斋师徒二人所赠送的千年人参,原来并不是静缘宫心意,更不是缘真子心意。

陈静觉得,缘真子心中的恨还未消释,这一次却苦了萧顺之。

陈静一闪白影而下,接着从鞍下取出了那古色古香的盒子,原封不动的放在了静缘宫门前右边。

静缘宫一众弟子见真的走了萧顺之,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径直又缓缓追出身来,一边疾呼道:“师傅,师傅,师傅啊!”

“师傅呀,师傅!”

“……”

沈约白了一眼这一些静缘宫弟子,径直也极速追去了宫门外,抬望眼之间又见到了那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急切奔过去捧起来。

“师尊,师尊,师尊!你看,你看,这一条千年人参并没有离开静缘宫,还在静缘宫呐!”

“师尊,师尊,师尊!师傅他老人家,是不是又可以回来了?”

“……”

缘真子瞅了一眼那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旋即白衣白袍一拂,撤去了手着水火棍的静缘宫弟子。

“哼!”

缘真子并未搭理沈约,径直转身一个人离开了天井,只尴尬了沈约伫立在天井似一根木桩,其实在沈约心里早就成了一树冰挂子。

陈静一路狂奔随着九尺驿道追了好长一段路程,可怎么也没有发现萧顺之的影子,径直一阵好奇之际,客缘斋已然近在眼前了。

“小妹妹,你快吓死老娘了!还以为你又回不来了,哎!”

“老娘担惊受怕这一夜啊,罢了,罢了,罢了,回来了就好!”

“这一次,有没有伤着?让老娘看一看,让老娘好生看一看啊!”

“……”

陈静瞅见半老徐娘一副万分关切的样子,客缘斋一家人的样子确实也极其暖心,径直如实说道:“静静多谢老娘的关心,就是后背中了两刀,还中了烟毒,差一点又回不来了。嘻嘻,……”

半老徐娘眉头一皱,裙摆极速一摇,大手又一扬,厉声对客缘斋内喊道:“店小三,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第312章 一马一剑一江湖

店小三闻言一脸尴尬,径直慌慌张张的奔了出来,右手一迎急切说道:“掌柜的,一切都如你安排,一应疗伤药物早已准备妥当!”

半老徐娘旋即右手一扬,陈静搭手斜身一跃下马,店小三捉紧马缰绳吆喝着极速拉去了后院。

半老徐娘扭头先瞅了一眼陈静后背的伤形,长叹一口气又道:“还好,还好,还好啊!这一次没老娘想象中伤重。走,上药去!”

半老徐娘摇摆了腰肢在前方领路,两个人径直去了阁楼上。

此刻已然夜深人静,客缘斋内已无一个食客,店小二懒洋洋的一张嘴就是两个哈欠,耷拉着脑袋斜身靠近在过道旁的一方桌子上。

眼下,店小二见回来了陈静,径直抹布一扬,缓缓去关板门。

客缘斋,此刻打烊了。

陈静随着半老徐娘上了阁楼,如今又有半老徐娘在旁,一应大瓶小罐子的疗伤药内服外敷下去,脑子里骤起一阵急促的昏沉,没多久的功夫全然失去了最后一丝知觉。

如今,闭上眼睛不但是天黑,而且整个世间的一切游离声响和锦绣万象都作烟消云散。

待陈静再一次睁眼醒来之际,客缘斋内早已热闹了起来。

陈静侧耳极其警觉的听了出来,又是梁家老母的声音,真的又是来送带露水的“奇珍异果”了。

陈静轻轻的摇了一摇脑袋,又缓缓长呼短吸了一口气息,之后又极速扭动了两回胳膊,内服外敷一夜之后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伤痛。

陈静心里也明白,半老徐娘绝非等闲之辈,这一点伤对半老徐娘来说,还真的就是“药到伤除”。

陈静一时心甜如泉涌,眉头轻舒之际,对着铜镜极速收拾了一番,接着头戴面纱斗笠、紧握越女剑,推门而出又缓缓下了阁楼。

“姑娘,姑娘,姑娘呀。万幸,你终于醒了呀?还说要是再不醒,篮子里的露水都快干了。”

“姑娘,姑娘,姑娘呀。来,可别错过了天地精华,……”

“……”

梁家老母在一方桌台上极速起身又来回一招手,桌台上的那一个破竹篮子里就只有乌黑的桑葚。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微微一笑,径直又道:“梁家老婆婆,真是万分辛苦你咯!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啊,多谢,多谢咯!”

陈静越女剑抱拳与梁家老母步过来,像是一家人上前,越女剑又轻放在桌台上,左手一挽袖子,径直右手已然伸进了竹篮子里。

“好吃,好吃,真好吃!”

“梁家老婆婆,你也来一个!”

“……”

陈静极速选了一个最长、最乌黑的桑葚往梁家老母嘴里送了去。

梁家老母一时防不胜防,径直张口一阵咀嚼,满嘴都是幸福。

陈静一边甜甜的咀嚼着湿漉漉的桑葚果,一边又安抚梁家老母坐下,接着幽幽说道:“梁家老婆婆,有道是:事不过三。小女子万分感激你了。明天就不用再送果子来客缘斋了哟,小女子要去别处了!”

梁家老母闻言一脸忧伤,而后又一脸失落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你真的就要走了啊?这天大地大的,何时又能再见到你呢?”

陈静安慰梁家老母道:“小女子是刀口剑锋上活命过日子的人,一马一剑一江湖。那里不平,那里就有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如今,孟婆江南一时还相安,小女子想到孟婆江北之地去看看。但愿孟婆江北之地也相安无事!”

“待小女子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后,梁家老婆婆你愿意与小女子同处一方屋檐之下吗?”

“……”

梁家老母面有三分喜色,旋即又由喜转忧,接着又道:“老婆子多谢姑娘一番美意。想来,老婆子我可是没有这一番天大的福气了。”

“想老婆子我得守住梁家的那一方数尺之地,可早年也是与夫君朝夕相处之地。夫君虽亡,老婆子我怎么能见异而思迁呢?”

“姑娘,姑娘,姑娘呀。将来老婆子我要是随姑娘去了,要是过时过节夫君魂归故里,又寻不着老婆子我,老婆子我的罪过大也!”

“……”

陈静一时沉默无言,径直又缓缓安慰道:“梁家老婆婆,那小女子也都从了你。以后,小女子多来看一看梁家老婆婆,你说中不中?”

梁家老母眼中一闪有泪花,一边激动说道:“中,中,中!”

此刻,半老徐娘也打着哈欠从阁楼缓缓而下,幽幽追问道:“什么中不中呀?说什么中不中呀?”

陈静突然眼珠一转,扭头与半老徐娘又道:“老娘,这带露水的‘奇珍异果’可好吃了,来一把吗?”

半老徐娘缓缓步上前来,径直立在桌前也不客气的捉起几个桑葚入嘴,一时倒也频频点头。

“老娘,你看梁家老婆婆这果子也不错,不如借老娘客缘斋也换几个小钱,梁家老婆婆以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没有难么苦了!”

半老徐娘眼前突然一亮,虽然也知道陈静所想,径直又道:“嘿,什么时候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啊?”

陈静佯装若无其事,指住梁家老母一身破烂的衣裳,道:“老娘,你不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呀!”

半老徐娘又瞅了一眼篮子中的桑葚,一边又瞅了一眼稀稀拉拉的食客,旋即捉起破竹篮子一扬,幽幽喊道:“客缘斋里的爷们,这里有上等的‘奇珍异果’,想尝一尝的,一个铜钱尝一个,一个铜钱尝一个!”

“客缘斋里的爷们,老娘可是第一次当众叫卖,有钱的都来捧一个钱场,没钱的捧一个人场。就一个铜钱尝一个,一个铜钱吃不了大亏,但也能救人于万急之处啊!”

“……”

客缘斋里的食客一听半老徐娘叫唤,也都纷纷起身往梁家老母奔了过来,瞅见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桑葚果,眉头一皱还是扔下一个铜钱就拿走了一个桑葚果。

毕竟,半老徐娘是孟婆郡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一个铜钱对于这一些食客来说无非就是少夹了一筷子菜、少饮了几口五石散兑酒。

食客来回一晃又各自回到桌台喝酒夹菜,半老徐娘把桌上的那一大把铜钱放进竹篮子里,接着还与梁家老母道:“这钱挣得可容易?”

梁家老母一时目瞪口呆,一边又极其抗拒的样子,双手一止,扭头三尺斜身一边道:“掌柜的,这,这铜钱来得太快了,老婆子我心里不踏实,心里不踏实呀!”

“掌柜的,如此这般,一定会毁了老婆子我呀。不成,不成,这铜钱老婆子我不能要,不能要!”

“不能要,不能要,……”

梁家老母惊魂未定的样子,径直又一脸苍白的盯住陈静。

陈静见状欲言又止,看梁家老母惊魂未定的这一副样子,好似这一个又一个铜钱上着了巨毒。

半老徐娘盯住陈静,微微一笑道:“小妹妹,似此如之奈何呀?”

陈静接过破竹篮子,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急切的送到梁家老母的手中,悠悠说道:“梁家老婆婆,虽然江湖中都道:救急不救穷。那么,这一次就当是江湖救急咯。至于穷嘛,梁家老婆婆还得想一想其它法子,意下如何?”

梁家老母闻言脸色缓缓平静下来,一边又瞅了一眼躺在竹篮子里的那一大把铜钱,一边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双手合十与半老徐娘与陈静道:“两位都是菩萨心肠,让老婆子我说什么好呢?也罢,救急不救穷!这一把铜钱够置办一应酱洗缝补的行当了。老婆子我以后就与人缝缝补补、酱洗酱洗衣服了,……”

“老婆子我多谢客缘斋掌柜,多谢幽嫣谷墨家谷主。原来这一个世上,还是女人最懂女人心啦!”

“两位恩人呐,恩重如泰山,请受老婆子我虔诚一拜!”

“……”

半老徐娘一把拉住梁家老母的衣袖,急切又道:“老人家,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若如此,折煞人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呀!”

梁家老母一脸愧疚,之后又安心的接住破篮子,激动说道:“那老婆子就多谢二位菩萨心肠了!”

“多谢,多谢,老婆子我这就回去了,好生的添上一些行当!”

“……”

梁家老母心满意足的走了,陈静与半老徐娘相视一笑,陈静更似是一朵怒放的白莲花。

陈静紧握越女剑,抱拳与半老徐娘又道:“老娘,小女子誓灭白莲社弟子,如今孟婆江南一时相安,又该去孟婆江北走一趟了!”

半老徐娘见状虽有一些不舍,旋即半嗔半怒道:“原本让你多歇一歇脚,哎,罢了,罢了。无论以后你去到何方,你要记住:只要孟婆郡还在,老娘也就在!”

半老徐娘旋即裙摆一摇,接着右手一扬,招来店小二道:“快去与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准备一些干粮,路上也少生一些事端!”

“掌柜的,片刻就有!”

第313章 杨树村上香拜社

晨风马踏燕,鸟鸣松荡林。

陈静别了半老徐娘,又一次来到孟婆郡外的浮桥边上,瞅见孟婆江水依然烟波浩渺,马蹄声“踢踏、踢踏”缓缓而过,没多久功夫又一次路过了寒坡岭。

天光尚早,策马狂奔。

九尺驿道骤现一条岔路,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径直取小道准备往“十山八寨”而去,却见一路上稀稀拉拉的乡民结队向南。

“听说孟婆江南官府不让一个乡民‘吃土’,可比孟婆江北强多了。咱们得去孟婆江南寻一分生计!”

“是呀,孟婆江南比孟婆江北肥多了。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孟婆江南、江北原本就是一家,咱们也都不算是外人,对吧?”

“言之有理,咱们又不是白莲社弟子,过了孟婆江也不怕。只是,孟婆江北那一些白莲社弟子过孟婆江南倒是死路一条。”

“对,听说土城杨树村又有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了,咱们还是早一点离开孟婆江北之地好!”

“……”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这一些乡民脸色大多愉悦,好似已经寻着了安居乐业的上好之处。

倘若如此,夫复何求?

陈静闻言一时心宽,但又听说还有人上香拜社,心中一紧,径直策马靠边问道:“各位,土城杨树村怎么走的呀?小女子第一次去寻一位久别的亲戚,可否指路?”

一个衣裳破旧的长者杵了一条六尺长的棍子闻声止步,一边瞅了一眼陈静,径直摇头又道:“姑娘,别人都是绕着白莲社走,你还要到白莲社弟子上香拜社的地方去,老夫该说你什么好呢?”

“罢了,罢了,罢了。有道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愿你家亲戚没有被白莲社看上!哎!”

“一朝入了白莲社,生生世世也都是白莲社弟子;一家人中只要有一个男人入了白莲社,全家男人也都会是白莲社弟子咯!”

“……”

陈静闻言无语至极,径直又一次把剑毕恭毕敬说道:“老伯,小女子无非一介女流之辈,白莲社想必还看不上小女子。老伯,你可知土城杨树村该如何走呀?”

长者又打量了一回陈静,一边摇头叹气道:“姑娘,你还是小心一点吧。土城杨树村,‘黄金八部’步六孤父子经营了多年。哎!”

陈静突然眼前一亮,倒也没想到又有了步六孤父子的消息,土城杨树村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陈静微微一笑,悠悠又道:“老伯,去到孟婆江南要是有不如意的地方,可去孟婆郡客缘斋,客缘斋掌柜可是菩萨心肠叻!”

长者闻言突然一怔,又多瞅了一眼陈静,径直拱手又道:“多谢姑娘,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姑娘,从这一条大路走下去,前方那一个路口靠左,然后又选最右边的那一条羊肠小道,那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土城杨树村村后了。”

“……”

陈静闻言面有喜色,再一次抱拳相谢,目送长者离去,径直策马往土城杨树村一路狂奔而去。

“驾,驾,……”

白马止步,白影旋停。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确实又见到了前方数百人围住着一处空旷之地上香拜社。

在空旷之地最前方是一方三尺宽、四尺长、五尺高的铜鼎,铜鼎前方三尺处又有一副古色古香的案台,案台上横竖摆放着若干器物。

陈静初眼看来确实也觉得奇葩至极,这一些白莲社弟子没见梳着道髻;没见插着道簪;没见青色道袍与麻鞋;手中也没有一把长剑。

这一些白莲社弟子一身陈旧不堪的军中衣裳,头顶一只狼皮帽,腰中各有一把相同的弯刀。

陈静一时明了,这一些是白莲社弟子是与官家合二为一者。

案台前的那个中年汉子一身锦帽貂裘,正是步六孤沙木耳。

步六孤沙木耳左右各十二个狼皮帽目光炯炯站立一旁,双腿平肩左手叉腰、右手紧握弯刀。

数百狼皮帽跪于案台十步之外,步六孤沙木耳左手持一面黄色红边飘带的三角旗,上书:敕召万神;右手腰刀在空中极速画里一个大大的“令”字,口中嘀咕了一阵之后,极速转身面对跪地狼皮帽。

“本官受杨社长之命,恰逢黄道吉日在土城杨树村村口开坛焚香,恭迎大魏国各位勇士入白莲社。”

“大魏国诸位勇士谨记:一朝入了白莲社,生生世世都为白莲社。人法地,地法天,天地无法无天,只有大破之后才有大立。”

“上香拜社之后,皆为白莲社弟子,必得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诸位与本官同为官家,白莲社天道昭昭,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数百狼皮帽抬头张望之际,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也没有一个人多言一字半句。

毕竟,数百狼皮帽心知肚明,如今白莲社杨恩在魏国得势,当差倘若不入白莲社必定寸步难行。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一些年来本就如此,也就无话可说。

而且,大多数人都把上香拜社仅仅看成是一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都误以为只有上香拜社了,才能算是魏国真真正正的官家!

步六孤沙木耳倒也没有多问一字半句,这十年来确实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旋即缓缓说道:“如此,就听本官一言。本官也知尔等心思,于公而言,确实是尔等之福;于私而言,确实也是与本官分忧!”

“白莲社自有规矩: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诸位大魏国的勇士,眼下勿忧也勿惊,白莲社杨社长心系大魏国百姓,为大魏国百年大计自是千秋万代。白莲社为魏国,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

“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千秋万代!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千秋万代!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千秋万代!……”

“……”

步六孤沙木耳一阵激扬的疾呼长唤就似见着了一望无际的麦田,早晚都会变成雪白的馒头;又好似看见了一车又一车的金银珠宝,这就是要升官进爵的前奏。

毕竟,十年前步六孤父子漏走了燕王府一家人,后来拓拔子推在北山关谋反不成又受牵连。

故而,“黄金八部”步六孤一部受冯太后冷眼,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了杨恩的高枝,又如何能再一次失去重兴步六孤一部的机会呢?

步六孤沙木耳瞅了一眼数百狼皮帽,好似打了一身激扬的鸡血,热血一涌极速奔上了百会穴。

步六孤沙木耳旋即弯刀左右用力又一挥,三角旗一扬,声如洪钟又道:“上香拜社,一朝入白莲社,必能早日得见完美世界。……”

步六孤沙木耳旋即弯刀入鞘,三角令旗毕恭毕敬放于案上,径直燃上三根清香持于胸前。

数百狼皮帽毕恭毕敬于胸前同样缭绕了三根清香,目不斜视就只等步六孤沙木耳一声令下。

步六孤沙木耳率先正了一正身子,接着又抬头看了一看天色,之后又与左右站立的狼皮帽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径直扯开嗓子厉声大呼道:“上香拜社,礼始!”

“白莲社杨社长急急如律令,恭迎诸位白莲社弟子:一拜天、二跪地、三叩上香拜社。……”

步六孤沙木耳字字珠玑,数百狼皮帽手持清香三拜九叩、撞地有声,好似见着了堂上十八辈祖宗。

三拜九叩之后,一旁的狼皮帽引着数百支清香一个又一个插入铜鼎香灰里,接着又守候在原地。

之后,狼皮帽又排上了一碗叠一碗黄纸烧成了灰的上香拜社酒。

陶碗里的黄纸有燃尽的、有半燃尽的,还有一绺青烟夹杂零星火苗的。无论怎样,都将入了眼前这数百白莲社弟子肚子里去。

步六孤沙木耳又瞅了一个个陶碗,径直高声又道:“礼始!”

“白莲社杨社长急急如律令,白莲社各位弟子:喝了上香拜社酒,从此相见是道友;喝了上香拜社酒,不饮五石散兑酒;喝了上香拜社酒,完美世界手牵手。……”

步六孤沙木耳字字珠玑又一言,数百狼皮帽把住陶碗就似看见熊掌羹、又似饮了羊奶,张嘴下肚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劈啪、劈啪,……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碗不摔地碗不碎。人声夹杂着陶碗破碎声又骤起了一阵惊叹。

“哪咕叻,哪咕叻。……”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步六孤沙木耳看数百狼皮帽的这一副神情,一时也心花怒放。

步六孤沙木耳接着镇定一言,字字珠玑如有千钧之力,大呼一声道:“上香拜社已毕,礼成!”

陈静策马疾驰道:“十年不见上香拜社,白莲社规矩变了吗?”

第314章 陈静又战步六孤

话音刚落,陈静已然驻马在清香缭绕的这一方铜鼎前,大白马前腿猛然又抬高六尺有余,急促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落地荡起一层香灰飞扬去了十步之外。

步六孤沙木耳见状如临大敌,旋即弯刀出鞘一道寒光,指住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厉声大喝道:“来者何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大包天敢闯白莲社上香拜社,来人呀,安排!先捉住,再杀了她!”

“来人呀,安排!来人呀,来人呀,安排!可千万不要让她跑了!”

“……”

数百白莲社弟子闻言先是一脸狰狞,旋即弯刀极速出鞘,齐刷刷举过头顶前后一挥,同声大呼道:“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

陈静见状心里一阵窃喜,倒也不惧一分一毫,旋即越女剑轻轻一抬,右手极速如风一旋,轻飘飘的说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谁敢上前?不怕一剑封喉吗?”

鸦雀无声,静如永夜。

数百白莲社弟子戛然而止,并未再吱声一字半句,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并未敢上前一步。

步六孤沙木耳扭头瞅见这数百白莲社弟子一时僵直如冰冻着的一根又一根枯木桩子,心中一时发慌至极,就好似有一只冰凉的大手勒住又反复拉扯着心肝脾肺肾。

步六孤沙木耳自然也知道,十年前就杀不过越女剑,现在又如何能杀得过错负轮回剑呢?

况且,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命丧于陈静剑下,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右护法申屠力夫同样命丧于陈静剑下,更有“拓拔大王”拓拔子推,近来新败的丘穆陵良,……

步六孤沙木耳一想到这一些人心里就更发慌,技不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又如何能不自量力呢?

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过了眼下这一道坎,还是魏国将军。

步六孤沙木耳眼珠一转,灵机一动,佯装若无其事道:“哟呵,是不是真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啊?不过,即使你真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你又能奈何?”

“有胆你就去杀了白莲社社长杨恩,有胆你就去杀了冯太后。似咱们这一些人,无非迫于形势!”

“倘若没有了白莲社,咱们这一些人也就不会上香拜社了;没有了冯太后,也就没人与杨恩撑腰了!”

“既然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似我等这般身不由己之人,杀了一个还会又生一个、杀了一千还会又多生一万,只怕会脏了你的剑!”

“……”

陈静闻言心中一怔,觉得这一次步六孤沙木耳引祸东流的计策倒也十分不错,冯太后一定是要去见一见的,杨恩也是必须要杀的,这一条计策对于陈静来说一无是处。

陈静半嗔半怒之际,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悠悠又道:“步六孤沙木耳你这个混蛋,‘伴道斋芒’逼死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本谷主这一笔帐要与你先算一算!有道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伤母之仇睚眦必报。”

“至于你方才说的冯太后与杨恩之事,也在本谷主酝酿之中,冯太后命必不久矣,杨恩必将杀千刀、斩万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步六孤沙木耳闻言脸色旋即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瞠目结舌之间皆是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步六孤沙木耳又瞅了一眼身后的数百狼皮帽,依然没有一个人上前,越见心慌,小心肝一阵急促的跳动,砰、砰砰、砰砰砰,……

步六孤沙木耳弯刀极速一旋,忍不住又道:“十年前‘伴道斋芒’之事,这都是‘拓拔大王’下的军令,正所谓军令如山。‘拓拔大王’如今又命丧于你剑下,自当人死债消!”

“倘若幽嫣谷墨家滥杀无辜,还算什么幽嫣谷墨家?倘若幽嫣谷墨家滥杀无辜,又算是什么‘天志’?”

“杀我步六孤沙木耳一人可以,倘若伤了身后无辜军士,幽嫣谷墨家之名、‘天志’之名,也就臭了!”

“……”

陈静突然正了正身子,径直又一阵轻笑,斜持越女剑又道:“想不到十年不见,步六孤沙木耳你对幽嫣谷墨家还有这么深的理解,实在让本谷主感到意外至极啊!”

“也罢,也罢,也罢!既然冤有头债有主。本谷主今日就只取你一个人的性命,为死去的娘亲报仇!”

“步六孤沙木耳,你还有什么临终想说的话吗?赶快交代后事吧,本谷主会给你一个痛快,不似你们狼皮帽那般无信义又野蛮!”

“斩首又斩脚太过于野蛮,本谷主无非一剑封喉。本谷主出剑比较快,你要明白:不会太痛苦的!”

“……”

步六孤沙木耳一时又气得脸色发青,径直弯刀空中前后一晃,厉声与狼皮帽大喝道:“你们这一些人,难道都忘记了白莲社规矩吗?方才,振振有词还说什么来着?”

“白莲社规矩: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白莲社弟子见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

步六孤沙木耳言毕,在狼皮帽中间骤起了一个声音道:“步六孤将军,咱们一直也很纳闷啊!如今,咱们算是算道友?还是该算属下?”

“要是算道友的话,每一个月的军饷能不能多分一些?如果算是属下的话,又如何能成道友?”

“况且,步六孤将军眼下是该以将军之身下军令?还是该以步六孤沙木耳道友之身下道友令?”

“以前,白莲社弟子和官府合二为一,就有不少人吃了哑巴亏。这一次,将军也与大家一句准话,大家以为在下说的可在情理之中?”

“……”

步六孤沙木耳闻言一脸铁青,陈静只顾掩面窃笑,看来魏国的狼皮帽也都一一开窍了,白莲社以后还想泥沙俱下,只怕越来越难了。

就当这第一个狼皮帽的这一个声音过后,数百狼皮帽中更是骤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吵闹声。

“不知眼下该称之为步六孤将军,还是步六孤道友,方才已经都说喝了上香拜社酒,不饮五石散兑酒。可是,据我所知,步六孤将军或者步六孤道友没有五石散兑酒,完全不能入睡。如此,还能算是白莲社弟子吗?又或者说,这还是白莲社吗?你又当如何身体力行的?”

“哪咕叻,哪咕叻,白莲社已经不是白莲社了,官府已经也不是官府了。难道,这就是白莲社所谓的完美世界?这算是完美世界吗?”

“马拉个巴子的,老子就想着大碗五石散兑酒就烤羊肉,还有大碗五石散兑酒手撕干牛肉,如今说不能喝五石散兑酒,生不如死!”

“步六孤将军,那一天要是你也不喝五石散兑酒了。咱们自然也就不喝五石散兑酒了。是不是?”

“……”

步六孤沙木耳身子极速一转,弯刀极速一扬,眉头一皱,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如今在这里无论是步六孤将军,又或是步六孤道友,天大地大我步六孤最大!”

步六孤沙木耳说话之间,弯刀手中极速又一旋,接着厉声道:“谁要是忤逆不从,斩首又斩脚!”

狼皮帽一时又鸦雀无声,低头没有一个应承步六孤沙木耳一字半句,也没有一个人挥刀向陈静。

陈静紧握越女剑,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道:“啧啧啧,啧啧啧。步六孤沙木耳,来吧!让本谷主送你一程,伤母之仇一剑封喉!”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旋即身子一沉,接着凌空又一跃,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一式绞剑而下。

步六孤沙木耳微微一闪诡异之笑,弯刀极速一挥也不与越女剑正面力敌,全力一斩案台一脚。

紧接着,案台前的这一方铜鼎凌空极速而起,满鼎香灰飘扬与陈静砸了过去,并在案台下飞出了一排又一排早已埋好的弩箭。

陈静突然一惊,忘记了方才路上长者说过的话,步六孤父子在此经营了十年,一时确实太大意了,想不到这样的地方还暗藏机关。

陈静见状不得不凌空一旋收回绞剑,径直越女剑反手一式截剑剑气一劈,铜鼎一分为二。

清香如雨下,香灰作雪飞。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陈静斜持越女剑掩面落地,大白马一时受了惊吓扬蹄六尺高,又是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

正当陈静掩面落地之际,步六孤沙木耳弯刀又用力一挥,从不远处已然奔来了里外三层的弓箭手,在弓箭手外策马赶来了倒提长枪的步六孤铁木耳。

“放箭,放箭,快快射死了她!已经十年了,害我等父子受‘黄金八部’嘲笑,今日要一雪前耻!”

第315章 步六孤狡兔三窟

咻咻、咻咻,……

箭雨直下,风声如鹤长唳。

步六孤铁木耳快马又加一鞭,高鬃黑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急促撕裂声中又凌空一跃而下,长枪一闪寒光如游龙出海直刺陈静。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极速一式后空翻闪去了三步之外,落地极速又一式“鲤鱼打挺”起身,紧接着一式抱剑剑气斩开了近身的弓箭。

、,……

弓箭在骤然一闪剑光之中全部断为两截、三截,飘飘如雪落下。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越女剑紧接着一式平剑剑气一挥,一道寒光剑影从高鬃黑马眼前一闪而过。

噗嗤、扑通,……

高鬃黑马一阵哀鸣,倒地后再也不能起身,弹腿之间,死了。

正当高鬃黑马倒地之际,步六孤铁木耳身子一跃,枪尖虚晃向下又一点,借力使力往前凌空三步,长枪如长刀从陈静头顶一劈而下,怒目圆睁大喝道:“纳命来!”

步六孤沙木耳见状也没有停下手中弯刀,弯刀极速一扬,厉声又道:“放箭,放箭,快快放箭!”

咻咻、咻咻,……

箭雨再下,划破长空。

陈静见状心里一惊,此刻万万不能大意,当以泰山压顶之势一招破敌,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一道寒光剑影,厉声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三式,乱红飞花。……”

正当陈静越女剑驭剑脱手而出之际,越女剑左右各自纷飞出了无数道剑气,剑气如风直斩弓箭如蝗而下,近身的弓箭就似一朵朵无情的落花,其中一道剑气先与步六孤铁木耳长枪枪尖一声空灵的“当”,之后骤起一阵电光火石。

越女剑剑气紧接着一斩万钧之力而下,步六孤铁木耳虎口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好似一双手掌压于万钧巨石之力不能动弹,紧接着长枪失手落地一声“哐当”,步六孤铁木耳胸前极速飞扬昙花一朵,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陈静白影一旋,越女剑极速回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目瞪口呆的狼皮帽,径直又道:“想要取本谷主性命,还得拿出真本事来!”

步六孤沙木耳见状大为不妙,倘若再耗下一时半会,必定得步拓拔子推后尘,径直斜持弯刀急步上前一把扶住步六孤铁木耳,左右张望之间急切说道:“阿爹,咱们走!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阿爹,好汉不吃眼前亏。步六孤一部怎么就此又折一家人呢?”

“……”

陈静闻言一惊,旋即极速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先是一剑绞剑,之后一式抹剑。

“伤母之仇睚眦必报,步六孤,十年前让尔等逃走了,今日尔等无处可逃,必将命丧越女剑下!”

“步六孤铁木耳老贼、步六孤沙木耳小贼,纳命来!”

“……”

正当陈静越女剑剑气前后攻杀之间,步六孤沙木耳突然又一阵窃笑,径直弯刀重重在面前地上一劈,轰隆隆极速一阵声响后,紧接着步六孤父子一同掉入了地下。

“哟,这里还有机关?……”

陈静自言自语之际,白影不得不戛然止步,越女剑绞剑与抹剑又一次落空,地面一时又恢复如初,完全寻不着步六孤父子的身影。

嘭嘭、嘭嘭、嘭嘭,……

陈静心有不甘,即使步六孤父子入地三尺,也要出剑逼其出来。旋即越女剑极速左一式点剑、右一式点剑,可是剑气横飞之间只伤着地面荡起草尘如烟,并没有让机关入口再现于众目睽睽之下。

陈静见状旋即左边一旋,紧接着右边一旋,眼下一平如镜,步六孤父子又当从何处潜出?

陈静斜持越女剑缓缓上前,左手指住这一些狼皮帽厉声又道:“谁知道步六孤铁木耳、步六孤沙木耳从那里出来?说,快说!”

狼皮帽径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一个又一个都只是摇头!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道白影极速上前,剑锋一式平剑压在一个狼皮帽脖子上,厉声大喝道:“尔等即是步六孤父子属下,又是所谓的白莲社道友,岂有不知之理!”

这一个狼皮帽脸色闻言一惊,旋即弯刀“哐当”落地,接着“扑通”跪地道:“女英雄,你就行行好饶了咱们吧!咱们这一些人都是无辜的!”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收回越女剑,又急切追问道:“此话怎讲?”

狼皮帽左边瞅了一瞅,右边瞅了一瞅,接着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女英雄,你有所不知啊。这一些年来,步六孤父子已经在杨树村确实挖了不少机关暗道,孟婆江南的读书人说什么来着,狡兔三窟,对,就是狡兔三窟。”

“女英雄,挖机关暗道的人都不是土城杨树村人。每挖好一条机关暗道之后,这一些人没两天就全部没有了踪迹,我等也只是怀疑被步六孤父子活埋在那一处暗道里了。”

“女英雄,咱们这一些人当差无非混一口饱饭,不然全家人‘吃土’的日子,那是可泪流满面!”

“女英雄,步六孤父子这一些年来,在杨树村强买强卖,他们家倒是繁华富庶了,可是杨树村的乡民都快变成了流民,繁华落尽了!”

“女英雄,咱们真的不知道,就算你杀光了这里所有人,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机关暗道出口在那里!”

“……”

陈静闻言不得不缓缓收起了越女剑,之后瞅了一眼数百刚上香拜社的狼皮帽,虽然先前说发誓要杀光白莲社弟子,可是眼下怎么也下不去手,毕竟这一些人没有道簪、道髻、青色道袍、麻鞋、长剑。

陈静又缓缓瞅了一眼不远处战战兢兢的诸多弓箭手,想来也都是合二为一上香拜社的白莲社弟子。

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杨树村所为全在步六孤父子之过;魏国之状全在冯太后与杨恩之过。

陈静突然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仰天一阵长叹,之后与这一群数百狼皮帽道:“十年前,魏国宏王子赠送了本谷主一柄月牙刀,本谷主也是信义之人,今日就看在月牙刀份上,饶过尔等,还不快滚!”

狼皮帽闻言面面相觑之后,径直也各自收好兵器,之后如鸟兽散般的从杨树村村口消失了身影,最后只剩上香拜社之地一片狼藉。

陈静口哨极速一响,大白马旋即而至。正当陈静飞身上马之际,在杨树村来时之路的山坳处骤起了一阵刺耳的声音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来呀,来呀,有种来杀了我步六孤沙木耳呀?哈哈!”

“想要杀我步六孤沙木耳,没那么容易!就算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再死一次,未必我就死了!”

“哈哈,好吃好喝着,再活九十九,那也是没有一点难处的!”

“……”

陈静一脸紫青,想不到步六孤沙木耳蹬鼻子上脸,紧握越女剑策马奔腾厉声又道:“步六孤沙木耳,不要跑!追上了,一剑封喉!”

步六孤沙木耳弯刀一扬,径直又高声嘲笑道:“想我步六孤沙木耳又不是傻子,不跑?难道等死?这大好的日子,还没活够呢!”

“想要杀我步六孤沙木耳,那你还得先追上。追不上,那你就继续在这里大言不惭吧,哈哈!”

“……”

步六孤沙木耳言毕,一脸得意的搀扶着步六孤铁木耳在山坳里又没有了身影,再也没有一字半句。

大白马一闪而过,转瞬之间就到了步六孤父子消失之处,陈静极速左边瞅了一瞅、右边瞅了一瞅,根本没有发现一丝可疑之处。

咻咻、咻咻,……

陈静越女剑极速又一挥,在山坳左右羊肠小道上一阵急促的剑气横飞,落下了飘悠的树枝与绿叶。

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陈静突然觉得方才的狼皮帽说的极是,步六孤父子确实就是狡兔三窟。只是,既然是狡兔三窟,必定会在不经意之间留下破绽。

有道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即使千算万算,那也有遗漏之处。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好似受惊一般,前腿猛然抬高六尺有余,落地之际又是一阵狂躁,陈静见状极其警觉。

这一骑大白马也跟着陈静好一些日子,眼下如此必定事出反常,旋即又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低头俯视之间确实发现了斑驳的血迹。

陈静见状心中一喜,一定就是步六孤铁木耳受伤流的血迹了。

陈静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的一步步策马缓行,既然步六孤父子在杨树村经营多年,准保不会在野地里也挖出暗道、埋着陷阱。

小心谨慎那是不会错的!

路回锋转,山回路转。

陈静策马走过好一段路程,全然远离了羊肠小道,抬头之间已然置身在一处阴暗的深林中。

陈静后背突然一凉,这里没有风声、没有鸟鸣、没有兽啼,……

“这里有人吗?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

第316章 陈静山洞遇囚徒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前腿再一次凌空六尺有余极速落地,陈静警觉的透过面纱斗笠,隐约的看见前方一绺绿叶如波骤然一动好似酒旗飘摇。

咻咻!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道寒光剑气闪过,那一绺绿叶旋即如雨飘落,之后一时又恢复了宁静,没有风声、没有鸟鸣、没有兽啼,……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就连出入鼻孔的呼吸声都如雷贯耳。

“有没有人?这里还有没有人?能出气的给一句准话?……”

“喂,喂,喂!……”

“……”

陈静反复疾呼之间,一时又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除了激荡的回声在林中消散,再一次确定这里并没有人,这才宽心了许多。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一道白影斜身下马,又轻拍了一回马鞍。

大白马一边摇曳着马尾,一边愤愤的往前走了数百步,止步盯住一方岩石山洞摇着耳朵。

陈静一时倒也十分好奇,似眼下这一方岩石山洞,人烟稀少又没有野兽出没,确实世上少见。

陈静抬望眼看来,这一方岩石山洞里幽暗的光明不知通往何处,洞口处的一步又一步台阶向里却是干净利索,越发让人好奇。

要是一个平凡的山洞,好歹洞口一定有不少新旧枯藤,必定也有大小不一的不少蜘蛛网,更会有飞禽走兽留下的一些足迹印子。

陈静缓缓扭头,又瞅了一眼大白马,一边悠悠问道:“马儿呀马儿,你说,像这么奇葩的地方,咱们是不是该下去看一看呢?”

大白马盯住陈静一动不动,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更没有甩尾巴,又或者前腿抬高六尺有余。

陈静深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径直又悠悠说道:“马儿呀马儿,要不这样吧!你与本谷主确实一同到了这儿,本谷主也当问一问你。”

“你要是同意一起去山洞里看一看,你就点头,意下如何?”

“……”

大白马闻言眼珠一滑,耷拉着脑袋低头嗅了一嗅林下绿草,双耳“劈劈啪啪”摇头了数十次。

“哦,原本你不想去了呀?哎,咱们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怎么能这样说不去就不去了呢?”

“那这样吧,你要是不同意去山洞里看一看,点头一次,如何?”

“……”

大白马闻言一阵愤愤,紧接着又耷拉着脑袋嗅了一嗅脚下的一地绿草,又是一阵猛烈的摇头。

陈静一时懵了,旋即又低头看了一眼绿草,瞅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山洞,又白了一眼大白马道:“你这一个家伙,进去也摇头,不进去还是摇头,你让本谷主情何以堪?”

“罢了,罢了,罢了。要是你在林中迷糊,本谷主可没有迷糊一分一毫。本谷主就领着你去这一个山洞看看,说一定还有其它发现。”

“……”

陈静倒也不再与大白马论理,径直拉着马缰绳往这一方岩石山洞里缓缓步了进去,山洞里空气清凉并未有一丝发霉或者窒息的感觉。

踢踏、踢踏、踢踏,……

、、,……

此时此刻,马蹄声与脚步声越来越空灵,没有一只小鸟,也没有一只蝙蝠从岩石山洞里惊吓飞出。

岩石山洞里幽暗的光明中没有一绺飘飞的尘烟,石壁上也没有多余的一绺溪流泉水浸湿的痕迹。

如此看来,这一方岩石山洞里还真是一个上好的去处。

洞里越走越远,山洞里的气息还是和洞口处的气息没有两样。

突然,转过山洞里的小道,眼前是一排漂亮的石钟乳,在一根最为显眼的石钟乳上,赫然印着一行朱砂大字:郦道元到此一游。

陈静见状心里一惊,莫非这就是七夜道宗郦道元得道之处?

自从十年前白鸟城大战之后,江湖中不但没有了刘文之的下落,也没有了郦道元的下落。

眼下,陈静骤看石钟乳上的这一行朱砂大字,七夜道宗郦道元确实一定是来过这一个山洞。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看山洞里一根又一根漂亮的石钟乳却又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大呼道:“太美了,太美了呀!美了,美了!”

大白马低头一阵猛烈的撕鸣,听上去好似是一阵欢呼大笑,又好似在嘲笑陈静大惊小怪。

陈静一时也顾不上大白马,径直紧握越女剑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接着好似有一阵百灵鸟一般的轻笑声回荡在洞中。

回声如水波,一荡一尺远、九尺远、三丈远;接着又一荡一尺远、九尺远、三丈远;……

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嘻,……

陈静又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止步于大白马跟前,一边悠悠又道:“马儿呀马儿,这感觉还真的极好,你也策马奔腾一回?”

陈静左手在马鞍上重重一拍,马缰绳极速一收,径直又在马脖子上轻轻一拳,大白马摇头摆尾的在这一方山洞里一阵极速狂奔。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在这一方山洞里回荡的撕裂之声骤停,接着又是一阵狂躁的声音,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落地,反复如此一定受了不小的惊吓。

陈静一时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的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再一次立于大白马跟前。

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跳入眼前的这一根巨大石钟乳下居然还绑着一个极其邋遢的糟老头子。

这一个糟老头子一头长发卷曲又发霉,乱糟糟的样子还不如农家圈舍里的一个鸡窝;一身衣服破旧不堪,发腻又发臭,一层薄薄的白灰就好似上了一层陈旧的蜘蛛网。

这一个糟老头子盘膝跪地,一双手臂捆绑平抬的肌瘦就只看见一条骨头,骨头上包裹着的那一层皮就好似火烧过的果子皮,青筋和血管好似一条又一条干枯的枝条。

在这一个糟老头子后背各一只生锈的大铁钩反穿过肩胛骨;各一只生锈的小铁钩连环锁住锁骨;膝盖处也各一只生锈的铁钩扣住。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看样子这一个糟老头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旋即安抚一回马脖子止住大白马的惊鸣,紧握越女剑盯住这一个糟老头子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

这一个糟老头子低头不语,也看不见一副面容,也不知道这一个糟老头子是否还能听得见。

陈静再一次毕恭毕敬的拱手追问道:“不知前辈为何如此?你究竟是何人?受何人所伤?小女子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这一个糟老头子乱糟糟的头发这时才缓缓的抬起头来,面容入眼吓退陈静极速跌去了三步之外。

这一个糟老头子面上只剩下一层好似风吹窗花破的纸皮,倘若要是没有这一层面皮罩着,早就是一个白花花的骷髅头了。

好可怜,也好渗人!

陈静心中一怔,想不到江湖中还有如此歹毒之人把人囚在此地,被囚之人的痛苦必定生不如死。

“老伯,老伯,老伯,你快告诉小女子这都是谁干的!小女子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历来秉承‘天志’,自当与你出头,……”

“老伯,老伯,老伯,……”

“……”

这一个糟老头子干瘪的眼神一时矍铄有光,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激动,径直薄如蝉翼的嘴唇支支吾吾着蚊音道:“白莲……现世……”

陈静一时也没听明白这一个糟老头子在说什么,径直看这一个糟老头子好似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民以食为天,似眼前这一番光景,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说话?

陈静急忙从大白马鞍下取出干粮,一边极速取下水袋,先与这一个糟老头子“咕噜咕噜”的喂了一会凉白水,接着又极速分出了一块雪白雪白的馒头送入嘴中。

这一个糟老头子好似很久没进一滴水、很久没进一颗粮,看见吃的、喝的,也顾不得那么多,没有拒绝陈静。

“老伯,你不要急。不要急,小女子所带干粮管饱、管够!”

“老伯,你就放宽心,这吃的、喝的都不会有毒。这一切都是客缘斋掌柜为小女子路上准备的!”

“老伯,你慢慢吃!一时半会没人能伤得了小女子。待缓过神来,再与小女子说道说道,如何?”

“……”

这一个糟老头子闻言面皮狰狞一闪,肌瘦的面容也不知是愧疚还是嘲笑,径直吃力的点头,接着只顾一个人“吧嗒吧嗒”的咀嚼馒头,又“咕噜咕噜”咽下一口凉白水。

陈静看这一个糟老头的样子,心中骤起一阵撕裂,径直又重复说道:“老伯,待你缓过神来,从头到尾与小女子说道说道。天煞的,这世上还有如此歹毒之人,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过去了好一会儿功夫,这一个糟老头子轻轻一仰头,接着又是一声“嗝”,之后再一声“嗝”,……

陈静一时欣喜,收好干粮与水袋,悠悠问道:“老伯,现在可以长话短说了吗?”

第317章 刘文之缓道前尘

“你,你,你不认得贫道吗?贫道就是白莲社社长刘文之啊!……”

陈静闻言一惊,骤起一股翻江倒海似的五味杂陈,又好似一袭万丈巨浪凌空而下,一瞬间就能把人击成粉碎化为一绺尘烟飘散,看眼前刘文之这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又不得不紧握越女剑。

有恨,满眼都是怒火!

有仇,还是不共戴天之仇!

陈静极其警觉的退后了三步,看刘文之眼前的模样确实也使不出天罡地煞阵,更使不出无声之雷。

“你就是刘文之?白莲社与幽嫣谷墨家之仇不共戴天,难道就不怕本谷主越女剑一剑杀了你,为幽嫣谷墨家上一代谷主报仇吗?”

刘文之干瘪的面皮一皱,就像一个煮过水的果子,低沉嘶哑着声音又道:“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罢了,罢了,罢了。这么多年来,贫道与幽嫣谷墨家争来斗去,想不到却被白莲社自家弟子算计,终了一顿饱饭还是惜日之敌喂食,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呐!”

“……”

刘文之言毕,又吃力的抬头看了一眼陈静,接着一声长叹。

陈静遥想从幽嫣谷北上燕国之际,一路上遇见了年幼的独孤信,回想独孤信当日之言,又不得不好奇的追问道:“莫非,这一切都是杨恩那一个杂毛干的?”

刘文之吃力的点了点头。

陈静觉得极其好奇,毕竟当初要是杨恩胁迫刘文之与释远,为何刘文之还能领着张伟去燕都?

陈静越女剑缓缓一斜,看刘文之这一副模样一时也没有了敌意,径直淡淡追问道:“刘文之,杨恩当初无非是一个小小的白莲社弟子,又如何能让你这般难堪?”

刘文之干瘪的眼眶中一闪干涩的秋波,眼球反复往右一斜。

陈静见状极其警觉,这才发现刘文之旁边一丈远处一个巨大而且透明的石钟乳之间还有一个人。

这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夜道宗郦道元。

陈静见状一时怒火冲天,遥想十年前“七夜道宗之箭”伤亡了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二弟子贺兰佳琦、三弟子虞丘凌薇,更有万千无辜的燕国大小将士。

咻咻!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道寒光剑气一式云剑直劈那一根石钟乳。恨不能一剑斩了郦道元给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万千燕国大小将士报仇。

嘭嘭!

旋即,石钟乳一声猛烈的撞击就似铜墙遇见了铁壁,在石钟乳面上只留下了头发丝细的一条痕迹。

“这是什么情况?”

陈静极速收回越女剑,一边又瞅了一瞅越女剑剑锋,又瞅了一瞅石钟乳上的那一条痕迹。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瞅见石钟乳中的郦道元一脸镇定,面色与一身服饰和十年前无二。

“七夜道宗郦道元,想不到你也窝在这里,杀了幽嫣谷墨家众多弟子,似尔等这般修道之人难道都以万物为刍狗没有一念善心?”

“……”

郦道元并没有睁眼,也没有说道一字半句,好似无视了陈静的存在,或者根本没把陈静放在心上。

陈静见状怒火中烧,旋即又举起越女剑一道寒光而下,剑锋与石钟乳撞击声中又弹开了三步。

刘文之在一旁吃力的说道:“没用的!这里是七夜道宗郦道元的得道之处,那一根透明的石钟乳里是千年寒冰,非世间之物!”

“虽然,你手中的这一把越女剑也非寻常之物,但是也斩不开石钟乳里的千年寒冰!”

“石钟乳里的千年寒冰是七夜道宗郦道元之师七夜天君之物,七夜天君在世间从来不见其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上天安排的一副棋局,于你、于贫道、于他都只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自贫道被锁在这里十年以来,郦道元就没有开口说道一句话,也没有睁眼看过一个人!这就是七夜道宗的闭关修炼之法!”

“……”

陈静闻言一时极度无语,一边又瞅了一眼刘文之道:“难道先前所传杨恩与郦道元合谋是真?为何只有你一个人被锁住,那释远呢?”

刘文之摇头叹气又道:“说来还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贫道本为孟婆江南之人,好歹也是刘氏宗亲。可这里是魏地,释远本为魏国拓拔皇族,虽然与冯太后有隙,魏人在魏地总比他人有办法!”

“杨恩那一个混蛋,在幽嫣谷一战之后潜入了魏地。释远趁杨恩大意之际,一时溜之大吉。”

“也不知道杨恩那一个混蛋与冯太后有何约定,之后贫道中了郦道元‘七夜道宗’之一毒,不得不听从魏国号令,领着张伟去灭了燕都!”

“待贫道与张伟灭了燕都回军之后,殊不知郦道元与杨恩还有合谋。这不,贫道在此囚禁已有整整十年了,十年恍惚如昨!”

“要是贫道没有猜错的话,杨恩那一个混蛋已经独领白莲社了!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当初,杨恩那一个混蛋收买了贫道身边的几个随从,这才让杨恩乘虚而入,不然即使有一千、一万个杨恩,贫道也都不会放在眼里!”

“……”

陈静一声长叹,径直又道:“孟婆江南刘氏已经完了,如今孟婆江南已经不是刘家人的天下了!”

“还有,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右护法申屠力夫,以及白莲社八大金刚之首李霸天,都被我一剑杀了!”

“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仇不共戴天,眼下本谷主发誓要杀了释远,还有你,以及杨恩!”

“……”

刘文之闻言没有一丝怒火,也没有怪罪陈静,径直吃力又道:“心中有善,何惧荒凉。贫道终于理解当年白莲之苦,这才有了白莲社。只是,一念之差,万念皆错!”

“贫道一步错,接着步步错。今日之事,咎由自取。贫道左护法张伟,该杀;贫道右护法申屠力夫,也该杀!贫道,还是该杀!”

“白莲,杀吧!贫道生为白莲,而亡于白莲,死而无憾!”

“……”

陈静闻言一时警觉,又瞅了一眼左右,并没有再见到一个人,径直又悠悠问道:“小女子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何来白莲?”

刘文之闻言一脸尴尬,接着又一声长叹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就是白莲。当年,在孟婆庙中化为一朵白莲西去,十年前又从孟婆郡城隍庙中而来,……”

“贫道原本也不相信贫道的眼睛,如今看姑娘这一身打扮,与贫道年幼时所见的白莲无二!……”

“既然姑娘曾经为白莲为亡,如今又为白莲社而生,要杀要剐,贫道不说一字半句,出剑吧!”

“……”

陈静闻言好似想起了一些似曾相识的话语,但是如今再去追寻的时候,可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在那里听过这一种相同的言语。

不过,到现在为止,也从来没去过孟婆庙,梦中的漂亮姐姐也不曾入梦,确实不知刘文之所言。

陈静看刘文之这一番模样,虽然确实想一剑封喉,可怎么也下不去手,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过,陈静又想到杨恩不但会刘文之的掌法,还会释远的掌法,已然集“僧道双煞”于一体,径直又急切追问道:“刘文之,既然如此,杨恩那一个混蛋已然会了你二人的功夫,又当以何法破之?”

刘文之闻言又是一脸愧疚,径直吃力又道:“唉,白莲社杨恩那一个歹毒之人,必不得好死!杀千刀、斩万剑也不为过。如今白莲现世,贫道也无话可说!”

“白莲的功夫贫道已然见识过,破杨恩之法,只在‘精明穴’!……”

“……”

陈静闻言心中一怔,看来刘文之这十年如一日受的痛苦,大概就是陈旭嫦先前在幽嫣谷中所言:一念是善,赎罪前尘。

刘文之又白了一眼郦道元,径直又瞅了一眼陈静,悠悠又道:“贫道如今生不如死,那就让贫道死于越女剑下,死而无憾!”

陈静一时懵了,没想到刘文之但求一死,看如今这一番可怜至极的模样,陈静实在也下不去手。

毕竟,倘若越女剑就这样一剑下去必定有辱幽嫣谷墨家之名,更是摆明了的趁人之危。

更何况,刘文之已然知错。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静一时手足无措。

刘文之见陈静越女剑并没有靠近,径直狰狞了双颊,更似一个干枯的核桃果,吃力的大喝道:“白莲,杀吧,杀呀!杀了贫道,贫道这才心安;杀了贫道,贫道无怨!”

陈静闻言好似受了惊吓,又不得不后退三步,径直一脸尴尬的盯住刘文之,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白莲,杀,杀,杀呀!……”

“白莲,你杀不杀?……”

陈静又不得不再一次后退了一步,心中有恨,却止恨于胸口。

刘文之仰头一阵苦笑,接着又吃力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又或是‘道可,道非,常道’!这通通都是假的!”

第318章 陈静初战郦道元

“假的,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凡所有相,一切都是虚妄;一切诸事都如烟如尘,最终化为虚无,……”

“……”

正当刘文之嘶哑着声音缓缓念叨之间,龇牙咧嘴好似有一股洪荒之力要摆脱肩胛骨、锁骨、膝盖骨上生锈的那一条又一条铁钩。

这一幕,像极了猛兽出笼!

陈静见状一时心惊,倘若刘文之继续挣扎下去,铁钩没有挣脱,只怕会先折断肩胛骨与锁骨!

这一幕,又像极了自残耍狠!

让陈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曾经白莲社大名鼎鼎的社长,如今也似血气方刚的江湖草莽一般,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刘文之,你,你,你!”

陈静支支吾吾言语之间,一时感同身受,也明白刘文之心中的那一种锥心之痛与被囚禁的不甘。

刘文之没有理会陈静,径直继续使劲往外蹦哒着,铁钩撞击拉扯之音骤然而起就似一个铁器铺。

当、当当、当当当,……

劈啪、哐当、,……

突然,大白马前蹄抬高六尺有余,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不得不让陈静再一次警觉起来。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突然发现石钟乳中的郦道元已然睁开了双眼,正目不转睛的盯住刘文之。

陈静再一次惊呆了,方才一个人奔跑只顾沉溺于洞中美景,全然忘记了兴许还会有潜在之危。

“七夜道宗郦道元,你,……”

陈静见状旋即紧握越女剑,如今郦道元才是眼前的第一大敌。

毕竟,如今郦道元在千年寒冰内闭关,随时都有可能杀出来。

郦道元一时倒也并没有去理会陈静,而是厉声大喝道:“刘文之,似你这般还想逃走?你已无处可逃了,贫道在此守着,会一直等到你断气!生于不义,必将死于不耻!”

“……”

刘文之止住了挣扎,一时眼中闪出一湾点滴之水,铁钩上已然染满了斑驳血迹,干瘪的目光中生出了许多恨意,紧接着又吃力的反驳道:“七夜道宗郦道元,都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十年前,你同样也忤逆了上天,早晚必不得好死!”

“同为道门中人,相见皆是道友才是处事之道。如今,同道中人苦苦相逼,这又是那门子的道友?”

“天下之道,源自一门。难道,你也想学燕国‘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那般让世人耻笑不成?”

“……”

郦道元不惊不奇、不急不躁,径直又道:“胡说八道!白莲社非佛非道,七夜道宗岂能与尔等同为道友?似尔等这般只为一己之私,这又如何能称之为道?似尔等这般明摆着就是羞辱佛道二门!”

“似尔等心无苍生一物,也不知牺牲一己成全万物,何道之有?在贫道眼中就是旁门左道,贫道七夜道宗岂能与尔等旁门左道为伍?”

“贫道之错,贫道自当会以命偿还,勿需你多言一句!贫道还需等候继承七夜道宗衣钵之人出现。有缘人一出,贫道死期也将至矣!”

“……”

刘文之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阵嗔怒,然后仰头嘲讽道:“想不到魏国鼎鼎大名的七夜道宗,也有做错事而知天命的时候。七夜道宗终归还是不能传于后世!”

“七夜道宗就是旁门左道!七夜道宗就是旁门左道!七夜道宗它就是旁门左道啊!哈哈!”

“……”

郦道元闻言眉头一皱,好歹魏国朝廷一直也没把七夜道宗当成旁门左道,况且更是尊为座上宾,旋即厉声反驳道:“刘文之,与贫道住口。似尔等白莲社以一己之私祸乱孟婆江南北,罪过比贫道大了百千万倍,看来这一双双铁钩着实还不够味,应当多加几条倒钩刺!”

“这十年来,想不到还没有被饿死、渴死,实在也让贫道难堪。要是依了贫道,借用白莲社弟子先前之言,早该送你上天看太阳了!”

“如今,要不是与杨恩与冯太后有言再先,贫道早已不问世事周游孟婆江南北,以及西域各国、漠北各邦、南海诸州、东瀛诸岛,……”

“……”

刘文之虽然不能前进或者后退半步,但是也没有输掉半分气势,径直针尖对了麦芒,接着吃力反驳道:“依贫道看来,全然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五十步笑一百步呐!”

“七夜道宗终归也上不得台面,更受不得万民香火!还自诩为道家同门同宗一派,实则与道家少有半点干系!实则与道家毫不相干!”

“七夜道宗也是大骗子,郦道元你也是一个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与孟婆江南北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中的汉子全然一个模样!”

“……”

郦道元面上骤起一绺怒火,石钟乳上突然泛起了一阵又蓝又黄的光芒,从千年寒冰中弥漫出了一绺又一绺飘悠而又虚无的雾气。

陈静见状紧握越女剑,一时如临大敌之感,回想白鸟城中的出现过的“七夜道宗之箭”就好似丘穆陵良的道家印记,出剑得驭剑破敌!

嘭嘭、嘭嘭,……

石钟乳中骤起一阵炸裂之音,从正中缓缓一分为二了一道缝隙,接着越来越宽、越来越长,郦道元一身凉气与雾气缓缓步了出来。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见状受惊一路狂奔,马蹄如踏燕疾飞闪去了数十步之外。

陈静白影一闪,越女剑斜持盯紧郦道元道:“七夜道宗郦道元,伤本谷主众多幽嫣谷墨家弟子,虽然你已知错,但是本谷主绝不轻饶!”

“十年前,七夜道宗纵容‘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屠杀白鸟城,拓拔子推在北山关已被本谷主一剑封喉了!”

“拓拔子推如今已亡,七夜道宗今日也当亡于越女剑下。本谷主要为死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燕国万千无辜大小将士报仇雪恨!”

“……”

郦道元轻飘飘如落叶下地一般瞅了一眼陈静,径直又漫不经心的一阵嘲笑道:“呵,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幽嫣谷墨家之名?这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还幽嫣谷墨家弟子?整个幽嫣谷墨家,实则当灭!”

“……”

陈静闻言极其恼怒,幽嫣谷墨家之名如今在孟婆江南无人能及,在孟婆江北也当如此,旋即越女剑心神合一一闪寒光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七夜道宗,看剑!”

陈静越女剑极速脱手之后,是一闪抹剑剑气直劈郦道元,这一式剑招可是一分为二的招式。

郦道元见状先是一惊,接着手中乌木天师剑极速出鞘,兰花指极速化掌而出道:“七夜道宗之箭!”

说时迟那时快,郦道元乌木天师剑上闪出一道又一道无形弓弩之箭,直逼越女剑脱手而出的剑气!

当,先是一声空灵!

嘭,再是一声炸裂!

嘭嘭、嘭嘭、嘭嘭,……

紧接着,在一连串石钟乳炸裂之声中,陈静越女剑回手三个后空翻一闪身影在十步之外落地。

郦道元在石钟乳弥漫烟尘中站立不动,道袍左右极速一拂,面容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如烟如尘,似凄似切。

眼下是:“七夜道宗之箭”没有伤着陈静一丝一毫;错负轮回剑第五式也没有伤着郦道元一根头发。

陈静心中一惊,想不到“七夜道宗之箭”比丘穆陵良道家印记厉害!

也是,这一个山洞是郦道元得道之处,又岂能是寻常之地!

陈静沉思之间,还得寻一条上好的计策来破郦道元的“七夜道宗之箭”,要是破不了“七夜道宗之箭”,只怕今天也走不出这一个山洞。

陈静正了正身子,接着斜持越女剑,之后又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再一次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郦道元。

如今郦道元气势正盛,眉宇之间的气息好似和十年前一样,只是手中的乌木天师剑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也是,郦道元在千年寒冰中闭关修炼了十年,人是有灵性的,乌木天师剑一定不会有灵性。

陈静又瞅了一眼郦道元一身奇葩的道袍,游离的眼光不由得落在了那一根朱砂大字的石钟乳上。

陈静见状微微一笑,径直计上心来,旋即又轻飘飘的一阵嘲笑道:“郦道元到此一游,略略!郦道元到此一游,略略略!郦道元到此一游,略略略略!……”

郦道元一时眉头深锁,旋即道袍一扬,乌木天师剑一正,接着嘲笑道:“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姑野丫头,贫道不到此一游,又如何能与世人证明贫道来过此地?”

“贫道生性不好杀人,不似尔等白莲社弟子,走一路就要上香拜社一路;也不似幽嫣谷墨家弟子口口声声以‘天志’之名私刑万民!”

“七夜道宗杀人,那已经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份上。恰如此刻,恰如此景,贫道不杀了你,贫道就会被你杀,贫道算定的死期还未到,又如何能命丧越女剑下呢?”

第319章 刘文之舍身成仁

“无稽之谈,都是无稽之谈,七夜道宗郦道元也是‘怪力乱人’,与贫道的白莲社并无二样,哈哈!”

刘文之极速打断了话茬子,径直再一次嘲笑郦道元就似一颗又一颗铁钉直戳郦道元的心肝脾肺肾。

刘文之继续挣扎着,一根又一根血迹斑斑的铁钩好似清晨池塘中欢快的游鱼那般摇头摆尾。

刘文之一时又对七夜道宗郦道元恨得牙痒痒!相捉相杀,同在一个洞穴十余年,由恨而爱、由爱而恨,已经都分不清爱恨了。

郦道元乌木天师剑再一次指住刘文之的鼻子,厉声大喝道:“你放肆,白莲社岂能与贫道七夜道宗相提并论?七夜道宗是大海,白莲社它只是一条臭水沟;七夜道宗是高山,白莲社它只是一垄土堆!”

“白莲社所谓的完美世界,从来就不完美,无非都是尔等欺骗世人的把戏,最终都将来去一场空!”

“贫道如今以为:白莲社必亡,七夜道宗不败、七夜道宗当兴!”

“……”

刘文之干瘪的嘴唇像极了一对清水泡过而绽裂的黄豆皮,眼珠子像极了竹筒中过夜的果子,径直了无生趣的瞥了一眼郦道元,极其吃力又道:“想欲圆而行欲方,想欲圆而行欲方,只怕是七夜道宗灭了之后,白莲社也还灭不了,哈哈!”

”白莲社注定会千秋万代,岂是你七夜道宗能算定的?哈哈!”

“……”

郦道元乌木天师剑一正,眉头一皱对刘文之就如山顶俯视万物那般不屑,径直厉声又道:“住口,你住口,刘文之你要知道:即使你今日死了,贫道今日也不会死。”

“贫道之命在于天,不似你,你命就如路边一棵低矮的野草,全在贫道一人掌握之中。贫道让你三更死,必定三更就得亡。”

“刘文之,你信不信,贫道如今一剑就能送你上天看太阳,……”

“……”

刘文之一时圆睁双眼,身子吃力的往前又倾下了一寸,一头乱发就似风中摇曳的鸟窝,血迹斑斑的铁钩上再一次充满了咸湿之味。

当当、当当、当当,……

、劈啪、汩汩,……

铁钩再一次剧烈的拖动,刘文之好似不把肩胛骨、锁骨、膝盖骨当成是自家身体的一部分。

刘文之一时目不转睛的盯住郦道元,吃力的字字珠玑道:“来呀,七夜道宗郦道元你来呀!贫道就等着你一剑,贫道也就解脱了!”

“七夜道宗郦道元,倒是杀呀?只怕你杀了贫道,与白莲社没法交代、与冯太后也没法交代吧!”

“有道是:养敌而自安。要是贫道死了,七夜道宗当亡。鸟尽弓藏之理,难道忘记了魏国花木兰?”

“七夜道宗郦道元,老实就在这一个山洞里与贫道待着吧。待到地老天荒,待到江海桑田,……”

“哈哈,哈哈,哈哈!……”

“……”

郦道元心中虽然有怒,但是怒在胸口却发不出火来。毕竟以冯太后为人,刘文之说的也不算错。

想当初,白莲社释远同为魏国拓拔宗室都不为冯太后所容、拓拔子推功高也不被冯太后所容,又何况眼下七夜道宗这样一个身份。

况且,一直以来魏国朝堂对“黄金八部”有着无限纵容,是其他人、其他部族不能相提并论的。

在魏国朝堂里,只要冯太后一人点头,万事皆可商量;要是冯太后不点头,可汗之言也无济于事。

郦道元也深知七夜道宗是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生为魏人,又如何不被魏国朝堂左右呢?

以郦道元如今看来,即使是冯太后手中一颗棋子,那也要放在紧要之处,不能成为冯太后棋局中过河的兵卒:不能轻易成为弃子!

郦道元瞥了一眼远方的陈静,又轻蔑的看了一眼挣扎中的刘文之,径直悠悠一笑,念叨道:“养敌而自安。可惜,你刘文之并非贫道之敌,又如何自安?安者,自安;不安者,养敌倒成了寝食难安!”

“刘文之,贫道再一次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待贫道先收拾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还是老实与贫道在此待着吧!”

“……”

郦道元说话之间,已然正身弃了刘文之,径直又向陈静缓缓靠近,一步、一步、又一步,……

刘文之见状心有不安,旋即猛烈一阵异响,接着金属与骨头撞击的破碎之声入耳让人心惊肉跳。

刘文之狰狞了双颊,一边又厉声与郦道元吃力道:“啧啧啧,啧啧啧。七夜道宗啦,七夜真君啦,郦道元到此一游啦,笑话!”

“以贫道看来,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会笑死人的大笑话!”

“……”

刘文之一时明了,白莲现世,又如何能让白莲再一次受到一丝伤害?数十年前白莲皆能为苍生,白莲社自当重回正道为苍生万物。

刘文之自当以己之力,阻挡一日是一日、阻挡一刻是一刻,数十年前所犯的错,一并都要改过。

“七夜道宗郦道元,有种就过来杀了贫道吧,一个大言不惭的得道之人,居然与一个女子过不去!”

“七夜道宗郦道元,上天好生之德,如今德又从何而来?……”

“……”

正当刘文之骂骂咧咧之间,惊声一语又戳中了郦道元的痛处,郦道元又缓缓止住了步子。

“刘文之,你应当比贫道更为清楚,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她是一般的女子吗?休要胡说!”

“别以为贫道不知道,贫道也都心知肚明着呢!要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是常人,早在十年前,就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

“如今,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自家寻上门来,寻到贫道闭关修炼之地,贫道岂能袖手旁观?”

“贫道自告奋勇,贫道也不介意做郁久闾阿史那第二,‘七夜道宗之箭’也当戳她几个大窟窿!”

“……”

刘文之闻言再一次狰狞了双颊,一张面皮好似要从骨头上顷刻掉下去了一般,径直又极其吃力的说道:“七夜道宗郦道元,你休想!只要贫道还有一口气在,贫道就算豁出老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郦道元先是一怔,接着又转身再一次目不转睛盯住刘文之,然后仰头一阵摇头道:“啧啧啧,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让贫道真是没有想到,以一己之私的白莲社社长刘文之,居然能为她人着想了!”

“这算是贫道耳朵背了吗?还是算贫道耳朵听错了?你能再与贫道大声说一次吗?贫道很想听,……”

“……”

郦道元又缓缓靠近了刘文之数步,乌木天师剑剑锋在刘文之肩胛骨上的一只铁钩上来回滑动,的声音之间落下了不少铁屑。

郦道元又缓缓收回了乌木天师剑,正面瞅了一瞅铁屑,反面又瞅了一瞅铁屑,径直眉头一抬,轻轻一吹,一声“噗”荡起了一层灰烟。

郦道元又轻蔑了一眼刘文之,一边悠悠又道:“贫道觉得,这一绺又一绺铁屑,也似贫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毕竟,如今尘归了尘,土归了土,王八的儿子不是小老鼠!”

刘文之“咕噜、咕噜”的眼球轻蔑的打量了一回郦道元,径直又吃力说道:“郦道元,找死!要是贫道好手好脚,必定与七夜道宗大战三天三夜!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郦道元缓缓摇了一摇头,径直乌木天师剑一横,悠悠又道:“都是笼中之兽了,困兽犹斗只会让你更为痛苦。贫道还是劝你安分一点!”

刘文之怒目圆睁之间,并未听进去郦道元的一字半句,突然再一次使出洪荒之力一挣,一股铮铮之音从身边极速响起。

哐当、啪啪、汩汩,……

一阵急促异响过后,刘文之上身一对锁骨已经挣断,血迹斑驳的铁钩已然如风摇曳一般落地。

劈啪、咔嚓,……

紧接着,绑好的手臂像极了折断的一双榆木条,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干涩的海棠花枝。

咕嘎、咕嘎,……

肩胛骨一阵拔凉的异响,刘文之依旧目光如炬,好似一头要与郦道元撞过去同归于尽。

刘文之龇牙咧嘴又道:“七夜道宗郦道元,贫道与你同归于尽!”

正当刘文之吃力嘶哑之际,肩胛骨一阵异响的同时,骤起一绺干涩的昙花,接着一头撞向郦道元。

哐当、扑通,……

郦道元身子极速一斜,极速又一旋闪去了三步之外,一副冷漠的样子伫立一旁宛若置身世外。

刘文之血溅三尺扑了一个空,血迹斑驳倒地之间如河蚌一张一合了嘴唇,一双眼睛似鱼眼。

刘文之,这一回真的死了!

郦道元道袍一拂又一扬,乌木天师剑斜身一收,径直不看已死的刘文之,继续往陈静逼来。

陈静惊魂未定,从来没见过刘文之这样的阵势,心中极速平复之际,又不得不厉声追问道:“七夜道宗郦道元,方才说本谷主并非寻常之人,此话怎讲?”

第320章 陈静再战郦道元

陈静其实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知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就是白莲的刘文之已然自残舍身而亡,可是眼下七夜道宗郦道元又为对阵之敌!

陈静缓缓沉思之间,突然觉得在这一个世上知道自己身世的人要么三缄其口不愿说道一字半句,要么像陈旭嫦、刘文之一样都死了。

眼下比如已死的刘文之知道陈静的身世,也就能理解江湖中的传闻:刘文之初见错负轮回剑,一时惊吓过度。以现在想来,刘文之惊吓的不是错负轮回剑,而是使错负轮回剑的人,即是所谓的白莲。

陈静有时候也觉得眼前这一身飘飘欲仙的白纱白袍像极了一朵白莲花,可又如何能成为刘文之口中年幼时的白莲?确实不得而知!

并且,刘文之口中的白莲和白莲社又有何渊源?陈静心中虽然极其好奇,但是最后还是无从得知。

现在唯一让陈静奢望的是,能从七夜道宗郦道元口中探得一丝消息,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

郦道元斜持了乌木天师剑,闻言先是一怔,之后极速止步,接着仰头一声长叹,而后左手一阵极速的掐算,沉吟了片刻才又缓缓开口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以孟婆江南流传已久的祖传美德说来:看破不说破!倘若说破了,贫道就算泄露了天机,只要贫道泄露了天机,那可就是忤逆了上天的大罪!”

“天意如此,休想从贫道口中探得一字半句,也不要煞费苦心。一切皆为缘分天注定,道法自然!”

“贫道既然已知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为非常之人,想来贫道‘七夜道宗之箭’捅上几个大窟窿也无妨了。贫道自从习得七夜道宗之法以来,一直还未曾遇见敌手!”

“如此,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今日就当是贫道的剑靶子好了!那就恕贫道多多得罪了,哈哈!”

“……”

郦道元一时有恃无恐,旋即又正了正身子,大踏步与陈静逼近,一身道袍飘逸如风,风中的道袍暗藏一股拨凉透底的杀气。

陈静大吃一惊,如今没能从郦道元口中问得一字半句也就罢了,居然还成了郦道元口中的剑靶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陈静极速思索之间遥想“七夜道宗之箭”的厉害之处,当初在白鸟城中都把万千大活人当成蚂蚱一般刺穿一个通透;方才越女剑驭剑一剑之下又没能伤着郦道元半分,确实还需寻一条万全之策。

陈静警觉之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头顶与地面无数石钟乳,这一根又一根石钟乳就是神兵利器!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心中便有了八分底气,旋即正了正身子,厉声又道:“七夜道宗郦道元,想要堂堂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成为你的剑靶子,还真是痴心妄想!”

“以本谷主看来,今日也不知道谁才是谁的剑靶子!‘七夜道宗之箭’又能如何?似拓拔子推那般魏人第一,还不是一样命丧越女剑下!”

“如今‘七夜道宗之箭’准是拓拔子推第二。郦道元,看剑!”

“……”

正当陈静大呼之间,先是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越女剑左右一式绞剑,接着一式抹剑,一副要一剑封喉郦道元的样子。

郦道元兰花指一翘,口中极速念念有词之后,旋即乌木天师剑极速出手一晃,厉声又道:“七夜道宗之箭,先戳上她几个大窟窿!”

正当乌木天师剑上一道又一道无形弓弩之箭射向陈静之际,陈静眼疾手快之间大呼“移形换影”,紧接着心神合一,越女剑脱手而出极速又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三式,乱红飞花。看剑!”

陈静迷惑的白影早已离开了无形弓弩之箭正前方,越女剑驭剑出手并未从郦道元身后出招,而是一道又一道剑气直斩郦道元头顶的石钟乳,这一根又一根石钟乳一剑下去就是一排泰山压顶的利器。

错负轮回剑这一式乱红飞花,飞的是极速下落如锥的石钟乳。

陈静越女剑极速又一回手,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另一边,心神合一再一次驭剑出手,一道寒光剑气又斩下了数排石钟乳!

当当、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早就受到了惊吓,一路狂奔冲出了这一方岩石山洞。

郦道元瞅见“七夜道宗之箭”又一次落空,如今又见越女剑斩下了如此多的石钟乳,这就是砸场子!

毕竟,这一个山洞可是郦道元得道之处,还是闭关修炼之地。

郦道元极其恼怒,突然眉头一皱,旋即身子极速一转,乌木天师剑凌空一晃,接着平肩向东极速一挥,厉声又道:“七夜道宗之箭!”

郦道元一剑之后又好似意犹未尽,接着平肩向南极速一挥,又厉声大喝道:“七夜道宗之箭!”

然后,郦道元并没有停下乌木天师剑,继续向西、向北极速又一挥,厉声又道:“七夜道宗之箭!”

……

无形弓弩之箭从四面追赶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陈静越女剑躲闪石钟乳与“七夜道宗之箭”极速回手之间,再一次心神合一驭剑而出,紧接着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看剑!”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左突右进、右突左进一道寒光剑影极速而下,骤变出千剑、万剑,就似一只白影凤凰尾羽,飘逸而又若即若离直冲四方“七夜道宗之箭”。

嘭、嘭嘭、嘭嘭嘭,……

噼里啪啦、哐当咔嚓,……

落石如雨,飞尘如烟。

陈静极速左一闪“移形换影”,之后右一闪“移形换影”,已然退出去了这一方岩石山洞数百步之外。

陈静半掩面纱斗笠,在洞内又一处石钟乳上凌空又一式平剑剑气而下,一排又一排石钟乳如锥落下就似门栅栏一拉隔开了郦道元。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突然瞅见石钟乳烟尘中的“七夜道宗之箭”好似失去了方向,郦道元就似一个睁眼瞎在乱劈乱刺不远处的石钟乳。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眼下这可大为不妙,可不能就这样被“七夜道宗之箭”埋在这一方岩石山洞内。

幽嫣谷墨家可不能亡了!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斜持越女剑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再一式“移形换影”,之后还一式“移形换影”,已然立身在这一个岩石山洞口,大白马抬腿六尺一阵猛烈的“咴儿、咴儿”声像是在喜迎陈静出洞。

岩石山洞内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坍塌之声中极速弥漫出了一股尘烟,一阵又一阵的撞击就如雨点敲打在陈静心上,一对眼皮就如夏日里的孟婆江波一般跳跃不止。

“七夜道宗,还会回来的!”

郦道元在山洞里骤起一阵撕裂的疾声呼喊之后,突然又一块巨石从山洞门口猛然落下完全堵住了这一方岩石山洞的出口。

紧接着,又从山洞里隔山传出来了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坍塌声,可是再也没有弥漫出一绺尘烟。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在这一方岩石山洞前也缓缓恢复了宁静,此时此刻抬望眼,好似从来也没有存在过这一方岩石山洞。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轻舒了一口气息,越女剑极速入鞘,斜身上马伫立一旁,突然觉得无论功夫有多么厉害,也抵不过天地万物。

陈静突然又觉得:或许这就是另类的无招胜有招吧!

陈静旋即眉头轻舒一声长叹,径直把剑对洞口那一块浑然一体的巨石一拱手,正了正身子,悠悠说道:“七夜道宗,再见了;七夜天君,再见了;郦道元,再见了!”

陈静伫立了一刻,林中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是时候该离开了。

“驾,驾,……”

陈静双腿极速一沉,快马一鞭往深林中的一边狂奔了出去。

可是,大白马在深林中狂奔跑了好一阵子路程,居然又回到了这一块浑然一体的巨石跟前。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旋即拉直了马缰绳,大白马“咴儿、咴儿”又一阵撕裂,接着往方才反方向的地方又是快马又加一鞭。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又跑了好一阵子路程,一阵撕裂声止蹄,如今却又回到了这一块浑然一体的巨石跟前。

陈静紧握越女剑,拉直了马缰绳,大白马也是一阵狂躁,也不知该往东,还是该往西,又或者……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看了一看天色已经大不如前,径直自言自语道:“该死的七夜道宗,该死的郦道元,死了还要拉一个人垫背不成?没在山洞里被乱石砸死,如今在洞外也要变成孤魂野鬼不成?”

“堂堂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一个大活人难道被这样逼成一具荒山野岭的骷髅不成?”

“七夜道宗、七夜真君郦道元,一切妙计都将落空了!”

第321章 一家人客栈易主

陈静抬望眼之间,越女剑再一次极速出鞘,一式点剑一闪寒光而下,身子极速一沉,旋即借力使力一道白影从马鞍凌空而上,之后再一式点剑,接着又一式点剑,……

白影如燕,脚步绿叶飞。

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陈静已然立于林中一棵最高的树梢顶端。极速张望眼之间,瞅见远方松林中的九尺驿道,旋即越女剑回手又无数道剑气而下,斩落无数枝叶。

落叶一时飘飞如蝴蝶,就这样过了没多久的功夫,越女剑已然斩出了一条绿叶大道,径直取道上了九尺驿道,接着又是策马狂奔。

踢踏、踢踏、踢踏,……

陈静一时策马狂奔之间,又自言自语嘲笑道:“七夜道宗,有天地万物之便,那是困不住本谷主的!”

“七夜道宗,永别了;七夜天君,永别了;郦道元,永别了!”

“驾,驾!”

“……”

没过多久的功夫,陈静趁着黄昏落日余辉,大白马已然再一次路过了“十山八寨”,“十山八寨”里一副狼狈之相确实惨不忍睹。

山回路转,水长流沙。

又当陈静抬望眼之间,一家人客栈的青色幡布赫然映入眼前。

门对张扬:门前走过七**只鹿,山后曾落一二三朵花。

亭台立楼阁,镂空窗飞花;琉璃青瓦台,矮墙黄泥沙;……

陈静见状一时欣喜万分,径直马缰绳一拉止蹄,接着极速斜身“咚咚”落马,看一家人客栈眼前这一番景象,墨夷秋文武全才确实不假。

陈静一时沉溺在曾经离开“十山八寨”时的样子,径直又往一家人客栈中大声疾呼道:“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

一家人客栈中火光幽暗,没有一个人应,也没有一个人出门来。

“墨夷秋,墨夷秋,……”

陈静再一次大声疾呼,一家人客栈中还是没有人一个人应承。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旋即缓缓靠近拉着大白马往客栈门前步去。

蹬、蹬蹬、蹬蹬蹬,……

突然,一闪数十把弯刀从一家人客栈中如潮一涌而出,径直刀口相向旋即就围住了陈静。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旋即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这一些狼皮帽就是“黄金八部”身边所领的勇士!

陈静斜持越女剑,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客栈,悠悠问道:“一家人客栈何时变成是魏国官家的了?墨夷秋人呢?独孤信人呢?……”

狼皮帽闻言一时面面相觑,旋即其中一个狼皮帽厉声说道:“一家人客栈已经充公了。独孤信和慕容川东欠了咱们尉迟将军不少银子!”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了太多赌债还不了银子,以一家人客栈做抵,即使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

陈静一时懵了,好端端的一家人客栈,居然就这样变成了别人家的。心中虽然不甘,但是这一些狼皮帽言辞凿凿,确实也没有错。

自古以来确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陈静又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也不再为难这一些狼皮帽。

“既然如此,敢问各位官爷,一家人客栈中原来的那一群人,如今又去了何处?但求直言相告!”

狼皮帽闻言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其中一个狼皮帽径直又道:“那一大家子人,挤在前方十里外一间破屋子里,……”

陈静闻言心中巨石落地,旋即抱拳毕恭毕敬与狼皮帽道:“各位官爷,请恕小女子打扰了!”

狼皮帽见陈静也没有敌意,径直收刀让开了一个口子,目视陈静斜身上马,从一家人客栈离开。

“驾,驾,……”

陈静再一次策马奔腾,沉思之间心里一阵嘀咕,回想当初在野店外遇见的那几个“黄金八部”汉子,十之**就是那几个人使诈。

天色渐暗隙,小道渐窄迷。

灯影鱼游离,唉声风骤起。

“吁、吁,”

大白马缓缓止蹄,极速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这一间破屋子中游离的灯影骤然而灭,紧接着又是一阵兵器撞击声,之后一闪人影从屋子中如猴左右跳了出来,明晃晃的五把腰刀相向,厉声大呼道:“要银子没有,要命有一条!”

陈静闻言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也不知道这一群人究竟还欠了多少人的赌债。

陈静斜身下马,“咚咚”落地疾呼道:“墨夷秋?独孤信?……”

五把腰刀这才看清楚来人是陈静,旋即极速收回了腰刀,其中一个人隔空对破屋子里疾呼道:“二当家的,大当家如今又回来了!”

“二当家的,大当家一回来,咱们就可以杀了一家人客栈中的狼皮帽,重新夺回一家人客栈咯!”

“一家人客栈可是咱们这一些人的心血,又不是咱们赌输了银子,凭什么要对一家人客栈动手?”

“是呀,要是‘黄金八部’尉迟将军领大军来,独孤家不忍出手,咱们大当家的功夫一人足矣!”

“二当家,二当家,……”

“……”

五把腰刀疾声大呼,从屋子里缓缓步出了一脸沮丧的墨夷秋,耷拉着脑袋好似失去了三魂七魄。

墨夷秋缓缓步到陈静跟前,旋即“扑通”跪地,接着哀嚎道:“大当家的,恕墨夷秋无能。没能守住‘十山八寨’赌坊,也没能守住一家人客栈。墨夷秋该死,真该死啦!”

陈静一惊,旋即又扶正墨夷秋道:“嗨,你这是说那里的话。如今‘十山八寨’都亡了,那里还有什么大当家、二当家的,……”

“还是孟婆郡客缘斋半老徐娘说的极好: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咱们还是顺势而为吧,……”

“……”

墨夷秋缓缓正了正身子,一边嘶哑了声音又道:“孟婆江北是待不下去了,这么多年的心血说没了就没了。伤心之地,伤心之地啊!”

“一家人客栈被‘黄金八部’尉迟将军收去的那一天,真是一万种想死的心都有了。花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费了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到头来,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哎,这里已经没有了安身立命之地,胸腹之中所长又不能施展,要‘吃土’被活活恶死的路上了吗?”

“……”

陈静闻言感同身受,自从“十山八寨”毁了又建,建好了又被毁,好不容易建好的一家人客栈如今又易主。换了谁,谁也都会难过。

陈静又瞅了一眼墨夷秋,还有五大使腰刀的汉子,沉思之间缓缓又道:“罢了,罢了,罢了啊!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也好!本谷主这一路向北行来,孟婆江北万民往孟婆江南寻生计者多不胜数。”

“依本谷主看来,墨夷秋你文武全才,倘若去孟婆江南必定有一番作为。江南王家,你们想去吗?”

“……”

五个汉子闻言面有喜色,墨夷秋也不再抗拒江南王家,径直沉默不语。有道是:沉默就是点头。

陈静仗剑缓缓长舒了一口气息,一时又寻思着对比江南王家老王镖局和大将军府,想来王俭更需要像墨夷秋这样的文武全才。

陈静环视了五个汉子与墨夷秋一眼,接着又道:“你们去建康城中大将军府吧!王俭大将军更需要你们,况且公良全忠也是‘燕人’,正好也有个照应,堪称两全其美呐!”

五个汉子腰刀一正,旋即毕恭毕敬又道:“多谢大当家的引荐。建康城大将军府确实上好的去处!”

陈静闻言一时嗔怒,接着缓缓又道:“‘十山八寨’都亡了,那里还有大当家。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又或是纯依香儿女侠也成!”

五个汉子闻言大喜,旋即抱拳再一次毕恭毕敬道:“我等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正当陈静摆手之后,五个汉子围住墨夷秋道:“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出发吧。这么多人待在这破屋子里大眼瞪小眼,既难受又心慌!”

“是啊,如此早去早宽心!一张又一张脸都快愁破了。只要去过了孟婆江南岸,那就是重获新生!”

“……”

陈静瞅见这五个汉子一路向南的急切心情,旋即悠悠又道:“早去一天,晚去一天也不打紧。飞鸽都会比你们先到建康城的!”

墨夷秋正了正身子,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说道:“多谢谷主周全,那我等就先去建康城了!”

陈静一时明了,也没再做一丝挽留,径直抱拳又道:“一路顺风,愿诸位奔一个好前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墨夷秋领着五个汉子,没有再看这一间破屋子一眼,头也不回上了大道一路往南疾行。

陈静不得不目送六个汉子消失在渐渐暗下来的夜色中,牵马往破屋子一步又一步的靠近。

踢踏、踢踏、踢踏,……

“孤独老婆婆,你在家吗?独孤老婆婆,你在家吗?……”

陈静疾呼之间已然立在了这一间破屋子大门前。

第322章 宇文武再现破屋

愁容飞满面,愧疚无地容。

陈静看眼前这一副光景,后背也骤起了一阵拔凉之感,在一旁的独孤信与慕容川东耷拉着脑袋就似一对难兄难弟,独孤老太婆一双冷峻的眼神就似恨铁不成钢。

“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呀,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陈静再一次追问,破屋子里幽暗的光亮又才明亮了一些,独孤老太婆缓缓挑拨着灯芯,一边唉声叹气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身在低矮处,又能奈天何?”

陈静初看独孤老太婆嘴唇干裂且飘飞着无数皮屑,不用说,那一定是又气又饿又急憋成的模样。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斜,从马鞍前极速取下了水袋,还有不少的干粮,径直极速步进了破屋子。

这一间破屋子独屋而简陋,泥墙上还破出了好几道大口子。倘若是风雨之夜,只会更为心寒。

破屋中没用一方案台与桌椅,就只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木桩或者石头做的简易墩子。头顶上的小青瓦东边空出了一巴掌之地,右边也空出了两巴掌之地,……

这更不用说,倘若遇见风雨交加,不但心寒,还会身寒。

陈静把水袋先递与独孤老太婆,独孤老太婆不客气的接过之后“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接着长叹一声满意的“啊”,又“吧嗒、吧嗒”咀嚼着一个凉凉的大馒头。

陈静极速又把水袋递与了慕容川东,看慕容川东也是饥渴难耐的模样,轻声又道:“世子,你看你们这都算是怎么一回事呀?”

慕容川东一点也不客气,极速接过水袋之后,只顾一个人“咕噜、咕噜”的喝水,并未说道一字半句。

陈静又把干粮袋递与独孤信,独孤信眼中一闪愧疚,一点也不客气的接过干粮袋,掏出了一个饭团锅巴“咔嚓、咔嚓”的咀嚼起来。

陈静寻了一个木墩子,持剑缓缓坐下,盯住慕容川东与独孤信急切追问道:“方才,本谷主已经去过一家人客栈了。说你们两个人的赌债欠了太多银子,怎么一回事?”

“独孤信,你说,怎么一回事?先前不是从来不欠别人银子么?见好就收,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

独孤信脖子一噎好似饭团锅巴卡住了,径直极速一把夺过慕容川东的水袋,接着“咕噜、咕噜”长饮了一嘴之后一声满足的“啊”,之后像极了一只激怒了的公鸡,脸红脖子粗说道:“凭我独孤信混迹‘十山八寨’赌坊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输?怎么会不知道见好就收?”

“这里面一定有人布局,其中一定还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猫腻,有猫腻,一定还有更多的猫腻!……”

“……”

慕容川东旋即也捉起了两个饭团锅巴,一边干涩的咀嚼着,一边悠悠叹气道:“想我堂堂慕容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都是什么世道!”

“燕国被灭,也就罢了;复国不成,还是罢了;如今,不给人一条活路可走,是逼人揭竿为旗吗?”

“揭竿为旗还有一线生机,总比有朝一日‘吃土’来得强。男子汉大丈夫,该当轰轰烈烈一场!”

“……”

独孤信闻言旋即白了一眼慕容川东,轻蔑说道:“似你这身板,还想揭竿为旗?不怕凉凉了木竿子?复国都不成,还说什么揭竿为旗!老老实实的混吃等死吧!”

慕容川东一时恼怒,旋即眉头深锁,厉声与独孤信说道:“杀不尽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燕国人不会就此罢休的!虽然我慕容川东被尔等嘲笑为烂泥扶不上墙,总有燕国人会扶上去!”

“……”

独孤信不想听慕容川东像一个老妇人一般婆婆妈妈,旋即右手极速一摆,止住慕容川东又道:“得,得,得了吧。你们燕国不灭,将来还会复国,这总该得了吧!”

“可我独孤信该怎么办?‘黄金八部’又回不去,官府又不让人安生,想让我独孤信‘吃土’?那可没门!”

“……”

陈静闻言一阵纠结,本是询问一家人客栈之事,却又把话茬子带开了十万里,天南地北不着调。

陈静旋即越女剑轻轻一斜,“哐当”倒地之后,又缓缓扶正。

“独孤信,世子,你们都还没回答本谷主方才所问呢!你们究竟欠了多少赌债?欠了多少人赌债?”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许打迷糊,也不许岔话!说吧!”

“……”

慕容川东与独孤信又低头沉默不语,只顾如鼠啃食饭团锅巴,一点一低头、一点再一低头,……

独孤老太婆一边收拾着笸箩筐子,一边好似绝望至极又道:“多,多啦,多得不能再多了,只怕祖宗十八辈子,已经都还不完了!”

“咱们独孤家只怕会这样世世代代无家可归寄人篱下,又或者生生世世都要颠沛流离了。”

“……”

陈静一时无语,径直盯紧独孤老太婆急切追问道:“此话怎讲?”

独孤老太婆缓缓止住了鼓捣笸箩筐子,悠悠又道:“这都是‘黄金八部’布的局,我儿与慕容川东都涉世不深,又被人算计了呗!”

“看来,是有人不想咱们一家人好活,即使没办法杀死咱们,也在想方设法的逼死咱们啊。哎,……”

“江湖险恶啊!孟婆江北万民涌入孟婆江南之地者甚众,可是老婆子我已经在魏地待习惯了,孟婆江南之地也是老婆子伤心之地啊!”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即使有人要逼死咱们,老婆子我又能奈何?总比客死他乡来的强!”

“……”

陈静自然也知道,当初在孟婆郡客缘斋中第一次初遇独孤老太婆的时候,就是从孟婆江南“典妻”逃回孟婆江北之地的,孟婆江南自然不被独孤老太婆讨喜,合情合理。

可是,如今在孟婆江北之地,魏国官府一步一步逼得独孤信一家没有活路,确实也极其棘手。

在“十山八寨”靠山吃山,可是已经回不去了;一家人客栈原本是一份不错的生计,可是也易主了!

如今,倘若独孤信一家人就靠着这一间破屋子,以后的日子用一个字说来,苦;两个字说来,极苦;三个字说来,很苦的!

鉴于眼前此景,又鉴于独孤老太婆多次仗义出手相助之情,陈静很想知道独孤信一家人的想法。

“独孤老婆婆,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都待在这一间破屋子里?”

“独孤信,世子,你们两个好端端的汉子要是整天待在家里算怎么一回事?好男儿,志在四方!”

“……”

独孤老太婆闻言轻飘飘的瞅了一眼慕容川东与独孤信,一边又哀叹道:“老婆子我就剩下这一把老骨头咯,能在这一间破屋子里待上一日就是一日咯,花无百日红啊!”

“至于年轻人嘛,老婆子我倒是想让他们出去闯一闯。可是眼下的光景出去闯一闯,只会闯出大祸!”

“与其这样,我儿还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力,那就刀耕火种了吧。奄奄一息的吊着一条命,总比‘吃土’来的强,总比大祸临头来的强!”

“况且,读书人不是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

慕容川东闻言心中不快,已经在孟婆江南苦了十年,想不到还要在孟婆江北继续苦下去,小心肝好似被人猛戳了一阵,鲜血淋漓!

独孤信闻言也不大情愿,有一身蛮力又何苦去刀耕火种?况且要是刀耕火种的话,独孤信不也成了一家人中唯一的老黄牛?

独孤信一个人觉得,去山里手撕吊额大白虎、拳打六尺大灰熊、棒槌林中大野猪来的强!

毕竟,都穷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过一过有肉吃、有肉汤喝的滋润日子,何必过得那么凄迷又寒酸。

先苦后甜,世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难道,世人又说错了不成?

独孤信一时眉头深锁,旋即右手极速一扬,狠狠咬了一口饭团锅巴急切说道:“娘,要孩儿当老黄牛种地,孩儿一万个不乐意!”

独孤老太婆面有愠色,旋即笸箩筐子重重一拍,厉声大喝道:“你不种地,难道让娘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去种地?这才是世风日下!”

正当独孤信怒目圆睁想反驳之际,突然从破屋子外响起了一阵三长两短的“啪啪”掌声。

“好,好,说的极好!年轻人不为大魏国种地,谁又种地?”

“几日不见,本官还以为你们都饿死了!欠人的银子都备好了吗?本官今日又来取利钱了啊!”

“……”

陈静极速扭头之间,只见斜地里闪出了一身锦帽貂裘的宇文武,宇文武左右各十二个“黄金八部”勇士,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

独孤信怒火中烧,旋即捉起一块石墩子与宇文武砸了过去,厉声大骂道:“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有多远,滚多远!”

第323章 宇文武咄咄逼人

“哪咕叻,同在大魏国,如今又同处一屋,何苦这般讥笑他人?”

宇文武斜身一晃轻松的躲过了石墩子,说话之间又白了一眼独孤信,接着大手一挥,“黄金八部”勇士威风凛凛的立在破屋子外两旁。

正当宇文武急步靠近破屋子门槛之际,抬望眼之间又看见了在屋子内角落边上的陈静,一时脸色苍白旋即止步,半嗔半怒道:“哟,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这算是有缘相会呢?还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呢?”

“要说有缘,确实还真是有缘,一到紧要关头都少不了你,魑魅魍魉一般,让本官也万分棘手啊!”

“这要说有仇嘛,好似一直以来也都没有私仇,无非公仇为大!几次三番与本官为敌就是与冯太后为敌,与冯太后为敌就是与大魏国为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

陈静仗剑起身,盯住宇文武心中有怒,特别是听到“冯太后”三个字眼的时候,恨不得眼下就已到了魏都平城,并且剑指冯太后。

既然是与冯太后为敌,越女剑剑指冯太后那本就理所当然。

但是,要说似宇文武这般言辞凿凿,与冯太后为敌就是与魏国为敌,陈静听来实在不敢苟同!

墨夷秋是魏人,但不是敌人;独孤信一家人也是魏人,依然不是敌人;似慕容兰西、耶律达斡尔胡东这般的新魏人,更不是敌人!

要说与魏国为敌,何从说起?

陈静轻蔑的白了一眼宇文武,径直轻飘飘又道:“呵,吃里扒外的家伙。不知,这一回又做了谁家的看门狗,又在狗仗人势了!”

“不知是‘黄金八部’谁家圈养的一只狗崽子,又或者是‘黄金八部’的头儿冯太后圈养的狗崽子?”

“一家人客栈都易主了,难道还不让人好活?真要活生生的把人逼死了才甘心?这是什么道理?”

“……”

宇文武突然眉头一皱,旋即又佯装若无其事道:“也罢,也罢,也罢。既然幽嫣谷墨家谷主张口要讲道理,那本官就与你讲一讲道理。也是,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独孤信欠人不少银子,也欠了不少人的银子,要不是咱们‘黄金八部’之一的尉迟将军出手,眼下你们这一家子人,可能早就被活埋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尉迟将军好心相助收了一家人客栈抵债,可这才十之一二,余下十之**,何时有钱?利钱何时有?”

“谷主,那你就说一说,你就评一评理,这能怪本官吗?这能怪咱们尉迟将军吗?本官今日来此只问何时有钱?利钱都备好了没有?”

“……”

陈静闻言极其无语。钱,自古以来还真是好东西!无论在孟婆江南北,同样都是好东西。如果,有足够多的钱能把宇文武打发走,这一间破屋子也就恢复安静了。

看来,这一切都是被钱害的!

只是,如今独孤一家人都挤在这一间破屋子里了,钱又从何来?要足够多的钱,兴许只有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了吧!

哎!千言万语说到底,出了“十山八寨”赌坊里的赌局,这才是如今的万恶之源,害人又害己!

此赌非彼赌,一赌毁一生!

宇文武厉声一问,听得慕容川东在一旁瑟瑟发抖好似寒风中的一只小鸟,连咀嚼饭团锅巴都是心惊肉跳生怕影响到了宇文武。

独孤信闻言极其恼怒,旋即身子一弓,左手捉起一只石墩子、右手捉起一只石墩子,虎背熊腰极速一正,径直反驳大骂道:“扯,扯,扯!宇文武,你就使劲鬼扯吧!”

“你们都是一伙的,一丘之貉!你就老实交代,尉迟将军是不是也受了冯太后的军令?尽整一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你们都愧不愧?”

“生为魏人,居然要被魏人整得死去活来,能不能给我独孤信一个痛快?总有一天,我独孤信要把魏国的狡诈之徒砸他一个稀巴烂!”

“……”

宇文武眉头一舒,轻拍手掌又一阵三长两短的“啪啪”,接着有恃无恐又道:“有种,有种,有种!大好,大好,真是好极了!”

“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你砸光了狡诈之徒前,得先把欠尉迟将军的银子交割清楚,利钱也准备好了。不然,哼哼!”

“……”

独孤信完全没把宇文武的话放在心上,径直提着两个石墩子往前靠近了门槛,门槛内外四目相对,你恨不得给我一刀、我恨不得给你两墩子,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独孤信旋即又扭头白了一眼门槛外的“黄金八部”勇士,又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想挑衅我独孤信,尔等都是土鸡瓦狗!一石墩子就是一个大窟窿;两石墩子就是粉身碎骨;三石墩子下去定叫尔等化为齑粉;四石墩子下去你爹你娘都找不着一撮土灰,……”

宇文武倒也没有服输,径直怒目圆睁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要顶牛,得先把欠尉迟将军的银子如数奉还;今日的利钱也全数拿出来!”

“拿得出银子,随你顶牛;倘若拿不出银子,休怪本官不客气!”

“上一次伤了无数魏国好儿郎,本官未与你计较、冯太后也未与你计较、朝廷更未你与计较,如今这还又蹬鼻子上脸了?”

“……”

独孤信心中不快,径直厉声反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我独孤信还以为只有孟婆江南的官,官字两个口!如今孟婆江北的官,除了官字两个口之外还要秋后算账!”

“难道,这一出,似尔等不是明目张胆的秋后算账?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骨子里就是想让我死!”

“生而为人,你想让我死,我就得死?没门!除了我娘之外,要命谁也不给!想要我的命,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好牙口!”

“……”

宇文武倒也不与独孤信争辩,径直微微一笑之间大手一扬,从远处奔来了无数弓箭手,弓箭手对准了这一间破屋子,谁要是出了破屋子的屋檐,准保变成一只草垛。

在弓箭手之外,又缓缓点燃了一排火把,里外三层的弓箭上沾了火油星子,只听宇文武一声令下。

独孤信一时又安静了。

宇文武一阵得意,径直眉头一扬,轻笑道:“既然本官来收银子,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么从了本官,要么从了军士手中兵器!”

“说吧,欠尉迟将军的银子怎么办?今日的利钱,又怎么办?”

“……”

独孤老太婆径直一阵摇头,并未再说一字半句,陈静见宇文武咄咄逼人,实在也看不下去了。

陈静急步上前,越女剑剑鞘一晃分开了独孤信,撇去独孤信去了身后,径直对宇文武道:“与人方便,与自家方便!本谷主鞍下还有一些银子,就当是今日的利钱!”

宇文武眉头一舒,一副得意的样子又道:“哟,哟,哟。真是路见不平的幽嫣谷墨家呐!真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谷主呐!……”

宇文武径直也不客气,大手一扬,隔空对身边“黄金八部”的勇士厉声说道:“来呀,安排!”

一个“黄金八部”勇士极速奔去了大白马跟前,大白马突然一阵惊悚的“咴儿、咴儿”声抬高了前腿六尺有余,之后又一阵狂躁!

马鞍下的银子,这一回又变成宇文武的了,宇文武一阵窃笑。

宇文武再一次轻蔑的瞅了一眼独孤信,径直又对陈静说道:“这一点点银子,以本官眼下看来,只够一炷香时间的利钱,太少了,真的是太少了。一炷香之后,交不出更多的利钱,本官可就不客气了!”

陈静见状来气,径直也不客气的针尖对麦芒道:“宇文武,本谷主一念是善,如此苦苦相逼,难道你就不怕本谷主一剑封喉了吗?”

宇文武一时佯装极其惊恐的样子,旋即双手面前一摆,接着支支吾吾似的说道:“怕,怕,怕呀!谁说不怕?怕得要死呀!哪咕叻,本官可不想就这样命丧越女剑下!”

“谷主你是知道的,本官又不是拓拔子推,也不是‘黄金八部’将军,无非只是一个跑腿的!哦,就如你方才所说,那就是一只看门狗!”

“既然我宇文武就是一只忠心耿耿的看门狗,那就得安守狗狗的本分,狗狗咬人自然天经地义。谷主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这样?”

“……”

陈静气得鼻子冒烟,想十年前文武双全的宇文武,真的变了,变得连他自己或许都不认得了。

“宇文武,休要得寸进尺。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本谷主今日一定要挫一挫败家奴的锐气!既然你也自诩为看门狗,本谷主今日这就打狗以扬天地正气!”

陈静说话之间斜身持剑,一副要出剑伤人的阵势。

宇文武极速一闪退去了五步之外,仰头轻笑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还不配!”

第324章 宇文武真相大白

“先打完了狗,咱再去打主人!配与不配,都在越女剑一剑之下!”

陈静大怒之间凌空一跃,接着剑鞘笔直做棍子状,极速又与宇文武锦帽貂裘上重重砸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武右手极速一扬,弓箭齐发的“咻咻”声又不得不让陈静极速一个转身,之后越女剑极速出鞘一旋,一道寒光剑气斩下了一绺弓箭,紧接着身子又一斜,一式连续的后空翻起地,越女剑又斩下了一绺弓箭。

就在越女剑剑气斩下无数弓箭之间,在极速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一道白影中,越女剑剑锋斜地里一闪已然压在宇文武脖子上。

陈静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正要拔刀动手的“黄金八部”勇士,越女剑剑锋旋即使力滋进去了宇文武的脖子,径直剑鞘一扬,紧接着厉声又道:“来呀,来呀,安排呀!倘若上前一步,本谷主一剑封喉!”

“黄金八部”勇士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除了眼珠子和鼻息能动之外,宛若僵直的一根根棍子。

不远处的众多弓箭手虽然箭在弦上,如今一无宇文武军令,倘若贸然出箭只会害了宇文武。

宇文武一时面色发青,一双失魂落魄的大手,前后、上下摇曳。

独孤信提着石墩子立在门口,仰头轻笑道:“看来,打架一事,还真有人比我独孤信更顶牛!”

独孤信旋即左手抡起石墩子甩了两圈半,右手抡起石墩子甩了三圈半,接着隔空对“黄金八部”勇士一阵嘲笑道:“哪咕叻,尔等弯刀虽快,快不过这对石头;尔等虽勇,勇不过我独孤信,信不信?”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川东一边用力咀嚼着饭团锅巴,一边右手一扬大呼道:“静静小姐姐,快杀了宇文武,这家伙就是燕国的耻辱!不杀了他,不知还会祸害多少人!”

“宇文氏一族,就是‘一门分三宗’的奇耻大辱。只要杀了他,正好以儆效尤,为燕国雪恨!”

“……”

宇文武倒不与独孤信和陈静说道一字半句,径直白了一眼慕容川东,接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要不是慕容氏一族不给宇文氏一族一条活路,能有燕国今日吗?这一切,都拜慕容氏一族所赐,‘一门分三宗’,败家的只此慕容氏一族,与本官宇文氏又有何相干?”

独孤信闻言额头一皱,石墩子再左右一晃,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都不要吵了!吵得我头疼又发慌,还六神无主!无论慕容氏又或是宇文氏,燕国都已经灭了十年!当初,你们都干嘛去了?”

“眼下,我现在得好生问一问,咱们欠尉迟将军的银子是不是不用还了?利钱也该一笔勾销了?”

“……”

宇文武眉头一皱,泛了一回大白眼,厉声大喝道:“休想!”

独孤信闻言仰头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嘴硬,难道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宇文武白了一眼独孤信,厉声又道:“今日杀了本官,难道你就能安生了吗?今日杀了本官,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收银子、收利钱!”

“今日本官要是死了,本官也不信幽嫣谷墨家谷主会护你们一辈子,后来者早晚生吞活剥了你们!”

“……”

独孤信石墩子左肩一抬、右肩一扬,极速步出了门槛,一边又扭头环视了一眼“黄金八部”勇士,径直又仰头轻笑道:“听一听,都听一听,这不就是秋后算账的吗?”

“宇文武,你与‘黄金八部’蛇鼠一窝。想要杀我独孤信,还真有一点儿难。在赌坊里布局让我输了那么多银子,按赌坊里的规矩,是不是要先斩了布局者一双手?”

“不斩也没关系,这一对石墩子要是砸下去,嘎巴脆的声音,必定也极其悦耳,要不要试一试?”

“……”

独孤信步步紧逼,一步,一步又一步,石墩子一旋一旋又一旋,要是一双大手置于石墩子之间重重一击,还不如锅里的热豆子,“劈啪”一声就没有了踪迹。

宇文武见状眉头一皱,又抬高了一寸,心神一时发慌,好似有一双无情大手拉扯着胸腹,要把胸腹之中的一切秘密大白于天下。

宇文武突然一抖擞,陈静以为宇文武要跑,旋即越女剑重重又一压,滋进宇文武的脖子更深。

宇文武后背突然一阵拔凉,旋即失魂落魄一般“扑通”跪地,紧接着一通哀嚎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呀,这都不关本官的事!这一切都不关本官的事!本官,无非也只是一个跑腿的伙计!”

“只要今日放过了本官,本官一定辞官不再当跑腿的伙计!你们想知道什么,本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总该行了吧?”

“……”

陈静闻言这才越女剑缓缓松开了三成力道,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黄金八部”勇士,似眼下这等光景正是被人偷袭的大好时机。

可是,“黄金八部”勇士没有一个人妄动,弓箭手也没有一个人动,陈静这才平复了警觉之心。

独孤信闻言石墩子一挥,极速撇开了“黄金八部”勇士,径直三步上前蹲下,石墩子重重一杵就是两个一尺深、一尺宽的大坑。

独孤信一时盯住宇文武闪烁的双眼,急切追问道:“那一日,赌坊里那三个‘黄金八部’公子哥,是不是受人指使布局而来?说!”

宇文武知事已如此,存身保命才是上策,可不想步拓拔子推的后尘身首异处,也不想步丘穆陵良的后尘重伤依然卧床不起。

“哪咕叻,是的。他们三个人不都被你羞辱怀恨在心的吗?”

“况且,冯太后几次三番有令要置尔等与死地,无论是那三个人,还是尉迟将军,又或者是在下,都只是一颗棋子,你都懂了吗?”

“……”

独孤信旋即立身,正色对“黄金八部”勇士轻蔑又道:“果不其然,果不其然是要我独孤信去死!还是冯太后要我独孤信去死!”

“我独孤信让冯太后就这么担惊受怕吗?哈哈,哈哈!不能入‘黄金八部’的魏人,居然让‘黄金八部’的头儿如此煞费苦心,真没有谁了!”

“我独孤信,拉基阿路!哈哈,我独孤信,拉基阿路;……”

“……”

正当独孤信得意之际,宇文武却是一阵轻微的嘲笑。

独孤信眉头一皱,旋即厉声反驳大骂道:“有这么好笑吗?要担心石墩子下去砸你一个粉身碎骨!”

宇文武倒也并没有发怒,径直一阵轻笑道:“独孤信,太把你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冯太后要你死确实是真的!但是,要说冯太后只图你一个人去死,又何须劳师动众?”

“你独孤信只是这一盘棋局中的一条小泥鳅,冯太后图的可是自投罗网的一条大鱼。哈哈!”

“……”

陈静闻言一怔,看来这又是冯太后布的一场**局,要不是宇文武这么一说,还真的又蒙在鼓里。

独孤信一时明了,听宇文武把自己比成一条小泥鳅,一时受不了这种侮辱,旋即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泥鳅虽小也能乱了一洼水田,冯太后还真是小看人!”

“什么时候,待我独孤信入宫,也去鼓捣鼓捣一回,看一看我这一条泥鳅不搅她一个天昏地暗!”

“……”

陈静旋即白袍一拂,越女剑一闪极速入鞘,接着厉声又与宇文武大骂道:“既然冯太后图本谷主,那你赶紧滚回去告诉冯太后,这一些天里可别在梦中丢了脑袋!滚!”

“……”

独孤信一脸吃惊又无语,慕容川东止住咀嚼,急切道:“静静小姐姐,你怎么能放跑了他?不杀了这一个祸害,天理不容啊!”

陈静微微一笑,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漫不经心又道:“既然本谷主能放了他,谁时就能取了他的性命!他要是继续当祸害,那就让他多祸害冯太后一会儿吧!”

宇文武连滚带爬奔去了数十步之外,“黄金八部”勇士极速跟了上去,又威风凛凛的立在一旁!

陈静缓缓又拿出了拓拔宏赠的月牙刀一扬,厉声大喝道:“还不快滚回去,有多远滚多远!”

宇文武总算心满意足,拓拔宏这一把月牙刀身为魏人自然不能忤逆,“黄金八部”也不得忤逆。

宇文武旋即身子一正,又瞅了一眼月牙刀上的那一个“宏”字,径直又隔空毕恭毕敬一拱手道:“今日看在王子的面上,咱们走!”

宇文武旋即大手一扬,里外数层的弓箭手极速收箭转身与“黄金八部”勇士一同消失在远处夜色里。

慕容川东气得捶足顿胸道:“静静小姐姐,让你杀了他,你又把他放跑了,一日纵敌、百日大患!”

陈静旋即白了一眼慕容川东,看慕容川东极其纠结的样子,缓缓又道:“你想杀了他,那你还得一个人先捉住他!”

第325章 相见容易别时难

“我捉,我捉,我捉,……”

慕容川东一时支支吾吾,瞥了一眼宇文武逃去的方向,径直低头又继续咀嚼饭团锅巴,“吧嗒、吧嗒”的眼神中全然乐不思蜀。

嘭、嘭!

独孤信捉起石墩子又重重的砸了下去,好似已经把宇文武砸得稀巴烂化为一绺青烟消失在空中。

“下一次宇文武胆敢再来,一定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的跑了!”

“这杂碎比兔子跑得还快,比狐狸还要狡猾,无人能出其右!”

“……”

独孤信言毕,一屁股坐在一个石墩子上,无意之间扭头却发现独孤老太婆如针刺的目光。

独孤信见状心生疑惑,径直又隔空问道独孤老太婆:“娘,难道孩儿方才说错话了吗?宇文武这一个老混蛋,要是用孟婆江南的话来说,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独孤老太婆狠狠的白了一眼独孤信,瞥了一眼沉醉在饭团锅巴中的慕容川东,悠悠又道:“扯,什么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想一想,你也是堂堂正正的一个魏人,‘黄金八部’容得下去吗?魏国容得下咱们娘儿吗?冯太后是要娘儿俩都去死!同为魏国人,其心如此,与族类何干?难道,在孟婆江南就没有二心之人?”

“读书人的话虽然有理,但有时候读书人的话确实有失偏颇。正是如此,白莲社才说儒生以文乱法!”

“……”

独孤信闻言眉头一皱,径直又摇了一摇头,反驳道:“娘,以你如此说来,难道白莲社都没有错?可白莲社弟子都害死了孟婆江南北多少人?‘十山八寨’前事都忘了吗?”

“娘,孩儿知道你年事已高,可不能黑白不分!孩儿也知道你缝缝补补、酱洗很辛苦,可咱们魏国不给孩儿机会,是让孩儿去死呐!”

“娘,以后可不许打胡乱说,那会凉了人心。也会凉了孩儿的赤胆忠心。要是听娘再这样说一次,孩儿寻一个赌坊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冯太后原本也非魏人,新魏人整得这一出,让咱们这一些真真正正的老魏人情何以堪?非我族类,非我族类啊,娘!”

“……”

独孤老太婆眉头一皱,不再与独孤信说道一字半句,径直一声长叹,又只顾一个人鼓捣笸箩筐子。

慕容川东“咕噜、咕噜”饮了一口凉白水,右手极速一扬,急切又道:“独孤信,无论你以后去那里,可不能把兄弟我忘记了,咱们这一对苦难的异姓兄弟,世间少有!”

独孤信眉头一皱,无可奈何一笑道:“啧啧啧,是呐,一辈子的好兄弟,以后可不能坑了自家兄弟。做兄弟的,一辈子都得两肋插刀,将来可不能背后插人两刀!”

慕容川东脸色一阵尴尬,极速又道:“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嘿嘿,一点儿也不像吧!”

独孤信一时沉默无语,缓缓扭头又盯住面色凝重的陈静。

陈静仰头一阵轻叹,沉思之间缓缓又道:“看来,本谷主也该是时候去会一会冯太后了!”

慕容川东大吃一惊,独孤信大喜跳起身来,道:“好,好,好哇!我也很想去见一见冯太后了,我独孤家都是堂堂正正的魏人,思前想后也没有那一点对不住冯太后!”

“顺便也能把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了结了!江湖都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看我这一身功夫,可比‘黄金八部’大多将军、勇士强多了!”

“……”

独孤信话音刚落,独孤老太婆一脸铁青,旋即厉声大喝道:“不许你去!为娘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好生的待着。你要是走远了,为娘要是被人欺负了,谁与为娘出头?”

独孤信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不可思议道:“娘,你这是不是在逗孩儿啊!娘,你那么好的功夫,难道还需要孩儿强出头?”

“这,这,这,娘,你是不是太累了!今天尽说胡话!哎,娘,你还是早点歇歇去吧!”

“……”

独孤信缓缓摇头叹气之间,突然觉得独孤老太婆太过于反常。

独孤老太婆倒也没有闲着,径直自言自语又道:“我儿,娘的功夫再好,那也得讲天道规矩。无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就是武德!”

“以德服人方能长久,你想以武服人?那是服不了人的,正所谓一山更有一山高,阴沟里正好翻船!”

“我儿,以你之见,要是以娘的功夫也进宫杀光了拓拔氏一族,也让你成为魏国一国之主?”

“……”

独孤信闻言一阵惊悚,慕容川东在一旁目瞪口呆了一刻之后,旋即又字字珠玑道:“好,好呀!这要是行得通,独孤信要是做了魏国之主,咱燕国不是复国又有望了?”

“如此一来,咱们可是一个屋檐下待过的燕魏兄弟之国。比当初一纸盟约空谈的兄弟之国强多了!”

“你说是不是?独孤信,这可是一趟上好的买卖。不如选一个黄道吉日,咱们一起杀进宫去,如何?”

“……”

陈静扭头瞅见独孤信一脸吃惊的眼神,又瞅见慕容川东一脸得意的眼神,一时五味杂陈骤起。

以陈静想来,独孤信倒没有这样的心思;至于慕容川东,思念光复燕国已久,有心却无实力!

独孤老太婆一时脸色苍白,斩钉截铁道:“想要老婆子杀入宫中逞一己之私,休想!简直白日做梦!”

“老婆子我穷得正气,穷得独善其身正好与人雪中送炭!达则兼济天下与人锦上添花之事,不屑!”

“独孤信,你要是去宫中了,要是为娘被人欺负,为娘又不舍得出手还击,你还能走远吗?况且,江湖中都说道:父母在,不远游!”

“……”

独孤信一时无语,径直缓缓平复了脸色,旋即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独孤老太婆道:“哎,这一辈子,都要被娘坑咯。娘,孩儿哪儿也都不去,这一回你该满意了吧?”

慕容川东闻言一脸纠结,之后又一阵失落,紧接着又愤愤不平的一个人重重的坐回了木墩子。

独孤老太婆一时无言,径直也没有理会慕容川东,依然只顾鼓捣着笸箩筐子的物件。

陈静一时好似也明白了慕容老太婆的煞费苦心,独孤信与慕容川东还需磨去身上的耐性与棱角。

陈静倒也并未强求任何一个人一路同行而去,况且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也早都习惯了,径直先瞅了一眼天色,之后又瞅了一眼这一间破屋子里外的三个人,镇定的缓缓说道:“事不宜迟,本谷主今夜就去魏都平城会一会冯太后。”

陈静斜身上马,大白马一阵撕裂又惊出来了独孤老太婆。

独孤老太婆见状一阵长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之后,眼中一闪有微微泪光全然不舍,径直又悠悠说道:“老婆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好,但愿一路顺风,保重!”

“罢了,哎,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在世,早晚总有一别!”

“……”

陈静越女剑一斜,抱拳与独孤老太婆道:“你且放宽心,想来冯太后也伤不着我。就是去魏都平城走一遭而已,完事了还来看你,独孤老婆婆你这么大年纪了,保重!”

独孤老太婆一时沉默无语。

陈静又瞅了一眼一时并排站立的独孤信与慕容川东,独孤信虽不是燕人,却极似‘燕人’;慕容川东这一个燕人却最不像‘燕人’。

但是,无论是与否,‘燕人’都已经淹没在过往的尘埃之中,无论独孤信也好,还是慕容川东也罢,如今都是实实在在的魏人。

陈静旋即一声轻叹,世事如棋莫过于此。天意,这都是天意!

陈静缓缓拉直了马缰绳,毕恭毕敬抱拳与这一对像极了的难兄难弟道:“独孤信,世子,保重!”

“……”

慕容川东脸色一沉,似有一些不舍,方才吃多了饭团锅巴重重打了一个“嗝”,之后又一个“嗝”,……

慕容川东一时顾不上说话,径直只得深情相送,慕容一家人自然也得有一个慕容一家人的样子。

独孤信正了正身子,一边急切又道:“谷主,你要小心一点啦,好歹咱们也是‘十山八寨’一家人啦!”

“虽然,‘十山八寨’已经亡了两次,还有一家人客栈;不,一家人客栈也没有了。不,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家人客栈也该回来了!”

“……”

陈静闻言先是一惊,之后面有喜色,旋即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径直幽幽又道:“在幽嫣谷墨家眼里,孟婆江南、江北,都是一家人。诸位,再会咯,后会有期!”

陈静双腿极速一沉,大呼一声“驾”,之后四蹄如踏燕疾飞,径直一闪白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再会,嗝!”

“后会有期!”

“再见,何时才见?……”

独孤老太婆抬起了衣角,轻拭了一回眼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步进了这一间破屋子里。

第326章 冯太后一鸣惊人

魏都平城灯火辉煌,确实比孟婆郡郡城繁华了不少,但是这要与建康城比起来,却也无法与之相比。

毕竟,孟婆江北与孟婆江南有天光时辰、地利山川之别。况且,境内还有旧时二都长安与洛阳。

陈静马不停蹄尾随宇文武一行进入了平城,待宇文武一行人进入宫中之后,调头寻了一处安静清幽之地藏好了大白马,旋即一闪白影凌空而上,接着在灯火辉煌的阁楼与亭台之间如流星划过夜空。

当、当,……

要是路过的阁楼与亭台距离太过于遥远,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凌空而下借力使力,之后白影正如江湖中传言的“草上飞”一般,又接上了下一个阁楼与亭台。

平城宫墙中各式狼皮帽弯刀有声,牛皮靴子撞击地面青砖铮铮之音就似山中林泉、河中瀑布。

一身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渐渐多了起来。

陈静寻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既然是来“单刀赴会”自然不会是在人多的地方,万一误中机关那还真如宇文武所说是自投罗网。

唯一可行之法,就是远离“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

突然,陈静低头之间瞅见一行双髻斜插绒花簪、青衣长裙袭地的女子从阁楼下急步而过,绒花飘逸就似头顶着一对毛绒绒的耳朵,领头的青衣女子急切催促道:“哪咕叻,哪咕叻,要是误了太后打晃的时辰,可汗怪罪下来谁能担当?”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

陈静见状一时心喜,旋即止住了飘逸的步子,调头尾随这一行绒花簪青衣女子在阁楼上急步潜行。

陈静原本以为魏国说一不二的冯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定当高坐平城宫中最为明亮的华丽之处。

如今,这一行绒花簪的青衣女子越行越往僻静处奔去,要不是尾随宇文武一同入城,没准一定会以为这是引陈静人圈套的棋局。

陈静马不停蹄前来平城,即使宇文武已经见过了冯太后,想来冯太后还未做好万全的准备。

光影越暗,前路幽清。

前方又无阁楼与亭台,陈静又不得不斜身一道白影落地,径直半蹲身子藏在一处假山石后。

石径通幽,蚂蚱撕鸣。

陈静极速一道白影左避右闪、右避左闪之间,径直又尾随这一行绒花簪青衣女子过了一片清幽的斑竹林,林中突现一方八角亭台。

八角亭台每一角都挂上了一只火光跳跃的大红灯笼,亭台栅栏之下是一泉的流水,流水两旁招摇了各色大小不一的花枝。

在八角亭台正中黄花梨摇摇椅上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虽然也是锦绣华衫,但是与这般身份确实不太匹配,却也显得与众不同。

这一个老妇人左右是八个太阳穴凸起、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内侍,一双双眼睛警觉如夜鹰,弯刀不离右手、外寸步又平肩。

这一行绒花簪青衣女子极速上前,礼毕道:“启禀太后,可汗恭请太后早些歇息,愿太后金安吉祥!”

果然不错,这一个老妇人便是魏国大名鼎鼎的冯太后了。

冯太后右手轻轻一扬,背对着这一行绒花簪青衣女子,径直摇摇椅又“咕嘎、咕嘎”的摇起来。

“好了,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都是明白人,可汗已经没多少时日了。真难为他一番孝心!”

“只是,这么多年来,可汗一直身弱,把国事尽数托付于老身,老身不敢有半点怠慢呀!”

“虽然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治国就是治国,又如何能比作是烹小鲜?小鲜若是烂了,还可以再来一次;要国治出了窟窿,就是大厦将倾之兆啊,就一个难字了得!”

“……”

这一行绒花簪青衣女子点头径直又的离开了八角亭台。

冯太后一边又“咕嘎、咕嘎”的摇了一摇椅子,径直仰头自言自语道:“整日里与国事打交道,只有这一个地方才让老身放松一回!”

“哎,虽然老身从不以太后自居,毕竟老身也是实实在在的燕国人呐。朝堂之上,为夫国必定顾不了娘家。自古都道:忠孝两难全!”

“有道是:嫁夫而随夫,夫死后从子。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一瓢水。娘家人早就不是一家人咯,各为其主、各为其国,……”

“哎,世事无常如此,又岂能容老身一个人左右?老身无非也只是各方周全取一个恰到好处。世人就由他们去说吧。谁人身后不说人,谁人身后不被说。”

“为了夫家,老身就是剐了这一身皮,也都豁出去了。就如开弓没有回头箭,出刀没有回旋腿!”

“……”

陈静伏在斑竹林中大道旁的一方巨石后,一时也感同身受,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孟婆江南、江北就似救火奔波于疲命。

陈静一时陷入了沉思,什么时候也该寻一个机会,好好的静下来想一想幽嫣谷墨家如何重兴。

冯太后又“咕嘎、咕嘎”的摇了一回椅子之后,径直又缓缓立起身来,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

陈静初眼看来,冯太后云鬓高耸,额头微微有一丝霜华,一副雍容却极其神似陈旭嫦。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遥想十年前杨恩夜袭幽嫣谷之后,在客缘斋昏睡了几天,还是半看徐娘葬了陈旭嫦,陈旭嫦也不可能是冯太后。

可是,陈静极其迷糊,这其中究竟有没有渊源完全不得而知,旋即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姥姥”。

“哪咕叻,哪咕叻。……”

“……”

“黄金八部”内侍闻声全部拔出了明晃晃的弯刀,径直左右张望之间极速大呼,如临大敌之感。

冯太后倒也并未惊慌,左手护住右手一横,径直镇定说道:“道上的客人,现身吧!既然人都已经来了,又何故躲躲闪闪?老身这么多年来,大风大浪见得可多了!”

“这么多年来,该见的,不该见的,都曾入过老身这一双眼睛。”

“……”

陈静顺势一个后空翻起身,之后仗剑极速一式前空翻“咚咚”落地,紧接着一身飘逸的白影似云不是云,立于八角亭台十步之外。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再一次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悠悠说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听说太后图谋小女子已有多时,不知太后有何说辞?小女子洗耳恭听!”

“黄金八部”内侍闻言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好似木桩子僵直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接着挥舞着弯刀围住了陈静。

正当“黄金八部”内侍弯刀齐刷刷举过头顶之际,冯太后却轻飘飘如风喝道:“住手!”

“黄金八部”内侍接着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又瞅了一眼一脸镇定的冯太后,旋即也都收好弯刀退去五步防御于外。

冯太后缓缓上前了一步,径直左右踱步了三回,一边又如风一般说道:“不错,老身一直图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老身身为一国之主,你私刑杀戮魏国臣民,老身为江山社稷岂能不图你?”

“无论好人也罢,坏人也好。在魏境伤大魏国子民,老身岂能置之不理?倘若不理,颜面何在?”

“虽然白莲社弟子固然该死,拓拔子推固然也该死,但是他们都是老身的人。死与活,都将老身一个人说了算。这才是天威浩荡!”

“姑娘,你都听明白了吗?”

“……”

陈静一时无言,但是一想到对独孤信一家人以及“十山八寨”赶尽杀绝,心中又骤起一阵不快。

“太后倒是一番好说辞。三言两语就推脱得一干二净,不愧一国之主。不知道独孤信一家又是为何?难不成,独孤信一家对不住你?”

“还有,本谷主与白莲社杨恩有不共戴天之仇。十年前,杨恩合谋灭了燕国,有多少无辜将士、多少无辜幽嫣谷墨家弟子死于非命?”

“这一笔笔血债,太后又当如何与本谷主三言两语说道清楚?”

“……”

冯太后闻言倒也实诚,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摆官架子,更没有打官腔,左右踱步三回,缓缓云淡风轻一般说道:“姑娘,独孤信一家之事,老身与你说了也没用。姑娘你自孟婆江南而来,你当知道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至于,要说老身与白莲社杨恩有什么盟约,自始至终本就没有什么盟约,无非是各取所需而已。”

“老身希望孟婆江北邦国都合为一国,饮马孟婆江逐鹿天下。姑娘幽嫣谷墨家都不分孟婆江南北,老身生平之愿又何尝想分南北?”

“天下原本一家,老身一切所为,只为天下一家。至于白莲社杨恩,那人如今已然成了气候,魏国朝堂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在私下图谋魏国江山社稷!”

“姑娘,杨恩是不是该死?该不该杀千刀、斩万剑?”

第327章 冯太后缓道前尘

陈静闻言一怔,倘若以冯太后如此说来,倒也并不算错。如今,白莲社杨恩让冯太后都头疼不已,确实也是一个心头大患。

冯太后瞅见陈静一时陷入了沉思,缓缓又道:“拓拔子推之死,老身想来在这里还得感谢你一回!”

“要不是你在北山关一剑杀了那一个乱臣贼子,真的起兵不知又有多少无辜魏人死于祸乱。”

“方今天下战乱已经够多了,唯有止战,万千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战者,两败;止战,方有生机!”

“姑娘,咱们都是女人,老身这是在掏心窝子的与你说话!”

“……”

冯太后说话之间一时又见陈静一动不动,径直右手轻轻如流沙一扬,“黄金八部”内侍收刀入鞘,旋即退身回去毕恭毕敬立于左右。

冯太后旋即长舒了一口斑竹林中清幽的气息,一时脑清目明,径直缓缓说道:“姑娘,听说孟婆江南皇权特许:凡是遇见白莲社弟子,可先斩后奏、先斩不奏!”

“姑娘凭一己之力斩杀白莲社左、右护法之事也都传入了老身耳中。老身也算一国之主,巾帼不让须眉,又岂能输给孟婆江南之主?”

“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杀了白莲社杨恩,过往之事一笔勾销,老身也特许姑娘在魏国境内斩杀白莲社弟子:先斩不奏!”

“……”

陈静这才缓过神来,倘若冯太后所言属实,从此之后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可先斩不奏,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天大恩赐。这不正是幽嫣谷墨家当兴的前兆吗?

陈静越女剑一斜,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一脸平静的冯太后,径直急切追问道:“太后此话当真?”

冯太后张口就道:“姑娘,难道还信不过老身?老身为一国做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可咱们都是女人呐!”

陈静极速而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看样子冯太后并没有要为难人的意思,径直又缓缓平歇了一回心情,一时如释重负。

杨恩是必须要杀的,此仇不共戴天,如此也正好解了冯太后魏国之难,于公于私堪称两全其美。

冯太后心系魏国,幽嫣谷墨家又岂能不心系魏国?

陈静越女剑剑鞘如风一旋,径直白纱白袍一扬,拱手追问道:“敢问太后,杨恩如今又人在何处?”

冯太后闻言面有喜色,旋即右手一扬,隔空指着东南方向道:“平城外十里有一座杨柳山庄,那可是白莲社杨恩在魏国的第一落脚处。”

“姑娘,虽然听说你功夫不错,也斩杀了不少白莲社高手,可如今的杨恩非比十年前的杨恩!”

“如今的白莲社长杨恩不但会天罡地煞阵,还会无声之雷,更会释远的掌法,万万不可大意啊!”

“……”

陈静听冯太后一席话,一扫之前的各种阴云,反倒心中暖暖的,抬望眼之间看冯太后一副面容,就好似曾经幽嫣谷中的陈旭嫦。

陈静感激就如孟婆江上的一绺涟漪,鼻子一阵酸楚就如滴水入石,旋即又道:“太后请安心,小女子若不杀光了白莲社弟子、不斩杀了白莲社杨恩,誓不罢休!”

冯太后闻言仰头轻笑之后,旋即斩钉截铁一阵大呼道:“好,好,真是好极了!如此一来幽嫣谷墨家当兴,定当应在姑娘身上!”

“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咱们女人,一样能顶天立地!姑娘,老身心慰,相见恨晚呐!”

“……”

此刻,“黄金八部”内侍全部面有喜色,全然无一人对陈静有敌对之意,径直右手松开了弯刀,左手举过头顶疾呼道:“太后吉祥,拉基阿路;太后吉祥,拉基阿路;……”

陈静闻言虽然欣喜,但是小心谨慎从来也都不会错,径直把剑抱拳又道:“太后,过奖了!”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想到刘文之已经亡了,临终之前还指出了破敌之法,只是释远很久不见了身影与踪迹,况且原本也是皇族中人,兴许能从冯太后口中探得一字半句。

陈静不得不毕恭毕敬道:“太后之言,小女子羞愧至极。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望太后指点一二。太后可知释远如今人在何处?”

冯太后闻言先是一惊,旋即右手如风一旋又一直,接着一个“黄金八部”内侍调头摆正了摇摇椅,之后另一个“黄金八部”内侍半弓着身子扶正冯太后缓缓坐了下去。

咕嘎、咕嘎、咕嘎,……

冯太后双眼微闭,一时若有所思,径直又极其放松的背靠在椅背上,接着一声长叹如一弯林泉。

“姑娘,原本这都是魏国皇家之事,本不当与外人说道。只是,姑娘要问,老身自当如实相告!”

“释远乃魏国禅宗弟子,皇室宗亲一个人修佛修道也就罢了,自古以来也有不少先列。只是,一个人修佛修道,又如何能怂恿众多皇族以及‘黄金八部’通通都入禅宗?”

“姑娘,国有国法、家有家矩,无以规矩何能成方圆?大争之世,虽说大破之后是大立,可大破之后与大立之前是多少尸骨堆出来的?”

“为此,老身谋国在先,不得不逐了释远宗籍。自从释远入了白莲社之后,也做出了不少荒唐事,老身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年前,杨恩绑了刘文之与释远入魏,要不是老身暗中派人做了手脚,释远又岂能脱身?只怕下场比刘文之更为不堪入目!”

“后来,释远易容在路边开了一家野店。只是近来听说逃去了孟婆江南,还救了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刘一腾,一念是善舍身而亡,想来确实比拓拔子推强呐!”

“……”

陈静心里一惊,想不到曾经遇见的那一个糟老头子就是释远,一时又骤起了一阵五味杂陈。

释远使了易容术,确实让陈静没能认出来,确实也好险!

还是半老徐娘说的极好,要用心去看、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啊!

不过,释远舍身亲眼目睹,与刘文之舍身如出一辙,陈静除了一阵哀叹之后,还是又一阵哀叹!

只是,那一个糟老头子就是释远的话,可释远口中的“姥爷”又算怎么一回事?兴许,这就是机会!

陈静一时又来了兴致,如此大好时机,正当不耻下问。

“太后,以你说来,释远舍身之地在孟婆郡倒海寺,小女子也亲眼所见。只是释远临终自称是小女子的‘姥爷’,莫非小女子也是魏人?”

“太后,当初杨恩夜袭幽嫣谷大战中,小女子感觉姥姥与释远话中有话,莫非其中还有什么渊源?还有,太后也极似小女子的姥姥!”

“……”

此刻,陈静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既然冯太后知道一些旧情,自然也希望真相大白于天下。

咕嘎、咕嘎、咕嘎,……

冯太后径直一个人又摇了好一会儿摇摇椅,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姑娘,释远已亡,至于与幽嫣谷墨家前谷主有何瓜葛,老身实在也不清楚,毕竟太过于久远!”

“倘若释远自言是姑娘‘姥爷’,真若如此,老身与姑娘也算是一家人咯?咱们都是与魏国皇族关联之人,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

“姑娘,斩杀白莲社杨恩之事,老身这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老身一定诏令孟婆江北州郡!”

“眼下很多事已然物是人非,该见到的人,迟早都会见到的。就好似姑娘你,咱们不是见面了吗?”

“可遇而不可求,万事都得讲一个缘字,还有天意。你们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不也如此吗?”

“……”

冯太后一席话说得陈静一时尽然也无言以对,毕竟,这说的也都是实情,没有一处可反驳的余地。

陈静思索已定,看来宇文武只是唬人的,那有什么自投罗网。要真有罗网,冯太后岂能如此安闲?

陈静一时明了,径直越女剑一旋又一正,毕恭毕敬抱拳说道:“太后,既然如此,小女子也就不多问了。择日不如撞日,小女子这就去杨柳山庄取了杨恩项上人头。”

“待事成之后,还望太后心系魏国万民,都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也不要再为难孤独信一家人了。一家人客栈,也让尉迟将军还回去,太后意下如何?”

“……”

冯太后极速止住了摇摇椅,笑容满面道:“好,好,好极了!只要姑娘做到了,老身又如何做不到?都是女人,自然好说好商量!”

陈静越女剑一正,径直镇定又道:“一言为定,绝无戏言!”

陈静转身离开八角亭台,先穿过这一片斑竹林,径直一闪白影而上阁楼与亭台,原路返回城外。

冯太后见陈静已然走远,径直右手一扬,对身边的一个“黄金八部”内侍轻声呼道:“来呀,安排!这么重要的事儿,老身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第328章 杨柳山庄现杨恩

轻风疾影行,快马又一鞭。

十里地的路程极速奔来好似转瞬即至,如今杨柳山庄已然近在眼前,平地里拔起的数耸金碧镂空阁楼与几多琉璃亭台之间是无风也轻微飘摇的长短柳枝,就好似一个又一个优雅的舞者恭迎陈静。

杨柳山庄庄门前一对九尺高、张牙舞爪的汉白玉石狮子,石狮子头顶上各自还撑着一朵木雕的白莲花,庄门左右各立两个青色道簪、青色道袍、长剑的白莲社道士。

杨柳山庄庄门内依稀的剑锋互砍之音时起彼伏,“哎呀、嘿哟”的拳打脚踢声也隐约入耳。

如此看来,冯太后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也并非只为了打发陈静离开而说的一套无关痛痒的说辞。

咴儿、咴儿、咴儿,……

白马一阵急促的撕裂声过后,止蹄在杨柳山庄百步之外。

陈静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四周,接着越女剑剑鞘一直,大呼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杨恩快快出来受死!”

四个白莲社弟子极其警觉,在慌乱中狂奔疾入庄内,又没过多久的功夫,在一阵嚎叫声中奔出了杀气腾腾的上千白莲社弟子。

这一些白莲社弟子,仗剑的仗剑,打灯笼的打灯笼,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把陈静围了一个通透。

目光如炬,剑锋着霜。

从杨柳山庄正前方白莲社弟子身后,分出了白莲社社长杨恩。

十年不见,初眼看来相比于十年前来说,杨恩确实已经老了。

此刻,杨恩半尺鬓发两绺,美髯一绺,斜地里倒提刘文之用过的那一柄天师剑,面色在夜光灯笼中有一些泛黄,游离的步子比当初在客缘斋中打斗时更为稳健。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杨恩这样的道士。

大白马又一阵警觉的呼呼声,好似也恨透了杨恩,突然凌空抬高六尺荡起一绺尘烟弥漫去了十步之外,灯笼中的火光一暗又一明。

“白莲社杨恩老杂毛,不共戴天之仇,今夜当做一次了断!”

“整整十年了,又让你苟活了十年。今夜终于能一雪前耻了!”

“……”

陈静厉声大喝之间,再一次警觉的环视了一眼,看四周并未有高墙,依然还是空空如也的样子,想来这里也不会再暗藏机关。

不过,万事还得小心为上!

毕竟,十年未见,陈静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一个小孩子了。

杨恩见陈静一个人前来,倒也并未有一丝畏惧,毕竟地盘是白莲社的地盘;人多势众也一目了然。

杨恩缓缓上前,天师剑上的一对半尺青丝像极了池塘中欢快的游鱼,一步、一步、又一步,……

杨恩仰头又一阵轻笑,径直双掌轻拍笑道:“十年了,十年了,都已经整整死了十年的人,如今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寻上门来,诸位道友以为,这不是自寻死路的吗?”

“贫道还未来得及寻一个机会杀光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这倒好,居然送上门来,贫道心慰呐!”

“十年前死了一回,十年后还想再死一回,这让贫道说什么好呢?”

“……”

白莲社弟子骤起一阵暴雨似的嘲笑如孟婆江波决堤一般直冲进陈静一双耳中,更似一根根银针。

陈静闻言倒也并没有发怒,毕竟与这一些白莲社弟子计较再多全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陈静不语又魏然不动,一身白纱白袍在无风的夜里缓缓飘逸如烟如云,胜过庄门前的白莲花。

杨恩见状先是一惊,后背突然一阵拔凉,遥想左、右护法惨死越女剑下一时极其警觉,旋即左手一扬,白莲社弟子即刻止住了笑声,一双双眼睛好似夜鹰盯住陈静。

杨恩旋即天师剑剑鞘重重一杵入地一尺立于身前,身为白莲社社长已有十年,又如何能输了气势,径直厉声又道:“想必小妮子是受冯太后指点而来。女人,女人呐,说了成百上千年终归还是祸水!”

“居然胆大一个人来贫道杨柳山庄寻死,当年幽嫣谷墨家前谷主之死将在杨柳山庄再一次重现!”

“好,好,极好啊!小妮子十年前不但杀了诸多白莲社道友,近来更是杀了白莲社左、右护法,此仇于白莲社而言,也是不共戴天!”

“只要杀了你,白莲社自此天下无敌。再也没有一个人敢管白莲社之事了,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指日可待,白莲社千秋万代!”

“……”

杨恩一时喜形于色,白莲社弟子全部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长剑举过道髻,高呼道:“白莲社,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杨社长,拉基阿路;……”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

杨恩得意的一边来回轻抚了三次美髯,一边又极速环视了面前这一方开阔之地,左手极速一扬止住了白莲社弟子的欢呼声,径直又道:“真可惜了这一块上好的地方!贫道杨柳山庄庄门前居然会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坟场!”

“也罢,幽嫣谷墨家之名十年前就已经亡了。如今死灰复燃,贫道以一己之力就让幽嫣谷墨家再亡一次,从今以后再无幽嫣谷墨家。”

“小妮子,白莲社与幽嫣谷墨家这么多年来的诸多恩怨,就在今夜一战。贫道誓灭幽嫣谷墨家,……”

“……”

杨恩一时面色阴沉,右手天师剑一斜,左手由拳化掌、由掌为绵掌,之后胸前来回游走之间又念念有词,急切大呼道:“无声之雷。”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先下手自然能快人一步。

陈静先是一惊,眼疾手快之间感觉有一闪天光从头而下,径直身子微微一斜之际,瞅见一闪电光火石极速而下就如江流夹杂滚石,紧握越女剑凌空一跃“咚咚”落地。

之后,又不得不半弓了身子,极速三式后空翻闪去了十步之外。

大白马一时躲闪不急,被杨恩这一条三尺宽的电光火石击中,顷刻之间血肉横飞,“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卡在马鞍子中一同飞去了这一方空地的四方角落里,面前还骤现了一个六尺宽的大坑。

昙花纷纷落地就好似是一方花海,落地之后又骤变为一方怒放的海棠花枝,那么艳,那么咸湿。

陈静见状怒火中烧,大白马就这样轻易的命丧“无声之雷”下。

“我的马,我的大白马,本谷主的大白马啊,你死的好惨,好惨!”

“杨恩你这一个该死的老杂毛,今夜必将命丧于本谷主越女剑下!”

“……”

正当陈静大骂之际,眼珠突然一滑,旋即又想到刘文之的临终之言,想要破敌得攻杀杨恩的“精明穴”,可眼下杨恩有“无声之雷”,如何近身确实需要运筹一番。

况且,刘文之在山洞已经被囚禁了十年,攻杀“精明穴”或者只是十年前的法子,眼下更不能大意。

陈静缓缓又正了正身子,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的看了一眼杨恩,江湖中传言确实没错,如今的杨恩就似白莲社所言无法无天之法了。

杨恩又缓缓上前了三步,天师剑平肩一横,径直轻蔑笑道:“小妮子,别以为就你功夫有了长进。十年如一日,一日如十年。贫道从来也没有荒废一天功夫,学无止境才能接近无法无天之法。”

“贫道还正想着白莲社一统孟婆江北之地,之后挥社南下,孟婆江南、江北划为白莲社一统,再去捉了孟婆郡张锋报杀父之仇!”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夜就先杀了你来祭白莲社以故的诸多道友,白莲社一统孟婆江南北之后,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之墓必定挫骨扬灰,哈,哈哈,哈哈哈!”

“……”

陈静闻言极其恼怒,似杨恩这般万恶之人杀千刀、斩万剑还太过于便宜,要是眼下就有地狱入口,必将一剑送杨恩下陈莫地狱!

陈静缓缓抬头,透过面纱斗笠看杨柳山庄眼下漆黑的天色与十年前幽嫣谷中的样子极其相似。

睹物而思人,十年前的惨象一时历历在目,径直心中微微一颤,但是又想到这十年来越女剑上功夫的长进,一时又宽心了许多。

“杨恩老杂毛,还想着以一己之私欺骗世人,还想着一统孟婆江南北?简直痴人说梦!”

“今夜,本谷主越女剑必将取你项上人头,为姥姥报仇!为死去的幽嫣谷墨家众弟子报仇!”

“……”

杨恩闻言一脸镇定,青色道袍极速一拂,天师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而下,一闪剑影骤起一条三尺远的光芒;左手由掌化拳、由拳化掌,鹤立比划了三个如风似影的招式,径直又半蹲马步左臂如快浆行船、更似锄头引流,左手极速一式绵掌而起顺势大呼道:“排山倒海!小妮子,再吃贫道一掌!”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白影一闪,越女剑一道寒光极速出鞘。

第329章 杨恩大战越女剑

越女剑极速虚晃往后先一式点剑,陈静借力使力凌空而上,极速三步之后“咚咚”落地,紧接着回身又一式截剑剑气斩下“排山倒海”平地里骤起的一块又一块横飞巨石、一层又一层飞沙走雾、一道又一道冰冷的百尺无声浪头,……

嘭嘭、嘭嘭、嘭嘭,……

剑影绕流光,沙石作雨下。

陈静一道白影极速又一旋,凌空又一式挑剑剑气而下,骤起一绺沙石迎面撞击而去,想要再近身的沙石与浪头在一剑之外戛然而止。

陈静再一式后空翻闪去了三步之外,越女剑又一式撩剑而下,骤起一绺沙石如箭直戳杨恩咽喉。

杨恩见势不为所动,待那一绺沙石近身一剑之地,天师剑右手一旋,一道光芒而下,那一绺沙石就似空中飘忽的柳絮纷扬而下。

杨恩一时镇定自若,旋即左手收回掌法,紧接着右手天师剑倒提于后,径直仰头轻笑道:“十年未见,小妮子剑下功夫还真的是见长了啊,贫道心慰,万分心慰啊!”

“如此,这可让贫道大开了一回眼界,也能大显身手了啊!”

“妙,妙,妙极了!也省了贫道不少周折。哈,哈哈,哈哈哈,……”

“……”

杨恩又一阵轻笑之后,接着又与近身不远处的诸多白莲社弟子一个游离的眼神,之后又正了正青色道袍,再一次碎步逼近陈静。

白莲社弟子受了杨恩之令,打灯笼的白莲社弟子三人一组往后退去了数十步之外,一个灯笼向左、一个灯笼向右、一个灯笼向上。

一时之间,在这一方空地里的外围就好似一只又一只三眼的猛兽从远处盯紧白纱白袍的陈静。

杨恩这一种阵势是对陈静心理的一种无形打击,这样让陈静觉得有那么多双红红的大眼睛盯着就如茅刺在背,虎视眈眈之感一者能乱人心智、二者能让攻杀招式出错。

仗剑的白莲社弟子长剑一正,虽然并未攻杀上前,但是一个又一个白莲社弟子眼中的目光恨不能上前左劈一剑、右砍一剑,……

杨恩左手旋即凌空而上,极速又一扬,仗剑的白莲社弟子再一次往后退去了数十步之外,人群最中间如今就只剩下了杨恩与陈静。

不用说,杨恩身为白莲社一社之长是想以一己之力胜了陈静,最好是一剑或者一掌劈死了陈静。

杨恩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来一个人修习刘文之与释远的功夫,借眼下大好良机,正好一试强弱。

况且,杨恩身为白莲社一社之长身先“士卒”,更能收得诸多道友的人心,此刻在杨恩眼中,陈静就似一只闯入猫窝的小白鼠。

杨恩这一只老猫,心里想着一定得使出这一些年来习过的所有功夫,要把陈静这一只小白鼠玩腻。

毕竟,与白莲社弟子陪练还时常担心误杀、误伤了道友;如今陈静来此,正当毫无一丝拘束。

杨恩方才已经出手了两招,虽然“无声之雷”和“排山倒海”一时没能伤着陈静,但是杨恩又非只会“无声之雷”和“排山倒海”,既然是猫玩老鼠的游戏,自然玩法多多。

杨恩一时镇定自若,侧着身子由掌化拳、由拳化掌,径直左突右进比划了三个招式,半蹲了马步左掌气沉丹田力似有千钧,青色道袍一扬又一佛,径直左手托掌而是厉声大呼道:“风卷残云,看掌!”

杨恩大呼之际,旋即掌心所向之处凭空闪出了一阵又一阵翻滚的地狱幽云,幽云之间夹杂了渗人后背的一绺又一绺鬼哭狼嚎声;弥漫的幽云好似又染上了无穷无尽的哀怨之气;幽云中更卷起了一块又一块大小飞石,飞石回旋好似一张无形的血盆大口在吞噬天地万物。

“风卷残云”中的飞石一时又如万箭齐发往陈静纷飞不停,幽云更似大漠里目空一切的龙卷风,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陈静卷入云中。

陈静在十年前虽然早已见过这一式“风卷残云”,但是在那一个时候上有陈旭嫦、中有陈小英,还轮不到陈静越女剑一个人去面对。

如今,陈静只身一个人面对“风卷残云”,可不能被“风卷残云”卷入了幽云之中,倘若卷入了幽云之中即使铜墙铁壁也会伤得体无完肤。

当初,陈静亲眼目睹了陈旭嫦闯入“风卷残云”之后的惨状,即使有金刚不坏之身也不能幸免。

陈静极速寻思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心神合一离剑极速脱手,越女剑一道寒光剑气驭剑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杨恩老杂毛,看剑!”

正当陈静一脸镇定又厉声大喝“凤舞九天”之际,越女剑脱手回旋了数圈,剑锋上闪出的剑影似有千剑、万剑,剑影左突右进、左闪右避之间就似一只白色凤凰,一道又一道剑影就似凤凰飘逸的尾羽。

这一道又一道寒光剑影,又似从九天而下,千剑、万剑与“风卷残云”相接相撞,先是凌空一声天籁一般的“当”,紧接着又如泰山压顶一般“噗嗤、噗嗤”的声音化为越渐猛烈的“嘭嘭、嘭嘭”声。

“凤舞九天”千剑、万剑而下的气息“”的划破了夜空;千剑、万剑如霜的光芒荡开了大红灯笼的光芒,就似月下的一盏烛台失去了光华黯然失色如跌入永夜。

“风卷残云”中地狱幽云里的哀嚎与鬼哭狼嚎声渐渐消逝,越女剑极速回手之间,千剑、万剑的光芒已然驱散了地狱幽云,斩下了如雪飘扬的飞石化为如雾的飞沙。

、,……

眼下,这一方空地里像极了大漠中的无尽流沙所过之处,一层轻微的飞沙尘烟薄薄的铺在眼下。飞沙接着又弥漫去了数十步之外,落去了诸多白莲社弟子青色道袍上。

咳咳、咳咳,……

白莲社弟子骤起一阵又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之后,这一些白莲社弟子不得不再一次退后了数十步。

陈静面纱斗笠轻轻一摇,如烟如尘似波浪离开了面纱,一时掩面轻舒了一口气息,径直隔空又对杨恩轻蔑说道:“老杂毛,十年未见,看来这么多年来的恩怨今夜必定是一场恶战,本谷主奉陪到底!”

“如今,不是你白莲社老杂毛一剑而死,就是本谷主幽嫣谷墨家亡于杨柳山庄。不过,本谷主以为,天灭白莲社,不在话下!”

“……”

杨恩闻言倒也没有恼怒,径直天师剑一旋,旋即左手兰花指胸前一捻,接着一阵轻笑道:“十年来,贫道自始至终还未曾遇见敌手,今夜一战必定名垂千古。方才三招,贫道只当是活动活动了筋骨!”

“白莲社千秋万代自当从贫道而始。贫道为孟婆江南、江北白莲社弟子千秋万代计,喜迎完美世界。”

“白莲社岂能败?那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滑天下人之大稽!”

“……”

杨恩一时得意,青色道袍极速又一拂,再一次碎步逼近陈静。

“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

“杨社长,拉基阿路;杨社长,拉基阿路;杨社长,拉基阿路;……”

“杨社长,打死了她,为死去的白莲社诸多道友报仇,打死她!……”

“对,为白莲社已故去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报仇,杀了她!……”

“……”

白莲社弟子一时士气高涨,并且瞅见陈静白纱白袍分外眼红,恨不能长剑上前在白纱白袍上斩出一朵又一朵咸湿的海棠花枝。

陈静倒也并没有畏惧一丝一毫,在白鸟城时千军万马都见识过了,又何惧这数千白莲社弟子。

曾经闻风丧胆的七夜道宗郦道元都不是越女剑的对手,如今又何惧杨恩手中的天师剑呢?

客缘斋半老徐娘说过,凡事得用心去听、用心去看,眼下又是白莲社的地盘,自然不能大意。

陈静越女剑一收,旋即身子一正,紧接着又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一道寒光剑影如风一旋,接着一式绞剑剑气而下,之后极速又一式抹剑剑气而过。

杨恩一时极其警觉,旋即左手绵掌极速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又一闪电光火石从天无声而降,“无声之雷”一击而下荡开了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剑气招式,剑气一偏斩去数十步之外,骤起几声哀嚎,落下了几个大红灯笼、又掉下了几柄长剑。

扑通、哐当,……

倒下的白莲社弟子麻鞋一阵极速抽搐,顷刻之间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在跳跃的火光中支离破碎,斑驳的血迹染满了青色道袍。

陈静剑招失势,这本是诱惑杨恩之策,斜持越女剑再一次警觉的瞅了空空如也的四周,径直又小心翼翼上前轻蔑道:“本谷主为白莲社而来,白莲社岂有不亡之理?”

“白莲社当亡,天下要没有了白莲社,也便少了多少杀戮!”

“……”

第330章 天罡地煞阵再现

铮铮之音巾帼不让须眉,冉冉白影飘逸如烟如云。陈静一时又骤起了一阵五味杂陈,这么多年来在幽嫣谷中的记忆今夜将一扫而光。

杨恩今夜是必须要死的,只是眼下看杨恩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的样子,确实不能等闲视之。

毕竟,杨恩已然知晓了陈静越女剑使过的所有招式,而陈静确实还不知道杨恩已会什么招式,还只是停留在十年前幽嫣谷一战中刘文之与释远一同出招时的残余记忆,故而陈静一时还略微处于下风。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陈静一时明了,还得继续以诱敌迷惑之招让杨恩再一次出招,然后寻其破绽一剑封喉实为上策。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径直越女剑一正,一式平剑剑气随心一挥,紧接着厉声大呼道:“移形换影”。

正当陈静大呼之后,一闪白影云淡风轻一滑,径直在杨恩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停歇,紧接着先是一式绞剑,之后又是一式抹剑。

杨恩一时警觉,径直天师剑轻飘飘一带,旋即青色道袍一旋,天师剑剑锋上一道光芒而下,先荡开了那一式平剑剑气,之后急步而上与越女剑短兵相接相撞。

当、当当、当当当,……

杨恩双手握紧天师剑,先是全力一抡、再是用力一劈、之后反手一挫、再然后回身又一剁,……

陈静一时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还击之际,越女剑剑锋已然和天师剑剑肚纠缠在三步之内,一时剑不离手、步不离寸,使不了剑气。

杨恩天师剑越战越勇,一边激扬了神情。在眉飞色舞之间,美髯飘逸又道:“好,好,真是好极了。如此,贫道奇经八脉正好温热,贫道但求大战一场,哈哈!”

杨恩本就显得虎背熊腰,如今天师剑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一时逼得越女剑退后三步,越女剑一滑回手,力道再一次逼退三步,……

陈静一时心惊,一个女子怎么与杨恩去比力道?长此下去,不用说越女剑也会屈居于天师剑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陈静一时明了,旋即身子极速一斜,故意失足的样子一倾,与杨恩极其明显的卖了一个破绽。

杨恩眼疾手快一回剑,心中一阵窃喜,谁说女子不如男?那都只是未遇见虎背熊腰的汉子,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汉子那就不是汉子!

杨恩自然知道: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似宫中矫揉造作的太监而不是太监;似女子而又不是女子。

杨恩自以为天师剑回手一滑,必定一剑封喉,得来全然不费半点功夫,胜得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杨恩见状突然想来,当初白莲社李霸天、张伟、申屠力夫之流必定违背了白莲社定下来的规矩,私底下不知喝了多少五石散兑酒。

不然,眼下这么容易就能胜了越女剑,又为何要命丧越女剑下?

正当杨恩得意之际,陈静越女剑顺势一滑,剑尖落地一荡,瞅见天师剑剑肚一闪光芒封喉而来,旋即一字马轰然而下,极速向后半弓了白纱白袍,越女剑剑鞘极速又一式“横扫千军”、越女剑极速一式挑剑剑气直戳杨恩前后马步的麻鞋。

嘭、嘭嘭、嘭嘭嘭,……

夜色中荡起的泥沙尘烟似孟婆江波上的乌黑涟漪,一时阻挡了杨恩天师剑攻杀之势,天师剑一时欲罢不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当其时,陈静捉住了这一次千载难逢的空挡,眼疾手快之间,一字马左右极速一旋,剑鞘一式点剑后空翻着地起身,紧接着又一连串侧空翻闪去了十步之外。

杨恩天师剑没能一剑封喉了陈静,虽然心中不甘,但眼下自以为是老猫玩小白鼠的游戏,只是麻鞋不轻不重一闪,只逼退后了三步。

杨恩天师剑极速回手倒提,径直左手轻抚了一回美髯,一副极其沉醉而又得意之态,旋即左脚脚尖着地轻轻的抖擞了一回麻鞋里的尘沙,然后右脚脚尖着地再轻轻的抖擞了一回麻鞋里的尘沙。

“好,好,好极了!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贫道还真信了!”

“十年不见,比曾经幽嫣谷墨家的七弟子确实强出了许多。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

“不过,以贫道今日看来,完全也没什么用处。口口声声说他人是浪得虚名之辈、虚有其表之徒,真是身在局中不知对局者是何人?”

“以贫道今日看来,小妮子也是虚有其表之徒,幽嫣谷墨家也是浪得虚名。区区一个‘名’字,还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世事如棋啊!”

“小妮子,贫道已经热乎得七七八八了,经脉血气正旺。贫道可是一早就提醒了你的,哈哈!”

“……”

杨恩得意之际,面色红润有光泽,气不短也不长,一副气闲神清的样子让白莲社弟子吃了定心丸。

诸多白莲社弟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在远处又一次齐声高呼道:“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拉基阿路;……”

“杨社长,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

“……”

陈静缓缓正了正身子,径直也轻抚了一回白纱白袍,越女剑寒光一正斜持轻飘飘拖地,径直左手轻弹了一回面纱斗笠上的尘灰。

噔、噔噔、噔噔噔,……

一绺尘烟如雾一闪小圈圈;又一绺尘烟如雾一闪小圈圈;再一绺尘烟如雾一闪小圈圈;……

陈静一时也无视了白莲社弟子的呼叫,气得白莲社弟子一时咬牙又切齿,径直又是一阵嘈杂。

“刘社长,一剑杀死了她,……”

“哪咕叻,快杀死了她,……”

“……”

陈静见白莲社弟子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却也觉得万分好笑,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只要过了今夜,一切都将归于平静,白莲社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陈静一时止住了左手,并未再去弹面纱斗笠,只是剑鞘一扬,半嗔半怒道:“杀吧,都来杀吧,只要杀得了本谷主,尽管上前!”

“……”

白莲社弟子闻言一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遥想白莲社‘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之惨死状,一时又不再吱声,缓缓如孟婆江潮退却。

杨恩倒也并未再与陈静反驳一字半句,径直大手如风一扬,白莲社弟子全然鸦雀无声。

杨恩微微一笑,青色道袍一正又一拂,径直盘膝而坐,天师剑横放于膝盖三寸处,兰花指一翘,微微闭目之间又念念有词。

突然,杨恩眉头一舒,旋即厉声大喝道:“诸多道友,急急如律令:天罡地煞阵,摆剑阵!”

白莲社弟子闻言,大多知趣的又退后了数十步,只涌上来了一百单八个太阳穴突起的白莲社弟子。

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均分出三个“无敌天罡阵”,以三三三的阵型互为掎角在杨恩前后。

咻!

杨恩右手极速一扬天师剑,一道寒光闪过之际,一纸道符燃着幽幽发绿的光芒格外显眼。

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见杨恩第一纸绿光道符而起,长剑旋即如雨纷纷入地一尺,旋即“扑通”盘膝,紧接着右手二指于胸前微微闭目张口整齐划一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天地无法无天,……”

“道,可道非,常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天地无法无天,……”

“……”

待杨恩左手中那一道幽幽发绿的道符最后化为一绺青烟之际,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戛然而止声。

杨恩闻声而止,猛然睁大了双眼,眼中尽是游离如地狱而来的嗜血之光,双手由掌化拳、由拳化掌之力纷飞出了一层乌黑的尘埃,尘埃又荡起了一层阴鸷之风。

“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敕!”

杨恩旋即天师剑一正直刺暗夜长空,一道绿色光芒自上而下映着一百单八道绿色光芒在剑锋上。

远处仗剑的白莲社弟子和打灯笼的白莲社弟子一时沸腾了,就似热锅里的滚水,又似狂风中的飘零落花,更似漩涡中的浑浊奔流。

“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拉基阿路;白莲社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拉基阿路;……”

“白莲社千秋万代,白莲社杨社长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

“……”

杨柳山庄外所有白莲社弟子的呼声如百尺巨浪荡去了百步之外、千步之外、万步之外,……

陈静看这一幕十年前极其相似的光景,虽然已经物是人非,可眼下的陈静并非十年前的陈静。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思索之间又悠悠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老杂毛,终于出手了!本谷主今夜真是幸会,还是万般荣幸啊!”

杨恩见陈静面不改色,旋即深邃的双眼突然仰头,额头泛着绿、掌心两道符托天而起,紧接着又气势如虹厉声大呼道:“急急如律令,掌心五雷无声破敌,敕!急急如律令,敕!……”

第331章 越女剑大战杨恩

紧接着,杨恩由掌化拳,在胸前左击右晃、右击左晃之际,同时字字珠玑大呼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纵地金光,破!”

旋即,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长剑上一道又一道光芒与凌空而下的无声雷影交织,之后又从天罡地煞阵四周百步内的地面上骤起一绺又一绺如丝、如棍、如柱的光芒。极速的,似锋利的刀光剑影从地面飞沙走石破土而出,又如万箭齐发从下而上,立在地上的任何一个活物都将戳得体无完肤。

嘭、嘭嘭、嘭嘭嘭,……

飞沙走石旋即撕裂了这一方空地如破渔网,支离破碎的这一方空地好似案台上的一张沙盘,天地万物都当成了兵器供杨恩使唤。

陈静心中一惊,果不其然杨恩会的天罡地煞阵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招式,眼疾手快之间瞅见光芒中撕裂的一块块飞沙走石,旋即越女剑虚晃一式撩剑,荡起一绺飞沙走石往光芒中的飞沙走石相撞相击。

劈啪、噼里啪啦,……

陈静趁飞沙走石与飞沙走石猛烈撞击之际,旋即先一式“移形换影”闪退去了三步之外,紧接着越女剑一斜,厉声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极速一式点剑凌空而上,脚踏飞沙走石如履平地,与此同时心神合一驭剑出手又道:“错负轮回剑,第三式,乱红飞花!”

陈静凌空在飞沙走石上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一道白影已然胜过了江湖中传闻的“草上飞”,越女剑脱手之间骤现无数剑光与刀光如泰山压顶而下,与天罡地煞阵在飞沙走石中的光芒针锋相对。

咣、咣咣、咣咣咣,……

光芒对光芒,寒光似冰霜,四射之间如大河入海一般交融,从地面骤起的光芒在渐渐消退。

“纵地金光”一时如残花零落、如夜雪消散。

天罡地煞阵“纵地金光”被越女剑“乱红飞花”斩退了许多光芒,接着又如绵绵秋雨而下,好似是一场淅淅沥沥入土的酥雨,又好似一张又一张秋后的银杏叶子落地。

正当飞沙走石与光芒不再破土而出、冲天而起之际,越女剑一闪寒光已然再回到陈静手中。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陈静一道白影在飞沙落石上接着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飘逸而下之际,越女剑又极速一旋,趁势而下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再来!”

越女剑再一次驭剑而出,一道寒光剑影骤变千剑、万剑,再一次似一只白色凤凰翱翔而下。

千剑、万剑似凤凰尾羽一滑,尾羽与绿色光芒相撞相接之际,三三三阵型的天罡地煞阵就似大河边的流沙已然被冲得七零八落。

杨恩心中突然一惊,一看大为不妙,旋即两道道符泛绿再一次托天而起,一闪“无声之雷”从白凤身后似巨剑直刺而下。

千剑、万剑与“无声之雷”相接相融,渐渐的消释了白白绿绿的光芒,一时天色又渐渐幽暗。

越女剑极速回手之间,陈静已然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中落地,陈杨恩“无声之雷”再起的这一个千载难逢的空挡,径直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去,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直逼杨恩,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杨恩见状怒目圆睁,旋即右手极速捉起天师剑一挡,天师剑横着一道光芒“四两拔千斤”荡开了那一式绞剑剑气,那一道绞剑剑气极速闪去了百步之外,接着两绺昙花骤然一现,长剑“哐当”落地之后,又倒下了两个白莲社弟子。

杨恩虽然挡开了那一式绞剑剑气,但是接下来那一式抹剑剑气在侧身头顶一闪而过,青色道簪被一分为二,旋即“当、当”空灵落地,接着一头长发披肩如林泉而下。

那一式抹剑剑气直闪去了百步之外,之后又极速一阵哀嚎,掉下了三个大红灯笼,燃起了一阵桐油味十足的灯笼纸,三个白莲社弟子嘴角一树海棠花枝,旋即倒地一阵猛烈的抽搐,双目微闭,死了。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正,再一次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闪退去了数十步之外,径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一脸凝结如霜的杨恩,一时宽心了许多,径直又一个侧空翻闪去了一边,远离天师剑剑肚上的光芒,一阵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老杂毛,今日一战如何?是酸是辣?是苦是咸?哈,哈哈!”

“……”

百步之外的白莲社弟子全然骤起了眉头,还真没想到陈静的功夫完全和上一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不可同日而语,也不可相提并论。

杨恩极其警觉,一时倒也并未与陈静做口舌之争,径直大手一扬,被冲得七零八散的白莲社弟子一脸土灰与“咳咳”声中各归本位。

天罡地煞阵三三三的阵型再一次绕在了杨恩周围,杨恩不得不轻舒了一口气息,旋即天师剑再一次平放膝盖上,之后双掌为绵掌上下一通运气,接着对陈静一阵轻薄之笑,径直缓缓又道:“小妮子,既然如此,贫道就以天罡地煞阵绝杀之招取你首级,免得你再生猖狂!”

杨柳山庄外的白莲社弟子一听杨恩口中的绝杀之招,先是骤起了一阵眉头,旋即又一阵轻笑,而后长剑举过头顶,径直又一阵嘈杂。

“白莲社,拉基阿路;白莲社杨社长,拉基阿路;白莲社完美世界,拉基阿路;……”

“白莲社千秋万代,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拉基阿路!……”

“杨社长,快快杀死了她,……”

“……”

白莲社弟子这一阵躁动,陈静再一次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又看这一方空地已然支离破碎似崎岖不平险滩,斜持越女剑一阵轻笑,径直又道:“也不知道谁猖狂,本谷主今夜定要拿下猖狂的白莲社!”

杨恩只是笑而不语,大手极速一扬,远处的白莲社弟子又往后退去了数步,旋即双掌托天而起两闪道符,径直厉声大喝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斡旋造化,破!”

“小妮子,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得令同时拔出各自身前的长剑用力往夜空中一抛,一道又一道长剑剑光一闪化为一个又一个金甲战士凌空而现,金甲战士手中刀枪剑戟锋利无比,落地便缓缓与陈静围了上来。

突然,在天罡地煞阵与百步之外的白莲社弟子之间,幽暗不明的地面一时好似奔流的孟婆江波;又好似山中夜里翻滚的泥石流;又似织布机上的一张乌黑的幔帐,……

陈静一时感觉身子在这一方空地里正缓缓下沉,就好似是一根木棍插入了淤泥,身子好像变重了许多;又好似手指陷入了盆中的面团里,一拉一扯之间更是拖泥带水。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看天罡地煞阵中的白莲社弟子却如孟婆江波上的一叶浮萍,奔杀过来的金甲战士虽然一步又一步都踩在地上,但是好似一个又一个脚步都是悬空。

在陈静后背极速骤起一阵拔凉之感,倘若站都站不稳,又如何去出剑伤敌?如何出剑杀敌?

此时此刻,也容不得陈静再多思索多一个眨眼的功夫,径直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而下,剑气荡起的不再是飞沙走石,而是像水田中的一绺又一绺稀泥巴。

稀泥巴“啪啪”落地,地面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

如此,这还得了!

陈静一时心慌,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见天罡地煞阵中的杨恩面上骤起一绺诡异之笑,又一股凉气从后背极速而上,往上如喷泉直冲百会穴、往下如落河直冲涌泉穴。

如此,又当如何破敌?

在飞沙走石上可以是‘草上飞’,在孟婆江水可以是‘水上飘’,如今在这一绺又一绺稀泥巴上又当做何?

此刻,金甲战士也越来越近了,一个、一个、又一个,……

此时,陈静脚下的地面在缓缓下沉,一寸、一寸、又一寸,……

倘若再不想出一条可行的办法,身子缓缓沉入眼前的地面之中就如陷入了流沙,不用金甲战士出手一刀一剑都会窒息而亡!

万万不能死,还不能死!

陈静一时极其愤怒又极其无助,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在“草庐”中花木兰说过的无招胜有招,又想起了心神合一的驭剑术,好似又寻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谓:无招而胜有招,无则是有、有则是无,那么最后必定是:心不动则万物也不动。也正合了兵家所言: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心神合一之际越女剑极速脱手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一式,天女散花!看剑!”

正当越女剑脱手而出之际,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在地面上斜身一点骤起了一绺又一绺稀泥巴,借力使力再凌空而上,……

第332章 杨柳山庄外惊变

越女剑一闪寒光如游龙出海,在金甲战士之间一道又一道剑气斩开了一个又一个金甲战士,旋即化为一朵又一朵绿色小花落地。

正当绿色小花落地之际,从金甲战士影子中分出的一道寒光剑影如箭一般回身飞去了白莲社弟子跟前,“嘭嘭、嘭嘭”入地一尺。

绿花满地飞,剑影犹疾行。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左手剑鞘虚晃一点又猛烈一荡;右手虚晃一式点剑剑气再斜身一荡,径直就如水波上的一只四腿蜘蛛极速往杨恩天罡地煞阵中奔去。

杨恩见状面无畏惧之色,正当口中念念有词之际,从天降下了无数飞火流星与滚木、铁蒺藜,……

风声划破夜空,飞火流星中夹杂的新鲜桐油味飘去了百步之外。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杨恩的天罡地煞阵还能当投石车,旋即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老杂毛想要同归于尽,可没那么容易!”

“老杂毛,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本谷主还要大兴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静白纱白袍极速一旋,紧接着越女剑一道寒光佯装直取杨恩咽喉,左手剑鞘虚晃又一式点剑。

杨恩见状面色铁青,这压根就不是天罡地煞阵中之物,就在一个眨眼之间全然明白,旋即张口大骂道:“真是想不到啊,幽嫣谷墨家还是与魏国朝廷勾结了!这要贫道说什么好呢?既然做了朝廷鹰犬,那就先杀了你,再挥社杀进宫中,……”

“该死的幽嫣谷墨家,呵,呵呵,呵呵呵,……”

陈静闻言先是一怔,虽然感觉杨恩言语莫名其妙,但是越女剑出手已然全无回旋之地,径直心神合一驭剑脱手而出,与此同时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老杂毛,看剑!”

正当越女剑一道寒光脱手,杨恩天师剑劈开头顶而下的飞火流星与铁蒺藜来不急回手,天师剑仓促之间右手极速一扬,越女剑从杨恩头顶而下,之后又极速回手。

陈静一闪白影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十步之外,斜身立在飘荡的地面似孟婆江中的一叶扁舟。

飞火流星与铁蒺藜等物如雨疾下重重砸向天罡地煞阵,陈静一边极速警觉的斩开了近身的飞火流星与铁蒺藜,又盯紧天罡地煞阵。

当当、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哎呀喂,要烫死人了,……”

“哪咕叻,救命啊!哪咕叻,快来人啊!哪咕叻,快救救我!……”

“……”

天罡地煞阵中白莲社弟子虽然人多,无数飞火流星与铁蒺藜如蝗疾下便是无处可逃,飞火流星罐子摔地与铁器相击相撞声中骤起了一阵尖锐的哀嚎,之后长剑倒地。

只要天罡地煞阵中有人死了,就摆不了三三三的阵型,乱了陈型的天罡地煞阵旋即就成为了摆设!

天罡地煞阵就这样残废了。

陈静见状一惊,那里有白莲社弟子如此自残天罡地煞阵之理?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远处,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杨恩一时面色狰狞,旋即一绺血迹从额头一条直线而下,径直怒目圆睁大骂道:“小妮子,胆敢算计贫道,幽嫣谷墨家为了一个‘名’,还是做了别人的棋子!浪得虚名之幽嫣谷墨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贫道今日虽然没能看见天师剑一剑杀了你,白莲社不灭,白莲社必将千秋万代,哈哈!”

“……”

杨恩一时大怒之际,右手极速重重一扬,天师剑一道寒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夜色中没有了踪迹。

噗嗤、噗嗤,……

杨恩面带微笑,一口雾血纷扬似冬日里的暴雪,紧接着从额头而下一分为二轰然倒地,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在铁蒺藜中枝离叶落;在飞火流星中与青色道袍熊熊燃烧。

杨恩,就这样死了?是的,看这一副光景,真的就这样死了!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飞火流星与铁蒺藜之物,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势;又或者功夫再好也怕被偷袭;江湖第一高手也怕背后挨刀!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这一阵飞火流星与铁蒺藜落下之后,天罡地煞阵中的一百单八个白莲社弟子已然伤得七七八八,青色道袍着了热油在地上翻滚早晚也是一个死字。

杨柳山庄外的数千白莲社弟子见丧了杨恩,径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怒火中烧挥舞着手中长剑从四方攻杀上前来。

“杀,杀,杀,……”

“杀死了她,与杨社长报仇!不杀了她,愧为白莲社弟子!……”

“冲啊,冲啊,冲啊,……”

“……”

陈静心中一惊,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没见一个人影确实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相助。有人暗中相助,这一场恶战确实短了不少时辰。

眼前的数千白莲社弟子,仗剑的、打灯笼的一涌而上,径直又齐声高呼道:“外人倘若伤我白莲社弟子,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反击之;白莲社弟子倘若攻击敌人时,白莲社弟子当全力助攻之;白莲社弟子剑白莲社弟子受难时,当牺牲项上人头以保之。……”

“……”

眼下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恢复了方才的平静,飞火流星一坨一坨的火光与铁蒺藜遍地,白莲社弟子眼中的怒火就似火上浇油,狂奔上前之际踩着铁蒺藜又是一阵哀嚎。

陈静看眼前这一副凄惨的光景,心中一涌又生善念,越女剑一扬急切大呼道:“杨恩已死,白莲社从此烟消云散!尔等从那里来,都从那里去,尔等都听见了吗?”

“白莲社弟子,来从来处去、去从去处来,大家都快快散了吧!祸首已除,尔等要明事理!”

陈静苦口婆心,白莲社弟子没有一个人应,也没有一个人理。

一晃眼的功夫,白莲社弟子长剑已然攻杀上前,越女剑一斜,面纱斗笠一躲闪,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极速躲闪刺、劈、砍、挑的剑锋,白莲社弟子剑锋危险之处还不得不以剑鞘解围。

“都听见了吗?回去,回去,快回去,通通都快回去呀。……”

还是没有一个白莲社弟子理会陈静,长剑步步紧逼,剑锋一次比一次恨毒,剑尖一次比一次刁钻。

陈静越女剑不得不出手解剑,骤起了一阵“当、当当”的异响,杨柳山庄外好似成了一个铁匠铺!

“杀,杀,杀了她!……”

“杀,一朝入了白莲社,生生世世都是白莲社的人,……”

“生是白莲社的人,死是白莲社的鬼,拉基阿路;……”

“……”

陈静一时恼怒,旋即一道白影凌空而上,越女剑鞘虚晃一点,极速一阵连环踢,越女剑剑锋杀退了近身的长剑,“咚咚”落地之后,旋即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有没有脑子?白莲社杨恩都已经亡了,你们就不是白莲社弟子了,难道这一点道理都还想不通?”

“倘若真的生生世世都是白莲社弟子,又何须要上香拜社?都醒一醒吧,别被杨恩之流欺骗了!”

白莲社弟子怒气正旺,依旧没有一个人理会陈静,再一次如孟婆江波一涌,长剑极速攻杀上前。

正当陈静极度无语之际,从幽暗的四周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声,接着又是一阵异物连续的撞击之声,之后又是一阵极其熟悉的声音大喝道:“众军将士,听令!杀无赦,一个也不留!”

陈静心里一惊,旋即往声音骤起之处回视一望,径直缓缓明亮起来了无数火光,紧接着杨柳山庄外骤起了更大一片火光,火光下尽是弯刀明亮的狼皮帽。

看来,魏国大军已经包围了杨柳山庄。

白莲社弟子一时如梦惊醒,径直止步回首,面色无比阴沉。

陈静左右张望之际,从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武。

宇文武左手一挥,四方弓弩如箭雨直下,看这一副光景,是要把陈静和白莲社弟子杀光屠尽。

咻咻、咻咻、咻咻,……

弓箭如雨,数千白莲社弟子成了箭靶子,顷刻之间昙花骤现,倒地就是一片怒放的海棠花海。

“嗷嗷,嗷嗷,……”

“哪咕叻,魏国有负魏人,……”

“……”

白莲社弟子倒地哀嚎声引得宇文武一通大骂:“马拉个巴子的,尔等还有脸自称魏人?尔等若不负魏国,魏国又如何负你?”

“杀,杀,杀,一个不留!”

“……”

陈静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斩开了一片又一片弓箭,但是这数千白莲社弟子眼睁睁的命丧于箭下。

陈静一道白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斩开弓箭之际,扭头厉声反驳道:“宇文武,你这一个大混蛋!当初,你负燕国之时又怎么说?”

宇文武面上闪过一阵诡异,径直轻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今日,本官也要一雪前耻,定要取你性命,将功补过!”

第333章 又见世事皆如棋

“一个人再勇,勇不过万马千军。大魏国众军将士听令:往死里射!不要让一个活人溜走了!”

正当宇文武大喝之际,从杨柳山庄四周弩箭如雨直下,陈静眉头深锁,一嗔一怒之间只得悠悠念叨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咻咻、咻咻、咻咻,……

当当、当当、当当,……

陈静极速一闪白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接着一旋一转,一道又一道剑气前后、左右极速而下之后,径直又斩下了无数弩箭,……

噗嗤、噗嗤,……

陈静突然一阵锥心刺痛,两支白羽箭已然插入左肩,就似山冈悬崖处的一对松枝,是那么刺眼!

又一轮弓箭停歇,数千白莲社弟子全然无一个活口,青色道袍已经不再是青色,大红灯笼中的火光已经燃尽了支架,飞火流星中烧焦了的桐油味异常刺鼻又醒脑。

“啊!”

陈静突然一阵大声疾呼,趁弓箭缓缓停歇之际,极速拔出了两支弓箭,掷地三尺远,接着越女剑极速一旋,“滋滋”割下袖口一撕,牙齿一咬,极速一拉绑了一个结实。

陈静初眼看左肩在火把中一时透了红,白纱就似绣上的朵朵海棠花枝,又似新染上的朱砂,……

宇文武面有八分喜色,径直锦帽貂裘一拂,不可一世道:“十年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啊!”

“想十年前以‘嗟来之食’羞辱;前番又在‘十山八寨’与魏国大军作对;近又剑逼本官,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被你羞辱,本官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本官还要脸面!”

“江湖都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幽嫣谷墨家在十年前本就该消亡了,本官今日也要让它再亡一次!本官今非昔比,还想着要与本官作对,必定死路一条。……”

“……”

陈静缓缓正了正身子,径直越女剑极速一斜,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宇文武的样子确实大变了。

“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慕容氏有亡国亡家之痛;段氏临终还知悔改;如今宇文氏死不悔改。

身为曾经的慕容一家人,为已故的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也当为慕容一家人除之而后快!

这也是为已故的燕国除害,也是为世间少一个不义之徒。

陈静微微一笑,也不与宇文武再多言一字半句,径直又半弓了身子往宇文武方向疾行而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宇文武脖子一伸,似一只抬头觅食的大白鹅,接着左手一扬,厉声大呼道:“大魏国众军将士听令:射死了她,快快射死了她!”

“……”

陈静闻言极其恼怒,即使恶人当道也就罢了,却比白莲社弟子更似无法无天,旋即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之后,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凌空直下,接着再一式抹剑剑气直下。

噗嗤、噗嗤,……

宇文武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口中一绺昙花喷出极速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宇文武后背一凉,眼珠里骤起了一阵血丝,好似眼前的世界都在海棠花海中,地上海棠红、人人海棠红、最后满眼都是海棠红。

宇文武缓缓嘶哑了声音,支支吾吾的字眼卡在了脖子上,道:“放箭,放箭,……”

咻咻、咻咻、咻咻,……

弓箭再一次如雨疾下,宇文武见状眉头一舒,径直轰然倒地。

咚!

一声重物的撞击声骤起入耳,身边的狼皮帽又一阵惊声疾呼!

宇文武倒地之后连抽搐都没有一下,径直如一条山中枯柴!

宇文武死了!

“哪咕叻,哪咕叻,……”

“……”

大多数狼皮帽面面相觑骤起了一阵不可思议。毕竟,陈静还在宇文武数十步之外,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见越女剑剑气隔空伤人。

当当、当当,……

与此同时,越女剑极速一道道剑气斩下了无数弓弩,始料未及,后背又重重的中了两支白羽箭。

如今,后背中箭拔也不能拔、斩又不能斩,一时之间左右为难又无一个帮手,确实大为不妙!

正当陈静后背骤起一阵冰凉之感后,突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声大喝道:“杀得好,杀得好,杀得极好啊!老身,还正求之不得呢!”

“……”

“黄金八部”内侍左右又分出了一身便装的冯太后,看这一身服饰就似一个行走江湖中的长者。

杨柳山庄外的狼皮帽见冯太后亲临,也毕恭毕敬便放下各自兵器做防御状,目光齐聚冯太后一人。

陈静缓缓正了正身子,旋即毕恭毕敬抱拳与冯太后道:“太后,白莲社杨恩已亡,莫非太后还要为宇文武那一个混蛋报仇不成?”

冯太后立在火把最前方,一边仰头轻笑道:“姑娘,看你说的!杨恩亡了,这不世之功自当是你的!至于宇文武嘛,昨日能背叛燕国,他日谁知又会不会背叛魏国?”

“老身已下了诏令,从今以后宇文一族在魏国内不可重用,可领军但不可有兵权,谁重用谁有罪!”

“……”

陈静闻言一时宽心,冯太后无非是借她人之手杀了宇文武,果然是一个下棋布局的高手,不期而遇又一次做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陈静倒没有计较冯太后“借刀杀人”之计,毕竟,身为一国之主,成大事者难以拘泥于所有小节。

陈静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突然感觉到敌意渐渐消散,一时又缓缓平歇了一回气息。

“太后,战事已然至此。小女子也自当离去了。从今以后,孟婆江南、江北不会再有白莲社弟子了。”

“……”

陈静缓缓收剑入鞘,抱拳之后一步一步缓缓往小道外边行去。

冯太后闻言微微一笑,并未与陈静让出一条通道,径直轻声悠扬问道:“姑娘,你就这样走了吗?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姑娘,你不是还欠老身一样物件吗?”

“姑娘,你就这样走了,幽嫣谷墨家‘天志’不就空有虚名了吗?”

“……”

陈静心里一惊,止步扭头瞅见一脸平静的冯太后,紧握越女剑急切追问道:“太后,此话怎讲?”

冯太后缓缓上前一步,袖子缓缓挽上了手臂,悠悠说道:“姑娘,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难道,你这都还不明白吗?”

陈静一时极其迷糊,遥想在八角亭台里冯太后的信誓旦旦,如今确实也想不出还欠冯太后何物。

陈静闻言眉头一皱,不得不毕恭毕敬抱拳再一次追问道:“太后,小女子愚钝,还望明言一二!”

冯太后仰头又一阵轻笑道:“姑娘,如今看来确实愚钝至极啊!也罢,也罢,也罢了啊。咱们都是女人,老身也就不藏着腋着了。”

“姑娘,老身给你一句准话,老身想借你人头一用!不知姑娘舍得吗?你也给老身一句准话!”

“……”

陈静闻言气得脸色发青,就似架子上明摆着的一个大西瓜,难道又是一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陈静紧握越女剑一时如临大敌,如今杨柳山庄外有如此多的狼皮帽,一个不留神就会万箭穿心!

如今,唯一之计得斩将夺帅,擒贼先擒王。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心中旋即又一阵嗔怒,但是却又无处发作,缓缓沉思了片刻之后,接着又轻蔑的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难道这就是世人说的:最毒妇人心吗?”

冯太后闻言不但没有发怒,径直像一朵花儿一般大笑道:“姑娘,你也是一个女人,你真的会相信‘最毒妇人心’这样的无稽之谈吗?”

“老身从来也不会相信‘最毒妇人心’这样的话!毒的,只怕不是妇人心。方才,宇文武毒吗?毒!还是奇毒无比,宇文武与妇人何干?”

“况且,老身听闻孟婆江南刘一龙虽然死了,‘无毒不丈夫’之毒还留在世间,毒不毒?毒!这奇毒无比的东西,与妇人又有何相干?”

“……”

陈静闻言一时懵了,旋即哭笑不得的样子极速闪过双颊,径直又半嗔半怒大骂道:“明目张胆的要人脑袋,岂有不毒之理?恐怕比宇文武、比‘无毒不丈夫’之毒更甚!”

“太后,你无非想以一己之私,除去天下之能者,也便没人敢忤逆太后一字半句了,是也不是?”

“……”

冯太后又上前了两步,径直仰头轻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如今谁又能忤逆老身?没有谁了吧!又何须除去天下之能者!”

“只是,姑娘身负孟婆江南的皇权特许,只要老身取了姑娘人头,不等于取了孟婆江南的皇权吗?”

“如此一来,老身的大魏国一统天下,千秋万代指日可待。如此,再也无孟婆江南、江北之分!”

“姑娘,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天下本为一家,难道姑娘不为‘天志’做点什么?”

陈静闻言怒火中烧,径直越女剑一直,道:“你,你,你,……”

第334章 冯太后斜身出刀

冯太后一时并未理会陈静,毕竟夜色中面纱斗笠里陈静的脸色相隔太过于遥远,径直右手一扬,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都还愣住干什么?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从冯太后身后不远处极速闪出了锦帽貂裘的贺葛荣。

贺葛荣弯刀出鞘一闪,身子如风一跃立在冯太后三步之外。

杨柳山庄外的狼皮帽一时极其警觉,极速弩箭上弦,再一次对准夜色中像极了白莲花的白纱白袍。

陈静一时不得不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看来冯太后今夜是想要自己死在杨柳山庄之外了。

贺葛荣弯刀极速上前三步,突然瞅见陈静左臂受伤,身后还中两箭,全身僵直如一截枯木桩子。

毕竟,在杨柳山庄外魏国大军压境之下,这就叫趁人之危。要是一对一的大战一场,无非一死。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冯太后见状极其恼怒,厉声大骂道:“哪咕叻,贺葛荣!老身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圆月弯天飞刀’取下她的首级,……”

“哪咕叻,贺葛荣!”

“……”

贺葛荣还是久久未动一步!

“贺葛荣!老身军令,你都听见了没有?只要取了她的首级,‘十山八寨’之过,一笔勾销!”

“……”

贺葛荣看此刻陈静的境遇,回想十年前贺葛殊时常说道受陈静恩惠时的境遇,一时左右为难。

毕竟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冯太后军令也当舍命相从!

贺葛荣旋即弯刀入地一尺,跪地上前在冯太后身前猛烈磕头如山崩地裂,急切说道:“太后,请定末将之罪,末将下不去手!要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末将与家兄贺葛殊在十年前就饿死了。”

“太后,江湖都常说道:魏人最无信义。末将为大魏国千秋万代之名,可不能再对昔日恩人出手!”

“太后,三思!太后,三思啊!末将不愿做不仁不义之徒!”

“……”

冯太后重重一踢,踢滚了贺葛荣,厉声道:“贺葛荣,枉费老身这般器重你,你却如此不识抬举!”

贺葛荣极速一个翻身,之后又毕恭毕敬跪地,道:“太后,末将身为魏人,为大魏国万死不辞!”

“如今,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为孟婆江南、江北除去了一大祸害,又如何能背后捅人刀子呢?”

“太后,末将今日对昔日恩人下不去手。太后即使要斩了末将,末将也无一字半句怨言!”

“太后,末将此生只为大魏国开疆拓土、戍边守哨,太后明鉴!”

“……”

冯太后闻言一时仰头长叹了一口气息,四周黑压压的天空就似魏国边界上的各邦各国。似贺葛荣一家为国之忠臣良将,又岂能斩了?

冯太后从心里倒也真心希望魏国多一些像贺葛荣这样的人,像宇文武这般的人全然死不足惜。

冯太后觉得贺葛荣铮铮铁骨之音倒是一条难得的汉子,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更显忠心不二。

冯太后倒也没认为贺葛荣是在忤逆犯上,一时倒觉得这是魏国兴盛之始。自古以来,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必定天下无敌!

冯太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似拓拔子推这般二心之臣死了;似释远这般蛊惑人心之人亡了;白莲社社长杨恩也亡了,多事的宇文武也死了;只要魏国边界安宁,假以时日挥军南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冯太后又缓缓轻舒了一回气息,这么多年来的运筹帷幄,今日总算看得最清晰,也最为畅快。

冯太后缓缓扭过头来,一边先瞅了一眼陈静,又瞅了一眼四周张弓搭箭的魏军大小将士,径直弯腰扶起了贺葛荣,轻笑道:“贺葛荣将军,老身又岂能舍得斩你!”

“贺葛氏一族原本就是魏国‘黄金八部’之外的小部族,真为大魏国其它的小部族树立一个上好的榜样!”

“十年前,将军其兄贺葛殊为国而亡堪称忠义。人如其名,将军兄弟这一‘殊荣’,老身又岂能忘记!”

“也罢,既然将军心愿如此。老身又岂能不满足将军的愿望!老身这就让你去怀朔,东拒高句丽、东北拒燕人后裔敕勒诸部、北拒柔然各部,贺葛荣将军你可愿意?”

“……”

贺葛荣一时感激,旋即再一次跪地重重磕头,接着又道:“末将多谢太后,末将为魏国万死不辞!”

杨柳山庄外的魏国大小将士见状面有八分喜色,又是一阵沸腾。

“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千秋万代,拉基阿路;……”

“太后,拉基阿路;太后,拉基阿路;太后,拉基阿路;……”

“贺葛殊将军,拉基阿路;贺葛荣将军,拉基阿路;……”

“……”

冯太后再一次扶起了贺葛荣,接着语重心长说道:“贺葛荣将军,如今军令在身,速去怀朔!”

贺葛荣面有喜色,旋即又声如洪钟道:“末将定不负太后重托!胆敢有人越过魏境一步,末将祖传‘圆月弯天飞刀’定要取他首级!”

冯太后只道:“将军,壮哉!”

贺葛荣再对冯太后一拜,径直取回入地一尺的弯刀极速入鞘,隔空又对陈静毕恭毕敬一抱拳,缓缓说道:“末将愿谷主,吉祥!”

陈静越女剑一正,旋即隔空还礼,径直又目送贺葛荣消失在魏国大小将士人群中寻不着身影。

陈静从贺葛氏一家身上看出了一个大道至简的道理:人穷,志不穷;人穷不怨国,奋力报国恩!

虽然贺葛氏一家不似宇文武那般文韬武略,但贺葛氏一家骨子里的那一股劲头胜过任何文韬武略!

正当陈静还沉思在十年前胡杨林下为了一篮子天鹅蛋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如今全然物是人非。

冯太后见贺葛荣已然走远,径直脸色一沉,幽幽又道:“贺葛荣‘圆月弯天飞刀’已经走了,可是,姑娘你的项上人头依然不得不取!”

“老身为大魏国千秋万代,为了大魏国一统孟婆江南北,就是拼了这一把老骨头,那也在所不惜!”

“大魏国要一统孟婆江南北的功业,就从取下姑娘的人头为始。这就是天意。天定缘分,为何不取?”

“老身以为既然无人来取,老身就亲自来取。身为一国之主,文治武功又岂能低人一等?拿刀来!”

“……”

陈静闻言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阵茫然如烟波大海,从来没听说过冯太后还能亲自捉刀上阵!

不过,似“拓拔大王”拓拔子推这样的魏人第一都被当成了一颗弃子,冯太后必定也非等闲之辈!

况且,冯太后本为燕人,曾经独孤老太婆也说过,燕人讲理大多靠拳头,如今看来言之有理。

陈静再看冯太后这一身服饰,又与斑竹林中八角亭台时的样子相去甚远,看来怕是早有预谋。

如今,陈静细细想来一时又为贺葛荣倍感担忧,就凭贺葛荣一人之力去拒高句丽、敕勒、柔然?

又是三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不说别的,贺葛荣是敌不过斛律德光的;至于柔然人善使的九节鞭,“圆月弯天飞刀”必定也吃力!

陈静只得乞求上天,倘若缘分天注定,但求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好似泥菩萨过江,鞭长莫及了。

正当陈静再一次凝视冯太后之际,冯太后手中已然捉起一把极其寻常的弯刀,接着左右极速一旋、斜于身后一尺,一时半弓着身子,马步前后一拉,盯紧越女剑剑鞘。

陈静抬望眼之间,看冯太后这一副阵势,也并非花拳绣腿。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突然,冯太后斜身出刀一道游离的身影攻杀陈静而来:脚下步子稳健方知是老当益壮;游离的步法极似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却更似独孤老太婆使过的“移形换位”;弯刀左、右一旋一转之间,大有花木兰“无影刀法”的八分劲头!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果不其然,高手并非都有“第一”之名,骤起一绺沉思却是大为不妙之感。

也是,既然“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当年都能在偷师花木兰习得“无影刀法”,冯太后为何又不能?

况且,独孤老太婆家的夫君为冯太后立下了汗马功劳,独孤老太婆都能习得的“移形换位”,冯太后岂有不知、不会之理?

这就好比幽嫣谷墨家的基础剑招与步法,这一些年来早就传遍了孟婆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如临大敌之感不得不忍痛心神合一,待冯太后近身之际,必定一招制胜!

冯太后挥刀疾行之间,狼皮帽士气高涨如潮涌,齐声高呼道:“太后,拉基阿路;太后,拉基阿路;太后,拉基阿路;……”

冯太后一脸镇定,如快马疾驰已然近身陈静五步之内,厉声大喝道:“老身为大魏国取你首级没有半点商量,吃我一刀!”

第335章 冯太后强词夺理

冯太后巾帼不让须眉,弯刀极速一旋又一闪,游离近身横劈陈静咽喉。要是这一刀来不及躲闪,项上人头必定为冯太后一刀所取。

陈静眉头深锁,旋即越女剑一闪截剑而下,剑光与刀光相撞骤起一阵电光火石,弯刀上的力道不输孟婆江南任何一个文弱的读书人。

当、当当、当当当,……

陈静一怔,果然如独孤老太婆所言,曾经燕国嫁出去的一个女人手臂上的力道确实不容小觑。

不过,陈静对冯太后弯刀上的力道与招式虽然上心,但是更为纠结的是越女剑该一剑伤了冯太后,还是该一剑封喉了冯太后。

毕竟,要是一剑伤了冯太后倒也极其容易,要是一剑封喉了冯太后,只怕魏国再一次内乱不止。

于公于私说来,舍小我而顾大家,才算得上是万全之策。

陈静思索之间又不得不越女剑一旋,一式“移形换影”之后,一身飘逸的白影再一式后空翻落地,紧接着心神合一越女剑剑鞘驭剑而出,剑鞘“咚咚”一声如山崩地裂的声音从冯太后心窝处撞击而去,待越女剑剑鞘回手之际,越女剑平剑一挥,已然压在冯太后脖子上。

“太后女中豪杰也是万中无一,小女子自是万般敬佩,常言又道: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眼下,该是我辈的江湖了!”

“太后,如今小女子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杨柳山庄外了吧?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女子也不恨太后,太后心系天下,小女子幽嫣谷墨家同样也心系天下。”

“太后,不如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天各一方又各安天命,意下如何?”

“……”

陈静自以为得势,于情于理也算万全之策,如此一来让冯太后下令魏国大小将士分出一条通道来,趁夜色也便离开了杨柳山庄。

美中不足的是,如今越女剑众目睽睽之下压在冯太后的脖子上,只怕在冯太后有生之年都不会让陈静再踏入魏地一步了。

陈静其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毕竟左肩受伤,后背还中了两箭,倘若继续僵持下去,于己不利。

陈静架住冯太后,越女剑轻轻的滋进冯太后脖子上的领子,一边又缓缓往小道边奔去。

有道是:爱屋而及乌,恨人则断以肝肠。只怕以后陈静在魏地多呼吸一口气息都碍着冯太后。

冯太后倒并未被陈静的气势吓住,径直眉头一舒,轻蔑道:“姑娘,你倒是快杀呀!你杀了老身,老身还可正大光明的去见故人!”

“从此,大魏国也有了兵发孟婆江南齐国的口实。老身为大魏国而亡,死得其所。幸甚至哉!”

“姑娘,老身但求一剑封喉!如此,大魏国‘黄金八部’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哈哈,哈哈,哈哈!”

“……”

正当冯太后说话之际,冯太后脖子极速一正,旋即扭头往越女剑剑锋上重重的滋了过去。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径直越女剑一旋,远离了冯太后的脖子。

毕竟,陈静不想让孟婆江南北开战,倘若孟婆江南北一战,必定会死伤无数魏人与齐人。

如此,与幽嫣谷墨家“天志”不符,也与“兼爱”、“非攻”不符。

正当陈静左右为难之际,冯太后左手重重一拳砸向了陈静心窝,弯刀回手凌空一旋,厉声又道:“既然姑娘舍不得杀了老身,老身可要姑娘的人头为魏国大军祭旗!”

“大魏国要天下一统,必得先斩下姑娘的人头,有舍才有得!”

“……”

陈静一时极其无语,有道是一念是善,却要在冯太后跟前失去了卿卿性命,一念是善又是何善?

陈静不经意之间受冯太后左手这一击,重重一拳极其无情,除了胸中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外,后背的两只箭又好似再一次进入了一寸有余,箭尖上的拔凉之感一时传遍全身,好似置身在一方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不但身寒,也还心寒。

更为心寒的是,冯太后右手弯刀刀口再一次从下虚晃一提而上,一副要一刀封喉的招式。

陈静看来:在冯太后眼里,死去的自己比活着的自己更有意义。

陈静一时极其恼怒,活生生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又如何能被冯太后一刀封喉了呢?

不能,也不许!

陈静旋即身子往后一倾,弯刀从面纱斗笠斜劈而上,又极速侧身一旋,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径直一个空翻落地之后跃起,越女剑再一式平剑直逼冯太后咽喉。

冯太后一心求死,只为魏国南下孟婆江寻一个口实,径直身子极速一倾,弯刀再一次长劈陈静。

陈静见状哭笑不得,越女剑本就手下留情,冯太后却一心想要命丧越女剑下、又或者夺人之命。

这么多年来,陈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蛮横无理的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孟婆江北一国之主。

“太后,倘若想死!也不是你这一种死法!想要死在小女子剑下,你这‘瞒天过海’的阳谋,小女子今日不做你这一盘棋局上的棋子!”

“太后,真的想死,孟婆江北之地万民怕‘吃土’一路南下孟婆江者甚众,多‘吃土’也能满足你的心愿!”

“太后,诸多魏人濒临‘吃土’,你心何安?你心何在?倘若民心所向,又何愁天下不能一统?”

“……”

冯太后见陈静越女剑剑锋再一次回手,手中弯刀再一次有恃无恐全力直劈陈静面纱斗笠,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能一刀两断。

“姑娘,都说孟婆江南富庶,还有许多鱼米之乡。只要一战拿下孟婆江南,孟婆江南之地尽收囊中,百姓又如何能去‘吃土’?”

“况且,眼下‘吃土’只是一时之痛,忍一忍也便过去了,待孟婆江南在手,大好的日子不就来了吗?”

“长痛与短痛之别,老身这么多年来还是分得清楚。姑娘,你的一时短痛能解老身长痛之苦,为何如此不从了上天之意呢?”

“……”

陈静极其恼怒,要冯太后不掌国事,必定一剑封喉了冯太后,可是眼下冯太后确实也掌魏国。

陈静一嗔一怒之间,越女剑剑鞘一回手挡开了冯太后手中的弯刀,越女剑剑锋再一旋,比划在冯太后额头前一尺之处!

“一国之主,强词夺理!”

陈静大怒之际,冯太后有恃无恐又一式“移形换位”,右手弯刀极速又一旋往左直劈下去,左手在两支箭矢上重重一斜拍!

嘭,蹬蹬,……

陈静双颊闪过一绺狰狞,径直越女剑右手一旋,又一式点剑击中了冯太后弯刀的刀尖。

当!

一声空灵,刀尖与剑尖针尖对麦芒过处,冯太后面有三分狡黠之色,径直双掌合拳逼近陈静!

“啊!啊!啊!老身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也要取了你项上人头。姑娘,你该知道你项上人头对老身而言,有多爱人了吧!”

“啊!啊!啊!”

“……”

冯太后的力道合二为一,逼退了陈静一步,两步,三步,……

陈静极其无语,后背撕裂之痛让越女剑上的力道时急时缓,一时确实进退两难。

“太后,不要再逼小女子了。小女子会真的杀了你的!……”

“太后,太后,……”

陈静再一次苦口婆心,冯太后依然还是有恃无恐。

“太后杀了她,太后,快快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兵发建康城!”

“哪咕叻,快杀了她,让大魏国一统天下,拉基阿路!……”

“……”

狼皮帽一时士气高涨,陈静心中火气却越来越大,原来江湖中都道:魏人无信义。如今看来,魏人无信义全然不假!

陈静一时明了,倘若还和冯太后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冯太后更加有恃无恐,唯有先伤了冯太后再寻脱身之计。如此,万全!

陈静一道白影且战且退之际,径直越女剑一收,大声疾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吃我一剑!”

陈静大呼之际,本就只为吓唬冯太后,径直越女剑先是一剑绞剑而下,惊得冯太后退出去了三步。

陈静越女剑紧随其后,径直剑锋一旋又一式抹剑而下,越女剑一闪寒光在冯太后身前又一刺,“噗嗤”一声入剑半寸!

冯太后面色一惊,旋即一式“秋风扫落叶”,径直再一次横劈陈静脖子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个小骗子,你敢骗老身这是错负轮回剑?老身为一国之主,岂能容你如此侮辱?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老身,老身,你是要气死老身的吗?老身,才不让你得逞!老身取你小命,看刀!”

“……”

冯太后大怒之际,又一式“移形换位”逼近了陈静,半弓着身子上劈陈静咽喉,回手下剁陈静靴子!

陈静旋即摇头,径直厉声大呼道:“太后既然求死,小女子眼下这就助你一臂之力!”

第336章 月牙刀完璧归赵

陈静一时忍无可忍,心中缠绵的恨意和久存的善念纠缠如墙上的青藤数不清枝头,径直扭头不看冯太后,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极速一挥,接着一阵急促入骨的“噗嗤”声骤起于耳。

陈静突然感觉越女剑好重,心头一凉,就如落石下地那般极速荡起了一个冰天雪地的洼坑。

“王子,王子,王子,……”

“哪咕叻,杀了幽嫣谷墨家女人,胆敢伤了大魏国宏王子!……”

“马拉个巴子,快杀了她,太后让我等一箭射死了她,……”

“……”

杨柳山庄外狼皮帽骤起一阵哀嚎与大骂,陈静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扭头回望,确实大吃一惊。

这一剑并没有伤着冯太后!

在冯太后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出了一个锦帽貂裘的英俊小子。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看这一个英俊小子似有几分相识。只是,十年未曾再见,一时确实难以想起来究竟是谁。

这一个英俊小子面如霜华,脸色增一分则太白、减一分则太夭,正是人见人爱的大好青春年华。

虽然如此,但是身形并非孟婆江南读书人那般柔弱而飘飘欲仙,一副身板却也是虎背熊腰。

这一个英俊的小子双臂平肩张开护住冯太后,貂尾已然被越女剑剑气一斩断为两截如雪飘落。

这一个英俊的小子胸前的貂裘划过一道一尺长的伤口;貂裘上一排碎发如柳絮悠扬而下;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这一个英俊的小子不是别人,正是魏国王子拓拔宏。拓拔宏是魏国的希望,也是冯太后的希望。

毕竟,可汗羸弱多病未能理国事、王子尚未长成又不能亲政,故而一应大小国事都由冯太后操心。

如今,拓拔宏已然长成,有朝一日要继魏国可汗之大位。

冯太后见冷不提防的这一出,虽然一时心惊,但是也极其欣慰,旋即一把捉紧拓拔宏肩膀,好似捧在心尖上的一颗宝石,接着急切追问道:“孙儿,孙儿,你伤着了没有?伤着了没有?伤着了没有啊?”

“孙儿,可不要吓唬老身!孙儿,孙儿,快给老身一句准话!”

“……”

拓拔宏故作镇定,倒也没多眨一回眼睛,也没多皱一次眉头,只是目视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径直又幽幽与冯太后说道:“祖母,孙儿如今一身是胆,放眼望去,该当无人能与之争锋!如今孙儿能拳打吊额大白虎、脚踢六尺大灰熊。”

“祖母,不碍事,这都不碍事,一点儿也不碍事的!这一式剑伤,就只当是蚂蚁咬重了一些!”

“……”

冯太后闻言一时宽心了许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径直又缓缓轻抚了一回“扑通、扑通”的心口。

冯太后一时好似沉思入定,哪怕就是身中千刀、万剑,也不能再让拓拔宏再中一刀、一剑。

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冯太后思绪已了,从思绪中缓过神来,径直又不得不万般好奇的追问起来。

“孙儿,你可吓坏老身了。不好生在宫里待着读书,来此何干?”

“莫非,丘穆陵泰在宫中陪你读书这样的小事也都能办砸了?”

“……”

冯太后嫣切一问,毕竟当初带人来杨柳山庄连可汗都没有告知一声,又如何能让拓拔宏知道呢?

冯太后觉得:拓拔宏应当好生在宫中读书,将来魏国一统天下之后,魏国之主才不似乡野之人。

魏国当兴,身为一国之主上马能逐鹿天下、下马能诗书话桑麻。

拓拔宏倒也实诚,祖孙二人本就没有半点儿隐瞒,张口就道:“孙儿回祖母的问话,方才孙儿正读得兴致之处,可是听丘穆陵泰将军说杨柳山庄有大事发生。”

“如此,这么近处的大事,怎么能少得了孙儿呢?祖母,孙儿这一次是来对了吧?祖母之恩,孙儿这一剑怕是不够报答的咯!”

“……”

冯太后一时无言,觉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越来越不如前,似步六孤一部,烂泥扶不上墙;丘穆陵一部,烂泥还是扶不上墙;至于诸如尉迟一部等等,更不入眼!

冯太后如今只要一想起“黄金八部”来,心中只有出不完的怨气!

步六孤一部自从十年前以来,避重就轻居然与杨恩走得很近,还好杨恩已经死了,步六孤一部想变成“步六孤大王”全然再无可能。

至于丘穆陵一部,丘穆陵良倒是一个难得的将帅之才,只可惜子嗣一个不如一个,听着都揪心。

丘穆陵泰自从“十山八寨”办砸了差事,刻意让丘穆陵泰辅佐拓拔宏多读一读书,也算是把丘穆陵泰放在宫中看住,免得放远了又是山高皇帝远、猴子称霸王,“丘穆陵大王”是不允许再一次出现的。

冯太后觉得:如今丘穆陵泰全然失职放出了王子拓拔宏,眼下也不是治丘穆陵泰罪的时候,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问责也不迟。

冯太后不得不转身立在拓拔宏身前,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回剑伤,旋即脸色发青,扭头厉声对陈静大骂道:“伤我孙儿,老身今日与你没完。幽嫣谷墨家之名,必灭!”

“王子是大魏国的希望,老身绝不容许王子再受一丝一毫伤害!”

“……”

拓拔宏极速摆手止住了冯太后的谩骂,脑子中一时回想十年前在寒坡岭中的那一遭光景。真是十年如一日,想起来恍惚如昨。

拓拔宏接着又一把拽住冯太后弯刀,急切说道:“祖母,方才幽嫣谷墨家谷主姐姐说的极是。如今,孟婆江南北都道‘魏人无信义’,孙儿也身为魏人,又如何不为之所动?”

“祖母,孙儿以为:得民之心、而得天下。魏国当效法孟婆江南,凡是让乡民‘吃土’的官员,一律全家‘吃土’三日,家财尽数分发乡民。如此,乡民才会心归魏国!”

“至于祖母所言直下孟婆江南,一者魏境方才安定,不可大兴刀兵,休养生息实为上策,有道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二者,魏人久居孟婆江北之地,受不得舟车劳顿之苦,更有水土不服之情,要挥军南下还得整军备战,不可言之空洞而无实备!”

“三者,正所谓:两军交战,粮草先行。国中乡民倘若‘吃土’,军粮又从何而来?倘若魏国乡民都成了流民,那就更为不妙了,……”

“……”

冯太后一个人执掌魏国多年,那里会有不知之理,旋即眉头微微一皱,径直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好了,好了,好了。孙儿说的对,孙儿说的都对!可是,孙儿你不要忘了一句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身又岂会害了孙儿?”

“幽嫣谷墨家是必须要灭的,老身吃的盐,比你流的汗还多!孙儿呀孙儿,你说是吧?”

“幽嫣谷墨家不灭,何时能一统孟婆江南北?幽嫣谷墨家即有孟婆江皇权特许,幽嫣谷墨家一灭,只怕孟婆江南朝廷也会暗中得意!”

“……”

拓拔宏自然也明白冯太后话中之话的用意,当初刘一龙在位时,也曾知晓与冯太后暗中有来往。

一国之主身居高位,有道是:高处不胜寒。自然有难为情之处,明之不可为也不得不为之时。

正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拓拔宏感同身受,倒也并没有与冯太后顶嘴,径直轻飘飘的又瞅了一眼伤口,接着毕恭毕敬抱拳对陈静说道:“谷主小姐姐,咱们又见面了。十年了,已经过去十年了,当年的恩情又如何能忘怀呢?”

“谷主小姐姐你且放宽心,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待有朝一日继承父汗之位,当日寒坡岭中之誓言一定会守信的!”

“如今,杨柳山庄外的这一件无关紧要之事,还请谷主小姐姐不要记在心上!就当白驹过隙好了!”

“……”

陈静闻言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径直又轻蔑的看了一眼冯太后,之后又瞅了一眼拓拔宏,又环视了一眼杨柳山庄外的无数狼皮帽。

陈静觉得:杨柳山庄外的无数狼皮帽都要取人性命,又如何能说是白驹过隙?又如何无关紧要?

陈静一时恼怒至极,旋即捉出带有“宏”字的那一把月牙刀,扔与拓拔宏道:“魏人最无信义。今后若重誓言,又何须用月牙刀?若不重誓言,要月牙刀又有何用?”

“如今,就当完璧归赵,往后魏人究竟有无信义,公道自在人心!”

“……”

拓拔宏身子一斜一把接过月牙刀,仔细观看了一番,发现刀鞘全身与十年前相赠之日相差无几,一时如获至宝之感油然而生。

不过,拓拔宏抬望眼之间,又瞅见陈静越女剑一正一斜的样子,径直万分好奇的追问道:“谷主小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静心中一嗔又一怒,极其不客气的说道:“还了月牙刀,自是两不相欠,你说呢?”

第337章 又见夜行衣来者

“若无相欠,怎会再见!谷主小姐姐,还是欠着好,欠着好啊!”

拓拔宏轻飘飘一言,扭头瞅了一眼冯太后,冯太后一脸无辜佯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陈静倒也不想与拓拔宏多言一字半句,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缓缓说道:“若无相欠,那永远不要再见。魏人无信义,见了还添堵!”

此刻,陈静后背撕裂之痛越发冰凉,就似夏日午后突然来了一场飞雪,每一个毛孔都在瑟瑟发抖。

拓拔宏一时伫立不言,几次三番欲言还休的样子,并且还念念不舍的把玩手中那一把月牙刀。

拓拔宏眉宇之间的那一副沉醉至极的表情,极其痴迷。

冯太后寻着这一个破绽,眼疾手快之间右手一扬,四个“黄金八部”内侍极速上前,左右一立、架开了拓拔宏,径直往宫中送了回去。

冯太后如释重负,拓拔宏在此逗留只会耽误运筹帷幄中的正事。从那里来,应该从那里回去。

“孙儿,好生回去读书。你可是老身的希望,也是魏国的希望!”

“孙儿,刀光剑影不急这一时,早晚都会让你亲自经历的!”

“……”

冯太后极其嫣切的一席话,语重心长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夜风幽幽一袭,越见气淡神轻。

拓拔宏虽然勇猛,但是四个“黄金八部”内侍功夫也不错,对于一个从未经历战阵的王子说来,少了许多“四两拨千斤”似的巧力。

拓拔宏就这样被人带走了,似老鹰捉小鸡一般送回了宫中。

冯太后见拓拔宏走远,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没有了踪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自言自语道:“节外生枝,节外生枝,节外生枝啊!”

“老身,这是老了吗?越来越多的事,越来越不受掌握。嗨!”

“……”

冯太后旋即又正了正身子,弯刀再一次前后极速一旋,接着马步前后一拉,再一次盯紧越女剑。

“姑娘,还真是让你看笑话了!也罢,生而为人,谁人不被笑?谁人又不笑人?无非就是你笑一笑我,我笑一笑她,如此而已!”

“王子走了,王子这一道剑伤,老身可没那么容易原谅你。姑娘的人头,在老身心里爱人着呢!”

“……”

陈静一时想哭不是哭、似怒不是怒,旋即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极速闪过了双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如今看来全然不假。

陈静越女剑一斜,缓缓上前了一步,面色一沉如孟婆江水中的一片落叶,径直悠悠说道:“太后,大家都是女人,何苦如此这般苦苦相逼呢?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如今,太后的嘴,是要人命啊!”

“太后,小女子只当从来也没有路过魏国,也当从来没有遇见过太后,如今只当是路遇一个老妇人,还是几次三番要小女子性命的一个老妇人!冤相报何时了!”

“小女子这么多年来,只要别人敬我一尺,我便还她一丈;天底下的读书人说的极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如今,太后这么中意小女子的项上人头,可是读书人又说:非礼勿动。太后,小女子难啊!”

“……”

冯太后闻言面色闪过一阵诡异之笑,在夜色中像极了一方张牙舞爪的兽脸,眼神张合之间都要撕裂人成为一堆肉屑渣滓。

冯太后弯刀一旋,又一式“移形换位”而上,厉声大笑道:“难?这可一点儿也不难!待老身取了你的项上人头,想难也没得难,你也不会再抱怨这一个‘难’字咯!”

“真是的,只要姑娘满足了老身平生最大的一桩心愿,这又有何可难之处呢?通通都没得难!”

“……”

陈静一时更气,看来冯太后好似已经吃定了自己,正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倘若老虎不发威还真被当成了病猫,径直越女剑一闪寒光直下,接着又一式“移形换影”极速而下,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一剑分了你!”

陈静其时已然忍无可忍,冯太后就似绕上树枝的一树青藤,如今除了越女剑一剑分出胜负之外,再也寻不着其它的脱身之计了。

都道:最毒妇人心,眼下这都是被逼的!倘若冯太后心中还有一丝要放过陈静的善念,陈静又如何会下这样一分为二的招式呢?

要说什么:君子与女人难养也。能怪天底下的女子吗?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被逼出来的!

男人们都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就不许女人豪杰一回?

越女剑突然一式抱剑迷惑了冯太后近身杀来的弯刀,旋即身子微微一斜故意卖了一个破绽与冯太后,径直越女剑回手一旋,一道劈剑剑气从上而下直取冯太后。

冯太后弯刀如愿一旋,只顾去劈陈静故意抱剑摆出的破绽,即使眼疾手快之间回手也来不及躲闪这一式劈剑剑气,心中骤起一阵拔凉,为大魏国而亡,死得其所。

冯太后微微一笑,好似看见了夫家已故的先人,也好似看见了燕国娘家的辱骂,更似看见了曾经万千燕国白羽锁子甲的大小将士。

“生而为人,终归难逃一死。如今,无非有死而已!……”

冯太后视死如归之际,手中弯刀便没有停下劈杀,弯刀极速还击之间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当、劈啪,……

陈静左肩一滑又被冯太后弯刀重重一旋,一绺昙花染红了白纱,右手越女剑那一式劈剑又被“四两拔千斤”之势撞开,劈剑剑气一偏一闪接着又凌空直下,一绺又一绺昙花一现,之后一大片海棠花枝落地,百步之外旋即倒下了一小片狼皮帽,弯刀落地与哀嚎声不绝于耳。

哐当、当当、当,……

“哪咕叻,马拉个巴子,……”

“古奎、奈奎,哪咕叻,……”

“……”

陈静一阵惊呼,如今又是谁来挡住了越女剑?要是没人来解剑,冯太后必定被越女剑一分为二,从此孟婆江北之地再无冯太后。

陈静极速扭头,透过面纱斗笠再一次看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张面孔,这一身夜行衣可恨至极。

“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陈静不由得惊呼一怒,当初在建康城百合楼猪舍中而去,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人影:尖嘴猴腮的面容不变、铁剑在夜色中更为光亮、一双眼神警觉如鼠环顾四方。

“你,你,你。你什么你!没大没小的!牙尖嘴利,见了‘二叔’,难道就这般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夜行衣来者说话之际,长剑向右一横,护在冯太后右边,径直目光如炬又恨恨的凶了一眼陈静,厉声又道:“小妮子,想要杀太后,你还得先过‘二叔’这一关,过不了‘二叔’这一关,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如今,‘二叔’已然伤愈,要胜了‘二叔’,还得拿出真本事来。可莫要大意做了‘二叔’剑下亡魂!”

“……”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五味杂陈,本想张口骂娘,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实在骂不出口,在百合楼中未完如鬼魅一般的纠结继续涌上心头,径直先无视了冯太后,而后厉声责问道:“要你真是小女子的‘二叔’,为何还要为虎作伥?那有不顾自家人死活的家人,却要与她人帮腔的‘二叔’,奇葩至极又亘古未闻!”

“你这是那门子的‘二叔’?说,给小女子一句准话!如今,还又躲在暗处,莫非也想背后捅小女子两刀子不成?怪胎,大怪胎啊!”

“倘若要是真‘二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一个假‘二叔’,一家人尽干两家事,有你这样的一个‘二叔’,不如没有你这样的‘二叔’!”

“……”

陈静确实来气,一路行来,敌对者让人万念皆空也就罢了,可是身边的人都让人万念皆空,生不如死之感比被人伤了刀子还心疼。

陈静极其难过,恨不能上前一剑伤了眼前这一个“二叔”。可是,对长辈动刀使剑那可是大逆不道。

幽嫣谷墨家当兴,倘若今夜落下了这一次话头,又如何能在孟婆江南、江北重兴幽嫣谷墨家之名?

好恨,可恨,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门子的“二叔”!

夜行衣来者见陈静的阵势,闻言更是怒火冲上了九重天,径直长剑极速一扬,骂骂咧咧又道:“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小妮子,既然如此侮辱尊长。今天,今天‘二叔’定要好生教训你一回,让你知道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一路行来,张口闭口都是幽嫣谷墨家之名,终归也是一个为‘名’所累、为‘名’所害的浪得虚名之徒,休要再猖狂,看‘二叔’如何教训你!”

说时迟那时快,夜行衣来者长剑极速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一副要一剑封喉了陈静的招式,……

第338章 越女剑以一敌二

陈静一惊又一乍,没想到夜行衣来者如此针锋相对就好似有三生三世的仇恨,这一个“二叔”出剑如此狠毒致命,正如越看越让人生厌的那一副尖嘴猴腮的嘴脸。

有道是:亲者不亲。

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静旋即斜持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疾行,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之后一身白影如莲花过江,躲过了夜行衣来者一剑封喉的招式。

嘭、嘭嘭、嘭嘭嘭,……

夜行衣来者长剑剑气落地,荡起一绺飞沙走石如烟如雾,飞沙走石中的桐油味四散入鼻、铁蒺藜如雨点前后飞舞四射。

“嗷,嗷嗷,……”

“哪咕叻,哪咕叻,……”

“……”

无数狼皮帽骤起一阵哀嚎,想必是铁蒺藜飞出去砸坏了一个又一个面孔,不然也没有其它可能。

眼下,陈静一时还顾不得狼皮帽,倘若一个不留神成为夜行衣来者剑下亡魂,必定得不偿失。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式挑剑剑气凌空而起,一绺尘沙如雾四散,径直极速又一闪白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后一式绞剑剑气而下,紧接着顺势一式抹剑剑气!

都说:最毒妇人心,眼下连一家人中的“二叔”都苦苦相逼到如此地步,不出手又如何能活命?

有道是: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没有一个好手好脚、又会功夫的人甘做他人剑下亡魂,如今这一个混蛋“二叔”那就不是真二叔!

夜行衣来者见状猛然一惊,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身影一闪而过,没想到一个貌似柔弱的女子发起威来,也应承了坊间流传的一句土话:母老虎,惹不得。

夜行衣来者眉头一皱,长剑游走之间厉声大骂道:“小妮子,好哇,好哇,好哇!终于对家中尊长出手了!这,这就是大逆不道!”

“世风日下,大逆不道!忤逆不孝,大逆不道!通通都大逆不道!”

“……”

陈静越女剑剑气出剑之后,极速又一式后空翻“咚咚”落地,之后又远离了夜行衣来者十步之外。

陈静这才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径直又厉声反驳大骂道:“扯!扯!扯!你就继续扯!这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而已,就这一点点委屈都受不得,还大言不惭说是什么尊长?尊又从何而来?”

“当初,想一剑封喉小女子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咱们是一家人?以老卖老,又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

陈静一通大骂之际,后背撕裂之痛越感锥心,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杨柳山庄外张弓搭箭的狼皮帽,看样子一时半会又走不了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瞅见冯太后闪过一脸狡黠,之后弯刀一旋,又做防御状。

看来,眼前这一切依旧还在冯太后预料之中,夜行衣来者无非也是冯太后备用的一颗棋子。

只是,看冯太后志在必得的一副模样,至今都没让杨柳山庄外里外数层的狼皮帽动手,确实不可大意,必定还留有后招。

陈静一时没有想明白,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的“二叔”在百合楼中出手相助之后,莫非暗中还一直尾随不成?不然,又是如何知道张口闭口一句幽嫣谷墨家之名?

并且,夜行衣来者眼下为何又要如此铁心护住冯太后,细细想来实在匪夷所思,更是无从说起。

况且,这一身熟悉的夜行衣来者招式都是幽嫣谷墨家路数,见着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存敬畏之心就也罢了,退一万步讲,完全不应该为冯太后所用才对!

阴谋,说不一定其中有阴谋!

陈静一时急火攻心,径直隔空与夜行衣来者急切追问道:“今日,事已至此。大战一场无论是你死,还是我亡,小女子无半点怨言!”

“小女子如今只问一句话,但求给一句准话,为何要助冯太后?莫非,你也是孟婆江北魏人不成?”

“……”

夜行衣来者闻言先是一怔,好似一根枯木棍子,接着长剑极速又一正,微微一笑回视一眼冯太后。

夜行衣来者见冯太后并未说道一字半句,径直又倒提长剑,仰头一阵轻笑道:“魏人?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小妮子,有这么好功夫的魏人吗?有这么俊美的魏人吗?”

“你家‘二叔’祖祖辈辈都是孟婆江南之人。哦,对了,现在不是宋人,是齐人。已经是齐家之人!”

“原本有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如今夜看来,也该是时候给你一句准话了!”

“大魏国冯太后与你家‘二叔’也有报答不尽的恩情,你也该知道规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二叔’又岂能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况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二叔’不知道小妮子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是养育之恩也胜过生养之恩。这当‘二叔’的要取回身体发肤,难道你还敢忤逆长辈不成?”

“……”

陈静闻言气得脸色发青,这么多年来,都一个人过去了,生养之恩又不曾见过亲生父母,养育之恩又何曾见过这一个夜行衣来者?

这要不是胡说八道,就是老不正经占人便宜。为还有这样的“二叔”感到羞愧,甚至无地自容。

陈静怒火中烧,恨不能撕了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的嘴,撕了又缝,缝好了再撕,奇葩至极的“二叔”!

陈静不再与夜行衣来者浪费过多的口舌,径直一式“移形换影”,一式云剑剑气直取夜行衣来者。

夜行衣来者见状不惊不愕,继续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旋即一式左空翻落地,紧接着再一式后空翻起地,一闪退去了数十步之外。

“嗷嗷,嗷嗷,……”

“哪咕叻,哪咕叻。……”

“……”

越女剑剑气如霜再一次斩掉了远处狼皮帽手中的弓箭与弯刀,在一阵哀嚎声中又倒了一小片。

夜行衣来者旋即长剑一直,径直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身子半弓一晃,马步前后一拉,一道挑剑剑气骤起,一绺尘沙中的铁蒺藜再一次如雨砸向了陈静。

当、当当、当当当,……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身子极速一沉,紧接着又一式截剑而起,剑鞘往后虚晃一点,凌空又一道白影一旋,像一朵白莲花坠下,越女剑一道剑影中的电光火石就似一个又一个莲子反击夜行衣来者。

夜行衣来者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长剑一式抱剑剑气左右一旋,铁蒺藜如雨极速一弹,身边不远处的狼皮帽又骤起了一阵哀嚎。

夜行衣来者与陈静在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坑坑洼洼的空地里,相距十步或者数十步,你一式截剑剑气、我一式挑剑剑气,你一式云剑剑气、我一式劈剑剑气,……

一时之间,夜行衣来者没能胜过陈静,陈静也没能伤着夜行衣来者,一时僵持不下又不得不剑影如一闪又一闪流星划过。

当、当当、当当当,……

剑影如霜,杀气渐浓。

虽然此刻陈静越女剑没有伤着夜行衣来者、夜行衣来者也没有伤着陈静,但是一道又一道剑气被荡开了出去,却伤了、残了、亡了不少狼皮帽,骤起一阵猛过一阵如孟婆江波汹涌澎湃的哀嚎。

夜行衣来者越战越勇,大有老当益壮之势;陈静越战越急,一时后背撕裂心神合一大不如前。

夜行衣来者长剑步步紧逼,陈静越女剑步步为营。

但是,这可苦了杨柳山庄外的无数狼皮帽。

狼皮帽未得冯太后的军令,虽然张弓搭箭,但是也在陈静与夜行衣来者剑气横飞之中倒下了一波接着一波,哀嚎声如孟婆江浪一浪盖过了一浪。

“哪咕叻,哪咕叻,……”

“太后,太后,太后呀,下令,下令,快快下令吧!射了她!……”

“……”

冯太后闻声也是一阵拔凉,看不断倒下去的狼皮帽,心塞之际全身又骤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冯太后脸色突然一沉如午后的阴云,径直弯刀一正,正了正身子,一手叉腰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这是在取她人项上人头?还是在杀我大魏国好儿郎?”

“如此,让老身大魏国儿郎情何以堪?又让老身情何以堪!”

“……”

冯太后骂骂咧咧一通之后,径直又一闪“移形换位”从另一边攻杀陈静,左右夹击更能手到擒来。

陈静心中一惊,倘若再这样纠缠下去,后背撕裂怕再也不能心神合一,径直越女剑一斜,近身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夜行衣来者攻杀过去。

毕竟,亲者仇之事,当越女剑先一招胜了夜行衣来者,之后回手再一剑,冯太后自然不在话下。

冯太后见陈静一闪白影逼近夜行衣来者,径直又一式“移形换位”紧随而上,接着弯刀极速一旋又一正,往陈静后脖子一挑,厉声大喝到:“姑娘,面纱斗笠太爱人了,老身这一次取定了,看刀!”

第339章 越女剑左右为难

陈静闻声一惊就似豆苗上的一只蚂蚱,冯太后与夜行衣来者前后夹击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阵势,更不能有一分一毫大意。

毕竟,只要大意一分一毫,也便看不见天明升起的太阳。

夜行衣来者倒也没有因为冯太后从背后攻杀而多了一分轻松,反而更加喜形于色,大有一把摁住陈静还要揍上两拳头的阵势。

夜行衣来者自以为:子不教、父之过。当“二叔”的也该教训一回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孩子。

陈静如芒刺在背,径直白纱白袍极速一侧身,低头半拉越女剑一提,先躲过了冯太后那一式致命的弯刀,径直剑鞘虚晃一点,再一次侧身落地而起又一旋,紧接着反手又一式点剑剑气还击冯太后。

当!

一声空灵,一阵惊叹。

冯太后极速回首,旋即侧仰着身子,弯刀反手又一旋,左手落地一撑,紧接着极速一旋三圈半而起,之后又一式劈式斜杀上前。

陈静越女剑回手,一式平剑剑气先挥向了夜行衣来者,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冯太后与夜行衣来者之外奔去。

如今,两面夹击,又受刀箭之伤,可不能如此纠缠下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来我往,才能在不利的境遇之中寻得更多生机。

陈静旋即先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再一次逼近冯太后,逼得冯太后弯刀一旋一正之间退后三步,之后剑鞘虚晃又一点,横身一式连环踢重重送与冯太后两脚、四脚、六脚,……

陈静靴子入冯太后心窝处,一闪极速又一憋,冯太后旋即脸色一阵铁青,之后又往后极速一仰,接着站立不稳一连串踉跄。

陈静趁冯太后一连串踉跄之际,借力使力回手一式点剑,越女剑一荡,反手又一弹,径直如开弓的弩箭一闪射去了夜行衣来者。

夜行衣来者面色一青,在杨柳山庄外桐油味十足、夜色跳跃的火光中更似一个青果,长剑拖地往后退去了两步、四步、六步,……

陈静一时倒也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趁胜追击正好治一治这一个“二叔”究竟是不是真二叔,也正好治一治以老卖老的这一个老顽固。

夜行衣来者身子一斜,旋即长剑极速虚晃一点,又一式侧空翻落地,斜持长剑一闪退去三步之外。

正当夜行衣来者一式侧空翻落地之际,陈静越女剑反手一式荡剑剑气,一绺尘烟如雾起高了三尺,剑鞘虚晃入地一直又一点,握住剑鞘极速又一旋,借力使力再一次一闪白影逼近夜行衣来者。

夜行衣来者长剑旋即一式挑剑极速而下,一绺尘烟如沙撒去了陈静面纱斗笠上,“”落地如雾,紧接着原地起身一旋,长剑再一式绞剑直逼陈静双眼。

陈静眼疾手快,剑鞘虚晃极速又一点,侧身一旋“咚咚”落地,之后极速半弓了身子,一式“秋风扫落叶”攻击夜行衣来者下盘,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闪去夜行衣来者胸前。

当、嘭嘭!

夜行衣来者长剑回手一挡,剑气与长剑相撞,骤起一阵空灵,之后又一阵极速的撕裂之声,夜行衣来者胸前一条一尺长的口子。

夜行衣来者眉头一皱,面上骤起一阵狰狞,径直又一式撩剑而起,凌空一闪在三步之外落地,接着左手在胸口出一捂,凑近眼前一看,尽是一把怒放的海棠花瓣。

夜行衣来者顿感五内俱焚,一副气得顿足捶胸的样子,径直长剑极速一扬,咬牙切齿指住陈静面纱斗笠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方才现身之际,早该从你后背白剑进去、红剑出来了!”

“这一切,都怨我自己。一切也都怨我自己。节外生枝,全都是我一个人自找的,埋汰旮旯!”

陈静又是一惊,看来这一个夜行衣来者知道很多不知道的往事,眼下又该如何是好?

问,一定费力不讨好!不问,那就成了永远也不知道的秘密!

正当陈静陷入沉思的那一刹那功夫里,冯太后眼疾手快寻着了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径直又一式“移形换位”而上,弯刀刀锋映着杨柳山庄外跳跃的火光,火光中尽是冰凉的杀气,这一次并未开口说道一字半句杀奔而来。

红尘滚滚,杀气腾腾。

静静的杀人,更能得心应手。

冯太后面上又一次闪过狡黠的微笑,只要陈静一时大意,弯刀一刀下去,项上人头志在必得。

杨柳山庄外的狼皮帽见状一时都睁大了眼睛,等待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待陈静中刀之际,杨柳山庄外的狼皮帽必定欢腾如沸水。

冯太后自然心知肚明,倘若这一刀得势,那还省了不少心;即使这一刀未能得手,还留有后手。

杀气如风荡,刀光变游龙。

陈静越女剑一正一斜,从剑影中闪过了冯太后的刀光,大吃一惊之际,一时又极其镇定的佯装若无其事,面纱斗笠一动不动,依旧一副盯紧夜行衣来者的愤愤模样。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剑影中冯太后弯刀一旋一斩之际,一时佯装踩着了铁蒺藜,旋即左右腿一式弹腿起身之际,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紧接着又一式侧空翻落地,冯太后弯刀一旋,正好从面纱斗笠顶上一尺重重划过。

杨柳山庄外的狼皮帽又是一阵愤怒的惊呼声不绝于耳。

“太后,杀了她,杀了她,……”

“哪咕叻,杀,杀,杀,……”

“马拉个巴子,还不死!……”

“……”

冯太后见弯刀一斩落空,旋即身子一旋,再一次如风一吹,一式侧空翻起地,双手合力再一剁。

陈静再一次怒火冲天,越女剑剑鞘极速一式点剑侧身,白纱白袍似一朵旋转的白莲花,越女剑回身一式截剑,荡去了剁来的弯刀。

“大家都是女人,如今,冯太后你不仁,休怪小女子也不义!”

陈静张口大呼之际,紧接着先一式绞剑剑气直下,径直又一式抹剑,又是一剑封喉冯太后的招式。

冯太后见状一惊,退后一步误踩了铁蒺藜,面上极速闪过一掠狰狞,紧接着身子一倾又一斜,径直弯刀回手一荡入地一尺,误打误撞躲过了绞剑,却没能躲过抹剑。

噗嗤、哐当,……

越女剑没能一剑封喉冯太后,但是一式抹剑下,在冯太后心窝处又留下了一道一尺长的口子。

“咳咳,咳咳,……”

冯太后身子一斜,旋即弯刀又一旋,一式侧空翻起身之后,斜身一抚心口,张嘴又是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夜行衣来者见状大吃一惊,旋即长剑一正,又一阵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杀奔过来。

“小妮子,你伤了大恩人,就是伤了你家‘二叔’,就是伤了你娘!”

“今天,今天,今天‘二叔’一定要杀得你满地找牙,还想着幽嫣谷墨家是吧?‘二叔’依然会杀无赦,反正幽嫣谷墨家之名已亡了十年!”

夜行衣来者一时大怒之际,依然再一次近身三步之外,陈静又不得不面纱斗笠一旋,之后越女剑一式平剑直逼夜行衣来者咽喉。

陈静出剑之际,厉声反驳大骂道:“扯,扯,扯!你就使劲扯!娘已经都死了,小女子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二叔’!小女子,小女子今天攒足了劲,得先杀了你!”

夜行衣来者尖嘴猴腮的面容又极速浮过一丝狰狞,一时入目使人更为难堪又让人难看。

夜行衣来者针尖对了麦芒,长剑也是一式平剑而出,剑尖对着剑尖又是一阵尖锐声,之后电光火石之音骤然响起,一绺寒光消散另一绺寒光让无数狼皮帽瞠目结舌。

夜行衣来者侧身一晃,旋即又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再一次使出了幽嫣谷墨家一剑封喉的招式。

陈静一时也没有思索余地,求生本能不得不以同样的一道寒光剑影,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再一式抹剑剑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夜行衣来者。

嘭嘭、嘭嘭、嘭嘭,……

越女剑寒光与长剑寒光凭空极速一闪光与影,平地里骤起了一阵炸裂之声不得不让陈静与夜行衣来者各自退去了十步之外。

一时之间,尘烟如雾迷茫、飞石如箭四射,无数铁蒺藜伴着飞沙走石再一次无情的飞向了四周。

当、当当、当当当,……

“嗷嗷,嗷嗷,……”

“马拉个巴子的,杀,杀,……”

“……”

尘烟缓缓消散之后,夜行衣来者没能一剑封喉陈静,陈静一时也没能一剑封喉夜行衣来者。

陈静后背撕裂之痛越见锥心,恨恨的盯住夜行来者厉声大喝道:“无论你是真二叔,还是假“二叔”,小女子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再来,看剑!”

第340章 越女剑以一敌三

当!

一响铮鸣,拔凉又一惊。

正当陈静越女剑出剑要一分为二夜行衣来者之际,凌空一闪黑影如鹰而下,一道寒光剑气重重一击“四两拨千斤”撞开了招式。

越女剑剑气交织一闪寒光,平地里似两条地龙,尘烟飞舞之际极速一闪光影杀去了狼皮帽人群中。

“嗷,嗷嗷,嗷嗷嗷,……”

“哪咕叻,哪咕叻,……”

“……”

狼皮帽又一次被剑气伤亡了一大片,杨柳山庄外又是一阵躁动。

陈静极速抬望眼之间,来者一身服饰极其熟悉,又是在幽嫣谷中与陈旭嫦上坟的那一个黑衣人。

“黑衣客,怎么会是你?莫非你不是孟婆江南之人?上一次不方便言明身份,如今该说道了吧!”

黑衣人明眸一动,似有难言之隐,扭头不再回答陈静的问话,径直吃力只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一时好奇又万急,真是世间之人无奇不有,夜行衣来者都如此奇葩了,黑衣人更加奇葩。

黑衣人缓缓步去了夜行衣来者身边,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看伤口,一边又恨恨盯了一眼陈静。

陈静看得出来,黑衣人对夜行衣来者有情有爱,对陈静一时骤起如万丈高峰一般的恨,更似无情的孟婆江水要一波拍陈静上浪头。

夜行衣来者眉头深锁,一边怨气十足指住陈静,一边又对黑衣人道:“你看,你看,这小妮子,大逆不道!这小妮子,她大逆不道!”

“连一家人中的‘二叔’都下得去狠手,又如何不是大逆不道!”

“……”

黑衣人一手斜持长剑,一手轻轻一杵,放下了缠满布条的剑鞘,右手轻抚了一回尖嘴猴腮的双颊,一边又吃力安慰道:“都这么大一个人了,又为何与小辈这般计较!”

“哎,都是这一套剑法的错。练了酒肉穿肠剑,玉树临风的模样变成了这般模样,有舍才有得啊!”

“疼不疼?还疼不疼?……”

“……”

黑衣人燕莺一语急切追问,夜行衣来者面色有一些平缓,一时之间又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又半嗔半怒道:“哎哟喂,疼,疼死了!我心好疼,我心口可是老疼了!”

黑衣人一时掩面一阵“嘤嘤嘤、嘤嘤嘤”的窃笑,一边又极其吃力的打趣说道:“你这一点点伤,相比于十年前,这都算不得什么!你这,无非就是一点皮肉之苦,锥心之痛还远着呢!远着,还远着,……”

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又陷入了沉思,十年前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如今想来已然物是人非。

夜行衣来者都一大把年级了还似一个淘气的孩子,径直又呶嘴闹腾道:“杀了她,杀了她,杀了这一个大逆不道的孩子,有这样的孩子还不如没有!哎,要是咱们有一个孩子,那该多好,那该有多好!”

黑衣人眉头一皱,眼神中一闪有泪光,径直低头又一嗔,旋即仰头又一阵长叹,又极其吃力的缓缓说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都说天意最大,又说天意不可违,你我又能奈天何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待还完了恩情,你我相忘于江湖,来去一场空也当是道法自然了吧!”

“……”

黑衣人旋即又正了正身子,剑光一闪,对远处已然再一次立身起来的冯太后毕恭毕敬一抱拳。

冯太后见状微微一笑,眼下黑衣人会使雪月风花剑,夜行衣来者会使酒肉穿肠剑,合二为一的剑法就是郎情妾意剑。

冯太后自以为:以幽嫣谷墨家的剑法对付幽嫣谷墨家的剑法,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高下立见。

毕竟,以三个人功夫拿下受伤的错负轮回剑,已然攻杀了有一些时辰,想来也没多大的难处。

冯太后弯刀极速一旋,再一次闪过一阵诡异之笑,隔空对黑衣人与夜行衣来者又急切大呼道:“拿下了她,快快拿下了她!”

夜行衣来者与黑衣人得令,旋即分开了步子,缓缓与陈静步了过去,剑影中跳跃着渐明的火光。

陈静见状极其警觉,倘若冯太后在暗中安排了更多的高手,今夜莫非真的要命丧于杨柳山庄外?

看杨柳山庄外这一片血迹斑斑的空地上,横竖着数千青色道袍的尸身,无数错乱的长剑与弓箭,莫非要步白莲社弟子的后尘不成?

眼下,越女剑要以一敌三,三个人的功夫已然领教了数次。

倘若继续这样耗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的处于下风,心中的善念只会让这一场打斗越来越艰难。

虽然佛门中有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可是,眼下又如何能死在这三个人的刀剑之下呢?

一死了之,是为国为民为苍生了吗?没有!相反,要是就这样轻易的死在了三个人的刀剑之下,冯太后必定要择日踏平孟婆江南。

不能死,本也不该死。

陈静这倒自以为:眼下该死的人,第一应该是冯太后,其次是夜行衣来者,最后才是黑衣人。

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善到尽头便是恶,此恶又非彼恶,只有以暴制暴胜了三个人,才会有人相信公道自在善心,否则一切的公道都只是冯太后想当然的一字半句。

为天下苍生,佛经中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未空,誓不成佛。那就先渡了这三个人。

陈静环视一眼从三方逼近而来的寒光刀剑,一时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张弓搭箭的狼皮帽。

遥看狼皮帽志在必得的表情,想来一时半会也不至于暗中放箭,以三敌一,那就是绝对的优势。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者失去了先机必定遭殃。

陈静旋即一道白影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先一式荡剑出手,一绺尘灰如烟四射去了夜行衣来者跟前三步处;接着又一式挑剑剑气而起,一闪数十个铁蒺藜凌空而起与黑衣人拦腰射去;之后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到冯太后身前,越女剑一闪云剑剑气而下;……

夜行衣来者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怒,尖嘴猴腮的双颊再一次骤起极其难看的狰狞,径直又骂骂咧咧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死了你啊,……”

黑衣人长剑一式云剑剑气一挡,数十个铁蒺藜凌空一飞,四散射开又伤了无数狼皮帽。

冯太后见又多了一个帮手,有恃无恐之间,身子极速一旋,之后弯刀极速一扬,极速又一式“移形换位”闪到了陈静一边。

越女剑剑气一道尘烟而过,还是没有伤着冯太后,却一闪去了百步之外,又倒下了数个狼皮帽。

正当越女剑回手之间,冯太后弯刀在左肩重重一滑,之后又一掌重重落在了后背箭伤处。

陈静一阵撕裂之痛,旋即使出全部的力量心神合一,接着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陈静一式点剑剑气凌空而上,一身飘逸的白纱白袍就似一朵夜空中的白莲花,那么美,那么飘。

冯太后弯刀一旋立在正下方,夜行衣来者与黑衣人长剑也止步于正下方三尺之外。

六目圆睁,盯紧白影。

陈静接着越女剑驭剑而出,一道寒光剑影直冲夜空而上,与此同时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看剑!”

越女剑一闪寒光而下似有千剑、万剑,一绺又一绺剑影就似一只白色凤凰的尾羽,陈静一时悬空就似白色凤凰头顶着一朵白莲花。

嘭、嘭嘭、嘭嘭嘭,……

越女剑紧接着千剑、万剑如雨直下,斩开了无数飞沙走石与烟尘,极速弥漫去了百步之外的狼皮帽跟前,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咳咳”;空地里炸裂出的飞沙与走石中的铁蒺藜与桐油罐子碎片又伤了无数狼皮帽。

青色道袍尸身如雨往狼皮帽身前无情砸落而下,纷纷扬扬之间又染红了无数狼皮帽,狼皮帽见状在惊恐又绝望中退后了数十步。

正当千剑、万剑落地之际,弥漫的烟雾中闪过了几道寒光刀影,又闪过了几绺寒光剑气,之后在尘烟中缓缓平静,只有“”沙石落地声;“叮叮当当”铁蒺藜落地声;“噼里啪啦”罐子碎片落地声。

“太后,太后,太后,……”

“大魏国不能没有太后,……”

“……”

无数狼皮帽一通急切的哀嚎,虽然还张弓搭箭,但是一时又不敢张弓射箭,毕竟一箭下去只得换回一闪剑气,死伤者更甚。

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凌空数步之后,缓缓飘逸落地,斜持越女剑盯静尘烟中的动静。

尘烟渐渐的消散,陈静一时也看清楚了:冯太后伤得不轻,黑衣人一脸血迹斑斑,夜行衣来者斑驳血迹。这一式无人能敌!

夜行衣来者长剑一杵,极速又一奔,跌到黑衣人跟前,捉紧黑衣人一双血手,扭头与陈静大骂道:“大逆不道的小妮子,你可知道,她就是你娘!你要逆天了!”

第341章 真相大白终有时

夜行衣来者愤愤不平就似一只被激怒的老鹰,张口一言就似冷不丁的一击晴天霹雳。

陈静被这晴天霹雳一击,击得外焦里嫩,怎么也不敢相信。

毕竟,真如夜行衣来者方才之言,黑衣人是陈静的娘,那么夜行衣来者就是陈静的爹了。

自古都道:虎毒不食子。

即使冯太后对夜行衣来者与黑衣人都有恩,也不至于当爹做娘的要一同杀掉自家的孩子!

真若如此,就是丧尽天良。

可是,又如夜行衣来者方才所言,夜行衣来者是陈静的二叔,那么黑衣人应该是陈静的二婶才对。

眼下,夜行衣来者一直都自称是陈静的“二叔”,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说黑衣人是陈静的“娘”,这一种极其纠结的关系让人听了何止奇葩至极,还有违三纲五常。

如此,在陈静心里不由自主的就只跳出了一个字:乱!

陈静警觉的竖起了耳朵,不敢相信方才夜行衣来者所言,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倘若一切又都是真的,幽嫣谷墨家之名又如何重兴?即使重兴了幽嫣谷墨家,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如何在孟婆江南、江北立足?

也许,最终都将沦为一个天大的笑话,让幽嫣谷墨家弟子都抬不起头来。与其这般,幽嫣谷墨家还不如在十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更为锥心的撕裂,就似一把五寸长且又锋利的锥子,在小心肝上左边刺三下、右边刺三下,紧接着左边再刺三下、右边再刺三下,……

后背箭伤撕裂之痛还可用药内服外敷,假以时日便可痊愈。如今小心肝上的伤痛又该用何药?

如此以来,陈静宁可相信夜行衣来者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假话,万万不能当真。

陈静旋即越女剑回手一直,厉声反驳大骂道:“你扯,你扯,你就继续使劲的扯!我娘十年前就已经在‘伴道斋芒’死了,亲娘无论现在是死是活,小女子一直都当她死了!”

“小女子如今是无父无母的一个孤儿,除了天收地容之外,小女子此生没有来路,只剩下归途!”

“要说你是我‘二叔’、她是我娘,那你说一句准话呀?”

陈静一时忍无可忍,自从百合楼以来、幽嫣谷中一别之后,对于夜行衣来者与黑衣人虽然剪不断、理还乱,但是从来理不清楚,也无从理清一次来龙去脉。

难道这就是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如此,对夜行衣来者与黑衣人说来,一切事情都那么明了;可是对陈静来说,一切都又变得那么陌生,一切都是那么无助!

这就好比夜行衣来者与黑衣人站在山巅上,而陈静一个人还在山谷深林迷雾中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么多年来,陈静觉得白鸟城一战之后,无论是公良全忠、斛律德光、东方胜、西门霸都有了各自的上好去处;燕王府慕容一家人也有了各自的去处,唯独陈小英一个人死不见人、活不见尸。

陈静在骨子里也希望陈小英还活着,哪怕像“十二甲子”四勇士,又或者像燕王府慕容一家人。

可如今,眼前这一幕比百合楼中的慕容姐妹更让人寒心。

虽然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恨之苦。一家人即使如何苦,早该团聚释怀了。

夜行衣来者对陈静的谩骂倒是上了心,一脸怒气,夜色中血红的双眼如有深仇大恨。

夜行衣来者心气一横,事到如今也顾忌不了那么多,径直又若有所思的大骂道:“你这一个大逆不道的混蛋,你不也是在十年前死过一回了吗?你娘年年都去你坟头给你拔草,如今却这样对你娘!”

“早知如此,也当你死了,十年前就当你死了!自从你杀了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之后,枉费咱们一直暗中保护你万全!”

“如今你翅膀硬了是吧?那咱们就先打折了你那一双翅膀,让你飞不起来,飞不起来,……”

夜行衣来者已然因爱生恨,面有八分怒气,径直长剑重重入地一尺,一把扶住黑衣人,一边安慰道:“你看,你看吧!拣养的孩子,没有亲生的孩子好吧!哎,”

“以后啊,咱们就算孤老终生,也不要多此一举了。养育之恩如流水,世态炎凉人情薄如蝉翼!”

“罢了,罢了,罢了。就算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呗?咱们就当那一个人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说,你说好不好?……”

夜行衣来者眉头突然一皱,见黑衣人一身伤痕,尖嘴猴腮的面容瞬间平静如一面镜子,眼神中尽是温润的情、绵绵的爱。

夜行衣来者用血迹斑斑的手掌一边轻抚了一回黑衣人的额头,一不小心却挂掉了黑衣人的面巾。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见状大吃一惊,正是一面黑巾遮百丑。

此时此刻,黑衣人眼睛以下的面容已然全非,一道又一道大小不一的疤痕,一个又一肉刺,支离破碎的样子看着实在让人揪心。

看黑衣人这一副模样,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江湖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眼下,夜行衣来者对黑衣人如此这般深情,也算欣慰至极。

黑衣人看见陈静一时大惊失色的退后了三步,一边又极速拉起了面巾,接着又一闪泪中有光。

毕竟,无论男人或女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最难看的一面示人。

黑夜人缓缓低下了头,一边又深情的看着夜行衣来者,径直悠悠的对陈静极其吃力的说道:“还好,还好,还好啦!你这一个丫头片子如今已然长大了。相比于为娘年轻的时候,功夫确实强了为娘许多倍,自然苦头也吃得更多了!”

“罢了,罢了,罢了。过去之事都已经过去了。去日之日不可留,来日之日又将溜,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为娘倒也希望时光能慢一点,永永远远都是十八岁!”

“不知道静静你忘记了没有,你姥姥曾经在幽嫣谷中说过,只要过了十八岁,也就老了。静静,如今你也真的老了,你也真的老了啊!”

“静静,你比为娘还可怜!为娘是一年一年过去了十八岁,而你一出现就过去了十八岁,还没来得急感受十八岁,已经就过了十八岁!”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静静,你是当之无愧的壮士!你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为娘确实高兴!”

“为娘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默默的念着你!当日不甚在‘半道而亡’失手落下了深谷中,确实伤得太重,要不是冯太后与杨公子,……”

“静静,对了,他就是孟婆郡的盐铁事杨欣。只因后来练成了酒肉穿肠剑,变成了尖嘴猴腮的模样!”

陈静闻言心中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如今真相大白:黑衣人就是陈小英、夜行衣来者就是杨欣。

此时此刻,陈静再也找不着一字半句来反驳,毕竟在幽嫣谷中陈旭嫦所言,只有一家三代人口说耳闻,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杨欣一时泪奔,径直又看了一眼陈静,又瞅了一眼陈小英,心中的那一种撕裂之痛,无从说起。

陈静宛若五雷轰顶,杨欣与陈小英在一起,以这一个非亲生的身份说来,称之为“二叔”也不错。

只是,当初杨欣在百合楼猪舍中出剑相助之际,为何又闪烁其词不敢直言相告?当初陈小英在幽嫣谷中上坟的时候,为何又不直言相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如此细细想来,陈静突然也觉得自己就是陈小英口中的呆痴货与笨傻子,还真是实实在在的呆痴货与笨傻子。这一句话,无可挑剔!

陈静一时百思不得其解,越女剑旋即一横“哐当”落地,径直隔空扑通跪地,哀嚎道:“娘,这都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呀?”

杨欣见陈静跪地,嘴唇一时激动恨也不是、骂也不是,只是深情的久久握住陈小英的纤纤玉手。

陈小英旋即深情的捉紧杨欣,这一些年来,从来没分一次你我,杨欣如今貌丑,可貌美如花的陈小英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了。

陈小英这一些年来有杨欣在身边也倍感欣慰,毕竟曾经风度翩翩的杨欣与貌美如花的陈小英,都成了一起思念过往的甜蜜记忆。

陈小英仰头一声长叹,再一次远望了一回不远处挣扎着还不能起身的冯太后,极其吃力的说道:“为娘受冯太后暗中保护,这才活到如今。不然,为娘活不过今日。”

“后来,为娘遇见了杨公子,杨公子重建‘伴道斋芒’。言下之意,为娘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呀!”

“冯太后之恩为娘又岂能不报。你不要怪为娘,也不要怪你‘二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陈静闻言奔溃就好似孟婆江决堤淹没了万顷良田,径直又摇头哀嚎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不,不,不要啊!”

第342章 陈静再战冯太后

有道是:山崩地裂还可以长出万里绿茵。如今陈静崩塌透顶至极的心情,确实生不如千刀万剐。

毕竟千刀万剐最后还能给人一种“生即是死”的痛快。如今崩塌透顶至极的心情,多年后必定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纠结。

都说:快刀斩乱麻。陈静手中确实好似有一把不知有多厚、不知有多长的青麻。但是,手中那一把快刀却怎么也斩不下去。

陈静一时明了,快刀斩乱麻虽然能解一时之快,但身在乱麻中、心系快刀上,正是江湖中所道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无论快刀斩与不斩,都将疼在青麻之心、疼在快刀之心。都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一次又是一样重,左右为难如江海浩渺。

陈静眉头深锁,旋即好似锁住了三山五岳,又好似截住了孟婆江流,容得下的、容不下的,也通通都往心间无情塞了进去。

以陈小英方才之言,杨欣与陈小英都受冯太后的恩惠,自然就成了冯太后的人,那就是敌人。

当初白鸟城一战之后,拓拔子推重赏下欲得幽嫣谷墨家弟子人头者众多,要是没有冯太后暗中保护,伤重的陈小英必定活不到今日,确实也没有错。

只是,冯太后在十年前就为陈小英布今日这一盘棋局,陈静一个眨眼之间想来细思极恐。

冯太后能想常人之不能想、能布常人之不能布之局,站得高远、看得久远,确实一等一的高手。

有道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看来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无一人是冯太后的敌手。又或者说,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无一人敢与冯太后对手。

如此想来,似“慕容大王”慕容太白、“拓拔大王”拓拔子推、七夜道宗郦道元、白莲社杨恩之流都成了这一盘大棋中的弃子。

冯太后如此煞费苦心,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欲说还休!

如此一来,只要冯太后暗地里护住了陈小英,自然就收拢了杨欣,说不定还促其姻缘。

自客缘斋以来,陈静也心知肚明,杨欣一直对陈小英有情有义,只是当时陈小英自鸣清高又目空一切,遭此一劫之后,从山巅跌到谷底那一种心痛,陈静自然也感同身受。在陈小英万难时杨欣再现身,这就是心底里的一根救命稻草。

况且,在杨欣身后就是江南王家,江南王家是孟婆江南除皇族之外的一家世族独大。倘若狼皮帽挥军直下孟婆江南之地,江南王家又是一着意想不到的妙棋。

如今看来,天下一切都被冯太后玩弄于股掌之间。世事如棋,一个又一个人都成了冯太后手中的一颗或用或弃的棋子。如此,杨柳山庄外发生的这一切就是明证。

杨欣要没练酒肉穿肠剑,就凭十年前在客缘斋中的样子,一个稍微会一点功夫的白莲社弟子就能被蹬鼻子上脸,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遥想当初杨欣沉醉五石散兑酒的样子,如今练成了酒肉穿肠剑,也算不负一场黄粱美梦。

酒肉穿肠,不正是五石散兑酒那般醉生而梦死的啊!

慕容川东还未练成酒肉穿肠剑,大概是还没领悟到杨欣这一种生离而又死别的境界吧!

有爱、有恨,只有醉过之后,才会有杨欣这般好功夫。

陈静一时思索之间,左右为难之际已然泪流满面。孟婆郡幽嫣谷中的养育之恩如今又成了陌路,最亲最近的人,要么离开了这一个世界,要么又站在对立的一面。

难道这就是天意?

难道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可是,眼前这一切的一切,是该恨天?还是该恨冯太后一人?

毕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冯太后一人布局所为!冯太后又怎么能算是天?冯太后口中所言又如何能算是天意?假借上天之意,成一己之私,逆天祸害苍生百姓!

冯太后才是孟婆江南、江北比白莲社更险恶的人!白莲社是明面上的恶,冯太后是暗地里的恶!

明面上的恶,一目了然;暗地里的恶,大忠似奸更是防不胜防。就好似孟婆江北万民都当成了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还得张口闭口一句:“太后,拉基阿路!”

陈静一时嗔怒之间,再一次隔空与陈小英急切哀嚎道:“娘,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你都别说了!”

陈小英远远瞅见陈静左肩上斑驳的血迹、后背上的两支箭矢,一时极其吃力的挣扎着想要起身,一边又道:“静静,这都是为娘的错,这一切都是为娘的错!静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娘一个人的错啊!”

“贪嗔痴念不除,终将成为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佛家弟子说的极好:**不除,尘不可出。”

“今日一家人相逢之痛,为娘倒是愿意十年前就在‘半道而亡’死了,那才是真正的半道而亡。如今,‘伴道斋芒’凭添了多少肝肠寸断?”

“……”

陈静正了正面纱斗笠,旋即捉回了越女剑,透过面纱斗笠瞅见冯太后还未站起身来,一边又隔空与陈小英急切说道:“娘,待静静去杀死了这一个害人的老东西,你们与她的恩情也就无处可报了。如此一来,娘,咱们又可以团聚了!”

“没有了这一个祸害,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多无辜的伤亡。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今日,静静就以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身份,一剑杀了这一个假借天意的老东西!”

“老东西不死,天理难容!老东西不死,孟婆江南、江北都将永无宁日;老东西不死,愧对上天!”

“……”

陈静缓缓立正了身子,杨柳山庄外的夜风越来越微凉,火光越来越阴暗,空气越来越凝结。

此刻,空气中夹杂的桐油味与咸湿的尘土气息让人越发精神,越女剑上的寒光越渐无情又嗜血。

“太后,太后,太后,……”

“太后,就下令吧!射死了她,射死了她们!一个也不留,……”

“哪咕叻,太后!孟婆江南都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杀光了她们,终将都是祸害啊!……”

“太后,此时不杀,更待何时?此时不下令,又何时下令?……”

“……”

狼皮帽再一次张弓搭箭之间,眉头紧锁只等冯太后一声令下。

无数狼皮帽眼神中的仇恨,恨不能上前斩首又斩脚,这才是响当当的魏人之怒,“黄金八部”之威!

冯太后一时极其吃力的游离了一回气息,缓缓的摇头又长叹了一口气息,倘若魏军万箭齐发之下,又岂能有一个活口。

冯太后只知道陈小英是万万不能被魏军一箭射死的,至于杨欣与陈静,即使杀千刀、斩万剑,眉头也不会皱一次,也不会心疼一次。

冯太后右手弯刀一旋,左手撑地缓缓立起身来,半弓了身子扭头与无数狼皮帽厉声大喝道:“没有老身的军令,不许放箭!谁放箭,谁有罪,今后老身定不轻饶!”

无数狼皮帽一时极其惊讶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又在咬牙切齿之间放松了箭弦。

冯太后弯刀一正,又轻蔑的瞅了一眼陈静,旋即万般不解的对陈小英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当初以为雪月风花剑与酒肉穿肠剑合二为一多厉害,你倒是使出来啊!”

冯太后一步一步又一步,也与陈静步步紧逼上前,径直也极其不客气的说道:“姑娘,如今你想要杀了老身,得把你娘、你‘二叔’杀了先,否则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老身,可不是那么好杀的!老身也不是那么容易好死的!老身,确实就是天意,你又能奈何?”

“……”

冯太后虽然一脸血迹斑斑,但是没输一分气势,有恃无恐的样子倒一点儿也没把陈静放在心上。

陈小英在一旁极其警觉,眉宇之间与杨欣一个游离的眼神。杨欣一时会意,缓缓拉起了陈小英。

陈小英捉回了那一柄缠满布条的剑鞘,径直解开了布条上端的蝴蝶结,缓缓的露出了剑鞘。

这一把剑就是陈小英使了多年来的越女剑,只是十年前跌入谷之后,剑鞘上多了几条划痕。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也该见一见朗朗乾坤,虽然眼下的夜好似墨一般黑,也似锅底那般无光。

陈小英紧握越女剑,与杨欣并排立在了一起,眼神中虽然有太多的不舍,可是不舍又如何能得?

陈小英与杨欣只顾盯紧陈静与冯太后,如今两人看来,谁都不能死,可她们谁都会置人于死地!

陈静一道白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式挑剑剑气而下,荡起一绺尘烟与铁蒺藜直射冯太后眼前,一边又厉声反驳道:“好杀与不好杀,小女子今天必定让你不得好死。老东西,吃我一剑!”

冯太后倒也并未畏惧一分,有道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身为一国之主,岂能怕死!径直弯刀斜手一劈,大步上前。

第343章 郎情妾意剑始现

当!

陈静越女剑犹如“水上飘”,冯太后弯刀犹如踏浪而来,刀光剑影相接相近之际,一击电光火石之影骤起之后,冯太后眼疾手快又重重一掌击去陈静胸口处。

嘭!

陈静胸口一阵撕裂之痛,后背两支箭矢就似又杀进了一寸,全身好似触电一般,瞬间无力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一股力量从丹田而上,游走于任督二脉。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冯太后回手之际,陈静面纱斗笠极速低头一旋,紧接着起地又一式空翻落地弃了冯太后弯刀一旋又一劈,凌空越女剑轻飘飘一带又用力一甩,一式平剑剑气再一次近身冯太后。

冯太后旋即弯刀一正,极速又一式“移形换位”,再一次使出了“无影刀法”,弯刀反手左劈陈静之际,弯刀刀光已然落在陈静右肩处。

陈静心中一惊,看来冯太后不但是布局的高手,刀上的功夫更有花木兰与独孤老太婆五分的气势。

陈静一时又不得不使出“移形换影”躲过了“无影刀法”,与此同时,越女剑又一闪云剑剑气极速而出,再一次逼近了冯太后。

冯太后也不甘示弱,径直使出“移形换位”躲过越女剑那一式云剑剑气,与此同时,弯刀又一式“无影刀法”与陈静侧身斩杀而来。

一时之间,在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坑坑洼洼的空地上,一道白影又是一闪剑气、一道黑影又是一击刀光,或左或右的身影谁也没能伤着谁,谁也没有被谁伤着。

只是,在刀光与剑影中,除了弥漫远去的尘烟与走石外,更有四散飞射的铁蒺藜。

当、当当、当当当,……

“哎呀,哎哟喂,……”

“哪咕叻,哪咕叻,……”

“……”

狼皮帽又骤起了一阵哀嚎,入陈静之耳已然全无感觉,入冯太后之耳虽然心痛却又不能大意。

毕竟,越女剑法上的功夫与弯刀上的功夫,谁大意谁失手,谁大意失手谁就会率先没命!

冯太后心知肚明,还有杨欣与陈小英助阵,杨欣与陈小英合二为一的剑法也是难得的一套好剑法。

杨柳山庄外魏国大军围庄,火光渐明、杀气正旺,没有一个人能逃出算计都只是一颗棋子。

陈静见状心中又一急,就如江堤奔溃前的那一刻,眼下陈小英与杨欣是敌非友又还未动手,倘若再一次攻杀上前,又是一场恶战。

况且,已知杨欣与陈小英的身份,再用错负轮回剑伤陈小英,陈静一时做不到,也完全没有可能。

陈静又不得不反复嘀咕:脱身之计、脱身之计、脱身之计,……

正当陈静攻杀之间一闪思绪流逝而过之际,冯太后一个踉跄似一只蹦跳的兔子,一跳一蹦之间好似崴到了脚,又似踩空了铁蒺藜。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好一剑封喉,必能一招制敌。

冯太后虽然老当益壮,一身功夫放眼江湖都算不错,但是眼下这一次破绽正是陈静逆转之时。

陈静旋即一个极速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身影迷惑着冯太后,突然又一式“移形换影”,紧接着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而下,之后回手一式抹剑剑气。

正当陈静欣喜之际,突然两闪剑气“四两拨千斤”而来,再一次撞开了陈静一剑封喉冯太后的招式。

冯太后极速一闪惊魂未定的样子之后,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又瞥了一眼陈静,再一次隔空和陈小英与杨欣大喝道:“好,好,好哇!”

陈静先是一惊,接着又不得不退后了三步,透过面纱斗笠极速扭头张望之际,陈小英与杨欣已然并排着出剑杀气腾腾步了过来。

陈小英先出左脚,杨欣接着出右脚;陈小英再出右脚,杨欣接着出左脚;两个人一步一尺之间尽是夫唱妇随般的一笑一颦,眉宇之间尽是你侬我侬的绵绵爱意,爱如孟婆江潮水荡荡而悠悠。

陈小英越女剑在右,杨欣长剑在左。杨欣右手与陈小英左手之间十指紧扣又十指连心,如今双掌交错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冯太后在一旁眉头轻舒,微微一笑之际又轻蔑了一回陈静,径直宛若旁人一般弯刀极速入地半尺,紧接着“扑通”落地盘膝,径直又若无其事的打坐调息上下运气。

冯太后调息运气之际,又轻蔑的与陈静窃笑道:“老身真的是老了啊!力气有一点接不上了。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这话没有错,可一切都在老身掌握之中。”

“想要杀了老身,让老身先缓一缓,先缓一缓,让郎情妾意剑与你过上几招,看你如何猖狂!”

“哈哈,哈哈,哈哈。千算万算都在老身算计之内,在孟婆江南、江北,何人能出其右?何人?!”

“……”

陈静闻言心中一阵大怒,但是眼下陈小英与杨欣杀气腾腾上前,一边又不得不暂时弃了冯太后。

陈静白纱白袍一旋,接着面纱斗笠一正,目视近身而来的陈小英与杨欣,一时后背再一次拔凉。

看眼前陈小英与杨欣双双沉醉的样子,倒也确实郎情妾意。

陈静还记得在幽嫣谷中陈旭嫦有说过,慕容太白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也都学过这一套剑法。

只是,一男二女又如何能使出眼前这样的步法来呢?

毕竟,慕容太白要一手捉剑,另一只手又如何能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十指连心又十指紧扣呢?

至于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本就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又如何能练成郎情妾意剑呢?

让陈静没有想到,也许连陈旭嫦都没有想到,当初幽嫣谷墨家最差的七弟子陈小英,竟然与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的一个书童杨欣练成了这一套剑法,因祸而得福。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陈静虽然听说过郎情妾意剑,也不止一次见识过雪月风花剑与酒肉穿肠剑,但是要说合二为一之后的剑法招式如何,自是极其期待,却又不敢大意一分一毫。

陈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确实万分有愧。当初陈旭嫦传位时说九九归一,究竟是在说“九九归于一”,还是“久久的归一”,如今看来越来越像是后者。

归一,即是结束!

莫非这九九归一,一语成谶,终将让幽嫣谷墨家再一次消亡?而消亡幽嫣谷墨家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幽嫣谷墨家的弟子?

如此,又情何以堪?

陈静心中骤起的五味杂陈中又似风中凌乱了一团乱麻,无论怎么找,也都牵不出一丝头绪。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正,又不得不面对陈小英与杨欣,这一些年来你死我亡的大风大浪都过去了,无非这一次又是再一次重现。

如今,陈静本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生而为人本就是刀剑口上度日的活路,即是你死我亡,亦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静面上突然闪过一阵苦笑,脑子中极速闪过一道灵光,又不得不颤抖着声音,字字珠玑道:“娘,要杀,你就杀吧!当日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救起了静静。正如娘方才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静静不在乎一死,死在娘的剑下,就当十年前静静已经在井水中淹死了。”

“兴许,这又是一种所谓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况且。幽嫣谷墨家之名十年前就已经亡了,静静十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娘,来吧!来吧!娘,杀吧!杀吧!娘,……娘,……娘,……”

“……”

陈静其音凄切而又撕裂,左手剑鞘一摆,右手越女剑倒提,径直再深情的瞅了一眼恩爱有加的陈小英与杨欣,缓缓闭上了眼睛。

杨欣温润的目光中尽是陈小英的影子,眼下只能算是残缺美,美就是美,又如何在乎残缺呢?

有道是:好看的皮囊比比皆可是,有趣的灵魂万中全无一。

自从杨欣有了陈小英之后,还练成了酒肉穿肠剑,虽然一副尖嘴猴腮的皮囊难看至极,但是如今有趣的灵魂确实万中之一。

陈小英越女剑一正,与杨欣温润的目光中又极速一移,火辣辣的盯紧面纱斗笠,径直又极其吃力的大骂道:“呆痴货,笨傻子!既然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怎可让幽嫣谷墨家弟子、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心寒,遇敌而不出手,真真正正的孬种,为娘十年前错救了你!”

陈小英吃力大骂之际,一时脸色阴沉至极,旋即又扭头幽幽与杨欣吃力说道:“夫君,出招吧!先打醒了这一个呆痴货、笨傻子!”

杨欣眼中一闪温润如光,径直点头微微一笑,道:“小英子,为夫就和你使一回郎情妾意剑!”

陈小英点头不语,径直越女剑一斜,步子一奔,吃力道:“雪月风花剑,第一式,有缘相会千万里。”

杨欣自然也没落下,长剑一斜,步子一奔,同声道:“酒肉穿肠剑,第一招,一醉酒中花。”

第344章 杨欣难为陈小英

杨欣长剑游离似蛇信子,倘若一剑刺眼正如雾中月、酒中花,弥留之际必定还会肝肠寸断,剑锋左右张驰晃悠之间,另一只手如青藤绕着枝头,不离陈小英左手。

正当陈小英吃力大呼之际,越女剑极速一闪剑光刺去陈静咽喉下三寸之地,剑尖与咽喉倘若一剑骤起血光,正是有缘相会千万里。

剑影两行,剑光如霜。

陈静依旧闭眼一动不动,陈静相信杨欣可能会一剑刺眼,但是万万不相信陈小英会一剑封喉。

果不其然,正如陈静所料,陈小英越女剑一闪逼近陈静咽喉半尺之际,越女剑却极速回手一旋,紧接着一道剑气极速斩开了杨欣逼近陈静眼睛的剑锋。

当!

越女剑与长剑极速一挡,在空气中好似一时凝结如冰,杨欣没有放手,陈小英也没有放手,四目而视,一时骤起了一股五味杂陈。

杨欣旋即眼中有怒,陈小英旋即眼中有怨,就在一怒一怨之间,长剑与越女剑就似两树冰挂子,冰凉了杨恩怒火中烧的心肝,也冰凉了陈小英爱意绵绵的心意。

“夫君,怎么你!”

“小英子,你这又是为何?”

“……”

陈小英闪过一绺极其愧疚的表情,惊吓之状一连退后了数十步,一时又僵持如一根枯木桩子。

杨欣不得已紧随其后,面有三分怒火,径直又转身不安的急切说道:“小英子,你要好生想一想,当初是谁在万险之地救你上来的?是孟婆江南的刘氏师兄、师姐吗?又或者是所谓的‘燕人’?不是,那都不是,那通通都不是!而是冯太后,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小英子,这还是你亲口对为夫说过的。难道,连你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如今都不记得了吗?”

“小英子,冯太后为一国之主!屈身如此,你又何必再做它想?夫君原本也是孟婆江南之人,可孟婆江南、江北原本都是一家人!”

“小英子,你说,孟婆江北一统孟婆江南,与孟婆江南一统江北有何区别?又有何区别?全然无半点区别,天下万民本是一家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东西,学成文武都与贺帝王家!”

“小英子,冯太后一心为天下,你又何必固执呢?况且,那小妮子本与你无血脉相承,几次三番相助都成了驴肝肺,费力不讨好之事,又何必再用热脸去贴人冷锅头!”

“小英子,你要想一想,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冯太后给的!夫君一辈子都会感激冯太后。要不是冯太后,夫君已然心死千百回!”

“……”

杨欣铮铮一席话听得陈静眼皮就如孟婆江波上的四脚水蜘蛛遇波涌而跳,听得冯太后好似沉浸在蜜糖罐子中那般喜形于色。

陈小英闻言又骤起一阵五味杂陈,旋即一嗔一怒之间,径直又极其哀怨的吃力说道:“夫君,夫君,你别说了,你都别说了,你都别说了。有道是:嫁鸡随鸡。夫君要怎么办,小英子那就怎么办!”

“夫君,夫君勿要生气,夫君勿要生气了。小英子一切也都听夫君的,一切也都听夫君你的,……”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静静,杀了静静就能报了冯太后的恩情!”

“……”

陈小英无比心痛而又极其撕裂一言,比十年前落入“伴道斋芒”中的情景更为痛苦万分,希望与绝望不绝于耳,好似又一次生死之别。

如此,又怎么不让人肝肠寸断呢?这比毁容更为心痛万分。

杨欣眼中一闪温润,一把捉紧陈小英,径直幽幽说道:“小英子,有你真好,真好,真好啊!”

陈小英闻言一阵嗔怒,旋即耷拉着脑袋,长剑回身极速又一斜,又极其温柔如泉的盯紧杨欣。

杨欣长剑极速一收,旋即前步后行、后步前行,紧接着长剑一正直逼陈静太阳穴道:“酒肉穿肠剑,第二招,二醉山前月!”

陈小英又不得不随着杨欣的步子前步后行、后步前行之际,极速一式挑剑起势,旋即又一式劈剑凌空落下陈静的面纱斗笠,又极其吃力的大呼道:“雪月风花剑,第二式,隐隐青山爱痴狂。”

正当陈小英急行三步之际,一时撕裂了声音,扭头吃力又道:“夫君,小英子做不到,小英子做不到啊!小英子也爱静静,怎么能对静静下如此狠手的呢?夫君?”

杨欣闻言气急败坏,径直又极速止住了步子,深情的瞅了一眼陈小英道:“原来的陈女侠飒爽英姿人见人爱,如今成了一副怨妇般的模样,让为夫说你什么好?都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如今都似孟婆江水东流一去不复返了吗?”

“小英子,十年前那一种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呢?都使劲拿出来呐。小英子,你可别忘记了,那才是女中豪杰的范儿!”

“……”

陈小英一时极度无语,径直又极其吃力的说道:“夫君。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你又何必难为小英子,女人心,海底针,小英子也难啊!”

“杀了静静,小英子心疼;不杀静静,夫君会因心疼而难过。这,这,这叫小英子情何以堪啦?”

“……”

杨欣一脸恼怒,径直放开了与陈小英十指连心又十指紧扣的手,愤愤说道:“小英子,如今为夫在你心中,究竟是那大逆不道的小妮子重要?还是为夫重要?”

陈小英闻言脸色一阵抽搐,径直一闪游离的泪光,吃力说道:“夫君昔日日夜操劳与陪伴,自然重要;静静虽说不是亲生,但也是小英子的心头肉,同样也重要!”

“夫君,你和静静在小英子心中都十分重要。没有夫君,小英子就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没有静静,小英子就是一方无底的枯井。”

“……”

陈小英一阵哀怨却没能换来杨欣一字半句的赞许。都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陈小英不愿意杨欣独自离开,毕竟在最苦、最难的十年里,都是杨欣不离左右,一时也习惯了心里有杨欣、身边有杨欣的日子。

陈小英又不得不身子一斜,反手一把捉回杨欣的右手,径直又十指连心且十指紧扣,旋即极其吃力嘶哑的说道:“夫君,夫君,小英子与你一道去杀了那一个呆痴货、笨傻子,好不好?只要杀了她,从此与冯太后恩情两清,咱们寻一处没人的地方,再也不管世间之事,再也不策马江湖,你说好不好?”

杨欣闻言一时欢喜,径直十指连心在两人胸口处一正,旋即悠悠一荡似孟婆江心一叶扁舟,尽是缠绵于江水中的魂不守舍。

杨欣一时再也没有怪罪陈小英,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把陈小英放在心尖尖上供养着。

杨欣就连孟婆郡盐铁事也不做了,连江南王家老王镖局也不回去了,眼中、心中只有陈小英一人。

这一些年来,只要陈小英高兴,杨欣也就高兴;只要杨欣高兴,陈小英也跟着高兴,酒肉穿肠剑与雪月风花剑才能合二为一。

如今,陈小英与杨欣双双使的剑法,唯有郎情妾意才能使出郎情妾意剑法的无穷威力。

倘若貌合神离,只会山是山、水是水,酒肉穿肠剑是酒肉穿肠剑、雪月风花剑是雪月风花剑。

杨欣再一次目光如炬盯紧陈静,一闪寒光从陈静面纱斗笠前方隔空而出,划过一道长长的剑影又碎步直奔陈静心窝处,径直厉声大喝道:“酒肉穿肠剑,第三招,三醉壶中海。”

陈小英自然也没有落下碎步,径直越女剑一闪寒光,虚提一式云剑,远处侧身从陈静右耳隔空而下极其吃力道:“雪月风花剑,第三式,蓦然回首为卿醉!”

两道剑影疾行,壶中海剑光闪烁,剑走偏锋如沧海一粟;蓦然回首,回身一道剑光如茅刺在背。

醉生者梦,醉生者死,酒过穿肠只为与卿一醉、把酒言欢。

醉过就是爱过、伤过,日夜魂牵梦萦过。这一切,都将在剑光中化为剑下亡魂,从此梦生梦死。

杨欣觉得此一式剑招下去,必定志在必得。

况且,陈静还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之态,或许上前横竖一通乱劈乱砍,也能轻易得手,细细想来如此招式也花哨了太多。

正当杨欣与陈小英一阵碎步疾行闪去陈静十步之内,越女剑突然失手落地,陈小英眼中一闪泪花,好似丢了心头肉。

杨欣觉得莫名其妙,径直长剑虚晃一点,越女剑剑锋一直又一弹,剑身一斜入地五寸,径直眉头一皱道:“小英子,今天都是怎么一回事?越女剑都拿不稳了吗?”

陈小英又耷拉着脑袋,径直先瞅了一眼陈静,之后又瞅了一眼静心打坐运气的冯太后,径直又环视了一回狼皮帽道:“夫君,小英子怎么看,怎么也觉得是回光返照!”

第345章 又似生离死别时

“回光返照?小英子,你这不是在逗为夫吗?为夫风度翩翩也正值壮年,小英子你风采也不减当年!还真是一句天大的笑话!”

杨欣突然又一皱眉,再一次极速停下了步子,又瞅了一回陈小英满眼闪烁着温湿的泪光。

杨欣细细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一时也全然明白了,还是陈小英不忍心对陈静下手,女人心就是这么口是心非又难以琢磨。

杨欣自然也都明白:女人只要一口是心非起来就似池塘中的一尾游鱼,看得见摸不着、摸得着又捉不住;女人只要难以琢磨起来就似大漠中的一方流动的黄沙,看得见也陷得进去、陷进去便无言了。

杨欣胸腹中一急又一紧,原本出手两道寒光下去就能让陈静肝肠寸断。如今看这一副光景,陈静并未肝肠寸断,陈小英的优柔寡断倒让杨欣已经肝肠寸断,好似有一双手中胸腹中使劲拉扯、撕裂肝肠。

杨欣的心一时好疼,旋即骤起抓狂似的狠狠之感,大有顿足捶胸的欲罢不能。如此,又当如何?

杨欣舍不得陈小英,径直又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悠悠说道:“小英子,回光返照的该是大逆不道的小妮子吧!你看她那一副渗人模样,真和十年前死去的样子无二!”

陈小英缓缓抬起头,再一次目视不远处白纱白袍的陈静,虽然上下一身飘逸的白更似一朵莲花,但是夜色中的白越渐让人后背拔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狱来使。

陈小英旋即嗔怒之间,一时又极其吃力的附和杨欣道:“夫君说的极是,夫君说的极是啊,那里有死了十年的人,十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那她就不是人!”

“对,她一定就不是人!正因为她不是人,十年前才被人抛弃在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要真是人,一个小丫头片子大可送人去当别人的童养媳,又或者是谁家的小丫鬟!”

“夫君,小英子是不是好心做了一件大错事?果真若如此,那咱们一剑杀了她,反正她也不是人!”

“……”

陈小英缓缓一席话,陈静闭眼入耳已然泪流满面。这那似身为人母之话?又那里似为人之母!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不亚于有一把锥刀乱刺一通五腹六脏,旋即又生出一阵冰凉的绝望,人心都是会变的,大抵如此。

陈静胸腹中的撕裂之痛堪比左肩上的刀伤、后背的箭伤,一时之间对陈小英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如今,眼下光景又当如何面对陈小英?确实,陈小英对陈静有不容否定的救命之恩;眼下又有几次三番咄咄逼人的夺人性命之恨。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依然棘手。

陈静心中的一阵奔溃,已然又如决堤的孟婆江波,荡去了堤岸百丈、涌去了堤岸百步,待浪退水消之际,江还是江、浪还是浪、堤岸还是那一座屹立不动的堤岸!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脑子中突然一闪灵光: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兴许,这就是上一辈子欠陈小英的,或者是上一辈子欠了陈小英一家的,如今无非还债而来。

陈静一时遥想陈小英一副支离破碎的面容,旋即又如释重负。脸上面容都能伤得如此重,脑子又岂能独善其身?陈小英心性大变,大概都是十年前跌入深谷之症。

陈静一时又觉得陈小英万分可怜,心中忍不住默默念叨道:“娘,娘,娘,”

陈静一时感同身受陈小英的可怜,一时又感激杨欣尖嘴猴腮依然还不离不弃。于陈小英而言,有杨欣在旁,妇复何求?于杨欣而言,有陈小英在侧,又夫复何求?

陈静此刻对杨欣没有了一丝半毫的憎恨,对陈小英只有满满的思念之爱,一时缓缓平复了心情一平如镜,径直又长叹了一口气息。

都道:缘分天注定。也许,眼前这一切都是天定的缘分。事已如此,陈静全然只有欣然接受。

正当陈静一时陷入无边的沉思之间,杨欣已然再一次与陈小英一个游离而又温温的眼神,径直又斩钉截铁的说道:“对,小英子,咱们一同杀了她,反正她也不是人!”

陈小英一时唯有激动的点头。

杨欣见状旋即欣喜无比,一把温柔的捉紧陈小英之后,长剑突然笔直一挺,剑锋似剪刀、似镰刀一左一右又一闪,径直一阵碎步往陈静左、右手中的剑鞘与剑影袭去。

杨欣旋即字字珠玑又力有千钧,径直一通疾呼道:“酒肉穿肠剑,第四招,四醉盘中餐!”

陈小英一嗔一怒之间,径直也没有落下半拍碎步,旋即越女剑一式绞剑接着顺势而上,又极其吃力的样子说道:“雪月风花剑,第四式,晓寒轻影花过墙。”

两道剑光而出,在夜色中一闪而过虽然美妙,好比有一双饥饿的嘴巴看见了一盘美食,饱饭之后,又是花过满墙的一通高低秋千。

剑光一时又如梦如幻,更像是喝醉了五石散兑酒在左突右刺,又像是隐隐心中所爱,牵肠挂肚都让敌人魂不守舍,目光堕落而游离,一个不留神也便一剑封喉。

如此斩敌于剑下的招式,依然还是你侬我侬,卿卿我我又花前月下的样子不愧是郎情妾意。

只可惜,陈静闭眼之间看不见杨欣与陈小英的郎情妾意。陈静一时也不屑杨欣与陈小英这一番郎情妾意,毕竟,能而示之不能。

正当杨欣与陈小英两道剑光再一次近身陈静五步之际,陈静猛然睁开了一双紧闭的眼睛,眼神中四柄寒光剑影如炬,如流星过境越来越明,径直厉声大喝道:“娘,‘二叔’,你们有完没完?”

“你们还有完没完!啊!”

“……”

杨欣与陈小英被陈静这一次突如其来的一阵大喝好似吓掉了三魂七魄,不约而同又往身后极速退去了数十步,一时又上气不接下气。

有道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如今,陈静这一通大喝,旋即就吼进了杨欣与陈小英的五腹六脏,也吼进了杨欣与陈小英的奇经八脉。

杨欣与陈小英先是一怔就似两截枯木桩子,径直也止步不前。

陈静见状一时心忧,接着又厉声对杨欣大喝道:“原本不忍心再叫你‘二叔’,如今又不得不叫!”

“二叔,方才你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东西。你身为一个读书人,难道你都忘记了‘仁义礼智信’了吗?如此,于娘而言,于小女子而言,你又算是一个什么东西?”

“‘二叔’,这十年来,你不离左右陪伴娘,小女子实在感激不尽。小女子也愿奉承膝下以尽孝道,但求‘二叔’给小女子一句准话!”

“……”

杨欣一时惊魂未定的样子,径直只顾深情的盯紧陈小英,并未理会陈静,自然也未说道一字半句。

陈静见被杨欣无视,读书人常说道的: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陈静自然也并再未未与杨欣计较。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径直又一边深情的对陈小英说道:“娘,娘,你们都快走吧!这里都交给静静,静静一定会让娘全身而退!”

“娘,静静都想通了,静静也都全部想通了。从今往后,静静不怪娘,也不会怪‘二叔’,娘!”

“……”

陈小英闻言似雨中反复拍打的风中叶子,一时之间抬头又一时低头,一时之间看一眼杨欣一时又看一眼陈静,几次三番又极其吃力的样子,最后依然是欲言又止。

陈小英一时极其迷糊,也不知道方才做过了什么,也好似忘记了方才说过什么话,满眼都是无辜。

陈小英又瞅了一眼杨欣,紧接着又深情的呼喊道:“夫君,夫君,夫君,”

杨欣心中一动,盯紧陈小英的一副沮丧的面容自是万般心碎,径直一涌入怀道:“小英子,为夫在!小英子,为夫一直都在!小英子,为夫从今往后一直都还在!……”

陈小英旋即又捉紧了杨欣,游离的目光中好似看透了彼此三生三世,径直又一边吃力的念叨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杨欣一时急切的打断了陈小英的话茬子,紧接着抢着又道:“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杨欣与陈小英相视一笑,郎情妾意的样子径直同声又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欲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杨欣洋溢着一脸轻笑,笑得像一朵花儿;陈小英一时也眉舒眼笑,笑得也像一朵花儿,径直又缓缓拉下了面巾,面巾旋即飘悠如雪而下,紧接着消失在夜色里。

杨欣与陈小英手拉着手,径直又毕恭毕敬的眼神看了一眼冯太后;一边又环视了一眼火光中张弓搭箭的狼皮帽;又轻蔑的看了一眼满地血迹斑斑的青色道袍;最后视死如归的眼神双双盯紧陈静。

“娘,‘二叔’,你们这是要?……”

第346章 恩情终了方寸间

杨欣与陈小英没有应承陈静,旋即又似完全不认识陈静的样子,接着一脸冰霜中尽是腾腾杀气。

陈静大吃一惊,一时如临大敌之感,径直又极其警觉的斜持越女剑,再一次疾呼道:“娘,‘二叔’,你们,你们这都是要干什么呀?”

杨欣与陈小英冷漠的双颊中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绺怒气,更没有一丝抱怨,只是各自比划着剑招往陈静一步又一步的逼来。

杨欣旋即长剑虚晃一点,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与陈小英左右换位之际,长剑上映满了杨柳山庄外跳跃的无数火光,一道寒光而下急切大呼道:“酒肉穿肠剑,第五招,五醉黄粱梦!”

陈小英与杨欣一副夫唱妇随的步法,虽然面上与腰肢之间没有你侬我侬,但是心间与眼里尽是卿卿我我的不死不休,径直越女剑一闪寒光生出了三分杀气,紧接着又极其吃力的大呼道:“雪月风花剑,第五式,不羡鸳鸯只断肠!”

杨欣与陈小英急步之间,左右张驰的剑影笔直一挺又云剑一挥,之后又做一剑封喉状,目不斜视如风似影往陈静攻杀过来,接着同声疾呼又道:“郎情妾意剑,杀!”

无数狼皮帽见杨欣与陈小英合二为一的招式,一同又极速张弛之间似六亲不认的一股杀气,火光中又骤起了一阵群狼般的长嚎。

“哪咕叻,杀,杀了她!……”

“郎情妾意剑,拉基阿路!……”

“杀!杀!杀!”

“……”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又不得不退后了三步,越女剑在颤抖,一时要出剑伤人也不是、不出剑也不是。

如今,再一次轮到陈静左右为难。倘若出剑,一定背负骂名;倘若不出剑,必定死路一条。

正当陈静还在思索出剑与不出剑之间,杨欣与陈小英两个身影恍惚之间合二为一个身影,两道剑光变成千道、万道的剑光,剑光中跳跃的火光尽如夏夜里的星辰,又如秋夜里草丛中的萤火虫。

紧接着千道、万道的剑光一分为五,似五座漆黑的大山压顶让人窒息,五个漆黑的幻影分别从东、南、西、北、头顶五方攻杀而下。

陈静见状大呼不好,急切之间一式“移形换影”之后,不得不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而下,借力使力又使一式荡剑,紧接着一身游离的白影就似江上的一朵莲花。

陈静白影飘逸如风,后背似山崩地裂一阵落石翻滚追逐而来。

嘭嘭、嘭嘭、嘭嘭,……

郎情妾意剑极速落地五闪乌黑的剑光炸裂了无数飞沙与走石,四溅飞散的铁蒺藜又伤亡了四周无数的狼皮帽,却没能传出一声哀嚎,只是“扑通”倒地之际的声音中夹杂了一阵又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叹!

如此看来,狼皮帽已然被杨欣与陈小英使的郎情妾意剑折服了。

陈静见状后背一阵拔凉,如今郎情妾意剑影中完全分不清杨欣与陈小英的身影,一时又不得不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中极速躲闪。

陈静一时回想在幽嫣谷墨家时陈旭嫦说过的话,如今看来幽嫣谷墨家的剑法确实众多。

陈静还得顾忌自身安危,可不能就这样命丧于郎情妾意剑下。

陈静在飞沙走石中一道白影就似受惊了的一头小鹿,径直越女剑一道剑气而上,紧接着剑鞘虚晃又一式挑剑,一闪退去了数十步。

郎情妾意剑紧追不舍,五道幻影再一次直下,漆黑的光芒中再一次骤起了无数的飞沙与走石,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空地里一时天翻地覆,好似孟婆江上的一叶扁舟。

陈静旋即左手剑鞘入地半尺,紧接着右手越女剑入地半尺,半弓着身子似江波上的一只水蜘蛛,紧随杨柳山庄外这一阵地动而动。

嘭嘭、嘭嘭、嘭嘭,……

郎情妾意剑一副要毁掉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空地的阵势,不得不让无数狼皮帽与火光再一次退后,举目四望自是越见阴暗。

“咳咳,咳咳,……”

飞沙细石尘烟入雾,四散弥漫开去,不但引得无数狼皮帽咳咳不止,陈静一时也急促难耐!

“郎情妾意剑,杀!”

恍惚的身影中,再一次骤起了杨欣与陈小英冷冰冰的同声,紧接着又一闪黑影而至。

陈静情急之下别无选择,旋即心神合一,径直越女剑驭剑而出,接着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越女剑一闪左突右进、左闪右避的剑影不改,依然是千剑、万剑似一只白色凤凰的尾羽,飘逸而又若即若离的光芒直冲郎情妾意剑。

嘭、嘭嘭、嘭嘭嘭,……

千剑、万剑与郎情妾意剑相撞相接,先是一闪白如昼的光芒四射灼人双眼,紧接着飞沙走石如飘飞的暴雨点四散射开,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空地里的铁蒺藜与长剑也一同暴雨四散射开,……

当当、哐当、劈啪,……

“嗷嗷,嗷嗷,嗷嗷,……”

“哪咕叻,哪咕叻,……”

“……”

狼皮帽一阵惊天哀嚎,陈静胸前突然一阵急促的刺疼,一阵窒息的感觉低头才见到中了一剑。

一绺昙花闪过之际,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落地,花朵是那么暗,花朵是那么怒,桐油味中的咸湿又不得不打起了九分的精神。

千剑、万剑的白色凤凰尾羽在渐渐的消释,越女剑回手之际,又不得不低头入地一尺,抬望眼之间只盯住飞沙走石中的“咳咳”。

“夫君,夫君,”

“小英子,小英子,”

陈静一时心安了许多,看来大家也都还活着。陈静旋即又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疾声大呼道:“娘!娘!娘!”

飞沙走石缓缓消停,四周火光再一次明亮了起来,径直狼皮帽又一阵急切的怒嚎道:“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杀,杀!”

“郎情妾意剑,拉基阿路;郎情妾意剑,拉基阿路;郎情妾意剑,拉基阿路;……”

“……”

渐渐的,渐渐的,陈静也看明白了,杨欣与陈小英一脸血迹,双颊镇定却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欣与陈小英眉头一舒,你的眼中是我、我的眼中是你,接着同声一呼道:“太后,恩情终了!”

陈静闻言一时摸头不知脑,径直又急切哀嚎道:“娘!娘!娘!二叔!二叔!”

杨欣闻言一时心满意足的微微一笑,陈小英径直又极其吃力的大喝道:“静静,你这一个呆痴货、笨傻子,赶紧走,赶快走呀!”

杨欣与陈小英缓缓立身,紧接着又同声大呼道:“郎情妾意剑,杀!杀!杀!”

突然,五道幻影再一次极速而下,这一次没有斩向陈静,而是斩向了小道边一旁的狼皮帽。

嘭嘭、嘭嘭、嘭嘭,……

无数狼皮帽似热锅的一只又一只蚂蚱四散跳开,跌下之后又是一绺又一绺昙花,粉身碎骨落地之间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四散飞舞的火光径直又似一群结队遨游的萤火虫,一闪一闪亮晶晶,……

“静静,你这呆痴货、笨傻子,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妮子,你快走!二叔此生得遇你娘,生而无憾,快走!”

“……”

陈静闻声好似中了两击五雷轰顶,一时之间轰碎了心肠。方才那一招郎情妾意剑,原来只是报答冯太后的恩情,如今这一招郎情妾意剑,实则是护雏的人之本性!

陈静一时似明了,酒肉穿肠剑与雪月风花剑同心同意使完五式,郎情妾意才会生出郎情妾意剑。

陈静又骤起一阵五味杂陈,径直又隔空一阵撕裂道:“娘,‘二叔’,要走一起走!一起走!”

“想走?还想一起走?众军听令:一个不留!一个也不要留!”

冯太后大怒之言响彻云霄。

陈静闻声极速扭头之际,冯太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这一方空地里离开了,四个“黄金八部”内侍扶住冯太后已远远立在百步之外。

咻咻、咻咻、咻咻,……

一轮万箭齐发似飞蝗,如雨而下没有一寸之地不被射成草垛!

咕嘎、哐当、咔嚓,……

滚木石与飞火流星做白鹭齐飞,一绺又一绺黑压压的铁蒺藜如夏日午后的冰雹无情坠下!

陈静的心在猛烈颤抖,如此在杨柳山庄外的这一方空地里,只有杨欣与陈小英三个大活人,全然已经都是冯太后的囊中之物,也是袭来的诸多器械下的活靶子!

陈静见状旋即怒不可遏,径直心神合一之间,紧接着越女剑对冯太后脱手而出,之后又急切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看剑!杀不死你这个全无信义的死老太婆!”

杨欣与陈小英血染的嘴角,用尽最后的力气,齐声喝道:“郎情妾意剑,杀!杀!杀!”

……

夜色里的火光风中凌乱,长空中的弓箭如雨满楼。

扑通、扑通、扑通,……

“嗷嗷,嗷嗷,……”

第347章 又道似万念皆空

四个“黄金八部”内侍一时眼疾手快,左右极速一闪身影立于冯太后身前,越女剑一道剑气而下,血雾横飞如花雨,一分为二倒地而亡。

噗嗤、噗嗤、噗嗤,……

冯太后弯刀力有不及,一声空灵的“当”骤起之后,火光中弯刀旋即落地一闪“哐当”,紧接着面上一闪雾血横飞,必定伤重不治。

正当冯太后倒地之际,从四周一涌奔上了一群“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长跪冯太后左右,厉声大呼道:“太后,太后,太后,你不能丢下咱们,不能就这样丢下咱们!”

冯太后顿感大限将至,撕裂着声音急切说道:“尔等‘黄金八部’要力保宏王子一统孟婆江南北!”

“大魏国当兴,当兴!……”

“……”

“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频频点头,紧握弯刀恨不能即刻就挥师饮马孟婆江南,铁蹄踏平建康城。

冯太后一时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右手极速往宫中一扬,“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一时热血沸腾疾呼。

“太后,拉基阿路;太后,拉基阿路;太后,拉基阿路;……”

“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与此同时,杨欣与陈小英只顾极速用郎情妾意剑斩下了飞向陈静的万千弓箭与飞火流星之物,……

嘭嘭、嘭嘭、嘭嘭,……

噼里啪啦、哐当咔嚓,……

陈静一时始料未及,可是杨欣与陈小英已经被万千弓箭射为两堆草垛,一时雾血纷飞如花瓣零落。飞火流星上的热油趁势而下,一时又似立身在一方熊熊火海中。

杨欣与陈小英镇定又道:“夫君/小英子,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陈静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极速一挥,斩下了杨欣与陈小英头顶落下的数十个滚木石,径直又撕心裂肺疾一通呼道:“娘,‘二叔’,不要啊!娘!‘二叔’!”

呼呼的火光中,传出了杨欣与陈小英绝命一呼,道:“小妮子/静静,你快走,快走呀!‘二叔’/为娘会一直念着你!保佑你!”

相见相识又诀别,就在一夜不到的日子里,亲人来、亲人又去,可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娘!‘二叔’!”

正当陈静再一次大呼之际,从顶又落下了新一轮弓箭与飞火流星之物,正当越女剑极速一式截剑剑气凌空而上,刺破了飞火流星热油夹杂成了一大片火箭而下。

可是,正当陈静越女剑对头顶弓箭与飞火流星出手之际,杨欣与陈小英头顶上的弓箭与飞火流星之物铺天盖地而下,裹了一个严实!

扑通、哐当、咔嚓,……

如此一来,杨欣与陈小英终将不会有一线生机。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必将亡于杨柳山庄外。

突然,又从四周骤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道:“放箭,射了她,快快射了她,与太后报一剑之仇!”

陈静极速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一视,这一次却是丘穆陵泰,心中虽然万般有恨,但是眼下却不能分身去取丘穆陵泰的首级。

咻咻、咻咻、咻咻,……

陈静一闪白影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径直一式又一式抱剑剑气往四周狼皮帽上攻杀而出。

此刻,陈静一时了无顾忌,越女剑上嗜血的剑光已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眼下这一些如魑魅魍魉的狼皮帽,都将昙花一现落地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杀,杀,杀,杀光你们这一些全无信义的狼皮帽!……”

陈静大呼嘶哑之间,已经顾不得左肩上的撕裂之痛、后背的撕裂之痛、胸口一剑的撕裂之痛,全身上下的这一些痛都将化为力量,无情的还与眼前的狼皮帽,……

雾血如烟,咸湿如茵。

一时狼皮帽如后浪拍前浪击打在堤岸边的沙滩上,倒下了一波又一波,血雾一闪又一闪,……

丘穆陵泰面上闪过一阵狰狞,旋即弯刀一正,极速大呼又道:“众军将士听令:射死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那一个女人。杀了她,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一日纵敌、百日之患;一时纵敌、一世之患;这个该死的女人害得我好苦,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

丘穆陵泰一通大呼之间,无数狼皮帽再一个张弓搭箭,在夜色中对准陈静一闪渐行渐远的背影。

咻咻、咻咻、咻咻,……

万箭齐发,划破夜空。狼皮帽一轮放完,极速又放一轮。

“丘穆陵泰将军,拉基阿路;丘穆陵泰将军,拉基阿路;……”

正当无数狼皮帽沸腾如潮张弓射箭大呼之际,冯太后嘶哑了声音极速制止道:“事已至此。就此与幽嫣谷墨家谷主别过了,回宫,快快回宫,扶老身回宫交代后事!”

“就地好生安葬杨欣与陈小英,与大魏国后继之主为戒,是为大魏国立国以来的第一奇耻耻辱!”

“……”

冯太后一言,又无人不从。

丘穆陵泰旋即弯刀极速一收,径直大手一扬,让“黄金八部”的勇士先抬着冯太后回宫。

待冯太后远去之后,丘穆陵泰私仇之恨不忘,径直又私自下令一队人马寻着陈静的踪迹疾驰追去。

丘穆陵泰一脸狡黠,如今冯太后大限将至,可汗病重又危,如今又为宏王子之师,即使当不成“丘穆陵大王”,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丘穆陵泰一时无比欣喜,从今往后“黄金八部”之丘穆陵一部,终究又将成为“黄金八部”之首。

丘穆陵泰极其轻蔑的看了一眼杨柳山庄外的这一片狼藉,径直弯刀一摆,极速追赶冯太后回宫。

陈静已经失去了大白马,在夜色中只得顺着光亮的地方一路往南疾驰,如今在孟婆江北之地,只怕从此再无一寸立足之地。

陈静一闪白影疾驰不停,狼皮帽无数弯刀追逐不歇。

无数狼皮帽弓箭齐发追赶之际,后背又“噗嗤”的中了几箭。

陈静灵光一闪,就这一身白纱白袍在夜色中跑下去,终将成为一个活靶子,旋即顺势“扑通”倒地。

陈静一时明了,倘若就这样疾驰往孟婆江南,只怕还没过孟婆江就已经被乱箭穿心了。要想跑得快又省力,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夺马。

正当陈静倒地之际,追上前的数十个狼皮帽弯刀极速一旋,仰头轻笑道:“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是上天眷顾我等,拉基阿路!”

“哪咕叻,哈哈,拉基阿路;哈哈哈,拉基阿路;哈哈哈哈,拉基阿路;天佑大魏国!……”

“……”

近身的数十个狼皮帽一手左右挥舞着亮堂堂的弯刀,一手又张牙舞爪的往陈静面纱斗笠袭来。

咻咻、咻咻,……

陈静突然使出全力极速一式后空翻起地,之后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紧接着先一式绞剑剑气而下,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噗嗤、噗嗤、噗嗤,……

近身的狼皮帽一时大意,一道寒光剑影游离之后都被一剑封喉。

夜色火中的雾血是那么刺眼,一时之间昙花落地也找不到一朵又一朵的海棠花瓣,只剩下一个又一个健壮如牛的轰然倒地声。

突然,其中一个“黄金八部”勇士策马上前,弯刀凌空一劈之间,恨不能一刀劈为两断,甚至三断、四断,甚至更多,以至于肉酱。

陈静身子后仰之际,径直剑鞘虚晃一点,凌空斜身而上躲过了袭来的弯刀,径直又越女剑剑锋提剑一点,一闪寒光从脖子处闪过。

正当这一个“黄金八部”勇士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侧身轰然倒地、弯刀一声“哐当”落地之际,陈静身子半弓便拉直了马缰绳策马狂奔。

“哪咕叻,哪咕叻,……”

“马拉个巴子的,马拉个巴子,千万别让她再跑了!……”

“……”

紧追不舍的狼皮帽一边厉声大呼之际,一边继续张弓放箭,又一次吹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口哨。

陈静不得不趁着夜色,取道夜色中异常光亮的驿道一路往南。

此时此刻,一家人客栈是不能去了,那会自投罗网;独孤老太婆的屋子也不能去了,只为让独孤信一家人难堪,还会连累了他人。

唯今之计,陈静自以为:只有向南,向南,一路连夜向南!

在陈静身后的无数狼皮帽弓箭声确实是越来越少了,但是纵马追赶的狼皮帽眼下不计其数。

火光渐明,马声撕裂而下,陈静夺来的这一匹高鬃黑马没跑多久的功夫便被后面追上来的狼皮帽一根长枪刺中了一条后腿骨。

坐骑伤重轰然倒地,陈静一时也跟随这一匹高鬃黑马倒地。

陈静后背骤起一阵撕裂之痛,紧接着全身疼痛,之后眼前漆黑一片,好似这一个世界越来越远,又好似这一个世界越来越静。

陈静双颊突然闪过一阵冰凉如江水的错觉,让人窒息的感觉再也听不见一丝虫鸣、一句人声、一绺风鹤,全然静得要死。

第348章 潘玉儿神功初成

陈静自以为已经被狼皮帽斩首又斩脚死了,在恍惚之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极速睁眼四望,一种上下、左右摇晃的感觉就似飘飞在晴空白云间的一叶柳絮。

飘呀,飘呀,飘呀,不知飘了多久,又不知要飘到何方,这一种轻轻而上浮的感觉就似一飞冲天。

陈静轻舒了一口气息,一股温润而又清新的空气入肺,一时让人心旷神怡又气淡神轻。

左右张弛之间,全身已然没有一丝一毫细微的撕裂之痛,也没见到一绺伤痕之处,任督二脉上又骤起一股巨大的力量。

“这是死了吗?还是没有死?这都是在哪儿?……”

陈静一个人好奇追问之间,从平地里的一方清香的草席上极速坐起身来,抬望眼之间这才发现置身在一方急促而又简陋的小屋子里,小屋子里的一应摆设与布局简约而又不失大气。

在不远处的一方案台上,面纱斗笠如新放在一端;越女剑斜靠在案台一端边角上;案台上几支箭矢杂乱放在了案台另一端上。

陈静一时极其好奇,旋即摸了一摸左、右手脉搏,确实还能感觉到温润的跳动;一边又瞅了一回左肩以及胸口的伤痕,却什么也没发现,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白纱白袍飘逸如新,好似在杨柳山庄外的那一场打斗全然没有经历过,一时又宛若置身世外。

陈静狠狠抓了一回手臂,只感觉到一个字:疼!原来眼前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正当陈静立起身来之际,从小屋子外帘布里分出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女子,这一个女子正是潘玉儿。

“船家,怎么会是你?如今这是在那儿?这都怎么一回事?……”

潘玉儿一身极其朴素的服饰与乡野村姑、村妇确实无异,见陈静醒来,一边极速放下手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陶碗在案台上,一边又扶住陈静上下打量了一番。

潘玉儿一时眉头轻舒,频频点头,一边笑容满面道:“纯依香儿女侠,我还得万分感谢你呀。当初孟婆江北岸一别,还真寻着了那一个地方,还真遇见了一个高人。”

“如今,我潘玉儿也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哟,可比女侠你的‘草上飞、水上飘’厉害多了,哈哈!”

“……”

陈静闻言极其无语,径直又心安了许多,看来这一处地方不似花木兰“草庐”那般飘忽游离之地,旋即又追问道:“船家,小女子不是记得被无数狼皮帽追杀落马,后面发生了一些什么,全然都不记得了!”

潘玉儿又打量了一回陈静,径直又自言自语道:“真好,真好,真好呀!纯依香儿女侠伤愈如初!”

潘玉儿又上下打量了一回,之后一时如梦初醒道:“实不相瞒,你已经在这里昏睡三天三夜多了。当日失蹄落马,幸好我路经此地,用习得的功夫救下了你。”

“如此说来,你我之间还算天定缘分一场。当初要不是你也相信我说过的话,我又怎么会去寻高人习功夫呢?有因有缘世间集啊!”

“哦,对了。案台上是专门为你熬的莲子小米羹,你也知道咱们船家靠水吃水,也没有上好的美味佳肴款待,招呼不周,实在有愧!”

“趁莲子小米羹还温热着,多少先吃一点吧。已经三天三夜了,民以食为天,又怎么能忘食呢?”

“……”

潘玉儿侃侃一言倒也正中陈静下怀,方才躺着还真是没一点儿感觉,如今立起身来,饥饿的喉咙里好似伸出了无数双大手,又好似有一双大手掌在拉扯挤压着肠道。

陈静一时不得不极速“咕噜、咕噜”的吞咽了几口唾沫星子,径直也不客气的往案台边步了过去。

陈静旋即盘膝而坐,一边捉起陶碗,一边又瞅了一眼陶碗中饱满的小米颗粒,还有一颗又一颗新鲜的莲子,又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呼呼,呼呼,……真香,真好吃,这可比山珍海味美味多了!”

陈静自言自语之际,一边尽情的吸食莲子小米羹,一边又尽情的沉醉于其中的美妙之味。

潘玉儿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啊!嗝!船家,莲子小米羹还真是美味,一碗就饱!”

潘玉儿见陈静一副可爱至极的模样,旋即又“噗嗤”一笑,径直又缓缓开口说道:“童心未泯,童言无忌啊!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一时觉得全身奇经八脉里又充满了力量,径直又抱拳与潘玉儿急切追问道:“船家,如今这又是何处?莫非咱们还藏身在魏地?”

潘玉儿一阵得意之笑,径直摆了一摆手,底气十足的说道:“怎么可能是魏地?怎么可能还是魏地?如今,已在孟婆江中了!咱们船家生计得靠水吃水,自当要去给吃给穿的地方,才不至于‘吃土’!”

陈静大吃一惊,自古都道: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物,接着也便释然了。

潘玉儿见陈静那一副神情,径直又悠悠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要是不信,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陈静自然是一口应承。

潘玉儿在前拉开了帘布,迎陈静出了这一方屋子,陈静这才发现是一条别致的小楼船,比扁舟大了许多,又比画坊游船小了几许。

小楼船外是天光渐明的水上白雾,虽然一时还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看极其宽阔的江流一去不复返的奔流,除孟婆江之外别无它处。

“船家,如此看不着边际的孟婆江水,小女子越女剑剑下功夫可没办法再过江了,确实无能为力!”

陈静无意一言,潘玉儿倒是觉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径直一脸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不能用剑过江,我潘玉儿可有法子哟!”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又急切追问道:“不知船家除了这一艘小楼船之外,还真有其它法子过江?”

潘玉儿缓缓点头,又若有所思道:“纯依香儿女侠,那日没多久的功夫也便真的寻着了高人。你可不知道,那高人像极了已故的船家师傅,我潘玉儿也只有再叫她一声师傅咯。这不,师傅又说与我有缘,便传了我一技:三寸金莲功。”

“这一套功夫可不比一般功夫。你我都这么熟了,我潘玉儿也不隐瞒,这一套神功尽得佛门之法。”

“……”

陈静大吃一惊,都道:乱世道士下山救世、佛门入世而避世。

如今日看来,佛门弟子才是在乱世化身为凡人救世、在盛世享受万民供奉的香火,有舍才有得。

陈静虽然也知道:幽嫣谷墨家与道、佛二家都好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潘玉儿这一个船家自称与佛门有关,倒也想一见真假。

如今,在这一方烟波浩渺的孟婆江面上,除了这一艘小楼船中的潘玉儿与陈静之外,即使露一手功夫,也便只有天知、地知了。

潘玉儿微微一笑,径直三步上前亭亭玉立在小楼船船头,低头极速来回摆手之间,兰花指左右、上下又一捻,紧接着一通念念有词,之后双掌托天而起,轻声说道:“三寸金莲功。第一重,步步生莲花。”

突然,在孟婆江波上骤起了一绺又一绺奔涌的江波,孟婆江波漩涡过处,又从孟婆江水中伸出了一朵又一朵方圆一丈的白莲花。

每一朵白莲花花瓣似汉白玉木板,一朵接一朵白莲花从小楼船前方似一通浮桥横于江上。

在每一朵白莲花下的孟婆江水一时平静如镜,完全看不见水流,也看不见波涛汹涌如履平地。

潘玉儿凌空身影轻轻一跃,踩上了一朵白莲花,径直在白莲花莲蓬上一蹬又一跳,接着下一朵白莲花,之后再下一朵白莲花,……

陈静一时目瞪口呆,潘玉儿的三寸金莲功堪称神技,越女剑“水上飘、草上飞”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陈静一时兴起,径直凌空一闪飘逸的身影从小楼船一跃而下,如风一闪白影踩过了数朵白莲花,如今步步生莲花,名副其实!

陈静扭头之间发现江面上的这一朵又一朵白莲花与白纱白袍的身影相得益彰,好似寻着了家。

“哈哈,哈哈!”

潘玉儿与陈静再一次一闪身影回到小楼船上,接着相识一笑。

陈静拱手又道:“船家,有此神技,万丈波涛如平地,孟婆江都是你囊中之物了!高,高,高啊!”

潘玉儿一时镇定,摆手又一阵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说笑了,师傅还特别有交代,说让我在孟婆江上等有缘人,等有缘人一去,我潘玉儿的命运将从此改变!”

陈静眉开眼笑又道:“莫非船家要一统孟婆江,让孟婆江上的船家都听你一人号令,以后不再听孟婆江南、江北官府的号令不成?”

潘玉儿泪中一闪有光,径直又悠悠说道:“都道:红颜祸水,只怕会遗臭万年!倘若天意如此,我潘玉儿又能奈天何?”

第349章 陈静道别潘玉儿

陈静闻言先是一脸惊讶,旋即再一次打量了一回潘玉儿,径直好奇的追问道:“船家,言下之意,似你还能祸害天下?你还真逗!”

潘玉儿眉头一皱,却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回陈静,旋即兰花指一收一放比划之间,孟婆江面上的白莲花一朵又一朵如烟如雾缥缈,紧接着化为一绺又一绺轻烟消散,孟婆江波在这一艘小楼船前又恢复如初: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白莲花确实没有了,在孟婆江面上一望无际分不清东西南北,小楼船在江面上随波逐流,宛若落入江流中的一叶浮萍、一根稻草。

潘玉儿兰花指如风一扬,接着轻轻的理了一回粗布衣,径直又一阵轻笑道:“江湖都道:人靠妆,马靠鞍。我潘玉儿要是打扮打扮,换一身锦绣华衫,必定也是倾国倾城之貌,又如何不能祸害天下?”

“师傅也都说了,三寸金莲功威力要越大,得寻清寒之处,似咱们这一些船家确实也够清寒了吧!”

“不过,前一些年的日子里,老是听过船客人说: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想必说来帝王之家更为清寒,待遇见了有缘人之后,我潘玉儿必定会去当世的帝王家!”

“……”

陈静只当是潘玉儿在说笑话,自古无情莫过于帝王家,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就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陈静一直从骨子里都觉得:帝王家不是清寒,而是万般心寒。

陈静一时又来了兴致,旋即拱手又道:“船家,倘若真是如此。它年真的祸害了天下,小女子会来取你首级的!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又岂能容人胡作非为?”

潘玉儿仰头一阵轻笑,又瞅了一回陈静,径直摆手笑道:“我说纯依香儿女侠,幽嫣谷墨家已经都亡了,还说什么‘天志’?再说,越女剑下的功夫胜得了三寸金莲功吗?”

“既然纯依香儿女侠还有为国为民之心,看来还得苦练越女剑法。不然,将来某一天我潘玉儿真的祸乱了天下,你又如何胜我?”

“既然师傅说三寸金莲功要吸收天地之间的清寒之气。将来,我潘玉儿入了帝王家,一定要让高高在上的帝王家接住地气,就在帝王家摆一摆路边小摊,让帝王家的王侯公子都当一回小商贩、杀鸡屠狗之辈。哈哈,如此清寒至极啊!”

“……”

陈静闻言掩面一阵轻笑,却又悠悠说道:“船家,真如你这般,用读书人的话说来,必定有辱斯文,你这红颜祸水怕是跑不掉了!”

潘玉儿倒也并未与陈静脸红脖子粗,径直又兰花指一扬,先瞅了一眼孟婆江水,接着仰头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呀,只怕到时候都与你无关咯。要是越女剑法不如我潘玉儿三寸金莲功,你会没命的!”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况且潘玉儿所言又非眼前的事实,将来之事又未发生,谁又能保证将来之事如潘玉儿所言,毕竟,潘玉儿又不是“谢氏神算子”之流。

如此,权且就当是潘玉儿在孟婆江面上一通解闷的话头罢了。

不过,陈静觉得潘玉儿言之有理,越女剑法确实也该静心的再苦练一回,不然倘若遇见似郎情妾意剑之流,又当如何一招制敌?

陈静瞅见一望无际的孟婆江水东流,又想到潘玉儿有救命、活命之恩,又如何能坠入心魔呢?

陈静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扭头问道:“船家,如今雾大水急,看得人心神恍惚,何时能靠岸?”

潘玉儿旋即抬头看了一看江水浑然一体的天色,径直又在小楼船头一旋,之后轻飘飘的说道:“纯依香儿女侠,不急!千万不要急啊!再过一时半会的功夫,江面上水雾散开之后,小楼船也就能靠岸了!不知靠岸后,你又有何打算?”

潘玉儿嫣切一言,正中陈静刺痛的内心,虽然离开了孟婆江北伤痛之地,如今去孟婆江南又当何处安放肉身?又当何处寄放灵魂?

江南王家老王镖局?自是没法再去了!孟婆郡中幽嫣谷?可又是荒草丛中一方碑、一座坟,幽嫣谷外还有静缘宫的缘真子刘一虎!客缘斋中虽然有半老徐娘,但是如今这般模样,又如何下脸回去?

幽嫣谷墨家之名,看来算是真的亡了。唯有“天志”长存于心,之后路见不平,必定拔剑相助。

陈静只得淡淡说道:“如今小女子已然无父无母,全然不知来处,却也只剩归途。但愿今后能寻得一处清幽之地苦练越女剑法,倘若将来船家真的会祸害天下,今日你渡我过江、来日我渡你向善。嘿嘿。”

潘玉儿眉头深锁,旋即兰花指一捻之间,径直又轻声说道:“纯依香儿女侠,实不相瞒,在孟婆江南之地还有一个上好的去处。”

陈静眼中一闪有光,径直又急切追问道:“船家,那是何处?与小女子说来听一听?兴许还不错!”

潘玉儿旋即盘膝坐地,一边清幽说道:“孟婆江南之地有一处皇天顶,山川之盛远离喧嚣与繁华,正是静心练剑的上好去处。”

潘玉儿话音刚落,径直兰花指胸前比划又一直,小楼船如弓箭出弦一般往孟婆江水中疾行划去。

一时之间,呼呼风声夹杂潺潺水声,水雾凌乱着雾霓,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如白云飘逸一闪而过。

渐渐的,渐渐的,孟婆江面上的雾气渐渐四散离开,缓缓又看见了江水中的山川倒映,然后入眼的是一座又一座苍翠青山。

小楼船极速如箭射去了孟婆江南岸,江上有无数墩桥与沙丘,看样子这里也是一处赶渡之地。

“纯依香儿女侠,到了。你寻驿道西去半日便能到达皇天顶山下,再半日就能上到皇天顶了。”

陈静闻言一时欣喜至极,径直一闪白影转身进入小屋子捉紧越女剑,又戴好面纱斗笠之际,小楼船已然靠在了孟婆江南岸边。

正当陈静左脚着地、右脚离船之际,潘玉儿已然凌空一闪身影着地,旋即兰花指一捻,紧接着口中念念有词,径直右手掌一伸,江水中的小楼船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最后凌空又一闪光影落入右手掌心,却是一只船形的发簪。

潘玉儿右掌极速一收,凌空一甩了一回发簪,好似甩去了几个水滴,径直身子一斜,极速插入丸子头中,却又像极了一个道姑。

潘玉儿见陈静一时目瞪口呆的眼神,径直又轻声说道:“纯依香儿女侠,嘘,嘘嘘,这就是三寸金莲功,第二重,莲动下渔舟。”

陈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如此神奇之人,又如此神奇的寻常之物,要是读书人见了一定会说:怪力乱神。还好,在江岸边除了潘玉儿与陈静之外,别无第三个人。

陈静心中一怔,看来还得苦练错负轮回剑法,当初梦中的漂亮姐姐亲授的错负轮回剑法,前五式都得心应手,如今该琢磨最后一式,兴许这是惊天惊地惊世惊人之招。

潘玉儿倒也没有与陈静多留一分思索的余地,径直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就此别过了。我潘玉儿还得去一条真正的小木船,在江边静候有缘人。后会但愿无期!”

陈静一时回过神来,径直把剑轻笑道:“船家所言甚是。但愿后会兮遥遥无期,嘿嘿。”

潘玉儿顺着孟婆江岸走了,陈静沿着碎石块大道往皇天顶行去。

陈静觉得方才莲子小米羹味道正浓,全身一股力量只用了小半日的功夫便立在皇天顶山下。

山,巍巍不动,果然是一座好山,一条蜿蜒的小道消失在深林中的尽头之际,太阳依然西沉,已然立在了皇天顶的山巅上。

登山看小楼,就连一望无际的孟婆江水也如一条小水沟。

陈静又沿着皇天顶山中另一条小道侧道直下之际,突然在后山腰间发现了一座古朴的小木屋子。

在小木屋的一边又是汩汩的一涧林泉,林泉两旁和小木屋前后立满了不少高低不一的果树。

陈静见状一时欣喜,旋即一个急步之间往小木屋奔了下去。

可那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双腿一时不听使唤一个颤抖,之后白纱白袍极速往前一倒,急促一声“哎呀”惊乍山林,骤起一片惊飞群鸟,一通翻滚如落石,越滚越快,……

嘭、嘭嘭、嘭嘭嘭,……

咚、咚咚、咚咚咚,……

陈静在止不住的翻滚之间一时明白了,这就是:乐极生悲。

可当陈静再一次悟明白这一个道理之后,脑子里已然一片空白,眼前又一黑,失去了知觉。

待陈静再一次睁开眼睛之际,全身好似五花大绑,看样子伤得不轻,一时之间又昏昏沉沉的动弹不得。身前背对着一个男人,看样子刚刚受了戒,虽然没着袈裟,但确实也是一个遁入空门的人。

陈静极其吃力道:“你是谁?”

第350章 终了化仙入蝶魂

在这一个男人头顶上,从窗户缝隙中射进来的太阳光芒里还冒着一绺又一绺升腾飘逸的热气,缓缓回头之后让陈静大吃一惊。

“萧顺之,怎么是你?”

陈静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皇天顶再一次遇见萧顺之。

萧顺之双手合十,径直又云淡风轻说道:“施主,你已经昏迷了几天几夜。要不是贫僧恰巧路过皇天顶采草药,施主命必绝矣!”

陈静挣扎着起身,径直又举目张望,发现已然置身在皇天顶半山腰的那一间小木屋子里。

“萧顺之,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顺之再一次退后了三步,径直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在施主昏迷的几日里,贫僧才知你并非常人。金刚如此济世救人,贫僧又如何无动于衷?”

陈静一时突然觉得莫名其妙,极其恼怒的大骂道:“萧顺之,你是个混蛋,你是一个大混蛋!”

萧顺之闻言不悲不喜、不急不躁,径直字字珠玑道:“施主,如今都是佛门中人了,贫僧如今的法号是:顺顺。贫僧从今往后做一个苦行僧,渡尽世间一切苦难!”

“金刚临世,顺顺告退!”

“……”

萧顺之尽然就这样一个人弃伤重初醒的陈静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静旋即挣扎着步子,如潮涌一般往门房外追了出去,却发现有一绺清晨的阳光入身,是那么暖,是那么温温的暖。

陈静不得不在心里嘀咕:一定要找到萧顺之,一定要问清楚究竟在失去知觉中都看见了什么。

陈静紧接着四目张望,在这一间小木屋的一旁还立着一只信鸽。

陈静一阵极其吃力的口哨,右手极速一伸,捉过信鸽这才知道:冯太后在杨柳山庄前安葬了杨欣与陈小英,拓拔宏已然监国后摄政,在孟婆郡江北建起了江北大营。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即使魏国没有了冯太后,也阻挡不住魏国拓拔宏一统孟婆江南北的决心。

陈静歇息了片刻,缓缓扯下了头上包得严实的布条,接着又起身对着小木屋旁边的一处水缸一照,顿时心生了许多愧疚之意。

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又将风云再起,又如何不苦练越女剑呢?

陈静一时决绝,径直吃力的收拾了一回小木屋,从第二天开始,在日出日落之间反复琢磨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就这样春去秋来,寒暑易节了一年又一年,整整十年都就这样过去了,依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这十年的功夫里没有一个人来皇天顶打扰,却从孟婆江南、江北往来了更多的信鸽,虽然人在深山老林,但世间之事却了如指掌。

即使孟婆江北大营一直虎视眈眈孟婆郡,但是在这十年之间并没有一兵一卒越过孟婆郡地界。

一家人客栈还是没有回到独孤信和慕容川东手中,独孤老太婆一直还过着更为凄苦落泪的日子。

耶律达斡尔胡东领着慕容兰西把耶律一部旧地的人参买卖做得极好,越来越像一个崛起的部族。

贺兰云青顺利嫁给了第五刀,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势头越来越比不过书香气息的红红与紫紫。

至于孟婆江南之地,东方胜与西门霸做了马太守的左肩右膀;公良全忠与墨夷秋也做了王俭的左肩右膀;夏侯子兰为老王镖局王僧虔走南闯北也挣下了不少声名。

只是,幽嫣谷墨家谷主之名再也没有人提及,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名也没有一个人再提及。白莲社弟子一时也跟着销声匿迹。

又过了许多年之后,静缘宫前前后后一共收了八大弟子,沈约自然做了大弟子,其余七大弟子诸如范云、谢眺、任、萧衍、萧琛、陆、王融之流一个也不认识。

陈静只知道:萧衍是萧顺之的次子;王融又是王俭的侄子、养子,王俭又成为了王融的二叔。

有一年,陈静下山去幽嫣谷中为陈旭嫦上坟之际,又遇见了魏国南下刺探军情的斥候,自然错负轮回剑法一剑杀了一个精光。错负轮回剑第六式,还是未得其精髓。

只是,没过多久之后就听说倒海寺如海禅师刘一腾圆寂了;缘真子刘一虎在东皇殿中糟人暗算,萧衍顺势成为了静缘宫的掌门人。

还听说从孟婆郡东皇殿中来了一个神奇的小子,还被朱国误当成刺杀缘真子的凶手下了大狱。

萧衍得了那一个神奇的小子,静缘宫上下的人都称他为陈庆之。

陈庆之自遇萧衍之后,在静缘宫里大展身手,后来把静缘宫弟子练成一支白衣白袍的白袍军,还在孟婆郡西山春陌办了西山书院。

陈静在追杀魏国斥候之际,误入朱国县衙后院柴房失手受伤,径直被朱国好心救起,其女朱明月与丫鬟朱小月非要拜师学艺。

陈静一时觉得也无妨,如今幽嫣谷墨家已亡,以纯依香儿女侠之名收徒授艺自然也不在话下。

况且,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依然暗流涌动,倘若多一个行侠仗义之辈,正义也就多一分力量!

朱明月与朱小月倒是难得习武全才,没多久的功夫倒也学会了错负轮回剑法的基本剑招。

拓拔宏十年准备终于从平城迁都洛阳,并且改拓拔一姓为元。也并未违背当初寒坡岭中的誓言。

紧接着,魏国几次大军压境孟婆郡,都没有一方占到一分便宜。

朱国送朱明月与朱小月女扮男装去西山书院避难,朱明月更名为祝英台、朱小月更名为祝英雄。

又恰巧孟婆郡马太守之子马文才,与梁家老母在门前菩提树下拣得的一个弃婴养大成人之后取名梁山伯,一同在西山书院避难。

马文才以及梁山伯、祝英台、祝英雄都被西山书院学而优则仕选入了白袍军中做了一方参将。

没过多久,魏国再一次多路大军入齐,七夜道宗郦道元再一次破关而出,孟婆江南上清派传人陶弘景、太虚道观弟子祖冲之纷纷道法上阵力保孟婆江南不败。

七夜道宗郦道元不敌上清派传人陶弘景与太清道观弟子祖冲之,慕容川东趁虚而入与郦道元同归于尽报得白鸟城杀父亡国之仇。

“黄金八部”诸多久经沙场的将军在此战中损失惨重,拓拔宏御驾亲征惨败而归几乎气绝身亡。

宇文一族终究还是“祸害”了魏国,独孤信在魏国终于得见天日,后来追随了宇文一族的宇文泰。

梁山伯与祝英台力战保孟婆郡不失,祝英台点名女扮男装之身与梁山伯魂化成蝶双双而亡。

孟婆江南朝堂一直暗流涌动,潘玉儿确实也祸害了萧氏帝王之家,萧衍又不得不以白袍军为主和萧氏族长刘一跃力挽狂澜。

刘一跃在油尽灯枯之际,萧氏宗族交回萧衍手里,还让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一同嫁给了萧衍。

萧衍最终夺得孟婆江南天下,并且怀念孟婆郡一战中梁山伯与祝英台魂化成蝶,更国号为:梁。

马太守在孟婆郡一战中殉国,萧衍赐婚马文才与朱小月、并让两人拜朱国为义父,又擢升朱国为刺史、升李训为县令。

萧衍又改孟婆郡名为孟婆州,客缘斋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半老徐娘之后也去向不明。

陈静这一些年来在皇天顶中实在坐不住了,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好似略有小成,该下山去找潘玉儿渡她向善,或许还能找着萧顺之。

毕竟,皇天顶来往的信鸽中又说萧衍要逼同父异母弟为绝境。

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快马又加一鞭,径直紧握越女剑一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已然再一次来到了一望无极的孟婆江边。

孟婆江上一时没有一条行船,坐下大白马突然一阵撕裂之声,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发现在江边盘膝而坐着潘玉儿。

潘玉儿一身锦绣绫罗,旋即双手合十,极其镇定的哀求道:“纯依香儿女侠,终于等到你来了。我潘玉儿确实祸害了天下,虽然清寒之气已了,三寸金莲功已然登峰造极,但是心里万分难受。还是数十年前靠水吃水的日子更为踏实!”

“纯依香儿女侠,但求你越女剑快剑一斩!佛门中人都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来吧!”

“……”

陈静无言,看潘玉儿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不似说笑话,径直越女剑抱拳又道:“它年你渡我过江,今日我渡你向善。一念是善,赎罪前尘。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潘玉儿缓缓闭上了眼睛,径直双手合十,嘀咕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陈静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瞅了一去不复返的孟婆江水,径直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而下,厉声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正当越女剑一道寒光落下潘玉儿头顶三尺,潘玉儿金光一闪化为一只金黄色的蝴蝶。

第351章 陈静重回金谷园

无声无息,人无踪影无迹。

这一只金黄色的蝴蝶飞出了一丈远之后,径直一闪白莲花瓣纷纷扬扬落地,潘玉儿就这样殁了。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看来错负轮回剑的第六式剑招,确实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大白马又一阵策马奔腾,径直寻了一条船再一次渡过烟波浩渺的孟婆江。

建康城又近在眼前,如今建康城中的一切也都物是人非,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已故,后任少主从未有过交集,故而不相来往。

陈静一个人牵马重游秦淮河之地,奔走相告的路人道:“陛下要弑母杀弟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是呀,身为人母,对于太后说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啦,又如何能容忍兄弟自相残杀?难!”

“可是,这萧宏也真是的,陛下让他如此风流快活还不知足。却要私下打造四十二副玄武战甲!”

“这,这,这,……哎!打造这么多的玄武战甲,无论是否真有忤逆夺位之心,这就是忤逆夺位之实,建康城只怕又有大事发生!”

“……”

陈静一时明了,如此一来宫中定有一场血光之灾。这么多年来,萧顺之都没有出现一次,眼下之境,就不怕萧顺之不出现。

陈静寻思着,入夜之后一定得潜入宫中打探一回虚实,旋即就在秦淮河边寻了一处客栈,客栈名字倒也极其别致:流莺阁。

流莺阁掌柜见陈静一身白纱白袍飘逸如白莲花,径直大吃一惊,旋即双手合十道:“善哉,女菩萨,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呀!”

陈静见怪不怪,径直也打趣的问道:“掌柜的,在下若真的是女菩萨,客栈是否别有一番关照呀?”

流莺阁掌柜眉头一皱,又轻轻的摇了一摇头,只顾忙活着案台上的算盘珠子,径直不在理会陈静。

陈静一时也不再多说,也不再多问,径直在客栈吃喝歇息满足,只等天光渐暗、夜色降临。

陈静一个人极其安静的反思这一些年来的得与失,径直又一声长叹,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待见到了萧顺之一定要问个明白。

想着想着,可是越来越百思不得其解,越来越想天快黑下来。

就在流莺阁的几个时辰里,陈静好似又过了十年,甚至更久。

天色渐暗,陈静面纱斗笠旋即一正,接着奔出了流莺阁,在建康城中大街小巷疾行之际,从潇湘馆一旁凌空一道白影而上,似流星一般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台上奔走。

白影一旋,凌空一落。

陈静伏在一处宫殿的飞梁上,飞梁下的一间屋子里看来刚经历了一场血腥至极的打斗,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尸身,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越见嗜血又咸湿。

手握一柄滴血腰刀且龙冠龙袍的正是孟婆江南一国之主萧衍;萧衍左边是神机营军主王珍国,王珍国子袭其父王广之之位;萧衍右边正是白衣白袍的陈庆之。

地上一个血迹斑斑而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汉子正是萧宏,太后张尚柔凤冠霞帔正护着萧宏。

萧衍身后还有更多刀枪剑戟的白袍军军士,张尚柔一边是手无寸铁的众多太监与宫女。

萧衍目中有恨,径直急切对张闪柔说:“母后,萧宏其罪当诛,自古以来: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张尚柔目中一闪有泪光,径直指着萧衍大怒道:“生而为人之母,又岂能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萧衍旋即腰刀一正,再一次步上前来三步,接着厉声又道:“母后,萧宏不死,朕以何服天下?母后可知,如此又不知有多少二臣祸心?又不知有多少乱臣贼子?”

张尚柔双臂一张似老鹰护雏,正当目光委屈而又绝望之际,一闪身影凌空落地,径直佛号一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来人衣衫褴褛,正是苦行僧萧顺之。萧顺之一副清苦之气,宛若一个乞丐似的遭老头子,径直双手合十道:“陛下,你已放走了高僧达摩入孟婆江北之地,如今,贫僧受达摩点拨而来,勿要再添杀戮!”

萧顺之一手拉起了张尚柔,一边又道:“众生皆苦,太后,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罪过,罪过!”

萧顺之半蹲着身子,一边轻抚着萧宏一脸血迹,一边又道:“萧施主,贫僧如今唯有一言相告:心中长存善念,自能逢凶化吉。”

萧宏一脸惊慌中好似寻着了一根救命稻草,径直急切追问道:“父皇,父皇,救命,你要救命!”

萧顺之挣脱了萧宏的身子,径直一边摇头又道:“萧施主,这里没有父皇,只有一个邋遢的和尚。”

萧顺之径直又缓缓靠近了萧衍三步,径直仔细而又深情的打量了一回萧衍,旋即双手合十又道:“陛下,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衍闻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一边是孟婆江南社稷天下,一边又是父母的生养之恩。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萧顺之好似看透了萧衍的心思,径直又微微一笑,道:“我佛慈悲:一念是善,赎罪前尘。贫僧今日前来,只为解陛下今日之难。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就以贫僧一命换萧施主一命!”

萧顺之微微一笑,径直破烂的衣裳一拂,径直又盘膝坐地,双手合十,悠悠念叨道:“佛乃觉醒之众生,众生乃未醒之佛!”

正当萧顺之缓缓闭上眼睛之际,陈静一闪白影凌空而下,径直急切追问道:“萧顺之,终于等到你现身了。当年在皇天顶救了在下一命,你究竟都看见了什么?”

余等众人见陈静如临大敌,但也并没有一个人上前。虽然幽嫣谷墨家之名没有人再提及了,但是纯依香儿女侠之名名满天下。

萧顺之并未睁眼,径直双手合十又道:“施主,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施主,只有你死了之后,兴许就明白了!”

陈静一时恼怒,径直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指住萧顺之的鼻子又大骂道:“萧顺之,你是一个混蛋,你就是一个大混蛋!”

余等众人又是一惊,萧顺之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云淡风轻的念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难道还不明白何为贪嗔痴吗?”

“贫僧今日渡人又渡己。施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死……”

“……”

萧顺之再未言道一字半句,双手合十又一动不动,耷拉着脑袋一时没有了出入的鼻息,嘴角一树海棠花枝而下,已然经脉尽断而亡。

陈静灵光一闪生无可恋涌上了心头,脑海里如猛烈的孟婆江波翻滚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径直越女剑回手一旋,厉声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越女剑“哐当”一声落地,陈静白纱白袍飘悠如一朵白莲花,凌空一道金黄色的光影化为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在这一间屋子中上下、前后、左右纷飞了好一阵子。之后,又一绺又一绺白莲花瓣落地,这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又没了踪迹。

余等众人一时目瞪口呆,径直丢下手中各自兵器,所有人双手合十,念叨道:“阿弥陀佛!……”

良久之后,萧衍才缓缓回过神来,径直又轻声说道:“天地苍苍,皓气长存。既然佛门中人普渡众生,朕又大意放走了高僧达摩,从今往后孟婆江南尊佛为尚。”

萧衍缓缓拾起了越女剑,径直又仔细琢磨了一回,厉声又道:“此剑供于太庙,上可斩昏君、下可斩乱臣,朕准先斩不奏!”

萧衍自然也不杀萧宏了,径直领着军士离开了这一间屋子,从此决定:一心向善、皈依佛门。

陈静依旧只感觉身轻如燕,又好似虚无而又缥缈,如今听不见、看不见萧衍的一番侃侃之言。

陈静感觉如白云飘逸,一闪身影居然又飘进了金谷园中。

此时此刻,金谷园中一番亭台楼阁胜过了建康城与洛阳城。

突然,在一方亭台上看见了梦中的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微微一笑,从最高的一处阁楼下凌空一跃而下,没有了身影,没有了踪迹。

在漂亮姐姐身后,一个背剑的道士一脸狡黠,一定就是这一个道士逼死了梦中的漂亮姐姐。

陈静挣扎着声音疾呼道:“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空气中如嘶哑一般回荡了漂亮姐姐的声音道:“一切都晚了!”

陈静再一次翻滚着挣扎,一时锥心之痛,缓缓流下了一滴又一滴眼泪,身子突然极速一旋,然后“咚咚”落地又是一身白纱白袍,手捉越女剑,头戴面纱斗笠。

陈静猛然抬望眼之间,突然又发现金谷园已然破败不堪,今夕是何夕?今夕又是何年?

第352章 金谷园中刘一谷

陈静突然觉得,眼下的金谷园已经不是初见时的金谷园,也不是年幼时遇见的那一个金谷园。

自古都道: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况且脑海中的记忆依然回响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古有庄周梦蝶,如今错负轮回剑确实还能化蝶而飞,去到常人从未去过的地方,实属罕见。

陈静再一次瞅了一眼金谷园中破败的阁楼与亭台,还是那么真,还是那么实,微微一笑之际,狠狠的掐了一把手臂,又寻了一处低洼的水塘一照,貌美如花又青春年华,正值当年十八岁的模样。

陈静忍不住笑不出了声,径直又越女剑一斜,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突然发现在不远处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一双眼睛盯着。

错负轮回剑法如今已能使得心应手,陈静一时倒也有恃无恐,径直隔空追问道:“你是何人?”

不远处那一个青衣的汉子倒也没有犹豫,隔空抱拳又道:“在下无意之间看见姑娘宛若天仙,又好似是天仙临世,故而多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看伤了姑娘?”

陈静一个人到此人生地不熟,如今遇见了第一个陌生人,得套一套话,故而还得先问一个明白。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径直缓缓起身一道白影飘逸而上,立于一块破损的假山石前抬眼张望。

青衣的汉子青春年少,长得倒也气宇轩昂,端坐在一块青色的巨石上,身边斜卧一把四尺长的九环大刀,刀背与圆环之间是一绺铮亮的血槽,刀锋在阳光下异常刺眼。

陈静一时欣喜,看样子这一个青衣的汉子是一个难得的高手,毕竟使九环大刀者并非等闲之辈。

如今都是练家子,自然又少了几分隔阂,一时好似轻近了许多,径直打趣的问道:“不知这一位大侠高姓大名?能入大侠之眼,能做大侠眼中之仙,在下羞愧难当!”

青衣的汉子一脸豪气,径直抱拳又道:“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本为孟婆江南之人,书名:刘裕,号名:刘一谷。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陈静一时明了,书名与号名也都是大户人家或者书香门第人家常使唤他人名字的一个别称。

陈静连亲生父母也都没见过,养母陈小英已亡,又那里来什么书名与号名,径直也毕恭毕敬抱拳回道:“刘一谷,嗯,真是一个上好的名字!在下姓陈,单名一个静字。”

刘一谷倒也实诚,径直又再瞅了一眼白纱白袍、面纱斗笠、长剑,旋即脱口而出道:“姑娘,这一个静字,确实也不错啊!静者,青春年华之际,使长剑争锋也!”

陈静倒也是第一次见人这般拆分这一个字眼,虽与江湖中骗人钱财的神棍有几分相似,但如今听来却是万般中听,又甜如蜂蜜。

陈静赞许道:“有才,大侠真有才。文武双全,文武兼备啊!”

刘一谷闻言倒没有否认,也没有附和陈静,径直又多看了一眼陈静手中的越女剑,接着又道:“姑娘你这一把剑,倒让在下想起了一群人,不知姑娘与之有何渊源?”

陈静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人认识手中的越女剑,自然欣喜,径直急切追问道:“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正所谓:兼听则明。”

刘一谷仰头看了一回日头渐升的天色,径直又若有所思道:“在孟婆江南晋国,幽嫣谷墨家弟子皆是一身玄色行头,手中长剑与你相似至极啊!与幽嫣谷墨家有何渊源?”

陈静再一次欣喜若狂,在孟婆江南还有幽嫣谷墨家之名,可是曾经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幽嫣谷墨家确实已经亡了。

陈静也不好自揭其短,况且有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恰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陈静故作平静的问道:“幽嫣谷墨家谷主如今又是谁?”

刘一谷缓缓立起身来,径直又看了一回天色,缓缓说道:“听闻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新亡,已由七弟子陈旭嫦接任第九十九代谷主之位。都是你们陈家人呢!”

“姑娘,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五斗米道狂妄至极。见人就要收五斗米,不然要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五体投地装鼠叫:吱吱。”

“还好,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之力敌,这一些年来,各有胜负。五斗米道,但愿早日消亡啊!”

“……”

陈静闻言一时极其无语,顿时明白了当初在幽嫣谷中,陈旭嫦那一种惊恐并且欲言又休。

陈静一时明了:年少的陈旭嫦必定认识现在的自己,而年老的陈旭嫦认识的是年幼的自己。

对于年长的陈旭嫦来说,确实也有一些匪夷所思,但是倘若天意如此,那又能奈天何?

陈静在心里嘀咕道:要是见到了陈旭嫦,而又不与之交往,那么陈旭嫦年长之后不就不认识自己了吗?兴许,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还真就会是陈小英的。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又极其好奇的打量了一回刘一谷,径直又不解的追问道:“那大侠为何又不助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臂之力,只身一人在孟婆江北之地,这又是为何?”

刘一谷突然仰天长叹,指住这一方金谷园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当初世外高人绿珠在此受难,皆是五斗米道孙秀一人所为。”

“如今,在孟婆江北秦国之地,这一口九环大刀见一个五斗米道士杀一个,见一对就杀一双。”

”奈何,孟婆江北之地苦寒,那能比孟婆江南之地鱼米之乡。如今五斗米道都成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五斗米道要收米五斗,孟婆江北之地与孟婆江南之地相比,就似溪流与大河之别,五斗米道眼毒!”

“姑娘要是有心去孟婆江南助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臂之力,在下的大白马便送与姑娘了。也正好配姑娘白纱白袍,孟婆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就由在下一人力拒之!”

“……”

刘一谷言毕,旋即捉起九环大刀,径直口哨疾呼之间,一骑高头大白马从远处狂奔而来,看样子这一骑高头白马已然喝足吃足了。

这一骑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落地,径直又挨着了刘一谷三尺之处温顺就似一头小羊。

刘一谷九环大刀铮铮一阵异响,径直又在高头大白马耳边嘀咕了一阵子,又轻拍了一回马鞍。

高头大白马三步一回头缓缓与陈静步了过来,极其不舍的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空灵而又悦耳。

刘一谷左手反复一扬,径直悠悠说道:“去吧,去吧,去吧!”

高头大白马闻言旋即又抬高了六尺前蹄,落地之后已然靠近陈静三尺之地,径直又耷拉了脑袋左边一摇、右边一晃。

陈静自然觉得:金谷园到孟婆江南还有好几日的路程,有了这一骑高头大白马倒也省了不少脚力。

陈静轻抚了一回马鬃,隔空又道:“如此相助,何以为报?”

刘一谷九环大刀右肩一扛,青色衣襟一晃,凌空一跃,没了身影与踪迹,空气里只留下了渐传渐弱的一句话:“无需为报!但愿能助你杀光了五斗米道。马鞍下还有少许散碎银子,江湖救急不救穷!”

刘一谷,一个人走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再一次张望了一回金谷园,双手合十,悠悠又道:“梦中的漂亮姐姐,实在对不住你,来晚了!小女子还真是一个十足的呆痴货、笨傻子!要是当初不银针除梦,兴许能再一日练成错负轮回剑,也早一日来救你。事已至此,誓杀孙秀!”

陈静越女剑寒光一闪,左手一滑而过,滴下了点滴血迹,落地又是一树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枝。

咚、咚、咚!

陈静再一次三跪九叩之后,径直白影斜身一跃上马,马缰绳极速一拉,径直一路向南狂奔。

“驾,驾,……”

高鬃大马一路狂奔,路过了似白鸟塘的地方,但是周围确实也没有十方碑,也没有白鸟城。

在一片荒芜的胡杨林中,确实还有一方大水塘,水塘中还有一群又一群闲适的白天鹅。

陈静一路向南,没多几日的功夫也就再一次到了孟婆江北岸,顺道过了浮桥,便是孟婆江南之地。

浮桥之外不远处便是郡城,郡城门楼前上书三字:孟婆郡。

陈静一时欣喜,旋即止蹄,接着又险入了一通沉思。

当初,半老徐娘有说过:只要孟婆郡还在,半老徐娘就在。

如今,陈静很想一探究竟。

陈静策马取道往客缘斋的方向极速奔了过去,虽然一路上的九尺驿道大体也如记忆里那般,一个又一个行人的面孔却是万般生疏。

大白马转瞬已至,径直立于客缘斋门前,还是熟悉的字迹、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布局,……

陈静斜身下马吆喝道:“掌柜的,小米豆汤羹,可有?”

第353章 客缘斋又话长短

客缘斋内一个听着都让人全身骨头发酥的声音念叨道:“好酒好肉五湖四海,来去都是客;喜笑言谈三山五岳,聚散都是缘。”

从客缘斋内极速又奔出了一个店小二,径直半弓了身子,点头哈腰又道:“客官,里边请。快请,看样子客官是客缘斋中的常客,小米豆汤羹可是客缘斋中一绝!”

“客官,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先进来坐一会儿喝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小米豆汤羹一会就好!”

陈静低眉之间,虽然瞅见店家小二面孔极其生疏,但是热情却不减当年,接着大步奔进客缘斋内,径直又寻了一方靠墙的桌子。

客缘斋内食客不多、也不少,不多不少也就是刚刚好。

正当阵静缓缓解下面纱斗笠、斜放越女剑于桌角之际,猛然抬头与客缘斋掌柜四目相望。

客缘斋掌柜初眼看上去貌美如花好似年方十八,又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一对柳叶眉正下方却是迷人的一张樱桃小嘴。

“半老徐娘,你,……”

陈静缓缓满上一盏温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一阵惊呼,没想到曾经的半老徐娘有如此倾国倾城之貌。

陈静旋即“咕噜、咕噜”的咽下了数口江南佛手铁观音,还是曾经老王镖局中熟悉的那一种味道。

客缘斋掌柜旋即四目张望之际,径直又掩面极速一阵“嘘”,生怕客缘斋中其他食客听见。

客缘斋掌柜旋即青色绣花襦裙一摆,坐在陈静一边,轻声道:“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甚好,如此甚好啊!只是,大伙儿已经习惯叫我半老小徐娘。如此,可妙?”

陈静一时无言,却再一次明白半老小徐娘并非寻常之人,之后支支吾吾又道:“如今,我这是?哎,……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半老小徐娘自然也知道陈静的来处与去处,自古都道:天机不可泄露,径直幽幽又道:“正如先前所言: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倘若做错了事,前尘即是后尘、后尘即是前尘,唯一只剩向善、赎罪!”

“你都明白了吗?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小徐娘喜迎纯依香儿女侠来客缘斋、来孟婆江南晋国。……”

半老小徐娘后边故意抬高了尖锐的声音,一副生怕别人听不见的样子,但确实也没人扭头过来。

毕竟,如今孟婆江南众人还不认得陈静,也不知纯依香儿之名。

陈静深锁的眉头渐渐轻舒,旋即双手合十,径直又与半老小徐娘悠悠说道:“掌柜的原本就是世外高人,在下佩服万分,多谢点拨。一时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咯。”

陈静故意抬高了一回声音,也并没有人扭头,食客口中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还是那么熟悉。

半老小徐娘摇了一摇头,径直又悠悠轻笑道:“怕只怕,拨开了云雾看见的是更为乌黑的天空!”

“嗨,多说无益。以后还得万分小心与小心。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确实让人棘手,……”

“世外高人、天人绿珠都能惨遭毒手,又何况是一般的世间高手。切不可大意,切不可大意啊!”

“……”

陈静一时明了,儿时常入梦中的漂亮姐姐就是世外高人、天人绿珠,与当初陈旭嫦所言相合。

陈静一时无言,径直又轻声追问道:“既然掌柜的如此了如指掌,为何又不助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战?”

半老小徐娘闻言摇了一摇头,接着缓缓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又轻声说道:“客缘斋内,一切是我说了算;客缘斋外,一切不是我说了算的。世间之事有因有缘有果,非我辈能强求,一切皆是天意,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你说呢?”

陈静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半老小徐娘,竟然也怕五斗米道,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旋即只得支支吾吾说道:“这,这,这,……”

半老小徐娘一时好似明白陈静所想,径直又道:“就在上一月里,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不敌五斗米道孙秀伤重而亡,虽然孙秀伤重未亡,但也只能求第九十九代谷主所领的北斗七星剑阵了,……”

陈静年幼时也曾听人说过,也在幽嫣谷中见陈旭嫦一个人使过,虽然陈旭嫦没使出北斗七星剑阵的威力,但是半老小徐娘也这么看中北斗七星剑阵,那一定威力无比。

陈静一时极其不解,旋即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客缘斋中的食客,径直又用蚊音低沉问道:“难道,就连波音功也胜不了?”

半老小徐娘摇了一摇头,径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呀,万物相生又相克。波音功与五斗米道未有相克之效,我又能奈何?你说如之奈何?”

陈静旋即一脸尴尬,后背骤起一片冰凉的鸡皮疙瘩,入鼻入肺的气息都是一股拔凉透底的冰凉。

陈静一时想起萧顺之临终之前的一席话,如今又遇见了一个明白人,一时不得不轻声追问道:“金刚临世,是何意思?莫非那一个萧顺之见着了在下的金刚不坏之身?”

半老小徐娘不得不缓缓点头,轻声又道:“生逢乱世,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既然你也明白了自家的身份,你也当明白佛家真正‘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之名了吧!”

陈静一时明了,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那也有一定的道理,正是天机不可泄露。

只是陈静一时还并未想明白,为何最后见的一个人是萧顺之,如今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刘一谷。

半老小徐娘好似又看透了陈静的心思,径直幽幽又道:“天道有轮回,这一切无非又是一个天道轮回罢了。有因有缘世间集,众生也无非是天道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陈静一时全然明了,旋即也不再多问一字半句,贪嗔痴可是世人的一种通病,万事随缘才应天意。

陈静看半老小徐娘这一身与众不同的服饰,径直悠悠轻笑道:“掌柜的,今天你好美,好美的呀!”

陈静这话刚一出口,客缘斋内的食客一同扭头,见陈静也是一个女流之辈,径直眼神中嫉恶如仇的模样这才缓缓的平歇下来。

陈静脸色骤起一阵尴尬,径直规规矩矩的盯住桌台沉默不语。

“客官,你要的小米豆汤羹,已经好了,你请慢用!倘若还需要一些什么,招呼一声就有了。”

店小二极速放下担子,径直又抹布极速一甩,半弓了身子去不远处的桌台麻利的收拾一番。

、,……

小米豆汤羹还是熟悉的味道,陈静一口一勺小米豆汤羹,一边悠悠又道:“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此话不假,此话不假啊!”

半老小徐娘倒也并未再与陈静说道一字半句,径直又缓缓起身,两手极速叉腰,对阁楼上全力大呼道:“店小四,都一大早了,还未收拾好客房,晚上罚你不许吃饭!”

从阁楼上极速探出一个脑袋,短打小衣的店小四急切辩解道:“掌柜的,别,别,别呀!一顿不吃饿得慌。顷刻就好,一会儿就好。”

正当半老小徐娘扭头之际,又一个短打小衣的伙计从客缘斋外提着一把铮亮的斧子进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倒让半老小徐娘眉头轻舒。

“店小五,干得不错!晚上给你加一只肘子补一补!”

店小五一时眉飞色舞,径直半弓了身子又道:“掌柜的,你且放宽心。客缘斋一年以后的柴禾,我也得把它劈好,不劈,心里不痛快!”

“好,好,好,如此甚好!”

“……”

陈静一时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放在心里,客缘斋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客缘斋;客缘斋掌柜还是原来的那一个掌柜;客缘斋里的伙计还是原来客缘斋伙计的样子。

陈静一个人突然觉得,只有陈静一个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不过也罢,既然并非常人,不当计较。

正当陈静小米豆汤羹吃到一半之际,从客缘斋外闪进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青衣青袍、青色纶巾、青色靴子、青色折扇,……

半老小徐娘见状一时脸色骤起一阵铁青,好似一只无辜的小鸟看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下山猛兽。

陈静极其警觉,扭头张望发现这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温文尔雅的样子,倒也让人食欲大增。

青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张家的公子哥张义,其父张太守张信。

店小二一见张义,倒也没有似迎接陈静时的那一种热情兴致,径直一副冷脸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半老小徐娘头也不回的一个人上了阁楼,客缘斋中的食客一阵轻蔑的目光就似看见了一个异类。

张义青色折扇一直,接着指住半老小徐娘的背影道:“半老小徐娘子,你莫急着走呀,……”

噗嗤,……

陈静小米豆汤羹喷了一桌角。

第354章 张义愤离客缘斋

张义见状面有八分愠气,径直青色折扇“啪啪”使劲摇了三回,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笑什么笑?你笑什么笑?在孟婆郡想笑得先问一问本公子答应不答应,本公子要是不答应,准让你学鼠叫:吱吱,……”

张义有恃无恐的样子倒也并非信口开河,其父张信又是孟婆郡一郡尊长,谁家大户对张家使劲使银子、使劲巴结,那孟婆郡其他大户的排名最后都由张家人说了算。

这一些年来,孟婆郡除张家之外的杨家、费家、吴家,倒也极其识相又异常知趣,没让张家难堪。

故此,“张杨费吴”之名在孟婆郡不胫而走。“张杨费吴”之名便是铁打的营盘,“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的后继族人都似流水的兵丁。

店小二极速奔了过来,抹布如风过境一扬,极速擦过桌角小米豆汤羹,径直又闪到了一边忙活着。

陈静只顾继续品味小米豆汤羹的味道,张义一言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一绺浑浊的孟婆江风。

、,……

张义一时好似受了奇耻大辱,径直又似一只被激怒的猛兽,恨不能上前一巴掌与陈静砸过去。

“谁这么顶牛?是谁这么顶牛?在孟婆郡居然敢无视本公子,这是要反了天了,反了,反了,……”

张义一时怒火冲天,青色衣袖一扬又一拂,接着“扑通”坐于陈静右侧,旋即双颊升起一片绯红的彩霞,径直又似一只温顺的小羊羔。

张义青色折扇一时又风度翩翩的样子,似云不是云、似风不是风那般在虎口一张又一驰,径直又温文尔雅的说道:“姑娘,看你从头到脚一身飘逸的白,白的在下有一些心寒。不知道姑娘夜里可有感觉到空虚、寂寞、冰霜一般的冷?”

“倘若姑娘在夜里感到空虚、寂寞、冰霜一般冷的时候,在下愿为千层被褥,又或为一堆**。”

“姑娘,第一次相见却有如沐春风之感,不知姑娘芳名为何?也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又可有心上人?”

“……”

陈静旋即白了一眼张义,看张义一副读书人的样子,怎么又会不记得圣人之言:食而不语?

陈静突然之间就回想起了一句话:世间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

眼下,张义一身青色皮囊虽然好看,灵魂却不入客缘斋中食客之眼,空为孟婆郡太守张信之子。

陈静继续品味小米豆汤羹,沉溺于小米豆汤羹的样子就似其他食客沉溺于五石散兑酒的样子,待小米豆汤羹又食一半之际,隐约的感觉到饱了,紧接着一声“嗝”。

张义一时眼疾手快,旋即满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温文尔雅道:“姑娘,小米豆汤羹虽然味美,但也得一口一口的吃;要是噎着,呛着,在下会心如刀绞的呐!”

陈静对于张义无事献殷勤,倒也心知肚明,无非又是一个极其寻常的纨绔子弟而已,与之前传说中的孟婆郡张家司空张华、后世员外散骑侍郎张锋还真有天壤之别。

也罢,无论任何一家族人中难保不会出一两个异类,就好似地里的庄稼、树上挂的桃果,总有一些从骨子里都透着狡黠的坏。

陈静倒也不与张义针尖对麦芒,与纨绔子弟交锋还得寻其七寸之处,不然就如一罐子落地的飞火流星,让人一发不可收拾。

陈静毕恭毕敬接过张义手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接着满饮了一口,之后长叹道:“多谢公子代劳。方才公子所言,要是郡中已故的司空张华听见了,会不会很冷?”

张义一时来了兴致,旋即青色折扇“啪啪”又摇了三回,径直又轻声追问道:“姑娘,这么了解张家的过往,莫非中意本公子不成?甚好,甚好,甚好啊!初次见面,本公子也很中意姑娘,中意呐!”

“姑娘,本公子已经相中你了!不知姑娘可有相中本公子?本公子不才,家父为一郡之长,姑娘不用担心在孟婆郡会受人欺负!”

“在孟婆郡中只有张家欺负别人的份,要是别人家敢欺负张家人,哼哼,一定要知道‘死’字怎么写!”

“……”

陈静眉头一皱,径直右手一扬,指住客缘斋中的一应食客轻笑道:“公子,孟婆郡张家之名,想必在坐的诸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公子可相中他们其中一位?”

张义旋即骤起一阵尴尬,径直又瞅了一眼客缘斋中的食客,在眼里就似路边一颗又一颗小石子,径直又极其不屑的瞥了一眼食客。

张义急促着一回叹息,接着又猛烈摇晃了一回青色折扇,径直又盯住桌角上的越女剑又道:“看来,姑娘是有心与本公子作对咯?”

“姑娘,在孟婆郡与本公子作对的人,下场最后都是很惨的!”

“……”

陈静倒也不惊不愕,一脸镇定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轻放下江南佛手铁观音,悠悠又道:“公子,你看在下这一身白,你不觉得后背冰凉吗?是刺骨的那一种冰凉!”

张义旋即打了一个冷颤,接着又打了一个冷颤,好似抽风了一般的样子,之后缓缓平歇了神情。

“你,你,你,……”

张义支支吾吾,见陈静一副模样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径直捉起茶壶,盯紧陈静又“咕噜、咕噜”的喝下了几口江南佛手铁观音。

张义又瞅了一眼越女剑,之后极速起身,又冲着阁楼上一通大呼道:“半老小徐娘子,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本公子想什么来就什么时候来,你要是惹恼了本公子,一把火烧了客缘斋。”

“孟婆郡可以没有客缘斋,可是不能没有本公子,你得明白!”

“……”

张义旋即又恨恨的盯住陈静再看了一眼,再一次追问道:“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总该自报一回家门吧!莫非要做无名鼠辈?”

陈静一时来气,果然张义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初次见面就剑拔弩张确实有失礼数,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陈静极速收拾好心情,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径直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好说,从今天开始,在下就是纯依香儿女侠。张公子你可听好了,在下姓陈,单名一个静字。”

张义青色折扇一摇,一边又极其不客气说道:“好你一个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本公子记住你了。”

张义眉头深锁,又轻蔑的环视了一回客缘斋中的食客,青色折扇径直又一阵猛烈的“啪啪啪”,之后大踏步极速离开了客缘斋。

正当张义离开客缘斋之后,客缘斋内一时又嘈杂了起来。

“这一个都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不去死呀,真丢孟婆郡的脸!”

“此言差矣,丢的只怕是他们张家人的脸,丢的是张家列祖列宗的脸啦,这里今天没有张家人吧?”

“没有,没有,没有,……”

“哈哈,没有就好,咱杨家人总有一天一定要胜过张家人!”

“你们杨家人胜过又怎么样?孟婆郡还不是‘张杨费吴’之名!这就好似建康城中‘王谢桓庾’之名,谢家如今胜过了王家,还不是‘王与马共天下’,可没人说‘谢与马共天下’。”

“得,得,得。你这一帮家伙,给你们费家人掰扯不清楚。”

“罢了,罢了,罢了。咱们吴家人可不能就这样没落下去了。可不想步建康城中桓家与庾家后尘!”

“还是咱们客缘斋半老小徐娘说的极好: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建康城中‘王谢桓庾’四家大户,老王镖局少主王导与庾呆子庾亮已亡多年,大将军桓温也死了,就只剩下谢安风烛残年了。”

“罢了,罢了,罢了。建康城与孟婆郡相去甚远,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张义这一去,莫要多生出什么枝节才好!”

“是呐,是呐,咱们该吃吃的,还是继续吃吃;该喝喝的,还是继续喝喝。一家发财九家贫,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啊!哈哈!……”

“来,五石散兑酒,再一杯,喝了这一壶,再来两壶,共庆这酒饱饭足的大好日子、大好世道,……”

“……”

陈静一时无言,看来这五石散兑酒还不是一般人能喝得上。

店小二一边缓缓步了过来,急切又追问道:“客官,还需要一点什么?客缘斋虽小,但一应俱全!”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径直又悠悠说道:“店家小二哥,再备一些干粮吧!诸如雪白雪白的大馒头、饭团锅巴,可有?”

店小二眉头一舒,径直又往后堂奔去了。片刻之后,从后堂包出了不少饭团锅巴、一布袋馒头。

正当陈静缓缓起身之际,临桌的一个汉子突然倒地,一副醉酒的样子,径直抖擞着手脚支支吾吾的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快不行了,五石散兑酒,真顶牛!”

第355章 杨方圆煞有介事

“这,这,这,……”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店小二却在一旁似有八分不屑,眼神中又似瞅见地上一只蚂蚁那般通透。

“店家小二哥,你看这?……”

陈静再一次追问,一双手无处可放似的左右摇摆,确实也不知道眼下该当如何助人一臂之力。

店小二一把扯住汉子的衣襟,极速往客缘斋外使力推了出去,径直又极其不乐意的说道:“杨方圆,还不回去?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烂醉,也不当在客缘斋中烂醉,应当回你们杨家,醉给你们杨家人看一看!”

“……”

陈静一时觉得莫名其妙,食客却再一次在嘲笑声中议论起来。

“哈哈,有道是:不以规矩,何以成方圆。人人都想成为人上人,这一个家伙堪称咱们杨家一绝!”

“谁说不是呢!说不一定啊,这一次回去,杨方圆又可以说上好几天、好几个月的大胡话咯。”

“来,来,来,满饮盏中酒,莫停杯中玉液琼浆,喝,喝,喝,喝了一盏还有三盏,……”

“……”

正当陈静戴好面纱斗笠之际,店小二一个转身匆匆上前,毕恭毕敬又道:“客官,你别与他们见识。这一个杨方圆,常来客缘斋中蹭食五石散中的味道,哎,真是世间百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陈静一边把饭团锅巴放进雪白大馒头的布袋里,紧接着顺口又问道:“五石散兑酒的味道,第一次听说还能蹭食?这又该如何蹭食?店家小二哥,你倒说得万般有趣!”

店小二见方才半老小徐娘与陈静都极其亲近的样子,径直也如一家人中的常客低声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杨方圆算是在孟婆郡杨家中最落魄、最穷的一户了!”

“杨方圆每每来客缘斋中待足了时辰,客缘斋中回头的食客都加倍糟蹋五石散兑酒,总是有意无意之间要溅落一些酒水去他身上。”

“其实,客官你看。杨方圆都在客缘斋中点了什么菜?无非就是一盘茴香拌黄豆。五石散兑酒,他压根就喝不起、付不起帐!”

“……”

陈静顺着店小二指去的方向,确实也如店小二所说,只有一盘茴香拌黄豆,盘盏中好似被舌头舔食过一般,在盘盏最中间还故意留了一颗饱满的黄豆、一截茴香叶子。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看来这一个杨方圆想必也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店小二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五石散兑酒这一种东西,怎么说呢?在来客缘斋之前,小人家世原本也还算不错,只因战乱全家只剩小人一人为掌柜的所救而活命。”

“家父在生之时,对五石散也有研究。所谓五石散,大致就是五种粉末状的石头:钟乳石、赤脂石、白英石、紫英石、石。石就是寻常人家用的砒霜。倘若五石散食之愈久,那就是慢毒!”

“这玩意儿能不服则不服,服多了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就好似圈中的小羊发羊羔风、圈中的母猪发母猪风、圈中的大牛发牛风病,……”

“哎,如今看来孟婆江南、江北的这一些世人,确实病得不轻、病得不轻啊。嗨,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小人不服五石散就成了,……”

“……”

正当陈静收拾好饭团锅巴与雪白的大馒头之际,想宽慰一回店小二却又一时插不上嘴,客缘斋中的食客又怒目而视针对店小二。

“店小二,客缘斋店里卖五石散兑酒,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不是想大家拉你出去捶一顿?”

“你不喝?你真的不喝?如今天下谁人不喝五石散兑酒?只怕,你也似杨方圆那般喝不起的吧?”

“自古都道:得不到的东西都要刻意诋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是有恃无恐。恰如此刻,恰如此时。”

“罢了,罢了,罢了。不给他一般见识,一个落魄小民。好歹咱们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族人,与他计较,还真有**份!”

“……”

店小二一脸不快,径直又不敢多言一字半句,毕竟半老小徐娘早有过交代:客缘斋伙计在干活的时候,千万不能与食客有口舌之争,否则罚三天不许吃晚饭。

店小二早已习惯了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的热嘲冷讽,径直抹布一扬,去收拾杨方圆的桌子。

陈静已然收拾好了一切,径直缓缓步出了客缘斋,飞身上马,一闪白影消失在客缘斋街角尽头。

“驾,驾,……”

孟婆郡还是曾经的那一个孟婆郡,只是如今物已非原物、人已非原人,除了客缘斋半老小徐娘之外,一路上各色服饰行人你看我一眼陌生、我看你一眼也陌生至极。

高头大白马一闪掠过松林,奔过了几条分支岔路小道,突然看见大道边居然围满了一群路人,是一群兴致勃勃的孟婆郡乡民。

陈静极速止蹄,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人群中正是从客缘斋中被赶出去且又精神焕发的杨方圆。

杨方圆与客缘斋中那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食客比起来,方才就如一只落入鸡群的一只小麻雀。

如今,杨方圆一副鹤立鸡群的模样,在破旧的粗布衣乡民跟前,那就是一副上等人的架势。

有道是:比上真真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杨方圆在客缘斋食客面前就是一个说不上话的听客,如今在这一群乡民眼里就是一个说客。

“杨方圆,听说你又在客缘斋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你与大伙儿说一说,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啊!”

“是呀,杨方圆,如今就你还与咱们穷人能打堆。也让咱们感受一回上等人的日子有多滋润!”

“是呀,虽然听说客缘斋掌柜的半老小徐娘人不错,但是咱们可在客缘斋中喝不起一杯茶的呀!”

“……”

杨方圆一脸窃喜,径直又盘膝坐在地上,接着正了正身子,趾高气扬的说道:“想要听呐,那你们可得好生听一回。像我杨方圆这样的好人,在这一个世上也不多了。”

杨方圆言毕,里外三层的乡民再一次围近了三步,都把杨方圆当成一块奇珍异宝,又生怕远了距离听不清杨方圆口中的一字半句。

杨方圆旋即“咳咳”了两回,一边又极速环视了一眼乡民,径直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五石散兑酒,这东西好呀,实在是好。喝了它,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一双眼睛一闪有光,就似‘千里眼’,看什么都那么通透,就好比一针下去而见血。”

“喝了它,耳中必定有一阵空灵似天籁之音,又好似‘顺风耳’,在十里地之外,要是说人一句好话,又或者坏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喝了它,最主要的是,五石散中那一种浓郁的味道,就好似龙肝凤胆的上好味道。你们都知道,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就如多食了龙肝凤胆,自然也就飘飘欲仙了。”

“……”

孟婆郡乡民啧啧称赞,径直又咽了一回“汩汩”的唾沫星子,目光盯住杨方圆分怕错过了细枝末节。

杨方圆一时自鸣得意,径直挽起了一双袖子,一双清瘦的手臂旋即做蛇游状,在乡民面前左边极速一游、右边极速一荡,紧接着又道:“龙,龙就是这样飞的!”

孟婆郡乡民啧啧称奇,一边兴奋的赞叹道:“好龙,好龙,真的是好龙,只可惜了一副好龙肝!”

杨方圆接着放下了一对衣袖,径直又长舒了一回双臂,旋即又上下、来回做展翅状,紧接着又盯紧先民道:“凤,凤就是这样飞的!”

孟婆郡乡民一阵惊奇,径直兴奋道:“好凤,好凤,只可惜了一副好凤胆啊!咱们,也只有看看咯!”

杨方圆见孟婆郡乡民还沉溺在一阵兴奋中,径直衣袖一扬,旋即指住一处湿漉漉的地方又道:“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也是乡里乡亲的。还是照老规矩办事,好不好?想我杨方圆历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

“这是方才不小心失手,倒了一杯五石散兑酒在衣角上。没喝过五石散兑酒的乡亲们,虚讲三日不如实舔一口。闻一闻,不给钱;舔一口,一个铜钱。为满足更多的乡亲们,一人最多只能舔一口。”

“先舔味渐浓,后舔味更淡。大家都吃过豆渣糊糊,也都明白这一个道理,来吧,都来吧!”

“……”

孟婆郡乡民先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突然一个衣裳破烂的汉子极速蹲下了身子,径直急切说道:“杨方圆,我家是出了名的穷,让我先闻第一口,如何?你这样关照咱们穷人,可不得嫌贫爱富!”

杨方圆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右手极速一挥,指住衣角上那一块湿漉漉的地方,大声说道:“大壮,看你说的!我杨方圆是这样的人吗?今天,我就特别关照你一回,来,来,让你多闻一会儿!”

第356章 杨方圆生财有道

被杨方圆叫做大壮的汉子,其实就是杨方圆的邻居:杜大壮。

杜大壮见杨方圆情势如此,便顺势埋下了丸子头,深情的一嗅、一嗅、再一嗅,嗅了还想嗅,……

呼呼、呼呼、呼呼,……

杨方圆见状一阵惊恐,旋即一把拉起了杜大壮的领口,一脸怒气冲天大骂道:“埋汰旮旯,你怎么能这样呢?虽然咱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你也该有一点风骨气节!”

“你要是把五石散兑酒的味道都闻完了,留一点,留一点,快留一点下来。待会儿其他想闻的人、想舔的人,他们又该怎么办?你也太自私了,你真是太自私了啊!”

“我,我,我,我杨方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又一次倒霉到家了!”

“……”

正当杨方圆极速扬起左手一巴掌要打去杜大壮额头之际,杜大壮旋即发羊羔风一般抖擞起来,紧接着泛了好一会儿白眼,径直又长瘫在地上翻滚了好一会儿,之后嘴角两边都溢出了一大片湿漉漉的唾沫星子,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又回过神来,又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上天了,我上天了,我已经上天一回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果然厉害,真是好厉害的啊!估摸着这一闻,三五天都不用吃饭了!五石散兑酒,真的是好顶牛,好顶牛!”

“哈哈,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真是好酒的味道!”

“……”

杜大壮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分开了里外数层的乡民,径直欣喜若狂的离开了乡民,往别处三步一回头、三步一摆手,扬长而去。

孟婆郡乡民见状大喜,如今杜大壮这一副样子像极了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孟婆郡中大户。

杨方圆衣角一扬,眉飞色舞又对乡民道:“要闻、要舔的都赶快,都要赶快!先来,味浓;后来,味淡;走过了这一个村,可就没有这一个店咯。快来,都快来呐,……”

“童叟无欺,远近闻名,快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快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都快来呐,……”

“……”

孟婆郡乡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又蹲下了许多老弱,紧接着如潮骤起了一阵狂躁。

“别挤,你踩着我了!让我先来,让我先来,让我先来的呀,……”

“要尊老,我比你老一轮甲子,我先来,我先来,我先来!……”

“你就扯吧!只说尊老,你怎么不把话说完?尊老爱幼,我比你年幼,说到底应该先让我来,……”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都别吵了。还是让我来,让我来,我辈分比你们都高,要给长辈让道,……”

“……”

孟婆郡乡民一阵嘈杂,你推我拉,你拥我扯之间没有一个人闻着了衣角,也没有一个舔着了衣角。

杨方圆闻言旋即一阵恼怒,紧接着又极其不客气的说道:“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你们还闻不闻,还舔不舔?”

“啊?都是穷人,咱们都是穷人。穷人也当有穷人的样子,可不能学那一些大户一身的臭毛病。咱们穷人,也得讲理,也要穷讲究!”

“有道是:人穷志不穷。穷则独善其身,正是修身的大好时候。只要修身之后,必能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你看你们,哎,……”

“……”

孟婆郡乡民缓缓止住了争执,一听杨方圆极其有学问而又极其有见解的样子,全部站立不语。

孟婆郡乡民再一次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支支吾吾之间一个声音道:“杨方圆,你说怎么办?你说吧,就给咱们一句准话!”

杨方圆眉头突然一皱,一双狡黠的眼珠子旋即明眸一笑,右手一扬竖起了湿漉漉的那一处衣角,径直扯高气扬的说道:“这样吧,想闻的站在左边,想舔的站在右边,快快排好了队伍,一个一个的来。如此,互不相干,也各得其便!”

杨方圆话音刚落,径直在孟婆郡乡民中又骤起了一阵欢呼声。

“杨方圆,还是你有见识呀,不愧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一员。虽然穷了一点,或者说和咱们一样穷,见识还真不一般!”

“是呐,咱们谁都不服,如今就服你杨方圆。有道是:瘦死的老马比壮驴还大。好,好,好极了!”

“……”

孟婆郡乡民在吵吵闹闹中旋即分成了两拨人:站去左边的十之七八,站去右边的十之一二。

“闻一闻,都闻一闻,……”

“舔一舔,都舔一舔,……”

“……”

杨方圆面有八分喜色,听铜钱落地的撞击声就似飞上了天。

杨方圆自鸣得意,也不顾孟婆郡乡民一推一拉的拥挤,至少在眼下这一些乡民的眼里看来,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就是这一个味道。

“好闻,好好闻的味道,……”

“好酒,好酒,五石散兑酒,好酒的味道,龙肝凤胆的味道,……”

“……”

孟婆郡乡民各得其便,各自又缓缓离开了杨方圆,毕竟闻着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舔着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还有更多的乡民闻不着、舔不着五石散兑酒的味道。

杨方圆无意之间瞅见了陈静,双颊骤起一绺尴尬,径直又扭头不看陈静,只顾一个人低头盯住脚下的一大把铜钱,全然美翻了。

陈静突然觉得:自古以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要得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

孟婆郡乡民各得其好之后,旋即也转身的离开了,人影自是越来越少,陈静马缰绳极速一拉,身子极速一沉,策马奔腾。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更何况,孟婆郡这一些乡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越女剑还不至于出手路见不平一声吼。

陈静思索着,如今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尚在,也很想去幽嫣谷中一探究竟,兴许还能认识一回年轻时候的陈旭嫦,当然不能点名曾经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陈静旋即取道直往幽嫣谷方向狂奔而去,没过多久的功夫,在大道边看见一处桃林,尽是桃叶芬芳的味道,在桃林的另一端,高楼镂空又飞梁,那是潘安家的旧府。

突然,从桃林里闪出一个小女孩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住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径直幽幽的问道:“姐姐,好美的姐姐。你是神仙吗?你是天上来的神仙吗?”

陈静一时无言,径直止住了马蹄,一边瞅了一眼小女孩儿,一边仰头轻笑道:“小妹妹,你看姐姐像神仙吗?神仙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里还有骑马的神仙?”

“神仙都是不吃不喝的,闻一闻风就饱了,那叫喝风;闻一闻雨水也就饱了,那是吸收天地精华。”

“你看,这是姐姐的干粮,……”

陈静轻拍了马鞍前那一个布袋子,径直又瞅了一眼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见状旋即无辜的吐了一回舌头,径直又眉头一皱,好似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揉了一揉眼睛,紧接着小嘴一呶,一边幽幽的追问道:“姐姐,我家师傅说家里已经要喝风了。所以,要把宅子卖出去,去孟婆江上行船,靠水吃水,那会有更多的天地精华。”

“姐姐,照你这样一说,我倒成了一个小神仙了呀?可是,我要是饿了的时候,那也是好饿的呀!要是真的喝风,我会饿死的!”

“……”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又多看了一眼这一个小女孩儿,径直又悠悠的追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既然还有你家师傅,那是一定不会喝风的,也不会饿死的!”

“小妹妹,孟婆江中可有上好的大鱼、大虾、大鳖,饿不着你!”

“……”

小女孩儿眼珠子一转,极速之间摆手又道:“姐姐说的极是,姐姐说的极是。不用‘喝风’,也不用‘吃土’,饿不着我了,饿不着我了!”

正当小女孩儿欢呼之际,从身后突然闪出来一个老头儿,一边疾声大呼道:“玉奴,玉奴,你跑那里去了,你跑那里去了呀,真是愁死师傅了,要愁死师傅了!”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脱口而出道:“潘玉奴?……”

老头儿眉头一舒,一身不太华丽也不太朴素的衣裳比方才杨方圆围着的那一群乡民强多了。

“姑娘,你别与她一般见识。这孩子是老夫在孟婆江边拣的,也不知道是谁丢的。当初看她一副招人怜爱的样子,便收养了她。”

“如今,老夫已经养了她好多年了,还只是一个两三岁孩子的模样,老夫都快受不住了。就怕老夫老去的那一天,她还不能靠一技之长求一份生计,哎!”

“老夫,也不知说什么好。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偏偏让老夫给遇见了。哎,……”

第357章 五斗米盗亦有道

江湖中都道: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潘家老头儿这一番神奇之遇,倒也注定了眼前这一个小女孩儿今后必定就是一个神奇之人。

陈静如今觉得: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先前确实做过了不少错事,故而延误了拯救梦中漂亮姐姐的时辰,眼下还得遵循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为妙:看破不说破。

只是,陈静一时没有想明白,偌大的潘家旧府,潘家人怎么会落魄到倒卖自家祖屋的地步了呢?

“老伯,潘家族人莫非就没有其它的法子可寻了吗?”

“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夫小时候,潘家人本居张家之后,可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潘家人再也捻不齐一条心,张家人倒是重振了,潘家人确实一蹶不振,从此四散流落他郡各自求活路了。”

“姑娘,潘家在孟婆郡已然失散又失势了。要是潘家人能似张家人齐心,那有什么‘张杨费吴’之名,说不一定就是‘张潘杨费吴’了,唉!”

“……”

陈静误听老头儿的言辞为“养废物”,一时之间也不是滋味,骤起的一股浓郁的五味杂陈:酸辣苦涩咸,如今就似半老小徐娘所言: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

陈静突然一个眨眼之间又陷入了沉思,眼前这一个潘玉奴一定就是先前遇见的那一个潘玉儿了。

潘玉奴一时右手指天,一边幽幽的说道:“师傅,师傅,你看天上的那一块大饼好圆,好圆,真的好圆,二面黄,香香又脆脆!”

“师傅,师傅,能不能捉下来,让玉奴尝一尝,也分给漂亮姐姐尝一尝。师傅,师傅,你放心,咱们尝一小半,大半的都留给你!”

“师傅傅,师傅傅,玉奴要嘛,玉奴要嘛,玉奴好想要嘛,……”

“……”

陈静顺着潘玉奴手指的方向看出去,是一块淡淡的白云遮住了太阳,太阳光影子确实像一块大饼。

老头儿旋即一阵摇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潘玉奴,手足无措之间更是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陈静眉头一舒,径直剑鞘指住那一朵白云道:“小妹妹,那一块大饼呀,要等着石头开花的时候,不用去取就能跳到你的手掌心了!”

潘玉奴一时来了兴致,左边瞅了一眼,右边又瞅了一眼,旋即在地上拣起了一颗小石头,放在眼睛边上左瞅瞅、右瞅瞅,放在手心瞅瞅,又放在手背瞅瞅,径直喜笑颜开道:“漂亮姐姐说的极是。那我就等这一块石头开花,我就等这一块石头开花,嘿嘿,嘿嘿嘿。”

潘玉奴对着石头一阵傻笑之后,径直又三步一退、六步两退、九步三退一个人跑开了,一副极其欢乐的样子比吃了蜜糖还甜。

“师傅傅,师傅傅,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要回去看着这一块石头开花;我要看着它开花,才能最快拿到热乎乎的那一块大饼,……”

潘玉奴一个人离开了,在桃林中看不见了身影,也听不见声音。

老头儿旋即一阵唉声叹气,接着又拱手与陈静道:“姑娘,老夫也多谢你了。老夫在孟婆郡多年,看你面生,想必不是孟婆郡人吧!”

陈静一时也不好与老头儿说道这一趟神奇至极的经历,径直抱拳与老头儿说道:“老伯,小女子是孟婆州人,虽然与孟婆郡只有一字之差,可是相隔甚远,甚远啦!”

陈静自然也知道:相隔甚远说的是白驹过隙相去甚远,与山川路遥马力之远搭不上半分干系。

老头儿一边理了一理胡须,若有所思的样子,缓缓又道:“哎,看来老夫是真的老咯。如今天下州郡之名,老夫是不记得有孟婆州了。”

“罢了,罢了,罢了。管它是孟婆郡,还是孟婆州。众生皆苦,众生皆苦啊!这该死的五斗米道!”

“要没有五斗米道,老夫还不至于要卖屋子。天煞的五斗米道!”

“……”

陈静一时好奇,径直又极其警觉的四处张望之后,旋即又轻声追问道:“老伯,这又是为何?”

老头儿旋即摇了一摇脑袋,一边又摆了一摆手,接着又多瞅了一眼陈静道:“老夫就说嘛,这孟婆州想必定是世外之地了!如今,当世之地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任何一个州郡都逃脱不了五斗米道啊!”

“想必姑娘也是世外高人,来当世之地为孟婆江南北万民换得安居之地、乐业之时。好,好极了!”

“实不相瞒,如今五斗米道堪称绿林大盗,真可谓:盗亦有道。家家户户都要收人五斗米,倘若越给的勤,也便越收的勤,如此周而复始不止,老夫实在受不了了!”

“况且,如今这五斗米道收人五斗米,也都是势利眼看人而论,亲近者用小斗、疏远者用大斗,苦不堪言,确实苦不堪言啊!”

“五斗米道都欺负咱们潘家,每一次用的斗不是一般的大斗,还是特制如黄桶那般大,这五斗下去,一年的收成也不够装,多来几次,多年的余粮一颗也不会剩!”

“……”

陈静一时明了,回想在金谷园中刘一谷说过的话,看来五斗米道并非万民之福,确实万民之祸。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身子再一次前顷,极其警觉的接着轻声问道:“老伯,难道作为一郡的太守之流,也都没人去管一管吗?”

老头摇了一摇头,一时似有所悟的说道:“听说孟婆江北有一个使九环大刀的汉子,仅凭一己之力在管孟婆江北五斗米道不平之事。”

“在孟婆江南唯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力敌。只是,五斗米道如今在孟婆江南之势远胜过孟婆江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难啊!”

“姑娘,还想要官府去捉拿五斗米道?那是不可能的!许多州郡的官府也都臣服于五斗米道。更有甚者,似咱们孟婆郡,五斗米道即是官府、官府即是五斗米道!”

“……”

陈静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突然涌上心头,径直紧握越女剑,急切追问道:“老伯,此话又怎讲?”

老头儿仰头看了一看桃林树荫中的天色,一边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径直轻声说道:“咱们孟婆郡太守是张家人,五斗米道也是张家人,似此如之奈何?”

“孟婆郡太守张信,还有三个极其厉害的五斗米道士张礼、张智、张仁,加上太守公子张义,原本上好的圣人之言‘礼义仁智信’,如今变成了孟婆郡真正的五害!”

“姑娘,张家人如此,又能奈何?张信自以先祖司空张华为傲,那三个道士自称是汉末张角之后,有时候还不把五斗米道教主黄天孙大圣孙秀放在眼里。”

“……”

陈静心中顿时一阵泰山压顶的压抑,一阵急促呼吸之后,心弦才松下来,径直又悠悠说道:“老伯,孟婆郡张家如此强势,幽嫣谷墨家不是也在孟婆郡中吗?不就这在桃林下的幽嫣谷中吗?离得这么近,五斗米道,还敢这么顶牛?”

老头儿闻言一阵惊恐,径直一脸激动的问道:“姑娘,你都听谁说的呀?这里桃林下,那里有什么幽嫣谷?据老夫所知,幽嫣谷墨家在南山郡,可少有人能寻得其道!”

“南山郡还有真正的道家弟子葛洪,可是一个人难敌诸多五斗米道道士呐!老夫惹不起五斗米道,只有躲着五斗米道了。故而,老夫卖了祖屋,去孟婆江上营生。顺孟婆江上或上、或下,必能躲过五斗米道的地盘,哎,无奈之举啊!”

“……”

陈静骤起一阵难过,幽嫣谷墨家不在这一片桃林的深谷中?

老头儿看陈静高头大白马一阵狂躁,径直也摆手一扬,急切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老夫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无非一死而已,老夫可怜玉奴被抛弃的时候好似伤着了脑子,只可怜玉奴这么小一个孩子。姑娘,我得寻玉奴这呆傻的孩子去了。就怕闯了祸事!”

老头儿一时摇头叹气的径直转身离开了,一会儿功夫之后,在桃林中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陈静策马缓行,往桃林边“踢踏踢踏”小心翼翼的步了过去,深谷中是一片如海平静的白云,自然也看不见谷中的一花一草一木。

在谷口的一方入口处确实有一块似曾相识的大石头,但是石头上并没有幽嫣谷三个字。

举目四望,一条羊肠小道往谷中伸了下去,陈静抬头先看了一看天色,径直策马奔下了谷中。

深谷中的百鸟争鸣、的林泉声中确实让人心动,入鼻入肺的气息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陈静极其警觉的在深谷中走了一段路程,熟悉而又陌生、陌生而又熟悉。

抬望眼之间,一个道髻、青色道簪、青色道袍的道士映入了眼中,一柄长剑横放膝盖上,目光微微一笑,字字珠玑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第358章 五斗米张礼败逃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闻声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极速荡开了深谷中一层水雾之气,接着又急躁的在“呼呼”声中对这一身道袍干瞪眼!

陈静一时心知肚明,毕竟这一骑高头大白马跟随刘一谷在孟婆江北力拒五斗米道道士,倘若睹物能思人,必然睹物也能仇人。

飞禽走兽有时候比人还更能嗅出天地万物中的生灵之气。

“五斗米道?莫非还真的就是五斗米道的道士不成?”

陈静警觉一言,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紧握越女剑,一时如临大敌之感,目视这一个道士。

“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年若得青云志,一飞直上九重天,五斗米道张礼是也!”

张礼言毕,巍峨不动。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的打量了一回张礼,张礼这一身青色道袍与白莲社道袍无二,一绺微微风霜的胡须那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士。

如今,张礼一个人在深谷中打坐,身边也没有一个小道士跟随,气不虚、面不红也没有一丝畏惧之色,想必也非等闲之辈。

陈静越女剑一斜,旋即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张礼再一次盯住了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又一次打量了一回陈静面纱斗笠而下一身飘逸如仙的白,要说喝多了五石散兑酒那般飘飘欲仙也不太像,径直抚摸一绺胡须轻蔑的嘲笑道:“纯依香儿女侠?可是,贫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莫非天降纯依香儿女侠?又或者是天降幽嫣谷墨家弟子?幽嫣谷墨家不只收七大弟子的吗?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不过,贫道看姑娘那一柄长剑就来气,贫道已经想好了。无论你与幽嫣谷墨家有没有关系,贫道还是要打死你为上策。宁可错杀一万头猪,也不可使一条鱼漏网!”

“姑娘,你别怪贫道!要怪,就得怪你手中的那一把越女剑,江湖都道:人在剑在、人亡剑亡。为剑而亡,壮哉,亦是道法自然!”

“……”

张礼旋即直了直身子,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挥,长剑一道寒光剑气径直一闪剑影直逼陈静咽喉。

陈静旋即身子极速一斜,越女剑旋即一闪寒光剑影,一式抱剑剑气而下,骤起一绺尘雾如露滴。

嘭嘭、嘭嘭、嘭嘭,……

、,……

陈静越女剑一直,旋即又瞅了一眼张礼,张礼并未伤着分毫。

张礼缓缓立起身来,径直又再看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剑鞘,一边又缓缓说道:“果然好剑,果然比幽嫣谷墨家弟子使得剑招更快!”

张礼旋即凌空三步,一闪身影径直一式云剑,剑光中一闪飞火流星一般的火光热油落地,旋即“噼噼啪啪”的燃起了一绺绺青烟。

高头大白马一阵撕裂之声退去了数步,陈静怎能输了气势,径直左手撑住马鞍一旋,凌空一闪白影借力使力极速一式点剑剑气,再一式点剑剑气,又一式点剑剑气,……

白影如风过,滴露不沾身。

张礼长剑一旋一脸惊慌,紧接着脱口而出道:“草上也能飞?”

陈静又一式荡剑剑气凌空而下落地,径直立在一方光滑的大石头上,轻飘飘的说道:“五斗米道臭道士,草上不但能飞,水上也能飞,这就是‘草上飞、水上飘’!”

张礼再一次多看了一眼陈静,径直长剑回手一晃,之后虚托凌空再一次走步而来,紧接着长剑又一式云剑剑气再逼陈静咽喉。

陈静旋即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一式撩剑而起,接着又一式穿剑而过。

张礼见状一时大惊,旋即一脸铁青大骂道:“好哇,这一个个剑招就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常使的招式。为了五斗米道,今天贫道定要杀了你,免得祸害五斗米道道友!”

“今日,休怪贫道不客气了。老子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

正当张礼疾声大呼之间,左手极速一旋又一转,右手长剑一旋黑影闪出了一圈、两圈、三圈,……

每一旋黑影之外再急剧收缩,又行成了一圈又一圈的黑影,黑影圈中正对陈静一道劈剑剑气而下。

黑影中的那一道劈剑剑气就似开天辟地一闪雷光电影,落地骤起一绺尘烟荡开了无数飞石与草尘。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已然躲过了张礼这一式剑招,身子极速一斜,旋即一式绞剑剑气直逼张礼。

噗嗤、咔嚓,……

张礼青色道袍掉下了一角,一脸铁青之间极速又一回手,径直长剑又一式提剑直逼陈静“精明穴”。

陈静极速一式后空翻落地,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一挥,“当”,一声空灵之响斩下了张礼的道簪。

张礼摇头一晃,披头散发的样子径直长剑又一式云剑剑气而下,又一绺如烟如雾气息逼近陈静。

陈静越女剑手中一旋如扇,径直一道又一道剑气荡开了如烟如雾的气息,再一次一式绞剑而下。

张礼后背一凉,旋即一式后空翻落地,之后又一式撩剑起身极速一闪剑影,之后左三步、右三步;紧接着右三步、左三步,……

一时之间,张礼没能再让陈静越女剑伤着,只是一身青色道袍左避右闪躲过了越女剑剑招。

陈静一时极其恼怒,继续纠缠下去于事无利,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而下,紧接着厉声又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臭道士,吃我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一分为二张礼之际,张礼身子极速一弓又一旋,左手掷地一阵刺鼻的浓烟炸裂之音骤起,接着升直一绺青烟,之后没了踪迹。

此时此刻,空气里只留下了张礼一通怒骂道:“埋汰旮旯,敢在孟婆郡撒野,除非你人不在孟婆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着瞧!”

青烟缓缓消散,抬望眼之间,不但没了张礼人影,连露水下一个湿漉漉的脚步印子都没有留下。

陈静斜持越女剑,极其警觉的四周张望一通之后,径直又厉声大喝道:“臭道士,无需十年!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深谷又恢复了宁静,鸟声还是欢快的鸟声;水声还是愉悦的潺潺声;荒草中的雾气越见凝结成一颗又一颗水珠子,一绺一绺入地,最后汇聚去了一弯清澈的溪流中。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再一次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深谷,确实没有发现第二个五斗米道道士,径直一阵口哨声悠扬骤起。

高头大白马呼啸而至,陈静身子一沉,凌空一跃,旋即马缰绳一拉,径直一道白影冲出了深谷中。

谷外的太阳正烈,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桃林中的桃叶满是秋桃成熟时的果香,让人垂涎三尺。

陈静一时也忍不住极速吞了一回唾沫星子,径直止蹄喝了一口凉白水,紧接着取松林大道而去。

陈静一时极其纳闷,五斗米道张礼的功夫确实也很玄乎。

难怪客缘斋掌柜半老小徐娘几次三番交代要小心又小心,看来五斗米道绝非白莲社弟子可及。

正当陈静策马沉思之间,已然再一次路过了东皇殿,在东皇殿前又围满了一群人,正中又是一个青色道簪、道髻、青色道袍的道士。

陈静紧握越女剑又极其警觉,缓缓靠近了东皇殿外的人群。

东皇殿前方正中的那一个道士比张礼要年轻许多,长相倒有七分相似,看来都是孟婆郡的张家人。

在这一个道士的不远处,左右各六个长相、身高、胖瘦不一的小道士,每人一柄青丝长剑在手。

正中的这一个道士,手中长剑极速一扬,厉声说道:“张家的族人们啦,你们都听贫道一言。咱们孟婆郡张家都是一家人。如今官府就是五斗米道、五斗米道就是官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太守张大人是孟婆郡中的父母官,贫道自然也是孟婆郡中的父母官。为了关照孟婆郡中的张家人,咱们每一次都是用的小斗,天地良心,贫道张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要是其他郡中的五斗米道,怕没有咱们这样对待一家人吧?你们怎么能跟着非张家人一同起哄闹事呢?这不明摆着胳膊肘往外拐?”

“大家都散去了吧,都快快散去了吧!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下一次收米的时候,张家人用再小一点的斗,如何?这该满意了吧?”

“……”

东皇殿外的张家人议论纷纷中有点头的,有摇头的,更有发呆不知所云的,更有一脸毛躁的,……

“张仁道长,你方才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五斗米道以后能不能不收咱们张家人的米?”

“是呐,五斗米道这一些年收那么多米上去,都入府库了吗?张仁道长,该给咱们一句准话了!”

第359章 五斗米张仁迫民

“张仁道长,可不能包藏祸心、鱼肉乡里。张家人也好,非张家人也罢。如此只会让张家人架上烤火,可不能做孟婆郡潘家第二啊!”

“……”

张家人自然都知道,虽然每一次五斗米道确实都用小斗收米,但是时日一长,与张家有姻亲的其他族人便心生隔阂。

如此以来,张家人与姑家、与舅家、与儿媳娘家、与女儿夫家早已心生怨恨,长此以来已经开始亲者如仇、亲者不亲。

在张家人眼中,要么五斗米道不收一颗米,即使亲者如仇、亲者不亲还有一丝念想;如今米也收了、亲戚又不睦,确实头疼。

又或者,要么和其他族人都用一样大的斗,收一样多的米,一视同仁便少了亲者如仇、亲者不亲。

张仁在殿前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说道:“诸位张家人,都快回去了吧!待贫道回去与青云道长商议商议。青云道长为孟婆郡五斗米道之首,贫道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意下如何?”

张家人眉头一皱,张弛着双臂更似江中的扁舟,怒火又如一阵极速的巨浪汹涌而起。

“张仁道长,你可不能如此狡黠推诿。张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处,又如何不能直言一二?再三躲闪,又是为何?莫非,真想让张家人做潘家人第二?”

“对,张仁道长,给一句准话。若不给一句准话,咱们张家女儿无人敢娶、无人敢嫁张家汉子!”

“言之有理,要不给一句准话。我家娘子也给岳父使唤回去了,本是有家有妻室的人,如今弄得和鳏夫一样,日子难受啦!”

“张仁道长,就今天,一定就在今天,给大伙儿一句准话。要是张仁道长不给一句准话,咱们去郡城找太守大人、找青云道长!”

“……”

张仁心中一时有怒,就这么一点丁的小事,又如何能让张家人闹去太守府找太守张信?又如何能让张家人闹去找青云道长张礼?

不能,也不可以。不然,张仁又如何在青云道长张礼面前交差?又如何在太守张信面前立足?

张仁思索已定,倘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成,那么就得“诱之以情、迫之于势”。

张仁长剑一挥,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旋即围上了这一群张家人,长剑骤然相向,目光如炬。

张仁一脸镇定,径直又佯装若无其事的说道:“孟婆郡张家都是一家人,那么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倘若要是觉得五斗米道对不住大家,那以后也都用大斗了!”

“真是的,原本都是一家人特意关照,如今倒好,蹬鼻子上脸了。贫道就此一言:从今往后,张家人也都用大斗!谁要是再支支吾吾一字半句,用潘家人使过的大斗!”

“……”

张家人一时气急败坏,原本好心为张家人梳理一回怨情,也当是解了各家的心结,如今心结未了,又防不胜防多绕下去了几圈死结!

张家人眼中尽是怒火,早已不把张仁当成了张家人;或者张仁这一言,已经没把东皇殿前的张家族人当成和张仁一样的张家人。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今张仁在光天化日下让张家人难堪,张家好歹也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一家,也都习惯了在人之上、高人一等的心气。

张仁一言就似被点燃了的一条炮仗引线,对于张家人来说便是奇耻大辱,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仁道长,你可别对不起张家祖宗,张家人本是一家人,似你一言,早晚步潘家人后尘!”

“对,要没有咱们张家人在背后鼎力支援。似尔等五斗米道,能在孟婆郡只手遮天?想都别想!”

“张仁道长,要么不许收张家人的米,要么都用小斗收米!否则,张家人就不是张家人咯!”

“对,亲者恨、仇者快,张仁道长要三思而后行。不然,孟婆郡张家分崩离析都是五斗米道之过!”

“……”

张仁一脸铁青,身为五斗米道又岂能受乡民要挟?张家乡民也还是乡民,与其它姓氏的乡民并无二样。既然乡民的面孔必无二样,那就以一法处之,便是一视同仁。

张仁旋即长剑一挥,与十二个小道士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径直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如今一家人都给脸不要脸,那贫道就不客气了!”

张仁言毕,十二个小道士长剑张弛之间冲进了张家人群中,径直捉了两个张家汉子,各六把长剑旋在脖子上,接着涌在张仁身后。

小道士长剑压了又压、压了还压,径直同声大喝道:“跪下!”

“跪下!快跪下!……”

“……”

如今,每一个张家汉子即使力大如牛,确实也执拗不过六个小道士,况且长剑还架在脖子上,稍微有一点差池,必定人头落地。

扑通、扑通!

正当两个张家汉子跪地之间,里外数层的张家人脸色一阵苍白,径直又尴尬了一对又一对眼珠子,紧接着一边又叹气不止。

张家人不再吱声,张仁面有八分喜色,径直长剑前后一晃,指住跪下的两个汉子,轻飘飘又道:“被贫道捉住了,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早做早放!同为孟婆郡张家一家人,贫道已然仁至义尽了!”

张家人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没有一个人敢说道一字半句,毕竟赤手空拳不敌六剑!

张仁见东皇殿前的张家人面上一时平静,径直身子一侧,青色道袍一拂,旋即又长剑一张一弛之间轻飘飘的问道:“两位,贫道还得谢谢张家一家人。这不是杀鸡儆猴,也不是惩人立威!只是,大伙儿要知道:五斗米道不容怀疑,不容尔等半分怀疑。五斗米道让你往西,决不能往东,大家都明白了吗?”

张仁旋即面有九分喜色,紧接着长剑倒提,轻飘飘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两个张家汉子并没有就范,径直怒目圆睁,却是敢怒不敢言。

嘭、嘭嘭、嘭嘭嘭,……

两个张家汉子身后的五斗米道士重重的一脚一脚又一脚,接着厉声大骂道:“方才,不是顶牛吗?不趴在地上叫‘吱吱’让张仁道长满意,那今日就踢到你骨折为止!”

“趴下,快叫‘吱吱’,……”

“快趴下,快叫呀,……”

“……”

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一阵急促的拳脚相加声不绝于耳,铮铮之音让张家人也都心惊肉跳。

十二个小道士越踢越猛,径直又极速挽起了青色道袍袖子,当两个张家汉子是练功的两根木桩。

嘭、嘭嘭、嘭嘭嘭,……

两个张家汉子面上闪过一阵更比一阵急促的狰狞,直到一绺海棠花枝从嘴角而下落地。

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吃惊的看了一眼张仁,张仁却是一脸愁容。

“张仁道长,如之奈何?”

“张仁道长,给一句准话!”

“……”

张仁眼中骤起一闪寒光如刺,盯紧了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径直字字珠玑道:“还用贫道说吗?五斗米道的规矩,难道都忘了?”

小道士闻言一时释然,自然也知道五斗米道的规矩:倘若被五斗米道捉住了,规规矩矩趴在地上学老鼠叫“吱吱”,便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学老鼠叫,便是臣服于五斗米道;倘若不从,伤筋动骨那都是小事,丢了性命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十二个小道士得张仁之令,旋即又全部使出了吃奶的力道,一拳加一腿、一腿又加一拳,……

嘭嘭,噗嗤,……

一口昙花,海棠花枝落地。

张家人一时惊目,突然一个年长的老者在人群中嘶哑了声音缓缓说道:“就从了张仁道长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身强力壮就这样被打死了,你要想一想家中妻儿老小!”

“哎,老朽也真是瞎了眼。还白活在这一个世上。这世上尽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老朽眼瞎啊!”

“……”

张家老头儿发声之后,人群中骤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是呀,就叫几声吧!为了堂中老母,膝下儿女,忍一时风平浪静,又不止你一个人学鼠叫!”

“是呀,是的呀,建康城中的‘王谢桓庾’都没能幸免,又何况咱们孟婆郡张家。幸好,也都是与张家一家人学鼠叫,胜过万千二姓!”

“叫吧,都快叫一回吧。你们要想一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日子那一个难过啊!”

“……”

两个张家汉子闻言一闪泪中有光,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左右为难处。

紧接着,两条溪流一般的泪水汩汩而下,旋即嘴巴一歪、鼻子一酸、眉头一皱,径直双臂一伸趴在了地上,嘶哑了声音颤抖的开口道:“吱吱,吱吱,……”

张仁一脸满足,径直眉头一舒,旋即一阵轻笑道:“大声一点,贫道听不见!”

第360章 张家人不欢而散

“吱吱,吱吱,……”

两个张家汉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径直再一次如张仁所愿。

张仁长剑极速入鞘,紧接着从张家人眼前左边一排指到右、又从右边一排指到左,极其得意的说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孟婆郡张家本就是一家人,大家又何必苦苦相逼变成这般模样?非贫道之过,并非贫道之过呀!”

“……”

张家人没有一个人应张仁,也没有一个正眼看张仁。

如今,在张家人的眼中,张仁就是一个异类;在张仁的眼中,张家人无非就是掌中的一只只蚂蚱。

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旋即抬高了两个张家汉子脖子上的长剑,紧接着一手托天而起,之后张口齐声又道:“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万岁!……”

张仁青色道袍极速一拂,径直又冷眼看了一回两个张家汉子,接着又轻飘飘的说道:“怎么了?你们还不乐意的吗?像贫道这么好说话的五斗米道道士,可别辜负了贫道一番美意。道可,道非,常道。”

两个张家汉子径直在地上对张仁磕头嘶哑道:“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万岁!”

张仁一脸窃笑,旋即又对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使了一回游离的眼色,接着又环视了一回张家人。

每一把长剑再一次压重了三分力道,两个张家汉子的脖子旋即一阵颤抖,紧接着不由自主的又一次趴在地上,之后嘶哑着颤抖的声音又道:“吱吱,吱吱,……”

张仁身板一直,径直仰头一阵轻笑道:“甚好,甚好,甚好啊!都是张家一家人,贫道点到为止!”

“要是再有下一次,贫道定不轻饶,到时候想学鼠叫也都没有机会了。孟婆郡不容挑衅五斗米道!”

“诸位张家人呐,贫道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要是听不明白,那贫道就再说一次。”

“五斗米道不容人说长道短!”

“……”

正当张仁还想侃侃而谈之际,从不远处一闪身影跑来了又一个五斗米道士,径直毕恭毕敬与张仁抱拳说道:“青云道长有要事相商,还望张仁道友急走一趟!”

张仁面色一惊,这一道士原本就得张礼重用,旋即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追问道:“道友,青云道长如此着急,这是为何?”

“不知。”

张仁一脸迷茫,追问又道:“道友,你可知青云道长所为何事?”

“不知。”

张仁依旧迷糊,再一次追问道:“道友,你可知青云道长是否是为了眼下东皇殿一事?”

“不知。”

张仁眉头一皱,径直自言自语又道:“还真是一问三不知。想必有了突发事件。也罢,贫道这就与你一道前去见一见青云道长。”

张仁旋即青色道袍一正,紧接着大手极速一挥,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缓缓放开了两个张家汉子,收剑入鞘极速立于张仁身后左右。

张仁再一次瞅了一眼东皇殿前的张家人,径直再一次叮嘱道:“贫道还有要事在身,眼下就不与诸位多费口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五斗米道,万岁,万万岁!”

张仁一时也顾不得张家人各种眼神与各自姿势,旋即与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使了一回眼色。

张仁青色道袍一拂,旋即分开了东皇殿前的张家人,径直追上方才那一个道士,急切道:“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什么事这么着急?等等贫道,等一等贫道!”

张仁青色道袍一提,迈开了步子极速追了上去,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一路小跑才追上了张仁。

东皇殿前已经没有了五斗米道道士,又见五斗米道道士远去,这才又生出了一阵坍塌似的呼喊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都叫什么事?这明摆着就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做两家事的吗?真是晦气,晦气透顶!”

“孟婆郡张家五害让我等张家人抬不起头,抬不起头啊!哎,……”

“……”

张家人旋即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各自一番肺腑之言后,一波又骤起另一波,完全无视了方才被打的两个张家汉子。

过了良久之后,突然又骤起了一个声音道:“咦,这两个人呢?怎么就这样偷偷的溜走了呢?”

就在这一个时候,张家人才如梦初醒往人群中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极速寻找着,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寻着两个汉子的踪迹与人影。

就在方才的那一放地面上,只剩下两对血迹斑斑的手掌印,还有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咸湿的血迹是那么刺眼,又是那么醒目。

不用说,两个张家汉子确实伤得不轻,倘若再多打一时半会,必定没有一个人还能活命。

“哎,真是的!就这么偷偷的溜走了!还说,事后让大家看一看,伤了几条筋骨、断了几块骨头!”

“哎,还说什么张家一家人,这还不是没把咱们当成张家一家人!这倒好,看又不给看,说又没法说,一家人尽干两家事!”

“是呐,人心都隔着肚皮,兴许人家已经恨死了咱们咯!咱们这一些人呀,又没张家五害那么有权势,最后落下骂名的还是我等!”

“走吧,都走吧,最凉不过人心。五斗米以后无论大斗、小斗,咱们都不是里外都不是张家人咯!”

“……”

张家人一时摇头叹气之间缓缓离开了东皇殿,四散之后却只留下了两个瑟瑟发抖的人影。

这两个人影满脸委屈,径直又互视一眼,已然泪流满面!

“埋汰旮旯,张家人啦!埋汰旮旯,这都是一些什么张家人啊!”

“兄台,罢了,罢了,说多了也都是泪。咱们还是回去了吧,找一些跌打草药内服外敷一回,兴许不出三五次便不会疼痛了!”

“说的极是。哎,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哀莫大于心死,走吧,都走吧,眼不见为净。”

“……”

两个人影转身各自步去了东西两方小道上,陈静透过面纱斗笠一视,这两个人影不就是方才被五斗米道捉住的那两个张家汉子吗?

张家人大白天的都如此眼瞎?如今看来,还一个个都是睁眼瞎。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人心如此世道不宁、世风日下。

张家人对张家人都如此,又何况孟婆郡中其它的大户与乡民。

陈静一时越想越沉重,策马徐行之间已然远离了东皇殿。

不经意间,高头大白马又奔过了松林下的九尺驿道,入眼又是一片一人高的梅林,看样子这一片梅林入地还没有多少年月。

在梅林苍翠的枝丫之间,一方矮墙与琉璃瓦台引人瞩目。

城隍庙三个字异常显眼,虽然描金被岁月流水浸湿得斑驳,但是那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无人可比。

陈静策马徐行,旋即离了九尺驿道,接着穿过梅林下的绿茵,踢踏踢踏的往城隍庙中行去。

要是梅花开放的时候,立于花下,落英缤纷的样子像极了仙境。

陈静旋即斜身下马,高头大白马立于城隍庙前,径直一个人步了进去,庙中的布局依然未变,只是颜色斑驳确实有一些陈旧。

霍光的雕像还是那么威严,陈静毕恭毕敬跪地又三拜,之后又缓缓起身,接着往庙后行了去。

庙后确实还有一方似曾相识的石井,只是眼下已经成了一方枯井,井壁上长满了苔藓和蕨草。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又越女剑一斜,往城隍庙外行去。

“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

一句极其熟悉的话语从陈静耳朵边骤然响起,极速透过面纱斗笠张望之间,又听见了城隍庙外高头大白马一阵急促的“呼呼”声。

陈静紧握越女剑一闪白影极速而出,高头大白马也远远的盯住这一个斜身挎着一只布袋的来人。

来人一身江湖相士灰旧服饰,左手持一根六尺长、鹌鹑蛋粗的黑木漆棍子。在这一根黑木漆棍子上端,还挂有一块三尺长、两尺宽的白布,白布上五个巴掌大的黑色大字:谢氏神算子。

陈静抬望眼之间,见这一个谢氏神算子眉目之间有**分的似曾相识之感,只是要年轻了许多。

陈静立在高头大白马一旁,径直抱拳又道:“谢氏神算子,真是久仰大名啊!在下,幸会幸会!”

来人闻声急忙止住了脚步,旋即棍子轻轻一插入地,径直毕恭毕敬又道:“姑娘,幸会幸会啊!初次相见却有如隔三秋之感。兴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天定的一场缘分!”

“在下周游孟婆江南北已有一些年月了,学得一些梅花易数之法。江湖上都以谢氏神算子相称,在下谢灵运,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陈静心中一惊,旋即毕恭毕敬回礼道:“谢氏神算子见外了。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谢灵运眉头一皱,旋即右手急促掐算起来,……

第361章 恰遇谢氏神算子

“随风巽,善如水。陈在孟婆江水东,静在越女仗剑锋。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绝了,绝了,真是绝了呐。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谢灵远右手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极速张驰,脸上又浮过了一阵或喜、或悲、或愁、或忧之态,……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谢灵运再一次大拇指在食指与中指间又掐算了一回,温文尔雅又道:“女侠,此名非常人能有,此命非常人之命,故而你为非常人之人呐!……”

陈静“噗嗤”一笑,径直越女剑一斜,侧目追问道:“先生既然号称谢氏神算子,又为何不与自己好生算上一算,也不至于如此清苦!”

“自古江湖中都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又似近水楼台。既然先生都能掐指救他人万急之处,想必也当救一救自家一贫之时啊!”

“……”

谢灵运径直也不客气,旋即盘膝坐在“谢氏神算子”白布下,布袋极速往后一滑,缓缓开口又道:“女侠,你有所不知啊。这算卦看相行走江湖之人,确实很难算出自家的祸福,只能避开自家的祸福!”

陈静闻言一时来了兴致,径直越女剑极速一斜,盘膝坐于谢灵运五步之外,急切又道:“是吗?谢氏神算子难道百无一时漏算之处?”

谢灵运仰头长舒了一回气息,径直缓缓又道:“女侠,初见便如此投缘,在下也就不隐瞒了。”

“在下原本也是建康城中‘王谢桓庾’四大家之谢家族人。当年谢家谢安淝水之战一战如日中天,可谢安已然算定在下没有官运,唯一只有行走江湖之间残身才能久远。”

“当年淝水之战中,谢安算定秦军不堪一击,致使秦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一战而胜秦国。谢家族人正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际,可在下已经开始行走江湖了!”

“谢氏神算子之法,全出自于谢安,在下无非也是在江湖中传扬谢氏神算子之法。当年谢安有言,在下灵运二字,灵则有官火,当官要染上了官非,必定官运不通!”

“……”

谢灵运眼中一闪有光,看谢氏族人如今在孟婆江南之地胜过了江南王家,如今却一个人风餐露宿着一个又一个清寒的白天与黑夜。

谢灵运无怨无悔,毕竟对谢安一直都深信不疑,在心中就是神人一般的存在,并且就似一个长者对小辈的一番嫣切叮嘱不服不行。

谢灵运沉思了好一会儿,径直抱拳轻笑道:“女侠,方才回想起一些旧事故而失态。不知姑娘意欲何往?不,要不在下再给算一算?”

陈静也很好奇谢氏神算子究竟有多么玄乎,径直脱口而出道:“好呀,在下就劳烦先生给算一回!要是算得不准,先生又当如何?”

谢灵运面有八分喜色,径直摇了一摇头,之后又摆了一摆手,接着又脱口而出道:“女侠,你且放宽心,倘若在下算得不准,手中之剑随时可以来取在下的人头!”

“淝水之战已过去了多年,在下因缘而算,无一人不应验。要是算得不准,脑袋已被人劈了千百回,又如何能在女侠面前说话呢?”

“……”

陈静一时半信半疑,沉思之间旋即又追问道:“先生,此话当真?性命可不能如此儿戏!”

谢灵运见状眉头一扬,右手半屈一张,信心十足道:“女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一个唾沫一个坑,你且听在下说来便可!”

陈静一时无可辩驳,径直身子微微前倾,接着又点头不语。

谢灵运再一次左手拇指在左手食指中指之间掐算,与此同时,右手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掐算,一阵嗡嗡似的蚊音之后,径直缓缓开口又道:“有了,有了,有了。女侠,真有了,真有了,真有了啊!”

陈静面上骤起一阵尴尬,径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道:“先生,你这一惊一乍的,还真是吓人。但说无妨,洗耳恭听但说无妨啊!”

谢灵运再一次看了一眼陈静一身飘逸的白,一边又瞅了一眼膝盖上平放的越女剑,之后又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张口欲言又止。

陈静面色一惊,又不得不极速追问道:“先生,有何不妥之处?但说无妨,好的,坏的,来者不拒。忠言逆耳就当是兼听则明咯!”

谢灵运一时好似不太相信方才掐算的结果,径直左右手再一次掐算之后,还是同样的摇头叹气。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也温文尔雅说道:“先生,在下也经历了常人之不能。最坏的结果无非一死,先生你且说来,在下都听着呢!”

谢灵运闻言底气多了十分,旋即又正了一正身子,紧接着又缓缓说道:“女侠,既然如此,在下也就直言相告了。以在下这两次算来,女侠当一路往东,自然能寻着你想要见着的人。不过,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这一次只怕女侠始自于孟婆郡,也当命绝于孟婆郡!”

“这么多年来,女侠这一算,也是在下最为奇特的一列。女侠与在下之缘,只怕从今往后还会不止一次相遇。到那一个时候,也不知道女侠还认得、认不得在下。”

“也罢,天地万物周而复始,就如《易经》易数之言可大可小、可始可终、可前可后,玄妙至极又难以一言道尽啊!这就是天意吧!”

“……”

陈静闻言先是“噗嗤”一笑,接着又是一阵轻笑道:“在下还以为是多不堪入耳之言,没轻没重的几句话,又岂能吓住了在下?不,不,不,这一点儿也都不碍事!”

“正如先生所言,在下想去寻幽嫣谷墨家诸位弟子,更要铲除如今天下的五斗米道以及孙秀之流!”

“孙秀这一个道士,害死了在下最应该救下的一个人。可惜,错过了时辰,这都是在下一个人之过,在下这一行也算是赎罪前尘了。”

“……”

谢灵运旋即一声长叹,径直又无可奈何一笑道:“生逢乱世,如今几人称孤、几人称王。行走江湖之辈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谢灵运收好双手平放膝盖上,径直又轻声说道:“既然女侠以铲除五斗米道为己任。倘若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必定两肋插刀!如今孟婆江南北苦五斗米道已久也!”

“建康城中如今几乎是谢家一家独大,江南王家其后,也都苦五斗米道已久也!只是,孙秀的无法无天之法,让许多道家正派人士折戟沉沙。如今这世道,哎,……”

“罢了,罢了,罢了。就在这孟婆郡中,张家的三个五斗米道道士也极其棘手。女侠,你还得小心为上,切忌一个人胡乱逞能!”

“……”

陈静自然心知肚明,径直抱拳又道:“多谢先生提醒,在下已经与张礼打过了一场,这道士用了什么道法?居然一阵烟就遁去了!”

谢灵运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径直又轻声说道:“女侠,你信他会遁地术?不,不,不。这只是五斗米道欺骗世人的障眼法。”

“在下已经行走孟婆江南北这么多年,可就是没寻着如何破了这一障眼法!哎,可惜,可惜,女侠可得留意,兴许女侠能找出破绽!”

“……”

陈静闻言先是一惊,旋即毕恭毕敬抱拳谢道:“先生一言,在下茅塞顿开,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

陈静心中一阵窃喜,如谢灵运所言,张礼不是遁地术,而是障眼法,一时又多了几分胜算的底气。

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能让五斗米道孙秀伤重,若是以后寻着了陈旭嫦,一定得运筹帷幄一番。

正如圣人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陈静身在孟婆郡中,张家五斗米道所为确实为祸乡民,待寻了机会,一定还得杀一杀锐气!

谢灵运又抬头看了一看天色,径直又轻笑道:“女侠,在下已经歇息好了。就此一别,后会有期!”

谢灵运言毕,径直双手极速一撑地,扶住棍子如弓弦一直身,又极速拔起了棍子,径直再一次抱拳道别,眼中却有一丝游离的不舍。

陈静径直越女剑虚晃往后极速一点,紧接着一字马左右一拉,之后上下又一直,旋即立起身来,把剑目送谢灵运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道:“谢氏神算子,后会有期!”

谢灵运在梅林中渐渐的消失了踪迹与身影,陈静越女剑一斜,身子一沉极速上马,又目视了一回城隍庙,径直自言自语道:“城隍庙,再见了,后会有期!”

白影闪绿茵,疾马踏飞燕。

林中一线天,道上九曲肠。

陈静快马又加一鞭,高头大白马一闪身影穿过了这一片梅林,径直又回到了松林下的九尺驿道上。

踢踏、踢踏、踢踏,……

没走多远的路程,前方突然一闪青色道袍而过。

第362章 五斗米张智作恶

一闪青色道袍如飞禽低空过境,再一闪青色道袍如秋风扫落叶,旋即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就极速消失在驿道前方的一处岔路口上。

陈静拉直马缰绳止蹄张望,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狂躁,紧接着又极其警觉的前后探视了一回,策马缓缓往岔路口上奔了出去。

山影林下坎,田曲水中雀。

高头大白马小心翼翼的走过了几弯宽窄、高低不一的田坎,却又惊飞了几多立在水田中的鸟雀。

入眼之处是一片茂密而又青翠的竹林,竹林中有几间高矮、新旧不一的茅草屋,在茅草屋之间隔着一面四尺高的竹篱笆墙,竹栅栏之间又隔着一条三尺泥尘小道。

在其中一间茅草屋前,一堆青色道袍的五斗米道道士围住了一个汉子,骤起又是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

陈静抬望眼之间,这一堆青色道袍一共有十三个人。其中领头的一个道士正是五斗米道张智。

张智面上无一丝髯发,眉头稀疏倒也极其别致,背背一柄长剑,已然挽起了一对儿袖子,两手叉腰一通更为有恃无恐的嘲笑。

“哈哈,姓杜的,上一个月说这一个月交五斗米,都备齐了没有?要是备齐了,咱们就使斗量一量,可不许再拖延时日了!”

“五斗米道的规矩,切不可挑衅!……”

余者道士也都背着长剑,纷纷卷起了袖子,径直又是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

围在最中间的正是杜大壮,方才从路边闻过了杨方圆衣角上湿漉漉的味道,一个人率先归了家。

让杜大壮万万没想到,刚一到家又遇见了五斗米道来收米。

如今,家中的米缸早已见底有一些日子了,在这一个青黄不接的日子里,莫要说五斗米,即使一斗米,一把米也拿不出来。

杜大壮一脸难堪,面有八分慌乱之色,旋即“扑通”跪于最中间,径直又声声哀嚎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我是真穷,我杜大壮是真的穷啊,除了穷,一无所有!”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行行好吧!恕小人直言,收米也得去大户人家收,一收准有,似小人这般吃了上顿没下顿、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那里有多余的米粒?”

“道爷,道爷,不是‘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吗?去大户人家收米,可为;似小人这等快要‘吃土’的份上了,不可为,不可为啊!”

“……”

杜大壮急切一言,倒也引得一干道士笑得前仰后翻,好似一群老猫在嘲笑一只围住的小老鼠。

张智率先止住了笑声,一手指住杜大壮的鼻子,旋即轻声字字珠玑又道:“大壮呐,莫非这又是杨方圆教你的?看你五大三粗的样子,还知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有趣,有趣,有趣得很!”

“贫道说的可都是实情?你可知道,要是激怒了五斗米道,什么样的后果即使没有见过,也该都听说过了吧。无需贫道再多言了吧!”

“……”

杜大壮一边点头,一边又极其小心翼翼的答话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这都是杨方圆教的!小人确实也都是杨方圆教的!”

“小人家穷四壁,怎么可能读一字半句的书。这都是听杨方圆的说的。好歹杨方圆也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户中的一员。”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杨方圆除了知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还知道:道可,道非,常道。不,好像是:道,可道非,常道。不,不,又好像是:道可道,非常道。哎,……小人都迷糊了!”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这一句话究竟该怎么说,小人实在也琢磨不清楚。小人也不识字呐,……”

“……”

张智早已笑弯了腰,径直一边捂住肚子,一边扶住一个五斗米道士,岔气道:“不行了,不行了,贫道快不行了!这该死的杨方圆,待遇见了他,看怎么收拾他!”

待张智一个人笑够了之后,紧接着又才缓缓恢复了表情,之后身子一正,青色道袍极速一拂,旋即又有板有眼的说道:“大壮,你都听好了。就这一句呐,贫道先念给你听一回,你可得记住了:道/可/道/非/常/道。……”

杜大壮眉头皱起一寸,完全是一头雾水,这一个字眼与一个字眼间的停顿几乎相当,就好奇热锅里一颗颗“噼噼啪啪”的豆子,说了等于没说、念了等于没念!

张智瞧见杜大壮一脸懵懂的神情,好似又看见了一截榆木桩子,径直轻声追问道:“大壮,贫道都念给你听了。你再与贫道念一遍!念得贫道高兴,今日这五斗米的事儿那就还可以再缓一缓;要是念得贫道不高兴咯,哼哼,……”

杜大壮一时欣喜若狂,今日要是就这样轻易的省去了五斗米,那可是天大的一桩好事,径直张口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而后也似张智方才所说,字字珠玑道:“道/可/道/非/常/道。……”

啪!

张智重重一掌打在了杜大壮的脸上,径直又板起面孔道:“大壮,你耳朵没有聋吧?方才,贫道不是这么念的!再来,你再来!”

杜大壮心里觉得委屈,人穷读不了书、识不得字,照葫芦画瓢也都会出差错,只怪一个字:穷。

杜大壮觉得,即使似杨方圆那般穷,还可以识得一个又一个文字,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杜大壮自觉不是识字的行家,心里只有一弯看不见底的委屈。

杜大壮看一脸阴沉的张智,径直也顾不得面上的疼痛,缓缓张口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之后极其吃力又小心翼翼的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

啪、啪!

张智左手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径直指住杜大壮的鼻子一通大骂道:“猪一样笨的人,你怎么不去死!真不配活在这一个世上!贫道,贫道看着你都来气!”

啪、啪啪、啪啪啪,……

张智一连串巴掌印子落在杜大壮的双颊上,一时又轻捂了一回右手掌心,厉声又道:“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还真是死硬死硬的,贫道手都打疼了!埋汰旮旯!”

杜大壮一时恼怒,径直厉声反驳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都评一评理吧!小人学读的字眼不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张智左手一伸,旋即一把揪住杜大壮的丸子头,径直又轻蔑的说道:“一模一样?你说一模一样那就是一模一样了?你说的话能算数?字都不认识的人?可信?能信?”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读得不一样。贫道说它不一样,那就真的是不一样。你这一个不识字的什么东西,你还当你有理了?鼻子上插两根棍子,你就当它是象牙了?”

“……”

杜大壮一时不敢再与张智顶嘴,径直哀求又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说了算,都是你们说了算。小人都是错的,小人全部都是错的,错的,错的,……”

张智左手一拉一摇之间,缓缓放开了杜大壮的丸子头,径直又轻怕了一回手掌,入鼻一闻,急促又一阵冷颤,接着又是一阵怒火。

“埋汰旮旯,臭,臭,真臭,臭死了,臭死了,打他!”

张智又嗅了一回左手,径直又轻轻的一阵颤抖,伸长左臂撇到了一边,右手指住杜大壮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心中只有憎恨。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径直如雨点一般往杜大壮身上拳打脚踢。

杜大壮双手抱头,径直又一阵哀嚎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家里穷,那能天天洗头,一月能洗一次头都是奢侈!要是诸位道爷嫌小人臭,大可不来此地!”

张智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休想!要是人人都似你有一颗刁民的心,人人一个月都不洗一次头,米就不用收了?痴心妄想!”

张智旋即一脸铁青,又轻蔑的看了一眼杜大壮,径直又止住了五斗米道道士拳打脚踢,之后厉声又道:“五斗米,什么时候有?”

杜大壮双臂抱头不忍放手,径直又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莫要说五斗米,就是一斗米、半斗米,也真的是没有。还是打小人吧,只要道爷们都打得解气,能再缓一缓,小人无怨无悔!”

张智止住了恼怒,极速拉过来一个道士,左手在这一个道士后背的青色道袍上擦了又擦、擦了还擦,紧接着盯紧杜大壮又轻飘飘的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杜大壮缓缓放下了双臂,一边轻声说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知道,小人都知道!”

正当杜大壮说话之间,双臂极速一直又一伸,紧接着五体投地,之后埋头贴地,旋即骤起一阵声音道:“吱吱,吱吱,……”

第363章 杜大壮有苦难言

“嗯,好,好,好!就是这一个样子,是这么一回事!还算你识相!”

张智言毕,缓缓伸回左手又轻嗅了一次,打了一个冷颤,之后一个又一个指甲轻弹,紧接着又一闪青色道袍,瞥了一眼杜大壮道:“五斗米,你说什么时候能有啊?”

杜大壮一脸委屈,贴在地上一脸泥灰,又思索了片刻,一道急促的呼吸荡开了一绺又一绺尘烟弥漫去了十三个道士的麻鞋之外。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除了穷,确实一无所有。眼下又非收稻出米的季节,那里有米呀?”

张智不喜,麻鞋一旋,一闪尘烟荡起了方圆一尺之地。

杜大壮防不胜防,尘烟入鼻骤起一阵撕裂的“咳咳”,接着掩面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确实想不出点子!四时季节又不对,米从何出?米又从何出呐?”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老鼠叫也学过了,怎么还不放过小人?那给小人指一条阳光大道吧!”

“……”

张智眉头一皱,旋即麻鞋一闪踩在杜大壮丸子头上,厉声大喝道:“哟嚯,刁民就是刁民!要贫道说你什么好?学了老鼠叫,难道就不交五斗米了?休想!别把这一个头开坏了!交不起五斗米,老鼠叫是必须要学的;五斗米每一年也是必须要交的!看你欠了这么长时间的五斗米,贫道算对得住你了!”

杜大壮一口鼻息一绺尘灰、一绺尘灰又一阵咳咳,之后闭眼忍泪一时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去年那都是意外,要是没有一场大水害了收天,小人又怎么会欠诸位道爷的五斗米呢?这是老天爷在作弄小人,都是老天爷的错!”

张智麻鞋一收,让杜大壮抬起头来,径直又轻蔑说道:“刁民就是刁民,既然是刁民,又如何不想其它法子呢?比如,东家去抓一把、西家去借一壶,多凑一点,那五斗米也便早一日凑足,那不省事?”

杜大壮缓缓抬起头来,一边又瞅了一眼四周青色道袍,径直委屈的说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穷,谁又愿意借与小人?小人又没有长出第三只手,无法去偷去抢。小人虽然穷,那也得穷讲理!”

张智一闪眼中有光,好似发现了一个上好的玩物,旋即“嘿嘿”一笑,径直悠悠说道:“大壮呀,既然你想讲理,方才你不是要贫道为你寻一条明路吗?那贫道如今就给你指一条明路,你意下如何呐?”

杜大壮面有八分喜色,径直跪步转身一直,重重一磕头,急切之间又道:“小人多谢张道长指点迷津!小人多谢张道长!多谢!……”

张智眉头一舒,旋即一双眼珠子一转,张口悠悠说道:“大壮呀,方圆十里之地内有一个张寡妇。只要你与她拜堂成亲,你想呀,这样一来,两家人就变成了一家人,咱们五斗米道历来按人家户收米,平摊下来一家就出两斗半。如此,你也好,她也好,贫道也都好!”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君子成人之美,也彰显了贫道的功德。于你,于张寡妇,于贫道三方利好,实乃道法自然之法!”

“大壮,你看这一条阳光大道可好?功德一件,功德一件啊!”

“……”

杜大壮闻言目光尽裂,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大怒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就算天底下只有张寡妇一个女人,小人也不要。人人皆可妻的张寡妇,小人万般不屑!”

张智一时恼怒,蹲下身子旋即拳头一正,重重与杜大壮胸口砸了过去,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刁民一般的人,还敢看不起张家人!贫道这都舍下了张家人的脸面与你成全好事。你倒还好,不愿高攀也就罢了,何故诋毁张家人!”

“来呀,安排!来呀,开呀,安排!诋毁张家人,该打,该打!”

“……”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旋即又一通拳打脚踢,杜大壮又不得不张臂抱头,一通疾呼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何故与小人一般见识,小人一穷二白,别伤了诸位道爷的手,也别折了诸位道爷的身份!”

嘭、嘭嘭、嘭嘭嘭,……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气短的样子,才止住了拳打脚踢。

杜大壮一身蛮力的样子,对于这一顿拳打脚踢兴许只如摔了一个跟头,气不虚、面不改色。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茅草屋后边疾驰闪来了一个声音道:“大壮,我回来了。大壮,我回来了哦。方才,你五石散兑酒的样子真棒,今天比上一次多挣了好多铜钱,老规矩,我七你三,我七你三啊!”

张智与身边的五斗米道道士使了一个眼色,径直分出去了六个五斗米道士藏在前门的篱笆口上。

正当杨方圆踏进篱笆口,六个五斗米道道士跃身一压,捉紧了杨方圆,往张智处押过去。

张智一脸狡黠,瞥了一眼杨方圆,一边轻飘飘的说道:“从来都没喝过五石散兑酒的人,居然以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来骗人钱财!只骗穷人的钱财,这让贫道说什么好呢?你们都是刁民,通通都是刁民!”

杨方圆一脸铁青,旋即轻蔑的白了一眼杜大壮道:“我呸,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邻居!这么多年来有福同享,有难还要我同当?你这都是怎么暗黑的一颗心?”

“你这一个傻乎乎的杜大壮,方才就不能多叫唤一声呐?这倒好,都被张家人中的畜生捉住了!”

“……”

杜大壮满脸委屈,不得不张嘴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紧接着又字字珠玑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

杨方圆闻言一时来气,白了一眼杜大壮,厉声又道:“啊你一个大头鬼,道你一个大头鬼,你真是害人不浅,真是害人不浅啦,……”

杜大壮有苦难言,支支吾吾又道:“杨方圆,我,这,那么,你看,他们,哎,……”

杜大壮只得低头不言,眼下两个人都已经被五斗米道捉住了,唯有自认倒霉,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张智见杨方圆那一副可怜又可恨的神情,径直一脸笑意,旋即转身弃了杜大壮,旋即立于杨方圆身前,之后从上往下嗅了一回!

张智一手指住杨方圆,一边又眉飞色舞的对十二个五斗米道士一阵窃笑道:“身上全无一点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居然还自称喝了五石散兑酒,还骗了乡民这么多年!”

“这一次终于落到贫道手中,诸位道友,你们说该怎么办?孟婆郡中的刁民,真是太让人生厌了!”

“……”

十二个道士大笑之余,还未来得及说道一字半句,杨方圆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臭道士,你这一群臭道士。在下身为杨家人也为张家人感到不耻,你们都是一帮不是爹生娘养的畜生!”

张智先是一惊,之后面有三色喜色,径直右手往杨方圆衣襟里摸了过去,一边轻声笑道:“贫道让你嘴硬,贫道让你嘴硬,贫道一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信不信?”

杨方圆心中一惊又一凉,衣襟里可是方才好不容易才挣来的一把铜钱,可不能就这样没有了。

杨方圆极速挣扎中,一边又凶狠的目光盯住张智,厉声又道:“摸一摸,三百多!拿钱来!”

张智“噗嗤”一笑,径直厉声反驳大骂道:“你当你是建康城中春香坊的姑娘?贫道摸了就摸了,摸了你的铜钱,一个也不会给你留下!”

张智右手一拉一滑,从杨方圆衣襟里掏出一个陈旧棉布袋子,在手中一抛又一掂,缓缓又道:“这一摸,确实也有三百个铜钱的样子,贫道还真是小看你杨方圆了!”

杜大壮闻言一阵惊讶,扭头面色骤起一阵苍白,杨方圆方才已经说了三七分,那张智手中的铜钱接近有一百个铜钱就是自己的!

杜大壮自以为:一百个铜钱那可以活得多潇洒!至少近半年内一定活得比一般穷人活得潇洒。

杜大壮旋即又一阵蛮力,要挣脱身前六个五斗米道士,双手正要去夺那一个钱袋子之际,六把长剑又一次重重的压在脖子上。

杜大壮心里又一阵拔凉,沉思之间又盯住杨方圆道:“方才,没见有多少人舔衣角,莫非以前你没有尽数与我三七分钱?是不是?”

杨方圆白了一眼杜大壮,厉声大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看你那一副样子,在下被捉了,你还有脸与在下谈钱?你配吗?”

杜大壮闻言一脸愧疚。

张智在一旁又极速掂量了一回钱袋子,径直又瞥了一眼杜大壮,轻飘飘的说道:“大壮,贫道以为,你还真是不配。罢了,罢了,罢了,你们通通都不配,既然这铜钱取之于穷人,那就得用之于穷人,贫道就先替穷人收了!”

第364章 杨方圆有苦难言

“张道长,在下就是穷人,在下就是真真正正的穷人呐,不如道长发一回善心把铜钱都如数还回来。你看如何?道长意下如何啊?”

杨方圆急切大呼之间,眼神中好似已经伸出了八只渴望的大手,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张智把这一袋子铜钱挂在了道袍内腰带上。

杨方圆很在乎这一袋子铜钱,有了这一袋子铜钱,虽然不多,那也是:手有余粮,心不慌。

如今,绞尽了脑汁好不容易挣来的这一袋子铜钱被张智无理夺去了,除了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之外,更多的感觉就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胸口晃过来,又晃过去。

可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张家人确实惹不起,张家五斗米道道士更是惹不起。

杨方圆心中骤起一阵如孟婆江波翻滚拍岸的恨意,但最后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唯有自认倒霉。

张智瞅见杨方圆那一副极其纠结又不舍的模样,脱口而出道:“杨方圆,贫道让你去喝一次真真正正的五石散兑酒,你能多挣一些铜钱回来吗?你这生财之道,贫道算取之有道,咱们合计合计,如何?”

“贫道以为:两权相利,可不能把这样上好的机会都浪费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都明白了吗?”

“……”

杨方圆一时来气,倘若喝了真正的五石散兑酒,那先前闻过杨方圆五石散兑酒味道的乡民,还不得把人活活打死?不就是自寻死路?

杨方圆缓缓摇头之际,径直又白了一眼张智,字字珠玑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做不到!”

张智一时却又来了兴致,若有所思的说道:“咦,杨方圆,你别这么快就拒绝了贫道的一番好意嘛!虽然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不都说:道可,道非,常道。……”

“杨方圆,你好生的想一想,倘若与贫道联手,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贫道又如何能亏了你呢?”

“……”

杜大壮眉头一皱,没想到张智还在乎这些小钱,确实始料未及。只是,杨方圆要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又如何能少一个开局的人呢?

杜大壮挣扎着身子就似笼中的一只走兽,红着一双渴望的眼睛急切说道:“杨方圆,这么多年来,有你的地方,一定就有我杜大壮;有我杜大壮的地方,一定就有你杨方圆。有大买卖,那可不能少了我!”

杨方圆旋即白了一眼杜大壮,不与杜大壮说道一字半句,扭头也不与张智说道一字半句。

张智眉头一皱,径直转身狠狠与杜大壮送过去了一个巴掌,之后厉声又道:“你这一个死家伙,贫道方才给你指了一条阳光大道,你却不识抬举,你瞎嚷嚷一些什么!”

杜大壮一脸委屈,狰狞了双颊,厉声反驳道:“道长,张道长,生而为人,要知廉耻!似张寡妇那般人人皆可妻,小人宁死不从!”

张智再一次恼怒,径直一脚又跟上一脚踢去了杜大壮的后背,接着又极其不平的骂道:“扯,你不想一想,你这都是什么身份,你还有理看不起张寡妇!你这一个讨打的刁民,活该孤老终生,……”

杜大壮再一次抱头,急切的声音喊道:“张道长,你张口闭口一句张寡妇,你喜欢,你自己娶回家便是了。又如何强加给小人!”

张智闻言一脸铁青,再一次暴雨梨花一般又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张寡妇,张寡妇,那可是穷人,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穷人,贫道不也是助她一臂之力吗?你,你这一个刁民!”

“罢了,罢了,罢了。你若不许,贫道再寻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杜大壮,以后可别后悔!”

“……”

杜大壮一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不后悔,不后悔,从来都不后悔。即使世上只有一个女人!”

张智一时上气不接下气了好一阵子,径直右手一挥,让五斗米道道士放开了杜大壮,又放开了杨方圆,紧接着又道:“贫道好心没有好报,贫道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咱们走,咱们走了,走咯,……”

张智突然若有所思,扭头指住杜大壮鼻子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无论是偷又或是抢,五斗米,一定要想方设法备好,贫道不管你的五斗米怎么来的,贫道只认五斗米。”

“在孟婆郡,只要给不了五斗米就是刁民!杜大壮,要是备不好,贫道下一次来有你好受的!”

“……”

张智领着十二个五斗米道的道士极速步出了篱笆墙,往竹林深处的另一头极速行去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没有了人影。

杨方圆这才极速奔到杜大壮身前,一边扶正杜大壮仔细又看了一回,一边又轻声说道:“大壮,你伤得重不重?伤得重不重啊?……”

杜大壮一脸尴尬,却又一边摇头摆手说道:“不痛,不痛,一点儿也不痛。别人说什么来着,人如其名,大壮,大壮,还壮实着呢!”

“杨方圆,铜钱没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哎,天煞的张家道士,天煞的五斗米道士,……”

“……”

杨方圆一脸愁容,一脸委屈又道:“自古以来,圣人有四书五经,如今在孟婆郡中,有‘四家五害’!”

杜大壮一时不解,径直轻拍了一身尘灰,尘烟弥漫呛得杨方圆咳咳了几声,之后又急切道:“杨方圆,‘四家五害’?又怎么说?”

杨方圆仰头一阵轻叹,之后缓缓又道:“大壮呀,你想一想,太守张信与太守公子张义是一家;五斗米道张礼、张仁、张智是三家;这不就是‘四家五害’了吗?”

杜大壮一时若有所悟,一边又附和着说道:“还是多读书的好,还是多读书的好,一言中的,一针见血,受教了,受教了啊!”

杜大壮半弓了身子作揖的样子虽有几分滑稽,但也毕恭毕敬。

杨方圆一把扶正杜大壮,径直又温文尔雅道:“这不叫一言中的,该叫一语中的。罢了,罢了,罢了。铜钱是没了,日子还得过去!”

“有道是:靠山吃山。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有一些错了季的竹笋,还有一些竹蛋。走,趁天色还早,可不能让它们谢了!”

“……”

杜大壮一时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忘记了方才的伤痛,紧接着轻笑道:“好,好,好。就依了你!”

杜大壮说话之间奔去了一间破屋子里,左手一把半截而又斑驳绣迹的柴刀,右手半边破损的竹篮子,急切又呼道:“杨方圆,好了没有,好了没有?你好了没有啊?”

杨方圆从篱笆一边稍微整洁一点的茅草屋里缓缓步了出来,左手一把镰刀,右手捉了一个麻布袋。

杨方圆瞥了一眼杜大壮,一边又轻蔑的说道:“急什么急?竹笋和竹蛋又没长脚,这方圆之地,难道还有人与咱们抢竹笋与竹蛋不成?”

“倘若要有人来抢,大壮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嗯哼,……”

“……”

杜大壮蛮腰极速一扭,手中柴刀一晃,径直厉声道:“谁要是敢来抢,一刀削了他,准没商量!”

杨方圆旋即一手指着杜大壮鼻子道:“得,得,得!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大话,说废话,可不是在下教你的!你那么能耐,方才你怎么不削了五斗米道道士?”

杜大壮一脸尴尬,径直挨近了杨方圆低声说道:“要是削了五斗米道道士,你要帮我么?下一次,你要是敢帮我,我一定削了他们。就当是为民除害,又当是次次羞辱之仇,还当是夺钱之恨,……”

杨方圆一时沉默无言。

杜大壮旋即狡黠的看了一眼杨方圆,并排着步去竹林中又道:“沉默就是同意。下一次,要是你不帮手,可别说咱们是异姓兄弟!”

杨方圆无可奈何一笑,径直轻声说道:“大壮,要说你什么好呢?该当说你什么好?口无遮拦,必定会招来横祸,你要知道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杜大壮篮子一晃,柴刀前后一扬,轻声又道:“好,好,好,一切尽在不言中。这该成了吧!”

杨方圆麻布袋极速一扬,贴在右肩,往竹林中蹲了下去。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听得明白,一时五味杂陈之感骤然而生,长叹一口气之后,又策马往大道边奔了出去。没走多远的路程,又一行五斗米道道士拉着独轮车,前前后后一绺结伴而去。

陈静一时茫然,眼下五斗米道又在四处收米了?

正当陈静陷入沉思之际,突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急切追上了五斗米道的道士,挥舞右手招呼道:“诸位道长,诸位道长,咱们费家的米又备好了。什么来,什么时候都有!‘张杨费吴’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排名,实打实的呀,……”

第365章 吴明一石二鸟计

陈静闻言顿觉莫名其妙,想笑一时也笑不出声,想恨一时又无从横下心来。只是,五斗米道道士急着收米回去,也未再与费家管家多言一字半句,没多久的功夫也便在路口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陈静缓缓止住了高头大白马,径直抱拳与费家管家毕恭毕敬急切追问道:“大叔,在下路经此地,却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费家管家扭头吃惊的上下打量了一回陈静,之后又轻抚了一回胡须,径直缓缓止住了步子,又环视了一眼,发现四周无他人,这才轻声说道:“姑娘,但问无妨!老夫知道的,能说的一定说与你听;老夫不知道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陈静见费家管家如此爽快,不得不再一次拱手谢道:“那在下就多谢大叔了。在下初到孟婆郡,这五斗米道道士一年要收几次米?收上去的米都入了府库吗?还有,现在而今的这一些官府就不管一管?”

费家管家又好奇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次陈静,入耳好似问了一通天大的笑话,旋即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又道:“姑娘,看来你不但是初入孟婆郡,更是来自外邦异域啊!无论在孟婆江南、江北,当今天底下的五斗米道都是一个样子!”

“每年挨家挨户至少要收一次五斗米,倘若被五斗米道看上了,一个月收一次米都不在话下。谁要是胆敢有米不与,除非不想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求活路了,必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缠身。”

“至于收上去的五斗米有没有入府库,这都不好说。似孟婆郡些般张家就是官府、官府就是张家。五斗米与官府无二,也分不了彼此。如此一来,再言什么官家府库也都是多余,官府就是五斗米道,官府又如何去管五斗米道呢?”

“……”

陈静再一次证实了刘一谷以及半老小徐娘说过的话,旋即长叹了一口气息之后,急切道:“大叔,既然如此,你们费家人还又主动与五斗米道送粮,这又是为何啊?”

费家管家又极其警觉的看了一眼四周之后,轻声又道:“姑娘,实不相瞒。费家确实不差这一点米,并且费家不屑与张家作对!如此,费家才能在孟婆郡中安生求财!费家才不会做孟婆郡潘家第二!”

陈静心中一怔,费家还真是不一般,大户就是大户,连处理如此棘手问题的方法也都与常人有二,看来孟婆郡费家无人能出其右。

陈静不得不佩服孟婆郡费家人的财大气粗,回想起方才竹林中杜大壮的样子,旋即微微一笑,拱手毕恭毕敬又道:“大叔,恕在下打扰了。无心一问,无心一问呐!”

费家管家一脸犹豫,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欲言又止,袖子极速一拂,转身缓缓离开了大道。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费家管家已然走远没了踪迹,径直马鞭极速一扬,策马又一阵狂奔。

“驾,驾,……”

山回路转,路转道急。

正当陈静策马徐行之际,斜地里闪出一群皂衣大氅的差役,高头大白马先是一惊,“咴儿、咴儿”的撕裂声抬高了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惊出一片寒光闪闪的刀光。

从刀光中极速分出了一个寿帽上插了一支雉鸡尾羽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一脸横肉,目光中有三分阴鸷、三分狡黠、四分凶狠。

“这都是什么人呐?我说都是什么人呐?一惊一乍,吓了本官一大跳,有胆报上名来,要是吓坏了本官,看本官怎么弄死了你!”

此人正是孟婆郡太守府的差役头领,姓吴,单字一个:明。

吴明一脸怒气未消,径直又张驰着肉嘟嘟的双臂,紧接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何方刁民,速速报上名来!胆敢惊吓官府,你不要命了?”

陈静先是一惊,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愣,径直左手轻抚了一回马鬃毛,安抚了一回高头大白马,右手又极速放回了马缰绳,紧接着拱手毕恭毕敬又道:“马前大意失蹄,一时惊吓了诸位大人,还望诸位大人不要怪罪,大人有大量。”

吴明一脸狡黠,瞅见陈静一身飘逸的白,最后目光落在越女剑剑鞘上,一时平复了三分怒气,径直拱手一扬,轻蔑说道:“本官乃太守府差役头领,一口咬下一片天为吴,日月同照一方地为明,天地日月在我心于一体,吴明是也,不知这一位女侠高姓大名呐!”

吴明一番问话之际,心中一阵思量,如今孟婆郡尽是张家人一家人说了算,虽然眼下身为小小差役头领,却实在为“张杨费吴”之名感到不耻,宁**头不做凤尾。

故此,吴明寿帽上的这一支雉鸡尾就时刻在警醒吴家人。

陈静一时礼毕,见吴明一时少了几分桀骜之气,旋即字字珠玑又道:“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吴明再一次盯住陈静鞍前的越女剑,心中旋即骤起了一阵波浪。

吴明自以为,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必定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干系,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正势如水火,如此一来,正好一石二鸟。

吴明突然觉得,只要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引来孟婆郡,然后浑水摸鱼,说不一定还能尽收渔翁之利。

吴明大氅疾飞一拂,紧接着摆手一扬,皂衣差役腰刀极速入鞘,紧接着毕恭毕敬立于吴明左右。

吴明佯装热情至极的样子,径直抱拳又道:“女侠的名字,真是好名字;女侠的名号,风雅至极!”

“不知女侠从何处来?又从何处去?倘若有刁民胆敢为难女侠,本官一定捉了他,关进天牢去!”

“……”

陈静闻言倒是眼前一亮,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此血性的汉子,这一路行来,倒是第一次遇见。

陈静寻思之间,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吴明,又轻飘飘的说道:“那在下多谢吴大人周全,要是五斗米道道士为难在下,吴大人又当如何?”

吴明旋即不假思索,接着脱口而出道:“捉了他,丢进天牢!”

皂衣差役一时全部目瞪口呆,紧接着又嘀咕道:“吴大人,祸从口出,小心祸从口出啊,……”

吴明右手极速一扬,微微半扭雉鸡尾又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没有祸事,全然在诸位口舌之间,想来女侠也不至于会去五斗米道张家告发本官,……”

皂衣差役一时面面相觑,径直又同声大呼道:“我等唯吴大人马首是瞻,绝无半点怨言!……”

吴明再一扬右手止住了皂衣差役的声音,紧接着又道:“诸位都听好了,从今往后谁要是敢为难了女侠,先捉了他!都听明白了?”

皂衣差役齐声道:“明白!”

陈静越女剑手中一旋,紧接着又道:“吴大人,五斗米道张礼已然为难了在下,在下也与之打斗了一场,吴大人,还投他进天牢吗?”

吴明面无一丝畏惧之色,径直抱拳又道:“女侠,只要本官能捉得住张礼,投他下天牢也准没商量!只是,本官这一手上不了台面的功夫,怕是捉拿张礼不住啊!……”

陈静旋即一阵轻笑,径直面纱斗笠一仰头,缓缓又道:“罢了,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在下此方前来就是要灭了五斗米道的威风。如今初到孟婆郡,一时还得分不清敌我。有道是:谋定而后动!”

吴明眼中突然一闪有光,径直半弓了身子,上前轻声说道:“他日若有一战,本官愿为马前一小卒。女侠,天下苦五斗米道已久矣!”

陈静冷不丁瞅了一眼皂衣差役一脸尴尬的脸色,径直又轻飘飘的追问道:“吴大人,这是真的吗?”

吴明右手豪气一扬,紧接着又眉飞色舞道:“天地日月,朗朗乾坤,难道这还有假的不成?”

陈静倒也不与吴明掰扯这一些口舌之争,径直抱拳又道:“吴大人美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还得多看一看五斗米道是如何作恶的!”

吴明眉头一舒,轻声又道:“想要看五斗米道作恶,何其容易,只要不是眼瞎,只要多走几步路,也便真真实实的看见了。……”

陈静一时也感同身受,对吴明之言没有半点怀疑,径直马缰绳一拉,道:“吴大人,在下那就先行别过了。也不打扰诸位大人公干了!”

吴明大氅疾飞一闪,极速让开了大道,右手迎出道:“女侠,你请自便,恭送一路顺风!”

吴明目送陈静一闪白影消失在驿道拐弯处,径直面上露出一丝诡异之笑,紧接着右手一扬,领着皂衣差役离开驿道踏上一条岔道。

陈静策马奔腾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突然从驿道前方传来了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女人抽泣声,……

四蹄旋止,尘烟漫舒。

陈静举目张望,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取道而去,……

第366章 吴明斜身又出刀

呼声渐疾,凄切倍至。

陈静一马当先闪到了一方空地前,空地前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下拴有一头白面老牛,银杏树十步外有一座低矮的茅草屋,茅草屋外又有一洼满是菱角菜的水塘。

茅草屋上杂色的茅草一绺黄中夹杂着一绺青,一绺薄草尽头全是满满的五寸厚秸秆压着一排石头,石头下并排的杉树皮有一些陈旧。

茅草屋下一方“人”字篱笆墙上挂着几只风干的野花,篱笆门前有一只低矮的木桩,木桩上有一只半闭眼睛的老黄猫张牙咧嘴,之后又轻轻的把头埋进了尾巴里。

在茅草屋前左右各立了六个五斗米道道士,陈静举目四望之间,这一行人正是在杨方圆与杜大壮竹林中闪去的那一行人。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见状一阵惊恐,旋即长剑极速出鞘,左右相向之间厉声大喝道:“来者何人?”

高头大白马旋即一阵“咴儿、咴儿”的猛烈撕裂声之后,紧接着前蹄在地上来回狂躁不止。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入耳凄切的声音缓停,一时又轻飘飘的说道:“在下只是过路的,倘若惊吓到诸位道长,非在下之愿呐!”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闻言一脸怒气,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次白纱白袍飘逸的白,目光最后落在了陈静手中越女剑剑鞘上。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张弛之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并未上前一步,也并未退后一步。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茅草屋内极速奔出了青色道袍蓬松的张智,一脸惬意未消之间又冷若冰霜。

张智理了一理青色道袍,旋即面上骤起八分愠气,紧接着轻蔑的瞅了一眼陈静道:“你是什么人呐?居然坏了贫道的大好美事,你可知道法自然,无为而自化吗?”

陈静拉直了马缰绳,径直轻蔑的笑道:“道长,不知何为‘道法自然’,又何为‘无为自化’?在下确实不解!还望道长明言一二!”

张智打量了一回陈静,目光也落在越女剑剑鞘上,紧接着又盯住越女剑剑鞘轻飘飘的说道:“从来万物由一生二,由二生三,是为道法自然;须知风做雨时雪化霜,云压山头杨柳芳,是无为自化!……”

“喵,喵,喵,……”

“哞,哞,哞,……”

突然之间,在茅草屋前的那一只老黄猫又一阵龇牙咧嘴,在树下白面老牛又一阵摇头摆尾,……

张智青色道袍一拂,瞥了一眼老黄猫与白面老牛,目光最后还是落在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剑鞘上。

陈静一时警觉的瞅了一眼茅草屋里外,轻声追问道:“方才一阵哀嚎,惊来了在下,不知道长可知何人作恶?说出来,一剑封喉!”

张智一阵鄙薄的轻笑,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扬,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一挥,旋即围住了陈静。

张智先不舍的瞅了一眼半开的篱笆门,接着又瞅了一眼陈静,之后厉声又道:“你这一个女人,让贫道说你什么好呢?要不,让贫道也把你捉住了,然后这个嘛,……”

张智面有一丝狡黠,旋即长剑手中一旋,接着一个斜身出剑一道寒光剑影,极其轻蔑的大喝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吃贫道一剑!”

张智急促大呼之间,一闪青色道袍凌空一式虎跃,剑影中尽是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无尽的欢颜,剑尖一条直线直逼陈静咽喉。

“张道长,快快取了她的首级!张道长,快快杀了她,……”

“张道长,这一个女人胆敢插手五斗米道之事,就是与官府为敌,杀了她之前,记得让她再学一回鼠叫,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对,张道长,学了鼠叫一定要杀,要杀,一定要杀了她,规矩就是规矩,五斗米道就是规矩,……”

“……”

陈静倒也并未与其他五斗米道道士一番计较,径直越女剑剑鞘一扬,极速又一旋,“四两拨千斤”重重一劈,紧接着剑鞘又一荡,……

当、嘭!

张智长剑剑锋如弓弦一弯,虎口一阵酥麻之疼,紧接着隐隐又骤起一阵撕裂之痛,旋即一脸铁青回剑一式后空翻落地,咚咚!

张智面有九分尴尬,左手轻抚了一回虎口,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魏然不动的陈静,一时如临大敌。

“都还愣着干什么?……”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一挥如孟婆江潮极速一涌,之后又各自从八方一同攻杀上前。

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前蹄突然扬高六尺落地,紧接着又摇头摆尾一阵狂躁。

正当高头大白马前蹄轰然落地之际,越女剑剑鞘一旋,一闪寒光剑影而出,一式撩剑剑气而起,接着半弓了身子极速一旋,一排撩剑剑气荡起了五尺之外一圈尘烟。

“哎呀,哎呀喂,……”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阵惊悚之音中闪退去了十步之外,各自惊魂未定的表情中面面相觑。

张智见状持剑极速拍掌,啪,啪啪,啪啪啪,又半讥半笑道:“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只可惜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呐,真是暴殄天物,老天爷真是眼瞎!”

张智也不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分难色,径直右手一扬让十二个五斗米道士退去了十步之外。

张智旋即长剑一扬,再一次盯紧陈静手中的越女剑,一时又半嗔半怒道:“贫道这么久都没遇见敌手了,如今也正好让手中长剑也活动活动一回筋骨,生命万物兴盛在于阴阳日月之动,动则万物始生!”

张智左掌心在长剑剑锋上极速一滑,口中念念有词,一绺青烟如雾光亮一闪,径直厉声又道:“追云逐月剑,二斩小天地!……”

正当张智长剑一扬之际,从茅草屋后边先闪过来了一道皂影,紧接着又闪过一群皂影,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差役头领吴明。

吴明斜身出刀而下,立在张智跟前支支吾吾道:“张道长,大白天的确实有伤风化。要来,也是晚上蒙面,或者换一身衣服再来吧!”

一群皂衣差役旋即腰刀出鞘,面对面盯住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之间,五斗米道道人数占不了一点优势,吴明一言更是理亏!

张智一时气得面色发青,旋即收回长剑,指住吴明鼻子骂道:“好你一个差役头领,好你一个差役头领吴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吴明旋即腰刀一正,接着又轻声嘀咕道:“张道长,吴某确实就是太守大人养的一条狗,一条看守孟婆郡乡民安生的狗,道长确实言之有理。只是道长所言,莫非道长真的也是孟婆郡中的一只耗子?”

张智一时脸红脖子粗,旋即又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你,你这一份差事还想不想干了!”

吴明突然无可奈何一笑的表情之后,径直毕恭毕敬与张智抱拳嘀咕道:“张道长,狗拿耗子,可是道长方才所言,非吴某羞辱道长!”

张智心中有恨,径直极速思索之间厉声又大骂道:“埋汰旮旯的吴明,贫道此刻是来看张寡妇的!张寡妇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身为张家人,贫道又岂能坐视不理!”

吴明狡黠微微一笑,字字珠玑只道:“张道长,不尽其然吧!”

张智一时顾及不了陈静,径直先无视了陈静的存在,毕竟吴明一言不但伤人身,还更伤人心。

张智双颊一急,隔空对茅草屋内一阵疾呼道:“张寡妇,张寡妇,与贫道出来说一句人话,都说道说道,免得有一些人蹬鼻子上脸!”

“张寡妇,难道忘记了贫道往日对你的千般好、万般恩?……”

“张寡妇,与贫道出来,……”

“……”

张智恼怒中千呼万唤,张寡妇总算出来了,一身破旧襦裙倒也还有八分风韵,雨带梨花之间又有一种优柔寡断的抽刀斩水水长流!

张寡妇耷拉着脑袋与众人在篱笆门前一行礼,径直吓跑了睡意勃然的老黄猫,紧接着又一嗔一怒哀怨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呀,……”

张智瞅见低头不敢直视茅草屋前一干人等的张寡妇,径直与吴明理直气壮道:“你听,你听一听,贫道是来解人之难的!你都听见了吧,张寡妇日子苦,这一副模样就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穷人嘛,自然要受人恩惠才会活命下来,……”

张智慌张说话之间,又从青色道袍的腰带上取下从杨方圆手中夺来的那一个铜钱袋子,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与张寡妇掷了过去。

张智面不改色,却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张寡妇,这一袋子铜钱,也够解你一时之急了。贫道,这可是雪中送炭呐!天地皆以万物为刍狗,贫道可都爱着万物呐!”

张寡妇埋头瞅了一眼那一只铜钱袋子,哀怨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第367章 半道世事皆如戏

吴明眼中一闪狡黠,旋即又与张智嘀咕道:“张道长,你看这雪中送炭,估摸着碳火不旺呐!要不然,碳火再旺一点儿,你看如何?”

张智狠狠的盯了一眼吴明,左右为难之际,从左边腰带下取出了一个锦绣绢袋,掏出了一锭银子与张寡妇掷了过去,急切又道:“张寡妇,这一回,总该知足了吧!”

张寡妇瞅了一眼脚下白花花的那一锭银子,身子极速一斜,靠在木桩上低沉哀怨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再一次打量了一回张智锦绣绢袋鼓囊囊的样子,径直又轻飘飘的嘀咕道:“张道长,钱财乃身外之物,将来能得天地万物之造化,又如何能这般小气,不如全部都与她,兴许就不会不想活了!”

张智恨不能一巴掌拍晕了多事的吴明,径直又不舍的看了一回锦绣绢袋,紧接着极速又挂回了腰带,之后青色道袍一拂,板起面孔又厉声道:“张寡妇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贫道已经雪中送炭了一回,难不成你也要雪中送炭一回?”

吴明轻蔑的摇了一摇头,紧接着仰头一阵轻笑道:“张道长,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也不做暗事。想我吴明,又何必多此一举?倒是道长你,不如娶了她回家,就不用这么挖空心思来雪中送炭了!”

张寡妇在一旁掩面哀嚎似一波猛烈的孟婆江浪拍岸,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张智旋即眉头一皱,紧接着右手一扬止住张寡妇脚下的那一锭银子与一袋子铜钱,厉声又道:“你哭什么哭?你哭什么哭?你还哭什么哭?再哭?贫道一并都收了回去,就当是收了一次五斗米,哼!”

吴明一边摇头,一边盯住那一锭银子与那一袋子铜钱道:“啧啧啧,啧啧啧。钱啊钱,你本该是人见人爱的好东西,如今被人丢在了地上不当成东西,这又让人情何以堪?真为你不值,枉自为钱!”

张智心中好似被一把锋利的刀子捅了一次又一次,心肝脾肺肾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好不容易夺过来的铜钱,好不容易夺来的银子,这可倒好,如今都变成别人的了!

张智一时又无可奈何,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事情已经都说不清、道不明了,倘若再掰扯下去,必定还会失去更多的银子与声名。

张智旋即右手一扬,厉声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道:“咱们走,今天真是晦气!吴明,走着瞧!”

吴明一把捉住张智的袖子,紧接着又上下打量了一回,之后轻飘飘的说道:“道长,你这么能这么快就脚底下抹油了呢?这可非道长平日里所为啊!你看,你看看,张寡妇都还哭着呢!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一回,就当我等没有来过好了!”

张智气急,旋即眉头一皱,之后指住吴明鼻子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难道你今日仗着身后有人?如此放肆,待贫道与张太守说道说道,看太守大人不治你一个非议五斗米道之罪!”

吴明倒也没有被这一气势压倒,径直又扭头佯装不认识陈静的样子,一时若有所悟道:“张道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确实有一个人在身后,只可惜,我不认识她!”

“张道长,看你如此胆怯。莫非你认识她?不妨说与大家听一听,也让大家乐一乐,说不一定张寡妇也就不哭了,堪称两全其美!”

“张道长,你请吧!……”

张智一时更气,要是在野外独自遇见了吴明,一定会让其知道五斗米不容挑衅,眼下又碍于越女剑在旁,一时又无处发作!

张智大力挣脱了吴明,径直缓缓步去了张寡妇跟前,先拾起了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紧接着又拾起了那一袋子铜钱,左眼瞅了一眼银子,右眼瞅了一眼铜钱,虽然有十分的不舍,但是眼下又不得不塞进了张寡妇的手中,缓缓又道:“这一些,都是你应当所得的。钱,可是好东西;银子,更是人见人爱。”

张寡妇一把捉住张智的双手,急切哀怨的说道:“既然人都来了,又何必要走,每一天,都给你铺床叠被;每一天,都让你暖心;……”

张智一脸铁青,旋即一把甩开张寡妇的手臂,可是好似铜墙铁壁绕上了一绺藤蔓旋即化为绕指柔,左右游离之间一时放不开手。

张智白了一眼张寡妇,径直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疯婆子,都在瞎说一些什么呀?贫道可只是雪中送炭而来!对了,对了,在来这里之前,贫道还又一次与杜大壮说道说道了一回。大壮这人还不错!”

张寡妇一脸羞愧,径直低头抽泣道:“你们这一些没良心的男人,真没良心,真没天地良心,又往别的男人推去,当我是什么人了?”

张智闻言急忙挣扎,一边扭扭捏捏又道:“诶,诶,诶。你怎么说话的?你是怎么说话的?你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五斗米道,挑衅五斗米道的结果,你该知道的!”

张寡妇不放张智的手,继续嘶哑着声音抽泣道:“我不管你是什么道,你要是男人,就应当有一个男人的担待;你要不是男人,屋子里还有一把生锈了的柴刀,……”

张智一脸惊慌,一边与吴明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道:“吴大人,吴大人,你看,你看,你都看见了!眼下这都是谁欺负谁?这都是谁欺负谁啊?雪中送炭,还有错了!”

吴明一时收刀入鞘,旋即一脸温温如泉道:“张道长,张寡妇对你如此情深又情重,你就从了她吧!况且,都是你们张家人,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又道:同姓不同宗。无伤大雅,无伤风雅!要是张道长还不从,那必定有伤风化!”

张智一时哑口无言,一着不甚跌入了一方烂泥潭,只怕从今往后一辈子的污点都将如梦似幻。

张智一时恼怒,旋即右脚凌空重重与张寡妇踢了过去,径直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疯婆子,你就是一个疯婆子,贫道要回郡城请一个郎中来,一定要治好你的疯病!”

吴明却一脸阴鸷之笑,一时又落井下石道:“张道长,可别草菅人命呐。听说,被张道长治疯、治死的妇道人家,孟婆郡也不少闻!”

张智狠狠的又盯住吴明再闪一绺凶光,紧接着又对张寡妇骂骂咧咧道:“你放开,你与贫道都放开!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张寡妇一声声幽怨,一阵阵叹息,一时之间又字字珠玑道:“天煞的男人,你方才一个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你又想过成何体统没有?”

张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一时无地自容,径直又厉声大骂道:“你这疯婆子,贫道与你雪中送炭,你又不开门!贫道难道不该破门而入?你这都是什么人!”

张寡妇还是没有放开张智,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哐当”掉地,那一袋子铜钱也“劈啪”掉地。

张寡妇缓缓抬起头来,一边幽幽的念叨道:“夫君,……”

张智闻言一脸绯红,好似周围的空气突然都是火辣辣的;又好似周围的空气旋即凝结成冰,一时快要碎裂成一片又一片冰渣滓。

张智张口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旋即又重重踢去了一脚,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疯婆子,真是能瞎扯!荒唐至极!”

张寡妇气海穴重重受了一脚,极速放开了张智,一边又轻捂了小腹,哀怨哭诉道:“前番都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如今这一次却说什么瞎扯,荒唐至极。哎,男人的嘴,终归都是骗人的鬼!”

张寡妇一边轻抚了一回泪眼,一边又道:“无非,一尸两命!”

张寡妇旋即捉起了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一边捉起了那一袋子铜钱,之后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轻蔑又道:“都说:江湖救急不救穷。已经都穷惯了,要它何用?又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之事,该当不屑一顾!”

咚咚,扑通!

张寡妇顺势把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与那一袋子铜钱砸了过去,一边厉声又道:“滚!滚!滚!有多远,就滚多远!你这一个该死的五斗米道臭道士!枉为人父!”

张智面色一惊,深情的瞅了一眼张寡妇,旋即颤抖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又道:“人父?人父?人父?哈哈,哈哈,哈哈!贫道终于也能当爹了,五斗米道后继有人了!”

吴明与一干人等闻言一阵尴尬,径直也都放下了戒备之心。

张智一脸喜气,旋即又往张寡妇身边奔了过去,紧接着又轻声追问道:“真的吗?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快给贫道一句准话!”

张寡妇眉头一皱,一巴掌重重与张智砸了过去,“啪”,之后又是一阵雨带梨花。

第368章 路遇五石散兑酒

“男人,呵,这就是男人!男人,哎,还是五斗米道的男人!……”

张寡妇极其幽怨就似一树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落地青藤,一爿爿叶儿,一绺绺脚儿,一对对藤须儿,旋即都被翻了一次底朝天。

张寡妇有怨也有恨,怨的是张智先前敢做不敢当;恨的是大好青春年华便做了寡妇,女流之辈要在这乱糟糟的世道活下去实属不易。

张寡妇突然又觉得,无论生不逢时也好,还是怨天怨地也罢,眼下之事还得寻一个妥当的法子。

张寡妇沉思之间,微微抬头瞥了一眼众人,旋即又盯住张智一双如鱼得水的大眼睛。

也是,张智贵为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张家一员,又为五斗米道道士,张寡妇如今要为张智家中添丁,张智自是喜闻乐见。

张智眼下全然放开了五斗米道的架子,径直又拉开了青色道袍,之后又取出锦绣绢袋一扬,轻拍了一回,悠悠又道:“你且放宽心,贫道好歹还有生财之道,这都给你,这都给你,通通都给你,……”

张智义无反顾把锦绣绢袋塞进了张寡妇手中,眉宇之间就似老夫瞅着老妻,旋即极速起身,厉声大喝道:“走,与贫道捉鸡去。咱们都捉鸡去,怎么能少得了鸡汤呢?”

吴明一时倒也不阻拦,径直右手一扬,皂衣差役旋即收刀入鞘,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让道。

张智转身又盯了一眼陈静,之后目露凶光如剑瞥了一眼吴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字:“哼!”

张智领着十二个道士,从茅草屋一旁极速闪去了踪迹,又换来张寡妇一阵哀嚎,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闻言白了一眼低头哀嚎中的张寡妇,一边缓缓又道:“张寡妇,你可得好生将息。一哭二闹,张智都跑了,多此一举,……”

张寡妇并没有理会吴明,也并没有起身,老黄猫回身一跃,安静的伏在了张寡妇膝盖上。

吴明旋即回身对陈静抱拳,轻声又道:“女侠,方才多有冒失。但得女侠一释前怀,五斗米道在孟婆郡中之事,一时也难以兼顾!”

陈静一声长叹,旋即就似一阵闷雷。如今,天底下尽是五斗米道当道,凭吴明一人又能如何?

陈静旋即抱拳又道:“吴大人,幸亏你及时赶来。要是你没赶来,兴许在下一剑就斩了张智。要是在下斩了张智,将来出生的孩儿就成了无父的孤儿,在下罪过大也!但愿张智能一念是善、赎罪前尘!”

吴明脸色一惊,旋即一阵轻笑道:“女侠,可不能对五斗米道私藏善心,五斗米道并非善类,以过往看来,张智无非脱身之计!”

张寡妇在不远处侧耳都听得明白,吴明一言就似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全部都插入了胸腹之间。

张寡妇旋即身子一斜,双臂极速一挥又做失魂落魄状,径直又一通撕裂的哀嚎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侧身倒也并未打断张寡妇的哀嚎,径直右手一扬,皂衣差役往张智消失的道上追了出去。

吴明旋即又毕恭毕敬与陈静抱拳一别道:“女侠,就此别过。张智能去捉鸡?打死我爹也不信!”

陈静一时倒也没心思去追张智是否捉他人家鸡,吴明身为差役头领去管他人捉鸡虽然大才小用,但是也算分内之事,无可厚非。

陈静轻轻只道:“请自便!”

吴明皂衣大氅疾飞之间,旋即又一闪身影与皂衣差役追了出去。

张寡妇见走了众人,双手急切又一扬,哀嚎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白了一眼张寡妇,顿感张寡妇极其无趣。

“驾,驾,……”

陈静马缰绳极速一直,径直弃了张寡妇又重回到了九尺驿道上。

没走多久的路程,大道松林边上又是一堆独轮的大车与小车,车上尽是一袋又一袋沉甸甸的米粒。

在大道尽头又看见了方才那一个费家管家,在费家管家身边立了一个锦绣华衫的汉子,汉子面若海棠,三绺美髯不同于身边家丁,车前大小家丁一色灰旧短打小衣。

这一个中年汉子正是孟婆郡“张杨费吴”费家的族长:费大德。

费大德立于一棵相比于四周倍感强健的松枝下,一方简易而又古色古香的案台,一坐镂空雕花的清凉小竹椅,案台上一壶白釉五石散兑酒,担子上一叠数个釉盏。

刷、刷、刷,……

费大德缓缓满上一盏五石散兑酒,径直又小心翼翼的捉起来轻嗅了好一阵子,径直又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闭目沉思之间一时又缓缓念叨道:“五石散兑酒的味道确实上好的味道。管家,那一些乡野之人说什么来着?”

费家管家一时半弓着身子,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回老爷的话,乡野之人一直都在流传说什么: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

费大德微微一闭双眼,旋即轻抿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锦绣华衫轻轻一拂,之后仰身靠在清凉小竹椅上,又轻嗅了一回头顶上松香叶子的味道,缓缓又道:“虽然这一些乡野之人文采少缺,但是这一席话尽得其理、尽显其妙!大有大道至简之感,这就是大道至简!”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好哇!说的极好,极好!好酒,好酒!……”

费大德自言自语之间,又轻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一边左右摇摆着左手袖子,来去之间一直一旋、一弯一曲,如烟如云。

“哈哈,哈哈,哈哈!妙极了,真是妙极了啊!传说中的那一些神仙,大抵不过多喝了五石散兑酒,总有一天也去看一看天上神仙!”

费大德侃侃一言,费家管家一边又毕恭毕敬的附和道:“老爷,说的极是。要是老爷有一天当了天上神仙,可别忘了小老儿我啊!”

费大德又轻抿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紧接着又摇头晃脑道:“好说,好说,好说啊!当初那个谁?哦,对了,是汉末淮南王刘安是吧?一人得道而鸡犬皆可升天!”

“,,一人得道而鸡犬都可升天,真有一天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成了天上神仙,必定少不了你!”

“嗯,少不了你,一定少了你,一定让你去看一看南天门;也去瑶池里捉几尾鱼,拔几个莲蓬,又或者生吃几颗莲子;至于蟠桃果什么的也就不用奢望了,……”

“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只要能上天,就能在天上看人间,如此幸甚至哉,妙极,妙极了啊!……”

“……”

费家管家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又极速上前轻提酒壶,一边又与费大德满上去,刷、刷、刷,……

费大德一边极速半掩了杯盏,一边又急切嚷嚷着说道:“满了,满了,满了,快满了,……”

费家管家一脸正色,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老爷,没满,没满,没满,还远着呢,远着呢!”

费大德低头又瞅了一眼杯盏,旋即再一次急切说道:“要满了,要满了,这一回真的要满了,……”

费家管家身子一直,收回了酒壶,轻放在案台上,一边又毕恭毕敬追问道:“老爷,今年五斗米道的道士已经都来收第五次米了,虽然费家确实不在乎这一些米。但是,财不外露、富不口说,如此一来不是让费家异于‘张杨费吴’之名吗?”

“以今年收米的光景仔细算来,下半年五斗米道一定还会再来收几回米,费家一年的收成也就没了。这不是白白的送与张家人了吗?

“老爷,虽然小老儿知道费家确实不缺这一些米,但是乡野之人都知道:手有余粮,心不慌。长此以往下去,并非费家人之福啊!”

“……”

费大德仰头满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瞥了一眼费家管家道:“你这老头儿死心眼,你可知道月有阴晴圆缺?咱们费家只是让张家圆得快一点、急一点,待月圆之后月缺来临之际,吃进去的都得全部吐出来!这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费家管家闻言一脸镇定,旋即又轻声说道:“老爷,话虽如此,可不能做书生意气用事呐!月圆得半月、月缺又得半月,咱们费家熬得过这天地间的月圆与月缺吗?”

“老爷,虽然江湖上都说蛮横不出三代,可是咱们要等张家人自取其辱、自取灭亡,少说也得等一两个甲子之年,只怕到时候老爷与小老儿都已经化为一掊黄土了!”

“……”

费大德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轻飘飘的说道:“如此,也极其好办!费家五斗米再加一倍!”

第369章 路遇五斗米收米

“再加一倍?老爷,怎么还要再加一倍啊!这,这,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于情于理也都不合啊!”

费家管家一脸迷茫,一时也不解费大德其中有何别样深意,就算兵行险着,又或者富贵险中求,如今费家前有“张杨费吴”之名、后有骨子里财不外露的无比低调。

可如此一来,必将让孟婆郡中费家人的底气全然置于乡民之眼。

这要是乡民都觉得费家财大气粗,对人见人恨的五斗米道都如此慷慨,要是遇见别有用心之人,又或者饥肠辘辘的流民,费家更危!

费大德又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护在大小独轮车上的袋子,一边又瞥了一眼费家管家道:“你谨慎是对的!只是要让张家败亡,先使其狂妄。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疼!乐极才能生悲,咱们就让张家人使劲乐吧!”

费大德把盏之间又瞅见陈静从远处奔来,一袭飘逸的白宛若天上神仙,径直瞠目结舌道:“你看,你快看,神仙,神仙,神仙呐,……”

费家管家扭头之际,旋即又白了一眼陈静,安慰费大德道:“我说老爷,那里有骑马的神仙?这女子方才小老儿已经见过了,要真是神仙,那有一日之内在眼前晃悠几次的?这是孟婆郡,又不是天上!”

费大德还是不大相信费家管家的话,径直又嗅了一口子石散兑酒,之后悠悠又道:“神仙,神仙,我要上天,我也要上天,……”

费家管家在费大德面前五指上下左右一扬,接着又急切说道:“老爷,她是人,根本不是神仙!”

费大德一掌抛开费家管家,满口饮尽了五石散兑酒,旋即又满意的长呼了一声“啊”,紧接着极速立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奔到了九尺驿道正中央,展开双臂拦住大道。

费大德挥舞着袖袍,一边急切大呼道:“神仙,神仙,那里去?我也要上天,我也要上天啊!……”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在一阵惊悚的撕裂之声中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又荡开了九尺尘烟,……

陈静越女剑一斜,径直拉住马缰绳,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半嗔半怒与费大德轻笑道:“想要上天?只可惜上天无门,唯有下地有路!这不,在下也不得不策马奔腾了!”

费大德闻言极速一声“嗝”,从口鼻中散发出了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特有的气息,之后半信半疑的瞅了一眼费家管家,一边又对陈静正色说道:“姑娘真不是神仙?真的不是神仙?这完全不应该啊!”

陈静一时觉得特别好笑,如今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男人,一个个都翩翩欲仙的样子,眼下费大德的这一副模样倒也万中无一。

陈静旋即毕恭毕敬抱拳与费大德道:“在下真的不是神仙,神仙都是腾云驾雾,在下腾不了云也驾不了雾,见笑了,见笑了呐,……”

费大德一副极其失落的样子,径直锦绣华衫一拂,之后跌跌撞撞的转身又坐回了清凉小竹椅。

刷、刷、刷,……

费大德旋即又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一声“嗝”,之后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一声“嗝”,还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

费家管家旋即三步上前,抱拳毕恭毕敬与陈静道:“姑娘,方才多有打搅,还望姑娘不要见怪。老爷他喝多了酒,但愿没吓住姑娘!”

陈静又瞅了驿道边的家丁与大小独轮车,一边客气说道:“大叔,无妨,无妨啊!幸好在下没有伤着你家老爷,万幸,真是万幸啊!”

费家管家右手一摆,又是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罢了。相安无事便好,相安无事便好啊!”

陈静轻飘飘的瞅了一眼满是醉意的费大德,一边又瞅了一眼这一行人,接着又道:“这还把米送到驿道上,让五斗米道道士来取?这什么规矩,真让在下无话可说!”

费家管家无可奈何一笑,一边瞅了一眼费大德,一边又瞅了一回大小独轮车,又道:“姑娘,费家的规矩,老夫也就只有从了;五斗米道的规矩,费家也只有从了!”

陈静不知说什么是好,似有费家这样的大户,还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大户,如此只会让孟婆郡中五斗米道士无法无天。

正当陈静一声长叹之际,路转斜地里闪出了一行五斗米道道士,这一些道士极其面生,一个个虎背熊腰,虽然都着了青色道袍,但是手中并没有带一把长剑。

“让开,让开,都让开!挡五斗米道路者就是挑衅五斗米道!挑衅五斗米道就是挑衅青云道长!”

“让开,让开,快让开!……”

五斗米道道士急切大呼之间,陈静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紧握越女剑立于九尺驿道正中。

费家管家见状一时心惊肉跳,生怕陈静与五斗米道道士有瓜葛牵连了费家,径直跌跌撞撞的奔向了陈静鞍下,衣袖往马眼极速一拂,一拂,再一拂,高头大白马不得不退后三步,又退去了路边。

陈静一时不快,急切又道:“大叔,大叔,你这又是何苦!”

费家管家长叹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姑娘,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苦,不似你一个人吃饱就可其它不顾,大户人家顾虑太多了!”

“姑娘,不是老夫胆小怕事。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

费家管家旋即转身迎上了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紧接着又极其温顺的样子轻声笑道:“诸位道长,诸位道长,这一个月的米,已经全数在此了。下一个月的米,方才老爷已经都与老儿说了,再加一倍!”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好似不太相信自家的两只耳朵,紧接着每一个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费家管家遇着了冷脸,旋即骤起了一阵尴尬,紧接着后背骤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说道:“诸位道长,方才确实我家老爷有言。要是不信,下一个月必见分晓,到时候还望诸位道长多跑几趟,或者多叫一些道长来。”

其中一个五斗米道道士脱口而出道:“孟婆郡费家人也还真是奇葩至极。既然下一个月多一倍,这一趟回去与青云道长说一回,无非在张家人中多收一些子弟上来!”

费家管家抱拳与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道:“如此,甚好!如此,最好不过了!费家人,唯张家人马首是瞻,不负‘张杨费吴’之名!”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径直青色道袍一挽,就似一个又一个庄稼汉子,径直立于费家家丁面前,拉过了大小独轮车络绎不绝的离去。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真的就这样走了,空气里只留下了车轱辘渐行渐远、渐行渐弱的声音!

哐当、劈啪!

突然,费大德手中杯盏用力一砸,在九尺驿道上碎成了纷飞的一绺湿漉漉的渣滓,之后又微微的张眼,旋即缓缓的立起身来。

“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张杨费吴’,呵,张家人,哼哼,……”

费大德一边骂骂咧咧之际,一边又把住酒壶“咕噜、咕噜”咽下了好几口五石散兑酒,又跌跌撞撞的步子往九尺驿道的另一头行去。

费家管家急切与诸多家丁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旋即抬案台的抬案台、抬清凉小竹椅的抬清凉小竹椅、端担子的端担子,余下的家丁左右护在费大德三步之外,生怕费大德一个不留神跌去了驿道上。

费家管家旋即又抱拳与陈静道别,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五斗米道虽然害国殃民,可是老天爷都视而不见啦!如今,似咱们这一些小民,还活着也都实属不易了!”

“罢了,罢了,罢了。姑娘,方才不让你与五斗米道起口舌之争,全然是为你好,也是为费家好!”

“……”

陈静拱手而道:“大叔,你的苦心在下都明白。待在下寻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五斗米道必定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夜销声匿迹!”

费家管家闻言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阵摇头叹气道:“姑娘,但愿五斗米道销声匿迹的时候,老夫还活着,姑娘你也好生活着!”

陈静郑重其事又道:“大叔,你且放宽心,五斗米道必灭!”

费家管家瞅见费大德已然走远,径直再一次与陈静道别,之后扬裙一摆,急步跟上了费大德!

“老爷,老爷,走路少喝一点,走路少喝一点。回府再喝也不迟,回府再喝也不迟的呐,……”

费大德一时半会也并没有理会费家管家,径直又跌跌撞撞的步子消失在松林中的拐角处。

陈静马鞭重重一扬,半弓着身子又一阵疾驰,转过几个大小山坳之后,见状大吃一惊。

第370章 孟婆郡奇葩至极

陈静入眼一片狼藉,准确的说是一地黄黄白白、棕棕灰灰的鸡毛。初眼看来好似着了黄鼠狼,细细看来好似又成了一方拔鸡毛之地。

这一地鸡毛方圆之间布满了百步之远,在九尺驿道左右各有一个管家服饰模样的老头,老头身后各自还立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家丁。

在九尺驿道左边的正是“张杨费吴”杨家管家;在九尺驿道右边的正是“张杨费吴”吴家管家。

陈静不得不勒马止蹄,接着急切追问道:“两位大叔,这都是谁干的?莫非是五斗米道张智不成?”

杨家管家与费家管家一脸泪痕的抬头之间,都见陈静一身飘逸的白,顿觉并非等闲之辈。

杨家管家率先开口道:“姑娘,你说的完全没有错,这一切都是天煞的五斗米道道士张智干的!天下苦五斗米道已久矣,哎!”

吴家管家一阵摇头,又接过话茬子道:“要说五斗米道道士偶尔捉一只鸡下酒也就罢了。如今,吴家圈养的数百只鸡,就这样被张智那一帮臭道士一通长剑斩杀了。”

“这可倒好,数百只可怜至极的鸡,就这样完了,完了,全完了。以后,那里还有鸡蛋?没有了鸡蛋,又如何能吃自家的鸡蛋!”

“哎,我家老爷气得都快晕厥过去了。这什么世道,连自家养鸡,都碍着五斗米道的臭道士了!”

“以后孟婆郡吴家再要养鸡,怕是要么只有关在堂屋里,又或者放养在闺房里去了,哎!”

“……”

杨家旋即管家又瞅了一眼吴家管家脚下的一地鸡毛,又比对了一回脚下的一地鸡毛,又一阵唉声叹气道:“吴家老哥哥,‘张杨费吴’之名,只怕杨家和吴家要完了!”

“如今,费家人一个劲的与张家人送米,咱们杨家和吴家可真是比不过人家费家人啦,哎,……”

“……”

吴家管家一脸青紫,旋即又摆手笑道:“原本我等笑费家人傻,如今看来,是我等自愧不如啊!笑别人太疯癫,那是自家真的傻!”

吴家管家旋即又捉起一把鸡毛极速一扬,飘飘悠悠如雪,又嘶哑着声音道:“鸡呀,鸡呀,你们死得好惨!你们都死得好惨的啊!”

“你们同样生而为一只鸡,可是鸡与鸡之间也大不同。张家的鸡,没事;费家的鸡,想必也会没事!独独杨家和吴家的鸡不是鸡!”

“……”

杨家管家闻言一脸忧愁,之后又附和着一阵复杂的笑容,自嘲又道:“兴许,都是这一些鸡的命吧!虽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也图了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哎!”

“……”

陈静一时无话可说,毕竟大户人家一时半会就失去了这么多只鸡,无论是谁都会难过至极。

杨家管家沉思了片刻之后,一边又急切追问吴家管家道:“吴家老哥哥,你们吴家人有吴明做了差役头领,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吴家管家一脸怒气,旋即又轻声说道:“白白死了这么多只鸡,怎么能就此算了呢?此事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算了,吴明领人已经追过去了,张家人一定要给吴家人一句公道话!不然,吴家人不依,就不知道你们杨家人依不依?”

杨家管家旋即又道:“吴家老哥哥,咱们杨家人又岂能怕张家人不成?虽然孟婆郡有‘张杨费吴’之名,各家可得同条一心,可不能步孟婆郡潘家后尘。咱们杨、吴两家被张家人欺负如此,唇亡齿寒啊!”

吴家管家一时如梦初醒,径直又抱拳与杨家管家说道:“杨家老哥哥说的极是,咱们吴家的族长与杨家的族长,也该见一见面了!”

杨家管家一时明了,旋即又抱拳说道:“吴家老哥哥说的极是。咱们为了这一地鸡毛,还险一些坏了大事。老夫得先回去与杨家族长说道说道,可不能便宜了张家人!”

吴家管家旋即抱拳又道:“杨家老哥哥说的极是。似此等关乎一家一族的大事,宜早不宜迟,宜早不宜迟啊!就此别过,告辞!”

杨家管家旋即一脸释然,径直拱手又道:“吴家老哥哥,此言确实在理。这也关乎着杨家一家一族的大事。老夫也就此别过了,告辞!”

吴家管家与杨家管家相视微微一笑,径直又与陈静拱手,之后右手一扬领着各自家丁消失在九尺驿道两侧,留下一脸尴尬的陈静。

“你,你们,你们都,……走吧!哎,走吧,都走了吧!……”

陈静再一次瞅了一九尺驿道两侧的各色鸡毛,并未再多一根,也并未再少一根,又一阵哀叹之后,径直策马往前一阵疾驰。

正当高头大白马路转松林拐角之际,在陈静耳边又嘈杂了一阵刺耳的大骂声。

陈静旋即拉直了马缰绳,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瞅见了两拨五大三粗的汉子对峙,这一些汉子卷曲裤腿、长卷衣袖是真正的庄稼汉。

这两拨汉子身下是一弯水渠,渠中的清水不多也不急,兴许光脚踩下去都盖不住脚背。

两拨汉子手中各持长短不一的木棒、镰刀、棍子、锄头,各自一脸铁青更似有八分怒气,凶神恶煞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对方。

“今天,这一弯水渠就该轮到咱们李家人放了。杜家人靠边,靠一边去,别脏了这一弯水渠!”

“扯,这水凭什么要让你们李家人先放?完全没有道理!你们李家人有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吗?倘若没有,那就得咱们杜家人放!”

“你放屁!杜家人算什么东西?根本就不算是一个东西?如今还瞪鼻子上脸了,真是滑天下之稽!”

“哟,瞧你们李家人那一副土贼相!李家人娶了张家女子、嫁了不少张家男子,难道杜家就没有?别扯这一些没用的由头,杜家也嫁了不少女子去张家!你没听说,连张智道长都与杜大壮和张寡妇牵红线当月老,李家他就算一只鸟!”

“滑稽,滑稽,滑天下之大稽,杜大壮与张寡妇的事,还有脸拿出来说道?也不知杜家人的脸皮比路边的九尺驿道还宽还厚吧!”

“你,你,你这天煞的,羞辱杜大壮可以!但是,你要羞辱咱们杜家人,杜家人今天与你没完!”

“说那么多干嘛,又不是读书人信口雌黄逞口舌之能!都是扛犁扛耙子的泥腿子,谁力气顶牛谁就有理!打,打跑一个算一个,……”

“……”

两拨汉子人声戛然骤停,空气旋即一时凝结如冰如霜。

突然之间,一根棍子挥舞至始,紧接着锄头、镰刀的撞击之声就似路边的一爿铁匠铺。

当、当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哎呀,哎呀喂,……”

“天煞的,埋汰旮旯,……”

“……”

各种撞击似雨点打荷不止,大小哀嚎如波涛翻滚不停。

陈静又是一脸尴尬,旋即越女剑一斜,急切招呼道:“都别打了,都别打了,等你们都打完了,这一弯水渠里的水不就白流了吗?”

杜家人与李家人只顾各自继续打自家的,并未有一个人理会陈静这一个局外人,虽然都瞥了一眼陈静,正所谓家局外人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外人,又如何知道局中人心中的那一种撕裂之痛、不甘之苦。

陈静马缰绳极速一拉,高头大白马一阵猛烈的“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前蹄抬高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荡起九尺高的尘烟如雾,弥漫去了李家人与杜家人打斗中。

“咳咳,咳咳,咳咳,……”

“这天煞的畜生,让人心口呼吸不了一口不带土灰的气气,真是讨厌,真是讨厌死了,……”

“哈欠,天煞的,……”

“……”

李家人和杜家人在骂骂咧咧中缓缓止住了各自的打斗,紧接着揉眼的揉眼、捂嘴的捂嘴,……

李家人与杜家人中,眼下也有不少人鼻青脸肿,倘若再这样多打一时半刻,必定会有性命之虞。

陈静一时心满意足,旋即又抱拳与这一众汉子说道:“在下路经此地,实在打扰了各位!还望各位不要记在心上!这打伤了人、打折了人,终归都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一个鼻青脸肿的李家人在人群中疾声大喊道:“姑娘,看你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确实也都说得很对!咱们都不会记在心上,咱们确实也都不该记在心上。正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都应该记在手中的这一根棒子上!总有一天,杜家人要服了李家人!”

紧接着,杜家一个鼻青脸肿的汉子闻言一脸恼怒,旋即手中木棒用力一挥,之后厉声又道:“好你一个李家人,还要以后咱们杜家人服了李家人,休想!今日,就先让李家人都服服帖帖!来呀,棒子不要停、棍子不要停、镰刀锄头通通都不要停,就不信治不了李家人!”

杜家人话音刚落,两拨人再一次针尖对麦芒。

第371章 半道又来张家人

李家人大喝着棒打杜家人,杜家人怒火冲天反击李家人,一时之间骤起尘烟如雾胜过高头大白马。

李家人不让杜家人一尺,杜家人也不让李家人一寸,打斗中骤起一阵“劈啪”、“哐当”、“咔嚓”的驳杂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换来几声哀嚎,又紧随其后一连串恶语相向。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又厉声大喝道:“还打什么打?都别打了啊!五斗米道张智方才已经杀死了杨家与吴家太多的家鸡,都还不回家去看一看!”

陈静估摸着只要支开了这两拨人,这一场打斗也便各自散去了。

两拨人缓缓止住了打斗,一时之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各自相距闪出了三步之外,眼神中游离的目光除了要生吞活剥对方之外,更似打死了还要挫骨扬灰!

其中一个李家人一阵轻笑,抬望眼之间轻蔑的白了一眼陈静,之后缓缓又道:“姑娘,你不是孟婆郡人吧?怎么尽说天大的笑话呢?”

陈静一时懵了,一脸迷茫的看了一眼不屑一顾的李家人,又瞅了一眼一边满脸嫌弃的杜家人。

陈静一时又不得不支支吾吾的说道:“在下,在下,在下本非孟婆郡人,确实路过孟婆郡而已,仅仅只是路过孟婆郡而已啊,……”

李家人先是一阵嘲笑,杜家人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嘲笑,……

陈静见状更加尴尬,劝架一时算是劝住了,只是自己倒成了两拨人的笑柄,确实匪夷所思!

待李家人和杜家人缓缓止住了笑声之际,陈静毕恭毕敬又道:“在下好心出手,路见不平仗义一言,不知诸位大哥,在下何错之有?”

其中一个杜家人仰头目视了一回杜家人,之后棒子一横,径直长叹一声笑道:“路见不平仗义一言确实没有错,错的只怕是孟婆郡!”

“既然姑娘你只是路过孟婆郡,那你一定有所不知,咱们孟婆郡奇葩至极啦,除了‘张杨费吴’四家大户能养多一些鸡鸭鹅,别家只能养一只公鸡打鸣、一只母鸡下蛋,最多还能容忍一只小鸡继承香火。”

“倘若谁家养多了鸡,张太守必定会治以重罪,不但要治一家人中老少之罪,族人都还得连坐,……”

“姑娘,张智会去其它家捉鸡?这就是天大的一个笑话!即使要捉也都是去‘张杨费吴’四家大户!”

“张智捉鸡,与我等全无半点儿干系。咱们就只关心这一弯水渠,今日该流去李家人的田头?还是该就去杜家人的田头?……”

“……”

杜家人并未再理会陈静,一边又盯紧对面的李家人,眼神中除了一副志在必得的面容之外,更多的底气是要让李家人屈服。

李家人一时极其警觉,旋即又一脸怒火中盯紧杜家人,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晚出手一时半会,鼻青脸肿无疑。

陈静见状一时左右为难,眼下又不能拔剑去助杜家人敌李家人,也不能拔剑去助李家人敌杜家人,虽然心中还秉承“天志”,可是眼下这一番光景确实万分棘手。

陈静缓缓沉思之间,突然灵光一闪,旋即越女剑极速一扬,厉声又道:“既然如此,李家人不让杜家人,杜家人也不让李家人,在下路过孟婆郡,有一法可解争执!”

李家人与杜家人闻言为之一振,旋即盯住陈静,眼神中尽是满满的期待,如果能不打斗就能把事情都解决了,谁还真愿意打斗?

当然,没有一个人会愿意!

虽然眼下的李家人和杜家人都是庄稼汉子,确实不知道:礼之用、和为贵。但是,一定知道:打人的人会费九牛二虎之力、被打的人会鼻青脸肿中疼痛。

陈静看杜家人和李家人一副极其渴望的眼神,心中骤起一阵如风过境的窃喜,旋即策马又靠近了几步,之后悠悠说道:“这样吧,李家人先选一个力大的人出来,杜家人也选一个力大的人出来,……”

李家人与杜家人各自推拉了一回,很快也选出了各自认为力气最大的一个汉子立在了最前头!

李家汉子一瞥眼,杜家汉子一偏头,眼神中谁也不服谁。

李家人在李家汉子身后齐声大喝道:“打他,打他,先打残了他,要让他们杜家看一看咱们李家人,李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杜家人也不甘示弱,径直在杜家汉子身后齐声大喝道:“打他,打他,那就先打死了他,……”

陈静极其无语,径直又轻轻的拉直了马缰绳,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又荡起了方圆九尺之地的尘烟如雾。

“咳咳,咳咳,咳咳,……”

“这畜生,还要不要人好生的出一口气咯?是要呛死我们?……”

“……”

陈静一时也不与这一些庄稼汉计较,径直又道:“别嚷嚷了,也都别嚷嚷了,在下这一法,并非是让你们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是比出手之快!大家都明白了吗?”

李家人与杜家人闻言全部面面相觑,径直又一同盯住陈静。

陈静紧接着又道:“嗨,这比出手之快,不是比谁的拳头快,也不是比谁的掌法快,更不是比谁手臂上的力道出手快,都明白了吗?”

“正所谓:大道至简,你们两家就比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结果全凭天意,谁家赢了,谁家去放这一弯水渠,如此最好!”

“……”

李家人与杜家人点头不语。

陈静旋即越女剑剑鞘一直,立在杜家汉子与李家汉子之间,再一次悠悠说道:“为公平起见,在下手中越女剑落地一斩便出手!”

李家人与杜家人一脸惊恐,旋即又盯住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径直断断续续道:“越女,……越女剑,……可真是江湖中的一把好剑,……”

李家人与杜家人面色镇定,仅就凭越女剑之名就已经服了陈静。

李家人在李家汉子身后齐声道:“李家必胜,杜家必败!……”

杜家人在杜家汉子身后齐声也道:“杜家必胜,李家必败!……”

陈静越女剑一闪寒光出鞘,李家人与杜家人全然而不吱半声,旋即又齐刷刷的盯住越女剑剑锋,一时出入的鼻息都似如雷贯耳。

陈静旋即侧身一式点剑剑气而下,荡开了一绺尘灰,斜射去了五步之外,李家汉子与杜家汉子急切之间大呼道:“石头、剪刀、布!”

李家汉子与杜家汉子之后又道:“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

陈静见状骤起一阵尴尬,原本是一局定胜负的游戏,活生生却让李家汉子与杜家汉子出了数十手之后才分出胜负,最后是李家胜了!

李家人一阵欢呼,旋即又对陈静送来感激的眼神,人群中急切的追问道:“女侠,可否留下名号?”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道寒光入鞘,径直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好说,好说,好说啊!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静是也!”

杜家人一时也来了兴致,旋即骤起一个声音道:“原来你就是新来孟婆郡的纯依香儿女侠啊,失敬失敬,但愿孟婆郡别有一番景象!”

正当杜家人与李家人靠近陈静又三步之际,从远处骤起了一群庄稼汉子的声音道:“你们这一些李家人、杜家人,真是碍人眼!这一弯水渠,咱们张家再用三天!”

李家汉子一脸怒气,径直身子一闪,分开李家人与杜家人,指住行来的张家人骂道:“埋汰旮旯,凭什么?就凭什么?你们张家人隔天才放了水,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行来的张家人中分出一个扛锄头的张家汉子,厉声反驳道:“老子姓张,隔天放了水,今天还得老子来放水!你们要不要活,关老子何事?又与老子何干!”

“有道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今天这一弯水渠,张家人放定了!谁要是敢阻拦,就是与张家为敌!与张家为敌,就是与张太守为敌、与五斗米张道长为敌!”

“……”

杜家人一时敢怒不敢言,李家人涌在了李家汉子身后,李家汉子旋即又厉声说道:“纯依香儿女侠说了,放水与不放水,全凭天意!如今,我胜了杜家,有种胜了我!要是胜了我,李家也无话可说!”

“你要是胜不了我,那就是忤逆老天爷,忤逆老天爷会遭天打雷劈的!或许,张家庄稼收成之日必定还会遇洪水冲田!……”

张家汉子一脸雾水,旋即锄头重重落地一击,叉腰大骂道:“埋汰旮旯,李家人尽是瞎扯,如今在孟婆郡,姓张的就是天!难道,你不知道玉皇大帝就姓张?”

“今天这一弯水渠,张家人那是用定了。与张家人作对,就是与老天爷作对,你算老几?信不信老子一锄头取了你的性命以顺天意!”

李家汉子疾呼道:“你敢!”

第372章 越女剑一解纷扰

李家人附和着又道:“你敢!……”

张家汉子面不改色,径直又瞅了一眼李家汉子,旋即锄头一正、倒提身后,轻蔑一笑道:“如今在孟婆郡,没有张家人不敢的事!”

这一拨张家人在张家汉子身后完全一脸得意,径直又张弛着手中的锄头与镰刀向着李家人。

“对,孟婆郡张家人就是天,敢对天不敬,那就是忤逆上天,忤逆上天就是要掉脑袋的,……”

“与张家人作对,准没好下场。小心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敢说张家人半句不是,待张家族长一纸文书上去,张太守要是发怒了,张道长要是不喜了,有你们李家人好看的,哼哼,……”

“……”

张家人得意忘形,杜家人在一旁并未吱声一字半句,有道是:惹不起、躲得起,是非惹上身不是一人一家之事,而是一郡一族之事。

李家人本就胜了杜家人,该当放水,如今却又多来了张家人,张家人这一番阵势只得用强。

李家汉子径直双手叉腰,厉声反驳道:“方才天意让咱们李家人放水,如今张家人又来强放,你这不是逆天吗?张家又算什么鸟天?”

“今天,李家人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准去放水!张家人要是阻挡,那就先破了这一个不正的天!……”

“……”

正当李家汉子大怒之际,李家人在其身后张弛着木棒、镰刀、锄头、棍子,径直同声大喝道:“破天,破天,破天,……”

杜家人在一旁观望,张家人自然不许李家人如此明目张胆,张家汉子旋即锄头一提,右手极速一扬横扛在肩上就似扛了一把长刀。

张家汉子一时怒中有火、火中有笑,好似李家人不知天高地厚,又好似李家人全然自不量力。

张家汉子长舒了一回气息,旋即右手一扬,止住嘈杂的张家人,之后正了正身子往李家汉子步了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李家汉子见状也并没有输一分气势,手中棒子拖于身后,径直也正了正身子往张家汉子步了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李家人与张家人一时摒住了呼吸四目相对,杜家人在一旁作壁上观盯紧了李家汉子与张家汉子。

李家汉子与张家汉子转眼之间便立于一尺之地,各自刚健而又悠远的气息击打去了对方的双颊。

一绺又一绺气息如针亦如刺;如万箭齐发又似长刀入骨。

张家汉子眉头一皱,锄头落地一旋,厉声又道:“李家的土贼,看你还顶牛的!眼下,你牛得过这一把硬邦邦的锄头吗?说吧!……”

李家汉子也不甘示弱,旋即木棒身前重重一杵,针尖对麦芒似的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张家才是孟婆郡万民之贼、大忠似奸之贼、鱼肉乡里之贼、仗势欺人之贼、贼,贼,朗朗乾坤下的贼!……”

张家汉子自是不许李家汉子诋毁张家人,径直眉头一皱,“嘭”,重重一拳击去李家汉子的鼻子,“噗嗤、咳咳”,一闪昙花斜射落地便是一截怒放的海棠花枝。

李家汉子猝不及防,眼中旋即冒出了一阵星光,之后感觉天悬地转,眼前又一阵黑,耳朵里骤起一阵嗡嗡响,气息越来越短、越来越急,好似全身的力气一时都聚于木棒与虎口之间,还是山崩地裂前的那一刻,又好似万丈波浪拍岸。

李家汉子急切之间又摇了一摇头,这就好比砍树的时候被枝丫无情一砸,又好比翻山越岭的时候不小心滚过了几处山坳,……

李家汉子左右再一摇头,之后上下再一点头,缓缓的看清了张家汉子那一副狡黠的脸,又听清了李家人的呼声、张家人的笑声,气息渐渐的放缓,之后一平如镜。

李家汉子冷冷说道:“好你一个张家人,居然出手打人!……”

张家汉子右手一扬,厉声又道:“我就打你了,你要怎么样?我就是打你了,你又能怎么样!张家人打人,难道还有让你先同意?”

张家汉子话音刚落,张家人中骤起了一阵惊滔似的大笑声,一个又一个面孔都当李家人是大孩子。

李家汉子极其恼怒,旋即木棒起身用力一挥,张家汉子眼疾手快之间,手中锄头一晃又一斜,锄头弯折之处已然死死的卡住了木棒。

咯吱、咯吱、咯吱,……

李家汉子九牛二虎之力一拔,张家汉子泰山压顶之力一压,一时之间李家汉子没能胜过张家汉子,张家汉子也没能胜过李家汉子,……

“李家人,孬种,真孬种,……”

“张家人,孬种,好孬种,……”

李家人与张家人再一次争锋相对,言语之中就是老鹰瞅见了一只小鸡,旋即之间便入掌中把玩。

正当李家汉子使力之间,张家汉子一时眼疾手快,锄头故意一松手,李家汉子旋即一个踉跄奔出,张家汉子光脚一晃,锄头尖一扬回身,锄头杆重重又一击,……

正当李家汉子手握木棒回身又受锄头杆一棒之际,张家汉子右手一提,锄头凌空一闪平肩,紧接着锄头又如落石直下李家汉子后背。

倘若张家汉子这一锄头下去,李家汉子要是躲闪不及,轻则穿肠破肚,重则当场毙命。

张家人见状兴致勃勃,齐声大喝道:“打死他,先打死了他,……”

李家人一时心惊肉跳,径直急切之间大呼道:“小心啦,……”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极速一道寒光剑气而下,“咔嚓”,锄头从中一分为二,张家汉子持着半截锄头杆子一个踉跄,锄头转眼之间插入了右脚背上,骤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哎呀”,之后半截锄头杆子“哐当”扔去了三步之外,……

李家汉子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斜持木棒跳出去了三步之外,之后万般感激的瞅了一眼陈静。

杜家人在一旁窃喜,李家人自是感激不尽,张家人一时激怒了。

“哪儿来的女人,居然敢对孟婆郡张家人出手!你活腻了!”

“对,你这一个该死的女人!早晚要死在孟婆郡中,哼,……”

“……”

陈静也不与这一些张家的庄稼汉逞口舌之能,径直越女剑又指住张家汉子道:“自作孽,不可活。自家的锄头伤了自家的脚,可怨不得别人!哪里来的,从哪里回去!”

张家人一时不乐意了,径直又一阵嘈杂,目光中对陈静有恨!

张家汉子自知不是陈静的对手,一脸狰狞,旋即又道:“你这一个女人,哼!你这一个女人,哼,哼,哼!哎呀,疼死我了!……”

张家人闻言又不得不上前了几个汉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拔锄头,旋即一绺血迹斑斑而出,锄头也未拔出来,张家汉子瑟瑟发抖,紧接着一脸骤起一阵拔凉的虚汗,……

张家汉子颤抖着又道:“埋汰旮旯,看你们毛手毛脚的样子,你们这是要疼死我啊!哎呀,哎呀喂,我的小心肝,我的脚啊!……”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径直又瞥了一眼张家人道:“今天这一弯水渠,没张家人的份了!伤了脚的,要是误了伤情落下了祸根,从今往后必定一辈子就是一个瘸子!”

张家汉子一脸恼怒,旋即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张家人,紧接着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我为张家人受伤如此,难道你们就这样看着?没有道理啊!还不抬我回去?”

张家人这才放下了四把锄头,在九尺驿道上摆了一个“井”字,之后抬过张家汉子坐了上去,涌上一群张家人起声齐喊道:“嘿,嘿嘿呀嘿;嘿,嘿嘿呀嘿,……”

张家人就这样走了,张家汉子在“井”上大声疾呼道:“你这一个该死的女人,你护得住李家一时,你护不得李家一世,哈哈,……”

“与张家人为难,秋后算账必定让得罪张家人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

陈静闻言一时恼怒,旋即剑鞘指住张家人远去的背影,厉声又道:“好,好,好得很!既然张家人秋后算账,在下也秋后算账!倘若张家人胡来,在下定取了胡来者的首级,太守敢护短,一剑封喉!”

“张家人可都听好咯,如今这一弯水渠,按农田多寡轮流放水,今天李家,明天杜家,……”

“……”

李家人与杜家人拍手称快,张家人自是极其不悦,一时又无人能敌陈静,径直只顾护住张家汉子往家中赶,还得寻一个郎中治脚。

李家人与杜家人见张家人已然远去,径直齐声念叨道:“越女剑,越女剑,越女剑,……”

李家汉子木棒一正,旋即佯装走江湖的把式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方才出手相救,要不然,必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看姑娘手中的越女剑,莫非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陈静倒也不愿多生枝节,径直缓缓问道:“难道你们在孟婆郡也见过幽嫣谷墨家弟子?”

第373章 越女剑二解纷扰

李家人与杜家人大多摇头,李家汉子若有所思道:“实不相瞒,我远房亲戚有见过幽嫣谷墨家弟子。酒肉饭足之余,也曾听说过。”

“从孟婆郡南下便是南山郡。幽嫣谷墨家便在南山郡中,有缘才可进入幽嫣谷中。南山郡中乡民都把幽嫣谷所在之地唤做桃花源。”

“若非幽嫣谷墨家弟子所引,必入不得桃花源。幽嫣谷墨家弟子无论男女都是一身玄色的行头,与姑娘这一身相去甚远。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无奇不有啊!”

“……”

李家汉子一言,李家人与杜家人啧啧称奇,一时之间又骤起了一片嗡嗡如蜂的声音,紧接着全部盯住陈静一身飘逸的白。

陈静旋即接过话茬子,脱口而出又道:“在下,在下也在寻幽嫣谷墨家弟子,有要事相商,也很想一睹幽嫣谷墨家弟子的风采,……”

李家人与杜家人并未在多言幽嫣谷墨家弟子之事一字半句,也并未在多追问陈静一字半句。

毕竟,世人皆知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为敌,前一阵子江湖中还传说折了幽嫣谷墨家谷主。

李家人与杜家人也都希望五斗米道从这一个世上消失掉,但愿幽嫣谷墨家弟子能少子些伤亡。

李家汉子悠悠又道:“姑娘,你会见到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可是我辈的希望!”

李家人与杜家人点头称是。

陈静一时心安,旋即又道:“但愿世道太平,但愿人心思善!……”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瞅了一眼李家人与杜家人,之后又悠悠说道:“罢了,罢了,罢了。还是先去放水吧!既然张家人方才放言想秋后算账,在下就在孟婆郡多逗留一些时日。要是五斗米道也跟着兴风作浪,必不轻饶!”

李家人与杜家人闻言大喜,旋即抱拳齐声高呼道:“多谢纯依香儿女侠!多谢纯依香儿女侠呐,……”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斜,径直温温如泉又道:“去吧,去吧,你们都快快去吧。可别耽误了农时。”

李家人与杜家人各自不舍的散去,光脚游走之间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陈静径直又越女剑一横,半弓着身子一路策马奔腾,没过多久的功夫也便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九尺驿道边的这一处开阔之地里外数层围满了人,人群中骤起了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哀嚎之声。

陈静策马缓缓上前,在人群正中是一对中年夫妇,在中年妇人怀中是一个血迹斑斑的孩子,看这一个半大的孩子还光着屁股,……

陈静初眼看来,这一个半大的孩子脸色苍白而又僵直,如丫枝一般的双臂全无生气,已亡多时。

“这天煞的张家人,该死的张家人,还我儿来,还我儿来呀,……”

“小儿玩归玩,耍归耍,可这天煞的张家人怎么能一柴刀劈死了我儿?我儿你好冤!冤啦!……”

“说什么‘张杨费吴’,可咱们杨家小儿没招惹‘张杨费吴’之名啊!天煞的,天煞的张家人,……”

“……”

中年妇人一脸委屈,哭诉声中早已沙哑,双颊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血迹斑斑的孩子已然染红了中年妇人的双手。

中年汉子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难堪至极。

陈静半弓着身子,侧身与外围的一个老妇人轻声问道:“大娘,大娘,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

老妇人摇头一声长叹,旋即又轻声答道:“姑娘,这都是张家人作孽啊!张家一个汉子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路经此地,当杨家的这一个孩子是一只野地里奔跑的鸡,劈了脑袋,脖子上就剩一张皮了,哎!”

陈静一时恼怒,心中骤起一股翻江倒海的五味杂陈,径直又急切追问道:“大娘,那你知道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张家汉子人在何处?”

老妇人一时极其警觉的摇了一摇头,径直又轻声说道:“姑娘,那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张家汉子,就在那边的一座山丘里,……”

陈静顺着老妇人手指出去的方向,确实是有一座不大的山丘,山丘上也没有地势险要之处。

陈静一时极其不解,眉头一皱之间,急切追问道:“你们这里这么多人,就是一人折一根榆木棍子,也都能把凶手捉住了吧!”

老妇人白了一眼陈静,径直又轻蔑的笑道:“姑娘,你不是孟婆郡人吧!可别说大话,在孟婆郡说大话会被张家人杀人灭口的!张家的五斗米道道士并非善类,张太守对于张家人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孟婆郡,只有张家人欺负别人家的份,别人家想要找张家人说理,小心没命,准会没命的!”

陈静一时火大,又道:“张家人还有没有王法?孟婆郡非张姓乡民还是不是孟婆郡中的乡民?真是奇了怪了,五斗米道无法无天,张家人还更无法无天了,……”

老妇人一脸惊恐中略带一丝尴尬,径直又摆手缓缓说道:“姑娘,别说这一些没用的!在孟婆郡,张家就是王法,张家人就是天王老子家的老少爷们要大小通吃着呢!”

陈静越女剑一斜,之后厉声说道:“在下就不信这一个邪!要是这事发生在你头上,你怕不会这样想的吧!大娘,你说是不是?”

老妇人一时急了眼,半嗔半怒指住陈静大骂道:“你,你,你顶什么牛!你要是真的顶牛,那你去捉凶手呀?这世上浪得虚名之辈、虚有其表之徒一把一个准!这世间那一些飘飘欲仙的汉子,就是一个又一个满口胡言的仙人板板!……”

“姑娘,你要是满口胡言,那你也是一个女仙人板板。哼,……”

陈静倒也不与这一个人老妇人一般见识,毕竟天下人苦五斗米道已久矣,受惯了被欺负的日子,也便觉得被欺负是理所当然了。

陈静旋即马缰绳一拉,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后,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

“让开,请听在下一言!”

正当高头大白马前蹄轰然落地之际,里外数层的乡民旋即分开了一个大口子,陈静倒提越女剑策马而入人群正中央,急切又道:“诸位乡民,请听在下一言!……”

围观的乡民好似一时受了惊吓,径直骤起一阵刺耳的声音。

“你谁啊?人家丧子,你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真是的!……”

“对,看你小小年纪真没有一点同情心!真是:最毒妇人心!……”

“哎,在孟婆郡从来也没见过你这一个女子,爱干嘛干嘛去!别碍着咱们!真是的,催人命来了!……”

“……”

陈静一时忍无可忍,剑鞘从左指向右、从右指向左,径直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这一些人还有没有一点丁良心?人都死了,凶手在山上,还又不去追凶,这算怎么一回事?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你们所为与畜生何异,生而为人,不,生而为畜生,难怪这么苟且,真是活在孟婆郡之大不幸!”

“你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都能把凶手淹死。真不知你们这一些猪脑子是怎么想的!”

“……”

围观的众人闻言虽然一脸恼怒,但是没有一个人吱声,人群正中的中年妇人哀怨的看着陈静,中年汉子耷拉着的脑袋缓缓抬头,一绺感激的目光盯住陈静。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正,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紧接着厉声又道:“张家人如此滥杀无辜,是男人的随在下一道前去捉拿凶手,在下一剑封喉,一命抵一命!”

“人高马大,看你们一个又一个胆小如鼠的样子,难道都被五斗米道胁迫叫多了‘吱吱’?诚然如此,鼠辈就是鼠辈,还说什么堂堂男儿七尺身,扯!老鼠七寸都太长了!”

“……”

陈静一席话,激怒了围观人群中的男人,一时又如孟婆江波一般涌动起来,紧接着厉声反驳道:“大言不惭,大言不惭啦,……”

陈静也不与这一些人争执,径直调头往九尺驿道一边的那一座山丘奔去,厉声大喝道:“是男人的就跟上在下,一点血性都没有,算什么男人?那只是一只只鼠辈!”

陈静大喝之间心中一阵窃笑,众目睽睽之下的激将法,就不信没有一个男人跟上来!要是真的没有一个男人跟上来,那这一个世道已经完了,全然无药可救了!

还好,就在陈静微微扭头之际,人群正中的中年汉子拣了两个木瓢一般大的石头狂奔而上,同时厉声大喝道:“女侠,等一等我!老子要为小儿报仇雪恨,一石头砸死了他,两石头砸他一个稀巴烂,……”

紧接着,又跟上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拣着九尺驿道边大小不一的石头一涌而上,齐声大喝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第374章 张家人狐假虎威

“对,张家人的命是命,三尺小儿的命也是命,一命抵一命,张家人不把别家的人当人,咱们就当他是一头野猪,上山杀野猪咯,……”

“杀,杀,杀啊,杀了张家猪,杀了张家野猪,大卸八块,……”

“……”

呼声如鼎沸,血气铁渐刚,杀气似云腾。转眼之间,紧随其后的这一些汉子,男儿本色比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汉子强了数倍。

在这一些汉子身后,谁又敢说女子不如男?确实还跟上前了不少折了树枝丫的妇人,虽然说树枝丫打不死人,但一定也能打伤人。

,这一拔人群围山分开了树枝丫与荒草的声音就似下了一场飘飘悠悠的鹅毛大雪。

陈静一马当先,远远甩下这一拨人去了百步之外。寻思之间,都是一起去山丘上捉拿凶手,又如何能远了距离?远了距离那就是远了人心,远了人心便恍如隔世。

陈静见状心中一阵窃喜,就似看见了初升的太阳,看来孟婆郡可救,孟婆江南万民可救,缓缓放慢了步子,径直又大声说道:“别让张家凶手跑了,都搜仔细一点!”

这一拨汉子手中的石头铮铮作响,旋即左右挥舞之间往山丘正中央的一片松林内奔去。这一奔不但吓跑了无数野兔与松鼠,还惊飞了无数叽叽喳喳的鸟雀。

“张家凶手,你死定了,……”

“今天要一命抵一命,……”

“同为一郡乡民,为何国有二法?二法之徒,其罪当诛!……”

“张家人本来就是猪,还说什么其罪当诛,大卸八块就好了,……”

“……”

在这一拨汉子身后奔上前的妇人也并未输掉一分气势,径直也都挥舞着枝丫小心翼翼的上前。

渐渐的,渐渐的,找寻的圈子越来越小,就在一棵歪脖子的老松树下看见了一个酣睡的人影。

这一个人左手捉住一个罐子,罐子斜倾湿漉了一绺衣裳,大老远就嗅出了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右手紧握一把血迹斑驳的柴刀!

就是他了!如此,还能有谁!

嘭、嘭嘭、嘭嘭嘭,……

这一拨人在十步之外便一阵石头如蝗虫而下,恨不能一石头砸死了张家汉子,最好砸得稀巴烂。

“打死他,快打死了他,……”

“埋汰旮旯,张家人如今无法无天,这一个个石头就是天地精华,这一个个石头不受官家律法,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得好死的张家人,……”

“……”

张家汉子中了大小几个石头,其它的石头在左右滚成了一大片,手中罐子一失手,落地“哐当”一声异响,五石散兑酒溅了一地。

张家汉子旋即似荷叶上一只受惊的青蛙极速一跳,一脸醉意,径直柴刀左右一劈、上下一砍,紧接着左摇右摆又道:“还老子酒来,快还老子酒来,要是不还老子酒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一拨人手无寸铁,手中石头方才一轮下去也都丢了一个精光,径直闪烁着身影退去了十步之外。

这一拨人看了一看杨家中年汉子,一边又瞅了一眼陈静。

杨家汉子先有失子之痛,旋即狂奔着挥舞拳头,厉声大骂道:“该死的张家人,快还我儿命来!”

张家汉子摇了一摇脑袋,径直又轻蔑的笑道:“你是谁?你又算是谁?太守张信是老子的二叔,你敢来打老子,就是打了太守的脸!”

杨家汉子闻言止住了步子,心疼死去的儿子,沉思之间,一时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倘若张家汉子说的极是,那么张太守秋后算账无人能逃;倘若又不能上前为小儿报仇雪恨,又实在愧为人父、愧为人夫,……

杨家汉子瞅了一眼张家汉子,厉声反驳道:“该死的张家人,难道孟婆郡非张家人就不是人?”

“张家人无法无天,张家人真是无法无天,国法何在?天理可存?”

“……”

张家汉子左摇右摆了身子,柴刀左右挥舞之间,又骤起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之后又轻蔑的大笑道:“国法?如今还有国法吗?在孟婆郡,咱们张家就是国法,还想来挑衅张家人,就是找死!”

杨家汉子一脸委屈,旋即又厉声大骂道:“杀了我家小儿,你还有理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张家汉子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个重重的酒嗝,反唇相讥道:“老子什么时候动手杀了你家儿子?老子就只记得在路上杀了几只鸡!”

“哦,难怪老子怎么感觉那鸡太重了。原来还是你儿啊!老子杀了就杀了,你能怎么的?老子二叔是张太守,你家二叔又是谁?”

“在孟婆郡,张家就是天,山高皇帝远,猴子都能称霸王。又何况咱们张家比猴子强多了,……”

“……”

这一拨男女一时眼中有怒,虽然来了,确实也惧怕张家人。

杨家汉子旋即又提足了八分底气,径直缓缓挪开了步子,之后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张家人是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子拼了命,也要为我儿报仇雪恨!……”

杨家汉子再一次正了正身子,径直挥舞着拳头往张家汉子奔了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张家汉子借着五石散兑酒的余兴,左右张弛之间摇摆着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步子,径直又柴刀左边一砍、右边虚提又一剁,……

“来呀,来呀,你来呀!老子怕你不成?无非,无非,无非老子又杀了一只大鸡,哈哈,哈哈,……”

张家汉子有恃无恐,陈静策马在一旁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的盯住柴刀。

陈静自以为,如今得让孟婆郡中的乡民找回已经丢弃很久的男儿气概,只防住张家汉子再伤人。

正当杨家汉子怒目而视奔向张家汉子五步之际,张家汉子左边一刀、右边一刀,轻蔑又道:“五斗米道张智也是老子的二叔,你要是伤着了老子的一根毛,老子会让你下油锅全身无一根杂毛,……”

杨家汉子闻言心中又是一怔,径直又打了一个猛烈的冷颤,原地止步不敢再靠前一寸。

这一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并没有人再吱声一字半句,毕竟孟婆郡张家人有“张杨费吴”之名,家大势大又人多势众。

张家汉子旋即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样子极速一滑,柴刀一放一收之间确实也吓了众人一跳。

张家汉子旋即又仰头轻蔑大笑道:“除了太守张信和五斗米道张智是老子二叔之外,五斗米道张礼、张仁也是老子二叔,对了,张义也是老子二叔,哈哈,哈哈,……”

杨家汉子一时火大,方才张家汉子一番话还当了真,如今张家人人多势众有什么亲戚关系外人无法理清楚,但是太守张信与太守公子张义怎么可能都是一个人的二叔?

方才这一切的一切,张家汉子也都是借张家人之名的一个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杨家汉子极其恼怒了,旋即半弓着身子捉起了两块大石头,左手一块凌空与张家汉子砸了过去,右手一块大石头紧随其后。

说时迟那时快,张家汉子借着五石散兑酒半清半醒的力道,左手向上极速一晃,右手柴刀向下极速一扬,石头与柴刀刀口重重一击“当”,之后“哐当”一声落地,紧接着“叽哩嘎啦”滚去了五步之外。

与此同时,杨家汉子手中的另一个石头往张家汉子耳根处极速砸了下去,张家汉子脑袋极速一低像是酒醒一般的样子,径直柴刀双手虚晃一提直逼杨家汉子咽喉。

倘若杨家汉子这一石头砸中了张家汉子,张家汉子不死也残;倘若张家汉子这一刀劈过去,杨家汉子必定命丧于刀下。

张家汉子本就该死,那也是死有余辜;杨家汉子已亡其子,又如何能再一次命丧同一把刀下?

陈静看在眼里,纠结在心里,旋即越女剑极速出鞘一式截剑剑气而下,直逼张家汉子手中柴刀!

当!

柴刀与剑气相撞骤起了一绺电光火石,张家汉子不得不跌去了三步之外。越女剑虽然救下了杨家汉子,但是杨家汉子手中的石头又一次落空,“哐当”落地后无影!

张家汉子一脸铁青,旋即大骂道:“埋汰旮旯!……”

杨家汉子惊魂未定,旋即也大骂道:“奶娘的胸!……”

张家汉子旋即左手一弯又极速一滚,捉起柴刀麻利起身之后,先瞥了一眼杨家汉子,之后盯住陈静一通大喝道:“那里来的女人?敢与孟婆郡张家为敌,那就是与官府为敌,与五斗米道为敌!……”

陈静越女剑一斜,极其警觉的又环视了一回,紧接着仰头轻笑道:“笑话!在下已经与张礼打了一场,在下手中的越女剑誓灭五斗米道,太守要不为孟婆郡中非张姓乡民着想,在下也一剑封喉了他,……”

第375章 越女剑三解纷扰

“哟,哟,哟,看你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老子就先一刀劈死了他!”

张家汉子说话之际,柴刀回手又极速一旋,再一次落下杨家汉子半弓着身子的后背,倘若这一柴刀下去,必定是一个血红的大窟窿。

陈静一时眼疾手快,左手在马鞍上极速一旋,紧接着凌空一闪白影飘然而下,之后越女剑剑鞘虚晃如枪一点,右臂张驰之间便点住了张家汉子的“精明穴”。

哐当!

张家汉子面色一惊,紧接着柴刀再一次落地,旋即瑟瑟发抖。

陈静越女剑剑鞘顺势一滑,压在张家汉子脖子上,紧接着用力一抬又一斜,斜身与杨家汉子急切招呼道:“恶人已经捉住了!杀子之痛,现在要一剑封喉,又或者要千刀万剐,眼下都由你说了算!”

杨家汉子先是一脸欣喜,之后骤起一绺烟云就似午后的乌云,又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众人,一时又哀怨道:“哎,我倒是想杀了他逞一时之快,只怕秋后算账苦了糟糠,又怕苦了郡中杨家一族族人!”

陈静虽然一时无语,但是对杨家汉子的处境却也感同身受。

毕竟,杨家汉子不似陈静这般了无牵挂。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摇头追问道:“既然如此,那眼下之事又当如何处置?总不至于把他丢在这一座山丘里自生自灭了吧!”

杨家汉子无可奈何一笑,紧接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径直又与围在十步之外的众人抱拳说道:“乡民啦,孟婆郡的乡民啦,杨某人在此多谢诸位!杨某人多谢诸位了!”

“方才看了一眼,这里七七八八的都是咱们杨家人。眼下有陈女侠相助,要杀了他,何其容易!”

“倘若就这样杀了他,也太便宜了他。官府秋后算账只会苦了大伙儿!杨某人真没有那么多自私,不会以丧子之痛害苦了诸位。”

“杨某人有一想法,咱们就把这一个张家人绑去见官,就看张太守还是不是咱们孟婆郡的张太守!”

“……”

陈静一时又如释重负,所谓:官有官路,江湖有江湖路。杨家汉子这一法倒也是折中的可行之法。

围上来的乡民大多数人也是点头不止,旋即又附和着说道:“也好!要是张太守心中只有张家一家人,那孟婆郡就留给张家人好咯,咱们杨家都去南山郡好了,……”

“是呀,是呀,是的呀!南山郡有真正的道家弟子葛洪,还有幽嫣谷墨家弟子所在的桃花源,……”

“说吧,说吧,说吧,这一着怎么弄,都给大伙儿一句准话!……”

“……”

杨家汉子先瞅了一眼满是醉意的张家汉子,之后又瞅了一眼人群中的男女,旋即脱口而出道:“杨家的爷们儿,咱们先绑了他,小道直去郡城太守府鸣冤;杨家的女中豪杰们,劳烦下山去糟糠从驿道直去郡城,最后都在太守府汇合,……”

杨家汉子言毕,一根又一根枝丫上前在张家汉子身上左右猛烈一抽,而后扔了枝丫转身下山,……

张家汉子一脸恼怒,旋即骂骂咧咧又道:“好哇,好哇,好一个杨家人,以后走着瞧!走着瞧!”

杨家汉子猛烈一声“呸”,旋即又与众人寻了不少青藤,然后五花大绑绑住了张家汉子,又折了几根干枯的树桩,架上了张家汉子。

众人上前吆喝着一抬,张家汉子就似一头被捉住的大野猪。

杨家汉子生怕张家汉子一路上瞎嚷嚷节外生枝,径直又捉起了一把枯草挽成一个大团子,之后极速塞进了张家汉子口中。

杨家汉子抱拳与陈静毕恭毕敬又道:“多谢陈女侠相助,如此,我儿之冤,身为人父必当有为人之父的样子,老夫实在万分感激!”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斜,径直还礼道:“但愿张太守还能分清是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路见不平之事,本该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杨家汉子领着这一群男人从这一方山丘的背面极速而下,一阵的声音之后,沉寂,死一般的沉寂,空气里只留下了陈静与高头大白马缓缓呼吸的声音。

陈静旋即飞身上马,紧接着往山丘下一阵狂奔,之后没过多久的功夫又回到了九尺驿道上。

九尺驿道上已经没有了人影,旋即又一阵策马狂奔,……

“驾,驾,驾,……”

陈静极速跑过了几座山坳,山坳前有一爿酒旗招摇的路边野店,在野店外靠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五斗米道的道士。

陈静旋即放缓了高头大白马的步子,“踢踏、踢踏、踢踏”,极其警觉的往路边野店行了去。

背对着九尺驿道边的那一个道士正是五斗米道道士张仁。

张仁一边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一边又急切的对野店掌柜厉声追问道:“朱掌柜,五斗米,何时有啊?在咱们孟婆郡的地盘上,不交五斗米,怎么能成么?”

“朱掌柜,你说是吧?可不能这样不给咱们孟婆郡张家的面子。给得起五斗米,那就是好掌柜!要是给不起五斗米,这买卖充公了!”

“……”

被张仁唤做朱掌柜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身子微微有一些前弓,面色有一些憔悴,一身衣裳也不够华丽,也不太陈旧。

朱掌柜半点头半哈腰,立在桌台三尺之地,急切央求说道:“张道长,你就行行好吧!你看,店里伙计、庖丁、掌柜都是老儿一个人干了,不都是为了多省下一分支出,让众位道长也好早日交差不是?”

张仁又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轻蔑又道:“朱掌柜,你自家的店,你要怎么安排,这通通都与贫道无关!贫道也就只认一个死理,贫道每一次来收米的时候,你能拿得出米,那你就是好掌柜!”

“朱掌柜,你一向明白五斗米道的规矩:交得起五斗米就是顺民;交不起五斗米那就是刁民!就好比你店中的猫,无论大猫小猫黄猫黑猫,抓不住老鼠的猫都得煲汤!”

“朱掌柜,人同此猫啊!正所谓,天地万物皆是众生平等啊!你这可怨不得贫道,这一切也都是道法自然,道可,道非,常道!”

“……”

朱掌柜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之后,又不得不再一次央求道:“张道长,你说的都对!可是,张道长,这一月路上客人极少!咱们这一些路边野店也是看运气吃饭的主,如今运气不佳,米又从何而来?”

“张道长,运气不佳,米又不能从天而降,老儿又能奈天何?”

“……”

张仁旋即茶盏重重一放,一声“嘭”,盏中江南佛手铁观音湿漉漉的一绺印在朱掌柜身前。

朱掌柜见状一时心疼万分,旋即又哀求道:“张道长,野店中的这江南佛手铁观音可只为你一个人而斟,其他的客人,老儿舍不得,舍不得,万万舍不得的啊!……”

张仁面色大怒,旋即整盏顺手一泼,一绺又一绺张弛的茶叶贴在了朱掌柜一张惊吓的老脸上。

“放肆!还为贫道一个人而斟?就你这样的味道?贫道可不是路边要饭的乞丐,你想糊弄贫道?”

张仁大骂之际,又桌台上重重一拍,旋即厉声大喝道:“朱掌柜,念你以前上交五斗米还算及时。今日,只要你趴在地上学一回老鼠叫,贫道就再宽限你一个月!”

“朱掌柜,可别说贫道没给你机会。要不要抓住这一个好机会,全看你眼下如何安排了,……”

“……”

朱掌柜袖子一拂,擦干了脸上的水痕,抹下了七零八落的茶叶,又盯住张仁看了一会儿,旋即长叹一声“哎”,之后扑通跪地。

张仁仰头一阵大笑道:“这天底下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还真没有生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朱掌柜紧接着又不得不五体投地,之后一脸哀怨着撕裂道:“吱吱,吱吱,吱吱,……”

张仁脖子一歪,旋即叉腰又半弓着身子厉声又道:“朱掌柜,贫道宽限了你一个月的日子,怎么说,怎么也是一件高兴的事!为何一张哭丧脸?要叫得高兴一点,还要自然一点,这样贫道也更高兴,……”

朱掌柜低头心中一阵撕裂,哭丧道:“吱吱,吱吱,吱吱,……”

张仁见状怒火中烧,旋即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贫道还没死呢!你叫得这么伤心,是咒贫道?就是贫道死了,也轮不到你哭丧!”

正当张仁大骂之际,身子极速一正,右脚麻鞋极速一抬,狠狠的往朱掌柜脑袋上踩了下去,……

朱掌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只想着张仁能尽快满意,颤抖又道:“吱吱,吱吱,吱吱,……”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见状怒火中烧,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气而下,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五斗米道臭道士,欺人太甚,该死的应该是你吧!……”

第376章 野店大灰猫护主

与此同时,张仁身边的两个道士眼疾手快,长剑各自出鞘一旋又交叉合力一斩,越女剑剑气被撞飞闪去了三步之外,一绺尘烟如雾。

两个五斗米道道士虽然撞开了越女剑剑气护住了张仁,但是胸前青色道袍“噗嗤”一绺异响,两片青色道袍纷飞似柳絮,紧接着长剑反手入地又似一根冰棍子。

“咳咳,咳咳,……”

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两树海棠花枝,目光中尽是游离的恐惧。

正当野店外骤起的这一阵异响之际,从野店内极速闪出一只两尺长的虎纹大灰猫,大灰猫张牙舞爪之间凌空一闪前爪,锋利如刀狠狠的爪去张仁的脚脖子上,紧接着又是一阵狂涛般怒吼连续狂叫着:“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朱掌柜闻声急忙跪地立直了身子,旋即又长叹道:“大灰,老夫的大灰,老夫的好大灰啊!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就你这一只大灰猫还记得老夫死去多年的老伴姓氏,哎,如今这一个世道里的畜生都比人强了百千倍啊!”

朱掌柜旋即又缓缓陷入了沉思之间,只记得许多年前在老伴去世的那一个夜晚,这一只大灰猫叫唤了整整一宿,“老吴诶,……”

此时此景,朱掌柜一阵泪奔就似翻滚的孟婆江水,盯紧大灰猫在张仁身后来回跳跃而又不得爪。

张仁左边一踢、右边一旋,旋即又一通大骂道:“该死的大灰猫,你咋不去把方才你家主人一口咬死了呐,他可都学了老鼠叫啊。”

“你这不抓老鼠、不吃老鼠的死猫,贫道捉了你下锅煲汤,……”

“……”

陈静快马一闪,高头大白马在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已然立在野店三步之外。

张仁也顾不得大灰猫,长剑出鞘极速又一旋,紧接着半弓着身子又一顿足,吓开了大灰猫。

大灰猫尾巴一晃,径直身子一旋立于朱掌柜膝盖处,紧接着目光如炬盯紧了张仁的长剑,之后又不慌不忙的坐地摇摆着尾巴。

朱掌柜张弛双臂之间,一时之间确实护住了大灰猫,紧接着又惊讶的盯住陈静一身飘逸的白!

张仁旋即青色道袍一拂,长剑一正,之后先瞅了一眼被越女剑剑气所伤的两个五斗米道道士,之后又盯紧陈静手中的越女剑!

张仁轻飘飘一笑,自言自语一阵嗔怒道:“方才,青云道长还交代贫道得离越女剑远一点!还真是不期而遇,啧啧啧,啧啧啧,……”

张仁左手极速一扬,两个五斗米道道士退去了十步之外,径直捉住各自长剑打坐缓缓调息运气。

张仁旋即长剑一正,紧接着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莫非你就是所谓的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极其警觉的立马大喝道:“正是在下!如今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尽是五斗米道的臭道士祸害天下,在下只为除尽五斗米道而来,……”

张仁一时来了兴致,径直又一阵嘲笑道:“哟,哟,哟。就你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还想着除尽五斗米道?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当贫道不识数?不讲常理?如今天底下的五斗米道道士人多势众,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越女剑回手一收,仰头轻笑道:“人多又能怎么样?就好比地上的蚂蚁,无论再多,一巴掌拍下去必死一大片!”

张仁闻言极其恼怒,身为孟婆郡中的张家人,又是天底下的五斗米道道士,又岂能被一个人比做是一只蚂蚁,更何况出自一个女人之口,对于一个张家的五斗米道道士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

张仁旋即眉头一皱,青色道袍再一拂,紧接着又轻蔑的一通嘲笑道:“你当你是佛祖的手掌心啊?还一巴掌怕死一大片?那还不如贫道一剑斩了你来得实在!……”

张仁也不与陈静再多言一字半句,径直长剑一正,左手二指在剑锋上一滑,旋即口中念念有词,厉声又大喝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吃贫道一剑!……”

正当张仁大喝之际,右脚极速一沉,身子左右一旋,凌空一闪长剑如游龙直逼陈静咽喉而来,剑光一闪大有一剑封喉之势。

陈静见状极其警觉,孟婆郡张家五斗米道确实作恶多端,该当杀鸡儆猴,旋即心神合一之后驭剑而出,紧接着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该死的臭道士,看剑!”

越女剑一闪寒光剑气而出,一个眨眼之间便与张仁长剑相撞相接,紧接着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后如烟如雾一绺烟云,烟云缓缓消散之际又不见了张仁的身影。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要是张仁从后背偷袭,如何是好!

既然谢氏神算子说五斗米道这一法是障眼法,可无论怎么吃力的张望,也确实看不见张仁的影子。

陈静越女剑回手一正,看样子这一剑又没有伤着张仁。

这要是看不见五斗米道张仁,不是眼瞎而是已经真的眼瞎了。

突然,高头大白马一阵警觉,旋即身子极速一扭,好似发现了张仁的影子,后蹄在不停的躁动。

陈静见状左手在马鞍上极速一旋“咚咚”落地,靠着马鞍一边又极其警觉的左边一式抹剑剑气,之后紧接着又一式绞剑剑气,……

朱掌柜身前的大灰猫一时停住了左右摇摆的尾巴,身子一弓极速跑步窜到了陈静身前,之后左边一瞅、右边一瞅好似看见了张仁,……

陈静一时欣喜,兴许这一只大灰猫能看得见常人看不见的事物,紧接着越女剑一式云剑剑气,之后回手又是一式平剑剑气,……

大灰猫在陈静身前一时警觉的左右一摇尾巴,之后轻轻的甩了一回耳朵,张牙舞爪疾声大叫道:“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陈静旋即再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越女剑一收一放、一旋一转之间又是无数道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在野店的十步之外的一个大圈子里,剑气荡起的尘烟如雾,飞沙与草尘如雨而下。

大灰猫见状温顺了许多,又一阵温温如泉的轻声大呼道:“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又听大灰猫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惊恐,看来张仁并未对自己有致命的威胁!

突然,身后又骤起了一阵的异响,两把长剑呼啸着风声往朱掌柜脖子上架了过来。

大灰猫旋即一式后抬腿转身,之后一路狂奔冲向两个五斗米道士,一阵撕心裂肺大呼道:“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反手一式云剑剑气极速一挥,两个五斗米道长剑“哐当”落地,各自胸口一道一尺长咸湿的口子,……

大灰猫顺势而上又一跃,左掌爪子在一个道士手臂一爪,右掌爪子又在另一个道士手腕一爪,……

“哎呀,埋汰旮旯!死猫!……”

“这是猫?还是怪兽?……”

“……”

两个五斗米道道士惊悚之间又退后了三步,各自一双血迹斑斑的大手赶紧捉回落地的长剑御剑。

朱掌柜一时心惊,旋即急切招呼又道:“大灰,大灰,大灰呀,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呀,……”

陈静凌空一闪身影,径直越女剑一滑又一收,吓退了两个五斗米道道士,两个五斗米道道士身子一闪,转身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陈静极速扭头之际,又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回,高头大白马一时安静如兔,想必张仁已经逃走了。

陈静左右张望之间没见动静,径直越女剑极速入鞘,上前扶正朱掌柜,轻声安慰道:“老伯,你没事吧?这天煞的五斗米道臭道士!”

朱掌柜旋即正了正身子,毕恭毕敬抱拳谢道:“小老儿多谢姑娘搭救,要不是姑娘,只怕小老儿已经去见老伴去了,哎,……”

大灰猫左右摇晃着尾巴,一边又风度翩翩一行猫步,步到朱掌柜膝下半眯着眼睛蹭了蹭身子,之后娇滴滴似的一通轻呼道:“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陈静一时欣喜,径直脱口而出又道:“还真是一只好猫!”

朱掌柜摇了一回头,又仔细打量了一回陈静,哀叹道:“姑娘,你伤了五斗米道道士,只怕在孟婆郡不能安生。还是早一日离开孟婆郡吧!小老儿多谢姑娘搭救!”

陈静云淡风轻又道:“老伯,不碍事的。在下初到孟婆郡就和张礼打了一场。只是这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着实让人头疼!”

朱掌柜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回四周,缓缓又道:“五斗米道强就强在此处。五斗米道道士皆以为是遁地术,小老儿看来好似着了隐形衣。”

第377章 客缘斋骤起事端

陈静寻思之间,确实也如朱掌柜方才所言,江湖中夜里飞檐走壁有着夜行衣的,如今五斗米道无法无天之法着实就如着了隐形衣。

要是五斗米道道士人人都会遁地术、人人都是神仙了,是神仙又如何能与天下万民为敌?隐形衣也正如谢氏神算子言中的障眼法。

陈静旋即长叹了一回气息,之后自言自语道:“还得寻一个破敌的万全之策,不然,必定要吃大亏!”

朱掌柜旋即左边一瞅瞅,右边一瞅瞅,轻声说道:“姑娘,你还是早一些日子去南山郡吧!去找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只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又如何能灭了一郡五斗米道的威风?难,难,实在太难了!”

陈静倒是没有畏惧五斗米道,旋即越女剑一正,脱口而出道:“老伯,在下为灭五斗米道而来。如今,孟婆郡既有五斗米道作恶,在下就先治一治孟婆郡的五斗米道,再去寻幽嫣谷墨家弟子不迟!即使孟婆郡是龙潭虎穴,在下已经闯进来了。既然闯了,来则安之!”

朱掌柜闻言先是一怔,虽然觉得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但是又如秋风扫落叶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完全也没把陈静之言放在心上,更似对陈静侃侃之言不太相信。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切的红口白牙都得在刀光剑影之后才能见到真本事。

毕竟,似孟婆郡这般的五斗米道和太守又是张家一家人,更是玉皇大帝的张家人,还是五斗米道创始人张天师的张家人,比行踪不定的五斗米道孙秀更有来头。

大灰猫有心不能言又入耳,在朱掌柜一旁只是左右摇晃了一回尾巴,径直又悠悠如歌啼叫道:“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朱掌柜一时听得兴致就好似遇见了一个天籁之音的歌者,虽然这一个歌者是一只大灰猫,但是让人回味无穷的歌者之音不分种族,旋即轻抚大灰猫后背又道:“大灰呀大灰,你这样使劲的叫唤,让老头子我好生想念已故多年的老婆子啊!”

朱掌柜沉思之余,紧接着索性捉住大灰猫的两条前腿,像一个三岁小孩子一般玩耍了起来。

陈静见朱掌柜玩得其乐融融的样子,一时也并未去打搅朱掌柜与大灰猫的兴致。

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大灰猫挣脱了朱掌柜的双手,独自又警觉的一行猫步奔上了角落处,旋即又放开了四肢,张牙咧嘴之后打了一个盹儿,之后半眯着眼睛。

朱掌柜意犹未尽似的盯住大灰猫,一边又若有所思道:“姑娘,老儿实在已经老了,居然忘记了待客之道,还是对恩人的待客之道。”

朱掌柜旋即转身提来一个灰陶小罐子,目中骤起不少游离的得意之色,顺手一扬又道:“姑娘,这是老儿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陈静回想曾经江南佛手铁观音的味道,一时骤起一股五味杂陈,旋即摆手轻笑道:“老伯,实在让你破费了。这江南佛手铁观音还是你一个人留着吧。在下就喝一盏凉白水解一解渴。一切从简了!”

陈静一路行来口舌之争确实也费了不少,径直也不客气的拉过一个担子,取了一个杯盏,之后“刷、刷、刷”满上了一盏凉白水。

咕噜、咕噜、咕噜,……

陈静一盏凉白水极速下肚,顿觉神轻气爽,一时之间又一股力量在奇经八脉上游走,之后不由自主长叹一声“啊”,眼神中尽是满足。

陈静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这一家野店,一应摆设得体,虽然只有掌柜一个人,但是也并未有一丝杂乱之感,让人生出许些敬意。

陈静心中犹如巨石落地,旋即又毕恭毕敬道:“老伯,你且放宽心。要是五斗米道下一次来野店收米被在下撞见了,必定在那一群臭道士逃走之前一剑封喉结果了他们!不灭五斗米道的威风,孟婆郡乡民有苦难言之痛当终结!”

“老伯,你要信在下;老伯,在下此行真的为灭五斗米道而来。若有违背誓言,定不得好死!……”

“……”

朱掌柜闻言微微一笑,径直又多瞅了一眼陈静,之后一边又冷冷说道:“姑娘,不是老儿打击你一腔江湖热血。老儿看你这一身剑招虽然不错,破不了隐形衣,那就是眼瞎啊!一个瞎子的功夫如何好,还不是一闷锤就命丧于他人之手?”

“好好的一个姑娘,老儿可不愿意看见这一幕发生啊!哎,都说人在江湖飘,那有不挨刀。这背后挨人一刀的事,心痛也身痛!”

“嗨,瞧我这一张嘴啊,姑娘搭救之恩还未谢一字半句,居然与姑娘泼了凉水。但愿姑娘不要多心,那就当这是忠言逆耳了吧!”

“……”

陈静闻言怔了一怔,这背后挨刀的事确实让人纠结,径直又轻声说道:“老伯,话虽如此。你可不能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家的威风!”

朱掌柜摇了一摇头,径直摆手又笑道:“姑娘,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啦。哎,如今老儿已经得罪了张仁,还得去外郡躲一躲了,但愿能在外郡听得姑娘的好消息!”

陈静一时倒也觉得朱掌柜之法可行,毕竟一个老人家又如何与众多五斗米道道士周旋万一,旋即越女剑抱拳又道:“好,好,好呀,如此甚好。老伯,在下也告辞了。但愿老伯回来的时候,孟婆郡已经没有了五斗米道!孟婆江南、江北也通通没有了五斗米道!”

朱掌柜又多瞅了一眼陈静,好似要把陈静刻在心里、记在心里,又好比是珠宝盒子中的一颗宝珠,径直又半弓着身子答谢道:“但愿能如姑娘所言,那也是万民之愿!”

朱掌柜旋即又转身对大灰猫一阵招呼道:“大灰呀大灰,咱们也该收拾收拾,换一个地方了!”

大灰猫张牙舞爪大呼道:“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陈静理了一理白纱白袍,旋即飞身上马,扭头与朱掌柜道:“老伯,在下就此别过了。你一路上你可得万分小心啊!如今,都是五斗米道的天下!哎,……”

朱掌柜回头拱手一别,不再与陈静说道一字半句,只顾收拾着案台上或大或小的一应器物。

“驾,驾,驾,……”

陈静快马又加一鞭,夕阳西下的天色渐渐又暗下去了三分,是时候找一个地方投宿了。

一闪白影如流星,四蹄止声似风鹤,陈静万万没有想到,眼下绕了一圈又从另一端绕回了客缘斋。

客缘斋店小二立在门口,一脸笑意又道:“客官,客官,这一次投店没得说了吧?里面请,里边快请!有酒有肉,有上好的客房!”

陈静斜身下马落地,之后紧握越女剑再一次踏进了客缘斋。

可是这一次,客缘斋中的食客都放下了手中杯盏、停下了碗筷,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回陈静。

陈静也感觉到了客缘斋中的异样,旋即压低了面纱斗笠,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轻声说道:“店家小二哥,小米豆汤羹。还有一间靠窗通风的屋子,眼下可还有?”

店家小二眉头一舒,抹布一扬,径直开怀一笑说道:“客官,都有,都有,都有着呢!”

陈静宽心了许多,径直缓缓取下了面纱斗笠,越女剑又放在桌角斜对处,目视客缘斋中的食客。

客缘斋中的食客一时收回了各自的目光,紧接着举杯的举杯、舞筷的舞筷,之后空气里又骤起了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

突然,从客缘斋外闯进了两个五斗米道道士,在客缘斋门口环视一圈,径直在陈静一旁桌子边坐了下去,之后张开嗓子嚷嚷道:“店小二,死出来!快与贫道死出来!”

嘭,哐当!

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桌台上重重一击,径直又把长剑重重的压在了桌台上,目光盯住陈静。

陈静瞅见这两个五斗米道道士太阳穴突起,看来必定是练家子。

店小二见五斗米道道士亲临,旋即又毕恭毕敬近身道:“两位道长,投店还是喝酒吃肉?”

另一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重重一杵地,厉声大喝道:“好酒好肉,只管上来!至于投店与否,就看客缘斋酒肉是否合贫道的胃口了!”

店小二点头应承之际,旋即满上了两盏茶水,紧接着毕恭毕敬又道:“两位道长光临客缘斋,先吃一盏茶,好酒好肉,即刻就有!”

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把盏入口轻轻一咽,旋即张嘴一口喷了店小二一身,紧接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这是什么鬼东西啊?贫道只喝一芽对叶茶,呸,呸,呸,……”

“呸,这就是你们客缘斋的待客之道吗?”

另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捉盏还未入鼻入口,旋即用力一掷,紧接着“哐当”一响碎成了一堆渣滓。

店小二顿觉大事不妙,眼下不用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第378章 五斗米左右护法

“掌柜的,掌柜的,……”

店小二扭头往阁楼上一通疾呼就似奔流直下的孟婆江波,紧接着从阁楼上探出了店小四的脑袋,二指极速捂嘴长嘘了一声,之后轻声叮嘱道:“掌柜的正在小睡,谁要是中途打搅了她,你是知道的,小心罚你三天没饭吃。……”

店小二一脸尴尬,径直面色有一些阴沉似暴雨前的天色,旋即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靠近了两个五斗米道道士,毕恭毕敬又道:“两位道长,两位道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呐,客缘斋一定都会满足两位道长的,一定会满足的!……”

店小二自以为,大丈夫能屈能伸,兴许服一时之软,这两个五斗米道道士就应付过去了。

一个五斗米道道士面色一沉,旋即又若有所思道:“贫道一时忘记了与你说:好酒好肉,酒要玉液琼浆;肉要龙肝凤胆!可别上错了酒肉,不然,休怪贫道不客气!”

店小二先是脸色一绺铁青,正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紧接着面如一堆僵硬的死灰。

店小二自然知道,客缘斋中最好的酒莫过于五石散兑酒,最好的肉无非都是世间看得见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中游的,要说龙肝凤胆与玉液琼浆,着实难办!

可是,眼下掌柜半老小徐娘小睡还未下阁楼,还得小心伺候着这两个五斗米道道士,倘若有半分差池,只怕受罪的不是别人。

店小二一时明了,点头哈腰之间,便又极速奔去了后堂,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一担子上来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盘盏,……

店小二一脸镇定,旋即轻轻的放下了一盘爆炒猪肝,又轻轻的放下了一盘茴香鸡杂,悠悠又道:“道长,两位道长,这就是客缘斋的龙肝与凤胆。两位道长请慢用,……”

店小二说话之间,旋即又从担子上放下了一壶米酒,缓缓满上了两盏,米酒乳白而又酥香,紧接着又幽幽笑道:“两位道长,这就是客缘斋的玉液琼浆,要是两位道长要加五石散,即刻也有!”

另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旋即把手一扬,看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但口渴难耐,也是饥肠辘辘。

店小二旋即又摆下了两个大小不一的盏盘,之后又往陈静桌旁放下了一盏温热的小米豆汤羹。

初眼看来,这两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倒也让客缘斋中的食客一时宽心了许多。

客缘斋中的食客们皆以为,方才两个五斗米道道士的那一副火爆脾气,也都是被饥饿逼出来的。毕竟,人之常情,一顿不吃饿得慌。

陈静一时又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轻咽了几口小米豆汤羹,还是那一个不曾远去的熟悉味道,一边又想起了曾经的一些大事。

、,……

客缘斋中的食客相比两个五斗米道道士来之前确实安静了许多,沉寂的空气让人快透不过气来。

嘭、哐当,……

突然,又是一阵拍桌异响,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双筷子指住爆炒猪肝中的最后一片,并咬了一口的猪肝厉声大喝道:“店小二,死过来!店小二,你快死过来,……”

店小二闻声一阵惊悚,后背好似爬过了万千蚂蚁,之后又一阵拔凉刺去了尾椎骨,紧接着面色苍白之间极速奔去了两个五斗米道道士桌前,一边又颤抖说道:“两位道长,还有何吩咐,只管说来!”

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筷子极速一扬,在桌台上下如江波中的游鱼蹦跳不止,厉声又道:“店小二,你与贫道说道说道,这是什么龙肝?这一片究竟是什么龙肝?倘若说不明白,贫道定与客缘斋没完!”

店小二不得不硬起了头皮,回想方才在后堂与店小三嘀咕之言,径直又字字珠玑道:“道长,听我一言。这就是龙肝!汉有武帝刘彘,彘者为龙,这就是龙肝没有错!”

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哑口无言,径直又指着茴香鸡杂,眼神中轻蔑又道:“这又是什么凤胆?凤胆是这一个样子吗?”

店小二一时镇定,旋即点头哈腰又道:“道长,正所谓:脱毛的凤凰不如鸡。无论是何飞禽走兽,起锅烧油上桌必定脱毛,而且还是一毛不剩。如此,这一盘可比凤胆?”

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沉默无言,又指住米酒道:“这又是什么玉液琼浆?贫道也万分怀疑!”

店小二一时欣喜,看样子这一个找茬的五斗米道道士胸腹之中还有一点点文墨,或者说曾经也是一个读书人。用读书人的话去打发读书人,还真是万分好使!

店小二继续点头哈腰,镇定如山就似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抹布在桌台上前后一抚,轻声又道:“道长,两位道长,即是玉液琼浆,自然:玉者幽香、液者奔流、琼者酥润、浆者大白。这一壶玉液琼浆,从来也都是名副其实!”

另一个五斗米道士一脸不快,旋即长剑一拂,桌上的盘盏顺势一推,一股脑的杯儿、盏儿、碗儿、碟儿落地湿漉漉的碎了一大片,与此同时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贫道已经吃过了客缘斋所谓的龙肝凤胆,也喝过了客缘斋所谓的玉液琼浆,龙肝凤胆假的、玉液琼浆也是假的!胆敢欺骗五斗米道,找死!”

客缘斋中的食客闻声一惊,闻言一时明了:看来这两个五斗米道道士是先饱了肚子,然后再砸店。

果然,现在而今天底下的五斗米道道士中没有一个人是善类,不能存有侥幸之心,坏透了!

陈静在一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时佯装熟视无睹的样子只顾一口一口轻咽小米豆汤羹,毕竟要是在客缘斋中打起来,恐伤及无辜食客,越女剑贸然出击也不顺手。

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静在不经意间又一次轻飘飘的盯紧这两个五斗米道道士,看面容也是年轻至极,一副血气方刚的样子确实也非等闲之辈。

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旋即身子一斜,长剑一闪剑光出鞘架在店小二的脖子上,一边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客缘斋如此待客之道,枉为客缘斋一家客店,不如没有!”

“欺骗了五斗米道,该当如何?不用贫道再说一字半句了吧?”

“……”

店小二左右张驰之间全然一脸无辜,得罪了五斗米道就得规规矩矩的学鼠叫,万念俱灰又骤起了一绺奔溃,之后又环视了客缘斋内一圈,旋即耷拉着脑袋“扑通”跪地,紧接着又五体投地,不得不嘶哑道:“吱吱,吱吱,吱吱,……”

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顺势压在了店小二的后脖子上,右脚顺势重重一踢,踩在店小二后背心。

“叫啊!使劲叫啊!快使劲叫啊!贫道,听不见,听不见,真的听不见!要是贫道听不见,一剑剁了你的脑袋,不,是一剑剁了你的老鼠脑袋,天下万民除五斗米道之外,皆是鼠辈,鼠辈!……”

店小二又不得不从了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旋即张嘴嘶哑着声音又道:“吱吱,吱吱,吱吱,……”

客缘斋中的一众食客见状惊得瑟瑟发抖,不敢吱声一字半句。

另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旋即立起身来,环视了客缘斋一圈,紧接着脱口而出大喝道:“方今天下谁敢忤逆五斗米道?谁敢欺骗五斗米道?这就是下场,鼠,鼠,鼠!……”

陈静又不得不轻轻的放下了小米豆汤羹,看来少不了一场打斗,径直轻飘飘的问道:“看两位道长面生,想必也不是孟婆郡人!在下此行可是为灭五斗米道而来。不知两位道长怕不怕?嗯哼,……”

长剑压在店小二脖子上的那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阵得意,径直厉声轻蔑道:“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狂妄至极,还想一个人灭了五斗米道?痴心妄想!贫道是五斗米道左护法刘文之,……”

另一个五斗米道道士听陈静如此一言,旋即如临大敌之感,长剑极速一正,盯紧陈静又道:“贫道是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

陈静心中一惊,想不到在此又遇见了年轻时候的刘文之与释远,要是越女剑一剑封喉,也就没有了以后白莲社祸害万民之事。

陈静心中微微一笑,都说事后诸葛亮,可是眼下之事,却也像极了未卜先知,只要刘文之和释远都死了,怎么会有以后的白莲社?

陈静旋即起身,极速捉过越女剑指住刘文之道:“小杂毛,快快放了店家小二哥?与手无寸铁之人欺凌如此,真是有辱道家之名!”

刘文之长剑极速一手,右脚从店小二后背移开,与释远背靠背厉声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哈哈,你今天死定了!”

刘文之扭头与释远一个游离的眼神,齐声大呼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第379章 越女剑四解纷扰

说时迟那时快,刘文之旋即一式虎跃平剑极速一挥向前,紧接着释远一式虎跃撩剑起身极速一刺,两道剑光一上一下、一斩一刺张驰之间,四袖青色道袍恨不能一招制胜,双双一剑之下结果了陈静。

五斗米道左护法刘文之与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一同出招又出剑,倘若不与陈静一击下马威,今后又将如何在五斗米道中立足?又如何对得住五斗米左、右护法之名?

毕竟,五斗米道左、右护法一路同行现身确实少有,这都是得了孙秀之令在孟婆江北一战杀逃了刘一谷之后,又回身过了孟婆江。

刘文之与释远过了孟婆江,借道孟婆郡自然就去了太守府,正好遇见五斗米张礼与太守张信商议五斗米道之事,又有张义从旁说道客缘斋陈静之事,故而前来寻踪。

幸好,在客缘斋也真的遇见了陈静,在刘文之和释远看来,那还就是天助五斗米道。

刘文之与释远胸怀必胜之心,只要出剑胜了陈静,五斗米道之名在孟婆江南、江北还是无人能撼。

正当刘文之与陈静大喝之际,客缘斋中一应大小食客慌乱中躲进了各自桌台下,抱头不语。

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在客缘斋中一边喝着五石散兑酒、一边吃着各自盘中菜食就掉了脑袋。

店小二也趁乱匍匐离去,之后极速起身跌跌撞撞的奔去了后堂,还时不时的探出一个脑袋张望着。

陈静自然也没有输掉半分气势,径直白纱白袍一扬,极速思索之间旋即一式后空翻,之后一连串侧空翻,往客缘斋外闪了出去。

刘文之与释远自然没有落下,径直左右并行一阵疾驰,旋即两把长剑如弓弦出箭一闪,青色道袍又两闪如云,再一次逼近陈静。

陈静瞅见刘文之与释远也都跟着出来,一时宽心了许多,至少客缘斋会少许多器物损失,也少食客无辜伤亡,如此更能全力杀敌。

陈静右脚轻轻一沉,极速向上一跃,紧接着凌空一闪白影而下,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又一式抱剑剑气,之后一字马一滑起身又一式点剑剑气,从左而右、从右而左,……

嘭、嘭嘭、嘭嘭嘭,……

一绺又一绺尘烟如雾而起,陈静斜持越女剑之间,极其警觉的盯紧这一绺又一绺尘烟。

突然,从这一绺尘烟中一上一下攻杀出了毫发无损的刘文之与释远,径直长剑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之间同声大骂道:“胆敢忤逆五斗米道,终将是死路一条,……”

陈静见状先是一惊,旋即又退后了三步,径直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一挥,刘文之与释远从上下分为两个人,从左、右各自一闪游离的身影又一道剑气攻杀过来。

陈静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之后又落地一式点剑剑气,之后再一式点剑剑气,又一式点剑剑气,……

陈静借力使力,径直一闪白纱白袍的身影跃上了三丈之高。从下往上看去,就似一朵白莲花。

刘文之与释远攻杀落空,又不得不抬头四目张望,生出一副无可奈何之状,一时之间力有不能及。

突然,释远持剑一通轻蔑大骂道:“这一个该死的女人,还会一个人上天?待会儿落地之际,贫道定要让你再一次上天看太阳!”

刘文之一脸狰狞,径直扭头与释远又道:“道友,既然这一个女人一个人也能上天,贫道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活着上天,死了下地!”

释远一时明了,旋即一字马落地,长剑斜身入地一弓,剑锋中映出了天际边一绺绯红的霞光。

刘文之顺势斜身长剑极速一荡,剑锋与释远斜持的剑锋一弹,似弹弓一般弹射出去了刘文之。

刘文之长剑一直就似一支三床弓弩之箭,从下而上直追陈静,口中依然大喝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刘文之自以为,似陈静这般直身而上,一剑弹刺下去必定亡了陈静,落地之后必定粉身碎骨。

释远瞅见长剑弹射出去了刘文之,径直又一式后空翻起地,之后斜持长剑盯紧陈静以防万一。

正当陈静借力使力之间扭头微微一笑,径直越女剑极速回手先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一闪白影如莲花落地,越女剑势必要一剑封喉了刘文之。

刘文之已然弹射上半空一丈之地,却又见陈静在空中变换了剑招而下,一时心惊之际,紧接着身子极速一旋,口中念念有词之后,厉声大喝道:“天地无法无天!……”

刘文之话音刚落就在两丈高处寻不着踪迹,也不见了身影。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刘文之又隐形不见了踪迹,如何力敌?如此一剑封喉的招式必定落空,紧接着又灵光一现,一时心如明镜。

陈静之后没有一丝心慌、没有一丝颤抖、没有一丝退缩之意,径直一闪白影飘然落下时,越女剑反手极速一收,紧接着心神合一又驭剑而出,旋即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正当越女剑脱手而出之际,一道寒光剑影左突右进、左闪右避旋即化为千剑、万剑,剑光就似一朵朵白莲花花瓣,又似一只飘逸的白色凤凰若即若离的尾羽,……

嘭、嘭嘭、嘭嘭嘭,……

越女剑千剑、万剑顷刻之间落地,骤起无数闪电光火石,之后弥漫着尘烟与飞石四射,就连客缘斋外的窗台与飞梁也都异响不止。

在尘烟与飞石之中不见一个人影,却听刘文之一声急促的哀嚎,紧接着又一通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静越女剑极速回手又一式点剑剑气而下,凌空三步之后再轻轻一式点剑剑气,之后又凌空三步之后再一式点剑剑气,……

陈静飘逸如云而下,在尘烟与飞石十步之外斜身持剑落地,一时又极其警觉的盯住弥漫中的尘烟。

释远在不远处确实吓得不轻,径直又颤抖着长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死死盯住尘烟中,但愿刘文之还活着没有死。

陈静在一旁轻飘飘说道:“方才,在客缘斋中,不是都知道在下是纯依香儿女侠了吗?又何必多此一举发问?哦,兴许还不知道在下真实姓名吧!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纯依香儿陈静是也!”

释远在一旁一动不动,径直在手足无措的盯住陈静,又盯住尘烟中一阵猛过一阵的咳嗽声,紧接着不见刘文之人影、也不见刘文之人声,地上只有一滴又一滴咸湿,就似一小片怒放的海棠花枝。

释远见状脸色一青,完全没有想到陈静出手如此厉害,径直又隔空对尘烟急切追问道:“道友,伤得可重?道友,你还活着吗?”

弥漫的尘烟缓缓消散,咸湿的血滴停在了释远三步之处,突然又一通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道:“快不行了,贫道快不行了,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还得让贫道都习‘天罡地煞阵’,还有无声之雷啊,……”

释远还是第一次听刘文之说这般丧气话,径直心中一凉,旋即半弓着身子一蹲,急切又道:“道友,你且上来,贫道救你这一回!”

释远只感觉到青色道袍突然一沉,知道刘文之已经伏在了后背上,长剑杵地立身极速而起,……

陈静见状心里一急,旋即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越女剑一道寒光先式一式绞剑剑气,之后是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越女剑剑身释远必定一剑封喉。

释远一时心惊,说时迟那时快,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又厉声大喝道:“天地无法无天,……”

一绺尘烟如雾极速腾空闪起,一眨眼间又不见了释远的身影。

陈静极其警觉,生怕释远在背后出剑,越女剑左右张驰之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尘烟如雾缓缓散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尘烟缓缓消散之后,地上突现一绺斑驳的血迹,待陈静寻着血迹追出了百步之外,血迹又没有了踪迹,……

刘文之和释远这回是逃走了。

客缘斋内的一应食客从客缘斋内探出来了脑袋,欢呼道:“五斗米道该死,错负轮回剑万岁!……”

“纯依香儿女侠,不愧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敢与五斗米道为敌,真乃我等万民之大幸!……”

“纯依香儿女侠,你那么俊的剑法伤了五斗米道左护法刘文之,以后你可得万万小心啦,……”

“……”

陈静不得不轻舒了一口气息,径直越女剑极速入鞘,又瞅了一眼客缘斋外这一场打斗中毁坏了的一大片街面,一时又无可奈何一笑。

正当陈静缓缓步入客缘斋门口之际,耳边又骤起了一阵急促而又猛烈的马蹄与脚步声。

客缘斋中的一应食客面色一惊,旋即奔回了各自桌台前,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埋头只顾各自吃喝。

第380章 张义兵围客缘斋

正当陈静再一次端起还有一半的小米豆汤羹之际,张义已经领着太守府的众多将校围住了客缘斋。

张义青色折扇一摇,已然大踏步奔进了客缘斋来,左右各随一队数十个虎背熊腰的军士。

一个个军士腰刀不离右手,顷刻之间就能出鞘劈人两半的眼神让客缘斋中的一应食客再一次埋头更低。

张义对着客缘斋内的阁楼大声疾呼道:“半老小徐娘子,半老小徐娘子,本公子又来了,还不下来见客?再不下来,本公子先砸了客缘斋,然后一把火烧了客缘斋!”

“半老小徐娘子?半老小徐娘子喂,快一点下来咯,哈哈,哈哈,哈哈,在孟婆郡就没有本公子得不到的东西!不,得不到的人!”

“在咱们孟婆郡倾国倾城的半老小徐娘子,又怎么可能是一种东西呢?嘿,是人,是人,终是本公子一人独得、独享之人。哈哈,……”

“……”

张义自顾说笑之际,径直青色折扇一收,寻了客缘斋正中的一方桌台上极速坐了下去,径直取了一个杯盏,“刷、刷、刷”满上了一盏茶,接着斯文如猫舔食吃起茶来。

张义“咕噜、咕噜”轻咽下的唾沫星子多过茶水,紧接着又再一次冲阁楼上大声疾呼道:“半老小徐娘子,还不下来见客?本公子可都快等不急了!你要是再不下来,本公子可就要带人上来了哟!”

“半老小徐娘子,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要是本公子上来,你就是本公子的人咯,哈哈,……”

张义一边得意大笑之际,一边又满饮了一口茶水,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好似喝干了孟婆江水也难挡心胸中如猛兽张狂的骚动。

张义一时又缓缓放下了茶盏,捉回青色折扇在胸前一阵杂乱无章的“啪啪、啪啪”,接着又眉飞色舞的向阁楼上疾呼道:“半老小徐娘子诶,本公子在孟婆郡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非仗势趁人之危的纨绔子弟,有道是:非礼勿言。本公子礼呼三声,倘若你再不下来见本公子,本公子上来就非本公子的过错了,哈哈,听好了,一!”

张义满脸得意,旋即又环视了客缘斋中一应食客大呼“二”之际,突然又看见了角落里一边小口吃小米豆汤羹的陈静,一时如坐针毡。

张义一脸铁青如残荷落叶,青色折扇又猛烈的“啪啪、啪啪”摇了数十下,径直骂骂咧咧又道:“我呸,外人终究还是靠不住!无论是五斗米左护法,又还是五斗米右护法,如今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真让人咋舌!还说什么天地无法无天,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想起在太守府中的一番话,眼下看来还真是大言不惭。两个护法打逃了刘一谷,却在这一个女人手下逃走了,但愿不要死咯!”

“虚有其表之徒,浪得虚名之辈终将害人又害己,还是官场上的那一句话说的极好:县官不如现管。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哈哈,……”

“……”

张义旋即大笑之际,右手极速一扬又一正,太守府中的将校止步不语,径直盯紧客缘斋阁楼。

张义一个人轻摇折扇,径直一副若无其事而又飘飘欲仙的往陈静桌台前缓缓步了过去,一边悠悠笑道:“姑娘,别来无恙啊!不,不,不,女侠,真是好生惬意啊!”

张义径直一点儿也不客气,当客缘斋成了自家的亭台楼阁一般,锦绣华衫一拂,坐在了一旁。

陈静小心翼翼的咽食小米豆汤羹,并未正眼瞧张义一眼。

张义贴了冷脸,旋即一脸无趣的盯住桌台上的越女剑,轻飘飘的又道:“这一把剑,确实也是一把好剑;这一个人嘛,已经伤了咱们张家不少人的心,虽然算不得是一个好人,但确实还是一个美人!”

张义青色折扇温柔如云过山头一般无声无息摇晃了几次,没有“啪啪”的声音,也没有“呼呼”的声音,更没有“嘭嘭”的声音,旋即又掩面轻声念叨道:“女侠,既然一个人都能胜过了五斗米道左右护法,并且还毫发无损,想必剑法也很俊。既然如此,何不与张家合二为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五斗米道敢找茬了。如此,可好?”

“再有,以姑娘剑法之俊,孟婆郡张家之名,若得秦晋之好,珠联璧合岂不是美事一桩?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

“……”

陈静旋即白了一眼张义,轻放下小米豆汤羹,打了一个“嗝”,轻飘飘的又道:“秦晋之好?有真的好吗?近闻淝水之战,秦败而晋胜;远有秦穆公与晋文公之好,结果崤山一战依然还是秦败而晋胜,……”

张义闻言目中一闪有光,旋即又得意轻笑道:“妙,妙,妙!女侠不但精通剑法,还精通文墨,看来本公子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姑娘,即是如此,又何苦受这般行走江湖的颠沛流离之苦、清贫霜寒之气?不如,与本公子回太守府,本公子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看你吃的这都是一些啥,这是人吃的吗?太守府准保你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锦绣绫罗,山珍野味,应有尽有,应有尽有啊!……”

“……”

陈静旋即越女剑在手,径直冷冷如冰又道:“既然公子是读书人,又为太守府公子,该当为郡中万民请命。至于公子所言,在下只得用一句话相送: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义见陈静如此决绝,径直又青色折扇猛烈一摇,一阵“啪啪、啪啪”,之后又一阵“嘭嘭、嘭嘭”,紧接着又极速一收,在虎口一阵三长两短的“啪啪”,之后又轻笑道:“女侠,你本非孟婆郡人,又如何不知本公子没与万民请命?”

张义旋即又一阵诡异之笑,径直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来回踱步又道:“本公子可为万民请命了!实不相瞒,张家汉子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误杀了几个小孩儿,如今,家父,不,太守大人已经妥善处置了!”

“这杨家的一群土贼,也不知道是哪里借来的胆子,居然聚民在太守府前闹事。太守府的军士一通刀兵就杀跑了他们,无非就是死了一个杨家小儿,怎么可能让张家人抵命!张家人的命,可金贵着呢!”

“女侠,本公子为张家万民请命,可一直都没消停着!孟婆郡张家人就是昊昊上天,其它人就是天底下的一群肮脏的猪、一群笨丑的羊、一群乱咬人的狗,……”

“……”

陈静心中大怒,看来杨家汉子的小儿已然白死了,该死的张家汉子居然还能活下来,一时之间急切轻蔑道:“诚如公子所言,在下不姓张,客缘斋掌柜也不姓张,又何苦来找似咱们这等低贱之人!公子当学五斗米道张智,说不一定在孟婆郡中还有张家寡妇。如此,才能保证你们张家人血脉一脉相承,……”

“哦,对了。在下斗胆一问,方才公子如此一言,想必张公子母亲姓张,祖母与外祖母都姓张了?不然,这就完全说不过去啊!……”

“……”

张义一脸恼怒,觉得这不但是挑衅一郡堂堂太守公子,还是侮辱堂中长辈,目光如炬,径直青色折扇极速一扬,紧接着又厉声大喝道:“众将士听令:砸了客缘斋!”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直,一道寒光剑气出鞘,右手一旋,重重压在张义脖子上,厉声大喝道:“你敢,倘若砸了客缘斋,在下一剑封喉!”

客缘斋中的一应食客又是一阵心惊肉跳,顷刻之间又躲进了各自桌台下,抱头不语。

张义一时不惧也不怒,径直青色折扇轻飘飘一摇,紧接着又眉飞色舞缓缓轻笑道:“姓陈的,你倒是快杀呀?你一剑封喉倒是快意恩仇了,可是,客缘斋它跑得了吗?跑得掉你这一个和尚,逃不掉客缘斋这一座庙,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心中一怔,听张义这一副口吻,要是一剑封喉杀了张义,确实会连累了客缘斋,官府秋后算账必定也会连累了半老小徐娘。

张义有恃无恐,径直没有理会陈静,青色折扇一摇,满面笑容对陈静做了一个鬼脸,之后大声疾呼道:“众军将士,还等什么?砸,砸,使劲的砸,砸不出半老小徐娘来,烧也要烧她出来,……”

“本公子就不信这一个邪了,堂堂孟婆郡一郡的张家太守公子,居然治不住两个女人,这让本公子以后在孟婆郡怎么抛头露面?……”

陈静见张义自鸣得意之态,一时手足无措,要是在客缘斋外,必定一剑封喉杀了张义,可如今,……

嘭嘭,哐当,劈啪,……

客缘斋中一应桌台上的杯盏碎了一地,桌台坏了一大片,……

“住手,胆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不想活了!”

第381章 客缘斋张义使计

半老小徐娘面带七分娇媚中溢出了三分怒气,缓缓从阁楼上睡眼惺忪步了下来,一色袭地的绣花齐胸襦裙又似一朵怒放的白莲花。

蹬、蹬蹬、蹬蹬蹬,……

一双绣花布鞋鞋尖各一朵白莲花开得正盛,步下阁楼木梯上骤起了铮铮有音,空灵而又久远,一时镇住了打砸摔捶中的军士。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旋即越女剑在张义脖子上又压了一压,隔空与半老小徐娘道:“待在下拉他出客缘斋去,一剑封喉结果了他!看孟婆郡张家人谁敢如此厚颜无耻!”

张义青色折扇一摇,目中无人又道:“拉出去砍吧!你想怎么砍,就怎么砍!你要怎么剁,那就怎么剁!结果还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功夫好的跑得了,要是功夫不好的又如何跑啊?哈哈,……”

陈静闻言恼怒之际,越女剑再一次压重了三成力道,剑锋已然轻飘飘的滋进了张义脖子里,旋即剑锋上骤起了一条细微的小红绳。

太守府军士一时止住了客缘斋中砸捶,旋即腰刀明晃晃出鞘一排光影,在天色暗光中映出了一身明光铠就似一个又一个小太阳。

店小二从后堂旋即奔了出来,跟在半老小徐娘的身后,径直又哀怨诉苦道:“掌柜的,方才五斗米道两个臭道士好无理。还得多谢那一位客官,不,纯依香儿女侠杀跑了他们,不然,客缘斋难逃一劫!”

张义一时无视了陈静,也无视了陈静手中的越女剑,青色折扇旋即一收,轻微仰头大笑道:“客缘斋店家小二哥还真是一个明白人。哈哈,五斗米道左右护法败逃了,那都因为他们不是孟婆郡人!似本公子这般,岂有败逃之理?……”

半老小徐娘碎步上前,二指轻轻一捻,架开了越女剑,一边又轻声追问张义道:“张公子,客缘斋不曾欠一次五斗米,也不曾忤逆孟婆郡王法,是何缘故再来砸店?”

张义旋即左手一抹脖子,指尖染上了一绺淡淡的浅红,紧接着欣喜若狂又道:“今日本公子见红,那还真是讨了一个大彩头。掌柜的,本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本公子就中意你。看你我年纪相当的样子,又如此爱人,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半老小徐娘微微一笑,旋即轻蔑的看了一眼张义,张口又似一阵嗔怒道:“张家人真是作孽啊!当年张家先祖司空张华对老娘我都毕恭毕敬,太守大人也都是一个后生之辈,似你,礼又从何而来?”

张义旋即青色折扇又一拂,紧接着又一阵“啪啪”摇动之后,一阵狂笑脱口而出道:“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兴许,是他们太胆小了吧!本公子能想常人之不能想,能做常人之不能做之事,半老小徐娘子,如此可有心意?”

啪!

半老小徐娘反手一掌拍打在张义左脸上,旋即泛起一个粉色的巴掌印子,之后张义瞬间红了双颊。

张义一边左摇右摆了一回锦绣华衫,一边又兰花指一捻,半嗔半怒与半老小徐娘道:“哎呀,你坏死了,打是亲,亲亲,亲亲,半老小徐娘子你快亲亲,嗯啦,……”

陈静见状骤起一股五味杂陈,方才吃下去的小米豆汤羹旋即翻滚在喉咙口,倘若一不留神出粗一口气,小米豆汤羹都将夺口而出。

陈静一时极速无语,旋即侧面长呼了一口气息,一时又缓缓的退后了三步,空气里凝结成霜的气息一时刺鼻又刺眼,眼不见为净。

张义折扇又一摇,一副极其不舍的样子,疾声大呼道:“女侠,你别走,你也别走呀,你让本公子见了红,这一次大彩头你也有份!正所谓:好男必然妻妾成群。如此,其乐融融,其乐融融啊!……”

啪、啪!

半老小徐娘反手重重的一个来回,在张义面颊上落下了两道巴掌印子,张义双颊骤起了一片青、一片紫、一片白、一片黄,……

张义旋即盯住半老小徐娘,一边悠悠又道:“打是亲,打是亲,打是亲呐。半老小徐娘子,本公子满意又满足,哈哈,哈哈,……”

半老小徐娘旋即卷起了袖子,疾声大呼道:“浪得虚名之辈,虚有其表之徒,老娘一拳打死你!”

正当半老小徐娘举起两个拳头之际,太守府军士两把腰刀极速一旋,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架在半老小徐娘脖子上,侧身微微又一抬。

半老小徐娘面不改色,径直又厉声大喝道:“张公子,你还想要老娘死?那老娘就死给你看!”

张义旋即青色折扇一直,指住两个军士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要是伤着了半老小徐娘子,本公子一定杀你们九族,……”

两个太守府军士急切之间收回腰刀退去了三步之外,面面相觑之间倒吸了一口拔凉之气。

张义旋即又半弓着身子,一边轻声赔不是道:“半老小徐娘子,都是本公子的错。这一些当差的,本公子也是第一领着他们出来,……”

半老小徐娘轻蔑的瞅了一眼张义,又环视了一回客缘斋里外的太守府军士以及躲在桌台下的食客,轻飘飘又道:“张公子,砸了老娘这么多器物不说,还打搅了老娘的买卖,带这么多军士来客缘斋,你当老娘我是打家劫舍的流寇?还是光天化日下开的一家黑店?”

张义面色一急,客缘斋掌柜怎么可能是流寇,客缘斋又怎么可能是一家黑店?原本来之前,以为刘文之和释远胜了陈静,带军来围客缘斋必定能让半老小徐娘就范。

可是,事与愿违。陈静胜了刘文之与释远,太守府的这一些军士要真动起手来,必定伤亡无数。更何况一向忍让的半老小徐娘,今日却如此硬气,张义始料未及。

张义旋即心中骤起一绺忧伤,紧接着缓缓又道:“在孟婆郡怎么可能有流寇?不可能有的!客缘斋要是黑店,来客缘斋的食客不是眼瞎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张义见客缘斋这一番阵势,看来劳师动众又将空手而归,对半老小徐娘志在必得之心从未改变,还得从长计议,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明摆着不敌陈静,倘若在留在客缘斋,必定自讨没趣。唯有先寻脱身之计,再寻卷土重来之法。

半老小徐娘旋即又轻飘飘的瞅了一眼破损的桌台与杯盏,两手叉腰似一只吊额猛虎,厉声又道:“张公子,如今碎了这么多器物!还当如何?你说该当如何?”

张义再一次始料未及,一时没想到半老小徐娘还要讹诈一笔,从此之前,张家人做事砸了就砸了、杀了就杀了,这又情何以堪?

张义缓缓沉思之间,又惧怕一旁的陈静,在得到半老小徐娘之前还得留几分薄面,径直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旋即仰头又一阵轻笑道:“不就是让本公子赔钱嘛,好说,好说,好说啊!既然本公子碎了客缘斋一应器物,太守府也赔你一应器物,这叫一物易一物!”

“在太守府库房里还有几大马车蒲葵扇。待本公子回去给你拉到客缘斋来,就算是一物易一物了!”

“……”

张义自以为得意之际,又好似若有所思发现了纰漏,旋即又急切改口说道:“不,不,不,既然客缘斋一应器物在客缘斋中碎掉。蒲葵扇也当在郡城中一物易一物,本公子方才受纯依香儿陈女侠一剑,这一趟差事就让与纯依香儿女侠了。”

“本公子言而有信,明日辰时便拉出蒲葵扇去郡城东门口,纯依香儿女侠要是不敢来,本公子可会秋后算账的哟!你功夫再俊,店家小二哥总不会功夫吧,哈哈!”

张义自以为妙计,一时得意之际,旋即青色折扇一扬,疾声大呼又道:“众军将士听令:回营。本公子一人赏一两银子!”

客缘斋里外的太守府军士兵器极速入鞘,旋即又齐声大呼道:“得令。张公子英明神武!”

客缘斋内的军士缓缓步出了客缘斋,客缘斋外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渐密渐疏,之后一片死寂。

张义又多瞅了一眼陈静,轻飘飘的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要是明日你不敢来,可怪不着本公子!”

陈静脱口而出又道:“来就来,不就是卖一回蒲葵扇嘛!我卖!要是卖完了蒲葵扇,还与客缘斋无辜之辈计较,在下不但要杀了你,还要杀了纵子行凶欺人的张太守!”

张义仰头大笑出门去,径直又一通嘲笑道:“本公子在孟婆郡内,还无人能逃出张家人的手掌心。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就姓张!”

张义走了,客缘斋中一应食客又探出了脑袋,骤起一阵义愤填膺的声音又道:“女侠,明日我等定去郡城关照你卖蒲葵扇,……”

“是呐,女侠勿惊。我等这就回去,让各家需要蒲葵扇的,明日辰时在郡城守候!”

第382章 客缘斋陈静问计

客缘斋内一应食客一连受了两次不小的惊吓,如今一时平静了下来,各自上前结账纷纷离去,生怕再一次遇见是非且惹祸上身。

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吃着酒肉、喝着五石散兑酒惹怒张家人。惹不起,必定还躲得起。

都说:公道自在人心,但是孟婆郡张家人一手遮天,公道也只有默默的隐藏在非张家人心之中。

眼下,陈静越女剑出手为孟婆郡非张姓人出了一口恶气,自然也不能让陈静在郡城卖蒲葵扇难堪。

自古以来:有卖必有买。这做买卖的事,天经地义,客缘斋中离去的食客皆以为一把蒲葵扇仅仅只是少喝几盏五石散兑酒而已。

虽然张义说府库有几大马车蒲葵扇,但是孟婆郡中非张姓大户人家也不少,蒲葵扇自是小事一桩。

半老小徐娘也不加阻挡,客缘斋内已经乱成了一团糟,正好提前打烊收拾一回,客缘斋外方才一通打斗的坑道还得赶紧填土回去。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一边长叹了一口气息,人情冷暖如鸟兽散大抵如此,也不多言一字半句。

半老小徐娘旋即叉腰一声大喝道:“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来活了,也都通通出来!谁要是慢人一步,老娘罚他三天没饭吃。……”

半老小徐娘话音刚落,从四方极速闪进来一色短打小衣的汉子,虽然陈静也都一一见过,但是眼下各自面色确实有一些难堪,毕竟眼下这一些活路,算是“飞来横活”。

半老小徐娘没有半点含糊,被张义差人砸了店,眼下还得打扫干净,明日一早才能正常迎客,至于张义赔钱之事,还得从长计议,赔就得、不赔又能奈何?有道是: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旋即又厉声说道:“客人,眼下也都走光了,正好干活!老娘要点将了!”

“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你们三去把客缘斋外大街上的坑填好了!此坑要是不填,客缘斋门前就坑人,谁还愿意来客缘斋啊?”

“店小二,先把这一些破碎之物扫一扫,该扔的扔,该烧的烧,该换走的换走,不能让明日的客人看见今夜的这一番破败之相!”

“……”

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一时掩面窃喜,独独店小二一番极其不乐意的说道:“掌柜的,你好偏心,客缘斋外三个人,客缘斋内就我一个人?不公,不公,不公啊!”

半老小徐娘白了一眼店小二,之后又环视了一回众人,轻飘飘又道:“不公?不是还有老娘我吗?对了,还有陈女侠,纯依香儿女侠!”

“你看客缘斋外三人,客缘斋内三人,正好,正好,真正刚好!”

“……”

店小二一时无可辩驳,径直满意的低下了脑袋,之后眉开眼笑又道:“客缘斋一家人,还是咱们掌柜的心疼咱们,菩萨心肠啊!”

半老小徐娘兰花指一扬,裙摆又一旋,轻声说道:“是吗?真是这样的吗?老娘我的菩萨心肠可是得先看着你们干活,谁要是敢偷懒一时半会,还罚三天不许吃饭!”

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又一阵窃笑,店小二胳膊也不敢与大腿拧巴,径直又不得不认命。

半老小徐娘旋即又道:“都还愣住干什么?干活,难道还要老娘一一示范一回?你们吃饭的时候,老娘可没有先吃一口,然后再让你们吃吧?可不能得寸进尺,要有敬畏之心,可不能学张义那兔崽子!”

店小二、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一时全部半弓着身子,紧接着同声念叨道:“都说客缘斋掌柜好,一日两餐都管饱;都说客缘斋掌柜善,遇事从来底到帮;都说客缘斋掌柜美,是人都想图一醉,……”

半老小徐娘半嗔半怒之间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又瞥了一眼,兰花指一扬,极速打断了话茬子,轻声又道:“你们一个个的,尽听食客一通瞎说瞎编排。要不是老娘当初好心收留你们,你们也能有今日?虽然都是客缘斋中一家人,可得存感激之心、敬畏之心。斗米恩、担米仇。谁要是敢生出了这样一个心思来,老娘保准不先打死了他!”

店小二、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一时面色镇定,旋即又相视一笑,齐声又道:“掌柜的,笑一笑,十年少!掌柜的永远十八岁!”

半老小徐娘旋即兰花指一扬,一时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正当要开口说道说道之际,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一同往客缘斋外闪去;店小二身子一斜,抹布一挥,径直奔去了角落处的一方桌台上。

半老小徐娘先是“噗嗤”一笑,径直又对陈静悠悠说道:“你看,这都是老娘我把他们平时惯的!哎,这人啊,人啊,人,……”

陈静极速放下了越女剑,一时挽起了袖子,一边又道:“掌柜的真是好兴致,高,实在高人呐!”

半老小徐娘嫣然一笑,径直从身边的桌台开始收拾,这一方又一方被砸损了的桌台,只有搬去后堂当柴烧了;地上的碎盏、碎碟、碎碗之类,只有扫出去填坑了。

店小二一时倒也麻利,待扫了一大堆渣滓在客缘斋门口之际,又与客缘斋外的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一通无关紧要之话。

陈静趁着与半老小徐娘安排桌台之际,轻声追问道:“掌柜的,张义前番说太守府库有几大马车蒲葵扇,听起来太玄乎。按理说来,太守府库内当是放金放银放粮之地,怎么会有蒲葵扇?奇葩至极啊!”

半老小徐娘长叹了一声,摇头摆手轻声又道:“哎,这要老娘说什么好哇。正是: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太守府中的那几大马车蒲葵扇,还是潘家旧物!”

“哎,好好一个潘家,就这样说完就完了。孟婆郡张家人与潘家人本有兄弟之情、同郡之谊。这倒好,张华与潘安同时问斩之后,张家人却插潘家人后背两刀!”

“江湖都道:当兄弟的都得为兄弟两肋插刀。可是,张家人不但不与潘家人共进退,还出这般落井下石的幺蛾子,实在为潘家不平!”

“……”

陈静一时明了,旋即又急切追问道:“既然如此,那这蒲葵扇还是不同寻常之物咯?张义为何又要拉出来卖掉?莫不是使‘调虎离山’之计?之后,再来为难客缘斋?”

半老小徐娘一时笑而不语,径直又一边安排着桌台远近。

陈静突然灵光一动,沉思之间径直又道:“要么明日不去郡城,看张义敢来客缘斋出什么幺蛾子,越女剑出手必定一剑封喉了他!”

半老小徐娘摇了一摇头,径直又轻声说道:“万万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倘若张义死在了客缘斋,只怕客缘斋方圆百里之地都会被太守荡平不留一个活物。只要老娘在,张义一时还奈何不得老娘,客缘斋还能相安,如此堪称两全。无非,张义来砸一些器物发泄一回怒气,都由着他,老娘都由着他,……”

陈静一时明了,觉得半老小徐娘之言也对,只要张义对半老小徐娘没死心,没有发狠心,客缘斋一应人等也都会相安无事。

陈静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掌柜的,不如趁这一次机会,越女剑在郡城中一剑杀了张义,这样就与客缘斋无关了!”

半老小徐娘轻轻的一摇头,径直又摆手道:“你要杀张义?你确定能胜得了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老娘寻思不出破敌之法,这才一直忍受着。只要破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五斗米道也便撕开了口子,这样一来五斗米道无处隐形。”

陈静一时无语,况且半老小徐娘说的也极是。虽然方才胜了刘文之与释远,那是因为刘文之与释远对陈静的招式一点儿也不熟悉,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如今,陈静与孟婆郡五斗米道张礼和张仁交过手,倘若趁陈静不备之际用“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从后背出剑,确实防不胜防。

陈静心中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一时又想起野店边朱掌柜的那一只大灰猫,看来这样的一只大灰猫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到时只待不离高头大白马太远的距离。

陈静一时轻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悠悠又道:“如此说来,明日郡城不能不去;也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得与之见招拆招!”

半老小徐娘点头不语,毕竟,一时之间又没有更好的法子。

陈静自是与客缘斋忙活到月上柳梢头之际,客缘斋内打理起来比客缘斋外确实快了许多。

毕竟,客缘斋外的坑道先填好了土,石块一时来不急去寻了,只得铺上一层大小不一的碎石子。

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忙到月色偏西之际,这才收工踏入了客缘斋,桌台上早就备好了一应丰盛的饭食,其味久远,太馋人!

第383章 陈静郡城初斗智

陈静本就帮着忙活,一时也执拗不过半老小徐娘,便又入桌台多少吃了一些菜食之后才回房歇息。

店小二、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以及后堂庖丁吃得兴起,半老小徐娘只在一旁傻傻的陪着,直到月色又偏西一半才撤去了桌台。

头遍鸡鸣,白马拂影。

没过多久的功夫,陈静便一个人先到了孟婆郡东城门口,在东城门口吊桥之内的城门洞里,早已把守满了数百着明光铠的大小将士。

陈静心中一惊,看来张义确实早有准备,正当策马奔过城门洞之后,在城门洞左右各有三大马车蒲葵扇,初眼看来,这六马车蒲葵扇虽然有一些陈旧,还有一些尘灰,倒也没有破碎一丝一条缝隙。

张义袭地一身青,立于一旁,轻摇了一回折扇,旋即又仰头轻笑道:“哈哈,陈女侠果然守时,辰时还未到,人已先到;只身一人,胆之壮哉;也罢,也罢,也罢!”

“陈女侠,既然是一物易一物,本公子就给足你两个时辰,待午时初刻还未把这六大车蒲葵扇卖完,哼哼,不但你出不了郡城,本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不做暗事,一定会正大光明的去客缘斋砸店,直到半老小徐娘子从了本公子!”

“……”

陈静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再与张义口舌之争一字半句,只得思量如何在两个时辰之内卖完了这六大车蒲葵扇,再与张义见招拆招。

陈静再一次盯紧这六大马车蒲葵扇,一层又一层,一叠又一叠,看上去如果没有一万把蒲葵扇,那也少不了八千把。并且,要在两个时辰之内卖完,确实始料未及。

陈静也没有输掉半分气势,径直又策马扬鞭围住这六车蒲葵扇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回,斩钉截铁厉声又道:“我卖!卖完了蒲葵扇,倘若再敢打扰客缘斋,你项上吃饭的家伙必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张义青色折扇一摇,仰头又一阵轻笑道:“本公子但愿你能卖完这六大车蒲葵扇。可是,本公子又不得不实言相告,你是卖不完的!”

陈静越女剑旋即一直,紧接着厉声又道:“莫非在蒲葵扇上做了手脚不成?你这不是与人挖坑吗?”

张义青色折扇又一摇,一边仰头又道:“堂堂一郡的太守公子,又是张家人,玉皇大帝也都姓张,又如何在蒲葵扇上做手脚?你也太小看咱们张家人了吧,哈哈,……”

张义旋即不再理会陈静,除了守在城门洞的数百军士之外,张义青色折扇一收,领着两个将士缓缓步上了城楼上,城楼上早已弓箭搭弦,城楼正中的一方案台上早就摆满了一应菜食与五石散兑酒。

张义一个人尽情的“刷、刷、刷”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轻挽了一回衣襟,一边半扬着纶巾,眉目圆睁之间又字字珠玑说道:“都言: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说的极好,说的极好啊,……”

张义旋即仰头“咕噜、咕噜”一连数口下肚之外,一边又长叹了深情一声“啊”,之后斜身侧目半卧半躺,左手托着脑袋、右手轻摇折扇,一边咿咿呀呀的唱起了小曲,小曲的调子竟然也是: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呀好酒,……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城门洞的数百军士一动不动,也都佯装是一个个看客,没人上来帮着招呼一声,自然也没有人上前搭一把手。

也是,估摸着这一些军士大概早就受了张义的军令,看这一副光景,准会出更多的幺蛾子。

陈静旋即捉起一把蒲葵扇,轻轻的嗅了一嗅,确实还有一股蒲葵的陈旧之味,轻轻又一摇,一绺清风确实还能惬意一时半刻。

陈静一边又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瞅蒲葵扇,要是在蒲葵扇前后两面都题字,兴许这一把蒲葵扇的价钱水涨船高也能翻过万千倍。

可是,以陈静眼下相识之人看来,无人的墨宝能有此效,姑且也只能做脑中一番思绪飘过。

不过,张义只叫卖蒲葵扇,又未曾定价钱,这又是一处“破绽”。

如此,陈静突然觉得,就定一个铜钱一把蒲葵扇,孟婆郡城中的乡民一人出一个铜钱,想必两个时辰也都会卖得一把不剩。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人不贪小便宜,这一次就让他们贪一个够!

陈静面纱斗笠一扬,旋即策马上前了三步,左手鞍前越女剑,右手蒲葵扇极速一扬,悠扬又道:“走过路过的孟婆郡乡民呐,都快过来看一看,也都快过来瞧一瞧。这一些都是曾经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潘府,潘安一手把持过的蒲葵扇。如今,斯人已去,旧物犹在。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潘家与其妻杨家之情,当流传千古,以至于万古。一个铜钱一把,一个铜钱一把,先来先得,先来先得啦!”

张义在城楼上一惊,突然喷了一口五石散兑酒,没想到陈静如此之能,还打探到了这六大车蒲葵扇的来历,要不是陈静与五斗米道针尖对麦芒,兴许应当刮目相看。如今,越来越觉得陈静就是欲拔之而后快的一颗眼中钉、肉中刺。

张义不由自主的又微微一笑,也不再理会陈静,一时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味道,衣角径直轻拭了一回嘴角,一边又悠悠念叨道:“半老小徐娘子,你是我的小心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陈静招呼了好一阵子,城门洞口确实一时围上来了不少乡民,陈静隐约之间感觉到,好多都是张家人的面孔,并且出言不逊就道:“潘家都已经亡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这里卖潘家府上的旧物,这一大清早的,你晦气不晦气啊!……”

“是呀,看你穿的一身白,不但晦气,谁买谁家准有丧事!这一身白呀,我看是来打发晦气来咯,……”

“哎,这都是什么世道人心,还拿已故的潘家人晦气之物招摇过市叫卖,千古以来,无人能出其右,奇葩至极,奇葩至极的啊!……”

“……”

陈静一时明了,看来这是张义使的第一出幺蛾子,旋即又一脸镇定道:“诸位孟婆郡中的乡民们,既然都以为已故之人所用之物为晦气之物,不如各自都回家砸了祖传之物,那一些都是晦气之源。”

“还有,你们手上祖辈戴过的手镯,腰挂祖辈挂过的玉斗,通通都赶快扔了吧!这一些物什,也都是祖传的晦气之物,……”

“……”

人群中又骤起了一阵轻笑,其中的张家人一时又板起了面孔,旋即又反驳道:“牙尖嘴利,潘家之物又不是祖宗之物,何来晦气?要是祖宗之物都是晦气之物,你也是祖宗所生,你也是一个晦气之物!”

“嘿,高见,高见,实在是高见啊!你这一个非孟婆郡的女人,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生出的晦气之物,还是不要买你的蒲葵扇,谁买谁倒霉,说不一定倒霉十八辈子!”

“……”

陈静一时恼怒,旋即越女剑一直,紧接着厉声又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买就闭嘴!这一把又一把蒲葵扇,只卖与识货人!”

人群中先骤起了一阵尖刻的嘲笑声,反唇相讥道:“哟,哟,哟,在孟婆郡中,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不把张家人放在眼里,难道你还不知道,张家人就是天?”

陈静急切之间打断了话茬子,径直仰头一阵轻笑,旋即越女剑剑鞘后背一指城楼上的张义,一边又轻蔑说道:“看吧,又是太守公子请来乱局的张家人吧?真让你们多费了心思,实在佩服,佩服啊!”

张家人一时理亏,愤愤不平之间又离去了不少人,人群中缓缓骤起了异样的声音道:“姑娘,给我来一把,买回去也能扇一扇灶台上的一绺青烟不是?给,一个铜钱!”

“姑娘,来,我来两把!给我来两把,两个铜钱,给,……”

“姑娘,我来三把,买回去给孩子玩耍,就当是买了一堆异样的小泥人咯,三个铜钱,给,……”

“……”

一时之间,陈静确实卖出去了几十把蒲葵扇,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好似没有其她人从孟婆郡东城门路过了一般。

陈静心中一惊,莫不是张义在街角堵住了来去之路?想来这就是张义使的第二出幺蛾子了吧。

正当陈静陷入沉思之际,孟婆郡城中的更鼓声缓缓又起,大老远如孟婆江波传送道:“辰时初刻,万物生长靠太阳。大吉。……”

紧接着,从城门洞吊桥之外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

旋即,城门洞内的这一些明光铠大小将士一声令下腰刀出鞘,一涌奔去吊桥口,……

第384章 越女剑五解纷扰

吊桥外费大德领头,领着数千孟婆郡中乡民似攻城大军围城一般靠近了护城河。这一些乡民手无寸铁着实让城门洞内的明光铠将士大吃一惊,也让陈静大吃一惊。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这么多人,是何居心?想反了不成?”

城门洞内的一个明光铠将校头领旋即腰刀一直,见状心中突然一阵发慌,孟婆郡相安了这么多来,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阵势。

费大德在吊桥一端斜身下马,径直右手一扬,止住了乡民,之后缓缓步到吊桥口,抱拳又道:“回官爷的话,在下孟婆郡费家族长费大德,领着其他族姓族人来郡城逛一逛街,买一些稀罕之物回去!”

将校头领闻言眉头一急,紧接着腰刀极速一斜,之后又极其警觉的瞥了一眼吊桥外的数千孟婆郡乡民,没有五千人也有三千人。

将校头领见这一副光景,一时拿不定主意,径直与身边的一个明光铠军士耳语了几句,之后明光铠军士转身飞奔上了城楼。

顷刻之后,城楼上的张义两眼微闭,青色折扇微微又一扬,……

明光铠军士又飞奔回城门洞,径直又与将校头领一阵耳语,紧接着腰刀寒光如冰霜,凉人心。

将校头领得了张义之令,一时又有了底气,旋即仰头轻笑道:“既是费家一族族长,那就让费家人过吊桥,别家人通通不许过吊桥!”

费大德闻言为之一怔,昨夜杨家族长与吴家族长一直推举费大德领着其他族姓的乡民上郡城。

这可倒好,将校头领一语中的要拆分了这一行人中的其他族姓,如此只让费家一家人入城,又如何对得住杨家族长、吴家族长,以及其他族姓跟来的数千乡民?

费大德思索了片刻,一个眨眼的功夫又道:“官爷,官爷,官爷。孟婆郡都道‘张杨费吴’之名,即是‘张杨费吴’之名,张姓也好,杨姓也罢,又或是费姓、吴姓,本为一体又如何能分彼此呢?杨姓、费姓、吴姓也都唯张姓马首是瞻,……”

“官爷,官爷,官爷,既然要费姓一家人进城,那么杨家、吴家、李家、杜家、马家以及其他族姓,一家也都不能落下,一起来的,在下又如何能让他们入不得郡城?”

“……”

将校头领旋即腰刀一正,厉声又道:“你说能进就能进?太守公子说不能进,那就不能进!难道,你比太守公子的话更有分量?”

费大德一时觉得说错了话,径直又一边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官爷,官爷,在孟婆郡谁人又能盖得过太守公子的威风?太守公子所言,在下必当遵守。只是,如今人都已经来了郡城,来一趟也实在不容易,那就下不为例好了!”

“官爷,官爷,官爷,你就高抬贵手吧。只此一次,只此一次,一时半会就好,一时半会就好,……”

“……”

费大德说话之间,又从腰间捉出了一只白花花的银子,身子极速一正又一旋,与将校头领极速飞了过去,轻飘飘道:“官爷,官爷,这就当是请军爷们喝酒的酒钱了!”

将校头领一脸狰狞,腰刀极速一正一旋之间,一声空灵的“当”,刀锋与银子交接之处又反弹去了吊桥上,之后“咕噜、咕噜”一滚,然后滑进了护城河中,紧接着一声“扑通”,一绺水花过后无踪无迹。

将校头领腰刀又一正,指住费大德厉声大骂道:“你当我等是什么人?太守公子是缺这一锭银子的人吗?敢与张家人比,你活腻了!”

将校头领旋即隔空又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御!”

突然,从城楼上又探出里外三层的弓弩手,全部张弓搭箭对准吊桥外的这一群数千乡民。

费大德心中一惊,没想到张义早有预谋。如此这般下去,一入不得郡城、二对不住其他族姓,正当左右为难之际,旋即又转身与数千乡民又道:“尔等来此,为何?”

乡民齐声道:“买蒲葵扇!”

费大德又道:“如今,太守公子不让咱们入郡城,如之奈何?”

数千乡民一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议论起来。

“费族长,孟婆郡城又不是张家人一家人的郡城,凭什么不给咱们入郡城?凭什么?凭什么?……”

“对啊!费族长,不让咱们入郡城,咱们还来郡城怎么买蒲葵扇?既然来了,那就得入城!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又怎么当孬种!”

“费族长,不让咱们进郡城?是何天理?谁胆子大的,随我入一次郡城,我就不信这一个邪!……”

“……”

这一个声音过处,突然一连闪过了数十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一边急忙卷起了裤腿,一边又卷起了袖子,紧接着靠在吊桥一端。

费大德眉目飞扬,抱拳上下极速一扬,叹道:“真壮士也!”

数十个汉子分成了两行,前后挺直了胸膛,径直大踏步奔上了吊桥,吊桥上“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我要进城买蒲葵扇,我要进城买蒲葵扇,我要进城买蒲葵扇,……”

“……”

这数十个汉子步调一致,齐声大喝之间让将校头领一时心惊肉跳,城门洞内的数百军士旋即腰刀一挥,刀锋相向如临大敌。

这数十个汉子上了吊桥之后,一步,一步,又一步,……

将校头领眼急,见这数十个汉子步过了一半,大喝道:“众军士听令:射!过吊桥者,格杀勿论!”

咻咻、咻咻、咻咻,……

城楼上的弓弩手百箭齐发,数十个汉子眨眼之间就成了一个又一个血迹斑斑的稻草人,哀嚎骤起之际,又是一绺又一绺昙花,之后落地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又一串零星的“扑通”声落入了护城河中,一绺海棠红水花过后,一绺清波又逐去了远方,直到了无踪迹。

费大德一时怒目圆睁,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难道孟婆郡非张姓,就不是孟婆郡人?进城买蒲葵扇,何错之有?滥杀无辜,官府乱法!官府终将失信于民!……”

将校头领腰刀又一直,厉声反驳道:“孟婆郡张家人就是天,与张家人为敌,就是与天为敌!尔等逆天,死有余辜!还不回去,一个不留,让尔等全部葬身护城河!”

费大德极其恼怒,径直厉声又道:“张家人蔑法,张家人乱法,张家人二法,与五斗米道一丘之貉,真不愧是孟婆郡‘四家五害’!”

“乡民们,如之奈何?……”

正当费大德又一阵大呼之间,陈静轻放蒲葵扇,径直鞍前越女剑一捉,右手极速一旋,如云一飘“咚咚”落地,紧接着又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一闪而过,之后又一阵寒光剑影极速出鞘,一式平剑极速而下,从明光铠身后压去了将校头领右脖子上,微微又一抬手。

“你敢动这一些乡民,你再试一试?尔等已经作孽了一回,还想再作孽一回?完全没有道理!”

陈静轻飘飘一言,将校头领心中又一阵缓神,一时颤抖着声音说道:“女侠,这事它不赖我!军令如山,我辈又能奈何?”

陈静又压重了三重力道,紧接着反驳道:“军令如山又能如何?在下要是不高兴了,先一剑杀了你,然后再杀了与你下令之人!”

“还不放他们入郡城?倘若再有一时半会迟疑,在下手中越女剑可不讲一丝半毫的情面,……”

“……”

将校头领也听说越女剑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必备的行头之一,江湖中幽嫣谷墨家弟子这一些年来一直都与五斗米道为敌,没想到陈静没着玄色行头,一身白纱白袍也使的是越女剑,颤抖着声音道:“越,……越,……越女,……越女剑,……”

陈静一时有了底气,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怕了吧?要是怕了,就放他们入城!要是不怕,在下就用越女剑先一剑封喉!……”

将校头领手中的腰刀像极了一根棍子,径直来回飘摇道:“让开,让开,都让开,与他们让出一条道来,让道,快快让道,……”

城门洞内的数百明光铠的将士腰刀一斜,径直退去了城门洞墙壁一尺之处,让出了偌大一条道来。

费大德眼中一闪有光,右手一扬极速大呼道:“入城,买蒲葵扇;入城,买蒲葵扇;入城,……”

数千乡民一涌而上,径直怒火中的狂呼中奔去了城门一边的六大马车前,一把蒲葵扇、一叠蒲葵扇、一列蒲葵扇,铜钱与散碎银子落地之声如雨而下,……

数千乡民各自拿过了选中的蒲葵扇,一边又往郡城外奔去,……

费大德步入城门洞内,与陈静擦肩而过之际,轻声又道:“我等已经尽力了。死去的壮士,费某人领来的,费某人自会善后到底!”

费大德取了一把蒲葵扇,丢下一锭金子,……

第385章 谢安王献之亲临

费大德轻摇着蒲葵扇,护住乡民抬走了吊桥上的死者,又让水性好的乡民跳下护城河去捞尸,折腾了好一会儿,人群中这才哀嚎着一阵猛过一阵的号子离开了郡城。

陈静见这一些乡民渐渐远去,这才不得不放开了将校头领,越女剑回身一正,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城内一瞅,六大马车蒲葵扇确实卖了不少,但是依然还有四大马车蒲葵扇。

陈静一时心惊,虽然孟婆郡数千乡民买走了蒲葵扇,但是却有数十个汉子丧了性命,心情低沉如夜里的一只蚂蚱,好似孟婆郡中的这一局,看不到希望,又无能为力。

纵身一跃杀了张义吧,张义先前也说过,太守张信一定会秋后算账;况且,五斗米道至今都还没见一个人影,一时更让人琢磨不透。

陈觉突然觉得,要是午时还未把这四马车蒲葵扇卖完,不知道张义还会使出多少幺蛾子。

陈静旋即斜身上马,越女剑横放于鞍前,又不得不左手取了一把蒲葵扇,右手取了一把蒲葵扇,径直又张口疾呼道:“蒲葵扇,上好的蒲葵扇,一个铜钱一把的蒲葵扇!来呀,来呀,都快来看看呀,……”

可是,无论陈静怎么招呼,再也没有一个人影近身,街面上的店家各顾着各自的买卖,也都只当陈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买卖。

陈静轻飘飘的瞅了一眼两大马车蒲葵扇换来的铜钱与金银,堆了一大片地方真如遍地开花都是钱。

陈静策马先往街角的一头奔了过去,这才发现有数百明光铠的大小将士腰刀出鞘堵住了路口。

陈静一时极其恼怒,旋即又往街角另一头策马奔了过去,依然还是有数百明光铠的大小将士腰刀出鞘堵住了路口,……

陈静拉直了马缰绳,高头大白马一阵惊悚的“咴儿、咴儿”撕裂之声过后轰然落地,紧接着指住城楼上一通大喝道:“张义,你是何道理?既然让我来郡城卖蒲葵扇,又何故不让人上前来买?你这是故意与我设局难堪,是也不是?”

张义一副五石散兑酒醉酒的模样,又“啪啪、啪啪”的轻摇了一回折扇,悠悠又道:“女侠,何出此言挖苦啊?本公子确实让你来郡城卖蒲葵扇,本公子可没让人不来买蒲葵扇,是这一些人自己过不来!”

“倘若在两个时辰之内,你要是还卖不完蒲葵扇,女侠你还是一个人从孟婆郡消失了吧!免得大小将士出手相送,相逢终归一别!”

“虽然,本公子极其不舍。可是,又怕你坏事。花儿虽然好看,可是刺儿太多了,礼送出郡,此法合情合理。身为读书人,此法温文尔雅,又不愠不火,好着呢!”

“……”

陈静一时明了,看来张义挖空心思的就是想让六大马车蒲葵扇卖不完,如此就有了诋毁人的由头。

张义自然也心知肚明,要不是陈静手中有越女剑,一时半会又胜不了越女剑,不然,早就乱刀、乱箭解决了。这才不得不在郡城众目睽睽之下羞辱陈静,然后让陈静没法在孟婆郡待下去,如此以来,张家人心安,五斗米道也心安。

孟婆郡是张家人说了算,又如何能容忍陈静这样的人存在?况且,越女剑与幽嫣谷墨家必然扯得上关系,更要礼送出郡了。

这么多年来,张义虽然也都明白幽嫣谷墨家之名,也都听说过幽嫣谷墨家弟子北斗七星剑阵的厉害之处,但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也少有在孟婆郡中抛头露面。

当然,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关联的能人,能不来孟婆郡立足一时半会,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张义自以为:身为堂堂一郡的太守府公子,倘若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办不妥,情何以堪?

张义志在必得,又以为:这一些行走江湖的侠客,爱惜声名如羽翼,只要两个时辰之内卖不光蒲葵扇,丑了行走江湖中的名声,那就是断了翅膀的一只小鸟。

张义又轻摇了一回折扇,只要送出了陈静出孟婆郡,客缘斋半老小徐娘依然还是掌中之物。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沉思之间又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没有一个人靠前来,自然就卖不去一把蒲葵扇。况且,手中也没有那么多铜钱,也买不下这么多蒲葵扇。

日头渐渐的有一些高了,太阳的炽热透过面纱斗笠,越发让人心急,也越发让人心焦,……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街角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人声中齐声欢呼道:“神仙来了,神仙来了!谢神仙,王神仙,……”

渐渐的,渐渐的,人群确实往这一边步了过来,看眼前这一副光景,这一群人是要从东门出城去。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长者是一身袭地而又飘逸的白衣白袍,鹤发童颜一笑宛若天上来的神仙。

左边一个长者头戴白色纶巾,正是王献之;右边一个长者头戴青色纶巾,正是谢安。

王献之是王羲之的七儿子;谢安在家中兄弟排行老三,家中的一个侄女却是王羲之的儿媳。

王献之与谢安虽然两人看上去相差不大,自然也有辈分之别。

在王献之左边一个手持一柄金丝金鞘长剑的汉子,正是当今老王镖局新任少主王虎之,王虎之是王献之的其中一个侄儿;在谢安右边的那一个人正是谢氏神算子谢灵运,谢灵运是谢安的一个侄曾孙。

陈静初眼看来,王献之与谢安的一副模样确实如仙中的长者,不怒自威、不笑而喜,好似不着世间的一粒尘埃却也置身世间。

谢安一眼看见了这四大马车蒲葵扇,径直眼中有光,缓缓上前取了一把,轻飘飘的扇了一回,一身白衣白袍飘逸如烟如云,转身之际又轻嗅了一回蒲葵扇的味道,仰头之间的那一种惬意胜过了五石散兑酒,紧接着又对身后众人问道:“你们说,仙不仙?仙不仙?……”

王献之轻抚了一回鬓发,一边仰头轻笑道:“谢三叔,仙,仙,仙极了。真是无人能出其右啊!”

谢安旋即又轻摇了一回蒲葵扇,对王献之脱口而出道:“你这老小子,你们家就属你说话最好听,入心入肺,确实甜得发腻!”

王虎之在一旁入耳,旋即持剑抱拳道:“谢三大爷,方今天底下,没有人能比您老更仙了!别人要是敢仙,您老就是他们的祖宗!”

谢安也不顾及,径直脱口而出道:“都道虎父无犬子,你这一个王孙子,倒也机灵,不过也得给你小七叔好生学一学,如今又执掌了老王镖局,可不能虎头虎脑咯!”

王虎之长剑一斜,毕恭毕敬又道:“谢三大爷言之有理。这不,晚辈接掌了老王镖局,安排妥当之后,尽孝心陪小七叔一程。”

谢灵运在一旁插不上话,除了年幼之外,其他三人都是长辈,长辈说话胡乱插嘴,是无礼的。

谢安旋即转身看见陈静一身白纱白袍、白色面纱斗笠、高头大白马,又见鞍前的那一柄越女剑,大吃一惊,紧接着左手掌半弓,大拇指在食指与中指间掐算不停,……

谢安一边掐算,一边轻摇了几回蒲葵扇,紧接着仰头一阵轻笑道:“缘分,缘分,这一切也都是天定缘分啦,哈哈,哈哈,哈哈。这一行,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谢安旋即蒲葵扇一收,正了正身子,声如洪钟又急切追问道:“敢问女侠高姓大名?”

陈静仓促之间又不得不斜身下马,毕恭毕敬如实相告道:“晚辈陈静,见过各位前辈,实在愧疚得慌,这几车蒲葵扇挡了诸位前辈的大道,情非得已,情非得已!”

谢安一时如释重负,旋即又斜脸与王献之道:“老小子,你我这一行,还真是得遇其人。这一位女侠将来与你王家,与我谢家,都是绕不过去的女中豪杰啊!”

王献之一脸吃惊,旋即又不解道:“谢三叔,谢氏神算子之法,确实无人能及。可是,这一位女侠又非王、谢二家任何一族,……”

谢安旋即又一阵轻笑道:“老小子,难道你还不信不过谢氏神算子之法?既然能算定王虎之接掌了老王镖局,又如何不能算定你家小儿不能重掌老王镖局?”

王献之一脸迷糊,旋即又毕恭毕敬又道:“既然如此,小儿就此更名为王静之,如此可好?”

谢安笑而不语,王献之又对王虎之嘱咐道:“虎儿,以后可得好生照看好你这一个静之小弟弟,……”

王虎之倒也没有任何不快,都是一家人从不分彼此,径直脱口而出道:“小七叔,您且放宽心。咱们江南王家一家人,江南谢家也是一家人,江南王、谢都是一家人。待将来虎儿老去之际,老王镖局定当交与静之小弟弟手中。……”

谢安一旁轻抚了一回蒲葵扇,轻声又道:“孺子可教也!”

第386章 杨方圆买蒲葵扇

谢安旋即先瞅了一眼四大马车蒲葵扇,又瞅了一眼城门洞内的明光铠大小将士,之后又看城楼上张义一副极其冷漠的面容,已然知道得七七八八,这一些小九九又何尝能瞒得过曾经的晋国宰相。

虽然,眼下谢安已然不再过问江湖与朝堂之事,与王献之结伴仙游,确实也是风烛残年之后的一大幸事。毕竟,身居高位又能全身而退,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机会。

谢安轻摇了一回蒲葵扇,径直又道:“女侠,蒲葵扇怎么卖的呀?老朽,很中意,很是中意啊!”

陈静如实相告道:“前辈,这是潘府中的旧物,一个铜钱一把蒲葵扇。前辈若中意,自取便是。”

谢安一时轻抚鬓发,悠悠又道:“只可惜了檀奴与容姬之情真意切啊!孟婆郡潘、杨二家,哎,世事皆不容左右啊。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这倒成了千古绝唱!”

王献之在一旁附和点头,轻抚鬓发又道:“沾胸安能己,悲怀从中起。谢三叔,好诗,好诗啊!”

王献之一时得意之处,径直也取了一把蒲葵扇,又轻轻的嗅了一嗅,之后轻摇了一回,脱口而出又道:“此蒲葵扇,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赛潘安!潘安之名,名副其实!”

正当谢安与王献之在城门洞前说话之际,从左右街角处一涌如孟婆江波奔来了众多人群,不但有“张杨费吴”的乡民,还有郡城中的路人,以及太守府诸多军士,更有青色道袍的不少五斗米道道士。

谢安自不必说,曾在淝水之战扬名天下;王献之虽然把老王镖局交给了王虎之,但张口闭口也都信五斗米道。如此不一般的人物亲临孟婆郡,孟婆郡自是蓬荜生辉。

陈静自是抱拳又道:“前辈若是中意蒲葵扇,自取便是!”

王献之仰头一笑,轻摇了一回蒲葵扇,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径直又扭头与王虎之道:“虎儿,你看小七叔仙不仙?仙不仙?……”

还未等王虎之开口,街道上的路人齐声道:“仙,王神仙,……”

谢安倒没有多言一字半句,径直与谢灵运使了一个眼色。

谢灵运从袋子里鼓捣了一小会儿,抓出了两个铜钱,上前交与陈静又道:“女侠,这是两把蒲葵扇的铜钱,小心收好!即是买卖,咱们又如何能强取强拿呢!”

陈静一时不知道收还是不收,人群中的看客倒也与陈静做了决定,径直都道:“收下吧,收下吧。能得王、谢两家其一的铜钱,那是天大的荣幸,天大的荣幸啊!”

王献之在一旁眯眼又道:“姑娘,你就收下吧!既然,谢三叔说你与王、谢二家今后有缘,咱们又如何能取了蒲葵扇不给钱呢!”

陈静一时无言反驳,径直也收下了谢灵运送出的两个铜钱。

王献之旋即又对谢安抱拳一阵轻笑道:“谢三叔,这一次,又让你破费了呐。待去到下一处地方,也让咱们王家人付一次钱。虽然都说王、谢一家人,但是也总不能让谢灵运这孩子多破费了啊!……”

谢安轻摇了一回蒲葵扇,径直又轻笑道:“你这老小子,罢了,罢了,罢了。谁叫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走,走了,出了东门,仙游兮,仙游兮,……”

王献之微微一笑,半弓着身之,蒲葵扇向吊桥外迎道:“谢三叔,你先请,尊老,长者先行!”

谢安又轻摇了一回蒲葵扇,悠悠又道:“诶,老小子,你先请,爱幼,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你请,你先请,……”

“你先请,你先请,……”

“……”

谢安与王献之在这客套了好几个回合,最后也没有一个人移步,在城门洞下的这一副光景,除了王献之与谢安之外,都成了摆设。

围观的众人,面色泛起一阵难得的和蔼,好似温温柔柔的感觉如临飘飘欲仙的仙境,每一个人都是两目专注而又气爽神清。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安蒲葵扇又轻轻一摇,又道:“你这老小子,如此,咱们这两个老家伙,同行,一路同行得了。都只剩一口气的人咯,路上也好有一个伴,……”

王献之倒也没有反驳一字半句,径直蒲葵扇轻轻一摇,白衣白袍一扬,轻声又道:“谢三叔,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呐。谢三叔你出左脚,我出右脚,如此,左左右右,右右又左左,仙游去,……”

谢安仰头一阵轻笑,径直又瞅了一眼陈静,之后又大踏步往城门洞内奔了出去像极了一道仙风。

王献之自然也没有落下,又像极了一道仙风并行追了上去。

谢灵运抱拳与陈静一别,王虎之金丝金鞘长剑与陈静一拱手,双双也都跟上谢安与王献之。

围观的人群一时像被王献之和谢安勾住了三魂七魄,径直又如猛烈的孟婆江波涌去了城门洞内。

“哎呀,挤死我了,……”

“哎呀喂,踩到我了,……”

“谢神仙,王神仙,等等咱们,咱们也要与仙游,仙游,……”

“哎呀,埋汰旮旯,我的头,都贴着城门洞墙壁了,……”

“奶娘的胸,踩着老子的脚了,你他娘的是大象腿呀,……”

“……”

城门洞内骤起一阵惊呼之后,在吊桥处又是一阵急促“扑通”声,就似一只一只鸭子落水,之后又是一长串脚步声望东门外远去。

又过去了好一阵子,城门洞前已然恢复了方才的宁静,四大马车蒲葵扇还是四大马车。

就在这一个时候,杨方圆从一边缓缓行来,身边还跟着鬼鬼祟祟的杜大壮,紧接着又轻声问道:“你这蒲葵扇怎么卖的?都放了这么长时间的东西了,还用的了几时?”

陈静一想到这两人凄苦难言,一个铜钱一把蒲葵扇兴许太过于奢侈。况且,似杨方圆与杜大壮家中的茅草屋四周寻一张荷叶,又或者一张芭蕉叶,比蒲葵扇更划算。

陈静又看了一眼目光游离无主的杜大壮,冷冷说道:“蒲葵扇,一个铜钱一把。一个铜钱,……”

杜大壮目中一闪有光,径直又瞥了一眼陈静道:“一个铜钱就一个铜钱,你当咱们出不了这一个铜钱,也太小看人了!哼!……”

杨方圆一时闭口不言。

杜大壮旋即从腰带里使劲掏了又掏,掏出了一把铜钱,然后摊在掌心,一排叠了十个铜钱,又点了一遍数,厉声道:“给,这里有十个铜钱,那就得取十把蒲葵扇!”

陈静右手一伸,接过了十个铜钱,杨方圆上前一边轻拍,一边选着蒲葵扇道:“一把蒲葵扇,两把蒲葵扇,三把蒲葵扇,……”

陈静也并未与杨方圆计较,一时半会也没想明白杨方圆要这么多蒲葵扇做何用?只是,既然杨方圆要买十把蒲葵扇,买过之后的事也便是杨方圆与杜大壮之事了。

杜大壮在一旁望眼欲穿的盯住杨方圆,急切道:“要选仔细,咱们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但愿这一次老天爷护佑我两个贫人!挖了一个晚上的竹笋,才换来十个铜钱,……”

“哎,只怪竹笋命贱,咱们也都跟着命贱了。要是竹笋镶了金、嵌了玉,必定就不命贱了!……”

“……”

正当杜大壮支支吾吾之际,一边又从街角涌上前了一群路人。杨方圆手中蒲葵扇极速一扬,对陈静道:“十把蒲葵扇,看好咯!”

陈静点头,又瞅了一眼四大车蒲葵扇,又看了一眼人群,似有所悟道:“蒲葵扇啦,蒲葵扇啦,王、谢两家老神仙都买过的蒲葵扇啦!一个铜钱一把,一个铜钱一把!”

杨方圆闻言一阵尴尬,径直左手紧握五把蒲葵扇,右手紧接五把蒲葵扇藏去了身后,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生怕被人看见。

这一群人误了时辰,没见到谢安与王献之,一人径直上前对陈静急切追问道:“王神仙,谢神仙,真的买了蒲葵扇?此话当真?”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拱手又道:“此事当真。两位长者兴致,一人一把蒲葵扇东出仙游去了。”

这一群人看城门洞外一时空荡荡的,又见城门洞内的明光铠大小将士被挤得东倒西歪,又见从护城河里爬上来一个个湿漉漉的乡民,看来是追不上谢安与王献之了。

“来,既然是王神仙与谢神仙都中意的蒲葵扇,我要十把,……”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要十把,不,二十把,不够,……”

“我要五十把,……”

“……”

这倒好,爱屋及乌之理,眼前这四大马车蒲葵扇,没过多久的功夫便只剩下了空马车架子。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一个时辰还未过去,已然卖完了六大马车蒲葵扇,扭头往城楼上一瞅,张义一脸铁青僵直了不知有多久。

张义确实没有想到王献之和谢安会亲临孟婆郡,这就扰乱了原定的计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第387章 杨方圆再生横财

张义愤愤不平的满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见郡中路人抢着买完了蒲葵扇一溜烟又没有了踪迹,更是万般有恨,旋即又“刷、刷、刷”满上一杯五石散兑酒,紧接着重重的在案台上一摔,一绺湿漉漉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张义无意之间抬头,发现从东门外方才追逐谢安与王献之的那一群人,从远处一涌如孟婆江波荡了回来,眉开眼笑就如从沙中淘出了金、从石中劈出了玉,欢喜无比。

张义重新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径直轻摇了一回折扇,满饮一口,长叹一声“啊”,之后又悠悠念叨道:“好酒,好酒,好酒哇!”

杨方圆与杜大壮见别人都买光了几大马车内的蒲葵扇,杨方圆微微一笑,张口疾呼道:“卖蒲葵扇,上好的蒲葵扇啦,潘家人的蒲葵扇啦,王献之与谢安都中意的蒲葵扇啦,走过路过,仅此十把咯!……”

陈静先是一愣,径直又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活宝,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生财之道啊!”

杜大壮佯装笑脸,旋即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女侠,江湖都道:救急不救穷。但求女侠救我等一急,兴许下半辈子我们都不会受穷了!”

陈静旋即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这比在路边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更像那么一回事,径直沉默不语。

杜大壮抱拳又一鞠躬,径直又与杨方圆一同招呼道:“卖蒲葵扇啦,卖蒲葵扇啦,孟婆郡大名鼎鼎的潘家旧物,老王镖局先少主王献之、咱们晋国曾经的宰相谢安都中意的蒲葵扇啦,最后十把,最后十把了,先来先得,后来没得!”

这一个时候,从远处街角追来的无数行人,看来又错过了王献之与谢安,径直停在杨方圆与杜大壮跟前,一个路人半信半疑道:“王神仙,谢神仙,都从这里过去了?”

杨方圆左手五把蒲葵扇一扬,右手蒲葵扇接着又一扬,然后字字珠玑又道:“王神仙与谢神仙,都从这里过去了,买过潘家的蒲葵扇从东门过去了。最后的十把蒲葵扇,先来先得,先来先得的呀!”

一个锦绣华衫又五大三粗的汉子着急着问道:“既然如此,这一把蒲葵扇得多少银子一把啦?连王神仙和谢神仙都看得上?我也没看有什么好的嘛,蒲葵老旧老旧了!”

杨方圆眉头一斜,侧身右手蒲葵扇指住左手蒲葵扇又道:“这一位大哥,你要知道,越老才会越有味道。就比如那人参,你是喜欢一年生的?还是喜欢百年、千年生的?”

汉子极其不耐烦的眉头一皱,不轻不重还夹杂了一些轻蔑,径直又道:“你还别说,只有傻子才喜欢百年、千年的,要是有一万年的,没有人不喜欢一万年的人参。只是,这又与蒲葵扇何干?……”

杨方圆话锋一转,用左手的蒲葵扇指住右手的蒲葵扇又道:“这一位大哥,怎么与蒲葵扇没干系呢?你看王神仙、谢神仙,神仙也都是万万年之久,既然两位神仙也都买了蒲葵扇,又如何与蒲葵扇无干?”

汉子又半弓着袖子,嗅了一嗅左手边蒲葵扇的蒲葵味道,一边又嗅了嗅右手边蒲葵扇的蒲葵味道,一睁一闭之间,旋即又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之后袖子一拂,正身又道:“这蒲葵的味道,老旧老旧了。不知,都是一个什么价钱?”

杨方圆盯住杜大壮看了一眼,又盯住围上来越来越多的人群,径直底气十足道:“这一位大哥,实不相瞒,最后的十把蒲葵扇了,那就一两银子一把,一两一把!……”

汉子突然眉头一皱,旋即重重一口唾沫星子落地,之后板起面孔道:“一两银子一把?你当王神仙、谢神仙都是一些什么人喃?王神仙与谢神仙是差那一两银子的人吗?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就要一把,给你一锭银子,拿着,哼!……”

汉子面色突然一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杜大壮双手颤抖着接过这一锭银子,白花花的像极了一个难舍难分的宝贝。

汉子捉过了一把蒲葵扇,径直又一声重重的鼻息“哼”,紧接着大摇大摆分开了人群,左摇三回蒲葵扇、又摇三回蒲葵扇得意而去。

余等众人眼睁睁的看见十把蒲葵扇又少了一把,骤起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声音又道:“两锭银子一把,两锭银子来一把,拿来,……”

“我出十两一把,十两来一把,快,给我一把,十两,……”

“我出十两一把,但是是金子,十两金子一把,……”

“……”

就在这一群人纷扰之间,杜大壮收金子又收银子,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卖完了剩下九把蒲葵扇。

杨方圆与杜大壮确实把这十把蒲葵扇都卖完了,只是,这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与沉甸甸的金子,一瞬之间就改变了今后的境遇。

杨方圆一时想发笑,杜大壮一时却又乐开了花,两个人张嘴乐呵之间缓缓半弓了身子低下了头。

杨方圆与杜大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得这么多的金子与银子,张嘴都快窒息透不过气来。

而这九把蒲葵扇虽然从杨方圆手中离了手,但是其他想买的人并未买到手,径直又一阵嚷嚷道:“谁的蒲葵扇,快快卖与我一把。我出一百金,加十头牛,卖不卖?……”

“不,我出一百金加十头牛,再送五个水灵水灵的丫鬟,……”

“不,我出一千金,我要出一千金呐,有没有人卖我一把的?……”

“……”

杨方圆与杜大壮在嘈杂的人声中吞咽了一回唾沫星子,瞅了一眼争执的人群,径直对其他人一阵摇头,之后两个人知足的离开了。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想靠这十把蒲葵扇一步登天,只怕结果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唯有见好就收,善之善者也。

陈静旋即斜身上马,左右张望之间找寻杨方圆与杜大壮的影子,放眼望去都没有找着两个人的影子,一时确实又心宽了许多。

正当这一个时候,从吊桥外一涌而回了众多人群,吵吵闹闹之间又上前去夺这九把蒲葵扇。

“蒲葵扇,拿来,张家人先,张家人先,别人不配拥有,抢回来!”

“埋汰旮旯,老子花钱买的,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张家人就是王法,张家人就是天,玉皇大帝都姓张,只要是蒲葵扇通通都是张家人的,……”

“不给,老子花了钱凭什么给你们张家人?要都是你们张家人的,又为何拉出来卖?为何?……”

“……”

人声一时戛然而止,旋即张家人率先盯紧陈静,紧接着又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女人,凭什么贱卖了张家人的蒲葵扇?咱们就问你一句凭什么?还一个铜钱一把,你真是一个天大傻子,知道少了这么多钱,你拿得出钱来赔张家人吗?”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越女剑背对城楼上一指,缓缓说道:“你们这一些人,可得讲天地良心!一者,这是张公子让在下卖的蒲葵扇,若有一丝不妥之处,大可去问张公子啊,这与在下有何干?有何干?”

“二者,张公子还派人堵了里外的路,方才还作孽放箭杀了人,你们说,这能怨得着在下吗?”

“三者,在下方才一个铜钱一把蒲葵扇都没人要,要不是你们口中的王神仙、谢神仙亲临,你们会看得上这蒲葵扇?你别逗在下了!”

“……”

张义在城楼上听得明白,嘴角微微上扬,径直又轻摇了一回折扇,之后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

张家人听陈静如此一言,自然不服,径直厉声嚷嚷道:“即是你贱卖了蒲葵扇,那你就得还钱,……”

“对,要还张家人的钱!方才也都听见了,有人出一千金一把蒲葵扇,这一个大缺数如何补回来!”

“对,如何补给张家人!要是不补,那也成,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学鼠叫,让大伙儿也看一看,……”

“……”

陈静极其警觉的又看了一眼这一群人,人群中已然夹杂着青色道袍的五斗米道道士,之后紧握越女剑,轻飘飘又道:“这本与在下无关,尔等非要强词夺理!只是,要在下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吱吱’一回也成,不过得先杀光了五斗米道的臭道士,欺凌如此,该当杀绝!”

突然,从人群中分出了五斗米道张智,手中长剑一直,厉声又道:“你大胆,真放肆!胆敢众目睽睽之下挑衅五斗米道,你是真的活腻了,来呀,诸位道友,安排!”

围观的众人一时极速让出去了十步之外,张智领着左右各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出鞘相向。

陈静径直越女剑鞘故意在手中一旋,之后轻飘飘又道:“既如此,你打得过越女剑吗?张礼、张仁,他们都是剑下败将!”

第388章 五斗米天火之光

张智一时有恃无恐,径直仰头一阵轻笑道:“贫道会是手下败将?待会儿,贫道也不知道谁才是手下败将!笑话,笑话,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

张智其实早已经看明白,城楼上里外数层的弓弩手张弓搭箭全然对准了陈静,况且,又是在孟婆郡城内,只要张家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人冲进护城河去。

城门洞内的明光铠大小将士一时如临大敌,腰刀一旋又一正,盯住高头大白马上的陈静。

张义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左手轻提五石散兑酒,右手轻摇青色折扇,悠悠与张智又道:“张道长,幸得有你来此。本公子还得好生谢你一回,听说张道长要添丁初为人父了,本公子在此贺喜了!”

张智面色镇定,径直抱拳又与张义道:“太守公子,客缘斋半老小徐娘,可是你掌中之物啦,……”

张义止住了青色折扇,径直又指住高头大白马上的陈静道:“待治住了这一个女人,一切都好说!”

张智轻扬道袍,之后轻飘飘的说道:“贫道与张公子合力,杀了这一个女人,当是为孟婆郡张家,也是为五斗米道除去了一害!”

张义青色折扇一摇,径直缓缓步去弓弩手身后,又极其得意的瞅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箭矢。

张义自然觉得,只要这一支支箭矢下去,就似方才掉入护城河中的乡民,准会变成一个稻草人。

张义旋即身子一斜,把盏酒壶一扬,一口一咽“咕噜、咕噜”的五石散兑酒,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道:“姓陈的,今天,要么你离开孟婆郡,要么就死在此地!”

张义旋即又缓缓对张智隔空说道:“张道长,要是这一个女人还舍不得离开孟婆郡,本公子在城楼上治她上盘,下盘就交给你了!”

张智一脸得意,径直厉声对陈静道:“姓陈的,贫道受青云道长之令,赶你出孟婆郡。要是不走,贫道也受青云道长之令,杀了你!”

张智所谓的青云道长即是五斗米道张礼,按五斗米道规矩,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每一个州郡下的五斗米道道士皆听青云道长号令。

青云道长的名号等同于官府州郡的太守。而在孟婆郡,太守与青云道长都是一郡中的大族张家人,确实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少有。

陈静一时明了,看来眼下少不了有一场大战,只是,都是张家人居多,也顾及不了太多。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见越来越逼近的五斗米道道士,径直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以手中这一柄越女剑之名,为道家正名、为天下苍生正名!……”

张智闻言就似风中柳絮,一通上下漂浮不定的嘲笑道:“道家之名?与你何干!五斗米道即是道家、道家即是五斗米道。非五斗米道之外的道家皆是旁门左道!”

“如今,孟婆郡都是张家人的,玉皇大帝也都姓张,何须正名?以贫道看来,旦凡有使越女剑者,该当从孟婆郡、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折戟沉沙,哈哈,哈哈,……”

“……”

正当张智幸灾乐祸之际,张义歪歪斜斜着身子,轻声又道:“张道长,今日,也让本公子看一看你到底有多能,不是听说青云道长都离不开你吗?哈哈,哈哈,……”

张智一时来了兴致,诚如张义所言,张礼确实与张智更多其他五斗米道道士不一般的境遇。

张智旋即长剑一扬,乐呵呵又与张义说道:“太守公子,孟婆郡张家本是一家人,一家人自当说一家话、办一家事,眼下,看贫道怎么治住了这一个女人,以雪青云道长与张仁道友之耻。哈哈,……”

陈静闻言先是一惊,没诚想到这最不务事的张智还受张礼待见,旋即又不得不警觉的瞅了一眼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将士。

既然瞅见情势如此,陈静也不再与张义或张智多言,有道是:杀敌斩帅,擒贼擒王。紧接着,左手鞍前一旋,右手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一式点剑剑气而下。之后,凌空一闪白影,越女剑虚晃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陈静要一剑封喉了张智,此刻,已然顾不得张寡妇腹中的胎儿是否还有张智这一个爹了。

近身来的五斗米道道士突然一阵心惊,旋即长剑左、右挥舞上前喊“杀”之间,已然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

嗷,嗷嗷,嗷嗷嗷,……

就在陈静越女剑一剑之下,斩开了数十个五斗米道地主,或伤、或亡、或一剑封喉,……

张智一脸惊悚,没诚想到陈静先发制人,一时又吓退了观望的人群退去了十步之外。

“埋汰旮旯,伤贫道诸多道友,贫道与你没完,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张智大呼之间,旋即盘膝而坐,左手长剑一式挑剑而起,接着右手二指化掌一击,在之后口中念念有词,张口字字珠玑又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陈静极其警觉之际,径直又一式后空翻闪去了一边,之后又一式云剑剑气与张智长剑袭去。

张智旋即长剑平剑极速一挥,凭空生出一道天火之光带着滚滚浓烟与陈静无情袭来。

陈静在孟婆郡还是第一次见得张智使出的道法。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天地无法无天之外的道法。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要是障眼法,天火之光那就是实打实的道法。

张智天火之光落地,旋即一个大窟窿,火光缓缓接近之处,街面青砖与泥地似雪熔化了一摊,之后又似沸水中的气泡,一绺浓烟如云而上,一个眨眼之间消于无形。

陈静见状一时心惊,看张智使的这一种道法,剑中天火之光歹毒又狠毒,又不得不退后了三步。

张智见状仰头一阵大笑道:“贫道还以为越女剑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怕贫道的天光之光!如此,甚好,甚好,甚好啊!”

陈静越女剑一旋,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又道:“该死的五斗米张智,无非雕虫小技!”

张智自是不甘,旋即长剑一式挑剑而起,之后一绺天光之光四射如雨直逼陈静飘逸的白纱白袍。

陈静自是不服,旋即剑鞘虚晃一式点剑,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与此同时,越女剑快剑躲闪之间凌空而上,像极了一朵白莲花。

在远处围观的路人发出各自不同的一阵惊叹道:“天人,仙人啦,仙,真是仙人啦,……”

“仙?仙你一个大头鬼!与张家人为敌,何仙之有?玉皇大帝都姓张,与张家人为敌,那就是妖!妖里妖气的妖,……”

“仙,就是仙,好仙,……”

“埋汰旮旯,有多远,滚多远,你这一个非张家人,一边去,……”

“……”

围观的众人一时眉目相对,又见张智在场,还有张义身前的弓弩手,径直不得不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是张家人,另一拨就是除了孟婆郡张家人以外的族姓人。

张义在城楼上目光紧随着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一上一下,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丁细节,反而更加不舍,又更加恨如刀绞。

毕竟,似陈静这般貌美如花,功夫又如此好的一个女子,要撵出孟婆郡确实难受,可是要不撵出孟婆郡去,又会坏张家人的事。

张义难舍难分之间,径直捏紧了青色折扇,真想把陈静捏在手掌心,可是眼下又不能,唯一只有“咕噜、咕噜”又咽下了几口五石散兑酒,一边轻叹道:“好酒,好酒,这酒真醉人,这景更醉人,……”

陈静一闪白影又一式点剑直上之际,凌空一式点剑,之后立于张智头顶,旋即右脚一晃,身子一旋,调头往下直刺张智百会穴。

说时迟那时快,张智长剑托天而起,手中长剑在头顶一尺处极速一旋,似一张带着天火之光的荷叶上的滴滴露珠与陈静反射而去。

陈静一时警觉,旋即越女剑回手一收,反手与城墙半高处一式点剑剑气,再一式点剑剑气,再之后又一式点剑剑气,……

陈静极速一翻又一旋,就似凌空一式“鲤鱼打挺”,之后越女剑与剑鞘再一式借力使力,之后从张智正上方移到了数十之外的正前方。

张智剑上天火之光弥漫一阵张牙舞爪的浓烟而上,似一只从远古放出来的猛兽,沾之则化于无形。

张智得意抬望眼之间,见正上方已经没有了陈静的身影,径直一阵恼怒,旋即又侧目厉声道:“张公子,你还等什么,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张义径直青色折扇一扬,指住陈静道:“众军听令:放箭!射了她,射死了她,……”

第389章 越女剑六解纷扰

咻咻、咻咻,……

弓箭如雨拍打疾下,划破长空如飞蝗展翅再一次惊吓了围观的路人闪退去了街角百步之外。

江湖有道是:水火无情、刀剑无眼。自古以来,看稀奇古怪是人之常情,但是要在看稀奇古怪中丢失了性命,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唯有惜命如此,命才不该绝。

眼下,弓箭齐发伤了的五斗米道士伤了那也就伤了;亡了的五斗米道士亡了也就亡了;没伤也没亡的五斗米道道士倘若躲不过的,张义一时半会也顾及不了了。

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

况且,张义这一次也是应了五斗米道张智所求,这一些五斗米道士倘若被乱箭射成了草垛,也与城楼上的弓箭手无关了。

陈静凌空三步之间,骤见黑压压的一片箭矢,极速心神合一,驭剑而出,厉声又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看剑!……”

越女剑脱手而出一闪寒光冲天而起,紧接着回旋而上,一道寒光闪出了千剑、万剑剑影,就似一只白色的凤凰冲天而上,千剑、万剑剑影与箭矢相撞相接之间,就似水上的一只鱼鹰划破了江波,箭矢只如一尾又一尾跳跃的小虾米,……

张义见状尴尬至极,虽然不是六月伏天炎炎,从百会穴到涌泉穴都是一股炽热的躁动,这一些箭矢怎么能如柳絮一般调头了呢?

张义恍惚之间又轻轻的摇了一摇脑袋,而后又轻轻的揉了一揉眼睛,左右入眼的还是全部箭矢随着千剑、万剑剑影冲天而上,最后却化为一堆飘逸如雪的芦花而下。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三圈半,旋即又一式绞剑剑气极速而下,从张智侧面一闪白影飘逸而下,……

张智一时惊魂未定,正当越女剑绞剑剑气极速落下之际,突然一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极速一晃,凌空一斜与张智挡住了这一剑,顷刻之间,青色道袍闪出几个血红的大窟窿,紧接着又一闪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张智一时回过神来,径直一边急切大呼道:“道友,道友,道友,你们死的真是好惨,贫道要为你们报仇雪恨,杀,杀了这一个女人!”

陈静已然“咚咚”落地,还未亡的五斗米道道士长剑相向极速攻杀上前,厉声又道:“杀,杀,杀!”

陈静越女剑反手一正,抬望眼之间,极速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一劈、一撩、一斩、一挑,一连过去数个五斗米道道士。

“嗷嗷,嗷嗷,嗷嗷,……”

“噗嗤,噗嗤,……”

五斗米道道士轰然倒地之际,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紧接着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张智一侧。

张智一字马一直,旋即一式后空翻而起,紧接着一连串侧空翻落地五步之外,长剑一斜,青色道袍一拂,厉声又道:“该死的女人,杀了贫道诸多道友,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张智话音刚落,旋即蝴蝶步一闪而上,口中念念有词之间,紧接着左手二指剑锋极速一滑,又一道天火之光直逼陈静咽喉。

天火之光幽明幽暗好似夜晚灶台里的一块碳火,浓烟翻滚之间,剑尖就似其中的一条毒蛇信子。

陈静旋即靴子一沉,接着一式抱剑起势,又一式截剑而下,越女剑剑锋与长剑上的天光之光相接之际,浓烟骤然涨大了数十倍,从浓烟之中的天光之光就似一把又一把明晃晃的如针飞镖,一闪而下!

咻咻、咻咻,……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旋即越女剑反手虚晃一式点剑剑气,再一式点剑剑气,之后又一式点剑剑气,凌空而上了数十步,……

嘭、嘭嘭、嘭嘭嘭,……

张智长剑上射出的天火之光与城门洞口处的青砖一阵浓烟与青烟炸裂之响,旋即吓得明光铠将士往城门洞吊桥一边极速靠近,口中一阵啧啧称赞之声又不绝于耳。

陈静旋即一字马落地,紧接着又一式挑剑起势,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再一次逼近张智。

张智青色道袍一拂,旋即双手长剑托天而起,之后金鸡独立,旋即又一闪劈剑极速而下,剑锋上天火之光再一次迎面袭击陈静。

嘭、嘭嘭、嘭嘭嘭,……

与此同时,电光火石之音与天火之光交错的浓烟再一次翻滚,一时又如四溅的林中瀑布之水,天火之光从浓烟中一闪而出。

陈静心中极其警觉,要是被浓烟中的天火之光沾身,方才那一绺绺的砖块与一方方的泥土就是前车之鉴,旋即越女剑反手虚晃一点,一字马斜身贴地极速一滑,之后一道白影闪去了十步之外,径直又一式“鹞子翻身”,之后越女剑又一式绞剑剑气直逼天火之光,……

嘭、嘭嘭、嘭嘭嘭,……

天火之光落地好似一滴又一滴的剧毒之物,砖块与泥土之间又弥漫出一阵大小不一的气泡,……

说时迟那时快,张智并没有停下出剑的步子,径直又大喝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该死的女人,躲得过初一,你躲不过十五!”

张智长剑左右极速又一旋,紧接着长剑剑锋直下之际,从左右两边各生出一道浓烟与白烟,长剑极速回手三圈半,浓旋与白烟正好合二为一个太极交尾图,旋即左右一掌,从长剑剑锋而下,太极交尾图一闪浓烟与陈静迎面而去。

与此同时,张智并没有停下步子,径直长剑中的天火之光从太极交尾图中又似喷泉急促而出!

张义在城楼上一时看得兴致,径直青色折扇极速一摇,之后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急切又道:“张道长呀张道长,你这天火之光确实胜过本公子的万千弓箭了。……”

“今日一见确实大开眼界,天火之光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青云道长如此厚爱!这世间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厚爱啦,就好似本公子万分中意半老小徐娘,遥想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天火之光也可堪称五斗米道中的另一绝!……”

“哈哈,张道长,张道长,本公子赌你准赢,你千万别输了呐。哈哈,哈哈,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

张义得意之际又扶墙一通五石散兑酒,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好似眼前的一切也都胜券在握。

围在街角远处的张家人,一时见着张智的天火之光,径直振臂高呼又道:“张道长,我等张家人都视你为青云道长的后续者,张家之名能否更进一步,那就全靠你咯!”

“对,张道长,虽然咱们孟婆郡有‘张杨费吴’之名,可那仅仅只是孟婆郡一郡之名。咱们张家人要建康城的第一排名,还有孟婆江南、江北的天下第一之名。玉皇大帝都姓张,天下该当是咱们张家人的,……”

“张道长,杀了她,先杀了这一个女人。快先杀了这一个女人,夺了她的越女剑,再去寻幽嫣谷墨家弟子,只要八把越女剑收齐,一齐毁了,必能成就不世之功,……”

“……”

张智闻言越见万分得意,径直身子极速一闪,青色道袍旋即如烟而过,太极交尾图以及天火之光一瞬之间闪到陈静眼前一尺之地。

陈静见状一时心惊肉跳,张智的这一通攻杀之招从未见过,自然也不知其威力如何,但又不能贸然近身,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陈静极其警觉的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旋即一式“移形换影”,一闪白影远去十步之外,越女剑极速一旋,心神合一,驭剑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再来,看剑!”

正当陈静急促大呼之间,越女剑极速回旋之后,一闪寒光再现出千剑、万剑,之后剑影又似一只俯冲而下的白色凤凰,一道又一道剑影就似一根又一根凤凰尾羽。

越女剑骤变的千剑、万剑的剑影与太极交尾图相撞相接之际,又骤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炸裂之声,空气急促撕裂而又刺耳。

越女剑骤变的千剑、万剑的剑影与天火之光相撞相接之后,旋即急促又一阵“嘭嘭、嘭嘭、嘭嘭”的炸裂声,天火之光与浓烟一同弥漫四散,张智淹没其中不见人形。

陈静越女剑极速回手之际,径直又一闪后空翻极速闪去了十步之外,之后越女剑斜身而立,侧耳只闻浓烟中一阵急促的“咳咳”声,这一种“咳咳”无比急促又窒息,看来张智虽然未死,也还伤得不轻。

“张道长,张道长,你可是咱们孟婆郡张家人一等一的希望,……”

“张道长,只要你还在,孟婆郡张家之名必将如日中天!……”

“……”

张义在城楼上骤起一阵无地自容的尴尬,一阵心潮澎湃而又左右摇摆之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字半句来,准确的说,那是又惊又慌。

“咳咳,咳咳,……”

第390章 吴明斜身三出刀

渐渐的,弥漫着的浓烟缓缓消散于无声之后,而又遁于无形,天色渐亮,人影渐明。

张智一脸土灰夹杂着一绺斑驳的血迹半跪于地,长剑反手入地,青色道袍风中凌乱好似撕裂成了一块又一快摇曳的荷叶。

一朵昙花现,落地海棠红。

张智眼中有恨,一绺有惊。恨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败阵,惊的是天火之光一时败给了错负轮回剑。

“咳咳,咳咳,咳咳,……”

张智胸腹之间一阵撕裂之痛,一时很想站起身来再与陈静一击天火之光,奈何双腿不听使唤、双臂不听使唤、身子骨也不听使唤。

张智沉思之间,第一次感觉到了有心无力,确实始料未及。

路人一阵惊悚,旋即又骤起了一阵似孟婆江波一般的哀嚎。

“张道长,张道长,胜败乃兵家常事。站起来,快快杀了那一个女人,站起来,快站起来,……”

“对,张道长,谁又没有一个脑门发热的时候呢?不要急,站起来再一击天火之光,……”

“张道长,你是咱们孟婆郡张家人的希望,张道长在,张家人终将立于不败之地,……”

“……”

张智太阳穴微微涨痛之际,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原本以为相去甚远,如今这一次身在低处,全然感同身受。

张智轻蔑的瞅了一眼张家人,从心里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感,没想到第一次开始讨厌张家人了。

毕竟,先前张家人一番甜心的恭维更似一朵飘逸而上的白云。如今白云消散,唯一只剩心寒。

张智缓缓抬头正视一身飘逸白影的陈静,又像极了一朵白莲花。

张智先闭上了一回眼睛,胸腹之中的一股力道在奇经八脉中极速一游走,之后极速睁眼,左右摇摆长剑之间又缓缓立起身来。

张智歪歪斜斜之间,旋即又轻声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贫道居然会如此受伤?”

路人见张智已然站起身来,径直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张道长,不愧为青云道长的后继来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张道长,先杀了她,只要杀了这一个女人,就离青云道长之位又更进了一步,哈哈,……”

“张道长,杀,杀,杀,……”

“……”

张智眉头一皱,长剑一扬,已然顾不得已经死去的诸多五斗米道道友,径直又瞥了一眼张家人,之后又缓缓大骂道:“埋汰旮旯,通通都与贫道闭嘴!亡了诸多道友,怎么不上前来助一臂之力?……”

张家人闻言一时无语至极,非张家人一时窃笑不停。

张智正了正身子,不得不正眼盯住越女剑,字字珠玑又道:“错负轮回剑,不错的好剑法。贫道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强的剑法,好,好,好,如此甚好!”

“从今往后,贫道的天火之光,看来得遇强而更强了,哈哈,……”

“……”

张智自然心知肚明,天火之光的道法遇强则强,正是道法更进一步的大好机会,如此,又岂能白白的浪费了这一个大好机会。

张智长舒了一口气息,又上前了三步,长剑左右张驰之间,口中念念有词,马步极速一旋,长剑落地一斩又是一闪天火之光。

突然,从街角的人群中极速分开一群数十个皂衣大氅差役,腰刀明晃晃一直,撇开了人群。

从差役人群中又分出了差役头领吴明,吴明急步上前之间,嚷嚷又道:“让开,快让开,快快让开,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挑衅生事,都当咱们差役眼瞎了呀!”

“……”

张智眉头一皱,瞅见吴明转眼之间已然立在身前,径直一阵轻笑道:“小小一个差役头领,居然敢管五斗米道的事,不想当差了吗?”

吴明旋即腰刀抱拳一直,佯装若无其事的大氅一旋,之后环视一周,紧接着声如洪钟道:“张道长,此言差矣。吴某人虽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差役,可为的都是孟婆郡里一方之地的太平。吴某人不也都是为你们张家人效力的吗?”

张智眉头一舒,收起了方才的架势,一边轻蔑道:“如此,还算你识相。在孟婆郡与张家为敌者,终将成为孟婆郡潘家第二,哼!”

吴明眼珠一滑,旋即顺着张智的话茬子道:“张道长之言,孟婆郡乡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孟婆郡先有‘张杨费吴’之名,吴家垫底,自是无话可说。唯有效力于张家!”

张智一时得意,径直又瞅了一眼陈静,对吴明大喝道:“既然吴大人与张家效力,那赶快与贫道捉了她吧!只要捉了她,贫道定与青云道长好好说道说道,也让青云道长与太守大人好好说道说道,吴大人今后必定前途无量,官运亨通!”

吴明先是一怔,紧接着又抱拳轻笑道:“吴某人多谢张道长了,只是眼下还有一件可大可小之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张道长,这,……”

张智又极其警觉的看了一眼四方之地,看铜墙铁壁的一副阵势,一时半会也跑不了陈静,径直底气十足又道:“说吧,说吧,都说吧。贫道听着呢,都听着呢!”

吴明微微一笑,径直毕恭毕敬抱拳又道:“道长,张道长,众目睽睽之下,此处真非说话之地啊!”

张智倒提长剑,旋即一手指住吴明鼻子道:“说,说,快说。孟婆郡的天,就是张家人的天,又何尝不是说话的地方?玉皇大帝也都姓张,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啊!”

吴明又近了张智半步,径直又压低了嗓子支支吾吾道:“张道长,张寡妇之事,怕不好明说的吧!”

张智先是一惊,而后一急,接着追问道:“张寡妇,张寡妇,张寡妇又怎么了?你说,你快说,……”

张智一时尴尬,径直又一把捉住吴明大氅,故意压低了声音,急切追问道:“张寡妇她怎么了,张寡妇她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

吴明径直身子一斜,伏在张智耳边轻声说道:“张道长,这可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不做暗事,你一路上杀了那么多鸡,可是张寡妇一只鸡、一根鸡毛也没有得到,听说一怒之下还动了胎气,这不,……”

张智闻言一惊,如此这般怎么能成呢?第一次当爹,可不能就这样当不成了爹,径直又收回长剑,思索之间与城楼上的张义大声疾呼道:“太守张公子,贫道有紧要之事先走开一回,眼下捉这一个女人,如今又来了快刀吴大人,……”

张义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张智,又看了一眼吴明,猛烈的扇着折扇,不可思议道:“吴明,你搞什么名堂?你可不能拆了太守府的台面,否则,秋后算账让你难堪!”

吴明旋即转身之后,吴明毕恭毕敬与张义抱拳道:“卑职启禀太守公子,张道长却有紧要之事!”

张智一时也顾不得再看一眼陈静,径直从街角人群中分开,紧接着青色道袍飞扬一闪消失了身影。

张义青色折扇一直,旋即指住吴明道:“支开了张道长,那你就得替张道长拿下这一个女人。既然如此,你有孟婆郡第一快刀之名,拿不下这一个女人,不配此名!”

吴明旋即腰刀一正,又与张义说道:“太守公子,你且放宽心!这一个女人,卑职一定拿下!”

吴明话音刚落,大氅斜身疾飞一扬,腰刀一闪寒光如落石直下出鞘,冷峻的刀锋拔凉众人后背。

皂衣差役见状一闪,退去了吴明身后左右十步之外,全部腰刀斜身防御于外,不碍着吴明使刀。

吴明右脚极速一沉,而后纵身一式虎跃,一股浓浓的刀光杀气重重的环绕在城门洞口。

陈静见状一惊一时不明所以,径直越女剑一直,侧身与吴明厉声喝道:“吴大人,这是为何?”

吴明挤眉弄眼近身陈静之际,之后又大喝道:“无知女人,听本官一言,一刀取你性命!”

吴明话音刚落,又在埋头之间唇语几次三番的反复道:出城说话,出城说话,出城说话,……

陈静一时明了,却又事感蹊跷,旋即厉声反驳道:“终是张家人的笼中鹰、圈中犬!想要取在下的性命,口说无凭,兵器上见分晓!”

陈静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一式抱剑剑气而下,紧接着又一式后空翻闪去了一侧。

吴明皂衣先是极速一沉,腰刀回手虚晃全力一点,荡住地砖上极速又一弹,侧身极旋三圈半,左手入地一撑,皂衣起身与落地之处,腰刀已然接近越女剑的剑锋处。

嘭、嘭嘭、嘭嘭嘭,……

吴明大氅一拂,径直唇语依旧不断,腰刀并未止住一式杀招,凶狠如一头饥饿的猛虎下山。

张义见状大惊,旋即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道:“快刀,快刀,名副其实的快刀!……”

第391章 吴明松林逐陈静

刀光绕剑影,剑影泛流光。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回手极速一式后空翻脱身,之后一连串后空翻闪去了十步之外。

毕竟,方才吴明唇语反复言道:出城说话。既然出城说话,又如何能弃了高头大白马呢?

陈静抬望眼之间极其警觉,旋即凌空一跃三步落鞍,马缰绳极速一拉,穿城门洞一闪白影而出。

城门洞内的明光铠大小将士一时回过神来,径直腰刀相向,厉声大呼道:“这一个女人要跑了!捉住了她,快快捉住了她,……”

“杀了她,捉住杀了她,……”

咚咚、咚咚、咚咚,……

明光铠大小将士旋即冲过吊桥而出,脚步声如暴雨更似雷点。

张义大惊,五石散兑酒酒壶重重一摔着地,响亮的一声“啪”,酒壶碎了一地,在数十块大渣滓中飞射了无数的细小渣滓之间,又弥漫了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

张义旋即青筋暴起,又重重打了一个酒嗝,转身三步之际,青色折扇一直,指住陈静飞奔而出的身影,紧接着厉声大喝道:“众军,众军将士,众军将士听令:与,与本公子射,射,射死了她,……”

“好酒,好酒,好酒哇,……”

咚!

突然,张义眼前一阵眩晕,紧接着重重一摔倒在了城楼上,青色折扇如打瓜而落,一身锦绣华衫旋即就染上了湿漉漉的五石散兑酒,青紫的双颊扑面着地,顷刻之间又打起了一阵猛过一阵的呼噜。

虽然,张义醉倒了。但是,里外数层的军士即得张义之令,极速张弓搭箭之间,箭如雨下。

咻咻、咻咻、咻咻,……

吴明见状大惊,这要是几轮箭雨下去,不被射成草垛,也会变成一只刺猪,径直抬头疾呼道:“住手,快快住手,城楼上的众家兄弟都快快住手,待我去捉了她!一郡公器又如何去对付一个江湖中的女流之辈,杀鸡焉能再用宰牛刀?”

城楼上的军士即听吴明之言,觉得言之有理,况且张义醉酒,醉酒中的军令那还真的不算军令。

故而,一轮箭矢之下再无第二轮,吴明见状也一时心安万分。

吴明旋即腰刀似游龙出海再一旋,皂衣如激扬一闪袭地又一荡,左手一撑一点之间,追赶陈静。

皂衣差役紧随其后。

路人见状一时摇头叹气。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这都是怎么一回事!老天爷眼瞎啊!……”

“是呀,是呀,你看,你看这,这么多男人,堂堂正正的一个个大男人,居然让一个女流之辈眼睁睁的逃跑了,老天爷真瞎!……”

“方才,你们不都说玉皇大帝也姓张,老天爷也都姓张,你们又说老天爷瞎,那还不是你们张家人说自家眼瞎啊,哈哈,哈哈,……”

“你住口,胆敢说张家人眼瞎,就是老天爷真瞎,那也只能是张家人一姓人说道。你们想说,胆敢再说一句,打死你们,……”

“张家人,眼瞎,大瞎子,……”

“打,打死了他们,快快打死了他们,众目睽睽之下挑衅张家人,先打瞎了他们一双狗眼!……”

“……”

人声如潮澎湃,张家人与非张家人旋即扭打在了一起,没人去顾方才伤亡了的五斗米道道士,也没有一个军士上前制止这一场打斗。

吴明一闪皂影奔过吊桥,箭矢入地就似一大片干枯的麦茬子,皂衣差役虽然跟了出来,一时却又落后了一大截,一者功夫不如吴明,二者生怕城楼上的军士突然变卦。

城门洞内奔出去的明光铠大小将士没追出多远的路程,也便折身返回了城门洞,一者有皂衣差役在追陈静;二者城门洞守门之责更不能颤离职守,否则军法不容。

吴明只顾挥舞着腰刀,厉声又大呼道:“站住,不要跑,不要跑,待本官捉住了你,一定要让你下一回大狱,少不了皮肉之苦,……”

陈静策马缓缓扭头之间,一时见没有更多的人追来,径直往驿道一边的松林里闪去一道白影。

吴明一闪皂影,挥舞腰刀一旋,又凌空几式虎跃,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纵入了松林中。

正当吴明腰刀左右张驰,小心翼翼探视之间,轻微疾呼道:“女侠,女侠,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闻声缓缓策马靠近,旋即又轻放了马缰绳,紧接着半弓着白纱白袍轻声又道:“吴大人,出城说话,这么急,眼下又是何意?”

吴明腰刀一旋,极速抱拳之后径直倒提斜身,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松林,轻声说道:“女侠呀女侠,你何故这般鲁莽?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可知道,你要是再不离开,张仁又纠集了更多的五斗米道道士来寻你来了!”

陈静心中一惊,看来确实一时唐突至极了。倘若张仁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加上张智的天火之光,又有众多军士,确实棘手。

陈静旋即抱拳与吴明道:“在下多谢吴大人如此这般提醒,在下一定牢记吴大人之言,一定少在五斗米道和张家人前露面,……”

吴明旋即一阵摇头,之后一阵叹气又道:“女侠,依方才一战看来,你一人实在难以敌众!张智与张仁,号称张礼的左肩右膀。张智的天火之光,你是见识了。这一个道士使火,一个道士使水,你还是先去南山郡找幽嫣谷墨家弟子吧!孟婆郡之事,先放一放,吴某人先与之周旋不会出岔子,吴某人对张家人来说,还有可用之处!”

陈静一时极其无语,毕竟吴明是在孟婆郡太守府当差,自然比陈静更为熟悉张礼、张智、张仁。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长叹一口气息又道:“孟婆郡张家人也都跟着无法无天,真是万民之大不幸啊!哎,吴大人,你让在下就这样离开孟婆郡,在下于心不忍!”

吴明一时又极速警觉的瞅了一眼松林,径直轻声又道:“女侠,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要是一次不能置五斗米道于死地,那就先缓一缓,不然一发不可收拾。怕只怕,结果非你所愿啊!”

“女侠,五斗米道与张家,张家与官府,三者合为一体,若你一个人又无万全之法,确实还得从长计议。女侠,你都明白了吗?”

“……”

正当陈静要开口说道之际,从远处传来了差役的呼喊声。

“吴大人,吴大人,你在那里?你在那里呀?捉住了吗?……”

“吴大人,吴大人?……”

“……”

差役呼声越近,吴明越渐心慌,旋即腰刀一直又一旋,急切又道:“女侠,你快走呀!此时离开孟婆郡,恰逢其时,恰如其时!”

陈静一时还未死心,径直又悠悠说道:“可是,吴大人,张家人杀别人家的鸡,也就罢了,鸡无非只是一种牲口,早晚也必有一死!”

“那被张家人杀死了的孩子,那可不是鸡,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啦!吴大人,你说,你说这,……”

“……”

吴明眉头一皱,大氅疾飞一掷地,长叹一口气,轻声又道:“女侠,你都别说了。别说了,快走,先离开孟婆郡。要对孟婆郡五斗米道动手,和幽嫣谷墨家弟子一同前来,吴某人定当全力以赴!”

正当陈静支支吾吾之间,吴明腰刀在高头大白马眼前凶狠一旋,高头大白马旋即惊悚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接着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荡起一股松香。

差役闻着马声径直又一通高声大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吴大人,捉住了那一个女人没有啊?吴大人,吴大人,……”

“吴大人,没听见刀剑声,那一个女人是死了吗?吴大人,……”

“……”

吴明心中一紧,旋即一闪皂影跳到高头大白马身后,左手化拳在高头大白马后背重重一击,右手腰刀极速反手一旋,左肩皂衣上一道血红的口子赫然入目,紧接着轻声道:“走,快走,别让这一刀白费了!先离开孟婆郡!来日方长!”

高头大白马受了重重一拳,惊悚之间一阵撕裂的“咴儿、咴儿”之声,之后又是一阵猛烈的狂奔。

陈静疾声轻呼道:“吴大人,吴大人,你,你这又是何苦啊!……”

吴明腰刀对陈静一晃似赶,之后腰刀反手一旋,左肩又一道血红的口子,腰刀上斑驳的血迹滴下,一时面色苍白,腰刀入地半尺。

皂衣差役一时从松林中闪出了一个,一个,又一个,见吴明左肩血迹斑斑,旋即腰刀一正,与陈静高头大白马一阵狂奔而去。

吴明狰狞着双颊,旋即嘶哑着声音疾呼道:“回来,回来,你们都快回来,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皂衣差役闻言缓缓止住了追赶的步子,方才陈静的越女剑剑招也都一一见识过了,确实不能与之匹敌,径直又收刀入鞘上前。

“吴大人,伤得重不重?……”

第392章 五斗米张仁寻仇

“不碍事,不碍事,这一点伤,回去抹一些金创药,休息几日应该也能痊愈了,越女剑果然好生厉害!”

吴明故意缓缓说道之际,左右上前一个虎背熊腰的皂衣差役,搀扶着吴明往吊桥边缓缓步去。

待吴明一行差役路过城门洞之际,张家人与非张家人已然乱成了一团糟,头破血流之辈还真不少。

“住手,还打什么打?尔等都是吃饱了饭,撑的是吧?还不各自散去,本官没能捉住那一个女人,捉尔等下狱关上几天,易如反掌!”

“张家人啊张家人,难道你们没看见伤亡了五斗米道道士吗?只为一姓之私,郡中都改姓张得了!”

“……”

吴明隔空狰狞着双颊,一边又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身后的皂衣差役腰刀一旋,径直又与张家人与非张人追赶了出去。

非张家人旋即一阵狂奔四散跑开了,张家人虽然也紧随其后跑开了,但是心有不甘,也不服气。

“埋汰旮旯,吴明,你就是张家人的一条狗,如今还对张家人狂吠不止,早晚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这差役头领一职必不久矣!”

“对,吴明,对张家人出手如此无礼,你这就是一条吃里扒外的吴狗,一条不忠不义的吴狗!……”

“说的好,说的好极了。差役都是狗,满街到处走!狗,狗,狗,一群披着皂衣又人模人样的狗!”

“……”

吴明一时止住了步子,旋即扭头疾声大呼道:“众兄弟们,都听见了吧?张家人说咱们都是张家人的狗?既然大家都是狗,对付这一些野蛮之辈、暴戾之徒,一口咬死了他们,狗咬人不犯律法!要是太守大人怪罪下来,本官一人担待!”

皂衣差役一阵窃笑,旋即腰刀一旋左右挥舞,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又高声嚷嚷道:“汪汪,汪汪,汪汪。一口咬死口舌之徒,……”

“汪汪,汪汪,汪汪,……”

“……”

非张家人也是一阵窃笑,张家人恼怒之间也不得不极速跑开。

大街上旋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来来往往的行人各行其是,又少了无端看稀奇古怪之辈。

正当吴明招呼着皂衣差役回府之际,从一边街角不远处奔来了杀气腾腾的张仁,张仁身后还有数百虎背熊腰的五斗米道道士。

张仁一看城门洞边或伤或亡的诸多五斗米道道士,径直怒火冲天大喝一声道:“张智道友,何在?张智道友如今人又何在?……”

张仁旋即青色道袍一拂,右手一扬之间,分出了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去善后,径直仰头大喝道:“该死的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该死!上一次大意了,待下一次遇见,必定碎尸万段与诸多道友报仇雪恨!”

张仁见左肩血迹斑斑的吴明,轻蔑看了一眼,之后冷冷又道:“吴大人,贫道听人说你与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走得很近啦?可有此事?可不能拿着张家人给的俸禄,然后私底下却做对不起张家人的事!”

吴明一时挣扎着毕礼后,径直又缓缓说道:“张道长,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就在方才,与越女剑大战之际,谁又离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不近?五斗米道的诸位道友,可比咱们差役,还有军士更近!”

张仁又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吴明,接着又嗔怒道:“吴大人,这不合常理啊!五斗米道诸多道友死的死、伤的伤,而你呢?你怎么没有死呢?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吴明旋即一阵长叹,之后又斜身盯住左肩上的伤口,轻声道:“张道长,实不相瞒。要不是那一个女人在城外松林中马前失蹄,吴某人早就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

“张道长,孟婆郡是张家人的,况且玉皇大帝姓张那么老天爷也就姓张,方才老天爷护佑不让吴某人死掉,也都是托张家人的福啊!”

“张道长,吴某人为张家人当差,又得老天爷护佑,只伤了胳膊没丢掉性命,何来匪夷所思呢?”

“……”

张仁一时无话可说,径直再一次隔空厉声疾呼道:“张智道友何在?张智道友人又何在?……”

吴明一时毕恭毕敬又道:“张道长,彼张道长又去寻张寡妇了!”

张仁一脸铁青,之后又对吴明一脸嫌弃道:“堂堂差役头领,张口闭口张寡妇,实在有辱斯文,以后一干人等都得唤她为张夫人!”

吴明也不与张仁出口争执一字半句,张寡妇死了男人,又未与张智拜堂成亲,如今开口又成了张夫人,得,张家人怎么说都有理。

张家人不得了,也了不得!

吴明径直与皂衣差役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缓缓从五斗米道道士身边步了过去,眼下五斗米道道士之事,与太守府差役也不相干了。

“站住,贫道不许你走!……”

张仁开口一言,所有差役又不得不止住了的步子。

吴明旋即又毕恭毕敬道:“张道长,你还有何吩咐?吴某人定将与张道士解惑释疑,知无不言。”

张仁面色镇定,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吴大人。张道长真的去寻张夫人去了?你可不能瞎说!”

吴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又道:“张道长,吴某人怎么会瞎说一句假话呢?在孟婆郡中,一切都在张家人的手掌心,道长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不是吗?”

“张道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彼张道长于驿道大路边上宰了两家大户的鸡。宰了这么多鸡,又未曾送与张夫人一只鸡,张夫人气得动了胎气,那也是人之常情;彼张道长去看张夫人,也是人之常情,……”

“张道长,这一切的一切,不也都是道法自然吗?还望张道长不要责怪彼张道长,确实人之常情!”

“……”

张仁一时释然,毕竟,宰了孟婆郡两家大户的鸡,宰了也就是宰了,反正鸡也是被宰下酒的命。无非是丧命的时辰,齐整了一些。

张仁一时又瞅了一眼城楼上的案台,隔空又急切大喊道:“太守张公子,太守张公子,……”

张义还在醉酒中,没有应承,一会儿是三长两短的呼噜声,一会儿又是两长两短的呼噜声。

张仁摇了一摇头,径直又一声长叹道:“要是太守张公子,也入了五斗米道,那就真是大好了啊!”

张仁青色道袍一旋,急切中瞅了一眼大小差役,厉声问道:“吴大人呐,快与贫道说道说道,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必是从这里出去了,那你看清楚往那边逃了吗?”

其时,城门洞下的这一条大道通往松林之中不远处,就是一个三岔路口,路口向左的大道盘旋于孟婆郡内,向右的大道直通南山郡。

吴明一时明了,但愿方才在林中的一番肺腑之言能入陈静之耳,这两刀也不至于白白的挨了。

吴明旋即佯装一副极其哀怨而又憎恨的模样道:“张道长,赶紧去追,兴许纯依香儿那一个女人还未出孟婆郡地界,要是张道长捉住了她,可得与吴某人报仇雪恨!”

吴明狠狠的说话之际,心中自是一阵暗喜。毕竟,陈静所骑高头大白马已然是千里良驹,此刻即使张仁全力去追,想必也追不上了。

张仁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右手极速一挥,分出了一半的五斗米道道士留下来继续善后,径直对吴明又一声“哼”,紧接着领着另一半的五斗米道道士穿城小跑而出。

吴明见走了张仁,这才有放心的与大小皂衣差役一同回府。

张仁穿过城门洞,“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奔过吊桥之后,大道上又是一阵“啪啪、啪啪”的脚步声。

张仁紧握长剑,怒目圆睁厉声又道:“诸位道友,快加一把劲!待追上了纯依香儿女侠,一定要报了野店一剑之仇,此仇不报非道友!”

五斗米道道士齐声又道:“张道长,我等道友定当全力以赴。胆敢挑衅孟婆郡张家五斗米道,那真是活腻了,必定死路一条!”

“……”

青色道袍疾驰,没过多久的功夫便消失在满是松香味的松林里。

陈静自别了吴明之后在松林内一路策马狂奔,没过多久的功夫确实也见到了一处三岔路口。

三岔路口向左孟婆郡、向右南山郡,地标路界也都写的明白。

陈静旋即勒马止步,一边陷入沉思,自言自语又道:“是该留在孟婆郡呢?还是该去南山郡?倘若留在孟婆郡还能助非张姓族人一臂之力,可是会让吴明两刀白挨了!”

“如今,在孟婆郡不能明着来,那就暗中来,总不信治不住这一些该死的五斗米道道士。”

陈静越女剑出鞘一阵寒光,斩下了路边的一片树叶,径直又悠悠道:“不如,以天意而定左右,方不得违心。那这一片树叶的叶面朝上,那就向左;叶面朝下,那就向右去南山郡寻幽嫣谷墨家弟子。……”

第393章 杨家人万众一心

绿叶婀娜下,飘影如烟旋。

那一片绿叶荡悠似孟婆江波中的一叶浮萍,终归还是落了地。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好似空气与时间都凝结成了霜,姿态醒目。

叶面赫然朝上,天意向左!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既然要暗中与五斗米道周旋,客缘斋先不能回了,再回去半老小徐娘一定会受到牵连。

踢踏、踢踏、踢踏,……

高头大白马没跑多久的路程,前方九尺驿道不远处骤起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受的冤屈好似倾倒五湖四海的水也都洗刷不尽。

哀嚎越近,哀嚎越明。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明明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在张家人眼里,就不如一只鸡了啊!”

“可恨、可怒、可恼的那一些张家人啦,都披了一张张人皮,怎么尽干不是人干的破事呐,畜生,畜生,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

陈静闻声五腹六脏一阵撕裂,还真是天意使然,要是方才取道往南山郡赶去,也便错过了这一茬。

陈静旋即策马奔腾上前,在一处泥墙木屋不远处止蹄,木屋外耷拉着若干情绪极其低落的乡民。

小木屋正前方横放的两条凳子上搭着一排七尺长、三尺宽且又大小不一的木板,木板上那一个小孩子陈静认得,那是醉酒的张家人把人当鸡杀了的杨家小孩儿。

杨家小孩儿尸身头下,一对抱头痛哭的夫妇正是前番见过的杨家汉子与妇人,不过现在也是一身血迹斑斑,看样子也伤得不轻。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一阵惊悚,摇晃着脑袋目中闪闪有微光,径直前腿抬高六尺有余,之后又轰然落地。

一众人等视之,又惊又喜。

“纯依香儿女侠,你真的还没走呀?你真的还没走的呀?当初,要是一剑杀死了那张家凶手,于我儿而言,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

“都是我不好,还去信太守张大人,张家人是一家人啦!这一切也都是我自找的,咎由自取,咎由自取了啊,这乱糟糟的世道,……”

“……”

陈静旋即放松了马缰绳,一看杨家汉子与杨家妇人脸上一绺绺斑驳的血迹,一定是在太守府受过军士暴打,皮鞭之苦,鞭鞭入骨,伤在杨家人之身,也痛在陈静之心。

果然,张家人不能信,张家人之言从无信义,无论是何是非,在张家人眼中都轻如鸿毛随风飘荡。

“事已如此,孩子入土为安吧!方才在下与张智打斗了一场,也杀了不少五斗米道道士,……”

“这一些天煞的五斗米道,要是孟婆郡没有了五斗米道,张家人想必也就没有那么猖狂了吧,……”

“……”

陈静缓缓一言,又叹了三回气息,要是当初在山丘中杀了凶手,也便没有了眼下之殇,心中之痛。

小木屋前的一众人等闻言,旋即面上闪过三分喜色,之后全部如雨后春笋立起身来,紧接着义愤填膺又道:“女侠,女侠,纯依香儿女侠,要不然,你就领着大家一起杀光了孟婆郡中的张家人,张家人着实可恶,太可恶了,堪比恶魔!”

“对啊,女侠,说真的。在孟婆郡除了张家人之外,如今就少一个头领,如今女侠前来,正合天意!”

“是呀,是呀,为了孟婆郡万千乡民,为了万千无辜非张姓族人,咱们要与张家人一战到底!”

“……”

陈静一时支支吾吾,眼下若是成了孟婆郡乡民中的头领,又如何能避开与五斗米道正面相接呢?

陈静虽然一时心喜,能得杨家这一些乡民的信任实属万幸,但是又不得不招呼道:“诸位,听在下一言。实不相瞒,在下虽然能胜一般的五斗米道道士,但是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着实棘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待在下能破除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诸位再行动手不迟,这可是万全之策!在下一个人行走江湖来无影去无踪,可是诸位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张家人秋后算账,吃亏的可还是你们。是不是此理?”

“在下之言,不是怕事,也不是逃避五斗米道道士。不是在下舍不得性命,在下年幼之时,舍命救人生死一线多回,从来也不怕死!”

“……”

杨家人闻言一时炸开了锅,有的觉得万分有理,有的觉得不太有理,旋即互视之际又争吵了起来。

“女侠,你可不能灭了自家的威风长他人志气。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虽然厉害,但是只要出其不意,先斩了他,何怕之有?”

“是呀,是呀,女侠,只要先下手为强,趁五斗米道出手之前,一剑先斩了他,何来无法无天!……”

“纯依香儿女侠,但有行动,咱们杨家人必定紧随其后。这一口恶气,咱们杨家人实在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再忍就是孙子,……”

“……”

正当陈静想开口说道之际,却斜地里闪出了杨家族长,杨家族长左右各立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通通都住口。孟婆郡杨家人之事,又岂能容你们这一些人在此指手画脚?倘若让你们决定了,老夫这一个族长,不如不要了的好!”

“你们要与张家人作对,你们都问过老夫这一个族长了吗?在你们心里还有没有老夫这一个族长?”

“哼,一群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家伙,可别为了一时口舌之快,毁了更多的杨家人,那不划算!”

“……”

杨家族长铮铮一言之后,小木屋前的这一些杨家人低头不语。

杨家汉子一脸委屈,旋即三步上前跪于杨家族长跟前,紧接着哀嚎道:“老族长,老族长,死的可是我儿!怎么就能这样算了呢?就是杀死了一只鸡,只也该赔一只鸡的钱吧?那里有这么霸道的天理?”

杨家族长半弓着身子,一把护住杨家汉子,摇头又道:“你好糊涂呐!张家臭道士张智杀了两家大户的鸡,可有给一个铜钱?连一根鸡毛都没有留下,你还指望张家人给你赔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杨家族长摇头叹气之间,旋即又掏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塞进杨家汉子手中,一边又道:“死者不可追,生者不安息。都过去了,无人能妙手回春了。选一个好地方埋了他吧,兴许能投一个好地方,别投在这一个世道了。趁你们还算年轻,赶明年再添一丁,嗨,这他奶娘的是什么世道,该死的张家人!”

杨家汉子一边推过杨家族长的银子,一边委屈又道:“老族长,话虽如此,可它不是这一个理啊!孟婆郡为法外之地,张家人乃法外之姓,千古未有,奇葩至极!”

杨家族长仰头看天,一闪有点点泪光,径直又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快快起来吧!银子是老夫的一番心意,咱们孟婆郡杨家人也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见外!‘张杨费吴’之名,可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杨家人见状一时兴起,旋即也都安慰杨家汉子悠悠又道:“收下吧,就快快收下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也不做两家事,……”

“是呀,是呀,都听老族长的,咱们也都听老族长的!老族长,你说咱们杨家人该怎么干?都给咱们一句准话吧!下令吧,……”

“老族长,咱们杨家人,可不能就这样被张家人踩在脚底下!张家人欺人太甚了,要不反了他,……”

“……”

杨家族长缓缓正身,旋即目光一怒,紧接着又道:“扯!杨家人一家如何能反了张家?先不说别的,谁能对付得了孟婆郡的三个五斗米道道士张礼、张仁、张智?……”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老夫寻一个机会与费家,吴家,还有李家等等见一见面在说,尔等不可胡言乱语扰了分寸,可都知道了?”

“……”

杨家人点头不语,杨家汉子也缓缓起身,紧握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目中有恨、有怒、有火,……

杨家族长旋即又转身一抱拳,对陈静毕恭毕敬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还真是神出鬼没,方才听费家人说,张仁领着不少五斗米道道士去南山郡的路上捉你去了,这可倒好,一场空,注定一场空啦!”

杨家人旋即一阵哈哈大笑,陈静骤起一股五味杂陈,旋即抱拳回礼又道:“看来,这都是天意啊!都说孟婆郡的老天爷都姓张,可这一次真没能如张家人之愿咯,……”

杨家族长轻抚一回鬓发,旋即环视了一回四周,轻声又道:“从今天起,孟婆郡杨家人可都得留神。可不能被张家人害了,成为孟婆郡潘家第二,大家都明白了吗?”

杨家人一时安心,方才的丧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杨家族长旋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倘若出其不意能胜过张礼、张仁、张智吗?”

第394章 飘然亭三家会谋

陈静闻言先是花容一惊,而后又恍惚一乍,万万没有想到杨家族长骨子里比这一些杨家人还心急。也罢,既然杨家人能同心,兴许治服五斗米道就先从杨家人入手。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沉思之间遥想这一路行来,越女剑已然和张礼、张仁、张智都交过手,倘若寻着了三个道士的踪迹,趁其不备、攻其不意,兴许还真是一个好法子:斩将夺帅、擒贼擒王!

不过,这一路行来,五斗米道张礼、张仁、张智行事之风确实各异,又如何能同时出其不意?

“实不相瞒,在下已经与张礼、张仁、张智都交过手了。可是,如何能出其不意各个击破?这才是重中之重,三个道士可有独处之时?”

陈静一言确实有的放失,杨家族长闻言也是频频点头。

杨家族长面上浮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不轻不重又道:“至于三个道士的独处之地,老夫虽然有一些想法,但那也只不过仅仅是想法。眼下人多耳杂,小心隔墙有耳!……”

正当杨家人从左右极其警觉的张望之际,从不远处斜地里闪来了杨家管家,杨家管家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径直急切又道:“老爷,老爷,吴家和费家两家族长有要事相商,在飘然亭议事!”

杨家族长闻言一惊又一喜,仰头看了一回晴空,一边自言自语又道:“妙啊,妙啊,如此甚妙!”

杨家族长瞅了一眼杨家管家,双颊泛起了一阵笑意,径直一边又招呼杨家人道:“尔等就在此处好生为小孩儿善后,待老夫与吴、费两家商议之后,再行告知诸位!”

杨家人齐声道:“我等恭听族长差遣,我等恭听族长差遣,……”

杨家族长斩钉截铁一声“好”,之后又与陈静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同行商议,孟婆郡杨、费、吴三家大户在场,必能有大作为!”

杨家族长径直右手极速一迎,旋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斜里地又牵过一匹高头大黑马,杨家族长斜身一跃上鞍,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老夫这就为你开路咯!”

杨家族长言毕,旋即快马又加一鞭,重重三声“驾”,一闪而逝。

杨家管家在杨家族长身后一阵极速小跑,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全然也不似一个庄稼汉。

陈静与小木屋前的这一众杨家人等拱手一别,径直策马一闪白影与杨家族长一路狂奔追去。

高头大白马跟着闪过了几条小道,又穿过了几坳松林,最后在一处清幽的小山冈上停了下来。

小山冈上是一座方圆九尺的丹朱立柱亭子,匾上书:飘然亭。

飘然亭外环立着一群服饰各异的虎背熊腰的短打小衣汉子。

在飘然亭正中有一方古色古香的案台,费大德身后是费家管家,吴家族长身后是吴家管家。

费大德率先起身,径直拱手相迎杨家族长道:“杨明利呀杨明利,老夫终于可把你盼来了!‘张杨费吴’之名,杨家果然日理万机呐!”

杨明利斜身下马,径直抱拳与费大德客气道:“如今,在孟婆郡中谁人不知费家大名啊!这么多米白白的送给了张家五斗米道,还眼不红、心不跳,富庶不可估量啊!”

费大德旋即一脸惭愧,径直又摆手说道:“此事一茬归一茬,送米归送米。张家如今欺人太甚,老夫又如何能坐视不理?潘家第二,可不能落在咱们这几家大户身上啊!”

杨明利旋即又对吴家族长抱拳道:“吴长志呀吴长志,你们吴家人当了太守府差役头领,可是张智那臭道士宰了两家大户那么多鸡,这就如同一颗小石头落进了大漩涡,连一个气泡都没冒一下,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哎!……”

吴长志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旋即缓缓又道:“实不相瞒,老夫也是惭愧至极啊!那一些鸡杀了就杀了吧,可这一次是杀了人,又如何能和杀鸡一样?那醉酒的张家汉子杀了我吴家两个孩子,对,还杀了费家三个孩子,哎,这什么世道!”

杨明利一惊,一边瞅了一眼费大德,又瞅了一眼吴长志,厉声又道:“张家人,太不像话了!如此这般草菅人命,张家人猪狗不如!孟婆郡其他姓人也当杀猪宰狗治一治他们,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费大德长叹又道:“哎。听说你们杨家人还去太守府请命,结果却被太守府的军士一通暴打,张家的杀人凶手不但没有罪,反倒被害者有罪了,从古至今荒唐至极!”

杨明利旋即顿了顿,见陈静已然策马跟上前来,旋即又道:“哎,张家人无法无天,该是时候捅一捅张家人的天咯。这要是咱们忍气吞声再不去捅一捅,非张姓都只是张家人手中的一只只蚂蚱。方才遇见了纯依香儿女侠,老夫自作主张请纯依香儿女侠一同前来商议,两位族长不会怪罪老夫吧?哈哈,……”

吴长志与费大德闻言面面相觑之后,一时面有八分喜色,就如危难之际从天而降下了神兵天将。

费大德径直开怀一笑道:“杨明利呀杨明利,你老果然日理万机,如此,这一次有纯依香儿女侠,事半功倍,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

费大德与吴长志旋即起身,毕恭毕敬立于飘然亭外,径直同声相迎道:“孟婆郡费家/吴家族长,费大德/吴长志,恭迎纯依香儿女侠,女侠能来,万民可安!”

陈静一时受宠若惊,径直斜身下马,拱手又道:“既是两位族长,在下愧不敢当!多谢各位族长抬爱在下,在下无非路见不平而已!”

杨明利仰头一阵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此言差矣!如今这一个世道,又有几个人能路见不平?在咱们孟婆江南之地,前有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如今多一个纯依香儿女侠,再也无人能出其右者,……”

陈静旋即摆手,越女剑极速又一正,拱手道:“在下多谢三位族长如此抬爱,在下受宠若惊了!”

费大德旋即身子一正,恭迎又道:“恭请纯依香儿女侠上座!”

费家管家极速重新摆好了案台边的四方小凳子,径直毕恭毕敬做相迎状。陈静见状拱手又道:“大叔,咱们这一次又见面了。这是第三次了吧,看来,真是缘分啊。”

费家管家倒也实诚,径直也半弓着身子缓缓靠后,又道:“姑娘,既然是天定缘分,飘然亭之会,必当在孟婆郡中暗传其好名呐!”

费大德锦绣华衫一拂,让陈静坐了上坐,左坐吴长志,右坐杨明利,自坐了下方。三家各自带来管家又立于各家身后。

费大德与费家管家一摆手,费家管家正身步出了飘然亭,环视一回又道:“杨家、吴家、费家三家的家丁,各自往后退去百步之外。若没有使唤,不许一个生人靠近!就是天上飞过一只鸟,那你们也得把它捉下来,都听明白了没有?”

一众家丁抱拳又道:“明白!”

旋即,这一众家丁各自张驰之间离开了飘然亭前,又极其警觉的盯住四方的每一处风吹草动。

正当费家管家旋即回身立于费大德身后,杨家管家早已满上了热气腾腾的四盏江南佛手铁观音。

费大德也不见外,径直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既然亲临飘然亭,杨家、吴家、费家,就是飘然亭一家人。咱们孟婆郡三家三姓大户,要为孟婆郡乡民改天换日,还得有劳女侠鼎力相助!”

杨明利与吴长志闻言一惊,确实也没想到那么积极与五斗米白白送米的费家人,还更为心急!

杨明利拱手又道:“费大德,你这一出,老夫还真没看明白!你要改天换日,又如何还白白送出那么米?你们费家的米就不是米?如果米多得放不下,那就放一些到我们杨家,又或者吴家去,意下如何?”

费大德摆手一阵轻笑道:“杨明利族长,你真是好糊涂啊!倘若不如此,又如何能出其不意啊!你可知荆轲是怎么刺秦始皇的?要是荆轲不与秦始皇亲近,又如何行刺?况且,费家如此白白的送米,也是讨张家人欢心,少生敌意之法!”

吴长志闻言一惊,旋即抱拳说道:“费大德,高,高,实在是高。老夫这一次,服了你!既然,费家人早有动张家人之心,有何计谋,与大家说道说道,然后各取长短,再合计合计,以保万无一失!”

杨明利抱拳又道:“既然如此,纯依香儿女侠,意下如何?”

陈静越女剑案前轻放一横,悠悠又道:“既是三位族长抬爱,在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下此行,只为除五斗米道而来,只要五斗米道一亡,自当变天了!”

费大德愣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旋即又道:“既然如此,也是殊途同归。那就先灭五斗米道!”

第395章 飘然亭酝酿大计

杨明利闻言先是一惊,旋即轻抚了一回飘逸的鬓发,淡淡的瞥了一眼众人,而后盯住费大德道:“先灭五斗米道?莫非费家人还要杀入太守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吴长志闻言一脸惊悚,真没想到费大德步子迈得如此大,大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劲头,旋即也轻抚了一回略微卷曲的鬓发,径直又急切追问道:“费家人领头治住张家人,莫非费族长想太守之职?”

费大德自是一脸镇定,如今又上对苍天、下对大地,不慌不忙中旋即长叹一口气息,缓缓说道:“方才在郡城内,费家人已经被张义乱箭射杀了数十人,这可没把费家人当人啊!张家人不把费家人当人,费家人又何苦再把张家人当人?”

“只此老夫一人中意孟婆郡太守一职?吴族长你可是说笑话了,要说费某人要当太守,尔等杨家、吴家就不想当太守?如今,飘然亭一家人,一家人可不许说两家话!”

“……”

杨明利与吴长志相视一笑,笑而不语又各自心知肚明。毕竟,前有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看破不说破。如今飘然亭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然“家丑”不可外扬。

费大德见杨明利与吴长志沉默未再说道一字半句,心中也似一潭清澈见底的泉水,不辩就是中意。

当今,在孟婆江南、江北的一官半职,要么祖上世代亲传;要么谁家势大,谁家官运就亨通。

太守之职谁家不想?谁得了一郡太守之职,其族姓一姓之人都跟着鸡犬升天,就似张家人这般。

费大德自知无论杨家、吴家,又或是李家、杜家,得不到的自是日思夜想,得到的自是有恃无恐。

费大德旋即又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既然如此,即是飘然亭一家人,费某人那就退而求其次,先灭五斗米道,还政于官府,倘若官府还不屑万民,再取之不迟!”

费大德旋即又与杨明利与吴长志道:“两位族长,意下如何?太守一职又非案上的一块猪肉,如此以来,孟婆郡太守一职花落谁家,那就得看天意了,此当是君子之约!”

杨明利与吴长志频频点头。

旋即,杨明利沉思之间一脸阴沉,紧接着急切又道:“既是先灭五斗米道,可这五斗米道中多数是张家人,人多势众。况且,五斗米道道法未曾全部见过,确实也棘手,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费大德旋即轻飘飘一摆手,径直迎着陈静道:“如此,这正是纯依香儿女侠的用武之道呐!纯依香儿女侠誓灭五斗米道,方才已有明言在先,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啊!”

杨明利与吴长志眼中有光,盯住案台上的那一柄越女剑,虽然个个满心欢喜,但是心中萦绕太多枝节。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开弓没有回头箭,大意必不能万全,不能万全必将有太多的人死于非命。

杨明利自然也觉得,要是孟婆郡中张家人死于非命过多,一者朝廷不许,二者五斗米道倘若派能人来,秋后算账之势无人能抵挡。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五斗米道的左、右护法专为巡视孟婆江南、江北州郡而设,开罪五斗米道过激,无疑引狼入室。

杨明利思索之间,旋即拱手急切追问道:“费族长呀费大德,事已至此,但请明言。既然飘然亭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人,都别卖关子了,一吐为快,一吐为快啊!”

费大德轻叹了一口气息,缓缓端正案台上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径直悠悠说道:“如此,三位,咱们今日就以江南佛手铁观音代酒,一口盟誓。若有私心,必不得善终!”

杨明利道:“大好!”

吴长志也道:“大好!”

陈静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径直又道:“三位族长,在下此行只为灭五斗米道,可不能多添枝节!多添枝节,只会苦了万千乡民!”

费大德仰头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只要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中的三家不乱,孟婆郡想要大乱,那都乱不起来,……”

陈静沉默不语,事已如此,确实一时也无话可说。

咕噜、咕噜、咕噜,……

费大德率先一口“啊”,一声极其满足的长叹之后,接着说道:“江南佛手铁观音喝过了,盟约即成!如此,那费某人就一吐为快了!”

“倘若要先灭五斗米道,正因为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唯一可行之法只能出其不意,各个击破。当然,各个击破之法,如今还得有劳纯依香儿女侠的越女剑,……”

“青云道长,不,就是张礼那一个臭道士向来独来独往,如今想来确实最为棘手。眼下,还得寻一万全之法稳住他才是上策!”

“至于张智那一个臭道士,如今与张寡妇之事已然风满孟婆郡,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了,张智那一个臭道士要当爹了,擒他最为省力。”

“张仁那一个臭道士,听说时常去水口观练道法,如此,咱们就在水口观做局,捉他其实也不难!”

“待或擒或杀了孟婆郡中五斗米道的三个顶上人物,太守大人张信倘若还包庇张家人,张家二法,那就连太守公子张义也一同杀了!”

“诸位,此计如何?但求诸位肺腑之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杨明利旋即眼皮一跳,径直轻抚了一回鬓发,之后悠悠又道:“费族长大计虽妙,可是,这细微之处如何运筹,才是上策呐!可不能学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读书人,道理一大箩筐,事至却慌如青麻!”

吴长志旋即轻抚锦绣华衫,之后又长叹一口气息道:“捉住张智,以张寡妇为诱饵;捉住张仁,以水口观为诱饵;那又如何捉张礼?”

杨明利支支吾吾也道:“确实,张礼行踪飘忽不定,常常一个人寻清幽之地打坐悟道。还需先探得张礼的行踪在行此计是为上策。要是寻不着张礼的踪迹,即使杀了或者擒了张仁与张智,张礼还会擢升其他的五斗米道士上来,又或者如张黄、张白、张喜、张笑之类,……”

陈静一时轻放了茶盏,径直缓缓又道:“在下刚入孟婆郡时,在潘家的那一处桃林之下的深谷中,与张礼打斗了一场。张礼会不会特别中意那一方深谷?”

“既然三位都是孟婆郡中‘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三姓族长,自然比在下更为熟悉孟婆郡中的山川地形,依三位之见,除此地之外,还有更好的地方供张礼所往?”

“……”

杨明利三人全部摇头,一时之间确实也想不出更好的地方来。

毕竟,在那一方深谷中,大多数时候浓雾弥漫如孟婆江潮,从谷口放眼望下去,确实如临仙境。

陈静一时明了,缓缓又道:“既然如此,张礼别无它处可去。三姓族长,胸腹之中当有良策了吧?”

杨明利眼珠一转,沉思了片刻又道:“此事,老夫倒是想起了杨家中的一人,足可堪当此任。”

吴长志扭头一阵轻笑道:“莫非,杨族长说的是从来没有喝过五石散兑酒,还卖五石散兑酒味道的那一个杨方圆?这就是一个人精!细细想来,确实也无人能出其右。与那杜大壮一起,堪称一绝!”

费大德轻抚锦绣华衫,又直直的瞅了一眼杨明利,缓缓又道:“杨族长,如今的杨方圆可比往日的杨方圆咯,你能请得动?倒卖十把蒲葵扇,这回可赚大发了,人精!”

“杨方圆有了这一趟买卖,可以喝一回真的五石散兑酒,再去路边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咯,哈哈!”

“……”

吴长志旋即打断费大德的话茬子,径直摆手又道:“费大德呀费大德,你这一次又说糊涂话了!先前杨方圆没有喝五石散兑酒而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倘若喝了五石散兑酒再去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这不就变成了童叟相欺吗?以后,杨方圆他还怎么在郡中抛头露面?”

杨明利一时顾不上杨方圆喝不喝五石散兑酒,旋即正色道:“既然老夫身为孟婆郡杨家一族的族长,只要老夫还在世一天,杨方圆他就得听老夫的!否则,百年之后不给他入祠堂,子孙也不入族谱!……”

费大德与吴长志拍手称快。

杨明利旋即又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紧接着又道:“老夫这就下令杨方圆去谷内捉长虫、挖草药,早晚必能觅得张礼的行踪!”

“如此,太守张信必能从了我等,若还是不从,一刀两断!”

“……”

陈静见三人一副欢喜至极的模样,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遥想费大德送米与五斗米道时,还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模样,更为后怕!

费大德却一时如梦初醒,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越女剑能万无一失?”

第396章 飘然亭依计而行

陈静一时顿觉无趣,旋即环视了三位族长,径直又道:“倘若三位族长能出其不意,在下的越女剑自然也能万无一失,要伤要亡了五斗米道,因时而定。只不过,如何能出其不意,细细想来,棘手非常!”

费大德缓缓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径直轻咽一口“咕噜”下肚,之后极其镇定又道:“倘若五斗米道亡了,那也就亡了;倘若五斗米道伤了或者被擒,费某人早年与南山郡上清派道家弟子也有来往,以上清派道家弟子道家之法去破五斗米道弟子道家之法,想必五斗米道道士被擒之后也不能再多动弹。……”

杨明利眼前一亮,旋即又抱拳附和道:“费族长,高,真是高!确实比杨某人想得更为久远,实在佩服,佩服啊。费族长所言,必定是上清派道家弟子葛洪吧?……”

吴长志也没有落下话头,径直抢着话茬子又道:“五斗米道都着青色道袍,上清派道士都着蓝白相间的道袍。五斗米道常言非五斗米道皆为旁门左道,可上清派为道家嫡传,被欺压如此,奇葩至极!”

费大德轻抚鬓发,旋即又轻飘飘如风过境一般,字字珠玑道:“世道使然,世道使然呐!要怪,也就怪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吧!”

陈静闻言一时心宽了许多,毕竟有了上清派弟子葛洪道家之法相助,自然胜算又多一筹,旋即轻声细语道:“既然三位族长已有此心,如今飘然亭同心共灭五斗米道,张礼、张仁、张智,又从何下手?”

杨明利微微一笑,沉思之间缓缓说道:“如果三家一同出动,必定会打草惊蛇。不如,三家人各个击破,也防住张家拧成一股绳。老夫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长志眼中一闪有光,也觉得杨明利言之有理,要是张家人拧成一股绳,“张杨费吴”之名必定会让另外三家大户卷入其中,正是大乱的前兆。各个击破分化张家,确实能出其不意,又能寒张家人心。

吴长志轻声又道:“即是飘然亭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说无妨,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啊!”

杨明利旋即正了正身子,抱拳一周,镇定又道:“以老夫之见,孟婆郡的三个顶上道士,就由咱们三家各个击破,当然,会苦了一回纯依香儿女侠,三处都要现身。”

“不过。纯依香儿女侠勿忧,咱们会错开时辰,生而为人,又无分身之术,何尝能一时共处三地?”

“依老夫之见,张智就归吴家,吴家有太守府差役头领吴明,况且张智宰了那么多只鸡,正好有由头去张寡妇家蹲守,虽然计谋有一点不太光彩,但是只要能胜即好!有道是: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

“至于张仁,就由咱们杨家一力捉之,水口观在杨家人的地盘上,杨家人在自家地盘上活动活动,更能出其不意,又叫:瞒天过海!”

“最后,至于青云道长张礼嘛,就交由费家人了。费家人在张家人眼中,出手可大方了。当然,此一事,老夫会让杨方圆听费族长的差遣,如此一来,更能迷惑张礼,有道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费族长,你意下如何啊?老夫此计为:三地开花,誓必同灭五斗米道!”

“……”

费大德闻言轻放江南佛手铁观音,眉舒眼笑之际,旋即脱口而出又道:“好哇,好哇,好哇,真是好你一个杨明利!也罢,如今皆是飘然亭一家人,杨族长之策甚好,甚好啊!不知吴家、纯依香儿女侠有何为难之处?眼下都一吐为快!……”

吴长志缓缓沉思之间,旋即又镇定道:“吴家全无半点难处,如今就看纯依香儿女侠了,……”

三人盯住陈静面纱斗笠,一时之间好似吹过了一阵冷风而又空气凝结,面容一时又严肃起来。

“纯依香儿女侠,给一句准话吧!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是呀,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之外。如今所做所想,无非都只为突发变故或出幺蛾子以万全!”

“纯依香儿女侠,事到如今,可不能收回方才说过的话,……”

“……”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瞅了一眼案台上的越女剑,紧接着轻声又道:“在下,只怕诸位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然后弄巧成拙啊!”

三人闻言一脸尴尬,费大德率先锦绣华衫一拂,紧接着抱拳镇定道:“纯依香儿女侠所虑甚是!所虑甚是啊,那好,事成之前,咱们各家都禁饮五石散兑酒。功成之后,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意下如何?”

杨明利附和又道:“事关各家各族姓人的安危,又岂能视性命如儿戏?费族长之言,老夫赞同!”

吴长志也没有落后,径直也抱拳说道:“好,好,好!吴家禁饮五石散兑酒。事成之后,一醉方休!”

费大德一时来了兴致,眉开眼笑之际,接着道:“既然大计已定,详细方略由各家谋划。如今,从何处何家开始,又从何时开始,诸位有何要紧之言,都说道说道!”

吴长志脱口而出道:“既然大计已定,那就由吴家开始吧!况且,张家人杀了吴家那么多鸡,也杀了吴家人的小孩儿,正好借力使力!”

杨明利拍案叫绝,旋即抱拳又道:“好,好,好。杨家人恭祝吴家马到功成,吴族长之言大快人心!”

费大德急切之间又问道:“如此一来,吴族长何时动身?”

吴长志锦绣华衫一拂,右手极速一扬,招来吴家管家在其耳朵边上嘀咕了一阵子,紧接着又道:“诸位,既然要出其不意,此事宜快不宜晚。正是江湖中说道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吴家管家早就一个华丽的转身往百步之外的吴家家丁奔了去,寻了几个家丁在耳边嘀咕了几句,这几个家丁又各自先散了去,吴家管家这才又镇定的重回到飘然亭。

陈静旋即捉回越女剑,剑鞘入地一杵,冷冷又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同为一理。如此,那就开始吧!在下就先与吴家人从事。之后杨家,而后费家,意下如何?”

杨明利与费大德频频点头。

旋即,杨明利与费大德各自也锦绣华衫极速一拂,招来各自管家耳边一阵嘀咕,之后各自管家也是一个华丽的转身离开,又过了好一会儿以后,这才又重回飘然亭。

陈静沉思之间,悠悠又道:“如此,倘若吴家计谋得逞,别家又如何知晓?飞鸽传书?又或者……”

费大德先是一怔,旋即思索片刻之后,缓缓又道:“即是三处都需纯依香儿女侠现身,只要吴家计谋得逞,由吴家人领路去杨家;杨家人计谋得逞,由杨家人领路来咱们费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吴长志道:“大好!”

杨明利也道:“如此,大好!”

陈静轻舒了一回气息,一时也没寻出一丝破绽,沉默不语。

费大德旋即又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之后底气十足道:“既然大计已然安排妥当,事不宜迟,各家归位谋划。事成之后,三家再行会面。预祝,马到功成,干!……”

杨明利斩钉截铁道:“干!”

吴长志气爽神闲道:“干!”

陈静旋即也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紧接着仰头“咕噜”轻咽了一口,之后缓缓起身,相迎吴长志而出飘然亭道:“吴族长,请吧!”

吴长志极速起身,锦绣华衫极速一拂,吴家管家接着又极速一招手,一个家丁斜地里牵出一骑高头大棕马,奔到飘然亭前。另一个家丁双手奉上前一柄四尺大刀,大刀刀锋如霜,笔直一条偌大血槽,……

吴长志斜身一跃上马,捉刀倒提,径直和杨明利与费大德道:“两位族长,老夫这就先行一步了!”

费大德微微一笑,径直抱拳又道:“老夫,恭送吴族长!”

杨明利也紧随费大德其后,之后奔出了飘然亭,径直抱拳轻轻一扬,又道:“吴族长,老夫恭送!”

陈静旋即白影一闪斜身上马,越女剑鞍前一横,与杨明利与费大德拱手又道:“两位族长,张仁与张礼,还需小心谋划周全!”

杨明利与费大德频频点头。

吴长志快马一鞭,领着十二个手持腰刀的家丁往大道上奔去,手无寸铁的家丁与吴家管家回府。

“驾,驾,驾,……”

陈静策马奔腾,高头大白马如风一旋,径直离开了飘然亭,之后一闪白影就追上了吴长志。

吴长志闻声一惊,旋即扭头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的坐骑,真是一骑好马,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与吴长志策马并驱,之后又一同放慢了步子,缓缓道:“吴族长,在下看你这一把大刀,想必也是一个练家子,也非等闲之辈啊!”

吴长志一脸愧疚,一时又无言。

第397章 张智屋前炖母鸡

话说张智即将要为人之父,生怕张寡妇再动了胎气,径直一个人从郡城策马奔到张寡妇家门前,又因五斗米道道士在郡城中有伤亡,故而又未领一个五斗米道道士。

张智斜身下马,提着一只在路上顺手捉住的下蛋壮年老母鸡。

老母鸡张弛“扑腾”着一对儿苍黄色的翅膀,又一阵急促的“咕咕、咕咕”挣扎声,惊出了张寡妇。

张寡妇闻声面色一惊,旋即半嗔半怒一提襦裙,紧接着“扑通”坐在篱笆门前的那一方木桩子上,愤愤说道:“四邻八舍都在风言,说你张道士捉住了两家大户的鸡,还宰了他们不少的鸡!这倒好,老娘一只鸡都没见过,还为你背这一个天大的骂名,老娘还以为你们那一个个的五斗米道士都腹中怀六甲!”

“真的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老娘还都活得好好的,大白天的还不想当鬼。要是有一天老娘活不下去了,一尸两命,哼!”

“……”

张智眼中一闪有光,看张寡妇那一番愤愤不平的架势,径直急切招呼道:“别,别,别。你别这样,这样会动了胎气,于孩儿无益。贫道这不是又捉了一只鸡来了么!”

正当张智急切说话之际,马缰绳极速一丢,胡乱挽在屋子外的一方竹篱笆上,之后一路小跑似的奔到张寡妇跟前,老母鸡又一扬,得意说道:“老母鸡,正好大补!”

张寡妇旋即白了一眼张智,一边又愤愤骂道:“堂堂一个五斗米道,如今尽干鸡鸣狗盗之事,有辱斯文,更有辱老子名声,哼!”

张智一时心弦松懈,径直半蹲而下,一脸贴住张寡妇的肚子听了一听,听了又一听,旋即又缓缓说道:“要是早一些年月如此,贫道还入什么五斗米道?谁爱入谁入去!贫道无后,这才入了五斗米道,想着百年之后还能享道友的香火。”

“要是有一男半女什么的,贫道才不愿受没有血脉相承的香火。如今,这可倒好了,贫道百年之后,即享受血脉相承的香火,又享受没有血脉相承的香火,壮哉!”

“……”

张智身为孟婆郡五斗米道中的顶上三个人物,自然也都知道: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强过官府,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再有,只要入了五斗米道,也就不受官府的徭役与税赋。自然,如此好的差事,又岂能为别姓所有?孟婆郡张家本为一等一的大户,五斗米道道士十之**也都是张家人,剩下的那十之一二也都是五斗米道中的一些张家人中的姑舅之辈。

这一些年来,要是五斗米道家中没米了,就去其他大户收一收米,要么五斗米道自家受用,要么高价卖出换肉、换酒,自然,每一年每一郡也少不了与孙秀供养钱。

只要入五斗米道时日一长,整个人的心性都跟着大变,不思万民艰危,也不再懂民间疾苦,连张智有时候都觉得和绿林大盗无异。

只是,如今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都是这样时兴的,要是不与之同声相喝一气,又将如道家嫡传上清派被视为旁门左道,又或者从五斗米道中除名。

好好的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从五斗米道中除名。毕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官府分崩离析,唯独五斗米道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畅通无阻。

五斗米道的这一身青色道袍就是行走江湖中的护身符,谁要是敢动郡中的一个五斗米道,那就是动了一郡的五斗米道,更是动了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

故而如此,每一郡中的五斗米道势力越大,人多更势众。张智虽然眼下有一点丁的小情绪,如今又混到青云道长的左肩右膀之地步,又如何能大言不惭自毁了前程?

至少,要不是五斗米道,捉了别家人的老母鸡,要是被捉住了还得当成是盗贼送去官府;眼下,虽然捉了别人家的老母鸡,即使捉住了,这一身青色道袍官府也要避之三尺,兴许还会说这一只老母鸡该当福气,以命孝敬五斗米道道长。

张智一时缓缓平复了心情,又盯住张寡妇满眼不舍之意,笑而不语,只剩下老母鸡“咕咕”长啼。

张寡妇白了一眼张智,厉声争辩又道:“哼,一尸两命,一尸两命,一尸两命不久了,不久了!”

“老娘,老娘要不被你气死,也都会被四邻八舍的风言淹死,早晚都是一死,不如现在就死咯!”

“你这一个让人不省心的臭道士,臭道士,你臭,你臭,从头到脚、从里到晚,骨子里都透着臭!”

“……”

张智一时倒也没有针尖对麦芒那般与张寡妇争执,径直又一扬老母鸡,青色道袍一拂,温温如泉又道:“开口一句臭道士,闭口一句臭道士,你见过如此好的臭道士吗?如今,在孟婆郡,除了贫道之外,还有谁个臭道士对你这么好?有,贫道一剑劈死了他,一剑劈死!”

张寡妇旋即“噗嗤”一笑,又白了一眼张智,轻蔑说道:“可是老娘知道有一个没良心的臭道士,居然还把老娘往别的男人身边推,老娘可一直记在心里,一直记在心尖尖上的,从来都没有忘记哩!”

张智一脸尴尬,径直又缓缓说道:“哎呀,过去之日不过追,来日之日方久远。向前看,一片光明!”

张寡妇一时没有理会张智,张智旋即起身,一边拔着老母鸡脖子下的鸡毛,一边下令道:“拿碗来,这鸡血虽是道家禁忌之物,于你可是大补之物,可别暴殄了天物!”

张寡妇虽然面有七分愠色,但是此刻也消气了许多,至少张智还算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径直缓缓起身去了屋内,转眼之间就捧出了一个一尺大的陶碗出来。

“咕咕,咕咕,咕咕,……”

无论这一只老母鸡怎么挣扎,脖子下方的那一片鸡毛早就被张智娴熟的手法拔得一干二净。

张智长剑剑鞘在屋边角落处入地一尺,旋即一闪寒光剑影,老母鸡脖子一滑,闪昙花一现,一绺海棠花枝入碗,翻滚着一腔热血。

张寡妇半蹲在一旁,一根筷子在左边一旋、右边一转,一股咸湿的气息入鼻,接着打了一个冷颤。

无论这一只老母鸡如何挣扎,又如何僵直着身子,总也犟不过张智的那一双手臂,直到老母鸡温热的体温消散,断气之后还滴血如屋檐之水落下,最后归于平静。

张智又来回张驰了鸡翅膀,径直又抛之于地,这一只老母鸡就这样被杀死了,自然全无半点动弹。

“拿鼎来,烧水,去毛!”

张寡妇白了一眼张智,径直捧着鸡血入了屋子,之后左手缓缓拖着木架子,右手提着一鼎而出。

张智旋即一路小跑,又捉了一只木桶满上了一大半鼎水,接着上了木架子,之后寻了一些柴火,掏出火石“噼里啪啦”一通之后,第一绺青烟与火光在鼎下骤起,……

火光跳跃不止,张智与张寡妇面色一时像打了鸡血,鼎中的冷水总算如江波一般翻滚了。

老母鸡入鼎,前后左右一个翻滚,过了一会功夫之后,又从鼎中捉了出来,热气腾腾的落汤鸡。

张智手法极其娴熟,一边自言自语又道:“过了滚水的老母鸡,鸡毛确实好拔多了,鸡毛都有一身鸡肉味;好过了那没过滚水的鸡,一手都是鸡粪味。天壤之别啊!”

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鼎内换上了一半锅清水,张寡妇放进去了一些葱头与干辣椒,又放下了一些干豆角,就等张智斩鸡入鼎。

张智长剑极速一旋,一道寒光一闪,剖开了鸡胸,折腾了好一阵子之后,长剑上下一斩,一块又一块鸡肉落入热气渐浓的鼎中。

又过去了好一阵子的功夫,鼎内的老母鸡飘出了一绺又一绺浓郁的鸡肉清香,张智长剑一撩,叉出一只鸡腿闻了一闻,旋即送与张寡妇鼻前,旋即又轻声问道:“香不香?鸡腿香不香?真香吧!”

张寡妇一时也不客气,捉过鸡腿就“吧嗒、吧嗒”的啃了起来,张智从马鞍前取过一壶五石散兑酒,旋即席地而坐,之后又叉出一块鸡胸脯,嗅了一嗅,接着长叹道:“好肉,好肉,好香的鸡肉啊!”

张智旋即一口五石散兑酒,一口鸡胸脯,又有张寡妇相伴,大慰平生之感更是心满而意足。

此时此刻,张智全然不知吴长志与陈静一众人等已经停在了张寡妇家不远处的一片松林中。

突然,奔来一个吴家家丁急忙上前禀报道:“老爷,太守府差役头领吴大人他不领命,说中了刀子,不便行事,还说让老爷忍一时风平浪静,还有,小不忍则乱大谋!……”

吴长志大刀一正,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吴明这小子推三阻四,又是何道理啊?”

第398章 张智纵马入险地

吴家家丁自是一脸无辜,毕竟事非所愿,一时又无话可说。

吴长志大刀极速一扬,吴家家丁一闪身影消失在这一片松林内。

吴长志又瞅了一眼张智与张寡妇那一副其乐融融的劲头,径直长叹一口气道:“再让你们高兴一时半会。乐极总归会生悲,之后就由不得老夫手中的这一把大刀了!”

吴长志虽然一时不能理解吴明这一次居然会推三阻四,要是在先前的日子里,早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但是身边有陈静,从骨子里对张智那是底气十足。

虽然吴明也是一把快刀好手,但是与口口声声说要灭掉五斗米道的陈静比起来,相差实在太远,好比是小石头与高山大石之别,小石头不来,高山大石可一剑封喉。

吴长志与陈静各自下马在松林内寻了一方草地盘膝坐下,吴长志翻来覆去的鼓捣着那一把大刀,自言自语道:“大刀呀大刀,老夫放养你太久了,不知还能饮血否?”

吴长志言毕,大刀一直一收,一旋一转之间,比划着一个又一个娴熟的招式,虽然并未使出五成的力道,但是也能一刀伤筋挫骨。

陈静一时镇定至极,越女剑身旁一斜,只等张智从屋前离开。

吴家家丁腰刀倒提,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怒目圆睁盯紧张智,只要张智路过松林里的这一条必经之路,必定插翅也难逃。

眼下,这一出计谋就好比是守株而待兔,张智这一回死定了。

张智一边缓缓咽下一口五石散兑酒,一边骂骂咧咧道:“那该死的杨方圆,从来没喝过五石散兑酒,还能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孟婆郡中的这一些刁民,奇葩至极啊!”

张寡妇白了一眼张智,已经“吧嗒、吧嗒”的啃完了半边鸡腿,旋即缓缓又道:“奇葩至极?难道你这一个臭道士就不奇葩至极咯?这叫:灯下黑!只许五斗米道胡作非为?就不许别人使一点狡诈之谋?”

张智长剑上的鸡胸脯一扬,又瞥了一眼张寡妇,之后缓缓道:“你看你,你看你呀,眼前有对你这么好的一个臭道士,你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要是其他五斗米道道士听见了,必定会凶你一次,……”

张寡妇一时停住了啃食,一边又愤愤不平的大骂道:“老娘说了就说了,那你来凶老娘呀,那你赶紧来凶老娘呀,老娘还不怕被你凶!都已经被你凶了这么多年,也没一个名分,还是把老娘凶死算了。无非一尸两命,一尸两命,……”

张智一时扭过脸,仰头一口五石散兑酒,一边悠悠又道:“得,算贫道一时堕落好似误入了一个无底洞,这一辈子都洗刷不清了,……”

张寡妇一脸抽搐,半掩着阴沉的双颊,旋即雨带梨花道:“你这天煞的臭道士,如今,如今还这样说老娘,老娘一头撞死在这一口鼎上算了,一尸两命,一尸两命,……”

张智旋即一脸尴尬,与女人讲理,哪怕她就是一个寡妇,依然讲不通一字半句,之后又不得不往边上靠了一靠,不再理会张寡妇。

张智轻嗅了一回鸡胸脯,又满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紧接着“咕噜”下肚之后,径直打着酒嗝,嘀咕道:“嗨,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真的是好酒呐,……”

“有理,有理,万般有理。这酒一下肚啊,倍感气宇轩昂;这酒一下肚啊,顿觉眼前辉煌;这酒一下肚啊,满眼都是黄金流光;……”

“酒,好酒。五石散兑酒,千古未有的好酒。贫道要当爹了,贫道要当爹了,哈哈,哈哈,……”

“……”

张寡妇一阵抽泣见张智没有理会,一时收住了泪痕,旋即轻拭泪眼之后,又“吧嗒、吧嗒”的啃食着剩下的那半边鸡腿,一边愤愤不平的盯紧了张智,一口鸡肉缓缓咀嚼下肚,又一声幽怨的“哼”,……

张智只当是熟视无睹,早就明白张寡妇的秉性,要是越与她说道一字半句,越是得势。不如,一边凉快着,也便少了不止的掰扯。

张智旋即只顾一口鸡胸脯,又一小口五石散兑酒。待长剑上这一块鸡胸脯肉下肚之后,只剩下一截软骨之际,胸腹中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已然从咽喉中弥漫了出来。

嗝!

张智,居然就这样吃饱了。

张智一时抖擞着青色道袍,旋即长剑反手入地一撑,摇摇晃晃的立起身来,娓娓又说道:“饱了,饱了,吃饱了鸡,又陪足了还未谋面的孩儿,贫道这也该离去了。现如今,孟婆郡来的那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可是五斗米道的大敌!……”

张寡妇一闪泪中有光,径直也不哀怨了,一边急切又道:“就是那一个白纱白袍、白色面纱斗笠、还有一骑高头大白马使剑的女人?”

张智旋即收好了五石散兑酒,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擦拭长剑上的油渍,一边又轻吐了一口气息,之后字字珠玑道:“正是!”

张寡妇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鸡腿还未啃完,但已经没有心情再啃下去了。

张智在长剑上轻吹一口气,之后捉回剑鞘,“咻”的一声入鞘,一边缓缓又道:“贫道已经在郡城中和那一个女人交过手。贫道一时也弄不清那一个女人有何后续剑招,那一个女人也不尽知贫道道法。”

“如此,你是希望贫道的道法一剑杀了那一个女人,还是贫道命丧于那一个女人的越女剑下?……”

“越女剑可是幽嫣谷墨家弟子手中善使的兵器。幽嫣谷墨家弟子每一代只收七大弟子,前有第九十八代幽嫣谷墨家谷主新亡,如今凭空就多出了不着玄色行头的那一个女人,奇葩至极,奇葩至极啊!”

“……”

张寡妇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抖擞着问道:“会不会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诈尸回来报仇?又或者已然转世前来报仇?那个女人一身飘逸的白,像不像女鬼?”

张智长剑一扬,挑于后肩上,一双手挂在长剑两端,轻蔑的瞅了一眼张寡妇,摇头道:“你们这一些妇道人家,尽知道瞎说!贫道还没眼瞎呢!你这纯属无稽之谈!”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要是诈尸回来,那也是一个老掉牙的老太婆!要真有轮回转世,那有这么快?至于女鬼,从古至今,有谁见过大白天如此张扬的女鬼?”

“反正,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终归是五斗米道的大敌。出剑剑招与传闻中的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剑招相似又相去,一时难以分辩,着实不容五斗米道小觑啊!”

“如此,你是想那一个女人死,还是贫道死?给贫道一句准话?”

“……”

张寡妇支支吾吾之间,一时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觉得眼皮突然如孟婆江波翻滚不止。

张智微微一笑,径直也不与张寡妇打趣,一边若无其事道:“看把你吓得?就凭那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想要在孟婆郡翻天,难!”

张寡妇眼中突然一闪幽怨,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径直油渍斑驳的双手想上前理一理张智的道袍。

张智一时眼疾手快,长剑极速回手一扬,旋即止住油渍斑驳的双手又道:“别,别,别。你这一双手,贫道不讨喜,贫道不喜啊!”

张寡妇一时缩回了双手,一脸茫然,之后又是一声“哼”,径直又回到鼎前,捉了一块鸡翅膀,一边愤愤又道:“如今还嫌弃老娘了,老娘要是一头撞死在这鼎上,一尸两命,一尸两命,无非一尸两命!”

张寡妇一时愤愤之际,旋即一边捉紧鸡翅膀使劲的撕咬着,心中对张智的那一种恨,就似口中的那一只鸡翅膀,多咬一口多舒心。

张智青色道袍一拂,旋即正了正身子又道:“只要贫道闲暇,定会再一次捉老母鸡前来。世道虽乱,可不能苦了还未出世的孩儿,……”

张智取了马缰绳,斜身上马,旋即又道:“告诉四邻八舍,谁要是再敢说长道短,贫道定让他家鸡犬不宁!谁要是看不惯,举家迁出孟婆郡,如此眼不见为净,哈哈!”

张寡妇一时来气,旋即口中一根鸡骨头喷了出来,打在了马脖子上,马匹受惊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往不远处的松林中奔去。

张智长剑极速一斜,仰头一阵轻笑道:“这可让贫道说什么好?别到头来,费力不讨好啊!……”

“道可?道非?常道!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贫道这就又要回郡城了!倘若再一次遇见你,贫道定当杀了你,为青云道长分忧!”

“哈哈,哈哈,……”

正当张智纵马一跃闪入松林之际,吴长志大刀一扬,厉声与吴家家丁大喝道:“听老夫号令:狗血淋头,泼!……”

第399章 张智大战吴长志

吴家家丁闻声而动,左边极速一盆狗血,右边极速又一盆狗血,左右相交与张智实打实的淋了下去。

与此同时,陈静心神合一,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驭剑而出,一式云剑剑气而下直取张智咽喉。

“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

张智见状一通大呼之间,坐骑受惊失蹄一滑,身子一斜落地,旋即滚地后空翻起身,长剑一旋时,全身已然是血迹斑驳的狗血。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吴长志一闪大刀斜身而上,斜身全力一劈,再一次直取张智咽喉,底气十足大骂道:“该死的五斗米道臭道士,张智,今天你死定了!”

张智闻声先是一惊,紧接着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完全没有想到吴长志会用上清派道家禁忌之法来破五斗米道的道法,如此一来,道法天火之光确实使不了了,……

张智自然知道:上清派道家弟子葛洪,为守住幽嫣谷墨家在桃花源中的隐蔽入口,曾一度在桃花源中修道了不少年月,桃花源外的上清派弟子都以为葛洪羽化而去。

如今,上清派道家弟子受五斗米道弟子打压,没有多少上清派弟子在南山郡,也少有人得知葛洪的去向。但是,无论江湖中流传葛洪羽化,又或者隐世,张智都相信葛洪还活着,还和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般是五斗米道的另一大劲敌。

张智一时也不敢有半点含糊,正当手中长剑与吴长志大刀相接相撞之际,接连骤起一绺电光火石。

与此同时,陈静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一闪白影,极速一式撩剑攻杀上前,不让张智抽身使天地无法无天这一种不是道法的障眼法。

张智见状一时更为恼怒,浑身一股酸臭而又咸湿的狗血,沉醉在胸腹中的五石散兑酒一时化为全身温温又极速冰凉的虚汗,之后长剑左边一劈大刀、右边一挡越女剑。

当、当当、当当当,……

张智一时万分有恨,不但恨吴长志,也恨陈静。如此,两人即是对孟婆郡五斗米道道士正大光明的挑衅,与五斗米道为敌者就是与孟婆郡官府为敌、与张家人为敌。

张智长剑还手躲闪之际,旋即又骂骂咧咧道:“埋汰旮旯,上清派葛洪,在南山郡早晚要被南山郡的青云道长一力除之,似尔等刁民,贫道今日先灭了尔等的威风!”

其时,张智虽然还未被大刀与越女剑伤着一寸,但是一身淋漓的狗血挥洒,长剑上早已血迹斑斑,在这一方松林中的草地上,也是一绺又一绺斑驳的狗血血迹。

吴家家丁手持腰刀,一时盯紧松林中三个人你来我往的劈杀,左右为难之间也近不了身。

“老爷,老爷,老爷,快一刀杀死了这一个臭道士,杀了他,就不用给五斗米了,不为五斗米折腰,孟婆郡就从咱们吴家开始,……”

“女侠,女侠,越女剑快快杀了这一个臭道士。只要杀了这一个臭道士,就能杀死孟婆郡顶上的三个臭道士,五斗米道在孟婆郡必当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烟消云散!”

“杀,杀,杀。五斗米道的一个个臭道士,必不得好死,……”

“……”

吴家家丁从四方嚎叫声骤起,大刀与越女剑一时士气正浓!

一闪刀光与两闪剑影:吴长志一劈、张智一撩;陈静一挑、张智一截;吴长志一左、张智跳右;陈静一下,张智侧身一滑,……

吴家家丁一时依然近不得张智之身,只得举正腰刀呐喊助威!

陈静越女剑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攻杀之间,大骂道:“尔等五斗米道在金谷园逼死了在下梦中的漂亮姐姐,此行,正要杀光五斗米道道士,为漂亮姐姐报仇雪恨!”

张智长剑攻杀反手之间,左边一闪咸湿、右边一闪剑影,径直又轻蔑的大笑道:“金谷园中的漂亮姐姐?你是傻子吧?都已经过去了数十年,绿珠在金谷园跳楼虽为孙秀所逼,然,绿珠要不跳楼,就没有今日的五斗米道。绿珠,该死;五斗米道,当兴;这就是天意!”

陈静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而出,旋即厉声大骂道:“大胆!要不是在下年幼之时出了一些差池,漂亮姐姐就不会亡!如今亡的应该是孙秀,是尔等五斗米道臭道士!”

张智身子一斜,旋即一式后空翻,长剑回手之间大骂道:“埋汰旮旯,亡与不亡,不是你说了算。玉皇大帝也姓张,老天爷都姓张,孟婆郡五斗米不亡,这就是天意!”

张智长剑一旋,右脚一沉,凌空一闪平剑直取吴长志的咽喉。

张智觉得:越女剑一时难分出胜负,只要胜了吴长志,或者一剑治服了吴长志,即使越女剑如何厉害,越女剑也不至于不顾吴长志的性命。这也是“四两拨千斤”之法。

吴长志大刀极速一闪,虎跃一劈,力拔山河之势与张智长剑又一力,刀光一时如青藤绕上了大树。

张智见吴长志一时化解了一刀劈喉的招式,刀光与剑影铮铮异响之际,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想不到你这一个吴家老家伙,大刀上的功夫还有那么一两下子,你们这一些刁民,贫道还真是眼瞎,眼瞎了啊!”

吴长志自鸣得意,大刀上又加了一成力道,接着轻蔑又道:“能为一族族长,要没有一招半式,谁人能服?谁人能服?‘文治武功’,非一郡太守、一国帝王固有,每一族族长也都深藏不露。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看不见,那就是真的眼瞎!”

吴长志一通大骂之后,吴家家丁腰刀举头长啸如孟婆江波。

“五斗米道,是一个瞎子;五斗米道臭道士张智,眼瞎,……”

“五斗米道,瞎子;张智,老不正经的一个大瞎子,……”

“……”

张智长剑极速游走之间,也没有与这一些吴家家丁一般见识,毕竟,要与这一些人一般见识,只会低了张家人的身份,也会低了五斗米道的身份,唯一可行之法便是胜了吴长志。有道是:成王败寇!

陈静在一旁一时又插不上手,越女剑不得不警觉的盯住张智,只要张智分出空隙机会要使天地无法无天的障眼法,那就驭剑而出。

陈静旋即也很想知道:吴长志的大刀刀下功夫如何;张智不能使道法之后的长剑剑下功夫又如何。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陈静斜持越女剑,一收一旋、一正一反之间,一身白影左步右步之间,如鹰盯住刀光与剑影。

吴长志方才经过一通打斗,越发来了兴致,攻杀之间大有老当益壮之势,又见陈静在一旁持越女剑周全万一,出刀更是得心应手,旋即大刀左边一旋、右边一提、前方一拨、转身又一挑,刀刀致命,刀刀也都要让张智命丧于松林内。

张智一时也没输掉半分气势,虽然中了一身狗血使不了五斗米道法,但是身为一郡五斗米道青云道长的左肩右膀,没一定的真功夫,又如何能位居一郡顶上三道?

张智也不信邪!堂堂一郡的五斗米道顶上三道,如何能在一族族长面前失去了五斗米道的威风?

张智长剑一扬,左边一跳一式云剑、右边一闪又一式提剑,剑锋与刀光游离如孟婆江中的一尾又一尾大鱼捉弄着翻滚的波浪。

吴长志与张智的刀光剑影攻杀之间,也没少一句口舌之争。

“吴家刁民,吴长志,你就是吴家刁民的糟老头,吴家老刁头。贫道今天不治住你,休言五斗米道无人,也休言孟婆郡张家无人!”

“来呀,来呀,你来呀。多说无益,要先胜得了老夫的大刀,你再说你那一番狠话。你要胜不了老夫的大刀,无非也是一个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还大言不惭道家上清派是旁门左道,依老夫看,五斗米道才是真正的旁门左道、邪门歪道,张智你也是胡说八道!”

“吴家老刁头,待贫道一剑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当夜壶,……”

“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待老夫一刀劈了你吃饭的家伙,从此之后不食人间烟火,去喝风吧,……”

“……”

张智一言一剑,遥想张寡妇又有了身孕,可不能让孩儿一出生就没有了爹,吴长志是必须要胜的!

吴长志一刀一句,飘然亭一家人身先一战,一战自当全胜,才能不负三家会谋之计,张智必败!

当、当当、当当当,……

刀光荡雪霜,剑影泛血光。

刀锋一正,剑影一提,吴长志一式泰山压顶而劈,张智又一式鱼入龙门一跃,一时之间大刀没能胜过长剑、长剑也没能力压大刀。

张智半倾左步、吴长志半倾右步,刀光与剑影再一次不期而遇相撞相接之际,张智旋即腾出左手重重的一掌,袭去吴长志的太阳穴;吴长志见状左手极速腾空,由掌化拳,重重一击袭去张智的胸膛,……

第400章 越女剑七解纷扰

嘭!

肉嘟嘟一拳正中肉嘟嘟一掌,张智与吴长志纷纷跳出了三步之外,长吁短叹之间怒目而视。

张智突然觉得:吴长志的大刀未得五斗米道法确实难以取胜,不如就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要是吴长志看不见身影,想怎么出剑,就怎么出剑;想怎么劈吴长志,就怎么劈吴长志。吴长志必败无疑。

正当张智双颊骤起一阵诡异的窃笑之际,突然越女剑极速又一闪寒光剑影而至,一式挑剑剑气落地又斩飞了一大片草尘如烟。

说时迟那时快,张智见状侧身极速滚地又一式后空翻起身,正当要破口大骂越女剑之际,吴长志大刀平肩一挥,再一次直取咽喉。

当!

长剑一斜,大刀一正。张智再一次与吴长志短兵相接,目光中尽是一望无际的恨意,如今刀兵相接相撞自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张智恨不能一眼蔑死吴长志,吴长志恨不能一眼杀死张智。

“埋汰旮旯,你个臭道士!……”

“埋汰旮旯,吴家老刁头,……”

“……”

张智一时窝心至极,堂堂一郡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就这样在松林里被吴长志算计不说,一时胜不了吴长志,最重要的还脱不了身。

张智又不得不在长剑上多使了三成力道,长剑如疾风一旋,之后斜身又极速虚晃一提,长剑剑锋招招直取吴长志任督二脉,……

吴长志一时也没有大意,大刀挥舞攻杀反劈之间越战越勇,大刀上的力道与时渐重,恨不能寻着张智的破绽,一刀劈为两段,……

陈静在一旁看得尴尬,已经打斗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张智使不了道法天火之光,又分不了身使天地无法无天的障眼法,眼下这一番刀光剑影的打斗全然半斤八两。

再这样无休止的打斗下去,大刀与长剑一时也难以分出胜负,最重要的是浪费了时光,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自然也就越大。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缓缓沉思之间,旋即冷冷又道:“吴族长,你可要万分小心呐,在下越女剑若是出手,剑气必定会伤及于你,……”

陈静说话之际,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而出,越女剑先是一式绞剑而下,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

吴长志闻言身子一斜,越女剑寒光剑影极速一挑,张智长剑反手一挥一荡之间,一连退出去了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张智盯住越女剑剑锋一时不敢大意,长剑左右张驰又不得不出剑护住这一身青色道袍,不被越女剑斩成一叶叶飘逸落地的碎片。

陈静见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被张智一一化解,一时又远离了吴长志奔去了十步之外,旋即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而下,越女剑回手之间旋即又一式抹剑剑气而出,……

哐当、嘭嘭,……

越女剑与长剑相撞相接,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后一绺青烟飘摇直上,接着弥漫出一片草尘如烟。

“咳咳,咳咳,……”

正当草尘如烟还未散去之际,吴长志接连滚地几个空翻起身,大刀一挥又急步杀入草尘如烟之中。

咻,……

长剑如箭一闪而出,斜身又一声空灵的“当”,刺入不远处的一根松树树干上,斑驳的狗血血迹越见斑驳,草尘如烟中又是一片死寂。

渐渐的,渐渐的,草尘飞雨而下、尘烟如薄雾四散,只见吴长志大刀已然架在张智的脖子上,但是吴长志一双虎口处,一绺鲜红的血迹似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直下。

“老爷,老爷,老爷,……”

“好,大好。捉住了张智,一刀砍死了他,这么多年来,五斗米道一直欺压乡里,终不得好死,……”

“……”

吴家家丁见状一阵欣喜,又见张智失了兵器,旋即一涌上前,在张智脖子上又架上了几个“井”字。

吴长志一时心惊,旋即大刀反手入地一尺,半跪于地一阵上气不接下气道:“该死的这一个臭道士,让老夫就似耕了三天三夜的田没有歇息一时半刻,老夫是吴家一族的老族长,可不是圈舍中的老黄牛!”

吴长志看来已经是尽力了,要没有上清派道家禁忌之法,吴长志的大刀怕是早就落地了,万幸!

吴长志长呼了一回气息,缓缓又正了正身子,之后与陈静毕恭毕敬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要不是你出手,老夫真胜不了这一个臭道士。哎,万幸,真是万幸啦!”

张智虽然被吴长志擒住,也没丧一分心气,径直轻蔑了吴长志一眼,又瞥了陈静一眼,旋即正色又道:“要不是尔等刁民,偷偷请来上清派旁门左道之法,贫道要一剑一剑的杀了尔等,绝不留情!……”

吴长志一时底气十足又道:“哈哈,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手下败将又如何言勇?还顶牛的,你顶牛得过老夫手中这一把大刀吗?……”

吴长志眉开眼笑之际,大刀左边一旋,右边一扬,恨不能眼下一刀就劈下张智的人头,紧接着又一阵大笑道:“这一个吃饭的家伙,如果眼下就劈下来做夜壶,不知道青云道长又有何感慨?哈哈,……”

张智虽然窝心,但是一点儿也不服气,径直冷冷又道:“吴家老刁头,要杀要砍,快请一刀!贫道失手死不足惜,杀了贫道一人而已,除非你杀得光孟婆郡的五斗米道、杀得尽天底下的五斗米道,……”

“吴家老刁头,你要知道,贫道是孟婆郡的顶上三道之一,你要杀了一郡的顶上三道之一,你要想一想每一个州郡还有顶上三道,即使你杀光了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所有州郡的顶上三道,还有五斗米顶上三道,杀得完吗?杀得尽吗?……”

“……”

吴长志心中一怔,张智所言也不假,五斗米道横行这么多年,即使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为敌这一些年,每一个州郡的顶上三道杀完了一批,雨后春笋又一批。

五斗米道在每一个州郡的这一个局,这也正应了道家之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先有孙秀一人,之后又生左、右护法,再之后每一郡有顶上三道。于此,孟婆江南、江北州郡尽乎五斗米万道。

故而,这一些年来,幽嫣谷墨家弟子追杀的重心在五斗米道的顶上三道。也就是老而不死的孙秀,以及左护法刘文之、右护法释远。

正当吴长志陷入沉思,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悠悠轻笑道:“还五斗米顶上三道?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在客缘斋前,在下一剑杀跑了刘文之与释远。孙秀逼死了梦中的漂亮姐姐,在下要杀了孙秀!……”

吴长志闻言一喜,张智闻言又是一阵尴尬,径直又一次厉声追问道:“这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绿珠已亡多年,看你这一副光景,那个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那,又何尝能入你梦中?你这一言,傻得让贫道无话可说!”

陈静越女剑一斜,旋即正色又道:“臭道士,你可听好了!在下是纯依香儿陈静,此行只为杀尽五斗米道,注定是五斗米道的克星!”

张智仰头又一阵轻笑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女人!连绿珠那般的人物都不是孙秀的对手,你又何尝能杀尽五斗米道?再者,玉皇大帝也姓张,老天爷也姓张,这就是天意!总有一天,孟婆郡张家五斗米道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定会盖过孙秀的风头,哈哈,……”

陈静摇了一摇头,径直冷冷又道:“臭道士,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在下此番前来,即为终结五斗米道祸害乡里、危害天下!”

张智旋即又一阵冷笑道:“连已存数百年的幽嫣谷墨家,也都不能奈何五斗米道,又何况是你?要杀要剐,快请一刀!贫道死后,投胎还为五斗米道,定来寻你报仇!”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吴长志右手极速一扬,吴家家丁旋即分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张智的脑门。

张智也不挣扎了,之后缓缓闭上了一双眼睛做视死如归之状。

吴长志自是微微一笑,双手长刀极速一正,对准张智脑门,轻飘飘说道:“既然求死,老夫便成全你。至于你说要投胎为五斗米道,阎王爷可不姓张,可别投错了地方,要是变成一只鸡,被别的五斗米道道士捉住,会宰了下酒的,……”

吴长志旋即右手极速一扬,大刀力有千钧起势,突然从身后一个大石头砸中了后脑袋,眼前是一阵满天的星光旋转不止,……

紧接着,又骤起一个极其泼辣的声音嚷嚷道:“姓吴的,你敢杀了张智那一个臭道士。老娘就死给你们看,老娘这就死给你们看,一尸两命,一尸两命,……”

张智闻声极速一睁眼:张寡妇一手指住吴长志,另一手捉紧一块大石头对准自家脑门,……

第401章 五斗米张智被擒

“姓吴的,你还不赶快放开张智那一个臭道士!要杀,也该是老娘一石头砸死了他;你们要杀,老娘不许,一千、一万次都不许,要么老娘这就死给你们看,这就死给你们看,一尸两命,一尸两命,……”

张寡妇张口急切嚷嚷之间,盯住腰刀下一脸惊慌的张智,生怕张智就这样死在吴家人的腰刀下。

张寡妇虽然刀子嘴,但是豆腐心,方才在目送张智青色道袍纵马跃入松林之际,紧接着一阵马声惊悚之后,又是一阵阵刀兵相接相撞的声音,已然知道张智出事了。

这不,在路边拾了两块大石头匆匆赶来,没想到一石头就正中了吴长志的后脑勺,这一石头还真救下了张智的脑袋,要没有这一石头,滚在地上的就是张智的脑袋。

陈静极速转身之间,一时也没有想到张寡妇会闹这一出,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越女剑不能一剑出鞘杀了张寡妇。

吴家家丁手中的腰刀又不得不使劲的往下压了一压,吴长志仰头转身之间,左手极速倒提大刀,右手轻抚了一回湿漉漉的后脑勺,……

“埋汰旮旯,张寡妇,你就是一个疯婆子,还把老夫打出血了!”

“姓吴的,胆敢再动张智那一个臭道士,老娘与你没完!老娘这就死给你看,一尸两命,一尸两命,让你们吴家从此之后不得安生!”

“张寡妇,男人之间的事,容不得你这一个疯婆子插手,五斗米道祸害乡里,本就该当一刀两断!”

“姓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张智,连老娘也一起杀了,老娘一尸两命,一尸两命,……”

正当张寡妇厉声大骂之际,左右挥舞着手中的那一块大石头,与吴家家丁砸了过去。一时之间,吴家家丁一连“嘭嘭”被砸了数十次。

吴家家丁一时也没有放开张智脖子上的腰刀,左右一旋之间,张智脖子上的那一个个“井”字,无非换了一次又一次脚步的印子。

张寡妇跌跌撞撞着步子,连滚带爬上前,一把捂住张智双颊,又瞅了一眼斑驳的青色道袍,旋即嚷嚷又道:“要杀,就连老娘也一起杀了吧,一尸两命,一尸两命!老娘死后,做鬼也不放过吴家人,让你们吴家人一辈子都鸡犬不宁,……”

吴长志怒目圆睁盯住手中斑驳的血迹,一时恼怒至极,旋即厉声又大骂一通道:“埋汰旮旯,张寡妇你这一个疯婆子,老夫好歹也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一族族长,如今却在阴沟里翻船,让你这一个疯婆子给打伤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老夫以何面目见人?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

吴家家丁极速分出了两个汉子,生拉硬拽拉正了张寡妇,两闪明晃晃的腰刀立在张寡妇眼前。

啪!

张寡妇左脸中了一巴掌!

啪!

张寡妇右脸又中了一巴掌!

陈静骤起一股五味杂陈,径直越女剑一斜,急切招呼道:“吴族长,够了,够了!在下要杀的都是五斗米道道士,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何必为难一个妇道人家!”

吴长志虽然解了后脑勺一石头之仇,陈静一言又不得不住手,旋即厉声大喝道:“张寡妇,老夫看在纯依香儿女侠面上,饶你一次!要不然莫说一尸两命,那就是一尸三命,结果也是一刀子的事!正好,老夫也让你一家几口去黄泉路上有一个照应,哈哈,哈哈,……”

张寡妇一时没有屈服,径直脱口而出反驳道:“姓吴的,敢动张家人,你试一试,你再试一试?在孟婆郡,潘家第二等着你们吴家!”

吴长志一时倒也没想到张寡妇这般护着张智以及张家人,可是先前张寡妇一直受五斗米道的欺负,果然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吴长志眼珠极速一转,一时眉开眼笑,旋即撇开了张寡妇,缓缓又步到张智面前,“啪”,重重又是一巴掌,旋即厉声大喝道:“老夫听人说:爱之深,恨之切。如此,这一巴掌就是为孟婆郡中死去的一只鸡打的,张智你宰了吴家那么多只鸡,该当知道还会挨多少巴掌?”

“依老夫细细算来,没有八百只鸡,也有五百只鸡!与这一些无辜被宰的鸡算完账之后,还有这么多年来被五斗米道欺凌的乡民,乡民心中一恨折合一巴掌!老夫细细算来,要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哈哈,哈哈,哈哈。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看来不用老夫手中的这一把大刀,万儿八千的巴巴掌也能把你拍死,孽呀,孽!”

“……”

张智一时无言,也不与吴长志多说一字半句,如今被擒自是多说无益,越多说吴长志就越得意。

张寡妇在一旁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不要说八百只鸡,就五百巴掌下去,张智不死也残。

如今,本就是一个寡妇,再让出生的孩儿以后没有了爹,又成了孤儿寡母,何其凄苦,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张寡妇倒也并不畏惧眼前的两把腰刀,径直嚷嚷又道:“姓吴的,吴家的鸡都是老娘一个人吃了!与张智那一个臭道士无关!姓吴的,要打就打死老娘好了,一尸两命,无非一尸两命,鸡命本薄,老娘一尸两命抵吴家那几百只鸡命!……”

吴长志缓缓扭头,轻蔑中又凶了一眼张寡妇,旋即又道:“张寡妇,你就是一个疯婆子,闭嘴!吴家人与五斗米道之事,与你与关!再不滚开,老夫真不客气了!”

张寡妇脖子一伸,旋即拉开了发鬓,侧头嚷嚷道:“来呀,来呀,你来打死老娘呀?吴家的鸡,都是老娘一个人吃完了的!姓吴的,你要是男人,那就来打呀!不敢打?你不是男人!你就不是男人!”

吴长志大刀一横,旋即指住张智的鼻子,仰头又一通大骂道:“张寡妇,你就少废话!如今老夫上有高堂、中有妻妾、下有儿女!老夫要不是男人,天底下没几个人敢自称是男人!老夫倒是想问一问,似眼前张智这一个臭道士,如今还算不算是一个男人?哈哈!……”

张智恼羞成怒,径直挣扎着血迹斑斑的青色道袍,旋即又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堂堂一族族长,与一个女流之辈计较!士可杀不可辱,贫道无非有死而已!”

“吴长志,有种就冲贫道来,别像一个女人似的!来呀,来呀,不是想一刀杀了贫道吗?杀呀!快请一刀,贫道这就赴死去,……”

“……”

张寡妇闻言又一惊,旋即梨花带雨又嚷嚷道:“张智,你就是一个大混蛋,你就是一个臭道士!你倒是逞英雄、逞口舌之快,你要是死了,老娘可怎么办?未出世就没有爹的孩儿,又该怎么办?老娘还是死了算了,老娘死了一了百了,一尸两命,无非是一尸两命,……”

张智闻声缓缓低下了头,一时左右为难之间,心中骤起一阵五味杂陈,完全说不出一字半句。

张智心中万般有悔,真不应该让张寡妇与未出世的孩儿遇此揪心一劫;心中也万般有愧,全然对不起张寡妇和未出世的孩儿。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看眼前这一副光景,吴长志要真的一刀劈死了张智,张寡妇必定会一尸两命!

毕竟,陈静瞅见张寡妇泪眼中没有一分虚假,刚烈的性子要一尸两命,张寡妇一定干得出来。

陈静与吴长志使了一个眼色,吴长志提刀上前,又在吴长志耳朵边上如此这般说道,之后吴长志双颊浮过一绺久违的笑意。

吴长志先瞅了一眼张寡妇,又瞅了一眼张智,径直大刀一扬,旋即又收回大刀,接着冷冷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一念是善,但愿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能赎罪前尘!”

吴长志右手极速一扬,吴家家丁再一次放开了张寡妇,旋即冷冷又道:“张寡妇,老夫今日就放你一马,不与你计较!老夫今日也不杀张智了,要是张智赎罪前尘,老夫定会还你一个完整的张智来!”

“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把张智与老夫带走,……”

正当吴长志眉开眼笑一通大喝之际,两个吴家家丁极速拖出一大堆麻绳,反手绑住了张智,又一团布头塞进了嘴里,之后似一块布匹横放在吴长志来时的坐骑上。

张寡妇虽然泪流满面,但是见张智没有性命之忧,相信陈静这时对张智无害,女人的直觉很准。

张寡妇一边轻声抽泣,俄尔又是一阵哀嚎,之后极其不舍的盯紧张智远去的背影,突然又急切哀怨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要是你回不来,老娘一了百了死了算了,一尸两命,一尸两命,……”

陈静越女剑一旋,斜身上马,缓缓说道:“吴族长,咱们走!”

第402章 杨家家丁请陈静

吴长志大刀一旋轻扛右肩,紧接着左手极速一扬,领着吴家家丁撇开了大道,从小道往吴府逼近。

张寡妇抽泣声骤起又停歇,一时见走光了吴家人,心中空荡荡就似头顶一绺的天色;又见松林中方才打斗的一排排杂乱的痕迹,还有一地斑驳的狗血,之后自言自语又一阵哀嚎道:“这都是啥世道啊?这都是啥世道啊?老娘还是死了算了,还是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却还又了无牵挂,活着都是罪!”

“只是,可怜了老娘还未出生的孩儿。老娘要是死了,还没来这一个世道出一口气就给闷死了,那这都是老娘的错,老娘的错呀,……”

“哎,还是不要死了,真的不要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娘还得活下去,好好的活下来,为还未出世的孩儿;为那一个臭道士,……”

“……”

张寡妇一个人就这样哀怨了好一阵子,待泪干心平之后才缓缓起身,又瞅见松树干上张智使过的那一把斑驳狗血的长剑,跌跌撞撞着步子,吃力的拔下了那一把长剑。

张寡妇瞅了又瞅,瞅了又瞅,睹物而思人,只要看见这一把长剑就当是张智在眼前、在身边了。

张寡妇袖子极速一扬,轻轻的擦了一擦、擦了又擦长剑上斑驳的狗血,径直又是一阵嗔怒,而后张口欲言之间又不得不往回赶去。

张寡妇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一把长剑一定要挂在家中显眼的地方,最好一睁眼睛就能看见它。

正当张寡妇一个人离开了这一方松林的时候,吴长志领头已然逼近了吴府,在吴府一大片亭台楼阁之外又停了下来,一边招来几个吴家家丁嘀咕了几句,之后领着陈静往吴府外偏僻的一处庄院行了去。

这一处庄院极其陈旧,也少有人畜的气息,看来闲置已久。

虽然这一处庄院飞梁镂空之间没有一个新旧蜘蛛网,庄院四方墙角也没有一棵多余的杂草,但是阴干的泥地路面上还有一丝阴冷。

吴长志大刀一旋,旋即与陈静毕恭毕敬道:“纯依香儿女侠,此地为老夫闲置的一处庄院,自然少有人来,也是关押张智这一个臭道士的上好之地。方才女侠一言,老夫真是茅塞顿开,还真险一些坏了大事!大刀虽快,一刀斩了张智虽然容易,但是女侠所虑更为周全!”

陈静一众人等入了庄院大门,之后又来回折过了几条小道,往庄院深处下陷的一处台阶步去。

台阶越往下,越是一阵阴冷的气息从后背袭来,吴长志大刀左右张驰之间,一边又出着粗气道:“纯依香儿女侠,这就是关押张智的地牢,想要从这里逃出去,难!”

又数十步台阶的尽头,是一处巨石石柱林立的几间石头屋子,通道上一绺原本死寂的阳光,旋即之间就翻滚着大小不一的尘埃。

石头屋子中横竖不一而大小相同的条石砌墙,尽显苍凉而又古朴,屋前的一扇铁门上缠绕了一条又一条干涩而又阴冷的铁索。

陈静一时疑惑至极,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轻飘飘的问道:“吴族长,这一处地方,什么时候备的?”

吴长志双颊闪过一阵尴尬,径直又一脸得意道:“实不相瞒,这一处地牢本就不是为人而备!吴家早年的时候,是为饲猛虎而备的。只是,五斗米道横行之后,吴家人也无心饲虎了,这才闲置了下来!”

“也罢,先圣孟子有言:苛政猛于虎。这里原本就是饲虎之地,那就囚禁比苛政还猛的五斗米道吧!”

“……”

正当吴长志得意说道之际,吴家家丁又从地牢外面端着数十盆狗血而入,选了一间靠边的石屋,狗血四溅横飞,泼在石屋里的每一处条石上,空气里弥漫出一阵咸湿。

石屋里,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最后汇为海棠花瓣之海,之后又成就了一层咸湿的海棠花泥。

张智旋即就被两个吴家家丁架了进去,绑在了石屋内的一根碗口粗的铜棒上,一边又道:“张智,老夫看你这一个臭道士又能如何?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老夫还不是一样关你在了此处!”

张智一时口不能言,手脚也不能动,旋即狰狞着双颊,怒目而视吴长志,也仅仅只有怒目而视。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旋即止住吴长志的话茬子,轻声追问道:“吴族长,此地当真安全?可不能出一丝纰漏,不然,前功尽弃啊!”

吴长志仰头一阵轻笑,回荡的笑声在这数间石屋之间如孟婆江波拍打江波,卷去潮来、潮去浪来,更显吴长志骨子里的有恃无恐。

“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既然是飘然亭一家人,老夫这一些日子的吃穿住行就移步此庄院了,老夫要亲自把守地牢入口,要没有老夫的准许,谁也不能颤入,……”

“吴族长,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既然能得吴族长亲自把守这一处地牢,在下也就心安了。只是,张寡妇见着了咱们的去向,倘若五斗米道寻来要人,又该当如何?”

“这,这,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早知道真该一刀劈死了张寡妇。即使一尸两命,那也总好过死更多的吴家人!纯依香儿女侠,倘若孟婆郡顶上二道来要人,老夫如之奈何?还请女侠明言,……”

“……”

陈静一时极其无语,回想已经和孟婆郡顶上三道交过手,倘若顶上二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前来,再好的地牢也都是一处摆设。

况且,要是张仁与张礼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前来救人,莫说是狗血,就是满地牢都是狗血,无论吴长志与陈静,都难以一招胜敌!

“吴族长,唯一可行之法只有封锁消息,尽量不让五斗米道道士知道张智关押在此,越晚越好,但愿杨家、费家进展越快越好,……”

吴长志眼珠一转,旋即慌忙转身与身边的吴家家丁厉声道:“尔等敢快潜回张寡妇周围,倘若张寡妇与五斗米道通风报信,那就半路截杀五斗米道道士。另外,再一次去找差役头领吴明从中周旋,这老小子没理由再敢推辞,这可事关吴家百年兴衰的大事!吴家要是成了孟婆郡潘家第二,他的差事也干不长久,想要置身事外,休想!”

吴家家丁三三五五得令而去。

吴长志一时也心知肚明,五斗米道每一郡除了顶上三道会道法以及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以外,其它的五斗米道道士与常人无异。

倘若张寡妇真的与五斗米道通风报信,要去半路截杀五斗米道道士,这一些吴家家丁也不在话下。

只是,吴长志一时也吃定了张寡妇,张寡妇这一些年来一直受五斗米道道士的欺凌,要不是这一次给张智一次当爹的机会,想来张智一定不会如此这般待见张寡妇。

况且,张寡妇方才也见识了陈静越女剑下的剑招,要是让其他五斗米道道士来救张智,心里必定会怕张智先丧命于越女剑下。

眼下,唯一可担忧的就是五斗米道道士去张寡妇家寻人,然后张寡妇受不了五斗米道道士的欺凌,然后不得不说出张智的下落。

吴长志一时镇定至极,旋即又轻嗅了一回石屋中满是狗血的咸湿空气,一边又迎出陈静道:“纯依香儿女侠,咱们还是去外面说话吧,此地,就让张智那一个臭道士多闻一闻、多享受享受一回狗血吧!”

吴长志大刀一扬,旋即急促闪出了地牢,立身在庄院正中,陈静紧握越女剑也是一闪白影而出。

突然,从庄院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一个杨家家丁,先与陈静拱手,而后又与吴长志拱手道:“吴族长,吴族长,找的小人好苦!小人还去了吴府,白跑了一趟。……”

吴长志面色一惊,旋即急切追问道:“快说,是不是杨明利有了张仁那一个臭道士的去处?”

杨家家丁先瞅了一眼陈静,又瞅了一眼吴长志,之后又瞅了一眼身后数十个吴家家丁,一时之间缓缓点头,任然上气不接下气。

吴长志大刀一扬,仰头一笑,径直又轻声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前有飘然亭一家人,即是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张家人也无力回天了,万幸,万幸啊!”

“老夫还说让纯依香儿女侠先歇息一时半刻。眼下看来,纯依香儿女侠又得大显身手了,……”

“……”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斜,旋即轻声追问道:“这一位杨家小哥,此事,千真万确?”

杨家家丁长舒了一回气息,径直毕恭毕敬拱手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千真万确!五斗米道张仁去南山郡的路上白跑了一趟,之后愤愤不平的回了水口观,……”

陈静微微一笑,旋即又极其镇定道:“天灭五斗米道,从孟婆郡为始。五斗米道,必亡!”

第403章 落日亭外生枝节

吴长志旋即大刀入地一尺,毕恭毕敬拱手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如今大局已定,老夫就此恭送了!但愿马到功成,张仁那一个臭道士,必定也会手到擒来!”

吴长志旋即又与杨家家丁得意一笑道:“眼下吴家首战告捷,接下来,就看你们杨家人的了。‘张杨费吴’之名,杨家可在吴家之前啊!”

杨家家丁微微一笑,径直毕恭毕敬道:“吴族长,你且放宽心。杨家人不输吴家人,水口观一战,必胜不败!张仁那臭道士必死无疑!”

吴长志旋即轻抚了一回鬓发,之后环视了一回吴家家丁,右手极速一扬,各自腰刀一斜,旋即立于庄院各个道口,以防他人偷袭。

吴长志盯紧杨家家丁,径直又一脸镇定道:“老夫,信得过纯依香儿女侠,也信得过杨明利,……”

陈静斜身上马,拱手又道:“吴族长,在下这就先行去杨家了。可千万不能大意了万全之策,……”

吴长志微微一笑,径直又轻抚了一回鬓发,正色说道:“纯依香儿女侠,你放宽心,只要老夫还在,张智那一个臭道士就跑不了!”

陈静微微一摇头,径直脱口而出道:“吴族长,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张智不就逃了?张智一时半会也不能死,张智要是死了,在下的万全之策也便多此一举了!”

吴长志惊出了一身虚汗,旋即又捉回大刀,一劈又一旋之间,字字珠玑道:“纯依香儿女侠放宽心,老夫一定好生活着。张智那一个臭道士的性命,就先寄存在老夫这里,一切依万全之策行事!”

吴长志沉思之间,旋即右手极速一扬,派出了一个吴家家丁跟紧随其后,以往来消息,互通得失。

陈静频频点头,策马一闪白影奔出了吴家庄院,杨家家丁一路小跑狂追,急切之间嚷嚷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等一等我,快等一等我,杨家人已经在路上了,……”

陈静闻言一时又不得不放慢了马蹄,杨家家丁领着陈静穿过了一片松林,又走过了几条田间小道,最后在一处芦苇荡外停了下来。

在芦苇荡外,杨明利手中一把铮亮的三尺宽大斧头,寒光中倒映着陈静与杨家家丁奔来的影子。

杨明利大斧头回身一旋,旋即重重杵地一立,紧接着大老远的笑脸相迎道:“纯依香儿女侠,老夫已然等候多时了。想必吴家人已经杀死了张智吧。哈哈,哈哈,……”

陈静一时并未答杨明利的话,缓缓抬头张望之间,在芦苇荡外数百步之外有一条蜿蜒的溪流,溪流三面环水绕着一个黑漆八角小亭。

在黑溪八角小亭里,闭目打坐的正是五斗米道道士张仁;在黑溪八角小亭外,各自长剑紧握了数十个青色道袍的五斗米道道士。

陈静见状骤起一阵尴尬,旋即越女剑一指,紧接着轻声又道:“杨族长,你这是在逗在下吧?这么远的光景,还又隔着一条溪流,如何攻杀上前?给在下一句准话!”

杨明利镇定至极,一副不惊不奇的模样,旋即又拱手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看来你还真不是孟婆郡人。前方正是水口观后院山下,那一座黑溪八角小亭又叫:落日亭。张仁那一个臭道士,只要来落日亭打坐,一次就得三天三夜,这就是咱们出手的天赐良机,……”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旋即又瞅了一眼芦苇荡外的那一条溪流,急切追问道:“杨族长,依你之见,那又该当如何?人多过溪流,必定打草惊蛇,强渡溪流必败无疑!”

杨明利轻抚了一回鬓发,旋即指住眼前的涓涓溪流,仰头又一阵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待天黑之后再渡溪流,又如何能打草惊蛇?这一条溪流流水又不深,只要渡过了这一条溪流,老夫先一斧头劈死他张仁,要为死去的杨家小孩儿报仇,也算是一命抵一命,……”

“杨家人的命,要让张家人血债血偿。诶,说到底,还得靠纯依香儿女侠打头阵,老夫可杀不过张仁的道法,虽然上清派禁忌之物已然备好,老夫就怕张仁先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后背捅人刀子,……”

“……”

陈静见杨明利一时怂下来的气势,径直又一阵轻笑,之后又安慰道:“杨族长,你且放宽心。既然在下来了,在下定不让张仁先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咱们还得先合计合计,如何出其不意先渡过这一条溪水,又如何出其不意拿下张仁!”

陈静越女剑一旋一扬之间,心中突生出了一条计策,旋即对杨明利又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

杨明利会意一惊,旋即抱拳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莫非你有更好的计谋?老夫洗耳恭听,老夫洗耳恭听啊,哈哈,哈哈,……”

杨明利说道之间,锦绣华衫极速一拂,昂首挺胸步到高头大白马下,侧耳倾听陈静低声一言。

杨明利一连三声“妙”,之后又仰头一阵轻笑,右手招来数个杨家家丁,在耳边上又嘀咕了一阵,之后又叮嘱吴家家丁道:“吴家人,赶快回去告诉你们族长,可得先要腾好了地儿呐!不然,老夫要发火,老夫要发你们族长的火,……”

吴家家丁一时会意,径直又一阵小跑离开了这一处芦苇荡。

这一些杨家家丁即得杨明利族长之令,各自折腾着手中的腰刀以及做下水前的最后准备。

杨明利旋即轻飘飘的拖着大斧头,在前方迎着陈静去了这一处芦苇荡数十步之外的一处草庐。

陈静一路上侧眼看来,杨明利这一副拖着大斧头的把式,想来也有几式斧头上的真功夫,兴许对付不了五斗米道张仁道法,但是对付其他五斗米道道士绰绰有余。

这一处草庐全部由新鲜的芦苇搭建而成,草庐下还有一方古色古香的案台,案边左右各一把古色古香的靠背竹椅,草庐一边各立一个把盏、摇扇的杨家家丁。

“纯依香儿女侠,你请!离天黑还有一些光景,老夫又如何能让你与杨家家丁一样守在芦苇荡边?”

“就依方才女侠所言,咱们就在这一方案台上先演练几回,看一看还有什么纰漏,有则改之。……”

“……”

陈静一时觉得杨明利思索极其周到,旋即斜身下马,急步奔入案台前,由着高头大白马在草庐边美美的觅食鲜艳的芦苇叶芽来。

陈静越女剑轻放案台之际,身边的杨家家丁旋即满上了一盏浓郁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之后又缓缓摇着一把蒲葵扇驱赶嗡嗡的蚊虫。

杨明利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长叹一口气息,手指沾了许些茶水就在案台上比划起来。

陈静在一旁静静的听、静静的看,看来杨明利已然明白了陈静方才所言计策的精髓所在。

陈静一时心满意足,杨明利旋即又是一阵长叹道:“还是纯依香儿女侠思虑得当!老夫先前只想着图一时之快,并未想得那么久远!若是多看几步,老夫何其幼稚呐!”

“也罢,张仁这一颗人头,老夫就让多吞吐一回落日亭中的空气,就算是先寄存在老夫这了。其实,这一把大斧头早已饥渴难耐了。”

“……”

正当陈静想开口询问杨明利这一把大斧头有何招式之际,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跌跌撞撞的醉酒汉子的一连串抑扬顿挫的呼喊。

“嘿,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真是难得的好酒啦,……”

“五石散兑酒,可不是谁人都能喝得起的!喝得起的人飘飘欲仙,喝不起的人那是望眼欲穿,好酒,真是千古、万古的好酒啦,……”

“咦,这一边怎么有那么多只鸡,还是大鸡,还是难得的大鸡,都是两条腿的大鸡,一只,三只,五只,八只,好多只大鸡,……”

“哇喔,哇,哇,好多只大鸡,好多只大鸡,真的是好多只大鸡。老子要杀大鸡下酒,杀大鸡下酒,杀大鸡下五石散兑酒,……”

“……”

陈静闻声一时极其警觉的立起身来,捉紧越女剑一瞅,这一个醉酒的汉子正是张家的杀人凶手。

如今,太守府包庇张家人,居然任由这一个张家的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明利见状心中有怒,径直拖过大斧头,挡在陈静面前,盯住张家凶手怒目道:“纯依香儿女侠,似此等之辈,杀鸡焉能用牛刀?别玷污越女剑的声名!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张家人,居然还把我等看成是大鸡,老夫一斧头劈了他的脑袋,正好为杨家小孩儿报仇雪恨!身为杨家一族族长,该当出头!”

陈静一时由着杨明利领着两个杨家家丁上前,斧头与腰刀之光极其嗜血,张家凶手无处可逃!

第404章 杨家夜袭落日亭

张家凶手左手提着一个葫芦大的铜制酒壶,右手依旧挥舞着一把锈迹斑驳的三尺砍柴刀,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飘去了好远。

“好酒,好酒,好酒啦,五石散兑酒真是从古至今,百年不遇、千年不遇、万年不遇的好酒。……”

“哇哟,还来了两只会使刀子的大鸡,两只大鸡,宰了下酒,宰了下五石散兑酒,大鸡配好酒,……”

“……”

杨明利见状眉头一皱如翻滚的孟婆江波,看眼前张家凶手一副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样子,要是大斧头上前一斧头劈死了他,必定有辱手中这一把大斧头的威名。

杨明利轻轻的摇了一摇头,旋即大斧头一正,两个杨家家丁平肩腰刀与张家凶手左右攻杀上前。

“两只大鸡,还要啄人?老子砍了它嘴巴,砍了它一对鸡腿,砍了它一双鸡翅膀,通通都下酒,……”

“砍了下酒,砍了下酒,砍了两只大鸡,通通下五石散兑酒,……”

“……”

张家凶手垂肩提正了酒壶,半弓着身子左步与右步交叉之间,猛烈的左边一柴刀、右边一柴刀,恨不能一柴刀就劈死两个杨家家丁。

两个杨家家丁各自腰刀极速一旋一转之间,结果双双都扑了空,一个踉跄奔去了数十步之外,之后回身左右又补上一腰刀,……

当,咔嚓,……

一个杨家家丁左胳膊中了一柴刀,另一个杨家家丁右胳膊中了一柴刀,怒目圆睁再一次攻杀上前,恨不能一劈为二、一劈为四!

但是,张家凶手柴刀出手的招式更似“无招胜有招”,左右游离之间完全不与常人出招招式相合,一个踉跄又躲过了杨家家丁的腰刀。

又过了几个回合之后,杨家家丁虽然咬牙切齿,但还是没有伤着张家凶手一寸肌肤,一副无可奈何之态,手臂上又添了几道伤痕。

杨明利一脸尴尬至极,旋即骤起一阵无地自容之感,紧接着大斧头一扬,急步奔了过去,骂骂咧咧又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还有杀不死的凶手?这也太奇葩至极了,老夫不信邪!……”

两个杨家家丁愧疚难当的闪到了一边去,各自打理着胳膊上的伤痕,眼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怒火。

杨明利大斧头一正,张家凶手半弓着身子一旋柴刀,极速又一个踉跄从杨明利斧头下滑过。

“大鸡,大鸡,好长的一只两腿大鸡,这就宰了下酒,宰了下五石散兑酒,好酒,好酒,……”

“埋汰旮旯,老夫身为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杨家族长,居然成了一只鸡?老夫一斧头劈死了你,为杨家小孩儿报仇雪恨!……”

“哇喔,会说话的大鸡,比不会说话的小鸡要大,杀,杀,杀了这一只大鸡下酒,杀大鸡下酒,……”

“酒疯子,酒疯子,张家人都是疯子,老夫这就一斧头劈死你这样一个疯子,少一个酒疯子,也就少一个祸害乡民的畜生,……”

“五石散兑酒,来呀,好喝。宰了大鸡下五石散兑酒,……”

“……”

张家凶手与杨明利争辩之际,手中柴刀左突右进之间与大斧头撞了一个正着,一声“当”之后,旋即又左右一跳像极了一只醉猫。

杨明利自认不是醉猫手下的一只小老鼠,也不是上了河岸的一尾小河鱼,旋即半弓着身子极速一式虎跃,凌空一个后空翻之间,大斧头凌空极速一旋,之后重重一斩。

当!

柴刀与大斧头重重一击,张家凶手一连退后了数十步,之后摇了一摇脑袋,旋即又晃悠着说道:“好厉害的一只大鸡,想必是一只红脖子、大翅膀、黄爪子的大公鸡,正好,正好宰了下五石散兑酒,……”

“五石散兑酒,好酒,好酒,好酒呀。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杀鸡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吃鸡翅膀;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鸡脚一般的黄金楼,哇呜,好耶,……”

“……”

张家凶手一阵嚷嚷之间,又提正了酒壶,仰头“咕噜、咕噜”的又下咽了数口,之后柴刀一旋,一双本就弯曲的大腿,再一次一会儿内弓、一会儿外弓,斜身又挥舞柴刀上前,全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杨明利见状一时如芒刺在背,好歹也是一族族长,就这样在纯依香儿女侠面前真是糗大了。

杨明利使出了浑身解数,大斧头一击、一劈、一砍之间完全没有依正常出招招式的章法,终于对上了张家凶手手中的柴刀,旋即一步又一步的逼近了张家凶手,……

张家凶手醉酒中又一怒,旋即柴刀左右张弛之间大骂道:“埋汰旮旯,好强的鸡,好强的一只大鸡,这样的大鸡,鸡肉一定很香!”

杨明利一时哭笑不得,大斧头跟上张驰的柴刀,旋即轻声道:“埋汰旮旯,该死的张家疯子,你去死吧你,一斧头劈死了你,……”

杨明利手中大斧头虚晃一提,先卖了一个破绽,而后反手重重一击,张家凶手躲闪不及,柴刀落地又在胸腹之间中了一斧背。

“哎哟,娘呀!打人的鸡?”

张家凶手一阵急促的踉跄,之后一不小心右脚绊脚一歪,酒壶落地又一滚,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的味道。

“老子的酒,老子的酒,老子的五石散兑酒,可不能给鸡糟蹋了!”

张家凶手身子一旋,反手去捉滚地的那一个酒壶,身子一旋之间又没有收住脚步,滚去了一边的一个方圆三尺又满沿的粪坑里。

张家凶手一口又一口粪水急促下肚,急切挣扎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五石散兑酒的味道,难道都被大鸡糟蹋干净了?……”

张家凶手急促嚷嚷之间,粪坑里紧接着冒出了一长串的气泡,空气里一时夹杂着新鲜猪粪与五石散兑酒的气息,之后又一阵越来越小的水花,然后缓缓的安静了,……

张家凶手掉粪坑里淹死了。

杨明利长叹了一回气息,旋即又轻蔑说道:“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原来粪坑比玉皇大帝都厉害了,大概老天爷也瞎眼了吧!哈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

杨明利没有理会沉入粪坑里的张家凶手,过几天必定会从粪坑里浮上来,一没刀伤、二没剑伤,张家人见了也只当是醉酒误了性命。

杨明利大斧头一正,又回到草庐中,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实在惭愧,惭愧得慌啊!居然,连一个醉酒的汉子,都没能一斧头劈了他为杨家小孩儿报仇雪恨,身为杨家一族族长,确实无地自容!”

陈静一时无言,也没有责怪杨明利,本来世间之事就无奇不有,只是把盏轻咽江南佛手铁观音,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芦苇荡外的落日亭,只盼天色能快一点暗下来。

杨明利大斧头重重一杵地,径直也安心的坐了下来,一边轻咽江南佛手铁观音,一边盯紧落日亭。

芦苇荡里的杨家家丁已经准备停当,也都盯住杨明利,只待天色暗下来之后的一声号令。

杨明利右手一扬,径直让杨家家丁继续盯紧溪流远处的落日亭。

陈静紧握越女剑,缓缓陷入了沉思,五斗米张仁的道法虽然未见过,但是不能小觑,至少不能让杨家人再多一个无辜的伤亡。

杨明利仰头靠后竹椅,微微闭眼之后,竟然打起盹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杨族长,杨族长,……”

杨明利缓缓张开了眼睛,旋即一抹老脸,之后盯紧芦苇荡,还有落日亭中五斗米道的影子,旋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张仁那一个臭道士,在落日亭打坐一次就是三天三夜,不会变的!”

杨明利又满饮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之后立起身来,扭了一扭老腰,之后步出了草庐外,径直右手极速一扬,杨家家丁缓缓分开了芦苇荡,外面边小心翼翼而去。

杨明利旋即先是一字马,之后侧空翻起身,又扭了扭脖子,而后又轻轻的捉回了大斧头,扛于右肩,一边轻声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这一次,一剑制敌,就看你的了。老夫与杨家家丁,也都为你出剑打掩护,必能出其不意!”

陈静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仗剑立起身来,之后缓缓步出了草庐,一边轻笑道:“在下这一计,想来张仁防不胜防!只要拿下了张仁,孟婆郡顶上三道去其二,张礼就等费家人的消息了!”

杨明利先瞅了一瞅天色,旋即右手极速一扬,一个杨家家丁纵身一跃,匍匐滚入了这一弯溪水中。

紧接着,杨家家丁像一群趟入溪中的大鱼,拖着腰刀匍匐在溪水面上,趁着夜色往落日亭爬去。

溪水东流去,亭台跃影浮。

“救命呀,快来救命啊,……”

第405章 五斗米天河之流

匍匐在溪流中的那一个杨家家丁故意装作掉入深塘溺水的模样,一口又一口溪水猛烈的“咕噜、咕噜”入肚,一双无助的大手犹如在奔流的孟婆江波中找寻一根漂浮的救命稻草,急切而又绝望。

耷拉着的一双手臂就如孟婆江波上的一叶无根浮萍一漂一荡,张嘴好似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立在落日亭左右的五斗米道道士已然挂好了前后两个大红灯笼,仗剑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夜色中的水花,全部骤起了一阵轻蔑之笑。

毕竟,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也心知肚明,在落日亭下的这一弯溪流流水又不深,除非总角小儿会溺水,打死也不相信大人会溺水。

那一个杨家家丁也知道五斗米道道士不会轻易上当,其时早有准备,旋即一边继续在溪水中挣扎,一边又急切哀求道:“救命啊,救命啊,快快来人救命啊,杨家人欺负人,杨家人太欺负人咯,有没有张家人在啊?有没有张家人在啊?”

落日亭里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一听是张家人落水,旋即又打起了三分的精神,又瞅了一瞅水中挣扎的落魄样子,一时心有余悸。

落日亭中的张仁闭目不语,一时也没有理会呼救声,更没有理会身边的其他道士,宛若置身世外。

“救命,救命,快来救命啦,小石头崴到脚,一时走不动,有没有人啦,有没有张家大活人啦,……”

五斗米道道士闻声一惊,要是崴到脚落水,这一弯溪水淹死人自是绰绰有余,旋即其中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急忙取了一盏灯笼,从落日亭上纵身一跳,麻鞋“蹬蹬”的水花一闪,四溅往杨家家丁处奔去。

“救命,救命呀,快来救命呀,快不行了,我真的快不行了,……”

那一个杨家家丁又一阵急促的嚷嚷,伸出一只有气无力的手臂。

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把那一个杨家家丁当成了张家人,一边热切的伸出剑鞘,一边又探出了灯笼去看杨家家丁湿漉漉的面孔。

“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此落水?话说完全不应该的呀!贫道也是张家人,你是张家那一家的?”

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问,杨家家丁一把拖住剑鞘,一边甩了好几回已经湿漉漉的头发,耷拉着脑袋一边轻声说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我是被杨家人推下水的,然后才崴到了脚。”

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也放松了警惕,径直又一边怒骂道:“这该死的杨家人,胆敢欺负张家人,难道杨家人想做潘家第二吗?”

就在这一个五斗米道拉起杨家家丁一瞬间,杨家家丁身子顺势一斜,重重的压下了这一个灯笼,灯笼极速破损之后又骤起一绺青烟,与此同时还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你这人算怎么一回事?贫道好心来救你,你却湿了贫道一身,这算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回事?”

“道长,张道长,崴到了脚!张道士,你是知道的,脚不听使唤,我也完全没有办法的啊!……”

这一个五斗米道士又信了杨家家丁的话,径直再一次伸手拉起杨家家丁之际,杨家家丁奋力一拉,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正面扑进了溪水中。

与此同时,匍匐在四方数步远之外的数十个杨家家丁一涌而上,全部摁住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一通暴打,匍匐在远处的杨家家丁在夜色的溪流中像一块又一块游动的大石头靠近落日亭不远处。

“咳咳,咳咳,……”

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全然无一分还手之力,方才倒入溪流中又吸入了不少溪水入鼻入肺,又不得不上气不接下气的颤抖,之后在不深的溪水中一阵更为激烈的挣扎。

那一个杨家家丁继续匍匐在溪水中,对着落日亭中的余下五斗米道道士又一通疾呼道:“不好啦,不好了啊,杨家人要打死人咯,杨家人要打死张家人咯,救命啊!”

“救命,快来救命啊!道长,张道长,你可不能死,你可不能就这样被杨家人打死了呀,这都是我不好,这都是我不好啊,……”

“……”

落日亭外余下的数十个五斗米道闻声一惊,旋即长剑出鞘,往落日亭外纵身一跃,杀气腾腾的奔过来了十来个五斗米道道士。

蹬、蹬蹬、蹬蹬蹬,……

麻鞋渡清流,剑光映水花。

“那里来的杨家人,居然还来这里滋事?不知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杨家人活该找死!”

“杀,杀死一个杨家人就少一个杨家人。敢挑衅五斗米道,自寻死路,由不得贫道手中长剑嗜血!”

“多说无益,杀了杨家人,明天一早就被溪流冲走了,神不知鬼不觉,送死都送死的如此恰到好处,贫道真是佩服杨家人,……”

“……”

杨家家丁旋即止住了暴打,一边从脚下拖出了腰刀,极速出鞘之后又溅起一阵溪流如暴雨。

当、当当、当当当,……

正当杨家家丁与五斗米道道士腰刀与长剑相撞相击之际,在芦苇荡外的杨明利轻抚鬓发,旋即一阵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之计,甚妙啊,如此一来,必能出其不意。张仁那一个臭道士,无处可逃!”

“好,好,好哇!既然纯依香儿女侠之计得手,那就依计而行。眼下,也该老夫的大斧头出手了,……”

“……”

杨明利旋即大斧头一拖,极速奔去了芦苇荡,又分开了芦苇荡往溪流中打斗的人群冲了过去。

“杨家族长在此,谁敢无故欺负杨家人,一刀两断!即使天王老子来了,老夫也是一刀两断!……”

正当杨明利一通大呼之间,杨家家丁闻声越战越勇,腰刀逼得五斗米道道袍在这一弯溪水中就像一只又一只青色的旱地鸭子。

“张家人如今欺负杨家人,咱们全力砍死了他们算了,一个也不能留,留着张家人也是祸害,……”

“杨家人挑事,一剑剁了他们!诸位道友,此时不动手,又何时动手,治不住杨家人枉为张家人!”

“……”

杨家人与张家人在溪水中一闪又一闪刀光剑影映出涟漪的波光,杨明利大斧头上的光芒就似东升于溪水尽头的一轮明月。

杨明利大斧头左边极速一劈,斩开一个五斗米道道士;右边用力一提,又斩开一个五斗米道道士。

杨明利一时如释重负,心想着在远处的陈静必然能一清二楚的看见大斧头招式,也算一雪前耻。

毕竟,方才那一个张家凶手,醉酒的柴刀出招太过于奇葩。

如今,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手中的长剑已然对上了大斧头的路数,更是“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大斧头上的力道远远胜过了三五个五斗米道道士手中长剑的力道。

杨明利虽然不敢说手中的大斧头力拔山兮气盖世,但是这一把斧头又连环一斧头斩下去,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全然已是溃逃之势。

杨家家丁趁胜追击,又故意放开嗓子一通疾呼道:“张家人被杨家人杀跑咯,张家人是孬种!……”

“五斗米道的臭道士是张家人大败的开始。五斗米道一败即是张家人之败、张家人之败即是五斗米道之败,反正都是败,败逃的败!”

“哟嚯,哟嚯,五斗米道也成了短尾巴的兔子咯,五斗米道必亡,五斗米道从落日亭落日而亡!”

“……”

杨明利一时得意,与杨家家丁协同殿后,斜持着大斧头往落日亭一路踏着水花四溅而去。

落日亭中的张仁已然没有心思继续静心打坐,如今杨家人已然快逼近了落日亭,旋即眉头一皱,又不得不立起身来,紧接着大喝一声道:“与贫道拿剑来!”

守候在落日亭边的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斜地里递过一把长剑,张仁极速出鞘一旋,接着跳出落日亭,之后厉声对溪中一通大骂道:“杨明利你这一个糟老头子,今夜你是不想活了吗?居然来打扰贫道!”

杨明利大斧头一扬,并没有停下四溅的水花,又故意疾呼道:“张家人居然把杨家小孩儿当鸡杀了,老夫岂能不为杨家人做主?”

张仁一时极其恼怒,径直长剑一扬,厉声又道:“埋汰旮旯,又不是贫道杀了杨家小孩儿,来落日亭找贫道的茬子,自不量力!”

杨明利也没有输掉半分气势,大斧头再用力一扬,水花四溅更高、更广,接着又道:“张家人杀了杨家小孩儿,张家人就是杨家人的仇人,老夫身为一族族长,要拿最近的张家人开刀,眼下,你最近!”

张仁一时更为恼怒,旋即口中念念有词,之后长剑一式挑剑而起,紧接着右手二指化掌一击,字字珠玑又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河之流,起!”

第406章 越女剑八解纷扰

张仁话音刚落,长剑极速一收一旋,在这一弯溪水面上平地里冲天骤起了一条方圆三尺的水柱,而后极速分为两条水柱,之后又分为三条水柱,紧接着水柱一瞬之间又分为万千条细小而又直冲溪流水面而上的雨箭,无情直刺杨家家丁。

张仁的这一技道法全然不似张智,张智的那一技道法在陆上随处可使“天火之光”,而张仁的道法还需借助流水才能使“天河之流”。

虽然张仁与张智都是青云道长张礼的左肩右膀,但如今孟婆郡中五斗米道的诸多事宜都是在陆上行走,故而张智更受张礼器重。

张仁在水口观后山下的这一处落日亭打坐悟道,本就是早就选好了的一处上佳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尽得天时、地利之便。

在张仁看来,杨明利这一行人就似胆大来摸老虎的脑袋,一个转眼之间就能一技道法胜过杨家人。

咻咻、咻咻、咻咻,……

水流雨箭齐发就似溪流流水下边有万千弓弩手,万千雨箭凌空而上,映白了夜色中的一丝苍凉。

杨家人早有准备,对张仁的这一技道法,只要身子骨离水面越近伤害也就越小,倘若全身都置于水面之外的三丈之内,必定会“万箭穿心”被雨箭射出百孔千疮。

扑通、扑通、扑通,……

杨家人旋即五体一直,全部重重的倒入在这一弯溪水中,迎面洗脸之势水花四溅,伤害也最小。

万千雨箭凌空而上三丈高,之后势穷,雨箭止步化为一线雨流,之后又变为的雨珠子,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滴回溪流中,就好似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

张仁见状面色一惊,旋即长剑极速一收,紧接着指住溪水中的杨家人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杨家人,你们怎么不去死?”

杨家人埋头“咕噜、咕噜”着好一阵子溪水,闻声纷纷甩出湿漉漉的人头,旋即眉头、鼻子极速一抹,骤起一阵嘲笑如六月的大风。

“张仁你这一个臭道士,你的道法不灵了吧,真不灵了吧。哈哈,知己知彼,百战而百胜。……”

“张仁你这一个臭道士,看你还怎么能的?来呀,来呀,咱们杨家人,不怕你,就不怕你,……”

“张仁,五斗米道必亡,张家人必得给杨家人一个说法,否则,砍死你这一个臭道士也没商量,……”

“……”

杨家家丁嚷嚷之间,各自抖擞着溪水中湿漉漉的短打小衣,旋即又斜持着腰刀往落日亭攻杀上前。

杨明利眉头一抹,大斧头举头一正又一挥,厉声大喝道:“杨家人,咱们要为死去的杨家小孩儿报仇雪恨,杀,杀,杀,……”

杨家人闻声士气正旺,一闪又一闪刀光映着水花,似一群跃出流水中的鱼儿戏浪,逼近落日亭。

张仁一时恼怒,长剑一扬,厉声又道:“贫道今夜还真不信这一个邪,就不信杨家人能杀得过来!”

张仁长剑极速回手,之后长剑极速挑剑而起,紧接着右手二指化掌一击,在之后口中念念有词,旋即张口字字珠玑又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河之流,起!”

杨家人闻声旋即又“扑通”五体投水,四溅的水花又似一场小雨。

咻咻、咻咻、咻咻,……

雨箭再一次冲天而上,虽然还是没有伤着一个杨家人,但是杨家人待雨箭化雨而下之后,又“咕噜、咕噜”之后长叹一声“啊”出水,湿漉漉的水花一扬,又是一场小雨。

张仁见状旋即一通大笑道:“杨家人,潜水吧,都潜水吧。躲得过贫道的道法,躲不过溪中流水,让溪中流水淹死了你们!哈哈,……”

张仁一时明了,倘若继续使“天河之流”,中间少隔一些空隙,这一些杨家人要么被“天河之流”穿心而亡,要么被溪流淹死又或者呛死。

正当张仁大笑之际,杨明利也没被这一番气势吓住,毕竟,运筹帷幄早有准备。况且,带来的这一些下水的杨家家丁,水性还不错。

杨明利大斧头举头再一正,紧接着仰正湿漉漉的人头,一通轻蔑的嘲笑道:“张仁,你这一个臭道士,来呀,来呀,有种下水来决一死战,老夫一斧头劈死了你!”

“张仁,你就是一个孬种,不敢下水的一只旱地鸭子!张家人不是都说玉皇大帝也姓张吗?老天爷也姓张吗?怎么会怕这一弯溪水?张家人会怕水?张家人原来怕水啊,哈哈,哈哈,哈哈,……”

“……”

张仁眉头一皱,旋即再一次口中念念有词,早先匍匐在溪水中的另一拔杨家家丁已然趁杨明利与张仁斗法之际,已然在溪水中爬到了落日亭另一边,旋即腰刀湿漉漉一拖又一旋,一跃奔上了落日亭。

落日亭与溪流水面只有三尺不到之地,杨家家丁这一跃,不但惊吓了落日亭里外的五斗米道道士,更惊得张仁一时手足无措。

这一拨杨家家丁湿漉漉的腰刀与落日亭内的五斗米道道士短兵相接起来,杨明利领着的杨家家丁又一闪身影极速奔去落日亭。

张仁一时惊悚,没想到杨明利还在落日亭使了一场环环相扣的计谋,只为杨家被杀一个小孩儿?

张仁一时不敢相信!

陈静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闪寒光剑影极速一式点剑,之后借力使力在芦苇荡尖如履平地一绺白影而过。

之后,陈静又一连串点剑剑气荡开了一寸又一寸溪水波光,荡开的波光像极了一尾蹦跳的大鱼,剑气借力使力又是一阵急促的凌空走步,又一闪白影飘立落日亭。

张仁正想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从背后捅刀子治住杨明利之际,陈静一闪白影从落日亭上凌空而下,越女剑先是一式抱剑剑气斩开、吓掉了张仁手中的长剑,旋即手中一只大罐子剑锋一旋,厉声又道:“该死的五斗米道张仁,狗血淋头!”

张仁一时还在惊呼夜色中不知是谁一闪而过的白影,大呼“草上飞、水上漂”之际,已然被狗血淋了一次通透,后背一惊又一凉。

长剑落地,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又如何背后捅刀子?中了狗血,一身污秽之物又使不了“天河之流”。

正当张仁抬眼目视之际,又见是白纱白袍、白色面纱斗笠的陈静,骤起一阵拔凉。与此同时,越女剑已然重重的压在了脖子上。

不用说,张仁也明白,此时此刻倘若乱动,必定被越女剑一剑封喉,唯今之计还得另寻活命之法。

落日亭中的其他五斗米道道士已然被合二为一的两拨杨家家丁治服住了,杨家家丁虽然全部都是湿漉漉的一身,但是人多势众。

张仁惊悚道:“怎么又是你?吴明那一个混蛋,不是说你去南山郡了吗?害贫道白跑了一趟!”

陈静一时倒也不为难吴明,径直脱口而出道:“在下本想去南山郡寻人的,只是半道突然变卦,改变了主意!如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法,孟婆郡五斗米道必亡,……”

杨明利摇了一摇浑身湿漉漉的衣裳,之后右手极速一扬,杨家家丁湿漉漉的绳子反手绑住了张仁。

杨明利又瞅了一眼身边的五斗米道道士,一边又对张仁一通轻笑道:“方才谁说大话来着?哈哈,还是纯依香儿女侠说的极好,五斗米道必亡,老夫不得不信啊!”

正当张仁浓眉紧锁要张口大骂之际,又一团湿漉漉的布头塞进了张仁的口中,支支吾吾没人能听清楚骂了一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张仁眉头深锁,旋即也心知肚明了,看样子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要死早就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只是,眼前好似置身于陈静布的一盘棋局中,被擒必定成为一颗棋子。

张仁一时担忧五斗米道与孟婆郡张家人,毕竟“张杨费吴”中的杨家人都听陈静差遣,要是孟婆郡中非张家人都听陈静差遣,张家人与五斗米道必定有一场灭顶之灾。

张仁一时想到这里,除了一身咸湿的狗血极其刺鼻之外,后背骤起的一股拔凉直冲任督二脉。

张仁眼下在心里只有默默的乞求张家人不要辜负了“张杨费吴”之名,五斗米道也不要中计。

杨明利见张仁的这一身丧气的样子,径直由衷一笑,道:“张仁呀张仁,老夫就让你多苟活一时。脖子上的脑袋,就先让老夫这一把大斧头先保管它一时,哈哈,……”

杨明利右手一扬,一个杨家家丁取下了落日亭中的那一个大红灯笼往草庐这一边左右来回一扬。

没过多久的功夫,水性不好的杨家家丁趟过了这一弯溪水,还牵过来了杨明利与陈静的坐骑。

杨明利毕竟也上了年纪,溪水中反复湿漉漉的衣裳一绺轻风吹过,由不得人不瑟瑟发抖。

第407章 五斗米张仁被擒

“啊,啊,啊,哈欠,……”

杨明利旋即仰头一抹从发际里滑下的几绺湿漉漉的溪水,紧接着又一阵无可奈何轻笑道:“岁月不饶人,岁月不饶人啊!看来,玉皇大帝也真姓张、老天爷也真姓张,逮住他们张家人,老天爷就如此这般收拾老夫,啊,哈哈,哈哈,……”

杨家家丁仰头一阵轻笑,陈静旋即也收住越女剑入鞘。

“杨族长,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果不其然啊!若是依从杨族长最初之计,鲁莽强渡这一弯溪水,只怕结果会没这般顺利的吧?”

陈静缓缓一言,正中杨明利一时热血沸腾的心,又一次让杨家家丁一时士气高涨,欣喜万分。

张仁眼下被杨家人擒住,想说什么、想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落日亭里外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全部动弹不得,脖子上都被腰刀架在“井”字里,想说什么、想怎么挣扎,最后更是徒劳。

这一些张家人除了对眼前的杨家人有恨之外,对陈静那是从心底里三万丈深渊到九层云天之间的浓浓恨意,堪比不共戴天。

毕竟,这一些张家人都觉得:要没有陈静的计谋,要没有陈静越女剑上的功夫,这一些杨家人想夜袭落日亭,无非自寻死路,张仁的一技道法“天河之流”必定让这一群杨家人命丧在这一弯溪水中。

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一群杨家人能杀入落日亭中,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一出,杨家人还能活命?

能活命?那是不可能活命的!

故此,陈静在这一群张家人无比愤怒的心中就成了罪大恶极,更是名副其实的罪魁祸首。

杨明利瞅见张家人怒火中又夹杂着八分阴沉的脸色,径直大斧头一正,毕恭毕敬对陈静抱拳道:“多谢纯依香儿女侠之计,此一技甚妙,兵不厌诈又兵不血刃,真不愧为女中豪杰,正是巾帼不让须眉之势,让老夫也佩服万分啊,……”

杨明利兴致一言,杨家人听着顺耳又暖心,杨家人由衷更为敬佩陈静;张家人听着刺耳又恶心,张家人从骨子里再一次恨透了陈静。

“杨族长,切莫掉以轻心,大事还未成,还得依飘然亭大计行事。接下来,咱们得看他们的了,……”

“纯依香儿女侠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成大事者,虽然说不拘泥于小节,可胜负之数大多也由如此这般的小节而定胜败,……”

杨明利旋即又抖擞了一回湿漉漉的衣裳与发丝,轻抚了一回还有一绺水痕的鬓发,目视杨家家丁,一边又道:“把张智与老夫带走,余下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待天明之后放他们走,就让他们去给顶上三道通风报信,哈哈,哈哈,……”

杨家人闻言心中又是一阵窃笑,如今在孟婆郡的顶上三道已擒其二,各自也都还蒙在鼓里。

眼下,还故意用计让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与张礼通风报信,正好一网打尽了孟婆郡顶上三道。

如此一来,兴许孟婆郡太守张信睡着了也都会笑醒,要是孟婆郡没有了五斗米道,政令也就不会被五斗米道盖过了风头。

兴许,还真是一番新天地。

杨家家丁得了杨明利之令,径直拖拉着一身狗血的张仁趟过溪流取道往吴长志所在的庄院去了。

方才过了这一弯溪水的杨家家丁替下了全身湿漉漉的杨家家丁,又捆起了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背靠背困于落日亭正中,腰刀左右包围而下,倘若天明之前谁敢逃走,腰刀必定劈筋又伤骨。

被困住的五斗米道道士虽然心中有恨,但是方才也都听得明白,天明之后会放走通风报信,没有了性命之忧,自然也心安了许多,旋即对杨家人之恨又减少了三分,对陈静之恨又极速的加多了三分。

毕竟,前有“张杨费吴”之名,张家人与杨家人今后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张家人一时想要杀光杨家人,又或者杨家人一时要杀光张家人都不太可能。唯一之法化解一家人,让一家人说两家话、生二心,成为孟婆郡潘家第二,不用刀兵也如树倒猢狲散,各自散去了。

杨明利斜身上马,旋即又与陈静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待老夫回去换一身干爽衣裳,再去汇合。杨家人一战,已然大获全胜!”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径直飞身一跃上马,叮嘱杨明利道:“杨族长,好,如此甚好,……”

杨明利策马奔腾,领着湿漉漉的杨家家丁趟过这一弯溪水,四溅的水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之后一行人消失在芦苇荡的夜色中。

陈静指住被困住的五斗米道道士,接着问道:“水口观,除了张仁之外,就只有你们几个臭道士了?”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瞥了一眼陈静,没有一个人愿意答话。

杨家家丁腰刀极速上前,透过微光的大红灯笼,腰刀上泛着东流溪水的一闪寒光,又一个个“井”字架上了这一群五斗米道士脖子上。

“纯依香儿女侠问话,有问必答,要是搪塞一时半会,一刀两断!虽然族长说天明放你们通风报信,其实一个大活人就够了。……”

“快说,要是再不说道说道,谁说晚了,谁挨刀子;谁先说,待天明之后放去通风报信,……”

“哼,哼,五斗米道,原来那么顶牛。欺负杨家人,这一回风水轮流转,也让杨家人欺负一回,这一种感觉就是要上天,哈哈,……”

“……”

五斗米道道士一阵心惊,想来这一些杨家家丁说的也极是。战场上通风报信,大多只放一个活口。如今杨家人敢对孟婆郡顶上三道动手,想必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闻言先是一阵惊慌,之后又不得不支支吾吾抢着说道:“水口观就只有诸位道友了,没有其他道友在水口观了,……”

“青云道长有紧要之事,其他道友都去青云道长处了,估摸着天明之后才能回水口观来,……”

“白天郡城里亡了不少道友,张智道长居然丢下诸多道友去看张寡妇,青云道长不喜,还有怒,……”

“是呐,张智道长也太不像话了。自家身边的道友,也都是张家人,又如何比不过张寡妇这一个张家人呢?匪夷所思,又费解!……”

“咦,张智道长身边的道友,家中又没有张智道长相中的女人,谁家的地位又比得过张寡妇呢?……”

“……”

就在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互相争执之际,陈静脱口而出又道:“够了,够了,够了!既然了如指掌如此,张礼行踪谁知道?谁要是知道的,说出来,眼下就放他走!”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吃惊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毕竟,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张礼的行踪。

“青云道长的行踪,除了青云道长本人之外,只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寻得青云道长的踪迹了,……”

“要说去寻张智道长,去张寡妇家准保一逮一个准。青云道长上无高堂、中无妻妾、下无儿女,行踪飘忽不定,哎,难咯,……”

“青云道长是一郡的顶上三道之首,又如何能轻易示人行踪?这不是自取灭亡之道?想那南山郡的顶上三道,亡了一回又生一回,五斗米道,想亡?没那么容易!……”

“道友说的极是,似南山郡有桃花源中的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有旁门左道上清派,二者都不能奈何五斗米道,五斗米道亡不了!……”

“只要寻不着青云道长的踪迹,一切都是徒劳。杨家人擒了张仁道长,怎么擒的,怎么还回来,……”

“对,谁敢挑衅五斗米道,自不量力就是找死,你这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赶紧逃走吧!待青云道长寻来,必死无疑,哈哈,……”

“……”

杨家家丁闻声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顷刻之间又拧成了一股绳子,旋即手中腰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三成。

“杀吧,杀吧,杨家人有种就杀了贫道吧!杀了一个贫道,还有千千万万个道友来报仇雪恨!即使杀光了孟婆郡一郡的五斗米道,还有孟婆江南、江北州郡的五斗米道,更有五斗米顶上三道,哈哈,……”

杨家人闻声一阵恼怒,旋即腰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三成,一时极其恼怒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嘴硬的臭道士,你,你,你,……”

陈静马鞭一扬,止住杨家人,一边轻飘飘说道:“在下已在谷中与张礼打斗了一场,张礼落荒而逃;在客缘斋外与左、右护法也打斗了一场,刘文之与释远也都双双落荒而逃,五斗米道又能奈何?”

杨家人闻言一时心舒,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一时又哑口无言。

之后,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又从骨子里恨透了陈静,恨不能让陈静从这一骑高头大白马上掉下来,然后一头摔死。

第408章 张家人仗义来投

陈静一时明了,也不与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计较,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孟婆郡要是没有了顶上三道,眼前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必定会桥归桥、路归路,该回家种田就种田、该回家种树就种树。

陈静瞅了一回幽暗的天色,水口观不用上去了,天黑路滑又不熟悉观中地形,要是一不小心踩上了观中机关,反为不美。

如今,张智与张仁双双被擒,要是在落日亭多停留一时半会,兴许对局势有利,旋即策马往落日亭远处行了去,在一方青石处停歇下来,径直打坐调息冥思。

毕竟,方才一个五斗米道道士言语之间确实戳中了破绽,要是五斗米道道士根本不中计,要是张家人也不中计,接下来的计谋就成了摆设,前功尽弃实在不甘。

陈静反复思索之间,但愿费大德能如计所愿,杨方圆也能如计所愿,如此孟婆郡顶上三道被擒,五斗米道必先亡于孟婆郡。

落日亭中的杨家家丁倒也尽心尽力,待头一遍鸡鸣之际,腰刀左右一旋,厉声大骂道:“臭道士,还不快滚,滚去告诉张礼,告诉张礼青云道长之位不保,五斗米道必从孟婆郡先亡,哈哈,哈哈,……”

“滚,有多远,滚多远;能滚多快,那就滚多快;看以前那一股顶牛的模样,都怂了吧!哈哈,……”

“……”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趁着天光一涌逃去了水口观,之后消失了青色道袍的身影,寻不着踪迹。

咻、劈啪,……

刀光一闪,大红灯笼被一分为二,一绺青烟袅袅而上,弥漫出的桐油香味越见提神而又醒目。

“女侠,纯依香儿女侠,咱们也该走了。眼下落日亭成了是非之地了,远离是非,远离是非咯,……”

“走咯,走咯,都走咯,……”

“……”

陈静斜身上马,径直与杨家家丁趟过了这一弯溪水,杨家家丁自回杨家,陈静自去了吴家庄院。

白马踏飞燕,白影逐晨光。

正当陈静斜身下马之际,吴家庄院内左边吴长志、右边杨明利迎了出来,眉开眼笑道:“吴长志/杨明利,恭迎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突然骤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急切追问道:“张智、张仁,可要看牢实咯,以防张礼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来袭击,……”

杨明利与吴长志相视一笑,杨明利径直底气十足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依计而行!”

“是呐,老夫为保万无一失,地牢的唯一入口处连夜赶工加了一道大门,要是张礼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来救人,虽然他能隐形,可是那一道门就是他的葬身之处,……”

“是呐,吴族长这一法子甚妙,甚妙啊!更为保万无一失,在那一道门内还挖了一个大坑,准备了天罗地网。张礼敢来,踏入坑中着了天罗地网,泼上狗血、加上柴禾,连着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一同烧为灰烬,哈哈,好计,好计谋啊!”

“……”

陈静轻舒了一口气息,心神稍安,之后又缓缓随着吴长志与杨明利一同步入了庄院内堂。

吴家庄院内堂中早就备好了一应热气腾腾的菜食,陈静又被吴长志与杨明利奉为座上宾,……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没有费大德的消息,也没有杨方圆的消息,五斗米道更没有动静,……

二天过去了,还是没有费大德的消息,没有杨方圆的一丝消息,五斗米道还是没有动静,……

三天过去了,听不到费大德的一句消息,寻不着杨方圆的踪迹,五斗米道顶上三道失去了二道居然还若无其事一般,……

陈静顿觉事态不妙,有一些心慌了,急切道:“两位族长,各家家丁互通消息,得失进展如何了?”

杨明利旋即右手一扬,招来身边的杨家家丁,厉声又道:“赶快去寻一寻杨方圆,这一个小子,一族族长之令都不尽心,百年之后,看老夫立下族规怎么收拾他,……”

杨家家丁得令而去。

吴长志一时也没有闲着,招来三个吴家家丁,厉声也道:“你,赶快去一趟费家,费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飘然亭一家人,三家已得手其两家,费家可不能断了弦!……”

“你,你赶快去寻一下差役头领吴大人,打听一下,张家人是什么心态、五斗米道有何动静。……”

“你,看一看张寡妇有没有什么异样,都别打草惊蛇了,一切小心为上、小心为是,快去快回。……”

吴家家丁得令而去。

正当吴长志与杨明利往内堂步去之际,一个吴家家丁惊慌失措的领着两个汉子进了庄院。

“老爷,老爷,张家人求见!”

吴长志闻言大吃一惊!

杨明利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陈静闻言心中还是大吃一惊,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瞧,一时又如巨石落地心宽了许多,来人正是在东皇殿前被张仁身边的五斗米道道士羞辱过的两个张家汉子。

吴长志大刀一正又一提,杨明利警觉的双手紧握大斧头,一时如临大敌之感,却又想大笑一场。

毕竟,这两个张家汉子手无寸铁,身后也没跟上一个张家人,更没有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掩护。

吴长志是吴家庄院之主,径直厉声责问道:“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莫非来挑衅生事不成?”

杨明利一时也没有落下,径直急切追问道:“手无寸铁还敢来挑衅生事,老夫左挥一斧头、右挥一斧头,准保你爹你娘都不认得!”

两个张家汉子没有畏惧之色,对杨明利与吴长志也没有一分敌对之意,更有三分的敬佩之情。

两个张家汉子旋即毕恭毕敬抱拳道:“张青龙/张白虎,见过两位族长,见过纯依香儿女侠,……”

吴长志与杨明利一时收住各自手中兵器,面面相觑一惊,旋即吴长志脱口而出又道:“都说张家一家人,如今吴、杨二家捉了张家的五斗米道道士,两位是为太守大人张信这一个张家族长而来?还是为孟婆郡青云道长张礼而来?”

张青龙轻轻的摇了一摇头,正视了一回张白虎,紧接着道:“吴族长、杨族长、纯依香儿女侠,我等受五斗米道迫害已久,上一次在东皇殿被揍之后结为刎颈之交,眼下是为助诸位一臂之力而来,不知三位,信得过在下两人吗?”

吴长志与杨明利一惊,倒是始料未及,一时收起了戒备之心,各自倒提兵器,双双瞅了一眼陈静。

陈静点头不语,给吴长志与杨明利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旋即越女剑一斜,紧接着做相迎状。

吴长志与杨明利双双会意,吴长志径直仰头一阵轻笑道:“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英雄,里边请,内堂议事,……”

杨明利一时豪气冲天道:“飘然亭一家人,再得张家人之助,哦,青龙与白虎之助,五斗米道岂有不灭之理?两位英雄,里边请!……”

吴长志与杨明利左右迎进张青龙与张白虎去了内堂,内堂中家丁旋即担子一上江南佛手铁观音。

吴长志为主,自坐内堂正上方。张青龙与张白虎为来客,自坐右上方、右下方。陈静与杨明利自坐左上方、左下方。

“两位英雄,请用茶!庄上也没别的好茶,聊以江南佛手铁观音解两位路上饥渴,即是助我等一臂之力,但说无妨,……”

张青龙与张白虎再一次与众人一拱手,张白虎先道:“在下多谢吴族长大礼相待,来之前,在下与青龙兄还担忧会不会被族长捉了暴打一顿,然后再撵出去。如今看来,全然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啊!”

吴长志与杨明利轻抚鬓发,心中一阵窃喜,要不是服了陈静先前的计谋,兴许还真会暴打这两个张家人一顿,然后再关进地牢去。

张青龙仰头一阵长叹,旋即镇定又道:“孟婆郡虽有‘张杨费吴’之名,说什么张家是一家人,那都是骗人的一句鬼话。如今的张家人,苦了似咱们这一些没有当差,又没有入五斗米道的人,苦呐!”

杨明利右手一直,略为夹杂着一丝不屑,紧接着急切追问道:“两位英雄,何苦之有啊?似那张家汉子杀了杨家、吴家、费家的小孩儿,太守府不也向着他的么?”

张白虎一身长叹,旋即又摇头道:“杨族长,杀人的那一个张家人,在下也有耳闻,那可有天壤之别啊!杀人的那一个张家人,血脉相承与太守张信太近了,血脉三代之后是亲也不亲,虽然咱们都姓张,可是亲疏不同,亲疏不同啊!”

张青龙接着又道:“孟婆郡太守府二法、五斗米道又无法无天,张家人可非彼张家人,张家人也不愿做孟婆郡潘家第二,故而,来助诸位一臂之力,也是助张家人啦!”

陈静一时迷糊,径直又道:“两位英雄,此话又怎讲?”

第409章 张家人自请后计

张青龙一声长叹,对陈静毕恭毕敬一拱手,而后缓缓说道:“纯依香儿女侠,你本非孟婆郡人,自然不知‘张杨费吴’之名,张家一族族长如今虽领太守一职、五斗米道中也多为张家人,可是似在下这等万千的张家人,与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又有何异?在下无非是想助诸位一臂之力,重振张家之名!”

杨明利闻言一时来了兴致,嘴角微微一扬似一张飘摇的落叶,旋即略微夹杂了一丝轻蔑,紧接着又道:“两位英雄,莫非,想取了张信的首级,让我等助你成为张家的主人?你们两人,想一个当张家的族长、一个当孟婆郡的太守?”

吴长志脸色一沉,旋即又附和杨明利道:“两位英雄,杨族长所言甚是。明面上说两位助我等一臂之力,暗地里却是让我等助你一臂之力,胸腹之中的盘算可是如此?”

吴长志与杨明利面面相觑,又骤起了一阵尴尬,先前飘然亭三家会谋,如今最大的受益者依然还是张家人的话,更不用说,吴家、杨家、费家,必定一万个不乐意。

似此,忙来忙去,忙到头也都是白忙活一场,只会便宜了眼前的张青龙与张白虎,又实在不甘。

吴长志与杨明利都以为:既然张青龙与张白虎来见,如此明言相告,必能断了张青龙与张白虎其中一人想当孟婆郡太守一职的念想;至于谁来当张家一族的族长,谁当也都没有区别。毕竟,谁要当族长还得张家人一家人说了算。

张白虎倒也实诚,沉思之间缓缓又道:“两位族长说那里的话,张家一族的族长,还得更多的张家人说了算。况且,在下两人家贫不堪重负,族长之位,不敢奢望!”

“至于孟婆郡太守一职,在下两人本就家贫,虽然也读几篇圣人之道,但如今这一个世道并非以此为官。文治武功不如他人,空有一番闲想,无非也是虚度年华罢了!”

“有生之年,但愿为孟婆郡中乡民做一二实事,获一二好处,别无他求,别无他求了,两位族长真是高看在下与青龙兄了,……”

“……”

陈静闻言虽然心宽了许多,但也万分不解道:“倘若如此,事成之后,两位必将被张家人视为里外不是人,以后又将何以自处?”

“在下虽然以杀尽五斗米道为己任,但如今五斗米道裹挟而下者甚众,故而只擒顶上三道,待擒了顶上三道,算不算重振张家之名?”

“……”

张青龙与张白虎闻言一惊,旋即面面相觑之后,双双拱手同声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一念是善,某家兄弟替张家人谢过女侠之恩。……”

陈静“噗嗤”一笑,径直也拱手谢道:“两位张家英雄,如今孟婆郡顶上三道,还差一个青云道长,张家人不闻不问,五斗米道道士也不来救人,浪费了一番好阵势。这张礼就是不往坑里跳,急煞了我等。两位英雄即是来助我等一臂之力,又有何良策让我等捉住张礼?”

张青龙与张白虎面面相觑,一时倒也没想到吴家人已经与杨家人联手,还早就使了计谋,看来这一趟是来对了地方,来对了时辰。

张青龙瞅了一眼杨明利,又瞅了一眼吴长志,正色又道:“既然吴家、杨家早已合谋,在下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倘若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推辞!”

张白虎自是不甘落下,旋即附和也道:“在下亦然。还望诸位不要把在下当成和太守府张信父子、五斗米顶上三道一样的张家人。……”

“在下与青龙兄虽是张家人,但还是那一句话:此张家人又非彼张家人,亲疏不同,亲疏不同啦!……”

“……”

陈静自是不语,至少眼下多一个人也便多出一分力,能得张家人之助,这一盘棋局又明朗了一分。

杨明利与吴长志见张青龙与张白虎如此,也便全然放下了心中的隔阂,毕竟,顶上三道还有青云道长没有捉住,待捉住了青云道长再责问太守张信也不迟,眼下多一个人,确实也就多了一分胜算。

吴长志一时轻抚鬓发,旋即微微点头,而后又缓缓说道:“好说,好说,好说啊!既然如此,老夫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明利亟不可待,渴望的一双眼神就似大汗遇见了云霓,急切又道:“吴族长,即有计谋,赶快说与诸位听一听,正所谓:偏信则暗,兼听则明。孟婆郡今后百年大计,不可以藏着、腋着,哈哈,……”

吴长志一时也心知肚明,这杨明利自持“张杨费吴”之名靠在张家之后,要是孟婆郡变天,杨家可自以为是能接替张家的第一姓。

吴长志也知孟婆江南祖传的上好美德:看破不说破。明明白白的一个正常人,又没有眼瞎,杨明利心中的那一些小九九,是人也知。

吴长志旋即轻咽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之后轻放茶盏,心满意足的长叹了一声“啊”,可急坏了杨明利一双咕噜直转的眼睛。

“吴族长,有话就快说啊!你看你卖这关子,急煞老夫了!这么一些天都没有五斗米道的动静,你们不急,老夫万急,万万着急啊!”

吴长志仰头一阵轻笑,之后又轻飘飘的说道:“杨族长,你别急嘛!况且,老夫这一计,也都是在捉了张礼之后的后续之招。如今,张礼还未捉住,急也没用!不急,不急,万万不能心急,……”

杨明利心中一阵怒火闪过,旋即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之后急促一阵“咕噜、咕噜”下肚,又重重放下了茶盏,急切又道:“不急,不急,不急!老夫不急,……”

吴长志又停歇了片刻,待内堂中的空气缓和了好一会儿,这才抱拳向张青龙与张白虎道:“两位英雄既然能来助我等一臂之力,我等感激不尽。奈何,先前会谋之计已然正在行进中,实无两位英雄的用武之地。正所谓,重要之人当要用在紧要之处,待捉住了张礼之后,我等会去太守府为民请命。若张信从了我等之命,我等只杀顶上三道;若张信不从我等之命,张信的脑袋就交给你们张家人,如此更能出其不意,两位英雄,意下如何?”

杨明利旋即又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极速一阵“咳咳”之后,一边惋惜又道:“如此一来,孟婆郡太守一职,还是张家人的咯!”

张青龙一声长叹,旋即又脱口而出道:“嗨,杨族长,何故又来挖苦在下呢?方才,已然说得明白。在下与白虎兄弟无心官场,对太守一职、张家族长之位敬而远之。”

“倘若事态进展真如吴族长适才所言,在下与白虎兄弟愿一人斩张信、一人斩张义,只要孟婆郡中乡民千好、万好,孟婆郡太守一职,就由乡民来定,如此最为公正无私,两位族长,如此可好?……”

“……”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抢过话茬子又道:“张青龙所言甚是!孟婆郡太守一职,太守本为孟婆郡乡民的太守,身为一郡最大的父母官,谁最似父母者谁为太守,无懈可击!”

杨明利闻言脸色一青,旋即又一阵尴尬,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却说道不出一字半句,径直只是狠狠的满饮江南佛手铁观音,几嘴下去,盏中茶水顷刻见底了,……

杨明利一顷茶盏,瞥了一眼吴长志,眼神中有万千想说的话,一者碍于陈静情面,二者碍于眼前的张家人,径直又咽下了喉咙。

吴长志心中突然一阵窃笑,如此一来,杨家人想要接替张家人夺了张信太守之位,也便悬了。

吴长志自然明白:至少说来“张杨费吴”之名中,费家人这几年来的声名居于四家大户之首,况且还与五斗米道大献殷勤于此,……

吴长志一想到这里,旋即又骤起了一阵尴尬,这费家人费大德可真不是等闲之辈!如此一来,张家人失势,接替张家的是费家人?

吴长志后背骤起一阵拔凉,旋即打了一个冷颤,摇了一回脑袋,手中的茶盏一斜,洒了一地。

吴长志趁势招呼吴家家丁,佯装若无其事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之言,言之有理!老夫高兴!茶水都高兴奔出了茶盏,看茶,看茶!”

张青龙与张白虎频频点头,也觉得陈静言之有理,倘若孟婆郡乡民能千好、万好,出手诛杀不让人安生的张信与纨绔子弟张义,权当为民除害,也为张家人除害。

吴家家丁闻声,旋即又一路小跑奔来,从担子上与杨明利与吴长志换上了新满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杨明利一时也不好反驳,有道是走一步看一步,骑驴看唱本的事,结果又如何能在一个人的口中呢?旋即附和道:“纯依香儿女侠所言甚是,老夫佩服,佩服啊!”

第410章 杨方圆旁生枝节

张青龙与张白虎一时无言,如今即得吴、杨二家信任,已然心满意足,旋即互视一回,张青龙抱拳又道:“诸位,既然相约如此,谋定而后动。计谋已定,在下与白虎兄弟也都得回去准备一番。孟婆郡中似在下这般的张家人,兴许也都能助诸位一臂之力。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不改,也名副其实!”

张白虎附和也道:“青龙兄言之有理,在下也得回去准备准备。待诸位事成之日,我等必然现身。倘若有违今日之言,必不得好死!”

张青龙与张白虎自然知趣,似眼下这般时刻,也是离开的最好时机,早一刻显得行事唐突、晚一刻显得办事拖泥带水,反为不美。

不早不晚,恰如此时此刻。

吴长志自然欣喜万分,旋即抱拳一扬,一脸正气又道:“嗨,两位英雄,说笑了,说笑话了。今番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已有百年之久,自然也是‘张杨费吴’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又何必张口闭口誓言,诸如不得好死之类的话。一切顺其自然,天必灭五斗米道!”

杨明利一时觉得也不能失了杨家气度,附和也道:“吴族长言之有理。既得张家两位英雄鼎力相助,孟婆郡今后必定是一番新天地!”

张青龙见势正好借坡下驴,旋即起身又道:“承蒙诸位不弃,在下确实万分感激,为不让郡中其他张家人生疑,先行一步,告辞!”

张白虎紧随张青龙其后,旋即起身又道:“如今,五斗米道耳目遍布郡中,在下与青龙兄也是抄小道寻来的,久留无益,告辞!”

吴长志与杨明利闻言一惊,看来张青龙与张白虎也是极其小心谨慎之辈,一时更为心安。如此一来,相约之计更不在话下。

吴长志旋即半弓着身子,起身相送道:“两位英雄,张家的两位英雄,老夫多谢了。切莫忘记了方才一番肺腑之言,后会有期!”

杨明利也不落下,旋即起身也道:“两位英雄,后会有期!一路好走,好走,好好的走啊,……”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目送张青龙与张白虎消失在吴家庄院眼前,骤起一绺五味杂陈。

毕竟,张青龙与张白虎这一出又不得不向吴长志与杨明利极其警觉的扫了一眼,吴家、杨家就没有张青龙与张白虎这样的人?

陈静越女剑一斜,紧接着冷冷的问道:“两位族长,可知吴家中有没有吴青龙、吴白虎啊?可知杨家中有没有杨青龙、杨白虎啊?”

吴长志顺口又一阵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你当青龙、白虎是上古神兽?张家有青龙、白虎,都还向着我等,吴、杨家两家要是有青龙、白虎,又该向着谁?向着谁?谁?吴家有吴青龙、吴白虎吗?杨族长,杨家可有杨青龙、杨白虎?”

吴长志一脸铁青,一时惊出了一身虚汗,旋即盯紧了一脸尴尬的杨明利,支支吾吾问道:“杨族长,莫非你们杨家还真有杨青龙、杨白虎?如此,那还了得?难怪三天过去了,五斗米道全无动静!”

杨明利旋即重重坐下,而后一拍身边案台,一声“啪”,愤愤不平又道:“吴族长,只怕你吴家的吴青龙、吴白虎就是吴明;杨家的杨青龙、杨白虎就是杨方圆了,……”

吴长志重重一拍案台,“啪”,盏中满沿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一绺茶水湿了一大片,之后落地又是一树三尺长的干枯梅花枝丫。

“埋汰旮旯,吴明要是敢对吴家不忠,老夫见他一次凶他一次,百年之后不许他入吴家祠堂!”

“杨族长,你族中杨方圆也是,平时四处游荡,这都三天了还没有一点消息,完全不应该啊!”

“吴族长,自扫门前雪,可不能这样专指他人短处,咱们杨家与吴家依计而行,已经捉了孟婆郡顶上三道其二,不如人的是费家吧!”

“杨族长,言之有理。费家人平时利索至极,如今这一次,莫要做了千年老鳖让人笑话。与五斗米道交往过甚,可非三天两月的事了!”

“……”

陈静一时尴尬至极,没想到吴长志与杨明利自满又自负之心如此之甚,要是早一刻知道,也便不如此发问了。原本飘然亭一家人,这一言就算是一家说两家话了。

陈静越女剑一横,轻放在案台上,一声“咚”,之后悠悠说道:“罢了,罢了,罢了。空在堂中一番争执,不如等各自派出去的家丁回庄,再行汇总而运筹帷幄。如此一番口舌之争,终是徒劳,还伤神!”

吴长志与杨明利缓缓止住了跳动如孟婆江波的嘴唇、翻滚如孟婆江浪的心跳,各自又回坐其位。

吴长志不得不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轻咽一口“咕噜”下肚,慢悠悠又道:“三天了,整整三天,老夫倒是想看一看,费大德是心比天高,还是确有其能。莫不如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浪得虚名又虚有其表,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啊!”

杨明利白了一眼吴长志,径直也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一边冷冷的说道:“吴族长,你可别这样说风凉话,要不是纯依香儿女侠早有交代,只怕你喝五石散兑酒不比费大德少多少吧,啊?”

杨明利话音刚落,径直低头满饮江南佛手铁观音,一时倒也未见到吴长志极速闪过的一绺狰狞。

吴长志长叹一声,又道:“莫不是费大德忘记了纯依香儿女侠之言,真的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把飘然亭中的大事放脑后去了吧,……”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旋即悠悠又道:“吴族长,如此说来与逞口舌之争又有何异?还是等吧,在下在此,即使等来了张礼也无妨!”

吴长志一时无言,径直又缓缓低头轻咽江南佛手铁观音,一口,一口,又一口,好似一副极其口渴的样子,之后长舒一声“啊”!

杨明利听在耳里、笑在心里,吴长志此举有辱斯文,与圈中牛马全然无异,或者就是一头驴。

正当杨明利极其镇定的放下了江南佛手铁观音之际,杨家家丁一脸丧气而又哀怨的回来了,一副怂货的模样轻声道:“老爷,老爷,杨方圆他,杨方圆他,他,……”

吴长志一时来了兴致,已知事有蹊跷,旋即茶盏重重一放,泼出了一绺水花,厉声说道:“莫不是杨方圆去太守府告发杨族长了吧!”

杨明利一时怒火中烧,旋即指住杨家家丁的鼻子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这一个该死的杨方圆!五斗米道那么对他,气死老夫了,这要气死老夫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杨家家丁一时摇头摆手,旋即又道:“老爷,老爷,事非你所想,事非你所想,杨方圆已经带到了堂外,老爷你自问他去吧,哎!……”

吴长志眼前一亮,就似寻着了一线曙光,径直右手极速一扬,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安排了杨方圆,……”

吴长志话音刚落,堂外的一个吴家家丁一手推着低头杨方圆,另一手推着侧目的杜大壮上前。

扑通、扑通,……

杨方圆率先跪在了堂中,杜大壮见势也不得不陪着杨方圆跪在了一尺身后,就似一个小跟班。

嘭!

杨明利重重一拍案台,江南佛手铁观音又一绺下地,又是一树干枯的梅花花枝,是那么刺眼。

“杨方圆,老夫交代你的事,这都算怎么一回事?三天了,过去三天了,整整三天了没一字片语的消息,你当老夫这一个族长眼瞎还是耳聋了?就这么不好使了?”

杨方圆自知有愧,抬不起头,耷拉着脑袋就似过堂的囚犯。

杜大壮旋即一声哀嚎,重重与杨明利磕头急切道:“杨家族长,这事不赖杨方圆,真的,真的这一件事不赖他。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杜大壮啊!千错、万错,都是我杜大壮一个人的错!杨家族长要杀要剐,只对我杜大壮一个人动手就好了,只动我杜大壮一个!”

杨明利一时迷惑,旋即重重一拍案台,旋即又道:“埋汰旮旯,你杜大壮是杜家的事,与我杨家何干?咦,莫非你们杜家一族收了张家人的好处,故意使绊子不成?”

杜大壮摇头又摆手,急忙辩解道:“杨家族长,你可高看咱们杜家了。杜家族长可能还不如杨家族长你认识我这一个穷苦的下人。先前在郡城中倒卖十把蒲葵扇挣了一些小钱,我与杨方圆都没喝过真正的五石散兑酒,也没闻过真正的五石散兑酒,这不闭门在家一人喝了一壶,要不是杨家人来寻,说都过去了三天,我还以为天还未黑呢!”

杨明利气得胡子发直,吴长志掩面忍住胸腹之中翻江倒海的一股气息没有笑出声来。

“碍事的杨方圆,老夫说你什么好?该当说你什么好!”

第411章 杜大壮缓道前因

杨方圆头有千钧重,一时没有理会杨明利,实在也打不起半分精神来回答杨明利一字半句。

毕竟,一壶五石散兑酒下肚,和之前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截然不同,脑中昏昏、颅中荡荡,就似一大锅不干不稀的浆糊,稠着呢!

眼下,杨方圆除了从骨子里还认得眼下这一些人外,纠结的思绪就如一团乱麻,完全不知东西,更不知南北,除了稠,还极其浑浊。

杨方圆低头又一低头,好似是一只螳螂遇见了庙中一根檀香,一点头一试探,再点头再试探,……

杨明利一时看得极其纠结,要杨方圆是自家府中的孩子之辈,早就上前左边“啪”的一耳光、右边再扇一耳光,回头再重重一击飞腿。

可是,杨方圆只是杨家一族中的族人,又不能以家法伺候。倘若如此,只会让一旁的吴家人笑话,更会让纯依香儿女侠笑话。

要说以族规伺候杨方圆,族规中还没有那一条规矩可以治罪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况且,这一件事本就上不了族规台面,也只是哑巴吃黄连一般闷在了心里,苦!

“哎!……”

杨明利一声长叹一阵闷雷,就似一击五雷轰顶早已击得五腹六脏外焦里嫩,一时又无处发作。

杜大壮跪步上前,一边急切又道:“两位族长,两位族长,求你们不要治杨方圆的罪!原本,喝五石散兑酒也是我杜大壮提说出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千万不要为难了杨方圆!”

杨明利一时有恨,要杜大壮也是孟婆郡中杨家人,早就左边一耳光、右边一耳光上前了。奈何,杜大壮其家虽然穷,但是杜家人的权势又非眼前的杨家人可比。

杨明利自然知道:孟婆郡中杜家一姓虽然是极少数,那都是从南山郡中的杜家人杂居过来的。南山郡杜家人一家独大,虽然也有几家大姓,比如陶家、诸葛家,其它几家大姓加起来,也还不如杜家一半之势,杜家又掌太守之职,也掌五斗米道,要是过多开罪杜大壮,要是杜家人怪罪下来,郡城之间倘若有官争,杨明利自认回天乏术。

“哎!……”

杨明利瞅了一眼杨方圆,又瞅了一眼杜大壮,却也无可奈何。

江湖中都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吴长志眼珠一转,旋即重重又一拍案台,“啪”,紧接着又厉声喝道:“埋汰旮旯!杜大壮,别瞎扯犊子,既然你们一人一壶五石散兑酒,为何你现在脑子灵光,杨方圆还似猪脑子一般不好使?”

杜大壮旋即极速一转身,跪步向着吴长志,一边无可奈何一通轻笑,又碍于堂中陈静在旁,几次三番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啪!

吴长志重重一拍案台,旋即又厉声责问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别以为杨家族长不敢把你怎么样,就以为吴家也不敢对你怎么样,这可是在吴家庄院里,有话直说,再有隐瞒,掌嘴一百!”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杜大壮胆敢抗命,掌嘴!”

“……”

吴长志大呼之间,又从堂外奔进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吴家家丁,急步之间一边挽起短打小衣袖子,露出一绺黑漆漆如刺的毛发,一脸虬髯,看着都扎人,要是被这样的汉子掌嘴一百,不死也会被打坏了脑子,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傻子。

两个吴家家丁旋即立在杜大壮左右,一手叉腰,一手又极速游离不前,只等吴长志再一声令下。

杜大壮早就被五斗米道道士打怕了,如今吴家家丁阵势更怕,径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旋即轻声说道:“吴族长,别打我,我说;别打我,我说,我说,我这就说啊。”

“吴族长,本来杨家人来家里找寻的时候,我和杨方圆一样都像猪脑子一般不好使。只是,我在半路上内急,尿了一回,被风一吹,还打了一个冷颤,全身骤起一阵鸡皮疙瘩,之后就一下子灵光了,……”

“……”

吴长志又一次忍住没有笑,杜大壮所言也在情理之中,径直重重一拍案台,“啪”,厉声大骂道:“大胆,纯依香儿女侠在此,真是有辱斯文,该当掌嘴,掌嘴一百!”

杨明利瞥了一眼吴长志,虽然说眼下这是在吴家庄院,倘若打了杜大壮,南山郡杜家知道了问罪过来,吴家人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杨明利自然知道:掌嘴一百,必定会坏了郡与郡之间的大事;倘若不掌嘴,杜大壮与杨方圆已然坏了飘然亭三家会谋的大事。不打又不解恨,那还是要打,该打。

“吴族长,听我一言。既然杜大壮言辞凿凿,说的也都是实情。掌嘴一百,太甚。改为掌嘴一十吧!吴族长,意下如何?打在杜大壮之身,就怕伤在杜家人之心啊!……”

吴长志瞥了一眼杨明利,骨子里自然也心知肚明,南山郡杜家之势,可比过了孟婆郡张家。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顿感堂中凝重的一绺气息,径直摆手轻笑道:“两位族长,罢了,罢了,罢了。人有三急,有辱斯文之言,在下权当没有听见,杜大壮无罪。”

吴长志一时如释重负,如此也正好借坡下驴,旋即又厉声与杜大壮道:“还不谢纯依香儿女侠!”

杜大壮旋即跪步向着陈静,径直“咚咚”急切磕头道:“纯依香儿女侠,你可真是我杜大壮与杨方圆遇见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郡城里的那一笔买卖就不用说了,以后再也不去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不去骗穷人家的铜钱了。”

“我与杨方圆还商议了,要把十把蒲葵扇挣得的金银多花在穷人身上,读书人说什么来着:穷得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挣的那一些金银不够兼济天下,就为郡中的穷苦人家雪中送炭一回。……”

“……”

陈静急忙止住杜大壮,长叹一声道:“好了,好了,好了!在下受不得如此大礼。再磕头下去,这可是要折了在下的寿命啊!”

杜大壮闻言一惊,急忙止住了磕头,似陈静这么好的人,又如何能折了寿命呢?万万不能的啊!

杜大壮一脸无辜,又瞅了一眼吴长志与杨明利,又侧目瞅见杨方圆还是一根昏昏沉沉的木桩子。

杜大壮一把抓住杨方圆的领子像捉了一尾河鱼,前后、左右、上下一通急促的摇晃,急切又道:“杨方圆,快醒一醒,你快醒一醒呀,别醉了,别醉了,醒醒吧!”

杨方圆迷迷糊糊之间,一听到杜大壮口中的“醉”字,摇晃之间又吸入了几口急促的空气,径直又摇头晃脑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抬头,是抬头了,我杨方圆也能当孟婆郡的太守;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当了孟婆郡的太守,自然应有尽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梦梦你在那里?黄金楼你在那里?我还要酒,还要五石散兑酒,再来一壶,就能寻着梦梦、寻着黄金楼了,……”

杜大壮拳头一直,在杨方圆左脸重重一拳,厉声大呼道:“杨方圆,你快醒醒吧!别做梦了!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瞎话!五石散兑酒,真害人!”

杨明利与吴长志一时无言;杜大壮更觉丢脸又无地自容,要是眼前有一个洞,恨不能把头埋进去;陈静旋即又与吴长志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径直盯住还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杨方圆。

吴长志会意,径直右手一挥,撤去了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径直厉声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让杨方圆醒醒!……”

没过一会儿功夫之后,又一个吴家家丁端正了一个一尺宽、半尺深的木盆,木盆中是半盆凉水。

旋即,又上前两个吴家家丁,先撇开了杜大壮,一人摁住双手,一人摁住脖子,推头入木盆中。

“咕噜、咕噜、咕噜,……”

片刻,两个吴家家丁旋即又松手拉出了杨方圆,杨方圆又是惊悚长叹一声“啊”,之后一阵咳咳。

“咕噜、咕噜、咕噜,……”

“啊,……”

待吴家家丁反复三次之后,吴长志旋即止住了吴家家丁,见杨方圆一阵急促的“咳咳”之后,脸色与眼神越见正常了许多,旋即又撤下了这几个吴家家丁。

杨方圆一抹湿漉漉的发际,又一抹湿漉漉的双颊,从后背骤起了一股拔凉已然凉透全身,眼前看得万分通透。

“我这是在哪儿?我这是在哪儿啊?吴族长,……杨族长,……纯依香儿女侠,……杜大壮,……”

“杜大壮,你快告诉我,你快告诉我,五石散兑酒都喝完了吗?这算怎么一回事呀,你们,……”

“……”

杨明利一时恼怒,旋即案台上重重一声,“啪”,厉声又道:“还怎么一回事?这话是老夫问你的!”

第412章 五斗米不来救人

杨方圆一时心惊,方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全然都不记得了,惶恐道:“族长,杨族长,酒后误事,这都是酒后误事的呀,……”

杨明利旋即一拍案台,“啪”,之后一脸阴沉道:“老夫让你去寻张礼那一个臭道士的踪迹,还让你去听费家族长的差遣,可别说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啊?……”

杨方圆左右极速一晃脑袋,旋即打了一个冷颤,左右环视一回,感觉空气凝重而又压抑,径直脱口而出道:“族长,杨族长,我怎么会忘记了呢?我这就去寻,我这就去寻啊,这就去寻张礼,……”

杨方圆一把拉直杜大壮,而后凶了一眼杜大壮,接着又道:“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寻张礼,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份,可不许推脱!”

杜大壮自是愧疚,径直低头拐了一回杨方圆,轻声又道:“哎呀,这还要你说?有你杨方圆的地方,什么时候少得了我杜大壮!无非就是去寻张礼的嘛,找到他,然后一石头砸死了他,一了百了!”

杨明利与吴长志尴尬一笑,看来杜大壮五石散兑酒还未全醒,也罢,既然眼下能知东西南北,能知道去干正经事,由着两个人便好。

杨方圆毕恭毕敬对堂上三人一拱手,径直半弓着身子,紧接着侧身一转,之后极速离开了内堂。

杜大壮跟在杨方圆身后,半弓着身子一路小跑,轻声又道:“不要跑,不要跑,不要跑啦。杨方圆,你快等等我,快等等我呀,……”

杨明利见走远了杨方圆与杜大壮,径直轻蔑道:“该死的家伙,要是误了飘然亭三家会谋的大计,看老夫以后怎么收拾他,哼,……”

杨明利沉思了片刻,旋即又招过来杨家家丁,径直怒目道:“你赶紧回府一趟,让管家好生留意,可别让杨家人中真出了杨青龙、杨白虎这样的幺蛾子,要是发现了,管家自行处罚!你都听明白了吗?”

“老爷,知道了!”

杨家家丁急步奔出了内堂,内堂一时死寂如一潭平静的湖水。

吴长志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杨明利愤愤不平的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只有这样的茶水才能平息心中一时翻滚的怒火。

“啊,吴族长,好茶,好茶,真是难得一品的好茶啦!……”

“杨族长,好喝那你就多喝一点咯,这样的品色多着呢!还有,还有纯依香儿女侠,即是飘然亭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随意!”

“……”

正当吴长志从骨子里闪过一绺得意的脸色之际,急步又奔进来了一个吴家家丁,吴长志急切追问道:“五斗米道可有最新消息?”

吴家家丁立正打了一个岔,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极速如六月的雷雨一般说道:“老爷,张寡妇家实在费解,与常理不合啊!”

杨明利轻放江南佛手铁观音,径直率先追问道:“有何不合常理之处啊?世间之大,本就无奇不有的啊!你快说,快快说来听一听!”

吴家家丁又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先平复了一回激动的神情,旋即缓缓又道:“杨族长,你不知道,张寡妇在屋前一边唱着孟婆江南的江南小曲,一边啃着鸡腿,屋子边上有一大堆白花花的鸡骨头,看着都渗人。看那一副模样,张寡妇至少一顿一只鸡,全然不会少的!”

吴长志面色一沉,旋即盯紧吴家家丁上下打量了一回,打趣的责骂道:“你这小子,可不许在外人面前瞎说!还好,眼下都是自己人,老夫就不与你计较!要是在外人面前瞎说,老夫要打折了你的腿!”

“张寡妇就是一顿两只鸡,三天下来,怎么可能会有一大堆白花花的鸡骨头?你当张寡妇吃的鸡,有狗熊又或者野猪那么大个头?”

“似老夫这般身强力壮,一顿三只鸡下去,三天下来,一撮鸡骨头也没有一大把!何来白花花的一大堆?又何来渗人?你这小子,没有偷喝五石散兑酒?眼没花吧?”

“……”

吴家家丁一时捂嘴,一边又正了正身子,正气说道:“老爷,杨族长,纯依香儿女侠,小人说的都是大实话,小人压根也没有喝过五石散兑酒,张寡妇家白花花的鸡骨头确实渗人,好大一堆的!”

堂上三人面面相觑,而后顿觉事态匪夷所思,莫不成张寡妇收集白花花的鸡骨头熬骨油?骨油虽然也是一种大补之物,但一时半会收集这么多白花花的鸡骨头,难!

吴家家丁一时瞅见堂上三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径直若有所悟道:“对了,对了,对了。在张寡妇一边,还有好几堆五斗米道道士,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喝着五石散兑酒,都看着张寡妇一边啃鸡腿、一边唱孟婆江南的江南小曲!”

吴长志脸色一青,案台上又是重重一拍,“啪”,旋即又一脸阴沉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小子,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如此断章,你这是把人往沟里带,哼!”

吴家家丁自知有愧,旋即低下了头,之后缓缓说道:“老爷,小人说完了。老爷,小人已经说完了。”

杨明利一脸不悦,旋即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这张寡妇与五斗米道,都当咱们是什么人?也都当张智是什么人?奇葩至极,老夫一时半会还没看明白,想不通啊!”

吴长志瞥了一眼吴家家丁,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你这小子,要把老夫给气死。当说的时候不说明白,不当说的却说了一大堆,尽把人往沟里带,真是糟透了!”

“你这小子,老夫问,你答。倘若胡说八道,看老夫怎么收拾你,听明白了没有?话,要慢慢的说,有问必答,一字一句的答!”

“……”

吴家家丁点头,毕恭毕敬的样子像极了过堂待审的一个犯人。

吴长志沉思之间,旋即张口急切追问道:“张寡妇就没有一丝为难之处,就一点儿也不难过?”

“回老爷的话,换作是小人,小人也不会难过。要是一顿一只鸡的日子,谁会难过?睡着了,都会笑醒。即使要难过,那也都是没鸡腿的时候,在那一个时候,待看见张寡妇难过了,那已经是后话了。”

“埋汰旮旯,你这一个混球!要气死老夫了,罢了,罢了,罢了,你们这一些不读书的下人,哎,老夫拿你们没辙,真的没辙了,……”

“回老爷的话,小人不是不想读书,小人无书可读,读了书也全然没有半分用处。似老爷,还有杨族长,都是读书人,可是呢?学而优则仕,这一个世道,行不通啊!谁权势大,谁有理;谁更野蛮,谁掌权。五斗米道横行于孟婆江南、江北,就是活生生的一个榜样。”

“哟,哟,哟,看你傻乎乎的样子,看这一件事,你倒是看得底朝天,说的通透至极。那好,老夫再问你,张寡妇家的那一些五斗米道道士,都不问张智的去处?”

“回老爷的话。那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应该知道张智被咱们吴家捉走了,但是那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一边喝着五石散兑酒、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听张寡妇唱江南小曲,得意之处还说什么:张智道长没有口福,捉了那么多鸡,一只也没吃成,白忙活了一场;还说什么:张智道长,吴家人不敢杀你,要不了多少日子,一切也都明了了,……”

“……”

吴长志一时恼怒,旋即满饮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浇灭了胸腹之中的那一腔怒火,之后仰头长叹了一口气息,紧接着盯紧吴家家丁又道:“你这小子,这可是你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可不许瞎说,胡说八道是要掌嘴一百的哟,……”

吴家家丁自然不敢造次,径直点头,之后又道:“老爷,五斗米道的道士,不来救张智,也不来救张仁,咱们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吗?”

杨明利一时惊愕,旋即盯住吴长志也是一脸尴尬,径直又一同正视陈静,接着说道:“纯依香儿女侠,似此,如之奈何?似此,五斗米道不来救人,又如之奈何?”

陈静微微一抬头,轻放茶盏,手中尽是江南佛手铁观音浓郁的清香之气,径直淡淡说道:“两位族长,万万不可心急!只要一急,便乱了自家阵脚,兴许正是五斗米道求之不得的破绽。不是还没有吴明与费大德的消息吗?五斗米道道士不来救张智、张仁,就不信张礼一时半会就寻着了新的左肩右膀!”

杨明利轻抚鬓发,一时附和说道:“纯依香儿女侠言之有理,就是张礼寻着新的左肩右膀,把张智、张仁当成弃子,完全不划算!”

吴长志也附和道:“确实,要习成五斗米道法,没有三五年功夫,全然见不着成效,又如何服众?看来,五斗米道怕是别有所图!”

第413章 苦四家五害久矣

杨明利一惊,急切又道:“吴族长,飘然亭三家会谋,飘然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若发现其中的端倪,可不能藏着、腋着啊!”

吴长志旋即右手一扬,让这一个吴家家丁退出了内堂,径直轻飘飘的说道:“杨族长,你想一想,五斗米道如此这般有恃无恐,你不觉得有高人在破棋局吗?只是,老夫一时半会也没寻着咱们的破绽?杨族长,倘若是你,如何破局?”

杨明利轻抚鬓发,沉思之间又缓缓说道:“以老夫看来,也没寻着咱们的破绽。吴族长,你想,咱们已剪其顶上两道,又未伤及无辜,五斗米道道士多为裹挟而下者,如此,又如何全力反攻营救?况且,纯依香儿女侠越女剑剑招了得,谁自不量力又有这一个胆子来?”

“再者,孟婆郡虽然张家人执掌太守之职,五斗米道道士大多为张家人,但是‘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三家联手已然盖过了张家风头,张家人岂能不先掂量掂量?”

“三者,张礼新败,张智、张仁被擒,刘文之与释远落慌而逃,你说,五斗米道如何另有所图?”

“……”

吴长志一时语塞,虽然觉得杨明利言之有理,五斗米道道士不来救张智、张仁,除了别有所图,别无可能,只是还没摸着门道。

吴长志长舒了一口气息,但愿事态如杨明利所想,计谋也如陈静运筹,否则,必定措手不及。

突然,又一个吴家家丁从内堂外急步奔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吴长志急切追问道:“何事惊慌啊,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一字一句说清楚,不许打马虎眼!”

吴家家丁正了正身子,之后拱手一圈,紧接着又道:“老爷,小人方才见着了费族长,费族长可对杨族长说了太多难听的话,都是一些文绉绉骂人的话,小人学不来!”

啪!

杨明利重重一拍案台,茶水落地又是一树干枯的海棠花枝,旋即厉声大骂道:“费大德,飘然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这是要一家人说两家话了吧!你说,费大德都骂了一些什么话?待下一次见着了他,老夫如数奉还!不就是骂人不带脏字的嘛,大德不德!”

吴家家丁战战兢兢,眼下大事未成,又如何能自生嫌隙,虽然记得费大德骂杨明利有几句,但是要眼下学出来,那才是天大的傻子。

吴家家丁故作支支吾吾,又缓缓说道:“杨族长,小人实在记不清了,只怕说错了话、念错了字,反而招来怨恨,着实不美。杨族长,费族长千言万语,只说派出去的杨方圆三天未见踪迹,让费族长安排出了纰漏,故而发火。”

杨明利后背骤起了一阵拔凉,倘若真如吴家家丁所说,费大德确实骂得有理,而且还该骂!

虽然,这都是为杨方圆受骂,但是身为杨家一族族长,不为杨方圆受骂,又谁来受骂?

杨明利一时冰凉了心情,旋即平复了方才一腔的怒火,径直又正气说道:“嗨,骂了就骂了吧!非礼勿听,老夫就当没听见。费家人,如今进展如何了?没有杨方圆就不能寻张礼的踪迹吗?”

吴家家丁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堂上三人,紧接着轻声说道:“费族长他说,他现在还找不到张礼的踪迹。问,眼下又该怎么办?”

“噗嗤、噗嗤,……”

陈静忍不住先笑出了声,之后吴长志与杨明利同时也笑出了声。

杨明利一脸嫌弃,旋即悠悠又道:“姓费的老小子,原来是为找不着张礼的行踪而谩骂,老夫受的这一顿骂,骂了就骂了吧!但愿杨方圆那一个人精能尽快找出张礼的下落。不然,张礼不来,莫非还要在这里关张智、张仁一辈子不成?”

吴长志也知事态万急,旋即右手一扬,极速又道:“那你赶快再去一趟费家,就与费族长说杨方圆寻张礼去了,还望费族长多方运筹,可不能找不着张礼的踪迹!”

“是,老爷!小人这就去!”

吴家家丁旋即离开了内堂,吴长志一时轻抚鬓发,眼下只把希望寄托在差役头领吴明的身上了。况且,吴明身在张家人的中枢,多少也能探得一点口风,这比从外围去打探消息得来全不费工夫。

吴长志一边缓缓念叨道:“吴明呀吴明,当初为差役头领一职,咱们吴家人确实出了不少力,这一次可万万不能置身事外啊,……”

杨明利在一旁轻笑道:“吴族长,当年,你也费了不少钱财与张信那一个老家伙!张信那一个老家伙,胃口大着呢!这一个老家伙吃肉喝汤,连骨头也要一起嚼碎咯!”

吴长志一脸愧疚,旋即又轻声说道:“如今,这天底下的官,不都是:官字两个口?一个口吃肉喝汤尽往软处使、一个口嚼碎骨头不落下任何一点骨头星子,狠着呢!”

“不过,江湖中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统天下的五斗米道面前,那一股狠劲全然不值一提,又太懦弱了!”

“……”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又道:“自在下来孟婆郡已有一些时日,太守张信也没见一处动静,匪夷所思!”

杨明利旋即拱手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不是孟婆郡人,自然不知道张信的处事之道,老辣着呢!”

“张信这一个族长之位、太守之位,在孟婆郡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本就没张信什么事,当初张礼其父,才是张家的族长与太守之职的不二之选。只不过,张信城府太深了,最后气死了张礼其父,让张家人大吃一惊,张家人再无匹敌者,就只有落入张信的手中咯。”

“不过,这一些年都传孟婆郡‘四家五害’,也正如其名,五个顶上人物都不是善茬。得遇纯依香儿女侠来此,杨、费、吴三家自然一拍即合,孟婆郡苦‘四家五害’久矣!”

“……”

陈静突然眼皮一跳,径直又一阵拔凉从后背袭来,缓缓又道:“似杨族长所言,想必张礼一定与张信合谋了吧!如此大事,居然还无动于衷,要不是城府极深之辈,确实做不出来这等匪夷所思之事来。”

吴长志先是一惊,旋即若有所思又道:“依纯依香儿女侠所言,要是张礼与张信合谋,咱们在飘然亭三家会谋之计,只怕会凶多吉少。只是,老夫还不太相信张礼会和张信合谋。毕竟,一个被气死了爹、一个被挡住了前程。倘若老夫是张信,正好借纯依香儿女侠之手除去郡中的五斗米道,政归官府,何乐而不为呢?杨族长,你说呢?”

杨明利后背突然骤起了一阵拔凉,一时如悟初醒道:“大概,私下有条件的合谋吧!没有谁愿意做折本的买卖,吴族长,你说呢?”

吴长志紧接着急切追问道:“纯依香儿女侠,似此,可有良策对付张礼与张信的合谋之计?”

陈静摇了一摇头,毕竟,从未领教过张信的处事之道,从未交手如何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杨明利闻言一时慌了神,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似此,我等当早做谋划才是。咱们可不能被张信那一个老小子害了啊!”

陈静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淡淡的说道:“杨族长、吴族长,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三家都对张家人不满,只要三家人从今往后同心到底,张家人奈何不了谁!杨族长、吴族长,你们说呢?”

“倘若张礼与张信有合谋之计,我等只得见机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下就还不信,堂堂一郡的太守会发兵来抢张智、张仁!”

“……”

吴长志一时长叹了一口气息,旋即拱手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之言,老成非常呐。与女侠年纪相去甚远,老夫又一次服了你啊!”

“张信会发兵来抢张智、张仁?老夫不相信!以何理由来抢?只因为他是张家族长?可他还是孟婆郡一郡的太守!五斗米道宰了吴、杨两家那么多只鸡,张家人还滥杀无辜、欺凌乡里,敢来,正好让张信治一治孟婆郡中的歪风邪气!”

“……”

正当吴长志说的兴起之际,从内堂外悄无声息的闪进了一绺皂衣大氅的身影,厉声道:“是谁说要治一治孟婆郡中的歪风邪气啊?”

与此同时,内堂往左右一闪立正了六个太守府来的皂衣差役。

紧接着,从内堂往又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了一个吴家家丁,吃力说道:“吴大人,你走太快了,太快了,小人跟不上了,跟不上了!”

吴家家丁极速环视了一眼,旋即又对吴长志道:“老爷,吴大人请来了。小人,小人,……”

吴长志右手一扬,道:“你先下去好生歇息,跑得过吴大人,那才是怪事。吴大人,你说是吧?”

第414章 内堂上吴明反水

吴明并未答话,径直皂衣大氅一拂,旋即坐下轻拍案台,“啪”,紧接着环视了一回内堂中三人。

“吴族长,孟婆郡何时歪风邪气了?当今天下,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皆为如此。天意如此,何来歪风邪气,想逆天而为吗?”

吴长志一惊,吴明这一席话不该像吴家人对一族族长说的话,沉思中的恩情全然变得冷若冰霜。

杨明利也是一惊,顿感事态蹊跷,即是吴家人请吴家人,这一番阵势相见,确实匪夷所思。

陈静见吴明这一番神情,与松林中自伤而逐人的那一个吴明相去甚远,一时如临大敌之感,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捉紧了越女剑。

吴明见内堂中三人有了警觉之心,径直寿帽一扭,侧身、侧目,一边隙开了一双手掌,在眼前上下端详着,紧接着道:“吴族长,请本官来此,这就是待客之道吗?”

吴长志心里极其窝火,原本想请自家人回来,再打探、运筹一回飘然亭三家会谋的后计,然后力敌张礼与张信的合谋之计。

如今倒好,人是请回来了,只是请回来了一个官大爷,一个冷冰冰的不当自家是吴家人的吴家人。

吴长志咯噔了一回,虽然窝火至极,又不能在杨明利与陈静面前丢了吴家脸面,径直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与吴大人安排上好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顷刻,吴家家丁毕恭毕敬与吴明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径直又半弓着身子,道:“吴大人,请用茶。这是吴大人最喜欢的味道。江南佛手铁观音中加了少许盐。”

吴明闻声目露一绺无边无尽的凶光,就似一只下山的猛虎,见人就撕、见人就咬,径直瞥眼狠狠的盯住吴家家丁,又重重的赏了一个字眼,道:“滚!”

吴家家丁原本兴致,一时就似轰然跌入了万丈谷底,一脸阴沉的低头、转身离开了内堂。

吴明轻蔑的环视了一眼,径直斜身端正了江南佛手铁观音,之后轻咽了一口,旋即“噗嗤”如雾喷了一地,之后重重一声“啪”,茶盏一斜,湿漉漉了案台一大片,茶水落地又是一树干枯的梅花花枝。

“埋汰旮旯,这都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要咸死本官啊!这一些当下人的,难道也谋害本官不成?”

“吴族长,眼下地盘是你的、人也是你的、物也是你的,你与本官说道说道,好生的说道说道!”

“……”

堂中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请来的吴家人,居然与自家族长蹬鼻子上脸,看来,事不由人。

吴长志旋即忍住一腔怒火,强压住喉咙中火爆的字眼,字字珠玑道:“吴大人,此话怎讲?莫不成,吴大人眼下前来,只是为与我等兴师问罪?或者,是来找老夫索要五斗米道张智、张仁不成?”

吴明旋即正了正身子,之后重重一拍案台,“啪”,紧接着盯紧吴长志,厉声大喝道:“好哇,吴族长,看你干的什么好事?别人说吴家人捉了张智道长,又关押了张仁道长,本官一直还都不敢相信!如今,这话出自吴族长之口,本官不信也都全信了,尔等好大胆!”

“区区一郡几家小户人家,自以为郡中大户,还敢挑衅五斗米道?难道,吴族长你都忘记了?在建康城中,江南王家那样的权势也都折腰在五斗米下,孟婆郡吴家与江南王家相比,那只是萤火之光而已!似此,吴族长,你已经害了吴家!也罢,你身为族长,害了吴家就害了吴家吧,本官要与你划清界限,本官不要被你牵连,……”

“……”

吴长志再也忍不住一腔怒火,径直重重一拍案台,接着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吴明你这一只白眼狼,亏老夫当年对你千般好、万般好,老夫真是眼瞎了啊!”

“老夫悔不该,万不该,还真没有看出来你吴明是这样一个人。罢了,罢了,罢了啊,人心都是会变的,你终于做了张家人的一条狗,一条忠实的看门狗,吴家也没有你这样的狗,吴家眼瞎了,眼瞎!”

“……”

吴明倒也并未发怒,径直冷冷的环视了一回内堂三人,紧接着又趾高气扬的说道:“吴族长,你说你眼瞎,那本官就不与你这一个瞎子计较了。那好,杨族长,你与一个瞎子为伍,不怕祸害了杨家人吗?”

杨明利一时就似有一大把鱼刺卡在了喉咙里,除了无比心疼,要说道每一个字眼,也都会伤疼。

杨明利沉思了片刻,径直冷冷问道:“吴大人,这番架势前来,要捉了我等、放了五斗米道不成?”

吴明旋即闪过一阵诡异轻笑,之后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本官可是孟婆郡中第一好差役。没有太守大人的手令,本官又如何能鱼肉乡里?没有青云道长的吩咐,本官又如何来要张智与张仁道长?”

吴长志重重一拍案台,“啪”,之后又针尖对麦芒道:“吴明,你放肆!怎么与杨族长说话的?这里可是吴家庄院,不是你的太守府,胆敢在老夫庄上撒野,即使老夫真是一个瞎子,也会治了你!……”

内堂外的皂衣差役闻声又一阵惊悚,旋即皂衣一闪跃入内堂,之后腰刀出鞘,齐刷刷的盯住内堂里外,一时空气凝结如霜。

吴明右手一扬,皂衣差役松开了三分心弦,内堂中一绺又一绺气息一时又如无数涓涓细流。

吴明仰头一阵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吴族长,你说你眼瞎,那可是你说的!以本官眼下看来,你还真是眼瞎,一个瞎子,又如何能看得明白这一个世道?”

“吴族长,你瞎,本官也不怪你。如此火急请本官来此,就是与本官说你变成了瞎子不成?这又是何苦呢?又是何必呢?哎,……”

“吴族长,你这眼瞎还真是瞎的是时候,如此一来,本官也奈何不得你。一个瞎子嘛,一个瞎子掌管的一姓族人,可别让一族人都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瞎子,……”

“……”

正当吴长志与杨明利极其恼怒而又无可奈何之际,陈静越女剑一斜,重重一杵地,厉声道:“吴大人,有道是:羊有跪乳之恩,鸟有反哺之义。似此,算什么东西!”

让陈静也没想到,吴明一时之间的变化也太过于仓促了,才过三天的时间,就似变了一个大活人!

吴明腰刀重重放在案台上,一声“嘭”,紧接着又道:“哟嚯,这不就是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吗?郡城中伤了那么多五斗米道道士,要是青云道长寻来,只要青云道长吩咐一声,本官也要捉拿了你!只可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一个敌人,本官未得太守大人之令、也未得青云道长的吩咐,错失良机啊!”

陈静紧握越女剑,旋即厉声大骂道:“吴明,你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大混蛋!吴家人向来待你不薄,你却要恩将仇报,这一次,在下就与吴族长留一回颜面,倘若下一次遇见你,越女剑一剑封喉!”

吴明不惊不愕,一时又从容不迫,径直右边一扬双手,紧接着抚掌“啪啪、啪啪”道:“啧啧啧,啧啧啧。越女剑呐,本官好怕怕哟!越女剑呐,越女剑呐,哈哈,……”

皂衣差役旋即又更多的眼神盯住陈静以及越女剑,毕竟在松林中没能追上,如今却在堂中端坐。

陈静怒火中烧道:“你,……”

杨明利一时灵光一现,径直招呼道:“既然都在堂中高坐,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又何故这般针尖对麦芒?倘若我等在此争斗,只怕张家人求之不得、五斗米道也求之不得!”

“吴大人,既然方才说未得太守手令、也未得青云道长吩咐。如此争斗,吴大人就不怕违令了吗?”

“女侠,纯依香儿女侠,纯依香儿女侠,有道是:忍一时而后风平浪静,退一步而后海阔天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可千万别忘记了飘然亭三家会谋的前计、还有张家青龙、白虎自请的后计,……”

杨明利一言,陈静又不得不缓缓平歇了一腔怒火;吴明反而闪过一绺诡异而又复杂的窃笑。

吴明狠狠的盯了一眼陈静,径直又瞥了一眼吴长志,径直腰刀上手,旋即起身,又道:“吴族长,你真是眼瞎,眼瞎啊!这都是一些什么人呐?本官公务在身,也就不听你这一个瞎子差遣了,告辞!”

吴明皂衣大氅疾飞,一绺皂影袭地闪出了内堂外,紧接着又仰天大笑道:“哈哈。瞎子,瞎子,都是一群大瞎子,我笑他人看不穿,他人反倒笑我是痴憨。人啦,人啦,这人啦,人心都隔肚皮啊!最后,无非都是一个:瞎。……”

正当皂衣差役一闪退出内堂之际,吴长志一时气血攻心倒地。

咚、哐当,……

第415章 张义兵围吴庄院

案台上那一个茶盏飘忽落地,顷刻间就碎裂成了一大片桐花花瓣;吴长志倒地之后,双颊骤起一阵急促如波又狰狞的抽搐。

“吴族长,吴族长,……”

“老家伙,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虽然都姓吴,当他同姓不同宗,当他不是孟婆郡吴家人罢了。……”

“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吴明那吃里扒外的家伙,何苦气成这样,不值得,完全不值得,……”

“……”

紧接着,从内堂外一涌而入了不少吴家家丁,杨明利顺势一把扶正了吴长志,右手大拇指狠狠的掐住吴长志人中穴,急切又道:“让开一点,再让开一点,别挡着道!”

吴家家丁旋即分开立于两旁,接着又盯紧杨明利的手法。

杨明利旋即左手托住吴长志的下巴,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收,由拳化柔掌、由柔掌变绵掌,不轻不重的在吴长志胸口一掌而下,旋即双手轻抚吴长志一双太阳穴。

“咳咳,咳咳,……”

吴长志一通急促的咳嗽,紧接着又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道:“气死老夫了,要气死老夫了,……”

陈静一声长叹,径直又道:“吴族长,勿惊。在下手中越女剑不怕他五斗米道,吴族长好生将息!”

吴家家丁一时如释重负,旋即又大声道:“杨族长,好手法啊!”

“杨族长,收徒弟么?……”

“谢天谢地,吴族长终于醒来了,真是吓人一大跳啊,……”

“……”

杨明利旋即扶正吴长志入坐,扭头与吴家家丁一阵轻笑道:“想学老夫的手法?好啊!不过,还得是咱们杨家人,老夫才能亲授!”

吴家家丁一时沉默无言。

杨明利旋即一挥手,让吴家家丁全部都退出了内堂,大惊初醒之际,还需要一时半会的宁静。

陈静与杨明利各自入座,吴长志一时好似失去了三魂七魄,径直耷拉着脑袋长舒了一口气息,又一口气息,还又一口气息,……

吴长志脸色渐暖,径直又抱拳与杨明利与陈静道:“老夫这是无地自容,让两位见笑了!……”

陈静无言以对,杨明利旋即抱拳一扬道:“即是飘然亭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言见笑!”

吴长志一声长叹,又是一阵闷雷,旋即又道:“想那吴明呐,老夫当初对他千般好、万般好,如今,如今,嗨,不说也罢,说多了让人流泪,徒添悲伤让人沉沦!”

“杨族长,纯依香儿女侠,老夫想一个人静一静,眼下吴家庄院之事,就托付两位一时半会了!”

“老夫,老夫,老夫,哎,老夫这就去一个人静一静,……”

“……”

吴长志缓缓侧身起来,斜挎着耷拉着的肩膀就似伤了一臂,左右跌跌撞撞的步子更似伤了一股,一个人碎步走出了这一间内堂。

“老爷,老爷,老爷,……”

“老夫要一个人静一静,眼下可得听杨族长、纯依香儿女侠安排,尔等听明白了吗?老夫要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静一静,……”

“老爷,老爷,老爷,……”

吴长志一个人走远了,吴家家丁一涌又奔进了内堂,旋即急切又道:“杨族长,杨族长,……”

杨明利一时陷入沉思还没缓过神来,突然又一阵拔凉的冷颤,之后缓过神来,急切又道:“不碍事,不碍事的,吴族长静一静就好了,静一静就好了。尔等还需各司其职,万不可大意,都明白了吗?”

正当吴家家丁点头而去之际,杨明利招手留下了两个吴家家丁,旋即又在耳边一阵如此这般说道之后,一个吴家家丁往杨家奔去,另一个吴家家丁往费家奔了去。

陈静缓缓又道:“杨族长,如今吴家庄院,就你我二人主事。身在他人之地,可不能大意有失。咱们两个人也做一次分工,如何?”

杨明利旋即正色的毕恭毕敬抱拳又道:“老夫全听纯依香儿女侠差遣,如何分工?但说无妨!”

陈静越女剑一斜,旋即步出了内堂,环视了一眼庄院,道:“杨族长,眼下一内一外、一明一暗!杨族长主吴家庄院内、在下主吴家庄院外;杨族长明守着地牢中的张智与张仁、在下暗里地寻找破绽!”

杨明利一时微微点头,旋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所虑甚是,如此一来,也不怕张家人使计了。”

杨明利言毕,旋即右手一扬,倒提大斧头,镇定又道:“吴家人,都随老夫来,张智、张仁可是重中之重,万万不可大意,……”

杨明利的锦绣华衫与吴家家丁的短打小衣,一同都消失在了陈静眼前,吴家庄院一时沉寂了,连从头上飞过的麻雀也都展翅如雷。

陈静步到庄院墙角,旋即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凌空一跃而上,径直半弓着身子一闪白影,往吴家庄院中最高的飞梁处奔去。

咚、咚!

陈静极速止步,极其警觉的蹲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环视了一回吴家庄院外的地形。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也看得尴尬至极。

这一处庄院的数百步之外的一边,紧靠着一处镂空飞梁的建筑群,那就是吴府;另一边数百步之外是一片浓郁的松林,林中必定有驿道;前边是一片无边际的农田;后边绿草水葫芦群中,要么有一个深塘,要么就是有一条大河。

陈静一时明了,倘若张家人来袭,无非就只有这一条道可走,那就是有松林的那一边,如此,即可藏身,又可出其不意。

陈静仗剑在飞梁上,径直又寻了一处背光的地方,径直盘膝打坐闭目养神来,越女剑平放膝前。

太阳渐渐西沉,白天中炽热之气渐渐的消散,天色也渐暗。

陈静侧耳之间,也没见吴家庄院里、外有太大动静,直到吴家庄院中高声疾呼道:“纯依香儿女侠,纯依香儿女侠,你人在哪儿啊?”

“纯依香儿女侠,晚膳了!是时候晚膳了,你快出来呀,……”

“……”

陈静旋即起身,在瓦台上一连串后空翻,之后一闪白影从天井凌空而下,在夜色中越见显眼,飘逸的白纱白袍就似一朵白莲花。

“哇,哇,纯者为白,落地为依,白莲花香为香儿,名副其实,真的是名副其实啊,……”

“纯依香儿女侠,你剑上功夫那么俊,要不要收徒弟呀?要都学会了这一身功夫,还怕张礼?……”

“对啊,纯依香儿女侠,要是吴家人人人都有这一身上好的功夫,吴族长也就不会被吴明那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给气倒了,……”

“……”

陈静白纱白袍一拂,越女剑一斜,虽然心中欢喜,但是这一身剑法不是谁都能学有所成的。

“诸位,既然对剑法有意,为何又不去南山郡寻幽嫣谷墨家弟子学一招半式什么的?”

吴家家丁一时来了兴致,径直围观议论道:“纯依香儿女侠,有所不知:一者,幽嫣谷墨家不是谁人都进得去,说要讲究一个‘缘’字!”

“二者,幽嫣谷墨家的诸多剑法非本派弟子不外传。可是,纯依香儿女侠这一身功夫,与眼下幽嫣谷墨家的规矩貌似也不合,怪哉!”

“三者,幽嫣谷墨家弟子手中越女剑非一般兵器。江湖中道,幽嫣谷墨家有八把越女剑,纯依香儿女侠这一把,是第九把?怪哉!”

“……”

陈静到现在也没见过一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对吴家家丁之言,姑且也只有记在心上,不做评判。

陈静越女剑一扬,径直又镇定说道:“待在下寻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让幽嫣谷墨家谷主外传剑法,如此,剑招自可流传百世了!”

“如此,练不练得成,那还得看使剑者的缘分了。这就好比读书人说的,孔夫子三千弟子,唯有七十二人小有所成,书同剑心,……”

“……”

吴家家丁一时迷糊,径直又声声长叹,之后道:“纯依香儿女侠,晚膳要紧,晚膳要紧,只有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使剑,……”

吴家家丁一涌迎入了膳堂,各自寻着各自的位置,正中一方案台上吴长志气色好了许多,左边杨明利也不在话下,只待陈静右坐。

三天以来,吴家庄院的饭食倒也没有寻觅出一分清寒之气,尽是富庶人家的风范,让人食欲大增。

陈静一点也不客气,径直取下了面纱斗笠,越女剑轻放剑架,之后入席与吴家人一同大快朵颐。

正当吃到一半的时候,从吴家庄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撕裂声,一通又一通“咴儿、咴儿”,就似沙场上的千军万马在策马奔腾。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外上气不接下气的奔进来一个巡值的吴家家丁,惊慌失措道:“老爷,老爷,老爷不好了,太守公子张义,领着大军围住了庄院,咱们被围了!”

膳堂众人大吃一惊,吴长志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又是这一个纨绔子弟,烦人!”

第416章 醉张义酒话连天

“家人们,拾掇各自的家伙,去会一会这一个纨绔子弟,随老夫一起出去收拾了他,再回来接着吃喝!”

吴长志一通大呼之际,率先一闪大刀起身,紧接着杨明利大斧头平肩一扛,径直也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让老夫只吃一半就要出去干仗,头一回,还忒不习惯!”

吴家家丁一涌而出,待陈静戴好了面纱斗笠、紧握越女剑之际,已然是最后一个奔出了膳堂。

吴家庄院外四面都是火光与马蹄声,庄院正门处已然挤满了吴家家丁,一把把腰刀刀口向外,盯紧着张义领来的太守府军士。

陈静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墙角,越女剑虚晃一点,之后又极速一式后空翻起身,紧接着一闪身影落于庄院最高处的瓦台上。

陈静见势突然觉得:站得高、看得远,和杨明利商议的一里一外、一明一暗之策,全然不错。

张义领来旌旗林立的数千太守府军士,果然是从吴家庄院外的那一片松林过来的,太守府军士一半是腰刀步军、一半是白羽弓箭手,全部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陈静看得明白,在吴家庄院的大门口,吴长志与杨明利从左右分开了吴家家丁,已然正面张义。

张义一身锦绣华衫,策马立于军前,左手拉着马缰绳,右手一提银白色的酒壶,紧接着又仰头轻咽了一口,远远的看那一副阵势,酒壶中必定也是五石散兑酒。

吴长志身为吴家庄院之主,径直率先开口问道:“太守公子,大军围住老夫吴家庄院,又是为何啊?”

张义在高头大黑马上斜身又是一口五石散兑酒,极速的瞥了一眼庄前的众人,径直轻飘飘说道:“吴族长呐,本公子只悄悄的告诉你一个人,本公子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盗了爹爹的兵符、印信,领着太守府的军士出来吹一吹风,看一看孟婆郡中的上好夜色,你说好吗?”

吴长志倒提大刀,径直脱口而出道:“太守公子好兴致,郡中公器为儿戏,太守大人真是好荒唐,兵符、印信居然那么容易失窃!”

张义又一次轻咽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摆手说道:“吴族长,看你说的什么话。本公子的爹爹,可是一郡太守,怎么会荒唐呢?要说荒唐,那也是本公子荒唐嘛!”

“吴族长,听说,你们吴家的那一个差役头领,反水骂你是一个大瞎子,本公子为你不平啊!怎么能如此荒唐呢?比本公子还荒唐,待本公子下一次遇见了吴明,一定替吴族长收拾收拾这一个家伙,……”

“吴族长,本公子领着太守府的军士出来吹一吹风,路过你们吴家庄院,故而上前瞅一瞅,这吴族长是真瞎,还是假瞎啊,哈哈,……”

“吴族长,你要是真的眼瞎,吴明那一个家伙说得对;要是假瞎,吴明那一个家伙居心不良,在诅咒你眼瞎,那是该讨打啊!……”

“……”

吴长志闻言一时气得胡须瑟瑟发抖,身边的吴家家丁恨不能拉张义下马,然后一顿拳打脚踢!

杨明利大斧头一扬,指住张义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是专程来羞辱吴族长的吧?其心可诛!”

张义一时装作才发现杨明利的样子,一副极其吃惊的眼神,之后又饮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轻飘飘的说道:“哟,哟,哟。本公子我当是谁啦?原来杨族长也在此处啊!本公子好荒唐,好荒唐啊!不,本公子看来是眼瞎了,方才居然没有看见‘张杨费吴’的杨族长,失敬,失敬啊,杨族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杨明利大斧头一晃,好似有一闪利箭穿心,径直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纨绔子弟,羞辱了吴族长,还想羞辱老夫不成?”

张义一惊,径直眉头深锁,旋即一通轻笑道:“杨族长,都是读书人,怎么能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呢?本公子就是实打实的小人,杨族长贵为一族族长,自然是谦谦君子咯。即是君子,何谈羞辱?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啊!哈哈,……”

杨明利一时恼怒,也不与张义在争辩一字半句,与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人争辩,最后都是徒劳!

杨明利觉得,要是自家也三壶五石散兑酒下肚,张义必定词穷。只是,飘然亭三家会谋时,有言在先,事成之前不许喝五石散兑酒。

杨明利大斧头一正,又道:“太守公子,老夫还是劝你领着太守府的军士往别处吹风去,打搅了老夫的晚膳,老夫很是不爽!”

张义轻咽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长叹一声“啊”,五石散兑酒浓郁的味道已然飘进了庄院内。

“就是这一个味儿,爽!杨族长,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就是这一个味儿,爽!杨族长,你不爽,又与本公子何干?那是毫不相干!”

“对了,杨族长,前几天在郡城里逃掉的那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没在这吴家庄院里吧?上一次,居然趁本公子醉酒,逃了,逃了,……”

“本公子,本公子心里那一个火气,气得要死。怎么能趁本公子醉酒逃了呢?行走江湖的剑客,当以声名为重,怎么的也该让本公子酒醒之后再逃,她逃,本公子追;她再逃,本公子再去追,这才合理!”

“杨族长,都是读书人,可不能巧言令色。你说吧,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如今在吴家庄院上吗?”

“……”

杨明利一时无言,吴长志气息平复了一阵子,径直又道:“太守公子,既然你是来拿纯依香儿女侠,那你去拿就成了,又何必围住老夫的这一个庄院,完全没有道理!”

张义满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轻飘飘的一斜身,紧接着又满不在乎的说道:“没有道理?怎么会没有道理呢?玉皇大帝也姓张,老天爷也姓张,本公子也姓张。本公子说的话,就是老天爷的道理,也就是玉皇大帝的道理,对不对?”

吴家家丁一时起哄又道:“想拿纯依香儿女侠,你功夫够不够?”

“对,想拿纯依香儿女侠,你这把式拿得住吗?有小命来拿吗?”

“连孟婆郡顶上三道都是纯依香儿女侠剑下败将,你还敢顶牛?”

“……”

突然,张义银白色的酒壶轻轻一摇,“叮咚”的声响已然喝了一半有余,径直又若有所思道:“哦,说的有理,说的万般有理。只是,孟婆郡中的道理,还不都是张家人说了算。还好,万幸,万幸啦,本公子万幸中的万幸,本公子也姓张!”

“对了,要是看见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谁把她藏了起来,就是与张家人为敌、就是与老天爷为敌、就是与玉皇大帝为敌,那是会被天打雷劈的,信不信?信不信?”

“……”

吴长志与杨明利见状旋即互视了一回眼色,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围住吴家庄院的太守府数千军士,一时又不敢大意一丝半毫。

吴长志沉思之间,一时极其不耐烦的追问道:“太守公子,就与老夫说一句准话,围庄为何?为何?这都是为何?再不说明白,老夫要撵人了,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张义不惊不愕,瞥了一眼吴长志,径直摆手又道:“为何?为何?这是为何?吴族长,你问对人咯,本公子自然知道为何!不过,待本公子喝完了这一壶五石散兑酒,一定会告知于你!读书人有道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张义一时有恃无恐,径直一口又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下肚,之后又一声长叹“啊”,满口的酒气直到流不出一滴五石散兑酒,紧接着银白色酒壶随手往身后那么一扔,旋即又打了一个酒嗝,而后瞥了一眼吴长志,厉声大呼道:“小的们,与本公子大声说来,告诉吴家人,咱们来这里是为何?”

“救人,救不出人就杀人!……”

“救人,救不出人就杀人!……”

“救人,救不出人就杀人!……”

“……”

齐声高呼未止,这一些太守府步军军士旋即腰刀出鞘,白羽弓箭手旋即张弓搭箭,战事一触即发!

杨明利旋即又一声轻笑道:“太守公子,可别不自量力!如今,别以为围住了吴家庄院,你就以为得手了,眼下入得了庄院,只怕出不了庄院,哈哈,哈哈,哈哈,……”

杨明利旋即与身边的一个吴家家丁使了一个眼色,径直又道:“赶快发信号去。太守公子敢围吴家庄院,老夫让更多的人来围他!”

这一个吴家家丁极速跑开,旋即之间一只爆竹升上了夜空!

劈啪,嘭!

张义并未被眼前这一番阵势吓倒,径直马鞭极速一扬,旋即一通嘲笑道:“都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谁快,谁胜!”

“步军听令:冲!”

“弓箭手听令:进出吴家庄院者,万箭穿心!”

第417章 越女剑九解纷扰

吴长志与杨明利旋即互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又各自右手一扬,涌在庄院门口的吴家家丁旋即一分为二,立于吴长志与杨明利身后。

吴长志大刀斜提,马步一旋;杨明利大斧头一正,马步侧立,目光盯紧攻杀上前的步军军士。

“杀,杀,杀,……”

“救人,救人,救人,……”

这一些步军军士大呼之间已然奔进了吴家庄院门口,顷刻就和大刀与大斧头短兵相撞相接。

当、当当、当当当,……

吴长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左边重重一刀,斩飞了一把腰刀;右边极速一旋,又挑开了一把腰刀。

杨明利力拔山兮气盖世,左边重重一斧头,斩下了一把腰刀;右边极速一旋,撞飞了一把腰刀。

“哎呀,哎呀喂,……”

步军军士落地翻滚之后,又一轮步军腰刀如潮再一次攻杀上前。

“杨族长,杨族长,你左、老夫右,你右、老夫左,合两人之力,足可拒来犯之敌于庄门前,……”

“吴族长,好,好,好。如此甚好啊!两夫当关,万马千军休入庄。想要入庄,死路一条!……”

“……”

吴长志与杨明利的锦绣华衫身影左边一闪、右边一晃,大刀与大斧头左右游离劈、砍变换之间,这一些步军军士哀嚎声中不得不退后了三步,也伤着了不少步军军士。

吴长志与杨明利一时得意,似太守府中的这一些步军军士,这一些年来,兵器上的功夫还真不如各家庄院里家丁,全然就是三、五岁的孩童,一击就退、全力就溃。

毕竟,在这一些年来,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各州各郡官府的府兵全无用武之地,除了各州郡之间互相争夺利益以外,谁想要一统天下,实力不够、五斗米道也不许。

吴长志与杨明利全力换位攻杀之间,又道:“杨族长,老夫第一次找着了征战沙场的感觉,虽然都一大把年纪了,全身使不完的劲!”

杨明利大斧头攻杀之间,旋即也道:“吴族长言之有理,可惜老夫不能为国尽忠,却还要受五斗米道压迫、受府军攻杀,心凉透底!”

刀影斩夜光,斧影逐火光。

吴长志与杨明利杀得兴起,张义自是不喜,旋即右手一扬,斜身念叨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哇,……”

张义轻飘飘的瞅了一眼败阵下来的腰刀步军,轻蔑的瞅了一眼吴长志与杨明利,接着厉声道:“本公子原本以为,太守府的大军围住了吴家庄院,就好比是围住了一个猪舍,结果与猪舍中的猪大战一场下来,太守府的步军却变成了猪。本公子说什么好呢?愧疚的慌!”

“既然步军是猪,本公子倒也就不为难这一些当猪的了。弓箭手听令:与本公子射出一条血路来!”

“本公子就不信了,堂堂一郡太守府的府兵,居然会杀不过一姓庄院里的一群乡野汉子!射,……”

“……”

吴长志与杨明利闻声一惊,旋即右手一扬,吴家家丁全部一字排开叠于庄门内侧左右,庄门前就只留下吴长志与杨明利的身影。

弓箭手一闪立于张义前方,左右两绺数百支箭矢对准了吴长志与杨明利,放弦下去自是万箭穿心。

咻咻、咻咻,……

箭矢如雨,划破长空。

吴长志与杨明利见势也没有一丝畏惧之色,旋即背靠着背,大刀与大斧头正对袭来的弓箭。倘若弓箭近身三尺之际,必将全力格挡!

吴长志与杨明利也心知肚明,府兵中的弓箭这一些年来从未经历战阵,想要弓箭一箭穿心,难!

陈静在庄院高处看得明白,又回想在郡城中被乱箭射杀了数十个费家人落入护城河一时心惊。这要是一轮弓箭下去,杨明利与吴长志还不被射为两只草垛?旋即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出鞘,心神合一,驭剑而出,一式绞剑剑气而下。

嘭、劈啪,……

弓箭在半道被越女剑剑气斩成了两截、三截、四截,飘飘悠悠如雨如雪而下,落地如轻风吹过了一大片松林的感觉。

杨明利与吴长志自是喜悦,旋即大斧头与大刀再一次盯紧张义。

张义一时心急,好似在炽热的太阳底下被烤焦了,极速从身后拔出了一把青色折扇,之后“嘭嘭、嘭嘭”的摇起来,突然又骤起了一个酒嗝,一个酒嗝,还又一个酒嗝,……

张义极速环视之间,终于在庄院最高处的瓦台上看见了一身飘逸白影的陈静,越女剑已然一道寒光回手,青色折扇又一阵慌乱。

“埋汰旮旯,那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还真的在孟婆郡!郡城一战之仇,本公子今天要与你一并了结!”

“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你与本公子听着,要是本公子今夜不能了结前怨,那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孟婆郡今番之乱,你这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才是罪魁祸首!想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亲如一家人,‘张杨费吴’一家人又岂能容你挑衅半分,本公子以张家之名,一定要除了你这一个天大的祸害,……”

“弓箭手听令:射死了她,与本公子射下来!为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今夜,她必须得死!……”

“……”

正当张义一通大呼小叫之际,围在吴家庄院四方的弓箭手全然张弓搭箭对准了高处的白影。

眼下,虽然站得高、看得远,但是也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心寒而自危。

咻咻、咻咻、咻咻,……

弓箭如蝗,风声似鹤。

张义微微一笑,径直觉得:箭矢从庄院四方就似一张天罗地网铺天盖地而下,密密麻麻扎人眼球,一轮下去必定万箭穿心。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旋即越女剑一式点剑剑气一斜,剑鞘又虚晃往后一点,侧身接力使力如出弦的一支羽箭从瓦台上凌空而出。

与此同时,陈静口哨声三长一短,从庄院里奔出了高头大白马。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旋即凌空一跃,前腿抬高六尺有余,旋即又如踏飞燕往庄院外的张义迎面而去。

当、当当、当当当,……

一轮箭雨落下,相接相撞在高处的瓦台就像雨水一般四溅弹开,之后的从屋檐下如滴雨滑落而下,没有伤着任何一个人。

陈静越女剑极速又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凌空一旋三圈半,剑鞘虚晃再往后一点,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直逼高头大黑马上的张义。

说时迟那时快,张义在慌乱中大声疾呼,青色折扇掩面道:“射,射,射,与本公子射死了她,……”

正当弓箭手极速抽箭张弓搭箭之际,高头大白马前蹄重重一击高头大黑马,高头大黑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落地,陈静一闪白影而下,拉直马缰绳一扬,越女剑的剑锋已然压在了张义脖子上。

啪!

青色折扇飘悠如蝶落地,张义后背骤起了一阵拔凉。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使越女剑的这一个女人,好快的剑啊!”

张义惊呼之间,弓箭手骤起一阵慌乱,虽然再一次张弓搭箭都对准了陈静,眼下也于事无补。

“太守公子,在下可没那么容易死。想要在下死,那也容易,除非孙秀死了,五斗米道亡了,……”

“哼,你这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想要一剑杀了本公子,难!你要是敢杀了本公子,本公子的爹,就是孟婆郡的太守,一定会血洗吴家为本公子报仇。还有,即使你杀了本公子,本公子的爹又不止本公子一个儿子,杀不完的!杀了本公子这一个太守公子,还有下一个太守公子。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你,……”

“使越女剑的这一个女人,怕了吗?哈哈,哈哈,哈哈,本公子就是孟婆郡第一纨绔子弟、第一小人、第一太守公子,你能奈天何?”

“……”

吴长志与杨明利顺势右手极速一扬,庄院内的吴家家丁旋即一涌而出,腰刀正向太守府军士。

吴长志大刀在陈静左侧一扬、杨明利大斧头在陈静右侧一正,谨慎至极就怕黑心人暗中放冷箭。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松林外又骤起了一阵喊“杀”声,吴长志与杨明利微微一笑,吴家管家、杨家管家、费家管家各自领着各姓族人又围住了张义领来的数千军士。

一色的锄头、镰刀、木棒,在火光中震得太守府军士一阵心惊。

吴长志一时得意,张义围庄之危自解,厉声又道:“既然太守公子自认是孟婆郡第一纨绔子弟,老夫倒有一法。来呀,来呀,安排!拉了张义下马,让张信那一个老家伙拿张礼来换!下一个太守公子敢来,一并捉了。”

第418章 张义怒斩张家人

正当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两个吴家家丁眼疾手快使力一拽,张义顺势而下就似一条大肘子,扑通滚地又一跌,径直一通哀嚎道:“埋汰旮旯,乡野村夫,尔等都是乡野村夫,怎能如此对待读书人?有辱斯文、有悖圣贤之道!”

张义一通骂骂咧咧,还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飘飘欲仙,一时又起不了身,只是斜撑着身子。

吴长志右手极速一扬,吴家家丁极速上前又一个“井”字架在张义脖子上,张义一时又不敢动弹。

太守府的步军与弓箭手一时尴尬至极,左右为难之际也不知道是救张义,又或是不救张义。

毕竟,领头羊被擒,都是孟婆郡中“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一些家事,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吴家管家、杨家管家、费家管家从人群中分开走来,毕恭毕敬一礼毕,又道:“两位族长,我等看到信号,火急赶来,但得其时啊!”

“是啊,这一些太守府来的军士也太烦人了,要不,咱们赶他们回太守府去算了,眼不见为净!”

“是啊,就这样的功夫,还想来救张智、张仁,全然自不量力!”

“……”

吴长志大刀一扬,径直正身对太守府军一通大喝道:“你们谁回太守府与张信那一个老家伙通风报信啊?要不拿张礼来换,老夫这就送张义去地牢,先饿他三天三夜!”

吴家人、杨家人、费家人闻言一时兴奋至极,骤起一片嘈杂。

“吴族长,饿死了他,就不信张信那一个老家伙不心疼儿子,……”

“对,吴族长,张礼不来、张义不放。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三家一心,张家人又能奈何?……”

“是啊,说什么玉皇大帝也姓张,老天爷也姓张,这一回,老天爷没帮上张家人吧,飘然亭三家会谋才是天,张家怎能以一敌三,况且还有纯依香儿女侠,哈哈,……”

“……”

张义在“井”字下重重的打了一个酒嗝,旋即一绺浓郁的五石散兑酒飘去了好远,又是好远,……

嗝、嗝、嗝,……

杨明利嗅着越来越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恨不能顷刻就下肚三壶五石散兑酒,可是眼下还得强忍住。

张义有了脖子上“井”字腰刀支撑,旋即在地上坐直了身子,在火光中不急不缓、不轻不重道:“咦,什么吴家人啦,杨家人啦,费家人啦,看来都来齐了吧?只怕,结果不如尔等乡野村夫之愿的哟!”

“哈哈,这一幕光景,本公子操练了多少回。不知杨家人啦,吴家人啦,费家人啦,会不会心急?”

“本公子倒是一点儿也不急,一点儿也不怕。本公子今夜就得要回张家人,要回张智、张仁。要是不放人,本公子今夜就不走咯,……”

“……”

陈静心里大吃一惊,一时倒也没想到张礼与张信合谋会让张义醉酒来吴家庄院要人,张礼与张信合谋的这一计,倒也真是老谋深算。

毕竟,张义醉酒来要人,方才又说盗了太守府兵符、印信,事成则张家人全部心安;倘若事不成,五石散兑酒又将是罪魁祸首。无论成与不成,张信与张礼都与杨家、费家、吴家三姓家人没有正面接触,宛若置身事外。之后,或再兴师问罪,又或秋后算账,便有了由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陈静缓缓沉思之间,张信与张礼的合谋之计全然滴水不漏,倘若今日治住或者杀了张义,孟婆郡中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必定与张家人水火不容,必是一场大乱。

若是由着张义,放了张智、张仁,五斗米道秋后算账,杨家人与吴家人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这一遭难道错了吗?

陈静一时不敢在继续想下去,倘若如此,又该如何破局呢?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斜,策马又往前走一步,既然这一切都因张义而来,那这一切就因张义而结束。

“太守公子,今夜,你不走就不走,张智、张仁是不会放的!”

“你这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放不放,如今只怕由不得你了。本公子也就明明白白的说了吧。要是此刻放了张智、张仁,本公子保证杨家、吴家、费家过往不究;要是放晚了,吴家庄院前必生血光!”

“……”

吴长志与杨明利闻言自是万般不服,好不容易捉住张智、张仁,以解这么多年来的心头之恨,要说吴家庄院前会生血光之灾,张义脖子上的“井”字腰刀随时可以一刀封喉。要说比刀快,没有人会比脖子上最后下手的那一刀还快!

吴长志大刀一旋,又瞅了一眼庄院外的步军与弓箭手,一时也没有发现破绽,径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纨绔子弟,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信不信,老夫一刀劈了你,必不能见明天的太阳!”

张义脖子一歪,一边滑着醉酒一般的右手,来回招摇道:“来呀,来呀,来呀,姓吴的,你来劈呀!劈了本公子,孟婆郡就没有一个人敢姓吴。你信不信?信不信?”

吴长志一时气急败坏,径直狠狠的凶了一眼张义,一时确实也无可奈何。毕竟不是独行侠客,除了府中一干老小,还有孟婆郡中吴家一族的诸多族人。身在族长之位,又岂能不为吴家一族着想。不然,吴家就成孟婆郡潘家第二了。

吴长志一时沉默不语,杨明利听闻张义之言一时也沉默不语。

火光中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锄头也落了地、镰刀也斜了身、木棒也垂了臂,心虚了。

况且,张家人既掌太守之位、又掌青云道长之位,如今张信又与张礼合谋,倘若秋后算账,兴师问罪必定祸及无辜。

张义见势一通狰狞而又奇怪的大笑,之后又道:“怎么样?都想通了吧?要是想通了,那就赶快把张智、张仁放出来,就在眼下!”

“要是还不放,那本公子给诸位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看一场大戏,可千万不要吓着了,哈哈!”

“来呀,安排!来呀,来呀,把张家的害群之马拉出来。本公子的爹说,这叫杀鸡儆猴以立威;青云道长说,道可、道非、常道!”

“……”

张义话音刚落,从火光暗处的太守府军士中,绑着推出来了两着身着太守府步军衣甲的汉子。

扑通、扑通!

两个跪着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张青龙与张白虎。张青龙与张白虎怒目圆睁,嘴中塞满一团棉布头。

张义轻飘飘的带过了“井”字腰刀,一边缓缓立起身来。

吴长志右手一扬,吴家家丁收回了“井”字,腰刀不离张义一尺,况且张义手无寸铁,吴家家丁想要再放回“井”字,那是易如反掌。

张义歪歪斜斜的指住张青龙与张白虎,厉声又道:“都看见了吧,诸位都看见了吧,这两个张家人,二心之辈还想杀了太守大人,真是匪夷所思,更是奇葩至极啊!……”

“这当儿子的,又怎么忍心当爹的被人杀了呢?这可是大不孝!正好,人多眼杂,与诸位都看一看本公子是多么孝顺,孝顺着啦!”

“……”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眉头紧锁,忍不住急切问道:“张青龙,张白虎,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吴长志与杨明利面面相觑,吴家家丁一时顿感莫名其妙。

张义歪着醉酒的脑袋,径直先瞅了一眼陈静,身子极速一旋,又瞅了一眼里外的人群与火光,径直轻飘飘说道:“原来,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也认得这两个忤逆的张家人啊?啧啧啧,啧啧啧,不得了。还想着兵不厌诈与兵不血刃之计?不,不,不!本公子的爹,太守大人与青云道长可有敲山震虎与驱虎吞狼之计,哈哈,哈哈,哈哈!”

“来呀,安排!既然诸位都认得这两个张家人,也让这两个张家人串一回供词。孟婆郡‘张杨费吴’一家人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此串供,都是一家人,也不算得家丑不可外扬。哈哈,哈哈,哈哈!”

“……”

张青龙与张白虎身边的步军军士旋即拔下了棉布头,张青龙与张白虎急促得上气不接下气。

“奸细,奸细,奸细,你们当中有奸细,奸细是谁?究竟是谁?……”

“埋汰旮旯,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原本只为助诸位一臂之力,谁那么缺德?究竟谁是奸细!……”

“……”

陈静一时懵了,吴长志与杨明利旋即面面相觑,无论吴家人、杨家人、费家人全然都蒙在鼓里。

张义趁这一群人惊恐猜疑之际,右手轻飘飘一扬,两个步军军士腰刀极速一晃,张青龙与张白虎人头落地,滚去了三步之外。

吴家庄院前的这一些杨家人、吴家人、费家人,见势大惊失色。

“看好了,要是还不放了张智、张仁,本公子那就再杀几个人!”

第419章 醉张义再使歹计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径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生怕身边的人都死在张义刀下,张义连张家人都敢杀,又何况是别家人!

张义歪歪斜斜的寻回了青色折扇,仰头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猛烈一摇,悠悠又道:“这天这么黑,没想到居然还这么热。这么闷的地方,热得本公子好生心慌!”

“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本公子功夫确实不及诸位,还是杀了吃里扒外的两个张家人,还不心累!似你,跑上又跑下的,你不怕热吗?以本公子之见,还是去别郡凉快凉快吧,孟婆郡万分嫌弃你!”

“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传了这么多年,‘张杨费吴’本为一体,那就是一家人,你要活生生的拆散一家人,又成何体统?要是眼下放了张智、张仁,你这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从此不再踏入孟婆郡半步,本公子保证视‘张杨费吴’为一家人!”

“诸位杨家的、费家的、吴家的老哥哥们,老大爷们,老弟弟们,你们可都听清本公子的话咯?本公子为‘张杨费吴’一体之名,可是费了不少心血,可不能这般白费了!”

“……”

陈静全然明了,张信与张礼合谋的敲山震虎之计,敲的就是‘张杨费吴’四家大户,震虎,那也不言自明;驱虎吞狼之计,驱虎,那也不言自明,至于吞狼嘛,张青龙与张白虎都当成是张家人中的狼子野心之辈,给一刀杀掉了。

看来,当初真的应该先去南山郡,待寻着了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一同再杀回来,孟婆郡顶上三道那又能如何?压根就无可奈何!

陈静沉思之间,觉得一个人威名扫地总比丢了更多人的性命强。

只是,张青龙、张白虎临终一言更加可疑,‘张杨费吴’,谁又不想夺得太守之位?倘若如此,难保没有一个反复无常之人在旁。

那么,张青龙与张白虎所谓的奸细又是何人?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又还是三家人都有?一时半会确实剪不断、理还乱,……

陈静沉思之间,计谋已定,径直缓缓又道:“好,好,好,太守公子,在下本非孟婆郡人,顾念‘张杨费吴’之名,不多添无辜伤亡,在下这就离开孟婆郡。但是,在下临走之前,还得告知奸细究竟是谁!”

吴长志与杨明利闻言一惊,大刀与大斧头一旋,面面相觑。

“纯依香儿女侠,你,你可让老夫说什么好啊?老夫,谁都不服,就服你!如今,怎么能认输呢?”

“是啊,吴族长所言甚是。大不了咱们杨家人与张家人同归于尽,大不了杨家人成为潘家第二!纯依香儿女侠,你可万万不能走啊!”

“……”

吴长志与杨明利铮铮一言,吴家人、杨家人、费家人之间又议论开了,互不相让,针尖对着麦芒!

“好好的为民请命,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了呢?不许走,不许走,我等愿与张家人血战到底,……”

“对,咱们被张家人欺凌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这倒好,说没就没了。女侠,你不许走,来则安之,……”

“人家走与不走,脚长你腿上了吗?你能左右的了吗?况且,女侠能一辈子待在孟婆郡吗?”

“对,就算女侠一辈子待在孟婆郡,一个人对付的了那么多张家人吗?应付得过来了吗?你们要想一想,你们要好生的想一想!”

“是呀,太守公子也说了,‘张杨费吴’之名本为一体,一家人之间有过节,一家人之间说好开就行了。正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亲兄弟没有隔夜的仇。咱们又何必让一个外人掺和起来多此一举呢?”

“你这人,怎么吃里扒外?下一次要是张家人欺负你的时候,你在与张家人说道说道,与他们说是‘张杨费吴’一家人吧,你个软骨头!”

“……”

吴家人、杨家人、费家人,一时之间在跳跃的火光中乱了起来,太守府的步军与弓箭手宛若置身世外,权当只是一个个看客。

陈静马缰绳极速一拉,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撕裂声轰然落地,荡灭了近处的三把火光,旋即一绺青烟直上。

“诸位,诸位,都静一静,听在下一言。只要太守公子告知奸细是谁,在下这就离开孟婆郡,要是在下往后听到张家人失信各家,在下定要一剑封喉张信与张礼。”

“诸位,在下声名事小。但是,各家性命为大。诸位家中多有高堂、妻儿,可得为他们想一想。诸位,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

吴长志与杨明利闻言率先低下了头,看来眼前这一盘棋局已经成了死局,再坚持下去必定会两败俱伤,或者说张家更胜一筹。

眼下,以陈静退出孟婆郡这一步棋为和棋破局,也是各方均势的最好法子。不然,孟婆郡必乱。只要孟婆郡一乱,苦的还是乡民。

吴长志与杨明利都是读书人,此刻想到了圣人之言:礼之用,和为贵。如此,又是无懈可击。

吴长志旋即转身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一念是善,老夫,老夫,老夫万语千言在心口难开啊!”

杨明利接着附和道:“纯依香儿女侠,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细细想来,‘张杨费吴’四大家并未有太大的隔阂,真是难为你了!”

陈静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夜色,之后盯住张义又道:“太守公子,方才在下之问,该当与众人一句准话了吧!在下,言而有信!太守公子也得言而有信。你是知道的,要是越女剑出鞘杀几个为害乡里的纨绔子弟,那是易如反掌!”

张义一边吃力的爬上了高头大黑马,之后青色折扇一摇,径直一通怪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读书人的事,自然要有理有节,你言而有信、本公子也要言而有信,礼尚往来,完全合乎圣人之道。”

吴家人、杨家人、费家人,一同静了下来,也想听张义口中的奸细是谁。毕竟,‘张杨费吴’之名中,张家人的奸细张青龙与张白虎已经就地正法,别家的奸细确实拭目以待,也想看一看究竟长什么样。

张义轻拍了一手右手,径直若有所思,紧接着缓缓又道:“诸位,其实这事它不赖本公子。本公子无非也是一个替人跑腿的命。本公子的爹,孟婆郡太守大人,又如何能亲临这等鸡毛蒜皮之事?青云道长为孟婆郡顶上三道之首,又如何能亲赴险地?如此,就只剩下本公子这一个人了。江湖中不都传‘四家五害’吗?莫奈何啊,本公子这一家,可是‘两害’,可是一家顶俩!”

“至于这个奸细,‘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张家的奸细就是张青龙与张白虎,至于杨家的奸细、费家的奸细、吴家的奸细,张青龙与张白虎他本就没有告诉本公子啊!”

“诸位,诸位,诸位。你们都评一评理。人死又不能复生。本公子也很想知道杨家、费家、吴家的奸细是谁!既然‘张杨费吴’一家人,本公子若揪出了奸细,一刀杀了他!”

“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本公子已经尽力了。圣人有言:知之是知之,不知是不知,是知也。本公子可不能胡乱指一个人。要是本公子说你是奸细,你会信吗?”

“……”

陈静越女剑一直,径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一番饶舌说来说去,都是在占在下的欺头。太守公子,你就不怕在下变卦吗?”

张义一惊,旋即仰头一阵怪笑后,青色折扇掩面道:“哟,哟,哟,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如今,你也要言而无信变卦了吗?变卦就变卦,本公子还怕你不成?本公子可是孟婆郡中第一纨绔子弟、第一太守公子、第一小人,你又能奈何?又能奈天何?”

“可别忘记了,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本公子万幸也姓张,本公子之言就是玉皇大帝之言、就是老天爷之言!本公子最后问你一句,走?还是不走?”

“……”

陈静一时极其恼怒,径直越女剑一旋,厉声威胁道:“太守公子,倘若你不说出奸细是谁,在下就不走,张智、张仁也休想带走!”

张义脸色铁青,猛烈一摇青色折扇,径直厉声反驳大骂道:“圣人说的极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连本公子这一个第一小人都觉得烦人,浪费本公子一通好口舌!”

“多说无益,要是不走,本公子那就杀几个陈家人,看你走不走,来呀,安排!来呀,安排!……”

“……”

张义话音刚落,从暗处的步军押出了一行八个极其陌生的汉子。

“女侠,咱们虽然同姓,可不同宗,怎能就这样白白去死了呢?咱们姓陈,招谁惹谁了啊!……”

第420章 陈静愤离孟婆郡

“是啊,女侠,你就赶快走吧!我家里上有高堂、下有妻儿,要是就这样被太守公子无辜的砍了头,你怎么能忍心老无依、幼无养?”

“女侠,彼陈非此陈,你就饶过孟婆郡中的陈家人吧!孟婆郡中的陈家人虽然不多,也有数千之众,你就忍心咱们为你而亡?”

“女侠,我们求求你了;女侠,我们求求你了;孟婆郡中的陈家人都求求你了,都求求你了啊!”

“……”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想不到张信与张礼的驱虎吞狼之计中还藏有计中计,这一步棋确实一招制敌。

陈静败得心服口服,只是与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这样的大户飘然亭三家合谋,全然失策了。

原本就是一个独行侠,越女剑来无影去无踪正好与五斗米道一决高下而后快,全无后顾之忧。

陈静原本想让张义告知奸细是谁之后,让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能同心一德。眼下张义又故意不告知,更会让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各自心生猜忌,要是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貌合神离,也就正中张义下怀,张家人求之不得。

陈静瞅见跪地的那一行陈家人一双双忧郁而又乞求的眼神,即使越女剑出剑一招救下他们,方才又说孟婆郡中陈家人还有数千之众,一个人又如何能救得过来呢?

与其疲命奔波于救人,还不如一个人离开孟婆郡让更多的人相安无事,一个人的得失与数千人的性命比起来,确实算不得什么。

如今,张信与张礼连环而下的合谋之计,歹毒又一发中的,不愧为城府极深的老谋深算之辈。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旋即越女剑一直,又与陈家人道:“诸位,诸位,诸位勿忧,诸位勿忧。在下离开就是了,在下离开就是了,在下走,在下这就一个人走,……”

陈静字字珠玑一言,心中好似有无数把刀子,一刺、一捅,从未有过的挫败感,鼻子酸楚至极。

杨家人、吴家人、费家人,一时盯紧陈静,旋即又从军士与乡民人群中缓缓让出了一条通道,弯弯曲曲的,或宽或窄的,火光、兵器游离而又不定,一直延伸到松林中的那一条九尺宽的驿道。

吴长志一阵心酸,叹气道:“纯依香儿女侠。那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兮,后会兮,哎,……”

杨明利附和也道:“纯依香儿女侠,太守公子既然说‘张杨费吴’一家人,老夫相信孟婆郡杨家人必定也是杨家一家人,女侠勿忧,……”

陈静骤起一阵心酸,想来这一次全然是一厢情愿的多此一举了,万幸的是,眼下并没有无辜亡者。

陈静缓缓拉直马缰绳,一边轻飘飘如云,又道:“好,好,好哇。好一个‘张杨费吴’之名,杨族长,吴族长,在下那就告辞了,珍重!”

吴长志与杨明利旋即低头沉默不语,吴家管家、杨家管家、费家管家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一个人出口说道一字半句。

张义见状一时得意至极,孟婆郡第一纨绔子弟出手,一个顶俩,胜过了张信与张礼,旋即青色折扇轻轻的一摇,厉声又缓缓说道:“本公子虽然不舍,但是为孟婆郡张家人千秋万代,恭送使越女剑的你这一个女人了,你可得记住:出了孟婆郡地界,可千万不要再回来!”

“要是本公子有一天知道你来孟婆郡了,只要待在孟婆郡一天,本公子就杀一个陈家人;待在孟婆郡两天,本公子就杀两个陈家人,直到杀光了孟婆郡中的陈家人。要是陈家人杀光了,对了,使越女剑的你这一个女人,堂中祖母、外祖母何姓啊?哈哈,哈哈,哈哈,……”

“……”

陈静一时怒火攻心,可是又无可奈何,径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太守公子,在下送你一句:多行不义当自毙。哼!”

张义斜身又打了一个酒嗝,一双游离的眼神,张弛之间故作迷迷糊糊的姿态,又道:“哟,哟,哟。本公子这一阵势,几乎算得上是十里相送了。临走一别,该当一言。该,该,该啊!使越女剑的这一个女人,本公子姓张名义,又如何说是不义呢,可别说错了话!要是小孩子说错了话,要掌嘴的!要是大人说错了话,会被人说成傻子!”

陈静一时也不与张义争辩了,与醉者多言,纯属自讨没趣,径直拱手与吴长志、杨明利,以及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一别。旋即马鞭一扬,一闪白影往松林中奔去。

踢踏、踢踏、踢踏,……

“驾,驾,驾,……”

正当陈静一绺白影闪过之际,张义故意大呼道:“步军、弓箭手听令:礼送使越女剑的这一个女人出境,胆敢踏入孟婆郡一步,这八个陈家人命丧孟婆郡地界。要是使越女剑的这一个女人敢救这八个陈家人,本公子要在郡城里杀更多的陈家人,哈哈,哈哈,哈哈,……”

张义话音刚落,太守府来的弓箭手一闪调头与陈静追去;步军前后押着八个陈家人,紧随其后。

张义的身边最后只留下举着火把,一行十二个虎背熊腰的军士。

张义轻色折扇一摇,轻飘飘的说道:“吴族长、杨族长,如今,该是时候放出张智、张仁了吧?即是‘张杨费吴’一家人,又如何能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做两家事?”

吴长志与杨明利闻声骤起一阵尴尬,径直又沉默了一时半刻。

张义旋即策马上前一步,径直又道:“吴族长、杨族长,难道还要食言不成?眼下,要是食言了,那可就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了。”

吴长志一时支支吾吾道:“这,这,这,太守公子,严重了!”

吴长志在心里打了一个咯噔,如今张信与张礼合谋逼走了陈静,眼下要不从了张家人,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很可能被分而食之。

吴长志大刀一收,旋即转身厉声又道:“来呀,来呀,安排!快快请出张智道长、张仁道长!”

吴家家丁一时极其不乐意,可是,眼下事已如此,又不得不摇头叹气的往地牢中奔了进去。

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吴家家丁一行数十人,迎出了一身斑驳狗血咸湿味的张智与张仁。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此仇不报非张智,哼!”

“道友,言之有理。贫道报仇十年不晚,那该死的越女剑,还有旁门左道上清派,胆敢犯贫道五斗米道者,虽远必诛!哼!”

“……”

张智与张仁骂骂咧咧步入吴家庄院大门口,张义旋即右手一扬,身边的十二个军士一涌而上。

“太守公子,你这一出,又是为何?难道,也要捉贫道与道友?”

“张智道长、张仁道长,看两位道长说的什么话?看,在杨家人、吴家人、费家人面前,咱们是‘四家五害’,是一家人啦!要是本公子要捉两位道长,又何故来要人?”

“太守公子,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既然都道是一家人,张家一家人又如何能一家人说两家话、办两家事?究竟,意欲何为?”

“呵,两个一身狗血的臭道士,本公子费了这么多心血来要人,还被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哼!”

“太守公子,贫道正告你:得意忘形,是会乐极生悲的!”

张义一脸不快,径直青色折扇一收,指住太守府的方向,突然又打了一个酒嗝,之后厉声道:“埋汰旮旯,本公子受我爹,太守大人还有青云道长之令护送两位道长回郡城。太守大人与青云道长怕两位忍受不住一时之气,毁了张家人!”

张智、张仁一时无言,旋即凶狠的分开了十二个军士,径直仰头步上了松林里的九尺驿道。

张义见状气急败坏又道:“埋汰旮旯,该死的臭道士,还与本公子摆架子,活该被泼了狗血,哼!”

张义缓缓平复了胸腹之间的翻江倒海,之后又轻飘飘的瞅了一眼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紧接着又若有所思的对吴长志与杨明利道:“对了,两位族长,本公子在捉拿张青龙与张白虎时,虽然没有听清两个人究竟都说了一些什么,但是那一个缺德的奸细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罢了,罢了,罢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心虚者才不会现身,你们说是这样的吧?”

吴长志与杨明利面面相觑,同声相和道:“太守公子,莫非,眼下之意是费大德?费家费族长?”

吴长志与杨明利怀疑得有理,毕竟费家与五斗米道走得最近,况且飘然亭三家会谋之计,费家最不给力,找不着张礼的踪迹还怪杨方圆,似眼下最为紧要关头,居然也没有现身,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吴族长、杨族长,要厚道啊!费族长,怎么可能是奸细!”

第421章 南山郡灰猫迎客

“方才都说‘张杨费吴’一家人,这不就又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了吗?费族长,费族长他怎么可能是奸细?”

“对,吴族长、杨族长,可不能中了他人挑拨离间之计。这明摆着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张义见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之间生了嫌隙,自是窃喜万分,哪怕其中不泛明白人,但是人多眼杂、人多嘴杂,又能如何左右?

张义轻飘飘一摇折扇,高头大黑马缓缓与张智、张仁追了去,一边又正色说道:“诸位,诸位,本公子可是读书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本公子可从来没有说过吴族长是奸细,哼,这也太可怕了,这简直太可怕了,本公子再不走,又会被你们带沟里去!”

“走咯,走咯,走咯,本公子又少了一桩烦心事。无事一身轻,回府再喝上它一壶五石散兑酒,那一个味儿,真是爽快!赶明儿一大早,本公子又得去看一看半老小徐娘子,半老小徐娘子,……”

张义马缰绳极速一拉,径直一闪黑影消失在前方的松林里。

吴长志与杨明利见走了陈静、走了张家人,径直又一声长叹。

吴长志大刀极速一收,瞅见火光中的一干人等面色各异,径直厉声又道:“诸位,也都回去了吧!记住,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都是一家人,要是一家有难,三家当同心同德如此,都明白了吗?”

杨明利缓缓又道:“吴族长言之有理,这吃了一半的膳食,再吃也索然无味了。老夫,这也回去了。杨家人之事,老夫还得思量思量,也去寻一寻奸细,家贼难防啊!”

杨明利大斧头一扬,随着杨家管家领着杨家人一同离开了吴家庄院。费家人虽然心中不快,费家管家还是领着费家人一同离开了吴家庄院。吴长志旋即大刀一扬,厉声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吃了一半的膳食,岂有再吃之理?”

“都走了,都走了,那就都走了吧,老夫这也该回去了。管家,一同回府,咱们也要寻一寻吴家人中的奸细,重中之重在吴明那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张青龙与张白虎来过此地,前后就没有几个人知晓,吴明还口口声声大骂老夫眼瞎,其心可诛,其心着实可诛啊!”

“……”

吴长志自是一脸阴沉,径直也急促的步出了吴家庄院,锦绣华衫一拂,又若有所思的往吴府行去。

陈静一个人离开了吴家庄院之后,径直取道南山郡而去。又因为天黑,只有一绺驿道泛着白纱白袍微微的白光,故而放缓了步子,一时只得信马由缰,身后又追上了一大片火光,还有军士一通呼喊。

“孟婆郡嫌弃纯依香儿女侠,孟婆郡嫌弃纯依香儿女侠,孟婆郡嫌弃纯依香儿女侠,……”

“有多远,那就走多远。再敢踏回孟婆郡半步,后面的陈家人性命不保,陈家人性命必定不保,……”

“……”

陈静虽然怒火冲天,但是与太守府的弓箭手发火,结果全然无济于事,只在心里默默的念叨道: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如今,身后又有一大片火光照了过来,松林中的九尺驿道越见明亮,高头大白马又一阵狂奔。

踢踏、踢踏、踢踏,……

“驾,驾,驾,……”

九尺驿道延伸之处,孟婆郡是越来越远,南山郡是越来越近。

路转山回,山转路回。

陈静身后的孟婆郡太守府步军与弓箭手也不追了,径直停在了一边,仰头一通满意的轻笑。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趁着模糊而又跳跃的火光,已然置身在南山郡地界之内了。

“老吴诶,老吴诶,……”

突然,在九尺驿道正前方骤起一阵急促的猫啼,之后一闪灰色的身影在驿道正中大摇大摆而行。

陈静认得这一只大灰猫,是孟婆郡中路边野店朱掌柜家的那一只大灰猫,这熟悉的声音,没谁了。

大灰猫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一边悠然自得的摇晃着尾巴,像是在为陈静领路。

孟婆郡中一切纷扰之事,也由着高头大白马的步子放去了一边。如今人在南山郡,得从头再来。

火光渐弱,驿道渐暗。

就在不经意之间,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回头,孟婆郡太守府的军士已然寻不见踪迹,也听不见人声,看来孟婆郡是越来越远了。

突然,在九尺驿道前方松林外的一处山坳里,若明若暗的闪出了微微跳动的烛火之光,还夹杂着一个长者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大灰猫一点儿也不客气,径直急切往火光处一路小跑奔去。

陈静一时好奇至极,径直也随着大灰猫弃了九尺驿道,策马缓缓踏入了泥泞小道,还好没有下雨,无非在高头大白马上有一些颠簸,像是孟婆江中的一叶扁舟。

“老吴诶,老吴诶,……”

大灰猫牵肠挂肚之声,在这一方黑漆漆的山坳小道上一时又惊飞了无数夜鸟与蝙蝠,空中一只只飞蛾,也如大灰猫往火光处飞去。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旋即透过面纱斗笠,之后紧握越女剑,江湖中道是:小心行得万年船。

透过那一绺跳跃的微弱火光,有几间别致的草屋;屋前有几棵划破夜空的常青树;屋左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屋右一方清幽的荷塘,荷叶中夹杂着莲蓬与花骨朵,荷叶下还有或稀或疏的水葫芦。

大灰猫旋即以尾巴为蒲团,坐在草屋正前,仰头轻呼道:“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屋子里长者的读书声音旋即停了下来,之后火光一暗,紧接着一方烛台立于草屋堂前,之后又轻声急切道:“你这一个家伙,这都大半夜的,你还让不让人好生读书了?还让不让人好生读书了啊!”

陈静一时看得明白,径直吃惊的轻声道:“朱掌柜,怎么是你?”

毕竟,眼下的朱掌柜与初见时的朱掌柜相去甚远,袭地的白纱白袍、外披鹤氅、头戴白色纶巾,左手执一方烛台、右手执鹅毛扇。

朱掌柜微微一笑,径直轻摇鹅毛扇,旋即轻轻的放下了烛台,一边与陈静作揖道:“贵客亲临,寒舍蓬荜生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纯依香儿女侠,里边请!”

陈静斜身一跃下马还礼,径直左右环视之际,牵着高头大白马拴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常青树上,却又惊醒了不远处的三五只大白鹅。

大白鹅仰头一通高歌,瞅见陈静一声飘逸的白,径直齐声道:“鹅卖嘎,鹅卖嘎,鹅卖嘎,……”

大白鹅的脖子越伸越长,大灰猫见势也一轱辘起身,旋即也仰头附和着又一阵疾呼道:“老吴诶,老吴诶,老吴诶,……”

朱掌柜旋即拿回了烛台,鹅毛扇一扬,轻声说道:“好了,好了,好了。老朽都知道了。老朽都知道尔等迎客之心了。都歇歇了吧!”

大灰猫在大白鹅前弓着一回身子,之后尾巴一摇,大白鹅埋头止住了声音,乖的像一只只绵羊。

“纯依香儿女侠,上一次野店出手相助,老朽忙于回南山郡,一时还未道谢,今番天赐一遇,老朽正好答谢一二。女侠,里边请!”

“朱掌柜,深夜道访。确实唐突至极,晚辈这就打搅了,……”

“诶,纯依香儿女侠何出此言?老朽已经上了年纪,白天与黑夜都是一样漫长,故而挑灯夜读,聊以打发这剩下的漫长岁月。以老朽看来,纯依香儿女侠一脸落魄相,是否败于孟婆郡张家人之手?”

“晚辈先前不听前辈之言,确实中了张信与张礼合谋的敲山震虎与驱虎吞狼之计,败得心服口服!张信果然城府极深,老谋深算啊!”

“哈哈,纯依香儿女侠,孟婆郡张信出了名的工于心计。只怕不止敲山震虎与驱虎吞狼之计吧?这其中必定有阴谋,也有阳谋吧!”

“看来前辈对孟婆郡张家人了如指掌,晚辈正好请教一二,待以后寻着幽嫣谷墨家弟子,再杀回孟婆郡,与张青龙、张白虎报仇!杀尽天底下的五斗米道,为梦中的漂亮姐姐,也是世人说的绿珠报仇!”

朱掌柜轻摇鹅毛扇,径直迎陈静入草堂又道:“纯依香儿女侠,里边请。老朽也便说道说道,也算是助女侠一臂之力了吧,请!”

陈静一时放松了警惕,径直紧随朱掌柜其后,紧接着又一闪白影步入了内堂。内堂中一应陈设朴素至极,都是寻常乡民所用的器物。

内堂中又亮起了几盏烛台,陈静轻放越女剑,缓缓取下面纱斗笠,径直抬头一看草堂中的神龛上还立着一个灵位,在灵位的一侧还悬着一副袭地的字画。

灵位上写到:汉丞相诸葛孔明之位。字画落款:武侯八阵图。

陈静一惊,径直抱拳又道:“前辈,祖上何人?这,……”

第422章 诸葛长风道前因

“哈哈,哈哈,哈哈。纯依香儿女侠,老朽正是诸葛孔明之后啊!实不相瞒,老朽诸葛长风,只因行走江湖方便,故而化身为朱掌柜!”

诸葛长风一副沾沾自喜之态,全然无以言表。也确实如诸葛长风所言,诸葛一姓在南山郡中也有不少族人,也是闻名天下的姓氏。

陈静先前也听人说过,诸葛一姓在汉末名噪一时如雷贯耳。

毕竟,诸葛氏一家人中的几兄弟魏、蜀、吴各事一主,魏有诸葛诞、蜀有诸葛亮、吴有诸葛瑾。

诸葛诞事魏不忍司马氏窃国专权,被司马昭诛灭三族;诸葛亮鞠躬尽瘁,死于五丈原;诸葛瑾之子诸葛恪专权,被孙家人诛灭三族。

诸葛亮死后多年,魏国邓艾父子奇袭蜀国,诸葛亮其子诸葛瞻、其孙诸葛尚,在绵竹战死殉国。

只是,再后来就少有听闻诸葛氏一姓的声名。陈静一声长叹,旋即又急切追问道:“诸葛前辈,即是如此,可是在江湖传闻中,……”

诸葛长风鹅毛扇一摇,径直仰头一阵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老朽知你心中所问,怀疑老朽浪得虚名,似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凡夫俗子之辈,借诸葛孔明之名,虚有其表咯?哈哈,哈哈,哈哈。实不相瞒,南山郡这诸葛氏一姓,确实为诸葛孔明嫡亲之后。”

“数百年之前,诸葛孔明的长子诸葛瞻与长孙诸葛尚确实在绵竹战死殉国。只是,诸葛瞻还有一个襁褓中的次子诸葛京。蜀国灭亡后,诸葛京流落于江湖,这才有了南山郡咱们这诸葛氏一姓族人。”

“……”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上天有好生之德,忠良之后天可怜见。

只是,陈静一时没有想明白,诸葛长风即是诸葛氏一姓之后,又为何要去孟婆郡开一家野店,况且孟婆郡五斗米道皆是用寻常的一群道士去收五斗米,为何顶上三道其一的张仁要亲自过问诸葛长风?

陈静百思不得其解,径直看了一眼神龛上的灵位,旋即又道:“诸葛前辈,既然如此,那在孟婆郡野店之事,还有张仁他,……”

诸葛长风一时轻摇鹅毛扇,径直盯住草屋外黑漆漆的夜色,缓缓说道:“纯依香儿女侠,老朽在孟婆郡的那一处野店,原本也只是打发一回无趣的时光。莫奈何啊,大概是被张仁发现了老朽的身份,故而他几次三番的故意前来找茬!”

“张仁可看不上老朽的五斗米,估摸着看中的是诸葛家的绝学。诸葛家的绝学,又岂能轻易往传?”

“……”

陈静一惊,自然也知道当年诸葛孔明发明了不少旷世之作,毕生所学兵法与八阵图名传天下,更有连弩、武侯战车遍布军中。

“诸葛前辈,莫非,张仁还别有所图?若是前辈给不起五斗米,就要威胁前辈交出诸葛家的绝学?诸如木牛流马、呼风唤雨之类?”

“哈哈,哈哈,哈哈。看来,纯依香儿女侠对老朽诸葛一门知之甚多的啊!五斗米道如今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天下州郡皆是五斗米道的粮仓,要木牛流马何用?各州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各有道法,要呼风唤雨之法何用?五斗米道有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专使背后捅人刀子,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诸葛前辈,倘若如此,那张仁那一个臭道士所图为何啊?”

“张仁,该当是张不仁,一个仁字,可实在是不仁之辈啊!天地不仁,皆以万物为刍狗。张仁图的是老朽家的天地三才阵阵法啊!”

“诸葛前辈,天地三才阵?晚辈从未听闻过呢!天地三才阵又是何阵法,张仁要这阵法何用?”

诸葛长风一时目光凝结,屋外的大灰猫一闪身影入了草屋,径直先瞅了一眼陈静,之后端坐在尾巴上,旋即又盯住诸葛长风一通轻呼道:“老吴诶,老吴诶,……”

诸葛长风旋即鹤氅一拂,紧接着弯下老腰,鹅毛扇一拂猫耳朵,缓缓道:“老朽知道了,老朽知道了,老朽都知道了,你这老伙计!”

诸葛长风旋即又正了正身子,之后长叹一声道:“孟婆郡张家人,自持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以张信之老谋深算与张礼的别有所图,只怕纯依香儿女侠这一出,让张信与张礼更加上心一件事,那就是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孟婆江南、江北之主也都要姓张!”

陈静一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张家人跋扈至极,这一次居然屈身到吴家庄院用计要回张智、张仁。

如此说来,张信与张礼合谋正在酝酿一盘更大的棋局。只是,张家人如今这一盘棋局已经赢了,天地三才阵又为何备受张仁青睐?

“诸葛前辈,晚辈听明白你说的话中话了。只是,这天地三才阵对孟婆郡张家人,有何大用处?”

“纯依香儿女侠,让老朽说你什么好呢?老朽一时也没明白,女侠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诸葛前辈,这,这,这,……”

“哎,罢了,罢了,罢了啊!无论纯依香儿女侠真不知也好,假不知也罢,老朽那就再叨叨一次。这一些年来,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孙秀各有胜负,一强一弱、一弱一强,此消彼长之间,但是一时半会又分不出胜负,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北斗七星剑阵,五斗米道孙秀有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诸葛前辈,北斗七星剑阵晚辈有所耳闻,在晚辈年幼时,只见过一个人使的北斗七星剑阵,……”

诸葛长风闻言骤起一阵似笑非笑的尴尬,无可奈何轻摇头,紧接着摇了三回鹅毛扇,缓缓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让老朽说什么好?一个人使的北斗七星剑阵,那也能叫北斗七星剑阵?……”

陈静一时沉默无言,径直不再与诸葛长风多说一字半句,正如先前半老徐娘所说: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虽然陈静确实有所经历,但是这要一说出来,诸葛长风未必全信,与其如此,又何必凭添烦恼!

至于陈静年幼时,在孟婆郡幽嫣谷中确实也亲眼目睹陈旭嫦一个人使过的北斗七星剑阵。结果也如眼下诸葛长风一般,受当时的“僧道双煞”的嘲笑,而后不敌落败。

诸葛长风又见陈静一时沉默不语,径直仰头一阵叹息道:“实不相瞒,这天地三才阵阵法,大多也出自于桃花源中的幽嫣谷墨家。北斗七星剑阵,也衍化自天地三才阵阵法中的一阵。孟婆郡张仁要寻天地三才阵,那也是在寻北斗七星剑阵的破敌之阵啊!张仁其心,其心是在寻灭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道啊!”

陈静闻言大吃一惊,看来如今的这一个世道比年幼之时的那一个世道更为凶险,虽然错负轮回剑法略有小成,但是万万不能大意。

陈静极其镇定,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道:“晚辈一事不明,既然天地三才阵如此厉害,为何幽嫣谷墨家弟子只习得北斗七星剑阵?”

诸葛长风鹅毛扇一扬,指住屋外黑漆漆的天色,道:“天意如此,能奈天何?要是当初诸葛孔明一把火在上方谷烧死了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何来今日之故?”

“况且,天地三才阵又非人人得之即可练成,要讲究悟性,也得是缘分。缘分不同,自是各安天命!”

“天地三才阵下分十大阵法: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宇连方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父星观阵、十面埋伏阵。只因这十套阵法夺天地神鬼莫测之效,才情震慑天地人,故而又总称为天地三才阵。这十套阵法皆可统军上阵,幽嫣谷墨家北斗七星剑阵衍化自七星北斗阵,威力也不小。”

“纯依香儿女侠,如此,你现在该明白张仁为何与老朽这般的糟老头子过意不去了吧?”

陈静一时明了,旋即又道:“诸葛前辈所言,晚辈醍醐灌顶。看来诸葛前辈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有渊源,晚辈也正想去寻幽嫣谷墨家弟子,前辈可否指教晚辈一二?”

诸葛长风仰头微微一笑,径直鹅毛扇一摇,轻飘飘又道:“想必张仁也顾忌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未与老朽用强,只是,如今想对老朽用强,老朽也不再孟婆郡了。张仁鞭长莫及,鞭长莫及了,哈哈!”

诸葛长风长笑了好一阵子,紧接着一手轻抚鹅毛扇上的片片鹅毛,之后字字珠玑又道:“幽嫣谷墨家就在南山郡的桃花源中。桃花源,有缘人能进出其间,如今又有道家上清派嫡传弟子葛洪看守,五斗米道更不能入其间。”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前番命丧孙秀之手,如今是幽嫣谷墨家唯一的女弟子、七弟子陈旭嫦接任第九十九代谷主,……”

第423章 诸葛长风明大道

陈静闻言骤起一股五味杂陈,酸涩之味又让人无处发作。记得在年幼时,见到两鬓斑白的陈旭嫦,还得毕恭毕敬称一声“姥姥”,如今陈旭嫦新接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之位,想来也正直青春年华,即使再叫她一声“姥姥”,兴许反倒让人觉得有故意诋毁之意。

罢了,罢了,路转峰回,骑驴看唱本的事,即使说出往事来,就好比幼时绿珠在梦中授错负轮回剑法一样让余者惊为滑稽之谈。

“诸葛前辈,既然如此,想必也都认识幽嫣谷墨家的七大弟子,前辈你可知他们如今人在何处?”

“纯依香儿女侠,老朽与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确实有数面之缘。只不过,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一直与五斗米道周旋,且各自游走于孟婆江南、江北州郡。如今,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身玄色行头且仗越女剑者,即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陈静自然明白,曾经也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也有一身玄色行头,只可惜在孟婆江北之地一夜化为虚无,再入世之后,就这一身白纱白袍,遥想起来万般有愧。

“诸葛前辈,既然与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有数面之缘,想必也知其姓名,越女剑剑下功夫谁更了得?”

“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老朽倒也知其大名。至于越女剑剑下功夫谁更了得,老朽实在就说不清了。毕竟,老朽少有见到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一同出剑,不敢断言。陈旭嫦为七弟子,又最为年幼,以老朽看来,年纪与纯依香儿女侠相差不远,既然能得谷主之位,想必越女剑剑下的功夫最为了得了吧。”

“哦?兴许前辈言之有理,……”

“哈哈,哈哈,哈哈。纯依香儿女侠,既然你要去寻他们,他们越女剑剑下功夫又怎么样,往后你自见分晓,老朽方才也是随意一说,不必太在意,也不必太当真。”

诸葛长风旋即又轻抚了一回鹅毛扇,上了年纪又正值夜深,回忆一些往事最为伤神,之后又若有所思的停歇了一小会儿。

“哦,对了,如今幽嫣谷墨家的大弟子是慕容白、二弟子是虞丘长乐、三弟子是贺兰大山、四弟子是南宫崎、五弟子是乌图木、六弟子是曹小强,七弟子陈旭嫦已经为幽嫣谷墨家九十九代谷主,……”

“如今幽嫣谷墨家的七大弟子皆是孟婆江南、江北之人。这其中,大弟子慕容白、二弟子虞丘长乐、三弟子贺兰大山另有八拜之交,常常三人结伴而行,江湖中道:有其一必有其二,实在情谊不浅啊!”

“这六弟子曹小强嘛,听人说,他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的曹孟德的嫡亲后辈传人。当年曹魏篡汉自立,当今司马氏又篡曹魏自立,末代帝王曹奂被封为陈留王,曹小强为曹奂之后,流落江湖,机缘巧合被收为幽嫣谷墨家第六弟子。”

陈静隐约想起了一些往事,只是说出来更会让人咋舌,只有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陈静一时觉得,眼下能遇见诸葛长风,也算是得遇其人。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的大致情形也便如此了,寻思之间又道:“诸葛前辈,五斗米道皆称道家上清派弟子为旁门左道,这是为何?道家上清派弟子葛洪又与幽嫣谷墨家有何干系?”

诸葛长风一时轻摇鹅毛扇,旋即轻抚了一回大灰猫,若有所思之后,缓缓说道:“道家上清派弟子与幽嫣谷墨家有何干系,老朽确实不知有何隐情,虽然江湖中有各种风闻,也不足为信。往后纯依香儿女侠要是见到了葛洪,又或者见到了陈旭嫦,你自问之即可。”

“至于五斗米道视道家嫡传上清派为旁门左道,这是江湖中最习以为常的宗派势力之争,无非也就是谁压谁一头,一时强者有理、弱者为旁门左道之理,就好似儒家的孔孟、道家的老庄、以及墨家不也有不同的言论侧重之争吗?”

“……”

陈静一时全然明了,儒家的孔孟之争,一个在于温和,一个在于激进;道家的老庄之争,一个在于无为,一个在于逍遥。至于墨家之争嘛,最后导致在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消亡,江湖中也只有幽嫣谷墨家这一个分支传至当今世道。

陈静一时又回想在吴家庄院,听吴长志与杨明利所言,南山郡是杜家一家独大,如今已然人在南山郡中,自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诸葛前辈一言,自是拨云雾而见青天,晚辈佩服!如今晚辈已然忍在南山郡,南山郡太守是何人?南山郡的青云道长又是何人?”

“哈哈,哈哈,哈哈。看来,纯依香儿女侠已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也罢,老朽本为南山郡人,自然比纯依香儿女侠熟知南山郡中的杜家人。以老朽看来,这杜家人,应该不姓杜,该当姓毒,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毒物。要不是桃花源在南山郡,幽嫣谷墨家在桃花源,只怕南山郡会沦为人间地狱!”

“哦?前辈但说无妨!”

“南山郡太守杜安,太守府差役头领杜康。青云道长杜福,左肩右膀杜长、杜寿。孟婆郡有张家人‘四家五害’之名。南山郡顶上三道却有杜家人‘福寿长安康’五家之祸。”

陈静一时全然明了,看来这一次入南山郡还得放低身段,要是再添多了枝节,反为不美。

“哦,对了。倘若纯依香儿女侠要去寻道家上清派弟子葛洪,上了驿道再往南行半天路程,去找县令陶渊明,又号五柳先生,五柳先生与葛洪交厚。不知葛洪有没有悟出破解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幽嫣谷墨家弟子行踪不定,可遇不可求。”

“晚辈多谢诸葛前辈。待天一放明,晚辈就去寻陶渊明。只是,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似前辈这般高人,为何独居在此?”

诸葛长风轻摇了一回鹅毛扇,径直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难道你没听说过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吗?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老朽受不了天底下的五石散兑酒,故而小隐于此。”

“呵呵,……”

陈静淡淡一笑,全然明了,这世间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之辈,一副飘飘欲仙的姿态与诸葛长风一副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也不可相提并论。

“老吴诶,老吴诶,……”

大灰猫急促的弓起身来,隔空对着黑漆漆的夜空一通狂叫,两只眼珠子泛着绿光,如临大敌之感。

紧接着,高头大白马又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撕裂之声,旋即大白鹅“鹅卖嘎”又吵起声来。

陈静旋即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想不到大半夜还有人跟来,一时又不知是为谁而来,兴许是为诸葛长风的天地三才阵阵法吧。

诸葛长风面色一惊,旋即隔空一通大喝道:“来者皆是客,为何如此这般鬼鬼祟祟的,要是见不得天光,那就休怪糟老头子我无情,……”

正当诸葛长风大喝之际,鹅毛扇极速往外一扬又一拂,从鹅毛扇中的杆子里射出一道数十支针影。

咻咻、咻咻,……

茅草屋外突然一阵重物轰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哎哟”。

陈静旋即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一闪而出,在烛台明亮的屋内待久了时辰,出屋入眼一大片全是黑漆漆的混沌之感,完全看不清任何人影,待诸葛长风手执一方烛台立于草屋前,发现在堂屋偏西的地方,一连滴出几绺血迹。

“诸葛前辈,这人逃了,……”

诸葛长风又极其警觉的看了一回黑漆漆的天色,径直隔空一通大呼道:“无论你受何人指使,老朽的天地三才阵阵法只与有缘人!谁想要强来争夺,一个人来是死,一百个人来还是死,多少人来都是死!”

诸葛长风沉默了片刻,旋即又迎回陈静端坐,歉意道:“如今,眼馋天地三才阵阵法绝学的三流九教甚多。老朽虽然不善使刀弄枪,却精通于机关暗器,鹅毛扇中的飞针与连弩、武侯战车之法等同。”

陈静一时释然,如今全然明白诸葛长风养猫、养鹅之故了。

“如此,诸葛前辈神机妙算,晚辈佩服,佩服啊!看来,前辈的神机妙算之法,比谢氏神算子之法更接地气,也更让人信服,……”

“纯依香儿女侠高看老朽了,老朽无非是多方思虑后的周全;而谢氏神算子之法,乃《易经》中的大道至简,老朽不及,不及万一啊!”

“……”

诸葛长风一时说的兴起,毕竟很久没有生人来拜访,不知不觉已然说到了头遍鸡鸣。

“咕咕,咕咕,咕咕喔,……”

听了后半夜,陈静受益匪浅,鸡鸣之后起身道别。

诸葛长风也不挽留,径直指路让陈静去寻陶渊明。

第424章 杜康势迫蒯忠良

辰光初拂晓,白影疾墨林。

陈静策马一路往南没跑多久功夫,在九尺驿道前方右侧的一处山坳里,又惊起了一番争吵。

陈静原本以为行路早,那知路上更有早行人;原本以为林中小鸟觅食惊飞绕,那知吵声胜知了。

陈静一时又放缓了马缰绳,侧耳听出了争吵声中的异样,旋即加鞭一扬离开了九尺驿道,往山坳中的那一处争执声中奔了过去。

山坳背山靠田处,一座古色古香的木屋,连着木屋的左边是一座茅草屋、右边也是一座茅草屋。

天光渐明,三只黄、棕、麻色羽毛的大鸡领着一群黑色小鸡,已然惊恐的往屋后的林中觅食去了。

木屋堂屋门前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老妇人左边是一个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左边是一中年妇人,中年妇人左边是一个男孩子。

中年汉子这一家子人,确实上有高堂、中有糟糠、下有小儿。

围在中年汉子一边的又是一群数十个皂衣大氅的差役,领头的差役袭地的大氅越见飞扬跋扈,寿帽上没有雉鸡尾羽、也没有孔雀尾羽,而是一朵新鲜的粉红月季花。

皂衣差役头领不是别人,正是南山郡太守府的差役头领杜康。杜康面方耳厚,鼻子带钩,眉中夹杂着几根稀疏的白发,人中一点黑,眼角下斜自带一绺无尽的煞气。

跪在地上的中年汉子姓蒯,名忠良。蒯忠良一身朴素的服饰虽然比不过诸葛长风,但也比一般的乡民短打小衣强了许多,至少能袭地的一身长衫,也像极了读书人。

蒯忠良祖上是汉初劝韩信拥兵自立的蒯通之后,后来韩信被吕太后诛杀,蒯通却破天荒的被赦免。

故此,蒯通感念刘邦恩德,立下族规,蒯通之后的子孙后代无论书名、号名,必得有一个“忠”字。

蒯通捉刀又著《战国策》传于后世,所学精髓:以势相争、以智谋相夺。此书中更暗藏不为人知的秘密。蒯通之后蒯良、蒯越在汉末名噪一时,后来诸葛亮的一个姐姐嫁入蒯家,蒯家其势更为显赫。

有道是: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花无百日红,人无百年盛,似诸葛一家都没落了,蒯家更为没落。生逢乱世之变,蒯家这一个“忠”字,更为显眼。故而,蒯忠良为其子取名为:蒯忠义。

蒯忠良祖上流落于南山郡也有好几代人,但是在这样一个强者更强、弱者更弱的年代,蒯忠良都觉得蒯家确实一代不如一代了。

眼下,连曾经名不经传的杜家在南山郡都飞黄腾达了,要是杜家人说一,非杜家人说二那是找死。

蒯忠良名下虽然还有一些微薄的田地,但太守府差役都为五斗米道收五斗米,日子一久,又非富庶的大户人家,越来越捉襟见肘。

这不,前几日郡中的五斗米道道士挨家挨户才收了五斗米,如今太守府差役头领杜康又一次亲临,似蒯忠良这般人家,实在受不了。

蒯忠良一时明了,旋即很自觉的轰然五体投地,径直又一通嘶哑着声音道:“吱吱,吱吱,……”

在蒯忠良的心中就似有一把刀子割光了五腹六脏,就只剩下一具躯壳,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妻儿老小还要好生的活下去。

“吱吱,吱吱,吱吱,……”

蒯忠良再一次学起了老鼠叫,无论有多委屈,无论有多不甘,与南山郡杜家作对者,准没好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你看,你们看,这一个老小子,还当我等是五斗米道道士咯,……”

“哈哈,哈哈,哈哈。杜大人,蒯忠良这一个老小子,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想一想,这可都是他们蒯家祖传的美德啊!”

“杜大人,可不是嘛,这一个老小子,倒也不似那一些迂腐的读书人,更不似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读书人,堪称蒯家一绝啊!”

“杜大人,这一个老小子,还不交出《战国策》中的秘密,那就是与南山郡杜家为敌,要是与南山郡杜家为敌者,生不如死。……”

“……”

杜康一时并没有答皂衣差役的话,径直皂衣大氅一拂,腰刀从左手丢去了右手,又从右手丢去了左手,径直一边极其得意的仰头轻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你们都听一听,这说的多好,写的多好,明明为本官而写。想不到曹孟德啊曹孟德,本官该是谢你呢?还是谢你呢?还是谢你!不过,曹家的江山已经亡了,又如何能谢呢?本官也是左右为难啊!”

“哈哈,哈哈,哈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好,好,如此甚好啊!来,来,来,蒯忠良,既然大名为‘忠良’二字,如今南山郡为杜家一家人说了算。既然如此,那就从本官胯下钻过去,本官会酌情考虑再宽限你几日。”

“……”

杜康旋即大氅一扬,马步左右一蹲,腰刀重重一杵地立于左侧,紧接着眉头一舒,道:“蒯忠良,来呀,来呀,本官都侯着呢!”

皂衣差役腰刀前后、上下一扬,像极了风中的一只只蛾子,径直又一通疾呼,嘲笑道:“爬过去,快爬过去,快爬过去啊,……”

杜康一时兴起,径直又若有所思道:“蒯忠良,你家先祖可是劝人谋反之辈啊!当初,韩信发迹之前能受辱,如今,本官倒是想看一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忠良之辈!”

蒯忠义一时恼怒,径直正起了上半身,急切大呼道:“杜浑官,你是一个昏官,烂官,臭官。欺凌郡中乡民如此,早晚必不得好死!”

蒯忠义旋即又跪步上前,拉住蒯忠良的衣袖,一边急切道:“爹,爹,爹呀。不能钻,不能钻,这不能钻的呀!钻了这一个‘狗洞’,咱们蒯家算是完了,算是见底的完了!”

蒯忠良扭头厉声大骂道:“大人说话,小孩儿插话该当掌嘴。蒯家完不完,你说了不算,一边去!”

蒯忠义一时恼怒,急促上前伸出了一个稚嫩的拳头,一闪身影往杜康右脸太阳穴重重袭了过去。

嘭!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皂衣差役重重一脚,踢飞了蒯忠义,一边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小小年纪就与官府作对,长大了那还得了!”

“哎呀,哎呀,哎哟喂,狗官踢人老疼了,老疼,老疼,……”

蒯忠义一边折身趴在地上,一边怒目而视这一些皂衣差役,眼中尽是无穷无尽的仇恨。

老妇人与中年妇人跪地奔了过去,一边缓缓的扶正了蒯忠义,老妇人一边又道:“忠义,我孙,你要听你爹的!可不能乱了三纲五常,子不教,那也是父之过。……”

蒯忠义瞥了一眼蒯忠良,径直又鄙视了一眼杜康,正当还想大骂出口的时候,中年妇人一把捂住蒯忠义,轻声道:“忠义,我儿,为娘的话,你可不能不听。人强我弱,是为案上刀俎,只会挨刀更快!”

蒯忠义支支吾吾不成声,中年妇人也不会让蒯忠义吱声,直到蒯忠义一时用尽了力气,最后一头埋进中年妇人身前,轻声抽泣如雨。

杜康见势,与蒯忠义竖起了大拇指,径直道:“有种!不过,要是你爹今日不把《战国策》中的秘密交出来,这一个洞,钻定了!”

皂衣差役又一通大呼道:“蒯忠良,快钻!杜大人让你钻,那是给你脸面,可别辜负了杜大人一番好意!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刁民!”

“是啊,不是南山郡中的每一个刁民,都有你眼下这般好运,你还得谢过杜大人的一番上好之意,这可是杜大人的天赐大恩情!”

“蒯忠良,知恩当图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这一点点小事,钻吧,快钻吧,赶紧钻去吧!”

“……”

蒯忠良缓缓抬起了头,径直又解释道:“杜大人,杜大人呀,小人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战国策》中的秘密就在《战国策》里,你要的秘密也尽在书中,你自读去,又何苦为难小人?况且,这《战国策》一书,天下人尽皆知、人尽可得,又非小人故意藏着、腋着,……”

杜康微微一笑,二指一扬,轻飘飘又道:“不,不,不。蒯忠良,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本官可没有那么傻,《战国策》中的秘密,你知道在那,何故不是藏着、腋着?明人不说暗话,只眼你交出《战国策》中的秘密,将来杜家得势,少不了你开国功臣之名!当初,你家先祖蒯通不也是这样干的吗?这是祖传美德,可不能在你这一代断了根,本官都为你们蒯家着急!”

蒯忠良气急败坏道:“杜大人,羞辱小人不打紧,你要如此这般羞辱先祖,小人,小人,……”

第425章 越女剑一出剑招

“本官羞辱了就羞辱了,你又能奈何?况且,官修史书也写得一清二楚,又如何算是本官羞辱?自作孽让后人还债,天经地义。”

“官修史书说得,奈何本官说不得?没有道理啊!都说南山郡杜家人一个个都是老毒物,本官看来无非也是以毒攻毒而已,哈哈,哈哈,哈哈。以毒攻毒,好哇!”

“说吧,蒯忠良,本官一大早来堵你家门,可是无利不起早,要明白本官一番苦心。既然本官这么早亲临,一者收五斗米换钱与众家兄弟换一点酒钱;二者又怕咱们一时来晚了,你又藏起来,寻你不着;至于三者嘛,要是你真不想说,也不打紧,只要交出五斗米,又钻了这一个洞,事后与妻儿老小也都商议一回,下一次本官来就可以多问几个人了,拖家带口的,跑得着和尚,那也跑不过庙,是也不是?”

“……”

杜康一时得意,蒯忠良想把差役当成了五斗米道磕头学一回老鼠叫,就想完事,杜康不许。

杜康缓缓的瞅了一眼极其得意的皂衣差役,又看了一眼蒯家的一家子人,旋即骤起一阵翩翩欲仙之感,像是正在上天的路上。

蒯忠良缓缓跪步上前之间,见数十个皂衣差役围住一家老小,即使想逃,最后也是逃不了的。

即使侥幸逃脱了,正如杜康之言:跑得过和尚、跑不过庙。

杜康早晚还是会回来的,与其多增笑料,不如忍辱负重潜行。

一家人的岁月静好,就是蒯忠良这般负重潜行换来的。

五斗米,确实也没得交了,倘若再交五斗米出去,一家老小很快得吃树皮,只得去寻“观音土”了。

《战国策》中的秘密,确实也不能交与杜家人,要是南山郡的杜家人得了《战国策》中的秘密,并非杜家人之幸、也非南山郡之幸,更非孟婆江南万民之幸。

《战国策》中的秘密,那只能是留给有缘人的,似杜家这般并非有缘人,又如何能给?即使被打瘸了胳膊、打断了腿,只能说没有。

既然如此,钻一个狗洞,又能如何呢?无非就是钻了一个狗洞而已,一个像人一样的狗洞而已。

蒯忠良一时明了,全然顾不了读书人的“仁义礼智信”,况且,就似孟婆郡张家人的“仁义礼智信”都变成了“四家五害”,又何况是南山郡的“福寿长安康”?南山郡的“福寿长安康”,无非是五家大毒物。

蒯忠良思索已定,跪步上前一通心碎,一步,一步,一步,……

“蒯忠良,快一点,快一点,大清早的,又如何能让兄弟们等久了?要是再久一点,杜大人帽子上的花儿也都谢了,要是杜大人头上的花儿都谢了,那可得掉脑袋!”

“蒯忠良,快一点,你快一点。当年韩信钻了裤裆,之后封侯封王无人能及,这么好的差事,将来封侯封王了,可得有韩信的大度,赏金赏银什么的,再有加官进爵!”

“哈哈,哈哈,哈哈。是呐,杜大人这是在与你封侯封王的机会,赶快钻过去了,早钻早一日封侯封王、晚钻晚一日封侯封王,晚钻不如早钻,我等兄弟都侯着呢!”

“……”

蒯忠良对于皂衣差役的讥讽只当是一阵风,左耳进、右耳出。

蒯忠良虽然跪步缓慢,心中极其不甘,好似一瞬之间就到了狗洞门口,纵使有万般不忍,还是埋头一股脑往狗洞一边爬过去。

“爹,爹,爹啊,……”

蒯忠义怒目而视,如仇的火光盯住杜康,老妇人与中年妇人一拥围住了蒯忠义,就像一口井。

中年妇人再一次捂住了蒯忠义的嘴,蒯忠义一时又不可奈何。

正当蒯忠良爬到一半的时候,杜康顺势坐了下去,旋即腰刀刀鞘在蒯忠良大腿上重重的一拍,径直又仰头一通大笑道:“驾,驾,驾,马儿驾,驾,驾,……”

杜康旋即得意的瞅了一眼蒯家妻儿老母,径直又与皂衣差役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又抑扬顿挫的念叨起来:“马兮马兮你快跑,不吃杂粮专吃草,扬鞭奔到江中去,再看堂前笑今朝。嗯,嗯,好诗,好诗啊,本官也都极其佩服本官了!”

蒯忠良一时又无处发作,背承杜康之重,杜康双腿如柱,一时又过不去,就似卡在了捕兽夹中。

“杜大人,小人已经在爬这一个狗洞了,又如何能把门关上呢?杜大人,杜大人,杜大人啦,……”

“哈哈,哈哈,哈哈。这马儿,还真听话,要说关门打狗,又与马儿何干?只是,本官一大早就来此地了,五斗米,有没有?”

“大,大,大人,杜大人,小人家中无有五斗米了。如今,又是青黄不接的月上,那里还有那么多的米?实不相瞒,小人都快去南山中寻野果、野菜、树皮了。要是今年收成不好,还得去寻‘观音土’!”

“啧啧啧,啧啧啧。说的真是可怜至极啊!让本官说什么好呢?要不这样,把《战国策》中的秘密先告诉本官,再去把诸葛长风家的天地三才阵阵法拿来,杜家保管把你一家老小供起来,当是杜家祖宗也无妨,天赐良机不容错过啊!”

“杜大人,小人再说一次,《战国策》中的秘密,全部都写在《战国策》中,杜家人自可去读!至于诸葛长风家的天地三才阵阵法,小人又如何能去偷?非礼勿言!”

“啧啧啧,啧啧啧。天底下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本官方才可都说的一清二楚,你可不能污蔑了本官。本官只是让你,只是让你去诸葛长风家拿天地三才阵阵法,是拿,是拿,是拿,万万不是偷!”

“杜大人,天地三才阵阵法为诸葛家所有,并非蒯家之物,这不是偷,又是什么?非礼勿言!”

“啧啧啧,啧啧啧。你这一根筋的蒯忠良,你家祖上不是与诸葛家有姻亲血脉相承吗?都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一家人又不说两家人。你去拿过来,天地三才阵阵法就只当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杜大人,恕小人实难从命。江湖中都道: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不了了。蒯家与诸葛家早就淡了血脉相承,何故去拿?”

“……”

杜康一时恼怒,费了这么多口舌,全然没有捞着半分好处,径直右手一扬,极其不耐烦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本官今日好不容易守住了你,休想让你逃脱!”

皂衣差役旋即腰刀出鞘,刀口与蒯忠义祖孙三代围成了一口井。旋即两把腰刀架在蒯忠良脖子上。

杜康旋即立起身来,右脚在蒯忠良腰上重重一踩,紧接着腰刀出鞘一扬,刀面轻拍蒯忠良的双颊五下之后,之后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今日,要不说出《战国策》中的秘密,又或者拿来天地三才阵的阵法,本官告诉你,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本官已经忍无可忍了!”

蒯忠良眉头一皱,旋即又针尖对麦芒道:“生而为人,终归一死。要杀要剐,无怨无悔!《战国策》中的秘密,天下人皆尽知,也不算秘密!想要让小人行窃当贼,小人宁死也不为鸡鸣狗盗之徒!”

杜康满脸煞气变为杀气,径直皂衣大氅疾飞一扬,厉声又道:“是你嘴快,还是本官刀快!斩!”

正当杜康疾呼“斩”字之际,陈静一闪白影而至,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轰然落地,荡开了清晨中一绺湿漉漉的尘雾,径直越女剑先是一式截剑剑气而下,斩开了蒯忠良头顶落下的两把腰刀;紧接着又一式云剑剑气一斜,一道寒光剑影把杜康头戴的那一朵新鲜的月季花如雪飘悠而下,接着脱口而出又道:“大清早的,这当官的就要人老命,着实可恨!”

两个皂衣差役一惊,腰刀震得虎口撕裂,紧接着退后了三步,一时如临大敌之感更是面若冰霜。

杜康一时极其警觉,又看见来时才戴好的一朵新鲜的月季花就这样被斩成了花瓣,怎么不发怒!

“埋汰旮旯,那里来的女人,胆敢管南山郡杜家之事,找死!”

“众家兄弟,一同杀了这一个女人,杀完了这一个女人,再杀了蒯忠良一家,要是得不到《战国策》中的秘密,一把火烧了屋子!”

杜康话音未落,皂衣差役如波一涌上前,刀锋围住了陈静。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左手极速一撑马鞍,紧接着凌空三步一闪白影而下,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剑锋一旋,顷刻之间就压在了杜康脖子上,径直轻蔑道:“不知是你刀快,还是在下的剑快!”

杜康一时心惊,径直支支吾吾又道:“好快的剑,好快,……”

蒯忠良一时面色铁青的急切招呼陈静道:“过路的女侠,万万不可杀了杜大人啊!……”

第426章 青锋大刀庞飞龙

“过路的女侠,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南山郡只许杜家人杀人,不许别人杀杜家人啊!过路的女侠,你可千万别犯了南山郡的忌讳!过路的女侠,蒯忠良求你了!……”

蒯忠良一席话,让陈静确实哭笑不得,看来南山郡非杜姓族人苦杜家人已久矣,就连一个人的卿卿性命也都得杜家人说了算。

如此看来,南山郡杜家恶比孟婆郡张家。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径直轻飘飘的又问道:“似此,那在下就不救你咯?眼睁睁的让你被这一些凶神恶煞之辈一刀劈了算了?”

蒯忠良低下了脑袋,众目睽睽之下又不知当如何答复,一时之间只得沉默不语,又不得不跪步如风奔去了蒯忠义跟前,紧接着又一边嘶哑着说道:“忠义,都是爹爹不中用,都是爹爹不中用啊,……”

蒯忠义见蒯忠良一时得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归于平静,方才对蒯忠良的一番恶语也都抛诸脑后。

毕竟,说话发泄归发泄,但是方才见皂衣差役举刀的那一瞬间,是从心底里希望能从天而降一个英雄,希望蒯忠良不被杀死,要是蒯忠良被杀死了,这不是家败,而是支离破碎于一时、是全家哀嚎。

结果,也真如蒯忠义所愿,几乎是从天而降似的一闪白影,剑光出鞘之际落地就似一朵白莲花。

蒯忠义心中自是感激,径直又轻声呼道:“爹,爹,爹呀,孩儿不孝,是孩儿不孝,是孩儿不中用,要是孩儿中用,一定不会让爹、让娘、让老祖母受此大辱,……”

蒯忠良闻言一时无语至极,蒯忠义众目睽睽下大献殷勤虽然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但是又却极其暖心,眼下之局确实又无能为力,径直只有紧紧的抱住蒯忠义。

杜康缓缓低下了目光一瞥,透过湿漉漉的辰光水雾之气,径直又看了一眼陈静手中的剑鞘,大惊失色又道:“越女剑,越女剑,又是一把越女剑,幽嫣谷墨家弟子都是一身玄色行头,你究竟是何人?”

陈静一阵嗔怒,旋即越女剑剑鞘对相持的皂衣差役一扬,紧接着又轻飘飘的说道:“在下手中之剑,正是越女剑。尔等可都听好了,在下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杜康一阵诡异之笑,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纯依香儿女侠?没听说过!陈静?也没听说过!一个无名之辈胆敢来南山郡挑衅杜家,方才蒯忠良也都说得极对!想要在南山郡杀杜家人,可得掂量掂量!”

“方今孟婆江南、江北,就算大名鼎鼎之辈前来,若是无礼了杜家人,必定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看你这般大好青春年华,若是命丧于南山郡,家中长辈该有多伤心,哈哈,哈哈,哈哈!”

“……”

杜康自以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迫之于势,必定让陈静知难而退,之后便化解了这一处危局。

陈静早有诸葛长风指点,心中已有分寸,旋即一阵嗔怒,径直反驳相讥道:“无名之辈也好,大名鼎鼎也罢,如今脖子都在剑下了,不知这一位杜大人,你还怎么顶牛?还拿什么勇气来顶牛?况且,方才这一位杜大人你也都说了,在下也只是一个无名之辈,正是铜墙铁壁也怕绕指柔,你不心慌吗?在下又非南山郡人,杀了就杀了,你又能奈在下何?哈哈,哈哈,哈哈!”

杜康一时无言以对,自知不是越女剑的对手,正色道:“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要是你今天放了本官,本官就饶了这一家子人!要是本官今天命丧越女剑下,杜家人必定会血洗了这一家子,这一家子祖宗十八代,必定被挫骨扬灰!”

陈静心中一阵窃喜,如此,正好借坡下驴,佯装不屑道:“呵,杜家人也开始做起了买卖。也罢,在下初入南山郡,这一次,就当是与南山郡的一份见面礼吧!”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收又一旋,紧接着剑鞘一推,杜康连蹦带跳闪退去了三步之外,之后腰刀一旋,盯紧陈静又打量了一次。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咱们走着瞧!下一次遇见了杜家人,没你这一次这么走远,哼!”

“众兄弟们,咱们走,一大早空忙活了一场,赶紧去寻一个店好生喝几壶五石散兑酒消一消气!”

“……”

皂衣差役一时腰刀入鞘,之后一闪身影迎出了杜康,一群皂影很快就消失在山坳远处的尽头里。

杜康走了,蒯忠良领着一家老小跪地磕头,之后缓缓又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忠良家贫无以好食相留,但求女侠停留一时半刻,行走江湖多带一些干粮也好!”

蒯忠良旋即又招呼道:“孩儿他娘,你去看看,和一些杂粮面,多加一些韭菜星子,做几张大饼!”

中年妇人极速点头起身,之后扶起老妇人一同往后堂奔去。

陈静越女剑一斜,极速入鞘,缓缓又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干粮也不必浪费大家的口粮了。要谢,你就谢这一骑白马吧!这马的主人,原先叫刘一谷,听说过吗?”

蒯忠良闻言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又道:“虽然不认识,但是也听过刘一谷的大名,使一口九环大刀在孟婆江北之地以一人之力与五斗米道道士周旋,堪称世间豪杰!”

“蒯某人也知刘一谷原本也是汉高祖皇帝宗亲之后。如今,刘一谷这一匹马领着女侠来救蒯某,蒯某愧疚难当啊!看来,蒯家与刘家,和先祖一样,数百年也没绕过去。”

“先祖有灵,先祖保佑!蒯家定再谢刘家之恩。倘若蒯某有朝一日见着了刘一谷,定不负刘一谷!”

“……”

陈静见蒯忠良一时高兴,旋即又多等了一会儿,之后斜身一跃上马,径直又道:“在下还得去寻陶渊明,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蒯忠良一时眼中有光,径直招呼蒯忠义奔去后堂,紧接着一脸七分喜色,抱拳又道:“女侠,既然不受蒯某的干粮,这去寻陶渊明,有蒯某在,必定更容易寻得!”

陈静自是欣喜无比,径直又急切追问道:“如此,那就多谢领路了。在下,受诸葛长风指点而来,看来,这一切都是天定缘分啊!”

蒯忠良一拂衣袖,径直理了一理灰色纶巾,之后正了正身子,缓缓又道:“兴许如女侠所言吧。如今县令大人陶渊明为杜家之事郁闷着呢!倘若要去官府寻他,恐怕一时半会也寻不着他!蒯某与县衙差役头领庞飞龙还有一些交情,庞飞龙定会领你去见陶渊明的!”

蒯忠良一边得意的说着,一边取了小道在前与陈静领路。

陈静沉思之间,缓缓又道:“这庞飞龙又是何人?听起来,……”

蒯忠良一通轻笑就抢过了话茬子,径直又道:“女侠,这庞飞龙与陶渊明都是难得的好官!只是,这一个世道,好官都是寸步难行啊!”

“江湖中虽道:邪不胜正,邪不胜正,可是要得正,得有女侠这般的英雄豪杰,不,女中豪杰!”

“庞飞龙祖上为汉末庞德之子庞山民之后。只因庞德不得已投降了曹魏,后被汉寿亭侯关羽斩首。庞山民原本也与诸葛家有姻亲,故而后代这才流落于此南山郡。”

“说远了,五百年前是一家,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庞飞龙善使一口五尺玄铁青锋大刀,功夫很是了得啊,在南山郡除了顶上三道奈何不得,余等杜家人也怕他三分!”

“庞飞龙自持姓庞,这庞字为屋檐下的一条囚龙,故而又极其希望飞龙在天!哎,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忠勇武人,全怪这一个世道!”

“……”

陈静听蒯忠良一言,一时对庞飞龙与陶渊明生出了十分的敬佩之情,南山郡杜家一家独大之势,还有如此这般人等,确实难能可贵。

行了半炷香的光景,在浓郁的一方深林下的一处开阔之地,前后左右围住了数十个皂衣差役。

只是,这一些皂衣差役,除了皂色靴子不能反穿之后,袭地的大氅以及寿帽全然反穿反戴着。

正中正是庞飞龙,反穿反戴着皂衣寿帽,虎背熊腰又器宇轩昂,浓眉大眼,一绺美髯飘逸如风。

陈静初眼看来,庞飞龙手中青锋大刀一旋如风,想必也有百斤之重,尽是江湖威猛刀法,倘若如此一刀下去,饿狼猛虎插翅难飞!

庞飞龙原本在此苦练青锋大刀刀法,正当青锋大刀游走之间,无意之间瞅见闯入了生人,径直拖刀一阵碎步,转身一拂皂衣,急眼一通大喝道:“近我身者,必死!”

说时迟那时快,庞飞龙右脚凌空一蹬,一跃凌空一丈高,紧接着青锋大刀一旋,一绺青色刀光如泰山压顶之势轰然而下,……

“飞龙兄,飞龙兄,勿要惊慌,是我,是我蒯忠良啊!切不可杀错了好人,快快住手!”

第427章 庞飞龙缓道前因

庞飞龙并没有理会蒯忠良,也并未与陈静张口再说道一字半句,青锋大刀依然刀锋不收,顺势而下。

与此同时,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惊悚,前蹄猛然抬高六尺之后轰然落地,荡开了林中清晨里的一绺又一绺水雾之气。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左手在马鞍上如风一旋,凌空一闪身影极速而上,越女剑极速出鞘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如清晨中飘飞的一朵白莲花,旋即又一式接一式点剑剑气而下,凌空走步之间,越女剑又一式截剑剑气一击,接着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撞开了青锋大刀。

当、嘭嘭!

庞飞龙飘然落地,青锋大刀右斜一旋,见势又大吃一惊,一个人在此苦练青锋大刀的刀法,又未得旗鼓相当之人,如此这般,又是蒯忠良领来的人,正好遇强而强。

庞飞龙旋即微微一笑,刀光剑影而下,又未与陈静互道姓名,径直一闪皂影如风,青锋大刀拖地一旋,接力使力又一式马步极速向前一滑,双腿似剪直击陈静下盘。

陈静白影极速一闪,越女剑一点一斜剑气之间,旋即又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之后一式后空翻起地,越女剑一式平剑直取庞飞龙的青锋大刀刀柄处。

庞飞龙见陈静夺过了一招,旋即青锋大刀一收,入地又一旋,双腿如风一旋,又是一式连环腿。

陈静见状越女剑极速一旋,入地又一式点剑,之后一式撩剑荡起一绺草尘如烟直射庞飞龙面庞,紧接着又一式抱剑再斩青锋大刀。

庞飞龙皂衣一拂一扬之间,双腿落地一旋正身,旋即如猛虎下山一跃,青锋大刀一横,又从中直劈越女剑一身飘逸的白影。

陈静越女剑又一式点剑剑气凌空而起之际,越女剑剑鞘心神合一驭剑鞘而出,如强弩直撞青锋大刀的刀锋处,骤起一阵电光火石。

当、嘭嘭嘭!

正当越女剑剑鞘极速一闪飞影回手之际,庞飞龙青锋大刀虎口处一阵撕裂之痛,一时全然自知。

庞飞龙虽然觉得江湖功夫确实遇强而强,可眼下这一个使剑的高手剑下功夫不是一般的强,毕竟刀剑无眼,倘若再全力使青锋大刀比下去,只怕难免会有更多的误伤。

庞飞龙旋即青锋大刀极速一旋一收之间,一连串后空翻闪去了十步之外,之后皂衣大氅一拂,青锋大刀横身一掷,投与了身后的一个皂衣差役。皂衣差役接过青锋大刀之际,身子一斜,旋即候于一旁。

庞飞龙毕恭毕敬抱拳与陈静率先开口道:“县衙差役头领庞飞龙见过女侠,女侠好快的身形步法,好快的剑气,在下佩服,佩服啊!”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一闪寒光极速入鞘,紧接着又抱拳还礼道:“庞大人,实在见笑了。些许江湖功夫,不足挂齿。江湖中道,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在下听蒯忠良之言,庞大人是难得的一位好官,如今初次相见却唐突出剑,还望庞大人勿要惊怪,在下确实有紧要之事相求。惭愧,惭愧啊!”

庞飞龙旋即又抱拳与蒯忠良一通轻笑道:“忠良兄,一大清早就来寻在下,也只有你忠良兄了。”

蒯忠良仰头一阵无可奈何的轻笑,径直又道:“飞龙兄,要不是这一位女侠,忠良早就命丧杜康之手了。莫说路上行人早,一路更有早行人啦!杜康那一个家伙,早早的就只惦记着蒯家《战国策》中的秘密了,哎,杜家人啊杜家人,……”

庞飞龙面色一惊,旋即大氅重重一袭地,径直又道:“有朝一日,要是青锋大刀遇见了杜康,必定一刀结果了他,杜家欺人太甚了!”

蒯忠良一边摆手急切又道:“飞龙兄,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的啊!如今只许杜家人杀人,不许伤杜家人,更何况是杀了杜家人!”

庞飞龙面色骤起一阵尴尬,径直又摆手一通轻笑道:“忠良兄,你看你,你看你,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堂堂一个读书人,如何沦落到如此地步?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此三者俱全可谓之大丈夫,这可是圣人之言!”

蒯忠良自觉有愧疚,但是平日里也与县衙里的这一群皂衣差役交厚,陈静又有活命之恩,径直微微摇头叹气,不加隐瞒道:“嗨,看飞龙兄说的!圣人之言,圣人之言,圣人又不似忠良这般人在屋檐下,又怎知忠良的万般苦衷呢?”

庞飞龙皂衣一扬,径直又安慰道:“罢了,罢了,罢了啊。这要高论书中的大道理,飞龙读书不及你多,自是说不过你!但是要论拳脚上的功夫,忠良兄可不及飞龙于万一啊!小侄忠义,以飞龙看来,确实也是忠良、忠义之辈。不如选一个好时辰,送到县衙来,飞龙手把手教他功夫,免得将来似你一般懦弱受杜家人欺凌,意下如何?”

蒯忠良自是欣喜万分,径直又抱拳道:“飞龙兄,忠良就替犬子忠义多谢你了。眼下,这一位纯依香儿女侠有要事寻五柳先生,人已经带来,余下之事,就拜托你了!”

庞飞龙缓缓的上下打量了一回陈静,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一柄越女剑上,不由得大吃一惊。

蒯忠良见状,自知该离去了,旋即抱拳又道:“诸位,忠良就不打搅,先行一步了。飞龙兄的这一番上好美意,忠良这就回去告诉忠义,这就回去告诉忠义啊,……”

蒯忠良说话之间,已然独自转身往来时之路而去,有道是: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

陈静目送蒯忠良远去,瞅见皂衣差役这一番穿戴极其好奇,径直脱口而出又道:“庞大人,诸位大人的这一身穿戴,是怕湿了早上的露水、染了昨夜的尘埃吗?”

这一群皂衣差役闻声皆是一场酸楚至极又摇头的轻笑,眉目之间又尽是英雄豪杰的得意之气。

庞飞龙一时止住了笑声,径直又正气解释道:“纯依香儿女侠,实不相瞒,这事它也不赖我等啊!虽然这一身皂衣都是官服,可是着官服的人,并非一心都为官府啊!”

“纯依香儿女侠,你有所不知,南山郡太守府的差役全是杜家人,五斗米道也全是杜家一姓之人,杜家人只为杜家一姓之官府,又何来南山郡万民之官府?”

“故此,南山郡中但凡皂衣反穿反戴的差役,皆不是杜家人。杜家人也乐得个一目了然,同为差役之职,官服正反,正好群分!”

“……”

庞飞龙娓娓道来之际,目中夹杂了不少怒火,想来同为一职,却要分一个彼此,用寻常人家的话说来,那是一家人说两家话。

陈静一时释然,心有余悸,径直抱拳又道:“庞大人所言,在下听来实在心寒。果然,也如蒯忠良之言,好官都是寸步难行啊!”

庞飞龙仰头之间,深舒了一口气息,径直又长叹道:“行路难,即使难于上九天,那也得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倘若知难而退,南山郡非杜姓人家就看不见天日了!”

陈静一时无言以对。

庞飞龙沉思之间,旋即又轻抚了一回美髯,追问道:“纯依香儿女侠,方才忠良兄说你寻五柳先生,你寻县令大人有何紧要事啊?”

陈静极其警觉的目视一回余等皂衣差役,并未说道一字半句。

庞飞龙右手一扬,旋即一通大笑,紧接着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只管说来,这一些兄弟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要是狡诈二心之徒,在下又如何能领着他们呢!”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径直抱拳又道:“庞大人所言甚是。在下受诸葛长风指点,说要寻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葛洪,得先寻五柳先生,这不,在下只得一步一步寻来,……”

庞飞龙目中有光,径直又盯住陈静手中的越女剑,思索之间一时明了,之后又道:“纯依香儿女侠,无需多言,请随我来!”

庞飞龙旋即皂衣大氅一扬,数十个皂衣差役紧接着就分为两队,人多的一队回了县衙,人少的一队往陶渊明所在的五柳山庄行去。

庞飞龙与三个皂衣差役在前领路,陈静斜身上马在后缓行。

小道林中的如烟辰雾还是湿漉漉的,走马激起的一绺又一绺清凉之风入鼻,越见提神又精神焕发。

约摸走了小半炷香的时辰,前方林中出现了一色草庐,几间几进的茅草屋子前,左右青藤绕绿树、小花伴茂草、清溪断石流,在茅草屋前有一围篱笆外院,牌匾上书:五柳山庄。篱笆外院门口有一棵古老的柳树,柳枝在风中飘摇相迎。

“陶大人,陶大人,在吗?”

庞飞龙高声大呼一通,从草庐里奔出了一个白衣飘飘的青秀小书童,毕恭毕敬道:“庞大人,陶大人方才已经回府了。来晚了一步,真的来晚了一步,……”

第428章 不为五斗米折腰

“这么早的天,陶大人就回去了?罢了,罢了,罢了,那咱们也该回府去了。纯依香儿女侠,眼下天意如此,可与在下不相干的啊!”

庞飞龙无可奈何一笑,径直道别小书童,领着一干人往县衙赶。毕竟,在县衙中与陶渊明共事了好多年月,相互也都摸透了秉性。

至于陶渊明五柳先生之名,也出自于五柳山庄。五柳山庄并非是一座山庄,而是五座方才见过的那一种茅屋山水绕田园。

五柳者,五棵老柳树也。每一座五柳山庄前有一棵老柳树,五棵老柳树,五柳先生故而得名。

陈静微微一笑,只道:“庞大人说笑了,既然天意如此。在下又如何能多言呢?只是,白跑了路途,真是难为了庞大人忙活一趟了。”

庞飞龙倒也并未接过话茬子,径直脱口而出又道:“陶大人为县里乡民着想,如今杜家当道,很多烦心事,很多事也万般棘手。故而,在县中近郊盖了五柳山庄,心烦意乱之际,出来散一散心,……”

“纯依香儿女侠,你有所不知啊,陶大人心里苦。有时候,在下见着了也万般揪心。可是,很多事情,在下也无能为力。但求天道早太平,但求天下早太平啊!”

“……”

陈静灵光一闪,不经意的轻声问道:“这世间,失意也好,得意也罢,不都沉溺五石散兑酒中吗?看来陶大人确实与众不同啊,居然别具一格沉溺于山水田园之风。”

庞飞龙闻言自是尴尬一笑,径直又缓缓说道:“纯依香儿女侠,要是陶大人也沉溺于五石散兑酒,在下与这一帮兄弟也就没法当差了,也根本当不了这一份差事了。”

“纯依香儿女侠,陶家在南山郡是与诸葛家齐名的两家大户,两姓族人大多也聚居县中。杜家人恨不能拿下这最后一个县,南山郡便真真正正连所有县令都是杜家人了!”

“县中除了幽嫣谷墨家所在的桃花源,还有道家上清派弟子葛洪,诸葛家与陶家还有一些宗族势力,都被杜家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陶大人怎么不苦?苦着呢!”

“……”

陈静一时明了,也感同身受,陶渊明这是以一县之力拒全郡杜家人之势,真是力挽狂澜之辈。

如此说来,南山郡的困境确实堪比孟婆郡。只是,孟婆郡张家人里也有张青龙、张白虎之辈,南山郡杜家就没有杜青龙、杜白虎?

“庞大人,南山郡中的杜家人,当真都是铁打的一家人?就没有不与杜家人同流之辈?”

“有啊!只不过,与南山郡中的杜家人不同流者,全部都杂居迁去了它郡,如此,于大局无补!”

“……”

陈静一时无言,只得默默的紧随庞飞龙取林荫小道回县衙。沉思之间,倒也很想早一刻见到蒯忠良与庞飞龙赞不绝口的陶渊明。

其实,陶渊明在五柳山庄大半夜一觉惊醒而起,天还黑漆漆的,又让书童掌灯看了几篇古书,突然一双眼皮骤起孟婆江波拍岸一般的势头,又不得不轻抚太阳穴。

陶渊明又伏案小睡了一会儿,待鸡鸣第二遍之后,打理停当,便一个人策马往县衙中回赶了。

这不,正当陶渊明策马疾行立于县衙大门前,门前却早已守住了数十个青色道袍的五斗米道道士。

从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正中分出了南山郡顶上三道之一,杜寿。

杜寿耳厚面方,要是退去了这一身青色道袍,在路上相遇那也必是一个温文尔雅的长者,一绺稀疏的胡须与庞飞龙比起来,只是稀了许多、短了许多、苍黄了许多,……

杜寿瞅见回来了陶渊明,身后又无一个县衙皂衣差役,径直微微一笑,长剑极速一扬,轻蔑道:“陶大人,真是一番好兴致啊!一大早的还出去闲游,贫道羡慕至极啊!”

“既然陶大人如此闲游,县中诸事再交付于陶大人,是否所托非人啊?贫道本为收五斗米而来,如今,干脆也收了陶大人的印信。如此,落一个大家相安,妙哉至极!”

“陶大人,倘若今日乖乖交出印信,贫道也就不收你五斗米了。你看这一个买卖,大好实惠啊!以一物而易另一物,没别的损失啊!”

“……”

陶渊明一时无言,旋即又环视了一回四周,仰头一通长叹,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道:“老夫,老夫,老夫这是急着回来自取其辱啊!”

陶渊明策马不前,盯住杜寿不言不语,面色镇定又不怒不威。

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旋即拔剑一涌而上,围住了陶渊明。

“姓陶的,赶紧下马,交出官家印信,诸位道友便放你一马!”

“这一位道友说的极是。今日,差役头领庞飞龙那莽夫居然不在,又有杜寿道长亲临,你还是从了诸位道友,免受皮肉之苦。”

“这一位道友说的也极是。姓陶的,如今眼下又无一人在旁,除了诸多道友之外,只要你乖乖的交出印信,只是天知、地知、你知、道友知,如此体面之事,全然只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

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侃侃而谈之际,杜寿在一旁只是极其镇定的盯住陶渊明,看陶渊明一副飘飘欲仙一般的白纱白袍,三绺乌黑的美髯也是那么自然,要是换上一身青色的道袍,必定也是道中高人。

只是,额头与眉心处还有一绺绺湿漉漉的雾水印子,看来,这一些也都是一大早闲游的结果。

陶渊明还是不为所动。

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见状一时急了,眼下正是人少的时候,虽然有杜寿在一旁,可是能少生枝节的事,自当是快刀斩乱麻。

“姓陶的,交不交?交不交?交还是不交?与诸位道友一句准话!”

“姓陶的,你要是不交,诸位道友定会让你乖乖的交出来,……”

“……”

陶渊明依然不为所动,这就是读书人的气节,也是官府应当有的脸面。虽然这一个世道,学而优则仕不太行得通,但是身为县令,要是胸无一点文墨,又如何治县?

交,是不可能交出来的!

倘若就这样交出了官府印信,杜家人事后在煽风点火,倒时候说什么陶家人弃官而逃、置乡民于不顾,最后又理亏,落井下石之招早就见怪不怪了,况且官大一级压死人,南山郡太守杜安要是知道弃官而去,还不暗中偷着乐。

陶渊明就是不下马,也不与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说道一字半句。

这一群青色道袍,怒了。

旋即,一涌而上了两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手夺过马缰绳,一手拉住了陶渊明白纱白袍用力一扯!

咴儿、咴儿、咴儿,……

马声惊悚之后,一色的白鬃毛瑟瑟发抖,像着了一场霜雪。

咚咚!

陶渊明双脚同时落地,径直又怒目而视,但是也并未开口。

“交还是不交?交还是不交?交还是不交啊?给一句准话!……”

“看这一副德行,想必也是不交的嘴脸了!诸位道友啊,姓陶的不交,当如何?又该当如何?……”

“胆敢忤逆五斗米道,那还有说的?先趴下,五体投地,然后叫一回‘吱吱’,再说余等后话!……”

“……”

青色道袍极其狂妄之势,径直又极速上前两个脑大脖子粗的五斗米道道士,紧接着右腿重重一踢,双手左右摁住陶渊明的双臂。

嘭、嘭、嘭!

面色不惊、气势不改。

嘭嘭、嘭嘭、嘭嘭!

陶渊明咬牙切齿,旋即还是忍住心中的怒火,铮铮如铁骨。

“哟呵,姓陶的,如今你已经成为案台上煮熟的一只大白鸭子,还想嘴硬,瞬间化为一坨齑粉!……”

“姓陶的,诸多道友已然忍受你多时,倘若不杀一杀你的傲气,当诸位道友都是摆设呀,来呀!……”

“……”

旋即之间,正当这一群青色道袍怒火中天之际,又上来几个五斗米道道士,剑鞘如廷杖,一边狠狠的敲打陶渊明膝盖头,一边又狠狠地敲打膝盖头后胳肢窝,……

嘭、嘭、嘭,……

青色道袍剑鞘杖打如雨,陶渊明眼皮跳动如波。

“跪下,跪下,跪下,……”

青色道袍用力敲打之间,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全力一摁,陶渊明身子一斜又一沉,扑通跪地!

“哈哈,哈哈,哈哈。诸位道友,诸位道友,看,看,快看!就没有一个人能不跪下的!……”

“既然眼下都已经跪下了,那就顺势趴下,再学‘吱吱’,趴下、趴下、趴下,赶快趴下,……”

“……”

青色道袍再一次使力敲打陶渊明后脊梁骨,铮铮入耳。

两个五大三粗的五斗米道道士使力一屈,陶渊明身子如铜墙铁壁一直,厉声大喝道:“生而为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为五斗米折腰,有死而已!”

“来呀,安排!都跪下了,还不能折腰?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第429章 越女剑二出剑招

“姓陶的,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如今顺五斗米道者昌、逆五斗米道者亡!南山郡只是小小陶家一姓,还能顶牛?你能顶牛到那里去?”

“这一位道友说的极是,想那江南王家,老王镖局少主王导与首任镖师夏侯兰死去之后,江南王家全然臣服、信奉五斗米道,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只要臣服、信奉五斗米道者,名后都带一个‘之’字,想那王羲之、王献之就是尔等的明智之择,你可别自取灭亡!”

“对,姓陶的,既然都已经跪下了,五体投地趴下,然后再学一回老鼠叫‘吱吱’,之后正大光明的改名为陶渊之或者陶明之,兴许杜寿道长开恩,也会免了你的皮肉之苦!”

“……”

青色道袍一色得意至极,径直各自张驰着手中长剑,紧接着又目视在一旁伫立不语的杜寿。

杜寿心中微微的盘算了一回,要是出剑一剑杀了陶渊明,兴许还会出第二个,第三个,以至于第四个、第五个陶渊明,以至于更多。

与其这样多事,还不如让陶渊明也臣服、信奉五斗米道。

一来,自可震慑郡中的其它族姓挑衅五斗米道者;二来,也不让孟婆江南、江北州郡看了笑话,说什么连一个县令都容不得它姓之人;三来,也可以安定五斗米道顶上三道之心,免得招来祸事。

杜寿旋即思索之间,紧接着三步上前,悠悠说道:“陶大人,贫道百忙之中亲临此地,你可别让贫道白走了一趟啊!似贫道这般礼贤下士,可是杜家人中绝无仅有!”

“贫道与你说明白,只要臣服、信奉了五斗米道,贫道一定不会为难你,相反,还会把你供起来!”

“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五斗米折腰!别在痴心妄想,杜寿,奸计休想得成!”

“果然,果然,读书人果然不一样!敢为天下先,贫道佩服至极,佩服至极啊!只不过,陶大人你要想一想陶家族人,于此一个人与五斗米道争斗,不怕折了族人?”

“你,你,你,杜寿你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早晚必不得好死!生而为人,誓不与五斗米折腰!”

“好,好,好!好得很呐!既然陶大人一心求死,贫道也只是满足陶大人的一番心愿罢了。倘若有什么冤屈,与贫道也就没了半点干系,是也不是?……诸多道友,来呀,安排!往死里揍,趁此天赐良机,不收拾了他,枉费天意!”

杜寿言毕,狡黠一笑,轻飘飘的一扬右手,又多上来了两个五斗米道道士,从身前身后一阵狂踢猛打,完全没当陶渊明是一个人。

嘭、嘭嘭、嘭嘭嘭,……

噗嗤、噗嗤,……

一树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海棠花枝,是那么新,是那么鲜。

“咳咳、咳咳、咳咳,……”

“与贫道再打,说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逞英雄,那么就先打折了他的老腰,看他还折不折腰,……”

杜寿大呼之间,紧接着青色道袍挥舞如一场狂风暴雨。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庞飞龙苦练青锋大刀之地的皂衣差役已然赶到了大门前,径直腰刀出鞘一通乱劈乱砍,大声疾呼道:“伤我陶大人者,死路一条,杀无赦!……”

“杀,杀,杀光了杜家人!”

“陶大人,陶大人,不要紧吧?我等回府来迟,陶大人受苦了!”

“……”

青色道袍一时如临大敌,径直长剑与腰刀骤然相撞相接,不少青色道袍上也染红了斑驳的血迹。

杜寿大吃一惊,一者五斗米道道士一时重心在陶渊明身上而大意失去了先手;二者这一些反穿反戴官服的皂衣差役确实比太守府的那一些正穿皂衣的皂衣差役要强。

杜寿一时觉得,偷鸡不能多折了一把米,旋即长剑出鞘一扬,厉声大喝道:“勿要与这一些狡诈之徒纠缠,贫道一技道法灭了他们!”

青色道袍闻言大喜,极速拖着陶渊明去了杜寿身后,紧接着数把长剑一个“井”字架住了陶渊明。

皂衣差役一时心惊,旋即互视了一眼,一时又心知肚名: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手中腰刀确实敌不过杜寿的道法“天火之光”,但是在道法出手之前,胜负未可知!

皂衣差役旋即一分为二,腰刀从左右横刀一劈,大喝道:“杀啊,杀啊,杀死杜寿这一个禽兽!”

杜寿身后的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见状一惊,旋即分出数把长剑一色一式撩剑而起,荡起一绺尘灰如雾射去了这一群皂衣差役的面前。

正当皂衣差役掩面攻杀放慢了步子之际,有身后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掩护,杜寿全然有恃无恐。

又当皂衣差役大呼,挥舞腰刀攻杀上前之间,杜寿已然盘膝坐于地面,左手长剑一式挑剑而起,接着右手二指化掌一击,之后口中念念有词,张口字字珠玑说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说时迟那时快,杜寿长剑极速一挥,一团团浓烟滚滚而下,落地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大窟窿,这一个大窟窿就似破了罐子的一淌水,……

杜寿紧接着长剑一挥,一挥,再一挥,皂衣差役不得不退后了三步,五步,八步,十步,……

一时之间,地面火光与浓烟骤起,就似闷在了一方灶台里。

皂衣差役一时进不能进,退也不能退。要是遇见的是太守府的皂衣差役早就杀过去了,要是杜寿不是南山郡顶上三道,也杀过去了!

可是,眼下偏偏又是顶上三道之一的杜寿,还捉住了陶渊明,既是左右为难,更是左右抓狂!

差役头领庞飞龙又未归,唯一可行之法只得拖延一时半会,但愿庞飞龙能早一刻回来,陶渊明也便少受一分陷入敌手的无尽苦楚。

“杜寿,你就是南山郡的一只下山禽兽,也是南山郡万民眼中的一只人人得而诛之的禽兽,……”

“杜寿,大白天的玩火,不怕被自家的’天火之光’烧得一干二净吗?也好,自作孽,不可活。烧死了更好,烧死了更好啊,哈哈,……”

“杜寿,你这一个禽兽,看你有多少‘天火之光’,有种烧光南山郡,也就再也不用使‘天火之光’了!”

“……”

皂衣差役分散在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周围,腰刀佯装一进一退、一劈一斩之间,杜寿疲惫至极。

杜寿又不能分身,长剑挥舞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发现这是疲敌之计,又是拖延之计,旋即也不与皂衣差役周旋,取一点而破敌!

杜寿长剑极速一扬,又一技“天火之光”往一个卖出破绽的皂衣差役一道浓烟袭击而去,只要“天火之光”落入这一个皂衣差役身上,这一群皂衣差役必定胆寒而大败!

正当杜寿一通轻笑之际,突然一闪青锋大刀光影凌空而下,厉声大骂道:“近我身者,必死!该死的杜寿,欺负到陶大人头上了!”

杜寿也听过庞飞龙的大名,对于庞飞龙的青锋大刀倘若没有“天火之光”道法,还怕他三分!如今,又有“天火之光”道法,全然不惧!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一阵撕裂声,前蹄紧接着抬高六尺,轰然落地之际,陈静一闪白影而至,旋即驭剑而出,一式绞剑剑气直逼杜寿,……

说时迟那时快,杜寿见状大吃一惊,大呼一声道:“不好!越女剑!好强的剑气,好快的剑!……”

与此同时,杜寿又一通疾声哀嚎道:“天地无法无天,……”

又骤起一阵异样浓烟伴着“天火之光”,杜寿凭空消失了身影,皂衣差役见状挥舞着腰刀,怒气满满往五斗米道道士一通狂杀而去。

庞飞龙青锋大刀在手,青色刀光落影之处,骤起一阵尘烟如雾,一时更吓得五斗米道道士顾不得掉下的长剑,抱头鼠窜而逃。

陈静越女剑极速回手之际,又极其警觉的靠住了高头大白马,就怕杜寿使天地无法无天障眼法,隐形之后再后背捅人一刀子。

江湖中道是:哪怕功夫在高,也怕后背挨人一刀。

高头大白马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之声,陈静又不得不紧握越女剑左右一旋,倘若杜寿还未逃走,胆敢出剑再伤一人,反手一式剑气不残也亡。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高头大白马最后也平静了狂躁,陈静这才如释重负。

“杜寿,逃走了!……”

陈静一言,庞飞龙一惊,旋即青锋大刀一正,三步上前,疾声又道:“陶大人,你受苦了!卑职来迟,卑职有罪,卑职有罪啊!”

皂衣差役早已扶正了陶渊明,看陶渊明伤重,也由着五斗米道道士一路溃败,救人最为要紧。

陶渊明盯住陈静手中越女剑,缓缓说道:“似曾相识的一把剑,好剑呐!”

第430章 葛洪授道家印记

陈静先是不可思议一惊,而后又如林中薄雾那般一怔,顷刻之后越女剑极速入鞘,毕礼又道:“陈静见过陶大人。陶大人之言,在下很是好奇,莫非,大人见过此剑?”

陶渊明一时似有所思,不得不又一次盯紧了陈静手中的那一把越女剑,一副不可思议之态,紧接着好似从心底深处八千里内发出的感叹道:“女侠,你这一把越女剑和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所佩之剑,细细看来,神形俱似啊!”

陈静一时更加惊愕,好似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急切追问道:“陶大人,这,这,这怎么可能?……”

“陶大人,在下并非孟婆郡人,也更非南山郡人。也从未见过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啊!……”

“……”

皂衣差役与陶渊明俱是一惊,面面相觑又不知如何再开口。

陈静低头又反复瞅了一瞅手中的这一把越女剑,可是,当初授剑的陈旭嫦并未说这一把越女剑是第九十八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之物!

“陶大人,既然陶大人知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所佩之剑。想必也知道的更多,在下初到孟婆郡,而后南山郡,但请陶大人明言相告,以释在下心中之疑,……”

嫣切一言,期待一语。

陶渊明一时又小心翼翼的正了正身子,紧接着瞅了一眼不远处云雾缭绕的天色,就好似眼前这一把越女剑让人云里来、雾里去。

“就在前一些日子,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与五斗米道顶上三道一战,被孙秀一技道法,无声之雷轰得灰飞烟灭,那一把越女剑也在无声之雷中消逝于无形,……”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女侠竟然持极其神似的越女剑。天意如此,既是缘分如此,老夫,老夫一时之间确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多了都是伤悲啊。哎,……”

“……”

陈静一时明了,又得知了前因与后果,一时也不闻不问了。

庞飞龙青锋大刀杵地一尺,一绺青光寒影一伤,又道:“陶大人,你为何不等一等卑职,要是多等一等卑职,杜寿那禽兽之计,准保不能得逞,卑职万般有愧啊!”

陶渊明摆手一阵轻笑道:“飞龙,这事就不怨你!兴许,这就是天意吧!之前,在五柳山庄一夜便能到天明。那知昨夜难眠,一大早眼皮又跳得紧。老夫还以为县中又有大事发生,谁曾料到应在了老夫一人身上。也罢,也罢,也罢,老夫受兴许委屈,乡民万安即好!”

庞飞龙一闪有泪光,闻言心中更加有愧,嘶哑着又道:“陶大人,你看你,你看你啊,受了这么大委屈还如此开脱,要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官都似大人这般,何愁天道太平?何愁天下太平?”

陶渊明忍痛又缓缓一摆手,径直又盯住越女剑看了一回,悠悠说道:“幽嫣谷墨家八剑重聚,但愿能得天道太平、能得天下太平啊!”

庞飞龙一时似有所悟,旋即毕礼又道:“陶大人,这一位使越女剑的纯依香儿女侠,要寻道家上清派嫡传弟子。大人,你看这,……”

陶渊明盯住越女剑,自然也心知肚明,径直右手轻飘飘一扬,招过庞飞龙,又一阵附耳低语。

一言一颦,一颦一笑。

“哦,哦,哦!陶大人,卑职知道了,卑职也都一一知道了!”

如此一来,庞飞龙也便知晓了道家上清派弟子葛洪所在之处。

陶渊明径直无可奈何一笑,紧接着又一摆手道:“女侠,老夫眼下行走不便,寻道家上清派,就让飞龙替老夫一行了,老夫惭愧啊!”

陈静旋即抱拳,心中欣喜就似又下肚了一盏蜜糖,看陶渊明嘴角还有一绺斑驳的血迹,径直正气又道:“陶大人为乡民不顾自家得失,为在下楷模。在下此一行,誓灭五斗米道、誓杀孙秀,……”

陶渊明右手极速一扬,旋即环视了一回皂衣差役,道:“壮哉,壮哉兮啊!五斗米道,归去来兮;五斗米道,归去来兮。女侠,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万民期待啊!”

陈静越女剑一斜,右手极速一旋,紧接着又道:“在下灭了五斗米道、杀了孙秀,这天底下还得多一些像陶大人这样的好官,要是当官的也都沉溺于五石散兑酒,孟婆江南、江北州郡万民,还是苦!”

陶渊明闻言先是一惊,而后缓缓摆手又一通轻笑道:“女侠一言,看得实在久远,老夫万分佩服啊!只是,这事还得一件一件去做。事有轻重兮缓急,轻重兮缓急,……”

“罢了,罢了,罢了。飞龙,你赶紧领女侠去寻葛道长,要是晚了时辰,只怕道长又换了地方。这天道兮也奇葩至极,堂堂正正的道家兮嫡传,居然被人说成是旁门兮左道,还要去四处兮躲藏,天道兮不正,不兮正,不兮正啊,……”

“……”

陶渊明径直也不理会陈静与庞飞龙,与身边的皂衣差役使了一个眼色,径直扶正步进了大门。

庞飞龙旋即叮嘱远去的皂衣差役道:“兄弟们,好生照顾陶大人。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这一群皂衣差役自是应承。

庞飞龙见皂衣差役全部消失了身影,旋即捉回青锋大刀,脱口而出又道:“女侠,请随我来!”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旋,之后斜身一跃上马,紧随庞飞龙其后。

山坳路转,路转峰回。

林中泛白雾,溪水向东流。

青锋大刀在前,左一劈、右一砍,斩飞了小道左右拦路的枝丫,没过多久的功夫,青锋大刀上就是一绺湿漉漉的细流。

高头大白马一通疾步,又是一阵极其惬意的低鸣,看来在这一方天地越见山水田园而自然。

“庞大人,道家上清派弟子,居然在这样的荒芜之地藏身,还也真应了道家之言:道法自然。……”

“女侠,这还不是被这一个世道给逼迫的!好生生的道家弟子,又不能住在道观里,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游走,要是被五斗米道捉住,那也是死路一条啊!哎,……”

“生,不容易;活,不容易啊!似蒯忠良那般,要是杜家人多去几次,他说得吃‘观音土’咯。……”

“嗨,不瞒女侠所说,这要说举家吃土的乡民,孟婆江北之地可比孟婆江南之地多多了,……”

“……”

正当庞飞龙青锋大刀劈砍荆棘停歇之际,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弯溪流,溪流水缓处有一块凹出的大石头,更像是一个天然的小道观。

远远的望去,在那一块凹出的大石头下,有一个身着蓝白相间道袍的老道士,道簪精神至极,后背背一口长剑,剑柄一条蓝、一条白的一尺长丝带悠悠扬扬。

这一个老道士正是道家上清派嫡传弟子葛洪,葛洪一头霜白的头发,三绺美髯如霜,面上一丝轻微的水气,看来是溪中的湿气所致。

葛洪盘膝而坐,左手斜肩一把拂尘,右手兰花指一捻,双目微微一闭,张嘴似言非语、似语非言。

“葛道长,葛道长,……”

庞飞龙大声疾呼,葛洪微微睁开双眼,见寻来的不是五斗米道道士,一时又长舒了一口气息。

葛洪缓缓抬望眼之间,又瞅见身后一绺飘逸白影的陈静,目光最后落在了鞍前的那一把越女剑上,心中已然猜到了七七八八。

葛洪拂尘左边一扬,右边又一扬,声如洪钟道:“庞大人,为何是你来?贫道还以为是五柳先生!”

庞飞龙继续挥舞青锋大刀劈砍林中小道荆棘上前之际,既然陶渊明告知了葛洪的这一处藏身之地,故而也不做隐瞒,径直如实相告道:“葛道长,卑职有愧啊!卑职技不如人打不过杜寿,南山郡顶上三道,卑职无可奈何啊!要不是这一位纯依香儿女侠,葛道长怕是见不到卑职,也见不到陶大人咯!”

葛洪闻言一脸平静如水,旋即拂尘左边一扬、右边又一扬,紧接着自言自语又念叨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大道于天,上天终归有好生之德,……”

庞飞龙皂衣一扬,青锋大刀宛如水中捞出,近身葛洪五步之地。

陈静自是斜身一跃下马,越女剑一正,毕恭毕敬又道:“晚辈陈静,见过葛道长。葛道长,……”

葛洪拂尘一扬,陈静止住了问话,径直毕恭毕敬伫立守候。

葛洪盯住庞飞龙看了一回,又盯住青锋大刀看了一回,云淡风轻一般的说道:“庞大人,好,好,果然是一个人物。似此,贫该当助你一臂之力,以扬世间正道!”

庞飞龙一时受宠若惊,径直毕恭毕敬问道:“葛道长,这?”

葛洪拂尘又一扬,右手轻捻鬓发,缓缓道:“杜寿既然欺凌到五柳先生头上,贫道授你道家印记,力保五柳先生!”

第431章 陈静路遇曹小强

庞飞龙一时受宠若惊,旋即扑通跪地,全然忘记了还是县衙差役头领,喜悦道:“卑职多谢葛道长,卑职多谢葛道长,多谢,多谢,……”

葛洪拂尘一扬,径直轻飘飘如仙,缓缓又道:“庞大人,贫道授你道家印记,一者为天地万物,万不可全你一己之私,倘若生出一己之私,定会有人出手灭了你的威风;二者授你道家印记,贫道与你全无师徒名分,也无师徒情份,但愿庞大人心念众生万物,上善若水!”

庞飞龙自是点头应承,一时也心知肚明。毕竟,堂中上有老、下有小,又如何能挽发入道呢?

况且,似陶渊明这样的好官要是身边没有一个孔武有力之人,几个五大三粗的五斗米道道士就能欺负了他。县中乡民那该有多伤心!

葛洪拂尘一扬,径直又淡淡的说道:“庞大人,你快起来吧!方才贫道所言,可得铭记于心。”

庞飞龙又是一通点头应承。

葛洪拂尘缓缓一扬,紧接着又道:“庞大人,拿你青锋大刀来!”

青锋大刀一收一旋之间,径直又毕恭毕敬逞于葛洪眼前,葛洪先瞅了一眼刀上青光,之后微微又一闭眼,左手拂尘前后一扬,右手捻指张驰之间又一阵嗡嗡细语。

紧接着,葛洪拂尘右旋轻飘飘一击,溪中一绺水花凌空一荡,右手二指伸手一并捉住了几颗水珠,在青锋大刀刀身最宽处画了一个最大的太极交尾图,点点滴水之间,右手凌空又上下一通比划,之后又默默念叨道:“上善若水,道法自然。道家印记,浩然正气!”

葛洪缓缓平歇了拂尘,一边飘逸如风又道:“庞大人,道家印记已授于刀,贫道再一次叮嘱大人:上善若水,切莫滋生一己之私。……”

庞飞龙青锋大刀回手一旋又一直,先看了又看青色刀锋,刀锋中的青光与平时也无二样,但也毕恭毕敬道:“葛道长,你且放宽心。庞某不负祖上之名,也不负陶大人知遇之恩,更不负道长良苦用心!”

葛洪旋即一抚鬓发,之后又缓缓说道:“庞大人,道家印记已授于刀。只要你念叨道家五字真言,道家印记威力自现,那就试一试吧!”

庞飞龙闻言大喜,旋即倒提青锋大刀一闪皂影,后空翻退去了数十步之外,紧接着青锋大刀一直,左右一旋之间,厉声又道:“急急如律令,道家印记,起!”

说时迟那时快,青锋大刀落地一斩,一道青色光芒骤起于数步之外,紧接着草尘飞扬,“嘭嘭嘭”之音不绝于耳;庞飞龙凌空一闪横刀往溪边又一斩,溪中清流直断,一绺溪水如暴雨直下,之后又几尾小鱼凌空如雪,飘扬鱼尾而下。

庞飞龙青锋大刀左斩,一绺青色刀光落下,远处荆棘落了一地;右斩青色刀光一击,数十步之外的一块大石头骤裂炸飞如烟。

又当青锋大刀前后游走之间,空气里突然一绺气息如气旋而上,紧接着又一闪青色刀光而下,之后正气一荡,皂衣飘逸凛然。

“葛道长,好刀,好刀,好一把青锋大刀啊!纯依香儿女侠,你看,你看,有了葛道长授的道家印记,不就等同于剑气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世间皆言剑有剑气,如今青锋大刀有道家印记,不错,不错,不错啊!如此一来,杜寿再敢来欺负陶大人,庞某人心里也就多了八分底气,……”

正当庞飞龙得意说道之际,葛洪拂尘一扬,再一次嘱咐道:“庞大人,上善若水,可不能生出一己之私,否则会招致飞来横祸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切记!”

庞飞龙旋即收刀一正,径直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毕恭毕敬抱拳又道:“葛道长,你请放宽心。卑职从来不以强欺弱。如今,卑职受陶大人吩咐,已然领着纯依香儿女侠前来。如今女侠人已领到,卑职也该回去与陶大人交差复命了!”

拂尘一扬,并未一言。

青锋大刀再一次一正,径直又毕恭毕敬一别,之后一闪皂影一式接一式后空翻,消失在林中。

陈静再一次毕恭毕敬抱拳,淡淡的问道:“葛道长,这个幽嫣谷墨家与幽嫣谷墨家弟子,……”

拂尘极速又一扬,径直再一次打断了陈静的话茬子,之后云淡风轻又道:“女侠,你不必多言。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贫道已知你来意。幽嫣谷墨家历代最多只容八把越女剑,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之佩剑如此到你手中,贫道也不得而知了。即得越女剑,就与幽嫣谷墨家有缘,与桃花源有缘。得遇机缘时,你也能入桃花源中。”

陈静一时支支吾吾,旋即只是字字珠玑道:“这,这,……”

拂尘又一扬,洪钟再一鸣。

“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贫道在此,正寻思着破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待贫道破了这一道法,贫道自会与幽嫣谷墨家弟子相见,勿急,勿急,道法自然!”

陈静不再执拗,听此一言,心中如饮清泉,也宽慰了许多,旋即越女剑一横,悠悠说道:“晚辈谨听前辈之言,晚辈告辞。”

陈静旋即斜身上马,径直一闪白影又从来时的林中小道行了去。

葛洪拂尘一扬,也不目送陈静远去,微微一闭双眼,……

“驾,驾,驾,……”

陈静策马穿过林中小道,路转荆棘之间,前方又突然出现了一条大道,径直取了大道一路狂奔。

没过多久的功夫,又绕回道了松林中的九尺驿道上,突然身后一闪玄色行头闪马而过,玄色行头坐下高头大白马却也神似至极。

“吁吁,吁吁,……”

玄色行头极速扬尘止蹄,旋即手中越女剑一横,又盯住陈静手中那一把越女剑惊奇万分,紧接着温文尔雅又道:“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曹小强,敢问女侠如何称呼?”

陈静旋即也止蹄,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上下打量了一回曹小强,又听诸葛长风先前之言,曹小强一身面容倒也不失帝王后裔风范,也并未有落魄王孙那般凄寒,径直回礼又道:“即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寻来全然不费功夫。在下陈静。”

曹小强双颊闪过一绺惊喜之色,又上下打量了一通陈静,旋即又盯紧越女剑与高头大白马,径直开怀大笑道:“原来还真是他人口中的那一位纯依香儿女侠,寻来全然不费功夫,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陈静倒是一惊,缓缓又道:“曹大侠,何出此言啊?莫非,曹大侠也有紧要之事,何事急寻在下?”

曹小强玄色纶巾风中一扬,策马并行,之后盯住陈静手中那一把越女剑,径直又道:“女侠何出此言啊,既然女侠能得这一把越女剑,那也是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缘,即是与幽嫣谷墨家有缘,又何故以大侠相称呢?即是越女剑八剑重聚一家人,从今往后,你唤我名,我也唤你名,一家人也不见外了!”

“陈静,这一路行来,寻得你好苦!一路留名,让我佩服至极,幽嫣谷墨家弟子该当奉你为师!”

“曹小强,此话又怎讲?”

“你有所不知啊,我与刘一谷交厚。前一些日子,我也在孟婆江北之地。不料刘文之与释远偷袭刘一谷,刘一谷落败。幸好我救下了刘一谷,刘一谷又与我说道那一日他在金谷园中所见,故而一路策马追来,寻了这一些天,终于还是追上了。是不是寻得好苦?”

“……”

“陈静,如今你这一坐骑,先前也是刘一谷的坐骑。我这一坐骑与你那一骑,原本同父同母所生,你看,像不像,像不像?像吧!……”

“……”

“既然幽嫣谷墨家八剑重聚,我已经飞鸽传书了众师兄,想必不日之后,幽嫣谷墨家弟子重聚南山郡,必定也尊你为座上宾了!”

“……”

陈静一时明了,想来也正如曹小强所言,得来全不费功夫。

曹小强策马一鞭,径直扭头轻呼道:“陈静,快一点。一路寻来,可饿坏我了,前方有一家野店,正好叫一些菜食,图一个囫囵饱!”

陈静快马一鞭跟上,径直一通疾呼道:“曹小强,你等等我!”

曹小强并未扭头,也并未停下步子,径直快马又加一鞭。

白影拂松林,马声落蹄音。

踢踏、踢踏、踢踏,……

曹小强与陈静眼下还不知道,前方的那一家野店里,杜康正领着那一干皂衣差役吃喝正浓,又是一通高声阔论。

“杜大人,就这样放过了蒯忠良那一个家伙?全然不该啊!”

“是啊,杜大人,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以属下看来,不可能护住蒯家一辈子。不如,杀他一次回马枪,保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是啊,杜大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大好的机会,可不能就这样错过了,……”

第432章 乌图木力战杜康

杜康仰头一杯五石散兑酒下肚,接着环视了一众皂衣差役,又瞅了一眼野店中的掌柜和店小二。

野店中的掌柜是一个灰旧襦裙的中年妇人,店小二是一个短打小衣的中年汉子,看眼神中的模样,这一男一女必定也是一家人。

杜康一杯五石散兑酒下肚之后片刻,紧接着骤起一阵江波拍岸似的不甘。况且,身为杜家人,还为皂衣差役头领,又如何能折戟沉沙于蒯忠良之家呢?

都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确实,没有比五石散兑酒更好的东西了。只要喝了五石散兑酒,酒后,能壮胆;酒后,能吐真言。

既然这一些皂衣差役都不怕,杜康又何怕之有;既然这一些皂衣差役言辞凿凿,即是万众一心。

饶是如此,把心一横,也便是真正的万众一心了。再一次杀回蒯忠良家,一定要让蒯忠良好受!

“众兄弟,暖心,说的极是,一个个都说的太好了。如此,要是蒯忠良不交出《战国策》中的秘密,又当如何?跪也跪了,趴也趴了,钻也钻了,总得想一想万全之策!不然,要是再添一回枝节,定会手忙脚乱而又无所适从,有何良策?有何良策,与我解忧?……”

杜康旋即又一杯五石散兑酒下肚,空气中轻飘飘的一绺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径直又东瞅一眼、西瞅一眼,但愿这一些差役能给一句准话。

毕竟,倘若一个人想不出来,兴许还多伤几分神智,倘若众人一同想出来,这便是圣人说的集思广益,又是与众合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三人行必有我师。

眼下,杜康自觉身为皂衣差役头领,自然得多听属下之言,这确实就算兼听则明。

“杜大人,好说,好说啊!要不先拔了蒯忠良的衣裳,让他唱一唱小曲、又或者敲一回杯盏,如此,也正应了先贤们的大好风范!……”

“对,对,对。杜大人,就让蒯忠良光着身子,一边敲杯盏,一边再唱一回《广陵散》,这可是‘竹林七贤‘嵇康的拿手好曲。都是读书人,那就让蒯忠良借前人之事,仿前人之事,正好以毒攻毒!……”

“杜大人,咱们可以一边喝着五石散兑酒,一边听蒯忠良光着身子敲杯盏、唱《广陵散》,待大人尽兴之后,倘若蒯忠良还不交出《战国策》中的秘密,一刀杀了他,再杀了他全家,然后放火,……”

“杜大人,这可是极其好玩的猫捉老鼠的游戏,蒯忠良已然学过了鼠叫,这天底下的鼠辈何其多,那就先玩够了他,然后宰了他,……”

“对,对,对。当今天底下,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无论何姓何氏何族,学叫过了‘吱吱’,便是名副其实的鼠辈。既是鼠辈,过街老鼠之辈,又为何打不得、杀不得?杜家人皆可人人得而诛之,……”

“……”

杜康一脸得意,又一脸醉意,径直再一杯五石散兑酒下肚,轻飘飘又道:“众位兄弟,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啊!如此,本官自当高枕无忧。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啦,哈,哈哈,……”

笑声骤起,杯盏渐浓。

在一旁的野店掌柜与店小二听得眉头深锁,缓缓摇头叹气之间,径直把脸面转向了另一边。

耳不闻则心正,眼不见为净。

正当野店掌柜与店小二转头之后,从另一边远处一骑高头大白马闪过了来一个玄色行头的身影。

野店掌柜与店小二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怔,一时在心里嘀咕、抱怨着是不是昨夜没洗干净手脚就入眠,这才换得大清早的一场晦气即将而至,一时却又无能为力。

毕竟,一边来的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边又是皂衣的杜家人。

这避不开的一场打斗,但愿离野店中的桌台远一点,越远越好。

这一场打斗,要是碎了一个杯盏、摔坏了一张桌台,可得用银子才能换回来,银子又不会白来!

高头大白马上的幽嫣谷墨家弟子正是五弟子乌图木。

乌图木收到曹小强的飞鸽传书后,径直策马往孟婆郡去截曹小强的道,一路上马不停蹄风尘不止。

乌图木面容略为偏长,但又不是长脸;一绺玄色纶巾垂耳直下,双颊只留两绺一尺稀疏而又飘逸的美髯;下巴光华如月,……

踢踏、踢踏、踢踏,……

杜康一众人等被野店一面挡住了视线,一时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全然没法在意乌图木。

此刻,杜康心意已决,待喝完了这最后一杯五石散兑酒,必定要再一次回蒯忠良家。

杜康旋即又与身边的一个皂衣差役使了一回眼色,慢悠悠的一小口一咽五石散兑酒。

皂衣差役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少给一些银子,径直皂衣一扬,旋即起身大喝道:“掌柜的,快来算一算,多少银子一发给你!”

野店掌柜战战兢兢而至,点头哈腰缓缓说道:“各位官爷,各位官爷,不要铜钱、不要银子,就当是孝敬各位官爷的了。各位官爷公事众多,小民得尽一回孝心,……”

其实,野店掌柜早就在心中盘算了一回,这一群杜家人就算是白吃白喝不给银子,总比幽嫣谷墨家弟子来后一场打斗强了许多。

毕竟,都是做买卖的人,自然得权衡利弊,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要是早一刻把这一些皂衣差役送走,还能少见一场打斗,何乐而不为呢?白吃白喝的一应损失,就当是舍财免灾了。

皂衣差役闻言倒是一惊,一时倒也没想到野店掌柜如此知趣,可身为太守府的皂衣差役,吃了店家的酒食,怎么能不给银子呢?

银子,这一定也是要给的,至于给多给少,那得看一时心情。

毕竟,自家差役又不是吃白食的纨绔子弟,吃了酒食不给银子,反倒还会落人话柄,反为不美。

至于银子给多给少嘛,自是自家差役说了算。即使掌柜认为数目不对,那只可能是店家算错了账,官家怎么可能会算错账呢!

“官爷,官爷,真的不要银子,真不收各位官爷的银子,……”

“埋汰旮旯,你这奇葩至极的掌柜!难道你做这买卖不图银子?倘若不图银子,又做何买卖?……”

“官爷,官爷,官爷,勿要发火,勿要发火啊,别人家的银子都图,都图啊!只是,不能图了官爷的银子,不能图了杜家银子不是,这一大早的,都说了,当是孝敬各位官爷,好吃,好喝,好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居然敢瞧不起杜家人的银子,不收银子就是藐视官府。藐视官府,会封了你的店、拿你下狱!赶紧算一算,一发给你!……”

皂衣差役心中一阵窃笑,想要忤逆太守府的自家差役,自是有千万种法子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野店掌柜一时难堪至极,不收这一些皂衣差役的银子,反而会惹怒了这一些皂衣差役!

可是,当收多少银子为好呢?

一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

野店掌柜扭头瞅见幽嫣谷墨家弟子快马越来越近,急切之间,张开五根指头,道:“官爷,如此,算了一算,不多不少,五钱银子!”

皂衣差役一惊,旋即重重一拍桌台,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人,当我等是乞丐啊!五钱银子,哼,五钱银子,也真会算,你真会算!”

皂衣差役愤愤不平,旋即缓缓掏出了一两银子,轻蔑又道:“好,好,好哇!既是五钱银子,那你把这一两银子掰开,还五钱银子回来,否则,一定要治你的罪!”

野店掌柜一脸懵了,径直哀求道:“官爷,这一两银子如何掰得开?掰不开,掰不开的啊!这掰不开一两银子,何罪之有啊?”

皂衣差役一脸闪过一阵诡异的轻笑,紧接着又道:“何罪之有?掰不开这一两银子还一半与官府,那就是讹诈官府!讹诈官府,比刁民更可恨、更可恶,……”

“哈哈,要是掰不开,那就让在下来掰吧,不但会把你的手指头劈成两半,还会掰了你的脑袋!……”

一干人等一惊,乌图木已然静静的斜持越女剑立于野店十步之外,高头大白马轻扬马尾如烟。

野店掌柜径直一声长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一群皂衣差役瞅见是幽嫣谷墨家弟子,腰刀出鞘极速一跃,一时如临大敌。

杜康旋即大怒,手中杯盏重重一摔,落地碎为一堆渣滓,极速出刀一旋,厉声大骂道:“呸,阴魂不散的幽嫣谷墨家弟子,这是找死!来呀,安排,先剁了他!上,……”

乌图木一脸冷笑,左手鞍前一旋,一闪玄色身影“咚咚”落地,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直取杜康。

第433章 越女剑三出剑招

皂衣差役腰刀极速一旋攻杀上前,乌图木又不得不收回剑锋极速一提,侧空翻起身后落地,紧接着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一闪玄色身影而过,旋即越女剑向左一式云剑剑气、向右一式撩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哎哟,哎哟喂,……”

皂衣差役接二连三中剑,翻滚落地就似塘中蹦跳的一条条鱼尾,一绺又一绺昙花四散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伤者无数。

杜康心中一惊,方才喝下去的五石散兑酒旋即化为一身虚汗,湿漉漉又凉透了手心,之后凉透了脊梁骨,辰光中的一绺清风拂过,更似抽筋拔骨一般全身冰凉。

乌图木越女剑极速一斜,缓缓与杜康步了过去,越女剑上的一绺寒光剑影,杜康越渐全身冰凉。

杜康极速回头环视了一回皂衣差役,全然被越女剑伤倒于地,一个个跌跌撞撞退去了十步之外。

杜康见状一时更心慌了!

“该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要是再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本官要,本官要发飙了。本官要是发飙了,会六亲不认!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解忧?何以解忧,……”

杜康骂骂咧咧的退后,瑟瑟发抖一步,一步,又接一步,……

乌图木越女剑一旋一收之间,剑锋上的寒光越见杀气浓浓,一脸冰霜的面孔又冷冷道:“飙吧,让越女剑送你一程,意下如何?……”

杜康再一次心惊胆寒,毕竟,眼下身为南山郡太守府差役头领,要是就这样被越女剑轻易的取了性命,其心不甘,于已之心也不忍。

杜康旋即侧身一通翻滚,趁野店掌柜惊悚发呆之际,腰刀一直,重重的压在了野店掌柜脖子上。

店小二见状一时急红了眼!

“杜大人,杜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杜大人,杜大人,小人的娘子胆小,受不得惊吓啊!”

“你闭嘴!现在,这已然是官府之事了!倘若再多言一字半句,就是诋毁官府,就是忤逆官府。就是官府借你家娘子的人头一用,你也必须得答应,还不许吱声,……”

“杜大人,杜大人,杜大人,换小人的人头吧,换小人的人头吧,小人的人头官府要什么时候拿,什么都可以来拿,小人家的娘子可不能受此惊吓,杜大人,求你了!”

“……”

杜康眉头一皱,狠狠的又压重了三分力道,盯住乌图木,又隔空与店小二道:“求本官,眼下不好使了。要求,你就去求那一个该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幽嫣谷墨家弟子自刎于前,本官就放了你家娘子!”

“正所谓,一命抵一命,以江湖规矩说来,全然合情合理!如此,你说是不是这一个道理?”

“……”

乌图木一惊,不得不止住了步子,眼下不能用强,要是逼急了杜康,杜康一刀下去,罪过就大了!

乌图木只是紧紧的盯紧杜康,不前不后、不言不语,只待杜康破绽一现,然后越女剑一招制敌。

店小二急步奔过来,跪于乌图木三尺之地,一脸哭诉道:“大侠,大侠,大侠,你就自刎了吧!你自刎了,无非是死一个人;我家娘子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大侠,大侠,大侠,你就好人做到底吧!你要是一剑自刎了,无非是一尸一命;小人家的娘子要是死了,那可真的是一尸两命。……”

“大侠,你要是死了,小人一定厚葬了你。与娘子的救命之恩,一定会把你当祖宗供养起来,每月初一、十五,都与你上香,……”

“对了,大侠,大侠,大侠,你喜欢喝什么酒?喜欢吃什么肉?喜欢喝什么汤?都与小人说一说,待你自刎死了之后,每月初一、十五都与你祭祀,真的不骗你,……”

“……”

店小二真真切切一言,乌图木一时骤起一阵翻江倒海似的五味杂陈,如今南山郡中的路人都怕杜家人如此,可见乡民有多苦。

只是,乌图木的脑子也还清醒着,怎么可能为了野店掌柜被挟持就去自刎呢?身为幽嫣谷墨家五弟子,如今被一个乡野汉子说自刎就自刎了,幽嫣谷墨家之名何在?要是传出了江湖,颜面又何在?

乌图木对店小二冷眼相看,径直越女剑回手一旋,之后轻飘飘的又道:“店家,你这一番大道理,让在下着实汗颜啦!来救人于为难的人,反倒要自刎于前,你不觉得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儿吗?”

店小二摇了一摇头,径直一边嘶哑道:“我不管,我不管,只要我家娘子不死,让我做什么都成!要是伤着了娘子一分一毫,我得与你拼命,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乌图木只道:“我信!”

店小二自是一脸得意,旋即站起身来,之后极速往乌图木奔去,一副要夺了越女剑的阵势。

乌图木一惊,这胆大的怕耍横的,耍横的怕不要命的。店小二不但胆大,还耍横不要命!

一步,一步,又一步,……

乌图木不得不退后了十步,店小二依旧穷追不舍,口中骂骂咧咧一通,让杜康在一旁得意至极。

“大侠,你不会自刎吗?拿剑来,剑来,剑来,助你自刎!……”

“大侠,大侠,借剑一用,有借有还!助你自刎之后,用完还你就是了,这买卖童叟无欺,……”

“大侠,大侠,别退后啊,无非就是借剑一用,再耽搁一时半刻,我家娘子要是伤了分毫,一尸两命,你可得为咱们戴孝守灵,……”

“……”

乌图木一时万急,堂堂幽嫣谷墨家五弟子,怎么能在沟里翻船?

是可忍,孰不可忍!

乌图木极速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越女剑一式撩剑剑气,一绺草尘如烟袭去店小二面前。

正当店小二抱头掩面之际,受伤的皂衣差役挥舞手中腰刀趁乱再一次从四方围住了乌图木。

皂衣差役互使了一个眼色,径直左边腰刀攻杀一阵,右边腰刀攻杀一阵,圈中又有店小二左右奔来奔去夺剑,乌图木更为愤愤不平。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乌图木一通大骂,旋即越女剑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紧接着凌空一跃,之后空中三步之后落地,径直极速又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往杜康后背而去。

杜康眼疾手快,腰刀在野店掌柜肩膀上一旋,左手猛烈一拉,又正面面对乌图木的越女剑。

乌图木见状又不得不止住了越女剑,径直又一式“移形换影”而过,正当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杜康后背之际,数把腰刀又围住了杜康,就似一堵铜墙铁壁!

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剑气与腰刀相接相撞之际,径直又一绺草尘如烟飘扬,紧接着野店掌柜又骤起一阵“咳咳”,……

店小二见状大惊失色,捉起了一块大石头与乌图木砸了过去,一边嘶哑着大骂道:“埋汰旮旯,要是伤了我家娘子一分一毫,老子一石头砸死你祖宗上下十八代,……”

乌图木后空翻一闪,躲过了那一块大石头,紧接着又一连串空翻躲避接连而来的大石头,……

正当乌图木后空翻落地之间,皂衣差役又挥舞着腰刀上前。店小二手中大石头如雨又下。

就这一场纠结的打斗,野店前的那几张桌台也遭了殃,破杯破碗配破盏、破桌台又添破凳子,……

寻来野店的曹小强与陈静听到兵器撞击声中的打斗,径直紧握越女剑,策马缓缓上前。

陈静瞅见又是杜康,想不到在蒯忠良家作孽之后,如今又在野店作孽,旋即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一闪寒光剑影一式云剑直取杜康右肩,倘若伤了右肩,腰刀自然落地,野店掌柜也便得救了。

说时迟那时快,皂衣差役与店小二一通围攻乌图木之际,又见静悄悄的多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皂衣差役大声疾呼道:“杜大人,小心!杜大人,万万要小心啊,那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又来了!”

杜康闻声一惊,扭头之际,除了看见陈静之外,又见一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在旁,一通心慌意乱。

咔嚓、噗嗤,……

越女剑在杜康右肩一闪剑影而过,一绺血迹突然撒去了野店掌柜面上,一股咸湿之味入了野店掌柜的鼻子,旋即好似失去了三魂七魄全身一软,一声幽怨的“啊”,又极似一根麻绳“咚咚”倒地。

杜康一时胆寒,径直连滚带爬往后边挣扎弹腿而去,皂衣差役一惊,捉住各自腰刀瑟瑟发抖。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曹小强越女剑剑鞘一直,指住杜康厉声大喝道:“今日,在下饿得心慌,没有力气与你打斗!姑且就饶尔等一命,赶快回去告诉青云道长,脖子要洗干净侯着了,幽嫣谷墨家八剑又要重聚一堂了,……”

第434章 幽嫣谷墨家救人

“八……剑……,八剑,……”

杜康吓得不成人声,径直又极速捉回腰刀,皂衣差役旋即左拥右护,很快就又消失了皂衣身影。

就在这一方野店里,如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更是一片狼藉。

店小二见晕厥了野店掌柜,又一通哀嚎道:“娘子,娘子,娘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的啊!你要是死了,一尸两命!”

野店掌柜一时没有动静,店小二心慌意乱之间,顺手捉起一条桌腿,旋即又与曹小强与陈静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啊。你们这一对大坏人,杀了我家娘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杀了我家娘子,要一命抵一命,必须要一命抵一命,……”

咚、嘭嘭!

乌图木见势一惊,紧接着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右手由掌化拳,在店小二后脑勺下不轻不重的极速一击,店小二两眼突然一阵眩晕,桌腿“哐当”落地,身子倒地,……

“这一个疯子一般的家伙,……”

乌图木旋即收拳,越女剑极速入鞘又道:“六师弟,想不到咱们又一次见面了!这一位莫非就是你在飞鸽传书中说的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抱拳道:“在下陈静!”

乌图木盯紧陈静手中的那一把越女剑,一时心潮澎湃,复杂至极的心情全然分不清是喜是忧,片刻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息,一闪亮晶晶的眼睛,仰头又道:“但愿师傅她老人家泉下有知,真可谓天可怜见!”

乌图木一时自觉失态,径直越女剑一正,又道:“幽嫣谷墨家五弟子乌图木,见过纯依香儿女侠!”

曹小强斜身下马,一把压过乌图木的越女剑,又道:“乌图木,幽嫣谷墨家八剑本为一家人,今后都以姓名相称,方不得见外!”

陈静斜身下马,径直又附和着说道:“乌图木,你就依了曹小强。咱们得先看一看这一家子人,……”

曹小强急步上前,先探了探野店掌柜微弱的鼻息,又把了一把微弱的脉相,幽幽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不碍事的。听说世间有一种怪人,一见热血就会晕倒,今日果然得遇一见,怪哉至极啊。”

“乌图木,这一次可好了吧?我都快饿得不行了,这一出,又没得东西吃了。哎,一顿不吃,饿得前胸贴后背,比折了骨头还难受!”

“曹小强,这可不能全赖我啊!你看方才这一些杜家人,还有这一个疯子一样的店小二,要没这一个店小二,早就一剑封喉了杜康,……”

“两位,还是先看一看怎么早一点把这一家人救醒吧!要是再有人看见,咱们可又会被人冤枉了!”

“也好,这事也好办。乌图木,店小二是你一拳头敲晕的,那么,你得把他救醒。至于这边的野店掌柜,交与我来就行了,……”

曹小强一言,乌图木自是无可推卸,径直缓缓起身,去野店案台上寻了一大陶碗,又舀出了一大碗清水,往店小二倒地处步来。

乌图木旋即用力拉过店小二的身子,让其五体投地,拔开后脑勺窝,碗中清水一点一滴缓缓落下。

滴答、滴答、滴答,……

曹小强自然也没有闲着,四处去寻了一把叶面带毛的野草。

陈静扶正野店掌柜,后背上下一拂又一舒,偶尔又手掌心轻拍两回,目光却盯紧曹小强手中野草。

“曹小强,你这一把野草何用?现熬汤药救急?只怕太晚了吧?”

“陈静,你有所不知!这是以野草叶面的绒毛,去刺探野店掌柜早一刻醒来,对于一些非内伤、非中毒造成的晕厥,此法堪称一绝!”

陈静一时无言,毕竟第一次听说,也不好断言可行与否,径直默默盯住曹小强用野草面上的绒毛,轻轻的去探野店掌柜的气息,一次,一次,又一次,……

“哈,哈,哈,哈欠,……”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野店掌柜全身一阵颤抖,而后重重一声喷嚏,吓得曹小强滚退去了三步。

曹小强极速起身,拂了一身玄色行头,扭头盯紧乌图木碗下的店小二,后脑勺已经凉了一大片。

“相公,相公,相公,你可不能死,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一尸两命,一尸两命,老娘也不活了!你们,你们对他干了什么?”

“相公,相公,相公,……”

野店掌柜一把推开了陈静,急切之间爬到店小二跟前,一把丢开了乌图木手中陶碗,“哐当”,碎为两大块,清水入地便没了踪影。

“掌柜的,这只是江湖救急,你可万万不能误会了咱们,咱们可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名门正派,……”

乌图木一言,退后三步,之后缓缓立起身来,极速的理了一理玄色行头,默默的盯紧野店掌柜。

野店掌柜一把抱住店小二,紧接着又一头埋入双臂,之后一通嘶哑的声音说道:“我家相公,幼时摔坏了脑子,与常人行事有异。生性好动,故而在此开一家野店糊口,这一次碎了这么多器物,今后的日子,那个苦啊!”

“我家相公要是得罪诸位大侠,我与诸位赔不是了。望诸位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这一点买卖,也只有得过且过的命了,……”

“……”

乌图木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愿店小二能早一刻醒来,要是一时半会还醒不来,乌图木的罪过,那就大了。

野店掌柜一边理了理店小二湿漉漉的后脑勺,一边又贴过脸去,紧接着哀怨道:“相公,你要是死了,老娘也不活了,不活了!”

野店掌柜的头,埋了下去。

店小二自后脑勺一击之后,好似去到了一处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最重要的是,不用做买卖就活得很好。

店小二一阵狂喜,扭头之间又没见到野店掌柜,径直一通大声疾呼:“娘子,娘子,娘子,……”

没有回音,没有回应!

店小二十万火急了!

旋即,又一通狂奔与狂呼,眼前的风越来越大,眼前的山越来越凶险,眼前的天光越来越黑暗。

突然,脚下好似踩了一个空,全身极速翻滚入地,耳边尽是一绺又一绺刺骨的呼呼风声。

紧接着,好似身不由己掉入了流沙中,又似淹没在一江污水中,看不见、摸不着、透不了气。

游啊游,挣扎啊挣扎,……

“娘子,娘子,娘子,……”

店小二从昏沉中呼出了声,之后又一阵猛烈的手舞足蹈。

野店掌柜一惊,正了正身子,一边轻抚湿漉漉的后脑勺,一边又悠悠念叨道:“相公,相公,我在!相公,相公,我在的啊,……”

店小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轻轻的抹去了野店掌柜面上的血迹,紧接着轻声又道:“娘子,娘子,咱们这都死了吗?一尸两命了吗?”

店小二又瞅了一眼三人,接着扭头轻声问道:“娘子,他们三,是和咱们陪葬来的吗?杜大人杀了他们吗?杜大人,好快的刀法啊!”

野店掌柜摇了一摇头,微微一笑道:“相公,是这三位大侠救了咱们。咱们都没有死,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呢!好好的,活着呢!”

店小二扭头只道:“哦!”

陈静缓缓上前一把扶起了野店掌柜,乌图木也缓缓拉起了店小二,曹小强鼓捣了一阵子,对野店掌柜大失所望道:“原本饿得慌,想来寻一些吃喝。可眼下这光景,在下也不为难二位了。这一锭银子,就当是野店的损失,从头来过!”

野店掌柜一阵推辞,道:“大侠,此事与你无关,何故能让你破费呢?不妥,不妥,不妥啊!……”

曹小强又环顾了一回野店,若有所思之后,极其镇定的说道:“幽嫣谷墨家与杜家的恩怨,让掌柜的受苦了。这里的一切损失,理当由幽嫣谷墨家弟子来赔偿。”

野店掌柜再一次推辞不受。

陈静安慰道:“掌柜的,生在南山郡,活着不易。还是收下吧!”

乌图木也道:“掌柜的,你且放宽心。不会让你把银子掰开的!”

店小二一听到“掰银子”,旋即一把夺过曹小强手中的那一锭银子,转身便藏去了店里,一边疾声说道:“我的,我的,银子是我的,娘子也是我的,通通都是我的!”

野店掌柜一时无语,曹小强顺势而道:“掌柜的,添一些新器物,好生把买卖做起来。旦凡有食客路过,你就与他们说:幽嫣谷墨家弟子八剑又一次重聚了,……”

野店掌柜自是应允。

“乌图木,这一回,咱们得寻一个大一点的地方找吃找喝了!”

曹小强言毕,斜身上马,快马又加一鞭,直取大道而行。

乌图木与陈静旋即斜身上马,快马也加一鞭跟上曹小强。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南山郡,郡城!”

乌图木与陈静心中一惊,看来曹小强心中已有了计谋。

第435章 悠然居夏侯玄德

“曹小强,你这胆子贼大了,莫不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这几师弟中就属你最机灵,不愧为陈留王之后啊!哈哈,哈哈,……”

“乌图木,你可得跑快一点,谁晚到郡城一步,幽嫣谷墨家八剑齐聚一堂之前,谁使银子开销一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哈哈,……”

“曹小强,又逗我了!想先祖乌丸各部刻木为信,我找一块木条,刻上一些数,当银子与你使一回,看你如何办!哈哈,哈哈,……”

“乌图木,这话你要与大师兄慕容白说,要是大师兄知道了,看他怎么凶你!哈哈,哈哈,……”

“……”

曹小强与乌图木你追我赶,陈静全然插不上一字半句。

陈静突然觉得,眼前这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确实与众不同。如此见来,更期待遇见幽嫣谷墨家余下弟子,还有谷主陈旭嫦。

白马逐三尘,玄影留一白。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三骑高头大白马一闪停蹄已然立于南山郡城门口,城门洞内站立的两排明光铠军士像一个个死寂的木雕。

陈静三人斜身下马缓缓步入了城门洞,全然无视了明光铠军士,明光铠军士也无视了陈静三人。

“曹小强,果真出其不意!要是在晚一些时日入城,只怕杜康那一个家伙会让太守杜安盘查,又或者青云道长杜福又生幺蛾子,……”

“生幺蛾子好啊,生幺蛾子了,咱们八剑重聚,出剑灭了这一只只幺蛾子,让南山郡重见天日,……”

“……”

陈静依然紧随其后,还是没能插上一字半句,只是默默的听着。

南山郡郡城里的繁华不亚于孟婆郡城中的繁华,一应过往行人与商贾,全然一副天下太平之景。

眼前这一番繁华至极的景象,不由得想起年幼时,半老徐娘说过的一句话:没什么岁月静好,无非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此刻想来,恰如此时此刻。又或者说,没什么岁月静好,无非是有人负重潜行。郡城里的一派繁华至极,正是郡城外的罪恶之源。

“梨了,梨了,上好的黄花梨木雕,买一木雕送一把竹椅子,……”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好吃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咯,……”

“青菜,青菜,青青白白的好菜,刚割的,新鲜着哩,……”

“……”

曹小强在前,三人前前后后绕过了几条熙熙攘攘的大街,最后在一处清幽的客栈停了下来。

悠然居。

客栈里的伙计极速上前拉过了三骑高头大白马,悠然居掌柜笑迎出门,旋即抱拳一正,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街道左右,轻声道:“陈留王啊陈留王,你终于又回来了!二叔可是天天盼、夜夜盼啊!”

悠然居掌柜复姓夏侯,名玄德。说起来,汉末夏侯一姓与曹姓本为一宗,相见即可视为一家人。

如今,孟婆江南晋国司马氏篡魏而自立,夏侯一姓也备受司马一姓各种打压,难以再见天日。

先前有一日,曹小强来悠然居投店,机缘巧合之后各道其宗族,一时相见恨晚之感油然而生。

紧接着,论辈分,夏侯玄德刚好高曹小强一辈;论年岁,夏侯玄德刚好大了曹小强两轮生肖。

于是乎,夏侯玄德认曹小强为侄,曹小强认夏侯玄德为二叔。

陈静闻声一惊,又多看了一眼悠然居掌柜,是一个温文尔雅的长者,虽然穿着古朴,但眉宇之间总掩盖不住溢出的一绺英雄气。

曹小强越女剑一正,右手无可奈何一扬,仰头一阵轻笑道:“夏侯二叔,你这可真是折煞小侄了。陈留王,都不知是那一辈子的事了。小侄与你说了千万回,小侄眼下只是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兼爱’与‘非攻’,最重要的是秉承‘天志’,……”

夏侯玄德一阵嗔怒,旋即极其不乐意道:“二叔,才不管你是什么弟子,也不管是什么爱,什么攻,什么志。真正的帝王之后,可别就这样丧了志气。司马家怎么拿过去的,曹家要怎么夺回来!二叔我,可一直都等着这一天呢!”

曹小强一时尴尬至极,径直越女剑落地似一根拐杖,一手捂住肚子,旋即轻笑道:“夏侯二叔,小侄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眼下比折了一根肋骨还难受!夏侯二叔,可有好吃好喝的,好吃好喝的?”

夏侯玄德眉头一皱,旋即一声长叹一阵闷雷,又道:“你这一个小子,每一次二叔给你说正经事,你总拿不正经的事来搪塞二叔,太见外了,真的是太见外了啊,……”

乌图木一时忍不住抱拳,缓缓开口说道:“前辈,师弟他真的是饿坏了。一路上杜家人坏了不少事,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饿了,……”

夏侯玄德先是一惊,旋即伸手捂住曹小强额头一探,接着又是一怔,自言自语又道:“头冒虚汗、微微一线凉,确实似饿极了之状!”

夏侯玄德面有一丝愧疚之色,径直身子一斜,右手一迎,开怀一笑道:“该死的杜家人,欺人太甚。看来,是二叔多虑了。三位即是来投店,安排三间上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先去雅间伺候着,二叔一定让你,让你们都吃饱喝足!”

夏侯玄德一踏入悠然居内,极速招来一个伙计,领三人去雅间,之后昂首阔步去后堂吩咐菜食。

进入悠然居大门之后,伙计又领着三人穿过一个天井,之后再一处三层镂空飞梁的别院停下来。

在别院高墙的一侧,曲径通幽处的尽头,有一个三面环水的八角琉璃亭台,上书:悠然亭。

悠然亭外是高低错落的青绿荷叶,荷叶中还夹杂着莲蓬与小荷,荷花花瓣飘香更让人嘴馋三分。

悠然亭八根方圆一尺立柱上下落地之间,镂空飞花、龙兽图纹,更配有亭中的一方八角古色古香的案台,越见奢华而又不失大气。

案台上,一方古色古香的担子中,一叠精细的杯盏光华如脂。

刷、刷、刷,……

伙计小心翼翼的满上三盏江南佛手铁观音,点头哈腰之间,旋即毕恭毕敬又道:“三位请慢用,待掌柜吩咐好菜食,小的再来侯着!”

曹小强越女剑一斜,玄色行头一拂,径直抢先坐下,捉起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一饮而尽。

“啊,好茶,好茶,好茶啊!”

曹小强大呼之间,一股浓郁的江南佛手铁观音香味混合荷塘中的荷香,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一种滋味确实好馋人!

陈静缓缓取下了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斜,径直盯住曹小强道:“好一个陈留王,居然成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说一说都有什么奇遇啊?”

曹小强扭头对乌图木无可奈何一笑,径直轻放茶盏,一边又自满上了盏,嗅着浓郁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味道,悠悠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天意如此,就是缘分如此!就好似咱们曹家的先辈与乌图木的先辈,曾经杀得死去活来。如今,咱们居然成了同门同派的师兄弟,天赐的缘分啊!”

乌图木旋即越女剑一斜,轻嗅了一回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又淡淡的说道:“陈静,你有所不知,不但咱们家的先祖,就是大师兄的先祖,二师兄、三师兄的先祖,也与曹家先祖杀得死去活来。如今,这说什么来着,相逢一笑泯恩仇。全然都是同门同派的师兄弟,不是血脉亲兄弟,又胜似血脉亲兄弟。”

陈静一时也不过多追问了,既然过去之事已然冰释前嫌,自然得往前一步看,径直又轻声问道:“曹小强,眼下,可有对付南山郡杜家人的好法子?”

乌图木附和又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就属你最机灵,你若有法子,说来听听,也好周全万一!”

曹小强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径直低声又道:“此一计,引蛇出洞,志在除恶务尽!”

乌图木一惊,轻声又道:“莫不是南山郡顶上三道的脖子,已经要洗干净了等越女剑一剑封喉?”

曹小强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摇头又道:“啧啧啧,啧啧啧。乌图木,我曹小强的计谋就只配除恶务尽南山郡顶上三道?”

陈静一惊,旋即又道:“莫不是以南山郡顶上三道为饵,引五斗米顶上三道前来,志在五斗米顶上三道?也对,除恶务尽,只有除尽了五斗米顶上三道,孟婆江南、江北州郡的顶上三道必定如鸟兽散!”

乌图木拍掌一呼,道:“妙!”

曹小强旋即对陈静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径直又问道:“咱们也都说道说道了,也该说道说道你是怎么得到师傅她老人家一模一样的越女剑。这其中,又有何奇遇呢?”

乌图木眼中一闪有光,径直附和着道:“对啊,曹小强所问,正是我乌图木忍不住想问之事!”

陈静盯住越女剑一声长叹,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第436章 瓜田中二寻兄仇

确实,该要怎么说呢?要说是陈旭嫦做了“姥姥”,还亲授了这一把越女剑,还传位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如此说出来,谁能信?

毕竟,陈旭嫦一者还没见过,二者都说这一把越女剑随第九十八代谷主云烟消散了,陈旭嫦又如何能以此剑再授年幼时的陈静?

如今,身在孟婆江南,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与其让人含糊不清使人费解,还不如孟婆江南祖传的另一美德:报喜不报忧。说一半真,再说一半假,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

陈静寻思之间,一声长叹,缓缓又道:“嗨,此事说来话长。那不如长话短说。此剑在我年幼时,由我姥姥亲授,故而越女剑在手!”

乌图木一脸迷惑,不可思议又道:“怪哉,怪哉,怪哉至极。这一把越女剑,又成了你姥姥的剑!那你姥姥,又是何方高人?算起来,时辰也不太对啊!师傅她老人家可没有离世几十年,你姥姥的剑,还有你这姥姥,真是奇葩至极!”

曹小强轻咽了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旋即喷了一地,之后又一阵急促的“咳咳”,紧接着打断乌图木的话茬子,道:“要说你什么好呢?这姥姥来,又姥姥去的,快把我也带沟里去了。你能说外祖母吗?”

乌图木瞥了一眼曹小强,争辩道:“咦,咦,外祖母虽然好听,可这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万民,皆称外祖母为姥姥,无可辩驳的啊!”

曹小强又喷了一地。

乌图木旋即又道:“继续说道说道吧,那你姥姥又是如何把这一把越女剑变成你姥姥的剑?”

陈静思索之间,旋即又道:“年幼时,我只知道授了此剑!谁又还去问这一把剑从何处来?就似你小的时候,吃过米食,你只知好吃与否,难道你还会去问米食是怎么来的吗?只是,授剑一个月之后的一个夜里,就是除夕之夜,被仇家寻上门来,姥姥一场血战后丧命。所以,姥姥的剑又从何而来,确实我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乌图木一时目瞪口呆,又过了好一阵子功夫之后,缓缓又道:“这一把剑,又从你姥姥处断了线,你姥姥也真是的,也不留一点线索。罢了,罢了,即得此越女剑,当是天意如此,缘分如此,……”

曹小强沉思之间,又盯住陈静那一把越女剑看了一小会儿,极其关切的追问道:“既然如此,杀你姥姥的仇家,都还在吗?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一定会还你姥姥一个公道,幽嫣谷墨家只要八剑重聚,除了孙秀,几乎无人能敌!”

陈静也不愿提及太多过往,径直说道:“此一行,正为诛杀孙秀与绿珠报仇!绿珠梦授剑法,五斗米道如鸟兽散之日,也不远了,……”

曹小强与乌图木闻言一时目瞪口呆,旋即骤起了一阵拔凉之感,紧接着又是一副匪夷所思之态。

毕竟,不只曹小强与乌图木,还有其余五位被收为这一代的幽嫣谷墨家弟子时,在第九十八代谷主之前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桃花源就一直都与世隔绝。

在曹小强与乌图木年幼时,也曾听第九十八代谷主说过,当初也是梦见一个叫绿珠的世外高人,然后找到了暗道机关,桃花源这才与世相通,才有了眼下的幽嫣谷墨家之名,以及幽嫣谷墨家弟子。

曹小强与乌图木不得不对陈静多生出了八分敬重。

“绿珠授剑?陈静,难怪在野店出手的剑招如此利害,高手必有高人指点,佩服,佩服啊!”

“恩,乌图木,对!确实绿珠梦中授剑。这一些年来,功夫也有小成。在孟婆郡出剑杀逃了张礼,还出剑杀逃了刘文之与释远,……”

“曹小强,你听!如此,五斗米道顶上三道,必败无疑!……”

曹小强并未答话,沉默不语,径直只满饮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

乌图木也是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又道:“曹小强,如今又多了一个陈静,为何闷闷不乐?”

“我眼下只担心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当初师傅她老人家确实死得好冤,也死得好惨,要是不破了这一技道法,终归也是万般棘手!”

“道家上清派葛道长,我也见过了,道长说寻着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破解之法,自会来寻幽嫣谷墨家弟子。葛道长与幽嫣谷墨家,究竟有何渊源,能说道说道吗?”

“陈静,你有所不知。葛道长曾经去过桃花源中,也见到了道家中一些名家以后,故而出了桃花源之后,在桃花源外暗地里守着机关暗道,五斗米道才不得入。”

“……”

陈静一时全然明了,正想开口再问之际,一脸笑意的奔来了夏侯玄德,夏侯玄德抱拳又道:“诸位英雄豪杰,久等了,久等了啊!”

正当夏侯玄德说话之际,又从身后奔来了一群伙计,伙计各自捧着热气腾腾的担子,杯、碗、盏、盘、鼎,各色菜食馋人至极,……

咚、咚、咚,……

菜食入席,夏侯玄德一点也不客气,就当是自家酒席一般,长衫一旋,紧接着坐下相迎道:“诸位英雄豪杰,请,请,请啊!”

曹小强早就饿不得行了,虽然几盏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也涨着肚子,可还是一个字:饿!

“夏侯二叔,既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我就不客气了!再不吃一口填肚子,只怕比断了两根肋骨还难受,……”

曹小强自顾说道之际,玄色衣袖极速一伸,紧接着挽过手臂,径直伸爪掰开一只热乎乎的鸡腿,入口“吧嗒、吧嗒”的啃食起来,……

“香,香,真香,真的好香!”

夏侯玄德右手一扬,像是自家久别的孩子,径直一通轻笑道:“你啊你,你呀你,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诸位英雄豪杰,即是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人,请,请,请,倘若不够,再备一桌,……”

夏侯玄德右手一扬,招来一个伙计,在耳边低语了一阵。

此时此刻,在悠然居外街边的尽头,缓缓步来了一个牵着高头大白马的幽嫣谷墨家弟子。

此人正是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南宫崎一头光亮,全无一根头发,故而系不得玄色纶巾,只有一条二指宽的玄色抹额,脑后故意留下一尺长的两条玄色尾巴。

南宫崎浓眉大眼、鼻大唇厚、一脸肉横,要是脱下了这一身幽嫣谷墨家玄色行头,放在寻常人中准保会认为是一个屠夫或者走卒。

南宫崎自收到曹小强的飞鸽传书之后,也不去别的地方兜转,以过往的经历看来,只要曹小强回了南山郡,一定会去悠然居。

正当南宫崎越女剑一旋,瞅见街道不远处的悠然居时,不由得会心一笑,自持聪明至极。

“牵白马的贼人,站住,给老子站住!老子已经暗暗的追了你三天三夜,总算是追着你了!今日,不取了你的狗命,枉自为人!”

南宫崎闻声大吃一惊,旋即越女剑一旋转身,见街道前后也没有多余的一个行人,径直指着自家鼻子,缓缓道:“好汉,你说的是在下吗?在下貌似不认得你!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认错人了吧!”

南宫崎瞅见杀气腾腾的这一个汉子,虽然不是锦绣华衫,但也不是粗布麻衣,也算是富庶之辈。

一身青色的长衫袭地,已然风尘仆仆。身后斜持一口钩镰大刀,钩镰大刀拖地尽是杀气,头戴青色纶巾,一脸虬髯看着都扎人。

“埋汰旮旯,老子会认错人?就算你化成了一堆灰,老子也能一颗一颗骨头灰灰把你分出来,……”

南宫崎虽然想笑,但是一时确实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一些年来策马奔腾,纵横江湖之间也从来未与这样的一个人结怨。

南宫崎越女剑一正,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好汉,莫不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认错人了吧!”

“喝你娘的五石散兑酒,老子已经追了你三天三夜,即使要喝,也是取了你的狗头,再喝不迟!”

“好汉,在下是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向来秉承‘天志’,不曾滥杀无辜。在下与你何仇?何怨?”

“我呸,老子杀的就是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既然你已经自报了姓名,老子更要一刀劈死了你,老子要为家兄报仇雪恨!”

南宫崎大吃一惊,可是这一些年来,越女剑路见不平确实也杀了不少人,但都是一些该杀之人。

南宫崎眉头一皱,旋即越女剑抱拳一扬,急切又道:“好汉,冤有头债有主。敢问家兄何名何姓?”

“老子瓜田中二!上一个月,你这贼人杀了老子的大哥瓜田中一。老子今天不杀了你,枉自为二弟!纳命来,看刀!……”

第437章 夏侯玄德出软鞭

南宫崎瞅见瓜田中二钩镰刀出刀的招式,一时想起来了,确实有瓜田中一这一个人。只是,瓜田中一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连官府与乡民也拿之无可奈何的盗贼。

南宫崎知道:瓜田一姓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少有的复姓。不过,瓜田一姓多为江湖大盗。

数百年前,连王莽这样的人也拿瓜田一姓盗贼无计可施。

南宫崎又瞅了一眼眼前的瓜田中二,与命丧于越女剑下的瓜田中一确实有天壤之别。

瓜田中一使一杆钩镰枪,个子与瓜田中二差不多,但长相却不可相提并论。瓜田中一尖嘴猴腮,走起路来,身形鬼鬼祟祟如打秋风。

眼下的瓜田中二,要是放在军中,就凭这一口钩镰刀,一刀下去上劈肩胛骨、下劈马脖子,一副万夫不敌之勇,更似燕人之威。

此刻,南宫崎不得不弃了高头大白马,极速一式右空翻闪去了十步之外,紧接着极速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之后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旋即又一式挑剑起势,直逼钩镰刀。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刀落地,没有斩到南宫崎,左右马步一旋,钩镰刀如一根芦苇在腰间一旋,刀锋一横如切大瓜,身子如陀螺一闪,极速又与南宫崎攻杀上前。

南宫崎一者怕伤及无辜,虽然瓜田一姓多为盗贼,但从未听说瓜田中二是盗贼;二者,瓜田中二的钩镰刀招式好生凶险,又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更是重兵器,南宫崎在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回。

南宫崎继续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厉声又道:“瓜田中二,瓜田中一盗窃无数,官府又拿不住,难道不该命丧越女剑下?”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横一闪、一钩一挑、一破一刺来战南宫崎,厉声反驳大骂道:“老子,不管你那么多,老子从小就是我哥养大的,长兄如父。你杀了我哥,就是杀了我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南宫崎你这一个贼人,千万不要跑,老子要一刀剁了你,百刀,千刀,剁成一团酱泥,……”

“……”

南宫崎一时左右为难,要是一剑杀了瓜田中二,有辱幽嫣谷墨家之名,况且,悠然居近在眼前。

要是一剑伤了瓜田中二,看钩镰刀的一通攻杀之势,一时也难以寻出破绽一招制敌。

正当南宫崎沉思之间,钩镰刀已然杀近了耳边,嗖嗖而起一阵冷风让南宫崎后背一阵拔凉。

南宫崎越女剑虚晃一倒,剑鞘似雨一点,玄色身影一通旋翻,又一式侧空翻起身,“咚咚”落地。

南宫崎越女剑一式云剑剑气极速一挥,钩镰刀回手横竖一斩,一声空灵的“当”,旋即荡开去了不远处的街面上,削凹了一大片街砖,飞石四散如雨而下。

、,……

南宫崎斜身一式空翻而起,紧接着凌空三步一式点剑剑气直逼瓜田中二“精明穴”,玄色身影一旋三圈半,落地又是一式撩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瓜田中二钩镰刀就似劈过一通大小不一的爆竹,左右极速攻杀之间,并没有紊乱一丝步法。

南宫崎确实有一些懵了。

眼下的瓜田中二比瓜田中一强了不知多少倍,当初越女剑出剑一式绞剑剑气,又一式抹剑气而下之后,便一剑封喉了瓜田中一!

如今,又不能用一剑封喉的招式对付瓜田中二,确实万般棘手。

南宫崎不得不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玄色身影中,极速躲闪瓜田中二的招式,骂骂咧咧道:“瓜田中二你这一个瓜人,在下要不是念你不是盗贼,必定一剑封喉!”

瓜田中二徒步暗中追了南宫崎三天三夜,如今见到南宫崎岂有放过之理,旋即反驳大骂道:“杀兄之仇堪比杀父,此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非君子!老子这就先一刀劈了你,也是天经地义!为兄报仇雪恨之后,承兄业,再当盗贼也不迟!”

南宫崎一时哭笑不得,与这样的浑人讲理,终归是一塘浑水。

钩镰刀一寸长来一寸强,唯一破解之法,只有趁其大意,只待近身之后攻杀“精明穴”,倘若伤着了瓜田中二的“精明穴”,又如何能使得动如此凶险的钩镰刀。

南宫崎思索已定,旋即越女剑虚晃往后极速一式点剑,紧接着翻滚落身之际自然而然一滑,故意卖了一个破绽与瓜田中二。

瓜田中二眉头一舒,旋即又一通大骂道:“南宫崎,你死定了!”

旋即,钩镰刀极速一横,刀口一道寒光一拖而下,这一刀下去,南宫崎必定从头到尾一分为二。

钩镰刀重重而下,越女剑虚晃一点翻身,之后猛然一跃,剑锋直逼瓜田中二左手“精明穴”,剑鞘直刺瓜田中二右手“精明穴”,……

瓜田中二躲闪不及,一脸阴沉,旋即一通大骂道:“南宫崎,你使诈!你个狡诈之徒,狗贼!”

瓜田中二左手躲过了越女剑剑锋,右手“精明穴”被重重的一击,钩镰刀一时好似重了千百斤。

瓜田中二极速一旋如弓,钩镰刀在后背一挑又一拔,钩镰刀刀锋再一次如劈柴,直劈南宫崎腰间。

“南宫崎,伤了老子一只手,老子还有一只手!老子就是一只手也能把你劈成两半,劈成两半,……”

瓜田中二一通大骂,南宫崎自是暗笑不止,要是再伤左手的“精明穴”,还拿什么力气来使钩镰刀?

其时,悠然居里的伙计又怎么会没看见这一场打斗,其中的一个伙计极速奔去了悠然亭。

“掌柜的,有要事禀报!”

夏侯玄德右手一扬,伙计在耳边一阵低语,骤起微微一笑。

夏侯玄德旋即起身,抱拳又道:“诸位英雄豪杰,有紧要之事要打点一下,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曹小强满口湿漉漉的油腻,一边“吧嗒、吧嗒”的啃着一块猪肉肘子,一边轻声又道:“夏侯二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自忙你的,小侄一时半会只会吃,饿啊!”

夏侯玄德一通摇头,轻飘飘又道:“你呀你,你呀你,帝王之后,如今沦落到吃穷、穷吃的份上了,也该是时候夺回帝王之位了!”

乌图木与陈静盯住狂吃的曹小强极度无语,就是在自己家里也没有这一种吃法,更没有人抢,一副全然要吃尽悠然居的架势,……

自然,悠然居是吃不尽的!

“夏侯二叔,你请自便,待小侄吃好了,吃饱了,在说后话。……”

“吃吧,吃吧,你就使劲吃吧!二叔,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

夏侯玄德疾步如风,很快就到了悠然居门口,理了一理衣裳,驻足看了一会儿,生出八分怜爱。

毕竟,要助曹小强夺回帝王之位,一定少不了能人相助。

幽嫣谷墨家弟子自不必多说,眼下这一个使钩镰刀的汉子,大有九分燕人之威,看着就扎人的虬髯与燕人张飞无异,挥舞如芦苇棍子的钩镰刀,与曹小强祖上猛将张辽使过的长兵器无二。

夏侯玄德越看越满意,字字珠玑又道:“妙,妙,妙啊!”

夏侯玄德一时不忍心幽嫣谷墨家弟子伤着大汉,更不许大汉伤着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之局,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出其不意,必能出手一招结束这一场纠缠的打斗。

夏侯玄德右手缓缓伸进衣袖轻轻的一拉,拉出一盘白色软鞭,凌空一闪落地,笔直一扬有一丈。

夏侯玄德一通默念:前打浪子踢球式,后打背锏披脊梁。左打跨虎蹬山脚,右打片马扣里裆。上打朝天一柱香,下打黑狗滚地躺。

紧接着,夏侯玄德一闪身影无踪而下,软鞭一直又一拉,越女剑失手落地;之后软鞭一旋又一卷,钩镰刀也失手落地,……

“埋汰旮旯,你又是何人?胆敢多事阻挡老子为兄报仇,老子瓜田中二,连你也一刀劈了!……”

正当瓜田中二大骂之际,南宫崎旋即一式滚地空翻,捉回越女剑又退去了数步之外,越女剑一正,毕恭毕敬又道:“夏侯前辈,这人太无理!在下杀了瓜田中一,可瓜田中一确实是天下尽知的盗贼,……”

夏侯玄德软鞭一拉又一扬,钩镰刀一拖又一卷,瓜田中二捉了一次空,淡淡说道:“老夫悠然居的掌柜夏侯玄德,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交厚,你这大汉,还不罢手?”

瓜田中二一脸恼怒,旋即又一通大骂道:“哦,哦,哦,原来是来了帮手,好哇,好哇!埋汰旮旯,以二敌一,算什么好汉!……”

夏侯玄德软鞭一收一卷,猛烈一拉,钩镰刀一闪而起,凌空落下之际,夏侯玄德左手一捉,钩镰刀重重一杵入地。旋即,软鞭凌空一直,直上云天而下,右手一收一旋之间,盘于右手手腕处。

“姓瓜的,不,姓瓜田的,你已经丢了兵器,服还是不服?”

第438章 夏侯玄德老生谈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使诈夺了老子兵器,还要让老子服?服你大爷!老子谁都不服!”

瓜田中二眉头一横,双手由掌化拳,身子极速一侧,紧接着拳头一抡一扬之间,大喝一声“啊”,旋即大踏步与夏侯玄德攻杀上前。

夏侯玄德微微一笑,右手一扬又一直,软鞭凌空如蛇信子一探,一拉一旋之间,软鞭绕住瓜田中二右腿又轻飘飘一拉,……

扑通!

“哎哟喂,摔疼老子了!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糟老头子!”

瓜田中二身子一轱辘滚地,之后左右一旋,起身再一次抡起拳头,左边一闪、右边一跳,又盯紧地上那一条极其讨厌的软鞭。

“江湖都道:兵器在,人在;兵器不在,人不在。失了兵器,还如此嚣张,真讨老夫怜爱!”

“我呸,没羞没臊的糟老头子,待老子夺过钩镰刀,剁了你的花花肠子,看你还怎么怜、怎么爱!”

“啧啧啧,啧啧啧。瓜田中二,怎么越来越有趣了呢?好,好,好哇,老夫这就收了你!”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收你大爷的。待老子夺了钩镰刀,让你叫老子一声大爷。哈哈,哈哈,……”

夏侯玄德不怒也不争,旋即软鞭一张一收,紧接着一旋一摆又一提,软鞭鞭腰在瓜田中二额头上一横,之后一旋又一拍,“啪”,一条血红的印子赫然在侧。

“埋汰旮旯,糟老头子,……”

夏侯玄德后仰一拉,侧身又一正,软鞭似一绺青藤,与瓜田中二膝盖处使了半圈绊子,之后轻飘飘又一拉,瓜田中二一个急促的踉跄一滚,五体投地于夏侯玄德身前。

呼呼!

夏侯玄德左手钩镰刀极速一松又一旋,刀锋一斜,压在瓜田中二脖子上;右手软鞭再一次凌空一直,左右张驰之间飘扬落下,又弯弯曲曲的盘于手腕处。

“瓜田中二,你只是败于自家钩镰刀下,这该服了吧!老夫自始至终,还未移步,你说是这样吗?”

夏侯玄德一心想要收服瓜田中二入囊中,故而不能用强。眼下也不能让瓜田中二心中难堪,不然,以后又怎么去见人。

瓜田中二一败再败,虽然恨不能一刀先剁了夏侯玄德,再一刀去剁了南宫崎,可眼下钩镰刀已然离手,只得再寻它计。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坏得很!老子既然已经都败在了自家钩镰刀上,这又与你何干?”

“好,好,好,好哇!既然与老夫无关。老夫就让这一把钩镰刀切了你的脑袋。反正,这一把钩镰刀与老夫也无关,你说是不是?”

说时,夏侯玄德张弛一旋,钩镰刀刀锋正对瓜田中二后脑勺,倘若一刀下去,命必绝矣!

“瓜田中二,这是不是与老夫无关咯?真的与老夫无关咯?”

瓜田中二后背一阵拔凉,旋即又不得不松了一口气,支支吾吾又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老子服你,老子就服你,成了吧?”

夏侯玄德微微一笑,径直又故意责难道:“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坑,要是往后食言,瓜田中一的葬身之地,那就没了!”

瓜田中二后背一凉就如孟婆江水东流不复回,确实又中了夏侯玄德的道,如此,悔之晚矣!

“服,服,心服、口服!……”

瓜田中二支支吾吾之间,旋即又一阵嘀咕,待夺回了钩镰刀,再与这一个糟老头子一般见识。

“哈哈,哈哈,哈哈。英雄,老夫也服你!江湖中都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瓜田中一确实有辱英雄你的大名。老夫看来,今日的杀兄之仇已然得报。堂堂英雄,该当有用武之地,……”

“那么就一笑泯恩仇,一笑泯恩仇,瓜田中二,你意下如何?以后就跟随老夫,做一个随从。在继兄业,不好,不好,不好啊,……”

“……”

瓜田中二一时沉默,能得眼下这般人物看中,知遇之恩自当涌泉相报。确实,再继兄业去当盗贼,实在横不下这一颗光明磊落之心,也实在下不去鸡鸣狗盗之手。

夏侯玄德趁势又道:“无言即使顺从,来呀,安排,安排!”

旋即,两个伙计上前,吃力的抬走了瓜田中二的钩镰刀,之后软鞭一收,双手扶正瓜田中二,急切又道:“英雄,如此,甚好啊!”

夏侯玄德扭头又与南宫崎缓缓说道:“你也随老夫来,陈留王也到了一时半刻。还有幽嫣谷墨家的弟子,正好一案,共举大义!”

南宫崎一时有愧也无言。

夏侯玄德身子一侧,迎去悠然居又道:“两位英雄,里边请!老夫夏侯玄德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啊!”

南宫崎一时好似明白了一些大道理,旋即道:“多谢夏侯前辈指点,以德服人,武德服人!”

一个伙计在前,领着瓜田中二与南宫崎往悠然亭而去,夏侯玄德在身后一通满意的轻笑。

“五师弟,六师弟,你们真的都到了啊!果然不错,只要到了南山郡,来悠然居,必能见到你们!”

“五师弟,六师弟,这一位就是你飞鸽传书说的纯依香儿女侠吗?这一把越女剑,太像了,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

南宫崎盯住陈静使的那一把越女剑,又仔细的瞅了一眼,心中骤起一阵五味杂陈,睹物而思人。

毕竟,要没有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南宫崎兴许就是一个无名的屠夫,兴许是某一州郡府兵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走卒。

方今天底下,要没有一点家族背景,想要闯一番名堂,太难。知遇之恩、授业之恩,在南宫崎心里哗啦一通,像林中一涌喷泉。

陈静旋即起身,抱拳又道:“在下正是陈静,往后多多指教!”

南宫崎这才缓过神来,仓促之间抱拳还礼道:“在下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他们以前都嘲笑我这一副模样,说是屠夫走卒!还是纯依香儿女侠说话好听!”

乌图木眼珠一瞥,旋即起身又道:“得,得,得!四师兄,我看你这一脸的肉啊,真不知道又有多少猪头肉遭了你的嘴!有道是:吃啥补啥,名不虚传啊!哈哈,……”

南宫崎倒也并未恼怒,径直指住曹小强案前那一堆骨头,仰头轻笑又道:“乌图木,你这一个落井下石的家伙!看他,要是吃啥补啥,为何这一个家伙还长那么好看?没有猪耳、牛鼻、羊角、鱼眼,……”

曹小强也不起身,只顾左手一口猪耳朵,右手一口猪耳朵,瞥了一眼乌图木与南宫崎,不言不语,紧接着还是左一口、右一口。

夏侯玄德旋即又道:“诸位,都坐,都坐!这一位,是老夫新收的好汉,瓜田中二。以后诸位幽嫣谷墨家弟子,可别认错了人咯!”

瓜田中二还是第一次见得这么多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是第一次与幽嫣谷墨家弟子同处一席,抱拳声如洪钟又道:“在下瓜田中二,以后还望诸位大侠剑下留情。家兄瓜田中一已然命丧南宫崎剑下。在下实在也做不了盗贼,就算不打不相识了。诸位大侠,意下如何?”

曹小强低眉之间,旋即捉了一只猪肉肘子,与瓜田中二轻轻的掷过去道:“好一个不打不相识。大肚能容,那就先啃了它吧!”

瓜田中二眼疾手快,右手五爪一伸,之后捉紧一捏,旋即入口一咬又一撕,下咽后道:“好肉,好肉,好肉,真是一块好肘子肉,……”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

“……”

夏侯玄德招呼南宫崎与瓜田中二坐下,又招来伙计撤下了一些菜食,紧接着又陆续上了一些菜食。

“诸位,诸位,听老夫一言,如今司马当道、五斗米道当道,眼下陈留王有帝王之姿,……”

曹小强滑溜溜的双手一扬,极速打断夏侯玄德的话茬子,一边急切又道:“夏侯二叔,你可不能这样的啊!小侄说了万千回,小侄眼下只是幽嫣谷墨家六弟子,什么陈留王之类的,已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祖辈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夏侯玄德一脸不快,径直又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幽嫣谷墨家弟子齐聚南山郡,一定有大事发生。二叔也得顺势而为,已经把话放出去了,说陈留王回来了!”

“只要咱们顺势先拿下南山郡,振臂一呼,天下英雄必定响应!”

“……”

曹小强突然打了一个肉嗝,不轻不重又道:“夏侯二叔,南山郡杜家人会让你得逞吗?小侄向来秉承‘天志’,并非浪得虚名之徒,更非虚有其表之辈,……”

夏侯玄德一急,淡淡又道:“哟嚯,你这小子,莫不是说二叔浪得虚名、虚有其表咯?……”

瓜田中二一口肘子肉下去,吃惊道:“这是要造反吗?”

第439章 夏侯玄德说中二

夏侯玄德也没看瓜田中二一眼,径直右手一扬,偏头高声说道:“这怎么能算是造反呢?你这汉子,以后老夫得多让你读一读书!什么叫祖宗社稷,什么叫家国天下,……”

瓜田中二一口肘子肉下去,满口肉香,一嘴得意,一边“吧嗒、吧嗒”又道:“听读书人说吃食不许说话,当有辱斯文。可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中二拿着书就犯困。掌柜的,你就与中二说一说怎么一个祖宗社稷、家国天下不是造反!这听人说起来,比一个人读起来,那可简单多了!就好比这猪肉肘子,做起来要很长时间,嚼起来,也就只是上下一咬牙的事儿,……”

夏侯玄德倒也并未见外,见瓜田中二直来直去,也是一个难得的汉子,这样的人使着更好驾驭。

夏侯玄德端正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之后轻咽一口,“咕噜”,紧接着又环视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边又道:“你这汉子,老夫就勉为其难当一回说书人,与你说道说道祖宗社稷不是造反了吧!”

“陈留王姓曹,这天下本是曹家天下,家国天下被司马家夺了,曹家要夺回来,怎么会算是造反?”

“就好似你口中的猪肉肘子,本来吃得香时,要是别人夺了你的猪肉肘子,你夺回来算是造反吗?”

“……”

瓜田中二先瞅了猪肉肘子一眼,一边又停下了咀嚼看了一眼夏侯玄德,之后又环视了一回幽嫣谷墨家弟子,脱口而出又道:“夺人口中之食,非谦谦君子所为。谁要是夺了老子口中食,老子不但要抢回来,老子还要杀了他全家,……”

夏侯玄德旋即止不住一通轻笑,之后又道:“孺子可教也,匹夫也可教也,子云:有教无类,有教无类啊!触类旁通,一通百通!”

瓜田中二一时却不大相信自家的耳朵,旋即又极其疑惑的反问道:“夏侯掌柜,如你这般说来。造反有理?造反还名正言顺咯?”

夏侯玄德又摆了一摆手,一边轻声说道:“你这汉子,怎么又说成造反有理了呢?方才已经给你说了这一个比对,只是把被夺了的猪肉肘子抢回来,天经地义的事,又何须要理?怎么能说成造反!”

“又好比谁家抢了你家娘子,难道你不想再夺回来吗?血性男儿之身,可不能就此折腰当了鼠辈!”

“……”

瓜田中二又一口猪肉肘子下去,“吧嗒、吧嗒”咀嚼之间,一边厉声又道:“自古都道: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生妻。谁要是夺了老子的生妻,老子不但要抢回来,还要杀光他祖宗十八代!对了,还有他家养的阿猫、阿狗等活口,……”

“不过,对了。夏侯掌柜,这还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中二得有生妻。如今中二没有生妻,别人爱怎么抢,那就怎么抢,只要不来抢中二手中的肘子,眼不见为净!”

“……”

夏侯玄德一通大笑,旋即引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是一通大笑。

瓜田中二一时却莫名其妙,旋即争辩道:“夏侯掌柜,何故取笑中二?中二方才已经在悠然居外折服于你了?倘若再笑中二一次,这不是在笑夏侯掌柜你自己?……”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忍俊不禁,身后的伙计也噗嗤一笑。

夏侯玄德强忍住心中一千句、一万句大道理的话,在瓜田中二这一副吃相面前,全然消散,一时之间只觉得瓜田中二更值得信赖。

夏侯玄德觉得,从今身边有这样的随从,愁云也都将消散。

“咳咳,咳咳。瓜田中二说的极好,老夫不笑了,老夫也不笑了。老夫这也得再说一次正经话。”

夏侯玄德说话之间,目光还是落在了曹小强脸上,虽然曹小强双颊如月华又添了少许油渍,但是也掩饰不住陈留王后裔的身份。

有道是:成大事,不拘小节。如此更显曹小强平易近人,它年若夺得司马之位还归曹家,也更能让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万民折服。

“夏侯掌柜,你且说来,中二如今谁也不服,就服你了!以后跟着夏侯掌柜,必定是富贵不愁了!”

“瓜田中二,好眼光,真是好眼光啊。老夫以后定让你富贵不愁!”

瓜田中二满意的又一口肘子。

夏侯玄德轻放茶盏,右手一扬,身边的一干伙计全部退出了悠然亭外,全部侯在了数十步之外。

“老夫明人就不说暗话了,诸位幽嫣谷墨家大侠,齐聚南山郡,是否要准备拿杜家人动手了?”

“倘若如此,南山郡五斗米道自然与尔等力敌,南山郡的官府,老夫可要夺了它。让南山郡改天换日,让南山郡重见天日。”

“……”

乌图木先吃一回,眼下也差不多饱了,抱拳说道:“夏侯前辈,以曹小强之计,南山郡只是诱饵,得诱五斗米顶上三道前来,……”

夏侯玄德一惊,旋即一通仰头轻笑道:“帝王之后,不愧为帝王之后啊。陈留王,老夫愿做马前卒。这一些年来,老夫私下交了不少好汉,紧要关头皆可助一臂之力!”

瓜田中二又一口肘子下肚,咕噜一吞,旋即又道:“夏侯掌柜,这是要打架了吗?打架好啊!一天不打架折腾它几回,中二一天就不舒服,就不自在!中二一天不舒服、不自在,就会犯浑,如此,甚好!”

夏侯玄德眉头一舒,指住瓜田中二的肘子,一边缓缓说道:“那你可得捉紧咯!你这急先锋,老夫甚喜,甚喜啊!好,好,以后天天都有猪肉肘子,就怕你吃腻了!”

瓜田中二拳头一扬,重重一击猪肉肘子,一时断为两截,旋即左手一截、右手一截,一边撕咬一边急切说道:“夏侯掌柜,中二不挑剔好生养!中二年幼时,中一也没对中二这么好过,如今夏侯掌柜知遇之恩,中二就服你,就服你了!”

夏侯玄德沉思了一会,旋即又与曹小强追问道:“何时动手?老夫这马前卒,可不能落人之后!”

乌图木轻咽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缓缓又道:“以眼下看来,只怕自咱们入南山郡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了吧。待幽嫣谷墨家弟子重聚,越女剑八剑重聚,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陈静侧耳恭听不语,南宫崎一路赶来也饿急了,一半心思用在了听人说话,一半心思在肉食中。

夏侯玄德一时若有所悟,旋即又道:“既然如此,老夫这一边,也该动一动了。南山郡这一场血雨腥风,那可少不了老夫。玄德者,玄妙之大德也,天玄、地玄,……”

夏侯玄德思索已定,紧接着又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旋即又起身道:“诸位,请慢用!上房一应都备好了,先在悠然居安住几日。老夫也得去安排一番:车马该走的走,信鸽该飞的飞,……”

曹小强又放下了一嘴鱼骨,一边又轻声说道:“夏侯二叔,小侄可与你说清楚了,小侄是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可不是陈留王啊!”

夏侯玄德瞥了一眼曹小强,径直又道:“你这人,堂堂的陈留王之后却不用陈留王之名,世间那一些虚有其表、浪得虚名之徒,求之还不得呢!生在福中不知福,全然糟蹋了一副好名头。哎,箭在弦上,将来由不得你不从,哈哈!”

夏侯玄德拂袖而去,一边又唤回了一干伙计,继续伺候吃喝。

夏侯玄德自然明白,倘若有一天龙袍加身,就不信曹小强不穿那一身龙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可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脸面。

夏侯玄德自去了书房。

……

斜阳西下,在九尺驿道的松林里,一闪而过了三骑高头大白马,高头大白马上一色玄色行头,左手捉马缰绳,右手紧握越女剑,策马奔腾往南山郡而来。

领头的正是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白,慕容白面若海棠,一头乌黑短发齐肩,浓眉大眼,一绺小胡子,一条抹额正对印堂,后脑勺拖着两条玄色而又飘逸的尾巴。

慕容白之左正是幽嫣谷墨家二弟子虞丘长乐,虞丘长乐面色有许些苍桑,一头棕色短发齐肩,抹额下的浓眉与小胡子尽显棕色。

慕容白之右正是幽嫣谷墨家三弟子贺兰大山,贺兰大山面色有一些僵直,一头乌黑卷发齐肩,抹额下的浓眉与小胡子那是自然卷。

一路行来,风尘仆仆。

面色凝重,望眼成霜。

慕容白收到曹小强的飞鸽传书之后,星夜赶往南山郡,一者为越女剑八剑重聚,二者也该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报仇雪恨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是一个女人,但对于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这样的燕人之后来说,即当爹又当娘,更当舍命相报!

有道是:羊有跪乳之恩。此仇不报,枉自为铮铮铁骨的燕人!

第440章 诸葛长风送白鹅

“慕容白,曹小强六师弟飞鸽传书已过去了数日,想必谷主小师妹陈旭嫦也该快到南山郡了吧?”

“虞丘长乐,自师傅她老人家惨死之后,幽嫣谷墨家弟子各自出去散了一回心。咱们也都回了一趟燕人苦寒之地,但愿得越女剑八剑重聚,天道太平、天下太平,……”

“慕容白,这一次,咱们幽嫣谷墨家三师兄弟,也是刎颈之交的三兄弟,指腹为婚之大事,将来可是亲上加亲,大家可不能忘记咯!”

“……”

慕容白自然也不能忘记,虽然身为幽嫣谷墨家大弟子,也是刎颈之交的三兄弟之长,其实家境在幽嫣谷墨家弟子中是最穷的,或者说世间再无一人比慕容白还穷。

慕容白只记得在年幼时,饿的时候一边咽残雪,一边咀嚼松枝。要不是还会支支吾吾说人话,又穿一身破旧而又邋遢的衣服,早就被人当成一头野兽给打死了。

慕容白那一个时候其实也想吃一顿饱饭,也想穿一身干净衣裳,身为堂堂男儿更想在人前显贵。

只是,年幼时的一个“穷”字,势力就不允许,就连能得一餐残雪就松枝,那也是天大的福分。

毕竟,天道不太平、天下不太平,刀兵四起便是血光之灾,因为太穷而露宿野外,却也躲过了一场又一场无妄的刀兵,最后成为远近数百里的唯一一个大活人。

正当慕容白绝望至极之际,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之时,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突然出现了。

慕容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清晨,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任何吃东西了,又冷又饿,雪地里的残雪到处都夹杂着血腥与尸臭。

连滚带爬了好几座小山丘,终于找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水,一捧水下肚、再一捧水下肚,又一捧水下肚,结果肚子里除了一阵冰裂似的拔凉之外,是越来越饿了!

小小年纪的一个孩子,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太多苦难,一个人活着,是那么千难,那么万难。

正当想一头埋进溪水中溺死的时候,天籁之音骤起,温暖如父,温暖如母,还给了一袋子干粮。

慕容白一边咽干粮,一边捧清澈的溪水,这比残雪就松枝美味多了,也确实舒服多了。

慕容白后来才知道,这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出桃花源以后,信马由缰收的第一个弟子。

在慕容白心里,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亲如父母,知遇之恩、活命之恩、授剑之恩,总之万语千言说不完,恩比东海水。

又没过多久,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又遇到了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都是名门大家之后,自然从未受过慕容白的苦,慕容白身为大师兄也尽得大师兄的风范,也都是堂堂正正的燕人,长大以后又结为刎颈之交。

再后来,三人各自娶妻,又因为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要是一个女流之辈不会功夫,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况且,又有五斗米道当道,你侬我侬也是聚少离多。

这一回,本想在燕地多待一年半载,享受身为人父的天伦之乐。

只是,自从得了曹小强的飞鸽传书之后,不得不安顿好妻子,三人又不得不策马赶往南山郡。

“我慕容白怎么可能忘记呢?这一切,都是师傅她老人家赐给咱们的!眼下之际,越女剑八剑重聚,得为师傅她老人家报仇雪恨,……”

“慕容白,这仇一定会得报的,只是,指腹为婚之事,大家都走得匆促,眼下还得说道说道啊!”

“嗨,不就是让咱们的孩儿结为儿女亲家,然后继承咱们三兄弟的刎颈之交的不世情谊么?”

“虞丘长乐,咱们可不能大而化之啊!你想啊,要是咱们三人都得儿子,继续结为刎颈之交没话说;要是都得女儿,为刎颈之交也说得过去。一男两女结为儿女亲家自然不在话下,要是一女两男呢?”

“慕容白,你即是兄长,又是大师兄,倘若一女两男,你说怎么办吧?咱们哥儿俩都听你的!”

慕容白脸色一时更为凝重,旋即拉直了马缰绳一停,驻马瞅了一眼也停下来的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旋即缓缓说道:“没这么巧的事吧?三男、三女、一男二女,无可厚非,要是一女二男有伤风化!”

“你们要这样一说,还真是万般棘手啊!这要是有双胞胎,又或者龙凤胎,那不是更乱套了吗?”

“……”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闻言也是一通尴尬至极之笑。

慕容白仰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又道:“罢了,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要真是一女二男,那就结为义兄妹吧!双胞胎、龙凤胎亦然。如此,意下如何啊?”

虞丘长乐自是一声轻叹,缓缓又道:“慕容白,咱们都听你的,既然是三兄弟,指腹为婚要结为儿女亲家。亲上加亲一男二女最好!”

贺兰大山附和也道:“是啊,二哥说的极是,不愧为二师兄。但愿天可怜见,最后能如愿以偿!”

慕容白仰头看了一回天色,径直又一通长叹道:“但愿老天爷眷顾我等之情。也不负燕人之名!”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一时点头不语,也不得不顺应天意。

突然,从九尺驿道前方的松林尽头极速横过了一群皂衣差役,还夹杂着或多或少的青色道袍。

慕容白马鞭极速一扬,等这一群人影全部闪过之后,扭头轻声又道:“看来,杜家人还真是齐心。这一次,必定会出幺蛾子。既然咱们都已经到了南山郡,那也不急一时半会,走,先瞧瞧去!”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点头,策马缓缓与消失的皂衣身影与青色道袍处一同寻了过去。

……

诸葛长风又看过了几篇古书,一时闲得发慌,径直鹅毛扇一摇,又想到蒯忠良这一个读书人,径直去院里捉了一只大白鹅抱着,赶着大灰猫去蒯忠良家。

“鹅卖嘎,鹅卖嘎,……”

“老吴诶,老吴诶,……”

大白鹅与大灰猫一通急促的争鸣,诸葛长风鹅毛扇一扬,眉宇之间倒也生出了三分不屑之气。

“老伙计,你就别叫唤了!你再叫唤,她也回不来,都已经化为一堆黄土了。说什么百年好合,说什么举案齐眉,最后还是留下我诸葛长风一人,就像一道长风,……”

“大白鹅呀大白鹅,就先委屈你一回了,让你换一个家,去给蒯忠良家下蛋,他家比咱家更需要你啊!千里送鹅毛,礼轻而情意重;十里送白鹅,堪比雪中送炭。鹅,鹅,鹅;鹅下鹅蛋鹅孵鹅;鹅,鹅,鹅;曲项九霄向天歌;……”

大灰猫与大白鹅一时也不叫唤了,径直盯住诸葛长风脚下的路。

蒯忠良一大早送蒯忠义去找庞飞龙习武,难得的一个好日子,自然也高兴,回家之后径直在屋前高声的读起书来,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忠良兄,好诗,好诗,真是好诗啊!都是汉家重臣之后,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人心思汉了吗?”

诸葛长风一言,蒯忠良一时大惊失色,旋即竹书一扔,长袍一扬,拱手从头落到脚,亲切疾呼道:“恭迎长风兄光临寒舍。长风兄一来,蒯家蓬荜生辉啊!”

诸葛长风鹅毛扇轻轻一扬,径直又举过大白鹅到头顶,半弓着身子说道:“汉家忠良是忠良,老朽又岂能不来助一臂之力呐!”

“来,来,来。这一只下蛋的大白鹅,先借你养它一年半载。待出了小鹅,小鹅又长成了大鹅,可别忘记了老朽今日这一番情谊啊!”

“……”

蒯忠良愣住了一时半刻,旋即半弓着身子接过大白鹅,先是一通小跑去了后堂,之后左手提一个小木案,右手又着一副担子。

咚、咚、咚,……

嘭、嘭、嘭,……

蒯忠良轻轻的摆下了小木案,又轻放下了担子,径直捉起两个陶盏,旋即满上两盏凉茶,右手相迎道:“长风兄,天为梁、地为席,席地而坐共享汉家凉茶,请!”

诸葛长风鹅毛扇一扬,径直席地而坐,拱手又道:“不愧为汉家忠良之后,汉家这一碗凉茶,得用咱们这一身暖,入肚融热了它!”

大灰猫规规矩矩的立在诸葛长风三尺之地,之后尾巴左右摇摆之间,又坐在尾巴上盯住蒯忠良。

“依长风兄所言,莫非你已经寻着了有缘人,天地三才阵阵法也该有一个上好的去处咯?”

“诶,明人不说暗话。忠良兄《战国策》中的秘密,这一回,想必也该遇见了有缘人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蒯忠良目中有光,诸葛长风目中亮晶晶,旋即一同举过凉茶,陶盏微微凉的飘浮着一张茶叶,那就好比是各自悬在半空的心。

“干了它!”

“干了!”

第441章 陶谦之替叔折腰

咕噜、咕噜,……

“凉茶入我心,天地飞柳烟。但得一雄才,英名照古今!好茶,好茶,好凉的茶啊!哈哈,……”

“封侯非我意,江山画如一。从此天高处,忠良九合兮。盏中茶水虽凉,可凉不过人心!哈哈,……”

“忠良兄,……”

“长风兄,……”

诸葛长风与蒯忠良想视一言,上不愧天、下不疚地,想说的许多话在这一盏凉茶中又下了肚。

先是一凉,而后拔凉,眉心与胡须凝结成霜之感骤起,之后又一绺温润的涌泉四散而消释。

凉茶不凉,凉茶微暖。

大灰猫的眼珠子在微微的一开一合之间越见犯困,安全如斯,一时也安静如斯,逝者如斯夫。

“忠良兄,幽嫣谷墨家弟子齐聚南山郡,你怎么看?”

“长风兄,实不相瞒,幽嫣谷墨家弟子齐聚南山郡,想必桃花源又要开动机关了吧!倘若再一次开动机关,桃花源里外之人会再一次相通,长风兄不想去一睹为快?”

“哟,原来忠良兄也还惦记着桃花源啊?可是,你分得开身追随幽嫣谷墨家弟子吗?眼下机缘已失,又如何去桃花源中?要是去了桃花源中又出不来,你家上有老、下有小,如之奈何呀?以何为依啊?”

“长风兄所言极是,忠良一时愚昧,愧疚得慌啊。多谢长风兄提醒万一,忠良还是静待有缘人了。眼下看来,《战国策》中的秘密,至少不能落在杜家人的手里。”

诸葛长风与蒯忠良你一言、我一语,谈笑生风有鸿儒。

诸葛长风闲来无事,蒯忠良心中有一些微微的担心蒯忠义。

一者,蒯忠义还是一个孩子;二者,习武从来都是要吃大苦头的,特别是习武之初。

只愿蒯忠义今番吃得苦中苦,来日必为人上人。

确实,也如蒯忠良所忧,蒯忠义自与庞飞龙跪过拜师礼,庞飞龙喝个拜师茶之后,已经领着皂衣差役去了常练青锋大刀之地。

庞飞龙以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已然重聚南山郡,杜家人必定会收敛一些飞扬跋扈,况且,陶渊明已然伤愈理事,只得闲暇之余授蒯忠义一些基础功夫。

“站如松、坐如钟。拳打一线,刀劈剑斩稳、准、狠,基本功无一不在马步,无论左右马步、前后马步、斜跨一字马,腰力与五体之间各得其所,各得其妙,……”

“马步稳,功夫稳;马步不稳,再好的招式,也都是绣花枕头;马步不稳,再好的神兵利器,也都是一截枯木棍子,反会被连累,……”

“……”

庞飞龙声如洪钟说道之间,蒯忠义已然左右马步一直,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拳头一击一收,道:“嘿哈,嘿哈,嘿嘿哈哈。……”

庞飞龙亦是左右马步一直,左手为拳,右手持青锋大刀一刺一收,旋即又无心一劈,一绺青色刀光斩断了一大片树荫。

庞飞龙先是一怔,旋即青锋大刀反手入地一尺,紧接着化掌为拳,与蒯忠义示范一通拳法。

皂衣差役一时闲来无事,旋即刀鞘入地,也立在庞飞龙身后,与庞飞龙一同出手练拳。

“嘿哈,嘿哈,嘿嘿哈哈,……”

“嘿哈,嘿哈,……”

“……”

并未与庞飞龙一同前来的皂衣差役一时没有公务,径直在县府前紧握腰刀左右巡视着。

突然,斜地里闪过一群皂衣差役,旋即分出了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又分出了手持文书的杜寿。

“哈哈,贫道又来了,今日,贫道还带来了太守大人的文书,贫道就不信这一个邪,小小一个陶渊明,骨头会硬过杜家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与贫道入府通报去?告诉陶渊明,穿好了官服,记得出来跪迎贫道,想要不为五斗米折腰?南山郡绝不允许!有一个折一个,有两个折一双,可别坏了南山郡杜家规矩!”

“……”

一闪皂影入府,余等紧握腰刀盯住这一些杜家人。

一炷香过去了,陶渊明没有出来,连县衙差役也没有出来。

杜寿一惊,旋即右手一扬,一行两个太守府差役奔入府中。

远远的,杜寿侧耳听见县府内一连串罐子、椅子、杯子的破碎之声,又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陶渊明一身白纱白袍光脚而出。

“陶大人,陶大人,你这是,你这为的是那般啊?……”

陶渊明右手一扬,止住了县衙差役,盯住杜寿无言。

杜寿面色一惊,文书一扬,厉声大喝道:“陶渊明,贫道今日为官府之事前来,还不跪下迎接?”

五斗米道道士一时幸灾乐祸,径直一边高声疾呼道:“跪,跪,跪!陶渊明,跪,跪,跪!……”

白纱白袍一扬,光脚左右一阵慢悠悠的踱步,旋即不轻不重,飘飘悠悠的说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要为五斗米折腰,除非孟婆江水倒流,除非五斗米道消亡!”

杜寿闻言面有八分怒气,径直右手一扬,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旋即,又上前了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先围住陶渊明,顷刻之间又捉住了陶渊明押于杜寿前。

刷、刷、刷,……

县衙皂衣差役一时怒火又冲九重天,正当腰刀与五斗米道道士近身三尺之际,杜寿轻飘飘一扬手中的文书,一通轻笑道:“贫道今日有太守府文书,尔等敢轻举妄动,贫道今日要替太守大人杀无赦!”

县衙皂衣差役一时进退两难,退,对不住陶渊明;进,忤逆官府文书,这一份差事必定不保。

白纱白袍旋即又一扬,字字珠玑又道:“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想要我陶渊明为五斗米折腰,休想!”

杜寿又轻飘飘一扬文书,旋即又一通轻蔑的嘲笑道:“在其位,谋其政。贫道就不信这一个邪!”

杜寿又与五斗米道道士使了一个眼色,一涌上前再一次摁住了陶渊明。太守府来的皂衣差役腰刀极速一旋,力拒县衙皂衣差役。

白纱白袍极速又一扬,光脚在县府前一阵“蹬蹬”,旋即厉声大喝道:“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五斗米道折腰,平生不为五斗米折腰!”

杜寿目光如炬,旋即又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如今,有太守大人文书在此,不容你左右!来呀,安排,倘若不折,一刀劈了,一刀两断不折也是折!贫道,就不信这人的骨头硬得过快刀一斩!”

旋即,一个太守府皂衣差役歪嘴咧齿,一通狡黠之笑后,双手紧握腰刀,缓缓步向陶渊明。

突然,从县府内又匆忙奔出了一个年轻小子,一身白纱白袍,一副文弱书生之态,虽然面如霜华,但是此刻也是一脸哀容。

“二叔,二叔,二叔呀,小侄求您了。脖子拧不过大腿,脖子拧不过大腿的啊!天下读书人皆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装聋卖傻,二叔你又何必世人皆醉我独醒?……”

“二叔,二叔,二叔啦,你要想一想。要是丢了官,二婶的日子又当怎么过?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二叔为何就不能折腰?……”

“……”

陶渊明一时勃然大怒,旋即指住年轻小子的鼻子,张口一通大骂道:“竖子不足与谋!这一些年读的书,你都白读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二叔敢为天下先,为的是打破这一个不公的天道!你,你,你,二叔白疼了你这一些年!竖子,竖子,竖子,气死二叔了!”

杜寿见状眼前一亮,就似看见了一道曙光,胶着之态能见分明,旋即一通大笑道:“好,好,好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贫道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县府也需要你这样的人,南山郡更需要你这样的人。官家都说: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贫道也信以为然。”

五斗米道道士旋即松开了八分力道,太守府皂衣差役一脸得意,县衙皂衣差役一脸忧愁。

杜寿文书轻飘飘的一扬,瞥了一眼陶渊明,一边又道:“小子,如今太守大人文书在此,你家二叔又不愿意折腰,你说,该当如何?”

白纱白袍如烟轻飘飘的一扬,旋即“扑通”一声跪下,紧接着轻声又道:“小人陶谦之,替二叔折腰,恭迎太守大人文书亲临。”

陶渊明面色一惊,旋即一脸土灰,气急败坏大骂道:“竖子,竖子,竖子不足与谋。居然自改名字,自甘堕落有辱陶家之名!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你这个混蛋小子,要气死二叔了!”

杜寿仰头一阵轻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哈,哈哈,哈哈哈,……”

陶渊明自是不甘,旋即左右张驰之间,挣脱了五斗米道道士,搜出官印,瞥了一眼,掷之于地,紧接着气急败坏道:“奇耻大辱,这官不做也罢,不做也罢!……”

第442章 庞飞龙不敌杜寿

“陶渊明,这县令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吗?这是南山郡,南山郡杜家的规矩可不能乱。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旋即,太守府来的皂衣差役也一涌上前,数十把腰刀围在陶渊明三尺之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目光就似一只只下山的饥饿猛虎。

陶谦之一脸不可思议之态,紧接着又跪行两步,道:“杜道长,如今小人已替二叔折腰,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二叔了吧?我家二叔就是一个书呆子、一根筋。杜道长,杜道长,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杜寿闻言面色一惊,看陶谦之这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一番话入耳比陶渊明好听多了,如一绺温温柔柔的泉水入胸入肺,温润无比。

要是由这样的人做了这一县之长,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者,又让陶家人折腰于杜家名下;二者,在南山郡中留下了非杜姓的最后一处县府,堪称完美。

如此,真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小子,贫道自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你家二叔他好死不好生,又让贫道如何好生之德!贫道无非是从了你家二叔之愿而已!”

“杜道长,杜道长,小人已替二叔折腰了。要么,要么,就,……”

陶谦之一时急眼,旋即白纱白袍一扬又一伸,紧接着五体投地又一直,轻声细语道:“吱吱,吱吱,吱吱,……杜道长,……吱吱,……”

五斗米道道士与太守府来的皂衣差役一通大笑;县衙皂衣差役恨不能把头埋进地里,倍感丢人。

“竖子,竖子,竖子!陶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陶家列祖列宗啊,列祖列宗啊,怎么会有如此不孝子孙?天啦,天啦,……”

一声声哀嚎,就似破了天;声声入耳,又让渊明肝肠寸断,这一些年来对陶谦之的悉心教导,全然就如孟婆江流上的一个水泡,啵,破裂之后再也寻不回踪迹。

“好小子,好小子,好小子啊!不愧为南山郡人。贫道可喜,可喜欢着哩。哈哈,哈哈,你家二叔既然不做这一个县令。贫道以为,你做最为适合,最为适合啊!”

杜寿自鸣得意不假,一副得胜凯旋之态,面生八分喜悦。

既然陶渊明丢了官印,众目睽睽之下又说不做这一个县令,太守杜安的文书一时全然无用了。

其时,一个县衙皂衣差役趁乱早就溜出去寻庞飞龙。

“埋汰旮旯,杜寿这臭道士居心不良,又来欺负陶大人!如今,飞龙不比往日,必定一刀劈了他!”

庞飞龙青锋大刀在手,一收一旋之间,急步往县府中回赶。

皂衣一闪疾飞,庞飞龙率先一步赶回来了县府,见县府大门前的这一番阵势,一时怒目圆睁。

“该死的臭道士,飞龙在此!又来欺负陶大人,一刀劈死了你!杜寿你这一个禽兽,纳命来!……”

青锋大刀一收一旋之间,庞飞龙右腿轻轻的一抬,一式虎跃直扑杜寿。青锋大刀一闪青色光芒直戳而下,确实也今非昔比。

“庞大人,一刀劈死了他们,一刀劈死了他们,欺人太甚!……”

“庞大人,庞大人,这一些杜家人,巨毒,歹毒着哩,……”

“……”

县衙皂衣差役一番话入耳,旋即也让庞飞龙又多生了八分底气。这八分底气,就是同仇敌忾!

太守府来的皂衣差役与五斗米道道士见状一惊,真可谓:事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庞飞龙的青锋大刀越来越怪异,也越来越嗜血!

嘭、嘭嘭、嘭嘭嘭,……

青锋大刀刀光落地,一绺电光火石骤起,紧接着炸裂又撕裂了四周空气,就如孟婆江波极速一荡,一时刺耳之声的嗡嗡让人目眩。

杜寿左避右闪之间躲过了这一式青锋大刀,一时心惊,没想到几日不见,庞飞龙的青锋大刀就变了样,旋即文书掷地,右斜一连串侧空翻,之后长剑极速出鞘御敌。

“埋汰旮旯,又是葛洪这一个旁门左道!道家印记,道家印记,无非就是道家印记!只可惜,你这道家印记还欠火候,贫道不惧!”

杜寿浮过一丝从容,这一些年来与葛洪也交过几次手。

倘若一对一,确实胜不了葛洪的道法。但是只要南山郡顶上三道一同出手,葛洪就是手下败将。

至于青锋大刀使出来的道家印记,胜,只在一时半会之后。

杜寿微微一笑,游离步法躲闪之间,左手长剑一式挑剑而起,接着右手二指化掌一击,之后口中念念有词,张口字字珠玑说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浓烟绕火光,火光落地融。

长剑一旋一挥,再一挥,又再一挥,浓烟中火光如雨。

青锋大刀一收一旋,庞飞龙一闪皂影,倒提青锋大刀,单手空翻一连躲闪,只为寻杜寿一个破绽。

说时迟那时快,庞飞龙凌空落地之际,青锋大刀又一闪青色光芒直斩杜寿下盘,骤起一绺电光火石,一绺青白之烟如雾四散。

旋即,长剑一闪剑光一式点剑直上青白之烟,凌空三圈半,青色道袍一扬,长剑又一挥,“天火之光”再一次如雨从庞飞龙头顶而下。

“庞飞龙,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庞飞龙一惊,难怪杜寿这般有恃无恐,如今这要是躲不过“天火之光”,只要一绺“天火之光”入身,那还不得一个血红的大窟窿!

青锋大刀一收一旋之间,只得一绺又一绺青色光芒斩开近身的“天火之光”,“嘭嘭”落地之后,一个又一个血红而融化的大小窟窿惊开了县府大门前的一干人影。

“杜道长,杀了他,杀了他,只要杀了庞飞龙,就是打了旁门左道葛洪的脸;只要杀了庞飞龙,县府中再无一人敢挑衅杜家人,……”

“杀,杀,庞飞龙,必死!……”

“杜道长,上天有好生之德,庞飞龙一心求死,那就道法自然!……”

“庞大人,小心,你要小心啦,可别被杜家的禽兽伤着了,……”

“庞大人,小心身后,你要小心身后呐,哎呀,这,……”

“……”

话音刚落,一绺“天火之光”从庞飞龙身后空隙处落下,旋即皂衣骤起一绺青烟自燃了一个大窟窿。

扑通!

庞飞龙不得不收回青锋大刀左右躲闪,倒地左滚翻、右滚翻,“天火之光”已然融燃了皂衣,火辣辣就如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剜肉。

庞飞龙脸上骤起一阵狰狞,虽然身后的“天火之光”没有继续燃下去,但是融在后背的那一个窟窿,骤起的撕裂与灼烧之痛不比挨了重重一刀,又或是深深的中了一箭。

眼下,还得寻杜寿的破绽!

杜寿长剑又一式点剑,凌空而上又一旋,再一式点剑,凌空又一旋,一时半会就似一个陀螺悬在空中,长剑一挥一扬之间,“天火之光”似一场更为猛烈的狂风暴雨。

县府大门前的一干人等,见势不得不躲得远远的,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又一个脑袋就似一个个三岁的孩童第一次见到了陌生人。

庞飞龙又是一惊,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寻出杜寿的破绽?

眼下就似炉火中的一只活物,早晚会被“天火之光”烧为灰烬!

生而为人,即使为陶渊明一战而亡,那也在所不惜。

与其被“天火之光”活生生的烧死,不如背水一战,早死、晚死,无非都是一死。即使要死,也要死出一个男人堂堂正正的血性。

庞飞龙一时心明如镜,旋即也顾不得呼呼下落的“天火之光”,青锋大刀一收一旋之间,又一式“鲤鱼打挺”起身,之后一闪青色光芒极速一劈、一斩、一挑、一提,……

庞飞龙视死如归之态,一时让陶渊明五内惧焚,忍不住白纱白袍一扬,疾声招呼道:“飞龙,飞龙,终归是我陶渊明害了你啊!我陶渊明也非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是这样死了,我,我,我血溅三尺!”

陶谦之在一旁拉住陶渊明,一边嘶哑着又道:“二叔,二叔,事已至此,回天无力!二叔,二叔,事已至此,回天乏术啊!……”

陶渊明瞥了一眼陶谦之,疾声大骂道:“竖子,竖子,竖子!你闭嘴,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庞飞龙面不改色,一步,一步,又一步近身去了浓烟之中,“天火之光”已然融化出了地面上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大窟窿,庞飞龙皂衣上已然一边融、一边燃,……

“庞大人,庞大人,……”

“飞龙,飞龙,不要啊,……”

“杜道长,烧得好,烧得好啊!再加一把‘天火之光’,烧死了他,必定无处可逃、尸骨无存,……”

“在南山郡,胆敢与杜家人作对,终归是死路一条!……”

“是吗?……”

第443章 杜寿不敌落荒逃

“埋汰旮旯,杜家人光天化日之下做恶,天理不容!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白在此,吃我一剑!”

声如洪钟过处,凌空玄风一闪三骑高头大白马,慕容白一马当先已然立于县府大门不远处。

高头大白马见“天火之光”一阵极其猛烈的“咴儿、咴儿”惊悚声,前腿旋即抬高六尺有余,紧接着轰然落地,荡开一绺尘烟如雾。

此时此刻,慕容白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旋即左手鞍上轻飘飘如风一旋,一道玄色身影落地一正,紧接着先一式“移形换影”。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自是心知肚明,接着左手鞍上一撑,凌空一旋落地一正,也一式“移形换影”。

慕容白三人一同均分在杜寿“天火之光”的浓烟与火光之外,紧接着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一式绞剑剑气而下,反手又一式抹剑剑气,三面一剑封喉杜寿的招势。

“杜道长,小心!杜道长,幽嫣谷墨家弟子来了,还是三个!……”

“杜道长,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吧,快撤,撤了吧,……”

“……”

五斗米道道士与太守府来的皂衣差役见状如鸟兽散,一眨眼之间便在县府大门前消失了身影。

“杀,杀了杜寿为庞大人报仇,杀,杀了杜寿为陶大人报仇,……”

“大侠,大侠,杀了他,……”

“……”

县衙皂衣差役腰刀一正一旋之间,士气正浓,恨不能上前一刀剁了杜寿。莫奈何,不会道法,刀上功夫也不及越女剑剑法万一。

唯有眼睁睁的盯住幽嫣谷墨家弟子与杜寿力战,但愿越女剑能一剑斩飞杜寿,但愿昙花一现,最后落为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也正好与地面众多的血红大窟窿相合。

杜寿一时眼疾手快,旋即长剑斜地里一式点剑向外一荡,极速收住了道法“天火之光”,之后又厉声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该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杜寿先是一闪浓烟消失了青色道袍的身影,“天火之光”一时如雨歇放晴,紧接着又一绺青白之烟骤起,旋即长剑一声空灵之音消释,一绺青白之烟弥漫不止。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正一旋之间轰然倒地,“扑通”,身上皂衣已然着了无数的“天火之光”,就快要烧融成一个里嫩外焦的大熟人。

慕容白三人见杜寿居然躲过了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旋即各自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三人背靠着背,目光如炬,极其警觉的盯住四方可能出现异样的地方。

“慕容白,大家可得小心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背后捅人刀子,这一种隐形之法何其可恶,……”

“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你们也得万般小心。要是杜寿胆敢攻杀上前,可不能便宜了杜寿,必定让他命丧于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慕容白、虞丘长乐,知道了,只要伤人之处,必是杜寿命丧越女剑下时。以三敌一,全胜!……”

“贺兰大山,切不可大意,切不可大意,万万不可大意啊,……”

三骑高头大白马一阵惊悚之音过后,缓缓趋于平静。慕容白三人这才放松了警觉之心。

杜寿,确实是逃走了!

县衙皂衣差役全然顾不得那么多,旋即纷纷脱下皂衣上前,在庞飞龙全身一通极速轻拍灭火,之后又极速一蒙、一拂,“天火之光”这才渐渐的消散。只见得庞飞龙满头虚汗,一时疼得咬牙切齿。

“庞大人,忍一忍,再忍一忍,灭了这一些‘天火之光’,还得要去寻上清派葛道长求伤愈之药啊,……”

“陶大人,陶大人,这,这葛道长的行踪,如今就你知道啊,……”

“……”

陶渊明一声长叹一阵闷雷,眼下又不能亲临,旋即又招来一个皂衣差役,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皂衣差役一路狂奔往南边而去。

“来人啦,赶紧送飞龙去最近的一处五柳山庄,等葛道长一来,清幽之地也好静养疗伤,……”

又几个皂衣差役上前,半架半抬着庞飞龙,往东边急步而去。

“轻一点,都轻一点。飞龙虽然是一个血性汉子,但这一身血红的大窟窿,看着都疼,看着都疼!”

“伤在飞龙身,疼在我心!该死的杜家人,早晚不得好死!”

“……”

陶渊明又瞥了一眼陶谦之,极其不满意的说道:“竖子,这一个县令,那你就做了它吧!从今以后,二叔不认识你,你也别认曾经叫陶渊明的这一个二叔,哼!……”

陶谦之跪地三步,拉住陶渊明白袍,紧接着又嘶哑着解释道:“二叔,二叔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虽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谓之大丈夫。可能屈能伸也同样谓之大丈夫!”

“二叔呀二叔,听说那诸葛长风与蒯忠良,一样受得此辱,也并未有变成碌碌鼠辈。心不乱,则读书人的气节不乱。你要是死了,二婶她一个人可怎么办?二叔,……”

“……”

陶渊明一时恼羞成怒,身为长辈,又曾为一县县令,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他人诋毁,哪怕是陶谦之这样的血亲小侄,那也全然不行。

“竖子住口,竖子不足与谋!如今,你走你的官场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道不同、不相为谋!”

陶渊明白袍一拉一扯之间,又重重一光脚与陶谦之双手踢了过去,之后拣着融化的血红窟窿印子上前,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毕恭毕敬又道:“多谢三位大侠,多谢三位大侠啊!越女剑第二次解围,看来老夫与幽嫣谷墨家缘分不浅啊,……”

慕容白后背抵了一抵,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身子一斜,依旧背靠背,极其警觉的盯住左右四方。

慕容白旋即越女剑一竖,还礼又道:“路见不平,本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分内之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如今依大人所说,莫非先前还有幽嫣谷墨家弟子路过此地?”

陶渊明右手一摆,旋即一通轻笑道:“大侠,老夫已然是无官一身轻,‘大人’二字,实不敢当!不敢当,不敢当啊!上一回,有一个使越女剑的女子,哦,对了,是叫纯依香儿女侠的女子出剑解围。”

慕容白心中一怔,想不到曹小强飞鸽传书中的纯依香儿女侠竟然先人一步,越发想见一回。

旋即右手极速一扬,三人越女剑极速又一道寒光剑影入鞘,一闪玄色身影各自斜身一跃上马。

“即是越女剑解围,越女剑八剑重聚,必能使南山郡重见天日!”

“大侠言之有理,大侠言之有理啊。老夫也指望着早见天日!”

“杜寿已然逃走,诸位已然万安!我等赶路要紧,诸位大人珍重!告辞,告辞,告辞了!”

“三位幽嫣谷墨家大侠,告辞,告辞,告辞,恕老夫不远送了。”

陶渊明嫣切一言,轻蔑的环视了一眼满地浓烟余雾与融化的血红大小窟窿,径直拂袖光脚而去。

余下的皂衣差役,拥着陶谦之入了县府,眼下这一通大小的血红窟窿,一得灭火、二得填坑。

慕容白三人快马又加一鞭,慕容白径直又一通轻笑道:“看来,纯依香儿女侠剑法无人能出其右。诸位,要是见着了她,要不要先比划比划一回?哈哈,哈哈,哈哈!”

虞丘长乐快马一鞭,旋即附和也道:“慕容白,该当如此!自得曹小强飞鸽传书之后,我就闷得慌!凭什么一个女人,竟然让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全员出动?不服!”

贺兰大山倒也一脸平静,旋即也一通轻笑道:“既然如此,人已在南山郡,很快便能见着纯依香儿女侠了。咱们三人中,就慕容白功夫最好,就请慕容白一试,如何?”

慕容白闻言眉头轻轻一舒,也正应心中所想,缓缓又道:“如此甚好,就当是以武会友咯!”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径直往郡城策马狂奔。

“悠然居,慕容白来也!……”

“哈哈,虞丘长乐来也,……”

“贺兰大山来也,驾,……”

最后一线阳光落下了山坳,天色渐晚,南山郡中的繁华依旧。

三人斜身下马,皆视城门洞内的两排明光铠军士为木偶。

两排明光铠军士也视出入城门洞的行人通通都为鱼鳖。

这一些明光铠军士以为,南山郡是杜家人的南山郡,郡城自是杜家人的一言堂,自是有恃无恐。

悠然居前,曹小强正和乌图木与南宫崎比划着剑招,夏侯玄德在一旁看得满意,瓜田中二一时手痒痒又不能上前一决高下。

“南宫崎、乌图木、曹小强,你们都到了啊!看来,咱们三,还拖了信鸽的后腿了啊!哈哈,……”

虞丘长乐招呼之间,慕容白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剑鞘一旋,直逼远处观战的陈静。

第444章 慕容白不敌陈静

“大师兄,你这又是为何啊?大师兄,她就是纯依香儿女侠啊,……”

“慕容白,你可不能敌我不分,纯依香儿女侠是友非敌啊,……”

“慕容白,慕容白,……”

先前在悠然居前方,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比武的幽嫣谷墨家三师兄弟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通急促的大呼,一时却并未能止住慕容白。

贺兰大山越女剑剑鞘一斜又一旋,止住曹小强三人一通大呼。旋即又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而后微微一笑,一众人退去了一边。

都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自知其中的深意。

如此,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可一睹为快,借此机会也能看一看陈静越女剑功夫究竟有多强。

毕竟,陈静以誓杀五斗米道孙秀为志,就凭一个女子,确实让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期待已久。

唯有知己知彼,才能力战南山郡五斗米道顶上三道,以至于力战五斗米顶上三道。

夏侯玄德本也喜爱这一些后生小辈,悠然自得的立在悠然居前,一边轻拂鬓发,一边缓缓点头、微微一笑,大有天下英雄入我手、幽嫣谷墨家弟子尽收囊中之意。

瓜田中二想说些什么,但是夏侯玄德右手极速一扬止住了瓜田中二,目光齐聚杀气腾腾的慕容白。

对慕容白的这一番阵势,陈静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些犹豫,毕竟,初来乍到,又如何能刀兵相见?

只是,转念突然又一想,都是习武之人,又都使越女剑,大凡习武之人切磋武艺、以武会友,那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如此,陈静当两者皆有了。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躲过了慕容白的这一式“移形换影”。

慕容白自是不甘人后,紧接着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陈静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

慕容白与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大吃一惊,虽然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并未着玄色行头,张弛疾步之间,使的也都是幽嫣谷墨家功夫。

慕容白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剑气,一式云剑剑气一挥;陈静自是越女剑出鞘一式截剑剑气。

当、嘭嘭嘭!

两道寒光剑气相撞相接之间,一绺尘烟如云如雾骤然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白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突然又一式“移形换影”,旋即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一旁的幽嫣谷墨家弟子见状大吃一惊,慕容白果然胆大,以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对付陈静。

陈静倒也不惧,旋即越女剑一式点剑剑气,又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凌空而起三丈,急促之间一闪似白莲花的身影如烟飘过。

“草上飞、水上漂?……”

慕容白在心里惊呼之间,见越女剑一剑封侯的招式也落空,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这要真是“草上飞、水上漂”的招式,足可为眼下幽嫣谷墨家诸位弟子之师,包括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

毕竟,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曾经说过有这一种功夫,只不过还未练成就命丧于孙秀之手。

正当慕容白还陷在沉思之间,陈静凌空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而下,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陈静觉得,既然以武会友,自然得以同样的招式来试其真功夫。

“大师兄,你要小心啦,……”

“慕容白,慕容白,……”

“……”

慕容白一时如梦初醒,后背骤起一阵拔凉,紧接着一阵冰凉之感从涌泉穴凉到百会穴,整个人好似掉进了冰窟窿,呼吸都极其刺鼻。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白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而过,虽然躲过了陈静越女剑凌空而下一剑封喉的招式,但是感觉陈静的越女剑剑锋还再脑后,随时都可以再补上一剑。

嘭嘭、嘭嘭、嘭嘭,……

陈静一剑封喉的剑招落地,又骤起一绺电光火石,又惊得一众人像一截又一截枯木桩子。

慕容白不得不佯装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远去十步之外回头,只见陈静一身白纱白袍似一朵飘逸的白莲花“咚咚”落地。

正当陈静轻声落地之际,越女剑旋即回手又一挥,紧接着又一式云剑剑气直逼慕容白正面。

毕竟,以武会友,来而不往非礼也,方才慕容白杀气腾腾的剑招全然都轻松的一一化解了,眼下也轮到陈静主动出剑了。

慕容白大吃一惊,耳后一阵刺空的呼声,不得不越女剑一斜,虚晃一式点剑,侧身一字马落地,左手不由自主的摸了一回脑袋。

幸好,抹额还在、脑袋还在!还没有被云剑剑气削了脑袋。

旋即,慕容白又一式滚翻,紧接着一式“鲤鱼打挺”起身,之后又一式挑剑剑气而起,再一次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攻杀上前。

陈静旋即心神合一,越女剑极速一式截剑剑气脱手而出,一闪寒光剑影与慕容白越女剑剑气重重一击又一荡,骤起一阵如云如雾的炸裂之声,顷刻之间越女剑回手。

慕容白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躲过了这一团如云如雾的炸裂之声,虎口有一些撕裂之痛,双耳一阵嗡嗡之音,也当点到为止了。

慕容白旋即收住杀招,越女剑极速入鞘一扬,紧接着又一闪侧空翻近身于陈静十步之内,玄色行头一正,抱拳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虽然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可是越女剑上的功夫,足可为我等之师,即使谷主小师妹亦然。”

“诸位师弟,大师兄我说的可是实情,无一人反驳了吧?哈哈!……”

“……”

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自然也无可反驳,陈静越女剑上的功夫已然一睹为快,确实非比寻常。

陈静虽然心中有愧,可是又与眼下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全无半点干系,旋即越女剑极速入鞘,还礼又道:“诸位大侠,实在见笑了!”

瓜田中二在夏侯玄德不远处看得一阵胆寒心惊,旋即对身边不远处的南宫崎抱拳,一通轻笑道:“南宫大侠,前几日,看来是你剑下留情了。要是先前和中二一样鲁莽,只怕中二的这一颗脑袋和中一一样都入土为安了,哈哈,哈哈,……”

南宫崎骤起一阵尴尬,众目睽睽之下的这一番话,真的是五味杂陈,一时却又不知如何作答为好。

夏侯玄德锦绣华衫一扬,径直抱拳从台阶而下,紧接着又道:“越女剑剑法无敌,幽嫣谷墨家弟子皆是英雄豪杰,纯依香儿女侠自是女中豪杰,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悠然居恭迎三位幽嫣谷墨家大侠赶来南山郡,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已来其六,悠然居蓬荜生辉!”

“慕容白,请!诸位大侠,里边请,老夫与诸位接风洗尘!”

“……”

余下人等各自收剑入鞘,张弛笑脸之间紧随夏侯玄德身后。

“夏侯掌柜,莫不是说,待会儿又有猪肉肘子吃了啊!看来,这猪肉肘子又逃不过我这一张大嘴咯!”

“中二,你这一个贪吃货,幸好悠然居还有一些家底。不然,早晚有一天要被你吃穷。也罢,该吃吃的时候就吃吃,该出手的时候,也得拿出这一个吃货的劲头来,……”

“夏侯掌柜,你且放宽心,要是谁敢断了你的财路,老子钩镰刀一刀剁了他,杀他一个稀巴烂!”

“哈哈,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好说啊!中二,你这不就好比是刘邦的樊哙、刘备的张飞、曹操的典韦、许褚之流了吗?”

“管他娘的什么牛,就算是建康台城宫中的牛也与老子无关,老子谁都不服,而今眼目下就服夏侯掌柜了。不,就先服夏侯掌柜,然后也服诸位使越女剑的大侠,……”

“……”

一众人又一通大笑,夏侯玄德迎着一众人去了悠然居后边的一处别院,天井四周灯笼高挂,烛台已然闪烁跳跃,天井中一方古色古香的桌台旁边已然侯着不少伙计。

“请,请,请。来来又回回,就当是一家人咯,都请入座。如今,上顶天、下立地,咱们一边吃、一边聊一聊,诸位大侠以为如何?”

慕容白为一众玄色行头之首,径直抱拳与夏侯玄德道:“多谢悠然居盛情款待,我等小辈都听前辈安排。夏侯前辈,你请上座!”

夏侯玄德自然欣喜,率先入座,紧接着左边瓜田中二,之后曹小强、乌图木、南宫崎;右边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陈静。

夏侯玄德右手一扬,侯着的伙计来来往往的上菜,一应各色菜食又馋得瓜田中二与曹小强不停的“咕噜、咕噜”咽着唾沫星子。

杯盏数巡之后,夏侯玄德率先开口道:“慕容白,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何日能到南山郡?”

这一问,一时问懵了慕容白,虽然是幽嫣谷墨家大弟子,可是管不了谷主小师妹陈旭嫦。

第445章 悠然居大计初定

慕容白一时无可奈何的一通轻笑,旋即抱拳又道:“夏侯前辈,兴许不日之后,谷主小师妹定会到南山郡。曹小强一同飞鸽传书而出,想来都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即使是爬,也该爬回南山郡了。”

夏侯玄德微微一笑,觉得只要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齐聚,越女剑又八剑重聚,南山郡定会变天。

旋即之间,一时又默默的盘算起来,只要南山郡变天,悠然居这么多年来的乐善好施便有了回报,一手好软鞭也将有用武之地。

只要软鞭有了用武之地,瓜田中二的那一口钩镰刀也有了用武之地,如今已然一体,不分你我。

“既然如此,依陈留王先前的计谋,老夫自以为该是时候动手了。越早,越能出其不意。诸位大侠,以为如何啊?但说无妨!……”

曹小强一边撕咬着一条羊肉骨头,一边急切又道:“夏侯二叔,你急什么急?谷主小师妹也未曾到南山郡,又怎么能撇开谷主呢?”

慕容白旋即附和也道:“夏侯前辈,曹小强说的极是。我等皆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如何不与自家谷主商议一回?倘若就此动手,往后又将置谷主颜面于何地?”

瓜田中二一口猪肉肘子,“吧嗒、吧嗒”又道:“夏侯掌柜让中二什么时候出手,中二就什么时候出手。不过,已经吃了这几日的猪肉肘子,全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早一日动手也早一刻自在。”

南宫崎倒一时放下了筷子,盯住瓜田中二一通轻笑道:“中二性情中人,好生自在!羡煞旁人啊!”

夏侯玄德一时眉头紧锁,见眼前你一言、我一语,说话之间全然似一树青藤,越绕越远。旋即不得不张驰双臂又道:“诸位,诸位,老夫可是为南山郡重见天日,也是助诸位一臂之力,可不能这般搪塞老夫啊?老夫力保陈留王重夺司马帝位,事成,诸位皆为复国元勋!”

曹小强轻飘飘的对手中羊肉骨头看了一看,看了又看,之后左右一扬,旋即又道:“这一条羊骨,就是夏侯二叔说的帝王之位!陈留王已太过于久远,人心思汉,又何故多此一举呢?是不,夏侯二叔?”

夏侯玄德面有三分愠色,径直又佯装若无其事道:“你这小子,二叔还不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样对你二叔呢?况且,陈留王之名本就先承末代汉皇之名。就好比你手中的那一条羊骨头,已经被司马家夺了过去,又岂能不夺回来?”

曹小强又盯住手中的那一条羊骨瞅了又瞅,缓缓又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夏侯二叔,这一条被司马家夺去的羊骨头,不是已经被曹家人吃过一回了吗?倘若再夺回来,又成了别人吃过的剩食。如今的曹家至于沦落于此吗?……”

夏侯玄德一时来气,每一次一谈到复国夺位之事,曹小强就百般推脱,就好似换了一个人。

夏侯玄德一通长叹,幽嫣谷墨家弟子司空见惯也熟视无睹了。

慕容白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又缓缓安慰夏侯玄德道:“夏侯前辈,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前辈又何必再为难曹小强呢?倘若天意如此,更无须为难咱们六师弟曹小强了。”

夏侯玄德仰头一声长叹,旋即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幽嫣谷墨家大弟子不愧为大弟子啊,似此说话又好听,更善解人意,老夫服了!”

慕容白一时万般有愧,先前每一次曹小强与夏侯玄德一说到复国夺位之事,最后都将不欢而散。

这一次,正值幽嫣谷墨家弟子齐聚南山郡,又是越女剑八剑重聚的上好日子,可不能凉了人心。

慕容白不得不重新寻会了话茬子,一边缓缓又道:“方才夏侯前辈所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依夏侯前辈之见,何时出手为好?”

夏侯玄德眼中一闪有光,旋即提起了兴致,面有八分喜色,紧接着右手一扬,支开了这一群伙计。

夏侯玄德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天井四周的高墙,生怕隔墙有耳,旋即轻声说道:“老夫以为,今夜动手,如何?必定能出其不意!”

一众人等,倒也没想到夏侯玄德这么心急,面面相觑又咋舌!

慕容白也不能直面拒绝夏侯玄德的一番好意,极速沉思之间,缓缓又道:“夏侯前辈拳拳之心,晚辈自当感激。只是,燕地本为世间苦寒之地,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偶感风寒得歇息几日,如此万无一失!”

“况且,歇息几日,谷主小师妹差不多也该到南山郡了。只要谷主小师妹一到,倘若不测,还可以北斗七星剑阵御敌,此乃万全之策!”

夏侯玄德一时无言,确实也如慕容白所言,小心得天下、大意失荆州。运筹帷幄如此,王者风范。

夏侯玄德环视了一回幽嫣谷墨家弟子,旋即轻声道:“慕容白思虑得当,老夫就依了慕容白。也罢,也罢,也罢了。三日之后,车马与信鸽也能全部回首一总消息。”

一众人等倒也没有异议。

夏侯玄德一时欣喜,旋即又轻声追问道:“既然三日之后动手,白天又或是夜里?但说无妨!”

眼下,对于夏侯玄德的这一副急性子,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倒也无言,唯有瓜田中二又一口猪肉肘子下肚,故意“咕噜、咕噜”着声音道:“夏侯掌柜,白天与黑夜,有区别吗?无非都是打架,反正中二的钩镰刀会一刀结果了杜家人!”

“这要是白天呐,命丧钩镰刀下的杜家人,必定还能见着中二的尊容。要是晚上呐,瞎灯摸黑的,这杜家人就这样掉了脑袋,更能出其不意,也能寒了杜家人心,……”

“……”

夏侯玄德又盯住瓜田中二手中的那一条猪肉肘子,轻抚鬓发,旋即又淡淡说道:“中二,那你是怕白天动手,将来杜家人找你寻仇?怕了不成?可对不住你这一副虬髯!”

瓜田中二双手极速一横,牙口狠狠一撕,顷刻之间便拉下一大条肘子肉,紧接着又急促“吧嗒、吧嗒”入肚,之后急切又道:“夏侯掌柜,中二的命都是你的!夏侯掌柜都不怕,中二又如何能怕呢?这一副虬髯,只要白天大喝一声,也能吓死了那一些胆小的杜家人。”

“对了,夏侯掌柜,中二要不要寻一个空闲练一练: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

“……”

夏侯玄德笑而不语,慕容白一时相戏道:“我等堂堂正正的燕人在此,你这一个假冒的燕人,又如何能班门弄斧呢?哈哈,哈哈,……”

瓜田中二没有一丝愧疚之色,旋即猪肉肘子一扬,紧接着虬髯一张一合故意与慕容白看,之后急切又道:“嗨,慕容大侠,别那么叫真嘛!你不与杜家人说,谁又敢说中二长得不像堂堂正正的燕人?中二觉得,光是这一副虬髯,就比燕人更燕人。江湖中不都说: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

贺兰大山微微一笑,旋即抱拳相戏道:“既然如此,那就三日之后,看一看你这一个假燕人,与咱们这三个真燕人,谁更像咯!”

虞丘长乐旋即也相戏道:“中二兄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待寻了空,你得好生练一练嗓子!”

夏侯玄德眉头又一皱,对于眼前这一些后生小辈,尽把人往沟里带,急切之间招呼道:“好了,好了,好了,就别打岔了。还未说定三日之后是白天、又或是夜里!”

夏侯玄德瞅了一眼安静在一旁的陈静,旋即轻声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依你之见,何时为好?”

陈静沉思之间,缓缓又道:“既然诸位已经议定三日之后动手,在下自然无话可说。至于白天与黑夜嘛,在下以为,头遍鸡鸣为好!”

“头遍鸡鸣,天色尚早,一者也算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二者白天天光渐始,也留下了更多时辰;三者即是以杜家人为饵,自当以惊天地、泣鬼神之势,以寒其心!”

夏侯玄德眼前一亮,见识老成如此,旋即拍掌轻笑道:“女中豪杰一言,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老夫也佩服至极啊!如此,就依纯依香儿女侠之言。这几日,诸位就在悠然居中好生歇息,先养足精神!”

一众人等自是应承,瓜田中二一脸惬意道:“夏侯掌柜,如此中二又要再吃三天猪肉肘子啊!哈哈,不知这一些猪肉肘子,怕不怕中二啊!中二可有一张大嘴巴啊!”

夏侯玄德眉头渐舒,旋即又轻笑道:“中二要是多吃了猪肉肘子闲得慌,就去外院里帮着杀猪吧,也可与被杀的猪头比一比嗓子!”

瓜田中二咬了一口猪肉肘子,旋即应承道:“此计甚妙!被杀的猪头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要是中二大喝一声,杜家人必亡!”

第446章 杜康命丧钩镰刀

夏侯玄德自是欣喜,却突然生出了一分轻蔑,真如瓜田中二所言,一声大喝就亡了杜家人,那又何必安排车马与信鸽远行?何必要幽嫣谷墨家弟子聚于一堂共商大计?

不过,夏侯玄德转念又一想,兴许瓜田中二这一声大喝,必定能惊天地、泣鬼神,也正应了陈静之言,确实妙不可言。

但愿瓜田中二的一声大喝,能震得杜家人心惊胆寒。

至于说什么,一声大喝就能吓退百万大军,夏侯玄德从来不信,也从来不屑一顾。

眼下大计已定,夏侯玄德旋即堆起一寸高的笑容,紧接着满意的环视了一眼众人,之后又道:“诸位,都放心吃喝,放开吃喝!吃饱了才有力气,老夫再去准备一些精致的菜食。老夫身为悠然居掌柜,岂能怠慢了诸位?”

夏侯玄德锦绣华衫一扬,缓缓起身,又招来伙计侯着,径直盈盈细步离开了这一方天井。

“好,好,好哇!这猪肉肘子,中二只怕要吃到天亮了!曹小强大侠,咱们一决高下如何?看谁堆的骨头最高、骨头最干净?……”

瓜田中二眼下只有与曹小强比一比胃口,虽然不清楚这一个帝王之后为何如此吃穷,但是看在猪肉肘子的份上,也不当问人之私。

兴许,曹小强有不为人知的苦衷,生而为人,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难言之隐,又何必示与他人。

以瓜田中二之见:有一些人曾经吃伤了肉食,之后从不再吃一块一粒肉食,入肚不受会呕吐,以至于疾病丛生;也有一些人曾经清苦吃伤了素食,之后唯有大块大块的往肚子里填肉食,才能堵住饥肠辘辘的感觉,就似有一个无底深渊。

瓜田中二自然觉得,兴许曹小强就属于后者。

虽然,夏侯玄德张口闭口陈留王,但是在如今这样的一个世道,空有陈留王其名、未有陈留王之实,日子必定也是清苦无疑。

瓜田中二自知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之后,但是年幼时,承蒙瓜田中一疼爱,日子过得也不算清苦。

虽然有吃有喝,但年幼时,谁又知道这是瓜田中一盗来的?

吃了瓜田中一盗来的食物长这么大,如今正遇悠然居夏侯玄德,又遇秉承“天志”的幽嫣谷墨家弟子,自当“一雪前耻”,改过自新。

如今还与幽嫣谷墨家弟子同处一天井,同处一方案台吃食,想来与幽嫣谷墨家弟子开一次玩笑也不伤风雅。况且,曹小强油腻的双颊与面如光华确实也与风雅不搭边。

瓜田中二旋即盯住曹小强,但愿能得一声应承,哪怕是曹小强拒绝的一通谩骂也好。

曹小强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旋即先是一声肉嗝,之后又是一声肉嗝,然后还是一声肉嗝,玄色行头往后极速一扬,一双油渍斑驳的大手上下一摆,又用手拐轻轻拂了一回胸膛,缓缓出口一绺肉香气息,径直得意的答话道:“瓜田中二,比就比,我才不怕你呢!不过,你得容我歇息一时半刻!要不容我歇息一时半刻,那我就不比了!”

慕容白闻言旋即生出了一丝隐隐的伤痛,又生出了一通酸楚。只记得年幼时一边咀嚼松枝就残雪,如今都没有曹小强眼下这一番大胃口,可见曹小强年幼时有多苦。

虽然,曹小强被收为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时,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从未提及曹小强一字半句的身世,当时就似一个小乞丐。

后来在曹小强及冠之年,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才与一众师兄弟道明了曹小强的身份。

不过,曹小强悟性不错,也尽得同门弟子欢心,有时候风头不但盖过了其余弟子,甚至会盖过幽嫣谷墨家两代谷主的风头。

眼下,悠然居就是一回!

慕容白自是无言,也只有由着他,况且夏侯玄德又是曹小强的夏侯二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瓜田中二大喜,手中的那一条猪肉肘子的继续啃食着,一边又急切道:“好,好,好哇!就依曹小强大侠,待夏侯掌柜安排了新一轮菜食,待伙计上菜之际,咱们就开始比。眼下,中二就啃完了它,也得歇息一时半刻,……”

瓜田中二这一言,除了曹小强之外的一众人等,笑而不语。

天色已经很晚了,空气里骤起一阵又一阵阴凉,一轮缺月挨在墙头,像是躺在墙头上睡着了。

没过多久的功夫,墙头下热气腾腾又热闹非常。

……

日出月落,三日已过。

头遍鸡鸣过后,一众人等精神抖擞,夏侯玄德安排好悠然居诸事之后,领着瓜田中二出了悠然居。

悠然居外的大街上,还未有一个行人。幽嫣谷墨家弟子各自理了理玄色行头,紧握越女剑一旋。

瓜田中二肩扛钩镰刀,轻飘飘的样子就似扛着一根芦苇棒棍子。

待一行人出了街口,幽嫣谷墨家弟子旋即一闪玄色身影一跃,凌空而上就似一只只燕子,顺墙而上闪过了屋檐,又此起彼伏着一个又一个鹊影,消失在了眼前。

街面上,唯有夏侯玄德在前,左边瓜田中二、右边陈静。

“夏侯掌柜、纯依香儿女侠,你们看,这一些幽嫣谷墨家弟子,一个个飞檐走壁,咱们就这样在地上走,好似就不是一路人啊?”

“瓜田中二,你要是不服,你也上去飞檐走壁一回。就怕你这一身笨重的骨头,会压碎了瓦台!”

“得。中二还是和夏侯掌柜、纯依香儿女侠一同走路吧!况且,中二根本也不会飞檐走壁,嘿!”

“……”

夏侯玄德与陈静笑而不语,三人一同穿过了几条街道,又拐过了几条巷子,虽然引来了一些路人驻足观看,但最后也都各自散去,之后三人立身于太守府府门前。

太守府一色青砖、朱柱、镂空飞梁与琉璃亭台隐约可见。

太守府府门前一方空地,方圆数百步,真是打斗的上好之地。

只是天色尚早,太守府前的军士又或是皂衣差役也未见人影。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扬,旋即拖于身后,匆匆步到府门前,张口一通杀猪似的嚎叫道:“姓杜的猪,赶快出来受死了!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敢出来与老子决一死战!”

其声划破长空,其势荡开了太守府府门前的一排绿树上的薄雾。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出,一群明光铠的军士腰刀出鞘,睡眼惺忪的涌了过来,一看瓜田中二的这一把钩镰刀,又退回到府门内。

紧接着,又奔出了一群皂衣差役,一个个神色慌张的拔出了腰刀,旋即又神色慌张的退入府内。

一只又一只脑袋,就似一个从未迈出大门的孩童,先是盯住钩镰刀,最后目光都落在越女剑上。

“要死啊,这大清早的,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挑衅到太守府了,活腻了!不要命,那就一刀劈了他!”

话音刚落,从太守府府门右侧闪出了杜康。杜康还挂着白布带,寿帽上插着一朵新鲜的喇叭花。

看来,杜康伤势未愈。

杜康昂首挺胸,轻飘飘一言,悠悠又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解忧……唯……有……”

目光环视之后,又落在了陈静手中越女剑上,一时伫立如枯木。

眼前之景,多少也让杜康生出了许多意外。一者,夏侯玄德与瓜田中二所为,没看明白;二者,就只有陈静一人,确实匪夷所思。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直,旋即重重落地一斩,骤起绺飞沙走石,厉声大喝又道:“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敢出来与老子决一死战!”

探出脑袋的明光铠军士与皂衣差役,被划破长空的这一声大喝,就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无情的揉捏心脏,一股脑儿又嘎巴脆一惊,心神一慌一颤之间,身子极速往后一跳,各自手中腰刀“哐当”落地。

杜康极速闪过一绺尴尬,径直指住瓜田中二一通轻笑道:“燕人?燕人?你这是要笑死本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可知燕人张飞是怎么死的?那货被人割了脑袋!”

瓜田中二一时恼怒,旋即钩镰刀一扬又一正,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大清早的居然敢嘲笑老子,老子一刀下去让你笑不出声,……”

杜康自持身在太守府前,仰头又一通轻笑道:“这一个世道,本就是你笑一笑我,我笑一笑你。本官笑你,你又能拿本官怎么着?”

“哈哈,哈哈,哈哈!燕人,燕人,笑死本官了!……”

说时迟那时快,瓜田中二一闪身影而过,钩镰刀手起刀落,连肩劈下了杜康,厉声大骂道:“老子要是一刀劈不死你,就不姓瓜,不,就不姓瓜田,……”

昙花骤然一现,落地就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

杜康连肩落地,双颊骤起怪异的狰狞,旋即支支吾吾又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哈哈,笑死……本官了,……”

第447章 越女剑四出剑招

杜康,就这样死了!

躲在府门内的明光铠军士以及皂衣差役声声惊嚎,往府内狂奔。

“杜大人,杜大人,杜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杜康被虬髯大黑鬼一刀给劈死了!”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大守大人呐,还有使越女剑的那一个女人也来了,快唤青云道长来啊!”

“……”

瓜田中二旋即钩镰刀一收一旋之间,也未追进太守府去,紧接着又缓缓拖着钩镰刀退到夏侯玄德左后,反驳道:“大黑鬼你个头啊!老子是面黑心善,可不比杜家人吃白饭拉黑屎,骨子里都透着黑!杜家人不但心黑,肠子还歹毒!”

瓜田中二骂得爽快,旋即又扭头轻笑道:“夏侯掌柜,这杜康还真不经劈,一刀就毙命了啊!”

夏侯玄德轻拂了一回鬓发,斜眼轻飘飘又道:“中二,你可千万别大意,乐极生悲,乐极生悲啊!还得依计而行,可不能坏了大计!”

瓜田中二只道:“得令!”

旋即,三人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太守府外的这一方空地,要是敢埋伏弓箭手之类,幽嫣谷墨家弟子眼下在暗处,必定斩尽杀绝。

一炷香过去了,太守府完全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杀出一个明光铠军士,也没有杀出一个皂衣差役,更没有南山郡太守杜安的身影。

就连清晨的小鸟,也没有飞过一只,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陈静一时小愣了一会,悠悠又道:“太守府一时半会不见一个人影出来,怕是搬救兵去了吧!”

夏侯玄德自是点头不语。

瓜田中二突然一阵心慌,旋即钩镰刀一扬,又与太守府内一通大喝道:“杜家的猪头,赶快出来受死吧!老子已经杀了一头猪,有多少猪来,老子就杀多少头猪!”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燕人瓜田中二在此!南山郡顶上三道,谁敢出来与老子决一死战!”

“……”

无论瓜田中二怎么谩骂,太守府内连一只蚊子都没有飞出来。

瓜田中二有一些急了!

“夏侯掌柜、纯依香儿女侠,杜安这家伙不为所动啊!不如,咱们杀进去,也一刀结果了他!”

“中二,勿急、勿躁。贸然杀进去,你就不怕府中藏好了刀斧手、又或者布下了重重机关?眼下,一望无处可藏躲,上好之地啊!”

“夏侯掌柜言之有理,要是杜安敢出来,中二也一刀结果了他!”

“……”

突然,从这一方空地四方奔过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静三人不得不极其警觉的背靠着背。

陈静越女剑一旋;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拖又一摆;夏侯玄德也不得不拉出了软鞭盘于右手腕。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这一阵急促的步子近了,人影明了。

四方来的是五斗米道道士,每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手中捧着一个木盆,木盆大小、新旧、高低不一,看来这一些木盆也是匆促寻来的。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身影半弓,却也小心翼翼,每一个木盆中盛着还差二指宽就满沿的清水,一波一荡之间,水珠子落地也不少。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围住三人在数十步之外,紧接着在五步之外或远或近、或疏或密的摆上了一个又一个木盆,径直又退去了数十步之外,极其警觉的盯住三人。

从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中又极速分出了一个杀气腾腾的道士,看人前簇拥的阵势,必定是道士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山郡顶上三道之一:杜长。

杜长一绺软绵绵的山羊胡子,人如其名,一张脸确实比较长,加上额头不宽,双颊凹陷,确实也像极了一头久放荒野的老山羊。

杜长手中长剑极速一道寒光剑影出鞘,扭头又瞅见杜康一副惨相,恨不能把陈静三人当成是一棵棵野草,斩成八截、十八截,……

“埋汰旮旯,胆敢亡了南山郡杜家人,贫道‘天河之流’定将尔等射为草垛!让尔等命丧于此。……”

杜长心中愤愤不平,旋即又看了一眼杜康的惨状,满腔怒火更为恼怒至极,口中念念有词,之后长剑一式挑剑而起,紧接着右手二指化掌一扬,字字珠玑又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河之流,起!”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们讲:贫道送你们通通上天看太阳!……”

陈静一惊,“天河之流”在孟婆郡落日亭见识过,这一个杜长倒也是一个变通之辈,不似浪得虚名。

在这一方空地里,没有水借力使道法,却也想出办法生出了水。

正当杜长开口念叨之际,急切又道:“万分小心!记住:离地面越近,伤害就越小。让在下来破他道法,两位尽可碎他木盆!只要没有了水,‘天河之流’就是旱地鸭子!”

原本夏侯玄德与瓜田中二见状陷入绝望之间,旋即听陈静一言,一时又生出了十分的底气。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拖,顺势一字马滑下,旋即身子一侧,往数十步之外贴着地面挪了过去。

夏侯玄德也顾不得体面,生命诚可贵,没有谁愿意死在杜长的道法下。旋即双腿一滑,左手极速一撑,右手软鞭贴身,之后一脚加一手像一只青蛙往木盆蹦跳着靠近。

正当杜长长剑起势之际,每一个木盆中的清水冲天而起了一根水柱,之后一分为二、二又分三、三又分成无数雨水珠帘之箭,凌空一闪白影而起,如万箭齐发,只要近身之处必然万箭穿心于无形。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出鞘,心神合一之际,旋即驭剑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越女剑脱手而出一道寒光剑影直取杜长,剑影脱手三尺之后骤变为千剑、万剑剑光,这千剑、万剑剑光就似一只白色凤凰,剑光下的一道又一道剑气就似飘逸的白色凤凰尾羽,无形如烟又如雾。

嘭、嘭嘭、嘭嘭嘭,……

无数雨水珠帘之箭,在如烟如雾的凤凰尾羽中就似冰雪遇见了烈日、就似烈日遇见了千年寒冰,一绺又一绺雨水珠帘之箭相撞骤起的猛烈炸裂声,顷刻之间就化为大小滴水,如秋雨飘悠湿了杜长一身。

眼下的杜长,确实就似一只在荒野里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的老山羊,一脸惊恐又极其无助。

与此同时,瓜田中二虽然也湿了一身,但是手中的钩镰刀左右张弛之间,“嘭嘭、嘭嘭”又敲破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木盆;夏侯玄德湿了一身,手中软鞭一收一放、一击一扬之间,也“咚咚、咚咚”又敲翻了无数大小不一的木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正当杜长一时心惊之后,想趁陈静越女剑还未回手之际,嘀咕着还想使一次“天河之流”。

可杜长那里知道,身后一闪三条玄影,三把越女剑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从三方出剑而下,来得万分及时,确实也出其不意,还势不可挡。

如此,连杜长想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未留足一次眨眼的功夫。

噗嗤、咔嚓,……

杜长一身青色道袍四分五裂纷飞似一叶叶柳絮,夹杂着一绺绺昙花花雨,淅淅沥沥落地又是满满的海棠花海,长剑“哐当”、道簪“当当”落地,空气里骤起一阵咸湿。

杜长到死也没有弄明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人杀死了。

陈静越女剑回手,旋即一式后空翻躲过了飘悠而下的滴水。

夏侯玄德左手极速一撑,旋即起身,软鞭一收一放之间,又敲翻了不少木盆;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拖一拉之间,侧身而起,斩开一个又一个木盆就似砍着歪瓜裂枣。

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越女剑左右一旋,指住不远处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只要胆敢上前一个那就一剑封喉一个。

慕容白极其警觉的环视之间,旋即也一通大喝道:“尔等裹挟而下,倘若再与杜家人作恶,一剑封喉。今日,南山郡顶上三道必亡,南山郡五斗米道就此消散!”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自知不是越女剑的对手,径直长剑挥舞之间,调头就跑,疾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南山郡顶上三道已亡其一,杜寿道长,杜福道长,如今人又在哪儿啊!”

慕容白三人旋即转身又瞅了一眼陈静,目光中尽是感激的惊讶。

“纯依香儿女侠,深藏不露啊!想不到错负轮回剑如此厉害,今日一见,我慕容白大开眼界啊!”

“是啊,有纯依香儿女侠错负轮回剑在,南山郡顶上三道必亡!”

“长乐说的极是,如今已亡顶上三道其一,要再亡其二,南山郡自可重见天日!哈哈,指日可待!”

“蚍蜉撼树!贫道来也,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第448章 越女剑五出剑招

来人一通疾呼,一闪青色道袍如青鸟凌空一闪点剑剑气而下,紧接着落地一旋一正之间,左手由掌化拳;右手长剑一旋一收之际,闪出了一道又一道叠加的乌黑光影,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每一道乌黑光影收缩之际,旋即从外围生出了一道又一道叠加的乌黑光影,在乌黑光影中平地里又一式劈剑剑气一闪电光火石而过,落地便斩飞了无数地砖与木盆。

嘭嘭、嘭嘭、嘭嘭,……

顷刻之间,地砖碎裂纷飞如细沙、木盆破碎飘悠如木屑。

乌黑光影一收一旋之间,暗无天日,自是“暗乾坤”;乌黑光影中的一式劈剑剑气,即是“一斩”。

乌黑光影就似暴雨前夕的一团又一团追逐的乌云,乌云上的天光一现又似一勾残月,故而这一式道法,五斗米道唤做:追云逐月剑。

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眼疾手快之间,旋即一闪玄色身影各自又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反手一荡,一个个似弹开的弹弓石子,之后在数十步之外“咚咚”落地。

夏侯玄德与瓜田中二自知不是杜福道法的对手,又不为越女剑剑法拖后腿而碍事,趁追云逐月剑攻杀慕容白三人之际,左右一闪,各自手持兵器退去了太守府门外。

眼下,使追云逐月剑的五斗米道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南山郡顶上三道之首、青云道长:杜福。

杜福自是怒目圆睁,眉头方平似莽原,一对浓眉配蚕鼻,张口大嘴饰三绺美髯,双颊又映晨光。

追云逐月剑是每一郡顶上三道之首、青云道长专属的道家剑法。

陈静在孟婆郡中早已见识过了追云逐月剑,旋即凌空一闪飘逸的白影,又先退去了数十步之外。

与此同时,从四方不远处如潮涌回荡上前了不少五斗米道道士。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一见杜福道法出手,长剑举过头顶一扬,张口又是一阵激浪拍岸的沸腾之语。

“青云道长,赶快一剑杀死这一些使越女剑的男人、女人,……”

“青云道长,杜家人不是怂包;青云道长,杜家人不是软蛋;杀,杀,通通杀光了他们,……”

“青云道长,要为杜康、杜长报仇雪恨,死得太惨了。先杀了使越女剑的男人、女人,然后鞭尸、点天灯,再抛尸荒野喂野狗!……”

“青云道长,上天有好生之德,使越女剑的男人、女人,专好他人之死而不好生,德不配位,杀了他们,杀光了他们,有一个杀一个,七个聚齐,也一剑杀了他们,……”

“……”

杜福微微一笑,自持在杜家人地盘上,张驰之间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得意,旋即左手一扬,止住了外围数十步之外的五斗米道道士。

可是,无意扭头之间,先瞅见了杜康连肩的尸身,确实死得太惨了;又瞅见杜长一地渣滓的青色道袍,实在是惨不忍睹;眉头紧锁又不由得勃然大怒,一双眼睛骤起狰狞的满眶血红,紧接着生出了一绺又一绺如枝丫似的血丝。

杜福青色道袍一旋又一拂,旋即身子极速又一转,先目视了一回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陈静,紧接着又径直仰头一通得意狂笑道:“你们这一些该死的江湖中人,尽敢坏了杜家人的大事!坏杜家人大事者,终归是死路一条,有种一起上吧!贫道一并杀之!”

杜福长剑一收一旋,方才第一剑出手权且就当探虚实,虽然没有伤着任何一个幽嫣谷墨家弟子,但是心中底气不减,自以为追云逐月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落败的。

慕容白旋即使了一个眼色,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旋即又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奔上前,陈静自然不能落后,一式“移形换影”又至。

陈静四人旋即在十步之外,向右一通缓缓移步,盯紧着杜福。

杜福全然无一丝畏惧之色。

“越女剑,哈哈,越女剑,又是越女剑。贫道今日要以一敌四,杀光了越女剑,当重振南山郡杜家之威,与杜康、杜长报仇雪恨,……”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们讲:贫道送你们上天看太阳。贫道这就送你们去死!追云逐月剑,再来,……”

杜福一时极其得意,只要使越女剑的这四个人离得越近,追云逐月剑使出来的威力也便越大。

说时迟那时快,杜福长剑一收一旋之间,接着先是一式点剑剑气凌空而上,之后又一式点剑剑气,再一式点剑剑气,一跃八丈高。

正当杜福凌空一跃使出点剑之际,右手一收一旋一侧之间,身子紧随着又轻轻一旋,凌空三圈半。

又当杜福从八丈高飘飘落下之际,长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又闪出了一圈叠一圈的乌黑光影。

这一次,要是从下往上看去,就似半空中一团叠加一团的乌云。

乌云渐浓、乌云渐下,黑压压的压住了清晨一绺又一绺的天光。

紧接着,在四方乌黑光影极速收缩又膨胀中,四式劈剑剑气先后似电光火石而下,杜福这是要一招追云逐月剑一剑斩杀四人。

慕容白四人还是第一次见追云逐月剑这一种使法,看来五斗米道顶上三道的功夫也在不断变强。

慕容白四人匆促之间只得以“移形换影”闪退去了数十步之外,眼下又不是剑靶子,不闪那就是找死。

嘭嘭、嘭嘭、嘭嘭,……

追云逐月剑劈剑剑气率先落地之后,旋即又一通地砖与木盆四分五裂纷飞就如冬日里的一场小雪。

正当陈静一式“移形换影”退后十步之际,极速心神合一,旋即驭剑而出,紧接着厉声又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杜福臭道士,你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杜福落地之际全然躲闪不及,被越女剑这一式剑法中的劈剑剑气一分为二。

噗嗤、咔嚓、哐当,……

昙花骤然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地砖飞石与木盆飞屑还未全部落地,杜福的身子已然横放在东、西数十步之外。

杜福到死都还没明白,陈静的剑招之快,一双麻鞋还未着地,就这样在下落的空中丢了性命。

当然,杜福已经死了,已经不用再明白了。即使最后一丝游离的气息明白了,那也是回天无力。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慕容白惊天一呼,急切道:“纯依香儿女侠,好剑,好剑,好剑啦!”

杜福真的死了,这一回又目瞪口呆哀嚎着一群五斗米道道士。

“青云道长,不是吧?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呢?叫咱们这一些道友往后都该依靠谁去啊?……”

“是啊,青云道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死了,咱们这一些道友就成无父无母的孩子了,……”

“青云道长,你不能死,万万不能死!青云道长是南山郡五斗米道的衣食父母,这几个使越女剑的男女杀了衣食父母,等同杀父弑母,此仇不共戴天!诸位道友,为青云道长报仇雪恨,有死而已!……”

“诸位道友,报仇雪恨,无非有死而已,杀,杀,杀!……”

“杀,杀,杀啊!……”

“……”

五斗米道道士怒目圆睁,长剑极速一扬,从四方攻杀上前,恨不能一剑就能杀光陈静四人。

慕容白先是一惊,而后越女剑极速一扬,紧接着厉声大喝道:“尔等住手!幽嫣谷墨家弟子从不滥杀无辜,尔等本为裹挟而下者,赶快散去。否则,休怪越女剑无情!”

此时此刻,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怎么可能还听得进去慕容白的只字片语,长剑恨不能剜心剔骨。

慕容白一时无可奈何,旋即越女剑一式平剑而出,又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攻杀进一边。

当当、当当、当当,……

噗嗤、噗嗤、噗嗤,……

慕容白并未使用剑气,越女剑一旋一收、一斩一劈、一挑一刺之间,并未伤及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要害之处,越女剑剑锋多数伤及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的“精明穴”。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见状,一时会意,径直越女剑也如法炮制。

陈静一时明了,旋即越女剑剑锋一旋一收之间,剑鞘一挑一刺专点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精明穴”。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自知不敌陈静,一通热情高呼之后,一阵又一阵拔凉之感从后背而生,又不得缓缓退后了数十步,一时僵持。

“哎呀,哎呀喂,……”

“嗷,嗷,嗷嗷,……”

突然,从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身后一声声悲惨的哀嚎骤起,而后轰然如一根又一根立柱倒地。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这才瞅见是瓜田中二挥舞着钩镰刀左边一劈、右边一斩、后边一剁、前边一刺,就似狼入羊群,又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手中长剑全然无一分还手之力。

“杀啊,杀啊,老子就不信,还杀不出杜安来!”

第449章 天火之光又现身

“杀啊,杀啊,杀啊!燕人瓜田中二在此,天煞的杜家人,谁敢出来与老子决一死战!”

“……”

瓜田中二越杀越兴奋,钩镰刀所过之处,昙花一现如雨直下,落地便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瓜田中二自然觉得,要是这样都还杀不出杜安出来,杜安这一个太守必定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况且,这一个世道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大小官吏,大多也是浪得虚名而又虚有其表,不足为怪!

兴许,杜安早就被太守府外的这一通阵势吓破了胆,又或者战战兢兢的正准备一条白练悬于梁上!

夏侯玄德见状欲言又止,软鞭盘于右手腕,没有上前一步,也没有退后一步,只是极其警觉的盯住太守府内外,生怕又出幺蛾子。

陈静越女剑一旋一收之间,盯住身前左右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一时也顾不得瓜田中二。

慕容白三人越女剑游走之间,也杀退了不少五斗米道道士。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虽然杀红了眼,但是技不如人,时间一久,大多数人已经伤痕累累,不得不退后数步。

慕容白见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退后,并未再继续攻杀上前,旋即一连串后空翻又往远处而去。

旋即,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一时心知肚明,径直一连串后空翻起身,几个眨眼后便背靠着背。

突然,又从不远处缓缓的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兵器相撞相接,铮铮铁骨之音越来越近。

放眼望过去,那是南宫崎、乌图木、曹小强三人力战杜寿。

南宫崎先是一式截剑剑气,乌图木接着又是一式云剑剑气,曹小强凌空又是一式劈剑剑气,杜寿一式挑剑剑气又一闪,紧随其后又一式荡剑剑气极速一挥,……

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越女剑招招凶险,只纠缠杜寿一人,完全没给杜寿留下一刻空闲来使道法。

杜寿长剑攻杀还击之间,不经意间的扭头看见这一番阵势,一时五内俱焚,南山郡顶上三道已亡其二,如今只要胜了这一些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是南山郡青云道长!

杜寿思索之间又生出了十足的底气,琢磨着要为五斗米道而战、要为南山郡青云道长之位而战!

可是,又见杜康一番惨状,只要南山郡还在杜家人手中,死了一个杜康,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杜康,以至于成百上千个杜康。

南山郡是杜家人的南山郡,如今南山郡的未来全然压在杜寿一人肩上。只要杀光了越女剑,杜家又是无人敢挑衅的一家独大之势。

杜寿决意要力挽狂澜!

杜寿长剑一边攻杀还击之际,一边长腔哀嚎着声音,尽可能的吸引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的注意力,紧接着道:“杜长道长,你看你,你看你那么急着过来!这不是急着来送死了吗?贫道要为你报仇!”

“青云道长,青云道长,你死得好惨!贫道定当继承你的衣钵,南山郡五斗米道该当大兴!”

“杜寿啊杜寿,不就多上了一会儿茅房,迟来这一时半会,事态就这样万般不由人,贫道之过啊!”

“……”

杜寿哀嚎一番言语,自以为高明而又得体,只要胜了越女剑,南山郡自在杜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兵法有云:哀兵必胜。

想来,这一次自当不败。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一见杜寿以一敌三,旋即又士气高涨。

“杜寿道长,杀,杀,快杀光了越女剑,为杜家人报仇雪恨!……”

“杜寿道长,咱们南山郡就只有靠你了,南山郡五斗米道千秋万代,五斗米道千秋万代,……”

“……”

慕容白四人见状极其警觉,都与杜寿的“天火之光”交过手,眼下这一处空地,正是杜寿道法的用武之地,咯噔一下,全然不能大意。

瓜田中二自是不服,钩镰刀一边飞驰,昙花一现之际,又一通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这一些见风使舵的杜家人,该当死绝!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就杀一双!”

“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该死的杜家猪,谁敢来与老子决一死战!”

“……”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自知不敌瓜田中二那一口钩镰刀,径直一边哀嚎,一边往杜寿极速靠了过去。

“杜寿道长,杜寿道长啊,快使道法,先杀了这一个虬髯大黑鬼!这一个虬髯大黑鬼,已经杀了太多杜家人,不杀不足以解恨,……”

“杜寿道长,快使道法,杀了这一个姓瓜,不,姓瓜田的虬髯大黑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大白天见鬼了,就是一个大头黑鬼,……”

“……”

瓜田中二自是不服,被五斗米道道士这一通刺激,忍无可忍与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追了上去。

“吃白饭拉黑屎的杜家人,通通都该死,心黑、肠黑,就让老子这一口钩镰刀翻出你们的心肠,给你们好生的拾掇拾掇一次,……”

“有种不要跑,有种就不要跑,吃老子钩镰刀一刀,别跑,……”

“……”

杜寿闻声大喜,旋即张口一通大呼道:“诸位道友,诸位道友,请助贫道一臂之力,没有闲暇,那能使道法啊!就拜托诸位道友了!”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先是一愣,还是第一次听南山郡顶上三道如此客气对底层五斗米道说话。

这一番言语之间,除了油然而生出的莫名感动之外,更似久汗而天降甘霖一般的八分惊喜。

这一种突如其来的惊喜,顷刻之间就融化了原本满是戾气的复仇之心,又是对五斗米道的拜服。

旋即之间,长剑一挥,一涌如百尺浪头拍岸的孟婆江水,往南宫崎、乌图木、曹小强围了上去。

即使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自知长剑功夫技不如人,打不过这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但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只要齐心与杜寿拖延一时半刻,无非就是一死。

“杜寿道长,我等道友,情愿为你去死!生而为人,早晚一死!为五斗米道而生、为五斗米道而亡,壮哉至极,杀,杀,杀啊!……”

“杜寿道长,他日荣登青云道长之位,可别忘记了我等道友。为杜寿道长晋为青云道长,杀,杀,杀啊,血不流干、死不休,……”

“诸位道友,杀呀!杜寿道长要是亡了,南山郡就亡了;南山郡要是亡了,杜家也就亡了!我等道友皆可死,杜寿道士不能亡!以我等道友之命换杜寿道长一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杜寿道长,我等诸位道友,赴死来也!……”

“……”

夏侯玄德面上骤起一绺尴尬之色,生怕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为杜寿拖延一时半刻,然后一技“天火之光”杀死了瓜田中二,旋即软鞭一扬,疾声大呼道:“瓜田中二,快快回来。五斗米道法非你所能敌,切莫大意以卵击石。你要是死了,老夫会伤心难过,你快快回来!……”

瓜田中二闻声先是一怔,没想到在夏侯玄德心中的分量居然有这么重。旋即戛然止步,毕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接着一闪身影疾步而退,钩镰刀一挥一点、一拖一扬之间,之后极速立于夏侯玄德五步之处,扭头一通轻笑道:“夏侯掌柜,原本你这么在乎中二啊!中二这一辈子,也就跟定你了!”

“夏侯掌柜,你且放宽心!从今往后啊,你叫我瓜田中二往东,我瓜田中二绝不往西;你叫我瓜田中二去死,我瓜田中二绝不独活。”

“……”

夏侯玄德仰头一通轻笑道:“你这家伙,也罢,也罢!老夫让你吃了那么多猪肉肘子,算没白费!”

瓜田中二眉头一舒,轻飘飘的追问道:“夏侯掌柜,这一战之后,除了猪肉肘子,能不能再加羊肉肘子、鹿肉肘子、熊掌什么的?”

夏侯玄德并未答复瓜田中二,极其警觉的目光落在曹小强与涌过去的那一群五斗米道道士的乱战。

有了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的乱战,曹小强、乌图木、南宫崎三人不得不弃了杜寿,越女剑剑气攻杀之间,全然不留一丝情面。

噗嗤、哐当,……

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长剑落地,血迹斑斑染红了一身又一身道袍,空气里骤起一股咸湿的气息,让人窒息。

杜寿自以为得计,眼下有了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拖延时辰,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极速游离步法之间,左手长剑一式挑剑而起,接着右手二指化掌一拳,旋即口中念念有词,字字珠玑又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紧接着,平地里浓烟四起又绕星火光,火光纷扬落地作雪融。杜寿长剑一挥,浓烟又火光如雨。

“杜寿道长,来吧,来吧,和道友一同烧死,让这一些幽嫣谷墨家弟子通通陪葬!……”

第450章 瓜田中二显神威

“杜寿道长,待我等道友新亡后,将来只求青云道长一杯稻花清酒,如此,平生之愿,足矣!……”

“五斗米道千秋万代,五斗米道千秋万代,五斗米道千秋万代,……”

“南山郡是杜家人的,南山郡是杜家人的,南山郡是杜家人的!杜家人不败、南山郡不亡!……”

“……”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着了“天火之光”,虽然一脸狰狞像一只只激怒了的猛兽,但也没有一个人吱声一字半句,咬牙切齿之间,手中长剑只与曹小强三人横竖劈砍了过去。

只因杜寿这一技道法“天火之光”极速而下,曹小强三人又不得不在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中,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一斩又一扬。

斩的是纷飞的青色道袍,扬的也是纷飞的青色道袍。越女剑剑尖来回飞旋的青色道袍虽然打飞了不少“天火之光”,但也着烟着火。

旋即,越女剑一旋一收之间,又一式撩剑或者挑剑极速而起,又一斩一扬着纷飞的青色道袍。

慕容白见状大吃一惊,要这样长久纠缠下去,曹小强三人只顾躲闪“天火之光”,全然变成一根又一根玄色的活靶子,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就是一人上前一剑,顷刻之间便看不见快要升起的太阳。

如此以来,那还得了!

倘若还不做出改变周全万一,那这就是实打实的落败之相。

“大事不好!长乐、大山,我等速速助他们三人一臂之力,……”

“擒贼先擒王,上!……”

“……”

正当慕容白厉声大呼之际,越女剑上前,已然先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接着一式抹剑剑气直逼杜寿。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眼疾手快之间,左、右各一式“移形换影”,又在另外两方先是一式绞剑剑气,接着之后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杜寿早与慕容白三人交过手,也领教过三人越女剑剑招,待“天火之光”攻杀曹小强三人之际,斜目余光早就留意着这一边的四个人。

正当慕容白大呼一声之际,杜寿也是眼疾手快,微微一笑,疾声大呼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一绺青烟而上,杜寿不见了踪迹,也寻不着人影。伴随的道法“天火之光”,一时也戛然而止。

嘭嘭、嘭嘭、嘭嘭,……

慕容白三人一剑封喉杜寿的招式,全然落了空,剑气斩飞了无数飞沙碎石,还有一个又一个木盆碎片,还荡开了一绺又一绺晨雾。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大白天让杜寿使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杜寿就似着了隐形衣,明明眼珠子都睁得巨大,却宛如一个个睁眼瞎。

眼下,又没有诸葛长风的大灰猫在旁,更没有高头大白马在侧。这一次,确实大意失算了。

“不要分散!不要分散!合三为一,合三为一,‘天火之光’出处,即是杜寿隐形处。只要敢再使道法,上、中、下,交叉使剑气!”

正当陈静大声疾呼之间,慕容白三人自是心知肚明,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转眼之间背靠着背。

曹小强三人一时没有“天火之光”纠缠,越女剑各自一剑封喉近身的五斗米道道士,之后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转眼之间也背靠着背。

慕容白三人与曹小强三人背靠着背,之后缓缓移开步子,与陈静势成掎角。倘若一方有细微动静,另外两方必定同时出剑。

陈静旋即越女剑正前方一斜,剑光映着周围的天光,倘若“天火之光”再起,必定会驭剑而出。

“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杜道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万岁!杀了他们,杀光了他们,……”

“杜道长,为杜家人报仇雪恨;杜家人不能没有南山郡,……”

“……”

这一些未受伤的五斗米道道士与受伤的五斗米道道士一同又如孟婆江水一涌上前,想要扰乱掎角之势的人心与视线,为杜寿再拖延一时半会,使其道法出其不意。

夏侯玄德一时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此刻倘若再不出手,又该何时出手?旋即扭头急切道:“中二,又该咱们出手的时刻了,上!”

瓜田中二明亮得像一面镜子,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就是讨打,更是自寻死路。方才,慕容白都以裹挟之名放其一条生路,眼下要自取灭亡,也怪不得手中钩镰刀。

“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该死的杜家人,何人上前来送死?来啊,来啊,都来啊,老子杀猪正在兴头!”

“燕人瓜田中二在此,瓜田中二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

“……”

瓜田中二大呼之间,钩镰刀左边一扬、右边一剁、前边一劈、后边一挑,游离的步法一时又极似幽嫣谷墨家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钩镰刀过处,躲闪不及的五斗米道道士又是一绺急过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叠一树的海棠花枝。

都是习武之人,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也同在一个屋檐下数日,况且这幽嫣谷墨家的身形步法在一场又一场打斗中尽得便宜,瓜田中二不得不在潜意识里学了起来。

可这一学不要紧,只要学起了头,也便见不着尾。钩镰刀游走之间,越杀越兴奋、越杀越勇猛,吓得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心惊胆寒。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居然像孩子一般哭爹又喊娘,旋即又是一通哀嚎,哀嚎中尽是无穷的谩骂。

“埋汰旮旯!你这虬髯大黑鬼,究竟你是人是鬼?是人是鬼?你是人是鬼啊?爹啊,娘啊,快一点从土里出来看一看这货吧!……”

“鬼,一定是从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鬼,恶鬼,恶鬼!爹啊,娘啊,快一点来救命啊!再不来救命,咱们可要在地下团聚了啊!……”

“爹啊,娘啊,孩儿还没活够,孩儿还没活够不想死啊!爹啊,娘啊,快从土里爬出来救命啊!……”

“……”

瓜田中二虬髯故意一张一合、怒目圆睁之间,钩镰刀入骨见红,刀口来回之间极速一劈又一斩,眉头紧皱之际,又大喝一声“啊”。

就在近处的几个五斗米道道士见状肝胆俱裂,一时口吐白沫,倒地一阵猛烈的抽搐,旋即眼珠子呆滞失去了活泼的光芒,被吓死了。

不远处的五斗米道道士,见状就似躲避瘟神一般,心慌意乱往后退了数步,之后数十步,……

“啊,啊,啊,……”

瓜田中二追上又是一通大喝,还未等钩镰刀斩下之际,白色泡沫横飞,长剑“哐当”落地,一时又吓死了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

“燕人瓜田中二在此,燕人瓜田中二在此,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还有谁?……”

“啊,啊,啊,……”

瓜田中二极似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钩镰刀就似赶着一群鸭子,瓜田中二向左、青色道袍向右;瓜田中二向右、青色道袍向左。

钩镰刀挥舞之间,虽然没在伤着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但是白色泡沫再一次横飞,吓软了不少五斗米道道士,只得像一条又一条青色的毛毛虫往远处失魂落魄的爬去。

“老子瓜田中二就是燕人,燕人瓜田中二在此。南山郡的杜家人,通通都是鼠辈,胆小如鼠!”

“啊,啊,啊,……”

瓜田中二正面对着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一撵就被撵出了百步之外,胆小者居然抱头鼠窜。

与此同时,夏侯玄德软鞭一张一弛、一拉一旋、一卷一拍之间,面前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长剑“哐当”落地,之后又是一通哀嚎。

“埋汰旮旯,毒蛇,毒蛇,使的是毒蛇骨头,是毒蛇的骨头啊!”

“蛇,蛇,毒蛇,……”

夏侯玄德软鞭一左一右、一拉一直、一旋一收之间,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又不得不退后了数十步。

当当、当当、当当,……

正当夏侯玄德软鞭攻击右边的五斗米道道士之际,左边的五斗米道道士趁势挥舞长剑攻杀上前,夏侯玄德身子一弓,软鞭顺势一旋,卷上数把长剑如箭又旋风一刺!

噗嗤、哐当,……

数绺昙花纷扬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夏侯玄德也止住了这一方的五斗米道道士,让掎角之势中的七把越女剑安心对付杜寿的道法。

慕容白在一旁看得真切,瓜田中二这一个假燕人,居然比真燕人还更有燕人之威,心服口服。

曹小强也看得真切,口口声声要夺回帝王之位的夏侯玄德,也是一个深藏不露之辈。

陈静一时倒也顾不上瓜田中二与夏侯玄德,突然感觉后背一阵拔凉,旋即越女剑如风一旋,厉声大喝道:“该死的杜寿,躲躲藏藏,要是没脸出来见人,自刎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前方十步之处,一叶木盆飞屑突然而动,旋即又凌空飘起,紧接着又一绺“天火之光”而下,……

咻咻、咻咻、咻咻,……

上、中、下,七道剑气交叉而出,……

第451章 越女剑六出剑招

嘭嘭、嘭嘭、嘭嘭,……

七道剑气所过之处,飞石夹杂着七绺如箭出弦的细沙与七处似蝴蝶飞扬花丛的木屑,远近荡起微微如雾的滴水在辰光中越见冰冷。

“天火之光”落地,浓烟过处又是一个个血红的大窟窿,旋即融陷了一处处飞沙、走石、木屑。

七把越女剑安然无恙,虽然游走之间躲过了这一技“天火之光”,但是空气里并没有杜寿一丝哀嚎,又或者一绺斑驳的血迹。

看来,杜寿方才这一点细微的动静就是在试探越女剑掎角之势。

七人自然越渐警觉,倘若此时再有一丝大意,被“天火之光”伤着的就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

突然,东边一块木屑又一阵滚动极似后空翻;紧接着南边又一个木盆翻滚倾覆如走兽;之后西边又有一把长剑撞击地面铮铮异响;接下来北边又一处“天火之光”的浓烟被一脚踩下了袅绕的舞姿。

当!

长剑撞击地面的一声空灵,又一绺浓烟夹杂着晨雾裹挟而上,之后却没有“天火之光”落下。

当当!

不远处又一声长剑撞击地面弹开的声音,荡开了一绺尘烟,就似地面上骤生出一波三尺的涟漪。

当当当!

另一边好似一式挑剑剑气,极速荡开了一绺又一绺尘烟如雾,四散离去之际,又好似破裂的一个大水泡,啵,重归于无形与无踪。

这还是杜寿在寻破绽之计!

不要分散、不要分心!

陈静见状自是心知肚明,慕容白三人与曹小强三人一时会意,警觉的眼神如夜空苍鹰,手中张弛着的越女剑极速一收又一旋。

掎角之势除了要对付杜寿,目光游走四方之间,再一次落在了瓜田中二与夏侯玄德身上。

瓜田中二与夏侯玄德虽然心中绷紧如弦,但一时想来,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如何厉害,可眼下这是以七敌一,可不比一对一的打斗。

瓜田中二与夏侯玄德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倘若越女剑一剑杀了杜寿,杜安这一个太守就成了“孤家寡人”,也是时候现身了。

况且,夏侯玄德另有周全万一之策,即使杜安不出来。在太守府中也坐不住,天罗地网已成,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杀出来鱼死网破。

不过,无论结局怎样。杜安今日必死无疑。唯一不能左右的是,杜安是死在太阳升起来之前,又或者是死在太阳升起来之后。

夏侯玄德只是微微一笑,如此一来,也只有天知晓了。既然天意如此,又岂能枉自猜测天意?

眼下,夏侯玄德能做的,只有和瓜田中二一通驱赶上前捣乱的这一些不要命的五斗米道道士。

夏侯玄德与瓜田中二手中兵器左右张弛之间,目光如炬落在了慕容白身上。毕竟,如今幽嫣谷墨家谷主陈旭嫦又不在,慕容白这一个大师兄,该当有所作为。

慕容白游离的目光正好与夏侯玄德与瓜田中二不期而遇,骤起一阵拔凉之感,突然觉得就这样被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牵着鼻子走,实在有失幽嫣谷墨家大师兄之名。

敌暗我明,大可诱敌杀敌。

要是故意留一个破绽与杜寿,也正中杜寿之愿,以自身为饵,诱敌杀敌方能最快结束这一场打斗。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白左肩向上一挤虞丘长乐,右肩向下一挤贺兰大山,紧接着又是一声三长两短的“咳咳”,旋即身子重重一沉。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一时明白慕容白的用意,正当慕容白身子重重一沉之际,虞丘长乐没有慕容白后背的支撑,顺其自然向左倒地而下;贺兰大山旋即向右倒地而下。

咚、咚!

曹小强三人见状一惊,一时又不明所以,曹小强一通疾呼道:“堂堂正正的燕人,可得有瓜田中二燕人十分之威啊!如此这般,燕人成了咽气之人,不好,不好啊!”

就在曹小强一通疾呼之际,慕容白头顶着的薄雾轻飘飘一旋,又一团“天火之光”凌空直下。

慕容白三人眼疾手快,左右各自又一滚,越女剑三道交叉的一式提剑剑气一侧,从下而上;陈静越女剑一式云剑剑气斜身又一挥。

曹小强三人一时焕然大悟,旋即越女剑交叉各一式绞剑剑气。

上、中、下,又七道剑气而过之后,空气一时死寂而凝结。

没有一声哀嚎,没有一处滴血落地,更没有长剑与麻鞋落地声。

看来,杜寿又一次躲过了慕容白这一次舍身取义的引诱之计。

掎角之势各自一惊,慕容白三人又一式“鲤鱼打挺”起身,旋即玄色身影一闪,各自又背靠着背,目光从方才那一团“天火之光”一扫而过之后,极其警觉的目视八方。

突然,又一绺晨雾凌空如喷泉极速而上,之后又如盘龙出海左右极速又一旋,地面上又似着了一式又一式点剑剑气,接着从正上方三团“天火之光”极速而下,旋即又是三团,再又三团,……

呼呼、呼呼、呼呼,……

正当“天火之光”如暴雨落下之际,掎角之势左右移动之间,先一式接着一式抹剑剑气上、中、下七道交叉,而后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躲开头顶落下的“天火之光”。

正当七道剑气交叉之间,斜地里又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凹陷下去的不大不小、又歪歪斜斜的坑洞。

不用说,这一次又是杜寿使点剑剑气斜身如弦出箭,又一次躲开了上、中、下交叉的抹剑剑气。

陈静突然觉得,以静制动眼下不是最好的法子。眼下,杜寿已经动起身来,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先动,我便乱动。

兴许,这还是出其不意的克敌之招,也正合“无招胜有招”之势。

陈静旋即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际,隔空又与六人使了一个上下游离不定的眼色,旋即缓缓说道:“乱敌之心,在下助诸位大侠一臂之力。”

慕容白一时明了,旋即越女剑先是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一点,之后反手又一式点剑剑气,凌空一闪一丈高,就似冲天的一只玄鸟。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会意,旋即越女剑向左前方、右前方各自又使一式点剑剑气,之后反手又一式点剑剑气,冲天而起了两只玄鸟。

曹小强三人见状心领神会,旋即越女剑如法炮制,又冲天而起了三只玄鸟,先是凌空一丈高,之后两丈高,而后三丈高,……

幽嫣谷墨家六个弟子这一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玄色身影,又似夜下荷叶上蹦跳的一只又一只青蛙,围住杜寿可能使“天光之光”的数十步圈子内,这一种天罗地网就似一个多面的包围圈。

陈静突然一闪灵光而过,有道是:敌未明,友已定。引友杀敌,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静思索已定之后,旋即心神合一,驭剑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越女剑脱手而出之际,一闪寒光剑影似燕掠长空,在幽嫣谷墨家六大弟子“天罗地网”中一旋穿过。

慕容白玄色身影率先一闪,立于陈静越女剑剑锋上,紧接着借力使力又极速往上一窜,更像一只冲天玄鸟。越女剑剑锋一旋之际,虞丘长乐五人如法炮制借力而上。

只是,这一次借力使力之后,幽嫣谷墨家六个弟子窜上去的高度各不相同,一个个玄色身影都像极了“草上飞”,但相同的都是一式抹剑剑气斜身杀气腾腾而下。

倘若杜寿就似着了隐形衣的一只大瓜,那么越女剑六道抹剑剑气凌空交错而下,必定一分为数块。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六道抹剑剑气交叉之间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哀嚎。与此同时,正下方的地面一通点剑剑气荡开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坑洞,杜寿必定心慌意乱了。

“埋汰旮旯,尔等幽嫣谷墨家弟子欺人太甚!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贫道这就去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

杜寿还能哀嚎,看来没有被六道抹剑剑气伤成数块,但是确实也伤得不轻,就在斜右方的地面上凭空滴下了一绺血滴,入地又是一树很长很长的海棠花枝。

慕容白六人先后“咚咚”落地,寻着那一树很长很长的海棠花枝追了出去,越女剑张驰之间,不是一式绞剑剑气,就是一式抹剑剑气。

直到追到数十步之远后,凭空又消失了海棠花枝的身影,六人旋即不得不一分为二,之后合三为一背靠着背,极其警觉的盯住八方。

陈静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旋即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轻声又道:“南山郡顶上三道已亡其二,如今已逃其一,又未除恶务尽,只怕南山郡今后会多生枝节!”

慕容白六人见状也无可奈何,杜寿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逃走,一路上又断了血迹,贸然追击,只怕会背后挨人刀子。

第452章 夏侯玄德藏后招

夏侯玄德见一众越女剑面上有三分难堪之色,又如何能长杜家人志气、灭自家人威风,旋即仰头一通轻笑道:“诸位大侠,胜败乃兵家常事。又何必在乎这一时的得失?如今,南山郡顶上三道已亡其二、逃其一,眼下就剩杜安一人。只要拿下杜安,即是釜底抽薪。倘若杜寿现身回来,无非是丧家之犬!”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挥,旋即与夏侯玄德缓缓步了过去,急切又道:“夏侯掌柜,那就让中二杀进太守府,捉杜安那一个鼠辈出来!”

夏侯玄德软鞭一旋一收之间,一个眨眼又盘于右手腕处,微微扭头又道:“中二,你这急先锋,可不能急,事儿得一步一步的来!倘若步子迈大了,事儿那就乱套了!”

慕容白倒也觉得夏侯玄德言之有理,径直越女剑极速入鞘上前,一边对瓜田中二抱拳轻笑道:“嘿,燕人瓜田中二,幸会,幸会啊!”

虞丘长乐径直也越女剑入鞘上前,缓缓上前抱拳轻笑道:“嘿嘿,燕人瓜田中二,失敬,失敬啊!”

贺兰大山越女剑入鞘,上前也附和着抱拳轻笑道:“哈哈,燕人瓜田中二,久仰,久仰啊!”

瓜田中二自是一脸尴尬,旋即后背骤起一阵无地自容的拔凉,一时又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却是欲言又休。

毕竟,假燕人能得真燕人的肯定,一切尽在不言中。倘若再说一字半句,那就变了味道。佛曰:不可说。此刻看来也是万般有理。

越女剑一行七人,旋即又排于夏侯玄德身后,正当陈静想开口之际,突然从四面八方如孟婆江潮一涌而过来了翻滚的嘈杂人声。

夏侯玄德闻声骤起一脸得意,径直摆手一扬道:“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只是,想来比老夫预计的时辰,确实晚到了一时半刻。”

陈静越女剑一旋,四方张望之后,急切又道:“夏侯掌柜,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当初,在悠然居中也并未听说有这一出啊?”

瓜田中二闻声也是万急,也不知道这一阵奔涌而来的嘈杂声是友是敌,旋即钩镰刀一扬,斜身又一拖,虬髯一张一合道:“倘若是杜安的救兵,中二先吓破他们的鼠胆!”

夏侯玄德左手极速一扬,止住瓜田中二道:“这可不是杜安的救兵,而是我等的援兵。哈哈!”

夏侯玄德自然心知肚明,一众越女剑自知悠然居中的计谋,悠然居外的这一些援兵,全然拜几日前的车马送信与信鸽传书所赐。

一众人等心弦一松,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安静下来。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人声如潮涌越来越高声了,人影也越来越明了。放眼望去,有锄头、镰刀、棒子、木棍、砍柴刀,……

除了领头者的样子一身江湖穿戴、手中兵器各自有形,其身后的那一些来人就是南山郡中的乡民!

“夏侯掌柜,你这是?……”

夏侯玄德并未回答陈静,待乡民近身十步之际,右手一扬,急切又道:“南山郡的大小爷们儿,咱们日思夜念的陈留王,又回来了!”

乡民闻声急切挥舞着手中各自一应器物,紧接着兴奋高呼道:“曹魏兴、陈留王;曹魏兴、陈留王;曹魏兴、陈留王;……”

夏侯玄德右手一扬,一副毕恭毕敬迎出曹小强的正经样子,径直又一脸舍我其谁的轻笑道:“南山郡人心所向,陈留王,你请吧!”

曹小强四面张望,一见这一些被夏侯玄德裹挟而下的乡民,旋即面有八色愧疚之色,剩下的两分尴尬,又不得不缓缓退后了两步。

曹小强自知身为幽嫣谷墨家六弟子,虽然秉承“天志”,但夏侯玄德所为一心一意为己,可万万又不能接受,只要迈开了第一步,即是抛弃了“天志”;只要开口与乡民说道一字半句,必定心魔始生。

曹小强缓缓低下了头,双颊一时火辣辣的不敢看夏侯玄德,也不敢正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更不敢看围上来的数千乡民。

夏侯玄德见状虽然心有不快,倒也并未用强。毕竟,众目睽睽之下用强,反而有失陈留王身份。旋即身子一正,仰头大呼道:“南山郡的大小爷们儿,杜安在太守府内吓破了鼠胆,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夏侯玄德这一言,轻飘飘的就戳中了乡民痛处,眼下非杜姓乡民苦杜家人已久,这一些年来受过的委屈,就如暴雨下的孟婆江水。

“杀了杜安!在杀之前,要先抽筋拔皮,然后浸猪笼,……”

“不,先让杜安在太守府前五体投地,学一回老鼠!杜家人皆是鼠辈,又如何不领这一个头呢?……”

“杜家人收过的五斗米,这么多年来,要双倍奉还!不,要三倍?要五倍?不,要十倍奉还!吃进去的米,要连本带利吐出来,……”

“杜家人必不得好死,杜家的男人该当罚为奴隶,杜家的女人该当罚为奴婢,天亡杜家人,……”

“……”

夏侯玄德见乡民此起彼伏的一通谩骂,面上浮过一丝急促而短暂的窃笑,之后一副无可奈何之态与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摆手一扬。

“民心所向,曹魏兴,曹魏当兴啊,有朝一日,定要夺回帝位!”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左右相视之间,全然无言,大有“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势,但又碍于眼下光景,一个个都当是睁眼瞎,什么也没有看见,或者又当是一场黄粱梦。

突然,太守府大门前冲出了不少明光铠军士,以及皂衣差役。从人群中又分出了一身孝服的杜安。

明光铠军士与皂衣差役一副视死如归的眼神,刀口雪亮,全然如一个个将要出笼的猛兽。

杜安袭地一身白,双颊有一些微微红的淤青,眉心处好似还有一绺未干的泪痕,倔强的一字胡须下,又是倔强的满下巴虬髯。

“刁民,刁民,刁民,通通都是刁民!在本官治下,怎么就生出了这么多的刁民?本官万般有恨!”

杜安一言,数千乡民原本沸腾的热血之心,旋即凝结成霜,降为一根又一根冰挂子,戳得五腹六脏好疼,好疼!骤起这一阵又一阵的拔凉,又急剧生出一腔腔怒火。

夏侯玄德右手一扬,数千乡民很自觉的立于身后,仇恨的眼神与杜安面对面就似与敌军对峙。

夏侯玄德倒也不惊不奇,旋即轻飘飘的一通嘲笑道:“太守大人,身为南山郡父母官,生出了这么多刁民,又是何人之过?何人之过?你看,这一个非杜姓的乡民,那一个像刁民?那一个像刁民啊?这不都是你们杜家人逼出来的吗?”

“太守大人,《商君书》有言,驭民五术,无非: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可这刁民一说,难道是你杜安一家之言?千古未有,更是奇葩至极啊,……”

“……”

杜安孝服极速一扬,又瞅了一眼数千乡民与幽嫣谷墨家弟子,径直厉声反驳大骂道:“住口,老夫为南山郡死节!尔等刁民,老夫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没有尔等刁民,杜家人方能安居乐业!”

夏侯玄德轻蔑又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杜安啊杜安,人如其名,只让杜家人安居乐业,非杜家人活该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南山郡的乡民们,咱们的父母官杜安杜太守,不让咱们这一些人安居乐业,那么,又当如何?”

“杀了他!”

乡民齐心一言,惊天地、泣鬼神,夏侯玄德始料未及,紧接着面皮如孟婆江波中的游鱼一跳,看来这一些乡民心中的积怨,太深了。

“刁民,刁民,刁民!快快与本官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正当太守府大门前的明光铠军士与皂衣差役挥舞腰刀上前之际,瓜田中二钩镰刀一直,斜身一跳,立于夏侯玄德前方五步处,虬髯故意一张一合,厉声大喝道:“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不要命了!来啊,来啊,来啊,来决一死战啊!”

“啊,啊,啊,……”

瓜田中二接着几声大喝,怒目圆睁之间,钩镰刀上一张一弛都是还未凝结的咸湿血迹,不由得又是白色泡沫横飞,明光铠军士与皂衣差役连滚带爬往府门内退去。

杜安一时面色铁青,无地自容又无可奈何,旋即嘴皮似翻滚的一卷孟婆江波,缓缓又吱声道:“丢,丢,丢,丢人,……”

“哈哈,哈哈,瓜田中二威武,燕人瓜田中二威武,……”

乡民一通豪迈言笑,杜安入耳就似有一只大手在拔后脊梁骨。

杜安长舒一口气息,径直凌空右脚一沉,跃起一丈高,左手拳头、右手化掌,重重与瓜田中二袭去,厉声又道:“埋汰旮旯,老虎不发威,当本官是病猫?本官要没有两下子,又如何做稳这一个太守!”

第453章 杜安斜身出大招

“拳打三山、脚踢四海!”

杜安又一次大呼之间,以泰山压顶之势极速落下,瓜田中二钩镰刀极速一正,接着又一斜,估摸着待杜安落地就一刀劈为两半。

与此同时,夏侯玄德极速盘算了一回:眼下幽嫣谷墨家弟子杀南山郡顶上三道其二、逃其一,瓜田中二已然出其不意,一刀斩杀了杜康,要是再让钩镰刀一刀结果了杜安,风头都让瓜田中二占尽了。

况且,瓜田中二即使是一个急先锋,当为他人留一点“功劳”,全然一个人占了“功劳”,太过“贪嘴”。

夏侯玄德旋即软鞭一扬,步子极速一旋,急切又道:“中二,你且先退下,让老夫来取杜安的性命!谁都不许上前来帮衬!”

瓜田中二言听计从,旋即钩镰刀一拖一拉,落地一斩,荡开了无数飞沙走石,极其不舍的退后了数步,昂首立于一众越女剑前。

一众越女剑自是心知肚明,夏侯玄德身为悠然居之主,又为瓜田中二之主,一同前来为民请命,又如何能让瓜田中二“功高盖主”?

一众越女剑也只是盯紧杜安。

毕竟,夏侯玄德有言在先,君子一言,自当驷马难追。

正当夏侯玄德软鞭一直,鞭打杜安三尺之际,杜安极旋三圈半,凌空三步一式后空翻落地,接着一式“秋风扫落叶”,飞沙走石就似弦上箭矢,直逼夏侯玄德。

“埋汰旮旯,该死的夏侯老儿!当初司马家怎么就不杀光、杀尽了尔等乱臣贼子,曹家人?呵,夏侯家人?无非都是一丘之貉!”

杜安自是心知肚明,当初司马家夺了曹魏家天下,不服司马家的曹家人与夏侯家人该杀的杀、该斩的斩。没想到,曾经臣服于司马家的这一些曹家人与夏侯家人之后,最终还是变成了留在世间的祸害。

杜安旋即又一式“鹞子翻身”,左手凌空一拳,向下重重一击,借力使力猛然弹高三尺,身子一斜,一式连环腿直逼夏侯玄德下盘。

咚咚、咚咚、咚咚,……

杜安双拳似狂奔的一对马蹄,孝服极速游走之间,如风又一旋,左脚踢中了夏侯玄德右大腿,右脚踢中了夏侯玄德左大腿,……

夏侯玄德一时怕被飞沙走石射出一个个血红的小窟窿,对于杜安的这一式连环腿躲闪不及,不得不退后了三步、四步、五步,……

之后,夏侯玄德软鞭一拉一直之间,正当回手想一鞭抽打杜安双手之际,杜安双拳凌空又一闪似飞燕,调转身子一斜,躲过软鞭一拉一直,双腿极速一沉,借力使力凌空又一闪白影如箭出弦,双拳如一对黄铜大锤,直逼夏侯玄德胸口。

嘭嘭、嘭嘭、嘭嘭,……

夏侯玄德躲闪不及,左胸中了一拳又一拳,右胸也中了一拳又一拳,胸腹中一股浓郁的咸湿之味一涌奔上了喉咙,张口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虽然夏侯玄德的软鞭也可以说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但是杜安赤手空拳的这一身敏捷的拳法与腿法,快速近身攻杀夏侯玄德已是“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

瓜田中二大吃一惊,没想到杜安这一身拳脚功夫了得,全然不占下风,一时怒目圆睁道:“夏侯掌柜,待中二来助你一臂之力!”

夏侯玄德一通轻微的“咳咳”,软鞭一拉一顺之间,厉声又道:“老夫有言在先,谁也不许上来帮衬!谁敢上来,老夫与谁急!”

瓜田中二意犹未尽,却也无可奈何闭嘴不言,一手紧握钩镰刀,一手捉紧了一拳空气,捉紧这一拳空气的架势,就似捏碎一块斗大的石头,瞬间就变成了一把齑粉。

杜安旋即凌空一式后空翻,一闪又退去三步,正当后空翻之际,一通嘲笑道:“待本官先杀了你,再去杀尔等刁民。之后,杀一个越女剑够本;杀两个越女剑赚了;杀三个越女剑,此生值了!……”

夏侯玄德也不甘落后,旋即长舒一口气息,软鞭极速一拉,之后反驳嘲笑道:“想得美,还不知道谁杀谁!老夫先一鞭杀死了你!”

杜安一时怒目圆睁道:“来啊,谁怕谁?谁怕谁!杀啊!……”

夏侯玄德附和道:“来就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夏侯玄德软鞭一直一旋,接着落地一抽一拉,之后一旋又一抽之间,平地里骤起无数飞沙走石与一条条不深不浅的坑道,厉声道:“滚地长龙,吃老夫一鞭,……”

鞭落地碎,鞭扬石飞。

鞭起如刀,鞭直似矛。

杜安面色一惊,要是被这一条软鞭击中,还不成了砧板上的一块五花肉,终将被击成一团肉酱。

夏侯玄德软鞭一抽一拉之间,面前四溅的飞沙走石中,就似一条滚地的长龙。软鞭一收一扬、一抬一放之间,又与杜安追了过去。

杜安不得不一式接着一式前空翻躲闪,又在极速躲闪之间,杜安突然发现这一条软鞭中间的力道最强,两头的力道逐渐减弱。

软鞭的最弱之处,一头在软鞭的尽头,自是鞭长莫及;另一头在夏侯玄德手中,一时恍然大悟。

杜安继续一式接着一式前空翻躲闪之际,手脚落地一斜,一边往软鞭的内侧前空翻了过去。

夏侯玄德软鞭顺势一拉一直,身子一旋一转,自以为杜安拳脚总会有先力竭的时候,以快制快,必能一鞭碎尸让杜安无路可走。

正当夏侯玄德自鸣得意、以为稳操胜券之际,杜安身子却极速一斜,双拳又重重斜地里一沉,胳膊一曲一直之间像极了一把弹弓。

“无敌螃蟹剪刀腿!……”

说时迟那时快,杜安大呼之间借力使力似出弦之箭,孝服在飞沙走石中一闪白影,双腿倒挂金钩一般直逼夏侯玄德脖子处。

嘭、嘭嘭、嘭嘭嘭,……

一个眨眼功夫,杜安左腿重重在夏侯玄德右脖子上一击、两击、三击;紧接着右腿重重在夏侯玄德左脖子上一击、两击、三击,……

夏侯玄德突然眼前一阵眩晕,眼前杜安的身影飘荡如孟婆江波中的一叶浮萍;若即若离的身影一明一暗就似烛台被阵阵狂风吹过。

杜安捉住夏侯玄德的这一次破绽,微微一笑,径直双拳重重一沉,身子极速调头,双腿回身落地又一沉,借力使力又似一只吊额大白虎出山一跃虎扑,双拳如铁锤。

“无敌野猪撞山拳!……”

与此同时,杜安已然双拳顺夏侯玄德左胸、右胸、左脸、右脸如一阵狂风暴雨而下。

嘭嘭、嘭嘭、嘭嘭,……

夏侯玄德中拳之际,不得不后退去了三步、四步、五步,……

噗嗤、噗嗤,……

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夏侯玄德胸腹之中一股游离的咸湿,不由得张口一通急促的气息,之后声声“咳咳”。

“夏侯掌柜,你别犟了!让中二助你一臂之力,先一刀劈了他!”

瓜田中二护主心切,见夏侯玄德被伤重如此,又岂能袖手旁观。

“呔,燕人瓜田中二在此,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胆敢伤我夏侯掌柜,老子一刀先劈死了你!”

瓜田中二虬髯一张一合之间,怒目圆睁又大喝一声“啊”,极似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钩镰刀一横又一竖,无情直劈杜安。

杜安见夏侯玄德一时半会没有还手之力,左右疾行之间,总留一只脚踩住地上一动不动的软鞭。

呼呼,……

钩镰刀刀锋直下,一横一竖、一劈一挑之间,杜安眼下就似一只活泼至极的猴子,左蹦右跳之际,全然躲过了瓜田中二的攻杀之招。

瓜田中二心中一急又一紧,原本以为杜安是一个胆小如鼠之辈,眼下看来这一身赤手空拳的功夫,全然不输使刀弄剑的把式。

即使如此,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要拿下杜安,不拿下杜安,夏侯玄德还会受杜安拳打脚踢!

“埋汰旮旯,老子已经一刀劈死了杜康,老子也要一刀劈死你!一刀劈死杜康为两半,老子要一刀劈死你为三半、四半、五半,……”

瓜田中二粗中有细,杜康连肩的尸身还赫然在不远处,只要刺激杜安怒火攻心,乱了身形步法,钩镰刀一刀下去必死无疑!

“杜康两半,你会是三半、四半、五半;杜康两半,……”

瓜田中二故意刺激杜安之言,杜安入耳全然如一阵轻风过冈,身为南山郡一郡太守,如今南山郡大敌当前,已为南山郡戴孝死节,又岂能被瓜田中二一言两语所惑?

杜安觉得:虽然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不合时宜,但是将计就计兴许还能一招制敌。

杜安佯装一脸怒火,径直一通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该死的虬髯大黑鬼,杜康之仇,本官要打得你爹、你娘都不认识你!”

杜安斜身出拳又一式虎跃,大喝道:“无敌野牛撞南墙!……”

第454章 曹小强怒斩杜安

说时迟那时快,杜安双拳单竖大拇指,左右猛烈一击,旋即重重一撞,双臂张合就似一把巨大的钳子夹住凌空闪来的钩镰刀。

紧接着,双拳又似两只愤怒的水牛角,摇摆之间极速压低了钩镰刀,脚步急促如风,抵住了瓜田中二这一技攻杀之势。

之后,杜安双臂借瓜田中二钩镰刀上飘忽的力道,下身极速一旋,双腿凌空而起,钩镰刀一时如泰山压顶,不得不如落石下井。

正当钩镰刀离地三尺之际,杜安双腿早已一曲一沉,接着又似弹弓一放,双拳放开钩镰刀如两只黄铜铁锤直击瓜田中二双臂,双拳一曲一松之间,侧头又如重重一击闷锤撞上了瓜田中二心窝处。

瓜田中二先是双臂一阵酥酥麻麻,钩镰刀一时重若五岳,自觉双臂轻飘飘如浮云,捉不住也抓不紧钩镰刀,手心似抹了一绺极滑的温油,钩镰刀“哐当”落地。

与此同时,胸口如波一荡,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就似一把剔骨尖刀,要把骨头与肌肉分离开来。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咸湿味道如孟婆江波拍岸一涌,极速奔上瓜田中二喉咙处,即使长吸一口急促而短暂的气息,也咽不下满腔的咸湿,忍不住张口一呕,“噗嗤”,一绺昙花骤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瓜田中二受此一击,下盘不稳失去了重心,不得不极速往后退去了三步,四步,五步,……

突然,后退之际不小心踩空了一个破木盆,往后又是一个踉跄,斜身顺势滚去了五步之外。

正当瓜田中二右手一撑、极速一式后空翻起身之际,杜安双拳落地似蹄,双脚极速一沉又一蹬,凌空踏燕就似一头愤怒的公牛,侧头再一次猛撞瓜田中二。

嘭!

瓜田中二被撞出去了数十步,连滚带爬之间,尽然挨着杜康连肩的尸身,又一口热血奔涌,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海棠花枝。

瓜田中二盯着早已冰凉的杜康,旋即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死人头,碍老子眼了!”

说时迟那时快,瓜田中二双掌侧身撑地之间,右脚重重一踢,杜康连肩一滑,滚去了五步之外,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

杜安见状一时恼怒,旋即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人死为大,胆敢欺负杜家人,你就是找死!”

杜安双拳一曲,双腿一直,左右张驰双拳如风又一旋,厉声大喝道:“无敌长蛇摆响尾,虬髯大黑鬼,本官这就先送你去死!……”

说时迟那时快,杜安双腿一曲一直之间,又盘又蹲又跪又疾行,像极了一条游走的响尾长蛇,双拳一左一右、一下一上,就似一条分叉的蛇信子,拳心所向之处,直指瓜田中二的太阳穴。

瓜田中二见势大吃一惊,旋即极速一式后空翻起地,紧接着挥舞拳头,一副前后攻击状,一时又像极了左步右行、右步左行。

瓜田中二失去了钩镰刀,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的优势全然消失,众目睽睽之下,只得豁出去了。

“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老子要一拳打死你这一个不为非杜姓乡民的昏官、烂官、臭官、死官,……”

瓜田中二左拳攻杀上前之际,右拳顺势而上,拳拳力有千钧!

嘭嘭、嘭嘭!

四拳拳拳相撞,两个人面部极速浮过了一绺波浪,双颊骤起一波又一波涟漪,之后又是一阵急促的气息,撕心裂肺又往后一仰,……

噗嗤、噗嗤,……

两绺昙花骤现,落地又是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正当瓜田中二身子一仰之后,杜安双腿如白影长蛇疾行,双拳左右一旋,再一次重重还击而下。

杜安觉得:只要双拳下去,打中瓜田中二的太阳穴,重则脑花四溅而殁,轻则七窍流血而亡。

不远处的夏侯玄德一时脑袋昏昏沉沉,脑袋中好似装了一壶泥浆水,左右一倾一摇之间,眼前的人影这才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晰,沉思之间脑袋极速一偏,又重重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极速一旋,目光最后落在瓜田中二与杜安打斗处。

夏侯玄德眼疾手快,软鞭一拉又极速一直,紧接着下盘极速一旋又一收,腰缠万钧之力,之后厉声大喝道:“杜安,休伤瓜田中二!滚地长龙,吃老夫一鞭,……”

飞沙与走石如烟又起,紧接着又一条坑道直戳杜安游走如蛇的双腿,之后软鞭步步逼近杜安,只要杜安中其一鞭,双腿不断即残。

瓜田中二有惊无险,完全有赖夏侯玄德解围及时,旋即又几式滚翻起身,极速捉回钩镰刀,回手一劈一斩之间,在软鞭之后极速追赶一式又一式后空翻的杜安。

瓜田中二心中暗喜,如此一来,杜安要不是被夏侯玄德软鞭打成残废,要么杜康就是前车之鉴。

杜安也没有退缩之意,更没有求饶之心,既然一身孝服为南山郡死节,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杜安更是心知肚明,只有为南山郡战死的杜太守,不会有苟活于世的杜太守,着这一身孝服,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眼下估摸着该用什么拳法以一敌二,去胜瓜田中二与夏侯玄德。

杜安在飞沙走石中,突然又一阵轻微的“咳咳”,躲闪软鞭与钩镰刀,就似一只狂奔中的豹子。

软鞭在长而又绵长、钩镰刀在长而又嗜血,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赤手空拳越远越吃亏,取胜之法依然还是在近身一战。

杜安骤起诡异一笑,双腿一沉之间,又似弹弓出弦,极速出拳重重一击夏侯玄德道:“无敌白鹤亮双翅!夏侯老儿,你去死吧!……”

杜安极速如白鸟一闪,近身三步之际,软鞭一时又失去了先机;瓜田中二钩镰刀虽勇,但是投鼠忌器。这一刀下去,要是不小心伤着夏侯玄德,必定罪过大也。

杜安一闪身影落地,左手一拳重重一击夏侯玄德左脸,如水波一荡,双颊又浮过一圈涟漪。

嘭嘭、嘭嘭,……

瓜田中二拖着钩镰刀,右手重重一拳来击杜安后背为夏侯玄德解围,杜安眼疾手快反手又是一式重拳,一时打得瓜田中二嘴歪目斜。

围在数十步之外的乡民看这一场打斗,早就看得目瞪口呆,悬在空中的那一颗颗心,紧绷如弦!

曹小强在远处看得极其尴尬,以二敌一,都打得这么艰难,倘若再过去一时半会,必定有辱悠然居夏侯掌柜之名、有辱“燕人”之名。

“夏侯二叔,容小侄助你一臂之力,即使你要拒绝,那也没用!腿在小侄身上、剑在小侄手中,……”

曹小强一言,既堵住了夏侯玄德方才之言,也为夏侯玄德留足了实打实的颜面,倘若再纠缠不清,夏侯玄德倘若落败,一众越女剑与热血沸腾的乡民,都将颜面扫地。

“曹魏兴,陈留王;曹魏兴,陈留王;曹魏兴,陈留王;……”

乡民一通高声疾呼,曹小强越渐热血沸腾,紧握越女剑一式“移形换影”而过,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剑影,先是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瓜田中二与夏侯玄德见曹小强攻杀上前,各自往后退去了数步,离剑气太近容易误伤,况且软鞭御敌在于远距离一对一,如今人多纠缠在一起,反而无法施展鞭法。

瓜田中二自知几斤几两,也不与越女剑添乱,更不与越女剑抢风头,径直斜拖钩镰刀,护在夏侯玄德三步之处,深情盯紧曹小强。

“拳打三山、脚踢四海!”

杜安再一次大呼之际,一闪身影居然躲过了曹小强一剑封喉的招式,心中自是一阵暗喜。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此刻上前,要是先一拳拍死、或者一腿踢死,堪称完美。

其实杜安那里知道,方才曹小强那一式一剑封喉的招式,大约只用了三成力道。

毕竟,瓜田中二与夏侯玄德也纠缠在一起,倘若曹小强用十成力道出剑,剑气必定伤及无辜。

此刻,曹小强没有了夏侯玄德与瓜田中二的羁绊,接着怒目圆睁之际,又一式“移形换影”而过,正当杜安出拳出脚猛然而下之际,越女剑十成力道一闪寒光剑影而下。

这一次,曹小强一剑封喉了杜安,杜安双腿摔先落地,之后双拳轰然入地,一绺昙花落地,一树越来越怒放的海棠花枝骤现,……

“为南山郡死节,本官尽力了!杜家人,今后好自为之吧!……”

杜安轰然倒地,一阵抽搐之后一动不动,这一回真的死了!

“陈留王,万岁!陈留王,万岁!陈留王,万万岁!……”

夏侯玄德率先扬鞭一通疾呼,乡民齐声高呼道:“曹魏兴,陈留王;陈留王,万岁,万万岁!……”

一众越女剑微微轻笑,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提,轻笑道:“陈留王,猪肉肘子吃得多,该当全力一斩!夏侯掌柜的肉,可不能白吃啊!”

第455章 南山郡重见天日

曹小强眉头一皱,越女剑极速入鞘一扬,摇头面带三分不悦之色,轻叹道:“中二啊中二,说一千道一万,在下本为幽嫣谷墨家六弟子,陈留王与在下何干?毫不相干!”

瓜田中二自是不允,径直钩镰刀一扬,眉头一舒,旋即振臂高呼道:“诸位乡民啦,你们都看一看,你们都听一听,咱们这一位幽嫣谷墨家六弟子陈留王多谦虚啊,仁人君子之范,该当重登帝王之位!”

眼前的这一些乡民自是欢喜不止,径直锄头、镰刀、木棒等一应器物举头掠过三尺,旋即齐声高呼道:“曹魏兴,陈留王;曹魏兴,陈留王;曹魏兴,陈留王;……”

曹小强一时骤起无地自容之感,旋即玄色衣襟一扬,低头步到慕容白身后,不看任何一人。

慕容白仰头一通轻笑道:“六师弟,你让大师兄说什么好呢?自古以来,天时、地利、人和皆不有其一者,揭竿为旗者甚众。你这倒是奇葩至极,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夏侯玄德旋即收回软鞭,上前毕恭毕敬道:“陈留王,如今南山郡杜家恶首已除,南山郡大局初定。百废待兴,该当有一番作为!以南山郡为基,即为重登帝位之始。想当年,刘玄德借荆州而有立足之地,最终三分天下。如今,老夫已助陈留王拿下南山郡,乡民思归,陈留王终将重登帝位一统天下!”

曹小强躲在慕容白身后,像极了一个小姑娘,不言一字半句。

夏侯玄德自然觉得:曹小强这一番扭捏之态,本是人之常情。唯有三请而上位,也正合了方才谦虚之名,也成就曹小强谦虚之实。

正当夏侯玄德想上前三请曹小强为南山郡太守的时候,突然又从这一些乡民身后,极速分出了两个温文尔雅又喜悦的人声。

“恭喜夏侯掌柜,贺喜夏侯掌柜啊,南山郡杜家恶首已除,南山郡太守一职,那是非你莫属啊!”

“夏侯掌柜,在下与长风兄尾随乡民而来,比不过乡民、走得慢,虽然错过了一场旷古大战,但是眼下得胜之势,壮哉,快哉啊,……”

夏侯玄德扭头之际,面有八分喜色,这才看见是一手鹅毛扇的诸葛长风、一手蒲葵扇的蒯忠良。

曹小强沉思之间,旋即附和又道:“夏侯二叔,诸葛长风与蒯忠良言之有理。南山郡太守一职,可别再往小侄身上推了!小侄本为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向来秉承‘天志’,这是要行走江湖的!要说坐守一郡,实不相干,全然不相干啊!”

慕容白身为大师兄,自然明白曹小强心中所想,又不得不为曹小强解围,旋即附和着说道:“夏侯前辈,六师弟言之有理,如今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如何能缠身在一郡之地、束手束脚于一郡之城?”

夏侯玄德一时无言以对,瓜田中二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夏侯掌柜,以中二看来,既然夏侯家与曹家从来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眼下这南山郡太守一职,夏侯掌柜你当与曹小强大侠去当,没区别啊!”

诸葛长风鹅毛扇一扬,附和着又道:“这一位虬髯的壮士,言之有理,全然言之有理啊!”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收,竖于身前,毕恭毕敬抱拳道:“诸葛前辈,在下燕人瓜田中二,是夏侯掌柜的小跟班,今后还望多多指教!”

诸葛长风鹅毛扇轻轻飘逸如风又一扬,之后上下打量了一回瓜田中二,极其满意的点头,旋即轻笑道:“堪比古之猛将再现,勇比大汉高祖的樊哙、昭烈皇帝的张飞!”

蒯忠良蒲葵扇一扬,抱拳与夏侯玄德道:“如此勇冠三军之人,太守府差役头领一职,舍他其谁?”

瓜田中二目中有光,旋即扭过身子,急切追问道:“夏侯掌柜,夏侯掌柜,你要是做了太守,中二做得这一个差役头领吗?夏侯掌柜,快快与中二一句准话,……”

夏侯玄德一时沉默不语。

瓜田中二脑子一晃,灵光一现好似明白了一些道理,旋即改口又道:“夏侯太守,夏侯太守,中二真的当得了太守府的差役头领?”

慕容白旋即右手一扬,仰头一通轻笑道:“燕人瓜田中二,当得,你自然当得!方才,以燕人之威,吓跑了多少杜家人。你又好动,这太守府差役头领巡视郡中各县府,鞭笞县府不力官吏,舍你其谁?”

诸葛长风与蒯忠良频频点头,目光盯住沉思中的夏侯玄德。

夏侯玄德轻抚鬓发,旋即又抱拳与曹小强道:“既然陈留王自有安排,那二叔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夏侯玄德旋即抱拳又道:“既然两位高人也来到了郡城,来之、安之。如今杜家恶首虽除,但是出榜安民诸事,还得仰仗二位!”

诸葛长风鹅毛扇一正,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南山郡重见天日,诸葛长风愿听太守大人差遣,……”

蒯忠良蒲葵扇一正,半弓着身子,急切道:“愿效犬马之劳!”

围在一旁的乡民见势,无不欢喜,手舞足蹈径直齐声又道:“陈留王,夏侯太守;陈留王,夏侯太守;陈留王,夏侯太守;……”

夏侯玄德旋即身子一正,双手一扬,止住了高呼声,径直张口就道:“承蒙陈留王谦谦君子风范,老夫暂代南山郡太守一职。眼下,老夫与诸位乡民起誓:杜家余孽在南山郡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即日起,瓜田中二即为太守府差役头领,来日便开始巡视郡中各县府,……”

乡民又是一阵兴奋,径直齐声又道:“瓜田大人,瓜田大人,瓜田大人!燕人瓜田中二大人,……”

瓜田中二咧嘴一阵笑笑,一时又觉得如梦如幻,原本为寻兄仇追杀南宫崎而到悠然居,想不到几日之后,成了为民请命的官,看来确实是老天爷开眼,天赐缘分!

对于南山郡乡民的这一声声“瓜田大人”,虽然祖辈不是南山郡人,如今已然成了南山郡人,这比在悠然居啃食了三条猪肉肘子还得劲,不,比三十条、五十条还得劲!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扬,旋即又止住乡民的呼声,高声又道:“诸位乡民,只要杜家余孽敢在南山郡作恶多端,老子手中这一把钩镰刀像劈杜康那般,一刀劈死了他,……”

瓜田中二见乡民眼神中有一丝惊悚之色,一时焕然大悟,旋即改口又道:“诸位乡民不要怕,瓜田中二以前不是官,眼下是太守府的差役头领,本官即使要劈,也得依南山郡律法再一刀劈了他,嘿嘿!”

乡民又一阵高声潮涌。

夏侯玄德让这一些乡民高声潮涌即将消退之际,旋即双手一扬,紧接着又道:“劳烦从南山郡各县来的乡民,与本官捎一句话回去。”

“先前五斗米道收的五斗米,本官即刻会与诸葛长风、蒯忠良商议一个万全之法,五斗米原本取之于乡民、本官得还之于乡民。”

“倘若再有五斗米道收米者,杀无赦!倘若杜家裹挟而下的五斗米道还不散去,本官太守令:各县县令应当每一天去那一些五斗米道家中收五斗米以充府库!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乡民无一不欢喜,紧接着鹊声又起,又是一通高呼道:“夏侯太守,夏侯太守,夏侯太守。……”

“陈留王,万岁!陈留王,万岁!陈留王,万万岁!……”

“……”

夏侯玄德自是欣喜,曹小强头又压低了五寸,无地自容之感,恨不能找一个洞钻进去。

夏侯玄德极其得意的环视了一众人等,又高声道:“诸位乡民,都安心回去了吧!本官文书手令,不日定会到达各县府,……”

乡民前的那一些江湖人士,一时不得不转身相送,这一些乡民们也不得不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太阳,那第一绺红火的天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

夏侯掌柜与一众人等相视微微一笑,径直相迎又道:“诸位大侠、两位高人,该当入太守府了!”

紧接着,对不远处的江湖人士道:“诸位英雄豪杰,眼下这一些杜家人,得好生周全。诸位今后就在太守府当差,归瓜田中二差遣吧!”

这一众江湖人士自是兴奋,旋即抱拳道:“我等愿听太守大人差遣,愿听瓜田大人差遣!”

瓜田中二旋即摆手一扬,一通轻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想我瓜田中二也有小弟了!诸位,都请放宽心,只要有本官一口猪肉肘子,诸位也少不了猪肉肘子!”

夏侯玄德眉头一皱,厉声责备道:“你当这是绿林强盗去打家劫舍啊?还收小弟当山大王?”

瓜田中二一脸尴尬道:“太守大人,卑职知错了。他们是属下,不是小弟!”

第456章 陶渊明南山种豆

“诸位,诸位,从今往后,尔等就是本官属下,大家都是太守大人的部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瓜田中二旋即钩镰刀一旋,正身重重一杵地,刀尾入地一尺有余之后,刀锋明晃晃的照映着初升的朝阳,就似高悬一面秦镜,旋即面上骤起一副得意之态,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全然不错。

瓜田中二又瞅了一眼太守府大门前一片狼藉,如今夏侯玄德初为南山郡太守,眼下文有诸葛长风与蒯忠良、武有一众越女剑在旁。眼下这一些鸡毛蒜皮之事,该当一力担当下来,算为夏侯玄德解忧。

瓜田中二抱拳又与夏侯玄德招呼道:“太守大人,太守府外这一副破败相,就交与卑职!卑职与这一众属下,必当使之改头换面!”

夏侯玄德轻笑道:“该当如此,该当如此,该当如此啊!”

瓜田中二旋即两手齐肩叉腰,之后招呼一众人等上前,交头接耳之后,各自又四散忙活去了。

夏侯玄德见了了一桩大事,心头又宽慰三分,旋即入府与一众人等商议南山郡百废待兴之事。

夏侯玄德文有诸葛长风、蒯忠良,一应文书、手令,倒也传达及时;武有一众越女剑,兵符、印信在手,原本的府军与皂衣差役尽在掌握之中,逃走的杜家人也并未追踪,由着他们自行离去。毕竟,留着兴许也是一个个天大的祸害。

诸葛长风与蒯忠良的文事倒也得心应手;一众越女剑帮着跑上跑下,新旧差事交替之际,全然如夏侯玄德身边的一个个小跟班。

慕容白六人也没有一丝抱怨,毕竟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这一次也算是替天行道。

让慕容白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这么大的一桩盛事,陈旭嫦这一个谷主居然还未归来,只能当是一个束之高阁的惊喜侯着陈旭嫦罢了。

陈静自然也没有落下,五斗米道先从南山郡而亡,只要五斗米道亡了一郡,接下来就会亡两郡、三郡、四郡,甚至更多,以至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州郡。

太守府的一应大小事儿虽多,当此之际也少有宴席觥筹交错,故而,三日之内,南山郡一切恢复得井然有序。郡中没有逃走的杜家人一时如沉默的一只只羔羊。

陶谦之这一日得了太守府文书手令,径直领着一众正穿皂衣的大小差役,去五柳山庄寻陶渊明。

毕竟,南山郡已经不是杜家一姓的南山郡,而是南山郡人的南山郡,再反穿皂衣已不合时宜。

陶谦之自然觉得,眼下正是陶渊明重掌县府的大好时机。况且,这县令一职,陶渊明更比自己更得人心,也做得更得心应手。

陶谦之走遍了最后一个五柳山庄,终于找到了陶渊明,从头遍鸡鸣到日头正午,确实让人好找!

“二叔,二叔,二叔啊!南山郡已经变天了!南山郡重见天日了!二叔啊,你也该回县府理事了!”

陶谦之一边轻提白纱白袍,让皂衣差役侯在庄门外的那一棵柳树下,径直一个人奔去了草舍堂屋,晨曦中的露水湿漉漉了下白袍,好似是从井水中捞出的身子来。

“二叔,二叔,二叔,你人在哪儿啊?二叔,你人在哪儿?”

陶谦之大呼小叫之间,一闪身影奔入堂屋,只见竹榻上正趴着庞飞龙,上身一个个草药旮旯味道冲鼻而起,看着都让人难受至极。

“庞大人,我家二叔呢?我家二叔呢?庞大人,你知道吗?南山郡重见天日了,杜家人失势了!”

庞飞龙缓缓扭头,一副不可思议之态,旋即一声长叹道:“小子,终归是飞龙害苦了陶大人,飞龙这一身伤,陶大人怕是回不去了!”

陶谦之一时不得其解,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庞大人,如今南山郡初定,杜家失势,何出此言啊!如今正是二叔与庞大人用武之地!”

庞飞龙一时摇了摇头,这一身受“天火之光”道法的伤,要陶渊明天天去寻新鲜的草药。而且,这一些草药随伤情的变化会有改变。

最为重要的是,这一些药草的改变全然由葛洪一个人说了算。陶渊明又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葛洪的所有行踪,故而凡事亲力亲为。

眼下,曾经的县令陶渊明一时倒成了庞飞龙身边的一个仆人。

“庞大人,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都是为什么啊?……”

对于陶谦之的不解,庞飞龙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毕竟,在这一个世上,少一个人知道葛洪的一丝行踪消息,葛洪也就多一分安全。

“小子,在这一个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既然杜家人在南山郡失势,更没必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小子,县令就好生做下去吧!”

“庞大人,庞大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庞大人,你就告诉我,二叔如今人在何处?……”

庞飞龙见陶谦之目中一闪有光,旋即长叹了一口气息,一边又缓缓说道:“小子,陶大人在南山下种豆去了,一个人种豆去了!”

陶谦之一脸茫然,回头又看了一看这一方天地,如今的这一处五柳山庄正在南山下的山坳正中。

山坳偏左是一片苍翠的竹林,偏右是一方绿油油的菜地。

陶谦之抬望眼之间,一边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庄内、庄外,要说种豆,在五柳山庄远近也可以,又为何要去山坳之右那么远的菜地?

陶谦之一时想不明白,径直也不用去想了,拜别庞飞龙,让皂衣差役继续侯着,一个人拿着文书手令“嘿哟、嘿哟”往山坳之右奔去。

想不明白,那就张口去问。

南山郡陶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下巴上长的那一张嘴巴,除了吃饭吃菜吃酒之外,与人问话也是万般有用的。

林荫小道上的露水确实也少多了,只是湿漉漉的一身泥尘,与湿漉漉的白袍相印,没多久的功夫白袍就不白了,染了半身土灰。

山坳之右的一处空地里,陶渊明光脚挽着已经沾满沙尘的白袍,白纱已经卷得老高,一排又一排豆叶淹没在绿草中,白纱上已经贴上了好几片支离破碎的叶子。

陶渊明旋即锄头一扬、身子一弓、眉头一皱、长袖拭汗;紧接着锄头再一扬、身子再一弓、眉头再一皱、长袖再一拭汗;……

可是,数个回合之间,陶渊明又蹲下了身子,头顶着烈日,用锄头除杂草,还没手拔来得快。

陶渊明自得其乐,似蹦跳的兔子丢出了一根根杂草,又抑扬顿挫的念叨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陶谦之小跑了好一阵子,心累也身累,好不容易近身陶渊明数十步之远,一时看得极其尴尬。

都说读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眼下亲眼所见,全然只说对了一半。错的一半是四体不勤,对的一半是五谷不分。

方才,庞飞龙也都说得明白,陶渊明是来这里种豆的。

如今,这一些豆苗都长出了稀稀疏疏的花骨朵儿,还种什么豆?种出来的豆,还能得一二毛豆?

“二叔,二叔,二叔啦,你这又是何苦,你这又是何苦啊!……”

陶谦之忍不住心酸大呼一通,一时冷不丁的惊吓了陶渊明。

陶渊明旋即跌撞坐地,锄头滚去了一旁,之后又扭头瞥了一眼陶谦之,没有说道一字半句。

“二叔,二叔啊!南山郡杜家人已经失势了,这是太守府来的文书手令,小侄这就来接你回县府!”

陶谦之兴奋说道之际,一边毕恭毕敬的递过去了文书手令。

陶渊明轻飘飘的接过文书手令,又极其轻蔑看了一眼,之后放在一堆杂草上,旋即捉回锄头,紧接着极速挖了一个大深坑,文书手令索性丢进坑里,翻土,埋了,之后又重重的捶打了好几锄头。

陶谦之见状瞠目结舌!

“二叔,二叔,二叔啦!这是为何?你这究竟又是为何啊?……”

陶渊明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怒目而视道:“陶谦之,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南山郡重见天日又与我陶渊明何干?有多远,你走多远,赶紧的!别碍着老夫种豆,错过了天时,即使地利又有何用?”

陶谦之竟然无言以对。

正当陶渊明又半弓着身子、锄头又一阵微微晃动、轻拭了三回双颊之际,从陶谦之来时之路奔来了一个极其兴奋的声音大呼道:“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啊,昨夜畅谈,豁然开朗,贫道回去好似寻着破‘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法子了,……”

陶渊明与陶谦之一惊,旋即扭头遥望,正是一脸轻松的葛洪。

陶渊明锄头一仰,径直白纱白袍一扬,隔空高声道:“葛道长,此事该当祝贺。待我把这一垄杂草除尽,回去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啊!”

第457章 黄天孙大圣孙秀

“那好,那好,贫道这就先去庄上看一看庞飞龙的伤势。”

葛洪拂尘一扬如雪飞,径直调头往五柳山庄一闪身影而去。

陶谦之面有三分不悦,旋即又急切追问道:“二叔啊二叔,五柳山庄里外,有那么多林荫之地,偏来这边烈日下,又是为何?要是晒出了冷热病,叫二婶怎么办啊!”

陶渊明缓缓止住了锄头,一边吃力的扶正老腰,光脚用力一跺,好似左脚踩着毛刺极速一收,扭头轻蔑道:“陶谦之,陶谦之!有多远,你就走多远。从前而后,说过多少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眼下我陶渊明顶天立地,上对得住昊昊苍天、下不愧莽莽大地。陶谦之你就当好你的县令,我陶渊明就种好我的豆子,官场上的事已然风马牛不相及,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天命!走好,不送!”

“……”

陶渊明一脸嫌弃,径直扭头不看陶谦之,紧接着又半弓着身子,锄头一扬,又一拭眉头;锄头再一扬,再一拭眉头,……

陶谦之看陶渊明这一副自虐的模样,骤起一阵翻江倒海的心酸,可眼下确实也无可奈何,子侄小辈又如何能说通长辈?

毕竟,要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说通了长辈,长辈先前的颜面何存?如果再用强,只会招来记恨。

况且,自古以来,大人说话小孩子是不能多嘴的。

多说无益,陶谦之不得不毕恭毕敬作揖,而后转身黯然离去。

陶渊明估摸着陶谦之走远了,旋即锄头一倒,极速坐在杂草上,扳起左脚一看,一条茅草根刺已经划破了一弦大口子,斑驳的血迹夹杂着泥土,像一团紫酱。

陶渊明小心翼翼的刨开了这一些泥土,微微有一些疼,之后自言自语又道:“都说:苛政猛于虎。这一些杂草,比苛政还猛!居然,扎出了血红,这可是父精母血啊!父精母血不能弃,天地不仁啊!”

陶渊明一时情绪低落,旋即左右张望之间,在杂草丛中摘了一小把青蒿枝叶,旋即放在手心用力一搓,接着又喷了少许唾沫星子,之后再用力一搓,没多久的功夫就搓出了一绺青青绿绿的汁液。

这一种最简单的自救法子,还得益于葛洪。虽然圣贤书中没有这一些记载,可是眼下万般有用。

陶渊明瞅了手心中的这一小把青蒿枝叶已经变成了面团状,旋即一边轻擦伤口,有一些酥酥麻麻的刺痛,张驰着跳跃了几回眼皮。

紧接着,左右张望之间,又掐了几张山芋头叶子,一把包上青蒿枝叶;之后扯起了几条野地瓜藤,一圈一绕、一圈一绕绑了起来。

此时此刻,陶渊明感觉天地万物都是有情有义,旋即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有好生之德!”

日头正午,锄去的杂草很快就似失去了生气,全部瘫软一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陶渊明好不容易锄完了这一垄上的杂草,之后如释重负起身,又长舒了一口气息、轻拭着湿漉漉的眉头。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得不轻扛锄头,一瘸一拐往五柳山庄归去。

遥想方才葛洪轻松之态,一时诗兴大发,旋即脱口而出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待陶渊明诗兴意犹未尽之际,已然立身在五柳山庄篱笆墙前,葛洪还在小心翼翼的与庞飞龙号脉。

“陶大人,陶大人,……”

庞飞龙吃力一呼,葛洪这才缓过神来,一边扭头轻笑道:“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啊,飞龙这一身伤,再过数日,便可下地走动了。”

陶渊明自是欣喜,径直一边轻放锄头于墙角,一边急步上前,拱手笑道:“葛道长,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好生之德啊,哈哈,……”

葛洪拂尘一扬,又看陶渊明下半身白袍尽是土灰,还有左脚上绑着的几绺野地瓜藤,忍不住仰头轻笑道:“五柳先生,看来上天这好生之德,已然入田园之乡随俗了。”

陶渊明倒也并没有生气,径直一身汗蒸的白纱白袍一扬,接着迎出葛洪到柳树树荫下的一方石桌上坐下,一边又对堂屋里轻笑道:“飞龙,这一次,可就先委屈你了。”

庞飞龙笑而不语,眼下伤未痊愈,又如何能喝得清酒?就算宫廷出来的御赐美酒,那也不能喝。

就在这一个时候,一个小书童担子一横,两个陶盏一放,紧接着“刷、刷、刷”如林中清泉而下。

“葛道长,五柳山庄的清酒不是一般水酒,可也最易醉人,请!”

“五柳先生,五柳山庄的清酒,可让贫道不能自己啊,请!”

陶渊明把盏仰头一饮而尽,旋即长叹一声“啊”;葛洪把盏一饮而尽,紧接着轻叹一声“呵”。

“五柳山庄的这一种清酒,似酒不是酒、是水不似水,贫道一饮如夏日里饮着冬日里的一口雪水;又如冬日里饮着夏日里的一口温泉,妙,妙啊,妙哉至极啊!……”

葛洪一言,陶渊明自是得意,沉思之间,淡淡说道:“葛道长,方才所言要是属实,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州郡顶上三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自然就成了摆设!……”

刷、刷,……

书童服侍着又满了上两盏,陶渊明右手一扬,撤去了书童,轻声追问道:“葛道长,这是何法?”

葛洪目中有光,轻声道:“这,还得有赖五柳先生昨夜无心一句点拨,贫道这才有所大彻大悟啊。”

陶渊明一时茫然道:“何言?”

葛洪笑道:“萤火之光。……”

陶渊明一时顿觉不可思议,突然又大吃一惊道:“葛道长,萤火之光夜晚自然可行,白天要是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还不是一样让人当睁眼瞎吗?非万全之策啊!”

葛洪拂尘一扬,仰头一通轻笑道:“五柳先生,要是荧粉中加入磷粉呢?白天与黑夜,无处遁形!”

陶渊明抱拳轻笑道:“葛道长精通于丹药,此法可行!来,先祝贺葛道长为道家上清派正名,干!”

葛洪自是欣喜万分,把盏轻笑道:“要不是五柳先生无心一言,贫道如今还百思不得其解。看来破解道法,除了正面刚,还可侧面绕。真可谓:上善若水,滴水石穿!”

陶渊明一时佯装推辞道:“葛道长,你说那里的话!天道轮回,生而为人,无非是一场缘分罢了!”

葛洪也不推辞,径直把盏轻笑道:“好一个天道轮回,这也是道法自然,为这一场缘分,干!……”

咕噜、咕噜,……

葛洪把盏一仰,率先一饮而尽;陶渊明饮罢一通轻笑,……

“哈哈,哈哈,哈哈,……”

“五柳先生,这几日,贫道还得多备一些荧粉与磷粉。今日一醉方休之后,待歇上几日咯!”

“好,就依了葛道长!干,……”

“五柳先生,干,……”

……

数日之后,南山郡城内已然一派全新的繁华景象,正当太守府中一应皂衣差役准备出府办差之际,惊天一变叫出了破喉声来。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守大人,五斗米顶上三道来了,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来了,……”

惊悚如电、哀嚎如雷。

太守府中一众皂衣差役紧握腰刀率先冲出了太守府,瓜田中二身着皂衣大氅,寿帽上斜插着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荷花,钩镰刀一直,奔出大喝道:“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胆敢挑衅太守府,本官不许!”

旋即,一众越女剑一道身影闪出了太守府,紧随瓜田中二之后,诸葛长风与蒯忠良再随其后。

就在太守府外的这一方空地里,这一番阵势已然躲闪去了所有的路人,前方立着的正是杜寿。

在杜寿身后,盘膝于中的是五斗米道黄天孙大圣孙秀,左右各立着持剑的刘文之与释远。

在刘文之与释远前后左右,长剑入地摆着三三三阵型,这是一百单八个道士的天罡地煞阵。

孙秀眉目微微一闭,青色道簪泛着银光,后背斜插两把一模一样的天师剑,双掌平膝。面正耳厚,三绺长须而下,双颊一平如镜。

杜寿长剑出剑一扬,指住太守府这一众人等,厉声大喝道:“数日前,尔等刁民怎么夺了杜家人的南山郡,今日贫道请来五斗米顶上三道,黄天孙大圣亲临,必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瓜田中二左手钩镰刀重重的落地一杵,右手指着寿帽上的那一朵小荷花道:“本官原本以为,心若莲花就不再恨人!但是此刻,本官恨死尔等臭道士了,祸害天下,还有理了?谁给你们壮的胆子?”

“如今,南山郡是南山郡人的南山郡,还不快滚,那一刀剁了!”

“虬髯大黑鬼,休得猖狂,吃贫道一技道法!……”

第458章 越女剑七出剑招

正当瓜田中二与杜寿逞口舌之争之际,一众玄色行头见这一番突如其来的阵势,却愣住了一小会儿。

毕竟,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先前命丧于孙秀一技道法“无声之雷”下。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仇人相见自然满腔怒火又眼红。

只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至今还未现身,又不能使北斗七星剑阵与之力敌,左右为难之际,确实倍感束手无策。

一个个,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陈旭嫦虽然是小师妹,又是谷主,对于这一个谷主小师妹,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只能哑口无言。

万幸,还有陈静在一旁。

不然,这一次与五斗米顶上三道相遇,即是落败之相。

陈静终于见到了孙秀,还记得年幼时绿珠在梦中嫣切授剑招、授错负轮回心法的样子,以及在金谷园中一脸绝望而消散的样子。

陈静与绿珠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孙秀所为确实为陈静不容。不但孙秀该死,就连这一群领来的五斗米道道士一样都该死。

看这一副光景,几日前杜寿受的剑伤该是痊愈了;刘文之在孟婆郡客缘斋外受的剑伤,也痊愈了。

看孙秀这一副模样,江湖都传闻过去了又是几个数十年,头顶却没有一绺霜发,《论语》有言:老而不死是为贼;又佐证了江湖中的一句古话:老而不死是为妖。

像孙秀这般老而不死的妖贼,祸害天下,终将死于越女剑下。

当此之际,又如何能再让五斗米道道士在太守府前耀武扬威?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的事,自然不许,南山郡已然今非昔比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正当瓜田中二钩镰刀想上前去敌杜寿的道法之际,陈静一式“移形换影”挡在瓜田中二身前,旋即心神合一,紧接着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驭剑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噗嗤、咔嚓,……

还未等陈静言毕,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从中一分为二了杜寿。

杜寿左右双颊已然飞出去了数十步之远,咕噜着志在必得的眼珠子,到死都没有明白,五斗米顶上三道在身后助阵,原本有恃无恐,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落败了。

这完全不应该啊!身后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全部都眼瞎了吗?

杜寿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一丝一绺隐隐的伤痛,眼前的光景越来越黑、越来越暗。都说:闭上眼睛是天黑。如今,睁眼也见不着光明。

杜寿,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一绺绺昙花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让一众人等气势如虹。

陈静越女剑一剑之下,挫其五斗米道的锐气,确实也大快人心。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刘文之与释远眼皮如波轻跳了一回。

“瓜田大人,这几个臭道士会使道法,非你钩镰刀能力所及,速速退下!小心保护好诸位大人!”

瓜田中二方才本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胡乱逞英雄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如今又有一众越女剑在旁,确实也轮不到钩镰刀逞英雄,径直钩镰刀落地一拖,转身急步退后到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后。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见陈静出其不意杀死了杜寿,慕容白三人越女剑出鞘立于陈静左边,曹小强三人越女剑出鞘立于陈静右边。

孙秀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眼前这一副光景,青色道袍一扬,眉头微微又一皱,眼中尽是鄙视。

刘文之还是一阵心惊,指住陈静与孙秀道:“黄天孙大圣,这一个使越女剑的女人,剑法好生厉害,上一次贫道就吃了她的大亏!”

孙秀又轻飘飘的多瞅了一眼陈静,目光最后落在陈静手中的那一把越女剑上,咯噔一下,之后佯装若无其事,又一通讥讽道:“贫道这是大白天见鬼了吗?一身白,是来送死?还是来送葬?想那天罡地煞阵借阴兵,还需是夜里才行。”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上一次被贫道一技无法无天之法,加上无声之雷,一命呜呼!你这一个女子,手中之剑好生面熟啊!”

“……”

孙秀轻飘飘一言,一语戳中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悲痛之心,恨不能越女剑上前一剑封喉了孙秀。

只是,眼下孙秀有备而来,一时又不能鲁莽行事逞匹夫之勇,但愿陈旭嫦能早一刻现身。

陈静自是翻江倒海的满腔怒火,旋即越女剑剑鞘一直,故意刺激孙秀,接着厉声反驳大骂道:“孙秀,你这一个该死的臭道士,在下是为绿珠报仇雪恨而来!”

孙秀闻声一惊,绿珠都已经死了数十年,如今这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子,要与绿珠报仇雪恨,一时如听了一个天大的冷笑话,再一次冷笑出了声,冷冷又道:“这都是何时的陈年往事了?幽嫣谷墨家弟子都拿贫道莫奈何,又何况是你?”

“贫道与天地日月同辉、与山川江海共寿!如今想要杀贫道,即使绿珠那样的世外高人,再来三五个,贫道也不惧她一分一毫!”

“天大,地大,唯有黄天孙大圣最大;天玄,地玄,唯有黄天孙大圣众妙之门;天道,人道,唯有黄天孙大圣是正道。黄天孙大圣无法无天,五斗米道千秋万代!”

“……”

孙秀眉舒眼笑侃侃而谈,一时越说越得劲头,陈静也不与之争辩一字半句,毕竟多说无益。

况且,道不同、不相为谋。争辩无非空费口舌,终归伤神。

陈静也一时明了,如今看来那一日金谷园中的那一副凄惨的光景全然属实,绿珠确实为孙秀所害。

“孙秀,在下定要取你首级,为绿珠报仇雪恨,至死不渝!”

“好,好,好,好一个至死不渝啊。那贫道今日就让你死不瞑目!”

正当孙秀得意忘形之际,突然凌空一闪蓝、白道袍的身影,紧接着又一通疾呼道:“如此大事,又岂能少得了贫道,上清派葛洪来也!”

葛洪一通疾呼之际,手中拂尘一张一收似雪、一旋一转如霜,从拂尘中飘出了如烟如雾如梦似幻的一绺又一绺丹药粉,确切的说,那是荧粉中掺和了一半的磷粉。

这就是葛洪破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法子。这一些荧粉与磷粉,都暗藏在拂尘机关中。

“咳咳、咳咳,……”

天罡地煞阵中的五斗米道道士一阵轻微咳嗽,东倒西歪之间,掩面左右擦拭,面上如泼了辣椒水,又似一只只看不见的蚂蚁在叮咬。

磷粉遇白日之光而自燃,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正在太阳底下,白日里又很难看见磷粉自燃,故而面上浮过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恐。

刘文之与释远护住孙秀,没让荧粉与磷粉入脸,只是青色道袍上早就着满了荧粉与磷粉。

倘若这一些五斗米道敢使“天火之光”,“天光之光”中的落地火光定将让这一些磷粉燃得更旺。

葛洪自以为:待天罡地煞阵与一众越女剑打斗之际,再从旁补上一些荧粉与磷粉,堪称完美。

既然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是障眼法,这一破解之法也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秀见状一时感到莫名其妙,旋即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上清派旁门左道葛洪,都是道家中人,自是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胳膊肘往外拐,你对得起道祖老子吗?”

葛洪旋即一个转身,落地于陈静右侧,拂尘轻飘飘一扬,止住了将要上前出剑的陈静,旋即反唇相讥道:“大胆孙秀,既然都言同为道家中人,贫道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又如何成了旁门左道?”

“既然贫道被五斗米道口口声声都成是旁门左道,又何来胳膊肘往外拐?贫道要为道家嫡传清理门户,尔等才是旁门左道!”

“……”

孙秀自是不服葛洪,旋即仰头一通大笑道:“谁是旁门左道,还用贫道说道说道?如今,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天下万民信奉、臣服五斗米道,五斗米道就是大道,就是正道,就是天道!”

“旁门左道葛洪,还敢大言不惭清理门户?贫道今日顺道也清理你这一个上清派弟子,哈哈,……”

“好,好,好极了!老子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该来的,差不多已经都来了。一二个漏网小鱼,贫道也会布下天罗地网。今日,先一锅烩了尔等,看贫道手段如何!”

“……”

孙秀面带八分喜色,径直青色道袍一扬,两把天师剑极速出鞘,两道幽暗煞气的剑光凌空而起,紧接着厉声大喝道:“天罡地煞阵,列阵破敌。老子有言: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今日就让尔等去见老子,让老子与尔等说道说道,……”

突然,凌空一闪玄色行头奔来,高头大白马上正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

第459章 现北斗七星剑阵

陈旭嫦玄色斗篷齐手肘,两绺玄色丝带飘逸于脖子下五寸,抹额紧束如泉秀发,镶在抹额上的那一颗蓝色水晶石一闪光芒而过。

惊鸿一现,自是振奋人心。

自陈旭嫦收到曹小强飞鸽传书之后,越女剑八剑重聚虽然不可思议,但确实也兴奋不已,原本还估摸着早一日回南山郡商议大计。

可是转念又一想,只要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高调重聚南山郡,必定会引来五斗米顶上三道。

这不,确实也如陈旭嫦所想,自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一路策马奔腾赶来,虽然说晚到了一时半刻,但也还算为时不晚。

这一些五斗米道士行踪极其诡异如夜空中的乌云,连高头大白马也追之不及,确实非等闲之辈。

紧接着,左手鞍前一撑又极速一旋,凌空一闪玄色身影弃了高头大白马,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奔去太守府一边的角落,猛然抬高前腿六尺有余轰然落地,荡开了鬃毛上一绺雾气如烟。

陈旭嫦越女剑一斜,在陈静左侧“咚咚”落地,极速打量了一回陈静白纱白袍,而后目光落在陈静手中的那一把越女剑上,确实大吃一惊,眼下大敌当前,胸腹之中一切想问的话,待此战之后细细问来。

陈旭嫦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出鞘,旋即一通厉声大呼道:“白白、乐乐、山山、崎崎、木木、强强,结北斗七星剑阵,破敌!”

此时此刻,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闻声而动,面有八分喜色。即是谷主小师妹亲临,北斗七星剑阵自可与五斗米顶上三道一决高下。

况且,还有陈静的错负轮回剑法、道家嫡传上清派葛洪在旁。

慕容白凌空一闪玄色身影,大胆的放开了步子,玄色靴子向北五步,在一绺尘灰中一式挑剑撩起一道寒光剑气,剑气中东升的太阳光芒就似一团燃烧的烈火,张口声如洪钟,道:“瑶光、破军”。

虞丘长乐凌空一闪玄色身影,玄色靴子极速向右转身五步,一式挑剑撩起一道映着太阳光芒的寒光剑气,张口就道:“开阳、武曲”。

贺兰大山凌空一闪玄色身影,玄色靴子一溜滑出去了五步,一式挑剑撩起一道映着太阳光芒的寒光剑气,张口就道:“玉衡、廉贞”。

南宫崎凌空一闪玄色身影,玄色靴子继续溜出去了五步,一式挑剑撩起一道映着太阳光芒的寒光剑气,张口就道:“天权、文曲”。

乌图木凌空一闪玄色身影,玄色靴子极速往左折回五步,一式挑剑撩起一道映着太阳光芒的寒光剑气,张口就道:“天玑、禄存”。

曹小强凌空一闪玄色身影,玄色靴子极速往右折回五步,一式挑剑撩起一道映着太阳光芒的寒光剑气,张口就道:“天璇、巨门”。

陈旭嫦身子半倾一斜,玄色靴子又往正前极速奔出了五步,一式挑剑撩起一道映着太阳光芒的寒光剑气,张口就道:“天枢、贪狼”。

此时此刻,越女剑光上映着的太阳光芒,放眼望去就似夜空中灿烂的北斗七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玄色身影急步之间更似一绺清风过山冈,扫去世间一切尘埃;又似一场及时雨,润万物而驱蚊虫。

眼下,北斗七星剑阵已经摆好了攻杀阵势,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自然心知肚明:敌不动、我不动;敌若一动,我必千变万化。

天罡地煞阵中的刘文之与释远脸色有一些葱白,毕竟与这一种北斗七星剑阵打了好几次交道。

不同的是,先前只是与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之间力战,如今又多了一个陈静与葛洪,万不可大意。

孙秀自是有恃无恐,上一次幽嫣谷墨家九十八代谷主,在一旁指点着北斗七星剑阵,却被孙秀出其不意,命丧“无声之雷”下。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个自不量力,还想与黄天孙大圣斗,贫道该说什么好呢?罢了,罢了,罢了,长话短说。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正当孙秀极其得意之际,两道灵符从天师剑上跃起,紧接着从一百单八个五斗米道道士身前的剑影上,蓝色的幽暗之光冲天而起。

刘文之与释远旋即左右错开了青色道袍,一前一后盯住左右。即是孙秀的左、右护法,自然是在孙秀使道法的时候,不让他人偷袭。

孙秀面上骤起一阵诡异之笑,径直天师剑左右一扬,旋即字字珠玑大喝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大小如意,破!……”

紧接着,一道道无声蓝色雷点凌空似暴雨而下,雷点中的闪电似刀、如剑、像长枪、若戈矛,……

陈旭嫦立在北斗七星剑阵的天枢之位,也是中枢总领之位,径直左手一扬,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齐声高呼道:“北斗七星,人剑合一,游离身外,力斩千钧!……”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率先凌空又一闪玄色身影,越女剑一式云剑剑气一挥,之后又一式点剑剑气一荡,身子一倾一斜之间,极速往一边拉直了北斗七星剑阵。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如法炮制,径直各自一闪身影落地,围在了天罡地煞阵五步之外。

与此同时,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嘭嘭、嘭嘭、嘭嘭,……

越女剑剑气与无声之雷雷点相接相撞之际,骤起了一绺又一绺电光火石之影,炸裂声不绝于耳。

葛洪在一旁眉笑眼舒,旋即又轻抚鬓发,接着拂尘一扬,一闪身影左右一旋,又是一绺绺如烟如雾的荧粉与磷粉飘悠而下。

“道可,道非,常道!……”

葛洪在天罡地煞阵外极速一闪身影游走之后,旋即麻鞋“咚咚”落地,拂尘一扬又立于陈静一侧。

瓜田中二在远处看得明白,径直钩镰刀一扬,与身后的皂衣差役与府兵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齐声高呼道:“孙秀必亡,五斗米顶上三道必亡,五斗米道必亡,……”

陈静微微一笑,看来这一次孙秀总领的天罡地煞阵想胜,难!

刘文之与释远见状一时急火攻心,走不开,只得怒目而视葛洪。

刘文之长剑指着葛洪,一通大骂道:“该死的旁门左道,待黄天孙大圣收拾了这一些越女剑,一并把你也收拾了,与贫道记住了!”

天罡地煞阵中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受了葛洪荧粉与磷粉,一时火辣辣的面孔,在太阳底下与剑光骤起的电光火石之中,更加辣眼睛、辣额头、辣鼻子、辣嘴巴,……

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先忍受了一阵子,可是一阵急促的“咳咳”之后,骤起一阵左歪右斜的哀嚎。

“黄天孙大圣、左右护法,我等道友快受不了了,这是什么旁门左道?太邪门了,受不了了啊!”

“哎呀,哎呀,贫道的眼睛快辣出哈喇子了,这是旁门左道!……”

“哎呀喂,贫道的鼻子都快辣出了鼻血,好似有虫子在啃噬,……”

“……”

天罡地煞阵形一时乱了套。

陈旭嫦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旋即一通大呼道:“一剑封喉!”

释远见状大吃一惊,旋即长剑入地一尺,紧接着由掌化拳、由拳化掌,鹤立比划了三个如风似影的招式,之后又半蹲马步双臂更似锄头引流,极速招来无声之雷雷影,然后双掌又托天而起,怒目圆睁,顺势大呼道:“排山倒海!”

释远双掌全力出击之后,无声雷影与掌力交织,在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方圆十步之内又一阵地裂山崩,如箭射出了一块块飞沙走石。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不得不放弃一剑封喉天罡地煞阵中的五斗米道道士,只得使各自越女剑或撩剑剑气、或挑剑剑气、或荡剑剑气斩开近身的飞沙走石。

嘭嘭、嘭嘭、嘭嘭,……

当当、当当、当当,……

飞石如蝗,飞沙若云。

剑光逐日,剑气如虹。

释远虽然看见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不能攻杀上前,旋即又双掌一通比划,左突右进之间托天而起,一通大喝道:“风卷残云!”

释远掌心所向之处,夹杂着寒冬一般凛冽的风声,从天罡地煞阵中鬼哭狼嚎一般极速吹过。

“右护法,右护法,……”

“好凉爽,好清爽啊,……”

一阵风后,天罡地煞阵中的这一百单八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恢复了平静,各守各位。

孙秀面有八分得意之色,径直又一通高呼道:“贫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顺五斗米道者昌、逆五斗米道者亡,此乃大势也!”

葛洪自是笑而不语,早知会如此,自然也备足了荧粉与磷粉。

陈旭嫦见飞沙走石渐渐消散,旋即又一通大呼道:“变阵!”

慕容白闻声先动,旋即一式“移形换影”,之后一式点剑剑气凌空而上,紧接着再一式点剑剑气,……

第460章 越女剑八出剑招

慕容白这一动,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紧随其后,先是一式点剑剑气而上,紧接着又一式点剑剑气。

南宫崎、乌图木、曹小强三人越女剑极速一横,之后侧空翻而过,紧接着又一式点剑剑气而上。

正当陈旭嫦越女剑回手一收一旋之间,北斗七星剑光映着太阳光芒已然斜放在天罡地煞阵上空。

慕容白率先又一式点剑剑气直下天罡地煞阵,紧接着一式接一式点剑剑气而下,身子一侧又接力使力,立体的北斗七星剑阵在天罡地煞阵上空,又缓缓旋转起来。

刘文之与释远不得不手持长剑一式又一式剑气而上,或劈剑剑气、或云剑剑气、或截剑剑气、或抱剑剑气、或提剑剑气,……

当当、当当、当当,……

剑气与剑气正面相撞,再一次骤起了一阵急促的电光火石。

刘文之与释远其一护住阵中心的孙秀不被剑气所伤;其二自身不被剑气所伤;其三尽量不让天罡地煞阵中的五斗米道道士暴亡。

刘文之与释远觉得,虽然先前与北斗七星剑阵交过手,但对这一些幽嫣谷墨家弟子也算知己知彼,想要一剑封喉孙秀,谈何容易!

葛洪在一旁微微一笑,旋即又一闪身影一式侧空翻而去,在天罡地煞阵外围拂尘极速一张一扬,又是一绺绺荧粉与磷粉如烟如雾。

北斗七星剑阵七人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在天罡地煞阵上空三尺到一丈高不等。葛洪使的荧粉与磷粉一时并未有影响,反倒是电光火石之影再一次让这一些荧粉与磷粉弥漫、四溅去了天罡地煞阵中。

“咳咳,咳咳,咳咳,……”

旋即,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又忍不住咳出了声,咳出了声之后也便乱了阵型;只要乱了阵型,孙秀的道法威力只会缓缓减弱。

“哎呀,哎呀喂,黄天孙大圣、左右护法,旁门左道又来了!……”

“黄天孙大圣、左右护法,先杀了这一个旁门左道啊!这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啊!道家一家人干两家事,等同于背后捅刀子,……”

“……”

葛洪又一轮荧粉与磷粉四散而下,接着回身陈静一侧,也不与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争辩一字半句。

毕竟,荧粉与磷粉也是世间寻常之物,只有这一些五斗米道心怀一己之私,才会如此说道。

所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才是掩人耳目。都是道家中人,又不明道家丹药之法,枉自为道家。

葛洪拂尘轻轻一扬,缓缓一抚鬓发,只看幽嫣谷墨家弟子力战五斗米道,倘若幽嫣谷墨家弟子力斩顶上三道,也不必亲自动手。

刘文之与释远在天罡地煞阵中骤起一阵心慌,毕竟,一时也无法分身来对付葛洪。旋即长剑左右还击越女剑剑气攻杀之间,刘文之厉声大喝道:“诸位道友,诸位道友,顶住,顶住,都要顶住!最后的胜利,必定属于五斗米道的!”

“诸位道友,心不乱则神不乱,心神不乱则天罡地煞阵无敌!诸位道友,暂且忍耐一时,暂且忍耐一时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

刘文之与释远虽然一时护住了孙秀,也护住自身,但是天罡地煞阵中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骤起的这一通骚乱,被幽嫣谷墨家弟子捉住了破绽,一式又一式点剑剑气如雨而下,像定点拍打一个又一个冒出脑袋的地鼠,起伏之间一片哀嚎。

“黄天孙大圣、左右护法,快杀掉越女剑,中剑了,中剑了,……”

“黄天孙大圣、左右护法,快快动手,快快动手啊,……”

“……”

刘文之与释远越渐心慌,旋即还击越女剑之间,刘文之扭头轻声急切道:“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该当如何?该当如何啊?……”

孙秀天师剑极速一旋,旋即又扭头环视了一回头顶上的北斗七星剑阵,沉思之间,面露诡异之笑。

“哈哈,哈哈,哈哈。头顶玄色身影似飞蛾,蚍蜉撼树笨如鸟鹅。贫道今日当使新悟道法,一技破了尔等飞蛾,飞蛾扑火终归一场空!”

孙秀一通嘲笑过后,两把天师剑左右一张一弛之间,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之后两道灵符穿剑而上,旋即厉声大呼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雷动九天,破!”

旋即之间,凌空如雨而下了无数方圆一尺、两尺、三尺;一寸、两寸、三寸的大小雷影。

这一些蓝光闪烁的大小雷影,像极了夏日午后的电闪雷鸣,不同之处在于无声且更为密集。

葛洪见状眉头一皱,旋即拂尘一扬,大呼一声道:“不好!”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急切追问道:“葛道长,何意?”

葛洪一时面色发青,接着字字珠玑道:“孙秀这一技道法,怕是要连天罡地煞阵也要一起毁掉!”

陈静闻言也是大吃一惊,要是孙秀发了狠心,要让天罡地煞阵中的这一百单八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同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殉葬,那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不亡也残。

回想江湖中的传闻,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命丧于孙秀无声之雷下,倘若这一技道法下去,幽嫣谷墨家弟子兴许还会全员覆没。

众目睽睽之下,又岂能容孙秀得手?况且,孙秀迫害绿珠之仇未报,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陈静不经意的扭头之间,却发现葛洪已然拔出了身后长剑,左手拂尘轻飘飘一扬、右手长剑极速一挥,一副要攻杀上前的姿态。

陈静极速一式“移形换影”,挡在葛洪身前,轻声又道:“葛道长,请留步。道家皆以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似出剑伤人之事,由在下一力担待。天道昭昭,日月可鉴。”

葛洪拂尘轻飘飘一扬,一时感慨万千,旋即拱手又道:“纯依香儿女侠,此乃:上善若水。上善若水必使厚德载物。佛家都言: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心善者为侠,与佛性相通。如今看来,道家亦然,道家亦然啊!佛即是道,道即是佛!”

“纯依香儿女侠心怀天下,足可为我辈之师,贫道佩服。不以个人生死为念,名可名、非常名啊!”

“……”

陈静一时也不与葛洪多说一字半句。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要是再晚一时半刻,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兴许有性命之虞。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旋即心神合一,接着驭剑而出,之后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该死的孙秀,看剑!……”

越女剑脱手而出,一道寒光剑影骤现千剑、万剑,就似一只乘着蓝色雷点的白色凤凰展翅而下。

慕容白一听陈静剑招出手,旋即越女剑一式点剑剑气,斜身虚晃借力使力,如箭出弦离开天罡地煞阵上空,同时大喝一声道:“散!”

余等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见识过陈静的这一剑招式,旋即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斜身虚晃借力使力,如箭出弦四散射开。

陈旭嫦虽然一时不明所以,但是北斗七星剑阵中六人一同闪开,即使在天枢位置,全然不是北斗七星剑阵,旋即也一式后空翻,极速一式点剑剑气荡去了数十步之外。

刘文之与释远一时面色大惊,旋即长剑又一式点剑跃出,疾声大呼道:“黄天孙大圣,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时不我待,快,……”

刘文之与释远虽然一道白烟一闪而出,但是匆促使出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却也没来得急脱身,消失在大小雷影与白色凤凰之间。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已然安全落地,全部立在天罡地煞阵数十步之外。

嘭嘭、嘭嘭、嘭嘭,……

白色凤凰光影与蓝色大小雷影炸裂、两色光影弥漫之际,天罡地煞阵中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哀嚎不止,紧接着又骤起一个惊嚎的声音嘶哑道:“天地无法无天,……”

不用说,天罡地煞阵中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不但中了自家道法雷动九天,还中了错负轮回剑。

渐渐的,渐渐的,飞沙与走石缓缓消停、浓烟与白雾缓缓消散,哀嚎着的人声也越来越少、越来越低沉。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越女剑一直,各一式“移形换影”而过,极速围上了这一方哀嚎之地。

天罡地煞阵中的一百单八个五斗米道道士无一个活口,一个个被无声之雷炸裂的外焦里嫩,……

又停歇了好一阵子,看这一方哀嚎之地没有动静,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挥,极速上前,大声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看还有没有一个活口,……”

一闪皂衣差役而至,各自腰刀出鞘左右倒腾,又过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有发现刘文之与释远,也没有发现两把天师剑的踪迹。

瓜田中二钩镰刀一旋,高声大呼道:“五斗米顶上三道,这一回,自家当了鼠辈,逃了!”

第461章 越女剑八剑重聚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已成最大的三只老鼠,逃了,逃了,真的逃了,……”

正当瓜田中二再一次与夏侯玄德高声道喜之际,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玄色身影一闪疾行,在这一方空地的方圆数百步之外、以至于各个街道口都没有寻着点滴血迹。

葛洪见状拂尘轻飘飘一扬,眉头一皱,面有三分不甘之色,旋即又环视了一众人等,紧接着如风过山冈似的云淡风轻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莫奈何偏偏就好五斗米顶上三道之生?天地不仁、上德不德,贫道也是万般无可奈何啊!”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远眺,一声长叹之后,面带三分喜色。

叹的是未能手刃孙秀与绿珠报仇雪恨,心中有恨且愧疚不止;喜的是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在南山郡一败之后,不日便可传遍江湖,想必在孟婆江南、江北州郡必如星星之火,终成北斗七星之势。

如此以来,孟婆江南、江北州郡五斗米道败势初现,接下来只需借力使力,又或者接力打力,孟婆江南、江北州郡苦五斗米道者甚众,必定会是墙倒众人推。

虽然这一次孙秀逃了,但是大势颠覆之始,自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孙秀必将声败名裂。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旋即毕恭毕敬一扬,接着抱拳又道:“葛道长,无需愧疚。兴许,正如葛道长方才所言: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与孙秀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葛洪拂尘一收一旋之间,旋即轻抚鬓发,仰头张望,一时感慨万千道:“终归是天道不明,大道混沌不堪啊!生而为道家中人,却无力回天,心痛不已,心痛不已啊!”

陈静自是无言以对,要是五斗米道都与上清派一般道法自然,也便没有了今日这般针锋对麦芒,终归是一己之私害苦了五斗米道。

道祖老子追寻无为,倡导无为而自化,是以天地灵气万物更新于自然;庄子追求逍遥,梦蝶而为无为,天地万物似虚无如清轻上浮之气,风也逍遥、云也逍遥。

至于这五斗米道,虽说道家下山是为救人,只可惜救天下万民而成一己之私,心魔始生道亦为盗。

始作俑者,莫过于五斗米道前身太平道张道陵张氏一门,故而孟婆郡张家人还想取孙秀而代之,终归也是一己之私,残念轮回啊!

黄天当立,岁在甲子。虽然已经过去了数百年,然而黄天孙大圣孙秀这一个五斗米道终归还是一统了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黄天”二字,是为继承太平道衣钵;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比圣贤,故而称“孙大圣”。

陈静突然觉得,如今从南山郡为始,“黄天孙大圣”之名破碎,要是孙秀改过自新也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必定会少许多无谓的纷争。

但愿昊昊天意如世道最底层人心所想,陈静一时又如释重负。

这时,夏侯玄德领着诸葛长风与蒯忠良急步上前,左右抱拳,毕恭毕敬又道:“本官多谢纯依香儿女侠、多谢葛道长,若是今日没有两位高人在旁,只怕陈留王一众人等必将又是一场僵持的苦战!”

“佛家中言:众生皆苦;道家也言:上善若水。以本官今日看来,两位才是老天爷派来救万民于苦难的世外高人啦,真善美,善哉!”

“……”

夏侯玄德还未言毕,诸葛长风鹅毛扇一扬,蒯忠良蒲葵扇一扬,毕恭毕敬又是一通作揖上前。

“长风身为武侯之后,先祖未能一战而灭司马氏,今日有幸得遇两位世外高人相助,南山郡万福!”

“方今天下思治,两位世外高人可是万千忠良之辈的楷模,南山郡万福、孟婆江南州郡万福!”

“……”

葛洪面有三分尴尬之色,旋即拂尘一扬,指着陈静手中越女剑又道:“两位大人,要谢,还得多谢这一位纯依香儿女侠。贫道之功,不足言表,也不及女侠万中之一。”

诸葛长风鹅毛扇轻摇三回,仰头一通轻笑道:“葛道长有所不知,长风在孟婆郡就与纯依香儿女侠相遇了,幸得女侠仗义出手啊!”

葛洪一时倍感意外,似诸葛长风的功夫,除非一郡顶上三道的道法不能力敌,余者皆是摧枯拉朽。

蒯忠良急切又道:“忠良一家老小,也受幽嫣谷墨家众大侠之恩,也受纯依香儿女侠之恩。恩重如山,忠良无以为报,只得追随太守大人,尽心为南山郡万民谋划了。”

蒯忠良扭头又与夏侯玄德一拱手,面有八分喜色。夏侯玄德见状从心底里高兴,骤起八分喜色。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没有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不得已也只有扭头回来了。

先瞅了一眼皂衣差役与府兵清理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又瞅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众人。

陈旭嫦在前,余等幽嫣谷墨家弟子身后一字排开,一个个面带八分喜色,径直抱拳齐声高呼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多谢纯依香儿女侠仗义出手。越女剑八剑重聚,从此天下无敌,五斗米道必亡!”

陈静见状双颊发烫,一时受宠若惊,眼下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除了陈旭嫦之外,早已亲如一家人,故而又多看了一眼陈旭嫦。

初次相见,陈静心中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时倍感意外,没想到年轻时候的陈旭嫦如此惊艳。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又岂能失了礼数,旋即毕恭毕敬道:“在下陈静,见过幽嫣谷墨家谷主!”

陈旭嫦自是欣喜,又瞅了一眼陈静手中的越女剑,缓缓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太见外啊!看你我年纪相当,无需如此见外。况且,越女剑八剑本为一家,你又姓陈,更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嘿嘿。”

夏侯玄德拱手轻笑道:“诸位英雄豪杰,五斗米顶上三道在南山郡败逃,数十年未遇之盛事。本官欲与诸位英雄豪杰接风洗尘,……”

“嘤嘤嘤、嘤嘤嘤,……”

陈旭嫦一通轻笑之后,旋即越女剑一直,抱拳道:“夏侯太守,这一次就免了吧!小女子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有愧啊!”

夏侯玄德眉头一皱,如今南山郡杜家人已然失势,越女剑八剑重聚,又杀逃了五斗米顶上三道,似此每一件大事都值得庆贺一番。

“谷主,你这是为何?难不成,你是怕本官今后成了杜家人第二,将来越女剑下不去手?”

“谷主,你且放宽心。那都没有的事。本官不做杜家人第二,也不屑杜家人第二,本官只是陈留王鞍前马后的一个小卒,……”

“……”

陈旭嫦忍不住“噗嗤”一笑,旋即打断了夏侯玄德的话茬子,一边摆手,一边又扭头环视了一回六个师兄,缓缓说道:“夏侯太守,你多虑了。幽嫣谷墨家这一众馋猫,在悠然居吃太守大人的、住太守大人的、用太守大人的,这一些年,多不胜举!小女子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万分有愧啊!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啊,不明不白多了,万般不好啊!”

夏侯玄德有一些急了,眉头一横,官服一扬,悠悠又道:“谷主,看你说的什么话。悠然居一切所有,皆为陈留王重夺帝位之始。这天下本就该属陈留王,悠然居无非似大海中的一滴水,不足挂齿!”

陈旭嫦一时也不与夏侯玄德争辩一字半句,径直扭头道:“强强,你都听见了吗?我等皆是托你之福啊,嘤嘤嘤,嘤嘤嘤,……”

曹小强面有三分愧疚之色,低头不语,也不看任何一个人。

此时此刻,夏侯玄德面带三分喜色,径直又道:“谷主,这一次不在悠然居,而在太守府。本官要为南山郡乡民谢过众位英雄豪杰。不然,要是南山郡需要众位英雄豪杰的时候,本官才不至于脸皮薄啊!”

夏侯玄德这一番话,先逗乐了一众人等,而后乐呵了夏侯玄德。

陈旭嫦又环视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旋即脸色瞬间冰凉,一边正色又道:“小女子多谢夏侯太守抬爱我辈。莫奈何,师傅她老人家命丧无声之雷。小女子又如何咽得下宴席中的一口菜食呢?”

夏侯玄德闻言一时面色凝重,旋即长叹一口气息,缓缓问道:“那么,依谷主之见,该当如何?”

陈旭嫦眼中一闪有光,缓缓又道:“夏侯太守,五斗米顶上三道新败,南山郡一时半会相安。小女子正好与一众师兄回幽嫣谷墨家,与师傅她老人家立一方石碑。”

夏侯玄德无言,毕竟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已然烟消云散,之后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被杀得四散而逃,眼下重聚该当如此。

“如此,那本官就等诸位从桃花源中归来,再商大计!”

第462章 九马同入桃花源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也是时候该回桃花源一趟了。诸葛长风轻摇鹅毛扇、蒯忠良轻摇蒲葵扇盯紧陈旭嫦。

相逢时难别亦难,空气里突然陷入一片沉寂,能听见的只是一阵又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不远处的皂衣差役与府兵一时先缓过神来,又安心忙活倒腾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骤起的声响,又惊回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

慕容白接着抱拳道:“谷主小师妹啊,你看纯依香儿女侠,还有葛道长,也与我等一路同行吧!纯依香儿女侠手中越女剑本为一家,葛道长也正好与庄严子论道,……”

陈旭嫦又一阵“嘤嘤”轻笑,之后又瞅了一眼陈静与葛洪,字字珠玑道:“本谷主,没说不让啊!”

慕容白这才眉头轻舒,一时如释重负道:“要没有葛道长与庄严子论道,我等说不过他,又要受他言语欺负。在桃花源外受人欺负,技不如人那就罢了;要是在桃花源内受自己人欺负,那才更难受哩!”

余等幽嫣谷墨家弟子面上浮过一阵轻笑,旋即又似乐开了花。

夏侯玄德也不多挽留,抱拳半开玩笑道:“本官要没公务,也很想去桃花源中一睹为快。莫奈何,一时又分不开身。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俱在,来日方长,总会寻着合适的机会。长风兄、忠良,下一次,咱们也寻一个吉日,一同前去。”

诸葛长风与蒯忠良点头微微一笑,自是欣喜万分。江湖中传言:桃花源,有缘者必能得入。

况且,桃花源本是幽嫣谷墨家所在之地,只要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交厚,去桃花源自然水到渠成。

瓜田中二在远处眉头一皱,旋即右手一扬,急切嚷嚷又道:“太守大人,你怎么能忘记了卑职呢?下一次,可千万别忘了叫卑职。卑职也很想去桃花源中看一看,……”

夏侯玄德扭头一通轻笑道:“中二,想去桃花源,可得尽心竭力为南山郡乡民。要是某一天粗鲁误了大事,本官可就不带你去了,……”

瓜田中二袖子一撸,旋即仰头正色道:“太守大人,天地为证,众位英雄豪杰皆可旁证。从今往后,太守大人叫卑职干什么,要卑职有一丝不顺之心,喝水噎死、吃饭撑死、喝酒醉死、吃肉腻死、走路摔死、睡觉睡死,还有,还有,……”

夏侯玄德闻言,旋即摆手一通轻笑道:“中二,要是果真如此,本官要你何用?你这差役头领之职也没法继续当下去了。倘若如誓言那般,太笨、太傻、太呆了,……”

诸葛长风与蒯忠良一通哈哈大笑之后,余等众人笑声未止。

瓜田中二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面上浮过一丝尴尬,之后又若无其事道:“嘿嘿,太守大人,卑职说不过你们这一些读书人,那么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下一次要去桃花源,捎上卑职就成了。万语千言,不如一行!”

瓜田中二也不矫情,径直埋头用心清理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

夏侯玄德三人一同目送葛洪与一众越女剑离开了这一方空地,旋即又转身回府,轻声又道:“长风兄、忠良,咱们一时半会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哈哈,哈哈,……”

诸葛长风鹅毛扇一摇,心弦一松如巨石落地,悠悠又道:“太守大人言之有理,今夜大可睡一个安稳觉了。不用再担心半夜被五斗米顶上三道取了脑袋,当官可比归隐危险多了。这一个世道,当官也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差事,万难!”

蒯忠良轻摇蒲葵扇,旋即附和也道:“幸好有一众越女剑,不然,只怕我等已经看不见这头顶的一轮太阳了。佛云:众生皆苦。但愿上善若水,苦尽甘来。官,管!”

夏侯玄德一时沉默不语。

陈旭嫦一行九人,高头大白马穿城而出,径直往南山而去。

其时,庞飞龙已经伤愈可以下地行走了,正尽心竭力陪着陶渊明种菜、浇水、挖土、捉虫,……

“咴儿、咴儿、咴儿,……”

一行高头大白马在一处五柳山庄外停歇,葛洪拂尘一扬,疾声高呼道:“五柳先生,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在吗?在吗?……”

陶渊明着一身土灰长衫极速奔了出来,倒也像一个下地的乡民,一双光脚一半是湿漉漉的泥巴、一半是支离破碎的杂草叶子,……

“葛道长,你这是?……”

“五柳先生,方才贫道与幽嫣谷墨家谷主言道,破解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主意出自你口,故而前来接你,一同去桃花源,……”

陶渊明一时欣喜无比,一双泥浆、泥尘双手在长衫上擦了又擦,擦了再擦,又好似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来回又一阵急步,……

“葛,葛道长,此话当真?此话当真?可是,可是飞龙他,……”

“五柳先生,不必担心,谷主准许了,庞飞龙也一起,一起!”

陶渊明又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惊喜一个接连一个,防不胜防又还妙不可言,旋即大声疾呼道:“飞龙,飞龙,收拾一下,赶快收拾一下。走,去桃花源!……”

庞飞龙闻声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缘,极速去溪边清理了一回双手掌中的泥尘。

陶渊明自然也不能以这一身穿着去桃花源,极速回屋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袍,又去溪边清理了一回光脚,极速穿上一双布鞋,兴奋至极的立在庄外的那一棵老柳树下。

葛洪右臂一伸,道:“与贫道一骑,一骑,一骑,来,来,……”

陶渊明斜身上马,坐于葛洪之后,面有十分喜色,一扫这一些天来的阴沉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慕容白右手一伸,道:“这一位英雄,青锋大刀使得不错。来,与在下一骑,一骑,来,……”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斜,纵身一跃,高头大白马后背一沉,……

慕容白轻拍高头大白马右侧耳朵,一边轻声道:“老伙计,先委屈你了。待回了桃花源,好生休养一回,多与你吃五升豆子!”

一众人等骤起一通轻笑,旋即快马又加一鞭,一闪九尘绝迹于五柳山庄外的林荫小道中。

“驾,驾,驾,……”

高头大白马跑着跑着,就不由自主的让着陈旭嫦走在了最前方。

一行人绕着南山下趟过了几条小溪,又穿过了几片松林,一时林中落叶纷飞如蝴蝶,林中鸟兽啼鸣似轻歌,林上风声好比天籁之音。

渐渐的,渐渐的,前方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白雾,白雾四散而开像极了张牙舞爪的一只神兽。

白雾越厚,白雾越浓。

路途渐迷,路道渐离。

高头大白马在白雾中又走了好一段路程,抬头除了白雾还是白雾,置身其中全然不知东西南北。

突然,弥漫着的白雾中出现了一团巨大的空心光亮,空心光亮四周数十步之远便无一绺白雾。

在这一处空心光亮处,是一堵不知有多高、多宽、多厚的青石苔藓墙,青石干爽无一绺水渍,苔藓肆无忌惮的长势,就似青石外衣。

虽然青石上没有水渍,但是不远处的这一些白雾,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气养活这一些苔藓绰绰有余。

陈旭嫦率先止步于这一堵青石苔藓墙前,旋即越女剑剑鞘在一处凹进去的地方轻轻一点。

汩汩、汩汩、汩汩,……

一阵如千钧石磨滚动的声音从这一堵青石苔藓墙内传了出来,紧接着在凹进去的地方旋出了一块像石头又不似石头、像木头又不似木头,且又古色古香的一方器物。

看样子,这一方器物就是开启这一堵青石苔藓墙的机关了。

陈旭嫦在这一方器物上缓缓一旋又一转、一套又一滑,……

片刻之后,陈旭嫦坐下高头大白马一阵轻微撕鸣,旋即退后了三步,一众人等默默的看着这一方器物一旋一转之间又退回凹陷处。

汩汩、汩汩、汩汩,……

这一次巨大的声响,猛烈而笨重就似城门洞上放下吊桥,又似开山一劈分开了一道又一道山门。

紧接着,这一堵青石苔藓墙正中的苔藓开始一分为二,落下了不少新鲜的苔藓。

从苔藓正中,青石一线天似的越张越开,紧接着一线幽暗的天光伸入到青石苔藓墙内一丈远。

在青石苔藓墙内的一丈远外,还是一方望不着边际的白雾,更看不清白雾另一头是何山川地形。

待这一堵青石苔藓墙现出两马并驱而入的距离,之后戛然而止。

陈旭嫦策马当先,余等高头大白马紧随其后。

待高头大白马全部过完这一堵青石苔藓墙之后,又一阵“汩汩、汩汩、汩汩”的声响,青石合二为一。

高头大白马在这一方白雾中没走几步,回头一看之际,那一堵青石苔藓墙全然淹没在白雾中,再也找不着一丝踪迹。

陶渊明惊叹道:“妙啊!”

第463章 桃花源由来已久

葛洪已不是第一次入桃花源,故而镇定自若,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道:“五柳先生,你文墨甚好,今日一见,他日必定诗兴大发。待落笔成章止砚,贫道可得一睹为快啊。”

陶渊明自是欣喜万分,旋即又疾声往前追问道:“谷主,今番一见,可否留文墨于桃花源外?”

陈旭嫦倒也不介意桃花源内之事留传于桃花源外。

况且,要没有桃花源内的人引路,想要入桃花源一切都是枉然,压根就连方才那一堵青石苔藓墙也都寻不着。

“五柳先生,你自斟酌!”

陈旭嫦淡淡一言,倒也让陶渊明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就方才那一路行来,要没有陈旭嫦领路、启动机关,一切也都是枉然。

陶渊明一时兴起,旋即张口又极其满意的答道:“多谢谷主成全,待桃花源一游之后,就写一篇《桃花源记》留于桃花源外吧!”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旋即一通轻笑,既然是陈旭嫦亲口准允,也并未再多说一字半句。

天大、地大,眼下谷主最大。

前方的白雾越渐消散,天光也越渐明亮,白雾中又缓缓出现了绿树、红花、杂草、灌木,还有潺潺的水声、布谷鸟的啼叫声,……

坐下马蹄也越渐平缓,抬头一看天色:蓝天、白云、飞鸟,……

马蹄下软绵绵的绿草如茵,紧接着前方又出现一弯数十丈宽而又平静如镜的清水。

只是,一不知深浅,二不知是河水还是湖水。

在这一弯清水远处,四方围着一刃又一刃高耸入云的青山。

在这一弯清水之中,是一块方圆数百里的陆地。远远望去,陆地上还有粉红的桃花朵朵开。

“这?这?这里是何时节啊?”

陶渊明大吃一惊,毕竟,在桃花源外早就过了桃花盛开的时节。

“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啊。切莫见怪。既然此地能称之为:桃花源,自然一年四季都有桃花开。”

“桃花源四面环水,要说是桃花岛,也不算错。只是似这等四面环水之地又在群山下,实属罕见!”

“水上陆地,四面清水冲刷为:塬,四水环绕之地又为:源,塬源同音,又是四时桃花落地之源头,故此名副其实为:桃花源。”

“……”

陶渊明一时明了,看来这一处桃花源由来已久。只是,为何人所建,桃花源外确实鲜有人知。

“众位幽嫣谷墨家大侠,这桃花源是何时所建、是何人所建啊?”

不但陶渊明,就连庞飞龙与陈静也很想知道。毕竟,这一个地方确实如世外桃源,一切又都是那么真实,也非虚幻缥缈之物。既然并非虚幻缥缈之物,必定为人所建。

陈旭嫦率先策马止蹄,九骑高头大白马已然并行一排,离这一弯清水一丈之地,各自斜身下马。

庞飞龙看这一弯清水尽照天空中的蓝天与白云,捉起一个拇指大的石子往水中一掷,一绺“咕噜、咕噜”的水花往下沉了好久,惊得庞飞龙面色铁青又发紫,要是不经意踩下水去,不被淹死也被呛死。

陈旭嫦越女剑一指,旋即又悠悠说道:“这一弯清水,可以叫它湖水,也可以叫它河水。然,虽是清水,但常年倒映天空之色,辩不出深浅。其实,有百尺之深。在桃花源中的乡民都称之为:相思水。”

陈旭嫦旋即越女剑一斜,盘膝而坐,一众人等也围住陈旭嫦。

慕容白附和又道:“可别被这相思水的名字给迷惑了。相思水,想死谁。诸位明白了吗?这关乎一对有情人,也关乎桃花源建立者。”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旋即忍不住追问道:“桃花源,和谁有关?快说道说道,可别卖弄玄乎了!”

慕容白越女剑一直,旋即眉头一舒,轻笑道:“还是让谷主小师妹,与尔等三人说道说道吧!”

陈旭嫦又轻轻的扭头看了一回桃花源,沉思之间,缓缓说道:“庄严子应该知道我等回桃花源了。我等就在此守候他驾船来接,小女子那就长话短说,长话短说了吧。”

“桃花源本为妹喜与夏桀所建,桃花源外只知妹喜与夏桀被商汤流亡,而后不知所踪。与此同时,失踪的部分九夷之师也到了此地。”

“在桃花源中最高处的阁楼,号流莺阁。是妹喜与夏桀终老之地。不过,桃花源中的乡民有说妹喜与夏桀双双跳入相思水中殉情;也有人说夏桀先亡,妹喜越过了梦中的蓝色海洋,一个人得道成仙了。太过于久远,确实无从分辨真假。”

“……”

陈静三人一时还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倘若真如陈旭嫦所言,这一处桃花源以及桃花源中的那一座流莺阁,已经存在千年之久了。

陶渊明自是大吃一惊,闲暇之余读书也不少,旋即追问道:“依谷主之言,桃花源中这一些乡民,都是九夷之师的后人?可是桃花源外的史书有说,九夷之师被商汤的丞相伊尹杀灭;也有说九夷之师远赴扶桑,去了太阳落下的地方。”

陈旭嫦微微一笑,却道:“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桃花源中的这一些乡民,远非九夷之师之后,还有周王来的一些乡民。”

“在流莺阁一旁的山谷中,正是小女子所掌的幽嫣谷墨家,幽嫣谷墨家八把越女剑,源自褒姒青梅竹马长大的玩伴黑土。黑土原本就是周王铸剑坊的第一铸剑师。他以九州为尊,一共铸造了一等一的九把越女剑。黑土掌一把越女剑,余者八把皆让褒姒妥善保管。”

“可是,自周王‘国人暴动’之后,史书中又说,褒姒在乱军中不知所踪。其实,褒姒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桃花源中。黑土的继承者在桃花源外创立了墨家。墨者,黑土也。褒姒的继承者也在桃花源中创立了幽嫣谷墨家。”

“桃花源外的墨家弟子随秦始皇一统六国而亡。黑土传下的那一把越女剑,从此下落不明。但是,幽嫣谷墨家并不常与外界相通,这八把越女剑世代相传,传到小女子这一代,已经是第九十九代了。”

“墨家与幽嫣谷墨家,本就同根同源。只是,听老人们说,当年褒姒思念黑土,泪流成河,又越过了梦中的蓝色海洋,得道成仙了。”

“嘤嘤嘤,嘤嘤嘤,本谷主至今都还没见过神仙是什么样子,……”

一众人等“噗嗤”一笑,不经意之间又举目张望,确实从桃花源远处有一个鹤发童颜的长者,撑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木船过来了。

陈旭嫦越女剑一正,轻声又道:“葛道长,待会儿,你可得多与庄严子说道说道。咱们这一些凡夫俗子,说不过他口若悬河。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蝴蝶梦了他、他也梦了蝴蝶,纠结,纠结至极啊!”

陈静又瞅了一眼这一弯清水中的涟漪,一边缓缓问道:“庄严子,他又是何人?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那不是道家庄周梦蝶吗?”

葛洪拂尘一扬,轻声又道:“庄严子,即是庄周之后。道家老庄之名,可是贫道上清派源头之所在。”

庞飞龙一时若有所悟道:“以诸位方才之言,莫非这一个桃花源,就是桃花源外世间万物之根?”

慕容白面面八分喜色,旋即点头又道:“飞龙所言在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源,确实为世间万物之根。在桃花源外的一切,无一处能出桃花源之右。”

陈静三人倒也希望庄严子能快一刻过来,早一刻登上桃花源。

毕竟,已历千年之地,左脚先踏上去就好比右脚年长五百岁。

“嫦嫦,嫦嫦,嫦嫦。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这一次,可得多待一些时日了。桃花源内安静平和,又何必去桃花源外染指尘埃?乱糟糟的天下,让人心烦意乱啊!……”

庄严子一边气闲神轻的靠了岸,抬望眼之间,又看见来了这么多人,旋即一通大呼道:“嫦嫦,嫦嫦,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死了师傅,可也不至于带这么多人来桃花源啊?你就不怕,出意外吗?”

陈旭嫦极速起身,毕恭毕敬作揖又道:“庄严子前辈,嫦嫦确实万分感激,拜托你了。这一次人多船小,那就分两次去桃花源吧!”

陈旭嫦旋即转身又道:“白白,这一次,你上船。余下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下一次你再过来接!”

慕容白身子一正,抱拳又一阵轻笑道:“弟子,领命!”

庄严子旋即指住陈旭嫦道:“哈哈。死了师傅,还这么大的架子,不好啊!死了师傅,笑了几天?”

陈旭嫦一时倒也习以为常了,这是道家庄周一派的逍遥之风,人死不能复生,故而要大笑相送。

“庄严子前辈,如今幽嫣谷墨家弟子齐聚,待寻一个黄道吉日,让前辈与师傅她老人家笑上七天七夜,意下如何啊?”

第464章 庄严子论道葛洪

“七天七夜,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七天七夜,那就七天七夜!贫道向来一口唾沫一个坑,那就这样说定了!天打雷劈也不动摇!”

庄严子倒也答应得极其爽快,毕竟道家庄周一派,与桃花源外的那一些老顽童确实有得一比。

甚至,还会过犹而不及!

庄严子看到葛洪,旋即正了正身子,之后眉头一舒,好似看见了一胞所生的兄弟姐妹,紧接着毕礼又道:“道友,幸会,幸会啊!”

葛洪自是拂尘轻飘飘一扬,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人情世故,来而不往非礼也,旋即毕礼轻呼道:“庄严子前辈,久仰,久仰啊!”

庄严子与葛洪四目相对之间,就似夜空中一闪流星极速划过,又似水中一尾大鱼跃水蹦跳过。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两人皆是一门修道,必定少不了一场天花乱坠的论道之战。

庄严子轻挽白纱白袍,又轻抚了一回鬓发,闪烁的眼神中就似有一颗又一颗珠光宝器要掉出来。

慕容白率先一跃上了木船,接过庄严子手中船桨,一边又急切大呼道:“谷主小师妹,来;纯依香儿女侠、葛道长,还有五柳先生、飞龙兄弟,请,都请快快上来,……”

咚咚、咚咚、咚咚,……

眼下,该上船的人,也都一一上船来了;该下一轮上船的人,也都在不远处席地而坐一动不动。

慕容白船桨一扬,极速往后一点,骤起一阵又一阵清波,之后一圈又叠一圈,荡去了数步之外。

陈静与陈旭嫦并立在前头;陶渊明与庞飞龙并立在后头;慕容白自在中间行船;庄严子与葛洪再一次四目相对,眼神中尽是一股荡之不尽、取之不竭的洪荒之力。

“道友,似眼下这般,究竟算是船在渡人,还是人在渡船呢?又或者是人在水中,还是水在人中?”

“庄严子前辈,请容贫道一一说来。既然前辈能梦见变为蝴蝶,如今,人渡船与船渡人,又有何区别呢?人在水中、水在人中,又有何区别?无非,是前辈心动了。前辈心若不动,如何变为蝴蝶;要是变成了蝴蝶,又当如何变身还为人?”

“以道友所言,要是心不动,人还有出入之气吗?心动而行动,行动而精气神动,如此,一动百动,所谓的一动不动,心也在动!”

“庄严子前辈,心动是为,心不动是无为,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又何尝去计较是否变为了蝴蝶,道法而自然,三生万物。”

“心动是逍遥,齐物而万物始生,蝴蝶亦是万物之一,又如何能不算是道法自然?人生而有涯,而梦蝶无涯,故而蝴蝶无涯。道友,你能感受此刻蝴蝶的快乐吗?”

“庄严子前辈,果然世外高人,既然能感受到蝴蝶的快乐,是造天地之极、万物之灵。道可道,非常道啊!贫道只想问询一二,此刻蝴蝶心中的快乐,能否言传一二?”

“道友,蝴蝶心中的快乐,亦是贫道心中的快乐。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蝴蝶与贫道、贫道与蝴蝶,本为一道一体,贫道心中的快乐,道友自然也能感同身受,……”

“……”

慕容白只是专心行船,对于庄严子的这一通唠叨,早就已经没有了一丝新鲜感,如今有葛洪在一旁应付,自是左耳进、右耳出,全然只当没听见,也便清净了许多。

陶渊明与庞飞龙一时瞠目结舌之间,聚精会神的看庄严子与葛洪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又或者是绵里藏针,全然分不开心神来观看这一路行船的风景。

船在水中行,如游画中天。

陈旭嫦与陈静只顾各自盯紧桃花源中密密麻麻的桃林。

陈旭嫦在心里默念着,上一次第九十八代谷主烟消云散之际,一个人偷偷溜回幽嫣谷墨家大哭了一场,还被庄严子逮了一个正着。

庄严子是桃花源中唯一的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要是桃花源是一座郡城,庄严子就是一郡的太守;要是桃花源是一座私墅,庄严子就是一个讲经授道的圣人。

故而,只要青石苔藓墙中机关一扭动,幽嫣谷墨家门前的那一座水车就会顺时针旋转起来。只要桃花源中有人出了青石苔藓墙,那一座水车就会逆时针旋转起来。

桃花源中的一切机关与图纸,都埋在流莺阁地下。这一些年来,也都是庄严子一个人在看管。

如今,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一同重归幽嫣谷墨家,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也该与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一个交代了。

陈静盯着这一树又一树桃花,比年幼时在孟婆郡中,潘府前的那一片桃林宽了许多、广了许多。

这要说人间仙境,思来想去,无一地能出桃花源之右。

即是人间仙境,自然也希望早一刻,再早一刻,还早一刻踏入到桃花源中一睹为快。

对于葛洪与庄严子的争论,一时并不上心。毕竟,葛洪道家上清派主张无为,所以才不似五斗米道那般敢为天下先;庄严子这一派主张逍遥,如今隐居在桃花源中,也算是得遇其地,更是随遇而安。

似这般学派口舌之争,即使争胜了,下一次兴许又输了。都说道法自然,输赢也便自然。这世间没有只输不赢、也没有只赢不输。

幸好,庄严子与葛洪还只是君子之争,要不是君子之争,只怕有了第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

清水影长空,花飞落从容。

船行水中天,人过云霄头。

嘭!

木船在不知不觉中靠岸了,庄严子与葛洪争得面红耳赤,但是也没有一丝怨愤之色,这一副光景倒也让陶渊明与庞飞龙受益匪浅。

“到了,到了,桃花源到了。诸位英雄豪杰、前辈高人,下船了,都下船了,都赶快下船了,……”

慕容白一通大声疾呼,好似还未把庄严子与葛洪惊开,两个人全然还没有想要下船的架势。

“庄严子前辈、葛道长,该下船了,该下船了,快快下船了,……”

陈旭嫦急切一言,还是并未打断庄严子与葛洪的学派争论。

陈静与陈旭嫦率先下船,陶渊明与庞飞龙紧随其后。

陈静不得不开口说道:“庄严子前辈、葛道长,空口论道,不如亲历一行。在下这一套独一无二的剑法,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可以魂化成蝶,只不过变成了蝴蝶之后,不一定能变回人形。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两位道长,有没有人想要试一试的?”

庄严子与葛洪一惊,旋即止住了争论,紧接着急忙跳下了木船,庄严子急切追问道:“这一位女侠,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不就正应了佛家之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佛本是道,道亦是佛啊!”

葛洪闻言一时笑而不语,只在一旁轻抚鬓发,不经意扭头之间,看见慕容白驾着木船已在水中央。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拱手又问道:“庄严子前辈,既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等同于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桃花源之外,又如何要分佛道呢?如此,该算是佛心动,还是该算道心动,又或者佛道皆不动?”

庄严子一时语塞,沉思了好一会儿,又道:“佛云:六道轮回;道曰:五道轮回。倘若佛即是道、道即是佛,这该算是佛心多一动,又或是道心少一动,费解!”

庄严子旋即扭头与葛洪毕礼又急切追问道:“道友,似此何解?”

葛洪拂尘轻轻一扬,旋即轻飘飘又道:“贫道愚钝,兴许,只有拜托庄严子前辈去问一问道祖了!”

庄严子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眉头一皱,又道:“这可难为贫道太甚了。贫道只能梦见变为蝴蝶,要是能梦见道祖,一问便知!”

陈旭嫦见状,右手一迎,迎上一众人等往幽嫣谷墨家行去。

陶渊明与庞飞龙早就先人一步穿过了数百步宽的桃花林,映入眼前的是阡陌交通,极似周朝前的“井田制”。远近高低、新旧的木屋虽然错落有致,但也无一户左邻右舍的孩子串门,各玩各家院子。

在右边的是一座九层高的精致阁楼,上书:流莺阁。在中间凹下去大约三步台阶高的地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书:幽嫣谷。再往里一探,一座建筑群左边立着一座九尺高且一动不动的水车。

“桃花源,桃花源,终于到了桃花源,终于见到了桃花源,……”

庞飞龙一通大呼,陈静一行人又不得不加快步子赶上前去。

庄严子急切上前道:“这一位小英雄,桃花源中有理不在声高,即使你叫破了喉咙,除非阿猫阿狗与飞鸟,也没有人理你。老死不相往来,信奉先祖之道,乐呵逍遥。”

庄严子旋即又扭头道:“道友,贫道想换一个清净的地方继续论道,三天三夜,敢应战吗?”

葛洪自是点头应允,紧随其后。

第465章 幽嫣谷墨家前尘

庄严子与葛洪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扬长而去,本为同根同源的道家中人,又能口舌之争做君子论道,大有志同道合之势、任重道远之态。

更何况,有朋自远方来,庄严子自然落得不亦乐乎。

陈旭嫦自知庄严子的秉性,葛洪也不是第一次来桃花源,故而就由着两人乐呵逍遥去了。

突然,从陈旭嫦身后簇拥着一波盖一浪的人声,扭头一看,那是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赶来了。

“白白、乐乐、山山、崎崎、木木、强强。尽地主之谊,领五柳先生与庞飞龙四处去走一走!”

陈旭嫦一声令下之后,骤起一声声眉开眼笑的“得令”,紧接着玄色身影左拥右护,围着陶渊明与庞飞龙往流莺阁先奔了过去。

“纯依香儿女侠,你随我来。他们这一群男人,先由着他们去吧!”

陈静一时无言以对,自是紧随其后,随着青石小道步下幽嫣谷,又路过那一座水车,穿过曲径通幽,在一处小桥流水、亭台塘荷的清净镂空飞梁小屋前停下了步子。

咕嘎、汩汩,……

陈旭嫦轻轻的一推,古色古香的玄色木门从这一方玄色屋子前一分为二,亮出一绺幽暗的天光。

地面有一些阴沉,但不潮湿。

空气有一些急促,但不闷人。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抬望眼之间,发现四方林立的桐油灯盏火光中,入鼻还夹杂着一绺又一绺新鲜桃叶的清香,正前方一层又叠一层的灵位,与年幼时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所见的摆放如出一辙。

“谷主,这里可是真正的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的灵堂之地?”

陈静此时无心一言,陈旭嫦眉头深锁,极其警觉的追问道:“纯依香儿女侠,莫非,你还在别处见过假的幽嫣谷墨家的灵堂之地?”

陈静一时半会也无从与陈旭嫦说起,况且,年幼时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中所见的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之灵位,也不能算是假的。

陈静只得支支吾吾道:“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的灵堂之位,怎么会有假的呢?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今日第一见,第一见!”

缓缓抬望眼之间,灵堂上一个挨着一个的灵位,上书从幽嫣谷墨家第一代谷主之灵位到第九十八代谷主之灵位,与年幼时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所见也是如出一辙。

只是当时年幼,陈旭嫦也只告知了幽嫣谷墨家第一代谷主是褒姒,之后的历代谷主无一人留名。

如今,又置身在桃花源真正的幽嫣谷墨家中,正好一问究竟。

“谷主,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除了第一代谷主褒姒之外,为何都不留一个姓名与后世弟子呢?”

陈旭嫦扭头一阵轻笑,旋即又环视了一通新旧的灵位,紧接着悠悠说道:“纯依香儿女侠,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啊!可是,我连师傅她老人家的姓名也不曾得知,师傅她老人家也不曾告知,我又能奈何?”

“幽嫣谷墨家除了第一代谷主能口传、也不许写真名实姓在灵位上之外,之后的谷主姓名,师傅她老人家也是无从知晓。秉承‘天志’,不留姓名自是无名,牺牲自家之名,故而方能全力造福于后世。”

“……”

陈静一时焕然大悟,世间浪得虚名之辈何其多,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不留其名,自非虚有其表。

在悠然居的时候,也曾听幽嫣谷墨家弟子说过他们这一代弟子的身世,都有一番不同凄苦的经历。

苦后而思甜,寒中自生暖。不经历最底层的卑微之痛,又如何能胸怀天下,“兼爱”与“非攻”呢?

看来,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收徒也算是一番用心良苦。

陈静一时明了,只是幽嫣谷墨家与墨家同根同源,墨家之名,桃花源外人尽皆知,可幽嫣谷之名又从何时而起,也值得一问究竟。

“谷主,桃花源本为水上之岛,幽嫣谷之名,要是第一次听起来,让人觉得在山谷中更为贴切,……”

“纯依香儿女侠,你这一问,师傅她老人家也曾有过相同的发问,所以一代一代又口传了下来。”

“听说,幽嫣谷原本是褒姒养父母居住的地方,后来再一次‘国人暴动’之后,幽嫣谷便名噪一时。哦,对了,褒姒原本是从周王护城河中飘出来的一个弃婴。……”

“幽者,周幽王也;嫣者,囡囡也,囡囡为褒姒的乳名;……”

“谷主,你方才说的再一次‘国人暴动’?言下,这又是何意?”

“嗨,纯依香儿女侠,再一次‘国人暴动’那是桃花源中口传之言,在桃花源外可叫‘烽火戏诸侯’咯!”

“你想呀,周幽王被臣子赶出了王,之后被杀死。秦国先祖本就与犬戎有世仇,为何偏偏放犬戎洗劫了周王,这就是灯下黑啊!”

“故而,秦国一统六国之后,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最终难逃覆灭之祸。唯独只有桃花源中的这一支幽嫣谷墨家幸存了下来。”

“……”

陈静全然明了,年幼时想不通的、没有想到的,全部知晓了。

陈静一声长叹,想起半老徐娘说过的一句话: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如此,说的全然不假!

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又真真,生而为人,人生七十古来稀,又能看透世间多少真假呢?

有道是:江山自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江山洪流一代王朝更替一代王朝,如今就只剩下秉承“天志”的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了。

扑通,……

陈旭嫦急切跪在了正前方的一块玄色的蒲团上,越女剑横放蒲团前一尺,一边“咚、咚”磕起头来。

旋即,凄切着声音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见过历代谷主,小女子无能,小女子无能。”

陈静一时五内俱焚,也看得极其揪心,紧接着一把上前想扶起陈旭嫦,陈旭嫦推开着就是不起身。

“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在上,小女子越女剑剑法技不如人。眼下有纯依香儿女侠陈静,剑法绝妙,手中越女剑极似第九十八代谷主所佩之剑。如今,越女剑八剑重聚,小女子愿以谷主之位相让,……”

还未等陈旭嫦说完,陈静眉头一皱,就似晴天霹雳,急切打断话茬子,接着厉声大呼道:“谷主,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啊!”

陈旭嫦眼中一闪有泪光,旋即缓缓扭头,悠悠道:“纯依香儿女侠,有何不可?剑法精妙,足可为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师,也担得起第九十九代谷主之位!”

陈静旋即在陈旭嫦边上的另一个玄色蒲团上“扑通”跪下,越女剑横放蒲团前一尺,一时嘶哑着声音又道:“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在上,陈静有罪,有罪,有大罪,……”

陈旭嫦一时尴尬至极,又觉万分意外,旋即急切追问道:“纯依香儿女侠,前番解了我等之危,何出此言?何错之有?何罪之有?……”

陈静身在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的灵堂中,又岂能明言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之后便消亡于无影。

况且,陈旭嫦青春年华,眼下正当全力助陈旭嫦发扬光大幽嫣谷墨家,兴许幽嫣谷墨家不至于重蹈年幼时的那一番揪心覆辙。

陈静沉思之间,缓缓又道:“谷主,你且放宽心。在下与孙秀之仇不共戴天,此一行,只为取孙秀的性命而来。在下一定会助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至死不渝。……”

陈旭嫦支支吾吾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可是,这,那么,……”

陈静正了正身子,再一次三磕头,旋即正气又道:“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在上,陈静愿竭力助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发扬光大幽嫣谷墨家之名,至死不渝!”

陈旭嫦一时感动,就似一江奔腾的孟婆江水,极速立起身来,上前扶正陈静道:“纯依香儿女侠,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你让我说什么好啊!既然幽嫣谷墨家与你有缘,你又不愿为第九十九代谷主,不如,咱们义结金兰,如此可好?”

陈静诡异一笑,又瞅了一瞅陈旭嫦,旋即“噗嗤”一笑,脱口而出道:“既然你是谷主,咱们又如何能义结金兰做姐妹呢?本来,该叫你一声‘姥姥’的,可是必定会招来你的谩骂,我看还是直呼其名的好!”

陈旭嫦一时莫名其妙,反复念叨道:“你‘姥姥’的,‘姥姥’的,嗨,纯依香儿女侠,你可不能占人欺头。在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灵位之前,非礼勿言,非礼勿言啊!”

陈静面有八分喜色,旋即又一通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昨日之日不可留。你我以姓名相称,你我皆有一个共同的仇人,孙秀!”

“好,就依陈静!”

“陈旭嫦,一言为定!”

四目相对,不是同胞姐妹却又胜似姐妹。

第466章 流莺阁缓道前尘

陈旭嫦一时释然,倘若从今往后有陈静的错负轮回剑全力相助,幽嫣谷墨家必能天下无敌。

缓缓沉思之间,又环视了一回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灵位,旋即又迎出道:“走,别处逛逛去!”

陈静极速理了一理白纱白袍,越女剑一斜,紧随陈旭嫦其后。

汩汩、咕嘎,……

玄色木门,合二为一了。

“静静,走,流莺阁!”

陈旭嫦玄色斗篷轻轻一旋,急步一跃奔出了幽嫣谷,往右一行数十步,便到了流莺阁下。

流莺阁全由桃木与青石镶嵌垒建而成,桃花源外常见的雕柱、飞梁、镂空、浮纹应有尽有,……

流莺阁最底一层大厅,方圆九丈,高一丈,四面通光且又朴实无华,置于内侧的手扶桃木楼梯盘旋而上,在每一层楼面之间,手扶桃木楼梯又右开了一个走道,在手扶桃木楼梯四方均分着镂空窗户。

咚咚、咚咚、咚咚,……

靴子撞击桃木楼梯,入鼻一绺又一绺桃熟的幽香,很馋人。

没过多久的功夫,陈静与陈旭嫦便立在流莺阁第九层上的一处镂空窗台旁。

透过镂空窗台,远远的看见慕容白一行人领着陶渊明与庞飞龙又去了田边与四邻家的屋舍。

陈静不经意在镂空窗台上轻轻如风吹过一滑,一股温润的手感难以言表,唯有二字:舒服。

又看了一看角落,没有一处尘埃,也没有一处蜘蛛网,更没有被雨水浸泡过而发霉的一点丁痕迹。

“嫦嫦,这里都不下雨吗?没有受潮,也没有鸟窝、蜘蛛网,……”

陈旭嫦极其警觉的看了一眼四周,旋即又轻声道:“桃花源中从来不下雨。既然不下雨,那就由雾气来凑。所以,桃花也旺。”

陈静遥想来时的那一绺又一绺白雾,问道:“白雾从何而生?”

陈旭嫦见四下无人,上下一指这一座流莺阁,一边轻声道:“就是它了,一般人还不能全盘告之!”

陈静一时费解,流莺阁外四处通光无一滴水,更没有一绺白雾,又如何能生出白雾,神奇至极。

陈旭嫦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字字珠玑道:“流莺阁在机关图纸上不叫流莺阁,而叫九层之台。”

“在流莺阁地下九尺,埋着九层大小不一、而又极其复杂的机关器械。机关器械外连那一弯清水与青石苔藓墙。在青石苔藓墙内外的白雾,就是那一弯清水通过机关器械转化引出地面而生成的。”

“只要有了白雾,一者可以隐藏、迷惑桃花源的位置;二者如临仙境,自然有缘人才得进入。”

“嘤嘤嘤、嘤嘤嘤,……”

“……”

陈静一时明了,只要有了白雾隐藏、迷惑真实位置,也便找不着青石苔藓墙,自然进不了桃花源。

只是,曾经听说南山郡南山林深叶茂之处,方圆数百里终年浓雾而不散,自然少有行人踪迹,一时若有所悟,道:“嫦嫦,莫非桃花源实际就在,它就在南,……”

陈旭嫦见状一阵惊恐,接着极速打断了陈静的话茬子,一边又左右张望之际,轻声急切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啊。明人不说暗话,静静慧根不浅,慧根着实不浅啊!只是,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都只能对外说,桃花源乃世外之地。你懂了吗?”

陈静指住陈旭嫦略微有一丝怨气的鼻子道:“嫦嫦,你看你?你看你,没想到生气的样子,也是那么貌美如花!哈哈,哈哈,哈哈,……”

陈旭嫦玄色斗篷又一旋,略带一丝极微的愤愤道:“要是被强强听见了,准会多吃几条猪肉肘子!”

陈静眼中一闪有光,旋即轻声细语道:“嫦嫦,真是好眼力。要是曹小强重新夺回帝位,有朝一日即九五之尊,那你可就,……”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似怒似喜似爱似恨,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急忙打断话茬子又道:“静静,你就别取笑我了。哎,这事,这事,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陈静见陈旭嫦面上骤起一绺红晕,想必心里早就想着曹小强。

只是,在悠然居中听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之言,倒也很想再听一次陈旭嫦口中所谓的凄苦相。

“听说慕容白最苦,可也没曹小强能吃啊!穷吃,吃穷,越穷越吃,越吃越穷,这完全不合理!”

“嘿嘿,静静。你就听他们几张嘴的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

“嫦嫦,如此说自家一众师兄,又是谷主名下的诸位弟子,有失厚道,确实有失厚道啊!”

“静静,你有所不知。这一些师兄啊,师傅她老人家在的时候,一个个毕恭毕敬的。要不是曹小强飞鸽传书说越女剑八剑重聚,这一众师兄被五斗米道杀散,只怕会隐姓埋名,从此不问江湖事了。”

“哦,既然是被五斗米道杀散,曹小强又如何能飞鸽传书与诸位弟子,莫非,各自还有别居住处?”

陈静一时无言又不语,兴许还真是天赐缘分,倘若不来此一趟,只怕这一代的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会被五斗米道各个击破,又何尝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谷主报仇?

转念又一想,也佐证了方才陈旭嫦要让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之位,也在情理之中了。

“静静所言极是。行侠之人只要有了牵挂,便有了太多顾忌,有了顾忌便会思前想后,反而会坏事。人在江湖,都是身不由己啊!”

“可我只听说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要喜当爹了,别的弟子也没听他们说道一字半句。”

“慕容白年幼时虽然凄苦,后来有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家接济,也不算苦,又结为刎颈之交,这一些年过的日子好着呢!南宫崎在建康城中也有落脚之地,乌图木在孟婆江北土城郡也有落脚之地,就只有强强头枕日月、脚踏星辰,……”

陈静一时明了,如此说来,曹小强吃穷与穷吃,全然在理。

缓缓寻思之间,好似又发现了一处破绽,旋即盯紧陈旭嫦,轻轻的追问道:“莫非,嫦嫦除了桃花源之外,你也有别居不成?……”

陈旭嫦微微点头,一时极其佩服陈静心思缜密,旋即若有所思,接着长叹一声道:“东山郡,我也有一处比破庙还荒凉的别居,……”

陈静一惊,道:“此话怎讲?”

陈旭嫦玄色斗篷再一旋,紧接着越女剑落地一杵,一声“咚”,又荡开了一绺浓浓的桃肉清香。

“实不相瞒。我是一个弃婴,被东山郡一个老妇人拣着的弃婴。老妇人虽然只养了我三天,她就饿死了,虽然说是养了三天,兴许只喂了我三天的凉白水。老妇人饿死之后,幸好遇见了师傅她老人家,师傅她老人家葬了老妇人,我便成了师傅她老人家的最后一个弟子。”

“待我明事理后,师傅她老人家才告诉我,要没有那一个老妇人,等不到师傅她老人家遇见我,我要么被野狗叼去,要么也饿死了。十年养育之恩是恩,一天养育之恩也是恩,虽然不知老妇人姓甚名谁,难过的时候,我也会去老妇人住过的那一间破屋子里住上几日。”

“……”

陈静闻言后背骤起一阵冰凉,想不到幽嫣谷墨家弟子中最为凄苦的人,最后竟然是陈旭嫦。

只是,陈静寻思之间,好似发现了一处破绽,紧接着追问道:“既然方才你都说不知拣你的老妇人姓甚名谁,莫非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她姓陈?”

陈旭嫦摇了一摇头,旋即又一声长叹,之后若有所思道:“静静,我先前也这样问过师傅她老人家,可是师傅老人家说,这是谢安用谢氏神算子之法为我取的名!”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幽嫣谷墨家与江南王家、谢家,还真是绕不过去的存在,缘分非浅即厚!

“怎么又是谢氏神算子?在孟婆郡,谢安、王献之还为我解了一次围,还见到了老王镖局接任者王虎之,还有谢氏神算子谢灵运,……”

“是吗?看来,还真是缘分不浅啊!当年,师傅她老人家埋了老妇人之后,正好遇见谢安领着大军路过,谢安见是幽嫣谷墨家谷主,下马停歇了一阵子,问其缘由,就与我取了现在的名字。说:坟在东山东,是为陈;九州秉承‘天志’,是为旭;女中非常之人,是为嫦。……”

陈静一时无言以对,连桃花源这样的世外之地也都不玄乎了,谢氏神算子之法也不当玄乎。

“罢了,去日之日不可留。眼下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不都重聚幽嫣谷了吗?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静静,还不都是托你的福!要是没有你,那有这一次八剑重聚,一个个注定要亡命江湖了,……”

“嫦嫦,桃花源中四时开花,可看来看去,也没见四时结果啊!”

第467章 桃花钓鱼方始见

“花谢花飞,又想桃花四时结果?走,静静,去桃林中一看究竟,你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了!”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紧接着扭头一晃,“咚咚、咚咚”奔下流莺阁,往桃林中再一次奔了进去。

桃花朵朵,芬芳馥郁。

“好香,好浓的花香味道,……”

陈静一时由感而发,比方才踏上桃花源的那一刻,更为闲适。

陈旭嫦拉过一绺花枝,轻轻一摇,看着飘悠而下的花瓣,一边兴奋说道:“静静,这花朵,可是桃花源中酿酒的必备之物,用此桃花酿的美酒,叫:桃花酒。”

“桃花入水,可是桃花源外围的这一弯清水中的游鱼最喜食之物。凡是喜食桃花的游鱼,桃花源中的乡民,都称之为:桃花婆。”

“桃花源中但凡有人拜堂成亲,少不了桃花花雨、桃花花房、桃花汤浴、桃花花羹。在桃花源中的桃花,用处可大着呢!”

“……”

陈旭嫦一个人说得兴致,不过在桃林中穿行了好一阵子,也没有见到一个桃果,就连花朵落下的枝丫上,也无一个桃果。

陈静旋即拉过一绺桃枝,指着桃枝缓缓说道:“连小桃果的影子也没有一个!桃花源中的桃花,莫不是只开花不结果吧?”

陈旭嫦笑而不语,径直又迎着陈静往桃花林内侧奔了过去,抬望眼之间,又看见许多乡民各自在各自田地中忙活着。

“静静,你快看!在那一些乡民房前屋后,在那一片又一片绿茵的桃叶下,都结满了桃果。”

“你看那一些树干上,刷着一绺又一绺的白,那就是桃花源中的结果神器,称之为:桃源之心。”

“……”

陈静一时明了,似桃花源中的机关器械能让清水变为白雾弥漫四散,又能把青石苔藓墙变为机关暗门,那这桃源之心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遥看桃花源中乡民的一身穿着,朴素无华,旋即道:“这一些乡民,交租纳粮服徭役吗?”

陈静这一问,一时逗乐了陈旭嫦,陈旭嫦前前后后一指,紧接着底气十足道:“桃花源中的乡民,不交租不纳粮也无徭役。”

“静静,桃花源中的乡民老死不相往来,自己自足,一辈子乐呵逍遥。况且与世无争不生事端,租又给谁?粮又给谁?徭役又给谁?”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时候各取所需,以物易物最为常见。有时候一斗米能换一匹布,有时候一斗米能换两匹布,全然随心。”

“桃花源中的乡民不争强,也不好胜。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没有贪嗔痴杂念,故而知足常乐。也可以说是这一个世间的唯一净土,说它是世外之地,全然也不错。”

“……”

陈静沉思之间,缓缓又道:“听说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也是梦中被绿珠指点,这才出了桃花源,才有了眼下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着实天赐一场缘分啊!”

陈旭嫦自是喜闻乐见,拉过一绺桃花枝,嗅了一嗅,极其沉醉的样子,长舒了一声“啊”,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缓缓说道:“桃花源,兴许还可以称之为‘桃花缘’吧!”

陈静长叹道:“桃花缘名字虽好,可是沾上了尘缘,也便坠入风尘,缘生缘灭,祸福难测。”

陈旭嫦眨巴了一回眼睛,又瞅了一眼远处的乡民,缓缓说道:“生而为人,总要在世上走一遭。幽嫣谷墨家弟子虽然出入桃花源,但也不会让无缘人进入。为的就是这一方净土不被坏人打扰。要让它安静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

陈静一时点头不语。

“静静,走,去看一看我那一群师兄,想必也都乐呵逍遥着吧!”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在桃花林中左边一探、右边一拉,前边一嗅、后边一闻,沿着桃花林中往前方的一处泥沙水滩处行去。

远远望去,陶渊明光脚在细沙中左边一跑、右边一蹦,左手捉紧了两只清香的桃果,右手捉紧了一个啃食过还剩一半的桃果。

庞飞龙此刻,也像极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一边摇着一树桃枝,一边又啃食着一个红扑扑的桃果。

慕容白已然扛着数根鱼竿跟了上来,右手极速一扬,大声疾呼又道:“来,来,来,谁今日第一个钓上桃花婆来,必定家中有喜!”

庞飞龙一惊,旋即啃完了桃果,紧接着止住了桃花飘落,之后高声道:“慕容大侠,此话当真?想我飞龙,也该沾一沾喜气了。”

慕容白自是极速递与庞飞龙一根鱼竿,庞飞龙极速拔下了几片新鲜的桃花花瓣,穿在鱼钩上如风一扬,落在数十步之外的水面上。

刷、刷、刷,……

数根鱼竿凌空而下,如风又一旋,桃花花瓣落水数十步之外。

“谷主小师妹、纯依香儿女侠,要不也来试一试?很好钓的,这水中的鱼,很笨很傻的。……”

陈旭嫦右手一扬,慕容白径直把多余的鱼竿一放,旋即桃花花瓣一穿,如风一旋落水数十步之外。

“鱼儿呀鱼儿,快上钩吧!……”

“桃花美,水中鱼儿最爱美;桃花爱,水中鱼儿睁眼爱,……”

“……”

陈静一时倒也好奇至极,还是第一次见吵吵闹闹着钓鱼,也不怕把鱼儿都吓走,桃花源中的一切与桃花源外的世界确实不能对比。

清波一荡,紧接着又一旋;之后又是一荡,再一旋。一层又一层涟漪荡去了数十步之外,……

“有鱼,有鱼,有鱼上钩了!”

慕容白大呼之间,率先一拉,一尾一尺长的大鱼跃水而出。

与此同时,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同样拉出了一尾一尺长的大鱼。

嘭嘭、嘭嘭、嘭嘭,……

大鱼凌空之后落地,在身后的桃花花瓣地面上前后一蹦、左右一弹,一张张大嘴巴一张一合之间,尾巴不停的左右摇摆。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你们这样不好吧?听说,三位师兄几乎要同时喜当爹。这一回,莫非同时龙凤胎不成?双喜临门?……”

曹小强一言,倒一时提醒了慕容白,旋即打趣着说道:“六师弟,你看咱们都是人如其名,你这强强二字,也该强起来啊!青春易逝,红颜不常在,珍惜眼前人啦!”

“想我慕容白,几乎一穷二白;虞丘长乐,知足常乐;贺兰大山,恩重如山;南宫崎,山路十八弯;乌图木,木头人一个。就你曹小强,帝王之后,自然强过我等一干人,咱们可得遇强而强咯!”

“……”

曹小强一拉鱼竿,还是没有大鱼上钩,旋即一通轻笑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既然三位已经好事成双了,那么这三条鱼,一会儿烤着吃,可全部都是我的了!”

“要论大肚子,想必此地没有谁的肚子比我还能装!哈哈,……”

“……”

庞飞龙鱼竿一直,也凌空拉上了一条大鱼,旋即轻笑道:“曹大侠,这一条鱼,飞龙也给你装!”

呼呼、呼呼,……

大鱼凌空如流星划过,又上来了几尾一尺左右的大鱼。

“曹大侠,我陶渊明也给你!”

“六师弟,给你装,让你装,水中的鱼,总装不完,哈哈。……”

“……”

正当一众人等轻笑之际,曹小强最后也拉上了一尾两尺长的大鱼,落地“啪啪”的声音,惊吓了先上岸的数十条大鱼,紧接着又一通猛烈的“啪啪”,一绺又一绺桃花花瓣如尘烟四散又起,如梦如幻。

“够了,够了,够了!”

陈旭嫦莺燕一语,慕容白又看了一阵子,摇头摆手道:“谷主小师妹,不够,不够,这完全不够啊!”

“你可不知道,曹小强在悠然居与瓜田中二比试胃口,才让我等师兄知道曹小强的肚子究竟有多大!”

“天地、地大,一定还没曹小强的胃口大,这一些鱼,估摸着只够他一个人塞牙缝。咱们总不至于让他塞牙缝吧,自家的地方,总得要饱食一回。还得再钓,再钓啊!”

“……”

陈静忍不住“噗嗤”一笑,确实也如慕容白所言,曹小强确实大肚能容,能容许多猪肉肘子!

陈旭嫦一时沉默不语。这还不是曹小强年幼时落下的“病根”,还不是穷极了的结果。既然,这是桃花源自家之地,那就吃一个够吧。

曹小强倒也没有愤愤不平,只是轻飘飘如风又道:“好男儿,嘴大吃四方。诸位,一同吃八方吧!”

庞飞龙鱼竿一扬,又极速拉上了一尾两尺长的大鱼,眉笑颜开又道:“曹大侠,八方与你吃,又上来一尾大鱼。这鱼,还真是,……”

慕容白道:“真是好钓吧?”

陶渊明道:“好钓是好钓,是不是这一些鱼都是傻鱼、笨鱼?”

慕容白眉头一皱,旋即摆手轻笑道:“五柳先生,这不是鱼傻、鱼笨,而是这一些鱼就爱食桃花。就似桃花源外之人沉醉于五石散兑酒,完全一个道理!”

第468章 桃花源人鱼大战

陶渊明一时感触,沉思之间,脱口而出道:“世人皆醉我独醒。可这水中桃花婆,独醉而不醒,飞蛾扑火,终成飞蛾扑火之势!如此飞蛾扑火,终将为盘中餐、口中食。”

慕容白接过话茬子,之后摆手轻笑道:“五柳先生,这一句‘世人皆醉我独醒’说的好!要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只怕天黑如暗夜,永不见光明!”

陶渊明一扬鱼竿,桃花落水数十步之外,一边极速环视这一处四方高耸入云的山峰,心中一时若有所悟,旋即缓缓又道:“这一方净土堪称世外桃源。与桃花源外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相比,这里就是人间仙境,桃花源外就是人间炼狱!”

慕容白听出了弦外之音,倒也相信陶渊明,径直不惊不奇、不缓不慢的旁敲侧击道:“五柳先生言之有理。世人皆醉,而我辈独醒。桃花源乃我辈独醒之有缘净地,自是有缘人得见、有缘人得闻!”

陶渊明鱼竿一拉,又拉上一条一尺长的大鱼,取鱼穿饵之间,仰头一通轻笑道:“老夫不为五斗米折腰,又非一丘之貉,无妨!”

庞飞龙手中鱼竿突然一沉,一闪涟漪荡去了数尺之外,紧接着浮子大力沉入水下,面色一惊,旋即大呼道:“有大鱼,有大鱼,有大鱼,终归让我钓着大鱼了!”

庞飞龙身子极速一斜,却感觉这一副身板如落石下井,把持不住漂浮而又笨重的力道,往前滑出去了数步,紧接着一通大呼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快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快不行了,快不行了!……”

一众人等抬望眼之间,看见清水下一弯水波极速一旋,紧接着就是一个斗大的小漩涡,心中一时大喜,这一条鱼可非一般的大鱼。

紧接着,一众人等各自斜插鱼竿,左右奔涌上前,捉紧庞飞龙手中那一根鱼竿,往后一通整齐的高呼道:“嘿哟,嘿哟,嘿哟,……”

这一拖,倒让水中大鱼往后一旋,一个漩涡荡得更高、更大。似有千钧之力,又似翻江倒海。

哗啦、哗啦、哗啦,……

水中大鱼受力极速一弹,凌空跃出了水面三尺之高,足足有九尺长,嘴角两绺鱼须长约三尺。

大鱼荡起的一旋清水,方圆数十步之内,似狂风暴雨而下。

“好大的鱼!好大的鱼啊!……”

陈静见状张口急切大呼,确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鱼。

陈旭嫦见怪不怪,径直冷冷一通轻笑道:“嘿,这鱼还不算大呢。这一弯清水中的大鱼,比这一条大数倍的,还有很多。故而,要是不熟悉水路的人,一不小心掉入了这一弯清水中,最终都会被那一些大鱼当成一片片桃花瓣喝掉,……”

陈静闻言骤起一阵尴尬,看来这一处桃花源“攻守兼备”,要是无缘人颤自闯进来,注定凶多吉少。

慕容白倒也实在,径直一通大呼道:“五柳先生、飞龙兄弟,让我等幽嫣谷墨家弟子拉它上岸!”

陶渊明与庞飞龙极速撒手,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鱼,要是被鱼尾一弹,不死也残,太过于凶险,旋即跳到了不远处的桃花林边上。

慕容白与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左右一旋鱼竿,鱼竿一曲一弯之间一荡又一直,大鱼凌空如落日而下。

嘭!

曹小强一时躲闪不及,被这一条大鱼重重的压在了身下,大鱼紧接着上下使劲蹦跳之间,鱼尾一张一弛,桃花纷飞如雨如雪。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白右手极速一扬,抬望眼之间,紧接着厉声大呼道:“揍死了它,快,……”

玄色身影极速又一式“移形换影”而起,左边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重拳鱼头一击;右边南宫崎、乌图木重拳鱼鳃一击;曹小强伸手捉紧了两条鱼须,在桃林边上一上一下凌空跳跃不止,……

嘭嘭、嘭嘭、嘭嘭,……

、,……

“左边,快左边补上一拳,……”

“右边一拳,已经补上,……”

“小心鱼尾,万般小心,小心身子后面,有一条桃木桩子,……”

以六敌一,还是人鱼大战!

陈静在不远处看得尴尬,字字珠玑说道:“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个个都是使剑的高手,一式剑气下去,不就服服帖帖了吗?”

陈旭嫦“嘤嘤”笑道:“静静,你见过渔夫船头的鱼,有是一半一半的鱼吗?都图它囫囵的个头!”

陈静长叹一声,道:“话虽如此,这鱼要是伤着了人,那可就不美了。你看这么大的鱼,要是桃花源中的乡民钓着了,没有这么好的功夫,失足落水,那就可惨了!”

陈旭嫦掩面轻笑道:“桃花源中乡民衣食无忧,少来钓鱼。钓鱼这事本就折腾,故而这一弯清水中的鱼,才长这么大。你看这一条鱼,只怕你我加起来,也没它年长!”

陈静见状信以为然。

桃花纷扬渐停,拳头渐止。

一个个幽嫣谷墨家弟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息,这一条大鱼总算安静的躺下了,不摇头也不摆尾了。

倘若没有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合力,这一条大鱼安静不下来;倘若这一条大鱼在水中,躺下的估计是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

慕容白先瞅了一眼这一条大鱼,之后又瞥了一眼曹小强,缓缓得意说道:“这一次,这条大鱼,该够装了吧!待会,烤熟了它!”

曹小强倒也没有生气,径直放开了两条鱼须,镇定道:“这么大的个头,把我塞它肚子里,都看不见我的人头。一天装不了它,那就分而食之,蚕食了它,哈哈,……”

“这一次,该够了吧?”

“谷主小师妹,够了,够了,多了也不新鲜,今夜吃全鱼席!”

“大师兄,大师兄,君子远庖厨啊!可让圣人之言颜面何存?”

“我不下厨,难道谷主小师妹下厨,或是纯依香儿女侠下厨?”

“得,你是师兄。长兄为父,长师兄也为父,应当的,应当的!”

“……”

说笑之间,又折了不少桃枝,穿上了方才这一些钓上来的大鱼,陈旭嫦与陈静一人提一尾,余等男子一人提三五尾不等。

慕容白旋即指着这一条大鱼,一个人肯定扛不回去,紧接着眉开眼笑道:“六师弟,眼下你看,是你前我后、还是你后我前啊?”

曹小强面上闪过一丝诡异之笑,右手一迎,道:“大师兄有燕人之威,力拔山兮气盖世,自然你前。师弟我嘛,就在后边扶着大鱼尾巴不挂着路边的枝丫好了。”

慕容白倒也不推脱,径直马步一正,气沉丹田之后运气,接着双拳化掌,由掌变爪,扣住鱼鳃,凌空一闪,抓起压在后背上。

曹小强顺势夹住鱼尾,双肩一正,一前一后往幽嫣谷墨家行去。

幽嫣谷墨家如今已无下人,眼下还须自己动手。慕容白又一通吩咐,陈静与陈旭嫦也一同下厨。

后厨里一应玄色器物俱全,通风又干爽,虽然少有人住,但桃花源是福地,自然也与众不同。

余下人等在幽嫣谷墨家外寻了一块大空地:一部分人找着数根新鲜的桃树打起了支架;一部分人先拔鱼鳞,然后开膛破肚;剩下一部分人正搬着烤鱼用的木柴棒子。

“两位女侠,今天,我慕容白那就献丑了。全鱼宴,蒸、煮、烹、炸,样样有,样样都会有的。……”

陈静一时不服,回想曾经一些往事,也一个人待了数十年,脑海中的记忆还在,对于做菜煮食之类的事,就如使了一次“移形换影”。

“慕容白,让我来,这一次,就看一看在下的手艺如何?”

慕容白先是大吃一惊,沉思片刻之后,也便从了陈静。

陈旭嫦在一旁瞠目结舌之后,不得已只能当了伙夫,慕容白顺势只当了一个打下手的伙计。

陈静越女剑是快剑,砧板上使的菜刀也是快刀,极速一张一旋、一剔一剁、一切一抹之间,让慕容白与陈旭嫦大吃一惊。

紧接着,油烟四起,旋即之间就骤起了一阵又一阵清香。一排八座灶台,全然无一处空闲。

空地上,九尺大鱼已经挂上了支架,桃木火光中的鱼香肉味引来了桃花源中的无数大猫、小猫,大狗、小狗,眼馋支架上的大鱼,最后也只得追抢一边的鱼脏。

“哇呜,哇呜,哇呜,……”

“汪汪,汪汪,汪汪,……”

猫狗骤起一阵惊叫,曹小强扭头轻笑道:“阿猫,阿狗,来的这两个人可都是有缘人,他们又不是坏人。可不能吓坏了有缘人!”

“哇呜,哇呜,哇呜,……”

“汪汪,汪汪,汪汪,……”

群猫与群狗又一阵更为猛烈的嚎叫,一边抢食着鱼脏,一边又愤愤不平的盯紧左边空地一眼,又盯紧右边支架上的大鱼,接着又抢食着鱼脏,如此反复不止,……

第469章 陶渊明无地自容

“这一群猫狗还认生。看来,这是对老夫的一种恭迎礼遇,实在不敢当!诸位大侠,可是如此?”

陶渊明一边对这一群猫狗抱拳一扬,一边又环视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面上骤起八分喜色,对于这一群猫狗,也感叹其灵性。

生灵万物,万物皆有灵。

有时候猫狗更像是人,而狡诈之辈更像一条条祸害世人的虫子。

曹小强扭头又多看了一眼这一群猫狗,右手极速一扬,急切又道:“都别吵吵了,要是再吵吵,这一些鱼脏,埋了也不与尔等大快朵颐,信不信?信不信啊?……”

这一群猫狗嚎叫声渐弱,也不再东张西望,径直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不平的气息,一边又美滋滋的微闭双眼享受着这一大堆鱼脏。

“五柳先生,你看,你看它们多听话!这可是桃花源中一大奇迹,在桃花源外,可没这般奇迹,……”

“曹大侠言之有理,桃花源本为世外桃源,自当要与众不同,自当要与众不同啊,哈哈,……”

“……”

鱼肉清香味先是引来了猫狗,接着又引来了一群小孩儿,之后又引来了寻小孩儿的各家大人。

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小孩子,通通都光着小脚,又极其好奇的盯住穿戴不一的陶渊明与庞飞龙。

毕竟,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身世代相传的玄色行头,在桃花源中早就见怪不怪了。

寻来的大人,有光脚的;有穿草鞋的;有穿麻鞋的;有穿布鞋的;有穿靴子的,林林总总。

来的这一些高矮胖瘦不一的大人,有满面虬髯如刺的;有留三绺美髯飘飘欲仙的;有梳小辫子盘于头顶一旋的;有梳小辫子拖于耳后如珠帘的;有长发披肩如瀑布的;有光头无一绺发丝如山丘的,……

一时之间,幽嫣谷墨家外的这一方空地里顿时热闹了起来,人声鼎沸,大有万人空巷之势。

“大侠,诸位大侠,终于又回幽嫣谷墨家来了啊?外面的世道,还好吗?外面的世道,都还好吗?”

“对啊,大侠,听说外面的世道人吃人,这是不是真的啊?同类相残,人怎么可以吃人呢?那外面的人不是变猛兽、畜生了吗?”

“是啊,外面的人太可怕,太可怕了。桃花源内,只有猪才会吃同类之肉,别的畜生就是饿死也不吃同类,外面的人是猪变的?还是猪投胎的?又或者都长着猪脑袋?”

“外面的世道老无所养,年长之后就放逐山洞自生自灭吗?年幼之辈生而不养,还四处遗弃的吗?”

“……”

乡民的好奇心,倒也让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哭笑不得。

这一些乡民的祖辈,在千年前与桃花源外本为一体,可惜相隔日久,也便不知世道无情了。

曹小强一时也没法与这一众乡民一一说来,旋即指着陶渊明与庞飞龙道:“这两位有缘人啊,可都是外面的官呢!不如,就问他们吧!”

乡民一时大吃一惊,没想到桃花源外的官就长陶渊明与庞飞龙的模样,又骤起一阵五味杂陈。

毕竟,在桃花源中,官已经是很古老,很遥远的事了。桃花源内没有官,只有庄严子乐呵逍遥一派与幽嫣谷墨家,一样传承了千年。

“大伙儿都快看啦,这就是官,这就是祖辈口传中的官,稀奇,稀奇,今日一见稀奇至极的啊!……”

“不过啊,这官也没看见有两张嘴巴啊!还不都是一个脑袋、一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耳朵、一对眼睛、一双手、一双脚,……”

“诶,官字两个口,兴许另一张嘴巴长在肚子里、脑子里,真的与我等不一样吧。我说,外面世道当官的,有缘来桃花源,那你们觉得是桃花源内好,还是外面好?”

“……”

陶渊明与庞飞龙闻言骤起一阵尴尬,无地自容之感油然而生。

要是眼前有一个洞,恨不能立刻钻进洞里埋了脑袋,紧接着再埋了全身,不想再见任何一个人。

可是,眼前并没有一个洞,还得坦然面对。毕竟,天下万民五百年前是一家,要是一千年前,更是一家。一家人,又岂能说两家话?

陶渊明沉思之间,与一众乡民轻轻一拱手,缓缓道:“实不相瞒,还是桃花源好啊!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言毕,乡民一通哈哈大笑,自鸣得意的互视了一眼,眼神中尽是知足,微微上扬的嘴唇,那是对桃花源外世道的一丝轻微嘲笑。

“当官的,要不你也把桃花源中的山水田园法子传出去。这样,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该有多好!”

“是啊,想先前听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所言,这一代弟子一个个都是苦人儿,不知道这外面的世道,被‘天志’改变得怎样了?”

“是啊,还是桃花源中的风光正好。万幸,万幸活在桃花源中啊!要是活在桃花源外,被人吃了,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同类相食,天道不古,世道黑暗,太黑暗了啊!桃花源乃光明之地,光明之地啊。有缘人,将来,你可不能害了桃花源啊,……”

“……”

陶渊明一时无语,径直缓缓低下了头,如今身无一官半职,说什么也都没用了。桃花源中的山水田园法子,又如何可能在桃花源外大兴?全无可能!不交税不纳粮,还不服徭役,又无官府自是心中无官府,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庞飞龙旋即接过话茬子,一边点头轻笑道:“承蒙各位乡民惦记,桃花源外的世道,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桃花源里一样的世道。”

“桃花源内外乡民本为一体,自然同享天下大同。只是,桃花源外的世道纷争多而又杂,不似桃花源内单一。故而天下大同之日,来得晚,但也总算是殊途同归了吧。”

“……”

庞飞龙一言倒让陶渊明心生三分愧疚之心。诚如庞飞龙所言,天下大同兴许就似桃花源。

陶渊明缓缓抬起了头,一看乡民们吃惊的眼神,一时又长舒服了一口气息,旋即缓缓说道:“诸位乡民,待桃花源外天下大同,尽可一观三山五岳、五湖四海!”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啊!……”

“逝者如斯夫啊!……”

“那就侯着吧,有生之年很想去看一看祖辈活着时候的水深火热之地,究竟是怎么一个样子,……”

“……”

乡民们一时侃侃而谈,紧接着又把目光盯在这一条大鱼上。

毕竟,要钓这么大的鱼,要是没有一点真功夫,还真没辙。

物以稀为贵,这一些小孩子早就流出了哈喇子湿了衣襟,眼神中尽是一绺又一绺挥之不去的绿光。

曹小强见状,自然不能把这一些人赶走,旋即越女剑一斜,左边一挥、右边一斩,先割下了一大块热乎乎的鱼肉,左手一扬,道:“见者有份,见者都有份啊!”

这一些乡民倒是不争不抢,径直捉紧自家的小孩子,很自觉的围成了一圈、两圈、三圈,……

“来,你的,这是你的!……”

“多谢曹大侠,……”

“这一块,是你的!拿好,……”

“曹大侠人真好,……”

“来,来,快都接住咯,……”

“曹大侠,好人有好报,……”

“……”

曹小强一挥一斩之间,这一条大鱼很快就少了一小半的肉,之后一半的肉,最后一大半的肉,……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见状无言,南宫崎与乌图木无语至极。

陶渊明与庞飞龙一时只顾盯着这一些眼神极其满意的乡民。

这一些乡民一手领着热气腾腾的烤鱼肉,一手牵着自己的孩子,孩子多的,大孩子又牵着小孩子,三步一回头的各回各家了。

“曹小强六师弟,六六顺得真是时候,你看,没多少肉了吧?咱们白辛苦一场,为他人作嫁衣裳咯!”

“虞丘长乐二师兄,你可别心生二心啊,方才,大家不都说这一条大鱼,只给我装的吗?我把口中之食,分与乡民,何错之有啊?”

“不行,白忙活一场,可不能连塞牙缝的机会都没有。众师兄弟,一起上,五柳先生、飞龙兄弟,不要客气,既然来到了幽嫣谷墨家,自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上!”

南宫崎一言,贺兰大山与乌图木也未落下,径直一拥而上,在烤鱼骨头上拔弄一块又一块不成型的烤鱼肉。庞飞龙也不见外,青锋大刀一旋,先割了一块旮旯递与陶渊明,之后又去削鱼骨上的零星。

“就是这一个味儿,就是这一个味儿啊,哈哈,哈哈,哈哈,……”

虞丘长乐一口烤鱼下肚,之后又上前一旋,又割下一块零星。

曹小强一时急红了眼,旋即张驰越女剑又道:“都嘴下留情,嘴下留情,留一点,给她们都留一点!”

乌图木眉头一舒,轻笑道:“曹小强,你还是把你的那一份,留与谷主小师妹吧!”

第470章 幽嫣谷前让鱼眼

曹小强见状自是心急如火,眉头一皱,紧接着脱口而出道:“尔等都不嘴下留情,又如何还能有我的一份?都留一点,都快留一点,……”

虞丘长乐倒是心生欢喜,旋即指着这一条大鱼的骨头支架,满不在乎的轻笑道:“骨头就留给你吧!听说吃啥补啥,骨头吃多了才会硬气。堂堂正正的陈留王,还要领着孟婆江南、江北受苦受难的乡民一道重夺帝位。不硬气不行啊!”

曹小强这一次不太高兴,又拿陈留王说事,虽然这一些话耳朵已经听出了茧子,可是茧子要是无意之间被刺破了,还是会耳疼的。

“你这燕人,你家祖辈也是孟婆江北之地受苦受难的乡民。不如,就先啃它几条鱼骨头,与诸位示范一回。身为幽嫣谷墨家二师兄,又如何不硬气的冲在最前面呢?”

虞丘长乐一时无言,毕竟一张嘴巴正忙着满口嚼食鱼肉下肚。

食而不语,这是圣人之言。圣人之言,那是必须要听进去的。

贺兰大山在一旁止住了咀嚼,仰头轻笑道:“想我燕人之威,何须再啃食这鱼骨头?不怒而自威!那张飞能称之为燕人,关羽、刘备也曾长居燕地,皆可称之为燕人!公孙瓒、赵云之辈,也当属燕人!”

“刘、关、张,海内大名,够硬气吧?一个编席卖鞋的、一个打枣卖豆的、一个杀猪卖肉的,也没听说过啃食鱼骨头,一样硬气!”

“这,就是燕人之威护体。六师弟,你这曹魏魏人之后,可少了几分燕人之威,你自家不啃食鱼骨头补一补,别人可不能代劳啊!”

“……”

陶渊明在一旁听得入神,旋即仰头长叹道:“无论燕人也好,还是秦人也罢。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尊晋为共主,孟婆江北之地几人称孤几人称王,人心思晋,那也都是实实在在的晋人。只可惜这一个晋人没有燕人之威,没有秦人的虎狼之师,只有五石散兑酒啊!”

“方今天下,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五石散兑酒给祸害了,哎,……”

庞飞龙旋即也停止了咀嚼,长叹道:“这事它能赖谁?司马家一家之大过错。大汉七国之乱,就是前车之鉴。晋国却分封二十七路诸侯王,这才是祸根之源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最后苦的,还是咱们这一些最底层的乡民!”

“上梁不正,故而受不得风吹雨打;根基不稳,故而受不得地动山摇。大厦将倾,又无齐心协力的忠勇之士,唯有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秉承‘天志’,与万民一次希望,……”

庞飞龙言毕,空气一时凝结而又沉闷。突然,一阵轻风拂过,送来一绺又一绺桃花香。

此刻,虞丘长乐只是盯紧这一条大鱼骨头,缓缓又道:“陈留王,我等有燕人之威护体,不需啃食鱼骨头。你呀,确实还得啃一啃!”

曹小强偏头不理虞丘长乐,没想到不经意之间却瞅见一脸愁容的陈旭嫦,一时骤起一股五味杂陈。

陈旭嫦本来趁着几座灶台一时空闲之际,也想出来看一看九尺大鱼究竟烤成了什么模样。

可是,刚走到幽嫣谷门口,见只剩下了白花花的鱼骨头支架,虞丘长乐还怂恿曹小强啃食鱼骨头,心里一阵嗔怒,掩面往回奔去,在一处空闲的屋子里泪流满面。

如今,这么大一条鱼,难道都被曹小强一个人啃完了?鱼肉吃完了还不够?还得啃食鱼骨头?这一种“穷病”,可又该怎么治?

病得不轻,又无能为力。只有一个人继续默默的流泪,……

曹小强摆手一扬,极速割下了一块零星鱼肉,往幽嫣谷内奔去。

虞丘长乐也不嘲笑,由着曹小强自去。毕竟,女为悦己者容,与陈旭嫦送鱼肉也不算丢脸。

“吃,吃,吃,都吃!听说,圣人吃鱼,先吃鱼眼。这两个斗大的鱼眼,有没有谁想试一试的?”

“虞丘长乐,你可真逗。咱们燕地里的鱼,你又不是没吃过。那鱼眼,干干巴巴,一点也不圆润。这么大的鱼眼,说不一定还涩喉!”

“涩不涩喉,一试便知,一试便知了。来,南宫崎、乌图木,削一只鱼眼下来,与贺兰大山先试试!”

“虞丘二师兄,得令!”

南宫崎双手出剑,乌图木双手一撑,一通撕裂,噼噼啪啪一通砍裂,顷刻之后,一只鱼眼呈在贺兰大山跟前。

“贺兰三师兄,你请品尝!”

贺兰大山眼珠子一斜,旋即咕噜一转,右手迎出道:“五柳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圣人之为。活生生的圣人在此,该当借花献佛!”

南宫崎与乌图木也觉得贺兰大山言之有理,旋即玄色行头一闪身影,立于陶渊明身前一尺处。

“五柳先生,但请一尝!”

陶渊明一时无法推辞,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旋,鱼眼咯吱一响,脆皮裂开了一条口子,之后青锋大刀横竖一戳,划出了一堆湿漉漉的桃树脂油一般的东西,一股清新的幽香气息夹杂着桃肉味,馋人。

陶渊明右手抠了一块入嘴,骤起一阵惊声道:“虽然干干巴巴,但是入喉柔,美味,世间的美味!”

陶渊明这一语,一时惊起了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各自奔到鱼骨头支架上去削另一只鱼眼。

曹小强一时找了好几间空闲的屋子,总算找着了陈旭嫦。

“谷主,请尝一尝大鱼!”

“不要,你都不够吃。本谷主又如何能夺你口中之食?你看,那么大一条鱼的肉都下了肚,你这一肚子,还怎么这么小?想不明白啊!”

“瞎说,瞎说,你听谁瞎说的?那一条大鱼的鱼肉十之**都分给了桃花源中的乡民,那剩下的十之一二,一半以上也分给了乡民。剩下的这一点鱼骨头支架,几位师兄白忙活一场,不太乐意啊!”

“哼,原来如此。害某一些人白操心了一场。多情总被无情误!”

“谷主嫦嫦,嫦嫦谷主,来,你先尝一口。待会,我要留一些给大师兄,还有纯依香儿女侠。不然,都被他们几个吃光光了,……”

陈旭嫦一时倒也不拒绝,先撕起了一块鱼肉,只道:“好吃。”

之后,一把捉过那一块鱼肉往后厨一旋身影,急切又道:“强强,何必多此一举。眼下就可以让慕容白与纯依香儿女侠尝尝去!”

曹小强意犹未尽,本想再呼一声“你别走”,可惜陈旭嫦的玄色斗篷一旋,早已没有了踪迹。

曹小强耷拉着脑袋,又奔出了幽嫣谷,看见一众人等已经分食着鱼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此时此刻,庄严子与葛洪从幽嫣谷另一边小道步了过来。

原本庄严子与葛洪在远处的大路边的一块青石上盘膝论道。

只是,拿着鱼肉的乡民路过之后,对两位高人鞠躬不止。一时又打断了论道,不得不起身来寻。

庄严子一看这么大的一条鱼骨头支架,佯装大吃一惊道:“眼下,这是人吃鱼,还是鱼吃人?”

虞丘长乐大吃一惊,旋即捧过鱼眼,毕恭毕敬又道:“庄严子前辈,你才是桃花源中的圣人,又怎么能少得了你呢?来,恭请品尝!”

庄严子轻抚鬓发,旋即扭头又道:“道友,葛道友,你先吧!”

葛洪拂尘一扬,毕礼又道:“尊老爱幼,似贫道这般。还是庄严子前辈你先,你先,你先啊!”

虞丘长乐见状后背骤起一阵鸡皮疙瘩,旋即又瞅了一眼鱼眼,脱口而出道:“庄严子前辈、葛道长,眼下这么大的一个鱼眼,大可同时出手啊!全然不用分先后,五柳先生,你说是这一个理吗?”

陶渊明一时为难,沉思之间,缓缓又道:“佛曰:不可说。”

庄严子倒是不客气,径直率先下手,脱口而出道:“这鱼眼,可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可不能浪费,可万万不能浪费了,……”

“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一众人等大笑之际,慕容白摆好了全鱼宴,大声疾呼之间,又见一众人等齐聚,自然欢喜。

庄严子与葛洪年长,安排于正上方;陶渊明与庞飞龙是客,安排于正右方;余者围上空缺。

大圆桌台上一应全鱼,色香味俱全,一时馋坏了众人。

庄严子率先开口道:“嫦嫦,第九十八代谷主之事,你可选好了黄道吉日?上一次,悄悄一个人回来就已经立好了灵位,怕是没想到越女剑会八剑重聚吧!”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闻言,一时缓缓压低了脑袋。生逢乱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旭嫦沉思之间,眼中一闪掠过惊喜之光,若有所思道:“庄严子前辈,黄道吉日,你不是最在行的吗?小女子又何必舍近求远?”

第471章 陶渊明善结道缘

“好一个舍近求远,好一个舍近求远啊。依贫道之见,择日不如撞日,贫道这就开始大笑七天七夜,嫦嫦,你看可好?哈哈,哈哈,……”

庄严子开怀大笑,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旋即生出了九分伤感,心中更是滋生着挥之不去的愧疚。

毕竟,鸟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敌不过五斗米道孙秀而四散溃逃,要是没有陈静及时现身,只怕已经落下了忘恩负义之名。

幸好,又似天赐缘分,也如天可怜见,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这才得以顺利重聚。

眼下,慕容白身为大师兄,也最为年长,旋即满上一盏桃花酒,紧接着毕恭毕敬起身,对陈静正色道:“要不是纯依香儿女侠现身,我等怕已经铸成了大错。这一盏酒,我等幽嫣谷墨家弟子必敬!”

玄色身影闻声一直,一闪七绺身影把盏,齐声高呼道:“我等幽嫣谷墨家弟子,愿奉纯依香儿女侠为师,同心同德,力诛孙秀!”

陈静一时受宠若惊,把盏极速起身又道:“诸位,诸位大侠,折煞在下了。有道是:一门不投二师,在下实不敢当啊!况且,这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故居之地,此言一出,不妥,实在不妥啊!”

“诸位大侠且放宽心。在下与孙秀之仇,不共戴天。在下一定会助诸位大侠一臂之力。助人也是助己,无需客气,无需客气啊!”

“……”

庄严子又是一通哈哈大笑,葛洪缓缓只道一个字:“善!”

陈旭嫦把盏一正,旋即一饮而尽,悠悠说道:“纯依香儿女侠,力诛孙秀,但同盏中酒,永不相负!”

“纯依香儿女侠,永不相负!”

“永不相负!……”

“干!……”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眉舒眼笑之际,一仰而尽,庄严子还是一通哈哈大笑,葛洪缓缓只道:“善!”

陈静自是仰头一饮而尽,把盏左右一倾,滴酒不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这才安心入座。

庄严子环视了一众人等,旋即缓缓又道:“嫦嫦,上一次你悄悄归来之后,贫道就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立了衣冠冢。方才得遇道友,忙着论道忘记了这一茬。衣冠冢之地,也在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之墓地。贫道,也只有如此与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善后了,可怜的人呐,哈哈,哈哈,……”

庄严子此时此刻的笑声中夹杂许多酸楚,更有许多无可奈何。

陈旭嫦自小也受庄严子照顾,要是庄严子不修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也不是幽嫣谷墨家的人,或许还能百年好合。

莫奈何,这就是天意。

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陈旭嫦眼中一闪有泪光,紧接着满上一盏桃花酒,悠悠又道:“小女子多谢庄严子前辈周全之恩!”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再行满上一盏桃花酒,旋即起身恭敬道:“我等多谢庄严子前辈周全之恩!”

庄严子一时也无法推辞,况且桃花源中的这一种桃花酒,似酒不是酒,也不算犯着道家禁忌。

庄严子旋即又是一通哈哈大笑,紧接着起身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左右一倾,也是滴酒不留。

“诸位大侠、后生小辈。秉承‘天志’,何为‘天志’?‘天志’不是天,‘天志’它也不是志;‘天志’高于天,又长于志。天,即是天道,周而复始;人,即是人道,周而不复始,故而以志复始。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之遭遇,哈哈,哈哈,……”

“诸位大侠,怕不怕?人若不能周而复始,必定今日重聚之后,兴许明日就不能重聚了。水无常形、人无常势,正应了道家庄子之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如此,就不怕聚少离多了。就似如今贫道,也不知道是蝴蝶变成了贫道,还是贫道变成了蝴蝶,哈哈,……”

“……”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听庄严子说到蝴蝶,径直仰头一饮而尽,各自把盏左右一斜,即刻入座。

庄严子左右瞥了一眼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不悦道:“不听贫道言,吃亏在眼前。记住: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哈哈,哈哈,……”

陶渊明在一旁把盏轻笑道:“庄严子前辈,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那么白马究竟算不算是马?”

庄严子一时兴起,旋即把盏一通轻笑道:“自然是白马非马!就似五柳先生不是五柳,五柳亦不是五柳先生!那又有何不妥的呢?”

陶渊明极速摆手一扬,旋即又道:“庄严子前辈,要是白马非马,那自然母亲非亲、大道非道咯?”

葛洪眼前突然一亮,又多看了一眼陶渊明,毕礼又道:“五柳先生好一句‘母亲非亲’、‘大道非道’,这一句,足可杀尽天下伪善之人、修道之人。诛心之论,诛心之论啊!要是‘母亲非亲’,生不孝子不是多此一举?要是‘大道非道’,还要天道做甚?大道于天,大道即天道。天道非道,暗无天日,暗无天日啊!”

陶渊明把盏一扬,旋即一饮而尽,紧接着又道:“葛道长,葛道长息怒啊!‘母亲非亲’、‘大道非道’,不正是桃花源之外的世道吗?”

葛洪一时无言,庄严子却轻抚鬓发,意味深长又道:“五柳先生能出此言,亦是与道家结缘了。”

空气又一次凝结而沉寂,就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永夜。

陈旭嫦总算等着了这难得的一次空闲,旋即张臂招呼道:“大家都快尝一尝纯依香儿女侠的手艺!”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先看了一眼陈静,而后又看了一眼慕容白,左右张望之间,骤起不可思议。

“大师兄要是手艺不精,该当与纯依香儿女侠学一手。咱们不说:一门不投二师。可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诸位以为如何?”

“不愧为陈留王,一言中的而又一针见血。诸位师兄弟,曹小强要是重夺帝位,帮?还是不帮?”

“天意让我等帮,那就帮;天意不让我等帮,必是白忙活一场。这不正是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天命不可违,天意又不可忤逆。否则,愧为幽嫣谷墨家弟子!”

“诶,诶,诶,好不容易重聚一堂,如今在诸位前辈面前,又如何能丢了自家的脸面?不嫌害臊?”

“谷主小师妹,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相聚一堂自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又如何算家丑不可外扬?没有的事,全然没有的事!”

“……”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嚷嚷吵闹起来,一时便没有了庄严子与葛洪张口说道的机会,不得不双双拿起筷子,一戳就是一颗鱼眼。

陶渊明与庞飞龙也不见外,一双筷子下去,又是一对鱼眼。

“好鱼,好鱼,真是好手艺!”

庄严子故意大声一言,顷刻打断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吵闹。

陈静闻言,又不得不拱手相谢道:“庄严子前辈,谬赞了!”

庄严子举筷入口,一脸满足,旋即又道:“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遇;非常之遇,必有非常之能;非常之能者,必是非常之人!”

庄严子旋即又环视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目光最后落在了陈旭嫦脸上,急切追问道:“嫦嫦,越女剑八剑重聚,今后有何打算啊?”

陈旭嫦沉思了片刻,旋即脱口而出又道:“庄严子前辈,小女子本想立一个衣冠冢,如今前辈先人一步,待选一个黄道吉日,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去祭拜一回。然后商议如何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

庄严子一脸委屈道:“祭拜与否,也无关紧要了。只要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常在尔等心间,无需此等繁文缛节。人死又不能复生,该当大笑相送,哈哈,……”

“只是贫道与五斗米道,以及葛道长上清派,同为道家中人,嫦嫦之言让贫道一时坐立不安呐!……”

“葛道长,道家之争如今祸及天下,又让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命丧无声之雷下,呜呼哀哉!葛道长,可心疼、心伤、心碎?……”

“……”

葛洪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旋即缓缓又道:“庄严子前辈,五斗米道皆视其它派别为旁门左道,无时无刻都在迫害其他道友,贫道是心碎了无痕啊!五斗米道,当灭!”

“如今,道家上清派只剩顶上三道,余者早已如鸟兽散。五斗米道之威,又有谁敢不要命入上清派?”

“……”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既然上清派顶上三道尚在,将来或许还能助一臂之力,急切追问道:“葛道长,上清派顶上三道,都有谁?葛道长是青云道长?还是左、右护法?”

葛洪骤起一脸尴尬,旋即缓缓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上清派又非五斗米道,又何来青云道长?又何来左、右护法之说?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上清派只剩三人!”

第472章 庄严子三问谷主

“三,三,三人,如今就只剩下三人?偌大一个道家嫡传上清派就只剩下三人?让道祖老子情何以堪?要说贫道这一派,只剩贫道一人,只因桃花源就这么大一块地方。桃花源外偌大之地,就只剩三人,实在心寒,让贫道也万分心寒呐!”

庄严子这一次没有哈哈大笑,也没有一点丁兴奋之色。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闻言也是大吃一惊,虽然这一些年来与五斗米道周旋力敌,但是上清派唯一只有葛洪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为友,故而与其他上清派弟子从无来往。

陶渊明沉思之间,缓缓开口又道:“葛道长所言上清派顶上三道,只怕只有葛道长还算上清派,余等二道,也不算得上清派了吧!”

陈静吃惊道:“五柳先生,这又是为何?莫非,上清派也变了?”

陶渊明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旋即仰头一饮桃花酒,紧接着缓缓又道:“时也、势也、命也!如今天道沦丧,倾巢之下岂能有完卵?上清派唯有葛道长还守着初心,余等修道之人,初心都已沦陷了多年!”

“世人皆以为,生逢乱世,修佛修道可以避祸?殊不知,桃花源之外的乱世,修佛修道也不能独善其身!孟婆江北之地,灭佛才没过多少年月,五斗米道兴风作浪又这么多年。似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士族大户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唯有沉溺于五石散兑酒而解忧。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啊!”

“……”

葛洪长饮一盏桃花酒,旋即一阵长叹道:“五柳先生所言极是。南山郡只因贫道与庄严子前辈交厚,先前又有五柳先生周全,更有一众幽嫣谷墨家大侠抬爱,贫道这才长命于今,不然,命必绝矣!”

“如今,上清派顶上三道,除了贫道之外,在东山郡有陆修静、在土城郡有寇谦之。陆修静最年少!”

“建康城中原本有五斗米道孙秀一手遮天,奈何建康城本在东山郡内,东山郡几乎为司马氏把持。可是东山郡在汉末孙吴之际,一直由陆家人把持。故此,陆家又与建康城内的王、谢两家均势。前番五斗米顶上三道在南山郡落败,只怕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山雨欲来!”

“陆修静佛道儒兼修。寇谦之不但兼修佛道儒,更是逢人以儒家之言以和为贵;逢人必是道友,又是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的师傅,故而五斗米道对他也是敬而远之。孟婆江北之地朝廷还授国师之职!”

“……”

陈静默默嘀咕着,看来土城郡寇谦之,恐怕指望不上了。要力诛孙秀,自然绕不过去释远;绕不过去释远,寇谦之更加绕不过去。

至于陆修静,与建康城中的王、谢二家均势,可王、谢二家已经绕不过去了,这一种均势,是敌是友,确实一时还难以分辨。

如此想来,上清派确实已经都变了。除了葛洪之外,想要另外二道力诛五斗米道孙秀,难!

庄严子一听到寇谦之,逢人必为道友,还为国师。一时骤起了眉头,紧接着一盏桃花酒下肚,长叹一口气道:“修道之人,与人为善,自是上善若水!只是,逢人皆为道友,贫道实在不耻,不耻啊!”

“罢了,罢了,罢了。如今,嫡传上清派都成了旁门左道,看来五柳先生方才之言如雷贯耳!大道非道、天道非道。众生皆苦啊!”

“对了,嫦嫦,你还未与贫道说道详细打算。要不然,贫道也离开桃花源入世而去,助诸位一臂之力与五斗米道一决高下,天道不可荒废、大道不可束之高阁啊!……”

一众人等闻声大吃一惊,没想到庄严子想以一己之见扫清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只是,眼下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庄严子离开桃花源。

毕竟,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要是一时半会离开了桃花源,还有庄严子;可要是庄严子也离开了桃花源,桃花源兴许再难成为桃花源。

一城一池,也都要有一个镇得住的人物,幽嫣谷墨家九十八代谷主已亡,庄严子万万不能走。

况且,陈旭嫦虽然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一时也难以镇住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

毕竟,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常以燕人自居,又常以刘、关、张燕人之威常念于口,这不是思晋,也不是思魏,而是思汉。

曹小强这一个夹在汉与晋的身份,也让陈旭嫦左右为难,要是与曹小强走近了,兴许会让慕容白三人生出疏远之心;要是与曹小强走远了,又怕会凉了曹小强的心。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好不容易相聚,也没能让陈旭嫦安心一次。

要是庄严子离开了桃花源,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就似失去了家中的长辈。那么,桃花源中幽嫣谷墨家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陈旭嫦自是不许,旋即长饮一盏桃花酒道:“庄严子前辈,桃花源是这一个世间唯一的一处净土。即使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全部战死!嫦嫦也不许你离开。桃花源在,庄严子前辈必须在,不许商量!”

陈旭嫦这一言,慕容白起身相合道:“庄严子前辈,你可得与这幽嫣谷墨家弟子守好这一个桃花源。即使在桃花源外一时杀散,似眼前这般重聚一堂,也是天赐缘分!”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旋即起身抱拳又道:“恭请庄严子前辈守好桃花源,我等无非战死!”

庄严子缓缓只道:“哎!”

葛洪旋即右臂一扬,招呼着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入座,旋即指着陈静又道:“诸位大侠,有纯依香儿女侠在此,不必过多的担忧!”

陈静一时笑而不语。

陈旭嫦入座又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不计个人生死,都是刀口剑尖过活的日子,桃花源就是寄托之地,人剑皆可亡、寄托不可亡!”

庄严子摆手轻笑,又饮一盏桃花酒,道:“贫道,如今卖命成幽嫣谷墨家的管家咯。桃花源这一处地方,看来要与贫道孤独终老咯!”

葛洪轻抚鬓发又道:“庄严子前辈,不是还有贫道与你论道吗?哈哈,又何须再言孤独终老了?道生一,一生二,亦是道法自然!”

庄严子一时若有所悟,旋即也一抚鬓发,扭头轻笑道:“葛道长,葛道长,言之有理啊。不过,方才那一次论道,被路人打搅了,还未分出谁胜谁负。不如,接着再论一场,诸位大侠也好做一次见证!”

陈旭嫦眉头一皱,旋即张驰筷子又道:“这么好的菜,光顾说话,凉了就不好下肚了。凉了,那可是对纯依香儿女侠手艺的不认同!”

庄严子一听,旋即举筷子随便一夹,入口又一盏桃花酒,之后环视一众人道:“贫道不论道了,贫道此刻不与葛道长论道了。菜,是好菜,可不能凉了。鱼,也是好鱼,吃下了肚,就已经化成了蝴蝶!”

一众人等又是无语至极,只顾低头夹菜、入口、咀嚼、下肚,……

紧接着,又是桃花酒“咕噜、咕噜”一下肚,如林中山泉入耳,一阵微风又飘过一阵微风,……

又过了好一阵子,庄严子似有所悟,旋即放下筷子,紧接着急切又道:“嫦嫦,这大白天的,天还又未黑,你可不能瞎灯抹黑的糊弄贫道呐!自始至终,你有说过如何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了吗?”

庄严子这一言如刀似剑,让一众人等止住了欢快的筷子、停下了来回的汤勺、放下了酣畅的酒盏。

陈旭嫦一时兴起,旋即指住陈静又道:“庄严子前辈,如今有纯依香儿女侠精妙绝伦的剑法,还有北斗七星剑阵,五斗米顶上三道都杀逃一次了,待南山郡夏侯太守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赶上去,一剑封喉!就是这么简单!”

庄严子急切又道:“要是寻不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呢?”

陈旭嫦随口又道:“继续寻!”

庄严子急切再道:“要还是寻不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呢?”

陈旭嫦悠悠又道:“接着寻!”

庄严子急切还道:“要是接着还寻不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你又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陈旭嫦有一些急了,正当左右张望之际,瞅见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面上闪过一绺诡异之笑,右手一扬,厉声说道:“让他们去寻!”

庄严子拍手称快,道:“这就对了。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要是他们中谁不愿意,贫道丢他进桃花源外的那一弯清水中,去摸一摸大鱼!哈哈,哈哈,……”

陈旭嫦又瞥了一眼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虽然都是师兄,可眼下还得听这一个小师妹的!

谷主之令,不得不从!

陈旭嫦万分感激一拱手,旋即又道:“庄严子前辈,小女子现在就想看一看,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这一众师兄摸鱼的样子!”

第473章 秉烛入九层之台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闻声低头一尺,只顾默默的夹菜、入口、咀嚼、下肚,而后满饮一盏桃花酒。

庄严子左右斜视之间,仰头又一通轻笑道:“嫦嫦,你看你这一众师兄,眼下又这么乖。贫道,又如何下得去手?贫道,又怎么能忍心呢?都是幽嫣谷墨家九十八代谷主的徒儿,手心手背那都是肉啊!”

陈旭嫦呶嘴不言,极速夹着一只鱼泡,缓缓咀嚼之间,一脸灿烂就似春天里的一朵花儿,道:“哇,哇,好好吃啊,好好吃的鱼泡!”

陈静一时兴起,旋即指着汤盏中漂浮着的一只鱼泡,道:“好吃,那你就多吃一点,每一锅出来的味儿,全然都不是一种味儿哟!”

陈旭嫦自是极速起身,又瞅着远处的几个盘鼎,自是不客气。

庄严子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之后淡淡说道:“嫦嫦,这一次回来之后,你可得去流莺阁多看一看。夜中的风光,可美着呢!”

陈旭嫦一时听出了弦外之音,自是点头不再多言。以前每一次出入桃花源之后,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总得寻一个机会去流莺阁下的“九层之台”检查一回机关。

如今,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已然不再,这一切自然落到了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身上。

陈旭嫦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随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去过“九层之台”,在那一个时候,只是觉得机关没有受潮发霉、没有破损断裂、没有失灵便是万事大吉。

现在想来,虽然也是那么一回事,但是轻轻抹过机关之物,又会多生几分情愫,自是人间有情。

“庄严子前辈,小女子知道了。这一次,让一众师兄也跟着去,没摸成大鱼,也当罚他们一回!”

“你是谷主,贫道又如何能多言呢!切记:小心,万分小心。”

“知道啦,庄严子前辈!”

就这一个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闯进来了三只大猫、五只大狗,左右来回之间突然一阵嚎叫。

“哇呜、哇呜、哇呜,……”

“汪汪、汪汪、汪汪,……”

一众人等左右张望之间,又没有见着一个人影,慕容白扔下一条鱼骨头,道:“猫,给你的!”

不料,其中一条大狗奔涌上前,一口就叼走了骨头。

“这狗,嗨!来,来,还有!”

虞丘长乐又扔下了一条鱼骨头,贺兰大山一时又紧随其后。

“哇呜、哇呜、哇呜,……”

“汪汪、汪汪、汪汪,……”

猫与狗又一通大叫,陶渊明一时自言道:“终归是老夫与飞龙,是桃花源外来的生面孔啊!罢了,罢了,罢了啊。一回生,二回熟!”

旋即,陶渊明与庞飞龙各自又扔下几条鱼骨与这一些猫狗。

这一些猫狗虽然得了鱼骨,但是低头咀嚼咽食之间,又是一阵呜咽的愤愤不平之气。

慕容白又扔下了几条鱼骨,旋即与陶渊明道:“五柳先生,不要与猫狗一般计较,吃菜,吃菜!”

“诸位前辈、大侠、女侠,都吃菜、吃菜,菜可别凉了。菜要是凉了入肚,那可是拔凉拔凉的!”

一众人等又一次觥筹交错。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也越渐暗了下来,庄严子与葛洪领着陶渊明与庞飞龙在幽嫣谷外打坐论道。

天光虽然暗下去了,但是月亮早已皎洁的挂在了夜空。

月华如霜,轻风拂面。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齐心收拾好残羹冷炙之后,紧随陈旭嫦与陈静之后,一道步入了流莺阁。

陈旭嫦无意回头之间,又对一旁的陈静道:“纯依香儿女侠,要是他们敢顶撞我这一个谷主小师妹,你可得帮我治一治他们!”

陈静微微一笑,环视了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只道:“好!”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只得无可奈何一通轻笑,各自手执一盏一尺高的烛台,右肩横放一块抹布。

陶渊明见状惊呼道:“这一干人等,眼下,又是为何啊?”

庄严子回头之际,旋即又仰头一通轻笑道:“五柳先生,无妨。咱们只顾接着论道。他们只干他们的正事,无非也都是例行公事!”

陶渊明一时点头不语。

陈旭嫦领着一众人等,从流莺阁第一层楼直上第九层,“咚咚”的脚步声如大小玉珠落铜盘,荡起的一绺又一绺成熟的桃肉清香,一时又馋得曹小强一阵急促的“咕噜”。

“饿吗?要是饿的话,让谷主小师妹允许你啃掉几根桃木扶手!”

“大师兄,以我之见,那还不如啃你的胳膊,胳膊上的肉,结实!”

“好了,好了,不许再吵闹了。谁要是再吵闹,一会儿多干活!方才,本谷主已经言明。纯依香儿女侠也在一旁,要是再不知趣,可别说什么:最毒妇人心;又或者: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的话!可都要记住了,大家都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养大的!当然,纯依香儿女侠除外,嘤嘤嘤、嘤嘤嘤!”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无言以对,毕竟陈旭嫦言之有理,确实也都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养大的不假。就是世间所有男男女女,大多也都是母亲生养长大的。

要说是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人,说出诸如“最毒妇人心”、又或者“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之类的话,以情理说来,倒也还情有可原。

只是,从小生养,要是说出“最毒妇人心”、又或者“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之类的话,那是忤逆母亲,忤逆祖母,亦或是忤逆外祖母,皆可谓不忠不孝之人、不仁不义之辈。

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又怎么可能说出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话呢?唯有沉默不语。

陈旭嫦面有八分喜色,旋即若有所思道:“还是庄严子前辈眼光毒啊,多乖的一众师兄啊,嘤嘤嘤!”

慕容白眉头一皱,旋即轻声嘀咕道:“谷主小师妹,大师兄我慕容白之下,也都年长了大家不少,这一个‘乖’字,你还是留与曹小强吧!咱们这一众师兄,就说是长得挫、长得笨,那也没有半点关系,……”

虞丘长乐附和也道:“慕容白言之有理。咱们,还等着看曹小强穿新郎官衣裳,那一身,才叫乖!”

贺兰大山附和又道:“两位师兄言之都有理。那我就补一句:曹小强,乖;谷主小师妹,乖;……”

你一言、我一语,一时倒让陈旭嫦与曹小强双颊升起了一小片、一大片的彩霞,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南宫崎与乌图木笑而不语。

陈静一时眉头紧锁,缓缓沉思之间,又不得不与陈旭嫦仗义解围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虽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说一家人话,可有时候还需要讲究场合。这一个‘乖’字,又岂能随便说出口!”

慕容白口快心直,道:“纯依香儿女侠,那你与咱们讲一讲,这一个‘乖’字,该什么时候说的好?”

江湖中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既然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都明白曹小强与陈旭嫦各自的心意,该当暗助一臂之力,旋即缓缓又道:“慕容大侠,这还要在下明说吗?当然是曹小强与陈旭嫦独自相处的时候咯。诸位大侠,对吧!”

南宫崎这才开口道:“纯依香儿女侠说的极是,一身新郎装、一方红盖头,到时候,那才该叫‘乖’!”

乌图木眉头轻舒,旋即又一通轻笑道:“乖与不乖,我才不去管。到时候啊,我只要一醉方休!”

陈旭嫦与曹小强一时无言,无意之间四目相对,温润有光。旋即又如流星一闪而逝,错开了目光。

况且,正事要紧,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倘若再四目相视下去,面红耳赤更加羞于见人。

还好,近身的曹小强手中的烛台,故意离得远了一些,这才没被一众师兄看到更多的窘迫之相。

此时此刻,陈旭嫦已然立在流莺阁第九层的正中央,一手扶正悬空的半截立柱,伸手左右一通极速的鼓捣,紧接着这一根半截立柱一收一缩,之后置于内侧的手扶楼梯开始无声无息的往地下旋转。

陈静第一次来流莺阁第九层的时候,全然也没有在意这一根半截立柱,当初以为是还未完工落下的败笔,又或者是为了在中间挂上一个灯笼故意留下的木桩子。

眼下看来,不经意间留下的物件更能出其不意,也更能迷惑视线,大有“无招胜有招”的气势。

手扶楼梯继续往下,看来只要流莺阁内的九层楼台落到底,也就成了真真正正的“九层之台”。

咚!

一声微微的空灵之响,手扶楼梯止住了旋转,之后四周的天光确实比方才暗下了许多。

“白白、乐乐、山山、崎崎、木木、强强,还有静静,万万小心。这是‘九层之台’第一层,咱们得每一层查看一番,得顺楼梯往下,直到‘九层之台’第九层!”

第474章 入九层之台归来

“谷主小师妹,这一趟活儿,历来都是谷主之位专属。如此,这么多人一同前来,莫非,谷主之位大家也要轮着做一回不成?哈哈!”

“白白,白白大师兄,不要瞎起哄啦,你身为一众师兄之首,可知道纯依香儿女侠在此。哼!”

“谷主小师妹,就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太认真,你看这下边黑漆漆的像是无底洞,张口说一说话儿,也就不心慌了,你说是不是?”

“两位师兄说的极是。这就是谷主小师妹你的不是了。白天抽空来不行吗?非得夜里来,不知说你什么好!哎,终归是女流之辈啊!”

“本谷主就喜欢夜里来,不服?可别小看女流之辈,白白、乐乐、山山,要是不服女流之辈,待会儿出去与静静打一场,看谁还敢小瞧女流之辈!要是师傅她老人家还在,一个个该当掌嘴二十,哼!”

“……”

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一时无言,毕竟,陈静越女剑上的功夫,慕容白已经领教过了一次。

一人不敌,三人同上一样也会不敌!倘若再一次动手,必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办两家事了。

况且,陈静越女剑上的功夫强太多,敌十次、敌百次,与敌一次的结果相同,技不如人更为丢脸。

当然,慕容白三人早就把陈静当成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的存在,又岂能再一次出手?

陈旭嫦眼下仗着陈静在旁,心中自是无比踏实,就如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在旁,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一众师兄不服也不行。

吵闹声渐止,脚步声空幽。

陈旭嫦领着一众人等往右边一处干爽的青石过道缓缓步了过去。

一块又一块五尺长、四尺宽、三尺厚的青石,错落有致垒成的高墙过道,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过道清幽,脚步声一时如雷贯耳,这里没有滴水声;没有蚊虫嗡嗡响;没有飞鸟走兽声。只有或急或缓的一通大小不一的呼吸声。

一众人等走过了数十步之后,路转之际,眼前突然一阵光明,宛若置身桃花源外的月色下。

入眼的是一根根比牛还壮的玄色立柱;比猪还壮的玄色横梁;比羊还壮的玄色连杆;一根又一根大小不一的玄色连杆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玄色连轴,一些玄色连轴上盖着长短不一的玄色齿轮链条,……

这里就是流莺阁地底下的地下世界:九层之台。也是桃花源中除了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与庄严子以外无人能再知道的地下世界。

这一方地下世界,与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身玄色行头一样,全然是融为一方玄色的世界。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一通感叹,忍不住疾呼道:“巧夺天工,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见状自是瞠目结舌,慕容白率先开口道:“我的天,我的天啊,谷主小师妹终于让我等师兄大开一回眼界了,这还得托谷主小师妹的福啊!”

“谷主小师妹,你看,这一众机关器械,好似并非寻常之物,师傅她老人家有与你说道说道吗?”

“……”

慕容白急切一问,倒是一语中的,确实问中了眼下这一众人等心中所想,一众人等的目光全然落在陈旭嫦那一张得意至极的脸上。

毕竟,一个个都是大侠,如今也是纵马江湖之辈,又非初入幽嫣谷墨家的弟子,要是多看一眼,还是能看出其中的一些端倪。

“问得好!师傅她老人家与我说过,这一些机关器械所用的玄铁,并非寻常之铁,而是天外飞来的寒铁,故而能在桃花源地下运转千年之久,要是寻常农家所用的铁器,早就锈成了一堆零星的渣滓!”

“镶在铁器上的木质连杆与齿轮,都是从桃花源外的山上砍下来的千年古树经过特殊药水泡过的。故而这一千年来,木质成色也没有变化几分,宛如新伐木材!”

“这还只是第一层,一直往下到第九层,连杆与齿轮会越来越大。虽然一直越往下走,但是并不会潮湿阴暗,空气也不会沉闷,与第一层一样干爽、一样的清爽,……”

“……”

陈旭嫦领头一通解说,又指着最为庞大的几处机关器械,娓娓道来其中的原理,一时更为得意。

说话之间,又让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左边一擦、右边一拭、前边一抹、后边一弹,上下来回折腾之间,几乎全无一粒尘埃。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是听得入神,也便未再多说一字半句。对于谷主令,无非:干就完了。

第一层没过多久的功夫就看完了,紧接着又是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以至于最后的第九层。

正当一众人等第九层拐过过道之后,也正如陈旭嫦先前所言,这一些铁制的、木质的机关器械比第一层不止大了一倍,有的三倍,有的五倍,更有甚者十倍。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看得兴致,陈静在一旁淡淡说道:“如此看来,桃花源好似就是掩盖在流莺阁下的这一些机关器械外罩的一件袍子,而这一些机关器械只是桃花源的全部里子,嫦嫦,是这样吗?”

陈旭嫦眉开眼笑道:“纯依香儿女侠,果然非同一般。这一次,又被你说中了。所以,要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与庄严子都离开了桃花源,只怕桃花源就不是桃花源,道理就在此处。很多时候,庄严子前辈也会到‘九层之台’来。所以说,庄严子前辈绝对不能离开桃花源!”

陈旭嫦右手轻轻一滑,如风滑过一根比牛还壮的玄色连杆,入鼻一嗅,还有一股浓浓的杏仁味,之后飘悠着一股淡淡的桃叶清香。

紧接着,陈旭嫦又在一处极其不起眼的玄色连杆上不经意一摁,之后骤起一阵的声音。

“走啦,走啦,该走了!”

陈旭嫦一通大呼,虽然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有一些不舍,但是流莺阁也在幽嫣谷一旁,待以后白天寻着机会,征求到陈旭嫦的同意之后,还可再来一睹为快。

毕竟,白天看得更为直观,也不至于这般仓促而来,扫兴而归。

正当一众人等立在台阁正中之际,在幽暗的烛光之中,手扶楼梯缓缓的反向上旋,看这一副光景,要离开“九层之台”回流莺阁了。

就在此刻,慕容白若有所思,之后又一脸诡异之笑,道:“谷主小师妹,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了?光顾着与我等说话,只怕忘记了检查机关器械了吧!”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骤起一阵哄堂大笑,嗡嗡的声响在手扶楼梯回旋之间,回荡、再荡、又荡!

陈旭嫦先是白了一眼烛台,紧接着又白了一眼慕容白,径直轻飘飘如烟如云又道:“白白大师兄,你以为嫦嫦会有你说的这么傻吗?”

“你们只顾着看稀奇,可嫦嫦我在给你们讲稀奇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该看的机关器械;给你们指点稀奇的时候,顺带就检查过了该看的机关器械。就是某一天,要是你们私自闯了进去,要是没有一点悟性,小心进得去‘九层之台’,却回不了流莺阁,嘤嘤嘤,嘤嘤嘤!”

“……”

陈旭嫦目视陈静一通轻笑,之后两人仰头又是一通哈哈大笑。

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止住了笑声,低头不语。看来,要想胜过女流之辈,至少此刻没戏。

既然没戏,沉默是金。

陈旭嫦自持得意,径直一通手舞足蹈,旋即轻笑道:“想要欺负你们谷主小师妹,可没那么容易!”

咚!

旋转的手扶楼梯戛然止步了,一众人等急促抬望眼之间,皎洁的月色已经透过窗台落在了玄色行头上,如今确实又回到了流莺阁。

幽嫣谷外不远处的庄严子与葛洪,论道之战极其激烈。

陶渊明在一旁不知道该帮谁,毕竟好似帮谁都可以,又好似帮谁也可能都不对,一时左右为难。

庞飞龙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一时确实又无可奈何。

陈旭嫦让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先回幽嫣谷中,旋即又与陈静一同上前,左右环视之际,说道:“庄严子前辈、葛道长、五柳先生,无论高谈大道还是天道,不远不近,它就在那里。天黑了,今天该当终了了,来日再论,也错不了时辰。”

庄严子自是满脸不悦,旋即扭头愤愤道:“嫦嫦,老人说话不许从旁多嘴。贫道与你说过多次吧?你这一多嘴,吓跑了贫道脑袋中的大道与天道,一时无言以对葛道长,该当如何?你说该当如何啊?”

陈旭嫦若有所思,之后支支吾吾又道:“庄严子前辈,兴许,你脑袋中的大道与天道,都变成了一只只花花蝴蝶了吧!要不,庄严子前辈也变一回蝴蝶,把大道与天道追回来?那么,这个,蝴蝶翩翩飞,蝶儿,蝶儿,满天飞!嘤嘤嘤、嘤嘤嘤!”

第475章 幽嫣谷墨家前因

庄严子面色苍白而又极度无语,一时又找不着一字半句来答复陈旭嫦,唯一只有不理陈旭嫦。

陈旭嫦又淡淡的环视了一众人等,看一个个“执迷不悟”的样子,径直缓缓又道:“诸位前辈高人,论道还得留足精气神。要是精气神不足,如何能论道论得痛快?还望一众前辈、高人早一些时候歇息!”

庄严子白袍凌空如烟一扬,之后轻飘飘如风又道:“歇息?天大的笑话!贫道这一次要是未论出高低对错,如何能半道而废去歇息?即使三天三夜,贫道也在所不惜!”

“对了,还要与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大笑相送七天七夜。那贫道就一边论道、一边大笑。如此这般,两相不误,妙哉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你死得好惨,一路走好!葛道长,方才说到那儿了?给贫道一句准话,快接上!”

“……”

陶渊明在一旁轻拂衣袖,支开陈旭嫦与陈静道:“两位女侠,还是不要管我等了。圣人有言:余音绕梁,三月而不知肉味。看来,眼下滔滔不绝,该当三日不绝于口了。去吧,去吧,各自散去了吧!”

陈旭嫦打着一个长长的哈欠,眼中骤起一闪游离的目光,也不再与陶渊明多言,径直缓缓又道:“庞飞龙,进屋左拐之后左拐,从左拐之后的第一间以下的四间屋子,想要歇息的时候自行安排!”

庞飞龙旋即点头不语。陈旭嫦与陈静一同进屋右拐之后右拐,各自收拾一番后,接着吹灯歇息了。

毕竟,从郡城到桃花源,一路行来,已经打斗、折腾了一天,也该是时候恢复一回精气神了。

夜已深沉,桃花源中的夜,从幽嫣谷内透着一股悠悠的静谧。

头遍鸡鸣,陈旭嫦与陈静一同起身去做早点。想着天明之后,再去与第九十八代谷主上一次坟。

其时,慕容白一个人已经在后厨开始忙活着了。都说长兄为父,长师兄其实也可以为父。

“白白大师兄,居然这么早?你难道就不能多睡一小会儿?”

“谷主小师妹,江湖中不都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师兄我原本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穷人,自然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慕容白大侠真是一口好说辞。也罢,也罢,也罢了。那咱们三,就一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纯依香儿女侠说的极是。看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事过境迁,也不知道亲生父母九泉下或有可知?如今,完全没有亲生父母的一点丁儿印象咯,……”

“白白大师兄,以为你就一个人惨?我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别说长什么样,又更别说印象了,完全没有一粒尘埃大的印象!”

“真是同病相怜!在下也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从有记忆开始,就被人从一方井水里救了出来。”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生火的生火、做馒头的做馒头、熬小米豆汤羹的熬小米豆汤羹,全然没有落下一件事。直到一绺又一绺青烟飘逸着一股馋人的清香之际,曹小强这才一个人闯了进来。

“哎哟,来的可是时候?”

“强强,你别逗乐子了。赶紧去收拾、安排一番!天明之后,咱们一同去与师傅她老人家磕一次头!”

“遵谷主大人之令。”

曹小强走后没多久,热乎乎而又雪白雪白的大馒头终于出锅了;一碗又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豆汤羹也起锅排在了一张案台上。

又过了一阵子,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拥而入,抓上雪白雪白的大馒头就开啃,端上热乎乎的小米豆汤羹“咕噜、咕噜”而下。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还要来一碗,再来一碗,……”

“……”

陈静三人忙活了一场,眼下还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五个幽嫣谷墨家弟子,一点儿也没有客气的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做两家事,一时倒也显得淋漓尽致。

“哈哈,馒头真好吃。热馒头,入手暖暖的,太好吃了,……”

“小米豆汤羹,这也不错。入胃暖暖的,太好吃了,……”

“慕容白,谷主小师妹,纯依香儿女侠,你们是吃过了吗?这可不太厚道啊,怎么能这样呢?”

“乐乐,咱们忙着还没吃一口,你却这样说话,心比冰凉,更是伤人不见血的刀子!你这刀子嘴,嘴上镶的是龙泉剑?还是斩将刀?”

“……”

五人闻言大吃一惊,左右互视之间,后背骤起一阵拔凉。接着,从百会穴而下涌泉穴,就似伫立在冰窖里的一根根冰挂子。

曹小强旋即捉起一个雪白的大馒头放在一碗小米豆汤羹上,呈于陈旭嫦面前道:“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恭请谷主大人用膳!”

陈旭嫦激动的接过了这一碗小米豆汤羹,眼中一闪光芒似林泉,任督二脉上又似奔涌着一股温泉。

虞丘长乐一时方才之言自觉有愧,旋即一个大馒头放在一碗小米豆汤羹上,毕恭毕敬的呈于陈静面前,高声大呼道:“望纯依香儿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恭请早膳!”

“虞丘长乐大侠,客气了。在下又非官府中人,担不得‘大人’二字;大侠乃幽嫣谷墨家弟子,自然也担不得‘小人’二字,随意,都随意!”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释然,贺兰大山捉了一个大馒头与慕容白掷去道:“大师兄,你辛苦了!这一个馒头,得一口下肚!”

慕容白也不做作,张嘴极速一咧,大馒头一塞又一咬,鼓囊囊的像一个布袋子,紧接着又“吧嗒、吧嗒”的咀嚼了起来,一个人沉醉的味道,外人看起来就一个字:香。

陈旭嫦一时急切问道:“强强,庄严子前辈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曹小强眉头深锁,一时无可奈何道:“谷主大人,弟子也万分无奈啊!整整一个晚上,三人精气神如虎添翼,早膳是不会来吃的咯!”

“庞飞龙想来,可一时又走不开,要寸步不离五柳先生。弟子又不能把他们都抬进屋子来,……”

“……”

陈旭嫦一口小米豆汤羹下肚,悠悠又道:“罢了,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也非我等之过了。赶紧吃好,去看一看师傅她老人家。可不能让师傅她老人家心凉了!”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是应允,陈旭嫦接着又道:“静静,你这一个纯依香儿女侠,也不能落下。也去看一看使越女剑的一众前辈。越女剑八剑重聚,也让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也见识一回天赐缘分!”

陈静只道:“但听差遣!”

陈旭嫦一口囫囵馒头下肚,又就一口小米豆汤羹,一声极其满足的轻叹,紧接着又道:“好吃,好吃,真是好吃极了。白白大师兄做的大馒头,静静熬的小米豆汤羹,但愿日日有今朝、月月有今朝、年年有今朝啊,就两个字:福气!”

南宫崎开怀一笑道:“那从今往后,咱们的日子又好过咯!”

乌图木只道:“爽!”

一众人等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吃饱了肚子,各自又捧上准备好的一应器物,鱼贯而出幽嫣谷。

陈旭嫦在幽嫣谷外,隔空又一通大呼道:“庞飞龙,要是饿了,自去取食!他们已经成仙了,就不需要进食了。嘤嘤嘤,嘤嘤嘤。……”

庞飞龙自是点头不语。

陈旭嫦一行人穿过一片“井”字大田,又路过一大片桑麻地,最后在一处青松环绕的地方停了下来。

入眼的这一块地方,被松林四方包围着。墓地四周清爽而无一根杂草,除了一些洒落的供品与纸钱之外,就只留下了鸟兽的爪印。

一条青色碎石小道从中一分为二,左边中间是两座九尺高的青石巨墓,墓前各一座三尺高无字精致墓碑,墓碑浮雕纹饰龙凤呈祥。

右边是大小如一的玄色圆墓,墓前各立一块简易的玄色墓碑,墓碑上一行白色大字,抬望眼看去,皆是幽嫣谷墨家第几代谷主之墓。

陈静一时看得迷糊,左右张驰之间不解道:“嫦嫦,这?……”

陈旭嫦自是心明如镜,扭头目视左边的那两座巨墓,悠悠道:“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妹喜与夏桀之墓,要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桃花源。”

陈静左右张弛之间,不解追问道:“这里只有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之墓,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呢?”

陈旭嫦旋即仰头又是一通轻笑道:“静静,这事我以前也问过师傅她老人家。师傅她老人家说,自从得了世外高人绿珠的指点,这才出了桃花源寻有缘人收为弟子。八剑,也只能收七大弟子咯。在师傅她老人家之前,幽嫣谷墨家弟子几乎就只有幽嫣谷墨家谷主一人。”

陈静这才释然,淡淡又道:“看来,幽嫣谷墨家与庄严子的乐呵逍遥一派,神似至极!”

第476章 流莺阁夜半异响

陈旭嫦率先点头,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接着也是频频点头。

眼下,在小道右边的这一方圆形墓地,从远到近立着九十八个坟头,已然占着一大半的地盘。

在这一方圆形墓地正前方,左边有一方三尺高、三尺宽的简易玄色案台,寓意:举头三尺有神明。

右边有一方九尺长、五尺宽的落地玄色溜光铜鼎,铜鼎中装满了大半已经霜白的香灰,还有一截、半截、小半截的清香,寓意:天下九州皆问鼎,五湖四海皆作尘。

这一种布局,也正应了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精神。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此刻忙活着摆放一应祭祀之物,盘儿、盏儿、碟儿、鼎儿,摆满了案台。

铜鼎中大把大把的插着白烟缭绕的一尺清香,没多久的功夫如云如茵而上,夹杂着四周松枝散发的新鲜松香味道,飘飘如入仙境。

扑通!

陈旭嫦率先跪地,之后五体投地,高声大呼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拜见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愿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泉下有知: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紧随其后下跪,之后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玄色行头一扬,下跪声好似铮铮铁骨撞南墙。

陈旭嫦三拜九叩,紧接着一众人等也跟着三拜九叩。

一通拜叩完毕,之后陈旭嫦又一通高呼道:“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在上,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秉承‘天志’,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报仇雪恨;为桃花源外的世道还一个朗朗乾坤;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乡民还一个天下太平。”

“皇天后土为鉴,倘若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食言,必不得好死。‘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

一众人等面色凝重,毕竟在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墓前,都是一个个后生小辈。前辈未尽之“天志”,自当秉承其重,至死不渝。

“‘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一众人等齐声高呼三次,气吞山河,惊飞林中鸟。齐声三次,依道家之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依儒家之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依佛家之言:自是三学、三身、三宝、三藏。……

待祭祀礼毕,陈旭嫦又寻去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墓碑前,仰天长叹一声道:“师傅,都是弟子不孝,都是弟子不孝啊!师傅之恩,胜过血亲之恩,弟子即使九死一生,也要为师傅报仇雪恨!”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紧随陈旭嫦其后,立于一排,作揖之后,大喝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静缓缓抬望眼之间,看这一众圆形坟墓,但求天可怜见。

紧接着,又一涌心潮而上,也默默念叨道: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也是为世外高人绿珠;更是为了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以至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乡民。

一众人等默哀了好一阵子,天空中闪过了一只惊鸣的布谷鸟,这才让一干人等缓缓回过神来。

“好了,好了,想必师傅她老人家,已经收到了咱们的誓言。本谷主初定,在桃花源中歇息七日,再一同出桃花源,擒贼先擒王,杀得五斗米道顶上三道片甲不留!”

“谷主小师妹,再歇七日,就是八日,正应了越女剑八剑重聚!”

“白白大师兄,不,本谷主说只歇七日,待庄严子前辈与师傅她老人家大笑七天七夜后就启程!”

“那好,都听谷主小师妹的,桃花源还能待六天,不,已经不能算六天了。五天多一点,哈哈,……”

一众人等骤起一通轻笑,陈旭嫦径直领着陈静穿过一分为二的小道,往松林深处行去。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有说有笑,紧随其后。

穿过松林另一边,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绿草地,放牛、牧羊、赶猪的乡民也不是少数。

桃花源这一处地方虽小,但是也兼顾着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乡民风俗。

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木木,去,找乡民换一些羊肉、牛肉,让纯依香儿女侠在桃花源不但能感受江南田园风光,还能感受塞北大漠的牛羊膻味!”

“木木得令!”

乌图木越女剑一斜,一闪玄色身影往最近的一处乡民家奔过去。

慕容白三人见状一时眼馋,旋即围上陈旭嫦,慕容白率先开口又道:“谷主小师妹,有了牛、羊肉,又如何能少了牛奶、羊奶、马奶?那可是好东西,一样都不能少!搭配着吃,才有真正的漠北滋味!”

虞丘长乐又道:“慕容白,这怎么够呢?还要苦菜疙瘩汤;还要燕地的苦酒;还要榆树叶芽面,……”

贺兰大山忍不住吞了一回唾沫星子,之后长叹道:“得!多说无益,我还是去寻乡民,比你们两个光说不练,来的强,哈哈!……”

贺兰大山一闪玄色身影又往远处的乡民家奔去,慕容白与虞丘长乐大呼着追逐其后。

陈旭嫦白了一眼这几个师兄,旋即缓缓又道:“静静,咱们走,先别理他们。今天下午,咱们只管吃食就行了。嘤嘤嘤、嘤嘤嘤。……”

南宫崎与曹小强尾随其后十步远,就是一对十足的小跟班。

陈旭嫦又领着陈静在桃花源中逛了一上午,待日头偏西之际,这才从乡民家路过往幽嫣谷回赶。

庄严子与葛洪,还有陶渊明的论道大战不止,时而一对二、时而二对一、时而各自为战,庞飞龙在一旁服侍着就像一个下人,只要谁口干舌燥嘶哑嗓子的时候,担子上就与之满上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

慕容白三人在幽嫣谷左边的那一方空地上早就燃起了呼呼的篝火,在新鲜的桃木支架上挂满了牛肉、羊肉,乌图木也准备好了一应温润的牛奶、羊奶、马奶,……

滋滋,那是篝火中滴着热油的牛肉、羊肉;,那是汤鼎中旋来旋去的牛奶、羊奶、马奶;咕噜,那是唾沫星子在下咽!

“静静,你看!这一次,只管吃不管做!风水轮流转嘛!”

正当陈旭嫦与陈静说道之际,南宫崎与曹小强一闪而上,奔上前便捉起了一大块牛排咀嚼起来,紧接着又一杯温润的马奶下肚,空气里骤起一股馋人的浓郁奶香。

庞飞龙咽了一回唾沫星子。

“庄严子前辈、葛道长、五柳先生,让庞飞龙继续伺候着吧。要肉有肉、要奶有奶,不耽误论道!”

陈旭嫦缓缓一言,又与陈静一道上前,先来半盏马奶,之后半盏牛奶,最后半盏羊奶,紧接着又是一串牛肉,再一串羊肉,……

庄严子、葛洪、陶渊明三人好似不当这一群人存在,也不当这一群人说话之声入耳,定力十足。就好似使越女剑者心神合一。

天光渐晚,奶饱肉足。

这边一众人等全然盘膝而坐,围着渐弱而暖的篝火,一边闻着滋滋香气的牛、羊肉,一边不停的打着奶嗝,斜眼目视三人论道好似天花乱坠,但是没有一个字眼入耳。

陈旭嫦与陈静两两相靠,慕容白三人背靠着背,曹小强三人也是背靠着背,一时疲倦的眼神就这样无忧无虑的仰望星空、深情明月。

夜风吹过,白纱如烟。

桃花落影,月华泛雪。

人有三急,慕容白一时极速起身去了一趟幽嫣谷墨家中,没过多久之后,一脸吃惊的奔了出来。

“庞飞龙,后堂里的馒头与小米豆汤羹,那是你干的吗?你怎么能这样呢?雪白雪白的大馒头掉了一地,小米豆汤羹泼了一案台,……”

庞飞龙脸色一阵阴沉,旋即无可奈何摆手道:“慕容大侠,你可冤枉在下了。在下压根就没吃馒头,也没喝小米豆汤羹,他们三,也没有,通通都没有!天地可鉴!”

陈旭嫦一时迷离着眼神,右手左右一扬,支支吾吾又道:“白白,你怎么能这样怀疑庞飞龙呢?好歹,他曾经也是一位好官。好官又岂能如此糟蹋粮食?兴许是谁家的猫、谁家的狗闯进去了吧!”

慕容白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缓缓又道:“谷主小师妹,有时候人心太善,也是过错。大师兄我纵横江湖数十年,猫狗与人,还是能分清楚的,你又没亲眼目睹,你又怎么能断定就是猫狗所为?”

陈旭嫦招呼着慕容白继续盘膝坐下,一边悠悠说道:“白白,白白大师兄,你可不许发怒。在桃花源中的日子,只是弹指一挥间,……”

突然,从幽嫣谷墨家后院里狂奔出了高头大白马,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身子警觉一直,如临大敌。

紧接着,又从流莺阁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异响。

陈旭嫦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有人闯进了桃花源?”

第477章 流莺阁骤生变故

“庄严子前辈,你们一直都在这里论道,一个个都还是大活人,又怎么可能有人闯进桃花源来呢?”

不但陈旭嫦一时没想明白,就连这一群人也都是一头雾水。

慕容白率先跃身而起,右手极速一扬,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紧随其后,越女剑一旋又一斜,一闪玄色身影半弓着腰肢,极其警觉的碎步往流莺阁奔了过去。

慕容白立于流莺阁前,往流莺阁内极速探视,旋即大吃一惊。

流莺阁内置的台阁都已经全部旋下去了“九层之台”,如今就只剩下了流莺阁外置的一层“空壳”。

“谷主小师妹,大事不好了。有贼人闯入流莺阁里边去了!……”

一众人等闻声自是大吃一惊。紧接着,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脸色一沉;庄严子与葛洪面色铁青;陶渊明与庞飞龙更似是雾中看花。

“掌灯来!快,快掌灯来!……”

慕容白一通急促大呼之后,南宫崎、乌图木、曹小强旋即跃身而起,极速取来了六盏烛台。

咻、咻、咻,……

六把越女剑极速出鞘,剑锋中映着跳跃的烛台火光与皓皓月色,一眼望去越见冰凉而又嗜血。

慕容白六人极其警觉的盯住黑漆漆的流莺阁内,待流莺阁内的台阁旋回地面之后,要是遇见了贼人,越女剑自是一招制敌。

庄严子三人自是止住了论道,右手张弛之间好似站不起身来。

毕竟,在此论道了一天一夜有余,就是一时半会起不来,也在情理之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不但庄严子确实站不起身来,就连葛洪与陶渊明一时半会也站不起身来。

“嗨,贫道在这一天一夜里,怕是已经变成了蝴蝶。只有蝴蝶翅膀纷飞,不见蝴蝶小腿前后爬啊!”

“哈哈,哈哈,哈哈。蝶儿、蝶儿、蝶儿满天飞,莫非要让贫道爬起身来?不,不,不!嫦嫦,来,扶贫道一把,快扶贫道一把!……”

庄严子一通疾呼之间,陈旭嫦自是起身去扶庄严子;陈静自是起身去扶葛洪;庞飞龙几次三番拉手之间,陶渊明几次三番的没有站起身来。三人各自揉捏了一回经脉与穴道,之后才缓缓半弓着身子。

“嫦嫦,前番入桃花源开始,除了十一个人与九骑高头大白马,贫道也没看见有多余的人影啊!”

“一路上,要是有人暗中跟随而来的话,入青石苔藓墙的时候,也应该看得一清二楚;过这一弯清水的时候,也该看得一清二楚!真是莫名其妙,更是匪夷所思啊!”

“……”

陈旭嫦一时极其镇定,旋即又柔柔安慰庄严子道:“兴许是桃花源中的乡民,无意之间误闯进了流莺阁中。待会儿,一见便知晓了。”

陈旭嫦自然觉得,这一种可能极大。况且,庄严子在桃花源中一直乐呵逍遥,难免有顾此失彼的时候,也不足为奇、不足为怪。

“贫道一个大活人在此,还偷偷摸摸的进入流莺阁内去玩耍,要是桃花源中的乡民,贫道一定丢他下水与大鱼玩耍一番!这贼人,胆子也太大了,更是目中无人!”

“嫦嫦前番说的极是,要是贫道也离开了桃花源,要是桃花源中出了这等贼人,桃花源还真就不是桃花源了,万幸,万幸啊!”

庄严子一边愤愤不平之际,一边蹒跚着步子往流莺阁奔去,僵直的一双大腿就似行将就木的老人。

慕容白六人极其警觉,眼神一眨不眨之间,盯紧内置的手扶楼梯开始缓缓旋上了地面。

“众师弟,戒备,戒备!……”

正当慕容白大声疾呼之际,庄严子一众人等半道止步,一时左右为难。陈静与陈旭嫦紧握越女剑;葛洪拂尘左右一扬;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旋一正,极速倒提身后。

九骑高头大白马突然又一阵更为猛烈的“咴儿、咴儿”撕裂声,之后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荡开了一层又一层月华如烟如雾,零落成一粒又一粒尘埃似的冰霜。

“九层之台”终于重回地面,慕容白三人掌灯极速奔了进去,曹小强三人极其警觉的守在门口。

正当慕容白三人踏入流莺阁之际,旋即背靠着背,左手执烛台左右极速张望,右手越女剑斜持,心神合一,剑气随时恭候贼人。

左边没有人、右边没有人、前边没有人、后边没有人!

“见鬼了,活见鬼了,不应该!这不应该啊!邪门!太邪门了,诸位师弟,小心,万分小心啊!”

慕容白大声疾呼之间,三人背靠着背,左边旋转了三圈,还是没见一个人影;右边旋转了三圈,依然还是没有再见一个人影。

突然,两闪幽暗的剑光凭空而下,左右相交似一把大剪刀,这一式幽暗的剑光要是下手得逞,慕容白三人顷刻之间人头落地。

“三位师兄,小心,有人,有人,真有贼人,真有贼人啊!”

曹小强一通大声疾呼,慕容白三人眼疾手快之间,越女剑极速往后虚晃一点,接着玄色行头侧身一斜,之后各自落地一撑,极速躲过了这一式幽暗的剑光,……

紧接着,三把越女剑再一式荡剑起身,玄色行头一闪,各自又背靠背,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着。

突然,又两闪幽暗的剑光骤现,一闪从左上直劈右下;一闪从右上直劈左下,交叉之间,要是得手,慕容白三人必定一剑两断。

“小心,三位师兄万分小心!”

慕容白三人旋即一式“移形换影”奔去了流莺阁内置墙壁,手中烛台一闪游离青烟而过,两道幽暗的剑光又劈了一次空。

紧接着,慕容白三人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极速背靠背又立于流莺阁正中,越女剑一直,之后左边旋转三圈、右边旋转三圈。

葛洪在流莺阁外不经意间看见两闪幽暗的剑光,旋即骤起一阵撕裂之痛,接着拂尘一扬,厉声大喝道:“天师剑,天师剑,是天师剑!五斗米道孙秀闯进来了!诸位大侠,丢掉烛台,快!兴许有用!”

葛洪惊天一言,一众人等大吃一惊。要是孙秀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尾随一众人等之后,隐形潜入桃花源的时候自然看不出破绽。

只是,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没有想明白,当初郡城一战,五斗米顶上三道落荒而逃,莫非,这是孙秀故意布的一步棋局?

慕容白三人一时明了,手中烛台旋即扔出了流莺阁,曹小强三人手中烛台也极速一扔。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在流莺阁内现出了一闪微弱的萤火之光,萤火之光凸显的这一副身板像极了五斗米道孙秀的身形。

慕容白自是会心一笑,与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左右各蹭了一回后背心,紧接着又一式“移形换影”三分而出,左右各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之后在流莺阁墙上又一阵碎步,凌空各一式绞剑剑气而下,反手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慕容白三人极速从三方而下,要一剑封喉了孙秀!

当、当、当!

萤火之光的影子左右一阵慌乱的躲闪,之后一分为三、一分为六、一分为九,飘悠如雪而下!

“哈哈,哈哈,哈哈!黄天孙大圣命丧流莺阁!已经命丧流莺阁!”

正当慕容白仰头一通急切大呼之间,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是无比欣喜,一时感叹葛洪道长先使前的道法让孙秀无处遁形。

“葛道长,你这破解‘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法子,可行!妙哉至极!”

慕容白急切大呼,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对葛洪投来九分感激的目光,要是孙秀命丧流莺阁,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之仇,也算得报,五斗米道消亡之日指日可待!

“葛道长,要是孙秀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被一剑封喉,为何看不见尸身?为何看不见一滴血迹啊?”

慕容白急切大呼之间,葛洪旋即轻抚鬓发,接着厉声大喝道:“诸位大侠,万分小心,小心中计!”

说时迟那时快,趁慕容白三人得意之际,一闪幽暗的剑光凌空又起,曹小强惊悚道:“孙秀还没死,孙秀还没死!兴许,那着了葛道长道法的青色道袍,那就是鱼饵!”

还未等曹小强说完,接二连三又是几道幽暗的剑光,慕容白三人一时侧身左右躲闪之间,慕容白后背中了一剑、虞丘长乐左肩中了一剑、贺兰大山右肩中了一剑!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

一绺绺昙花落地,惊悚的声音让陈静不得不一式“移形换影”而至,厉声大喝道:“你们都退下,让在下一剑杀了他!该死的孙秀,胆敢使诈!这是找死!”

正当陈静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出鞘之际,慕容白三人极速一式侧空翻从流莺阁内一闪而出,落地一滚去了五步之外,极速一阵“咳咳”,骤现一朵朵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第478章 孙秀潜逃桃花源

与此同时,流莺阁内骤起孙秀的声音,急切道:“雕虫小技,上清派本是旁门左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居然要贫道脱光了道袍,非礼勿视。只可惜又看不见,哈哈,……”

陈静早已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一道寒光剑影先是一式绞剑剑气,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流莺阁内再一次陷入了沉寂,可是没有哀嚎、没有血迹,……

曹小强三人越女剑一旋,左右张驰之间,极其警觉的护在陈静身后,倘若天师剑幽暗的剑光再一次出现,一剑封喉的招式伺候着。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回手左右一旋,只要孙秀在这一方台阁内再次发声,剑气伺候。

陈旭嫦极速奔过去,先扶正慕容白,之后扶正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紧接着左右张驰之间,极速一点曲池穴,急切道:“白白、乐乐、山山,伤得重不重?都不要紧吧!”

慕容白后背比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伤得更深,没过多久便一脸虚汗如雨,好似从水中刚捞出来的样子,之后双颊骤起一阵青紫,接着一阵暗红,之后又一阵白灰,……

“谷主小师妹,白白大师兄有燕人之威护体,白白大师兄还肉厚,想必这一点伤,还不打紧,就是眼下感觉好冷,心里拔凉的冷,……”

“谷主小师妹,白白,白白大师兄是拔凉拔凉的冷,就像小时候在雪地里一边嚼松枝就残雪,……”

“……”

陈旭嫦闻言自是大吃一惊,看慕容白的脸色比虞丘长乐、贺兰大山更为难看,旋即跪步上前,一把捉住慕容白渐渐冰凉的大手。

此时此刻,陈旭嫦的一双小手也越渐冰凉,是一种凉透骨心的锥心之凉,旋即又道:“白白,白白大师兄,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小时候,那么难都熬过来了,这一点点伤,能熬过来的,……”

慕容白胸腹中骤起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如喷泉一涌,一朵乌黑的昙花落地,一时吓坏了陈旭嫦。

“天师剑,有毒?有毒!……”

陈旭嫦大声疾呼之间,葛洪闻声一惊,拂尘一扬极速上前,紧接着与慕容白三人察看了一番剑伤,摇头叹气道:“该死的旁门左道孙秀,居然是‘无毒不丈夫之毒’!要是中了此毒,一时半会难有解药!”

庄严子见葛洪面色难堪,一直待在桃花源中,根本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之毒”,急切追问道:“道友,葛道友,‘无毒不丈夫之毒’又是何毒?可贫道从来都没听说过!”

葛洪又极速环视了一回慕容白三人,眉头深锁,若有所思之后与流莺阁前四人急切高呼道:“纯依香儿女侠,小心孙秀天师剑上的‘无毒不丈夫之毒’,旦凡中毒者,一时半会寻不着解药,几乎无药可救!”

葛洪一言,慕容白三人全身一颤,陈旭嫦眼皮如孟婆江波一涌,急切嚷嚷道:“葛道长,葛道长,你精通道家丹药,在桃花源中各种上等药材应有尽有,一定要解了白白、乐乐、山山的毒,一定,……”

葛洪仰头凝视月空,一时摇了一摇头,长叹道:“这‘无毒不丈夫之毒’,是世间五种最毒的毒虫淬炼出来的汁液,无色无味。每一种毒物的先后顺序与用量,只有配此毒者一人知晓。倘若贸然解毒,只怕解其一毒而四毒无药可解,必定会空费光阴,结果白忙活一场!”

陈静先愣住了一小会儿,沉思之间又好似想起了一些往事,旋即脱口而出,急切道:“葛道长,‘五胡散’可以解‘无毒不丈夫之毒’!”

葛洪闻言自是一惊,继续摇头叹气道:“这‘无毒不丈夫之毒’与‘五胡散’,皆是同宗同源之物。‘五胡散’是五种毒物淬炼出来的汁液,也是无色无味。二者毒性相生相克,若是只用其一,皆是无药可救。”

一众人等闻言又是一阵惊悚。

陈旭嫦心急如焚,又一通哀求道:“葛道长,‘五胡散’又在那里?它又在那里?白白、乐乐、山山,一定要扛住,一定要扛住,一定还有其它的法子,吉人自有天相!”

葛洪拂尘极速一扬,来回踱步之间,紧接着长叹道:“这‘无毒不丈夫之毒’与‘五胡散’都出自孟婆江北之地。古籍中相传与墨家创立之初齐名,原本配成此奇毒者是鬼方人,叫昆夷吾,是周幽王的第一内侍。本为周幽王用来做鸩杀之酒用。”

“后来,周幽王逃出周王之后,这两种奇毒的配方也便流落于江湖中,确实也害死了不少人。”

“再后来,鬼方人后裔又掌握了这两种奇毒,还杀灭了江湖中的其它知情者。之后,这一些鬼方人后裔被历代官府追捕,掌握这两种奇毒的鬼方人后裔越来越少。”

“就在汉末之际,鬼方人后裔为避祸又与曹魏官府合谋,坊间传闻曹丕正是以‘无毒不丈夫之毒’杀死了当时名传天下的神童:曹冲。”

“之后,这一些鬼方人后裔又经历了曹丕的一次大追捕,不得不再一次流落于江湖,称之为‘鬼军’。”

“……”

一众人等听得瞠目结舌,想必也只有葛洪炼丹药才会涉猎到这一些名不经传的古籍与江湖传闻。

流莺阁前,依然警觉至极。

此时此刻,慕容白额头上的虚汗珠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额头上的虚汗珠子与方才慕容白的样子已然有**分的神似。看来,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中毒确实不浅。

庄严子见状一通长叹道:“万恶的世道,真是万恶的世道啊!看来如今也只有桃花源,才是这一个世道中的唯一一处净土了。葛道长,难道曲池点穴之法,行不通?”

葛洪自是沉默不语,毕竟,只要说行不通,反而会让孙秀得势,让这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心寒。

陈旭嫦一双小手湿漉漉的又一阵冰凉,就似捉紧了一对孟婆江中停止折腾而又将死的大鱼。

“白白,白白大师兄;乐乐,乐乐二师兄;山山,山山三师兄;你们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流莺阁内还是没有动静。

突然,在桃花源边上有一艘木船往这一弯清水对岸行了过去,在月光下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一根船桨在前后滑动而不见一人。

庄严子不经意间一见,木船已行一半,旋即白纱白袍极速一扬,扭头厉声大喝道:“闯入桃花源者,就这样想逃出去,没那么容易!”

庄严子斜身一跃,策马赶往桃花林中,追到这一弯清水边上。陈静领头策马奔腾其后。葛洪与曹小强三人紧随其后。陶渊明与庞飞龙自是不甘人后,也策马飞奔而至。

慕容白折腾着身子站起来,口哨一吹,奔过高头大白马,捉住马蹬一直,按住马鞍一旋,半弓着身子斜身上马,紧握越女剑一旋。

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也并没有停住步子,如法紧随慕容白其后。

“白白、乐乐、山山。你们都歇一歇,都快歇一歇吧!……”

“谷主小师妹,如今大敌当前。白白大师兄我,可没有忘记在历代幽嫣谷墨家谷主墓前许下的誓言: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对,谷主小师妹,大师兄慕容白说的极是。‘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多说无益!空而高谈阔论,不如身体力行。驾,驾,……”

贺兰大山一马当先,往桃花林中急奔而去。慕容白与虞丘长乐紧随其后。陈旭嫦不得不斜身上马,左右极其警觉的护住三人。

毕竟,慕容白三人已经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要是身边再有一人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慕容白三人必定凶多吉少。

陈旭嫦双颊骤起一阵极其复杂的狰狞,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越女剑八剑重聚倘若就这样结束了,以后如何使北斗七星剑阵御敌?

在桃花林边上,庄严子对这一弯清水中的那一条木船疾呼道:“邪魔歪道孙秀,想逃,没门!”

孙秀在木船中疾呼一声“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一闪白烟后,现出了人形,后背虽然斜背着两把极其熟悉的天师剑,但是脱去了青色道袍,就只剩下了一身白色内衫,远远望去极似短打小衣的店家小二。

“哈哈,哈哈,哈哈。贫道已经来过桃花源了;贫道这一次又顺利离开桃花源了。一众无知之辈,又能奈黄天孙大圣何?都是鼠辈!”

孙秀一通得意至极的嘲笑,如今这一弯清水已行过半,眼下又没有多余的木船在岸,想必一众人等只得望水兴叹,干着急的份。

庄严子轻蔑一笑,旋即双手化掌,之后由掌化拳,抱于嘴边吹出了一阵轻飘飘的调子,悠长而又高远,顷刻之间,这一弯清水开始上下、前后翻滚,……

第479章 庄严子鲲鹏展翅

这一弯清水中的月影旋即化为一溜皎洁的涟漪,之后清波一涌一荡三尺又或是五尺高,孙秀脚下的木船像极了水中的一片柳叶。

紧接着,从这一弯清水中凌空而起了一条一丈长的大鱼,张口一吸就似一个血红大盆,两条鱼须就似凌空的两条棒子,鱼尾前后轻轻一甩,清波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之后,大鱼凌空而起了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

孙秀一时前又不能前、退又不能退,清波涌荡不止,倘若落水,必死无疑;即使不落水,落入鱼嘴也一样命丧在这一弯清水中。

木船一飘一荡,原本行过这一弯清水有一半的路程,眼下却被清波倒流逼退和大鱼翻江倒海,又往桃花林前如一叶浮萍飘悠涌来。

“庄严子前辈,让孙秀这臭道士再近一点,晚辈一剑封喉了他!”

曹小强一通大声疾呼,一众人等已然全部聚于水边三尺之地。

正当孙秀随波逐流之际,一时眼疾手快,丢下船桨,口中念念有词后,大喝一声道:“无声之雷!”

旋即,孙秀双掌托天而起,一道又一道方圆五寸、高三丈的无声雷影如弓弩利箭一般,密密麻麻直戳这一些大鱼的鱼头与鱼鳃。

雷光映鱼影,大鱼惊闷雷。

扑通、咚咚,……

大鱼都中了无声之雷,受了惊吓之后,极速埋头涌入这一弯清水中,之后再无一条大鱼跃出水面。

这一弯清水渐渐的平歇,从五尺高的清波极速变为四尺、三尺、两尺、一尺,以至于五寸、一寸。

孙秀又极速捉回船桨,紧接着又往另一边划了过去,一边扭头嘲笑道:“黄天孙大圣在此,尔等鼠辈又能奈贫道何?说什么桃花源只能有缘人得入?如今,贫道是不是很有缘分?缘分不浅啊,哈哈!”

“恕贫道直言,尔等无知鼠辈,缘分二字,就算天赐缘分,那也是贫道一个人说了算。方今天下,顺五斗米道者昌、逆五斗米道者亡。”

“……”

孙秀自是得意至极,说话之间顺着清波,又极速行过了一半。

“庄严子前辈,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在下虽会‘草上飞、水上漂’的功夫,但是要在‘草上飞、水上漂’之间出剑御敌,还从未尝试过,……”

陈静说的也是事实,“草上飞、水上漂”的功夫只能做一时万急之用,但是要在这一弯清水上空与会使道法的孙秀力战,没有胜算。

倘若在这一弯清水上使“草上飞、水上漂”的功夫,就似水边的一根芦苇棍子,头重脚轻根底浮,全然落不到实处,就算借力使力而后再借力打力,也太过于虚无缥缈。

只要出剑虚招太多,必然与对手留下的破绽也会更多。

这是习武者的大忌,况且,孙秀本非等闲之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此下策而兵行险着。

庄严子微微一笑,右手一扬止住蠢蠢欲动的陈静,旋即左手入嘴换了一阵急促的三长一短、两短三长的口哨声,像极了天籁之音。

紧接着,从五尺之外的这一弯清水中,一字排开了一阵冲水而出的急促大小气泡,之后又是一个裂开一个斗大的小漩涡,而后一层叠加一层的五寸高的水波涟漪,……

漩涡与涟漪荡尽,在这一弯清水边上,并排靠着一条又一条一丈有余的大鱼就似一座座小山丘。

“鲲鹏展翅,追!……”

庄严子急促大呼之间,旋即策马一跃,立于近处的一条大鱼鱼头上,高头大白马自是镇定如常,并没有一丝惊恐与胆怯之态。

余等一众人等旋即策马一跃,极速立于大鱼鱼头,高头大白马也是镇定如常,全然如履平地。

人骑马、马踏鱼,眼下这一副神奇的光景,堪称桃花源一绝。

庄严子旋即又唤起一长三短、三短两长的口哨声,并未踏马的大鱼在两旁极速上下一跃,荡起一绺又一绺水波如翼往前而去;踏马的大鱼轻轻摇曳着鳃鳍与腹鳍,尾巴左右一摇,如箭出弦直逼对岸。

透过这一弯清水上空的月光,一众人等策马立于大鱼头,健步如飞好似鲲鹏展翅,确实无懈可击。

孙秀见状大吃一惊,旋即扭头一通大骂道:“妖鱼,妖鱼,妖鱼!桃花源尽藏世间妖孽之物!桃花源是世间唯一净土?天大的笑话,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啊!老而不死是为妖,这才是真正的妖鱼!”

这一群大鱼极速涌向对岸的清波一蹴而就,木船顺势直下对岸。

孙秀旋即一个空翻跃地,天师剑出鞘两闪幽暗的剑光,紧接着又与这一弯清水中的众人斩杀过来。

两闪幽暗的剑光,上斩高头大白马,下斩踏马的大鱼头。只要这一众人等落水,脱身又胜一筹。

一众越女剑眼疾手快,八道剑气或强或若极速而出,或一式绞剑剑气、或一式抹剑剑气、或一式截剑剑气、或一式劈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越女剑八剑剑气落地之际,与幽暗的剑光相接相撞,一时荡起的尘烟如雾,与不远处弥漫的白雾相交相接,一时又分不出远近。

越女剑八剑敌过了两道天师剑幽暗的剑光,孙秀顺势又一个后空翻,又一跃奔入了浓浓白雾中。

咚咚、咚咚、咚咚,……

踢踏、踢踏、踢踏,……

大鱼鱼头顶住了岸边泥水,高头大白马策马一鞭踏上对岸。

一众人等旋即策马背靠着背,双目极其警觉的左右张驰之间,往前方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只有高头大白马轻踏绿草地的声,又或者是踩破了一张又一张干枯的乔木落叶。

紧接着,又是一步、两步、三步,又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透过月光总算穿过了这一片弥漫的白雾。

赶来的一众人等,入眼的已然是一分为二的青石苔藓墙。

不用说,孙秀已然悟透了九层之台中暗藏的机关器械开合。

在青石苔藓墙正中,孙秀手持杀气腾腾的天师剑,目光如炬,似乎要杀光追来的一众人等。

在青石苔藓墙外,左边一闪而出的青色道袍,那是刘文之;右边一闪而出的青色道袍,那是释远。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见状也是大吃一惊,慕容白三人气血攻心,又一口乌黑的昙花落地,空气里骤起了一阵咸湿的鱼腥臭味。

陈旭嫦极其恼怒,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这是奇耻大辱,旋即策马上前,越女剑一直,厉声大骂道:“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不是在郡城中落荒而逃了吗?”

孙秀一时得意至极,这一切早就在先前的算计之中,旋即目空一切道:“贫道要是不佯装落败,又如何能尾随诸位鼠辈入得桃花源?恕贫道直言,尔等无知鼠辈,一个个都是臭虫、斑蝥、虱子、苍蝇!”

曹小强又如何能容忍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一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无理谩骂,旋即越女剑一直,接着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杀千刀、斩万剑的五斗米臭道士孙秀,胆敢忤逆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我与你拼了,……”

葛洪拂尘极速一扬,落在曹小强将要出手的越女剑剑锋上,旋即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一时会意,紧接着又缓缓退后了数步,斜持越女剑护在陈旭嫦之右,又与南宫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两人斜持越女剑护在陈旭嫦之左。

慕容白三人左边有陶渊明与庞飞龙,右边有庄严子。

陈静一时策马最左边,正好与右边缓缓上前的葛洪遥相呼应。

葛洪拂尘极速一扬,紧接着轻飘飘又道:“孙秀,都是道家中人,又何必把这一个混乱的天下糟蹋得更乱?无论你胜与败,终将与道家抹下了挥之不去的一笔,身为道家中人,居心何在?道心何在?”

孙秀闻言,紧接着又是一阵极其轻蔑的嘲笑道:“居心何在?道心何在?大道于天,贫道就是天!贫道就是这一个天,黄天孙大圣就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昊昊上天!尔等无知鼠辈,胆敢与贫道斗,就是与天斗,终归是死路一条!……”

葛洪轻轻一摇头,孙秀已然坠入心魔,说什么也无用了。旋即又道:“私闯桃花源,居心又何在?这可是世间的唯一一处净土!”

孙秀仰头一通狂笑道:“我呸!桃花源是世间的唯一一处净土?待贫道选一个黄道吉日大兴土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只要顺从五斗米道者的州郡,处处都有桃花源!”

“这就是五斗米道一统天下之后的完美世界。五斗米道千秋万代,完美世界也当千秋万代,……”

“……”

葛洪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陈静心神合一,越女剑一道寒光剑气直逼孙秀。

“取你性命,桃花源自然千秋万代!……”

第480章 无声之雷轰三人

“贫道的性命,不是你想取,就能取得到的!无知鼠辈,看招!”

正当孙秀厉声反驳之际,又一闪白烟如雾骤起,虽然没有大呼“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但是瞬间又隐去了身形。不但孙秀隐形了,就连刘文之与释远也瞬间隐去了身形。

孙秀躲过了陈静的剑招,却让这一众人等在月色下心如乱麻。

毕竟,葛洪破五斗米道“天地无法天天之法”的法子,一时又不灵验了,这一众人等即使置身在皎洁的月色下,又成了一个个睁眼瞎。

一骑骑高头大白马旋即一通“咴儿、咴儿”的撕裂声,让一众人等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背靠着背,合拢在一起,目光如炬盯紧四面八方。

“葛道长,还有何法可以破‘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如此这般下去,即使咱们人多,也都是瞎子啊!”

“庄严子前辈,你有没有其它法子破‘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再不想出法子来,一个个都是睁眼瞎!”

“……”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急了。

庄严子与葛洪闻声四目相望,一时面面相觑,能空而论道一天一夜,对于这一技道法却左右为难。

葛洪一时无地自容,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却对孙秀这一技道法吃不透、摸不准,道家一生二、二生三,虽说万变不离其宗,但眼下确实有“孤陋寡闻”之嫌。

葛洪拂尘轻飘飘一扬,长叹一声之后,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庄严子双颊,毕礼又道:“庄严子前辈,明知五斗米道这一技‘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以及天罡地煞阵都是欺骗世人的一种障眼法,贫道技不如人一时却又无可奈何,前辈教我!……”

庄严子并没有答话,旋即轻抚鬓发,紧接着嘴唇微微一动,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之后,最后把一双游离的目光落在陈静手中的那一把越女剑上,自顾着频频点头。

葛洪一时沉默无言,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更是心急火燎。

庞飞龙青锋大刀极速一旋一收之间,即要御敌,又要保护陶渊明的安危。毕竟,在这一众人等中,看来只有陶渊明一人文弱儒生了。

突然,凌空一闪幽暗的剑光极速而下,直取陈静的百会穴;紧接着,又一闪幽暗的剑光极速而下,直取陈旭嫦的百会穴。

天师剑,又一次出手了!

与此同时,左右又是两道平剑剑气一横,直取一众人等的项上人头。刘文之与释远,也出手了!

孙秀天师剑要斩其领头的陈静与陈旭嫦,只要斩了陈静与陈旭嫦,再无一个劲敌!刘文之与释远要一剑斩下一众人等的人头,使其看不见明日升起来的太阳。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一荡,凌空而上了一丈高,旋即躲过了天师剑幽暗的剑光,左右张驰之间,又反手对左边出剑之地一式抹剑剑气。

曹小强三人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凌空而上,左右张驰之间反手对右边出剑之处,或一式荡剑剑气,又或是一式劈剑剑气,……

庞飞龙青锋大刀左右一旋,护住陶渊明一把贴在马鞍前。眼下越女剑剑气与天师剑剑光横飞,一时打不过,但是必须要躲得过。

庄严子与葛洪的身影左右一斜一倾之间,一时又极其镇定。

慕容白三人,虽然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毒气攻心又撕心裂肺,大敌当前一时强忍着痛楚,也是拉紧马缰绳左右一斜又一倾,……

与此同时,陈静越女剑一式接一式点剑剑气,凌空一闪白影如烟奔出去了数十步,“草上飞”的功夫如今又在陆地,正当大行其道。

紧接着,越女剑驭剑而出,向左又一式云剑剑气极速往幽暗的剑光起身之处闪去;正当极速越女剑回手之际,向右又一式云剑剑气极速往幽暗的剑光起身之处闪去,……

正当越女剑再一次回手之际,越女剑剑鞘空中虚晃一点,接着凌空而下,落在一众人等十步之外。

空中残留的越女剑剑影在这两闪幽暗的剑光中极速一旋,旋成了一个方圆九尺的剑气大圆圈。

呼呼、呼呼、呼呼,……

剑气大圆圈缓缓的消逝,天师剑幽暗的剑光一时又再未骤起。

空气又一次沉寂,没有骤起蚊虫一般的哀嚎,也没有落下一点滴血迹,眼下光景就如一个瞎子与强人打架,打不中又寻不着人影。

突然,又一闪幽暗的剑光凌空而下陈旭嫦头顶之际,陈静越女剑驭剑而出一式云剑剑气,剑气与剑光相撞相接之接,一闪电光火石。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陈旭嫦越女剑一式点剑剑气下马,与陈静和一众人等骤成掎角之势。

曹小强一时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此时此刻,又如何能让陈旭嫦一个人处于险地呢?

自古以来,女为悦己者容。

旋即,左手鞍前极速一旋,凌空一闪玄色身影“咚咚”落地,紧接着背靠背道:“谷主小师妹,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共进、共退!”

曹小强一言,暖去陈旭嫦心中万丈远,但是此刻,大敌当前,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双颊极速泛起一阵甜蜜,又隐去了面容中。

南宫崎与乌图木越女剑左右张驰之间,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天光,除了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光之外,只剩下了皎洁的月色。

此时此刻,只剩下的高头大白马的呼吸声,还有玄色行头与马鞍的一通左右摩擦声,更有一众人等或急或缓的鼻息。

空气再一次沉寂,倘若五斗米顶上三道再一次出剑,空气里必定会骤起一绺比蚊音还小的声音。

寻声而定位,五斗米顶上三道总要踩响绿草地,总也要踩碎地上的一张张干枯的乔木大叶子。

有道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先动,骤起一阵细微异响,越女剑剑气左右相交必定无处可逃。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神经紧绷就似箭矢在弦,倘若空气里骤起一绺风吹草动,必定以万箭穿心之势,力斩五斗米顶上三道。

在这一堵青石苔藓墙之后又是高山群峰,峰间又没有流水落差,自然一时半会也生不出一绺清风。

此时此刻,在这一方空地前,有明月而无一绺清风,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底气又足了八成。

正当高头大白马下三人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之际,突然,凌空而下了两道无声雷影,一道直劈陈旭嫦与曹小强,另一道直劈陈静。

无声雷影转眼直下,倘若再全力呼喊解围,已经来不急了。

慕容白使出全身力气凌空极速一跃,一道玄色身影扑去曹小强一边,紧接着虞丘长乐极速一跃扑去陈旭嫦一边;与此同时,贺兰大山眼疾手快扑去了陈静一边。

无声无息、无象无形。

慕容白与虞丘长乐在陈旭嫦与曹小强头顶旋即灰飞烟灭,贺兰大山在陈静头顶接着灰飞烟灭。

慕容白三人中了孙秀的道法无声之雷,就这样死了,尸骨无存。

此时此刻,和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死得一模一样。

哐当、哐当、哐当,……

三把越女剑落地之音,骤起了曹小强怒目圆睁而又双颊狰狞的一通大声疾呼道:“大师兄,大师兄,慕容白大师兄,白白大师兄,……”

南宫崎与乌图大吃一惊,一时五内俱焚,自是恼怒至极,越女剑极速左右相交而出之间,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极速荡起了一绺又一绺绿草如烟如雾、干枯的乔木叶子像极了一只又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二师兄,二师兄,虞丘长乐二师兄,乐乐二师兄,……”

“三师兄,三师兄,贺兰大山三师兄,山山三师兄,……”

一通哀嚎,撕心裂肺。

陈旭嫦怒目圆睁,可是又寻不着孙秀的人影,一时捶胸顿足。

陈静自是怒火冲天,旋即越女剑驭剑而出,往左边极速一式挑剑剑气;待越女剑回手之际,极速往右边一式截剑剑气;之后极速往前边一式撩剑剑气;再之后极速往后边一式抱剑剑气;……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直,一时撕心裂肺,声如洪钟又喝道:“慕容大侠,虞丘大侠,贺兰大侠,……”

葛洪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庄严子眼皮如孟婆江波一涌数十尺。

陶渊明埋头摁住马鞍,径直撕裂着声音又道:“归去来兮,归去来兮,归去来兮,三位大侠,不能死,不能死,不能这样死了啊,……”

五斗米顶上三道得胜,此刻依然安静,没有一处细微的声音,也没有一处破绽留与这一众人等。

孙秀自然心喜,有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自然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后各个击破。

从此之后,江湖中再无一人敢挑衅五斗米道。

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旋即又一通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一式,天女散花!”

第481章 葛洪剑出清风斩

紧接着,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自左而右、自右而左,之后越女剑左右一通抹剑剑气,白纱白袍、面纱斗笠张弛之间,就似一朵朵四散而又飘逸的白莲花,围住这一众人等不再受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

此时此刻,在眼前这一众人群外围里,一时半会没有孙秀一道又一道无声雷影落下,也没有刘文之与释远一道又一道剑气偷袭。

陈旭嫦泪痕两行,越女剑八剑重聚就这样终结了,从今往后,北斗七星剑阵再也不能上阵御敌。

眼下,少了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如何使出北斗七星剑阵?

幽嫣谷墨家这一代弟子如今没有北斗七星剑阵与五斗米道天罡地煞阵周旋力敌,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怎么能不悲伤?

那只有锥心的阵阵剧痛!

曹小强越女剑入地一尺,旋即轻轻的扶正陈旭嫦,与其柔柔的轻拭泪眼,悠悠又道:“谷主小师妹,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虽亡,如今越女剑尚在,一定会有人来继承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的越女剑,就好比纯依香儿女侠继承师傅她老人家的那一把越女剑,幽嫣谷墨家‘天志’不亡!”

陈旭嫦自是心潮起伏,旋即迎面入怀,紧接着又一通哀嚎道:“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你们死得好惨啊!谷主小师妹对不住你们,愧对你们啊,……”

曹小强轻抚陈旭嫦玄色斗篷,一边又安慰道:“谷主小师妹,不能哭,万万不能哭。不能让纯依香儿女侠一个人杀敌!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镇定只道:“嗯!”

陈旭嫦一时明了,朦胧的泪眼张望之间,见陈静一个人影左右攻杀为一众人等赢得了片刻安静,又如何能再让陈静一个人杀敌呢?

旋即,玄色衣袖轻抹泪痕,紧接着推开曹小强,旋即又捉回越女剑一斜,起身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名震天下却又不敢抛头露面,与闺中女子何异?与水中缩头乌龟何异?又与腐尸烂肉中的虫子何异?……”

陈旭嫦一时小看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能耐,原本以为能把五斗米顶上三道骂出来,可是一通大骂之后,除了心神恍惚之外,五斗米顶上三道并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一计不成,陈旭嫦哭笑不得。

庄严子骤起三分不悦之色,紧接着急切招呼道:“嫦嫦,人死而不能复生。该当大笑一场,该当大笑一场啊!哈哈,哈哈,哈哈,……”

庄严子颤抖的一通笑声,引得陈旭嫦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之后越女剑左右张驰一道又一道剑气,荡起的绿草如烟、枯叶如蝶,……

“呵,哈哈;呵呵,哈哈哈;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有种就滚出来,没种就继续藏着吧!……”

“天煞的五斗米顶上三道,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一个个邪门歪道,该当杀千刀、斩万剑,呵,哈哈;呵呵,哈哈哈;……”

“……”

南宫崎与乌图木见陈旭嫦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心碎了无痕。

旋即,左手鞍前一撑,紧接着两道玄色身影“咚咚”落地,之后斜持越女剑一探,往陈旭嫦边上靠了过去。

曹小强见状也不甘落后,越女剑一挥与南宫崎、乌图木一道成掎角之势,护在陈旭嫦三步之外。

庞飞龙怒火中烧,虽然青锋大刀着了道家印记,但是此刻又不能下马离远了陶渊明,否则,陶渊明就似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笑声倍凄,新仇更切。

葛洪旋即长叹一声,之后收起拂尘插于后背,紧接着拔出长剑,鞍前一旋,一闪蓝白身影“咚咚”落地,急切止住陈静道:“纯依香儿女侠,纯依香儿女侠,空费心力,伤不着五斗米顶上三道一分一毫!”

陈静这才止住了剑招,急切之间确实上气不接下气,极其警觉环视四周之后,缓缓又道:“葛道长,倘若不杀,就会被人杀;在下若不动,莫非为砧板上的鱼肉?空而论道容易,身体力行才知千难万难!”

“虽说大道于天,但是没有一处大道说要无动于衷,飞蛾扑火都还向往最后一绺光明。即使灰飞烟灭之际,也为光明添得一撮柴禾!”

“……”

葛洪心中微微一怔,双颊并没有骤起一丝不悦,长叹道:“贫道自持道家上清派弟子悟道多年,却不及纯依香儿女侠一字半句所言之大道理,惭愧,贫道万分惭愧啊!”

“修道之人,本为一己善念而造福天下苍生。而今,大道非道,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贫道又如何能独善其身,道可道、非常道!”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祸相依,全在一念之间。道心入我心、我心存道心。长剑在手,杀!”

“……”

庄严子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没有说道出一字半句,原本伸长的右手臂,又缓缓的缩了回去。

陈静见状大吃一惊,从来也没见过葛洪嫉恶如仇的样子,紧接着又支支吾吾追问道:“葛道长,葛道长,你这是?你这是要?……”

葛洪并没有理会陈静,径直长剑一扬,二指凌空向上一滑,紧接着一通念念有词,之后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话音刚落,长剑一闪白光如风一旋,从左而右、从右而左,剑光所过之处,斩过了一地绿草、斩过了一树枯叶、斩过了一绺白雾,……

葛洪使得这一技道法,只斩修道之人,对于非修道之人,一闪白光斩过却不伤身、划过却不留痕。

这一技道法又叫:隔空取道。取道,可取修道之人项上人头,故而别称:清风斩;无路而行,出剑一劈,又可取无路而为之大道。

这一技道法原本是道家上清派清理门户之用,当初道祖老子乘青牛西出函谷关无路可走之际,使得就是这一技道法取道遁于无形。

清风斩一出,这一方空地里骤起的尘雾开始四散游离,无数绿草与枯叶四散纷飞之际,又夹杂着稀里哗啦的声音,一时又让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左右为难。

毕竟,这一些嘈杂的声音里,淹没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行踪,再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细微动静。

在骤起的这一阵嘈杂的声音里,除了葛洪这一技道法看得见的杀气之外,还如芒刺在背感觉有五斗米顶上三道看不见的杀气。

一圈、两圈、三圈,……

清风斩过后,除了无数绿草与枯叶纷飞得更为猛烈之外,并没有听见五斗米顶上三道一声细微的哀嚎,更没有看见一绺斑驳的血迹。

葛洪长剑极速一旋一收之间,踱步一追一赶之际,纷飞的绿草与枯叶逐去了青石苔藓墙外数步。

葛洪这一技道法,把青石苔藓墙之内,另类搅扰得“天翻地覆”。

一众人等又不得不策马紧随其后。陶渊明伸手捉回慕容白三人使过的越女剑,三剑在手,一时也没有方才那么胆怯,策马紧随最后。

陈静越女剑左右一旋,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青石苔藓墙,除了绿草与枯叶纷飞之外,没有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一丝破绽。

在陈静看来,葛洪使的这一技道法,也似盲人与强人打架,无非是盲人赶鸭子,把强人赶得更远。

葛洪却自以为:只要赶急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沉不住气,清风斩一旋,一剑霜寒必定让其看不见明日升起的太阳。

庄严子策马立在青石苔藓墙正中,没有再踏出一步,旋即仰头一通长叹道:“贫道祖祖辈辈、历代师尊都寸步不离桃花源。如今,这是让贫道破例了吗?要是贫道梦中变变成一只蝴蝶,天高任贫道飞,那就不算破例了。贫道要梦蝴蝶,……”

一众人等目光齐聚清风斩,在嘈杂的声音中,一时都只当庄严子之语左耳进、右耳出了。

突然,凌空又两道幽暗的剑光直下陈静百会穴。葛洪眼疾手快之间,清风斩回手极速一旋。

正当清风斩与幽暗的剑光相接相交之际,空气里骤起一阵急促的撕裂之音,如冰裂一般刺耳。

凌空纷飞着的绿草与枯叶一时飘飘悠悠的停歇,渐渐的,归于平静,而后又一次陷入沉寂。

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再一次极其警觉的注视着四方细微处的声响,眼下只要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不但有五把越女剑剑气伺候着,还有清风斩伺候着。

“啊,啊,啊,哈欠,……”

庄严子仰头一通奇怪的喷嚏,让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扭头回视。

喷嚏之初,都还误以为是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得逞。

与此同时,从陈静头顶又闪下了三道无声雷影。

葛洪十万火急,要是张口疾呼已经来不及了,……

第482章 葛洪舍命救陈静

葛洪长剑极速虚晃一式点剑,如箭矢出弦,清风斩左右一旋后,已然跃身闪在陈静头顶五尺处。

“纯依香儿女侠,小心,万分小心,贫道救得了你一次,救不得你一世,恐怕没有下一次了!……”

说时迟那时快,庄严子脸色气得发青如荷叶,老虎不发威,不等于是病猫,旋即双掌托天而起,紧接着白纱白袍飘逸如烟一溜下马,双掌反手重重一击大地,大喝一声道:“上善若水,大海无量掌!”

庄严子全力一掌重重入地,一时地动山摇,就似有万千乘战车从地下一尺之处轰然狂奔过;空气又似百尺浪头卷波奔涌拍江岸;……

紧接着,在青石苔藓墙外,斜地里无数飞沙走石如暴雨直下;横竖之间气流扑鼻似猛浪淋头,旋即让一众人等呼吸急促如鼻塞。

就在地动山摇之间,孙秀的无声雷影在气流里急剧往右一斜,虽然没有正面劈中葛洪,但是无声雷影落地炸飞了方圆十尺之地,绿草变为焦草、枯叶变为齑粉,……

正当陈静与葛洪一闪身影跃出无声雷影之际,刘文之与释远左右又一式抹剑剑气相交而下。

噗嗤、咔嚓,……

陈静在下、葛洪在上,葛洪前胸与后背急中两剑。

蓝白相间的道袍骤起一绺斑驳的血迹,紧接着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又当葛洪中剑之际,曹小强与陈旭嫦左右相交往左极速一式抹剑剑气,南宫崎与乌图木左右相交往右极速也是一式抹剑剑气;……

“嗷,嗷嗷,……”

这是左护法刘文之的声音。

“嗷嗷,嗷嗷,……”

这是右护法释远的声音。

曹小强与陈旭嫦旋即反手一式绞剑剑气;南宫崎与乌图木旋即反手又是一式绞剑剑气!

这一次没有刘文之的声音,也没有释远的声音,看来,这一次刘文之与释远又躲过了绞剑剑气。

正当陈静斜身跃出,躲过了刘文之与释远的剑气之际,左手撑地一旋,越女剑虚晃极速又一式点剑剑气,荡开一绺尘烟如雾,凌空而上一丈高,越女剑极速又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又当葛洪中剑轰然落地之际,陈静一闪白纱白袍飘逸似一朵白莲花也同时“咚咚”落地,就在方才出剑的空中,骤起一阵嘶哑的哀嚎,那是五斗米黄天孙大圣孙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庄严子一时五内俱焚,方才还一同促膝论道的道友,怎么能被五斗米道偷袭中剑呢?旋即双掌再一次重重入地,大喝一声道:“上善若水,大海无量掌,再来!”

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再一次如暴雨,气流急旋又一次如刀绞。

曹小强与陈旭嫦极速一式“移形换影”立在葛洪之右;南宫崎与乌图木极速一式“移形换影”立于葛洪之左。陈静越女剑一旋,极其警觉环视四周之际,急切又道:“葛道长,葛道长,挺住,一定要挺住,……”

葛洪一时强忍住疼痛,盘膝而坐,急点曲池穴,长剑入地一尺之后,旋即双掌极速调息运气。

一众越女剑左右环视之间,急促的气流开始缓缓平歇,飞沙走石也与绿草、枯叶也缓缓落地。

新叶盖枯叶,绿草盖新叶。

月色皎洁,杀气渐止。

青石苔藓墙外,又一次陷入了沉寂,连呼吸声都是如雷贯耳。

此刻,庄严子缓缓正身,先理了一理白纱白袍,紧接着隔空又一通大呼道:“道友,葛道友,不会变蝴蝶了吧?眼下不会变蝴蝶吧?……”

葛洪强忍着前胸与后背的剑伤,背对着庄严子,提足了八成底气,高声大呼道:“庄严子前辈,这要说变蝴蝶,也轮不到贫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贫道无非是一只刍狗,又怎比翩翩蝴蝶?……”

庄严子微微一笑,旋即轻抚鬓发,紧接着长叹道:“葛道友,究竟是‘道可道,非常道’?还是‘道可,道非,常道’?又或是‘道,可道非,常道’?还没论出一个结果来呢!”

葛洪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旋即又提起了七分底气,紧接着高声回应道:“庄严子前辈,只要你没有变成蝴蝶,贫道下一次一定与前辈一论分高下,一论定胜负!……”

庄严子一时面有八分喜色,旋即又一通轻笑道:“葛道友,道友一言、驷马难追。贫道一定在桃花源静侯着!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刻,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突然瞅见不远处三绺斑驳的血迹,紧接着高声大呼道:“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受伤了,快追!……”

陈静越女剑一斜,急步而上,左边陈旭嫦、曹小强;右边南宫崎、乌图木;随着三绺斑驳的血迹左边一式绞剑剑气、右边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一直追出了数十步之外,一时又没见了血迹的踪影。

五人极其警觉的止步,旋即越女剑斜持于外,又做掎角之势。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奔来的数骑高头大白马极其安静,看来五斗米顶上三道又一次败逃了。

五人旋即放松了警觉之心,缓缓退步到青石苔藓墙五步之地。

扑通!

陈旭嫦玄色行头一拂,越女剑入地一尺,已然跪下疾呼道:“庄严子前辈,桃花源就托付与你了。嫦嫦有愧,如今又折了三个师兄,无法再使出北斗七星剑阵了。从今往后,亡命江湖注定凶多吉少!”

庄严子本就乐呵逍遥,对于陈旭嫦之言自然不太上心,旋即仰头一通轻笑道:“嫦嫦,如何能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五斗米顶上三道再一次败逃,就已经比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强多了!对了,还说要笑送七天七夜,贫道会数着日子的!哈哈,哈哈,哈哈,……”

陈旭嫦一时释然了三分,旋即悠悠又道:“庄严子前辈,嫦嫦此一行出了桃花源,必杀孙秀。与师傅她老人家报仇雪恨,与三位师兄报仇雪恨,与葛道长雪恨,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乡民重见天日奋力一搏,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庄严子摆手一通轻笑道:“嫦嫦,你看,身边还有这么多幽嫣谷墨家弟子,还有纯依香儿女侠,更有葛道长鼎力相助,何愁五斗米道不能灭?心存希望一定就有希望,心中有光明处处都是光明!”

陈旭嫦旋即一通三拜九叩,紧接着又道:“嫦嫦多谢庄严子前辈教诲,嫦嫦一定铭记在心。从前至今的恩情,嫦嫦此生不忘。”

庄严子摆手又一通轻笑,旋即白纱白袍轻飘飘一扬,与一众人等道别道:“诸位大侠、道友,后会兮有期。有缘之日,桃花源再见!”

庄严子面带微笑,旋即策马扭头,紧接着高头大白马“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青石苔藓墙又缓缓的合二为一。

此时此刻,青石苔藓墙再一次关闭,桃花源又一次与世隔绝了。

陈旭嫦这时才缓缓起身,一边仔细的瞅了一眼青石苔藓墙,一边又转身道:“南宫崎听令:五斗米顶上三道再一次败逃,东山郡一定山雨欲来,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你连夜赶回建康城,探听虚实!”

南宫崎越女剑极速入鞘,旋即拱手道:“谨听谷主之令!”

言毕,南宫崎斜身上马,策马一鞭,狂奔消失在前方白雾中。

“乌图木、曹小强听令:五斗米顶上三道再一次败逃,还得仰仗夏侯太守的车马与飞鸽早一日传遍孟婆江南、江北。连夜赶回郡城,不得有误!三日之后,郡城汇合!”

乌图木与曹小强越女剑极速入鞘,同声又道:“谨听谷主之令!”

言毕,乌图木与曹小强斜身上马,乌图木率先策马一鞭,一闪身影消失在前方白雾中。

曹小强一闪温润的目光与陈旭嫦相遇,一时想说一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旋即快马一鞭,大呼一声“驾”,紧随乌图木其后。

曹小强突然觉得:眼下有陈静在旁,一时也心安。况且,两个女子结伴同行,确实无可厚非。

“咳咳,咳咳,咳咳,……”

葛洪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划破了月空,忍不住一口淤血喷出,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枯萎的海棠花枝。

葛洪轻抹一头虚汗,旋即扯开蓝白相交的道袍,胸口的伤势已然乌黑发青,青中还略带一线紫。

“又是‘无毒不丈夫’之毒!”

葛洪云淡风轻一言,旋即惊过来了陶渊明与庞飞龙。

陶渊明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又急忙瞅了一眼葛洪后背的剑伤与前胸伤势无异,一时不可思议道:“葛道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刘文之与释远,剑气都能施毒了吗?这也太可怕了!”

葛洪若有所思道:“剑气又如何能施毒?只怕是剑气与剑锋同时而下,一时半会又寻不着解药,贫道小命,今夜休矣!”

第483章 葛洪嘱托陶渊明

“葛道长,葛道长,……”

“葛道长,……”

陈静与陈旭嫦左右疾呼而至,心中骤起一阵锥心的撕裂之痛,不亚于断了一条胳膊,又或者后背被人重重的捅了刀子,眼下又非孟婆江北之地,一时半会根本寻不着“鬼军”,故而无法找到五胡散解毒。

葛洪自知大限将至,况且生而为人,总会有逝去的一天,眼下中了无毒不丈夫之毒,无非只是早一些时日离开这一个世道罢了。

此时此刻,葛洪觉得,无毒不丈夫之毒骤起的阵疼无非就是对这一个世道的最后一线留恋罢了!

葛洪先看了一眼庞飞龙,眼神中一闪温润之光,道家印记授于青锋大刀上,也算是道家上清派留存于世的最后一丝记忆罢了。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旋,入地一尺,长跪葛洪跟前,正气说道:“葛道长,你且放宽心。飞龙这一把青锋大刀,不辱道家之名,不辱上清派葛道长之名,不生一己之私!”

葛洪一时点头不语,这几日来的相处,对庞飞龙自是深信不疑。

旋即,又盯住面有三分哀怨之色的陶渊明,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急切又道:“五柳先生,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啊,承蒙这一些年来关照贫道,要是没有五柳先生的关照,贫道只怕早已命丧五斗米道。”

“相知相聚一场,贫道却先一步而去。唯有一愿未了,不知五柳先生能了了贫道这一桩心愿么?”

“……”

葛洪嫣切的目光,陶渊明自是不会拒绝,眼下就算是以一命换葛洪一命,陶渊明也不会拒绝。

这一些年来,要是没有与葛洪相遇常而论道,又耳闻目染其道法自然,兴许也与其他官员一般落入世俗,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中。

江湖中道:士为知己者死。恰如此时此刻。只是,既然葛洪有事相托,还有未了之愿,自然以身续葛洪之愿,不枉相知相聚一场。

“葛道长,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啊,无论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会达成道长未了之愿,……”

葛洪眼下虚汗满面,面色骤起了一阵青紫,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微的“咳咳”,之后摆手轻笑道:“五柳先生,贫道心愿未了,又如何能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呢?”

“葛道长,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啊,我陶渊明当竭余生之力,一定达成道长未了之愿,说吧,……”

葛洪仰头凝视皎洁的月色,一时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之后,又才缓缓说道:“五柳先生,道家嫡传上清派虽说还有顶上三道,只可惜其他二道与上清派已然走远。又或者说,算不得上清派。道家上清派的衣钵,可不能断在贫道的手中,可不能就这样断了传承啊,……”

陶渊明自是明了,如今这一个世道: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堂堂道家嫡传上清派不但被诋毁为旁门左道,还将后继无人而断了传承,身怀正义之心者,无论是谁,都接受不了这一个事实。

陶渊明思索之间,缓缓又道:“葛道长,这一些年,你可发现有可造之材继承衣钵?倘若有,说出来,即刻让飞龙去绑来,……”

葛洪先是一摇头,之后吃力一掠轻笑道:“如今,贫道都命丧五斗米道之手,又有谁敢再入上清派?况且,贫道这一些年来,并未遇见可传之后生小辈,能奈天何?”

陶渊明自以为听出了弦外之音,旋即身子一正,毕恭毕敬跪于葛洪身前,急切又道:“葛道长,既然未遇可传之后生小辈,你看眼下这一个糟老头子,可行乎?”

葛洪忍痛一阵僵直轻笑,二指一扬,摆手又道:“五柳先生,你呀你,你呀你,让贫道说什么好呢?虽说你与道家结缘,这一些来也知之不少。但是要潜心道家上清派精髓,你已垂垂老矣!年少可为,才能潜心悟道,不然如何大破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五柳先生,贫道不能收你为上清派弟子。但愿五柳先生做上清派的传宗人,待将来遇见可造之材,将贫道平生所学全部授他,……”

“道家上清派,就仰仗五柳先生了。道家上清派之名,也仰仗五柳先生慧眼识珠拔金玉于尘沙了,……”

“……”

此时此刻,陈静立于远处,好似想起了一些幼时往事,旋即字字珠玑又道:“五柳先生,你可认得一个叫陶弘景的人吗?”

陶渊明一时好奇至极,旋即惊讶道:“纯依香儿女侠,这与葛道长上清派传承有关吗?况且,先前在县府中也看过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陶家族人姓名,并无一人叫陶弘景。莫非,纯依香儿女侠之言,陶弘景能做葛道长的继承者?”

葛洪眼中一闪亮光,旋即自言自语道:“陶者,朱也;弘者,光大天道也;景者,堂堂正正又顶天立地!人如其名,贫道的道家上清派后继有人,后继有人了啊!……”

陶渊明面上骤起八分尴尬之色,旋即又道:“葛道长,眼下陶姓一族中,还未有如此姓名者。莫非他姓改姓?又或者还未出生?”

葛洪虚汗渐玄,感激的瞅了一眼陈静道:“贫道信得过纯依香儿女侠,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陶弘景必能光大道家嫡传上清派!”

陈静一时沉默不语。

葛洪旋即又用滑溜的双手捉紧陶渊明,吃力说道:“五柳先生,就这样说定了。就等陶弘景出现,况且又是你们陶家人,不枉相识相聚一场,天赐缘分,天赐缘分啊!”

陶渊明一时匪夷所思,听起来觉得有一些儿戏,又不得不缓缓说道:“葛道长,退一万步讲,要是寻不着陶弘景,那可怎么办?”

葛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又道:“五柳先生,难吗?不为五斗米折腰之辈,当为世之豪杰。这一点小事,自是手到擒来。贫道心愿已了,心愿已了,贫道身轻!”

陶渊明不能打搅葛洪的兴致,有道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一个世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兴许,这一个叫陶弘景的人,将来一定会出现。

陶渊明自是眉头一舒,旋即拱手又道:“谨听葛道长教诲。我陶渊明从今往后,就是拔地三尺,也要挖出这一个叫陶弘景的人!”

葛洪微微一笑,像是看见一绺幸福的光明,朦胧着一双渴望的眼神,悠悠又道:“五柳先生,贫道中意文墨多年,不知临别之际,可有诗兴大发?就当与贫道相送咯!”

陶渊明一时兴起,回想桃花源一行,本想做一篇《桃花源记》,如今正得其时,又要隐去所见之不能与外人说道之处,紧接着极速一通思索之后,字字珠玑道:“葛道长,你且一一听来,这是桃花源中所见,但求这一片唯一的净土能传于后世,真真正正的千秋万代!”

“晋太元中,武林(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

葛洪面上闪过一绺轻笑,待陶渊明字字珠玑停歇之际,吃力的摆手道:“好,好,好一个五柳先生。与世间留下了唯一一处净土,又故意让人寻不着这一处净土,妙,妙哉善哉,众妙之门啊!”

“咳咳,咳咳,咳咳,……”

又是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枯萎的海棠花枝。

葛洪深情的环视之间,急切又道:“快,快,快寻一处地方活埋了贫道。‘无毒不丈夫之毒’很快就会融化了贫道的五腹六脏,全身会化为恶臭的血水。生而为人,以人貌入世,当以人貌离世。快,快,……”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堂堂道家嫡传上清派凄凉如此,每一个人的心肝上好似又重重的划过一刀。

庞飞龙起身急切张望之际,与陶渊明道:“五柳先生,这里离最近一处五柳山庄,只有数千步之遥,还请葛道长再忍耐一回,……”

陶渊明旋即惊起疾呼道:“飞龙,那还等什么?飞龙,快呀!生而为人,生而为人,总得要有一个人样,要是没有了人样,哎,……”

陶渊明一时如凄如切,热泪骤起两行,陈静已然拉过一骑高头大白马,庞飞龙与陶渊明极速扶葛洪上鞍,紧接着往五柳山庄奔去。

陈静与陈旭嫦紧随其后,没过多久功夫,就到了五柳山庄。

陶渊明在山庄内通风向阳处极速挖坑道:“葛道长,从今往后,我陶渊明就在此地陪着你了。”

庞飞龙与陈静、陈旭嫦没有落下铁锹、锄头的速度,没多久的功夫,就是一个大坑。

木板、草席、干草,匆促之间只能凑齐这一些简单之物,旋即缓缓平放还有一口气息的葛洪于上。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缘尽于此,亦是道法自然。诸位,后会兮无期了,……”

第484章 陶渊明义存三剑

哐当、扑通,……

四人五腹六脏骤起又一阵撕裂之痛,极速丢下了铁锹、锄头,陶渊明与庞飞龙极速跪于左边,陈静与陈旭嫦极速跪于右边。

活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又非方才五斗米顶上三道那般为一己之私,什么歹毒之心、狡诈之计全然都能使得出来。

可是,四人对于并肩作战过的葛洪,万万使不得铁锹与锄头。

毕竟,于陶渊明说来,这么多年来相识相聚一场,眼下要活埋葛洪,必陷人于不仁不义之地,堂堂正正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铮铮铁骨般的汉子,岂能狠心从命?

活埋实属违心之举,等同于与五斗米折腰,誓死不能从!

于庞飞龙说来,前番授有道家印记,虽然无师徒之实,也无师徒之礼,但实打实似师徒之恩,赠人檀香皆手留余香,又如何能在此刻落井下石活埋了葛洪?

似此,这与江湖中,相亲相近的人背后捅人一刀子又有何异?要是活埋葛洪,必定禽兽不如!

好歹,曾经也是堂堂正正的县衙差役头领,身正不怕影子斜。又如何能做出此等禽兽之事?

莫说是活埋葛洪,就是眼下多滚一块石头、多溜下一块泥巴,都得赶快扒起来,不能碰坏了葛洪一身正义之气,世间尘埃之物更不要玷污了葛洪一身仙风道骨。

于陈旭嫦说来,葛洪与庄严子向来交厚,自然也算是长辈。

况且,前番在郡城使道法确实助北斗七星剑阵大破天罡地煞阵;方才又在青石苔藓墙前又使清风斩逼退了五斗米顶上三道。

虽然说道家中人修身养性,以图道法自然,就似庄严子那般。只是如今大道非道、天道非道,路见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与孟婆江南、江北的游侠无异,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无异,如此可算道侠。

即是侠道中人,又曾并肩作战过,又如何能下手活埋了葛洪?

倘若下手活埋,必定非侠客所为,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愧当幽嫣谷墨家之名。

不能活埋!不能活埋!万万不能活埋!活埋必定愧对天地良心。

于陈静说来,葛洪本为替己受伤而中毒,要没有葛洪舍命相救,坑中的就不是葛洪。中剑的、中无毒不丈夫之毒的必定会是自己。

舍命救人,那自是恩人,恩重如山又如何能活埋了恩人呢?

倘若下手活埋葛洪,与恩将仇报何异?与歹毒之人何异?

四人各自沉思之间,耷拉着脑袋,一时默默的祈祷,但愿天可怜见,能有奇迹再现。葛洪不亡,该有多好。又或者,“鬼军”突现,拿出了五胡散解毒,以毒攻毒。

葛洪吃力的左右张望了一回,月色还那么皎洁,左右的烛台散发着一绺绺桐油清香,目光最后落到四人双颊上,极其吃力的说道:“贫道就知你们下不去手,贫道也不难为大家了。但愿每月初一、十五,一炷檀香、一杯清酒,足矣!”

“但得清风几时许,从今明月照九州。诸位,上善若水,珍重!”

嘭!

一绺微微的破裂之声从葛洪体内骤起,之后原本八分精神的目光渐渐的呆滞、死灰;面上的虚汗滑溜之下后,再无新渗虚汗;一双青紫的大手缓缓平放而不动。

一磕头,咚、咚、咚,……

二磕头,咚、咚、咚,……

三磕头,咚、咚、咚,……

庞飞龙狰狞一吼,气振山河,满目血丝如枝丫,含泪直冲九霄云天外,道:“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葛洪葛道长,升天了!……”

庞飞龙这一声吼,似万丈清波巨浪盖过头顶,荡去了五柳山庄之外数十里、数百里,空气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升天了”,……

陶渊明旋即轻拭泪眼,缓缓伸手抹平葛洪的尊容,一边悠悠的说道:“葛天师,你且安心。我陶渊明必定为道家上清派寻得陶弘景!”

陈旭嫦一闪温润泪光,急切又道:“葛天师,一路走好。小女子必灭五斗米道,为天师报仇雪恨!”

陈静又多磕了三个头,急切又道:“葛天师救命之恩,在下此生不忘。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葛洪确实仙逝了,双颊的面容还在发青发紫,缓缓有一些塌陷。

四人见状极速盖上了一层又一层整齐的杂草,再盖上了八成新的草席,之后合上了木板,又捉起了铁锹与锄头,一绺泥土一阵心疼。

咚咚、,……

又过了好一会儿,坟头三尺立好了,檀香与烛台又立起来了,一树又一树纸钱青烟直上月空。

没有哭泣,只有两行泪眼;没有哭泣,只有无比心疼;没有哭泣,只有念念不忘;……

四人就这样静静的守着,像自家高堂过世那般静静的守着,直到远方的头遍鸡鸣骤起。

咕咕喔、咕咕喔、咕咕喔,……

一遍又一遍的鸡鸣入耳,四人这才各自缓缓的回过神来。

陈旭嫦率先起身,一边瞅了一眼篱笆墙外的柳树,还有几骑高头大白马,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

如今,又折了葛洪,要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更需小心。

陶渊明此刻缓缓牵过来了一骑高头大白马,指着插在马鞍上的三把越女剑道:“谷主,这三把越女剑,该当物归原主了。寻着可造之材,也该有人继承他们的遗志!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幽嫣谷墨家‘天志’不能亡,当大兴‘天志’!”

陈旭嫦睹物而思人,旋即又骤起一阵极其猛烈的撕裂之痛,从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只能在梦中大呼:白白、乐乐、山山,……

陈旭嫦又多看了一眼这三把越女剑,又瞅了一眼不远处入地一尺的青锋大刀,拱手又道:“五柳先生,既然先前葛道长有一事托付与你。小女子也有一事相托,……”

“谷主,你且说来。只要我陶渊明能做到的事,定不推辞!”

“五柳先生,倘若小女子只身带着这三把越女剑,一者,小女子是一个女流之辈,难免见物思人,而徒生几多悲鸣之气,不妥!”

“二者,一人使四剑,全然也使不过来。小女子只求五柳先生替小女子暂为保管这三把越女剑,待将来寻着了可造之材,再亲自来取!五柳先生,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全然无妨啊!幸得谷主信得过我陶渊明,先前又与道家结缘,桃花源一行、幽嫣谷墨家一行,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这三把越女剑,就存这一处五柳山庄了。……”

“……”

四人相识一笑,天光又渐渐的明亮了起来。

陶渊明轻抚鬓发,意味深长的问道:“两位女侠,已经想好去东山郡走一遭了吗?那地方可是鱼龙混杂之地,万分小心啦!”

陈旭嫦一时无言,陈静缓缓开口道:“五柳先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之安之,去之安之,九死一生而无怨无悔!五斗米道不灭、孙秀不除,孟婆江南、江北不宁!”

陶渊明先是频频点头,旋即又转身对庞飞龙道:“如今,南山郡一时太平,正需要你这样的干才,还是回县衙当差去吧!此地,就由我一个人陪着葛道长好了!”

庞飞龙旋即摇了一摇头。

“飞龙,这是为何?如今,南山郡太平,正是用武之地!你与某家小侄又非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又何必固执,也是为你前程着想!”

庞飞龙一声长叹,又远望了一回林中袅绕的白雾,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目光落在青锋大刀上。

“飞龙,这又是为何?究竟是为何啊?好端端的,你要干什么?”

庞飞龙旋即捉回青锋大刀极速一扬,青锋大刀上的天光如游龙,紧接着正气又道:“飞龙那里也不去,就陪五柳先生在此处种菜、种豆吧。一者,为葛道长守灵、以全授道家印记之恩;二者,以全先生安危,也是保护三把越女剑不俱盗贼来盗、强盗来抢;三者,这里离青石苔藓墙很近,庄严子前辈守住桃花源内、飞龙就守桃花源外吧!”

陶渊明一时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又道:“你,你,飞龙你,……”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收一旋,缓缓又道:“五柳先生,南山郡一时太平,何须用武?飞龙在此地,空闲之余一样可教蒯忠义的功夫,飞龙就为县令大人再教一个县衙差役头领吧。一举数得,互不干扰!”

陶渊明一时无言以对,旋即又长叹一声道:“古有关云长做了守山大神显灵。就凭飞龙这一副长相与赤胆忠心,自是南山守山大神!”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摆,仰头一通轻笑道:“五柳先生,折煞飞龙了。天下兴亡,飞龙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以命守住世间的唯一一处净土,护住相干的一群人而已!”

陈静眼前一亮,旋即拱手道:“好一句天下兴亡,当受一拜!”

第485章 杜家人野店生事

庞飞龙双颊骤起一绺愧疚之色,紧接着青锋大刀回手一旋,之后倒提于身旁,摆手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罢了,罢了,罢了。方才都言一家人,眼下又何须再说两家话?两位女侠,前方大道有一众越女剑御敌,桃花源外的这一方天地,就由飞龙这一把青锋大刀一力拒之,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静再一次拱手道:“世之英雄豪杰,少不得飞龙大侠一席之位。义薄云天,壮哉,壮哉至极!”

陶渊明一时点头不语,紧接着面有三分悦色,之后又瞅了一眼三尺坟头,若有所思道:“葛道长如今仙逝,眼下还得去葛道长常住之地取来平生所著之学,整理一番,静候那一个叫陶弘景的人出现。”

陈旭嫦拱手一笑道:“五柳先生亦是义薄云天,小女子也当策马远去了。三把越女剑,就拜托五柳先生与飞龙大侠周全万一了!”

旋即,陈旭嫦与陈静双双步出了篱笆墙,各自一闪身影上马,紧握越女剑一横,快马又加一鞭,如风一旋就奔出了五柳山庄。

双双目送,陶渊明就似堂中长辈,急切又道:“两位女侠,一路万分小心啊。陶某与飞龙,眼下就只能代南山郡南山县恭送了!”

陶渊明瞅见陈旭嫦与陈静二人走远,转眼就消失在山林与晨雾路转尽头,旋即又道:“飞龙,待我取回了葛道长所著之学,你再去教蒯忠义的功夫,那也不迟啊!”

庞飞龙一时眉舒眼笑道:“五柳先生,还那么见外?葛道长的其中一处起居之地,不是要路过蒯忠义家吗?与他家捎一句话,以后让蒯忠义就来这一处五柳山庄了!”

陶渊明闪过一脸诡异,旋即点头轻笑不语,匆匆奔出了篱笆墙,很快也消失在路边小道的尽头。

青锋大刀极速一收一旋之间,在三尺坟头前飞舞着青锋刀影。

刀刀有力,刀刀有情。

陈静与陈旭嫦奔出五柳山庄前的小道,疾上九尺驿道,驿道两边的松林在晨雾中散发出一绺清幽松香,一时诱得肚子咕噜叫。

先前全力打斗了一场,又使全力挖了一个大坑,确实饿极了。

“嫦嫦,眼下三天时间,莫非要在南山郡地界中走一趟不成?”

“知我者,静静也!不愧为纯依香儿女侠。南山郡杜家人新败,五斗米顶上三道两败,得去看一看南山郡中真实情况,嘤嘤嘤,……”

“不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高,实在高!”

“静静,你就别抬高我咯,以后咱们还得多多仰仗你呢!我有自知之明,要是没有遇见你,五斗米顶上三道他们就败不了,……”

“好了,好了,好了。如何能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家的志气呢?‘天志’不亡,‘天志’当兴,又如何能少得了幽嫣谷墨家一众弟子呢?……”

陈旭嫦自是无言,旋即快马又加一鞭,玄色身影奔在了前头。

“驾,驾,驾,……”

快马又加一鞭,白纱白袍如一朵奔跑的白莲花紧随其后。

“静静,饿了没?咱们得先找一处地方吃一点东西,马儿吃了夜草,肥着呢!就只可怜了咱们!”

“嫦嫦,你快看,前方不就是有一处野店吗?可是,这么早的天,也只有将就吃一点儿咯,……”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急切抬望眼之间,在前方九尺驿道一旁,确实有一绺炊烟缓缓升起,……

“吁吁、吁吁,……”

陈旭嫦玄色马缰绳一直,越女剑一斜,左手鞍前一旋,斜身落地一声“咚咚”,仰头疾呼道:“掌柜,掌柜的,好饿,我好饿啊!”

从野店内侧旋即传出了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道:“嘿,大清早的,这谁啊?鬼叫鬼叫的,叫人魂魄,断人愁肠!饿死投胎鬼,……”

这一方野店四面都是三尺见方的竹篱笆,齐整的上下一通镶嵌,可以遮风,也可以挡雨。

在野店篱笆墙外,围着八张竹排方桌、竹排凳子。

竹排方桌上还各自留着一副担子,竹排凳子上却也还干净,没有一片落叶。

新鲜的茅草屋上空,飘扬着一面三尺见方的皂旗,正中一个歪歪扭扭的一尺见方墨字:酒。

酒旗招摇,确实野店无疑。

“吁吁、吁吁、吁吁,……”

陈静策马奔腾而至,旋即白色马缰绳一直,左手鞍前一旋,紧接着斜身一跃,之后仗剑下马道:“嫦嫦,急也没用啊!眼下这天光,就是现蒸、现煮,那也还得好一会儿啊。寻着了店,可还得忍呐!”

一个中年妇人,着了一身八成新的灰白襦裙奔了出来,正想再一次大骂陈旭嫦之际,抬望眼之间又见着了陈静一身白纱白袍,旋即毕恭毕敬又道:“女侠,怎么又是你?咱们又见面了,还真是缘分啊!”

“刚搬来这一个地方,昨日新盘下这一个野店,今日却是第一位客人。缘分,缘分,真是缘分啊!”

“……”

陈旭嫦一时觉得莫名其妙,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常出入南山郡,这一个中年妇人还先认得陈静,自是万分不服。

陈静又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一个中年妇人,一时想起初遇乌图木的那一家野店,大吃一惊道:“原来是掌柜的,气色好多了!在下,差一点没有认出来,有愧,有愧啊!”

中年妇人旋即转身端出一壶热茶,一边急切道:“还得多谢当初穿玄色行头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哟,就像这位姑娘的这一身行头!”

陈静越女剑一斜,旋即与陈旭嫦取了最靠边的一方竹排桌子坐下去,一边悠悠道:“掌柜的,要谢就谢这一位女侠吧!她,可是你说的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头!她呀,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呐!”

中年妇人眉头一皱,旋即担子急放竹排桌上,紧接着慌忙下跪又道:“有眼无珠,有眼无珠,该当掌嘴。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一时受宠若惊,一扫方才不快,接着越女剑一斜,横放一条竹排凳子上,旋即又扶正中年妇人道:“掌柜的,不要紧,不要紧的!就是,饿得慌,饿得慌啊!”

中年妇人骤起八分喜色,旋即起身急切又道:“蒸笼中的馒头与菜包子,就快熟了。肉包子,还没来得急上蒸笼,还得多等一会儿!”

“掌柜的,馒头与菜包子出笼的时候,赶快上来。那还得先饿一会儿咯,茶水虽温,可入肚更饿啊!”

“好,好,好哇!就依谷主!谷主你先等一会儿,我再进去加一把柴火,兴许就差不多了,……”

“……”

中年妇人匆匆奔进了野店,店内又骤起了一阵噼噼啪啪拍打的柴火声,之后一绺炊烟扶摇直上,飘得更高、散得更远,隐约的又飘出了一阵阵幽人的清香,……

咕噜、咕噜、咕噜,……

陈旭嫦又不得不咽下了好几轮唾沫星子,馋人,实在太馋人了。

一双急切的眼神中,就好似要先吃掉一笼雪白的大馒头,然后还加一笼热乎乎的菜包子。

似此,这不是吃穷,也不是穷吃,是实实在在的饿了!

陈静镇定至极,轻把茶盏,自是一盏温润的热茶缓缓下肚。

旋即,一股清流直冲去任督二脉,一时顿觉气闲神清,缓缓消失了昨夜一场猝不及防的疲惫。

正如中年妇人所言,陈静两盏茶水下肚之后,匆匆上来了热乎的半笼雪白大馒头与半笼菜包子。

“谷主,倘若不嫌弃,昨天自家剩下的还有一些小米豆汤羹,一热一凉,正好下肚,谷主你看?……”

“不嫌弃,不嫌弃,一点儿也不嫌弃,只管上来,只管上来!”

中年妇人骤起九分喜色,旋即又往店内奔去。

顷刻之间,又端出来一个一尺高、三尺宽的陶盆,盆中还有一大半的小米豆汤羹。

“谷主、女侠,请慢用。不够再使唤一声。眼下还得熬小米豆汤羹凉着,还得上肉包子入笼,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勿怪,勿怪啊!”

“掌柜的,不要紧,不要紧的,不怪,不怪,你忙先,……”

陈旭嫦一口热乎的馒头入嘴,旋即又一勺子小米豆汤羹,一脸满意,沉醉在大快朵颐中。

陈静轻咽馒头,一边似长辈那般招呼道:“嫦嫦,不急,……”

就在这一个时候,斜地里从野店后边闪来了数十个彪形大汉,腰刀一挥,轻声道:“凡是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关的人或物,该砸的砸、该抢就抢、当杀就杀,杜家人在南山郡这么久,可不是吃素的!”

“前几日,才砸了这一个女人、这一个傻子的一家野店,居然死心不改又换一处地方。哼,有多少,那就砸多少,兄弟们,上!”

紧接着,在这一群人中,故意骤起一阵急促的高呼道:“为杜家人报仇雪恨,冲,杀,杀啊!”

第486章 陈旭嫦一剑解围

“杀,杀,杀!冲你家大爷,杀你家大爷!老子一刀劈死你们!已经砸了老子一家店,胆肥又来?……”

店小二面带三分朦胧睡意,眼神中却尽是恨之入骨,左手一把破菜刀、右手一把锈柴刀,短打小衣如风一旋往野店后边奔去。

“埋汰旮旯,果然不错,这二愣子又醒了,大伙儿可得万般小心!”

杜家人中骤起一阵警觉之声。

毕竟,在这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里: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拼命的;拼命的怕不要命的!

眼下,这一些生事的杜家人,无非只能算是胆大的。

但是,对于店小二说来,为这一家野店自然还得拼命守护,关键时刻以命相护自然也在所不惜。

当、当、当,……

刀刀重重相撞,铮铮入耳。

中年妇人一脸惊悚奔了出来,往后边一通疾呼道:“别打了,别打了,都别打了,再打,会死人的!”

“死的就是你;砍的就是你;劈的就是你;该当全家死绝,……”

“对,胆敢让南山郡杜家人不爽,得先让杜家人出一口恶气!只要人在南山郡,无处可去!……”

“别以为会有人来帮你,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已经帮孟婆郡张家人去了,早把你们忘了。……”

“开张多少次野店,那就砸多少次野店!在南山郡地盘上,就不信能逃出杜家人的手掌心!官府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

野店后边急促的打斗与大声谩骂不止,陈静与陈旭嫦不得不极其警觉的放下了雪白的大馒头。

越女剑在手,目光如炬。

“哎呀,娘子,我的左臂,……”

“哎呀,娘子,我的右脚,……”

“相公啊,相公啊,相公啊,回来,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中年妇人抬望眼之间,声声撕裂呼喊,想必店小二已经受伤了。

兴许,还伤得不止是一处。

“该死的二愣子,还想逃跑?没门!追,就地砍死他,今天还想开张?那就先开张办丧事得了,……”

“别让他跑了,砍死了他,再砍死那一个女人,砸店、烧店,……”

“相公,相公,相公。过来,你快过来,你快过来呀,……”

“娘子,娘子,我过来了,我过来了,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此刻,店小二左臂与右腿上已然是斑驳的血迹,一脸血污从野店后边极速奔了过来,护住中年妇人往陈静这一边步步退了过来。

紧接着,一闪数十把腰刀从左右包抄过来,正当一涌劈向中年妇人与店小二之际,陈旭嫦越女剑一旋,一式抹剑剑气而下,斩过一众杜家人腰腹之间,大喝道:“滚!”

“嗷嗷、嗷嗷,……”

当当、当当、当当,……

杜家人腰刀急促落地如雨,又骤起一阵急促的哀嚎声,倒地或跪或滚或爬,入眼即是血迹斑斑。

“埋汰旮旯,又是越女剑,还是使越女剑的两个女人!晦气!真他娘的晦气!方才谁去大便了没擦屁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呔,两个该死的女人,别以为杀了杜家‘福寿长安康’就完事了,这事,还没完,走着瞧,哼!……”

“对,打不过、还躲不起?如今南山郡也是乱臣贼子的治下,总有一天,杜家人要夺回南山郡!……”

“……”

杜家人左拥右护之间,一边往后退去了数步,自知不是陈静与陈旭嫦对手,以卵击石的事,只有似店小二这样的傻子才干得出来。

陈旭嫦越女剑极速一旋,紧接着入鞘一扬,厉声又道:“尔等祸害南山郡无辜乡民,倘若还不收敛,待下一次相遇,必定一剑封喉。……”

“顺便,也似尔等杜家人捎一句口信,倘若不好生改过自新,哼,休怪越女剑不客气!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

一众杜家人,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又极速一转,顷刻之间就消失去了野店后边,哀嚎声越行渐远。

店小二旋即破菜刀、锈柴刀重重的一扔,紧接着奔过来做了一个长揖,又毕恭毕敬的急切道:“多谢两位女侠,多谢两位女侠啊,老天有眼,真是老天爷有眼啊!”

“哎哟,……”

突然,店小二一声长嚎,旋即拉开左臂衣袖,是一条一尺长的口子,斑驳的血迹已经抹平了伤口。

“呸!”

店小二重重一口唾沫星子,而后使劲一抹,仰头急切与中年妇人道:“娘子,娘子,你可得好生招待两位女侠救命活店之恩!我要去治伤,我要去治伤了,非礼勿视!”

店小二极速奔进了店中,紧接着在灶台下边极速抓起一撮温温的白色柴灰,小心翼翼的一绺,撒在了那一条一尺长的口子上。

紧接着,又一口唾沫星子轻轻一绺,流在白色柴灰上,左右小心翼翼的搅和,就成了一贴伤药。

此法子就地取材最为亲民,也最为便宜,胜过了万千金疮药。

当然,这一种简单的法子只限于伤口不深,没有伤筋挫骨。

野店开张做买卖,难免有一些时候会遇见这一种较浅的伤势。

店小二左右张望之间,极速找来了一块布头,小心翼翼的包扎拉紧,旋即心满意足的放下了衣袖。

之后,极速卷起了短打小衣,如法炮制右小腿上的一线伤口。

中年妇人自是又与陈旭嫦毕礼道:“多谢谷主解围,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掌柜的,这一些杜家人,是第二次为难你们家了吗?为何不去官府告他们,让官府捉他们下狱,也让这一方地方太平安康啊!”

中年妇人一声长叹一阵闷雷,上一次自从乌图木与杜康在野店打斗了一场,其中的一些杜家人早就怀恨在心,打不过幽嫣谷墨家弟子,总要找一些欺头出一口气。

柿子,总是要拣最软的捏。

后来,杜康在郡城被瓜田中二钩镰刀斩首之后,这一些杜家人又纠结一群人来野店中打砸。

还好,当时有公干路过的县衙差役,这才侥幸活命下来。

要是没有县衙差役全力杀退了那一群杜家人,中年妇人与店小二必定抛尸荒野,确实活不过今日。

“谷主,你有所不知!官府,它确实护得住一时,护不得一世啊!”

“虽然,这一次两位女侠解了野店之围,可是下一次,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咯,……”

“……”

中年妇人忧心忡忡一言,一时刺痛了陈旭嫦与陈静颤抖的心。

正如中年妇人所言,这一些开店坐家的,与这一些流窜的杜家人要是生出了恩怨,吃亏不是福。

这一种吃亏,会要人老命的。

“掌柜的,你可知这一些流窜的杜家人,可有一二准确的去处?”

“告诉咱们,咱们这就去杀一杀杜家人的狡诈、歹毒之气,官府管不过来的事,幽嫣谷墨家弟子,当管!‘天志’不亡,‘天志’当兴!”

“……”

陈旭嫦铮铮铁骨一言,陈静自是点头不语。

要是不让这一些杜家人死心,只怕救得了中年妇人初一,也救不得中年妇人十五。

唯一之法,断其念想。让杜家人从今往后,想都不敢想。

“两位女侠呐,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有一部分杜家人已经投奔了孟婆郡张家人,想借孟婆郡张家之势,重新夺回南山郡!”

“还听说,杜家人与张家人盟约已定,事成之后,只要找到了南山郡中的桃花源,杜张两家共有。”

“留在南山郡中这一些多事的杜家人,好似暗中也受了张家之令,只希望南山郡越乱越好。”

“要是遇见南山郡官府捉拿,自去孟婆郡避一避风头,待风头一过,又潜回南山郡生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见不得南山郡中乡民的好!”

“……”

陈旭嫦面色骤起三分尴尬,若真如中年妇人所言,要是还寻不着一个可行的法子治一治这一些杜家人,南山郡乡民必受惊惶之苦。

陈旭嫦一时也没有想出一个好法子,抬望眼之间又道:“静静,似此,可有好主意?不治一治这一些杜家人,怎由杜家人无法无天?”

陈静缓缓沉思之间,旋即又道:“掌柜的,南山郡中,杜家人的祠堂、族长之地,又在何处?”

中年妇人仰头一通思索,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悠悠说道:“原本南山郡杜家族长就是杜安,自杜安死后,一时半会还不知接任者是谁。”

“至于这杜家祠堂之地,南山郡中每一治县内,都有一处祠堂。如今地处南山县,南山县的杜家人祠堂就在前方十里外。”

“……”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旋即与陈旭嫦轻飘飘道:“嫦嫦,可得吃饱喝足了。待会儿,咱们去杜家祠堂大闹一场,让杜家人长一长记性!”

陈旭嫦一口雪白的大馒头下肚,附和道:“不愧为纯依香儿女侠,此计甚妙,妙啊!”

第487章 店小二仗义助人

中年妇人虽然一时不明其义,但闻两位女侠要治一治郡中杜家人,自然欣喜万分。

毕竟,郡县官府虽然为乡民着想,但是杜家人的宗族势力一时半会也很难打压下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自古以来,宗族势力都是旁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于此,要不使一些非常手段,兴许还就真如小牛吃大瓜:左右下不去嘴、张口啃不了瓜。

如今两位女侠亲自出马,以江湖之道治一治杜家人,说不一定还省了官府许多烦心事。

中年妇女旋即莞尔一笑,指着前方岔路口偏右的一条大路,意味深长说道:“此去大约十里,就是南山县杜家祠堂了。眼下,天光还太早,待日头正午之际,祠堂附近少不了杜家人,两位女侠,不急!”

陈静一时明了,拱手道:“多谢掌柜指路,如此,我等也便能直来直去,自是少走许多弯路!”

此刻,陈旭嫦已经三个雪白的大馒头下肚,一边对中年妇人轻笑道:“掌柜的,这一个又一个雪白的大馒头,是太美味了呢?还是小女子肚子太大,穷吃了呢?”

中年妇人见陈旭嫦一副可爱至极的样子,就似邻家大婶子的一个孩子,顿时觉得亲近了许多。

虽然江湖中风里来雨里去、刀口剑锋过日子的幽嫣谷墨家大侠,也没传说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虽说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早已名震天下,但幽嫣谷墨家一个个大侠也不是冷酷无情之辈。

相反,似幽嫣谷墨家谷主这般与寻常人家的孩子无异。

中年妇人旋即就似见着了邻家的孩子,掩面轻笑道:“谷主姑娘,人有多能、胃口就有多大!”

“小小年纪就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又为民请命、路见不平,该,该,该当有一副大胃口啊!”

“不然,怎么有力气去杀那一些坏人呢?待肉包子好了,再来一笼肉包子,吃后必定力斩千钧!”

“……”

陈旭嫦眼中一闪有光,轻放小米豆汤羹,左右张驰之间,又不见一个路人,急切道:“掌柜的,好极了,小女子那就等着呢!”

中年妇人面有三分喜色,转身又去店内生火,没过多久的功夫,炊烟一时从篱笆墙内奔涌出来,一绺又一绺青烟缭绕如临仙境。

此时此刻,陈旭嫦温温一盏热茶下肚,静静的等待肉包子出笼。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不远处小道上奔来了一行风尘仆仆的路人。

看样子,不但饿,还很渴,游离的眼神中夹杂着许些无助,干枯的嘴唇镶嵌着无数大小飞屑,……

“掌柜的,掌柜的,行行好吧,讨一口温水暖一暖身子骨。……”

店小二听着呼声,原本以为来了大买卖,神气十足的极速奔了出来,一看众人都是穷苦人家的短打小衣,除了一脸风尘之外,陈旧的衣服上还夹杂着许多泥沙印子。

不过,店小二没有一分嫌弃之色,径直客气的招呼着一众人等坐下,然后一边倒水,一边缓缓询问道:“客官,诸位客官,你们打那里来,又将去那里啊?……”

“店家小二哥,你人真好,你人真好啊,好过那一些锦帽貂裘,好过那一些锦绣华衫,谢谢啊,谢谢啊,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一个苍桑的老头言毕,咕噜咕噜一盏温水下肚,旋即轻抹杂乱的胡须,接着说道:“乱糟糟的天下,何处是我家,何处是我家啊!”

“客官,金窝银窝狗窝都是窝,哪怕像咱这一个草窝,那也是一个家啊,总该有一个落脚之处。”

“店家小二哥,你人好。老头子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咱们这一行都是吃百家饭的手艺人。从建康城而来,想去孟婆郡谋生,……”

“失敬,失敬,原来都是京城来的人呀!我长这么大,到现在都还没去过京城呢!待挣够了钱,寻一个机会,也去京城逛一逛,……”

“……”

陈静见店小二与一众人其乐融融打成一片,待店小二转身去远处与人倒水之际,拱手道:“建康城来的老人家,建康城还安宁吗?”

老头看陈静这一身行头,自知吃百家饭与行走江湖的人,都避不了有上顿没下顿的“苦”字,同是江湖苦难人,众生皆苦身不由己。

老头炯炯有神的瞅见陈旭嫦,这一身独一无二的玄色行头,如今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除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外,别无其它。

无论看在谁的面子上,老头也都毕恭毕敬拱手道:“女侠,此话又让老头子我从何说起呢?这与某一些人来说,即是天下大乱也是高枕无忧;又与某一些人来说,就是太下太平依旧食不果腹。”

“就似那一些指点江山,强撸灰飞烟灭之辈,从来没感受过食不果腹;而我等最底层的乡民,做最长时间的活、出最多的力、受最不平的气,高枕无忧与我等无缘啦!”

“……”

对于老头这一番肺腑之言,陈静自是深信不疑。自古以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如今,又有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连江南王家这样的大户都为五斗米折腰,最底层的乡民更看不见乌云上空的太阳。

就好似这一处野店里的中年妇人与店小二,仅凭一己之力,又何其能天天看见乌云上空的太阳呢?

在这一个黑漆漆的、黑压压的世道里,过一天就是一天的日子,惊惶之苦确实更让人生不如死。

陈静一时也不与这一个老头高谈阔论,最关心的还是建康城中的其它动静,几天之后就要踏入建康城,就当先行打探一番虚实了。

“老人家,你在建康城中,可有听说五斗米顶上三道落败了吗?眼下建康城中可有什么大变化?”

老头从建康城来,自是心知肚明,旋即一声长叹一阵闷雷道:“女侠,实不相瞒。我等手艺人就图一个天下太平,哪怕就是低微处的苟且太平,也好过乱糟糟的天下。”

“建康城中眼下谣言四起,我等才不得不连夜往西边赶,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去孟婆郡张家人的地盘上看能不能讨一口饭吃,我等可不想死于乱军中。”

“……”

陈旭嫦一时来了兴致,没想到夏侯玄德的车马与信鸽这么快就传去了建康城,如此说来,眼下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也该传遍了。

“老人家,小女子倒是很想听一听建康城中都有一些什么流言,与小女子的幽嫣谷墨家有关吗?”

陈旭嫦急切一言,老头眼前自是一亮,也并未支支吾吾,旋即又长叹一声道:“女侠,这让老头子我怎么说呢?虽然五斗米道落败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关,可言下流言,只怕女侠一时半会想不到吧!”

陈旭嫦打起了五分精神,一盏温水下肚,急切又道:“老人家,小女子愿闻其详,洗耳恭听着呢!”

老头又要了一盏温水,仰头下肚之后,缓缓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这都是建康城中人尽皆知的事,也算不得老头子我乱嚼舌根。”

“五斗米顶上三道辅佐陛下不假,可东山郡司马氏要夺权,说什么要政归于司马氏,这是其一。”

“又有说陈留王后人要讨伐司马氏,说什么要还政陈留王,可陈留王都过去了多少年?这是其二。”

“天下人心逢乱思汉,更有人想拥戴高祖皇帝之后为帝,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这是其三。”

“陆家那一个号称道家上清派弟子的陆修静,可谓一枝独秀,不但想灭了五斗米道,陆家人还想借势重新夺东山郡。这是其四。”

“……”

陈静旋即摆手一扬,急切招呼道:“老人家,够了,够了,这已经够乱的了。老人家,离开的还真是时候。真是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吃百家饭的一众人等喝过了温水,一时精气神恢复得七七八八。

陈旭嫦一时自言自语道:“初耳听来,这与幽嫣谷墨家确实全无半点干系啊,嘤嘤嘤,嘤嘤嘤,……”

就在这一个时候,店小二端出了两笼雪白的大馒头,面有八分喜色,紧接着又急切说道:“客官,野店新开张是小本买卖,一人赠两个热馒头,助诸位客官一臂之力。”

一众人等确实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之际,一时又不知所为。

都说天底下有白喝水的事不假,可是这要说吃白食的事,除了江湖传闻中孟婆郡客缘斋之外,眼下这还是第一次亲身遇见。

老头双手一扬,急切又道:“店家小二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要是给咱们吃了白食,掌柜的扣你工钱,你不知道要白忙活多少日子,将心比心,我等不抢馒头!”

店小二仰头一通轻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也学一学那两位女侠咯。男子汉大丈夫,有舍才有得!哈哈,哈哈,哈哈,……”

第488章 店小二顿悟侠道

老头虽然一头雾水,确实也不知道店小二经历过什么,紧接着摆手一通善意的轻笑道:“店家小二哥,万万使不得。要是掌柜扣了你的工钱,又让你家娘子知道了,回家睡那里去?不成,不成,君子成人之美,不使他人万劫不复。”

“店家小二哥,收回去了吧!咱们吃百家饭的人,多饿一饿,也就过去了。好人有好报,你的一番好意。咱们都心领了,心领了。”

老头起身大手一扬,一众人等旋即目不斜视准备离去。

虽然一众人等还是一副极其饥肠辘辘的样子,但是吃百家饭的人也有吃百家饭人固有的定力。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店小二有一些急了,旋即转身挡在老头面前,紧接着嚷嚷道:“今天,你们要是不拿,我还不让你们走了?信不信?你们信不信?”

老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店小二,眉头深锁道:“嘿,你这汉子,老头子我也是为你好,你还耍横了不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道理!”

店小二说不过老头,抬望眼之间,急切招呼道:“后面的人一个也不许走。今天要是不拿馒头,担心你们大腿!信不信?你们信不信?”

老头身后的一众人等顿觉莫名其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头也不与店小二争执,吃百家饭的人大多:以和为贵。

况且,就这样争来争去,不但空费口舌,最后还会饿得更快。与其空费口舌,不如一评是非。

眼下又有女侠在旁,看来还需旁人出手解围,旋即抱拳道:“两位女侠,来评一评理,这都是什么道理?老头子我处处为他着想,他却处处为难我等,都是堪比下九流的劳力者,又何苦劳心相煎?”

陈静见陈旭嫦咀嚼着一个菜包子,眼下开口说话太过于无礼。旋即悠悠说道:“老人家,依在下看来,你一番好心,自是无可挑剔。但是,店家小二哥一番好意,也是无可挑剔。不如,一人两个大馒头也能解一时之饥,也能全了店家小二哥的心意,两全其美啊!”

老头一时愣住了一小会,都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又如何能不讲道理?和稀泥之举,至少和身边这一群吃百家饭的人实在大道不同。

“女侠,不成,这理不是这一个评法,再评一次理。我等若是拿了店家小二哥的馒头,掌柜扣了他的工钱,这就是我等的罪过了。我等无非一饿,而他,哎,……”

陈旭嫦一边咽着菜包子,突然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之后瞥了一眼陈静,一时眉头一舒又一皱。

陈静明白陈旭嫦的意思,旋即不卖关子了,径直如实相告道:“老人家,店家小二哥和掌柜原本就是一家人,你就放心的拿走吧!”

老头不大相信自家耳朵,店小二能高攀掌柜,世间少有之事,一时摆手轻笑道:“不信,不信,都欺负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吧?老头子我流的汗,比你们吃的盐还多!”

“嗨,老头子我吃百家饭大半辈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遇见过?想骗老头子我,难于上青天!”

店小二见陈静也没有说通这一个老头,旋即扭头与野店内一通高呼道:“娘子,娘子,娘子,这一行人居然嫌弃咱们家的大馒头!”

中年妇人原本还在熬小米豆汤羹,一头汗渍奔了出来,先看了一眼大馒头,又看了一眼这一行吃百家饭的人,悠悠又道:“老人家,咱们店里的大馒头童叟无欺,你又何故嫌弃它呢?快拿上它吧,赶路要紧,饱一顿总比饿一顿强!”

老头又上下打量了一通中年妇人与店小二,张眼望来,倒有八分夫妻相,一时疑惑道:“掌柜的,你们,你们真是一家的?一家人?”

中年妇人自是笑而不语。

老头一时如释重负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老头子我眼拙,眼拙了。多谢掌柜一番好意,好人终归有好报,好人终归有好报啊!”

老头眼下也不争执了,受人于万好的事,自然得欣然接受。

况且,吃百家饭说白了就是靠手艺让人施舍活命的一群人,眼下又如何能再拒绝呢!

老头率先捉起两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与中年妇人一鞠躬,之后路过陈静身旁又一鞠躬,紧接着一众人等一边啃着馒头往西而去。

正当一众人等远去,又寻不着踪迹之际,店小二开怀一笑道:“两位女侠,你们看,我一没有剑,二也没有上等功夫,也路见不平了,是不是也算一个大侠了呢?”

陈静脱口而出道:“一念是善,心善者为侠。只要胸怀弱者,不逞强欺弱,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侠!”

陈旭嫦频频点头,紧接着附和又道:“好一个心善者为侠!如今,孟婆江南、江北,空有一身好本领的强者,大多浪得虚名,不配称之为侠!无非算是强人、莽夫罢了!”

店小二自然是听不明白陈静与陈旭嫦的弦外之意。

但是,既然已经得到了两位女侠的肯定,旋即面上骤起了八分喜色,紧接着张扬着双臂又道:“好,好,好!从今往后,我就是左手破菜刀、右手锈柴刀的馒头侠!”

“现在而今眼目下,锦上添花的事与我馒头侠无关!雪中送炭的事必定少不了南山郡的馒头侠!”

陈静骤起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多瞅了一眼中年妇人与店小二,实在比对不上来,只得作罢。

中年妇人“噗嗤”一笑,径直又往里边支开店小二道:“肉包子,快好了!相公,你还不看看去!”

店小二扭头就奔入了店内。

中年妇人毕礼又道:“多谢两位女侠指点迷津。相公这一身倔强的毛病,但愿从今往后能吉人天相。”

陈静缓缓又道:“掌柜的,勿需担心,都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南山郡的天,一定塌不下来的!”

中年妇人一时点头不语。

“上好的包子,上好的包子,热乎乎的包子,来咯,呼呼,……”

店小二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上了桌子,一边眉飞色舞又道:“南山郡馒头侠请两位女侠一尝,要是不好吃,馒头侠要砸了这一家野店!”

陈静与陈旭嫦心中一通咯噔,不过,除了同情,只剩同情。

中年妇人闻言眉头一皱,陈静旋即招呼又道:“掌柜的,再多装一些馒头来,这一路风餐露宿的,饱一顿总比饿一顿来得强啊!”

中年妇人点头而去,陈旭嫦自是大快朵颐,急切又道:“好吃,好吃,真的好吃,真的好好吃啊!”

店小二自是喜笑颜开。

不过,看陈旭嫦狼吞虎咽的吃相,肉包子是真的好吃,而不是假的好吃。陈静早已吃饱,只盯着陈旭嫦一个人再一次大快朵颐。

穷人家出来的苦孩子,确实一时半会改不了能吃的习惯。也罢,只要有得吃,能吃也是一种福气。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光越见明亮,小道边上的雾气越见消散,高头大白马趁机又啃食了好一会儿带着露珠的小草,味美着呢!

待一切行装收拾完毕,中年妇人自是不愿收陈旭嫦的银子。

陈旭嫦早知道会如此,也不与中年妇人争执一字半句。

毕竟,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又如何能让这一家野店的买卖吃亏呢?

如今,就连店小二都懂得雪中送炭的道理,陈旭嫦自然也早有准备,故而在方才起身离桌之际,陶碗下已经盖着一锭热乎乎的银子。

“驾、驾、驾,……”

正当陈静与陈旭嫦策马奔腾消失在小道尽头之际,中年妇人这才来收拾竹排桌子,发现陶碗下的银子,一时热泪盈眶道:“馒头侠,你知道两位女侠与你的区别了吗?”

店小二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若有所思道:“娘子,娘子,娘子,相公终于知道了。那就是吃饭多给钱,还要把钱盖在碗底下!”

中年妇人摇了一摇头。

“娘子,莫不是相公这一个馒头侠要准备一身女子的衣裳。玄色面纱斗篷,又或者白色面纱斗笠?”

中年妇人再一次摇了摇头。

“娘子,娘子,娘子,相公已经知道了!相公要剑,相公要剑,相公要好长好长的一把剑!”

中年妇人扬起了巴掌,而后又轻轻的、柔柔的理了一理店小二额头上的一绺乱发,意味深长道:“做好事不留名,相公明白了吗?”

店小二一时恍然大悟道:“娘子,娘子,娘子,相公明白了!反正郡里人都知道相公都是一个大傻子,从今往后,但凡发现客人有苦衷者,一定少算饭钱,中不中?”

中年妇人戳了一回店小二的额头,悠悠只道:“中,中,中!”

陈静与陈旭嫦跑了好一会儿,谁知小道塌方被拦了道,又不得不顺着田间小道绕过去。

这一绕不打紧,却绕到了一户人家的矮墙外,矮墙内骤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第489章 孙小权背井离乡

透过矮墙内一架绿油油的瓜藤缝隙里: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妇人热泪两行,雍容华贵的面相与这一身粗布衣、凄凉的家景不大相符。

老妇人一盘斑驳的发丝,微微有一些凌乱,却越见艰辛与苦楚。

小木屋虽然还能遮风避雨,但是大小不一的木板已经受了蛀虫,就像一张张长满了麻子的老脸。

老妇人右手杵着一根竹疙瘩倒立的七尺拐杖,在一绺望过去还算平整的泥地上一通捶胸顿足,拐杖一杵、再一杵、又一杵,……

拐杖自是无情,想必是拐杖经历了风霜也倍添了恨、怨、怒。

拐杖本就无心,人自常有血亲之情,老妇人又盯着跪在拐杖前三尺处的一个年轻人欲言又止,……

年轻人貌似及冠之年,一身袭地的灰旧粗布衣,双颊有一些发黄,黄中略带了一层水洗的白,这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必然结果。

年轻人姓孙名小权,原是东吴孙家之后,当年司马氏渡江而下,一战而灭东吴,其先祖为了避祸,在大军渡江之际就逃到了南山郡。

孙小权衣袖一拂,径直一通热泪道:“老祖母,老祖母,孙儿就要去建康城,堂堂七尺男儿该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眼下五斗米道新败,正是大好时机,机不可失!”

老妇人见说不通孙小权,竹拐杖再一次如雨疾下,径直仰头又一通长叹道:“孙儿,孙儿呀,建康城去不得,建康城万万去不得啊!”

孙小权自是万般不服,都说:学成文武艺、贺与帝王家,堂堂正正的帝王之后,去先前自家的建康城中寻一份出路难道也有错?

孙小权自然觉得:正因为建康城中山雨欲来,正是盘龙出云海、蛟龙潜出深渊的大好机会。

虽说天下乱而不太平,必定还会祸及无辜,但是正因为乱而不太平,才能出其不意火中取栗。

“老祖母,为何去不得?为何就去不得?眼下,正是孙家人振兴的大好机会!待孙儿振臂一呼,天下英雄豪杰云集,有朝一日也能接老祖母去建康城中享一享清福,……”

孙小权自是气血方刚,虽然长得不似虎背熊腰,细眼看来还有一些读书人的柔弱,但是心中所想已然不是虎背熊腰所能比拟。

老妇人膝下已无子无女,也无一媳,对于孙小权这一个遗腹孙,原本就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自知其秉性,也知其斤量。

要是现在还身居高位,兴许孙小权还能干出一番大事来。只是,如今沦落破败至此,想法太多、太绝,只会徒生枝节倍添哀伤。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因为在“一将”周为绕着成千上万的必死之士。而眼下的孙小权,孤零零的一个人,功成名就谈何容易?

在这个世道要是一个不留神,便强撸灰飞烟灭,成为“万骨”中的一骨,为他人做了出嫁衣裳。

老妇人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是孙小权有个三长两短,老去的日子更为凄苦,更加生不如死。

孙小权要是留在身边,自然最好不过了。如今南山郡已不是杜家当道,从此不收五斗米,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就算真要振兴孙家,那也得一代又一代人接力而为。

其实这一些话早就与孙小孙说过了多次,有道是:忠言逆耳。可大多数人都把老人言当成唠叨,非要碰一个头破血流才深信不疑。

老妇人竹拐杖一时气竭,只是缓缓说道:“祖母不要建康城中的什么富贵。祖母只想静静的,静静的走完余下的日子,祖母老了,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只剩一个头了。”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不来,强求只会断人肝、愁人肠,要是没有一代一代人的接力,又如何能一步登天?”

“孙儿呀孙儿,他强任他强,清风有情南山冈;他横由他横,明月有意孟婆江!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修身未止却总想着平天下,步子迈大了,会掉坑里的,必定还会万劫不复的!”

“一者,在建康城中,眼下一无三代之内的血亲,即使同为一宗一族,在这一个世道,三代之亲不是亲。举目无亲,你又如何立足!二者,你又不会功夫,也没一门手艺,就凭一张嘴,你当是苏秦、张仪?三者,祖母就问你,眼下又无一分盘缠,如何去得建康城?如何去?如何去?难道要把祖母卖了?”

“……”

老妇人铮铮一言,一个个字眼就似一把锋利的刀子,听得矮墙外的陈静与陈旭嫦频频点头。

眼下这一个世道,确实如老妇人所言,说是金玉良言也不为过。

如今整个东山郡都山雨欲来,似孙小权这般的热血少年,只身前往建康城,必定凶多吉少。

可孙小权对老妇人这一番金玉良言,自是左耳进、右耳出。

孙小权先对老妇人三跪九叩,旋即缓缓起身,又作了一个长揖,紧接着又道:“祖母之言,孙儿铭记在心。孙儿这一颗心,已经飞到了建康城中。孙儿要是不去建康城,生不如死。孙儿不在身边,祖母还需小心将息,静候孙儿佳音!”

孙小权轻拂衣袖,上前去拭老妇人的两行泪眼,老妇人竹拐杖一撇,愤愤的挡开了孙小权。

孙小权也不用强,如今去意已决,径直退后三步,又一次毕恭毕敬作了一个长揖,镇定道:“祖母在上,孙儿就是爬,也要爬到建康城中。此经一别,再见它年!祖母,保重,孙儿一定会回来的!”

孙小权长袖一拂,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奔出了矮墙,又取道另一边的田间小道,雄赳赳、气昂昂的往远方奔了出去。大有时不我待之感,又似十万火急之情。

“哇呜、哇呜、哇呜,……”

老妇人一时好似失去了三魂七魄,旋即瘫软在地,竹拐杖左右极速一通乱点,放声哀嚎,老泪纵横就如夏日雨后的孟婆江波逐流。

“天啦,天啦,天啦,……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啊,……老天爷,老天爷你就开一开眼吧,……”

老妇人先是哀怨了一通,又是哀嚎了一通,一时响彻云霄,直到声音沙哑,这才缓缓停下声来,目光一时呆滞,好似从今往后的日子也都失去了光明,四周萦绕的都是摸不着、挥之不去的黑暗。

“咳咳,咳咳,咳咳,……”

陈静故意一通轻轻的咳嗽,旋即与陈旭嫦策马立在矮墙门口,悠悠又道:“老人家,咱们也要去建康城,要是遇见了你家孙儿,倘若他有万难之处,必定护他一时周全。你就安心的等他回来吧!”

言毕,转身策马而去。

老妇人呆滞的眼神骤起了八分光芒,又见是两把越女剑,一时感激涕零道:“多谢女侠,多谢两位女侠,老天爷终归还是开眼了,……”

紧接着,极速捉回了竹拐杖,旋即起身立于矮墙门口,目送陈静与陈旭嫦远去,悠悠又道:“我孙,祖母等着你回来!我孙,祖母不求大富大贵;我孙,祖母只求平平安安。我孙呐,祖母会与你早晚祈福,平平安安就是福气啊!”

陈静与陈旭嫦快马又加一鞭,策马奔腾往杜家祠堂寻了去。

太阳要到正午,确实还得再等一时半会的天光,陈静与陈旭嫦已然策马并驱行到了杜家祠堂。

杜家祠堂是三进三出的一处建筑群,祠堂前朱漆立柱上有一副门对:杜伯杜泄杜挚五帝之四后人,季孙叔孙孟孙三孙其二家臣。

陈静眉头一皱,没想到南山郡杜家人的渊源比桃花源更为久远。

三皇五帝中五帝之四,世人皆知指的是帝尧,杜家人是帝尧的后裔;季孙叔孙孟孙其二,世人皆知指的是春秋鲁国叔孙的家臣。

于此,陈静又不得不斜身一跃下马,旋即毕恭毕敬一鞠躬,越女剑一斜,缓缓又道:“嫦嫦,如今杜家人有这等渊源,又如何能祸害了南山郡呢?不是有辱杜家之名?”

陈旭嫦鞍前一旋,紧接着越女剑一斜,斜身下马道:“时势如此,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浪得虚名之辈众多,又非杜家一家。正如五柳先生之言:天道非道、大道非道!”

“如此秉承‘天志’,也算是与杜家人正本清源了。治一治杜家人,反倒还成就了杜家先祖之名!”

“静静,你说,治一治杜家人,咱们是不是该先捉住几个杜家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是实在不行,再迫之以势咯?”

“……”

陈静闻言眉头一皱,旋即打趣又道:“嫦嫦,你又拿道家之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陈旭嫦噗嗤一笑,缓缓点头道:“鬼谷子王诩可是道祖老子亲收的弟子,可是鬼谷子一门教出来的这一些弟子,虽然一个个都是能人,也都是强者,只可惜,只可惜啊,……罢了,罢了,罢了,说多了都是泪。”

第490章 越女剑祠堂留字

“嫦嫦,依你之言,鬼谷子教出来的弟子,法家也好,兵家也好,纵横家也罢,一个个都比眼下的五斗米道更为凶残,既不知上善若水,也不知道法自然,是不是?”

陈静轻飘飘一言,正合陈旭嫦此时起伏不定的心情。

毕竟,鬼谷子的一众弟子虽然都是能人、强者,倒还没有五斗米道这般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要是这般细细想来,正如圣人之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罢了,罢了,罢了。要说鬼谷子王家,去东山郡遇见了江南王家人再说吧。眼下,得办几个杜家人才成,偌大一个南山郡,三天时间要走遍所有乡县,时不我待啊!”

陈旭嫦急切说道之间,玄色斗篷左右一旋,见不远处正有八个手持腰刀的汉子往杜家祠堂赶来。

要这一些人是杜家老老实实的乡民也就罢了,手持腰刀而又无一身官服,更没有一把农具在手,不用说,必非等闲之辈。

陈静与陈旭嫦旋即拉过高头大白马,一左一右隐进三进三出的第一道高墙外的矮墙之间,斜持越女剑静候这八个杜家人踏入祠堂。

“埋汰旮旯,真是晦气,大清早去砸人野店,反被路人一剑落败,还伤了不少兄弟,得与杜家祖宗烧一炷高香,求祖宗保佑保佑了!”

“大哥,是啊!该求祖宗保佑一会了,这大清早的,谁又知幽嫣谷墨家弟子在场!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咱们居然成了早起的虫儿。”

“呸,呸,呸。说了多少遍,老子不做大哥好多年,如今孟婆郡张家人欲助杜家人一臂之力,张家人就是杜家人的大哥!不是谁都可以当大哥,不是谁都当得了大哥!”

“好,好,好。你说的极是,张家人是大哥,张家人是大哥!咱们杜家人,只是张家人的小弟弟!”

“你说,咱们会不会再遇见幽嫣谷墨家弟子?后背抽风,拔凉拔凉的冷得心慌,太邪门,太邪门了!”

“扯!怎有那么倒霉的事?这是杜家祠堂!幽嫣谷墨家弟子中又没有杜家人,与越女剑何干?要是在杜家祠堂遇见了幽嫣谷墨家弟子,那我上衣下穿、裤头戴头上。”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主意。这也是去霉头的好法子,上衣下穿、裤头戴头上,这一种穿戴说不一定还能风靡一时,……”

“……”

这一行杜家汉子有话有笑,腰刀一左一右、一收一旋之间,已然踏进了杜家祠堂的大门口。

咻、咻,……

越女剑两闪寒光剑影左右凌空而下,剑锋直指这一众杜家人。

刷、刷,……

八把腰刀一闪出鞘,一闪刀影左右而下,厉声大呼道:“埋汰旮旯,真是有点背!一大早究竟是谁去大便了没有擦屁股?晦气都晦气到祖宗祠堂前了!埋汰旮旯,杀!”

八把腰刀旋即一分为二:左右各四,又怒目圆睁的去敌越女剑。

“杀,杀,杀死这两个使越女剑的女人!胆敢来杜家祠堂挑衅,正好以人头血祭杜家‘长寿福安康’!”

“杀,杀,杀!为杜家人报仇雪恨,此仇不报非君子,此仇不报愧对杜家列祖列宗!杀,杀,杀!”

“……”

这八个杜家人自是雷声大、雨点小,自知不是越女剑的对手,故意一通高声疾呼,无非是想引附近的更多杜家人来解围。

况且,这八个杜家人深知幽嫣谷墨家弟子自以为秉承“天志”,不会滥杀无辜。眼下,正是让幽嫣谷墨家弟子丢人出丑的时候。

要是越女剑敢杀了眼下这一众八个杜家人,不日,江湖中必定盛传幽嫣谷墨家弟子之恶名。

要是越女剑不敢杀腰下这一众八个杜家人,待杜家人围过来之际,又灰溜溜逃走,不日,江湖中也会盛传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骂名。

无论如何,眼下这八个杜家人自以为吃定了陈静与陈旭嫦。

手中腰刀虽然还在全力劈砍,如今又身在杜家祠堂内,倘若不用心竭力,一定会被祖宗看笑话,也会落一个不孝子孙的骂名。

当当、当当、当当,……

八把腰刀与越女剑剑锋相接相撞之际,骤起的铮铮铁骨之音,好似祠堂也变成了坊间铁器铺。

陈静与陈旭嫦隔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各自使了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剑锋一收一旋、一挑一荡之间,专挑这一众杜家人双手上的“精明穴”重重拍打而去。

“嗷嗷,嗷嗷,我的手,……”

“哎呀,刀好重,……”

呼声骤起之际,一把又一把腰刀落地,一时气得八个杜家人捶胸顿足,急切大骂道:“埋汰旮旯,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

陈旭嫦顺势越女剑一直,指这一个大骂的杜家汉子咽喉,厉声反驳大喝道:“埋汰旮旯,你敢对天发誓,你对得起这一个‘士’字?”

“《汉书》有言:学以居位曰士;《周书》有言:能治上官,谓之士;《礼记》有言:列国之大夫,入天子之国,曰某士。”

“你,一个以一己之私、以一家一姓之力,祸害南山郡乡民的杜家人,还配称得上为‘士’?”

“……”

陈旭嫦怒目一言,一时惊得这一个杜家人无言以对,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脱口而出道:“士为知己者死。五斗米道,就是杜家人的知己;如今孟婆郡张家也是杜家人的知己!这就是堂堂正正的‘士’!……”

陈旭嫦恼怒至极,越女剑剑尖一直之间,这一个杜家汉子眼疾手快顺势跪地,躲过了一剑封喉。

“嫦嫦,嫦嫦,嫦嫦,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可不能因为这一个杜家人,坏了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旭嫦越女剑一旋,斜持于身后,一时仰头长叹一声道:“气死本谷主了,气死本谷主了!要是这几个杜家人敢再拿起腰刀,必定一剑封喉,一剑封喉准没商量,……”

这八个杜家人吓了一大跳,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全部低头沉默不语,一时只希望有奇迹发生。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极其警觉的四目张望之间,悠悠又道:“都听着,倘若再去伤害南山郡无辜乡民,下一次遇见,一剑封喉绝不留情!还有,与南山郡不安分的杜家人捎一句话,要是再三滋事,‘福寿长安康’就是前车之鉴,南山郡本为所有南山郡人的南山郡,非杜家人一家所有!”

“别以为与孟婆郡张家搭上了干系,就想无法无天!孟婆郡张家人早晚步‘福寿长安康’的后尘!越是往后又不知悔改,必定死得越惨!”

“在下本就从孟婆郡而来,终有一日,还会再回孟婆郡去!孟婆郡中的恩怨,一时半会还未终了!你等好自为之,别怨在下没提醒!”

“……”

陈旭嫦越女剑一旋,又瞅了一眼这一众八个杜家人,又看了一眼光滑顺溜的高墙,旋即计上心来。

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越女剑剑尖在高墙上骤起一绺绺电光火石,又一绺绺尘埃飘悠落地。

此刻,越女剑剑尖力有千钧,顷刻之间,就刻出了一个个一尺见方的大字:幽嫣谷墨家,……

陈静看见这一副光景,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急切招呼道:“嫦嫦,后边的字,就让我来吧!……”

陈旭嫦越女剑一旋,一时又极其警觉的盯住这一众八个杜家人,只待陈静一闪白纱白袍飘过。

陈旭嫦无意扭头之间,这时才发现陈静越女剑剑锋已然止住,在方才的那一行五个字旁,又多了大小一致的四个字:到此一游。

幽嫣谷墨家到此一游!

陈旭嫦原本估摸着刻上:幽嫣谷墨家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觉得只有如此气势,才能震慑一时。

如今,见陈静这般刻来,也是绵里藏针,气势也并不输半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静静,好,好,如此真好啊!好一句:幽嫣谷墨家到此一游!”

陈旭嫦眉舒眼笑,旋即又与这一众杜家人厉声道:“都看好了!要是杜家人敢有违心之举,幽嫣谷墨家弟子随时再游杜家祠堂!”

“下一次再游杜家祠堂,就没有这一次这么轻松,这么好说话了。”

“嘤嘤嘤,嘤嘤嘤,……”

陈旭嫦继续开怀一笑,一众杜家人只得缓缓的抬起了脑袋,旋即骤起一阵五味杂陈,看来,确实又该去孟婆郡避一避风头了。

玄色斗篷一旋,旋即戛然止住了方才的笑声,紧接着急切道:“静静,走,时不我待!偌大的一个南山郡,要游走一遍杜家祠堂,可是一件苦差事啊!”

陈静仰头一通轻笑道:“嫦嫦,到了下一个杜家祠堂,你可不能再刻:幽嫣谷墨家到此一游;该当刻为:越女剑到此一游!对不对?”

陈旭嫦点头一通轻笑道:“静静说的极是,又怎么能少得了纯依香儿女侠呢?”

第491章 四剑同离南山郡

四目相视一掠轻笑,之后越女剑极速入鞘,紧接着又一闪身影斜身上马,重重一鞭奔出了杜家祠堂。

此时此刻,在杜家祠堂外听着方才那一个汉子的疾呼声奔来一群又一群或多或少的路人。

这一些路人,十之**确实也都是杜家人,一个个见状先是一脸惊悚,而后又是一脸茫然。

待一时反应过来之后,陈静与陈旭嫦已然奔出了数百步之外。

白马逐玄影,白纱追斗篷。

就这样,两个人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白天或夜晚,策马奔腾于南山郡中,只要寻着了的杜家祠堂一一都刻上:越女剑到此一游。

直到第三日头遍鸡鸣之际,两个人已然绕回到了郡城太守府前。

“瓜田大人,居然这么早?真是南山郡难得的一个好官,辛苦了!”

陈静仗剑如燕一言,策马如风而至,见瓜田中二斜持钩镰刀在太守府外低头来回踱步,身后的差役一个个虎背熊腰又精神矍铄。

瓜田中二闻声自是大吃一惊,见是陈旭嫦与陈静双双亲临太守府前,一时喜上眉梢、乐在心头。

紧接着,面上又露一副如释重负之态,旋即钩镰刀一扬,掷于身后一个皂衣差役,声如洪钟道:“两位女侠,两位女侠啊,可终于回来了!卑职在此侯了整整一夜呢!”

“好等,好等,好等啊!”

陈旭嫦一时愣住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歇马张弛之间,紧接着急切追问道:“瓜田大人,莫非在这一些日子里,还有杜家人余孽来太守府前生事?又或者强攻太守府不成?”

“瓜田大人,你且放宽心,在这三日里,本谷主与纯依香儿女侠在南山郡杜家人的祠堂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笔。从今往后,杜家人想要做乱,还得先掂量掂量一回!”

“……”

瓜田中二闻言自是欣喜万分,如此一来,这也算是为夏侯太守解围,也算是为自家分忧。

以幽嫣谷墨家之名,震慑多事的杜家人,可比眼下鞭长莫及的太守令更为接地气。

不过,眼下瓜田中二领着一众人等守了一夜,并非是为杜家人。

杜家在郡城失势,已经没有南山郡顶上三道的道法,以夏侯玄德的软鞭、诸葛长风的鹅毛扇、瓜田中二的钩镰刀,几乎无人能敌。

瓜田中二昨日黄昏受夏侯玄德的太守令,恭迎陈旭嫦与陈静回郡城,原本以为昨日入夜就该回到太守府,没想到晚了整整一夜。

“两位女侠,赶紧入府一歇吧!乌图木大侠、曹小强大侠,还等着两位呢!夏侯太守,还要当面感谢二位女侠救南山郡乡民于倒悬!”

“两位女侠,两位女侠啊,里边请!里边请呐!……”

瓜田中二言毕皂衣一拂,紧接着右手一扬,只待陈静与陈旭嫦斜身下马,身后的两个皂衣差役又一副上前来拉高头大白马的阵势。

陈静与陈旭嫦一路狂奔以来,一路上吹足了清晨微凉之风,早已没有了疲惫之意,倘若再入太守府寒暄一番,必定又到日头正午了!

况且,乌图木与曹小强早三日到了太守府,想必夏侯玄德要说的话、想说的话,大概早已与乌图木与曹小强说了不下三五遍。

陈静越女剑一斜,马缰绳手中又一绕,前倾面纱斗笠道:“瓜田大人,太守府咱们就不进了。兴许,乌图木与曹小强的耳朵,也都听出茧子了吧!劳烦叫一声乌图木与曹小强,就说咱们也该上路了!”

陈旭嫦先是微微点头,紧接着又前倾玄色斗篷轻笑道:“瓜田大人呐,眼下就听纯依香儿女侠的,让两个师兄出来,是时候该去东山郡了!路途遥远,宜早不宜迟!”

瓜田中二自是不敢忤逆陈静与陈旭嫦,不过也深知南山郡郡城到东山郡地界确实还有好远的旅程。

这要是晚走了一两个时辰,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同露宿于荒郊野岭,确实也不太好。

虽然,这四把越女剑一个个都身怀绝技,只是这无由头的分外之苦,能少一些就少一些吧。

当初,瓜田中二为其兄瓜田中一报仇,在建康城中寻着南宫崎的踪迹,一路追赶南宫崎到悠然居,就亲身经历了这一路苦楚。

况且,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一个个都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乡民着想,又为何不将心比心与别人着想一回?

瓜田中二右手一扬,径直止住了身边的皂衣差役,旋即一个皂衣差役极速往太守府内奔了进去。

瓜田中二抱拳又道:“南山郡郡城到东山郡郡城的九尺驿道,可不好走呢!当初,卑职一路追赶南宫崎大侠的高头大白马,可磨出了一脚水泡,那一个锥心疼,哈哈!”

陈旭嫦与陈静自是笑而不语。

瓜田中二旋即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太守府外的天光,太守府外目前也没有一个行人,径直脱口而出道:“这几日,南山郡去孟婆郡、去东山郡的杜家人也不少。两位女侠一路上还得多多留意。要是明刀明枪,卑职相信无人能敌越女剑;就怕歹毒之人使下三滥的手段!”

陈静自是感激,拱手又道:“在下多谢瓜田大人提醒。近日,杜家人去孟婆郡中逃避的人也不少。倘若有万急之处,大人可去寻孟婆郡杨家、费家、吴家的族长,兴许还能知晓这一些杜家人的确切下落。”

“至于孟婆郡太守府差役头领吴明,在下一时也看不明白、也说不通透,要是瓜田大人与之有交集,还得多留一个心眼,这人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堪比雾中看月啊!”

“即使有万急之处,客缘斋半老小徐娘,也能护你一时周全!瓜田大人,你都一一明白了吗?”

“……”

瓜田中二自是欣喜,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卑职多谢纯依香儿女侠点拨。卑职真没想到,女侠与孟婆郡有这么深的渊源!看来,杜家人想借张家之势重夺南山郡,难!”

陈静一时也不与瓜田中二说奉承话,径直悠悠又道:“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瓜田大人,待我等走后,县中还得多往地面上走动,可别走了过场!”

瓜田中二仰头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官场上的那一些小九九,卑职要是遇见了那一些昏官、贪官、烂官、不作为的臭官,要是燕人之威喝不死他,先钩镰刀一刀结果他,让夏侯太守再换一个像样的官去,……”

陈静自是眉头一皱,陈旭嫦一时掩面轻笑道:“瓜田大人,不以规矩,何以成方圆!就似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总得要变通而张驰有度!倘若大人落一个私刑官吏之名,只怕会被杜家人说成是酷吏,又让夏侯太守情何以堪?”

“要说燕人之威,吓吓即止,这一把钩镰刀嘛,若没有性命之危,能不斩则不斩,不然太守府法令,就成了一种摆设,你说对吧?”

“……”

瓜田中二自是频频点头。

毕竟,陈旭嫦一番金玉良言,一语说中瓜田中二的短处与痛处。

当此暗流涌动之际,瓜田中二急先锋一般火急火燎的性子,确实也该沉下心来,好好的冷静一回,正如诸葛亮所言:宁静致远。

陈旭嫦方才听见又一次轻言“燕人”二字,一时又想起了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股猛烈的撕裂之痛恨不能眼下就手刃五斗米顶上三道。

“两位女侠,两位女侠啊,本官昨日就备好了宴席,可惜等了整整一夜,如今刚到郡城,又如何急着离开?不耽误这一时半刻吧?……”

夏侯玄德一身全新的官服出迎,左边诸葛长风一手鹅毛扇也是一身袭地的官服;右边蒯忠良一手蒲葵扇也是一身袭地的官服。

陈静毕礼又道:“太守大人,东山郡如今山雨欲来,早一刻到东山郡,也解万千乡民凄苦之危啊!”

夏侯玄德一时无言以对,轻抚鬓发,之后叹道:“要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多一些女侠这般人物,又何愁天下不太平!天道非道、大道非道的日子,也该走到尽头了!”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太守府内极速奔出了精气神十足的乌图木与曹小强,之后越女剑一斜,旋即飞身上马,又与夏侯玄德道别。

“夏侯二叔,我等暂去,南山郡就托付你了。五斗米道,必亡!”

“陈留王,一路保重。二叔在建康城虽然没有一个亲人,但是暗中会有人助诸位一臂之力的!”

“小女子替幽嫣谷墨家,多谢夏侯太守周全了,后会有期!”

“诸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天光又明,陈旭嫦一马当先,一闪玄色身影往郡城东门而去;陈静一闪白影紧随其后;乌图木与曹小强也没落下,奋力追赶!

“驾,驾,驾,……”

第492章 司马大王要顶牛

一路上虽然小有波折,无非几伙居心不良的杜家人伙同江湖盗贼夜半拦路打劫钱财,乌图木与曹小强一剑之下,便落荒而逃了。

果不其然,杜家人贼心不死。不过,如今又没有了南山郡杜家五斗米顶上三道道法相护,一众兵器在越女剑下都是歪瓜裂枣。

幸好,当初动身得早,就这一日夕阳西下之际,四马奔腾已然伫立在东山郡郡城外十里的地方。

要是当初再晚一时半刻动身,又将多在荒郊野岭露宿一夜。

况且,原本让野店中年妇人多准备的大馒头,本就将息着吃了三天,眼下又多了曹小强这一个大胃口,确实也该寻一个地方吃喝了。

在东山郡郡城与建康城之间,横亘着一座大山,这一座大山就是世人皆知的:东山。也是原来“王谢桓庾”四家大户中谢家的风水宝地。

谢家人皆以东山为傲,谢安当年佩宰相印领晋国大军御秦国来犯之敌,世人称之为:东山入相。

只要立在东山之巅,在数十里之外的建康城便可囊入手中。

抬望眼之间,只要顺着东山的山腰绵延到广阔的鱼米之地,尽头便是建康城中的东府镇外了。

在东府镇中,眼下江南王家人几乎是一家独大,其中以老王镖局最为势大,名振江湖上百年。

东府镇南,便是台城皇宫。

当年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护天子之师过了孟婆江,又在东府镇中安然落足之后,从此“王与马共天下”也便名传孟婆江南之地。

只是,如今建康城中有五斗米顶上三道,江南王家人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江南谢家在郡城中,五斗米顶上三道与司马家有隙,时势之下又不得不屈服于司马家,故而王、谢两家先前的风光全然不在。

眼下,东山郡太守司马让,被司马氏一族共尊为“司马大王”,一心想夺回台城宫中的帝王之位。

东山郡太守府差役头领司马良,使一口快刀也非等闲之辈。

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为:青云道长为司马俭、使“天火之光”的司马恭、使“天河之流”的司马温。

东山郡郡城与建康城就似冰火两重天,总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又或者大水冲了龙王庙。

五斗米顶上三道再次落败的消息被夏侯玄德传遍了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眼下的岁月静好,一定似东山郡这般暗流涌动。

正因为暗流涌动,自然山雨欲来,一众越女剑才马不停蹄。

一路策马奔腾了几日,眼下几乎又到了人困马乏的地步。

“咕噜、咕噜、咕噜,……”

曹小强吃了最多的馒头,如今却饿得最快,面上骤起一绺青紫之色,旋即又尴尬了一众人等。

此刻,抬头就看见了郡城,陈旭嫦玄色马缰绳轻轻一拉,缓缓又道:“强强,还得再忍耐一时,郡城近在眼前,很快也就有吃的了!”

曹小强一股温暖的气息流遍了任督二脉,而后斩钉截铁只道:“嗯!”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东山郡城门洞内奔出了一群又一群乡民。

这一群又一群乡民,大包挂着小包、大手牵着小手,马蹄声、骡子声、驴子声、哭泣吵闹声,……

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灰旧服饰,破旧的马车篮子里,还有破旧的罐子、青翠的白菜;骡子车上粮食袋上,还立着老狗、老猫。驴背上护住一脸泪痕的总角小童,……

原本天色将晚,是日落而息的大好天光,可这一些人举家往城外赶,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一众越女剑不得不极其警觉的侧耳倾听。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都是什么世道?乱糟糟的天下,何时才能天下太平?要是能决定生死大权,真希望爹娘没把我生出来,……”

“哎,蠢蠢欲动又要打仗了,打仗赋税徭役更重都不说了,梦里不知道那一天丢了脑袋也不说了,可是这一家人颠沛流离的,苦一家子人比苦一个人难过多了,……”

“普下之大,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似咱们这一些乡民,东来西去、西来东去,有家与无家又有什么区别?都难养活!……”

“是啊,活着太难了,原本想着求速死、抗浊世。可谁知道,上有老、下有小,生而为人,还得苟且活下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茅坑大了,什么蛆也都有,……”

“……”

声声悲鸣入耳,陈静自是最为心疼,旋即越女剑一斜,策马缓停,前倾面纱斗笠,急切问道:“老人家,诸位;老人家,诸位!好端端的,这又是往那里去啊?”

其中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见是四把越女剑,旋即缓缓止步,紧接着长叹道:“女侠,众位大侠,老朽倒是真心希望诸位把司马家、五斗米道一同都杀光了,还天下一个太平!只是,如今司马家、五斗米道势大,唉,终归是小牛吃大瓜,小牛吃大瓜空欢喜一场啊,……”

陈静一时无言以对,见郡城中又没有一丝别样的动静,又急切追问道:“老人家,此话又怎讲?……”

老头眉头深锁,看了一眼身后络绎不绝的人群,摇头叹气道:“如今‘司马大王’要顶牛,我等乡民还不快逃,可不想被乱军杀死啊!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咱们只得去孟婆郡避一避风头,……”

一众人等无语至极,待这一些乡民渐渐远去之后,陈静这才悠悠道:“‘司马大王’要顶牛,何意?”

陈旭嫦眉头一皱,又多看了一眼陈静,悠悠道:“看来,纯依香儿女侠真是孤陋寡闻了。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知‘牛继马后’,故而‘司马大王’要顶牛,乌图木,你就与纯依香儿女侠说道说道吧!”

乌图木越女剑一直,抱拳高声又道:“弟子谨遵谷主之令!”

乌图木旋即策马靠近了陈静,一同往城门洞缓行之际,先是“咳咳”一声,之后越女剑一旋,正气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就让乌图木我与你说道说道,也是长话短说!”

“这‘司马大王’要顶牛,也不是三天两头的小事了。自从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江湖中就有了‘司马大王’要顶牛一说。”

“顶牛,这一个‘牛’字,与‘牛继马后’的牛字,指的都是当今台城宫中的天子。当年老王镖局少主护天子司马睿入建康城,后来五斗米道孙秀辅佐天子之后,江湖中就盛传司马睿是宫中牛家小吏的借腹子。”

“当年‘三马同槽’,司马懿父子三人夺了六师弟的曹家天下,后来司马懿怕‘牛继马后’有人来夺司马家的大权,当此之时,军中只有一个猛将牛金,故而司马懿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杀了猛将牛金以绝后患。”

“可是人有千算万算,终归躲不过老天爷一算,这一头‘牛’,并非猛将牛金,而是后宫的一个小吏。牛金为司马家鞍山马后,死得真是太冤了。就因为姓牛,丢了性命!”

“所以,这么多年来,司马氏一族总想着要重新夺回帝王之位,认为台城宫中的天子,已非司马氏血脉,这就是‘司马大王’要顶牛!”

“……”

陈静一时释然,沉思之间,旋即悠悠又道:“这‘顶牛’二字,倒也新奇!司马家顶牛,马无角、牛有角,马儿要去顶牛,顶得过来吗?”

陈旭嫦自是“噗嗤”一笑,旋即长叹一声道:“静静说的极好,故而这一个天下因此更为乱糟糟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司马大王’要顶牛之心,何尝不是人尽皆知?都是他们司马家骨子里祖传的好美德啊!嘤嘤嘤,嘤嘤嘤,……”

乌图木与曹小强笑而不语。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城门洞也近在眼前数丈之地了。

远远的看见城门洞内的一个个身着明光铠的大小军士,要么腰刀出鞘,要么长枪左右比划,骂骂咧咧道:“尔等刁民,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离开了‘司马大王’,来日必定高攀不起,有多远滚多远,有种以后别回来了,祖坟也都该挖走!”

“要不是‘司马大王’早有军令,似尔等这般弃主而逃,要是在两军对阵之前,先斩了尔等以正军心!”

“逃吧,逃吧,都逃吧,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与其这样狼狈如鼠逃窜,还不如坐守一地,生而为人,早晚都会是一死,哼!”

“……”

眼下,城门洞内的这一些乡民也不与这一些军士争执,只顾摇头叹气的护着各自家小往城外急赶。

毕竟,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要是与这一些军士争执,少不了会挨一阵子猛烈的拳打脚踢。

一众越女剑先无视了这一些明光铠军士的存在,径直策马行过城门洞。

这一些明光铠军士自是多看了一眼四把越女剑,旋即又止住了骂骂咧咧,……

第493章 一枝独秀陆修静

待陈静一众人等缓缓路过城门洞走远消**影之后,其中一个明光铠军士是荡寇将军,腰刀一收一扬之间极速入鞘,紧接着转身厉声道:“尔等小心看好城门,勿出一分差错。待本将军亲自去禀报‘司马大王’,幽嫣谷墨家弟子已经到了东山郡郡城。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城门洞内的数十个大小明光铠军士双颊骤起八分喜色,看来,东山郡郡城率先有一场好戏看了。

大小明光铠军士紧接着面上骤起八分不屑之色,至于背影渐渐离去的这一个临时调来的荡寇将军,本就是一个新晋的杂号将军。

荡寇将军一职,好听而又无更多的实权,结果还不是与一众明光铠大小军士一同守着一个城门洞,还不如建康城中巡城的一个统领。

正当陈静一众人等路过前方一道街口,急着去寻酒家客栈之际,突然拥堵围住了一大群路人。

这一大群路人不似逃去孟婆郡避难的乡民,大多数人锦绣华衫。

前方又无多余的岔道可行,四骑高头大白马不得不缓缓靠近。

在人群正中,是风度翩翩的一个道士,堪称一枝独秀,此人正是葛洪口中的上清派弟子陆修静。

陆修静长得气宇轩昂,要不是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头戴蓝白相间的纶巾、斜背一口蓝白丝带飘逸的长剑、脚踏一双精致的麻鞋,还真以为就是一个白面书生。

毕竟,在陆修静手中还轻摇着一把一面蓝、一面白的折扇。

似此等这般打扮,让人错觉为白面书生实在寻常不过了。

折扇蓝色一面手书:上善若水;白色一面手书:道法自然。

陆修静折扇左右一扬,径直指着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从左而右,紧接着从右而左,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恕贫道直言,诸位东山郡中的大户,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个个就都是废物,还是天大的废物!”

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但不气恼,反倒觉得陆修静不合时宜而万般有趣,就像是路边卖艺的杂耍:看猴子说话,又或者看猴子摇折扇,一阵阵反唇相讥就似暴雨后的孟婆江浪,一浪又盖过了一浪。

“道长,陆道长,在五斗米道眼中,你就是旁门左道。东山郡顶上三道要是来了,你怕不怕?你跑不跑?你趴不趴地上叫‘吱吱’?……”

“陆道长,五石散兑酒可是这一个世间唯一的好东西,能让人一直活在梦里。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独一无二的好酒!……”

“陆道长,还在这抛头露面大言不惭,要是差役头领来了,你跑不跑,你跑不跑啊?在司马家官府面前,只要没被司马家用上,一个个都是废物不假,你也不列外。……”

“似尔等修道之人,又为何五十步笑一百步呢?方今孟婆江南、江北,已无上清派弟子容身之地,还是赶快加入五斗米道得了吧!……”

“……”

陆修静眉头深锁自是万般不服,极其不甘心,骤起恼怒之色。

原本趁着夜色出来散一散心,舒缓一下郁闷的心情。

如今,却被这一群路人误了大好兴致,实在让人纠结,旋即折扇左右一扬,而后极速收于右手心,一阵急促的“啪啪”,目中有剑,紧接着反驳道:“天地不仁,皆以万物为刍狗,尔等堪比刍狗!如今,东山郡中,不但有牛、有马,还有尔等帮腔的猪狗,让乡民情何以堪?”

“眼下,东山郡乡民们寻思的这一条道,走得好,走得妙。自是:道可道,非常道。休与圈中猪狗牛马为伍,妙哉善哉,众妙之门!”

“……”

围着的这一群路人也并未骤起一分狰狞之色,紧接着又再一次反唇相讥道:“陆道长,你就得了吧!道长自姓陆,路在道长麻鞋脚下。可不能堵死了阳光大道,让自家无路可走。哈哈,哈哈,哈哈,……”

“言之有理,道长要么从了‘司马大王’,要么从了五斗米道,在这一个世道想要独善其身,不如道长就与我等一起喝五石散兑酒吧,……“

“只要喝足了五石散兑酒,一切尽在梦中,还是应有尽有,醉后万般有呐,梦送黄金楼呐,……”

“陆道长,来,来,来,今日老夫请客让你一醉方休,让你瞧一瞧梦中应有尽有的奇妙之处,正如方才道长所言:众妙之门,……”

“陆道长,请来,请来!梦中上可为帝王不犯禁;下可为大鸟、天高任我飞;又或者水中大鱼、海大任我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又不受制于人,妙,妙,妙哉至极。如此这般,好酒,好酒啦,……”

“……”

陆修静面色难堪至极,瞅见这一群路人一副副乖张的嘴脸,一时就似落入了一个猪圈狗舍中。

倘若再与这一群人争辩一字半句,自是徒费口舌而劳心,而且还更会让人多生出九分愤愤不平。

要眼下是司马氏一族中人,对于这样一群路人,早就一通拳脚相加,又或者刀剑相向赶远了。

不过自古修道之人,自当寡欲而清心。况且人如其名,修静,修道之人确实该当静一静了。

陆修静折扇一扬,旋即麻鞋下沉一点,凌空一跃,于这一群人肩膀或脑袋上一阵如风急旋,飞奔上了路边屋顶,径直一通轻笑道:“道可道,非常道。似尔等醉生梦死之辈,与圈猪舍狗何异?贫道自是大道于天,道在天上,哈哈,……”

“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自寻天上大道,尔等接着醉生梦死,接着喝五石散兑酒去吧!哈哈,……”

“……”

这一群路人先是大吃一惊,对于陆修静的功夫自是望尘莫及。

如今闪去了身影,一时鞭长莫及,又不得不从心底百丈之深处,骤起一通更为猛烈的反唇相讥。

“陆道长,不要得意忘形。在我等醉生梦死之辈面前张狂,何用?有能耐去五斗米顶上三道面前张狂一回,看看黄天孙大圣会如何?”

“莫要说黄天孙大圣,就郡城中的‘司马大王’,你敢张狂于我等醉生梦死之辈面前试试,你试一试?”

“罢了,罢了,终归是不入我等醉生梦死之辈的法眼,由他去吧。要是那一天,‘司马大王’,哼,……”

“……”

正当这一群路人骂骂咧咧之时,要摇头摆尾四散离开之际,从身后奔来了一阵急促的嚷嚷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谁胆这么肥?天还未黑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间,胆敢乱嚼舌根说道‘司马大王’,是准备不要命了?还是准备不要命了?”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要是不与一回颜色瞧瞧,就不知东山郡还是司马家的天下!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忘了?就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梦中应有尽有的世界,那也该是司马家的!”

“打,打,使劲打,用力打,打跑一个算一个!只有拳头才能长人记性!这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读书人,这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大户,比穷得掉渣滓的刁民还刁民,小的们,不许手软!”

“……”

一声声怒吼,字字珠玑,拳打脚踢似一阵狂风暴雨,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得不在哀嚎中退去。

紧接着,从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中一分为二了十几个大小皂衣差役,每一个皂衣差役寿帽斜插一朵小野菊,虽然一个个皂衣差役腰刀并未出鞘,但是刀鞘就似一根根棍子在追打圈中猪、舍中狗。

“哎呀喂,疼,官府打人咯;哎哟喂,官府乱法咯,……”

“我的胳膊!我的大腿!嗷嗷,打人的官府不是好官府,……”

“哟喂,我的眼珠珠啊,我可不想当瞎子啊。我还不想眼瞎,我要看光明,我要等光明,……”

“……”

就在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一通哀怨悲鸣之间,从大小皂衣差役身后分出了一身大氅袭地,寿帽左右各插一朵小野菊的差役头领。

来人正是司马良。

司马良额平面宽,面若海棠,深邃的眼神就似夜空中一只觅食的苍鹰,一绺浓郁的“一”字须,就似手中一旋一收的铮铮腰刀。

司马良自是有恃无恐,厉声大喝道:“尔等比刁民更刁民,本官要不治一治尔等,该当忘记了东山郡姓司马吧?官府乱法?不存在的!司马家就是律法!官府打人?不存在的,尔等还算是人吗?……”

“从今往后,谁胆敢在诽谤‘司马大王’,一个字,打;两个字,讨好;三个字,往里揍;都听明白了吗?还不快滚,……”

“……”

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得不闪去了身影,就在这一处路口,只剩下四把越女剑怒对一众皂衣差役。

第494章 司马良掷刀恭迎

此时此刻,路人纷纷侧目而视,杀气正浓凛凛如霜。

毕竟,这一群路人身家性命俱在东山郡,况且上有高堂、中有妻妾、下有儿女,顾忌太多,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至于,眼前这一众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早已名震天下。不期而遇的这一番阵势,必有一战。

刀剑无眼,溅血无情。能躲避多远,尽可能躲避多远。

司马良极速与皂衣差役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并没有因为四把越女剑现身而生出半分畏惧之色。

一众皂衣差役自是心知肚明,旋即腰刀极速出鞘一扬,左右张驰步法之间,极速围住了四人。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阵急促的撕裂之声,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荡出一绺又一绺尘埃,尘埃中皆是挥之不去的杀气。

曹小强本就饿得心慌,一时又见横生枝节耽误了时辰,恨不能一式剑气赶走这一群皂衣差役。

陈旭嫦一时眉头紧锁,自是策马缓行在前,越女剑一旋,半倾玄色斗篷道:“司马大人,你这又是为何?城门洞的军士都放本谷主进城了,莫非大人还想截道不成?”

司马良面色极其镇定,一时安若一块七尺高的玄色磐石,并未张口回答陈旭嫦一字半句。

腰刀一斜,从下而上如雨后春笋缓出,一闪铮亮的刀光映着天际处一绺即将落下的霞光,像一团又一团怒放的海棠花枝灼人双眼。

腰刀先是一收一正,紧接着步子一急又一旋,目光如炬,刀光上的霞光一闪,直逼一众越女剑。

说时迟那时快,乌图木玄色马缰绳一绕,旋即策马一旋三步,马蹄飞扬上前,似眼下这般又岂能让堂堂幽嫣谷墨家谷主亲自出手?

与此同时,顺霞光落影之势,大喝一声道:“休得张狂,让我来,杀小鸡焉能用宰牛大刀!……”

正当乌图木率先一闪玄色身影之际,余下三人自是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的盯紧四周,生怕落入了司马家早已布好的圈套。

眼下,高头大白马已然踏在司马家的地盘上,虽然先前与司马家未有交集,如今来而不往非礼也。

正当乌图木大喝一声之际,左手鞍前如风一旋,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咚咚”落地之际,紧接着起剑一式挑剑剑气而上。

蹬蹬蹬、蹬蹬蹬,……

司马良自是不喜,身为东山郡太守府差役头领,又为一员堂堂正正的晋国司马氏皇族,旋即怒目圆睁,反驳道:“还说什么幽嫣谷墨家弟子,本官是马不是鸡!”

乌图木自是不能先输了气势,在越女剑剑胜之前,言语之胜自是气胜,反驳道:“司马良,居心不良之人,着实不良人!马有四腿,尔只两腿,不是鸡,又为何物?”

正当乌图木一式挑剑剑气所过之处,早已骤起一绺尘埃如烟。

司马良霞光回手,左右一旋,皂衣大氅一闪身影凌空而过,在十尺之外落地,躲过了这一式挑剑剑气,面上骤起三分不屑之色。

乌图木见越女剑一剑并未伤着司马良,大吃一惊。司马良果然并非等闲之辈,也并非一般的江湖高手,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而过。

紧接着,越女剑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而后紧随一式抹剑剑气。

司马良自是眼疾手快,腰刀虚晃入地全力一点,紧接着又极速一荡,腰刀刀身半曲如弓弦,弦满之际又如搭箭控弦齐发,皂衣大氅身影一闪奔出了数十步之外。

嘭嘭嘭、嘭嘭嘭,……

乌图木一剑封喉的招式,居然落了一次空。骤起的尘烟如雾四散八步之外。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紧随其后。

越女剑虚晃一式点剑而起,紧接着又一式云剑直逼司马良咽喉。

司马良腰刀极速入鞘一旋,深邃的目光中一闪冰凉的剑光如影随形,其时皂衣大氅却一动不动。

乌图木居然被司马良这一番阵势给惊住了,越女剑剑锋中的一绺寒光好似反噬冰凉着右手、右臂,而后前胸后背,乃至于整个人身。

司马良双颊突然闪过一绺诡异之笑,旋即腰刀往右极速一掷,一个皂衣差役斜身顺手一接。

嘭!

旋即,司马良拱手上下一扬,就好似遇见了久别的故人。

“哈哈,哈哈,哈哈。名震天下的越女剑剑法果然精妙绝伦,东山郡司马良确实自愧不如啊。诸位大侠,久仰,久仰,久仰呐!”

“‘司马大王’听说诸位大侠不日路过东山郡郡城,特遣卑职前来相迎。方才那一些碍事的刁民,太烦人了,多揍他们几回,也就乖乖听话了。同为刀口剑尖活命过日子的人,方才权且就当以武会友了!”

“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呐,‘司马大王’有请!但请诸位大侠与‘司马大王’一回薄面。人在江湖漂泊本无根,道上朋友多了路无尘,请!”

“……”

司马良旋即皂衣大氅一拂,右手往前方街口的另一条大道相迎。

旋即皂衣差役腰刀一旋,入地半跪,齐声大喝道:“东山郡恭迎诸位大侠,‘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乌图木见状自是大吃一惊,旋即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倒提身后,斜视大吃一惊的一众越女剑。

“谷主,你看这,这,……”

陈旭嫦旋即与乌图木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乌图木越女剑入鞘一闪玄色身影立于高头大白马下。

“承蒙司马大人看得起幽嫣谷墨家弟子,只是,要是我等受‘司马大王’之邀,难道就不怕东山郡的顶上三道与‘司马大王’反目成仇吗?”

陈旭嫦淡淡一言,正中一众越女剑万分疑惑之心。

司马良此刻倒也是实在人,旋即仰头一通轻笑道:“想必这一位女侠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了。小小年纪当此大位,司马良佩服,佩服至极啊!谷主,你且放宽心。东山郡的五斗米顶上三道一时半会不在郡城内,诸位大侠可安心受邀!”

与此同时,一应皂衣差役埋头一通疾呼道:“愿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乌图木虽是震惊,左右张驰之间,极其警觉又道:“谷主,三思而后行啊!我等与司马家先前从未有过交集,就怕宴非好宴、席非好席,而是明目张胆的鸿门宴!”

司马良眉头一舒,旋即抱拳又与乌图木道:“这一位大侠,此言差矣。方今‘司马大王’海内人望,又岂非莽夫项羽之辈;况且,诸位大侠又非一城一池的太守,秉承‘天志’名震天下,又岂能是刘三郎可比?”

“诸位大侠,请放宽心。‘司马大王’敬仰诸位大侠秉承‘天志’,故而在前方最为繁华的一处酒肆设宴。众目睽睽之下,全然不用担心暗藏有刀斧手,也不用担心摔杯为号,……”

“……”

陈旭嫦也不是第一次路过东山郡郡城,前方路口确实有不止一处上好的酒肆,而且这一边离太守府确实还有一点远。这一种远,就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东西两地之间尽是车马与商铺。

如今,“司马大王”不在太守府设宴,反倒去繁华路边酒肆设宴,看来一时半会还未有害人之心。

陈旭嫦旋即与陈静一个游离的眼色,陈静一时会意点头,又极其警觉的盯住这一些皂衣差役。

“司马大人,看眼下这一副光景,要是本谷主一行不受‘司马大王’之邀,看来是寸步难行咯?也罢,既然司马大人如此礼遇,我等却之不恭了。明人不说暗话,但有一言在先:切勿动了歪心思!”

陈旭嫦铮铮一言,正中司马良祸心,一时却又佯装笑脸道:“谷主,实在见笑了!‘司马大王’爱才,惜才如命。似诸位大侠这般,‘司马大王’恨不能把诸位都供起来,……”

正当司马良说道之际,皂衣大氅极速一扬,大小皂衣差役跃身而起,紧接着腰刀入鞘,护在一众越女剑两侧,往前方夹道迎去。

陈旭嫦见势如此,又岂能失了礼数,旋即斜身下马,与陈静左右相靠,紧随司马良其后;乌图木与曹小强紧随陈静与陈旭嫦其后。

这一众皂衣差役左右张驰着腰刀刀把,皂衣身影与路人一通急切嚷嚷道:“让开,快让开,通通都让开,谁敢挡道,往死里揍,……”

司马良仰头也不制止这一众皂衣差役,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之间全然面带微笑,毕恭毕敬一声又一声“请”,把四人拥向了最为繁华的街口。

路转之际,街口已经被无数明光铠将士一分为二了行人,来往路人被一一检查是否身藏兵器。

司马良皂衣大氅一拂,近身拱手一通轻笑道:“荡寇将军,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及时禀报,只怕走漏了诸位大侠,‘司马大王’可来否?”

第495章 佛笑楼司马大王

荡寇将军右手一旋,所指之处早已准备妥当,人群簇拥之地,正是司马让领着两个小吏立于酒肆中。

四个明光铠军士毕恭毕敬上前拉过高头大白马,一众皂衣差役腰刀左右一旋立于酒肆外。

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陈静极其警觉的抬望眼之间,这一家酒肆之名极其特别:佛笑楼。

司马良右手一扬皂衣大氅如风过境,恭迎道:“诸位大侠,请,请,快里边请。诸位请看,‘司马大王’惜才,已然恭候多时了!”

陈旭嫦与陈静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乌图木与曹小强会意。

眼下既来之、则安之。

司马良迎进四人又紧随其后,荡寇将军继续指挥着一众明光铠将士一一检查来往路人。

“来往路人胆敢私藏兵器者,与‘司马大王’有危,杀无赦!”

“东顾西顾、居心不良者,必定与‘司马大王’有危,杀无赦!”

“……”

荡寇将军仰头轻声与来往路人说道之间,自是心知肚明。

司马让本为东山郡一郡之主,又被司马皇族尊为“司马大王”,位高权重,保不准有二心之徒又或者眼红之人行刺司马让。

眼下又非太守府,众目睽睽之下必得周全司马让。

四人刚踏进佛笑楼,骤起司马让婉转的声音道:“诸位大侠,请!本官万分有幸,万分有幸!”

抬望眼之间,司马让一身锦绣华衫,并未着官服。

耳厚额宽,面若海棠,三绺稀疏的美髯飘逸如仙。

身无兵器,虽然司马让自称“本官”却没有一绺官架子。

确切说来,司马让还不如身着官服的两个小吏,各自斜持腰刀,炯炯有神而骤生耀武扬威。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把剑拱手轻笑道:“‘司马大王’盛情,本谷主自当受邀。‘司马大王’海内人望,亲临佛笑楼,实在感激不尽!”

司马让极速环视了一众人等,锦绣华衫轻轻一拂,旋即摆手一通轻笑道:“谷主,见笑了,实在是见笑了。越女剑名震江湖,本官自当以江湖规矩与诸位大侠相见!”

“诸位大侠,请!诸位大侠不必担心。佛笑楼并无刀斧手,看酒肆中食客自食其桌。哈哈,……”

“……”

正如司马让所言,酒肆中一应各种服饰的食客,各就盘中肉、壶中酒,空气里早就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

在佛笑楼边上的宽敞之处,故意隔开了一方精致的桌台,桌台上早已备好了一应热气腾腾的菜食,司马让急切又道:“请,诸位大侠,快请,正当其时,正当其时啊!”

陈旭嫦左右环视之间,拱手又道:“客气,‘司马大王’客气了!”

司马让率先立于上坐,乌图木与曹小强在左,陈旭嫦与陈静在右。司马让就似店小二侯在下方。

陈旭嫦缓缓推后了玄色斗篷,陈静也顺势斜放下了面纱斗笠。

“诸位大侠,请,请,请。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该当也饿极了,一应菜食不会有毒的,放宽心!”

“本官一直仰慕诸位大侠秉承‘天志’,为孟婆江南、江北万民还一个天下太平,自是万民所想,亦是本官日夜所想啊,如此好比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故此本官略备一桌子菜食,聊表寸心。”

“请,请,请!趁热,趁热,都趁热吧。要是菜食凉了之后下肚,不但会凉了人心,本官还要治掌柜的罪!做买卖的,怎么能做出不合一众大侠口味的菜食来呢?”

“这一应菜食,可是本官方才精挑细选,可不能辜负了佛笑楼中的庖丁。诸位大侠,本官说的可对?”

“……”

曹小强见势如此,又听出了弦外之音,要是不动筷子,佛笑楼必定惹祸上身,原本早已饿得心慌,旋即轻飘飘又道:“有没有毒,待在下一一试吃之后,便可知晓!”

陈旭嫦一时也不阻拦,毕竟这一些年来,除了知道曹小强大胃能吃之外,其肚中脾胃非同一般。

倘若入口菜食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下肚之后片刻便会哇哇作呕。

眼下,曹小强就似一根实实在在的试毒银针。

曹小强玄色身影一旋,桌台上的菜食率先一筷入嘴,故意“吧嗒、吧嗒”的声响做与司马让看。

旋即,衣袖一扬,紧接着挽于手肘处,捉其一块猪肉肘子,又故意“吧嗒、吧嗒”的撕咬起来。

紧接着,半碗羹汤缓缓下肚,长叹一声“啊”,之后继续“吧嗒、吧嗒”的啃食着猪肉肘子。

又过了一小会儿,曹小强先是微微打了一个清香的肉嗝,之后缓缓道:“大佛能容万千事,常笑世间多心人。好菜!好肉!……”

司马让原本心里就没底,生怕菜食中被人做了手脚而被人陷害。要是一众越女剑要刺杀寻仇,可比一般的江湖游侠容易多了。

曹小强一言,司马让一时如释重负,早已虚惊一场的心肝,又不得不佯装若无其事,豪放道:“曹大侠忠心护谷主,居然以身试菜。佩服,佩服,本官佩服至极啊!”

“既然如此,诸位大侠,诸位大侠,请,请,请了。……”

“……”

眼见如此,陈旭嫦旋即与陈静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又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之后径直捉起筷子大快朵颐。

又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司马让也缓缓放下了筷子,旋即抱拳急切又道:“诸位大侠,本官有一事相求,不知诸位大侠愿否一听?”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众人等又不得不放下了筷子,陈旭嫦缓缓开口道:“愿闻其详,‘司马大王’但说无妨,……”

司马让缓缓仰头之间,又一通长叹道:“方今天下,天道崩坏。孟婆江南要是司马家的天下,本官自是无话可说。只是,建康城中是牛不是马,本官愧为‘司马大王’,更愧对列祖列宗!一众大侠秉承‘天志’,本官恳请一众大侠替天行道!”

“……”

陈旭嫦心中一惊,果然宴无好宴、席无好席。司马大王要顶牛与司马昭路人之心确实大同小异。

明摆着,司马让想借越女剑之手,除去建康城中的天子,而坐收渔利,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陈旭嫦识破其计,旋即微微一笑道:“‘司马大王’,高看幽嫣谷墨家弟子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不假,只是建康城中天子姓牛,以本谷主之见,不正是孙秀的歹毒之处?如此这般,五斗米道才能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乡民都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本是‘司马大王’一家一族的内部之事,本谷主确实爱莫能助!”

“五斗米顶上三道与幽嫣谷墨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非幽嫣谷墨家弟子!实不相瞒,此一行必当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

“……”

司马让在心里估摸着一通,既然一众越女剑不愿意入建康城杀天子,只要杀了孙秀,五斗米道失势,以“司马大王”之名振臂一呼,转眼之间便能杀入台城宫中。

只要杀了孙秀,建康城指日可下,天子之位唾手可得。

如今,“司马大王”名司马让,就这一个“让”字,上天也都眷顾着总有一天要接受天子的禅让。

又因为这一个“让”字,司马让才从一众皇族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明面上人人都服的“司马大王”。

司马让微微一笑,并未与陈旭嫦多言一字半句,径直义薄云天抱拳道:“本官替列祖列宗先行谢过诸位大侠了。天子身边有奸人,该当先杀奸人,该,该,该!”

“本官能同幽嫣谷墨家弟子并肩一战,本官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待一同杀光了天子身边的奸人,本官定当重谢幽嫣谷墨家,重谢!……”

“……”

陈静毛骨悚然,拱手又道:“既然‘司马大王’也要杀了天子身边的奸人。只可惜,东山郡亦有五斗米顶上三道,‘司马大王’是一同杀了他们吗?还是准许我等杀了他们?”

陈静眼下是故意试探虚实,就似孟婆郡张家、南山郡杜家,与五斗米顶上三道为敌,必然会与各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为敌。

况且,司马家又为堂堂正正的皇族,就不信司马让要杀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也不信杀了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而无动于衷!

司马让又多看了一眼陈静,缓缓又道:“女侠,不必担心。东山郡顶上三道都是司马皇族,倘若敢与诸位大侠为敌,本官一定要以‘司马大王’之名削了他们的脑袋!”

陈静自是不太相信,旋即反问道:“‘司马大王’真是一番好说辞啊!‘司马大王’要以何道法灭掉诸如‘天火之光’、‘天河之流’?……”

司马让仰头一通轻笑道:“不是有诸位大侠在东山郡吗?本官派荡寇将军紧随诸位大侠其后,待诸位大侠胜了道法,刀削了他们!”

第496章 陈静故激司马让

一众越女剑自是面面相觑,果然宴无好宴、席无好席,虽然不似鸿门宴那般凶险,但是如今一言一行都将在司马让监视下。

又一次置身棋局中,唯一只有骑驴看唱本,走一步算一步。

似荡寇将军这般的寻常军士紧随其后,想要强行脱身也是万分容易,只是会留下把柄与司马让。

陈静不与司马让计较,况且司马让也还算是礼遇有加,当以其它法子来激怒司马让才是上策。

只要激怒了司马让,只要让司马让原本腹谋之策出了半分差池,自然便能寻出万全之计脱身。

缓缓沉思之间,突然想起入郡城时逃走的乡民与挨揍的路人,一时计上心来,极速环视一眼之后,缓缓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但求‘司马大王’指点迷津。”

司马让见要荡寇将军监视一众越女剑并未换来一字半句言语上的反驳,只要没有一字半句的反驳,自是欣喜万分,自以为得计。

寻思之间,轻掠一绺鬓发,而后又环视一众越女剑,缓缓道:“女侠但说无妨,本官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既然又将要一同诛杀天子身边的奸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眼下,就先束之高阁了!”

陈静面上极速浮过一丝窃笑,而后缓缓说道:“方才进城时,听守城的军士说来,是‘司马大王’故意放走了乡民,难道穷苦一些的乡民,他们就不是东山郡的子民吗?”

司马让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到陈静会突然提这一茬子事,既然话已经问出了口,自当答疑解惑。

况且,在佛笑楼外有不少明光铠军士,又有不少皂衣差役。

在近处,更有太守府差役头领司马良与两个太守府小吏。

既然要开口说一回大实话,一众无人能敌的越女剑又在旁,佛笑楼中的食客要是听了心生不快,那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家的分量。

司马让自是有恃无恐。

“哈哈,哈哈,哈哈。女侠,本官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无非一件小事,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那一些刁民,无论逃到那里,也都是下九流的刁民,与太守府来说,少一个不多、多一个也不少,故此本官就让他们来去自如!”

“女侠又非官家中人,不怎知朝廷的税收之重该当出在大户身上,倘若都往这一身刁民身上使劲拔油水,都是一身干干巴巴的骨头!”

“这其中的道理,本官就与女侠直说了吧。那一些着锦绣华衫的大户人家,才是东山郡府库收入的主要来源啊。还是刁民们说的极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

一众越女剑自是黯然,如今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果然与圣人之言背道而驰。“民为贵、君为轻”,都成了欺骗乡民的一套好说辞。

陈静突然眼前一亮,又瞅了一眼司马良,紧接着缓缓又道:“既然锦绣华衫的大户是太守府府库的来源之所在,为何又总受人拳打脚踢,按理,该当供起来才对呐?”

司马良自是眼皮一跳如夏日雨后的孟婆江波,不过面色极其镇定,想要以此法来挑拨离间,这一副算盘已经从一开始便打错了。

司马让一时也没有一分要责怪他人的意思,旋即扬起了左手,之后扬起了右手,先看了一回手心,紧接着又看了一回手背。

“女侠,你看这手心与手背,它永远背靠着两端,可手心、手背,它们都是肉,实实在在的肉啊!”

“锦绣华衫的大户,这就好比手心肉,时刻都要捉紧于五指,于本官看来,无非:打是亲、骂是爱。手心手背相杀相爱,到头来,手心还是手心,手背依旧还是手背!”

“也正如逃逸的刁民所言: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手心与手背要是亡了,也便没有手了。故此,对于这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拳打脚踢一番,反而更为听话!”

“圣人有言:棍棒底下出孝子。倘若不隔三差五鞭笞一回这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要是与五斗米道那般无法无天,那还了得!”

“……”

陈静自是无言以对,一众越女剑也是无语至极。

空气沉寂了好一会儿,陈旭嫦这才开口道:“难道‘司马大王’就不怕东山郡城的谢家人发难吗?”

司马让眉头一舒,指着建康城中的方向道:“本官还真就不怕谢家人发难呢!如今,江南谢家与江南王家联姻多年,江南谢家要是敢发难,江南王家也不能独善其身。”

“江南谢家要是敢动一动,本官定要拔了江南谢家三层皮!当然,倘若江南王家要是跟着江南谢家兴风作浪,在建康城中的那一头牛,也会拔了江南王家三层皮!”

“虽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对于江南王家、江南谢家,也都适合于棍棒底下出孝子。当年‘王、谢、桓、庾’四家,不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桓家、庾家早就一蹶不振!”

“江南王家无非是建康城中那一头牛养的一头大肥猪;江南谢家自是本官养的一头大肥猪,哈哈,哈哈,哈哈。……”

“……”

陈旭嫦闻言又一次无言以对,要说“官字两个口”全然不错,司马让是一郡之主,又是“司马大王”,自然说什么话都不会有错。

司马让自鸣得意的这一番话,倒让陈静一时想起了在孟婆郡见过的王献之与谢安。

虽然两人都是一副飘飘欲仙之态,想必骨子里有太多的无奈。

正因为这一种拼了老命也改变不了全族人出路的无奈,反而只要一动拼命之心还会落得全族灭顶之灾,这才不得不找一种另类的法子来逃避现实,还美名其曰:仙游。

对于家中还有牵挂之辈,又不能来往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仙游者,看来也只有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只有梦中才能想其所想。

正如陈静方才所想,在佛笑楼中不远处的一众老少食客,侧耳倾听之际,其时早已怒火中烧。

都道锦绣华衫的大户,在司马家眼中就似一头头圈养的大肥猪,谁又甘心受此言语之辱?

可是,一众人等一时又不能上前一刀劈死了司马让,唯有借酒浇愁,逞一时口舌之快。

“埋汰旮旯,喝,喝,大喝,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

“埋汰旮旯,还是曹孟德当年之错,老子就恨曹孟德,为何不曾杀马以绝后患!‘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祸乱了至今两百五十年!”

“嗨,终归也是诸葛亮之错,上方谷一把大火不曾烧死了三马,天降大雨留下了数百年之殇!老天爷这一次怎么这么眼瞎啊,哎,……”

“……”

一众食客愤愤不平吃喝之间,司马良右手一扬,数十个皂衣差役腰刀出鞘一旋,极速奔进了佛笑楼中,司马良厉声大喝道:“圣人言:食而不语。谁要是敢边吃边喝边乱嚼舌根,先掌嘴,再割舌头!”

皂衣差役在一众食客桌台上,刀背前后左右重重拍打之间,这一众食客不得不放下筷子,一同闭上眼睛,齐声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

言毕,把盏仰头一饮而尽,又是闭眼一通齐声大呼,……

司马让一时更为得意,旋即锦绣华衫一扬,轻飘飘又道:“女侠,你看!诸位大侠,你快看!这一些食客还算得上是大户,多乖巧!”

“棍棒底下出孝子,治大国如烹小鲜,道理都是如此。多动手打一打、多使其煎熬一回,东山郡大治如斯,这也是本官的得意之处!”

“……”

司马让一时无比得意之际,旋即右手一扬,支开了这皂衣差役。

司马良顺势右手也一扬,皂衣差役又奔出佛笑楼外侯着。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无可奈何的苦笑,治国如“司马大王”这般,难怪这一个天下变得如此乱糟糟。

不过,正因为治国如“司马大王”这般,才使得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几人称孤、几人称王。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径直缓缓又道:“‘司马大王’你可知道,这样说吧。要是一家人中,穷人家的孩子穷惯了,那也兴不起风浪!”

“富人家的孩子穷极一时,会第一时间兴风作浪。如此对待锦绣华衫的大户,只怕跳出来伤人最重的是这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司马大王’,你可待善待他们啊!”

“‘司马大王’,曹大侠的先祖本是一家之长,善待司马家这一个富孩子,只可惜富孩子穷极一时,富孩子就跳出来伤人,这可是前车之鉴呀,商君又曾言:人性本恶。‘司马大王’就不怕重蹈覆辙?”

陈静缓缓言毕,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司马让旋即大怒道:“谁敢?谁敢?谁敢比本官更恶?先灭了他!”

第497章 陈静再激司马让

曹小强见状自是窃喜,看来司马让已中陈静之计,紧接着顺势而道:“‘司马大王’,如今东山郡非司马一姓一族,不就等同于在下先祖时的司马一姓之家?苍天有轮回,无非只是旧壶装残酒罢了,……”

司马让一时无言以对,眼珠子一转,旋即又改口一通轻笑道:“诸位大侠,言中了,言中了。圣人有言:非礼勿言。更是以和为贵!”

“诸位大侠,请看,佛笑楼中的这一些大户,本官不正和他们同在一处吃喝的吗?凡事以和为贵,这才是东山郡大治之所在。”

“一时若有打闹,就好比一家一户中的同胞兄弟,难免会有拌嘴之时,难免也会有手脚相加之日。同在一郡,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算不得家丑不可外扬。”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就是一家人之间的独乐乐与众乐乐之别罢了。来,诸位大侠,请吃菜,方才曹大侠所言:好菜、好肉。来,来,都请,都快请!”

“……”

司马让急切说道之间,旋即一口鱼肉下肚,仰头咀嚼之间已经是眉飞色舞,之后“咕噜”下肚,张口一声满意的“啊”,紧接着又道:“好菜、好肉,确实好菜、好肉!”

陈静觉得方才的言辞已经奏效三分,眼下还得紧追不舍,至少还得奏效八分才成,旋即又道:“‘司马大王’,鱼肉入口滑、又柔,与鱼肉乡民,都是相同的上好味道吧?”

司马良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率先解围道:“这位女侠尽说笑话。东山郡好歹也算是孟婆江南的一郡鱼米之乡,乡民要吃鱼肉那是常有的事,水中之鱼又如何能去吃乡民呢?没有的事,全然没有的事!”

司马让一时明了,紧接着附和司马良道:“本官已经下令放了郡中刁民自寻生路,他们不曾饿死鱼塘、大河中,鱼儿如何能吃刁民?无中生有,如何能随口说道呢?”

陈静旋即仰头一通轻笑,无非还是:官字两个口。果然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是一个模样。

极速一绺思绪回想年幼时所见所闻,比对眼下的所见所闻,不由得又生出了八分疑惑之心。

要是一般的郡县官吏官字两个口无非是为了保住既得的官职,毕竟要保住一个官职也非易事。

但是,回想南山郡陶渊明时,官字两个口好似又不太适合所有的官吏。对于陶渊明这一个异类,不同流合污,故而只得弃官归园。

眼下,似“司马大王”这般司马昭路人之心者,也是两口如此。

那么只有这么认为:但凡官字两个口者,必然夹杂一己之私。但凡不是官字两个口者,才是为国为民而又难得的好官。

只可惜,不是官字两个口者,已无一条活路,就似方才逃走的无数乡民,身处水深火热中。

陈静也不与司马让咬文嚼字,径直重复道:“‘司马大王’自是海内人望,该当学富五车!在下方才说的是:鱼肉乡民,不是乡民吃了鱼肉,也不是乡民被鱼吃了!”

司马让早已怒火中烧,又不得不强忍着怒火,佯装若无其事,旋即面上骤起一绺狰狞似孟婆江波一闪而逝,接着诡异一笑道:“嘿,嘿嘿,嘿嘿嘿,女侠真会说笑话!”

司马良眉头一皱,旋即隔空与陈静厉声大喝道:“‘司马大王’仰慕诸位大侠之名,亲临佛笑楼,可别蹬鼻子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静骤起一阵嗔怒,旋即轻飘飘的反驳道:“司马大人,原来‘司马大王’看中的是我等之名,可惜一众越女剑秉承‘天志’,确非浪得虚名之辈,这又让我等情何以堪啊?”

“司马大人,要不这样!唤四个皂衣差役进来,然后改为我等四人之名。从今往后,我等之名尽在司马大人掌握之中,不是更好?”

“况且,‘司马大王’仰慕的是我等之名,我等这一副血肉之躯,也便无关紧要了,这就与逃走的乡民无异,该当来去自如了啊!”

“……”

陈静铮铮一言,陈旭嫦暗暗一阵窃笑,完全没有想到越女剑上功夫了得,三寸不烂之舌更为了得!

乌图木与曹小强见陈静敢与司马让、司马良针尖对麦芒,一时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原本以为陈静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眼下看来,这一番阵势万千铜墙铁壁都将化为绕指柔。

巾帼不让须眉,大抵如此。

司马良一时眉头深锁,极其不屑道:“这一位女侠,牙尖嘴利确实可以逞一时口舌之快,可万万别嚼破了舌头!眼下身在东山郡中,‘司马大王’为尊为大,胆敢有人非议‘司马大王’,就是侮辱天地亲师!”

这一些年来,陈静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

似眼前司马良这般,该当遇强则强,要是弱一分气势、输了半分底气,更是有辱越女剑之名。

“司马大人,既然你也知天地亲师。那好,在下有一事不明。在下就一一问来,大人请且听好咯!”

“何为天?建康城中的天子,号称真龙天子,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天下共主,自然为天。”

“何为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孟婆江南之地,本就是天子之地。”

“何为亲?司马大人与‘司马大王’同为宗亲,这就是亲!非要说天子姓牛,宗亲该当也姓牛!冒充皇亲国戚,那可是灭族的大罪!”

“何为师?以在下今日看来,无非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司马昭路人之心也好,‘司马大王’顶牛之心也罢,尽然是如出一辙啊!”

“司马大人,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天地亲师!在下可没有一字半句侮辱天地亲师,反而,侮辱天地亲师的人啦,罢了,罢了!”

“……”

司马良一时语塞,无言以对生出了八分愧疚之色盯住司马让。

原本以为一个女流之辈无非剑招上的功夫说得过去,眼下看来,嘴上功夫确实也非一般人能敌。

司马让也没想到司马良已然气势大败、底气尽丧,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官府的威严?

紧接着,急切思索之间,脱口而出道:“眼下,本官为大,是为天;佛笑楼为本官治下之地;与一众食客同处一堂,是为亲;本官之言在此无人忤逆,是为师!女侠,似此天地亲师,还有异议吗?”

司马让这一番咄咄逼人之势,并没有吓到陈静,陈静微微一笑,缓缓只道:“似‘司马大王’这般,与佛笑楼外黑漆漆的天色何异?‘司马大王’之言,只是一言堂!”

一众食客闻言自是欣喜万分,这一番唇枪舌战,全然不输天底下的任何一个儒生。旋即,扭头对陈静投来无数惊讶的目光。虽然一时不知陈静的身份又或者大名,但是身旁的那一把越女剑无人不识。

紧接着,这一众食客齐声高呼道:“‘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

司马良一时恼羞成怒,旋即皂衣大氅一扬,如燕展单翅,厉声大喝道:“尔等比刁民还刁民的刁民,着实让本官烦透了。要是再敢嚷嚷半句,先掌嘴,再割舌头,……”

呼声戛然而止。

“司马大人,我等也是顺着‘司马大王’之言而说!方才,‘司马大王’也有如此说道过,完全没天理啊!”

“是啊,司马大人。要掌我等之嘴、割我等之舌头。‘司马大王’得当先,‘司马大王’可得当先啊!”

“司马大人,可不能只许‘司马大王’一人说道,不许我等跟风啊!我等唯‘司马大王’马首是瞻,这马首,不就是‘司马大王’的脑袋吗?”

“埋汰旮旯!住口,住口,通通都住口!如此侮辱尊长,更是有辱斯文,该当掌嘴,该割舌头,……”

嚷嚷声再一次戛然而止。

陈静一时计上心来,微微一笑道:“司马大人、‘司马大王’,即是马首,马首该当有辔头、有缰绳,不知道马首喜欢白色的辔头还是玄色的辔头?是喜欢白色的马缰绳还是玄色的马缰绳?……”

司马良与司马让眉头深锁,一时齐声大呼道:“你放肆!”

陈静镇定只道:“在下不敢!”

司马让也不谦让了,旋即快人一步,急切道:“这一位女侠,难道,就不怕本官灭了你的威风?原本,同灭天子身边的一众奸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如今看来,路归路、桥归桥,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好,好,好极了。那本官就与你等算一算吧!”

“……”

司马让自知不是陈静的对手,旋即拱手与陈旭嫦道:“谷主大人,东山郡中的那一处坟头,这么多年来的地钱,也该是时候算一算了!要是胆敢不给足数目,本官派人挫骨扬灰!”

第498章 佛笑楼中宋定伯

陈旭嫦闻言大吃一惊,自古以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完全记不得拣养之娘的任何一点音容笑貌。但是与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的再造之恩一样恩重如山。

如今,司马让想以拣养之娘的坟头要挟,一时确实难以接受。

“‘司马大王’,何谓地钱?本谷主没听错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以前从来也没听说过!……”

司马让左右张望之间,自鸣得意,旋即又仰头一通轻笑道:“回谷主的话,本官秉承‘天地亲师’,新定下的规矩:旦凡在东山郡入土者,膝下子女又不与东山郡府库交租纳税者,一次要补齐一万两银子!这一万两银子,就为地钱!”

陈旭嫦眉头一皱,这就是司马让明目张胆的巧立名目!

不过,对于司马让这般明目张胆的巧立名目,而使故意为难之效,多少还是有一些法子的。

沉思之间,佯装不惊不喜,不慌不忙道:“‘司马大王’,只区区一万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呢?”

“‘司马大王’,前有一诺值千金,一字值千金,家书抵万金,偌大的一块地才一万两,太少了!”

“以本谷主看来,一把泥就得值万儿八千的,这才对得住‘司马大王’的规矩、不愧东山郡太守之名!”

“……”

司马让先愣住了一小会儿,这一些行走江湖之辈,眼下看似又了无牵挂,还真不同于佛笑楼中这一众锦绣华衫的食客。

不过,一时想要反客为主,又岂能让一个小小的女子得逞!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旋即,锦绣华衫一扬,双颊骤起一绺轻笑道:“久闻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不缺钱财,听说又常有夏侯玄德暗中资助。本官一直以来,也坚信谷主不差这一万两银子。”

“不过,纵横江湖之间,又如何无时无刻怀揣着一万两银子呢?地钱说要就要,言语之间要是拿不出银子来,就得乖乖听本官差遣!”

“虽然诸位大侠剑上功夫了得全然不假,可惜一个个又不能走远,可惜,实在可惜了。要是走远了,即使本官不派人挫骨扬灰,要是没有治下府军守护这一方天地,要是被杜家流民什么的发泄私恨挫骨扬灰,本官也就鞭长莫及了!”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要说逞口舌之争,最终还得靠实力说话。本官立于不败之地,实力就不容任何人挑衅,也挑衅不了!”

“……”

陈旭嫦又听出了弦外音,虽不似鸿门宴那般有性命之忧,但也确实误入了司马让早已布好的圈套。

要是贸然离开佛笑楼以及东山郡,拣养之娘的坟头不保!

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岂能不保拣养之娘的坟头?

“‘司马大王’,你究竟想怎样?都说海内人望,要是再使下三滥的手段,确实可耻、可恨、可憎!”

司马让自是得意,如今捉住陈旭嫦的软肋,更是有恃无恐。

“好说,好说,好说!本官也没有太为难诸位大侠。只是在这一些天内,诸位大侠还得安居东山郡郡城内,倘若要出郡城游走,必须由荡寇将军麾下的军士随从,要是一时半会消失了人影,哼哼,……”

“‘司马大王’,不就是明摆着的软禁我等,你就不怕我等一众越女剑与你拼一个鱼死网破吗?”

“谷主,一众越女剑与本官拼一个鱼死网破,有何好处?全然捞不到半分好处!方才都说了,要一同诛杀天子身边的奸人。本官只让诸位大侠安歇几日,本官也好运筹帷幄几日。事成之后,去留随意!”

“……”

一众越女剑顿时明了,司马让亮出了底线,旋即长舒一口气息。

司马让也见达到目的,旋即锦绣华衫极速一扬,隔空与远处一通嚷嚷道:“掌柜的,上房伺候好四位大侠!要是出了半分差池,本官定不轻饶,想要继续在东山郡做买卖,还得先掂量掂量,哈哈,……”

远处一个肥头大耳、锦绣华衫的长者点头哈腰道:“能得‘司马大王’看中佛笑楼,老儿已经是万分有幸。老儿一定照看好诸位大侠!”

司马让旋即衣袖一拂,紧接着起身,故意高声道:“孺子可教,还算你识相!要是走脱了四位大侠,本官以通敌叛国罪诛你九族!”

司马让说完径直扬长而去。

司马良紧随其后,出了佛笑楼又领走了一众皂衣差役。

在佛笑楼外,荡寇将军止住了盘查路人,留下数十个明光铠军士守在门口,也紧随司马良其后。

佛笑楼掌柜点头哈腰这才停歇,缓缓步过来道:“诸位大侠,来之、安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缘分天注定,佛缘大度而常笑,笑中借花赠佛缘!”

掌柜又仔细看了一通众人,缓缓又道:“诸位大侠,皆是惊天地、泣鬼神之辈,老儿万幸,万幸!”

曹小强长叹一声道:“这司马家的二心之辈,还真没安好心!”

乌图木又道:“本来,第一次与司马良动手,就觉得司马良居心不良。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陈静自是镇定,旋即越女剑在手,缓缓又道:“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妨。我等与司马让来说,还有大用处,无非想借我等手中利剑,杀人以全他一己之私!”

“既然,司马让也想灭了五斗米道,又不使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那咱们将计就计,只是在这一条贼船上,还得多多留神便是了。”

三人自是点头不语。

陈静缓缓抬头之间,见掌柜依旧一副慈颜轻笑,缓缓又道:“掌柜的,你还真是好福气!生逢乱世,还如此心宽。在下佩服,佩服啊!”

掌柜锦绣华衫一扬,旋即轻声说道:“女侠,这做买卖的人,都是在卖笑啊!卖着卖着,也就成了这一副德性。有时候,老儿都快认不得老儿咯,哎,岁月就是一把刀!”

掌柜又指着曹小强道:“老儿年轻的时候,与这一位大侠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卖笑卖着卖着就这一副样子了。大侠,这可是前车之鉴啊!哈哈,哈哈,哈哈,……”

曹小强一扫阴云,旋即抱拳客气道:“掌柜的,实在高看在下了。在下幼时,何曾凄苦,这一副相貌也是清苦所致。似掌柜这般富态,幼时一定惬意如今昔!”

言语之间,掌柜一时觉得这一众大侠极其投缘,旋即掩面近身轻笑道:“大侠,何故自卑如此?可不能学曹孟德!实不相瞒,老儿幼时也穷,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老儿幼时,穷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快沦落到‘吃土’了,饥肠辘辘的夜间,遇见了一个异物,老儿用计捉住了它,后来把它当羊卖了,得了一千五百个铜钱。辗转到了孟婆江南之地,这一千五百个铜钱,就是佛笑楼前身的本钱!”

“老儿穷的时候,几乎就似那一些山野中的高人,吸收天地万物之灵气,就喝一喝清凉的溪水,咽一咽东南西北风,算是苦尽甘来吧!”

“……”

陈静抱拳轻笑道:“掌柜的谈吐不凡,佛笑楼必定生意兴隆。我等已经赶了几天路,既然一时不能脱身,那就顺其自然安心歇息了。”

掌柜见陈静更为投缘,径直抱拳又道:“即来之,则安之。女侠,万万不用客气啊,老儿姓宋,名定伯。诸位兴许要在佛笑楼待上一些日子。以后,就以姓名相称吧!”

陈静自是摆手轻笑道:“掌柜的,在下陈静,皆为后生晚辈,非礼勿言。以后就称宋掌柜吧!”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见过宋掌柜!……”

“乌图木,见过宋掌柜!……”

“曹小强,见过宋掌柜!……”

宋定伯摆手一通轻笑道:“老儿受不得诸位大侠的大礼,折煞老儿咯。老儿一个卖笑之人,只配与诸位大侠鞍前马后,提鞋束带!”

宋定伯旋即正了正身子,之后锦绣华衫一扬,往后堂迎去道:“诸位大侠,请!在后边天井院子中的第二层阁楼,老儿已经安排好了四间上房,诸位大侠安歇便可。”

宋定伯从内堂中取了一盏大红灯笼,领着四人往后边行去。

曲径通幽之间,旋即便到了一处四方阁楼高耸五层的天井。

镂空飞梁之间的大红灯笼如冰糖葫芦;透过微微有一些凉风的夜色,一路上各种花树不绝于目。

“宋掌柜,这里还真是一处上好而又清净的地方啊!”

宋定伯先看了一眼陈静,缓缓道:“陈女侠,老儿可得先提醒诸位大侠,鸡鸣之前少出门!”

陈旭嫦来回伸展着手臂,急切又道:“宋掌柜,要是没有意外,小女子一觉醒来,便是天亮了!莫说头遍鸡鸣,就是第五、第十遍鸡鸣,也都听不见了!”

“但愿诸位大侠,一觉到天明!”

第499章 佛笑楼中现蹊跷

宋定伯言毕,安排四人靠近西边天井的屋子便提着灯笼离去。

咕嘎、咕嘎,……

正当四人推门而入之际,陈静再一次叮嘱道:“虽然‘司马大王’暂时无害人之心,还需小心为上!”

余等三人自是点头不语。

陈静紧接着顺势踏入屋子,只见数盏烛台跳跃,四周通明如昼,一应器物极其陈设看着也还清爽。

一番镇定的收拾之后,越女剑在侧、不离右手一尺之地,紧接着和衣而卧,便缓缓的闭眼歇息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又一阵长啸的风声哀嚎着吹过镂空窗台,这一种凄凉的风声凉人后脊梁骨。

陈静极其警觉的睁开双眼,旋即坐起身来,正当沉思之间,又听见一声急过一声极其低沉的抽泣。

陈静极速戴好面纱斗笠,不得不靠近镂空窗台,往外左右张望之间,又见阁楼楼道上确实没有一个大活人,旋即轻轻的推门而出。

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贴近阁楼上的一根三尺立柱,警觉的往阁楼天井中小心翼翼探望下去。

在天井东边的角落里,一绺又一绺青烟袅袅直上,燃烧着一大把又一大把纸钱,以及各种香烛,……

陈静顿生蹊跷,紧接着缓缓抬头瞅见天井上空朦胧的天色,月影偏西、星光暗淡,夜已过半了。

背靠着熊熊火光的是一个毕恭毕敬跪地、锦绣华衫的胖子,初眼看来,身形体态极似宋定伯。

陈静旋即又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极速贴身于东边的一根三尺立柱,再一次小心翼翼探望下去。

此人还真就是宋定伯!

看方才还一副慈颜常笑的大度之态,如今却低沉哭泣着就快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怨妇!

一时确实难以置信!

莫非,像宋定伯这样的心宽体胖之人,也都是二面人?一面要示人于千好万好,一面却又要躲在角落独自悲伤而心碎于无痕?

只是,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天井上香燃烛台,实在有一些渗人。

毕竟,要是祭祀堂中先祖,又为何在天井一角?要是祭祀山神土地之类,又何须夜半鬼鬼祟祟?

突然,从天井上方凌空而下了一阵呼啸的冷风。冷风阴森而又夹杂着一绺乌黑之气,极其渗人!

紧接着,从这一阵呼啸的冷风中传来了一阵惊悚的声音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陈静心中一怔,世间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一时没想到会看见这般奇葩之事,一时也没想到慈颜常笑的宋定伯也会做亏心事!

宋定伯又一大把纸钱入火,又一绺猛烈的火光直冲上了九尺高的青烟,旋即又一通重重磕头!

咚、咚、咚,……

宋定伯完全没把脑袋当成自家的脑袋,貌似只把青石地砖当成是一块又一块热豆腐,或者面团!

重重磕头之间,又一通低沉的哀怨道:“大仙,大仙,是老儿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误卖了你!这么多年来,老儿每一个月都按你说的,把赎罪钱放在你指定的地方去了!”

“这么多年来,老儿挣的金山、银山,都够你塑一座十丈金身。老儿是越来越老了,也怕没有多少时日了,大仙,你就放过老儿吧!”

“大仙,大仙,大仙啊!老儿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儿罪过,罪过,实在是天大的罪过啊,……”

宋定伯说道之间,再一次重重的磕头,看如今这一番阵势,就是磕头磕得脑浆迸裂也在所不惜。

就在方才的阴冷空气中,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宋定伯惊惶失措的抬头之间,急切又道:“大仙,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老儿拼命挣钱赎罪,但求再见大仙尊容,死而无憾!”

又一阵阴冷的风声之后,熟悉的声音又道:“本大仙要让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拼命挣钱来还债,直到白马长角、石头开花,太阳从西边出来、月亮从东边落下,……”

宋定伯一时心气尽丧,像一团失魂落魄的赘肉斜瘫在一旁,有气无力的说道:“如此,老儿还不如死了算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本大仙奉劝你乖乖挣钱还债,每一个月要把赎罪钱送到该去的地方!否则,本大仙会让你生不如死,……”

“……”

陈静一时疑惑至极,这事越来越蹊跷,这明摆着就是暗地里的敲诈勒索,比白天大路上拦路抢劫的盗贼更为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凡以仙圣之名,暗地里行讹诈之实,来头必不简单。

陈静越女剑一斜,凌空而下像极了一朵白莲花,极速立于宋定伯一侧,轻声说道:“这一定是假的大仙,就是骗子,江湖中的神棍!”

宋定伯一时万分惊讶,急切又道:“女侠,老儿不是让你早一些入睡,鸡鸣之前少出门,怎么不听老儿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女侠,万万不能顶撞了大仙!”

陈静旋即眉头深锁,接着轻声道:“宋掌柜,吃亏的是你,一直吃哑巴亏的还是你!要它真是大仙,在下把地上青砖当馒头吃咯!”

宋定伯急切又与天井上空一阵猛烈如雨的磕头,急切道:“大仙勿怪,大仙勿怪,大仙勿要责怪。这一个女侠是佛笑楼中的客人!大仙勿怪,老儿有罪,老儿有罪,……”

宋定伯说道之间,又急切弯腰捉紧陈静脚下的白袍道:“陈女侠,你万万不可顶撞了大仙,它真的就是大仙,你且听老儿说来。”

“方才席间,老儿也与诸位大侠提过,老儿捉住的异物,就是这一个大仙。老儿当初欺负它心善,最后又一口唾沫星子让它变为一只肥羊,这才换得一千五百个铜钱。”

“老儿这才到东山郡谋生,最后大仙还是找到了佛笑楼。这一切,一切的一切,皆由老儿一人所起。老儿确实有罪,确实有罪啊!”

“……”

陈静自是不信宋定伯的话,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剑影,指着天井上空中的一绺乌黑之气,轻蔑道:“在下行走江湖,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事。你要真是仙,在下也让你变一回蝴蝶;你要不是仙,在下一剑之下定会让你无处遁行!”

宋定伯眉头深锁,凡夫俗子又如何能顶撞大仙?旋即全力抓紧陈静白袍一扯,慌里慌张又道:“陈女侠,万万不可,这事万万不可啊!”

陈静面纱斗笠一旋,扭头轻飘飘又道:“宋掌柜,不要怕。在下这一个陈女侠,正是江湖中的纯依香儿女侠。你不是说我等惊天地、泣鬼神吗?在下让你一睹为快!”

陈静早已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急切道:“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看招!”

一道剑影凌空而上,前后左右极速一收一旋之间,那一绺乌黑之气缓缓的消散,之后消失于无形。

一剑之下,没有金黄色的光芒骤起,也没有白色的光芒骤起,更没有翩翩起飞的蝴蝶!

“哎呀,……”

一个轻微而又急促的呼声,从天井上空阁楼东边骤起,……

“宋掌柜,你听见了吧?真没有仙,没有仙,它就是江湖神棍!”

正当越女剑极速回手之际,从天井上空飘落下了一绺又一绺羊毛,如霜如雪,如柳絮似蒲公英!

“宋掌柜,你看,你看,你快看呀,你所谓的这一个大仙,把你当羊毛了吧?哈哈,哈哈,……”

宋定伯无语至极,想这么多年来辛苦挣的血汗钱,就这样白白给骗走了,还被骗得心甘情愿。

宋定伯,好气!

正当陈静仰头一通轻笑之际,在天井上空阁楼的南边又骤起一阵轻笑,寻声急切望去,月色下一个蓝白相间的道袍、一手轻摇蓝白折扇的道士立于琉璃瓦台上!

“陆修静?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静一时疑惑,旋即越女剑虚晃一式点剑剑气凌空而上,紧接着借力使力又一式接着一式点剑剑气一荡,凌空数步之后,极似一朵白莲花落于阁楼西边琉璃瓦台上。

陆修静继续轻摇着折扇,“上善若水”四个字眼极似显眼。

“好戏,好戏,真是一场大戏,贫道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陆道长,你这又是为何?如今有人装神弄鬼欺负宋掌柜,身为修道之人,难道不该拔剑相助?”

陆修静急忙止住了折扇,眼神之中似有三分不屑之色,极速指住东边的一处琉璃台道:“人,还藏在远处,那你厉害就出剑啊?”

就在东边不远的琉璃台飞梁转角处,骤起一个声音道:“埋汰旮旯,该死的旁门左道上清派,胆敢出卖道友!这事与你没完,……”

陈静闻声一惊,不用说,这一次一定就是五斗米道使了道法。

“该死的五斗米道臭道士,装神弄鬼,比每一郡的顶上三道更为可恶、可恨,有胆现身出来?”

第500章 青云道长司马俭

陆修静闻言眉头一舒,本就是趁着月明星稀悟道,无意之间路过。

原本以为夜深而人静更能接近“道”,却一不小心看到了方才这一出戏,实在是相请不如偶遇。

旋即,折扇如清风过冈一扬,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道:“身为道家中人,只要提到‘道友’二字,贫道都替你愧得慌!五斗米顶上三道才是你的道友!东山郡所谓的青云道长司马俭,居然胆小畏缩如鼠!”

“哈哈,哈哈,哈哈。如今全然不用趴在地上叫‘吱吱’,也是一个十足的‘吱吱’,还是一个老‘吱吱’!”

“……”

陈静有一些意外,没有想到司马俭居然使道法来欺骗宋定伯。

要说欺骗三五回也就罢了,这个司马俭居然还欺骗了宋定伯几乎一辈子,其心可诛、其人可斩!

宋定伯侧耳倾听陆修静之言,一时气得捶胸顿足,几欲吐血,狰狞着满脸横肉,如诉如泣道:“‘司马大王’啊‘司马大王’,你们司马家欺骗老儿,可是欺骗得好苦啊!老儿,可是一心一意待你们司马家!”

“要是外乡人初来乍到欺生也就罢了,老熟人都还被你们背后捅人一刀子,你们还真干得出来!”

“好哇,好哇,好哇!有道是:司马昭路人之心,人尽皆知;‘司马大王’顶牛之心,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儿,老儿,真是气煞老儿我也,气煞老儿了啊!……”

宋定伯一时怒火冲天,紧接着左脚重重一踢,“嘭嘭”,香烛倒了一地;又重重上前一踢,大把纸钱火星与灰烬如蝶儿满天飞。

“呸!呸!我呸!大仙,什么假大仙,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宋定伯一口接着一口唾沫星子下去,一时如暴雨拍梨花,接着愤愤不平的转身离开了这一方天井。

宋定伯人去影散,陈静缓缓抬头之间,司马俭还是没有现身。

“陆道长,看来,就凭你三言两语,是骂不出这一个臭道士了!”

陆修静一时没有理会陈静,径直一个人在琉璃瓦台上盘膝坐了下来,一边托腮,一边轻摇折扇,耷拉着脑袋,缓缓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陈静见陆修静这般阵势,又想起先前葛洪之言,眼下不能指望陆修静能助一臂之力,但愿陆修静不出手帮倒忙便万事大吉了。

旋即,越女剑极速一旋,虚晃一式点剑剑气起势,之后又一式挑剑剑气而起,紧接着又是一式撩剑剑气而下,剑身如弓弦重重一压又一弹,借力使力从西边琉璃瓦台往东一闪白影,如流星划过,……

“青云道长司马俭,还不快快现身出来受死,越女剑在此,……”

陈静一闪身影就似一朵白莲花轻飘飘落在了东边的一处琉璃瓦台上,这一番飘飘欲仙的光景着实让陆修静瞠目结舌,确实惊呆了。

沉思之间,又不由得一边轻摇折扇、一边由衷感叹道:“好一个世间奇女子,心善如白莲、形又为白莲。也不知是道家顶上白莲现世,还是佛家座下白莲现世啊!”

“奇,奇,着实奇哉!……”

正当陆修静自言自语之际,也只顾着一个人优哉游哉的看戏,全然也没有想出手帮忙的念头。

毕竟,向来与越女剑没有一点丁的交集,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越女剑想来一时半会也不要人帮忙。

虽然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道士,口口声声都大骂陆修静的上清派是旁门左道,可最后的结果也无非只是骂骂而已。

一者,陆修静自然不会让五斗米道道士捉住;二者,一般的五斗米道道士根本也捉不住陆修静,也更怕陆修静的道法:清风斩。

东山郡陆家也是一家岁月久远的大户,远及东吴时的陆逊。陆家不比建康城中的江南王家,也不同于东山郡城内的江南谢家。

只要陆修静与陆家人无关紧要的说上一句话,准保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少收许多米,也让建康城中五斗米顶上三道少收许多米。

陆家在这一些年来,只是不再参与任何庙堂与州郡之争,唯有暗中积蓄势力,其势远比东山郡江南谢家,其势不落建康城江南王家。

虽然名不及江南王、谢二家,但是陆家就不图这一个虚名。

即使江南王、谢二家联姻,建康城王、谢也好;东山郡城谢、王也罢,陆家也从来不凑这个热闹。

所以,最后对于越女剑来说只是看戏,对于五斗米道来说也只是看戏。就不知道是越女剑胜了青云道长,还是司马俭胜了陈静。

既然司马俭不出来,陈静不得不在左右张驰之间,往东边的琉璃瓦台飞梁四处急寻司马俭。

“追云追月剑,一斩暗乾坤!”

冷不丁的一袭剑气凌空而上,往陈静身前一道寒光剑影杀出。

司马俭的这一出阵势,一时不但惊悚了陈静,也惊悚了陆修静。

陆修静不得不止住了折扇,目光如炬盯紧司马让手中长剑。

一时又暗暗叹气,司马俭这一个老家伙,还是那么老奸巨猾,这是司马家遗风如此,又能奈何?

陈静应身往后一斜,越女剑虚晃往后极速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凌空一闪三圈半白影,之后一式“移形换影”奔去了数十步之外。

与此同时,司马俭长剑旋出的一道又一道斗大的黑圈,紧接着又一式劈剑剑气直下一闪九尺长的雷光电影。之后,又是一连接踵而下三道九尺长的雷光电影,……

嘭嘭、嘭嘭、嘭嘭,……

雷光电影在光溜溜的琉璃瓦台上荡开空气如波一涌,就似一个小石头落入了一弯平静的湖水中。

司马俭的剑招没有伤着陈静,旋即长剑一斜,立在陈静之右。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旋即抬望眼之间,紧接着瞅见司马俭就是一个头发胡子早已花白的老头子。

眼下还有八分老态龙钟!

毕竟:眼皮还有一些浮肿、双颊还有一些干瘪如松,就连三绺花白的胡子也都错乱不整如乱麻。

身形就似一副干枯的木架子,要不是一身青色道袍从上包到下,还真以为就是一根芦苇棍子。

司马俭这一副模样,配上这一个“俭”字,看来也算是名副其实。

司马俭右手手心处还有一绺湿漉漉的血迹,这一处伤正是陈静一剑之下破了方才的道法所致。

眼下,陈静在月影下看清楚了司马俭,司马俭除了看清陈静一身白纱白袍之外,也只有越女剑了。

“咳咳,咳咳,咳咳,……”

司马俭左手轻轻一捂嘴,半弓着身子,长剑如拐杖一点又一直,有第三只脚总比两条腿省力得多。

就这样急促的“咳咳”了好一会儿之后,旋即仰头一通长叹道:“贫道苦啊!在五斗米道内,要听黄天孙大圣差遣;在东山郡内,不听‘司马大王’差遣就得掉脑袋。贫道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让贫道干里外不是人的事,本非贫道之愿啊!”

陈静沉思之间心生一计,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了一回,生怕再生细枝末节。

“司马俭,要想里外不是人,那也极其好办!就在此刻,只要脱下这一身道袍、扔长剑下天井,在下就当你与五斗米道划清了界线。”

“这一些年来,骗了佛笑楼宋掌柜多少钱财,就得如数奉还!只要宋掌柜不与你计较,方今天底下,应该不会有人与你再计较了!”

“……”

司马俭一弓一曲之间,往陈静缓缓步了过去,一边又颤抖着声音说道:“贫道苦啊,如今就只这一身青色道袍都要脱去,这不成了上古之人衣不蔽体吗?长剑要是丢下了天井,只怕贫道站不稳脚了!”

“至于说什么骗佛笑楼宋掌柜的钱财,贫道只是一个替人办事走一走过场的人而已。贫道没有私拿一两银子,甚至连一个铜钱的样子也没有看见过,贫道拿什么来还?”

“纯依香儿女侠,似你,你又该当如何?不是说,今日来了四把越女剑吗?怎么就只出现了一把?莫非,另外三把越女剑也丢了?……”

“……”

陈静看司马俭眼前这一副光景越渐蹊跷,越女剑在手一收一旋之间,急切又道:“司马俭,莫非,又想装神弄鬼来欺骗在下?”

司马俭没有回答陈静,只是一步近一步、一步再近一步的靠近陈静,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陈静见势如此,径直越女剑虚晃一提,厉声又道:“司马俭,既然不愿脱下道袍,也不愿丢了长剑,越女剑与五斗米道水火不容,……”

司马俭故意身子一斜,正当长剑佯装失手落地之际,面上极速闪过一掠狡黠道:“千百年以来,水自为水,火自为火!水要是与火相容了,水从何来?火又从何来?”

“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再来,贫道就不信杀不死你!”

第501章 陆修静夜半看戏

言毕,冷不丁又是一圈叠一圈、一圈比一圈巨大而浓郁的一尺长黑影,从琉璃瓦台如拍岸江波逆流而上,紧接着又一式提剑剑气劈出一闪三尺长的雷光电影。

司马俭暗暗用着劲道,自以为:方才从上而下一式追云逐月剑没能伤着陈静,那也情有可原。

毕竟,从上而下的攻杀之势,对习武之人来说太过于寻常。

要是从下往上攻杀,难道还能不着琉璃瓦台?像一朵芦花、一绺柳絮那般?长久飘飞在空中不成?

在琉璃瓦台上无处立足,无论如何厉害的越女剑都将无用武之地。换一句话说,攻其下盘就是毁其根基,百丈高楼也得轰然倒塌。

陈静见状自是大吃一惊,没想到确实如宋定伯方才所言:司马俭这一个老头子,坏得很!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斜身往后一倒,虚晃一式点剑剑气在琉璃瓦台上一荡,之后全身力道压于剑肚处,剑鞘极速一撑,白纱白袍极速一旋,如箭出弦闪去了九丈高。

司马俭自以为得计,旋即仰头一通大笑道:“哈哈,无非水中无根浮萍、墙上无茎芦苇!贫道不信你不落地,只要落地,你就死定了!”

正当司马俭一通大笑之际,并没有停止使道法,长剑极速一张一弛之间,在琉璃瓦台上骤起着密密麻麻而又大小不一的黑影。

黑影中一叠更比一叠大的黑圈往陈静正下方急促奔涌而上;紧接着一式又一式提剑剑气中,一闪接着一闪雷光电影又骤变为两尺长、三尺长、四尺长、五尺长,……

此时此刻,就在陈静正下方弥漫着的这一大片乌黑的阴云,就似要吞噬近身万物的一张大口。

乌黑的阴云中的一道又一道越来越张牙舞爪的雷光电影又似一个大型捕兽夹,又或者是一处天坑陷阱,只要落入其中,不死也残。

陈静飘逸的白纱白袍似一朵白莲花落下之际,目睹着司马俭道法中的凶险,旋即越女剑往乌黑的阴云中一式接着一式点剑剑气。

破敌之策,除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之外,还必须得出其不意。

越女剑剑气与雷光电影一次又一次相接相撞,先是骤起一阵轻微的“滋滋”,而后“嘭嘭”的猛烈炸裂起来,就似夏日午后的阵阵闷雷。

雷光电影与剑气炸裂之后,雷光电影再一次往上延伸了数尺,在半空中明晃晃的就似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极似一根又一根弓弩。

司马俭自以为老当益壮,一把老骨头半弓着身子停不下长剑。

陈静借力使力又凌空而上了数十尺,微微一笑,旋即心神合一,驭剑而出,厉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看招!”

越女剑脱手而出,一闪剑影骤现千剑、万剑,紧接着凌空而下又似夜中一只白羽翱翔的九丈凤凰,而陈静一身白纱白袍就似飘于白羽凤凰背上的一朵白莲花。

千剑、万剑剑影斩下之际,雷光电影与白羽凤凰“滋滋”与“嘭嘭”之声不绝于耳,远远听来,又似在放爆竹,又似江波奔涌塌陷岸堤。

陆修静一时看得兴致,旋即正了正身子,轻摇折扇,自言自语又道:“妙哉至极,奇哉至极!”

“以乌云、雷光、闪电为道法自然,不愧与道家有渊源;以千剑、万剑剑气幻为白羽凤凰,传说凤凰能呼风唤雨,还能涅,如此斩杀道法自然,亦算是合情合理!”

“好戏,好戏,好戏!确实是难得的一出好戏。看来,贫道还得多走一走夜路了。好看,好看啊!”

“走多了夜路,自然会遇见似司马俭这一个‘鬼’装神弄鬼,也能遇见陈静这一把越女剑使出的奇招!”

“况且,白天是天,夜里也是天。夜中的天,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哈哈,哈哈,哈哈,……”

陆修静一通轻笑,看眼前这一副可遇不可求的上好光景,自然更不愿意出手坏了这一出好戏。

要是此刻清风斩凌空一剑,五斗米道司马俭必定命丧剑下。

可是,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又如何能似五斗米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而隐形背后捅人刀子?即使要清理门户,时机也不对。

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猜测着,究竟是陈静的功夫胜了司马俭,还是司马俭的功夫胜了陈静。

不过,猜来猜去,猜了好几个回合,一时也没有猜出个结果。

毕竟,司马俭的道法也算知根知底,但是对于陈静越女剑使出的各种招式却如江海之深、星空之广,全然摸不透、吃不定。

只听近期江湖骤起的传说,无人能出错负轮回剑其右,耳闻不如目睹,一时又如何分出高低呢?

罢了,罢了,罢了。

猜不透,那就不用猜了。猜来猜去,总会有一个人败阵,或者两败俱伤,还想两个人都胜?

两个人都胜自是天理不容,毕竟这是从来都不会发生的事!

两个人的功夫都欲置对方于死地,一个不留神,便万劫不复,还看不见明天一早升起的太阳。

无非也只是路过看戏的,要是司马俭被陈静杀了,有朝一日清理门户的时候,少出一式清风斩!

要是陈静被司马俭杀了,清理门户的时候,万万不能大意!

隔山观虎斗,好看戏!

正当陆修静如此思索之间,陈静越女剑早已回手,白纱白袍飘逸如一朵怒放的白莲花,旋即又一式点剑剑气而上,紧接着又一式绞剑剑气而下,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

正当越女剑极速回手之际,九尺白羽凤凰的剑影与雷光电影一同消散于无形,就似虎口拔牙。

白羽凤凰千剑、万剑又荡开了一团又一团的黑圈,就是微微一张口就吹散了手心的少许尘埃。

雷光电影无象、黑圈无形!紧接着阁楼骤起一闪轻微的摇晃。

陆修静一时惊得瞠目结舌,眼下两个人的功夫高下立见,谁胜谁负一目了然,司马俭要不要死,看是否能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司马俭见陈静越女剑凌空而下的招式,惊慌失措之间,旋即长剑极速回手止住了道法,反手在琉璃瓦台上虚晃一点,趁陈静还有数丈高的距离,紧接着斜身一滚,就似放在琉璃瓦台上的一个大青瓜。

汩汩、汩汩、汩汩,……

司马俭重重的翻滚在琉璃瓦台上,可是青色道袍翻滚的速度,远远不及越女剑剑气疾下的速度。

又当司马俭翻滚到琉璃瓦台边缘一尺之际,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虽然没有正中司马俭,但是剑气余威已然伤着了司马俭。

“哎呀喂,贫道的大腿,……”

司马俭一通疾呼哀嚎,从琉璃瓦台边缘上滚下了阁楼。

要是从五层高掉下去,倘若失去了重心与平衡,必死无疑。

正当陈静想再一次奔上前又补上一式挑剑剑气之际,方才一剑封喉司马俭的招式力道过重,剑气已经斩开了琉璃瓦台,这一方琉璃瓦台极速一阵“咔嚓、哐当”的声音往阁楼下方的天井里砸了下去。

陈静又不得不极速虚晃一式点剑剑气,之后往后闪出了五步。

待再一次站直了身子,往天井下探视之际,一声重重的“嘭”,之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就是没有听见司马俭气绝身亡的哀嚎!

“司马俭,难道又逃了?”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白纱白袍在月色下一扬,纵身往天井中一跃,又似一朵白莲花飘悠而下。

陆修静一时惊为天人,轻摇折扇,仰头一通轻笑道:“司马俭是鼠辈,司马俭不逃,天理不容!”

陈静一时没有理会陆修静,径直越女剑虚晃又一式点剑剑气,一式“鹞子翻身”,缓缓落于天井中。

左右张弛之间,除了看见飞梁上一串又一串大红灯笼还似一串又一串晃动的冰糖葫芦之外,就只有天井东边的一堆残砖破瓦,……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天井外边极速传过来了一阵夹杂着兵器撞击的嚷嚷声,嚷嚷声越来越近。

陈静越女剑一斜,紧接着又一式荡剑剑气起势,一闪白影从天井中如弦出箭,立于西边过道内。

咚、咚!

旋即,贴身在房门前那一根方圆三尺的立柱旁,探出了脑袋,只见是守在佛笑楼外的军士。

十二个明光铠军士左手火把、右手铮亮的刀光,一个个狰狞的面孔四处张望之间,只看见楼顶上的陆修静,旋即厉声大喝道:“捉住陆修静,胆敢在佛笑楼撒野!就是不给‘司马大王’面子,捉了下狱!”

紧接着,明光铠军士分成四队,从天井东南西北往上疾驰。

陈静旋即一闪白影推门而入,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陆修静眉头一皱,缓缓起身,抬头四处张望之际,轻摇折扇,悠悠又道:“戏也看完了,贫道就不奉陪诸位了。哈哈,……”

言毕,蓝白道袍凌空一闪,从琉璃瓦台上一起一伏而下,消失在越渐偏西的月色中。

第502章 陈旭嫦东山拜坟

天井中紧接着小吵小闹了好一阵子,明光铠军士终归也捉不着陆修静,一通兵器撞击声与火光呼呼声之后,不得不奔出了这一方天井。

陈静再一次越女剑放在右手一尺之处,紧接着和衣而卧了。

有道是: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不知又睡去了多久。

“静静,静静,静静。起来了,快起来了,天都已经大亮了,……”

陈旭嫦重重的一通拍门声,让陈静大吃一惊,起身整理一番这才开门,发现天色已经大明了。

“三位大侠,起得这么早?”

陈静缓缓抬望眼之间,发现是陈旭嫦急切的立在房门口,乌图木与曹小强立于过道五步之外。

张口应承之间,兴许是昨夜打斗了一场,多耗了一些力气,这才多睡了一会儿,毕竟上了年纪,精力突然也不同于幼时那般旺盛。

花无百日红,以后还得多多调息才是,而今五斗米道未破、孙秀又未诛,不能率先丧了精气神。

“静静,昨夜我睡得迷糊,一觉到天明,头遍鸡鸣之后就醒了!”

陈旭嫦昨夜睡得稳,迷迷糊糊之中就好似听到一些风声、一些撞击声。夜风,太寻常不过了;撞击声,兴许就是阁楼失修,这不一大早开门就见到天井内的残砖破瓦。

“哦!能睡得迷糊,还真好!”

“静静,咱们不能这样待在佛笑楼,必须得主动出击才对!你说是吧?可不能被司马家牵着鼻子走!”

“嫦嫦,你说要怎么办?”

陈静自然也很想知道陈旭嫦的想法,经历了昨夜一场打斗,佛笑楼中的一切并没有表面看见的那么简单,也是一处暗流涌动之地。

陈旭嫦轻声又道:“如今,敌不让我动,我又岂能再受制于人。唯一之法,我若乱动,敌必出破绽!”

“待吃过早膳去东山拜坟。‘司马大王’不是说要地钱吗?本谷主要去巡视一番,看是否少了一把泥土!”

“……”

陈静觉得这一个法子可行,一时半会跳出暗流涌动的佛笑楼,兴许还真能寻出一些破绽来。

“事不宜迟!走,雪白雪白的大馒头,还有小米豆汤羹,……”

陈静一闪白影疾驰而出,与陈静左右一同奔下了天井阁楼,急步又往佛笑楼内堂中奔了进去。

内堂里,宋定伯又是一副慈颜常笑之态,好似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右手恭迎道:“诸位大侠,早膳已经准备妥当了。请!”

宋定伯说道之间,迎四人去了隔在一边的桌台,得意的指着桌台上的早膳一一解说道:“这雪白雪白的大馒头,可是没经过雨淋的麦子结出的上等麦粒,而后太阳一次晒干、筛选之后磨成的白面,接着再用无根之水和成的面团,再用十年生的红木柴禾旺火蒸出来的。”

“这是小米豆汤羹,小米与大豆也是精选的上等食料,也是没有经历过雨淋,太阳一次晒干、筛选而出的,汤羹中的糊糊,可是燕窝与不着地的林泉熬出来的汁水。”

“这一盘青菜,在青菜长到一尺高之前,不经历风吹、不经历雨淋,每一日午时都要浇凉水一盏,这样长成的青菜叶子,成菜之后才温润入吼,叶茎清脆又不塞牙。”

“……”

陈旭嫦急忙止住了宋定伯,旋即微微一嗔,又道:“看来,‘司马大王’还真是破费了。如此奢侈至极,我等有一些望而却步啊,……”

内堂中,眼下天光还早,没有一个客人,虽有三五个伙计各忙各的,但是宋定伯又不得不仰头一通轻笑道:“诸位大侠,老儿受‘司马大王’差遣,又怎不尽心竭力呢?”

陈旭嫦自是无言以对,司马让以宋定伯性命相要挟,宋定伯自是尽心竭力,只是好端端的一个佛笑楼,阁楼失修也太匪夷所思了。

“宋掌柜,还好小女子睡得沉,昨夜要是西边的阁楼失修砸下来,只怕已经看不见我等四人咯!”

宋定伯眼神有一些慌乱,旋即半弓着身子,面带微笑道:“回谷主的话。昨夜,那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无非先是一场猫捉老鼠,而后又是一场狗拿耗子,鼓捣的动静过大,致使阁楼坏了一角!”

“谷主自是吉人天相,又怎么会遇见这一种意外呢?都且宽心、安心、放心,诸位大侠的命,也是老儿我的命,老儿还不想死呢!如今这大好的日子,老儿还没活够。诸位大侠,你们说是这样的吗?”

“早膳趁热,才更有味!”

陈旭嫦深信不疑,瞥了一眼宋定伯,轻笑道:“宋掌柜,还真能说呀。老鼠不就是耗子、耗子不就是老鼠吗?这猫啊、狗啊,听着这佛笑楼,好似成了一个百兽园。”

宋定伯只是微微抬头瞅了一眼陈静,而后镇定又道:“回谷主的话,这老鼠自是老鼠,耗子自是耗子,老儿还是分得一清二楚。要说佛笑楼是一个百兽园,兴许也对。不然,怎么会有‘佛笑’二字呢?”

陈旭嫦一时听得迷糊,况且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茬子,径直斜身拉椅入座,紧接着捉起一个雪白的大馒头就要啃食起来。

“谷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此法不可,此法万万不可啊!”

陈旭嫦闻声自是大吃一惊,雪白的大馒头还冒着一绺微微轻香的热气,极速挪开一尺之远!

“宋掌柜,莫非馒头有毒?”

三人大吃一惊,盯住桌台上热气腾腾的早膳,觉得不可思议。

宋定伯惊出了一身冷汗,佛笑楼中的伙计不屑的张望过来。

“谷主,话可不能如此说!这样说话,会要了老儿的命!要是‘司马大王’在此,老儿命必休也!”

“上等的馒头、上等的小米豆汤羹,要用上九流吃法。先就一口小米豆汤羹润一润喉,然后再来一口馒头,先细细咀嚼,慢慢下咽。”

“兴致之间,再微微闭眼,感受清香之际,想一想麦田的风浪、想一想豆苗中的小花、想一想燕窝中的温情,就一个“好”字了得!”

“……”

四人这才如释重负,自是虚惊一场,又不得不各自坐下,如宋定伯说道之法炮制,一股更为奇怪的滋味如孟婆江波涌上了心头。

毕竟,麦浪如江波人人可见、豆苗中的小花人人可见、燕子滴血衔泥才有了燕窝,反倒没有感受到一个“好”字,而是万般别扭。

曹小强旋即小米豆汤羹“咕噜、咕噜”直下肚了三大碗,之后又极速塞下了数个雪白的大馒头,紧接着一通长叹“啊”,眼神中尽是大快朵颐的满足,缓缓又道:“咱们原本就非上九流,为何要邯郸学步?”

乌图木附和也道:“行走江湖之辈,原本就风里来雨里去。都是刀口剑尖活命的日子,要是有上九流这般日子,也成不了一个‘侠’字!”

宋定伯立在一旁,沉思了一小会儿,缓缓又道:“诸位大侠,兴许这是‘司马大王’抬爱之意,让诸位大侠有朝一日立身上九流之地?”

乌图木一口雪白的馒头,一口小米豆汤羹之后,长叹一声“啊”,紧接着又道:“即使要立身于上九流之地,又何须借司马之势?咱们这一位曹大侠,本为陈留王之后,如今其叔夏侯玄德又掌南山郡,倘若用心,上九流之地还会远吗?”

宋定伯一时沉默不语。

曹小强瞥了一眼乌图木,轻声道:“此地又非南山郡,切不可胡言乱语,多生旁枝末节终归不妙!”

乌图木自觉失态,一时沉默不语,只顾着急忙往嘴巴送小米豆汤羹、往嘴巴里塞雪白的大馒头。

陈旭嫦此刻盯紧一脸慈颜的宋定伯,脱口而出又道:“宋掌柜,待会儿,咱们要离开一下佛笑楼。小女子要去东山祭拜一回亲人。”

宋定伯闻言一怔,旋即又急切招呼道:“远去之前,可记得要叫上守在佛笑楼前的军士。头遍鸡鸣之际,已经换了一拨人咯。”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又怎么会让宋定伯为难呢?只是,先与宋定伯说道一回,也算是礼节了。

四人一时只顾着吃喝,宋定伯一时转身又去了柜台前忙活。

待四人极速起身,紧握着越女剑,踏出佛笑楼之际,早有佛笑楼的伙计拉出了四骑高头大白马。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盯住佛笑楼前的明光铠军士,大声道:“本谷主要去东山拜坟,既然来到东山郡,又怎么能不去看一看娘亲呢!”

正当明光铠军士闻声面面相觑而又左右为难之际,突然从街道路口跑马闪过来了荡寇将军。

荡寇将军左右各一骑军士,军士还带来了一应祭祀之物。

“谷主,‘司马大王’惜才,早有准备。‘司马大王’一番小小的心意,还望谷主不要推辞!”

荡寇将军一言,陈旭嫦为之一怔,也不得不答谢道:“既然‘司马大王’心诚如此,本谷主那就不推辞了,请!……”

第503章 司马恭天火之光

陈旭嫦玄色斗篷极速一旋,紧接着斜身一跃上马,之后越女剑鞍前一横,一路狂奔往东山而去。

“驾,驾,驾,……”

陈静斜身一闪白影紧随其后,乌图木与曹小强再随其后,荡寇将军三人一路跟在了最后。

前后一路狂奔之间,陈旭嫦一时万分疑惑:本来去东山拜坟,早膳之前率先张口只与陈静说起,要说隔墙有耳,也不太可能。

当初,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在阁楼西边紧连的四间上房之外,宋定伯又没有安排多余的客人。

要说是宋定伯通风报信,时间来不及,更不可能。

唯一可能,眼下的这一切还在司马让算计之中。

如此看来,想要司马让露出破绽,还需闹出更大一些的动静。

抬望眼之间,天光中没有一层稀薄的白雾,这是东山郡寻常不过的风光,不比孟婆郡与南山郡。

毕竟,在东山的四周都是鱼米之地,一马平川之感聚不起水露,空气顺畅自然生不出雾气。

唯一就是东山中大片大片的树叶有一些绿油油的温润。

正当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一丈高之际,一行人在东山东麓九尺驿道边缓缓的停了下来。

在九尺驿道之左数丈远的山坳里,是一间失修的茅草屋。这一间茅草屋正是先前陈旭嫦拣养之娘的住处。在九尺驿道之右数十尺处,是一弯汩汩东流的溪水。

在茅草屋东边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地里,正是陈旭嫦拣养之娘的坟头。上一次陈旭嫦回来住了几天,坟头上的杂草已经拔得一干二净,这一次回来看着更为显眼。

陈旭嫦鞍前一撑又一旋,斜身下马,剑鞘入地一尺,“扑通”,正身跪于坟头前,急切道:“娘,嫦嫦又回来看你了,又回来了,……”

“娘,娘,娘。嫦嫦又回来看你了,又回来看你了,……”

声声凄切、句句有情。

荡寇将军眼疾手快,旋即右手一扬,身后两个军士极速奔去坟头三尺之地,紧接着摆祭祀品、燃清香、点烛台、纸钱青烟袅绕而起。

眼下看来,这三个监视行踪的人,确实还是尽责的小跟班。

余等三人自是斜身下马,紧握越女剑,立于陈旭嫦三尺之远。

一磕头,咚!

两磕头,咚!

三磕头,咚!

声声如雷、铮铮入心。

突然,从七人身后,斜里地传过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骤起一绺带有三分阴鸷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孝女,孝女,孝女,还真是世间难得的一个孝女!既然孝顺如此,又如何能还苟活着?不随坟中人同去呢?”

“要是随着坟中人同去,自是母女同心,相伴又相亲,该有多好!朝夕相处,那该有多好啊!”

“如此,还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多余,就是不孝了!贫道一番肺腑之言,又是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啊!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该当早早的与坟中人同去!”

“让坟中人少一些思念,这也是天大的孝顺。于此地磕头再多,不就成了假慈悲?浪得虚名,又虚有其表,有辱幽嫣谷墨家之名啊!”

“……”

正当四把越女剑怒目圆睁扭头之际,荡寇将军与另外两个军士率先腰刀出鞘,奔出去了数步,腰刀刀光正对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

荡寇将军眉头一皱,腰刀再一次上前三步,接着厉声大喝道:“司马恭臭道士,胆敢带人来袭‘司马大王’相中的贵客,居然不与‘司马大王’的面子,你这就是找死!……”

来人一律全新的青色道袍,青色道袍中还散发着太阳光的味道,看来已经在此地守候多时了。

从人声中,又分出了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的司马恭。

司马恭一副獐头鼠目之态,一绺微微卷曲的山羊胡子,双颊无一绺光华,黄中偏黑的肤色让人隐约的从后背生出了五分阴鸷感。

司马恭左手提剑,右手轻捻那一撮山羊胡子,仰头继续一通嘲笑道:“你这个猪脑子一般的浑人、莽夫!贫道身在东山郡中,与尔等浑人同处一郡,要是再与尔等为伍,还真是瞎了贫道一双好眼!”

“贫道身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已得黄天孙大圣之令!见一个越女剑得杀一个,见两个得杀一双,如今来了四个,一并杀之,也不负黄天孙大圣提携之恩!”

“‘司马大王’想要杀贫道,还得看他刀子硬不硬气,就不怕被黄天孙大圣一技无声之雷,命散于无形吗?杀贫道,可没那么容易!”

“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恭一时有恃无恐,左右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极速出鞘,杀气腾腾的逼近荡寇将军三人。

陈静极速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陈旭嫦又与乌图木、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四人心知肚明,各自紧握越女剑,一时不会去敌五斗米道道士,一时也不会去帮荡寇将军三人。

两拨都是与司马家有关的人,谁更向着越女剑,片刻便知分晓。

当、当、当!

荡寇将军腰刀一收一旋,与两个军士一同杀入五斗米道道士人群中,兵器相撞相接之间,不像是故意做一出戏来迷惑越女剑。

三把腰刀左右攻杀之间,刀刀见红又见骨,五斗米道道士杀红眼的长剑恨不能一剑剁了三人。

但是,荡寇将军三人身着明光铠,五斗米道道士虽然人数众多,一时并没有占着半分便宜,反而伤痕累累无数,咒骂声四起。

“埋汰旮旯,贼府军,胆敢伤贫道无数道友,拼了,杀!……”

“埋汰旮旯,贼府军,尔等就是司马家养的狗!胡乱咬人!……”

“五斗米臭道士,休得猖狂,吃老子一刀,快叫老子爹爹!……”

“五斗米臭道士,本将军替‘司马大王’先削了忤逆者的脑袋!……”

“……”

一时之间,眼前这两拨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一步。

正当一个又一个五斗米道道士哀嚎缓缓退后之间,司马恭长剑一闪寒光出鞘,厉声又道:“该死的府军胆敢伤人无数,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司马恭言毕,旋即左手长剑一式挑剑而起,右手二指化掌,紧接着口中念念有词,字字珠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司马恭道法所过之处,浓烟与火光如雨落地,在荡寇将军明光铠上融出了一个个血红的大窟窿,另外两个军士在哀嚎声中倒地,一副伤痕累累之态,让人触目心惊。

“邪门歪道,邪门歪道,末将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尔等!”

荡寇将军一通大骂之间,一步一挨往两个军士边上奔了过去。

“将军,荡寇将军,……”

“将军,这,……”

荡寇将军虽然一脸血迹斑驳,但并没有一分畏惧之色,旋即忍痛摘下了头盔,扔去了数尺远,腰刀一横,与司马恭一通大喝道:“邪门歪道,无非有死而已,纳命来!”

司马恭自鸣得意,双颊骤起一掠轻蔑之笑,正当再使一技道法“天火之光”起势之际,要是这一技道法命中,荡寇将军必死无疑。

一众越女剑看得心惊,此时不出手,又更待何时?陈静率先一通大喝道:“移形换影!”

与此同时,陈旭嫦三人各自一式“移形换影”而过,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从四方围住司马恭,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天地无法无天!……”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恭一通惊呼之间,一绺清烟骤起之后,又消失了踪迹,四把越女剑一剑封喉司马恭的招式只荡开了数绺尘烟。

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两个军士没能躲过这一技“天火之光”,浓烟与火光四散落下,融出一个又一个更大的血红窟窿,蹬腿死了!

荡寇将军一脸狰狞,腰刀前后攻杀之间,再一次杀入了五斗米道道士人群中,一个个五斗米道道士见司马恭隐了身形,落荒而逃。

陈静四人不得不背靠着背,极其警觉的盯住四方,生怕司马恭又使出道法来偷袭,攻人于不备。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远处的高头大白马全部安静如斯,荡起的尘烟全部落地归于平静。

司马恭,真的是逃走了。

陈静四人这才收剑入鞘,看地上惨死的两个军士,为其愤愤不平。五斗米道不灭,天理难容!

陈旭嫦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不得不抱拳与荡寇将军道:“将军忠心为‘司马大王’,真是前途无量!”

荡寇将军腰刀重重一掷,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回四周,之后轻声又道:“前途无量?谷主,你说笑话了,咱们只是来送人头的!”

一众越女剑面面相觑,陈静率先开口道:“将军,何出此言?其中若有蹊跷,但请一解!”

第504章 孙玉伯虎口余生

荡寇将军自觉已多生枝节,不使更多的无辜者卷入其中,再一次警觉的四面张望,紧接着道:“诸位大侠,佛曰:不可说。不要再难为末将了。末将陆宽和,本是东山郡陆家人。这两个军士也是陆家人。”

一众越女剑闻言大吃一惊,看来这事确实越来越复杂了。

陈静也没有难为陆宽和,旋即又道:“将军,即是如此。我等今后自会更加小心行事。身在棋局中,不能由着‘司马大王’的性子,有朝一日成为他手中实实在在的弃子!”

陆宽和自是点头不语,旋即拉过来时的三骑枣色高头大马,紧接着又道:“诸位大侠,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末将要送他们回家了。这一时半会,诸位大侠自由了。”

“不过,诸位大侠在天黑之前务必回到佛笑楼。否则,不但末将与宋定伯都会有性命之危,身后的族人还会受到牵连!末将,拜托了!”

“……”

陆宽和明光铠铮铮一响,毕恭毕敬礼毕之后,紧接着又捉起地上已亡的一个军士往马鞍上轻放。

乌图木与曹小强见两个军士一副凄凉惨相,眼疾手快之间,不得不顺势上前搭了一把手。

“诸位大侠,告辞!”

陆宽和斜身上马,又牵着两骑枣色高头大马,取九尺驿道而去。

在这一方空地前,一时又恢复了宁静,不得不让人陷入沉思。

“嫦嫦,此事你该怎么看?”

“静静,我眼拙。云里雾里,全然不知东南西北,静静教我?”

“看来,这是司马让借机打压东山郡陆家的一次大好机会。”

“陆家,不是还有那一个上清派道士陆修静吗?清风斩一出,只怕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一剑毙命!”

“倘若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使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陆修静一个人又能奈何?不为陆家人想想?”

“静静替别人想得周全。眼下,只要越过了那一条小溪,就能看见江南谢家的一处小祠堂了。”

陈旭嫦缓缓言毕,紧接着领着一众人等收拾了一番坟头的祭祀之物,又回茅草屋中打理了一番,正当歇脚之际,从茅草屋后山腰处传来了一阵猛兽的撕咬声。

四骑高头大白马在茅草屋前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前蹄凌空抬高六尺,之后轰然落地荡起一绺尘灰;之后又一次凌空抬高六尺,再一次轰然落地,……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紧握越女剑一闪身影奔出,领着三人往茅草屋后的林荫小道极速而上。

呼声正急,兽吼正紧。

四人寻声极速穿过林荫小道中的几处小山丘,在一处小山坳里见到了一只七尺长的吊额大白虎。

在吊额大白虎十步远处,一身灰旧长衫的中年汉子像是伤着了筋骨,两腿已经血迹斑斑。前又不能前、退又不能退,面色由紫青吓成了土灰,凌空再一次撕裂之吼冲破东山东麓,疾呼道:“救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四把越女剑各自一道剑气而下,紧接着一声悲鸣之吼,吊额大白虎躲闪不及,一身分为四块落地,斜里地又从远处奔来了数十个气踹嘘嘘的猎户。

“孙先生,孙先生,孙先生,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吧?……”

中年汉子惊吓渐渐消散,气色渐缓,微微抬头之间,见已然无恙,上气不接下气只道:“没事!”

说话之间,又吃力的捉住身边的一根三尺松树枝丫,挪动了好几回身子,才终于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对一众越女剑抱拳道:“东山孙玉伯,多谢诸位大侠救命之恩。”

孙玉伯本为东吴孙氏之后,只因司马氏一战而灭东吴,孙氏一姓在东山郡中也一直受司马氏打压。

奈何,孙玉伯比一般乡民多读一些书,东山郡中的乡民又敬仰孙坚、孙策大名,皆以先生相称。

孙玉伯也不枉乡民一番尊敬,在小溪对岸十里处的草堂教孩子读书识字,换得一些或多或少的钱银度日,有时候还能得乡民一些新鲜米菜,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吃土”的份上。

这不,前一阵子,乡民上东山来砍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一只吊额大白虎,还伤了不少乡民。

偌大一座东山,东山郡县中的官府一时半会也手足无措,况且又没有伤着官府中人,一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推脱着又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孙玉伯这才不得不领着郡中的猎户上山来猎虎。

毕竟,孙氏先祖又号称猛虎,如今在东山郡中又岂能折了先祖名声?只是,没想到这一只吊额大白虎好似通了灵性,先追开数十个猎户之后,又调头来追孙玉伯。

孙玉伯那受得了如此这般山林逃窜之苦,没跑多远的路程,就在山坳中跌撞翻滚像极了一个大瓜,又还撞上了几块锋利的大石头。

要不是一众越女剑及时赶来相助,孙玉伯还真成了这一只吊额大白虎一顿送上门来的肉食。

数十个猎户一通嚷嚷奔过来,又见一众越女剑,一时如释重负,要是没有一众越女剑,只怕会先折了孙玉伯,还会再折几个猎户。

“多谢诸位大侠解围,……”

猎户缓缓近身,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手中一应刀、叉、斧、锤倒也极其铮亮。

陈旭嫦率先疑惑道:“前番也没听说东山来了吊额大白虎,此事太过于蹊跷。东山四面一马平川,怎么单单只有一只吊额大白虎?”

一众猎户左右张望之际,一时面面相觑,紧接着又议论起来。

“女侠,兴许就是天降猛虎呗!你想,老天爷可以降雨、降雪、降霜、降石头,为何不能降虎?……”

“是啊,女侠,兴许就是又一场天降的灾难吧!反正,老天总也与咱们这一些乡民过意不去,哎,……”

“哎,住口。怎么能对老天爷不敬呢!我看这事,十有**是官府干的好事。以为只要官府不上山猎虎,乡民就得求着官府!……”

“嗯,嗯,嗯!说得对!这样一来,官府就又可凭这一只吊额大白虎来要挟乡民了。司马家当政,继承其祖上遗风,干得出来!……”

“……”

孙玉伯一声轻微的“咳咳”,极速打断了一众猎户,旋即又意味深长道:“诸位,诸位,诸位啦!如今身在东山郡中,又受司马氏所管。非礼勿言,小心祸从口出啊!”

“玉伯倒是不担心一众大侠会乱嚼舌根。只是担心从今回去以后,不可胡乱说话,先想一想高堂,然后想一想妻儿,都明白了吗?”

“……”

孙玉伯这一番苦口婆心,一众猎户自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频频点头之间,又是微微一笑。

“孙先生,高见,高见啊,……”

“孙先生,读书人说什么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咱们这一些粗人,就爱听你说话,……”

“是啊,孙先生,你一直为咱们郡中的乡民着想,要是能为官一方,必定会造福一方啊。……”

“……”

猎户这一番话,又戳中孙玉伯的痛处。武又不能武,要是习武早就被司马家找一个理由给杀了。

眼下,就算学通韬略,又能如何?司马家当道,又因为姓孙,正好挡住了“贺与帝王家”的大道,司马家没找一个借口杀了,也就是天大的万幸!想要当官,兴许是下辈子,又或者是下下辈子了。

孙玉伯缓缓摇头又道:“嗨,穷则独善其身罢了。司马家达则不兼济天下,玉伯又能奈天何?”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了啊。诸位大侠救了你我一命,又杀死了这一只吊额大白虎,皆是当世之英雄!可得分清本末!”

“……”

正当孙玉伯摇头摆手之间,身子突然一沉,又重重的坐在了地上,骤起一声轻微的“哎哟”。

“孙先生,孙先生,……”

一众猎户一通急过一通疾呼,陈旭嫦又不得不开口道:“该是伤着了筋骨,要是再拖延一时半会,落下了病根,那可就难根治咯!”

一众猎户急了,旋即大刀与大斧挥舞之间,极速斩下了几根光滑的小松树,又拔来了不少青藤一绑,做成一副简易的担子,紧接着又小心翼翼的扶上孙玉伯坐下、而后躺下,两个虎背熊腰的猎户身子一挺,抬着孙玉伯极速往山下赶。

余等猎户收拾好四大块吊额大白虎,绑在四根松木上往山下奔去,其中一个长者笑迎道:“诸位大侠为乡民解围除害,老儿自请诸位大侠一行,还望诸位大侠不要推辞。幽嫣谷墨家名震天下,又秉承‘天志’,乡民之苦太多太多了!”

“听说山下谢家祠堂前,午时有大人物亲临,不知道来者不善,还是善者不来,老儿心慌。要是一众大侠在侧,我等也安心了啊!”

“……”

一众越女剑自是大吃一惊,这又会是谁要来呢?

第505章 谢家东山入相祠

虽然离天光正午还有好一会儿,但是此刻在谢家祠堂前已经围满了不少路人,除了大多数为谢家人外,其它宗族之人正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的赶来凑热闹。

谢家是名满孟婆江南、江北的大户,与南山郡杜家不同,与天底下的其它宗族也大为不同。

谢家不止每一县都有祠堂,只要每一个乡里谢家族人过千,便建有一处小祠堂,眼下便是离东山最近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小祠堂。

虽然这是一处小祠堂,但是名声在外。当年谢安领着北府军从此路过,以八万北府军淝水一战而胜秦国百万大军,故而这一处小祠堂的牌匾已经换成:东山入相祠。

虽然谢安眼下已经风烛残年,纵情仙游而又不知去处;勇猛无敌的北府军几经易手早已物是人非。

但是,就这一处小祠堂,与谢家人、与东山郡人,以至于孟婆江南的晋国人,留下了一回念想。

在这一处小祠堂四周,修建了九条大小不一而又交织的水渠,每一条水渠寓意为一州,九州汇于东山入相祠下,终归要一统九州。

祠堂前,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者,左手一根掠过头顶一尺长的鹿头拐杖,右手估摸着腰间一个摇晃着五石散兑酒的大葫芦,此人正是东山郡中远近闻名的谢灵仙。

虽然谢灵仙不是谢家族长,也不是官人,但是只要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身袭地的白纱白袍,远远看去还真就似一个琼阁来的大仙。

谢灵仙仰头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一时让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之辈吞咽了好一阵子唾沫星子,又让将要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之辈眉头为之一悦,道:“仙!”

“谢家灵仙,不愧得道高人,飘飘欲仙之态,羡煞旁人啊!”

“谢家灵仙亲临谢家祠堂,看来这要来的大人物,必定非同凡响!”

“……”

议论纷纷的路人,都停下步子来,那怕是还有手中活,对于眼下这般难得的光景,自是无人拒绝。

毕竟,谢家人曾经与晋国人一次放飞已久的念想,虽然这一些年来谢家声名不及先前,在如今的晋国人心中,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虽然江湖中盛传江南王、谢二家齐名,但江南王家先前臣服于五斗米道,江南谢家虽然折了北府军精锐也没臣服于五斗米道,更让孟婆江南晋国人从心底里佩服谢家。

正当一众人等望眼欲穿之际,从不远处跑马奔来了数百个一律全新的青色道袍,领头的正是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司马温。

司马温眉粗额宽,面若海棠,一副读书人的温文尔雅之态,横背一口长剑,两条飘逸的青色丝带与青色道簪一前一后、一柔一刚之间,却也显得道法自然之妙。

“咴儿、咴儿、咴儿,……”

一色的高头枣色大马止蹄,司马温率先“咚咚”落地,急步奔于祠堂前,余等五斗米道道士下马从四方围住了祠堂前的数千人。

司马温自鸣得意,青色道袍张弛之间,仰头一通轻笑道:“午时未到,午时还未到啊!诸位,贫道来迟否?贫道可来迟否?……”

惊天一语,心凉如冰。

要早知道是司马温前来,只怕没有一个人会在此多停留半刻。

只是,如今司马温亲临,又很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温要是不受人待见,但是大可不理会他,还可以给他一次又一次热嘲冷讽,以至于在心里可以骂百千遍司马家祖宗十八代。

谢灵仙自是一脸疑云,等来的所谓大人物居然是司马温!

司马温又有何德何能?他能配称之为大人物?这不是明摆着欺骗江南谢家、愚弄东山郡乡民吗?

旋即“咕噜”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之后鹿头拐杖重重一杵地,紧接着厉声反问道:“司马温,你受何人所请?没有人请你来吧?”

“老朽虽不是谢家族长,但是老朽可以替谢家人说一句话,谢家人的祠堂,独独不容尔等牛马!”

“司马温,从那里来、就从那里去。免得激怒老天爷,老朽虽然不会使道法,总会有高人来治你!”

“……”

祠堂前的一众人等,当然司马家大多数入了府军又或者入了五斗米道,对于这种热闹自然不上心,无论谢家人又或者非谢家人,一时拧成了一股绳子,盯着司马温就似盯着一个突如其来的敌人。

司马温见一众人等冷若冰霜,也没有生气一分,一副温文尔雅之态,旋即抱拳毕恭毕敬道:“诸位,诸位,贫道不放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来捧场啊?谢家东山入相祠之名,贫道用起来,还真是万分顺手啊!”

“都为东山郡人,贫道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幽嫣谷墨家弟子逆天而为,黄天孙大圣已经下了圣令,谁要是敢包庇幽嫣谷墨家弟子,贫道会让道友每一日去其家中收五斗米,谁要是觉得家中宽裕,就当贫道没说过这一句话。”

“近闻东山来了一头吊额大白虎,这可是昊昊上天之意,要是再有人忤逆五斗米道者,兴许还会生出更多的吊额大白虎来,要是东山郡成了百兽猛虎之园,贫道与司马恭道友的道法也无能为力!”

“……”

司马温侃侃一言,一时激起千层浪,瞬间激怒了众多人心。

“司马温,你这一个臭道士,言下之意,东山中的那一只吊额大白虎就是你们司马家放的咯?……”

“是啊,司马家官府不上山除虎,你这一个臭道士还在这里幸灾乐祸,下一次天降吊额大白虎,应该先吃光你们司马家人,……”

“要是觉得咱们这一些族姓碍着司马家,大可屠族,让你们司马家一家人玩去,就似圈中世代近亲联姻的猪,再无旁支血脉!……”

“……”

司马温闻言自是不喜,一句又一句热嘲冷讽就是被当头一棒,旋即收起了温文尔雅,又冷冷的对谢灵仙说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方才趁贫道来之前,有纵容这一众乡民与贫道作对吧!”

谢灵仙一时还在气头上,司马家祖传多疑而又狡诈的遗风,果然名不虚传。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泼人脏水,天下无人能出司马家之右。况且在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前,又岂能失去了谢家人的铮铮骨气!

“咕噜、咕噜、咕噜,……”

谢灵仙又几口五石散兑酒急促下肚,一者酒能壮胆;二者喝多了五石散兑酒,飘飘欲仙之感又似目空一切,一切嚣张都似浮云过。

谢灵仙长叹一声“啊”,胸腹之中骤起一股万钧之力,紧接着鹿头拐杖重重一杵地,怒目圆睁道:“司马温,五斗米道不得民心,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难道你就不问一问上天吗?修道之人不修心,只为一己一姓之私,又何能为之道?道本出于天,五斗米道忤逆上天,还需要老朽纵容他人吗?公道自在人心!哼!”

“……”

谢灵仙铮铮一言,人群中拍手称快,一声声“好”,又一句句“说得好”,更让谢灵仙顿感飘飘欲仙。

谢灵仙顺势又咽下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紧接着又道:“听闻道家嫡传上清派居然被五斗米道称之为旁门左道!以老朽看来,五斗米道才是旁门左道,才是邪门歪道!”

“道祖老子一篇《道德经》,名传万世。敢问司马温,五斗米道道又从何来?德又从何来?无道又无德,遗祸江湖四海!该当消亡!”

“……”

正当谢灵仙说得兴致,司马温早已一脸铁青如水渠中的荷叶。

“哈哈。谢家灵仙说的极好,说的极好啊!说到贫道心里去了!”

一众人等寻声望去,在祠堂一角的琉璃瓦台边上立着陆修静。

陆修静自是眉飞色舞,蓝白相间的一身道袍就似蓝天飘过一朵白云,折扇“道法自然”异常显眼。

陆修静见一众人等面上骤起了三分喜色,又见五斗米道道士面上生出了八分愠色,旋即折扇一收一旋之间,“上善若水”又异常显眼。

“贫道原本也好奇谢家东山入相祠堂来的大人物,居然来了这样一个大人物,辣眼,实在辣眼啊!”

陆修静悠悠一言,祠堂前的一众人等笑出了无数“嘿嘿”声。

独独只有一个个五斗米道道士,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陆修静。

司马温一时恼怒,旋即右手指着陆修静道:“姓陆的,别让贫道捉住了你,要是让贫道捉住了你。贫道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正当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自鸣得意之际,先行下山的猎户已经快路过了祠堂前。

一时不明祠堂前的状况,只见人山人海的样子,必定很热闹,旋即如锦上添花一吼,道:“孙先生回来了,老虎死了!”

第506章 陆修静一旁看戏

祠堂前一众人等闻声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一只吊额大白虎就这样死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孙玉伯手里。

兴许,这一次就是东吴孙家的祖辈显灵,一虎再降另一虎。

一众人等挥手相贺之间,完全忽视了五斗米道的存在,径直齐声呼喊着乡里传唱已久的一首童谣。

“三皇五帝传璞玉,首阳山中两叔伯;玉为和氏当归赵,伯为公者赛诸侯;……”

司马温闻言眉头一皱,童谣字字珠玑行间,无一不是龙入大海之意。小小一个落魄的孙家人,又如何能盖过司马家的风头!

“不许喊,都不许喊,……”

司马温一通疾声嚷嚷,在这一众人群中只如沧海中的一滴水。

没有一个路人理会司马温,司马温一时好似受到了奇耻大辱。

如今身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颜面扫地如蝼蚁,是可忍孰不可忍,待将来寻着了机会,失去的颜面得双倍、三倍找回来。

只是,陆修静还在一旁居高临下,此时确实又不好发作。

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陆修静使过清风斩,但这是上清派的独门绝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毕竟,小心行得万年船!

陆修静站得高、看得远,径直折扇轻轻一摇,又看见远处策马缓行来了陈静四人,旋即盘膝于琉璃瓦台上,看来又有一出好戏了。

昨夜一场大战历历在目,如今四把越女剑要遇见司马温,确实该看仔细越女剑如何出剑,司马温又当如何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毕竟,要不眼疾手快使道法逃走的话,四剑之下,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可能就是司马温丧身之地。

陆修静自顾着沉思之间,两色折扇在胸前轻轻如风一摇,之后一会儿换左手,一会儿又换右手。

折扇换左手之际,自然以“道法自然”示于众人;换右手之际,自然又以“上善若水”示于众人。

所谓“道法自然”,自然是不敢为天下先,顺其自然之势,如东去的流水一般不急不躁;所谓的“上善若水”,要是遇见了十恶不赦之辈,自是百丈巨浪也要冲了龙王庙。

况且,人如其名,修道之人自当得心静,心静才能入定,才能悟知万物之灵性,只得静静地观看。

眼下,一众越女剑还有好一段路程,低头又只能盯住淹没在人声中火气越来越大的司马温!

温文尔雅?不存在的!方才冲冠一怒之际,温文尔雅早就被司马温踩在地上任意践踏了三五回。

“不许喊!不许喊!谁要是再敢喊一字半句,贫道这就杀了他!”

“不许喊,都不许喊,……”

司马温早已恼羞成怒,径直长剑出鞘极速往水渠中一式挑剑剑气而下,紧接着荡起一绺绺一丈高的水柱,而后又如烟雨飘悠落下,……

雨下的这一众人等受惊,不得不再一次把目光挪回祠堂前。

人声渐止、目光如炬。

祠堂前,一众人等看司马温就似看见了一个怪物,或者说就似东山凭空而出的那一只吊额大白虎!

孟子云:苛政猛于虎。如今这一众人等一时都以为:司马家个个都是吊额大白虎,命里该当就被孙玉伯这般为民请命的人斩杀。

待孙玉伯路过谢家东山入相祠堂之际,一定要让孙玉伯停下来,借谢家余威再与乡民一次念想。

谢灵仙见一众人等的目光重回祠堂前,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鹿头拐杖重重杵地,紧接着厉声大喝道:“司马温,尔等司马家专谋一言堂,与当年周天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异?难道,你就不怕建康城中再出一次‘国人暴动’?”

“要是天下大乱,与孟婆江南万千宗族说来,百害而无一利。枉自为修道之人,枉自为救苦救难的修道之人。以老朽看来,这不是救苦救难,而是让数以万千计的无辜者受苦受难,这就是旁门左道!”

“司马温,你就是一个瘟神!”

“……”

谢灵仙逞过口舌之快,一时确实骂痛快了,一阵飘飘欲仙之感,热烈的心已经飘上了九重云霄。

正当上气不接下气之间,双脚宛若轻清而上浮于江海,虽然感觉不到脚踏实地,却也是天地间的一人,顶天立地的一个老汉子。

生而为人,都长着一张相同的嘴巴,除了吃喝与呼吸之外,那就是要说道天地间的大道与天理。

生而为人,正因为能言善道才能称之为人,要不能言善道,又与圈中猪、舍中狗、笼中鸡何异?

人,总是要说话的!

司马温才不吃谢灵仙这一套说辞,况且江湖中早就传闻,建康城中的天子姓牛不姓司马,即使建康城中再一次出现“国人暴动”,与己来说,兴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要是建康城中的天子失去了帝位,五斗米顶上三道也便失去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势,无大树遮阴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必定如孟婆江流中漂泊的三粒浮萍。

如今身在局中,又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要是五斗米顶上三道失势,又姓司马,倘若“司马大王”入主台城,转眼之间,兴许还可以生一个司马家的九斗米道来。

孟婆江南之地皆是司马家囊中之物,“国人暴动”暴动得了吗?

似江南王家祖辈都臣服于五斗米道,何惧眼前这一些失势的谢家人,又或者是陆家人、孙家人,……

司马温闪过一掠诡异之笑,先极速瞥了一眼谢灵仙,又极速瞥了一眼祠堂前的人群,轻蔑道:“是蚍蜉想撼大树?还是真的眼瞎?”

“谢家老不死的,你可知赵公明即是瘟神,又是财神。胆敢骂贫道为瘟神者,必定人财两空!”

“枉自为读书人,居然忘记了非礼勿言,又或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发酒疯!既然活腻了,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司马温扭头言毕,长剑一收一旋之间,又一式平剑剑气而出,谢灵仙鹿头拐杖轰然倒地,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溢在祠堂上空数十尺,……

咚咚、哐当,……

此时此刻,谢灵仙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飘悠之间眼前一旋,眼前万物一飘十万里,如大鹏展翅直上云霄,云霄的尽头一绺金光夹杂着霞光,是梦中的黄金楼。

飘啊,飘啊,飘啊,……

捉啊捉,捉啊捉,……

最后飘不动了,也捉不住了,眼前一黑就似掉进了无底深渊。

谢灵仙命丧于司马温剑下!

一众人等惊得目瞪口呆,全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就似林中一截又一截干枯的木桩子。

四周的五斗米道道士面上骤起得意之色,各自长剑在手,这一些凑热闹的路人人数虽多又能如何?

陆修静自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司马温还真下了毒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简直人面兽心。

既然谢灵仙已亡,又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唯一只有静静地看着。

越来越近的猎户,一时见祠堂前陷入沉寂,再一次兴高采烈的疾声大呼道:“孙先生已经活着回来了!老虎死了,大卸四块!”

祠堂前的一众人等,这才缓过神来,骤起一阵急切的悲鸣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五斗米道司马温杀了谢家灵仙!……”

一众越女剑大吃一惊,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天大的喜事,结果却成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白事,径直马鞭一抽,如风一旋往祠堂前奔去。

孙玉伯一行已经到了祠堂十步之处,原本以为祠堂前的一通吵闹是为喜事而争执,可是孙玉伯在担子上极其吃力的抬头见已经倒地的谢灵仙,一时急得泪流满面。

“司马温,胆敢杀了谢家灵仙,就不怕谢家人了吗?防民之口,你防得过来吗?天灭五斗米道!”

孙玉伯铮铮一言,眼下一众人等再一次齐声高呼:“三皇五帝传璞玉,首阳山中两叔伯;玉为和氏当归赵,伯为公者赛诸侯;……”

司马温自然不容孙玉伯挑衅司马家人,更不容挑衅五斗米道!

当此之际,当杀一儆百以立司马家威信,以正五斗米道之名。

不杀孙玉伯,还会有孙玉伯第二、孙玉伯第三,……

旋即,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长剑一式挑剑而起,之后右手二指化掌一击,字字珠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河之流,起!”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听得明白,看来司马温是蓄谋已久,选了这一个能使道法的上好之地,旋即鞍前极速一旋,剑鞘虚晃往后极速一点,如箭出弦一闪白影,紧接着厉声又道:“诸位乡民,趴下,都快趴下啊,离水面越近伤得越轻!”

与此同时,陈旭嫦三人如法炮制,如箭出弦三闪玄色身影,紧接着先一式绞剑剑气,旋即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第507章 陆修静决意卫道

就在陈静疾呼着攻杀上前之间,这一众人等在手慌意乱中听到“趴下”二字,确实左右为难了。

毕竟,趴下即是臣服于五斗米道,眼下司马温飞扬跋扈招人恨,又如何能在谢家东山入相祠前,失去了堂堂男儿应有的铮铮骨气?

不过,方才在东山中的那一群猎户见着了越女剑上的真功夫,径直“扑通”一声便伏在了地上。

孙玉伯“哎哟”一声入地,顺着落下的担子又一次躺下去了。

远近的五斗米道道士见司马温出剑念叨之际,早就闪去了远离九条水渠的流水之地,又极其警觉的蹲下,长剑剑锋如笋破土而立。

嘭、嘭、嘭,……

九条三尺宽的水柱就似水龙凌空而上,之后一分为二,二又分为三,三分为万千雨箭,从下而上直逼近身水渠的路人,无论谢家人、陆家人,又或者是孙家人,……

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昙花骤现,落地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一时之间染红了九条水渠,就似刚染过丹朱纱布。

没有中雨箭的路人与猎户早已被血水淋成了一个又一个血人。

惊吓之余,失魂如寒蝉。

陆修静在琉璃瓦台上怒目圆睁而又气火攻心,都说修道之人当心静以观万物之灵性!

如今一个个活生生的乡民在眼前失去了性命,又如何能心静?

紧接着,一通“吱吱喳喳”咬牙切齿之间,一无起死回生之术,又见四把越女剑攻杀上前,不得不狠狠的轻摇了一回折扇,但愿四把越女剑能剁司马温为八块!

正当四把越女剑剑气攻杀上前之际,司马温自是眼疾手快,如今要以一敌四,还有陆修静在一旁,要是此时不逃、又更待何时?

思量之间,要是不及时逃走,即使没被清风斩一剑丧命,必定也会命丧于四剑封喉,旋即厉声疾呼道:“天地无法无天,……”

言未毕,一绺浓烟骤起,旋即隐去了身形,寻不着踪迹。

四把越女剑剑气落地,如天人交战落了一场空,只在祠堂前骤起四绺即将午时的寒光剑影。

咚咚、咚咚,……

一众越女剑极速落地而又背靠着背,之后极其警觉的盯住四方,要是司马温冷不丁再使一技道法,又将会逝去更多的无辜乡民。

不远处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喜色未消,原本以为司马温接着会多使几技道法,让谢家东山入相祠前的这一众人等通通臣服。

殊不知,一时凭空又来了四把越女剑,惊恐四散逃窜之际,又被率先起身的猎户一阵横劈竖砍。

眼下,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不仅成了过街老鼠,在这一众猎户眼里,就似东山中的那一只吊额大白虎,早该同样的一分为四了。

惊醒的一众乡民,一时厉声大喝道:“杀,杀光了这一些臭道士,杀光了这一些臭道士啊!……”

“杀,杀,杀!该死的臭道士,修道之人,要是不存善心,与地狱来的魔鬼何异?杀,杀,杀!……”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都是一群该死的臭道士,……”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修静在琉璃瓦台上听着乡民之言,开口闭口一句“臭道士”,极其刺耳,一时却又无可奈何。低头轻摇折扇之间又是一声长叹。

毕竟,身为道家上清派道士,见司马温所为确实不耻于口。

孙玉伯这时也看见了陆修静,极其吃力的撑起了身子,之后隔空一通招呼道:“陆道长,大凡修道之人,可不能只修一人之心,还需以一念是善,悬壶济世才是啊!”

孙玉伯一言,言中一众乡民心中所想,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被欺负如此,从来也不反戈一击以正道家之名,不但愧对道祖老子,还愧对这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

“陆道长,时也、势也、命也,想要独善其身,只会让道家嫡传上清派失去人心。旁门左道当道,你又如何能一个人置身事外呢?……”

“是啊,陆道长,都说修道之人救苦救难,南山郡葛道长不愧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如今斜门歪道让孟婆江南、江北乡民受苦难言,为何就不替天行道一次呢?……”

“陆道长,道心在人心,公道在人心,善恶在人心。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就不能心动而行动一回?以东山郡陆家之势,大有可为!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

“陆道长,如今已经远去了五斗米道道士,你与一众乡民同在东山郡中,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可得听到心坎里去啊!……”

“……”

乡民嫣切一言,字字珠玑如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刀刺中了已然沸腾起来的一颗热血良心。

不能再退让了,也不能再事不关己了。倘若再退让一次,不但有辱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更有辱东山郡陆家人见死不救之嫌。

倘若再事不关己,似死于“天河之流”中的乡民里,确实有不少人是陆家人,又如何能事不关己?

陆修静折扇极速一收,在左手虎口处一通猛烈的“嘭嘭”,之后一闪身影飘悠如云而下,正身立于祠堂前,紧接着先是半鞠一回道袍,而后拱手道:“多谢诸位东山郡的乡民,都还惦记着道家还有嫡传的这一个上清派,贫道万分有礼了!”

一众越女剑见五斗米道道士连同奔来时的枣色高头大马都一一远去,司马温要以一敌五,全无一分胜算,想来已经逃去了多时。

陈静率先越女剑一旋,毕礼又道:“陆道长,从前而今,皆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眼下该当除去旁门左道而护大道、天道了。……”

陆修静眉头一舒,又骤生三分愧疚之色,一众越女剑都舍命为他人,如今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居然作壁上观,确实无地自容。

折扇张驰之间又见一众越女剑入鞘,也知葛洪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交厚,眼下这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眼神就似遇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对于此时此刻的四把越女剑,陆修静更为看好陈静。毕竟,昨夜一战比方才一战更加难以忘怀。

“纯依香儿女侠,白纱白袍飘逸如天降莲花,心若莲花必定不常恨人,有道是:佛门之外是地狱,道门之外即红尘。难道,你就不怕‘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吗?”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旋即又道:“在下助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一臂之力,‘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陆修静仰头一通长叹,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远非江湖中杀富济贫的一般游侠可比。

“天志”,更是锄强扶弱,还天道一个太平,还天下一个太平。

似陈静这般忍辱不辩利、寡言不争名之辈,确实万中无一!

“好一个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南山郡葛道长都能以身轻天下,贫道又如何舍不得这一副七尺之躯?诸位大侠要是不嫌弃,贫道从今往后也秉承一回‘天志’,不知可否?”

陆修静旋即折扇极速一收,半鞠着蓝白相间的道袍,陈静极速又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陈旭嫦一时会意,旋即越女剑一正,毕恭毕敬回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令,许你‘天志’!”

人声鼎沸,好似全然忘记了方才司马温道法伤人之悲,骤生出了一股翻滚如孟婆江波的人潮。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道家嫡传上清派陆道长,上善若,道法自然而得万福!……”

“……”

孙玉伯又从人群中吃力的招呼道:“越女剑与上清派合二为一,确实东山郡万千乡民之福啊!”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九条水渠中的无数亡者,心生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对于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确实棘手万分。

司马温隐了身形,眼下凑热闹者又众多,确实不能使错负轮回剑法,要是伤及无辜,罪过大矣。

“陆道长,即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眼下可有大破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好法子?”

陈静急切一问,正中陆修静的痛处,长叹道:“纯依香儿女侠,贫道惭愧啊!道家上清派顶上三道以葛道长最为年长,先前葛道长都无能为力,贫道又能奈何?”

“贫道也知这一技‘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就是障眼法,可是贫道实在想不出万全的法子来破解!”

“如今,还得仰仗诸位大侠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打斗又无法脱身之际,待贫道清风斩出剑取其性命。除此一法,别无他法!”

陈旭嫦觉得多一个人,也便多一分力,旋即抱拳道:“既然如此,陆道长就与我等同行吧。如此一来,五斗米顶上三道,不惧!”

陆修静折扇一扬,轻笑道:“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508章 东山郡山雨正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道糜坏,从不尊佛、道为始。贫道这一行,但愿能正道家之名、能救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

陆修静自是一脸正气,如此镇定一言,一众人等频频点头。

突然,从不远处闪来一通疾呼道:“谢家灵仙老哥哥,谢家灵仙老哥哥,谢家灵仙老哥哥呐,……”

一众人等不得不寻声觅去,来人正是谢氏神算子谢灵运。

谢灵运一脸惊慌的狂奔到祠堂前,先极速探了探鼻息,之后又麻利的号脉,谢灵仙早就没有了出入之气,横竖已然全身冰凉。

旋即,狰狞着双颊,仰头又一通哀嚎道:“老哥哥,老哥哥啊,愚弟算定你有血光之灾,在寻你家人的路上,突然又内急耽误了一时半刻,还真就坏了大事!哎,……”

“天意如此,愚弟又能奈天何!谢家灵仙老哥哥,可不能怨愚弟,可万万不能怨愚弟啊!……”

“……”

谢灵运一个人悲鸣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缓缓停歇下来,紧接着又缓缓抬头张望之间,目光最后落在陈静白纱白袍上,道:“纯依香儿女侠,想不到孟婆郡一别,咱们又见面了!此一行还真是缘分天定!”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越女剑一直,毕礼道:“要不是当初两位神仙出手解围,只怕在下已经陷在孟婆郡中出不来,实在有愧啊!”

“眼下,谢氏神算子亲临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在下确实还得多谢两位神仙啊!”

“……”

谢灵运沉思了一阵子,径直又一通摇头摆手道:“纯依香儿女侠,自从两位神仙出了孟婆郡后,我与王虎之全然追不上步子。看来,两位神仙是真的仙游去了,……”

一众人等闻声又是大吃一惊,要是谢安与王献之仙游不与世人留下任何一处线索,包括其血亲谢灵运与王虎之,看来谢安与王献之是铁了心要跳出世俗之外了。

方今天下,能全身而退,跳出世俗之外者,兴许也只有谢安与王献之了,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王神仙、谢神仙,如此说来是得道成仙了。仙,仙,仙,……”

“东山郡出此王、谢二位神仙,必定名震孟婆江南、江北,与万千受苦难言的乡民又一次念想,……”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谢神仙与王神仙,皆是我等东山郡人又一次天大的无上殊荣,……”

“……”

谢灵运心里有一些来气,也有一些想笑,明明是跟丢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如今却被这一众人等说得玄乎至极,除了长叹这一个世道风气不正之外,又能奈天何?

寻思之间,又见一个个血人的悲惨模样,摇头叹气道:“诸位乡民呐,此地伤亡者甚众,还是各寻各族族人,入土为安了吧!”

谢灵运仰头一闪温润的泪光,缓缓起身与陈静毕礼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待我收拾好谢家灵仙老哥哥之后,再来佛笑楼寻你们,……”

谢灵运旋即歪斜着身子,拖过谢灵仙冰凉的身体,马步一蹲,极速一撑一点之间,斜身上背,之后挑起鹿头拐杖往后一拖,径直“嘿着、嘿着”的往远处奔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众人等才在这九条血水斑驳的水渠左右,各自去寻找各家已亡的族人。

孙玉伯面有三分喜色,径直长叹一声道:“真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啊!陆道长、诸位大侠,东山郡的从今往后,就靠你们周全了!”

陈静五人自是缓缓点头。

孙玉伯右手轻飘飘一扬,担子缓缓起身之后,又躺了下去。

虽然眼下双腿疼得像一把又一把尖刀在剔骨,但是与身边已亡的乡民比起来,还是万幸,万幸还活着,万幸还受人敬仰的活着。

“孙先生,你先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到家了。咱们一定给你寻最好的郎中,一定治好你的腿,……”

“孙先生,听说吃啥补啥。这一只吊额大白虎的四条腿正好补先生受伤的两条腿,四条补两条,伤愈之后,必定虎虎生威!……”

“孙先生,领着我等乡民除了一害,它日必定名传东山郡,……”

孙玉伯一时也明白这一众猎户的小心思,并未辩解一字半句,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沉溺于这一时半会的痛,并快乐着。

孙玉伯与这一众猎户渐渐走远了,连同那四大块吊额大白虎。

陈静一众人等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要是能破五斗米道的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在任何一把越女剑面前,都不至于如此轻易的逃脱。

祠堂前一众人等渐渐离去,只留下了四处斑驳的血迹,谁说落红无情?那不是无情,而是绝情!

陈旭嫦双颊骤起三分不快,径直玄色斗篷一旋,紧接着斜身上马道:“陆道长,此地已成是非,看着都渗人渗得心慌,走吧,走吧!”

陈旭嫦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曹小强自是会意,极速调马转头,右手张弛一伸,道:“陆道长,那就暂时委屈一下了。”

陆修静一个人自来自去惯了,又如何能与他人同乘一马,要是两个男人同乘一马招摇过市,落不下这一张脸,也丢不起这一个人。

况且,陆家是东山郡的大户,又如何能坐于曹小强身后?虽然听说曹小强是陈留王之后,但是陆家人又如何能甘心落于曹家之后?

左右极速沉思一通,折扇张驰之间,又不得不仰头轻笑道:“贫道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未了之事。不如就此道别,待天黑入夜之前,贫道必达佛笑楼。诸位大侠,贫道这可不是逃走,都信得过贫道吗?”

陆修静言毕,游离着双眼,也算是试探一番,毕竟从今往后要共进退,又怎能少得了信任呢?

曹小强不得不缩回了右手,又与陈旭嫦回了一个游离的眼神,陈旭嫦一时确实不知如何是好。

陈静接过话茬子道:“我等信得过陆道长。兴许陆道长还需与家人交代一番。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能与家人说清楚,也好让家人少担忧一分,合情合理!”

陈静自是心知肚明,如今与东山郡顶上三道都交过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五斗米道寻来生事。

兴许,陆修静确实也该回去与陆家人通一次口风了。

陆修静借坡下驴,仰头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真是心善若白莲,一念是善。贫道信你,贫道信你,贫道信你啊!……贫道也信诸位大侠,那就佛笑楼见,……”

陆修静旋即折扇一扬,左手“上善若水”,右手“道法自然”,之后转身往人烟稀少的羊肠小道行去。

陈旭嫦见陆修静走远,缓缓又道:“这一个陆道长,看来是心眼贼多。当初葛道长之言,真如盆中抓鱼、圈中逮羊,看得明明白白啊!”

陈静纠正道:“交人不疑,疑人不交。你若一疑,人心尽失。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万不可忘了!”

陈旭嫦自觉理亏,径直长舒了一口气息,悠悠道:“但愿烟波平,江湖得余生。驾,驾,驾,……”

一闪玄色身影率先往九尺驿道上奔去,陈旭嫦又多看了一眼拣养之娘的坟头,把心一横,往东山郡郡城中快马奔了回去。

四人策马奔腾,没跑多远的路程,在九尺驿道路转之际,斜地里奔来了无数惊慌逃难的乡民。

“吁吁、吁吁,……”

高头大白马止蹄,紧接着骤起一阵猛烈的撕裂声,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荡起一绺又一绺尘埃如孟婆江波上的涟漪。

一众越女剑自是大吃一惊,陈旭嫦越女剑鞍前一旋,急忙止住了一个乡民,急切问道:“大白天的如此惊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些逃难的乡民也认得越女剑,径直缓缓停下了步子,一时惊魂未定,就似拣了一条命回来。

“诸位大侠,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司马大王’与郡城中非司马一姓的大户干起来了,……”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司马大王’就领着府军,挨家挨户的杀人,一言不合就杀人。咱们这一些下九流的穷人,虽然不入‘司马大王’的眼睛,是非之地待着提心吊胆!……”

“郡城中的大户,为报父兄妻儿之仇,不得不起身反抗,郡城中已经血流成河了。作孽啊,……”

“……”

陈静为之一怔,细细想来,这个“司马大王”司马让确实不简单!

算计一环扣一环,调虎离山又借刀杀人,瞒天过海之计,还把东山郡中所有人玩弄于股掌。

除司马让一人之下,无一不是棋子。既然是棋子,攻、杀、谋、弃,一个不落下。

“山雨正急!走,咱们得准备会一会司马让了,……”

陈静疾呼之间,逃难的乡民松了一口气,径直让开了大道,齐声招呼道:“诸位大侠,万分小心,要万分小心啊,……”

第509章 路转得遇王虎之

小心,那是必须要小心的。

一众越女剑估摸着不但进入郡城中要小心,就连眼下策马奔腾在九尺驿道上也都得万般小心。

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今,一众越女剑已经被司马让当枪使,左边一戳、右边一挑,全然就似在一盘棋局中“跳马”。

正当四骑高头大白马一路策马狂奔之际,就在九尺驿道前方数里处,司马温与王虎之不期而遇。

司马温本受一众越女剑攻杀而逃,估摸着要先潜回郡城,急着去寻青云道长司马俭商议一回。

王虎之与谢灵运出了孟婆郡走失了王献之与谢安,两个人又寻了好几日,依然不见踪迹,才不得不急着回来与各自家人报忧。

虽然都说,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报喜不报忧。但江南王家、谢两家都是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算不得家丑外扬。

于江南王、谢两家人来说兴许是忧,但要与非江南王、谢两家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惊喜。

毕竟,在江湖中已经传开了,王献之与谢安双双都成仙了。从此跳出俗世外,今后不在红尘中。

况且,王献之与谢安在最初仙游之前,早就交代了各自家中一应后事,江南王、谢两家人也不得不相信王献之与谢安已经成仙了。

很多时候,即使不切实际的自我安慰总比悲伤更能让人接受。

自我安慰也是一种信念,悲伤只是万念俱灰,没有一个人能放弃各自的信念,哪怕一时半会不敢与人说道,最后也都会带去棺材中。

兴许,这只是王献之与谢安已经寻着了一起归隐林泉之后,不要世俗之人来打扰的一通借口。

王虎之自与江南王家人说明情况之后,又不得不来寻谢灵运。

毕竟,要是江南王、谢两家最后的德高望重者,身不在世俗中,东山郡中的司马家必定有大动作。

如今江南王家,就以建康城东府镇中的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之威威镇江湖;江南谢家,就只有谢氏神算子谢灵运之名名满天下。

倘若王虎之不急着来东山寻谢灵运,江南王、谢两家要是被司马家各个击破,自是一损俱损!

正当王虎之一骑高头大白马策马奔腾之际,却遇见以司马温为首而又一路逃窜的五斗米道道士,张口之间尽是刺耳的谩骂。

“埋汰旮旯,多事的越女剑,多事的陆修静,要是没有越女剑与陆修静,贫道早就治住了谢家人!……”

“只要先治住了谢家人,之后便是陆家人,孙家人,……东山郡只许司马家一家独大,不许再出现任何一家大过司马家十之一二,……”

“贫道苦啊,身为司马家族人,既要听‘司马大王’之令,又得听黄天孙大圣之令。要是‘司马大王’与黄天孙大圣对立,贫道要一劈为二?分身乏术,实在分身乏术啊!……”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事,越来越棘手了。要是越女剑与陆修静合谋,诸位道友,可得小心行事,过了这一劫,贫道一定会让青云道长犒劳一回,……”

司马温谩骂渐渐停歇,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自是欣喜,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前,也够收拾好一阵子,旋即士气高涨道:“司马温道长,就杀光诸如谢家人、陆家人、孙家人,司马家自然就能一家独大,……”

“如此,也算是道法自然。况且,道不言寿。诸如这一些谢家人、陆家人、孙家人,该当就是短命的主,要是他们心有不服,大可去地府问阎王。哈哈,哈哈,……”

“既然司马温道长有此想法,‘司马大王’必定也会如此想来。不如一路杀回郡城去,不杀一杀诸如谢家人、陆家人、孙家人,就不知司马家手段的厉害,也让这一些大户知道,东山郡只是司马一家的,生与死,老天爷说了也不算!……”

“对,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那只是在孟婆郡。如今在东山郡中,玉皇大帝也好,老天爷也罢,通通都得听司马家的!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哈哈,……”

“……”

正当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得意之际,又是九尺驿道路转之时,王虎之高头大白马一惊又一旋,长剑鞍前一横,骤起方圆九丈的杀气。

毕竟,王虎之从郡城策马路过而来,郡城中确实已然血流成河。

郡城中“司马大王”血腥如此,这一群五斗米道道士还想着下乡去杀无辜乡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眼下这数百个五斗米道道士,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王虎之未及开口,司马温却一脸轻蔑道:“贫道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老王镖局的少主!没有镖师的少主,这又算什么镖局?不走镖的镖局,空有少主之名!哈哈,……”

王虎之冷冷一笑,没有争辩一字半句,毕竟这是不争的事实。

自从王羲之、王献之接手老王镖局之后,只顾倒卖王羲之、王献之的书画,老王镖局一无镖师、二不走镖,成了真正的商社画肆。

不过江湖中也念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之名,王导护天子过了孟婆江,延续晋国庙堂,故而在孟婆江南晋国人心中,传为美谈。

老王镖局虽无镖师也不走镖,但是老王镖局就在东府镇,老王镖局的少主之位也代代相传。如此,孟婆江南的晋国人,心愿足矣。

少主者,年少主事也。眼下这一代的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不会书画,就使一把金丝玉鞘长剑。

如今,老王镖局是王虎之一个人说了算,以前的规矩自当作古。

王虎之待司马温笑尽,冷冷问道:“司马温,你笑完了吗?要是笑完了,也就死定了。出剑吧!”

司马温虽然听闻江湖中王虎之其名,又不曾见王虎之出过一次剑,况且又新接下老王镖局不久,说不定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自古年轻人,总想着急出头,总想着扬名立万。最后都想着天下第一。只可惜,江山血雨腥风一浪盖过另一浪,后浪拍死前浪在沙滩上,一不小心,头就没了。

看王虎之这一身打扮,想要出头也不似纨绔子弟,方才在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前受的委屈,如今大可出言羞辱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司马温策马上前一步,旋即目空一切,之后仰头轻蔑道:“小子,别不知天高地厚!可别忘记了,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第一任镖师夏侯兰,他们是怎么死的!”

“嘭,嘭!黄天孙大圣一手一技无声之雷,瞬间便灰飞烟灭于无形。哇呜,贫道错了,是贫道错了啊,无声之雷无声无息就让王导与夏侯兰死了,堪比挫骨扬灰!”

“要不是黄天孙大圣出手,老王镖局历代少主,又怎么会改名?又怎么会信奉五斗米道呢?如今是翅膀硬了吗?可小心折了翅膀!”

“哈哈,哈哈,哈哈。小子,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可别忘记了,你的名字也带一个‘之’字,想要忤逆贫道,你可得先掂量掂量,……”

“……”

王虎之极其镇定,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没有争辩一字半句,毕竟司马温说的几乎也是事实。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一次又一次落败,出来混的,总是要还回来的。

王虎之金丝玉鞘长剑一横,冷冷又道:“司马温,说完了吗?笑完了吗?要是说完了,要是笑完了,那也就死定了!出剑吧,……”

司马温一时骤起不快,原本想着羞辱王虎之一番,那知让王虎之与一众五斗米道道士看了笑话。

眼下的王虎之就似油盐不进,冷冷的、硬邦邦的像一块石头。

司马温没激怒王虎之,一时却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后死的也是你!”

“诸多道友,杀了他!”

“……”

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得令一涌而出,长剑如霜,杀气腾腾。

王虎之剑鞘一旋,鞍前一跃下马,一道寒光剑影落地,左边一斩、右边一劈、前边一挑、后边一刺,剑锋游走之间剑剑入骨。

“哎呀,贫道的手掌心,……”

“埋汰旮旯,贫道的额头,……”

“奶娘的胸,贫道的肘子,……”

“……”

王虎之长剑极速攻杀之间,步法游走就似大鱼恋大海,冷眼、冷面、冷言又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就算名字后,还带有一个‘之’字,前面也是一头下山猛虎,一群祸乱天下、为一己之私的鼠辈,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一个又一个五斗米道道士昙花一现,长剑“哐当”如一只只闪影的蝶儿掠过九尺驿道,张口落地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最后又变成为一片又一片的海棠花海。

扑通、咚咚,……

司马温一时急了,王虎之要逆天!

第510章 岁月无情剑始现

江湖中道:趁你病、要你命。

听闻江南王、谢两家已经走失了王献之与谢安,眼下与司马家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上好消息,正是墙倒众人推的天赐良机。

如今在九尺驿道前后、左右,根本看不到一处水流,随行的一众五斗米道也没有准备,自然也无法借助水流来使道法“天河之流”。

看来,以后随行的五斗米道还得多备几个水袋、几个茶盏,以备万急之时破敌所用。

不过,初眼看王虎之前后左右使出的剑招,无非莽夫一个。

司马温突然觉得王虎之要逆天与最后能逆天一定是两回事。

似王虎之这般的年轻人,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不知有多少人最后都会命丧于五斗米道之手。

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又如何能容他人挑衅?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温狡黠一笑,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剑影,青色道袍落地一旋,急步奔杀上前。

一众五斗米道自觉的斜持长剑退去了数十步之外。

旋即,一式挑剑剑气而起,一绺寒光如冰霜直逼王虎之咽喉。

王虎之冷冷一笑,这么多年来苦练的剑上功夫,正是用武之时。

王虎之长剑极速一扬,接着虚晃往后一倒,之后剑鞘全力一撑,而后一式后空翻起身,半弓着身子一式虎跃,长剑剑锋如虎爪一横,使出一式平剑剑气反杀司马温。

嘭!

剑气与剑气相接相撞,骤起一绺尘沙如烟,九尺驿道一时炸开了一条九尺长、一寸深的坑道。

司马温与王虎之各自退后了数步,司马温没想到王虎之已经会使剑气;王虎之也没想到司马温除了使道法之外,也能使剑气。

王虎之长剑一旋,仰头一通冷笑道:“司马温,该当死于剑下!”

司马温自是不服,身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何能败于第一次出剑的王虎之手中?

倘若落败,更是奇耻大辱!

眼下,只能胜、不能败!

司马温眉头一皱,长剑一收一旋,厉声道:“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要死的,是你吧!……”

言毕,青色道袍先是一旋,长剑极速一直,麻鞋一斜又一蹬,紧接着腰间好似有一头横冲直撞的老牛,凌空一式劈剑剑气而下。

司马温自以为,这一式劈剑剑气下去,王虎之不死也残。

王虎之眼疾手快,长剑落地一式荡剑剑气,一闪身影如箭出弦,往右弹去了数十步之外。

嘭嘭、嘭嘭、嘭嘭,……

一闪劈剑剑气划过九尺驿道,斩下驿道另一边的松枝、松树干,一绺又一绺、一堆又一堆。

扑通、哐当,……

松枝与松树干落地,荡出了一绺又一绺扑鼻的松香,飘去了十步远、百步远、千步远,……

王虎之长剑极速一旋三圈半,马步一横力有千钧,凌空一跃三步斜身而下,一式平剑剑气如游龙出海,剑气前后左右翻滚着奔向司马温,厉声大喝道:“岁月无情剑,第一式,一剑天下无人问!”

司马温闻声大吃一惊,这一套岁月无情剑,原本是老王镖局第一任镖师夏侯兰独有的剑法。

传闻此剑法威力无比,虽说不能毁天灭地,以一敌千不在话下。

想不到夏侯兰死去这么多年,王虎之居然在偷练这一套剑法。

不过,又听江湖传闻,倘若非夏侯一姓血脉练此剑法者,岁月无情剑剑招总也得不了精妙之处。

既然岁月无情剑已出,江湖传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更不能白白丢了性命,长剑张弛之间,左右极速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大凡使剑者能心神合一,能使出剑气者也是万中才有其一。眼下还是第一次见使出翻滚的剑气。

初眼看来,翻滚的剑气与道法确实有三分相似之处。

司马温一闪退后的青色道袍就是逃离来袭的孟婆江浪,正当心神打晃,要呼“不好”之间,袭来的剑气就似散了架的木屋轰然倒地。

剑气确实不翻滚了,剑气确实也不继续往前袭击了,就似冰挂子凌空一震,瞬间碎成一地冰渣滓。

“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温仰头一通大笑,方才受过的一切委屈,全然烟消云散,比幼时新婚燕尔、比最初升为五斗米顶上三道时,都还高兴万千倍。

绝处逢生,自是天助我也!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又是一通嘲笑道:“夏侯兰要诈尸了;夏侯兰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夏侯兰死不瞑目了,……”

“哈哈,哈哈,哈哈。夏侯兰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有何尸可诈?又有何须棺材板来盖?眼睛珠珠都化成了灰,睁眼也是瞎,……”

“这位道友说的极是!岁月无情剑,如今只是杂耍的雕虫小技!还岁月无情剑?应该是岁月无能剑,又或者是岁月无力剑,……”

“老王镖局的少主,王虎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再叫一回‘吱吱’吧。要是司马温道长一时高兴,还能放你一条活路,……”

“王虎之,此时不趴下,更待何时?再不趴下,先打到你趴下,再打折你一条腿!初生牛犊,居然敢挑衅司马温道长,这是找死!……”

“诸位道友,杀!不杀了王虎之的威风,又怎知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不容挑衅!……”

“……”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耀武扬威之际,长剑再一次左右攻杀上前,眼中的王虎之就似墙角的一只兔子。

司马温自是得意至极,大笑渐歇,厉声又道:“诸位道友,让开!都让开,让贫道一剑结果了他!”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闻声渐渐散开,此刻,王虎之不要说再使岁月无情剑,一时剑气也使不出来。

旋即,又不得不斜持长剑硬着头皮攻杀上前,即使不能剑胜,也得气胜,才不辱没老王镖局之名。

“司马温,与你拼了!”

司马温再一次狡黠一笑,长剑一收一旋之间,一式云剑剑气极速一挥,紧接着轻蔑道:“无论你怎么拼,横竖都是死!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王虎之自是视死如归,泰山压顶而面无一丝畏惧之色。

生而为人,终归逃不过一死,只要老王镖局还在,希望就在。

“该死的司马温!该当杀千刀、斩万剑。休得猖狂,吃我一剑!”

正当陈静一通大呼之际,四骑高头大白马已然旋风而至,各自越女剑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起势,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落地,……

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大吃一惊,斜身一跃,青色道袍如一大片绿叶,挡住袭来的越女剑剑气。

“司马温道长,小心啦!……”

“司马温道长,有敌来袭!……”

“……”

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人声疾呼过处,个别五斗米道道士嘶哑的声音还从喉咙里没有发出声来,四道越女剑剑气一闪而下,已然化为一张张离枝而飘零破碎的落叶。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此刻,昙花骤现一大片,海棠花枝已经铺满了九尺驿道一大半。

“埋汰旮旯,真是晦气,又是越女剑!天地无法无天,……”

要没有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替司马温挡住四道剑气,司马温已经也如一张离枝而飘零破碎的落叶。

司马温又一次隐了身影。

不用说,司马温又要逃了。

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一张一弛之间,继续攻杀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司马温要是没有逃走,陈旭嫦与陈静的越女剑正侯着司马温。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时杀光了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依然没有司马温的影子,看来确实已经逃走了。

王虎之虽然也认得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的一身玄色行头,但是一时又无交集,缓缓抬望眼之间又见到了陈静,自是欣喜万分。

“纯依香儿女侠,多谢,多谢,多谢诸位幽嫣谷墨家大侠!……”

“少主,你太客气了!前番在孟婆郡中,要不是王、谢两位神仙,在下一定还陷在孟婆郡中!不知少主何故来此?又何故如此?……”

王虎之见陈静急切相问,长剑一斜极速入鞘,前后所见如实说来,一时惊呆了一众越女剑。

陈静也从入东山郡之后,拣紧要的事与王虎之一一说来,王虎之一时面有菜色,不知如何是好。

陈旭嫦见王虎之与陈静相识,旋即张口又道:“少主,谢氏神算子要晚一些时候去佛笑楼,不如同行吧,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

王虎之见事已至此,旋即斜身上马,拱手道:“就依谷主!”

陈旭嫦自是欣喜万分,又多了一个好帮手,想必南宫崎在建康城中打探消息也差不多了。

“少主,方才剑招为何如此?”

“谷主,这事一言难尽啊!”

第511章 王虎之缓道前尘

王虎之眉头深锁,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之后,最后欲言又止。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陈旭嫦见此情形,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径直策马缓行道:“少主,即有难言之隐,本谷主也不多问了。既然少主与司马温动手,五斗米道与老王镖局必成水火。幽嫣谷墨家与老王镖局当为一家人,当同心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

王虎之自是点头,沉思片刻,拱手又道:“多谢谷主,既然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为一家人,自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么,也算不得是外扬家丑了。”

一众越女剑一惊,而后微微一笑,只听王虎之缓缓道来。

老王镖局创立之初,本在孟婆江北之地的洛阳城。当此之时,司马家才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不久。

老王镖局中的“老王”二字,本取老当益壮的王家人之意。

老王,自是王者,并非江湖酒肆中被人诋毁的隔壁老王。

毕竟,王家人确实古老,皆以王子乔为王氏始祖。王子乔又为周灵王的太子晋,因故废为庶人。传说后来得仙人浮丘生领其修炼,在某一年的七月初七,驾白鹤仙去。

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一心为晋国,毕竟王氏始祖太子晋就带了一“晋”字,也算与晋国有缘。

第一任镖师夏侯兰与王导有知遇之恩,使的独门剑法岁月无情剑威镇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故而,老王镖局声名远播。

后来,永嘉年间天道崩塌,王导与夏侯兰护送后来的天子到了孟婆江南,就是眼下的建康城。

天子在建康城中安定下来之后,大封有功之臣,才有了晋国最初的“王与马共天下”。

紧接着,在建康城,以至于孟婆江南之地,慢慢形成最初的“王、谢、桓、庾”四家大户。

江南王家自此显赫一时,从此江南王家中最为得宠的一个分支,被江湖中人称之为“琅琊王氏”。

当此之际,王导位居三公;王导的堂哥王敦功高被天子封为大将军,掌孟婆江南诸多州郡,统领万千兵马以防御孟婆江北刘渊建立的赵国,天子还准其自收贡赋。

兴许,正如商君所言:人性本恶。那知好日子一长,王敦便起了私心,想做第二个曹操。

人心浮动没过多久,王敦第一次领兵杀进建康城就做了丞相;数年之后,第二次领兵杀进建康城,却遇见了敌手孙秀而折戟沉沙。

孙秀本是“八王之乱”赵王司马伦的属下,不知从何处得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以及无声之雷等道法,自称五斗米道黄天孙大圣,后来又在金谷园中逼死了世外高人绿珠。

司马伦兵败之后,江湖传闻孙秀为乱军所杀。其实,孙秀一直就没有死,只是装死等一个机会。

直到王敦第二次杀进建康城,孙秀进宫以黄天孙大圣之名辅助天子,以无声之雷大破王敦。

王敦兵败被孙秀气死了,孙秀依然没有放过王敦,开棺之后,又一技无声之雷,尸骨荡然无存。

孙秀无声之雷,当时确实无人能敌。后来,孙秀又查出王敦两次杀入建康城时,王导还与王敦通风报信,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此,孙秀与王导、夏侯兰大战了一场,两技无声之雷一下就让王导、夏侯兰双双化为一绺尘灰。

从此,江南王家不得不臣服、信奉于五斗米道,又定族规改名字讨好五斗米道,自此江南王家人姓名之后少不了一个“之”字。

之后,老王镖局接任者王羲之、王献之,一者为避祸;二者为避嫌,醉心于书画也是无奈之举。

自此,老王镖局声名一落千丈而一发不可挽回,不得已变成倒卖王羲之、王献之书画的商社。

世人都说王羲之、王献之书画中每一个“之”字大不相同,那只不过是江南王家人,骨子里流露出的一种不可与人言及的耻辱。

在江南王家人的眼里看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一个又一个大不相同的“之”字,就似一颗又一颗锋利而又插入心脏的铜钉。

孙秀一时声名远播万里,又解了天子之危,天子没能成为第二个汉献帝,故而天子准其在孟婆江南州郡的每一郡自设顶上三道。

从此以后,五斗米道之名如日中天,入五斗米道者甚众。

孙秀原本就是赵王司马伦的属下,自然怀念赵地。黄天孙大圣之名响彻孟婆江北之地,孟婆江北之地的州郡也自有顶上三道,从此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殊不知,待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后,在孟婆江南、江北诸国君王实在不忍直视。

孟婆江南桓家的桓温、庾家的庾亮,力主北伐中原,待功成以清除天子身边的孙秀,最后都被孙秀识破其计,双双都被灭族。

从此,曾经江湖中乐道的“王、谢、桓、庾”就只剩“王、谢”两家。

孟婆江北之地也没有闲住,赵国很快就被秦国取代了,秦国以百万大军来犯晋国,孟婆江南之地仅有谢安领着八万北府军应战。

谢安以谢氏神算子之法虽然胜了秦国,但是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又岂能再容他人再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要是再有人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五斗米道自然会招来灭顶之灾。故而,孟婆江北州郡的五斗米顶上三道趁秦国兵败,墙倒众人推,一统孟婆江北之地的秦国瞬间就分裂成无数个小国。

在孟婆江南也没有闲着,孙秀用计消耗掉了谢安所领的北府军。

北府军精锐消耗待尽,谢安不得不含恨全身而退,与王献之一道沉溺于仙游不再问世俗之事。

对于孙秀而言,孟婆江南“王、谢”之名,空有虚名最妙;对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越乱越能从中得势。只要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其它人想一统,没有机会,谁想一统,谁就先一分为多。

对于孙秀一己之私祸乱天下,后来才一夜之间骤起了号称秉承“天志”的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

各州郡的五斗米顶上三道虽有伤亡,但是只要孙秀还在,永远也就杀不完。唯一一法,只有先诛杀孙秀,故而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一不留神也灰飞烟灭。

老王镖局这一些年,也在暗中发奋图强,有朝一日要以雪前耻。

王虎之缓缓停歇言语,眼中一闪温润的泪光,真心希望人名就叫王虎,也不能再叫王虎之。

一众越女剑一时无言。

又过了好一会儿,陈静缓缓又道:“少主,过去之日不可留,来日之日方可期。江南王家忍辱这么多年,老王镖局之名也当兴。”

王虎之若有所思,又极其警觉的看了一眼四周,缓缓又对陈旭嫦道:“谷主,恕在下一言,前番在建康城中,无意看见一个玄色行头的大侠与五斗米道道士走得很近,会不会有人冒充幽嫣谷墨家大侠?”

曹小强眉头一皱,旋即正色又道:“少主,你可别胡说八道!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要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相遇,就似眼下这一众臭道士,站着生、躺着死!明白了吗?这就叫水火不容!”

王虎之一时无言,毕竟,方才被一众越女剑搭救,虽然眼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反倒会被人认为是小心眼,又不得不一通抱歉道:“曹大侠说的极是。兴许,是在下眼拙看错了人吧!江湖中都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要是一般的五斗米道道士,早该躺尸了!”

陈旭嫦点头不语,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走得近,只有唯一一个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静又极其警觉的看了一眼这数百五斗米道道士,径直越女剑一斜,轻声道:“事不宜迟,回郡城!但愿能少一些无辜伤亡!”

五骑高头大白马一路狂奔往郡城前去,一路上尽是逃难的乡民,一个个愁容满面又极其无助。

“这乱糟糟的天下,你杀过来,我又杀过去,何时才能太平?何地才是咱们这一些穷人的家啊?……”

“悔不该,悔不该,悔不该啊,万万悔不该让我娘生了我,……”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太难了,活着受罪,活着太难了,……”

“……”

乡民一通悲鸣疾呼之间,又见一众越女剑入城,面上骤起三分喜色,径直嚷嚷又道:“要是人人都会越女剑上的功夫,那该多好,那该有多好啊!天下早该太平了吧!”

乡民一言,一语刺中陈旭嫦一念善心,也觉得言之有理。

要是人人都会一些越女剑法,那么想五斗米道道士那般、“司马大王”那般,也就不至于如此有恃无恐!

待以后寻着了机会,也似佛门、道家俗家弟子那般,也教一些非幽嫣谷墨家弟子出来。

第512章 司马良再次恭迎

待这一些乡民渐渐走远,陈静策马上前,轻声又道:“少主,方才所见岁月无情剑,翻滚的剑气十分奇妙,与在下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有一些相似之处。”

王虎之面上骤起一掠尴尬,旋即轻叹道:“兴许,这就是夏侯家的独门剑法吧。在下姓王,又不姓夏侯,故而剑招总得不到精妙处。江湖传闻确实不假,哎!看来,岁月无情剑只能夏侯家人使咯!”

陈静幼时也只闻岁月无情剑之名,不见岁月无情剑之招,今日一见如释重负,旋即又道:“既然夏侯兰跟随位居三公的王导,想必也该有一二后人吧!难道就没想着去寻夏侯兰的后人?”

王虎之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旋即轻声道:“纯依香儿女侠,你有所不知。当年孙秀一技无声之雷劈得王导与夏侯兰灰飞烟灭,夏侯兰的家人也跟着销声匿迹。老王镖局也想过很多法子,也没能寻出夏侯兰的后人来。这一些年来,在下万不得已,这才一个人偷练岁月无情剑。说来,还是惭愧至极啊!”

陈静一时止住了话茬子,毕竟江湖中的事,向来无风不起浪。

兴许,夏侯家的独门剑法,总有不与人说道之处,故而王虎之才使不出岁月无情剑的威力来。

不过,就方才王虎之使出的剑招,要是司马温没离那么远,又或者王虎之再近几步,司马温也不至于毫发无伤,就以方才那一番招式,也够吓坏一众鼠胆之辈。

眼下,老王镖局有这一任少主王虎之发奋图强之心,要振兴老王镖局,必定指日可待。

毕竟,后继有人就是希望。

五骑高头大白马一路狂奔,没过多久的功夫,便到了城门洞前。

策马路经护城河上的吊桥,探眼看见染红的护城河里,又入鼻了一绺绺宁人作呕的咸湿之味。

远远看去,在城门洞内,除了衣甲鲜明的明光铠军士林立之外,还多了数十个皂衣差役的身影。

在数十个皂衣差役不远处,司马良腰刀一旋,大氅掷地一迎,仰头一通轻笑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呐,果然都是一言九鼎的大侠,去而复还!请!”

“本官还以为,待太阳落山之后,诸位大侠还未回归郡城,本官可得领着这一众差役去拔皮抽筋。不但宋定伯死定了,宋定伯的一家妻儿老小也都跟着死定了。”

“江湖中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得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天大福气。不过,这一种天大的福气,全由诸位大侠是否言而有信所决定。”

“宋定伯的一家妻儿老小要是死了,也与本官无关。毕竟,本官无非也是一个跑腿当差的,哈哈,……”

虽然一众人等听着极其刺耳,但是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司马良。

毕竟,要逞口舌之快,又或者逞越女剑剑气之快,最后只会先害了宋定伯一家妻儿老小。

于此,陈静沉思之间,率先开口道:“司马大人亲迎于此,我等还得万分感激。荡寇将军折了族人,未能与在下一众人等同行。想来,还没被司马大人拔皮抽筋吧?”

司马良一时揣着明白装糊涂,径直佯装一阵心痛道:“嗨,荡寇将军那个混蛋,在诸位大侠面前逞什么威风?这不自找的!无非折了两个陆家人,要是就连荡寇将军也折了,‘司马大王’还会治他的大罪!”

“荡寇将军之罪,罪在不听‘司马大王’军令。荡寇将军身在军中,不听军令可是大忌。就是有一千、一万个脑袋,那也不够军法砍的!”

“对了,荡寇将军已认罪,只受了‘司马大王’二十军仗。二十军仗下去,一时半会行不得路。本官才在此地替荡寇将军恭迎诸位大侠。”

“要是诸位大侠在太阳落山之后还未归来,本官要先去拨皮抽筋宋定伯的一家妻儿老小,接着再去拔皮抽筋荡寇将军的一家妻儿老小。军令不可违啊,哈哈,……”

司马良一番话越渐刺耳,一众人等只得强忍着满腔的怒火,越女剑左右各自一旋,旋即斜身下马,又不得不紧随司马良其后。

数十个皂衣差役左右相护,全由司马良一个人领着五人在前,穿街走巷极其威风凛凛,大街小巷里依旧还是一派无比繁华的景象。

陈静仗剑缓行之间,这一些年来,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旋即再一次问道:“司马大人,听说从太阳升起之际,‘司马大王’就在屠杀大户,眼下看来就是谣传了。”

司马良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皂衣大氅在前蹦跳的像一只兔子,扭头一视之间,又轻飘飘一旋手中腰刀,而后不轻不重道:“诸位大侠,尔等都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大侠,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侠,如何能听路人乱嚼舌根呢?你看,你看,一家又一家商铺、一个又一个路人,那一个不是乐呵呵的?”

“诸位大侠要是听信无稽之谈,就是诋毁‘司马大王’治郡之能!‘司马大王’能称之为‘司马大王’,那就不会有错的!东山郡郡城一派繁华,除建康城之外,当属天下第一!”

陈旭嫦一时听不下去了,径直摇头冷冷道:“司马大人,可不能欺负我等眼瞎啊!方才在护城河里,难道流的都是猪血不成?”

司马良一副若无其事之态,旋即摆手一通轻笑道:“谷主,谷主,谷主呐,本官看你最为年幼,却一语说中要害。本官实在佩服啊!”

“方才在护城河里的,那还真就是猪血!你看,眼下东山郡郡城如此繁华,家家户户都杀猪相庆,这可都是‘司马大王’治郡之能!”

“‘司马大王’治郡之能,要是治国。孟婆江南必定改天换地,又是一副全新面容,本官期待已久!”

“……”

一众人等入耳,自是翻江倒海,官字两个口,无人能出司马家之右。从司马昭路人之心,到司马大王顶牛之心,无一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世人没有瞎,却偏要让世人眼瞎,大有指鹿为马之嫌。

在一众人等心里,原本以为郡城内的繁华才是郡城之外无穷无尽的罪恶,而今突然觉得,郡城才是无穷无尽的罪恶之源。

一众人等强忍着怒火,各自捏紧手中剑,要是不在东山郡中,似司马良这般已经死去了多少回。

司马良自是有恃无恐,皂衣大氅一拂,径直与街道两旁商铺、路人轻飘飘一挥手,紧接着又骤起了一阵不可思议的沸腾之声。

“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威武!……”

“‘司马大王’万岁!‘司马大王’万岁!‘司马大王’万万岁!……”

“……”

一众人等怒火冲天,如今又一次被司马让算计,径直都低下了头,后背骤起一阵拔凉,更是一种无穷无尽的恨,恨不能先一剑封喉司马良,再一剑封喉司马让。

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自当:忍辱不辩,寡言不争。

一众人等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人声越来越刺耳,格格不入之间又生出了一股挥之不去的仇恨。

只是,就算是有一把刀子插在心肝上,都还得要再忍耐一时。

佛笑楼,终于又到了。

司马良皂衣一扬,厉声大呼道:“掌柜的,看好他们!要是走漏了一人,你家妻儿老小,可就,……”

宋定伯一脸慈颜之态,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右手一直,迎进司马良道:“司马大人,里边请!司马大人,快快里边请!哦,诸位大侠,也都里边请,……”

“离太阳落山,还有三竿高。这一颗人头,妻儿老小的一颗人头,也都寄存在司马大人与诸位大侠的手中了。万幸,万幸啊!……”

就在宋定伯说话之间,一手指着自家脑袋的那一刻,一众人等骤起一阵挥之不去的酸楚。

司马良立在佛笑楼门口,也不踏进佛笑楼一步,却与一众人等笑迎道:“诸位大侠,请吧!本官还有诸多杂事,也要回去与‘司马大王’交差。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司马良言毕,曹小强忍不住厉声大喝道:“司马良,窃我祖上江山社稷,如今欺我等如此,就不怕天道轮回到司马家吗?哼!”

司马良佯装若无其事道:“这位大侠,言下之意,你怪本官咯?司马家先祖窃了你家祖上江山社稷,你要是不服,你再窃回去啊!”

“窃,那也是一种本事!况且,天下英雄纷争,怎么能算是窃?成王败寇,无非成王败寇!”

“哈哈,哈哈,哈哈。本官万分庆幸,本官庆幸生而为人,复姓司马!老天爷,本官得拜谢你!”

一众人等怒不可遏。

司马良旋即扭头厉声与宋定伯道:“好酒、好菜,伺候好诸位大侠。要是诸位大侠今夜胃口不好,本官知道了,一样拔皮抽筋!”

第513章 佛笑楼齐聚一堂

正当司马良言毕之际,斜里地赶来了数十个明光铠军士,众军士左右极速一字排开,腰刀立正,目光如炬守在佛笑楼九尺远处。

司马良自是狡黠一笑,旋即皂衣大氅袭地一掷,紧接着转身领着一众皂衣差役扬长而去。

宋定伯见走远司马良,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笑迎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里边请!快快里边请,好酒、好菜,早已备好!”

宋定伯言毕,斜里地骤起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道:“宋掌柜,……”

宋定伯回头张望之际,旋即也笑迎道:“得遇陆道长亲临佛笑楼,实在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陆修静折扇轻轻的一摇,“上善若水”一面惹人双眼,紧接着又仰头一通轻笑道:“宋掌柜,贫道如今也与诸位大侠一道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哈哈,哈哈,……”

宋定伯自是欣喜道:“陆道长,这是好事,这就是好事一桩啊!陆道长,里边请,里边请,与诸位大侠里边请,快快有请,……”

正当一众人等转身踏入佛笑楼三步之际,谢灵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了佛笑楼,伸手急切招呼道:“掌柜的,宋掌柜,……”

宋定伯大喜又道:“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莫非,也与诸位大侠一道了?老朽可算得对?”

谢灵运拱手又道:“宋掌柜言之有理,算对了,真的算对了!”

宋定伯估摸着一众人等齐聚佛笑楼,准有大事发生。旋即也笑迎道:“谢氏神算子,里边请,里边请,快快里边请!久闻谢氏神算子之法,名震天下。不知,能否算一算佛笑楼的寿命有几何?”

谢灵运倒也实在,立在佛笑楼门口便一通念念有词,右手一伸,极速掐算之间,又在埋头与抬头之间,过去了一小会儿,面有八分喜色道:“恭喜宋掌柜,贺喜宋掌柜,佛笑楼名传千古,名传千古啊!”

宋定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径直打趣道:“谢氏神算子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佛笑楼要是名传千古,老朽只怕也会刻进朽木里!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也!”

谢灵运沉思之间,又掐算了一阵,道:“宋掌柜之名,只怕会比佛笑楼之名更为久远,更为久远啊!”

宋定伯一时愣住了,旋即慈颜一笑,接着摆手又道:“无非是浪得虚名,浪得虚名了!罢了,罢了,罢了。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里边请,里边请,快快里边请。……”

宋定伯侧身在前,这一次穿过内堂,迎去了一处精致的雅间。

雅间里金碧辉煌,一应器物无一不彰显着奢侈,香炉、案台、茶几、镂空飞梁,豪华至极。

一众人等各自围案而坐。

刷、刷、刷,……

宋定伯各自满上了一盏江南佛手铁观音,缓缓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稍等片刻,……”

正当宋定伯退出雅间之后,王虎之率先开口道:“谢灵运,寻得你好苦。要不是遇见诸位大侠路见不平,只怕已经命丧司马温剑下了!”

谢灵运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心里苦,最后只得欲言又止。

陆修静折扇轻轻的一摇,“道法自然”极其惹眼,缓缓又道:“道可道,非常道。如今佛笑楼齐聚一堂,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滥杀无辜、‘司马大王’也滥杀无辜,更有‘司马大王’顶牛之心,山雨欲来!”

王虎之盯住陈旭嫦道:“谷主,似此时此刻,又如何秉承‘天志’?”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毕竟眼下自踏入东山郡以来,处处被司马让算计。倘若用强,只会让宋定伯这般无辜之人丧其一家妻儿老小。

陈静环视了一众人等,旋即缓缓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大风大浪中行路,更当小心谨慎,如今在东山郡中处处被司马让算计,咱们更不能大意,也不能急躁,否则必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众人等自是频频点头。

陈旭嫦急切又道:“静静,似此,为之奈何啊?咱们不能任由司马让牵着鼻子走!不甘心,……”

陈旭嫦这一句“不甘心”,何尝又不是陈静日夜所想,何尝又不是雅间中的一众人等心中所想。

于陈静而言,得先跳出司马让一环扣一环且步步紧逼的算计,然后得再一次治服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后治服五斗米顶上三道,自此陈旭嫦的担子才会轻一些。

于陈旭嫦等幽嫣谷墨家弟子而言,向来秉承“天志”,无论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所为,又或是司马让所为,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于陆修静而言,在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前就折了不少陆家人,自然罪在司马温;从小道赶来佛笑楼的路上,一路所见,郡城中的陆家人又折了不少,罪在司马让!

似此大道非道、天道非道,此时不替天行道,又更待何时?道家嫡传上清派,也当正名于天下。

于谢灵运而言,方才谢灵仙之死,罪在司马温一人;郡城中谢家人之亡,罪在司马让一人。

都是司马家的一群乱臣贼子,祸害天下全为一己之私,想来实在也非谢家人之福,也非东山郡人之福,也非孟婆江南晋国之福。

于王虎之而言,方才与司马温狭路一战,早晚还会与五斗米道一战,老王镖局先前之名,当以大败五斗米道之后,才能一雪前耻。

王虎之突发奇想道:“谢灵运,既然你有谢氏神算子之法,你就算一算,眼下之局,何时有转机?”

王虎之急切言毕,一众人等眼中一闪有温润之光,都盯紧一口佛手铁观音下肚的谢灵运。

毕竟,江湖中都传言昔年谢安以八万北府军力敌秦国百万大军,使的就是谢氏神算子之法。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谢氏神算子之法,就是夜里江海边的灯塔,也就是夜空中的北斗七星。

谢灵运不得不极速放下茶盏,旋即环视了一众人等,紧接着右手一伸,之后埋头掐算了一回,又过了一小会儿,轻声道:“以谢氏神算子之法算来,三日之内必生变故!”

一众人等自是点头。

以陈静想来,谢氏神算子之法自有其不可示之于人的妙处。

眼下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都已落败,司马让几次三番借刀杀人又不成,况且又杀了不少东山郡郡城中的大户。山雨更急之势,三日内必生变故,完全合情合理!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虽然眼下齐聚一堂,同心协力视为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固然没错,但此刻要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才是一家人说两家话。

曹小强一时如释重负道:“既然三日内必生变故,这一次,得吃上三日的饭食。不然,到时候饿得心慌,又如何有力气出剑杀敌?”

王虎之瞅了曹小强一眼,仰头一通轻笑道:“曹大侠大胃王之名,早就名传江湖。正是:男儿口大吃四方!老王镖局,也当如此啊!”

乌图木眉头一舒,突然找到了话茬子,旋即张口道:“少主,曹大侠本为陈留王之后,大胃王之名,名副其实。只是,此‘胃’非彼‘魏’,此‘大胃王’非彼‘大魏王’啊!……”

王虎之自是欣喜万分,旋即又道:“乌图木大侠妙言妙语,幽嫣谷墨家弟子说话如此好听,一个个也都长得好看,都是青年才俊,羡慕旁人,羡煞旁人啦!只可惜,与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无缘,未能被收为幽嫣谷墨家弟子,……”

陈旭嫦一听到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一时想起被孙秀无声之雷烟消云散的那一刻,又想到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也都命丧于无声之雷,旋即拍案大喝一声道:“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该当杀千刀、斩万剑的孙秀,……”

此刻,宋定伯再一次领着一众伙计进入了雅间,伙计双手捧着的一排又一排担子上,都是热气腾腾的各色菜食,紧接着又一边轻笑道:“谷主,吉祥、吉祥、吉祥!待吃饱喝足了,杀千刀、斩万剑,才有力气不是?哈哈,哈哈,……”

陈旭嫦旋即镇定了一回情绪,紧接着又道:“要是人人都似宋掌柜这般慈颜好命,兴许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也便真的天下太平了。”

宋定伯一边安排着一众伙计上菜,旋即仰头一通轻笑道:“谷主呐,大凡世间之事,有时候你看见的事,未必就是真实的!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太赞了!世间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随缘就好!”

曹小强闻言眉头一皱,旋即与陈旭嫦解围,张口就道:“宋掌柜,似此之言,那这一席热气腾腾的菜食,该算是真?又该算是假?”

第514章 佛笑楼天井比武

宋定伯小愣了一刻,旋即仰头又一通轻笑道:“曹大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似云中红日、雾里霜月,皆是道法自然!图费口舌苦争真假,那就实咬一口,如何?”

曹小强一时无言以对,自愧不如宋定伯这一番刁钻的口舌。

毕竟,在佛笑楼开张做买卖的掌柜,每一天都要与客人打交道,还要笑迎,也不亚于行走江湖。

陆修静在一旁听得兴致处,旋即折扇一扬,“道法自然”一张一驰之间,打趣道:“宋掌柜也知道法自然?看来,与道家有缘,与道家有缘啊!哈哈,哈哈,哈哈,……”

宋定伯又小愣了一刻,紧接着一通轻笑道:“陆道长,确实有缘,缘分着实还不浅!如今,似陆道长这般修道之人,都是佛笑楼中的座上客,能说不与道家有缘吗?”

陆修静自然也深知孟婆江南祖传的上好美德:看破不说破。要是说破了前夜中所见,只怕有辱佛笑楼之名,更是与宋定伯过不去。

又想着孟婆江南祖传的另一美德:报喜不报忧。还是闭嘴为好。

陆修静只是点头不语,径直放下了折扇,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长叹一声“啊”,回味无穷。

宋定伯一时欣喜,接着故意试探道:“陆道长,佛笑楼中的江南佛手铁观音与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孰好孰坏?可知孰好孰坏啊?”

陆修静见宋定伯故意刁难,不过,身为修道之人,又如何能睚眦必报呢?况且,修道之人该当与人为善,上善若水方能厚德载物。

眼下,佛笑楼来去的伙计鱼龙混杂,还得敲山震虎。毕竟: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宋掌柜,佛笑楼内堂中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之重,莫不会在这热气腾腾的菜食中也加了五石散吧?”

陆修静突然觉得,宋定伯这么多年来,一直受青云道长欺骗,倘若还一心向善,必非等闲之辈。

即非等闲之辈,总得试探宋定伯是一条小溪,或是一条江河,又或者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诶,陆道长,何出此言?老朽敬重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都是当世之英雄豪杰,故而安排在这一处雅间,远离五石散兑酒的味道。”

“这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太容易让人坠落了。诸位英雄豪杰为当世一股难得的清流,老朽又如何能浊了诸位入鼻的气息呢?”

“……”

除陈静之外,一众人等听得云里雾里,陆修静与宋定伯是在暗暗较劲,都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虽然两个人还算不得冤家,一个是佛笑楼,一个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多少也能嗅出一点味道来。

先前在孟婆江北之地,官府与道家一同斩杀过佛门弟子,宋定伯能到孟婆江南立足,亦是万幸。

就似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的释远,原本就是孟婆江北之人,曾是佛门弟子入道。因为寇谦之,才留住了这一个佛家弟子之名。

陈静旋即开口解围道:“宋掌柜,陆道长。如今,佛即是道、道即是佛。当此大道非道、天道非道之际,又何苦分出一个你我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护天道、同塑大道,才是人间正道!”

除三人之外,听得云里雾里。

宋定伯率先发问试探陆修静自知有愧,旋即仰头轻笑道:“纯依香女侠说的极是。往后佛笑楼,也当请一尊佛。不然,有愧‘佛笑’二字。到时候,陆道长再来,在佛笑楼中自是佛中有道、道中有佛!”

乌图木一时兴起,紧接着插话道:“宋掌柜,佛笑楼中的佛,要请什么佛好呢?无量寿佛?南无阿弥陀佛?又或者大慈大悲佛?……”

谢灵运先是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之后长叹一声“啊”,双颊骤起一绺满足,紧接着提起筷子,一边轻笑道:“佛门之外是地狱、道门之外即红尘。看来,佛笑楼也是东山郡的一处净地,还是先吃饱了、喝足了,想一想万全之策。空而论道万年,不如身体力行一日!”

王虎之面有三分喜色,毕竟说大话谁都可以,要是亲历一番,不是谁都可以横下心来的,旋即附和道:“谢灵运说的极是。谢氏神算子之法名满天下,这一些年来一直行走于江湖,身体力行广传其名,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也……”

谢灵运摆手轻笑,急忙打断了王虎之,先又瞅了一眼陈静,紧接着又道:“罢了,罢了,罢了。如今,咱们还得多听纯依香儿女侠一言吧!以我看来,就属纯依香儿老成,虽然看着年纪也不大,……”

陈旭嫦这时插话道:“有志者,从来不在年纪大小。幽嫣谷墨家弟子,不,越女剑都秉承‘天志’,纯依香儿女侠也秉承‘天志’,自然与年纪无关。嘤嘤嘤,嘤嘤嘤,……”

这一些天来,一众人等还是第一次见陈旭嫦如此开心,也不客气了,各自取了杯盏碗盘大快朵颐。

宋定伯领着一众伙计退出了雅间,离开之前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招呼不周,招呼不周了,天井二楼西边,老朽还得去看一看。要是菜食不够,招呼一声!”

一众人等确实也饿极了,曹小强早已吞下了一根猪肉肘子。

宋定伯极速奔出了雅间,又领着三个伙计上天井二楼理了一理房间,毕竟又多了三个人。都是一众英雄豪杰,自然得吃好、住好。

天井中的大红灯笼亮了起来,天色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一众人等饱食之后往天井中步来。

落下的琉璃瓦台,早就被清除得一干二净。要不抬眼张望,也不会有人在意东阁楼顶上缺了一角。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来之、安之,缘分天注定,请自便!”

宋定伯又领着三个伙计从天井去内堂忙活。其时,佛笑楼外的明光铠军士又换了一茬子人。

王虎之金丝玉鞘长剑一旋,轻声又道:“诸位幽嫣谷墨家大侠,越女剑早已名震天下,不知可否指教一二,也当是饭后消食助兴了!”

陆修静折扇轻轻的一摇,径直立于谢灵运一边。

陈静与陈旭嫦双双觉得太过于意外,王虎之太心急了,不过老王镖局有奋发图强之心确实也不错。

曹小强与乌图木互视一眼,旋即止住了步子,紧接着就是一式“移形换影”立于王虎之左右。

王虎之见状惊叹道:“好快的身形步法,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陈旭嫦微微一点头,如今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皆为一家人,指点王虎之一二自然不在话下。多一个能人,自然就多一分力量。

曹小强与乌图木自是会意。

曹小强旋即步子一正,紧接着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往王虎之身前一晃又一式后空翻:之后右步左行、左步右行之间,往王虎之身后一斜又一式侧空翻!

王虎之接着惊叹道:“曹大侠,好奇妙的步法!曹大侠,你这真是好奇妙的步法啊!……”

正当王虎之惊叹之际,乌图木心神合一剑不出鞘,全身气息从丹田而上,越女剑从合谷穴而上劳宫穴,自少商穴向王虎之一式绞剑,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式抹剑,……

王虎之见状好似明白了,这就是心神合一之后,越女剑使出的一剑封喉,还是带剑气的绝杀之招。

如今,岁月无情剑又使不出传说中夏侯兰的威力来,要是用越女剑剑招中的使法来使岁月无情剑,会不会有别样的效果?

王虎之思索已定,旋即身子一正,金丝玉鞘长剑一斜,左右张驰之间,气沉丹田,正声道:“两位大侠,请赐教!出剑吧!”

曹小强与乌图木闻言自是面面相觑,指点一二不出剑当然可以。

要是出剑必然会有误伤处,越女剑向来以稳、快、狠著称。

王虎之要以一敌二,两人好歹是堂堂正正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咯噔了一下,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越女剑入地入手仗,轻飘飘又道:“点到为止即可。都不许伤了自家人!”

曹小强与乌图木会意,各自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紧接着左右又一式“移形换影”。

“少主,既然是以一敌二,那你就先出剑招吧!眼下,要是我等先出剑招,就怕胜之不武啊,……”

“少主,曹小强说的极是。还是你先出剑招吧!要是越女剑先出剑招,最后胜了也不光彩,……”

“……”

王虎之微微一笑,金丝玉鞘长剑缓缓而出,冷冷又道:“两位大侠,难道就这么肯定?一定会胜了在下的这一套岁月无情剑?”

曹小强与乌图木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又想到白天王虎之那一副落败相,只是笑而不语。

王虎之见状,已经猜透曹小强与乌图木心中所想,冷冷又道:“岁月无情剑,第二式,大风起兮云飞扬!两位大侠,别慌了心神,看剑!”

第515章 无影剑法初始见

王虎之早已心神合一,长剑剑锋一收一旋之间,一道剑气而下,空气顿时撕裂如冰霜,又似一道道冰刺如烟如云一现,紧接着四溅的空气往曹小强与乌图木极速袭去。

曹小强与乌图木大吃一惊,旋即越女剑入地各自一式点剑剑气而起,旋即凌空而上三丈高,极速躲过了这一式岁月无情剑剑招。

曹小强与乌图木突然觉得,眼下岁月无情剑虽然使不出翻滚的剑气,但是眼下这一式剑招,也算名副其实。四溅的空气如冰锥,如风中云起云浮,也能伤人于无形。

旋即,曹小强与乌图木在凌空而下之际,各自一式点剑剑气荡高了一丈,玄色身影一斜,紧接着又从左右各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王虎之长剑回手一收又一旋,紧接着鹤立而起一式剑气,之后斜刺又道:“岁月无情剑,第三式,万里江山出红杏!”

王虎之剑锋所过之处,要是能使出翻滚的剑气,斜刺的这一式剑招,倒也像极了一树出墙的红杏。

可是,眼下的这一副光景,无非就似出墙的一朵小红杏。

即是一朵小红杏,曹小强与乌图木骤起一阵窃笑,那就先剁了这一朵小红杏,让其变为一根残枝。

旋即,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剑鞘虚晃空中全力一掷,剑鞘与剑鞘相撞相接之际,极速弹回各自手中,借力使力在空中退后三步,越女剑抹剑的那一式剑气凌空而下。

嘭嘭、嘭嘭、嘭嘭,……

骤起的电光火石又急剧如波荡开了天井中的空气,极似孟婆江中夏日雨后的百尺浪头一卷,紧接着无情击打去了阁楼飞梁。天井中的一应花草树木瞬间卑躬屈膝,……

小红杏,就这样算是掉地了。要是曹小强与乌图木方才不凌空后退三步,要是王虎之能使出翻滚的剑气,一时还真分不出胜负。

眼下确实已经分出了胜负,虽然曹小强与乌图木剑下留情,岁月无情剑又未得精妙之处。毕竟,方才有言:指点一二,点到为止。

王虎之有八分不甘心,年少轻狂而又血气方刚,正当天井中的一应花草树木还未正身之际,长剑回手一收,旋即厉声又道:“岁月无情剑,第四式,力拔山河气盖世!”

长剑剑锋一式平剑剑气一挥,要是翻滚的剑气袭来,剑锋所过之处必定人头落地如风中暴雨。

虽然眼下王虎之使的岁月无情剑只有一道剑气,但是剑锋中杀气腾腾的样子,围观者大为不快。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见王虎之杀气腾腾的样子,先是大吃一惊,旋即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反击,紧接着曹小强一式截剑剑气而起;乌图木又一式抱剑剑气而下,……

方才说好的指点一二、点到为止,又如何能杀气腾腾的动真呢?三道剑气下去,必定会有误伤。大敌当前,又如何能多添伤亡!

陈旭嫦见状眉头紧锁,虽然紧握越女剑,一时却无可奈何的盯紧陈静,无法解剑自是束手无策。

陈静万万没有想到,原本是指点一二却成了杀气腾腾的样子!

极速寻思之间,要使错负轮回剑来解剑,一定还会再增误伤。突然想起幼时“草庐”中的花木兰,以及无招胜有招,自是微微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已然心神合一,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白纱白袍一闪驭剑而出。

越女剑已然脱手,在空中如电光一闪打了一个跟头,之后左边轻飘飘一式剑气荡偏了曹小强那一式截剑剑气;之后越女剑反弹一击,又轻飘飘的一式剑气,击歪了乌图木那一式抱剑剑气。

正当越女剑从乌图木剑锋反弹之后,一晃又是轻飘飘一式剑气击中了王虎之那一式平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与此同时,炸裂声骤起的电光火石未停,陈静越女剑一闪如电,再一次回手,紧接着极速入鞘。

“好强的剑气,好快的剑!好强的越女剑,好强的剑法!……”

“纯依香儿女侠,这是何剑法?怎么江湖中从来没听说过?……”

“静静,果然深藏不露。足可为我辈之师,实在佩服!……”

“……”

王虎之三人各自一式接着一式后空翻闪去了十步之外,最后各自倒提手中兵器往陈静正眼望来。

天井中一应花草树木从瑟瑟发抖归于平静,确实过了好一阵子。

曹小强兴起,急切追问道:“纯依香儿女侠,这又是何剑法?与错负轮回剑,剑招截然不同啊!”

陈静极速思索之间,想来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说出来未必会有人信,还不如不说,只道:“幼时为世外高人指点。此剑法就叫:无影剑法。旨在无招胜有招!”

王虎之与乌图木自是心服。

陆修静“上善若水”一摇,直接点名道:“少主,要是心若不静,剑上功夫不会有大长进的!方才,又如何能对自家人出如此狠招呢?”

王虎之骤起一绺愧疚之色,旋即又如实说道:“陆道长,在下使剑已经使惯了,一时收不住手!陆道长,可有静心之法授之于我?”

陆修静旋即“道法自然”轻轻一摇,缓缓又道:“道心入我心,我心传道心。道可道,非常道。不如,闲时就多念一念《道德经》吧!”

王虎之眉头一皱,冷冷道:“陆道长,想要我入道,恕难从命!老王镖局当兴,先祖前耻未雪,又如何能遁入道门呢?不妥,不妥!”

陆修静突然眉头一皱,折扇既然一收,隔空指着王虎之的脑袋道:“一根筋,一根筋,真是一根筋!想要遁入道门,只怕缘分还不够!念一念《道德经》知其心静而无为,更是道法自然。上善若水任方圆,如此,方能一念是善。”

王虎之听得云里雾里,一边来回摸头,一边又与陆修静道:“陆道长,在下先前也被骂过虎头虎脑。悟性不太好,自然不适合悟道。想来也与遁入道门无缘,陆道长能否拣最简单粗暴的道理说一说?”

陆修静一时又来了兴致,沉思之间,极速言道:“佛家有言:倘若六根不净,自然心不能静;圣人有曰:心静归于茫茫大海,眼不见为净;孔明有言:宁静致远,……”

王虎之再一次打断了陆修静的话茬子,急切又道:“陆道长,虽然都是至理名言,也都是旷世佳句。能不能再简单粗暴一些啊?”

陆修静一时无语至极,看来王虎之虽然为老王镖局的这一任少主,即使复姓夏侯,怕也悟不出岁月无情剑法的精妙之处了。

陆修静沉思之间,折扇一时“道法自然”,一时又“上善若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又道:“少主,你要简单粗暴,也成。记得以后出剑的时候,要先在心里默念:一、二、三!要是一遍不够,那就两遍;两遍不够,那就三遍。自然就能静下心来。如此,这也应了道家精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王虎之好似若有所悟,急切打断话茬子,紧接着又道:“陆道长,原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就是数‘一、二、三’啊!好,好,好!这法子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陆修静闻言,小心肝好似被人从后背狠狠的捅了一刀,在不停的滴血,不过于外冷内热的王虎之说来,兴许只能如此指点一二了。

余等一众人自是沉默不语。

曹小强与乌图木也不与王虎之计较,毕竟,两个人也算是久闯江湖之辈,对于王虎之这样的后起之秀,不用教训就已知错,大善!

陈旭嫦一时也如释重负,旋即又长舒一口气息道:“以后要是指点一二招式,看来都不许用剑了。得用树枝,或者木棍了,……”

王虎之自是点头不语。

正当王虎之三人各自收剑入鞘之际,从佛笑楼外隐约的传过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哭泣声,似孟婆江浪一浪猛过一浪、一浪近过一浪!

一众人等闻声面面相觑。

有道是:站得高、看得远!

咻、咻、咻,……

紧接着,各自出剑一式点剑剑气而起,或是荡剑剑气凌空而上,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一闪六道身影立于阁楼顶端的琉璃瓦台上。

这一下,可尴尬了谢灵运!

天井里,眼下就只剩孤零零又不会功夫、也无兵器的谢灵运。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你们倒是闪得快,我这,我这,……”

谢灵运确实有一些急了!

乌图木旋即越女剑一斜,扭头往天井一探,开口一通轻笑道:“我等不会谢氏神算子之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耳闻目睹!既然你会谢氏神算子之法,就在天井里用算一算出了什么事,不就得了?何须我等这般费力!”

在琉璃瓦台上,骤起一众人等一绺轻笑,谢灵运也觉得乌图木言之有理,旋即右手一伸,极速掐算起来,……

第516章 司马良初使快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不,不,不,此乃大凶之兆!不,不,不,此乃百年不遇的大凶之兆!……”

琉璃瓦台上的一众人等,抬望眼所见,不等谢灵运说完,已然看出了端倪,确实并非大吉之兆。

站得高真的看得远,在佛笑楼前后左右的街道上,一队又一队披麻戴孝的人群:举着各式灯笼与火把、端着大小不一的灵台、簇拥着无数八抬棺材往郡城外奔去,……

全城皆戴孝,家家都丧亲。

在隐约的人声中,哀嚎的声声字眼,入耳如惊雷,越来越明了。

“爹,爹,爹,你死得好惨,你死得好惨啊。要是当初,你多喝一口五石散兑酒,也便能看见梦中的黄金楼了,死而有憾啊!……”

“我儿,我儿,我儿啊,算命的说你不日便可飞黄腾达,怎么就撞见了飞来横祸?究竟是谁动了咱家祖坟的向山?要是抓住了那一个大混蛋,老夫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打折了他的一双狗腿!……”

“相公,我儿,你们怎么就结伴而去了呢?从今往后,从今往后,咱们一家子妇道人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可要怎么过啊,……”

“天煞的马儿,天煞的马儿,该当去山上吃草的东西,却要夺人一家老幼的性命,这是天道不公,老天爷,睁开眼睛看一看吧!……”

“老天爷,咱们一家老小从来敬畏上天,你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天地不仁万物皆是刍狗?咱们真的都是大活人,不是刍狗!……”

“……”

悲鸣入耳,瑟瑟发抖。

陈旭嫦好似正受车裂之苦,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完全不亚于丧了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也不亚于丧了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率先开口道:“该死的司马让草菅人命,这就是人间恶魔!该死的司马良,就是帮凶、鹰犬!……”

曹小强也是愤愤不平,旋即也附和道:“谷主大人,当初司马让就没有安好心,一直算计我等!咱们还得寻一条下贼船的妙计吧!”

乌图木也道:“谷主,曹小强所言不假。眼下司马家继承遗风,就没有一个好人,当初曹家人要是会谢氏神算子之法,杀了司马懿一家,便没有如今这一个世道!”

曹小强眉头一皱,扭头又不屑道:“乌图木,能怪我咯?当年魏蜀吴三分天下,就算咱们曹家人看走了眼,蜀吴两家又干什么吃了?”

陆修静折扇极速一扬,长叹一声道:“天意如此,能奈天何?眼下百姓倒悬之苦、万民垒卵之危,过去之日已远,眼下之计为重!”

陈旭嫦自是长叹一声,急切又道:“静静,眼下你怎么看?倘若再不破局,将处处受制于人!”

还未等陈静开口,王虎之冷冷就道:“兴许,司马让一时半会不知道我已经到了东山郡城。不如,由我来破这个局,杀入太守府中!”

陈静虽然欣喜王虎之能有深入虎穴之心,但是摆手道:“少主,此事不可,此时也不可。想那司马良在佛笑楼前已经见过你。倘若你再去太守府以身试险,不亚于自投罗网。咱们眼下还得忍,忍!”

王虎之骤起一绺不快,冷冷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还忍?要忍到何时何地?刀子都快插进心窝了,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无意之间看见不少皂衣差役正往佛笑楼奔来,淡淡说道:“至少,还得再忍一时半会。如今,司马让这一盘棋局,貌似也到‘将军’的时候了。……”

一众人等闻言大吃一惊,各自顺着陈静的目光看下去,一众皂衣差役全是杀气腾腾的步子,看来已经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

陈旭嫦越女剑一斜,脱口而出道:“既然如此,那就御敌于佛笑楼外,先灭了司马良的威风!”

曹小强急切又道:“司马良那一个家伙,当初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一次,我要打头阵,先杀一杀他的锐气!在越女剑面前,从来就没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差役头领!”

乌图木接着又道:“这一次,就由我俩打头阵好了。当初一同踏进郡城时,出剑还没有分出胜负。咱们得合力一招灭了他的威风!”

王虎之眉头一皱,急切之间冷冷又道:“诸位大侠,可不能把我忘了。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即是一家人,愿听差遣,愿听差遣啊!”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镇定又道:“少主,如今大敌当前!你且放宽心,自然是落不下你的!”

言毕,陈旭嫦越女剑一收一旋之后,在琉璃瓦台上先一式荡剑剑气,又一式点剑剑气,玄色斗篷如云而下,率先“咚咚”立于天井内。

陈静又像极了一朵飘逸的白莲花紧随其后落地,在夜色中是那么显眼。余等众人各自“咚咚”而下。

谢灵运面有三分喜色,仰头一通轻笑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谢氏神算子之法,算得可准?”

陈旭嫦越女剑入鞘一扬,拱手正气道:“谢氏神算子之法,果然名不虚传。名满天下的谢氏神算子之法,自然算无遗漏!方才所言大凶之兆,全然不假!一时半会之后,在佛笑楼前,还会有一场血光!”

曹小强轻声又道:“依在下看,待会儿,不要迈出佛笑楼半步,佛笑楼之外的刀光与剑影,那可都不长眼睛,也认不得谢氏神算子!”

陈静越女剑一斜,沉思之间缓缓又道:“陆道长,即是修道之人,非万不得已,不惹俗事上身。那就由我等越女剑先行担待着吧!待会儿,还望陆道长护住谢氏神算子,以及佛笑楼中一众人等的安危!”

陆修静折扇极速一正,“道法自然”微风而过,镇定又道:“贫道就依纯依香儿女侠所言。纯依香儿女侠心若莲花,贫道心服口服!”

一众人等也顾不得歇息,径直穿过天井,前后一同步进了内堂。

宋定伯与一众伙计大吃一惊,内堂中的一众食客也是大吃一惊,宋定伯慈颜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天色已晚!这又是为何?”

曹小强径直越女剑扛肩,紧接着歪头轻飘飘说道:“宋掌柜,咱们这是要出门去打架了!为报答你周全菜食之恩,咱们要御敌于佛笑楼外,也好让宋掌柜少一些损失!”

宋定伯僵直的笑容,一时无言以对。抬望眼之间,曹小强与乌图木率先奔出了佛笑楼;王虎之紧随其后;陈静与陈旭嫦再随其后。

陆修静与谢灵运在佛笑楼门口一方桌台上坐下,目光盯紧佛笑楼外已经暗淡下去的天光,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一阵阵微风;谢灵运右手一伸,又不停的掐算起来,……

宋定伯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缓过神来,急切又道:“御敌于佛笑楼外?老朽该使的银子、该使的钱,也通通都使过了,敌人会是谁?”

谢灵运张口就答:“宋掌柜,只怕这太多的敌人,一时半会停不下步子,司马家的敌人会先到了!”

宋定伯皮笑肉不笑道:“谢氏神算子,可别吓老朽!‘司马大王’可有关照!没道理,全然没道理啊!”

谢灵运左手接着一伸,又来回不停的掐算道:“宋掌柜,难道你忘记了?在东山郡中,‘司马大王’就是道理,‘司马大王’就是律法,……”

佛笑楼中一众人等无言以对。

佛笑楼外的明光铠军士一见曹小强与乌图木率先奔出,腰刀左右一旋,出鞘铮铮有光,之后厉声大喝道:“天色已晚,还要出佛笑楼,留步留头、不留步不留头!”

曹小强本就不快,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剑影,紧接着平肩一直,左右张弛之间,厉声反驳大骂道:“在越女剑面前,一直还没见过如此猖狂之人!想要我这颗人头,尽管来取!只要你拿得到,……”

曹小强话音刚落,一众皂衣差役已经奔在十步之外,司马良大氅一拂,紧接着狡黠一笑,之后轻蔑又道:“这本是‘司马大王’军令!留步留头、不留步不留头。要是本官来取,这一位幽嫣谷墨家曹大侠,你说是拿得到?还是拿不到?……”

司马良话音未落,一众数十个皂衣差役腰刀一旋,张弛着皂衣在夜色中就似一群蝙蝠奔上前来。

“司马良,你就是一个不良人!居心不良,该杀!……”

乌图木言未毕,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影,紧接着一式平剑剑气,直取近身上前的皂衣差役。

司马良本就得了司马让军令,要拖延一众人等一时半会。径直腰刀出鞘一闪寒光,寒光中映着佛笑楼左边一排九个大红灯笼、右边一排九个大红灯笼,腰刀一闪寒光而出,厉声大喝道:“横空斩!”

第517章 司马良以一敌二

司马良腰刀好快,紧接着一闪皂衣大氅身影如夜空中一只展翅翱翔的大蝙蝠,横空斩一出,已然斩开了乌图木那一式平剑剑气。

正当司马良腰刀寒光与乌图木越女剑剑气相撞相接之际,一众皂衣差役的项上人头总算保住了,惊慌失措之间,一个个止步不前。

嘭嘭、嘭嘭、嘭嘭,……

斜里地,方圆数十步之内的街道地砖如飞雨四溅而起,砸破了不远处一个又一个大红灯笼,数个大红笼轰然落地,骤起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夹杂着桐油味的浓烟,最后各自化为大小不一的渣滓。

乌图木见状大吃一惊,一时如临大敌。遥想前番一战,司马良一定没有使出真正的刀上功夫。

正当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之际,司马良腰刀左右一收一旋,皂衣大氅歪歪斜斜的重重掷地,紧接着仰头又一通轻笑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呐,‘司马大王’早有军令:留步留头,不留步不留头。诸位大侠,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天色已晚如此刻,要是再出门于礼不合!本官也是非礼勿视,辣眼睛呐!”

“诸位大侠,还是留在佛笑楼等待客人光临,也好让本官当一回路人甲,又或者路人乙,也能看一出好戏,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良言语之间,更是有恃无恐,极其轻蔑的瞥了一眼王虎之,面上又骤起一绺狡黠之笑。

曹小强越女剑一斜,一时听得云里雾里,旋即玄色行头一扬,紧接着轻蔑道:“司马良,何意?”

司马良眉头一舒,左右张驰之间,右手一扬,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各自退去了十步之外。

“何意?上善之意!诸位大侠,莫不是吃饱了饭、闲来无事,商量着要去太守府活动活动筋骨吧?”

“‘司马大王’日理万机,故而差遣本官来与诸位大侠一同活动活动筋骨。况且,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此景也正当惬意至极!”

“诸位大侠,眼下,可别坏了‘司马大王’一番好意!即是活动活动筋骨,诸位大侠是一个一个的来?还是一起来?本官都奉陪到底!”

“……”

一众人等再一次面面相觑,看来,眼前的一切又都在司马让的算计之中,要是方才王虎之一个人夜闯太守府,必不能如王虎之心愿。

事到如今,还处处受制于人。既然司马良如此说来,曹小强与乌图木互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之后越女剑反手一斜,左右各一式“移形换影”,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而起,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司马良眼疾手快,皂衣大氅极速一拂,接着疾呼道:“落地斩!”

腰刀重重落地一斩就似泰山崩塌,瞬间地动山摇,极似山崩地裂的样子,骤起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地砖与碎石,如巨浪拍岸击去了曹小强与乌图木袭来的剑气。

几道剑气虽然斩过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地砖与碎石,但是越往前边斩下去,剑气威力越渐消散。

最后,凌空如雨如冰雹的地砖与碎石顺势落地,落地又骤起的“叽里呱啦”之间,威力无穷的剑气沉沉如杀入了无边的泥潭,又或是陷入了无际的流沙,最后还未近身司马良三尺之地,已然消逝于无形。

紧接着,司马良腰刀极速回手一斜,立在骤起的地砖与碎石正中央,宛如置身世外,之后又是狡黠一笑,眼神中更是目空一切。

司马良自是得意至极,毕竟,司马让都能玩弄一郡万民乃至于借道东山郡的路人于股掌之中,司马让都能玩弄于他人,别人为何就不能学一回?这就是上行下效!

况且,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正大光明的学一回司马让,这事也就越来越有趣了。

即使玩弄一回眼下一众人等,全然也不及司马让万中之一。

况且,身有司马让军令:能多拖延一刻,那就多拖延一刻。此时此刻正当尽兴的玩弄一回众人,以辱一众人等世间远播的大名。

曹小强与乌图木各自躲开袭来的地砖与碎石后,紧接着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背靠着背,极其警觉的盯住司马良手中的那一把腰刀。

旋即,曹小强与乌图木后背蹭了一蹭,之后两个人各自先一式云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劈剑剑气,横竖之间要把司马良大卸八块。

紧接着,为保万无一失,正当两式剑气极速出手之际,乌图木玄色身影半弓一式荡剑起势,曹小强折身一式点剑击中荡剑剑锋,全力一弹如箭出弦!一闪杀气腾腾的玄色身影,剑尖直取司马良心窝处。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良微微一笑,极速一闪后空翻落地,腰刀左右张驰之间,皂衣大氅极速一旋三圈半,旋出一阵轻风,紧接着又大喝一声道:“追风斩!”

手起刀落,腰刀斩出那一阵轻风就似百尺清波,荡开的空气又骤起了残缺不堪的地砖与碎石,如飞火流星一般,除了击打袭来的剑气之外,同时如夜雨猛打曹小强。

乌图木在远处只能以截剑剑气斩杀近身的地砖与碎石,在夜空中化为一阵又一阵呛人的烟雾。

又当曹小强逼近司马良之际,只得左手一掩衣袖捂住口鼻,右手一式接一式抱剑剑气斩开近身的地砖与碎石,一绺又一绺尘烟如雾,一闪落于玄色身影之后。

司马良面无畏惧之色,腰刀左右一旋两圈半,紧接着马步左右一拉,双手紧握腰刀,力有千钧,斜身一刀而下,大喝道:“祭血斩!”

嘭!

腰刀与越女剑重重一击,骤起一阵电光火石,曹小强就似一团面泥,砸出去五步之外,轰然落地。

要对阵者是一般的江湖把式,早就被司马良一刀劈下了肩膀。连头带肩,正如祭祀山神、土地的牛头、羊头,祭血斩也名副其实。

曹小强落地之后,越女剑虽然在手,虎口如针猛刺,顷刻之间骤起一股巨大的撕裂之痛,旋即震出了一绺又一绺怒放的海棠花枝。

“曹大侠,这?……”

“六师弟,要紧否?……”

“强强,怎么会这样?……”

“……”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更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司马良的快刀招式也不亚于越女剑剑招,难怪从骨子里都是飞扬跋扈!

乌图木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闪去曹小强身前三尺之地,虽然双眼极其警觉的盯住司马良,但是嘀咕着又道:“怎么样?怎么样?伤得要紧、不要紧?以现在看来,还是大意轻敌了!司马良并非一般的差役头领,也非一般的江湖招式!”

曹小强胸腹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旋即骂骂咧咧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该死的司马良,果然继承家族遗风,藏而不漏,专攻人于大意之处!真是歹毒至极,刁钻至极,可恨至极!……”

司马良极其得意的看着飞泥与沙石尘埃缓缓落地,之后皂衣大氅左右轻轻又一拂,荡去了无数层细微的如烟尘埃。

“诸位大侠,筋骨活动得怎么样啊?要是活动得不够,再来,本官言而有信,必将奉陪到底!……”

“本官这一把快刀,也很久没有像今夜这般惬意的活动了。时日一久,只怕东山郡中没人会记得本官这一把快刀了!哈哈,哈哈,……”

“说到底呐,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本官还得感谢诸位大侠,让本官手中的这一把快刀重见天日,也让这一把快刀有了用武之地!……”

“……”

正当曹小强越女剑一撑一旋之间起身,越女剑一旋,指着司马良的那一把腰刀,大骂道:“司马家的不良贼人,即是快刀,那就一对一的来,刀光对剑影,你这个歹毒之徒、刁钻之辈,着实可恨至极!”

司马良一时佯装极其无辜的眼神,深情的盯着腰刀,紧接着左边轻轻一翻、右边一沉又一掂,前后又瞄了一通,之后轻蔑又道:“刀啊刀,刀啊刀!你看,你听。……”

“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用武之地,如今已经沦落到与差役、府军手中的寻常腰刀一个德性了!你可知道,你本就与他们不同!是大不同,是从骨子里的大不相同!”

“……”

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听得兴致,热血沸腾之间,腰刀举过头顶,齐声大呼道:“司马大人,杀了他们;司马大人,杀光了他们;司马大人,无上快刀一出,无与争锋!杀,杀,杀,……”

司马良面上骤起八分喜色,舌头轻轻一伸,舔了一回刀锋,紧接着又深情的盯着刀口,抑扬顿挫又道:“啧啧啧,啧啧啧!刀啊刀,刀啊刀,你都听见了吗?这就是民意,这就是天意!这就是要让你出刀杀了他们,杀得他们一个不留,一个也不留,哈哈,哈哈,……”

第518章 司马良无上快刀

“不,不,不。不能杀光,想起来了,本官还要与诸位大侠活动活动筋骨,还得看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官就想当这一只黄雀,好先看一出戏!哈哈,哈哈,……”

司马良再一次目空一切,王虎之仗剑上前,冷冷笑道:“司马良,你神气什么?你牛什么牛?你牛得过建康城中的那一头‘牛’吗?”

司马良眉头轻舒,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寒光中骤起了一串接着一串的大红灯笼,在刀光中的灯笼影子边缘上,隐约可见北斗七星。

司马良先瞥了一眼王虎之,紧接着腰刀在左手一旋,之后又换右手一旋,淡淡说道:“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是吧?不好生待在建康城中,就不怕建康城中变天了吗?”

王虎之并没有答话。

司马良又道:“好好一个老王镖局,就被孙秀治得服服帖帖!没脸在建康城中露面,反来东山郡城中露脸!也罢,都是:远香近臭。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呐,……”

对于司马良这一激,王虎之只是冷眼相看,并不想答一字半句。

司马良见曹小强站直了一身玄色行头,不过,还有一些重心不稳就如在江海中行一叶扁舟。又见远处的陈旭嫦与陈静虽然面有三分不悦之色,但此时并未上前一步。

司马良皂衣大氅极速一扬,腰刀倒提又一正,接着嘲笑道:“江南王家人,呵;江南王家人,呵呵;江南王家人,呵呵呵。个个都少不了一个‘之’字,这一个个‘之’字,祖祖辈辈要是同堂连起来,那这个‘之之’就是‘吱吱’咯,鼠辈,鼠辈啊,高堂上下都是鼠辈!哈哈,……”

王虎之一时冷眼如冰刺、冷脸若冰霜,要说诋毁自己一个人,兴许就当他是路边的野狗狂吠罢了!

可是这一次,张口闭口都是“江南王家人”,实在也太伤人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虎之金丝玉鞘长剑一斜,紧接着骤起一股冰冷如寒铁的洪钟大吕之音,道:“司马良,休得猖狂!司马家人狼子野心,该当死绝!”

司马良腰刀一斜,入地一尺如拐杖一撑,皂衣大氅重重掷地,故意放开大嗓门,道:“即是鼠辈,本官如何能以对七尺之躯的态度同等对待之?你要是不服,你们三,一同陪本官活动活动一回筋骨吧!”

王虎之一时无名火起,司马良要以一敌三,那就是从骨子里蔑视幽嫣谷墨家弟子与老王镖局!

方才,以越女剑剑招来使岁月无情剑,一时又不能全力出剑,眼下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就是天赐试剑的良机,又岂能再一次错过。

沉思之间,已经缓缓拔出了长剑,上前三步道:“该死的司马良,居然还想以一敌三,那先过了岁月无情剑这一关,准备受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王虎之长剑极速又一式平剑剑气,使的正是岁月无情剑第四式:力拔山河气盖世。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次驾轻就熟,虽然没有使出翻滚的剑气来,但是平剑剑气路过之处的地砖与飞石,就似鸿毛一般飘飞起来,一同袭去司马良。

司马良似笑非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本官原本以为是一个绣花枕头,还没想到是一只跳梁的老鼠,也罢,也罢,也罢了!”

司马良言未毕,腰刀一旋,紧接着右脚一沉又借力使力一蹬,凌空五步而上,之后皂衣大氅若一只落雁,腰刀反手落地一闪寒光如冰锥,厉声大喝道:“落雁斩!”

手起刀落之际,腰刀如泰山压顶一般,重重的斩开了近身的地砖与飞石,寒光刀影一斩为二,斩开的同时又震飞了“噼噼啪啪”,就似一场小雨拍打在琉璃瓦台上。

又当腰刀一闪寒光与长剑平剑剑气相接相撞之际,司马良腰刀重重一沉而压弯,荡开了平剑剑气!

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

两绺昙花骤然一现,两个皂衣差役应声而倒,接着腰刀“哐当”落地,突现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司马良起刀一扬,斜身一式后空翻落地,之后对王虎之生出九分恨意,厉声道:“该死的老鼠,居然杀了本官两个属下,一名抵一命还不够,本官得让你一命死两次!”

司马良与王虎之已刀剑相见,不再与王虎之多费口舌,径直左脚一斜如冰溜一滑,右脚顺势一蹬,借力使力如箭出弦,腰刀一张一弛之间,厉声大喝道:“飞身斩!”

司马良腰刀斜身一闪寒光直取王虎之的咽喉,这一式,本为出其不意,飞身破喉而又一斩夺首。

王虎之见司马良杀气腾腾袭来的一闪腰刀寒光,紧接着厉声大呼道:“司马良,休得猖狂!岁月无情剑,第五式,三千越甲可吞吴!”

王虎之长剑极速一式剑气连同长剑入地一尺,紧接着长剑如喷泉而出又全力一旋,就似一只滚动的陀螺,长剑一上一下张驰之间,又似一人高的一只刺猬,夹杂着骤起的地砖与飞石吞噬近身的司马良。

王虎之这一式剑招,要是能使出翻滚的剑气,即使近身百步之外有千军万马来袭,一剑便可一技斩千军,大可称之为:千人敌。

眼下,又只是司马良一人,以王虎之想来,区区一个太守府差役头领,拿下他的人头易如反掌。

嘭嘭、嘭嘭、嘭嘭,……

腰刀与长剑相撞相接之际,司马良皂衣大氅“咔嚓”破了三尺长一绺衣襟;王虎之“哐当”一响也退后了三步,一时觉得不可思议。

眼下,司马良与王虎之居然打成了平手。司马良没能让王虎之一命死两次;王虎之也没能让司马良命丧于岁月无情剑下。

如此旗鼓相当,也势如骑虎。

地砖与飞石渐渐停歇,眼前的这一处街道,已成为一条坑道。

司马良左右张望之间,先瞅了一回破损的衣襟,一时收起了有恃无恐,径直轻蔑道:“好一个岁月无情剑。老王镖局第一任镖师夏侯兰的看家独门剑法,真是有趣啊!”

“虽然,岁月无情剑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不过比起下九流的功夫来,确实也厉害了不多。可是于本官来说,无非都是小菜一碟。”

“本官无非先与诸位大侠先活动活动一回筋骨,本官已经活动好筋骨了。诸位大侠,可活动好了?”

“……”

司马良不轻不重的这一番话,不但瞬间激怒了王虎之,也瞬间激怒了曹小强与乌图木。

一个个都是血性男儿,司马良如此轻蔑众人,堪比奇耻大辱!

曹小强与乌图木怒目圆睁,越女剑极速一斜,剑锋正对司马良,恨不能一剑封喉了司马良。

司马良腰刀极速一旋,左手轻拂胸前皂衣大氅,荡开了一层又一层越渐稀疏的尘灰,就似风中沙、雾中霾,最后隐去夜中于无形。

紧接着,腰刀扛肩一扬,仰头一通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看三位大侠一副要生吞活剥了本官的阵势,想来已经活动好了筋骨。”

“本官这一把腰刀,有无上快刀三刀刀法,今日在诸位大侠面前脸厚一回。就叫它:司马良三刀。”

“司马良三刀,第一刀,一刀见红六连杀;司马良三刀,第二刀,一刀入骨十二斩;司马良三刀,第三刀,一刀丧命十八剁。”

“万分感谢三位大侠,这么多年来终于可以试刀了!不知,哪一位大侠第一?哪一位大侠第二?哪一位大侠第三?给本官一句准话。”

“……”

司马良再一次有恃无恐,王虎之长剑一扬,急忙止住曹小强与乌图木的步子,冷冷与司马良道:“欺人太甚,岁月无情剑必会先让你见识什么叫做岁月无情,看剑!”

正当王虎之大呼“看剑”之际,剑招还未起势出手,司马良一闪皂衣身影极似“移形换影”,腰刀一正一旋之间就如一道幻影,在王虎之左肩三刀,反手又在王虎之右肩三刀,紧接着在王虎之胸口处重重一踢,连跌带退去了五步之外!

“噗嗤、噗嗤,……”

王虎之胸腹之内骤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撕裂之痛,丹田气息横冲直撞如一团乱麻,双臂突然失力如空中芦花随风飘荡。

与此同时,一股逆流的咸湿热涌如井喷出山根,忍不住张口昙花一现,紧接着又是昙花一现,落地自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王虎之长剑往后虚托落地顶住后背,这才停下步子,左右急切张弛之间,左右肩膀在夜色中已看见血迹斑斑。幸好内衫里罩了金丝软甲,不然这一双胳膊,都要废了!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

司马良更是得意至极,腰刀一正,仰头轻笑道:“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孺子可教。居然受得了司马良三刀,第一刀,一刀见红六连杀!肩膀还在,实在难能可贵!”

“两位大侠,谁来试第二刀?谁来?”

第519章 司马良以一敌三

“都没人敢来试第二刀了吗?都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大侠,更是血性男儿,如何能像江南王家人那般畏首畏尾甘做一只只过街老鼠?”

“哈哈,哈哈,哈哈。鼠辈今日现,鼠辈何其多;鼠辈见鼠辈,鼠辈任蹉跎。鼠辈,鼠辈,都是一群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

司马良再一次激怒了曹小强与乌图木,入耳即是奇耻大辱。

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本就秉承“天志”,要是秉承“天志”都成过街鼠辈,如司马良这般德性,要是一一比对起来,必定就是茅坑里的一条粪蛆、畜生头上的一只臭虫。

况且,幽嫣谷墨家弟子从古至今并不是过街老鼠,眼下似司马良这般,倒是像极了一只过街老鼠。

紧接着,曹小强与乌图木早就心神合一,越女剑侯着司马良。

王虎之先正了正身子,一双肩膀麻麻酥酥了一小阵子,这时才感到刀割入肉、惊人双眼的疼痛。司马良三刀,果然是快刀刀法!

之后,又不得不轻缓了一口气息,丹田渐沉,也没有再去阻拦曹小强与乌图木,紧接着只是长剑一斜,怒目圆睁盯住了司马良!

要是多一个人,那就多出一分力!即使司马良三刀出奇的快,想来一个人又岂能快得过三个人?

况且,江湖中童谣有言:三个臭屁匠,赛过诸葛亮!

如今,司马良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大言不惭,再一次诋毁一众江南王家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王虎之旋即一步,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司马良;与此同时,长剑斜拖在地,一时半会如第三条腿,正当行走五步之后,身子一正,长剑骤起平肩,盯紧司马良。

司马良皂衣大氅一拂,左右张弛之间,仰头又一通轻笑道:“好,好,好。一同为顶天立地的血性男人,本官十分欣慰,万分欣慰啊!”

“看这一副阵势,来吧,来吧,都来吧。那本官就以一敌三,也让司马良三刀刀法,再精进一回!”

“……”

曹小强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各自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便与王虎之均分立在了司马良十步之外。

司马良瞥了一眼三人,径直仰头又一通轻笑道:“好,好,真是好极了。还真是讨喜,本官那就却之不恭了。不知道三位大侠,是一个一个的上呢?还是一涌而上?”

“本官这司马良三刀,虽然只是三刀刀法,但是刀法越往后,出刀也就越快,这要是一个一个的上。本官只怕诸位大侠出剑太慢了,那不如,就三个人一起上吧!”

“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良有恃无恐的这一番大笑,如百丈巨浪激扬上了夜空数里之高,紧接着浪头一拍又回荡在曲径的街道上,一时又盖过了郡城中其它街道上八抬棺材鱼贯出城的哀嚎声,再一次激起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如江潮沸腾的士气。

“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霸气;司马大人,天下无敌!……”

“无上快刀,天下无敌;司马良三刀打败天下无敌手;……”

“司马良三刀刀法一出,天下无人能与司马大人争锋。……”

“司马良三刀,孟婆江南第一快刀,当之为天下第一快刀,……”

“……”

不远处的陈旭嫦与陈静各自只是静静地看着司马良的出刀招式,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让一众人等万万没有想到,司马良的功夫居然隐藏这么深!这该叫务实而深藏不露?还是该叫继承司马家遗风而故意韬光养晦呢?

无论怎样,刀剑已然相加势如水火,今夜这一战,必有伤亡。

原本还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差役头领,腰刀又非庞飞龙那般有道家印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司马良也只有从“快”字入手了。

陆修静在佛笑楼内,一时看得心惊胆战,旋即折扇一会儿“道法自然”,一会儿又是“上善若水”,正当曹小强三人远离司马良十步之外,这才不得不长舒了一口气息。

眼下,曹小强三人又均分立在司马良左右,骤起一阵如佛笑楼外的夜色那般让人窒息的气息,重重的压紧在胸口;又似箭将出弦的那一刻,极其费人绷紧的神经。

毕竟,陆修静在东山郡中,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司马良使快刀。

虽然,东山郡早有传闻,那个时候至方才,还只以为是某一些人巴结、讨好司马良的奉承话罢了。

眼下看来,世间很多事并非空穴来风,正是:无风不起浪。

谢灵运一无寸铁兵器,二又不会武功,一只眼睛的余光盯住还在掐算中的左、右手;另一只眼睛的余光盯住佛笑楼外的打斗。

要是佛笑楼外的打斗激烈一些,两只眼睛的余光便多往佛笑楼外探望;要是佛笑楼外的打斗停歇,两只眼睛的余光又多往左、右手移了回来。恰如此时此刻!

以谢灵运反复掐算看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并非这么简单。

佛笑楼中的一应食客,一边提着五石散兑酒酒壶,酒气冲天的围在陆修静与谢灵运的身后。

虽然,因为先前曹小强三人一时不敌司马良而心生不平,但是一口又一口浓郁的五石散兑酒下肚直后,眼前所见,无非是一出难得的事不关己的好戏,比大白天的江湖杂耍,更见各自刀剑上的真功夫。

毕竟,要是曹小强三人胜了司马良,五石散兑酒照喝不误;要是司马良胜了曹小强三人,壶中的五石散兑酒,还是照喝不误!

就算曹小强三人与司马良同归于尽了,五石散兑酒还是这一个世道上、难得的一种好酒: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

眼下,还是五斗米道当道,谁又敢说五石散兑酒不是好酒?

即是好酒,那就继续喝好酒!

“咕噜、咕噜、咕噜,……”

一壶,一壶,接着又是一壶五石散兑酒下肚,各自长叹“啊”!

宋定伯在柜台先忙活了一小阵子,这时又停下了手中一众杂事,紧接着上前、分开一应食客,一脸慈颜道:“该吃吃就吃吃,该喝喝就喝喝。要相信诸位大侠,以老朽看来,司马良以一敌众,胜败已定!”

就在这一个时候,一应食客中骤起了一个声音道:“宋掌柜,你看司马良如今并未受伤,围上去的三人,落败两人。胜败确实已定!”

紧接着,又骤起一个食客的声音道:“谁敢与我打赌,就赌以一对三,谁胜谁败!谁要是赌输了,今日这一回酒钱,就有着落了。大赌让人家破人亡;小赌一回,只输赢一日酒钱,想来没有穷人在此吧?谁敢应战?都说刀剑无眼是江湖,海量桌上酒壶也是江湖!谁来?”

话音刚落,骤起一个食客的声音道:“我来,我来,我来应战!无非只是一日的酒钱!郡城中家家皆戴孝,看来我等也是万幸,手里有几个闲钱,又无家小,自是四海为家,先干了这一杯五石散兑酒!”

“咱们,也得寻一回乐子,管它世外风刀霜剑,又管它楼外刀光剑影,更不管他人死活。酒中江湖,一饮而尽。我就赌司马良赢,……”

言毕,骤起“咕噜、咕噜”的声音,飘出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

“来,来,来,谁也与我赌一回,我就赌司马良输,有没有人来应战的!有没有人?有没有?……”

“来,我与你赌!来,来,来,我就与你赌一日的酒钱。看好了,酒中江湖,一饮而尽。……”

言毕,一壶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下肚,接着长叹一声“啊”!

宋定伯眉头一皱,不喜道:“赌酒的客官,请一边去,别打扰了陆道长与谢氏神算子,……”

数个食客“哼哼”而去,各自回到了各自桌台前,仰头又是一阵“咕噜、咕噜”的五石散兑酒。

佛笑楼中的一众人等,目光齐盯住曹小强三人已经出剑。

曹小强先是一剑平剑剑气,乌图木接着又一式挑剑剑气,王虎之旋即跟上一式抹剑剑气,……

三道剑气交叉着、杀气腾腾的直逼司马良,欲置司马良于死地!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良面上骤起一绺狡黠之笑,径直腰刀刀尖入地轻轻一弹,皂衣大氅就似一只冲天的飞鸟,直上夜空九丈高!

嘭嘭、嘭嘭、嘭嘭,……

三道交叉的剑气相接相撞,炸裂起的地砖与飞石如暴雨梨花,纷飞的尘埃如云浪直追司马良。

司马良已经躲过了曹小强三人交叉的剑气,皂衣大氅又如流莺一掠落下,先是一闪寒光,紧接着如一闪寒光幻影,与此同时,凌空而下的声音道:“司马良三刀,第二刀,一刀入骨十二斩,看刀!……”

正当曹小强三人面面相觑之际,司马良的腰刀如风而过。

第520章 司马良寡不敌众

真的就是一阵风拂面而过!

皂衣大氅身影一闪如云,曹小强与乌图木玄色行头各自被斩破了或长或短的四条口子,王虎之双肩上又多添了四条或宽或窄的口子。

转眼间,便斩过了十二刀!

如此,司马良还真把曹小强三人当成是案板上、三块待宰入锅的大猪排,刀刀入骨且又铮铮有音。

曹小强三人见状大吃一惊,双双后背骤起一阵极速入心入肝的拔凉之感,已然快过了司马良腰刀入骨之后的撞击、撕裂之痛!

曹小强三人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快的腰刀招式。如今以三敌一,居然完败,还败得惊慌失措!

在突如其来的惊恐中,略为夹带着一绺摸不透的绝望,倘若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司马良未伤一剑,却先丧命于司马良腰刀之下。

痛,很痛,好痛啊!

曹小强三人不但心痛,在司马良腰刀入骨处更是冰凉的刺痛。

就在曹小强三人使出的交叉剑气骤起的尘烟未消散殆尽之际,司马良右手斜持腰刀,左手来回轻扬数次大氅,更快的驱开了尘烟。

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士气高涨,齐声又道:“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

司马良声声入耳,自是得意至极,紧接着皂衣大氅一拂,旋即止住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

司马良张望之间,瞅见曹小强三人落败的一副愁苦相,径直仰头一通大笑道:“诸位大侠,本官这一式刀法,好不好看?本官这一式刀法,使得快不快?哈哈,哈哈,……”

又当司马良得意至极之际,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又一通齐声高呼,道:“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司马良左手继续轻扬大氅,右手腰刀一直,又一次止住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的疾呼高唤。

“诸位同僚、诸位属下,都静一静!本官身为东山郡太守府的差役头领,常恐不堪大任。天下第一快刀之名,本官万万不敢奢求!”

“本官但凭这一把腰刀,让司马良三刀刀法,完成‘司马大王’的军令即可。本官是来看戏的,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司马良三刀第三刀,本官思前顾后,还是不使为好了!”

“诸位大侠,本官原本奉‘司马大王’的军令:留步留头、不留步不留头。诸位大侠,还是退回到佛笑楼中去吧!该来的客人,其实早就该到了。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身在官场中,那也是身不由己啊!”

“……”

司马良极其警觉的张望四周,该来的客人,一个人影也没有。

要是继续使司马良三刀纠缠下去,佛笑楼中的一众人等必定会有伤亡,还会有一场血战,原本司马让交代的差事,也便真的办砸了。

况且,只为拖延一时半会,能多拖延一时半会就是一时半会。

如今又过去了一小会儿,客人久久不来,司马良一时迷惑不解。

难道该来的客人,半路又出了差错?也罢,天色已晚,车马路途虽不算遥远,自然会比白天慢了。

司马良倒提腰刀于身后,紧接着狡黠一笑,轻飘飘又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方才讨教了几招。看来本官的快刀确实精进了不少。多谢诸位大侠,多谢诸位大侠啊!”

曹小强三人闻言,入耳这一番话堪比又一次奇耻大辱,腰刀都见红入骨了,居然还说是讨教!

方今天底下,那里有这样蛮横无理的人来讲道理!兴许,也只有司马家才有这样的家族遗风。

曹小强不服;乌图木不服;王虎之伤势最重,自然更不服!

曹小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司马家人可恨至极,先前欺负祖上,如今欺负到我头上。今天,新仇旧恨,一并也算一算!”

乌图木附和又道:“司马昭路人之心,想来司马良你这个不良人,一样也有!‘司马大王’顶牛之心,司马良你一样也有!‘天志’昭昭、日月皓皓。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王虎之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冷眼相看,紧接着厉声道:“司马良,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司马良闻声大吃一惊,腰刀极速一正,又瞅了一眼腰刀中的大红灯笼,张口一舔刀锋,从上而下舔净了斑驳的血迹,紧接着又道:“啧啧啧,啧啧啧。都是大名鼎鼎的大侠,又如何这般苦苦相逼?要是本官不是来看戏的,你们三,已经死了,已经死在司马良三刀下了!”

“能多活一时,要懂得谢恩!本官这天大的不杀之恩,你们三,你们三居然还要反咬一口!这世道,这什么世道,让本官说什么好!”

“诸位大侠,还是收剑入鞘,乖乖的退回到佛笑楼去吧。向宋掌柜讨一些药酒,擦一擦伤口,要是伤着了胳膊就吃猪肉肘子;要是伤着了肩膀就吃鸡翅膀;要是伤着了胸腹,那就多吃几口五花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诸位大侠还是进去吧!执意如此,本官司马良三刀刀法要是不留情。结果,不容本官再多说一字半句!”

“……”

乌图木一时忍无可忍,径直长剑极速一式撩剑起势,紧接着又一式“移形换影”近身司马良,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还说你大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正当乌图木撩剑起势之际,曹小强紧随其后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司马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王虎之虽然伤重,眼下又如何能失去了男子汉的血性,径直长剑一拖又一斜之间,剑锋极速一直,攻杀上前,厉声道:“岁月无情剑,第一式,一剑天下无人问!……”

司马良见势脸色骤变,旋即张口一通大骂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一个个找死!既然如此,本官就成全你们三!”

正当司马良张口大骂之际,腰刀再一次使出了:司马良三刀,第一刀,一刀见红六连杀。

噗嗤、噗嗤、噗嗤,……

曹小强三人各自剑招还未近身司马良,司马良已经在躲闪乌图木那一式撩剑之际,手中腰刀又一闪皂衣身影,在曹小强胸腹之间连斩六刀,顺乌图木后背斜劈六刀,最后在王虎之肩膀上劈斩六刀,……

一绺又一绺昙花骤现,落地又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司马大人,威武!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

“司马大人天下无敌;司马大人天下无敌;司马大人天下无敌;……”

“该死的司马良,我与你拼了!生为曹家人,死为曹家鬼!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司马家,……”

“……”

陈旭嫦急火攻心,司马良三刀刀法如此之快,不得不急切道:“强强,不要!强强,不要啊!……”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扭头急切又道:“静静,似此,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快的招式。

眼下,要是疾呼曹小强三人退回来,曹小强三人心中必定有一万个不服,自是比登天还难;要是曹小强三人急切之间退不回来,那么错负轮回剑,一时半会又不能使!

旋即,白纱白袍凌空一荡,心神合一,紧接着驭剑而出,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直取司马良!

司马良先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陈静这么快就出手解围了。眼疾手快之间,腰刀横竖重重一斩,陈静越女剑顺势回手;陈静再一次驭剑而出,司马良横竖重重又一斩,陈静越女剑顺势再一次回手;陈静又一次驭剑,司马良又一斩;……

正当司马良与陈静隔空大战之间,曹小强与乌图木互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各自斜持越女剑先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形步法来迷惑司马良,数十个来回之后,冷不丁各自极速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起势,紧接着又是一剑抹剑剑气而下,……

王虎之在一旁看得明白,径直长剑一直,剑锋如箭攻杀上前,使得依然是:岁月无情剑,第一式,一剑天下无人问。

噗嗤、噗嗤、噗嗤,……

司马良躲闪不及,躲过了陈静越女剑驭剑攻杀,却没躲过曹小强与乌图木一剑封喉,更没躲过王虎之一剑穿心,……

数朵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腰刀“哐当”落地之际,紧接着又“扑通”跪地,血迹斑斑的嘴唇支支吾吾道:“诸位大侠,……说好了活动筋骨的啊!……本官,……本官要先看戏,……当黄雀,……当最后那一只黄雀啊,……”

第521章 谁又才是真黄雀

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皆是大吃一惊,挥舞嫉恶如仇的腰刀,疾呼着攻杀上前。

一个个怒目圆睁的眼神,恨不能即刻为司马良报仇,马上就能近身曹小强三人,杀一个是一个!

“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司马大人,天下第一快刀之名啊,……”

“司马大人,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啊,……”

“……”

司马良自知大势已去,更是大限将至。司马让的军令,还算没有办砸。只是,这该来的客人,……

旋即,又使出最后一绺游离的力气,先正了一正寿帽,紧接着狰狞一笑,又道:“‘司马大王’,……卑职尽力了!……恭祝,……恭祝,……顶牛,……马到功成,……”

扑通!

司马良倒地,死不瞑目!

正当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攻杀上前十步之际,乌图木左边一式挑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撩剑剑气;曹小强紧接着先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

近身的一众皂衣差役与明光铠军士死伤无数,在越女剑一式接着一式剑气入骨的哀嚎声中,还能跑动的一众人,不得不落荒而逃。

眼下除了纷扬的尘灰,和远处八抬棺材出城的哀嚎声之外,一时又归于平静。只是,近处的街道经过打斗早已变得坑坑洼洼。

佛笑楼前的两排大红灯笼依旧还是那两排大红灯笼;佛笑楼中的一应食客,又沸腾了起来。

“那个谁,那个谁,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伙计,伙计,再来十壶,再来十壶五石散兑酒,……”

“酒中江湖,一饮而尽。无非是一日酒钱!输得起,难得遇见今夜一战,不过,司马良也该死。痛快哉!伙计,也与我也再来十壶,敬这一次可遇不可求的痛快!……”

“痛快,干!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哇,……”

“……”

宋定伯见状一时无言。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紧接着轻舒了一口气息,以四敌一,终于胜了司马良三刀刀法。

谢灵运一时如释重负,又把余光盯住左、右掐算的手指,突然一止,脱口而出又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大凶之兆还未远去,这又是演的那一出?奇了!……”

陆修静与宋定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佛笑楼外,陈静早已收剑入鞘。陈旭嫦急步上前,急切道:“强强,伤得重不重?强强,你伤得重不重?木木,不要紧吧?木木,你不要紧吧?少主,你还好吧?……”

曹小强与乌图木斜持越女剑,瞥了一眼司马良,只是笑而不语。

王虎之长剑一旋,往后落地一杵,后背斜靠又当成第三条腿,一时如释重负,长舒一口豪放之气,面上骤起三分喜色,隔空又道:“谷主,还好,还好,我还好呐!”

正当陈旭嫦扶着曹小强转身步入佛笑楼之际,凌空疾下一阵得意至极的嘲笑声,道:“死得好,死得好,死得太好了!还想着当黄雀,殊不知,贫道才是真正的黄雀!”

言未毕,凌空一闪青色道袍而下,来人正是刘文之。

紧接着,凌空又一闪青色道袍而下,来人正是释远。

斜地里,又闪过来数百五斗米道道士。一个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斜持,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曹小强四人急忙止步,各自盯紧五斗米道左、右护法。目光中除了怒火,还有无穷无尽的怨恨!

陈旭嫦越女剑一直,厉声大骂道:“该死的五斗米道左、右护法,还我师傅她老人家的命来,还我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的命来!还我葛道长的命来!……”

刘文之仰头一通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你这一个谷主,让贫道说你什么好呢?他们的命,都送去阎王爷那里去了!你要他们的命,自去阎王爷那里去取!要是寻不着路,贫道与诸位道友送你们一程,以礼相送,还得多谢贫道!”

陈旭嫦急火攻心,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越女剑出鞘一道寒光剑气,一式绞剑剑气直取刘文之。

刘文之面无半分畏惧之色,两个五斗米道道士见状凌空一跃,挡在刘文之身前,替刘文之死了。

陈旭嫦一时恼怒至极,紧接着越女剑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而下,恨不能一剑封喉了刘文之。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五斗米道道士斜身一跃,又替刘文之死了!

刘文之左右张望之际,瞅见司马良一副惨死之相,轻蔑又道:“这一个家伙,还想坐收渔利之利,想借五斗米道之手除去诸位;贫道故意多忍耐了一时,借诸位之手便除去了他。哈哈,哈哈,哈哈,……”

“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落败,贫道不得不赶来江湖救急。想那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的那一副落败相,真是可悲又可气!……”

“……”

佛笑楼中的一众人等听刘文之一言,好似都明白了。

方才,司马良口口声声说的客人,那就是这一些五斗米道了,江湖中道:来者皆是客,无可非议。

眼下,司马良确实死了,却又接着来了五斗米道左、右护法,又将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恶战。

“来,来,来,谁还要赌五石散兑酒?谁来,这一次就赌今夜五斗米道输赢,还赌一日的酒钱,……”

“我赌,我赌五斗米道赢,五斗米道有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越女剑虽然声名远扬,但是五斗米道这一技道法一出,越女剑便是瞎子!”

“我就不信这一个邪,这一次就赌五斗米道输。可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道家嫡传上清派陆道长!”

“来,来,来,大战未始。输赢自定,无非一日酒钱。想必也不差这一日酒钱,图一个痛快、找一个乐子,酒中江湖、一饮而尽。……”

“……”

又是“咕噜、咕噜”的五石散兑酒下肚,佛笑楼内弥漫着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一直飘到佛笑楼外。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又示意谢灵运安坐佛笑楼内,径直急步奔出佛笑楼,立于陈静一侧。

正当刘文之言毕之际,见陈静仗剑在一旁,又见陆修静与一众人等合谋,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

毕竟,陈静越女剑上的功夫已经领教过几次,确实万分棘手。

虽然,从来没见陆修静使过清风斩,但是见葛洪使过清风斩。

要是没有这两个人,眼下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与老王镖局少主,无非都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旋即,刘文之与释远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双双长剑一斜,率先跪地,齐声又道:“五斗米道左护法刘文之/右护法释远,恭迎黄天孙大圣圣驾亲临!……”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径直青色道袍往后一闪,紧接着长剑一斜,之后单腿重重跪地,各自毕恭毕敬埋头之间,齐声道:“恭迎黄天孙大圣圣驾亲临。黄天孙大圣寿与天齐,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言未毕,从街道不远处的一方阁楼上,凌空一闪青色道袍,落地而下了孙秀。

孙秀仰头一通轻笑,道:“江湖在手,天下我有;江湖在手,天下我有;江湖在手,天下我有啊!”

陆修静一时觉得万分意外,径直折扇轻摇,轻蔑又道:“秀,秀,秀,不知是真秀?还是假秀?”

孙秀瞥了一眼陆修静,目空一切道:“大胆陆修静,胆敢忤逆五斗米道!道家一门,除五斗米道外,皆是旁门左道。待贫道杀光了这一众人等,再杀了你,清理门户!”

陆修静面无畏惧之色,径直反唇相讥道:“秀儿,不,老秀儿,你可知老而不死是为贼、老而不死是为妖。你秀,贫道也秀,贫道也是一枝独秀,贫道要替道家正名。”

“方今天下,道家之名,被五斗米道糟蹋殆尽。贫道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要为道祖老子,清理门户,要杀光尔等旁门左道、邪门歪道,尔等胡说八道愚弄天下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了结了!”

“孙秀、刘文之、释远,贫道就只问一句,清风斩,怕不怕?”

“……”

孙秀自持有恃无恐,径直仰头一通轻笑,道:“旁门左道陆修静,清风斩又能如何?你可知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下的无声之雷吗?哈哈,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贫道即是黄天孙大圣,那也是天秀,也是大秀,也是圣秀!似尔等跳梁小丑,要么重归贫道五斗米道门下为妙。要是贫道高兴了,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州郡青云道长有空缺,贫道也让你镇守一郡!”

“……”

正当孙秀与陆修静隔空骂战之际,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已然杀气腾腾的起身,盯紧一众越女剑。

第522章 陆修静出清风斩

陈旭嫦四人盯紧刘文之与释远,是以四敌二之势;陈静与陆修静盯紧孙秀,是以二敌一之势。

至于其他五斗米道道士,又未摆出天罡地煞阵。虽然人多,只要敢近身十步之内,必定剑气伺候。

孙秀与陆修静一通对骂,谁也没能说服谁,最后都是徒费口舌。

陈静越女剑一斜,趁陆修静与孙秀稍停之际,极速打断话茬子,厉声又道:“孙秀,你听着,在下此行是为取你性命而来,为绿珠报仇雪恨;为幽嫣谷墨家已亡的诸位大侠报仇雪恨;为葛道长报仇雪恨;为万千无辜亡者报仇雪恨,……”

孙秀止住与陆修静的对骂,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轻蔑道:“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女侠!方今天下,成王败寇!谁赢谁有理,只要赢得有理,一切如花香扑鼻,此亦是道法自然。亦是天道,亦是大道!”

“老子《道德经》有言: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江湖中说的没错:富贵险中求,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多少人生来就是王侯将相?身居高位者谁又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

“况且,贫道比那一些冠冕堂皇的上九流高贵多了,那一些上九流鼠辈专使下九流的手段。司马昭路人之心,下九流不下九流?‘司马大王’顶牛之心,下九流不下九流?”

“方今天下,贫道所领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这也是当年天子恩赐,贫道上承天恩、下安万民,自当千秋万代。这一些年来,自是花香扑鼻。五斗米道已然飘香万里,真香,真香啊!”

“……”

又当孙秀得意至极之际,一众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举过头顶,止步疾呼道:“黄天孙大圣寿与天齐,五斗米道,香!五斗米道,真香!……”

陈静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与陈旭嫦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倘若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与无声之雷一同袭来,确实万分棘手。

“笑话,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在下相信,你这与‘挟天子以令诸侯’没什么不同!以一之私,祸害天下,该当命丧于越女剑下!”

陈静铮铮一言,“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时刺中了曹小强的痛处。

曹小强一时埋头之际,又不得不盯紧刘文之与释远。如今大敌当前,不容分心去思量陈年旧事。

“贫道一己之私,那又怎么了?那又怎么了?要是没有贫道的一己之私,只怕如今孟婆江南晋国,已经变成了江南王家人的鼠窝,……”

孙秀极其轻蔑而又得意一言,连带又刺中了王虎之的痛处。

毕竟,当年王敦两次领军杀入建康城中,这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永远也洗不去的污点。

况且,当时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确实也纵容了王敦,也是永远都洗不去的又一处污点。

都道:家丑不可外扬。

如今,孙秀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人短处,这时候比掉了一只胳膊、折了一条大腿还更难受!

此时此刻,王虎之在众目睽睽之下觉得生不如死,愧疚至极更是无地自容。要是眼前有一个洞,一定要把头埋进去;要是能一剑杀了孙秀,早就一剑封喉了孙秀。

只可惜,无声之雷大名贯耳,即使夏侯兰能使岁月无情剑,也没能逃过孙秀这一技道法。况且,眼下还使不出此剑招该有的威力来。

这一些年来,江南王家人虽有奋发图强之心,但只要五斗米道还在、孙秀还在,永远都抬不起头。

故而,王虎之不敢正视孙秀,只得盯紧刘文之与释远。

陈静又不得不解围道:“孙秀,休说他人长短。江南王家人有此一劫,五斗米道也该当有此一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如今,在下不但要为一众无辜亡死者报仇雪恨,还要灭了五斗米道,以正道家之名!”

“……”

陆修静点头不止,紧接着“道法自然”轻摇三次,径直又极速收好折扇,之后拔出长剑,附和道:“纯依香儿女侠,说的好极了!贫道与你共进退,先杀了孙秀!”

孙秀仰头一通轻笑,径直轻蔑着一众人等,旋即青色道袍一扬,一众五斗米道道士攻杀上前。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无数朵昙花一现,落地就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只要近身越女剑十步之内,全被曹小强与乌图木背着着背、使出的一式又一式剑气杀得前仰后翻,死伤无数。

孙秀见状却是纹丝不动!

刘文之与释远见状,旋即疾呼一声“天地无法无天”,夜色中一闪浓烟骤起,又隐去了各自身形。

与此同时,陈旭嫦极速与王虎之背靠着背;陈静极速与陆修静背靠着背,除了盯紧孙秀之外,还得防着刘文之与释远背后捅人刀子。

孙秀未动,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虽有伤亡,但是也没有一分溃败之势。那不用说,孙秀是要明处杀人,刘文之与释远是要暗处杀人。

大敌当前一明一暗,确实不容大意走神。倘若一个不留神,不是丧命,那就是灰飞烟灭于无形!

噗嗤、咔嚓,……

曹小强身前中了二剑,乌图木极速一式抹剑剑气而下,却没有哀嚎,也没有斑驳的血迹落地。

王虎之身前又中了二剑,陈旭嫦接着一式云剑剑气,依然没有哀嚎,依然也没有斑驳的血迹落地。

陈静与陆修静不得不移步,紧接着与陈旭嫦、曹小强凑成掎角之势,目光依然落在孙秀身上。

紧接着,乌图木中了两剑,曹小强眼疾手快之间,反手又是一式平剑剑气,不远处依然没有哀嚎,依然也没有斑驳的血迹落地。

之后,王虎之胸前又中了两剑,陈旭嫦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还是没有哀嚎,还有没有斑驳的血迹落地。

陆修静一时无语至极,轻声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看,贫道又看不见刘文之与释远,清风斩毫无用武之地啊!不如,先斩了孙秀!”

陆修静不等陈静开口,长剑一斜,二指凌空向上一滑,紧接着一通念念有词,轻声又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话音刚落,长剑一闪白光如风一旋,从左而右、从右而左,剑光所过之处,斩过街道阁楼、斩过大红灯笼、斩过一众五斗米道道士。

“嗷嗷、嗷嗷、嗷嗷,……”

远近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像林中落叶、花中碟儿,飘悠落地。

骤起一阵急过一阵的哀嚎,比得过八抬棺材的哀嚎声,“咚咚”倒地又像极了夏日午后落地的雹子。

此时此刻,刘文之与释远一时没有继续在暗处出剑伤人。

但是,陆修静长剑使出的那一闪白光明明从左而右、从右而左,来回斩过孙秀居然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

又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清风斩一出,只斩世间修道之人,本就是道家嫡传上清派清理门户的一技独门道法!

陆修静一脸尴尬至极,径直长剑回手一扬,来回张望之际,急切又道:“贫道想不通!口诀心法不会有错;出剑招式也没有错;贫道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也没有错!清风斩为何就斩杀不了孙秀!……”

一众人等也是大吃一惊。

陈静见葛洪使过清风斩,看眼下这一副光景,完全没有道理!

孙秀得意至极,青色道袍极速一扬,后背两把天师剑安然不动,好似不想拔剑出招使任何道法。

“哈哈,哈哈,哈哈!清风斩,什么清风斩,无非浪得虚名,是欺骗世人的一套把戏!眼下如何,眼下又如何?奈何不得贫道吧!贫道敢自称黄天孙大圣,那就是天秀,就是大秀,就是圣秀!”

“江湖在手,天下我有!五斗米道一统天下,自是千秋万代!五斗米道,香;五斗米道,真香啊!……”

“……”

陈静思索之间,轻声问道:“陆道长,在下听葛道长说过,除他一人之外,上清派顶上三道余者二道不太算上清派弟子,是不是陆道长所修道法有缺失?又或者不净?”

陆修静闻声眉头一皱,旋即轻声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信他的无稽之谈?那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老顽固一个,又不懂变通。终于把自己玩死了吧!道本源于天,你见过一成不变的天吗?天,不但有白夜之分,还有四时之别,有时候还会有晴天霹雳、六月飞雪。这才是真正的‘道法自然’,……”

正当陈静一时无言以对之际,孙秀张狂至极的声声嘲笑,就如万箭齐发刺破了王虎之的耳朵。

王虎之极速抬头张望之际,一时计上心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让孙秀乐极生悲一回。

紧接着,长剑斜刺使出岁月无情剑,第三式,万里江山出红杏。

第523章 王虎之一剑解围

王虎之斜刺的这一式剑气,一剑穿心从孙秀的前胸而入、后背而出,骤起一绺三尺昙花,在夜色中一闪,像极了一支出墙的红杏!

孙秀先是一脸惊悚,紧接着面色土灰又回手一捂,双手已然血迹斑驳,震天大呼道:“贫道不会死,贫道不会死,贫道不会死的!……”

孙秀怒目圆睁的一双眼睛,只是盯紧双手,先跌跌撞撞的退后了两步,而后还是不想拔出天师剑使任何道法还击王虎之的样子。

孙秀这一阵震天疾呼,旋即惊愕了一众人等,远近的五斗米道道士居然不可思议的退后了数步。

陈静与陆修静也是大吃一惊,清风斩斩不死的孙秀,居然被王虎之一剑穿心了,确实令人费解!

正当两人左右张望之际,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盯住孙秀,就怕孙秀一时恼怒而破罐子破摔,一式接着一式无声之雷凌空疾下,眼下这一众人等都将烟消云散于无形。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状也是大吃一惊,除了觉得不可思议之外,孙秀被一剑穿心,终归必死无疑!

只不过,眼下的孙秀就似一头被刺伤而又激怒了的野兽,要是无声之雷发起狂来,又或者失去了理智乱使道法,更加不容人左右。

在孙秀倒地之前,除了要防刘文之与释远再一次背后捅人刀子之外,还得防着不被无声之雷击中。

陈旭嫦一惊,心底里除了喜悦之外,更为王虎之的处境担忧。

毕竟,要是一技无声之雷突然袭来,连自己也不能幸免;更要极其警觉刘文之与释远为孙秀报仇,背后捅人刀子来取王虎之的性命。

旋即,越女剑来回张驰之间,轻声又道:“少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正当其时,又正得其妙。眼下不可大意,还得万分小心!”

王虎之闻言士气高涨,虽然伤痕累累,双颊骤起八分喜色,江南王家人这么多年来所受五斗米道的窝囊气,就在这一剑穿心之后,即是扬眉吐气,也是一雪前耻。

“谷主,能为江南王家之名一雪前耻,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少主,话虽如此。留得有用之身,方能更雪前耻,小心为上!”

“……”

王虎之闻言自是甜在心头,喜在眉梢。这么多年来,压抑在江南王家人心中的晦气,顷刻之间一扫而光,振兴老王镖局也指日可待!

王虎之见孙秀狰狞着双颊而又极其失魂落魄的样子,滴血的双手在眼前来回张望了好几通,与此同时只在心里默默念叨道:倒下,倒下,快倒下,快快倒下,……

突然,孙秀两眼圆睁泛鱼白、双腿失力一蹬,又一副呼吸急促的样子,紧接着吃力的张合嘴唇,右手往王虎之这边招来,支支吾吾又道:“贫道是天秀,……是大秀,……是圣秀,……不会死。……贫道,……不会死。……不会,……死。……”

扑通!

孙秀就这样轰然倒地了!

没有拔天师剑,也没有使任何道法,自然就没有再见无声之雷。

孙秀,就这样死了?!

正当一众人等大吃一惊又莫名其妙之际,还活着的五斗米道道士更往后退去了数步,骤起一通疾呼道:“黄天孙大圣,圣驾归天了!”

“黄天孙大圣,圣驾归天了!”

“黄天孙大圣,圣驾归天了!”

“……”

声声渐哀怨,如浪卷入耳。

于这一众突然逃去的五斗米道道士说来,眼前惨状,确实就是晴天霹雳;于御敌的一众人等说来,无疑又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虽然原本杀气腾腾的这一众活着的五斗米道道士全部逃去了,但是还得防着隐形的刘文之与释远。

毕竟,王虎之能出其不意杀了孙秀,刘文之与释远也同样能出其不意背后捅人刀子伤亡任何一人。

夜光瑟瑟,凉风习习。

远近八抬棺材出城的哀嚎声渐行渐远,郡城中一时陷入了死寂,在佛笑楼里、外,也是一样死寂。

又过了好一阵子,除了一众人等极其警觉的呼吸声之外,也没见刘文之与释远再出剑伤一个人。

“老吴诶,老吴诶,喵,……”

突然,一只大黑猫从远处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全当这一众人等不存在,径直又大摇大摆的远去。

“老吴诶,老吴诶,喵,……”

大黑猫渐行渐远,陈静率先收起了警觉的心神,紧接着长舒一口气道:“刘文之与释远,又逃了!”

一众人等这才收起了警觉的心神,之后如巨石落地一通长叹,曹小强道:“心弦,都快绷断了!”

一众人等各自收剑入鞘,往孙秀倒地之处缓缓围了上去。

佛笑楼内骤起一阵欢笑,径直疾呼又道:“那个谁,那个谁,愿赌服输,愿赌服输!真好,又得一日酒钱,酒中江湖、一饮而尽。……”

“好,好,好极了!虽然又赌输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痛快!酒中江湖、一饮而尽。……”

“孙秀这一亡,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必定改天换地!为全新的世道,五石散兑酒一壶,干!……”

“……”

一应食客五石散兑酒又一次“咕噜、咕噜”下肚,谢灵运左、右手急忙止住了掐算,摇头一声长叹。

“哎,……”

八抬棺材的哀嚎声已经听不见了,又从远处传来好似一阵千军万马的呼啸声,极速奔出了郡城外。

一众人等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别事,径直立在孙秀五步之外。

王虎之又跌跌撞撞上前三步,重重一踢孙秀,张口大骂道:“你这个该死的斜门歪道,想不到也有今天?江南王家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老王镖局之名,当兴!……”

嘭、咻!

王虎之就这重重一踢,虽然踢的是孙秀右腿,但是右边那一把天师剑借力弹出了一尺,除了王虎之外,一众人等又是大吃一惊。

弹出的这一把剑,外形酷似天师剑,但里子就不是天师剑,与一般五斗米道道士使的长剑无二!

陈旭嫦见状也是大吃一惊,与天师剑交手数次,不是第一次见,紧接着越女剑剑鞘顺势极速一滑,又拖出了左边那一把天师剑。

结果,与方才右边那一把天师剑也是一个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孙秀在南山郡中,伤重而亡?找来的一个假孙秀?难怪,刘文之与释远溜得那么快,他们才是真正的鼠辈!”

“如此说来,孙秀,真的死了?要是孙秀真的死了,大破五斗米道指日可待,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少主,你这一剑,出手还真是时候,要是还防着假孙秀的无声之雷,必定会被刘文之与释远牵着鼻子走,徒添更多无谓的伤亡!”

“……”

陈旭嫦这一番话,王虎之听在耳里、入在心里,自然是万般不愿意,紧接着骤起一阵五味杂陈。

一个个酸的、苦的、辣的、腥的、涩的滋味,而后又突然消失了一个个滋味,好似顷刻之间就生了一场不治的大病,口淡如白水。

王虎之原本还以为,方才杀了真孙秀,能雪江南王家的前耻。可扬眉吐气之势意犹未尽,突然就变成杀死了一个假孙秀!杀假孙秀与杀真孙秀,可有天壤之别。

不过,看刚才那一副只文斗不武斗的样子,兴许还真就是心虚。即是假孙秀,自然就不能被清风斩斩杀,自然使不了无声之雷。

只是,岁月无情剑居然杀的是假孙秀,好气,真的是好气人!

王虎之一时急火攻心,一股咸湿极速涌上咽喉,一口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眼下,与曹小强、乌图木比起来,就数王虎之剑伤最重。

嘭!

王虎之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少主,少主,少主,……”

“少主,少主,……”

“少主,挺住,要挺住,……”

正当一众人等一通疾呼之间,曹小强与乌图木拖着伤口,急忙驾起王虎之,往佛笑楼中疾步奔去。

陈静沉思之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多看了一眼假孙秀,极速蹲下,拔过假孙秀的下巴,揭起了一层面皮,吃惊道:“易容术!”

果然,是假孙秀无疑!

那么,孙秀究竟有没有死?一时还无从得知,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这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陆修静瞥了一眼假孙秀,“道法自然”轻摇三回,轻蔑又道:“还说什么天秀、大秀、圣秀。以贫道看来,这一出秀,全是作死之秀!贫道才是一枝独秀,哈哈!”

陈静越女剑一斜,极速起身追上一众人等,急切又道:“宋掌柜,宋掌柜,佛笑楼远近可有好一些的郎中,得尽快治好了王虎之,……”

陈静料想着:司马良已亡、假孙秀已死、刘文之与释远又逃,必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前夜!

宋定伯还是慈颜一笑,三步上前迎入道:“佛笑楼远近闻名的郎中确实也不少。不过,老朽也略懂一些医术。先领去后堂,……”

第524章 谢灵运高论侠道

曹小强与乌图木架着王虎之在一个跑堂伙计领路下,极速奔去了佛笑楼后堂;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又大踏步紧随其后。

宋定伯旋即转身,慈颜一笑,又道:“两位女侠,男女有别。就此留步,有陆道长在一旁,足矣!”

陈静与陈旭嫦不得不转身,先是越女剑一斜,在谢灵运左右各自坐下,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息。

既然,宋定伯又懂医术,想来王虎之一定性命无忧,想来曹小强与乌图木一样也会药到伤愈。

如此,得遇多能的宋定伯,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陈静左右寻思之间,又见一脸阴云的谢灵运,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道:“谢氏神算子,方才所算大凶之兆,想必这才刚刚开始吧!”

“纯依香儿女侠所言极是。大凶之兆,确实才刚刚开始,俗世苍生原本就是一场浩劫,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将丢了无辜的性命!”

“生而为人,最后穷其一生,又怎一个‘苦’字了得,又有几多人能熬过了苦,最后又尝到了甜呢?……”

“纯依香儿女侠一言,尽得佛家中言:众生皆苦。诸位大侠,就似临世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舍一己之身而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不愧为一个‘侠’字,实在佩服,……”

陈静眼前一亮,看来这一个谢灵运确实并非等闲之辈,旋即绕开话茬子,又道:“那依谢氏神算子之言,何为‘侠’?又何为‘侠’道?……”

谢灵运见势如此,也不客气,径直脱口而出道:“心善者为侠,与佛性相通。侠道,即是佛道。侠道舍己救人,佛道舍己度人。”

“侠者,一人一夹,本就是在夹道处逢生为他人,自是孤胆英雄;佛者,一人一弗,又是以一己之力绳之矫枉,也都是孤胆英雄。”

“无论侠道与佛道,都离不开这一个‘道’字。于道家嫡传弟子而言,即是‘上善若水’;于幽嫣谷墨家弟子而言,即是秉承‘天志’;于佛门弟子而言,即是‘善哉、善哉’!”

“心若不善,又如何心怀天下为国为民,无非似孙秀那般,从一己之力变为一己之私,成不了侠道,反成为祸害天下的旁门左道!”

“纯依香儿女侠,依你看来,这样说得可对?这样说得可好?……”

陈静自是点头不语,正如谢灵运所言,心若不善者,又如何能成其为世间的‘侠’、‘佛’、‘道’?无非只是逞强欺弱的莽夫或者地痞恶霸。

陈旭嫦一时没有心思去关心侠道与佛道,只是急切追问道:“既然谢氏神算子如此之能,劳烦大驾,就算一算孙秀究竟死了没有?”

佛笑楼中一应食客全部安静下来,先骤起一个声音道:“孙秀不是被老王镖局少主一剑杀死了吗?”

“是啊,是啊,老王镖局少主那一剑,出其不意,真是痛快!大慰此生!让我等也大开眼界,……”

“孙秀已亡,那不是明摆着的事?要是‘司马大王’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如此一来,‘司马大王’顶牛之心,更加有恃无恐,……”

“哎,孙秀啊孙秀,要你是一壶五石散兑酒,恨不得一口入肚喝下去,然后一时半会就拉出来,……”

“……”

陈旭嫦不与一应食客争辩,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又如实告知,镇定道:“死的那一个,有易容术!根本不是道家中人,也不会使道法!连两把天师剑,都是假的!”

毕竟,要不与这一应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食客说明白,只怕一个个在五石散兑酒兴头上,一时更加说不清、道不明,反倒不美。

一应食客闻言大吃一惊,旋即又嚷嚷道:“那个谁,那个谁,刚才赌一日酒钱,不算数,不算输。既然死的是假孙秀,那就不算,……”

“无论真孙秀,又或是假孙秀,孙秀在外面已经死过了一次,那就是痛快!这么多年来,这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难道,你输不起一日的酒钱?要是输不起,我赔你两日的酒钱,就买这一次痛快,……”

“诶,诶,诶。你们都怎么说话的?都是喝五石散兑酒的人,又如何能少那一日的酒钱?莫说一日,就是十日、百日。那也输得起,无论真孙秀也好,假孙秀也罢。你都能痛快,难道诸位就不痛快?……”

“好了,好了,别吵了!反正,都见孙秀死过一次了。酒中江湖,一饮而尽!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啊,……”

“……”

一应食客又先“咕噜、咕噜”的满饮一壶五石散兑酒,径直又各自吃着盘中食、鼎中汤、碗中羹,……

一应食客无视了陈旭嫦三人,陈旭嫦三人也无视了这一应食客,陈旭嫦只等谢灵运一句准话。

毕竟,遥想在桃花源青石苔藓墙外,那一路斑驳的血迹,即使孙秀没有丧命,必定也伤得不轻。

要是孙秀没有伤亡,又为何要派一个假孙秀前来!确实很着迷!

谢灵运长叹了一口气息,轻声道:“谷主,明摆着的事,还需要掐指一算吗?原本该在‘司马大王’的算计之内,也在孙秀将计就计之中。”

“计中有计,计中各有欺骗!要是孙秀真的亡了,刘文之与释远,难道就不想争黄天孙大圣之位?”

“孙秀要是真亡了,五斗米道难道就不会出黄天刘大圣?又或者黄天释远大圣?不,释远本姓拓拔,应该是黄天拓拔大圣!”

“……”

陈静笑而不语,陈旭嫦一时如释重负,长叹一声,二指一扬,似有大悟道:“原来,谢氏神算子之法是这么一回事啊!总算明白了,佩服!佩服,实在佩服啊!……”

陈旭嫦原本就听说行走江湖的那一些神算之辈,大多为察颜观色的高手,一路骗吃骗喝无所不能。

不过,似谢灵运这般,除了察颜观色之外,还外加进去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诗书韬略,从细微处着手,想不成神算子都难!

陈旭嫦也不多说一字半句,既然孙秀未死,如今又派一个假孙秀前来,这其中一定又有一场阴谋!

既然又有一场阴谋,自然就是谢灵运方才所说的大凶之兆,也是陈静所说的大凶之兆才刚刚开始。

陈旭嫦二指先指陈静,之后又指谢灵运,大悟道:“你们,你们,原来你们一个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高,高,一个个都是高人!”

陈静与谢灵运先是相视一笑,而后各自又与陈旭嫦相视一笑。

陈旭嫦急忙止住笑脸,急切又道:“静静,你说,既然我等还在这一盘棋局中,眼下又当如何?”

陈静微微一笑,缓缓又道:“既然,你我都还处在这一盘棋局中,也都是棋子。不管接下来有什么阴谋,得先保棋子安然无恙!只要一个个棋子都在,阴谋自可大破!”

陈旭嫦自是点头,紧接着附和又道:“静静言之有理。但愿宋掌柜妙手回春,少主能早一刻醒来;强强与木木也能尽快伤愈。不然,要是有碍使剑,反倒于大局不利。”

谢灵运左、右手正打算再一次习惯的掐算一回,径直仰头一通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明人不说暗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少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大碍的!”

陈旭嫦微微点头,紧接着缓缓又道:“既然,谢氏神算子如此看好少主,那就是我一个人多虑了!”

谢灵运一时点头不语。

虽然夜色渐深,对于这一应“无家可归”的食客,全然没有要离开佛笑楼的意思,只要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正好醉生梦死,梦中应有尽有。

又过了好一阵子,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数回,疾步奔进内堂,紧接着仰头一通大笑道:“宋掌柜,真是一个高人!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妙手回春,真是无人能及!”

陆修静面带八分喜色,陈旭嫦三人旋即也骤起八分喜色。

“陆道长,眼下,少主醒了吗?还有强强、木木伤愈了吗?”

“回谷主,少主一时半会应该就会醒过来。至于,曹大侠与乌图木大侠,有宋掌柜的灵丹妙药,外敷内服,很快也会伤愈了,……”

陈旭嫦三人心中高悬的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双颊又添加了两分喜色,一个个面容十分喜人。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佛笑楼远处的街角口,跌跌撞撞的奔来了一个血迹斑斑的明光铠军士。

紧接着,腰刀一旋铮铮入地一尺,长跪佛笑楼前,疾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诸位大侠,诸位大侠,一定要解东山郡万民、建康城万民危难啊!”

一众人等闻声大吃一惊,陈静与陈旭嫦仗剑率先奔出了佛笑楼,透过夜下的大红灯笼,来者正是荡寇将军陆宽和。

第525章 司马大王真顶牛

陈旭嫦见状眉头深锁,方才听司马良说陆宽和“有违军令”被司马让军杖了二十。眼下看来,那里像是军杖二十,明明就是受了大刑。

腰刀与明光铠上干瘪的斑驳血迹,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是谁的。

但是,双颊上一条条被鞭笞的痕迹以及额头上烙下的一块巴掌大的印子,越见司马让毫无人性。

陆宽和一脸焦躁,还有许些惊慌失措,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细眼看来,又超越了一身苦楚的伤痛,自是心怀他人之辈。

陈旭嫦又瞅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急切道:“荡寇将军,不要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话短说!”

陆宽和长吸一口凉气,一时半会也顾不得自身伤痛,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啊!‘司马大王’先令郡城中亡者之家连夜下葬,不然灭族;又得知孙秀新亡后,趁夜领军,往建康城中杀去了!眼下‘司马大王’顶牛之心,木已成舟!”

正当陈旭嫦大吃一惊之际,陆修静与谢灵运疾步奔到身后,闻言皆是摇头叹气,果然是大凶之兆。

回头一看,司马让所布之局一目了然,细想来更是歹毒至极。

先借东山郡五斗米道之手,缠着这一众人等,进退不能;故意大开杀戒,以寒郡城中大户之心,接着又令连夜下葬使郡中大户奔波于家事,无法分身来与司马让作对。

司马良被当成了一颗弃子;大概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必定也受了司马让军令,使其请五斗米顶上三道又来缠住这一众人等,无论谁胜负,于司马让来说,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不在建康城中,“司马大王”顶牛之心,胜算至少又高到了八成。

要是没有无声之雷在旁,又没有天罡地煞阵的建康城,于司马让大军来说,无非就是摧枯拉朽。

司马让被尊为“司马大王”,建康城中的司马家人必定里应外合。比起来,司马让像极了王敦第二。

不过,对于假孙秀这一出,使的这一招确实也非同凡响。

看样子,方才刘文之与释远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后隐形,背后捅人刀子的优势,并没有暗地里要一剑封喉置这一众人等为死地,只是把这一众人等当成了治服司马让的一把锋利刀子,走了一次过场。

果然,计中各有歹毒之计、各有欺骗,诚如谢灵运方才所言。

要是以谢氏神算子之法看来,谢灵运已然继承了谢安平生所学,眼下足可为一国的宰相。

陈静急切道:“荡寇将军,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人在何处?”

陆宽和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纯依香儿女侠,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随‘司马大王’大军一道,杀进建康城中去了。诸位大侠,国有倒悬之急、民有垒卵之危,不可不出手,斩其罪首,顷刻破局!”

陈静自是眼前一亮,长叹一口气息,缓缓又道:“荡寇将军,你倒是一个明白人。前番舍命相助,今番又来报信,实在难能可贵。”

“在下就与你明说了吧。死的这一个是假孙秀。不出意外,真孙秀必定在建康城中侯着司马让。”

“司马让会不会被一技无声之雷灰飞烟灭,那就全看他的造化了。眼下,老王镖局少主伤重还未醒过来,一时半会还不能动身。”

“……”

陆宽和闻言心弦松了三分,旋即长叹一声“哦”,两眼突然泛白,明光铠、腰刀、地砖撞击声骤起,轰然倒地,荡起一圈三尺高的尘灰,紧接着四散去了十步之外。

谢灵运急忙蹲下身去,极速探了一回鼻息,紧接着把了一回脉,急切道:“气息游离、脉象渐弱,必定伤重,伤重,伤重啊!”

陈静急切道:“既然宋掌柜又懂医术,眼下就先劳烦二位高人了!”

陆修静应承道:“纯依香儿女侠之令,贫道愿助一臂之力!”

言毕,陆修静折扇极速斜插后背领口,拉起陆宽和一只手臂,在明光铠“哐当”的撞击声中,与谢灵运一左一右,往佛笑楼后堂奔去。

陈旭嫦捉起陆宽和那一把血迹斑驳的腰刀,刀锋上已经卷起了一排齿牙一般的口子,在来佛笑楼的路上,一定经历了一场恶战。

“静静,此局又当如何?”

“嫦嫦,言下之局。正如荡寇将军之言:斩其罪首,顷刻破局。待少主醒来,再说后话、再寻后计。”

“好,就依静静!待少主醒来,也顾不得他伤重不伤重,一起先去建康城中寻南宫崎,……”

“嫦嫦,事到如今。都没见南宫崎飞鸽传书与你,待入了建康城,还得万分小心从事才是,……”

“这个南宫崎也真是的,待见到了他,得好生责问一番,都过了这么多天,也没见捎一次书信,……”

“……”

就在这一个时候,曹小强与乌图木从后堂奔了出来,一脸春光笑意,左臂一旋、右臂一转,又扭了一回老腰,道:“宋掌柜真是神人一个,真是神人一个啊!外敷内服这一刻,伤口虽然未愈合,全然感觉不到一点疼痛,还身轻如燕!”

“是啊,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一个宋掌柜啊,妙手回春堪比华佗在世。哈哈,……”

“……”

陈静与陈旭嫦见曹小强二人大好如此,各自只是微微一笑。

醉酒中的一应食客,又嚷嚷着道:“诸位,诸位,谁还愿意再赌一次?如今‘司马大王’顶牛之心,就以一个月为期,赌‘司马大王’的胜败,谁输了出一月的酒钱!谁来?”

“哟嚯?还一月?你也太高看‘司马大王’了吧?你可知,建康城中还有无声之雷,此地还有一众高手。就以七天为期,赌一个月的酒钱!”

“言之有理,就以七天为期。只要‘司马大王’七天之内,性命还在,就算‘司马大王’赢。如何?赌佛笑楼中一月的酒钱,谁来?谁来?……”

“我来,我来,我来,我赌‘司马大王’功成名就,顶牛成功!……”

“去,去,去你的!我就赌‘司马大王’顶牛不成,反被牛踩!……”

“好。酒中江湖、一饮而尽!好酒,真是世间难得的好酒!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

“……”

骤起一阵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紧接着“咕噜、咕噜”下肚,各自又长叹一声“啊”,又无视了一众人等,举起筷子吃着残羹冷炙。

陈静无可奈何一笑,道:“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如今五石散兑酒横行。将来世人,都不沉醉五石散兑酒了,兴许天下就太平了。”

陈旭嫦附和也道:“静静所言极是。方今天底下,十之**的人也都郁郁不得志,又无出头之日。黑压压的看不到希望,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都说五石散兑酒让世人堕落,也说五石散兑酒害苦了无数世人,要是没有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谁又会沉溺于这一个玩意儿?”

“五石散兑酒的出现,终归还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啊!天下太平之日,五石散兑酒必定销声匿迹!”

“……”

曹小强与乌图木在一旁点头不语,先看了一眼一应食客,又看了一眼佛笑楼外的天色,要是天明就是天下太平,如今黑压压的夜,就似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

天,总会要亮的!

黑夜,总是会过去的!

曹小强沉思之间,又在左右张望之后,轻声又道:“谷主、纯依香儿女侠,眼下‘司马大王’不在东山郡郡城中,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陈旭嫦先摇了一摇头,接着轻声又道:“强强,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亲若一家人,又如何能弃少主而去?方才与静静商议好了,待少主醒来,即刻启程去寻南宫崎!”

曹小强与乌图木点头不语。有了宋掌柜的灵丹妙药与医术,只要多一个人,自然也会多出一分力。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虎之衣裳不整的从后堂奔了出来,手中长剑左劈右砍之间,怒目圆睁又厉声大喝道:“我要杀了真孙秀,我要杀了真孙秀,我要杀了真孙秀,……”

哐当、劈啪、稀里哗啦,……

杯盏碎了、桌台塌了、一应器物顺势而下,碎成了一堆渣滓。

与此同时,陆修静与谢灵运神色慌张的追了出来,曹小强与乌图木见状又极速围了上去,……

嘭!

陆修静在王虎之耳后穴极速一击,王虎之顷刻就像一团乱麻瘫软了下去,紧接着“扑通”一声,在内堂过道上摆出了一个“大”字。

陆修静无可奈何一笑,道:“少主奋发图强之心过甚,只怕还要一时半会才会醒来了!”

陈静淡淡道:“无妨,再等少主醒来。‘司马大王’要顶牛,就先让他顶一会儿,眼下这牛不好顶!”

第526章 七马同离佛笑楼

一众人等骤起一阵轻笑,紧接着四人架起王虎之就往后堂奔去。

过了好一会儿,曹小强与乌图木率先奔了出来;又过了好一会儿,陆修静与谢灵运才奔了出来。

佛笑楼内通明如昼,沉溺于五石散兑酒的一应食客,大多趴在各自桌台前,又沉溺于“醉后万般有”、“梦送黄金楼”的世界里。

只有少许海量的食客,迷离着眼神与四散着醉意,要是再喝一壶五石散兑酒,必定也将沉溺于“醉后万般有”、“梦送黄金楼”的世界里。

陈静一众六人,继续守在佛笑楼门口的那一方桌台前。

去天井阁楼上房歇息?那是不可能去天井阁楼上房歇息的!

都是行走江湖之辈,向来风餐露宿惯了,一个个微闭而养神的双眼,只等宋定伯再一次踏入内堂。

佛笑楼外的夜色渐渐深沉、天光渐渐阴暗、气息渐渐冰凉。

没有一个皂衣差役敢来与司马良收尸;也不会有五斗米道来与假孙秀收尸;命丧清风斩下的五斗米道道士,自然更没有人来收尸。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又再过去了好一会儿,更夫又打过了几通更鼓,最后在头遍鸡鸣之际,宋定伯才与一众伙计才踏入内堂来。

陈静率先警觉的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急切问道:“宋掌柜,荡寇将军怎么样了?少主又怎么样了?”

虽然宋定伯还是慈颜一笑,但是此刻的慈颜中确实夹带着三分冰冷,仰头轻声道:“纯依香儿女侠,荡寇将军受了外伤、又受了内伤,假以时日方能痊愈。不过,一时半会也无大碍,只要有老朽的灵丹妙药在,保管他无性命之忧!”

“至于少主嘛,要是第一次醒来之后没有那一通折腾,伤愈会快得多。只是有了方才那一通折腾,太过于奋发图强,致使心脉紊乱,要不加静心控制心神,以习武之人说来,小心走火入魔。最后,……哎,……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

“……”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陈旭嫦急切道:“宋掌柜,既然你医术如此高明,如何不全力救一救少主呢?少主,那可是老王镖局的希望啊!”

宋定伯一时收起了慈颜,面无表情道:“谷主,世间的内伤、外伤者,只要在断气身凉之前,老朽确实也有一些法子使其多活年月。”

“不过,少主发奋图强之心甚急,外冷而内热,触景伤心,一己之力往往会生一己之害。心病还需心药来医,心药求己不能求人啊!”

“心病,即是心魔。还得少主自家释怀才是,唯一一法,只有心静才成!不然,即使日日煎服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如此猛药之下,更是雪上加霜,百害而无一利,……”

“……”

宋定伯右手一扬,散去了一众伙计,径直又去柜台前忙活着。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急促的算盘珠子声声入耳,如大小珍珠落铜盘,重重击打去了这一众六人心底之内,数百尺之远。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好一阵子,这才自言自语道:“这可得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缓缓又道:“世间心静之法,看来只有修佛、悟道了。不过,当今天下,佛门圣地也不清净。唯有道家,唯一只有清净的道家嫡传上清派了。”

陈旭嫦好似听出了弦外之音,旋即轻轻一笑道:“咦,莫不是佛笑楼要收少主为跑堂的伙计?又或者陆道长要收一个小跟班?……”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打趣道:“谷主,此言差矣!少主奋发图强之心过甚,这就好比:强按牛头不喝水。不是佛笑楼想收伙计就能成,也不是贫道想收小跟班就能成事。即使缘分天定,那也得等到缘分到来之时,这就是‘道法自然’。”

陈旭嫦也不与陆修静争论一字半句,淡淡只道:“待少主醒来,我等要即刻启程。要在佛笑楼中当跑堂的伙计,看来没机会了;只要孙秀还活着,陆道长怕也收不了少主当小跟班。嘤嘤嘤,嘤嘤嘤,……”

一众人等无言,不远处的鸡鸣又一次此起彼伏,天色快大亮了。

一众人等有一些急了,就在这一个时候,陆宽和跌跌撞撞的踏进了内堂,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战事已平了吗?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天子胜败如何?……”

宋定伯一时停下了算盘珠子,径直安慰道:“荡寇将军,不要急,不要急。事,得一步一步的来。步子要是迈大了,一者过不去,二者反而会加重伤情,你可明白?”

陆宽和旋即礼毕又道:“末将多谢宋掌柜救命之恩!只是,‘司马大王’顶牛之始,无论江南王家人、江南谢家人,都不能独善其身。陆家人也难逃此劫,只是希望少一些无辜的伤亡,为陆家人不平!……”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急切又道:“陆家,又非只你一人。贫道不也与诸位大侠一道吗?这要怪,怪只怪,司马家遗风臭名昭著,遗害孟婆江南、江北万民!……”

“荡寇将军,既然司马让杀进了建康城中,你就不怕郡城中大户再一次做乱报仇雪恨吗?佛笑楼外也无人收尸,该当大有作为啊!况且,你又伤重,不宜上阵打斗!”

“……”

陆宽和抬头张望之际,看见佛笑楼外斑驳的血迹已经风干了。正如陆修静所言,确实该大有作为!既然上不得战场,善后也是善举。

旋即,抱拳道:“陆道长一枝独秀,是陆家人的骄傲!陆家人马首是瞻,末将谨听陆道长之言,这就回去寻人善后,安定郡城中人!”

陆宽和急忙捉回腰刀,与一众人等抱拳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告辞,末将告辞了,……”

陆宽和旋即转身离去,虽然步子还有一些一瘸一拐,但是并不影响离去的速度,那是急步如飞。

谢灵运悠悠又道:“识大体、明大局,心怀天下,确实世间难得之辈。他日必定飞黄腾达,不至于还是一个守城门洞的荡寇将军,……”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扭头又道:“谢氏神算子之法如此厉害?贫道今后又当如何?贫道也是陆家人呐!哈哈,哈哈,哈哈,……”

谢灵运白了一眼陆修静,轻声又道:“陆道长,你这是要让谢氏神算子之法班门弄斧吗?在下可不敢关公面前耍大刀!道家五术:山、医、命、相、卜,唯一只有道家嫡传上清派五术齐高,余者或偏或重于一术或者多术,确属旁门左道!”

陆修静只是笑而不语。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虎之长剑一斜,当成第三条腿,一点一拐的踏入了内堂,万分愧疚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让你们受惊了!”

陈旭嫦率先开口道:“少主,客气了。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亲如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宋定伯微微一抬头,瞅见王虎之脸色比昨夜光泽红润更多,急切道:“少主,心静而志远、心急而折戟,从今往后,万万不可大意!记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王虎之面有三分愧疚之色,径直又道:“宋掌柜,晚辈都记下了,都一一记下了,不愠不火,也不怒不争,这样总该行了吧?……”

宋点伯旋即点头不语。

陈旭嫦拱手拜别道:“宋掌柜,多谢关照我等。我等要急回建康城中去寻幽嫣谷墨家弟子。‘司马大王要顶牛,就先让他顶一会儿!”

宋定伯一声“咳咳”,一个伙计提出几袋包好的干粮与满沿的水袋,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江湖虽大,老朽也分不开身。愿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马到功成!”

宋定伯言未毕,佛笑楼外又两个伙计拉出了七骑高头大白马。

“咴儿、咴儿、咴儿,……”

举蹄六尺落地的一通撕裂,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坐骑。

“宋掌柜,告辞了,……”

“宋掌柜,后会有期,……”

“……”

一众人等与宋定伯抱拳之后,护着王虎之出了佛笑楼,收拾好一切,策马奔腾直往建康城东府镇。

“驾,驾,驾,……”

渐渐的,渐渐的,九尺驿道越来越宽,从建康城逃出的乡民哀嚎震天,血迹斑斑的身影随处可见。

“天煞的,连建康城都不让人活了,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

“哎,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西去孟婆郡吧!……“

“罢了,罢了,罢了!今日往西、明日往东,东来西去、西来东去,一辈子就算终了了,……”

“生而为人,不就是东看看、西瞅瞅,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也便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

眼下,逃难避祸者众多,想必建康城中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战!

第527章 南宫崎有苦难言

既然逃难避祸者如此之多,还得避实就虚,一行七人快马又加一鞭,径直往建康城东边绕行而去。

毕竟,皇宫在建康城南台城,又是九尺驿道的尽头之地。建康城东边的东府镇,不但是南宫崎所在之地,也是老王镖局所在之地。

又策马奔腾了一小阵子,一行七人已然闪过了护城河上的吊桥,之后各自牵马步行到了城门洞内。

城门洞内数百刀枪林立的明光铠军士,正在仔细的盘查一个又一个路人,但凡遇见不合心意者,便当成是司马让的同党押了下去。

城门洞内的头领一见众人,眉头一舒,径直抱拳奔来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江南王家人刚立一大功。少主如今又领着一众大侠、高人回来,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这一回是真的死定了!”

王虎之闻言自是欣喜万分,旋即仗剑还礼,急切追问道:“敢问这一位将军,不知昨夜战况如何?江南王家人谁人立得此大功?”

明光铠军士头领眉飞色舞,旋即故意放开了嗓子,道:“昨夜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居然与城内的司马家人里应外合,还真的领兵杀入了台城宫中九门外。”

“不过,斜地里,叛逆大军先被黄天孙大圣的一技无声之雷吓得半死;之后新晋的骠骑将军王豹之,又杀退了司马让领来的大军。”

“此时此刻,两军相持在台城九门外,远近的叛逆之师与勤王之师都往台城杀去了。末将奉命盘查可疑路人,少主大可安心入城。”

“……”

余者六人闻言一时如释重负,紧接着随王虎之行过了城门洞。

一众人等还没走几步,陆修静率先开口道:“少主,王豹之又是何人啊?贫道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江南王家人中,有这一号人物吗?一战而新晋骠骑将军,少有啊!……”

王虎之闻言眉头一皱,长舒了一口气息,冷冷说道:“陆道长,你说这王豹之、王虎之之名,以道家五术,还没猜出一点名堂来吗?”

陆修静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法自然”轻摇三回,缓缓道:“山中有虎、林中有豹,虎豹,虎豹,真是一对好名字。以贫道看来,莫不是王豹之是你弟弟,又或者族弟?”

王虎之一时也不与陆修静多费口舌,冷冷又道:“陆道长,你可听好了:按年岁说来,王豹之年长是兄长,我是王豹之的弟弟;按嫡庶说来,我嫡他庶。陆道长先前不曾听过,或者少有耳闻,不足为奇!”

一众人等全然明白了。难怪方才那一个军士头领大献殷勤。

都是王虎之一家子出来的人,能多奉承几句那就多奉承几句,也不是一般人都有机会奉承得上。

虽然王豹之未必知晓这一些奉承话,但是只要能奉承得上这一家子出来的人,能在酒饱茶余饭后说出来,那也是一种天大的荣幸。

世人如此,事实也是如此。

要是王豹之没有新晋骠骑将军,估计天下无几人能识;但偏偏就是在这一种紧要关头一战成名,这就是人情世故,也是人间冷暖。

又没走几步,从远处闪来了一身熟悉的玄色行头,南宫崎仗剑疾呼道:“谷主,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可终于入城了。要是再不入城,我都想出城去寻诸位了。”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正声追问道:“崎崎,都是怎么一回事?这一些天来,东山郡中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来一次飞鸽传书,又是何道理?”

“崎崎四师兄,你就说吧,给本谷主一句准话。这是信鸽被人射了下酒?还是找不着纸砚笔墨?”

“……”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极其警觉的张望之际,轻声又道:“谷主息怒,谨防隔墙有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一个地方再道长短。”

“……”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之际,好似确实有一双又一双可疑的眼睛。

王虎之先就在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过王豹之新晋骠骑将军,与江南王家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对于老王镖局少主之名而言,实权又远不及骠骑将军。

如今这是庶出之位高出了嫡出之位太多,胸腹中早就从涓涓细流变成翻滚的江流,最后又变成百丈大海浪头,重重一击心肝脾肺肾。

大概,王豹之的家传掌法尽得精髓,才在这一战中脱颖而出。要是王豹之也是嫡出,老王镖局少主之位,也当是王豹之优先。

王虎之心里骤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压抑,就似昨夜佛笑楼外的那一种天色,黑漆漆的看不见光明。

此刻,确实需要一个人好生的静一静,旋即轻声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老王镖局还需再安排一番,诸位仙踪侠影何处留?”

陈旭嫦觉得王虎之言之有理,也该回去安排周全一番,毕竟今非昔比,事态有了变化,径直轻声又道:“秦淮河流莺阁有好茶好酒。”

王虎之会意,径直把剑一扬道别,牵马与七人分道,径直去了另一条街道,又没过多久的功夫,便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南宫崎在前,领着一众人等穿街走巷,又踏过秦淮河上的几座汉白玉石桥,在一处客栈前停下。

客栈名为:流莺阁。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来回张望之间如临梦中。

从流莺阁内奔出一个锦绣华衫的少年,毕恭毕敬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里边请。我是流莺阁的掌柜,尊听吩咐,悉听招呼。”

陈静又见这一个少年有一些似曾相识之感。不过,先前所见的流莺阁掌柜已经变成了一个长者。

岁月过隙却无情,那就是一把无情的刀子。只是,一时也没有想到,彼时的流莺阁与眼下的流莺阁居然会与幽嫣谷墨家有关。

看来,这一切又是缘分天定。

南宫崎极其警觉的又环视了一眼四周,领着一众人等去了雅间。

雅间里一应陈设古色古香,窗户外的天光透过一扇分合的镂空窗户,一绺又一绺太阳在地上映出了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的梅花花瓣。

流莺阁掌柜步了进来,径直捧上了担子,之后又与南宫崎道:“姐夫,有事招呼一声,我先忙去了。”

南宫崎右手极速一扬,让其自行离去,径直又与一众人等满上热气腾腾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之后,玄色行头极速一拂,“扑通”跪于陈旭嫦身前,紧接着一脸沮丧道:“谷主小师妹,孙秀自从闯入桃花源回来之后,就派人光顾了流莺阁。幸好那小子异常机灵,没让五斗米道寻出破绽。不然,我也看不见他,你们也见不到我了!”

“谷主小师妹,大师兄慕容白、二师兄虞丘长乐、三师兄贺兰大山,只怕他们家中妻儿老小尽被五斗米道屠戮了。看来,幽嫣谷墨家弟子,命中注定都要茕茕孓立!”

“……”

曹小强与乌图木闻言自是面面相觑,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

毕竟,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的落脚之地,除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就算是孙秀潜入桃花源中,见过彼一处的流莺阁而怀疑此一处的流莺阁客栈,可是慕容白三人的妻儿老小之地,孙秀又如何得知?

突然之间,又想起初见王虎之时的无心之言,一时更为迷惑。

曹小强率先责问道:“南宫崎,有人看见你与五斗米道走得很近,是不是你出卖了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一家妻儿老小?要是我等上有高堂,你也一并出卖了不成?”

乌图木附和也道:“四师兄,你可得讲天地良心啊!你该知道师傅她老人家,对咱们亲如父母;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更是亲如同胞兄长;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你良心不会痛吗?”

陈旭嫦急忙止住了曹小强与乌图木想要继续责问,径直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愤愤下肚,长舒了一口气息,又缓了一小会儿,之后悠悠又道:“崎崎四师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里也没有外人,这是你选的地方,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南宫崎一时无从说起,紧接着长叹一声,径直又道:“谷主,两位师弟,纯依香儿女侠,陆道长,谢氏神算子,你们可得听我一言,不能被五斗米道使反间计啊!”

“谷主,弟子真没有与五斗米道道士有来往。弟子要真与五斗米道道士私下有来往,必不得好死!”

“……”

陈旭嫦一时在气头上,又愤愤的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轻声道:“崎崎四师兄,你可不能糊弄小师妹我呀,小师妹我这一个谷主,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要是没有与五斗米道私下有来往,又如何得知白白大师兄三人家小惨遭杀戮?这是何道理?”

第528章 陈旭嫦初定大计

南宫崎几次三番张口欲言,眉头紧锁,最后不再说道一字半句,低头不语之间,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道是:人言可畏。多说无益,言多必失还会让人生疑,唯有三缄其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陈旭嫦再一次愤愤不平的满饮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眼下大敌当前,空有江湖传闻,一时又无确切的证据,要是以幽嫣谷墨家的规矩重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此时此刻,左右为难势如骑虎。

曹小强一时也觉察出陈旭嫦的为难之处,眼下还得打破僵局,径直与谢灵运客气道:“世人皆信谢氏神算子之法。不如,就以谢氏神算子之法,算一算四师兄到底有没有与五斗米道私下有来往。”

“倘若有,身为幽嫣谷墨家四弟子,该当如何,自是心知肚明;倘若无,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谢氏神算子,你看,意下如何?这样一来,于情于理,谷主小师妹也算是对得住四师兄了。……”

“……”

陈静沉默不语,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一众人等的目光,全然落在谢灵运一张极其镇定的脸上。

谢灵运沉思之间,不得不极速伸出左、右手,口中一通急促的嗡嗡之语,紧接着来回掐算之间,只是炯炯有神的盯住南宫崎,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缓缓开口道:“南宫崎大侠,生而为人,能在这一个世道活着像一个人样,实属不易。活着不易,我相信你,我信你,……”

南宫崎旋即一副感激涕零之态抬头,急切道:“谢氏神算子之法,果然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陈静、陆修静、陈旭嫦三人自是心知肚明,一时半会打破了这一刻的僵局,谢灵运的缓兵之计,也只有待日后再查明其中的真相了。

曹小强与乌图木眉头一舒,径直骤起八分喜色,乌图木率先开口又道:“好,好,太好了。四师兄果然是清白的,江湖传闻还真是不足取信。想在东山郡郡城中的那一番境遇,被司马让一环扣一环的算计逼得进退不能。说不一定,关于四师兄的传闻就是孙秀的算计,……”

曹小强紧接着附和又道:“司马家人,一个个继承家族遗风。篡了我祖上江山社稷先就不说了。”

“如今,还编出一个荒唐的理由再来篡司马家的江山社稷,这可真是祖传不衰的德性!虽然,被孙秀无声之雷震住,孙秀也非善茬。”

“建康城本就是孙秀一手遮天之地,想必四师兄也落入了孙秀的算计之中。确实还得从长计议。”

“眼下,咱们不但要治服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还要诛杀孙秀为师傅她老人家、三位师兄报仇雪恨!以及万千的无辜亡者!”

“四师兄,假孙秀已经在佛笑楼前被老王镖局少主一剑杀死了。你先到建康城多有数日,可寻着孙秀的落脚之处?可不能打马虎眼!”

“……”

南宫崎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听闻曹小强与乌图木如此说来,声声入耳之后,也释怀了**分。

江湖中道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如今亲如一家人,自然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旭嫦已经平复了翻滚渐远的心情,又示意南宫崎起身说话。毕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纵容了一个坏人。身在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心中所想,要比幽嫣谷墨家弟子更为久远才是。

旋即,附和曹小强方才所说之话,拣紧要之处,重复道:“崎崎四师兄,你先到了建康城,建康城一定也是暗流涌动之地,依你打探之见,这一盘棋局走向如何?”

南宫崎正了正玄色行头,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回谷主的话。昨夜台城一战,以弟子看来,如今已如三方争雄之势。一时胜负难料!”

陈旭嫦眉头一舒,既然南宫崎先到建康城,不如就先听南宫崎一言,再与所见所闻对比一二,自然也能从细微处分辨真假与是非。

“愿闻其详!崎崎,你说,……”

南宫崎见陈旭嫦亲密如此,一时也释然了十分,径直一扫心中的郁结之气,紧接着娓娓道来。

“谷主,两位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眼下建康城势力有三。一者,以孙秀为首;二者,以司马让为首;三者,以我等为首。”

“前两者之间,有歹毒的互相算计与欺骗,想来诸位已经在东山郡郡城中领教过一者和二者了。”

“眼下,王豹之新晋骠骑将军,只怕是以江南王家人之势,压制司马让,也牵制我等。毕竟,老王镖局少主要与我等并肩作战,……”

“司马让见孙秀未亡,必定还会借我等之势,借力诛杀孙秀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再过河拆桥,……”

“总之,咱们这一众人等,大有用处,于孙秀、司马让而言,即要用、也得防,至于咱们合纵还是连横,全听谷主一人差遣为好,……”

“……”

一众人等听完南宫崎一言,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陈旭嫦身上。

毕竟,无论是纯依香儿女侠陈静,还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陆修静,又或者谢氏神算子谢灵运,一时半会总得要一个出来领头。

陈静此一行,在心里本就为助陈旭嫦一臂之力,助人又助己,大破五斗米道、诛杀孙秀是一致的。

陆修静只心服口服陈静,陈静要怎么说,那就跟着怎么做。

谢灵运沉思之间,把目光移到了陈静面纱斗笠上,一时无言。

“如今大敌当前,就依南宫崎大侠所言,只要咱们一心一意破敌,自是百战百胜。就听谷主号令。”

“贫道也听谷主号令。”

“谢家,愿听差遣,……”

陈旭嫦自是感激涕零,如今先有江南王家、江南谢家之势,司马让的叛逆大军终归会失势;有陈静与陆修静在,孙秀的五斗米道一时半会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陈旭嫦自知在这一众人等中最为年幼,也没有家世,全然不能与陆修静与谢灵运之流相提并论,剑上功夫也不及陈静万一,旋即开口道:“即是一心一意破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谈不上什么号令。大事商量着来,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人等点头不语。

陈旭嫦一通拱手言谢,沉思之间,急切又道:“既然,建康城中势力有三,那咱们先得见机行事。”

“其一,万万不可让司马让得逞其计,要是司马让得逞,晋九五之尊,一不高兴就似东山郡城屠杀大户那般,岂不是‘人屠’祸害天下?”

“其二,孙秀也该死,要是此一战牵连众多,一时杀不了他,那也得连根拔起,让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丧家之犬,不能在建康城立足!”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如此谋划可为妥当?但说无妨,……”

“……”

正当陈旭嫦环视众人之际,谢灵运率先开口道:“谷主所言,为天下苍生计,不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张弛有度,可行!”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缓缓停歇,淡淡道:“谷主所言,见机行事,那么,见在何处?机在何处?行在何处?事又在何处?”

陈旭嫦自然明了,空而评头论足确实容易,身体力行落到实处还真的有脚踏实地之心才成。

玄色斗篷一旋,急切道:“崎崎四师兄,既然你先到建康城中,可探知孙秀落脚之地常在何处?待时机一到,一定要杀他措手不及!”

南宫崎眉头一舒,径直轻声又道:“谷主小师妹一针见血,孙秀的落脚之地,也是奇葩至极。想必,也是怕人寻上门来报仇吧!孙秀落脚之地,不是道观,也不是皇宫,更不是佛堂,而是在潇湘馆!”

“不过,眼下司马让叛逆大军在九门外与骠骑将军王豹之对峙,孙秀一下半会不会在潇湘馆了,……”

一众人等自是点头不语,只要寻着孙秀落脚之地,早晚得让孙秀睡不着觉,最好在梦中掉脑袋。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雅间外传上来了一阵震天的疾呼,一众人等不得不斜身往窗台边上靠了过去。

“我就要扬名立万,我就要扬名立万,我就要扬名立万,老天爷,我这有错吗?这都有错吗?”

“要么衣锦还乡,要么客死他乡,要是不能扬名立万,活着还有什么用?活着还有什么卵用?”

“可是,我饿啊,我饿啊,我现在真的是好饿啊!老天爷,能不能让我先不饿,让我先不饿啊!”

“要我吃土?那是万万不可能吃土的!要吃,只吃三尺的大鱼、一尺的熊掌、半尺的龙肝凤胆!”

“……”

窗外是流莺阁后院高墙,墙外那一张饥肠辘辘的面孔,陈静与陈旭嫦都认得,是孙小权。

孙小权疾呼之间,拉过路边的一树榆叶枝,猛然一口下嘴,恨恨的咀嚼着榆叶芽。

第529章 南宫崎试孙小权

一张又一张榆叶像是病重般的瑟瑟发抖,的榆叶芽又似干涩的馒头渣滓那般纷扬落地。

要是先无视孙小权的存在,远看这一副光景,还以为是谁家的牛、谁家的羊逃出圈舍在啃青。

孙小权极其警觉的张望一通,衣袖掩面一抹,像一只大灰鹅觅食菜叶子而后伸长着脖子在吞咽。

四下没有一个路人,榆枝再一次弯腰,榆叶再一次瑟瑟发抖,榆叶芽又似包子馅那般一抖而下。

一众人等无言以对,陈旭嫦极速与南宫崎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希望南宫崎能与孙小权一顿饱食。

既然前番有缘初见、今番有缘再见,路见不平该当扶危济困,也属幽嫣谷墨家“天志”范畴。

南宫崎得令,玄色行头一拂,极速一闪身影奔出了雅间,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又回到了雅间。

南宫崎面有八分喜色,径直轻声又道:“这小子,穷得与我年幼时有七八分相似。就不知他德行如何了,先差人试探试探他,若合我心意,就留他在流莺阁做一个账房先生,虽然流莺阁不差账房先生。”

一众人等自是点头不语,陈旭嫦与陈静又多看了一眼南宫崎,之后目光又落回到孙小权身上。

一明一暗,孙小权继续警觉的吞咽榆叶芽,面上骤起一掠狰狞而又万分坚定,即使胸腹中有万刃高山,那也得一嚼抹平;即使大海翻腾,那也得一拳打入海底三万里。

又过了一小会儿,两个醉汉先是一通高声嚷嚷,接着才缓缓转角往孙小权游离着步子晃悠了过去。

自然,这两个醉汉就是南宫崎托流莺莺掌柜安排而去的。

两个醉汉穿着比孙小权华丽得多,一边急促的吞吐着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一手提着酒壶,一边又你一言我一句的拼诗,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天明还来这酒家。”

“好,今天打头,听我的:不闻不问行路人,是非成败已成空。怎么样?你看怎么样?拼得怎么样?”

“不是今天,哈哈,哈哈,不是今天。好文,好文,输了,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我干,我干,我先干了这一壶,然后再来,……”

“……”

两个醉汉故意在孙小权三步之外停了下来,故意上下左右一通“呼呼”,打趣道:“好香,好香,好香的五石散兑酒!小兄弟,会喝吗?能喝吗?千杯不醉,醉后那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会上天的那种!”

孙小权旋即眉头一皱,觉得两个醉汉身为读书人,还堕落成如今这一副样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如此,不但浪费了这一壶五石散兑酒,还浪费了这一身上好的衣裳,正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孙小权一时看不惯两个醉汉,旋即仰头鼻息,急促一通“哼哼”。

偏瘦的那一个醉汉,长呼着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眉头一舒,又道:“小兄弟,看你也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如何能不喝五石散兑酒呢?方今天下,传闻中的王神仙、谢神仙,都曾沉溺于五石散兑酒。喝了五石散兑酒,真的会成仙!”

“你我同为读书人,天下读书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的天下,无论士农工商,已经都看不到希望,出不了头。你我今日一见,颇为有缘。你年幼如此,不如到我府上做一个书童,江南王家人的书童,你看怎么样?……”

孙小权扳起面孔,一个小小的书童怎么可能扬名立万?

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全然没有理会这一个醉汉,更不会把这一个醉汉放在眼里。

另一个醉汉借机又道:“要是看不上江南王家人的书童,那就来江南谢家人这里吧!那就与我家小儿当一回私塾先生,你看怎么样?你要是一个人无依无靠在建康城中,恰逢兵祸,寸步难行啊!……”

孙小权还是扳起面孔,一个小小的私塾先生,如何能扬名立万?这一个醉汉一定也是来搞笑的,完全也没把这一个醉汉放在眼里。

两个醉汉面面相觑之后,见孙小权无动于衷,径直又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下肚,偏瘦的醉汉轻飘飘说道:“读书人居然看不起书童,还看不起私塾先生。身为读书人,你让圣人颜面何存?”

孙小权觉得:身为读书人,以圣人之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罢了。这倒好,不去当书童、不去当私塾先生,与圣人颜面何干?

径直面上骤起三分怒气,冷冷如一把锋利的刀子道:“两位即为读书人,真丢读书人的脸!圣人可没让读书人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中,又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大鱼自有大水,大水自有大鱼。似尔等,都是一群乌龟、土鳖、山药蛋!”

一众人等在暗处微微一笑,虽然言辞激烈,但是孙小权在大是大非面前,身形不是虎背熊腰,在太阳底下的身影已经是虎背熊腰。

两个醉汉受了辱骂,也没有再理会孙小权,一个一声“哼”,另一个一句“不识抬举”,继续拼诗,而后一口接着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下肚,消失在远处的尽头。

孙小权又见四下无人,一蹦一跳之间,又拉下了一树榆叶芽,小心翼翼的菜摘,装进了袖袋里。

好家伙,这算是在囤粮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衣裳破烂的老妇人杵着一恨干旧的青岗枝拐杖,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前边一点、后边一点,貌似眼神不好使。

孙小权止住了采摘,一个人日夜赶路好不容易才到了建康城,一路上都是饥肠辘辘,城外还能寻一些野果充饥与干净溪水解渴。

可是,一旦入城之后,身为读书人,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拣人弃食,又或者受人嗟来之食。即使渴了,看见奔流的秦淮河水,也很难寻着机会去河堤边尽情一饮。

一路的艰辛,确实一言难尽,全部都化为方才那一腔怒吼,也算是大快人心。只是,越吼会越饿。

幸好,难得此处清净,又遇见了这么多伸手可及的、一排又一排饱满而又新鲜的榆叶芽,真是天赐美食,也是天助我也。

记得年幼闹饥荒的时候,受老祖母所教,太饿的时候,也吃得惯入口有一绺微微酸涩的味道。

孙小权极其警觉的环视一周,先理了一理衣裳,旋即毕恭毕敬上前,温文尔雅又道:“老人家,你打那里来?又往那里去啊?……”

老妇人张驰着拐杖,听到了人声,欢喜若狂道:“我儿,我儿,你是我儿吗?我儿,我儿,你真的是我儿吗?我儿呀我儿,我儿,……”

“你走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吗?娘日日想、夜夜想,想来想去,白天与黑夜都已经没有分别了。……”

“这一些年来,也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看见的都是一线微光,看不好道,也走不急路。我儿,……”

“……”

孙小权鼻子骤起一阵酸楚,见到这一个老妇人,一时想起了老祖母,又想起离开老祖母时的决绝。

触景而生情,现在人已经安全到了建康城,一定要扬名立万,无论怎么样,也都得扬名立万。

要是不能扬名立万,真对不起老祖母,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孙小权长舒了一口气息,镇定了一回神情,温文尔雅又道:“老人家,小权不是你的儿子,小权家中也有比你还年长的老祖母。……”

正当孙小权“老祖母”三个字出口之际,又匆匆的咽了一口气,心中骤起一股巨大的力量。

从今往后,必定要扬名立万,还得尽快的扬名立万。毕竟,时不我待,孙小权十年八年还等得及,可是老祖母一定等不及。

老妇人面有三分惊慌失措,又生出一阵焦躁,疾呼道:“你不是我儿呀?原来,你不是我儿啊!……”

“哎,你怎么不是我儿呢?嗨,还是怪老婆子我咯,怪老婆子我老眼昏花咯。看着你这一副身板,像极了我儿,原本还真不是我儿呀,真不是我儿咯,哎,……”

“……”

老妇人一时无所适从,左右一通轻点,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样子。

孙小权旋即三步追上前,急切又道:“老人家,你家住在那儿啊?小权有空,这就送你一程。眼神不好使,可不能多走动啊!”

老妇人一边摆手,一边转身,一边叹气道:“既然你不是我儿,老婆子我又怎么可能让你送回家呢?老婆子我,还得去寻我儿。”

“我儿,我儿,我儿啊,你究竟在那儿啊?你究竟去那儿了啊?为娘,为娘,一直都在找你,你就应一声吧,快应一声吧!”

“……”

老妇人拐杖左边一点、右边一边、前边一边、后边一边,过了好一阵子,才消失在孙小权眼里。

陆修静自是“上善若水”轻摇三回,谢灵运在一旁长叹一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第530章 孙小权急中生智

孙小权又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通之后,见四下无人,拉过一把榆树枝,继续采摘榆叶芽往袖袋里放。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闪来五个彪形大汉,各自手持明晃晃的腰刀,满脸横肉越渐凶神恶煞。

领头的汉子张口疾呼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这是哪里来的穷小子,你可知道建康城中的规矩,采了我的树、踩了我的地,都得给钱。给钱,快快给钱,……”

余下四个汉子,腰刀在手中左右极速一旋,个个龇牙咧嘴,急切道:“给钱,给钱,快快给钱,……”

孙小权一时懵了,原本受了一路的凄苦,好不容易到了建康城,举目无亲又走投无路,居然遇见了这一挡子事,确实万分窝火。

有道是:屋漏偏逢夜雨,落井还遇落石。确实祸不单行。

不过,孙小权转念又一想,既然想要扬名立万,自然就得与牛鬼蛇神打交道,还得一路夺关斩将。

没有谁能随随便便的成功,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扬名立万,必须得做“一将”,不能做“万骨”。

眼下,得与这五个地痞流氓周旋,就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始。

孙小权身子一正,对五个汉子长长作了一揖,温文尔雅又道:“建康城的五位大哥,小弟初来贵宝地。虽然举目无亲,却又想扬名立万,以重振孙家威名。圣人有言:穷则兼济天下,达则兼济天下。待小弟某一天扬名立万之后,让五位大哥一同兼济天下,意下如何?……”

领头的汉子腰刀一直,在孙小权半尺之外,左边极速一劈、右边重重一砍,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孙小权目不斜视,也没有多眨一回眼睛,心里只是觉得,要是能三言两语说服了这五个汉子,也正应了圣人之言:有教无类。

领头的汉子腰刀再一收一旋,在孙小权小半尺之内,又左边极速一劈、右边重重一砍,之后仰头一通大笑道:“臭小子,有种!既然这么有种,还当什么读书人?你可知道,如今乱法的读书人,不少!”

“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读书人也有份。不如弃文吧,给我一个月时间,保证把你练成虎背熊腰。”

“谁家地肥一点,就去拔一点青苗;谁家大户富一点,就去拿一点孝敬钱。又来去自由,多好,你看多好啊!像你这么有种,将来有一天,一定会扬名立万。中不中?”

“……”

孙小权一时无言以对,圣人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眼下虽然道不同,还得与虎谋皮。倘若不与虎谋皮,恐有性命之忧。

至于领头的汉子口中所言的扬名立万,必将为众人唾弃。

这一种众人唾弃的扬名立万,已经不叫:扬名立万;而叫:臭名昭著,又或者:臭名远扬。扬臭名,孙小权自是一万个不乐意。

孙小权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眼下又无一个路人,要是五个汉子各自一刀劈向自己,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是不中,那也不能明说。

明说,那就是激怒五个汉子一刀劈死自己。子曰诗云里,可没说明眼下这种情况该当怎么办。

孙小权眉头一舒,计上心来,急切道:“五位大哥,中,中,中。不过,小弟初来贵宝地,要拉小弟入伙,五位大哥得尽地主之谊,怎么说,都得让小弟吃一顿饱饭。”

“不如,先给小弟一些银子,怎么样?散碎银子也成,怎么样?要得不多,小弟心不大,要是三五两没有,二两银子,总该有吧?……”

“……”

孙小权极速挽起了衣袖,紧接着伸出了右手,摊在身前,往领头的汉子身前又伸进了一尺。

领头的汉子面上闪过一掠诡异之笑,之后腰刀左右一旋,与四个汉子大笑道:“兄弟们,今天这算是什么事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还是马儿长角、石头开花了?”

“这一些年来,咱们哥儿五个,吃遍了建康城中任何一家酒肆、走遍了建康城中任何一条巷子,从来都是咱们要别人的银子。今天,这一个风头,怎么就转向了呢?”

“……”

四个汉子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围住了孙小权,又是一通嘲笑。

“小子,不要命了!居然想找咱们哥儿五个要银子,你知不知道,咱们哥儿五个,是今非昔比,……”

“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拿银子出来孝敬也就罢了,居然敢问咱们哥儿五个要银子,有种,……”

“看你这一副瘦不拉几的身板,手中的腰刀都嫌你瘦。你就不怕,咱们哥儿五个,先捉了你,绑上手脚,丢你下秦淮河喂大鱼吗?……”

“对啊,好久没丢人喂大鱼了。再不丢人喂大鱼,只怕秦淮河中的大鱼,都要认生了,哈哈,……”

“……”

正当四个大汉一通嘲笑之际,孙小权右手一旋,慢慢转身,对着一个又一个大汉要银子。

“五位大哥,二两银子不丢人,真的是不丢人!既然不丢人,又何必害怕喂大鱼呢?二两银子,给过就行了,给过就行了啊,……”

领头的汉子腰刀一旋,仰头又一通大笑道:“有趣,有趣,想来真是太有趣了!老子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趣的事儿,臭小子,有种!确实很有种!……”

四个汉子旋即又一通大笑。

领头的汉子旋即倒提腰刀,紧接着扳起面孔,冷冷又道:“小子,咱们哥儿五个,从来是走到哪儿,也就吃到哪儿,从来不用担心没有银子,也不带银子。莫说二两银子,眼下就是二钱银子也没有。”

“小子,没有二两银子,你能吃了咱们哥儿五个不成?咱们哥儿五个手里可有刀啊!刀啊,杀人见红入骨的刀啊!噗嗤、咔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人就没了!”

“小子,咱们哥儿五个,没有二两银子,也拿不出二两银子,你又能怎么办?你又想怎么办?”

“……”

孙小权故意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缓缓缩回了右手,一一抱拳毕礼之后,道:“五位大哥,既然五位大哥都如实告知,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二两银子,那小弟也不难为五位大哥了。人在江湖,义字当先。既然如此,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领头的汉子眼中一闪有光,还是第一遇见这种事,居然还能讨价还价,居然还能各退一步,旋即又与四人一通仰头大笑道:“有趣,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小子,不知你这各退一步,此话又该怎讲?”

孙小权极其失落的长叹一声,旋即又一副无可奈何之态,之后悠悠又道:“五位大哥,这一位领头的大哥。那就容小弟做君子一言。”

“就是在方才,五位大哥要让小弟入伙;可是小弟入伙呢,又得要二两银子吃一顿饱饭。是这样吧?”

“既然咱们要各退一步,小弟就先不与五位大哥要二两银子,那么五位大哥也不要小弟入伙了!”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是不是很好?是不是义字当先?对不对?”

“……”

五个汉子闻言惊得瞠目结舌,一个个张嘴又不能说道一字半句,陷入尴尬就似五条枯木桩子。

孙小权趁机身子一斜,闪过五把腰刀的包围,紧接着提高泥尘斑驳的长袍,一溜烟往远处奔去。

孙小权这就是在逃命。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五个汉子一时如梦初醒,旋即腰刀一正,见逃去的孙小权身影,怒火中天。

领头的汉子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又是一个该死的读书人,即使扬名立万了,也是一个乱法之辈。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大哥,就听你的!杀,杀,杀了他,杀他于萌芽,胜过于扬名立万之后,现在杀他还不费劲,……”

“臭小子,别跑,别跑!胆敢欺骗咱们哥儿五个!今天你死定了!先一刀劈了,然后喂大鱼,……”

“杀,杀,杀!……”

“……”

虽然五个大汉后知后觉,但是以行走江湖之辈的脚力,比饿了几天的孙小权确实跑得更快。

“哎哟,……”

孙小权心一紧,一不小心又踩着了长袍,重重滚地而下,就像是散架的马车,很难再爬起来。滚地先就不说了,重重倒地之后,一对膝盖头,就似被削了一般,双手撑了好几次,也没能站起身来。

转眼之间,五个大汉又围住了孙小权,冷冷的腰刀渗着嗜血的寒光,领头的汉子在孙小权胸腹之间重重一踢,又拧起孙小权右边的耳朵,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臭小子,有种,有种!你再跑?你再跑试试?老子看你还怎么跑?”

孙小权心凉如冰,也不与领头的汉子争辩一字半句,径直又一通震天疾呼道:“老祖母,老祖母,孙儿错了,孙儿知错了,知错了,……”

第531章 建康城孙家五鼠

啪!

领头的汉子怒不可遏,反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五个指印陷在孙小权右脸上。孙小权一张一弛急促的鼻息,两行热流奔涌而出。

“埋汰旮旯,都说读书人不但五谷不分,还会菽麦不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子好好一个男人,怎么就成了你家祖母?……”

“男女不分、长幼无序,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你也有份!今天,落在老子手里,就算老子一刀劈了你。即使巡城的军士看见了,那也只是看见了,哈哈,哈哈,……”

“……”

孙小权一时没有辩解,眼下就似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与其嚷嚷着不想死,还不如从容的等死。

毕竟,以孙小权现在看来,眼下的这一副光景,即使口若悬河的辩解,即使一通瞎嚷嚷,真的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继续挣扎,只会死得更难看。生而为人,早晚都会有一死,只不过比一般人死得要年幼一些而已。

方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无辜枉死者,确实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一时之间,又想起了圣人之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孙小权已经知道错了,要是就这样死了,老祖母今后一个人又该依靠谁?又能依靠谁?眼下,真的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好不容易来世上走一遭,还没有轰轰烈烈,还没有扬名立万,又如何能就这样白白送死了呢?

孙小权突然想着要辩解,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辩解也需要胆量,更需要谋略,要是一言不合,会死得更快。又该如何辩解呢?

孙小权眉头一皱,又听领头的汉子张口闭口一句“老子”,顷刻计上心来,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认贼做父”者,一抓就是一大把,就比如先前孟婆江北之地的石家人。

那一些“认贼做父”者,从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还身居高位,手握一方水土的生杀大权。

如今,于孙小权说来,无非只是一次权宜之计。

只要还能活着,那就还有一线希望。即使一时半会像猪狗那般苟且的活着,才会看见诗和远方。

诗,即是《诗经》,圣人都向往的、思无邪的大同世界;远方,即是要扬名立万。要是不能扬名立万,又如何能名扬九州于更远方?

即是权宜之计,自然脸不红、心不跳,在记忆里也模糊了生父的影子,张口就道:“义父,义父,你不认得孩儿了吗?义父,义父,义父啦,你不认得孩儿了吗?……”

领头的汉子双颊再一次骤起八分喜色,旋即腰刀入地一尺,左手捏着孙小权吃惊的下巴,缓缓举起三尺来;右手不轻不重的“啪”,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听,听,听一听。这一个读书人,见老子是男的,不叫祖母,又改唤义父了。先不当孙子,又要当儿子。老子,老子还没想着要成家立业,就冒出一个傻儿子来,……”

四个汉子的腰刀旋即又消了八分杀气,径直又仰头一通轻笑。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要是大哥真有这样狡猾的一个儿子,保准大哥以后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大哥,是啊!咱们都是五大三粗,身边没有一个人会玩弄文墨,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被人卖了,还当枪使的人太多,太多了,……”

“大哥,收了这一个傻儿子,咱们就是傻儿子的叔叔,咱们一同管教他。这一个傻儿子总想着扬名立万,说不定,还真是划得来,……”

“大哥,可以酌情考虑。不过,要收他为干儿子,在收他之前,还得让他吃一点丁苦头。不然,这一些读书人,口服心不服,……”

“……”

四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无论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又或者就是一通奉承话。此刻,领头的汉子这一次是真的听进心坎里去了。

毕竟,这一些年来,混迹在建康城,胸无一点文墨,确实要吃大亏。要是文墨过少,尽吃哑巴亏。

领头的汉子觉得:大凡世道变坏,就是从玩弄文字开始,要是一个人不通文墨,又或者少文墨,在这一个世道里,还真难扬名立万。

看眼前这一个读书人,从心底里确实生出了三分喜爱之意。

领头的汉子眉头一舒,缓缓放开了孙小权,又极其热情的擦了一擦孙小权的血迹,紧接着又道:“口服心不服,那是不成的!干咱们这一行,要的就是心服口服。要是谁心口不一,刀子见红入骨!”

“臭小子,想认老子当义父,你怎么就不懂规矩了呢?认老子当义父,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了事!”

“……”

孙小权自以为得计,只要能化险为夷,受一点丁的委屈又不会断人胳膊、瘸条大腿。况且,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旋即正了正身子,又极其吃力的磕头道:“义父在上,请受儿子孙小权一拜!……”

一磕头,咚!

两磕头,咚!

三磕头,咚!

领头的汉子见状得意至极,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道:“真是老天有眼,缘分,真是缘分啊!臭小子,实不相瞒,咱们哥儿五个啊,也都姓孙,也都是东吴孙家之后。”

“家道中落,常被外人欺,儿子要扬名立万,咱们这一众老子,也得扬名立万,才不负孙家威名。”

“好,好,真是好极了!既然儿子叫孙小权。从今天起,老子就叫孙大权。要扬名立万,总得有一个霸气的名字,哈哈,哈哈,……”

“……”

四个汉子一同也放松了警惕,除了高兴之外,也只剩下高兴。

孙大权旋即右手一扬,指着一个年长者,道:“傻儿子,认了老子当义父,义父这哥儿四个,也都是你叔了。这一个,从今天起,改名叫:孙二权。快叫二叔,叫二叔。”

孙小权身子极速一转,如孙大权所愿,恭身磕头道:“二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一磕头,咚!

两磕头,咚!

三磕头,咚!

孙二权一脸得意,旋即开怀一笑,道:“认了义父,认了二叔,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今往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倘若口服心不服,得家规伺候!”

孙小权自是应承点头。

孙大权又指着一个汉子道:“这一个,从今天起,就叫:孙三权。快叫三叔,快叫三叔啊,哈哈,……”

孙小权也如孙大权所愿,极其吃力的磕头,正声道:“三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孙小权磕头刚毕,孙大权又指着又一个汉子,道:“我儿,这一个从今天起,就改名叫:孙四权。从今往后就是你四叔,快叫四叔!”

孙小权同样磕头,道:“四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孙小权磕头刚毕,孙大权指着最后一个汉子,五人之中稍微年幼一些,道:“我儿,这一个从今天起,就叫:孙五权。叫五叔!”

孙小权如法磕头,又道:“五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孙小权再一次磕头完毕,一众五人自是欣喜若狂,白拣了一个儿子,还都是孙家人,怎不惊喜!

孙大权缓缓扶正了孙小权,旋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似婆婆看刚入门的小媳妇,越看越顺眼。

孙大权旋即捉回了腰刀,刀锋中映着四人,缓缓又道:“我儿,你可听好了,咱们这一众老子,可都是官府新封的‘五鼠’。江南王家人都能改名少不了一个‘之’字,咱们被官府封为‘五鼠’也不算丢脸。”

“毕竟,有了‘五鼠’的名头,在建康城中的那一些差役、府军、巡城的统领、名门大户,都得让咱们三分。我儿,扬名立万,指日可待啊,孙家人扬名立万,指日可待!”

“我儿,‘五鼠’的意思,就是要去穿街走巷,只要发现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只要发现一处风吹草动,往潇湘馆中上报,即可,……”

“我儿,你机灵如此。一定比咱们这一众老子强多了。一个人扬名立万是扬名立万,一家人扬名立万也是扬名立万,读书人说什么来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这一家子人,一起扬名立万,哈哈!”

“……”

孙小权一时听在耳里、乐在心坎,面上骤起三分喜色,该叫歪打正着呢?还是该叫老天有眼?

原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沟渠插柳荫。要是跟着这五个汉子,兴许还真能扬名立万,既然有官府的首肯,行事自然就名正言顺了。

孙小权佯装一脸镇定,毕恭毕敬又道:“小子孙小权,多谢义父成全,也多谢诸位叔叔成全,……”

孙大权高兴得没话说,想起方才的旧事,极速环视一通之后,发现前方步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看样子也算是大户人家的穿扮,旋即腰刀递与孙小权道:“我儿,去,杀了她,……”

第532章 南宫崎怒斩五鼠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的腰刀顺势递与孙小权,孙二权道:“杀了她,杀了她,快去,只要杀了她,就是咱们哥儿五个的乖儿子,就是咱们的好儿子,……”

五人仰头一通大笑,孙小权战战兢兢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孙大权腰刀送入孙小权眼前一尺,狡黠一笑,道:“我儿,义父的话,还有这一众老子的话,要是不听,会打板子的!这就是咱们孙家人的家规,要是忤逆了这一众老子,老子就当没有你这一个儿子!”

孙小权一时无言以对,这一次上了“贼船”,想要下船,棘手。

孙大权腰刀一横,塞进孙小权手中,紧接着厉声又道:“我儿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快杀,杀了她,杀了她就是老子的乖儿子。……”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一时目光如炬,而后又狡黠一笑,只愿孙小权能一刀剁了那一个中年妇人,紧接着附和又道:“杀,杀,快杀,快快杀了她,……”

孙小权腰刀在手,就似秋风中一张枯叶在瑟瑟发抖,先看了一眼嗜血而又冰凉的刀锋,之后又看了一眼远处步来的那一个中年妇人。

眼下是杀?还是不杀?

要是不杀了这一个中年妇人,自己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要是杀了这一个中年妇人,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这一个无辜的路人,本就不该死啊!

不该死的人死了,就是作孽!

孙小权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如孟婆江流极速一奔又一涌,上到百会穴、下到涌泉穴,之后全身僵直就似冬日里的一条冰柱子。

“义父,四位叔叔,我怕见血,我怕见血,我真的怕见血啊,……”

孙小权支支吾吾一番话,换来孙大权重重一击耳光,紧接着又骂骂咧咧道:“都说读书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看来,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你要是再推三阻四,老子可就一点儿也不客气了!既然,咱们有父子名分,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可是三纲五常之要义!”

孙小权一时无语至极,要下“贼船”已经很难了,不得不抬起万钧重的双腿,腰刀一正,迎着中年妇人一通吆喝,道:“呔,此树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大娘,给钱,给钱,……”

孙小权想着,就这一声大喝,也算是提醒这一个中年妇人。只要这一个中年妇人喊“救命”,又或者转身而逃,那就不用作孽了。

中年妇人见状,居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遥看孙小权这一副滑稽的德性,还以为是来打俏的。

再说,大白天遇见拦路打劫,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毕竟,大户人家少走夜路,也从来都相信天下一直太平。要是真的天下不太平,又为何没有颠沛流离?又为何没有穷苦潦倒?

中年妇人一直觉得,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穷苦潦倒,那就是天下太平,那就是亘古未有的盛世。路边的一两个跳梁小丑,总归也上不得台面,总归会付出代价。

中年妇人又当孙小权六人是路边的杂耍跟班,又或者在刻苦排练一出好戏,径直兰花指一扬,轻蔑道:“你这小子,还是一个雏吧?毛都没长齐,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学强盗拦路打劫?你像吗?这可是在建康城的天子脚下呐!你还想打劫老娘,老娘可没那么容易受人欺负!演戏就演戏,可当不得真!”

中年妇人没有再理会六人,径直大踏步往孙小权这边步过来。

孙小权一时懵了,被打劫的人居然横着打劫的人!奇葩至极!

孙大权一时看在气头上,旋即右手又是重重的一巴掌,“啪”,依然五根手指头印在孙小权左脸上。

旋即,一把夺过腰刀,先瞥了一眼四人,极速拉紧孙小权,像拖着一头猪,又像是逮着一只鸡。

孙二权四人会意,腰刀如风一旋而上,三步上前就架住了这一个中年妇人,往孙小权身前步来。

中年妇人先是面色铁青,紧接着一通哀嚎道:“小子,你们这是要干嘛?不都是演戏吗?演戏打劫,还能当真?万万当不得真啦!”

孙大权又与四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孙五权极速抽出了一块黑布,蒙住了中年妇人的眼睛。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天又没有黑,你们不能当老娘眼瞎啊,……”

紧接着,孙四权又拖出了一块破布团,极速塞进中年妇人嘴里,不让中年妇人再嚷嚷一句话。

与此同时,孙三权又拖出一条拇指粗的绳子,往后麻利的绑住了中年妇人的双手、双脚。

孙二权也没落下,极速从身后拖出一个布袋,布袋一扬如烟,张弛之间装下中年妇人绰绰有余。

孙小权大吃一惊,像极了秋风中的一颗小草。看来这“五鼠”,还非一般的地痞流氓。杀人越货,沉尸秦淮河喂大鱼,还真干得出来。

“义父,义父,孩儿怕!四位叔叔,侄儿怕!能不能换一个,比如杀兔子?杀鸡?杀猪也成!……”

孙大权五人见孙小权一副怂样,径直仰头一通大笑道:“我儿,不要怕,你不要怕。有义父在,有四位叔叔在,那是错不了的!”

“要不这样吧,你就把她当成是一只兔子,一只鸡,又或者是一头猪。这样,你就不用后怕了,……”

孙大权五人又是一通大笑,箭在弦上,如何能更张?孙小权一时笑不出来,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孙大权腰刀一旋,又递与孙小权,厉声道:“我儿,一刀杀了她,老子一定把你练成虎背熊腰。有了这第一刀,离扬名立万就近了一大步。杀了她,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待会儿,让哥儿四个丢她下秦淮河喂大鱼,生不见人活不见尸!”

孙大权身后一拍,孙小权发抖的腰刀像极了一只风筝,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孙大权看在眼里,转身冷不丁一推,腰刀从中年妇人胸腹之间划过,骤起一道五尺长的伤口,腰刀上映着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我儿,我儿,就这样,就是这样,不愧为孙家人,霸气!……”

“……”

孙小权一时无助得像一只刚出蛋壳的小鸟,孙大权五人又是一通有恃无恐的狡黠之笑。

流莺阁内暗处的一众人等,越看越不对劲,扭头张望之际,南宫崎早就一脸铁青又无处发作。

曹小强瞥了一眼南宫崎,冷冷说道:“四师兄,怎么这五个汉子,又与潇湘馆扯上了关系?莫非,莫非先前的传闻真的又属实?”

南宫崎径直越女剑一斜,正气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冤枉在下了。谷主,你要信弟子啊!”

陈旭嫦一时沉默无言。毕竟,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闭口为上。

南宫崎只得与一众人等一一抱拳,旋即转身就离开了雅间。

没过一小会儿,从远处凌空而下了一身玄色行头的南宫崎,立于孙小权十步之外。

南宫崎越女剑一直,指住罪魁祸首孙大权,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恶。你就不怕丢了脑袋吗?”

孙大权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眼四周,又没见多余的一个路人,仰头一通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是吧?幸会,幸会,真是幸会啊!黄天孙大圣果然猜得没错,你这人一定藏在流莺阁内。咱们新晋了‘五鼠’,鼻子可灵着呢!怎么样,今日是敌是友,你说了算!”

南宫崎本就为明志而来,孙大权一番话,又让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楚。除此之外,只有以死明志,要么“五鼠”死,要么南宫崎自己死!

“少说废话,今日只是路过此地,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南宫崎言未毕,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气,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昙花骤然一现,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孙大权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鲜血染红了孙小权一半张脸,惊吓得孙小权腿软跪地。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腰刀一旋,攻杀上前,孙二权怒火冲天,急切大呼道:“大哥,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五鼠’之名,这就没了,……”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南宫崎怒中有火、怒中有恨,紧接着极速先是一式云剑剑气,之后一式挑剑剑气,孙二权四人腰刀“哐当”落地,又倒地而亡了!

孙小权吓得半死,急促的上气不接下气之间,第一次见幽嫣谷墨家弟子以及无敌的越女剑。

南宫崎越女剑一旋,斩断了绑住中年妇人的绳子,……

“大侠,大侠,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多谢!这一些该死的强盗,死有余辜,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第533章 孙小权扬名立万

南宫崎越女剑极速回手入鞘,也不与中年妇人多说一字半句无关紧要的话,右手一扬支开中年妇人。毕竟,人多眼杂,还会嘴杂。

中年妇人低头一看伤势,也不再与南宫崎客气一字半句,江湖都传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救人于危难也是理所当然,转身急步就消失在了前方的大道尽头。

南宫崎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好男不与女斗嘴,而且中年妇人确实也受了轻伤,便由着她自去。

世上这一些大户人家,都当别人的救命之恩为理所当然。兴许,幽嫣谷墨家弟子在大户人家的心里,只是一个称心的看家护院。

南宫崎的目光顺势而下,三步上前,右手极速一伸,道:“小子,想要扬名立万固然没错,但是也得走正道。扬名立万,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欲王其冠,先承其重。眼下这般,你承得了泰山之重吗?”

“小子,来,来,来。眼下虽是建康城,天子脚下若无一二友人相助,必定寸步难行。在下今番受人之托,与你寻了一个好去处,先当账房先生。吃得饱饭、住得暖屋,不被风吹雨打,先立足再图立身!”

“小子,你万万可不能看不起账房先生呐!至少,比你眼下境遇强了百千倍。来,来,来,……”

孙小权没有舍得伸手,毕竟,只要一伸手,那就是默认去当这一个账房先生,似账房先生这种下九流的差事,何时才能扬名立万?

千辛万苦,是来建康城扬名立万的,是为济身上九流的。要是一时不能济身上九流,中九流也成。

做账房先生?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身为堂堂东吴孙家之后,又是血气方刚,要是不扬名立万,对不住来这一个世道走一遭。

紧接着,只是小心翼翼的环视一眼惨死的孙家“五鼠”,极速打了一连串冷颤,极其吃力的站起身来,一副失神落魄的面孔,跌跌撞撞的像是在逃命,嘶哑着声音又道:“老天爷,老天爷呐,我就是要扬名立万。此生只为扬名立万而生,只为扬名立万而活。……”

南宫崎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没能来得及说道一字半句,也只得由着孙小权离开。

一声长叹一阵雷,毕竟,似孙小权这般痴迷于扬名立万者,已经是九匹大马也拉不回头了。

又过去了一小会儿,南宫崎见孙小权已然走远,口哨一响,两长两短,从后院奔出数个短打小衣的伙计,一个个对南宫崎抱拳一正。

南宫崎低眉耳语一阵,数十个短打小衣的伙计抬着孙家“五鼠”往一边奔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转眼之间,南宫崎又极速回到了雅间,越女剑一斜,面带八分正气,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眼下该当冰释前嫌了吧?”

曹小强见一众人等沉默不语,率先开口道:“四师兄,冰释倒是冰释了,至于这前嫌嘛,得以观后效了哦!毕竟嘛,这杀人灭口,又是死无对证,坏得很,哈哈,……”

乌图木接着又一通轻笑道:“四师兄,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只顾秉承‘天志’,从来没想过要善后。四师兄的日子,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一众人等闻言骤起一阵轻笑,像云像雾又像风,顷刻之间就打破了这一时半刻的尴尬。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摆手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过去之日不可留,来日之日才担忧。咱们还得议一议方才的计策,本谷主突然觉得太不踏实了。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如今可有更好的法子吗?”

正当陈旭嫦左右张望之际,一众人等表情各异,要说女人心、海底针,变脸比变天快也全然不错。

谢灵运眉头一皱,急切开口道:“谷主,临阵换计,等同于临阵换将,那可非大吉之兆啊!”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附和道:“谢氏神算子言之有理,依贫道看来,先前之计甚好啊。正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陈静也道:“谷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没有人能翻得了天!”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想说的话、该说的话,已经都被人抢了先,眉头一舒之际,只有一阵“嘿嘿”。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左右张弛之间,急切又道:“谷主小师妹,要是还不放心弟子。那从今往后,弟子恭请乌图木五师弟、曹小强六师弟,寸步不离弟子左右。”

陈旭嫦先是一怔,紧接着摆手一通轻笑道:“崎崎四师兄,见外了,见外了,你实在太见外了。眼下,崎崎四师兄,可有上好的猪肉肘子让强强大快朵颐一回吗?”

要是话不投机,那就埋头各自吃食!况且,只有用食物来堵嘴,也就没有机会多说一句话了。

南宫崎一时如释重负,旋即步到雅间门外,抚掌轻轻一拍,一会儿之后,鱼贯而入了不少伙计。

紧接着,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中游的菜食,杯、盏、盘、碗、鼎一应器皿,络绎不绝,……

正当一众人等吃到日头微微偏西的时候,里外三层的数百明光铠军士一涌围住了流莺阁。

紧接着,一个个明光铠军士腰刀出鞘,一间接着一间屋子的撞门而入,厉声大呼道:“南宫崎,快死出来。要是不死出来,流莺阁中全部的食客,都得死!流莺阁从上到下,发配朱崖洲准没商量,……”

一众人等各自大吃一惊,缓缓放下碗中羹、盏中食,旋即各自紧握兵器,一时如临大敌之感。

毕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流莺阁掌柜疾呼道:“官爷,官爷,来者都是客,来者都是客。可不能拿食客开刀啊,小子做的买卖也合乎规矩,何罪发配朱崖洲?”

“官爷,官爷,不能这样啊!官爷,官爷,该使的银子,按月的孝敬钱,从未少一个子儿啊,……”

“官爷,官爷,官爷,……”

“……”

任由流莺阁掌柜怎么疾呼,就是没有一个明光铠军士应承一声。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明光铠军士中分出了一身明光铠的孙小权。

孙小权新甲、新胄、新虎扣腰带、新皮靴、新袭地大氅,手中腰刀一正,像极了一个书生大将。

在孙小权左右各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浓眉大眼、虬髯短须,初眼看来真有**分燕人之威。

孙小权如今已是东府镇中的巡城第一统领,虽然离最初的扬名立万相去甚远,但是比什么书童、私塾先生、帐房先生确实强多了。

眼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算是扬名立万了。

至于这一个官职是怎么来的,那是受方才死去的孙家“五鼠”所悟,一个人寻去潇湘馆告密了。

既然是告密,南宫崎已经杀死了官府新晋的耳目:建康城孙家“五鼠”,孙小权这一次是奉潇湘馆上头之命来捉拿南宫崎归案的。

潇湘馆上头给出的罪名是: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

如今,孙小权手下有兵、又有官府新晋的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名头。威风凛凛,就是一个大人物。

“掌柜的,赶快死出来!再不死出来,本官不但要杀了这里的一应食客,还要放火烧了流莺阁,……”

孙小权觉得,自古以来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区区一个流莺阁的掌柜,全然就不该放在眼里。

如今,初为东府镇的巡城第一统领,只要这第一件差事办妥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扬名立万,必将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流莺阁掌柜极速奔到孙小权面前,看孙小权年幼如此,却又飞扬跋扈如此,先是咯噔了一下,又不得不毕恭毕敬道:“将军,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啊。以后流莺阁的买卖,还得仰仗将军啊。……”

孙小权身边的一个彪形军士腰刀拉出一尺,目露凶光,厉声大喝道:“掌柜的,你放肆!咱们孙将军有令在身,先捉拿南宫崎归案。”

“要是你阻拦一分,连你也一起捉了。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看你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还明目张胆的尽干贿赂官吏的勾当!”

“你这,就是找死!……”

流莺阁掌柜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退后了三步,由着这一众明光铠军士前后左右、上下急寻南宫崎。

一众人等在雅间听出了端倪,目光最后都落在南宫崎身上。

曹小强越女剑一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这一个孙小权,该说什么好呢?方才人人为他着想一二,救他于万急之处,如今还反咬一口。早知道,该当一剑封喉!”

乌图木越女剑一斜,急切又道:“谷主小师妹,咱们藏身在流莺阁,也非万全之策。不如,由咱们三,引开这一众军士!”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止住了曹小强与乌图木,摆手道:“谷主,事因我而起,就由我来了结,一人做事一人当!”

第534章 孙小权擒南宫崎

南宫崎铮铮之言入众人之耳,确实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不过,陈旭嫦还是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径直悠悠又道:“崎崎四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南宫崎又与一众人等抱拳,急切道:“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此时此刻,正是我南宫崎‘明志’的天赐良机,……”

“谷主,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我南宫崎一辈子也杀了不少该杀的人。这一次阴沟里翻船,遇见孙小权这一条白眼狼。为不连累诸位,我南宫崎一人担当!”

“……”

南宫崎言未毕,仗剑一闪玄色身影凌空而上,在飞梁与镂空纹饰墙壁之间一荡又一蹬,如大鱼游江一般,转眼就离开了这一处雅间。

陈旭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旋即玄色斗篷轻轻的一扬,悠悠再道:“既然如此,就让南宫崎为饵,诱敌深入。敌明我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就看一看潇湘馆内,究竟有一些什么牛鬼蛇神。”

一众人等俱是点头不语,径直贴墙侧身而望,极其警觉的透过入门处的两扇白绫纱窗窥出,屏住呼吸又张望着流莺阁内发生的一切。

南宫崎自然最熟悉流莺阁的地形走向,一会儿之后,在流莺阁内堂正中一闪玄色身影落地,越女剑一斜,大呼道:“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路经此地,谁人寻我?”

流莺阁中一应食客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不会丧命流莺阁;惊的是,南宫崎真的在流莺阁现身。

流莺阁掌柜见状挤眉弄眼了一通,南宫崎也相向极速挤眉弄眼了一通,不说一字半句也会意。

流莺阁掌柜摇头叹气之间,不得不退后了数步,宛若置身事外,连目光也都移到了别处,任由这一众明光铠军士腰刀左右攻杀上前,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围住了南宫崎。

“大胆南宫崎,见到巡城第一统领,还不赶快跪下?快跪下!……”

“快跪下,快快跪下,……”

“……”

一众明光铠军士奔立于南宫崎十步之外,腰刀铮亮一旋,狠狠的一通言语,不但想看南宫崎跪下,更想看南宫崎趴在地上叫“吱吱”。

毕竟,在建康城中,似江南王家这般无人能出其右的大户,如今都臣服于官府、臣服于五斗米道,区区一个幽嫣谷墨家,几把越女剑就想闹翻了天?那是万万不能的!

眼下,这一众明光铠军士极其警觉,只要南宫崎敢拔剑一寸,无论南宫崎拔剑有多快,在腰刀近身的一应食客只会命丧于一刀。

即使越女剑再快,剑气一剑之下也斩不完这一众明光铠军士。

这一众明光铠军士自是有恃无恐,江湖中都传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要秉承“天志”,自然见不得他人滥杀无辜,眼下南宫崎注定束手就擒。

南宫崎无心出剑,要是在流莺阁内出剑,只会害了流莺阁掌柜,以及雅间中的一众人等,径直不言不语、不跪夜不折腰,眼神镇定轻飘飘如夏日午后的白云,又在近身的明光铠军士中急寻孙小权。

“跪下,跪下,……”

“跪下,跪下,快跪下,……”

“……”

正当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一通疾呼之后,紧接着三步上前,刀背一斜,重重的劈打在南宫崎的小腿肚、之后大腿肚。

嘭、嘭嘭、嘭嘭嘭,……

南宫崎站如松、挺如磐石,就这样不进不退、不言不语,目中余光总算寻着了不再稚嫩的孙小权。

古有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愁白了头,今有孙小权半日之内换行头。世间之事,本就这么无奇不有。

只要当了官,无论大小,那一身官服就是官威;手头有了兵,无论多少,刀剑出鞘就是杀气腾腾。

南宫崎这一些年来,行走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也见得多了。秉承“天志”中,也有不少孙小权这般落魄得势之辈、穷困得势之徒。

南宫崎一时目光如炬,盯紧孙小权,淡淡说道:“小子,你可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方才路过救你一命,要不是仗义出剑,只怕你会杀了那一个无辜的中年妇人,又或者继续追随‘五鼠’作孽!”

“小子,你这扬名立万,就似当头一棒,敲得我好痛,好痛啊。专挑恩人下手,可非江湖正道,道义不正,终将会遇不免之祸啊!”

“……”

南宫崎侃侃一言,孙小权只当是一阵秋风,左耳进、右耳出。

“你住口!胆敢非议巡城第一统领,就不怕此刻掉了脑袋!”

这一个明光铠军士恶如猛虎,正当张口大喝皱眉斜目之间,恨不能一口就咬碎了南宫崎。

孙小权左手紧握腰刀,右手马鞭高举三尺又极速一扬,旋即止住了远近的一众明光铠军士。

孙小权三步上前,冷冷道:“南宫崎,以你说来,今日本官还得跪拜你咯?本官即是朝廷,要让朝廷跪拜你,莫非,还有不臣之心?”

“啧啧啧,啧啧啧。南宫崎,你要是有不臣之心,罪过就更大了。可比杀了建康‘五鼠’更为可恶。”

“本官念你主动现身伏法,会留你一个全尸的。哈哈,哈哈。只要斩了幽嫣谷墨家弟子,本官更能扬名立万,哈哈,哈哈,哈哈!……”

孙小权的仰头一通大笑,南宫崎越来越不认识方才那一个好似在秋风中瑟瑟的雏鸟,如今已然展翅一飞,变为一只捕食的饥饿苍鹰。

扬名立万,让人改变如斯,就似一支窜入云天的炮仗,“啪”的一声,也便结束了一生的光彩。来得快,去的也快,并非长久之计。

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了,南宫崎只是默默的祝愿,有朝一日,孙小权不要死得太难看。

孙小权马鞭极速一扬,厉声如冰冷的一刃刀锋,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先绑了他,送入潇湘馆,听候发落。……”

孙小权言未毕,两个彪形军士一收一旋之间,便五花大绑了南宫崎,越女剑又逞给了孙小权。

孙小权接过越女剑,细细观看了剑鞘一通,又缓缓拔出了越女剑一尺,铮铮亮光灼人双眼。

咻!

孙小权越女剑往右一横,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影,上下一旋,又弹了一回剑锋,一声空灵的“当”,余音嗡嗡入耳,荡去了数尺之外,才消失声音于无象无形。

“好剑,好剑,越女剑果然是世间难得的好剑。行走江湖之辈,听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待你人亡之后,本官一定会善待它,以报方才路见不平、解危之恩了!”

“剑确实是一把好剑,人也算是一个好人。不过,江湖中都道:好人命不好长。南宫崎,你可别怪本官手下无情。换用你们的话说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赶快带他走,……”

孙小权收剑入鞘,旋即又把越女剑斜插进南宫崎五花大绑内。

孙小权此刻万分高兴,只要南宫崎一死,这一把越女剑便是手中之物。名传江湖的越女剑,本就世间少有,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南宫崎没有挣扎,也不争辩一句,在心里料定,此一行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在流莺阁暗处的一众大侠与高人,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想当这一只黄雀。

孙小权旋即马鞭又一扬,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接着巡城。倘若遇见不对付的地方,杀无赦;倘若遇见反抗之辈,先斩不奏!”

“都听好了:如今在东府镇中,不杀,不足以立威;不斩,不足以立信;不狠,不足以扬官府之威;不勤,不足以示官府之严!”

“都听着:五人为一队。东府镇内的大街小巷,一条也不要落下;东府镇内的商铺客栈,一家也不能落下;东府镇路边的、路上的老少行人,一个也不要落下。”

“建康城孙家‘五鼠’虽然亡了,但是这一种精神不能亡!即使杀了一个‘五鼠’,还有千千万万‘五鼠’站起来。‘五鼠’不尽、‘五鼠’长存!”

“……”

一众明光铠军士腰刀极速一正,面有八分喜色,齐声大喝就似泰山压顶,道:“我等奉令!”

一众明光铠军士得令之后,鱼贯而出了流莺阁,最后只留下了孙小权以及身边的四个彪形军士。

这四个彪形军士左右拥着南宫崎,已然大踏步立于流莺阁外。流莺阁内堂中的一应食客当白拣回来了一条命,各自又如释重负。

孙小权兵不血刃自是万分得意。流莺阁掌柜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崎就这样被绑走了。

正当孙小权大踏步离开流莺阁之际,从不远处闪过一骑,厉声大喝道:“区区巡城第一统领,飞扬跋扈如此,从来就没见过天这么黑,也从来没见过乌云这么密,……”

王虎之勒马旋停,挡住这一众明光铠军士的前路。

第535章 孙小权辱王虎之

孙小权本就是初来乍到,又是半日之内新晋为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一时还不认得王虎之。

不过,孙小权觉得,只要有这一身明光铠官服,还有巡城第一统领的这一个官职,外显武而内修文,兼有“第一”之名,在这一众明光铠军士中自然鹤立鸡群,无人能出其右。

似眼下来人这般的江湖把式,该当与官家让路才是。

南宫崎并未开口,一个彪形军士扭头与孙小权低声道:“此人是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又是新晋骠骑将军王豹之的同父异母弟。”

孙小权闻言先是一怔,对于王虎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骤起了三分越来越近的敌意。

毕竟,在赶来的一路上,也都听说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弟子近来走得很近,还听说新晋的骠骑将军王豹之背后有孙秀暗中撑腰。

这事,不但复杂,也还有趣。

不过,在孙小权骨子里就是读书人,大凡读书人去干抽丝剥茧的事,比一般不太会动脑子的莽夫武将来说,确实要得心应手许多。

看来,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还得暗地里感谢这一众人等,好比孟婆江北那一些自封为“天王”的大小诸国“养敌而自重”,如此以来,才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扬名立万。

孙小权一时由忧而喜,已经顺利的擒住了南宫崎,要是王虎之敢阻拦半分,连王虎之也一并擒下。收了老王镖局也当一回“五鼠”。

如此一来,莫要说是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即使再晋为建康城巡城第一统领,那也不为过。

之后,孟婆江南晋国巡城第一统领指日可下;要是天命有归,巡视孟婆江南、江北州郡,必然重振东吴孙家威名,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不丢祖宗半分脸面。

这就是一条光明大道!

孙小权竟然笑出了声,不过为了掩饰一时来的唐突,顺势佯装一张笑脸,马鞭一扬,先撇下五人,旋即三步上前,抱拳道:“原来是骠骑将军的胞弟啊,久仰久仰!”

孙小权故意张口如此一言,就如一把三尺利剑瞬间穿心,顷刻之间就刺痛了王虎之沸腾的内心。

王虎之好气,真的好气!

原本心中就愤愤不平,庶子之位高出嫡子之位太多,方才回老王镖局安排了一番,就连自家人都从眼神里看轻了自己,怎么能不气?

眼下,孙小权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揭了伤疤,这就是刻意的诋毁,居心不良自是其心可诛。

王虎之一时笑不出来,也没有一丝心情与孙小权说官话、寒暄客套话,径直金丝玉鞘长剑一旋,前倾道:“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南宫崎大侠所为何罪?在下以老王镖局之名,保他无事。快放了他,倘若不放,要是建康城中的江南王家人闹腾起来,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这一个巡城第一统领淹死!”

孙小权没想到王虎之居然这么心急。对于心急的人,要从气势上压他一头,必定会使其生不如死,这就好比抽丝剥茧已经开始了。

孙小权马鞭轻拍左手虎口,轻飘飘的一声“啪”,而后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以至于无数声,像一场秋后的绵绵细雨。

“少主息怒,少主息怒啊。本官虽然新晋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还是第一次听说江南王家人口中唾沫如此之多,居然多到会淹死人。”

“不过,少主且听本官一言。本官年幼时,也多看《黄帝内经》。书中说,凡是口中生津过多,那也是一种病,是病就得寻医跟治。”

“本官想不到江南王家人人人有病,本官又为巡城第一统领,要是寻着了上好的江湖郎中,必定让他为江南王家人一一望闻问切。”

“少主,大凡有病之人、久病之人,该当居家养心,何苦抛头露面于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江南王家人这一种病像瘟疫在东府镇中肆掠,本官就有说不清的罪过了。”

“少主,建康城中江南王家本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大户,江湖中事,自当官府来管;似尔等大户人家,官府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官府让你三更起,不能拖到五更天。”

“少主,为江南王家人血脉长存于世,还是回去吧。回老王镖局,闭门画一画花鸟鱼虫,怡情又养心,神仙般的日子,该有多好啊!”

“……”

这四个明光铠军士早就笑不成声,自古以来:文人相轻。

读书人要是遇见读书人,就似大猫遇见小猫、大狗遇见小狗,总也喵不完、吠不停,身在局外,只当是看戏。

这四个明光铠军士此刻本就站在路边,只当是看了一场文戏。

孙小权与王虎之骂归骂、闹归闹,但是四个明光铠军士极其警觉的眼神,紧握腰刀盯紧四方的来往路人,这又是一出圆场的武戏。

一者,要防王虎之一怒拔剑;二者,要防有人来劫南宫崎。

其时,王虎之早就怒不可遏,旋即剑鞘指住孙小权鼻子,厉声大喝道:“孙小权,别蹬鼻子上脸!在下与你好生说话,你却打官腔!要是在下一剑取了你脑袋,哼哼!”

“孙小权,眼下不多费口舌,就一句话,你放?还是不放?”

“……”

孙小权缓缓止住了马鞭,看王虎之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一股莫名的得意又如喷泉涌上心头。

孙小权旋即又马鞭一扬,指住南宫崎,缓缓又道:“少主,你可知道,南宫崎在本官面前杀死了建康城孙家‘五鼠’!这建康城孙家‘五鼠’要是一般的地痞流氓,兴许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莫奈何啊,这建康城孙家‘五鼠’是官啦!官,你懂不懂?官啦,官啦,官啦!南宫崎杀了五个官,本官这一个官,岂能不管?”

“……”

王虎之眉头一皱,又看南宫崎不说一字半句,一时总算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如今南宫崎有把柄落在孙小权身中,确实棘手万分!

王虎之渐缓了怒气,紧接着又缓缓说道:“建康城孙家‘五鼠’,本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一群地痞流氓,本就该杀,也该死!……”

孙小权眉头一皱,旋即反唇相讥道:“少主,虽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没有错。可建康城孙家‘五鼠’那也是官啊!难不成,少主忘记了王敦也是官吗?一个又一个‘之’字,不也是鼠辈吗?何须五十步笑一百步!看少主气度不凡,当有雅量!”

王虎之闻言七窍生烟,急切大呼道:“你,你,你,……”

孙小权暗地里更为得意,旋即佯装初次相见,抱拳又道:“少主勿急,少主勿急。本官姓孙名小权,是东吴孙氏之后,以后不用再认不得本官了。方才,本官一时大意忘记了自报姓名,那是本官的错!”

王虎之见孙小权揣着明白装糊涂,忍无可忍,道:“孙小权,无论你是什么人之后。今天,你要是不放了南宫崎,必定血溅三尺!”

孙小权不惧半分。

毕竟,在东府镇中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光脚的更不怕穿鞋的!况且,身后还要潇湘馆,潇湘馆后还有高人。

似王虎之这般有牵挂之辈,还得先掂量一回身后的江南王家人,是否个个都能出剑血溅三尺!

孙小权突然觉得,小猫玩大老鼠不但惬意,还能彰显猫爪之能。

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之名就如猫爪,多玩弄几回江南王家人这般大户,更为扬名立万。一切都是为了扬名立万,自然也便豁出去了。

孙小权马鞭一旋,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道:“少主,你要本官放了南宫崎,那也可以。不过,得先拿建康城孙家‘五鼠’的性命来换。”

“要是拿出活的建康城孙家‘五鼠’来,本官自然换活的南宫崎;要是拿死的来换,啧啧啧,啧啧啧,自古礼尚往来,本官只得换没有一丝出入鼻息的南宫崎!”

“少主,你我都是大户人家之后,也都是读书人。该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可别把读过的圣贤书,都还给了圣人。圣人的棺材板会盖不住的,……”

孙小权自是有恃无恐,王虎之左右为难之间确实无计可施。

如今,箭在弦上,文斗已经输得一败涂地,那就武斗。不过,武斗一时半会还不用拔剑出鞘。

王虎之相信,似孙小权这般柔弱身板,就算明光铠内又罩上铜墙铁壁,那也不堪重重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王虎之猛烈拉紧马缰绳,高头大白马受惊,前腿凌空而上六尺有余,伴随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如泰山压顶那般,往孙小权明光铠上奔踏而去。

嘭!

马蹄与铠甲的撞击声,如一击闷雷。高头大白马轰然落地,骤起尘灰荡去了数尺。

哐当!

孙小权滚地之间,胸腹就像是明光铠内左右摇摆的青瓜,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噗嗤”,昙花一现。

第536章 王虎之寻思一计

“孙将军,孙将军,孙将军,……”

正当四个彪形军士一通厉声疾呼之间,孙小权又一声“咳咳”,紧接着落地一树海棠花枝,之后腰刀一斜一正,极其吃力的站起身来。

江湖中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穷人家的孩子更挨揍!

此一则传闻确实不假!

孙小权在年幼的时候,确实经历了太多辛酸,要不年幼当家为祖母分忧,老人家的担子会更重。

就比如穷人家劈柴、挑水之类的体力活,总有力所不及或者发生意外,像是柴禾压身、连桶滚地跌山坳的时候,真不亚于一次挨揍。

孙小权刀鞘重重杵地,旋即当成了第三条腿,紧接着右手二指,指住王虎之坐骑,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头四条腿的畜生,尽干两条腿做的坏事。明目张胆的披着一张兽皮,却要装义愤填膺,妖里妖气的样子,别污了少主之名,……”

这一种指桑骂槐的法子,孙小权在家的时候,隔三岔五就能听一回。

而且,万变不离其宗。

捉其一点,即可辱骂祖宗十八代的相关。

不过,这一种法子在读书人的眼中,又可以称为:指鹿为马。

就比如此时此刻,指的是王虎之的坐骑为“鹿”;骂的却是王虎之这一匹“马”。

不过,无论“鹿”也好,还是“马”也罢,都是骂给人听的。

王虎之先是一怔,旋即又一通嘲笑道:“孙小权你个乡野村夫,又如何能在东府镇中飞扬跋扈?”

孙小权对于王虎之这一种地域黑的辱骂,早就习以为常了。

毕竟,自夏商周以来,凡是生活在王之外的乡民,皆可称之为“野人”、“乡人”;凡是生活在王之外的部族,皆可称之为“外族”。

就以殷商为列,在王之外的诸国中,外有东伯侯、西伯侯、南伯侯、北伯侯屏障四方;在四方之外,又有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各大部族。

不过,所有部族都尊殷商为天下共主,所以夷族中的九夷之师,又是殷商手中的一把利器。

远的先不说,就说近的。

诸葛氏原本也是汉末的一姓大族,在刘表治下也算是一家大户。

只因诸葛亮在乡下种地、读书,不得不卑称为“乡野之人”,后来魏、吴的臣子相讥为“诸葛村夫”。

孙小权对于王虎之自以为是的地域黑,全然踩在脚下,只要不放南宫崎,王虎之最终还是没辙。

孙小权思索之间,又故意恶心王虎之,轻飘飘道:“乡野村夫孙小权,还得多谢少主这一踢。有了少主这一踢,让本官觉得,非官府中人在城中跑马者,该当杀无赦!”

“少主,你想一想啊!你这坐骑失蹄踢着了本官,本官就如你说的那样,就是一个乡野村夫。踢死了命贱的乡野村夫,兴许就算了。毕竟,生而为人都会死!”

“不过,你这坐骑要是失蹄踢中了别人,就比如建康城中的达官显贵,又或者金枝玉叶。不用说,少主的罪过,那就很大了。……”

“……”

孙小权口若悬河,越说越得意忘形;王虎之越听越恼火三分。

王虎之长舒了一口气息,接着冷冷道:“孙小权,浪费了这么多口舌,就只问你最后一次,放?还是不放?都是男人,给一句准话!”

“杀人不过头点地,掉脑袋无非也是碗口大的一块疤。倘若你是一个女人,就当我没说过这一句话!”

“……”

孙小权急忙停住了话茬子,冷冷也道:“少主,本官有令在身。听好了,就两个字:不放!”

“……”

空气顿时凝结成霜,王虎之双颊闪过一掠狰狞,金丝玉鞘长剑眼前一横,缓缓拔出了长剑。

南宫崎见状,自是不愿王虎之在此刻牵连进来,急切嚷嚷道:“少主,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在下一人做事一人担当。……”

流莺阁掌柜在远处也疾呼一通道:“少主,少主,不可,……”

王虎之抬望眼之间,又见流莺阁掌柜不远处,只现身了谢灵运一人,并且谢灵运在使劲摆手。

王虎之这才会意,既然一众大侠与高人,身在流莺阁中也不出手相助,其中必定有深意。

嘭!

旋即,长剑重重入鞘一斜,故意冷冷道:“孙小权,既然南宫崎要一人做事一人当,为当世之英雄豪杰!在下敬重南宫崎是英雄豪杰,这一次,给足你面子,哼哼!”

王虎之极速调转马头,往流莺阁掌柜身边行去,接着斜身下马,故意又嚷嚷道:“掌柜的,好酒,好菜,好肉,今日不醉不归!”

流莺阁掌柜盯了一眼南宫崎,眼皮一跳,又不得不附和道:“少主,里边请,快快里边请。好酒,好菜,好肉,雅间伺候着!”

流莺阁掌柜与王虎之前后踏入了流莺阁中,不再理会孙小权。

孙小权又一次兵不血刃,自是得意至极,虽然受了一点轻伤,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更挨揍,就只当是一不小心摔了一次大跟头。

早一刻回潇湘馆交差,也便早一刻完成这第一拨差事。只要完成了这第一拨差事,以后再完成第二拨,第三拨,以及于更多。

以后的差事要是都像今日这般顺利的兵不血刃完成了,离更高远的扬名立万还会远吗?

孙小权想着就是美滋滋的。

“走,潇湘馆去!……”

孙小权转身轻声一呼,四个彪形军士前后、左右护着南宫崎,紧接着往潇湘馆一阵疾行。

流莺阁掌柜径直领着王虎之与谢灵运,又往方才的雅间行去。

待流莺阁中一应食客再一次觥筹交错之际,王虎之已经立身在雅间中,先是一脸茫然。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你们都在啊!这一出,可这一出,……”

未等王虎之把话说完,流莺阁掌柜“扑通”跪地,重重三磕头,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要救一救姐夫,一定要救一救姐夫!要是没有姐夫,也就没有小子的今天。虽是姐夫,也似长兄为父!”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小子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

谢灵运在一旁率先开口道:“掌柜的不急,不要心急。咱们一定会去救的,只等少主一来就动身!”

流莺阁掌柜骤起八分喜色,缓缓站起身来,泣极而喜之态油然而生,一时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王虎之一扫阴云,旋即淡淡一笑道:“折腾了这一时半会,白受孙小权一通辱骂,我来晚了吧?”

曹小强面有三分喜色,道:“少主,不晚,不晚,正当其时。要是天黑才寻来流莺阁,那一定晚了!”

王虎之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旋即轻声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老王镖局已经安排妥当了。虽然人数不多,功夫也远不及诸位,但愿能在紧要关头能出一分力,就当是车水杯薪好了!……”

陈旭嫦自是欣喜万分,旋即摆手一通轻笑道:“少主,客气了,客气了,实在太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潇湘馆中地形、防守如何?”

陈旭嫦一言正中众人之心。

正当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之际,流莺阁掌柜镇定又道:“小子以前无意之间听姐夫说过,潇湘馆中有不少机关暗器,还有几个高手,……”

曹小强见有了眉目,就似落水大江见到了渔船,急切又道:“掌柜的,快说,快快说来。要尽可能的说详细一点。这样,咱们也少走一回弯路,少一些无谓的伤亡!”

乌图木附和道:“对,掌柜的,愿闻其详。就只在乎一个‘详’字!”

流莺阁掌柜沉思之间,极速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潇湘馆本为官府的法外之地,明面上与风尘之地无异,暗地里却是五斗米道私设公堂、邢堂之地。”

“明面上的潇湘馆,由馆主司马问天一人执掌。其实暗地里,公堂之下又分管孟婆江南、江北州郡的青云道长,由车辚辚执掌;邢堂专私处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忤逆五斗米道者,由马萧萧执掌。”

“馆主司马问天会什么功夫,使什么兵器,一时不得而知。但是,车辚辚使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听说凶残至极;马萧萧使一根丈八天荷凤尾镡,听说残暴至极,……”

“当然了,潇湘馆的幕后黑手,一定就是孙秀了,……”

“……”

流莺阁掌柜言毕,眼中一闪有泪花,径直又道:“小子就拜托诸位大侠、诸位高人了,……”

王虎之沉思之间,似有所悟,急切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在下本就生在东府镇,也长在东府镇,知道有一条小道可以直通潇湘馆后墙。咱们从小道而入,也算是寻了一条脱身之计,如何?”

一众人等点头不语,最后却把目光落在了谢灵运一人身上。

毕竟,谢灵运不会功夫。

第537章 七马共闯潇湘馆

谢灵运心慌之际,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别把我落下了,置身一处皆在一盘棋局中,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江南王家、江南谢家又如何能置身于世外?”

王虎之沉思片刻,金丝玉鞘长剑一旋,缓缓又道:“也罢,谢氏神算子同行,也多一个人周全。不碍事,真的不碍事,该当同去!”

流莺阁掌柜见一众人等商议已定,急切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倘若用得着小子的地方,招呼一声即可,招呼一声即可啊!”

陈旭嫦接着又道:“掌柜的,南宫崎都不愿流莺阁牵连其中,我等又如何能让流莺阁牵连其中?只有一事相托。倘若从内堂出去,必定人多眼杂、人多嘴杂。眼下,把高头大白马牵到这后边即可!”

陈旭嫦越女剑轻轻一斜,指着方才孙小权咀嚼榆叶芽的地方。

既然,南宫崎是从此地救孙小权而阴沟里翻船,不用多说,那么就该从此地开始绝地反击。

正当流莺阁掌柜抬望眼之间,后墙外正好也无一个路人,曹小强率先一道玄色身影一沉一旋,之后凌空三圈半如燕,立于榆树下。

转眼之间,各自又一闪身影跳窗“咚咚”落地之后,就只剩下了谢灵运与流莺阁掌柜还立在雅间中。

正当谢灵运也想跳窗之际,流莺阁掌柜一把拉住谢灵运。

流莺阁掌柜自是摇头,见谢灵运一副读书人的文弱模样,貌似手无杀鸡之力,虽然雅间只离地面三层高,似谢灵运这般跳窗下去,必定会伤筋挫骨。旋即,无可奈何一笑道:“谢氏神算子,请随我来!”

流莺阁掌柜领着谢灵运离开雅间,穿过内堂,与两个伙计吩咐一通之后路过后堂,从后门而出。

虽然时间用得久了一小会儿,谢灵运总算与一众人一体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七骑高头大白马“踢踏、踢踏”的步来,流莺阁掌柜急切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小子方才眼皮跳得急。一定得万分小心,但愿姐夫安然无恙。”

曹小强率先上马,越女剑一旋如风,轻笑道:“小子,你这就放心了。越女剑在手,万无一失!”

一众人等各自斜身上马,王虎之在前领路,谢灵运紧随其后。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路狂追,陈静与陈旭嫦自然没有落下。

陆修静折扇在手一撑又一旋,之后斜插后领口,策马疾行。

流莺阁掌柜见一众人等消失在路转之际,旋即转身回了流莺阁。

王虎之一路疾驰,策马专寻小街小巷而过,一路的小青石都长满了苔藓,一条又一条乌黑的臭水沟被马蹄踩踏出了刺鼻的腐臭味。

小街小巷所过之处,尽是破碎的青瓦,错落的矮墙,以及矮墙内或高或矮、或多或少的牛筋草。

不用说,这就是东府镇中穷苦人家群居的地方。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全然不假!

虽然,东府镇是建康四镇中唯一的商贾云集、大户群居地;但是自古以来,富庶之地也会有穷人,穷乡僻壤也会有一二富人。

一众人等行走之间,陆修静轻缓鼻息,打趣道:“少主,想不到,堂堂江南王家人,也会来这一种地方。贫道佩服,佩服至极啊,……”

王虎之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旋即缓缓说道:“陆道长,在下虽为江南王家人,倘若真不知民之艰难,又为何要重振老王镖局呢?”

“那不如待在府中,画一画花鸟鱼虫,就与文墨长伴此生得了。古有投笔从戎,在下为何又不能?”

“……”

一众人等又生出了三分敬意。

谢灵运旋即开口又道:“能文能武,善之善者也!要是我在年幼之时,有功夫可学,该有多好!”

曹小强脱口而出又道:“有功夫在身,要是心不善,反为不美。方今天下的强者与能人,要是都有一颗善心,天下也没这么乱!”

陆修静接着道:“曹大侠所言,又应道家之言: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哈哈,哈哈,……”

“……”

一众人有说有笑,又过了一小会儿,此一处小街小巷的尽头就是一条死胡同,死胡同的尽头是一堵三丈高的青石苔藓墙。

在死胡同的左右,还有不少可以遮风挡雨的破旧屋子,看样子不但年久失修,又还少有人住。

毕竟,从青石苔藓墙的另外一边,大白天的传过来了一阵又一阵让人双颊泛红霞的吵闹声,……

“大爷,大爷,你要轻一点,你要轻轻的一点,轻,轻轻的,一点,轻轻的一点点;大爷,大爷,可不能,可万万不能的呀,……”

“来,再来一杯,还有三杯,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老子带你一起去看黄金楼,……”

“大爷,大爷,要记得天天来,要记得天天来呀,奴家要一起与大爷一起抬头、一起万般有、一起看黄金楼,看黄金楼啦,……”

“……”

一众人等闻声先是怒火骤起三分,无语至极之后也如释重负。

毕竟,这里也确实算是一处出其不意的地方,又没见一个行人与穷人,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前后就只隔一道青石苔藓墙,却又似两片天、两片地,这又应了一句古话:无穷无尽的繁华背后,必定又是不能与人说道的罪恶。

王虎之旋即斜身下马,径直寻了一处干净的屋舍,道:“谢氏神算子,眼下,就先委屈你一回了。咱们这一行七人的坐骑,就由你在此处看好了。此地也算安全至极!”

谢灵运无可奈何一笑,道:“也罢,也罢,也罢了。能为诸位大侠分忧,也是三生有幸。诸位大侠,身处险地可得小心,万万小心。”

一众人等各自与谢灵运抱拳一别之后,紧接着又极速步到青石苔藓墙十步之外,旋即互视一笑。

王虎之金丝玉鞘长剑一扬,狡黠又道:“诸位大侠,飞檐走壁的功夫,眼下得各显神通咯!”

王虎之言毕,旋即又往后退了十数步,紧接着极速一闪身影狂奔如牛,青石苔藓墙如履平地。

正当王虎之接近青石苔藓墙两丈之地,金丝玉鞘长剑侧身极速一点,借力使力极速一式“鹞子起身”,之后落于潇湘馆琉璃瓦台上。

陆修静缓缓取下折扇,“嘭”,极速撑开之后,“道法自然”又轻摇了三回,之后极速一收在手。

紧接着,一式侧空翻起势,之后一式接着一式侧空翻窜上了青石苔藓墙,一闪蓝、白相间的道袍也如履平地,转眼之间就落在琉璃瓦台上又一次轻摇“道法自然”。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左右张望之后,笑道:“如此,越女剑一同出剑,一同起式,一同收势咯?”

陈静附和道:“就依嫦嫦!”

旋即,四人互使了一回游离的眼神,各自会意,紧接着越女剑四闪寒光剑影而出,之后虚晃剑鞘,各自先是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

正当凌空一丈之际,又极速翻身三圈半,斜地里又使一式点剑剑气借力,各自只在青石苔藓墙上留下了左脚脚印,之后一旋三圈半,凌空一同落于潇湘馆琉璃瓦台上。

王虎之与陆修静看得兴致,不约而同道:“好俊的身法!”

一众越女剑笑而不语。

谢灵运不得不招手道别,之后寻了一处通风角落,紧接着盘膝而坐,双手又来回的掐算着,……

六人在潇湘馆琉璃瓦台上又极速伏下了身影,王虎之与陆修静先背靠着背,曹小强与乌图木接着背靠着背,陈静与陈旭嫦背靠着背。

既然,潇湘馆明面上是风尘之地,暗地里是五斗米道的地盘,那就得往暗地里寻去。

紧接着,王虎之与陆修静的身影一左一右疾行之间,又极速往潇湘馆后边的建筑群奔了过去。

曹小强与乌图木仗剑接着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顺势跟上。

陈静与陈旭嫦仗剑殿后。

如此,六人均分为三队人马,又互为掎角之势,必将万无一失。

潇湘馆内的一串又一串娇滴滴如莺的声音,之后男女老幼的打情骂俏声,也都只当是一阵轻风,一众人等左耳进、右耳出了。

六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在潇湘馆琉璃瓦台上像六只飞鸟,一闪奔去了很远。

突然,前方发现了青色道袍的身影,还有明光铠军士的身影,以及台城宫中的内侍身影,更有孟婆江南、江北各部族的服饰在游走。

果不其然,潇湘馆前头的风尘之地还真是幌子,就好比黑心的肉贩子,挂着羊头却卖狗肉!

六人伏身极其警觉的左右探视之际,透过天井中的一棵又一棵古树,还真寻着了南宫崎的身影。

南宫崎又被天井中的五斗米道道士领去了一处偏殿。

六人又小心翼翼的一闪身影跟上,伏在偏殿的横梁正中,轻轻的揭开了一片琉璃瓦台,露出方圆一尺的空隙。

“大胆南宫崎,跪下!”

第538章 七尺银尖判官笔

此地,已是潇湘馆后的公堂,堂中一面青色牌匾上书墨字“如日中天”。

案台左右各四个太阳穴突出且长剑杵地如棍的五斗米道道士。

堂下左右各立十二个斜持水火棍且满脸横肉的五斗米道道士。

在这一抚九尺长、五尺宽的青色案台前,坐着的正是车辚辚,孙小权此时毕恭毕敬的站立一旁。

车辚辚一身皂色官服,却梳着一个道髻,插着一根青色道簪。

车辚辚长得面宽耳厚、一字浓须、一小撮山羊胡子。眼神中有一绺阴鸷,嘴角自带破风凶光。

啪!

醒木重重一击,车辚辚再一次厉声大喝道:“大胆南宫崎,还不快快与本官跪下!旧账先不与你算,如今新杀了建康城孙家‘五鼠’,就你这一个脑袋够砍五次吗?”

南宫崎依然不说一字半句。

车辚辚眉头一皱,紧接着话锋一转,厉声大喝道:“大胆南宫崎,如今已算是二进潇湘馆了。先前约定的事儿,要是还办不妥,你要知道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一家的妻儿老小是怎么死的!”

“难道,你就不怕他们三的一场意外,降临到你家头上吗?还想着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就凭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

南宫崎闻言一脸铁青,一时慌乱了心神,紧接着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车辚辚,无中生有又血口喷人,你当我南宫崎是大傻子啊!”

车辚辚狡黠一笑,醒木再重重一拍,“啪”,轻蔑又道:“大胆南宫崎,你是不是大傻子,与本官没有半点干系!只要你事儿没办妥,就得先掂量掂量是什么后果!哼哼!”

南宫崎一时气得七窍生烟,旋即又仰头一通咒骂道:“车辚辚,你这一个天杀的猪脑子!今天陷我南宫崎于不义之地,必不得好死!”

车辚辚双颊闪过一绺诡异之笑,紧接着右手凌空一扬,招来身边的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之后附耳低言几句,又放其奔出了公堂。

之后,醒木重重一拍,“啪”,紧接着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

手执水火棍的五斗米道道士旋即左右各上前两个,既然南宫崎不跪,又绑着绳子,直接迎面拔起南宫崎一双大腿,之后放倒于地。

扑通!

玄色行头重重倒地,荡起了一层土灰,四散去了数步之外。

南宫崎不但五体投地,更是面朝土灰、背对上天,只要轻轻的呼吸,公堂上的土灰便会入鼻呛人。

看样子,倘若孟婆江南、江北州郡青云道长不决之事,也都会在车辚辚的公堂上一次决断。

如此一来,南宫崎面下的那一层薄薄的土灰就是最好的证据。

南宫崎不得不缓缓的呼吸,要是土灰入鼻,真的会呛人死。

车辚辚也不与南宫崎多废话一字半句,每一日公务繁杂没有多少耐性,旋即在案台上的文书描红画了一个叉,之后轻蔑又道:“南宫崎,先受二百大板,要是你就这样被打死了,那是你的福分!要是死不了,继续去邢堂感受圣德吧!”

车辚辚所说的邢堂感受圣德,那就是接受酷刑的另一个说法。

江湖中又道:世道变坏,从玩弄文字如过家家的游戏为始。

这话全然说的也没有错。

毕竟,就比如车辚辚执掌的这一个公堂,这一个“公”字,又取古书中的“天下为公”之意,弦外之音即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万民都在五斗米道掌控下通明透底。

自然,马萧萧执掌的邢堂,这一个“邢”字,又取古书中的“圣德”之意,弦外之音即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在五斗米道的刑法之下。

公堂中手执水火棍的五斗米道道士,径直立于南宫崎两边,有人叉着南宫崎脖子;有人压着南宫崎双手;有人截着南宫崎双腿;……

车辚辚缓缓站起身来,又轻蔑的看了一眼南宫崎,捉起一块令牌重重掷地,疾呼一声:“打”!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得令,水火棍一斜一正之间,扭腰准备动手。

伏在琉璃瓦台上的一众人等,虽然心中有怒,陈旭嫦与曹小强、乌图木各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与乌图木会意,杀入潇湘馆打头阵,已然箭在弦上。

曹小强与乌图木紧握越女剑,远去了这一方横梁,紧接着各自又一闪玄色身影,从天井中的古树一跃而下,落地极速一式接着一式前空翻,还未等天井中的明光铠军士缓过神来,已经立身在公堂中。

“住手!胆敢伤我幽嫣谷墨家弟子,用以毒攻毒的话说来,就是:动手不留头、留头不动手!……”

曹小强铮铮一言,与乌图木背靠着背,极其警觉的张望四周,生怕斜地里会飞出机关与暗器。

车辚辚眼前一亮,旋即侧身与孙小权附耳了几句,让其奔出了公堂,紧接着狡黠轻笑道:“南宫崎,干得不错!要是多来几个幽嫣谷墨家弟子,杀了建康城孙家‘五鼠’的罪过一笔勾销,还会是功大于过。”

“南宫崎,果然没看错你!本官的眼睛向来都是慧眼识珠!哈哈,本官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然,怎配执掌这一处公堂!”

“……”

曹小强与乌图木大吃一惊,虽是五内俱焚,又看车辚辚那一副德性,恨不得杀千刀、斩万剑!

曹小强紧接着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信谁,又不得不急切追问道:“四师兄,眼下又做何解释?四师兄,可不能瞒着我等师弟啊!即使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一个人扛着,会让人多生误解!……”

南宫崎在地上使劲挣扎着,一时半会没法说明,况且三言两语也说不完,有一些事情根本说不清、道不明,说得多也就错得更多。

况且,事已至此,越说越会让人生疑,无论是不是真哑巴亏,也都得像哑巴一般死扛到底。

南宫崎万不得已,只是极其吃力的辩解道:“五师弟、六师弟,别听天煞的车辚辚胡说八道!这是歹毒至极的反间计,更是离间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南宫崎有苦道不出,有苦道不出的啊!……”

车辚辚又是狡黠一笑,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扬,手执水火棍的五斗米道道士又极速架起了南宫崎。

水火棍交叉南宫崎脖子之间,就像是一双双筷子使力齐夹着一条小鱼,顷刻之间便能骨碎身裂。

车辚辚身边的那八个太阳穴突起的五斗米道道士怒目圆睁,先是凌空一跃,紧接着拔剑一旋,转眼之间八剑如弓弩一闪,落地便逼近曹小强与乌图木十步之内。

“十步一杀,杀!……”

“十步一杀,杀,再杀!……”

“……”

正当八个五斗米道道士大喝之际,一闪寒光剑影一排,上下相距各有半尺,各自又一式平剑剑气。

曹小强与乌图木大吃一惊,还是第一次见这一种招式,倘若躲闪不及,必定如案板上待下锅的排骨,一截又一截落地如游鱼。

说时迟那时快,曹小强与乌图木不得不仓促倒地,荡起方圆十步的土灰如临大漠,入鼻呼吸而急促,骤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咳”。

与此同时,玄色行头一拂掩面如扇,各自一式“鲤鱼打挺”起身,反手先是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是一式抹剑剑气;紧接着又各自一式“移形换影”,交叉先一式绞剑剑气,反手又一式抹剑剑气,……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八个五斗米道道士昙花一现,落地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之后轰然倒地荡起的土灰把怒放的海棠花枝变为一大片残花败枝。

曹小强与乌图木就这样一剑封喉了八个五斗米道道士。

车辚辚见状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右手一扬,紧接着厉声又道:“尔等,都快快退下。待本官再会一会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越女剑!”

“待本官胜了这两把越女剑,收下他们当狗,不行,还是当‘鼠’!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少一个可惜,多一个更好。哈哈,哈哈,……”

公堂中远去了无关人等,南宫崎被一众五斗米道架到了角落处。

车辚辚突然扭腰一沉,紧接着左右手一拖一拽之间,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赫然在手,凌空走步,落于曹小强与乌图木十步之外。

车辚辚手中那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似落地长枪,又似小孩子长玩的“跷跷板”,不过落地如笔尖在土灰中行云流水,银尖判官笔中上一对环套着手腕又似月牙刺。

“曹小强、乌图木是吧?今日在本官判官笔下,必将成为南宫崎第二、南宫崎第三!看招,穿喉!……”

说时迟那时快,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刺之间,旋即凌空一翻三圈半,右手虚晃落地一点,左手直取曹小强的咽喉。

第539章 车辚辚双蝶舞花

曹小强眼疾手快,旋即越女剑反手一式点剑落地如覆盆一倾,而后玄色行头一旋两圈半,又一式荡剑起身,躲过车辚辚的穿吼之招。

紧接着,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既然车辚辚想要以一敌二,那就顺势成全他。

斜地里,乌图木率先一式“移形换影”闪去车辚辚身后,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当、当、当,……

正当乌图木一剑封喉的剑气骤起一阵凌空异响之际,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转身一点一刺之间,闪去了三步之外,右手落地、左手反手一挑,恰好与剑气相撞相接。

又当七尺银尖判官笔与乌图木那一招一剑封喉的剑气相撞相接之后,剑气弹开又极速斩去了公堂左边的墙壁上,骤起一道九尺长的口子,而后又一道五尺长的口子。

扑通、哐当,……

墙壁落下数块青砖碎石如暴雨梨花,一时惊吓住了角落处的那一群五斗米道道士,径直往角落贴近了一尺,要是身体能融入墙体,一把拉住南宫崎也要融入墙中。

正当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右手落地之际,公堂中的土灰荡起如烟如雾确如黄沙大漠,瞬间弥漫过了乌图木那一剑封喉的招式。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各自都未能得手,旋即又一连串后空翻,极速闪去十步之外落地,之后越女剑一斜,又背靠着背盯紧车辚辚。

毕竟,土灰入鼻会呛人、土灰张驰真碍眼。置身他人之地,小心行得万年船全然不会有错。

车辚辚想必早已习惯了公堂中的土灰,左右一拂衣袖,仰头一通轻笑道:“听闻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名震江湖,依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啊,哈哈,哈哈,……”

曹小强与乌图木并没有反驳车辚辚一字半句,对于能躲过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强者说来,确实也不算什么;对于躲不过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弱者说来,那就是一剑封喉。

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这一些年来,名震江湖自然不假,因为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能躲过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强者并不多。

曹小强先瞅了一眼角落里的南宫崎,之后盯紧车辚辚,紧接着轻蔑道:“四条腿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可不只有一种剑招可以一剑封喉。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刺之间,从土灰中似四条腿走来,左右张望之际,更是有恃无恐。

“哈哈,哈哈,哈哈,本官有幸领教。只要能破第一种招式,以后必定也能破第二种、第三种,……”

曹小强旋即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之后各自一式“移形换影”,立在车辚辚左右,紧接着又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法。

“好,好极了,真是好极了。可遇不可求,本官那就讨教了!……”

又当车辚辚狡黠轻笑之际,双腿极速一沉,紧接着极速一旋,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刺之间,荡起三尺高的土灰。

之后,车辚辚就像一头饥饿的下山猛虎,左手七尺银尖判官笔一斜一点,身子顺势一倾,右手凌空一甩如虎扑直下曹小强。

车辚辚使的七尺银尖判官笔这一式,招式名为“仙女引针”。

凌空一闪土灰如天女散花,故而名为“仙女”,七尺银尖判官笔如行云流水般的一斜一点之间,就似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车辚辚觉得,要以一敌二,得先主攻其中一人,伤亡一人而寒另一个之心,再顺势而下自可全胜。

眼下,曹小强最为话多,只要先把话多者一笔治服先闭嘴,自然也就安静了,也就无声无息了。

只要没有异样的声音,这就是气胜、势胜,七尺银尖判官笔再左右一张一弛,出招便可大胜。

正当七尺银尖判官笔极速直下之际,曹小强越女剑反手虚晃一式点剑,侧身一斜三步,紧接着极速一式挑剑剑气起势,剑气夹杂着一绺土灰射去了车辚辚的双眼。

与此同时,乌图木极速又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先是一式截剑剑气攻杀车辚辚的下盘,只要车辚辚下盘不稳而生出破绽,胜算又会多出五分,紧接着又是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

曹小强以自身为饵,让乌图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是诛杀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的不二之法。

正当乌图木越女剑那一式截剑起势之后,曹小强反手又是一式云剑剑气,直取车辚辚的咽喉。

车辚辚见势大为不妙,极速收回七尺银尖判官笔的攻杀之势,要是晚收招式,一时半会之内,必定会被左右的越女剑剑气大卸八块。

说时迟那时快,车辚辚右手银尖判官笔又故意卖出一个破绽与曹小强与乌图木,双腿轻轻的往右一撑,之后往上一旋如燕过飞梁,先躲过了曹小强截剑荡起的土灰,同时躲过了乌图木那一式截剑剑气。

紧接着,车辚辚身子极速一斜顺势滚地,又躲过了乌图木一剑封喉的招式。与此同时,自然也躲过了曹小强那一式云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曹小强与乌图木左右越女剑几式剑气极速入地,公堂上的土灰瞬间荡起了数尺之高,其中还斩飞了不少青砖碎石,旋即就生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坑洞。

旋即,剑气下的青砖碎石四散如弓弩射开,一时左右纷飞似狂风中的一场大暴雨,直击公堂四周的巡回牌匾、窗台、墙壁,……

哐当、劈啪、噼里啪啦,……

与此同时,公堂中的土灰好似暴雨后溃堤的数尺孟婆江水,在猛烈又无情翻滚中急促扑鼻而来。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势不妙,不得不极速拉起玄色行头衣袖,顺势悟住口鼻,又极其警觉的从五指指缝间盯住土灰中的车辚辚。

虽然曹小强与乌图木方才都看见了车辚辚露出的那一处破绽,不过,越女剑并未攻杀进入土灰中。

毕竟,车辚辚已经习惯了这一种土灰,于他说来这就是优势,倘若以己弱势去敌人优势,要是贸然攻杀上前,必定得不偿失。

身处险地,确实得小心为上。

曹小强与乌图木只得死死的盯住土灰中的车辚辚,就怕车辚辚又使出什么歹毒之计,旋即又各自一式“移形换影”,背靠着背御敌。

车辚辚在土灰中没有看见曹小强与乌图木攻杀近身,旋即七尺银尖判官笔极速一点一刺之间,凌空一闪皂影,而后两闪银光而下,厉声大喝道:“双蝶舞花,看招!……”

车辚辚使的七尺银尖判官笔这一式杀招为“双蝶舞花”:“舞花”,舞的是一绺又一绺土灰似一叶叶残花花瓣在身前、身后飘悠旋转;“双蝶”,指的是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闪光一现如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车辚辚转眼落地急促游走,极速攻杀上前,此时此刻,七尺银尖判官笔的攻杀之势就像两杠长枪。

有道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更何况车辚辚还是双兵器。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极速上下一挫、一点、一旋、一挑、一刺之间,逼得曹小强与乌图木不得不出剑还击,还退后了数步。

曹小强与乌图木各自越女剑或挡或截,要化解一杠七尺银尖判官笔的攻杀,一时半会不能心神合一,也分不出身来反杀车辚辚。

车辚辚自是得意至极,旋即双臂又多使了三成力,既然与越女剑短兵相接,自当趁势而为。

当、当当、当当当,……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攻杀越急,越女剑还击也越急,骤起一阵又一阵电光火石,之后不是你退就是我进,不是我进就是你退。

一时之间,曹小强与乌图木总算明白了流莺阁掌柜说过的话,看来车辚辚还真不容小觑,要是以一敌一,很可能会败阵下来。

车辚辚见两把越女剑与七尺银尖判官笔僵持不下,旋即手环处极速一拨一旋,紧接着在七尺银尖判官笔前头一尺处,笔尖似弩箭一般弹射出去,一边弹射去曹小强的咽喉,另一边弹射去乌图木的咽喉。

咻咻、咻咻……

曹小强与乌图木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七尺银尖判官笔不但是兵器,还是一种暗器。在笔尖与七尺银尖判官笔之间,还连着一圈又一圈中空的银丝。

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剑鞘虚晃往后一点,一身玄色行头半撑一旋,躲过了七尺银尖判官笔笔尖弹出的攻杀之势,旋即反手又一式点剑剑气起身,上下各一式云剑剑气往车辚辚咽喉处反杀而去。

车辚辚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还击之快,要是一般的江湖把式,早就被七尺银尖判官笔笔尖一笔穿喉了。

说时迟那时快,车辚辚在七尺银尖判官笔手环处一拨,笔尖极速弹回,厉声又道:“白猿献果!”

第540章 车辚辚以一敌二

车辚辚双腿极速前曲,身子半弓而后仰,顺势“扑通”跪地,紧接着极速向前一滑,一绺土灰如烟往后溅去了数步远,又躲过了曹小强与乌图木使出的那一式云剑剑气。

正当车辚辚向前一滑之际,七尺银尖判官笔往后虚晃一点,借力使力又一撑,顺势直立上身,之后七尺银尖判官笔左手直刺曹小强的心窝、右手直刺乌图木的心窝。

七尺银尖判官笔这一式杀招“白猿献果”,左右直刺的七尺银尖判官笔就似一只白猿的左、右臂;至于这“果”,自然得先掏出了曹小强与乌图木的“心”,才会有果子献上。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使出的杀招,无论方才的“双蝶舞花”,还是现在的“白猿献果”,都如公堂、邢堂之名完全是一个道理。

正如兵法所言:能而示之不能,近而示之远。江湖中更是:美而掩之恶,恙而掩之险。

往往越是刻意标榜美好无双的绝世之物,大多更能取命于无形,凶险得让人防不胜防。

也如醉汉所言:妇人虽美,美而迷恋之后,人人皆好逑。可是待情淡、情薄之处,最毒妇人心却能让人肝肠寸断、枯容皓首。

曹小强与乌图木行走江湖的这一些年来,深知江湖凶险,方才车辚辚的那一式杀招“双蝶舞花”已经见识到了七尺银尖判官笔的凶险之处,眼下这一式杀招“白猿献果”出招之际,早就生出了防备之心。

紧接着,曹小强与乌图木后仰落地一弓,出手一式荡剑,待七尺银尖判官笔从双颊一尺之地掠过,侧身一式空翻起身,越女剑从左右相交又一式劈剑剑气而下。

车辚辚见状大吃一惊,见曹小强与乌图木不但化解了七尺银尖判官笔的攻杀之招,转睛之间又反杀出剑,要是不及时躲闪,越女剑交叉的劈剑剑气之下,不死也大残。

车辚辚眼疾手快之间,旋即七尺银尖判官笔往后虚晃一点,极速借力使力,后仰身子往前一撑,就似冰塬上的一双雪橇,往曹小强与乌图木玄色行头下疾行。

正当车辚辚滑行之际,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左右一挡,又与越女剑剑气相撞相接之际,骤起了一阵电光火石,接着弹开的剑气又一次斩去了墙壁上,左边一道九尺长的口子、右边一道五尺长的口子。

青砖碎石落地或缓或急、或多或少,入耳自分功力深厚。

车辚辚心知肚明,曹小强使的剑气比乌图木要强许多。

车辚辚继续滑行之间,往前先往乌图木气海穴一刺,又往曹小强气海穴多刺去了三成力。

与此同时,曹小强与乌图木斜身落地,各自一式侧空翻闪去十步之外,紧接着“鲤鱼打挺”起身,之后斜持越女剑,盯紧车辚辚。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车辚辚这一法破解杀招感到十分意外,虽然凶中有险,但总算没有被刺中。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杀招又一次落空,紧接着双腿一收一旋、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拖,之后极速站直身来,七尺银尖判官笔又落地重重一点,荡开数尺土灰如雾。

车辚辚仰头狡黠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好,好,好极了!比南宫崎这一个怂货要强!不过,到了此地,即使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无是处,注定有来无去。”

“建康城中,有黄天孙大圣在,没有谁能翻得了天!想要翻天,除非受得了无声之雷。嘭,嘭,嘭,一技无声之雷,灰飞烟灭。”

“不,不,不,无声之雷是没有声音的,应该是这样的,……”

车辚辚张嘴无声之态,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叶眉头就像一朵花儿、双颊也像一朵花儿、整个人也像是土灰中的一朵花儿。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探之间,先对曹小强与乌图木一番轻视,又对南宫崎一番蔑视。

南宫崎听着车辚辚的无礼辱骂没有说道一字半句,也不打算说道一字半句,眼下身陷囹圄,唯有沉默是金。

曹小强与乌图木借机又轻舒了一回气息,虽然知道有一众人等在头顶窥视着,但眼下还得寻思诛杀车辚辚的计策,要是杀不了车辚辚,又如何能引来幕后黑手?

曹小强与乌图木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公堂四周貌似也无可疑之物,稍微又松懈了三分神情。只要松懈三分神情,便能多使心神在越女剑剑招上。

正当车辚辚缓缓收起狡黠之际,七尺银尖判官笔一旋,真如第三条腿、第四条腿,突然又从天井中急忙奔来了数百明光铠军士。

明光铠铮铮撞击声渐止,一个个明光铠军士旋即半蹲,齐刷刷的张弓搭箭对准曹小强与乌图木。

车辚辚面上骤起了三分不悦之色,旋即扭头厉声责问道:“就你们这一些虾兵蟹将?有用吗?本官是让邢堂马大人前来,是马萧萧!不是你们这一群破马、驽马,……”

一众明光铠军士无语至极,其中一个明光铠军士头领缓缓埋下了头,不得不拉低了声音,支支吾吾又道:“回公堂车大人,……邢堂马大人,……邢堂马大人他内急,……还得一时半会才来。……邢堂马大人让我等属下,……先救一救急,……”

车辚辚眉头一皱,旋即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直,厉声大喝道:“都快退下!就你们这一群破马、驽马,还能救急?这也能救急?少糊弄本官了,你们弓箭出弦,本官的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笔就是一个大窟窿!”

一众明光铠军士脸色发青,又不敢忤逆车辚辚,只得的退出了公堂,在偏殿外十步处张弓搭箭,对准公堂外的唯一出入口。

车辚辚见一众明光铠军士远离公堂,又仰头一通轻笑道:“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呐,本官与马大人,原本也似你们这般亲密无间,这才有了‘车辚辚、马萧萧’一说。”

“自然了,本官家父姓车,家母姓辚,故而取名如此。邢堂马大人取名亦是如此。车马本该左右相随,车马又本为一体,像此等时刻,邢堂马大人居然会内急,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你说气不气?”

“要是邢堂马大人亲临,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可就没有此刻这般得意了!车马,牛不相及,没人一个人能牛得起来。哈哈,……”

正当车辚辚一通大笑之际,曹小强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趁马萧萧到来之前,得先杀了车辚辚,不然以二对二会更难。

乌图木会意,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而出,率先诱住车辚辚的目光。

与此同时,曹小强趁机也是一式“移形换影”,紧接着与乌图木立在车辚辚左右两边十步之处。

车辚辚旋即止住了笑声,左边一瞅瞅、右边一瞧瞧,紧接着冷冷又道:“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看来,是等不急了吧?以本官看来,等一等也无妨。要是多等等,也便能安安静静的多活一时半会;要是狗急跳墙,无异于鸡飞蛋打!”

“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三思,三思又三思。这也应道家之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只要过了这一个‘三’字,便是万物复生!”

“……”

曹小强骤起一股无名怒火,旋即越女剑一斜,轻蔑道:“姓车的四条腿,趁所谓的车马相随之前,越女剑一定得拿下你的脑袋!哼!”

车辚辚怀疑听错了话,耳朵极速一斜,吃惊道:“啧啧啧,啧啧啧。还敢大言不惭,本官只看见了南宫崎第二、南宫崎第三,……”

乌图木一时也怒了,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在越女剑下,你这一颗脑袋,不就是东山郡司马良第二吗?马萧萧无非司马良第三!”

车辚辚一时也不与曹小强与乌图木多费口舌,方才打斗一场没能拿下曹小强,这一次得寻弱一些的乌图木下手,待马萧萧到来,这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都得死!

旋即,车辚辚右腿极速一沉,半蹲一旋三圈半,皂衣如风一扇,又荡起了数尺高的土灰,紧接着七尺银尖判官笔落地一点一刺,凌空又一闪皂影,弃了曹小强,七尺银尖判官笔直刺乌图木的左心右肺。

“乌图木,小心!……”

正当曹小强厉声大呼之际,乌图木先一式“移形换影”,曹小强接着又一式“移形换影”,左右各一式绞剑剑气而下,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嘭嘭、嘭嘭、嘭嘭,……

剑气又荡起了一层土灰如烟如雾,车辚辚在土灰中七尺银尖判官笔左边一刺、右边一挑,……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旋即一闪玄色身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杀入了弥漫着的土灰中,……

当、当、当,……

剑气一式接着一式,被七尺银尖判官笔挡出了土灰,斩去了公堂前后左右的墙壁上。

第541章 丈八天荷凤尾镡

嘭嘭、嘭嘭、嘭嘭,……

公堂前后左右又似突临一场狂风暴雨,无数青砖与瓦台碎片四射横飞、碎石与土灰天长苍黄一色。

“哎哟,嗷嗷,……”

公堂角落里的那一众持水火棍的五斗米道道士骤起一声声哀嚎,不是一道道剑气伤口,就是被青砖与飞石砸出了一个又一个伤口。

土灰四散,又扬高了数尺。

与此同时,从土灰中又传出来了曹小强与乌图木急促的“咳咳”,更有车辚辚刺耳的一通谩骂。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想偷袭本官,还真嫩了那么一点点!休得躲闪,吃我一笔,……”

“乌图木,小心后背,……”

“曹小强,快攻他下盘,……”

“……”

厉声谩骂夹着疾呼,打斗自然也越急,公堂中的土灰扬得更高。

越女剑与七尺银尖判官笔招招凶险,前后左右、你来我往之间,谁也没能占着谁的半分便宜。

剑光与笔影纠缠了好一阵子,曹小强与乌图木未能得手,一式“移形换影”一闪而出,又各自立于十步之外,一身土灰就似乞丐。

曹小强与乌图木斜持越女剑,轻舒了一回气息,盯紧土灰中张牙舞爪的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经过一场打斗也变成土灰色的木棍。

车辚辚依然没能伤着乌图木,功夫旗鼓相当自是势如骑虎。

车辚辚沉思之间,骤起一掠狡黠之笑,要是一时半会胜不了曹小强与乌图木,不被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伤着,那也是大胜。

车辚辚自以为,只要马萧萧一到,以二敌二就能打破眼下这一种势均力敌,曹小强与乌图木终将命丧于公堂,而且会死得很惨!

车辚辚想到这里,又从狡黠一笑变为放声狂笑,七尺银尖判官笔左右张驰之间,道:“公堂之上,如日中天。太阳高照之地,唯有向太阳卑躬屈膝;倘若不卑躬屈膝,就只有送你们上天看太阳了,……”

“孟婆江南、江北的道友,都会说: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本官也会说,只是公堂之上即是如日中天之地,也是太阳高挂之地,本官就是忤逆之辈头顶着的那一个大太阳,……”

“本官是日,日是本官;我即是日,日即是我;如日中天即是我日中天,我日中天即是无法无天,……”

“……”

车辚辚一时狂妄至极!

曹小强与乌图木先是一怔,要是车辚辚会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那么眼下更为棘手,倘若久久拿不下车辚辚,要是马萧萧一到,岂能落败而束手就擒?必定有辱越女剑之名,更有辱幽嫣谷墨家之名!

突然想到这里,曹小强与乌图木不约而同道:“‘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况且,《孙子》有言: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眼下置身九死一生之地,得听孙子的!

曹小强与乌图木思索已定,这一次是真的豁出去了,各自以身为饵迷惑车辚辚,要以身轻天下!

旋即,越女剑双双一直,没有使“移形换影”;没有使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法,只是大踏步往车辚辚怒目圆睁奔去,紧接着齐声大喝道:“车辚辚,纳命来,……”

车辚辚后背先骤起一小片鸡皮疙瘩,之后一大块鸡皮疙瘩布满全身,紧接着打了一个冷颤,看曹小强与乌图木杀气腾腾的样子,又不得不再一次正视曹小强与乌图木。

车辚辚见势不得不七尺银尖判官笔左右一旋,从心底里骤起一阵心慌,又见近身的曹小强与乌图木没有使剑招,也没有使剑气,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更似视死如归。

江湖传闻:争强好胜的人就怕玩命斗狠的人,玩命斗狠的人就怕脑袋拴在腰带上不要命的人!

车辚辚觉得,好不容易才执掌公堂,又如何能轻易伤残?执掌这一处公堂,还真不亚于朝中三公。

眼下,曹小强与乌图木这一副阵势就是不要命,倘若与已经不要命的人近身打斗,更加凶险异常,也倍增不可预料的变数。

不过,大凡见过、上过公堂的人都知道七尺银尖判官笔的凶残。

那谁又怕谁呢?凶残对于车辚辚来说,无非就是早晚的一杯茶;无非只是饭前饭后的一盏漱口水。

似曹小强与乌图木这一副不要命的阵势,一时又正对了车辚辚的胃口,车辚辚又似一只饥饿的猛兽看见了路边两只活泼的野食。

当、当,……

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笔尖铮铮落地与青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声入耳,摄人心神,车辚辚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惊吓得角落里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又贴后了一寸。

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生怕在公堂打斗中被误伤,或者丢了性命,毕竟人活着,实在不容易。

这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又不得不把南宫崎尽可能的挡在前面,要伤也是先伤南宫崎,要死也是先死南宫崎,总要拉一个人出来垫背。

一步、一步,又一步,……

车辚辚冷笑道:“好,很好,真是好极了!本官这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好久没洗人花花肠子,也好久没拾掇拾掇别人心肝咯,……”

车辚辚见曹小强与乌图木气色不改半分,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刺之间,身子一跃就似踩上了“跷跷板”,左腿凌空斜刺乌图木心窝,手环处极速一拔,又弹出笔尖如箭。

车辚辚自以为,只要笔尖先刺入乌图木心窝,待笔尖弹回,必定能掏出乌图木的心肝;即使掏不出心肝,七尺银尖判官笔还会顺势而下,一笔穿心必定命丧笔下。

两人相攻为敌,只要先破其一人,然后七尺银尖判官笔再一笔封喉、一笔破肚,也都不在话下。

眼下,没有曹小强与乌图木的剑气相逼,一时想来都觉得十分好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次拣来的大胜,得来全不费半点功夫。

车辚辚见曹小强与乌图木就似主动近身前来送死,既然是近身前来送死,又如何能一一拒绝呢?

对于五斗米道来说,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要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一一从这一个世上消失,五斗米道就能传得更远,堪称完美世界。

要是眼下就这么轻松且顺利的斩杀了曹小强与乌图木,即使马萧萧内急在茅房再蹲一天一夜,或者再蹲三天三夜,那也由他自便。

想到这里,车辚辚从心底里发出了会心一笑,笑容无邪像一个三岁的孩子,没有狡黠、没有狡诈,更没有一丝蔑视看不起他人。

车辚辚一时宛若置身世外,好似如梦如幻,就似睡着了都能笑醒那般,想着得胜之后的种种喜悦。

乌图木极其警觉,玄色行头并没有闪躲一分一寸,越女剑先一式抱剑而出,越女剑剑锋与笔尖相交一旋,紧接着使力一拖,越女剑与七尺银尖判官笔纠缠在了一起!

曹小强眼疾手快,见如此天大的破绽,旋即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起势,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噗嗤、噗嗤,……

还未等车辚辚无邪一笑闪退,一绺昙花,又一绺昙花,落地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土灰纷扬四散之际,一朵朵怒放的海棠花枝纷纷凋谢,变成了一树树残枝败花。

车辚辚后背骤起一阵冰凉,一股热血奔涌而出,全身上浮好似要飘去万里云端,埋头斜目之际,看见身下的残枝败花,越渐吃力的声音,支支吾吾道:“马萧萧,……等你,……等到,……花儿,……花儿,……花儿都谢,……都谢了,……”

车辚辚眼前突然一黑,又似掉进了无底深渊,挣扎着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却没能说出一字半句!

紧接着,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哐当”落地,皂衣身影“扑通”如巨石落水,先挣扎了两回的双臂就像是风中的芦苇棒子,一下,一下,又一下,最后耷拉着放了下去。

一绺土灰冲天四散一丈。

车辚辚,真的就这样死了!

角落里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不太相信自家的眼睛,一睁一闭,又一睁一闭之间,大声疾呼道:“公堂车大人,怎么会是这样啊?公堂车大人,说好的凶残至极呢?……”

“公堂车大人,说好的‘车辚辚、马萧萧’呢?说好的‘车辚辚、马萧萧’呢?邢堂马大人呐,……”

“邢堂马大人,邢堂马大人,邢堂马大人呐,别上茅房了啊!……”

“……”

一众五斗米道撕心裂肺不止,突然凌空一闪皂影,紧接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吵什么吵!人有三急,难道谁能憋回去?会憋死人的!邢堂马萧萧在此,谁敢放肆!……”

一众五斗米道闻声一惊,正眼张望之际,马萧萧已然斜持丈八天荷凤尾镡立在公堂门口。

“邢堂马大人,要为公堂车大人报仇雪恨啊,……”

第542章 马萧萧双龙出涧

曹小强与乌图木闻声急忙撇下了已亡的车辚辚,越女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又背靠着背盯紧马萧萧。

马萧萧也是一身皂色官服,头梳道髻、横插青色道簪,双颊五寸虬髯看着都十分扎手,斜持的丈八天荷凤尾镡并不是真有一丈八尺。

马萧萧斜持的这一根丈八天荷凤尾镡,确实没有一丈八尺长,但是细眼看来,八尺必定绰绰有余。

丈八天荷凤尾镡,上端缚一尺荷叶形铲,前刃锋利如浑圆大斧,可劈、可剁、可扎、可铲;下端缚一尺凤尾形兵刃,头部锋利似戟戈枪尖、中部两端有锋利的倒钩刺,这一端可刺、可挑、可钩、可拔。

这一根丈八天荷凤尾镡自然名副其实,倘若伤人身处,或劈、或钩、或刺、或剁,必定残暴至极。

大凡江湖兵器名号,必须得有能瞬间震慑他人气势的噱头。丈八天荷凤尾镡,叫法自然尽得其妙。

马萧萧瞅见车辚辚已亡,径直眉头深锁,一对蚕唇上下一曲一张之间,突然如泉喷涌,疾呼道:“车儿,车儿,车车儿,怎么就这样死了呢?‘车辚辚、马萧萧’,‘车辚辚、马萧萧’,‘车辚辚、马萧萧’啊,……”

“车车轱辘,马儿驾驾;车车轱辘轱辘,马儿咴儿驾驾。轱辘轱辘,咴儿驾驾;轱辘轱辘,咴儿驾驾;轱辘不在,只剩驾驾。……”

“……”

马萧萧眼下比折了高堂还难过百千倍,一副伤心欲绝之态,旋即丈八天荷凤尾镡胸前一横,紧接着又“扑通”跪地,之后一磕头,“咚”;两磕头,“咚”;三磕头,“咚”。

马萧萧低头默念了片刻之后,双腿一曲一张之间,极速起身,丈八天荷凤尾镡重重落地一铲,入地半尺,公堂内瞬间地动山摇。

此时此刻,不少残破的青砖与碎石“”落地,又骤起满公堂的土灰,一时如临黄沙大漠。

马萧萧心中有恨、胸中放怒、双颊带火,紧接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居然如此胆肥,亡了总角之交车车儿,本官一铲子要了你们老命,……”

曹小强与乌图木大吃一惊,四目极速相视之际,这才明白两人为何被称之为“车辚辚、马萧萧”;车马相随,原来只是表明一起长大。

抬望眼之间,又突然觉得马萧萧这一根丈八天荷凤尾镡,虽然是一根兵器,看起来也算是双兵器。

正当曹小强与乌图木四目相视之际,马萧萧右手一拖,极速又一旋丈八天荷凤尾镡,大踏步“蹬蹬蹬”往曹小强与乌图木极速奔去。

眼下的公堂好似一潭上下飘荡的轻波,地面上一层又一层土灰随波逐流,旋即四散如烟如雾。

在角落处的那一众五斗米道道士满面欢喜,振臂齐呼道:“邢堂马大人,必胜;邢堂马大人,必胜;邢堂马大人,必胜;……”

杀气腾腾,恐怖如斯!

曹小强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越女剑一式挑剑起势,各自点住一根七尺银尖判官笔笔尾,如箭出弦直射马萧萧。

咻咻、咻咻,……

正当七尺银尖判官笔一闪白影刺去马萧萧左心右肺之际,越女剑各自平剑在肩,上下盯紧马萧萧。

马萧萧勃然大怒,没想到曹小强与乌图木会先用七尺银尖判官笔来试探丈八天荷凤尾镡的招式!

七尺银尖判官笔可是车辚辚的遗物,以总角之交的遗物来对付总角之交,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马萧萧眼珠一转,七尺银尖判官笔即是总角之交的遗物,怎么可以被遗物所伤?怎么可以让遗物正大光明插自家兄弟两笔?

马萧萧觉得:即使要插,也是正大光明的去插曹小强与乌图木。

紧接着,丈八天荷凤尾镡一收一旋,轻飘飘一点又一弹,七尺银尖判官笔就像是两只鸡毛毽子。

马萧萧极速张弛之间,右手轻飘飘一伸又一捉,七尺银尖判官笔落下之际,已然交叉在手。

毕竟,玩儿鸡毛毽子,可是当下男女年幼时不可缺少的童趣。

“车车儿,这仇!老弟一定会给你报!这一笔血债,必定血债!待会儿必定让他们一笔穿吼,……”

“……”

马萧萧多瞅了一眼七尺银尖判官笔,旋即后背极速一插,七尺银尖判官笔斜插又像极了双戟。

“还车车儿命来,容不得半点商量,杀,……”

正当马萧萧大喝之际,丈八天荷凤尾镡左边落地一钩,皂衣身影借力使力又一拉,如箭出弦一闪,紧接着丈八天荷凤尾镡上端去剁曹小强,下端去刺乌图木。

曹小强又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越女剑剑鞘落地虚晃一斜,玄色行头顺势一滑,曹小强与乌图木不但躲过了马萧萧的杀招,还互换了一个位置。

紧接着,又极速一式点剑剑气起势,凌空一闪玄色身影,之后越女剑交叉往下又一式劈剑剑气。

当、当,……

马萧萧虽然防不胜防,但是因为后背斜插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挡开了交叉的劈剑剑气,旋即丈八天荷凤尾镡极速落地一铲。

马萧萧身子极速一正,怒目回首之间,之后丈八天荷凤尾镡先劈杀曹小强,双手一松一拉一旋之间又刺向了乌图木。

曹小强与乌图木剑招没能得手,旋即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数步之外,马萧萧劈刺落空。

伏在琉璃瓦台上的王虎之早已看得热血沸腾,旋即身子一正,金丝玉鞘长剑一收一旋,急促与陆修静上下比划了一通,之后又与陈静、陈旭嫦来回比划了一通。

陈旭嫦三人见状,自是心知肚明,眼下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剑招极其吃力才诛杀了车辚辚。

要是再这样继续杀下去,待曹小强与乌图木再一次极其吃力的诛杀了马萧萧,只怕已是精疲力竭。

曹小强与乌图木要是筋疲力竭了,待会儿遇见大敌,反为不美。对于车辚辚、马萧萧这般拦路虎,应该早一刻命丧越女剑下。

王虎之觉得:眼下上善之策,得出是不意、攻其不备,伺机斩杀马萧萧。如此一来,才能更快见到司马问天,兴许更快见到孙秀。

陈静与陈旭嫦频频点头,陆修静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没能说出一字半句,又盯紧公堂内的打斗。

王虎之小心翼翼一闪身影,落在天井边上的一棵树丫之间,透过树丫枝叶,又与曹小强挥手招呼。

曹小强极其警觉的四面张望之际,无意之中看见王虎之在树丫间来回招手,旋即扭头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前后各自一式“移形换影”,往天井中奔了出去。

咻咻、咻咻、咻咻,……

守在天井内的这一众明光铠军士不得不张弓放箭,一时箭雨如蝗而出,直逼曹小强与乌图木。

曹小强与乌图木各自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交叉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反手交叉一式抹剑剑气,箭雨最后只是如断翅蝗虫飘悠落下。

一截、两截、三截,……

噼噼啪啪、,……

这一众明光铠军士大吃一惊,惊乱中不得不再一次拔箭上弦。

与此同时,曹小强与乌图木各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已然杀入这一众明光铠军士中。

顷刻之间,越女剑一道接着一道寒光剑影:一式平剑剑气、一式撩剑剑气、一式截剑剑气,……

“嗷嗷、嗷嗷、嗷嗷,……”

噗嗤、噗嗤、噗嗤,……

斜地里昙花一现,落地一大片海棠花枝,就连攻杀上前的五斗米道道士,与这一众明光铠军士都是一个结果,谁近身谁命丧越女剑!

马萧萧丈八天荷凤尾镡一收一旋之间,极速追了出来,瞅见已经伤亡了无数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张口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纳命来,纳命来,都纳命来啊,……”

原本贴身在角落里的那一众五斗米道道士,架着南宫崎缓缓移动到了公堂外,挪去相对偏僻的一处角落里,继续把南宫崎挡在前方。

与此同时,曹小强与乌图木极速背靠着背,玄色行头左右、上下一拂,落下了一绺又一绺或多或少的土灰,眼前所见也更加明亮!

紧接着,越女剑各自一斜,曹小强率先往后退去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虽然乌图木一时不明所以,但是一直都相信曹小强,虽然曹小强是师弟,圣人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今没有了大师兄,曹小强已经就似半个大师兄。

乌图木见势,义无反顾的紧随曹小强其后,往王虎之所藏的那一棵大树下缓缓靠近。

马萧萧见势大喜,丈八天荷凤尾镡一收一旋之间,又一闪皂衣身影如风攻杀上前,厉声大喝道:“鼠辈,鼠辈,鼠辈,已经无处可逃!丈八天荷凤尾镡,双龙出涧,看招!……”

第543章 马萧萧一不敌三

正当马萧萧大喝攻杀上前三步之际,双手使巧力轻轻的一旋一扭又一拔,“咔嚓”,丈八天荷凤尾镡转眼之间一分为二,由一根变为均分长的两截,左手凤尾、右手斧铲。

蹬、蹬蹬、蹬蹬蹬,……

就这样,马萧萧一阵急促的脚步如烈马狂奔,一闪皂影旋停,便杀近身了曹小强与乌图木,凤尾刺胸向曹小强、斧铲剁首向乌图木。

凤尾刺胸,凤尾头部锋利如戈矛,瞬间就能破胸入腹;待两边锋利的倒钩刺破胸入腹之后,只要轻轻一旋又或者随手一拉,必定会穿肠破肚而出,残暴至极名副其实。

斧铲剁首,浑圆大斧不用说全力一剁,即使借力使力一击,也能一斧子就削掉脑袋;即使故意不使全力一剁,斧铲破碎咽喉与脖子,让人瞬间窒息也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残暴至极,也是名副其实。

说时迟那时快,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虚晃往后一点,玄色行头极速一沉,躲过了马萧萧的杀招。

紧接着,越女剑借力使力极速往前一弹,玄色行头全力一正,越女剑各自又一式平剑剑气从上下相距一尺,反杀马萧萧。

要是各自这一式平剑剑气顺利得手,马萧萧必定一分为三截。

马萧萧见一招未能得手,旋即凤尾向左边重重斜手一击,“嘭”;斧铲向右边重重反手一挡,“嘭”!

攻杀上前的云剑剑气斜斩去了别处,紧接着骤起一声声哀嚎,远处又倒下数个五斗米道道士、明光铠军士,长剑与腰刀“哐当”落地。

马萧萧与越女剑又成旗鼓相当之势,王虎之在树丫上看得明白,斜持金丝玉鞘长剑,随时恭侯着。

曹小强又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紧接着斜持越女剑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与马萧萧僵持之间便互换了一个位置。

一者,就怕马萧萧万一看见树丫上的王虎之;二者,马萧萧背对王虎之,王虎之也更能出其不意。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虎之与曹小强极速比划了一通,曹小强沉思一刻,也便会意,无非前后夹击。

曹小强极速扭头又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在马萧萧眼前极速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又是一式“移形换影”。

玄色行头左右来回之间,与乌图木的位置互换了一次又一次,越女剑张驰之间,又故意不使剑气攻杀上前,只是为了迷惑马萧萧。

曹小强觉得,像马萧萧这般虬髯大汉,一定受不了这一种迷惑。

于这一种虬髯大汉说来,那一定就是活造罪,只要马萧萧露出一点丁的破绽,马萧萧这一回也便死定了,以三敌一,想不胜都难。

马萧萧见状,眼珠子不得不左边一旋、右边一转,聚精会神了几个来回之后,就骤起一层模糊的双影像极了斗鸡眼,自是恼怒至极。

马萧萧突然觉得,曹小强与乌图木不攻不前,左右互换位置不出剑招就是故意使坏,既然是故意使坏,又如何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临阵对敌,岂有退缩之理?紧接着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方才那么有种,快快杀过来啊!胆小如鼠,鼠辈,不敢杀过来,那本官就杀过去!”

马萧萧也不惧半分,毕竟在自家的地盘上想出幺蛾子,自是千难万难,旋即凤尾一扬、斧铲一挥,怒目圆睁奔向曹小强与乌图木。

曹小强与乌图木微微一笑,旋即各自前后又一式“移形换影”。

曹小强弓身在后,越女剑极速一式荡剑,剑锋入地半尺,玄色行头一沉,压弯剑锋如出箭弓弦。

乌图木会意,先是双腿极速一沉借力使力,与此同时越女剑虚晃往前方一点,斜身一式挑剑直刺曹小强压弯了的越女剑剑锋,之后借力使力凌空再一弹,越女剑回手一旋,剑尖似弩箭直刺马萧萧咽喉!

马萧萧先是大吃一惊,狂奔之间也没有半点畏惧之色,旋即凤尾与斧铲回手,交叉在面前一尺处。

马萧萧自以为,越女剑想一剑穿吼,压根就刺不破凤尾与斧铲,不用说丈八天荷凤尾镡,就连七尺银尖判官笔也非一般的兵器。

执掌公堂、邢堂之人,手中的兵器怎么可能和一般的五斗米道道士或者明光铠军士的兵器一个样?

正当马萧萧从心底骤起一绺得意之际,曹小强也没有落下剑招,旋即越女剑落地一式挑剑,之后玄色行头一沉,凌空三圈半,剑鞘虚晃往后一点,越女剑剑锋紧随乌图木其后,直刺马萧萧心窝处。

马萧萧见状虽然大吃一惊,但是眼疾手快之间,又极速分开了面前一尺处交叉的凤尾与斧铲。

紧接着,左手微微向外斜持凤尾,只要乌图木的越女剑剑尖刺入凤尾之际,凤尾轻飘飘的一旋一收之间,必定缠住越女剑,斧铲顺势重重一剁,乌图木必定人头落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马萧萧觉得,江湖中又非越女剑能使快招,况且眼下曹小强与乌图木又没使剑气,自是天助我也!

人在江湖,总有身不由己大意走神的时候,如此前来白白送命,丈八天荷凤尾镡是却之不恭了。

待丈八天荷凤尾镡先斩杀了乌图木,再如法炮制后斩曹小强,如此一来,胜来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如此,车辚辚之仇转瞬得报,公堂、邢堂说不一定会合二为一。只要合二为一,大权在握堪比台城宫中的丞相,想一想都美滋滋的。

马萧萧想来,折了总角之交车辚辚,即使以后天天与车辚辚三磕头,也不负这么多年来的交情。

想到此刻,马萧萧突然觉得乌图木与曹小强的越女剑剑招能来快一点,再快一点,还快一点,因为只有快快来送死,才能胜得更快。

王虎之在树丫上看得明白,趁天井中一众人等盯紧越女剑与马萧萧的这一招打斗,此时要是还不出手,真是天理也难容。

旋即,金丝玉鞘长剑一闪寒光剑影出鞘,斜身倒下树丫之际,双腿一曲一沉,在树干上借力使力一弹,如箭在弦,直刺马萧萧身后。

王虎之长剑疾行张弛之间,一闪身影又极速使出了岁月无情剑,第三式,万里江山出红杏。

当、当、……

四兵顷刻相接,骤起了两声空灵,飘去了天井上空数百尺之外。

马萧萧左手斜持的凤尾确实如愿抵挡缠住了乌图木的越女剑。

只是,让马萧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曹小强使的越女剑后出剑招,却几乎同时攻杀上前,剑尖已经抵挡住了斧铲回手去劈乌图木。

眼下六目如剑相对,恨不能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分出胜负。

曹小强与乌图木并没有收剑,也没有脱手再使剑气,只是使全力把马萧萧往树丫下推过去,半步、一步、一步半、两步,……

马萧萧脸色泛红,一时憋足了万钧力气,双臂一曲,又全力反推着曹小强与乌图木,顷刻之间,越女剑剑锋又一次弯成了弓弦。

马萧萧一时得意至极,自家的身板有几斤几两,对方的身板有几斤几两,本就一目了然,旋即张口嘲笑道:“胆小的鼠辈,居然与本官比力大,再来十个也不惧,……”

噗嗤!

马萧萧言未毕,王虎之长剑已经无声无息的从后背而入、前胸而出,像刺破了一个气囊,一绺昙花落地就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与此同时,曹小强与乌图木的越女剑顺势一松,被马萧萧凤尾与斧铲上的余力反弹去了十步之外。

紧接着,曹小强与乌图木各自又一式“移形换影”背靠着背,盯紧天井中的五斗米道与明光铠军士。

马萧萧被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反弹的余力一震,不得不后退了一步,王虎之的长剑又向前一尺。

说时迟那时快,王虎之也不与马萧萧纠缠,纠缠只会更胶着,长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紧接着凌空重重一踢斜插的七尺银尖判官笔,借力使力又往后十步才落地。

马萧萧受了王虎之这一踢,极速一个大踉跄,往前又奔出去了三步,左右张望之际,怒火冲天!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偷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啧啧啧,啧啧啧。这一个什么世道,难道就只允许各州郡顶上三道、五斗米顶上三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去偷袭他人?就不许被偷袭一次?在下,无非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哼,……”

王虎之冷冷一言,马萧萧又一股咸湿奔涌上喉咙,昙花又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正当马萧萧转身使凤尾与斧铲往王虎之跌跌撞撞攻杀上前之际,曹小强与乌图木极速又一式“移形换影”,先是一式绞剑剑气,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哐当、哐当,……

凤尾落地、斧铲落地。

马萧萧怒目圆睁,仰天长啸!

第544章 惊现鹰爪铁布衫

“黄天孙大圣,……为何,……为何不让我等,……我等练,……练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啊?……”

马萧萧长啸未尽,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极速扭头怒视曹小强与乌图木,奈何曹小强与乌图木已然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十步之外。

毕竟,要是车辚辚、马萧萧一同都似孟婆江南、江北州郡的顶上三道可以练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谁又敢在公堂、邢堂如此造次?

正当马萧萧扭头怒视之际,王虎之紧随其后一式平剑剑气。

咚、咚咚,……

马萧萧人头与双膝同时落地。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瓣,是那么鲜、那么艳!

这一回,马萧萧真的死了。

天井中一众明光铠军士见状,接着张弓放箭,一撮人对准曹小强与乌图木,另一撮人对准王虎之。

咻咻、咻咻、咻咻,……

箭矢如雨,最后箭矢在横竖的剑气斩杀下,又成为一只只断翅的飞蝗落地,一截、两截、三截,……

紧接着,不敢攻杀上前的五斗米道士瞬间又骤起了一通哀嚎。

“公堂车大人、邢堂马大人,你们不能死,万万不能死啊!……”

“车辚辚、马萧萧;车辚辚、马萧萧;车辚辚、马萧萧;……”

“馆主大人,馆主大人,要是再不现身,潇湘馆要翻天了!……”

“……”

突然,孙小权又领着数百明光铠军士杀奔过来,一看天井中的落败惨相,右手一扬,却围而不攻。

王虎之见势一闪身影,与曹小强、乌图木靠了过去。与此同时,左右张望之际,天井内的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尽在掌控之中。

紧接着,又从孙小权身后分出了一身锦绣华衫的中年汉子,来人正是潇湘馆馆主:司马问天。

司马问天一方青色网巾,额宽脸圆、面带光华,的三绺胡须像是大漠中的三丛青草,歪歪斜斜的一双手臂始终藏在长袖里。

司马问天像喝多了茶水,仰头咯噔了一下,缓缓又道:“车辚辚、马萧萧,车辚辚呀马萧萧,车辚辚啊马萧萧,黄天孙大圣又怎么可能让你们练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呢?”

“有道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公堂与邢堂无非是‘二’数,又变不成‘三’数,注定与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无缘咯!”

“嗨,都是本馆主的错,也都是本馆主的大错啊!要是本馆主也加入进来,不就是‘三’了吗?哎,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的啊!……”

正当司马问天叹气之际,又左右环视了一通,不轻不重说道:“呵呵,幽嫣谷墨家弟子;呵呵,老王镖局少主!哎,这又让本馆主说什么好?又让本馆主怎么做呢?……”

司马问天青色网巾一歪,孙小权右手一扬,数百明光铠军士斜持腰刀,不得不尽可能的退到天井屋檐之内,弓箭手虽然张弓搭箭,无非也是做一做样子,为同时退去天井屋檐内的五斗米道道士打气。

司马问天旋即脑袋左边一歪,紧接着右边一歪,声声异响极其清脆,不用说,也是一个练家子。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司马问天一时目光不斜、眼皮不跳,淡淡道:“幽嫣谷墨家弟子、老王镖局少主,你们是一个一个的上呢?还是三个一涌而上?”

“毕竟,潇湘馆开门接客,就只挣几个卖笑钱。来者皆是客,身为潇湘馆馆主,不得不以礼相问。”

“三位,可想好了吗?要是想好了。请先给本馆主一句准话吧!”

“……”

司马问天缓缓的左边瞅了一眼乌图木、曹小强,右边又瞅了一眼王虎之,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轻飘飘一个转身,又一次正面三人。

曹小强三人六目相视,面面相觑,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曹小强越女剑一斜,与乌图木与王虎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一式“移形换影”直逼司马问天。

紧接着,正当曹小强近身司马问天三步之际,先是一式绞剑剑气,反手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正当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剑招近身司马问天锦绣华衫之际,司马问天就那么歪歪斜斜的一仰,剑气像遇见了百尺厚的铜墙铁壁,之后剑气斜飞一荡,远处应声而倒了两个五斗米道道士、两个明光铠军士。

曹小强见状自是大吃一惊,能在近身如此轻松的就躲过了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确实世间少有。

曹小强又不得不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退后了三步,之后只得斜持越女剑,盯紧司马问天。

司马问天衣袖极速一收,轻飘飘一拍又一荡,先瞅了一眼曹小强,而后悠悠又道:“年轻气盛,年轻气盛,终归还是年轻气盛,……”

司马问天胸前的锦绣华衫只是被越女剑剑气划破了一条九寸长的口子,又一条五寸长的口子。

司马问天还是不恼不怒,要是衣裳破了,可以再换一身,完全也不在乎这一些身外之物,旋即又温文尔雅的追问道:“三位,眼下都想好了吗?是像曹大侠这般一个一个的上?还是一涌而上?……”

曹小强三人又是一惊,看来司马问天绝非车辚辚、马萧萧可比,不得不气沉丹田,准备随时应战。

司马问天看曹小强三人吃惊的脸色,仰头一通轻笑道:“以本馆主现在看来,还是一涌而上吧!免得以后说本馆主以强欺弱,本馆主以后还得开门接客做买卖呐!”

“那一些行商做一档子买卖就跑路了,可不用在乎名声。本馆主可是建康城中大名鼎鼎的坐商,又如何能坏了潇湘馆的名声呢?”

“来,来,来,三位,一起来,一起来吧!本馆主,好多年也没动手了,心痒痒,心痒痒啊!……”

屋檐下的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见势大喜,此时此刻的司马问天不但是气胜,还是势胜。

“馆主大人,必胜!馆主大人,必胜!馆主大人,必胜!……”

“杀,馆主大人杀了他们!……”

“馆主大人,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后悔!什么叫不走正门的后悔!走后门,通通都该死,……”

“……”

司马问天衣袖轻飘飘一扬,天井内的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一同止住了呼声,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想看曹小强三人的惨死之态。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司马问天闪过一掠诡异之笑,歪歪斜斜的往曹小强三人步来。

曹小强三人虽不敢大意,但置身棋局中,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折了自家锐气?旋即各自长剑一斜,从三方围住了司马问天。

曹小强又与乌图木、王虎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既然司马问天要以一敌三,倘若三人从三个方向同时出手,司马问天又当如何?

乌图木与王虎之会意,径直右脚一沉,先迷惑司马问天,紧接着一同出剑一式平剑剑气。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问天双脚平肩,锦绣华衫后仰一尺而又不落地,长袖似舞者,左边一击、右边一荡,三式剑气就似鸡毛毽子。

铮铮铁骨撞击之音凌空而过,在天井不远处,瞬间掉下了不少琉璃瓦台碎片与绿树枝丫。

曹小强三人一时没能得手,接着大踏步而入,一式截剑剑气、一式抹剑剑气、一式挑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司马问天长袖一拂、一飘、一扬之间,全然没把剑气放在眼里,只把剑气撞击锦绣华衫的炸裂之声当成了一个个助兴的炮仗。

曹小强三人还是一惊,旋即长剑一斜,各自退后五步,互相使了一眼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右步环行之间,警觉的围着司马问天打转。

王虎之一时不解,大凡血肉之躯,从来没有人不怕剑气的,除非似自己白纱白袍内有金丝软甲。

王虎之只是冷冷一笑,故意激怒司马问天,道:“馆主,如今穿着十几层金丝软甲吧?难道,就不怕重吗?就不怕丢人现眼吗?”

司马问天一时也不舞长袖,半嗔半怒道:“你这小子,不怕剑气,难道就非着金丝软甲?想要剑气破了本馆主的功夫,万中无一!”

司马问天得意至极,这才长袖缓缓一抛,接着又一抛,长袖落到手腕处,露出了十根锋利的鹰爪,每一根鹰爪泛着嗜血的寒光。

司马问天轻飘飘又道:“鹰爪铁布衫沉寂了这么多年,想不到这一次一出手,居然是幽嫣谷墨家与老王镖局,真是有趣,有趣啊!”

曹小强三人面面相觑。不过,这一些年来,也从来没听人说过,也从来没见人使过。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天井外边传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急切大呼道:“司马玩意儿,司马玩意儿,老娘大白天的被人欺负了!你可倒好,还躲在馆里打架,老娘与你没完,与你没完!”

第545章 又见乞伏白兰花

司马问天闻声脸色铁青,方才对阵的那一副有恃无恐之态,如烟云四散于无形,紧接着急忙从袖子里鼓捣了一阵子,“噼噼啪啪”的一通异响,之后一支一尺长的袖箭冲天而起,穿云直上云天数十里!

咻、劈啪!

一支穿云袖箭,千马万马必自现。不用说,这一支袖箭是司马问天与人通风报信,至于与谁通风报信,曹小强三人一时还不得而知。

不过,看眼下这一番阵势,连自持鹰爪铁布衫的司马问天都如此胆怯畏缩,来人必定来头不小。

曹小强三人一时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分出三成眼神余光,盯紧声音骤起之处。

“司马玩意儿,司马玩意儿,老娘与你没完,与你没完!都快年过半百的人了,还像一个孩子痴迷打架,老娘与你没完,与你没完,……”

声音越来越近了,连这一处天井中的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都纷纷低下了头,各自哀叹不已。

渐渐的近了,渐渐的近了,一群潇湘馆中的护院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愤愤不平的赶到了天井外。

这一个中年妇人,曹小强与乌图木都认得,居然是在流莺阁后,被南宫崎救下的那一个中年妇人。

这一个中年妇人,连衣服都还没有换,遥看天井中的这一副凄惨相,一时又收起了三分愤愤不平。

司马问天急忙从衣袖里抽出两方青色手绢,极速包住了十指上的鹰爪,双手又藏回了长袖里。

司马问天这才转身,不得不微微一笑,悠悠说道:“乞伏白兰花,来此何干?早先,不都给你说过了万千遍吗?大凡妇道人家,还是待在府中为好。外面的世道,打打杀杀,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这一个中年妇人,本为孟婆江北乞伏国人氏,复姓乞伏,名白兰花。也是乞伏国国主的独女。

乞伏国是孟婆江北偏西的一个边陲小国,乞伏白兰花先前嫁与司马问天,乞伏国主无非也是想借孟婆江南晋国之名、晋国之力,在孟婆江北之地少受他国欺负。

乞伏国主乞伏不花,虽然都知道孟婆江南晋国这一些年来也是多事之秋,但是比起秦国覆灭之后的孟婆江北之地,又太平了许多。

如今的孟婆江北之地,强者与能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几人称孤又有几人称天王,对于乞伏国这样的边陲小国说来,存活着实属不易。

乞伏不花觉得:晋国虽然是乱了一点,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一副白花花的骆驼骨头架子,那也能吓跑一大堆的鬣狗与独狼。

故而,这一些年来,乞伏国在孟婆江北夹缝中,还相安无事。

乞伏白兰花这一次愤愤不平的赶来,一者是收到了乞伏不花的书信,真有别国要打乞伏国的主意;二者,大白天的被建康城孙家“五鼠”拦路打劫,实在匪夷所思。

毕竟,这一些年来,乞伏白兰花也确实长待在府中,就似孟婆江南大户人家的妇孺那般,不多过问各自男人的事,也算是入乡随俗。

只不过,乞伏白兰花一大早收到乞伏不花的书信之后,一个人去近处的寺庙上了一回香,乞求菩萨保佑,这也算是入乡随俗。

没想到的是,偏偏在上香回来的路上,居然遇见了建康城孙家“五鼠”,被人欺凌如此,怎么不气!

乞伏白兰花一时集私仇国恨于一身,况且又不是独居的寡妇,万急之下,怎么不来找自家的男人!

乞伏白兰花一时更气,脸色阴沉堪比乌云压顶,旋即又冷冷大骂道:“司马玩意儿,以前,还整天叫老娘什么:小白白,小兰兰,小花花。可是这一次,居然敢叫老娘的全名!司马玩意儿,老娘就与你没完,与你没完。司马玩意儿,……”

司马问天闻言一时脸色泛了一阵青、又一阵紫,之后又一阵胭脂红,像极了画坊中的染料罐子,紧接着毕恭毕敬的像一个小跟班,半鞠着身子,悠悠又道:“夫人呐,息怒;夫人息怒啊!有什么事,不能等入夜,夫君回府再说吗?你看你这一惊一乍的,吓得夫君这一副小心肝啊,扑通,扑通,扑通,……”

乞伏白兰花右手一扬,悬在半空中,没有舍得打下去,旋即又一通摇头,左手指着衣裳上的刀口与血迹,冷冷又道:“司马玩意儿,你看,你看看!你家的女人,被人欺负了,你还有脸在这里打架!”

司马问天脸色骤然铁青,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接着厉声大喝道:“埋汰旮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负潇湘馆主的女人?谁这么大的胆子?真是活腻了!”

“要是让本馆主知道了,要是被本馆主查到了,得先剁手、挖眼,最后点天灯!埋汰旮旯,谁的胆子居然这么肥!本馆主好奇至极!”

“……”

司马问天先仰头骂骂咧咧一通,之后又毕恭毕敬与乞伏白兰花悠悠道:“夫人呐夫人,你看,夫君这样可满意?你可满意啊?”

乞伏白兰花脸色一沉,紧接着衣袖一拂,愤愤道:“不满意!”

“司马玩意儿,要是等你捉到那五个地痞流氓,只怕老娘早已成为刀下鬼了!不满意,就是不满意,老娘与你没完,司马玩意儿,……”

“……”

乞伏白兰花这才抬望眼之间,看天井中四处的刀光剑影,紧接着一声轻叹,之后看见五斗米道使水火棍架住南宫崎,一时怒火冲天。

啪!

乞伏白兰花重重一巴掌,五个鼓鼓囊囊的指印,正大光明的落在司马问天的右脸上。

司马问天没有说道一个字眼,也没有发怒半分,只是万分不解道:“夫人呐夫人,这是为何?这又是为何啊!夫君,何错之有?”

乞伏白兰花遥指天井角落处的南宫崎,厉声又道:“司马玩意儿,司马玩意儿,你可万万不能恩将仇报啊!要是没有那一位幽嫣谷墨家大侠,老娘已经成为刀下鬼了,还是大白天的成为刀下鬼了,……”

乞伏白兰花又看天井中曹小强与乌图木那一身相同的玄色行头,即使是傻子也都能看得出来,这一众人等杀进来是救南宫崎的。

“啧啧啧,啧啧啧。司马玩意儿,你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恩将仇报,恩将仇报,恩将仇报啊!”

司马问天一时无语至极,沉默了一时半会,万分委屈又道:“夫人呐夫人,这就不干夫君的事啊!夫君,夫君,夫君我,哎,……”

乞伏白兰花厉声又道:“与恩人强加棍棒,是该常人所为吗?司马玩意儿,司马玩意儿,……”

乞伏白兰花先瞥了一眼司马问天,紧接着厉声又道:“放了恩人,放了恩人,快快放了恩人!”

司马问天自是不敢忤逆乞伏白兰花,旋即轻飘飘的歪头与孙小权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孙小权右手一扬,角落处的五斗米道道士不得不放开了南宫崎。

南宫崎极速一闪身影,奔去了曹小强身后,“刷刷、刷刷”,乌图木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疾下,绳子落地像一只只蹦跳的蚂蚱。

南宫崎就这样得救了。

南宫崎越女剑一直,一闪寒光剑影出鞘,与三人背靠着背。

曹小强四人一时如释重负,没想到司马问天居然这么怕乞伏白兰花。初眼看来,乞伏白兰花也不像是练家子,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啊!

曹小强突然觉得,兴许司马问天心中就只有乞伏白兰花吧。

乞伏白兰花见放了南宫崎,怒气只消了一半,紧接着又道:“司马玩意儿,这里就先不要管了,建康城无论怎么乱,也都是你们司马家的天下,这么多年来,错不了!”

“快,快与老娘一同回乞伏国。老娘怕寺庙里的菩萨不够周全,要是回去晚了,从今往后只怕见不着娘,也见不着你岳父了!”

“……”

司马问天自是大吃一惊,旋即身子一直,骤起了八分精神,极速追问道:“夫人,夫人呐,又有什么事瞒着夫君?谁要是敢欺负潇湘馆主的岳父、岳母,那就是找死!”

乞伏白兰花极速从衣袖里拿出乞伏不花的书信,递与司马问天。

司马问天一目十行,之后眉头一皱,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魏国人,全无半分信义!”

曹小强闻言不喜,紧接着反唇相讥道:“要是魏国人无信义,司马家就有信义咯?不要辱没魏国先祖之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马大王’顶牛之心,也是如出一辙,你们司马家,还配谈信义?”

乞伏白兰花右手一扬,急切又道:“幽嫣谷墨家曹大侠,勿要激动。此魏非彼魏,此魏非彼魏啊!”

乞伏白兰花也不与曹小强多说一字半句,径直拉着司马问天的衣袖往天井往赶,急切又道:“司马玩意儿,快一块,你走快一点啊!”

“司马问天,你不许走!”

第546章 东山郡顶上三道

一声阴鸷疾呼急停,三闪青色道袍凌空而下,落于天井一边。

来人正是东山郡顶上三道:司马俭、司马恭、司马温。司马俭半弓着老态龙钟的一身青色道袍,司马恭、司马温青色道袍笔直如松。

曹小强四人见势如临大敌。

司马问天扭头,一时无可奈何一笑,道:“诸位司马道长,本馆主有万急的要事在身,既然五斗米道亲临,本馆主就不奉陪诸位了!”

司马俭扭头目光如鹰,厉声大喝道:“潇湘馆馆主司马问天,眼下大敌当前,居然不思进取。还想临阵退缩,你究竟是何居心?”

司马问天不得不使劲拉住乞伏白兰花,半嗔半怒又道:“青云道长,本馆主也是千难万难啊!要是本馆主能分身,那该有多好啊!一半分与‘司马大王’,一半分与黄天孙大圣,两全其美、两不相误!”

“青云道长,本馆主分身乏术,分身乏术啊。都说:两害相权取其轻。本馆主也是万般无奈啊!”

“……”

司马问天确实万般无奈,眼下司马让已经领军杀入建康城中,根本就分不清司马俭三人是受司马让差遣而来,还是受孙秀差遣而来。

司马问天本就不乐意掺和帝王家事之争。故而,这一些年来,安心做着潇湘馆接客卖笑的买卖。

因为潇湘馆声名在外,多年前就被孙秀看中,又不得不屈服于孙秀,在潇湘馆后方私设的公堂、邢堂才有了正大光明的落脚之处。

要不是,内不掺和帝王家事之争,外又有乞伏国的好处,只怕潇湘馆早就变成孙秀的一处道场。

一支袖箭升空,只是让建康城中僵持的两方都知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已经另辟蹊径杀入了潇湘馆。

潇湘馆本是司马问天一辈子的心血,虽然没法管住公堂与邢堂,但是只要公堂与邢堂乱过了头,前方卖笑的买卖,一定会受到牵连。

眼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是非非、非非是是,都在一个眨眼之间,又或者一字半句之间。

司马问天觉得,要是眼下和司马俭三人掺和在一起,必定会成为司马让与孙秀手中的一颗棋子。

既然潇湘馆是水火不容的两方的手中一颗棋子,无论结果谁胜谁败,秋后算账都会被当成弃子。

方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官府秋后算账的事儿多不胜数。

虽然执掌潇湘馆,做开门接客卖笑的买卖,又复姓司马,身在这一个紧要之地,官府还给了一个闲差,在外人面前,原本该是潇湘馆掌柜,结果变成潇湘馆馆主大人。

对于潇湘馆馆主大人这一个称谓,司马问天一直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一个称谓确实能为潇湘馆招来更多的买卖;恨的是,眼下想要脱身必定会遭人怨恨。

公堂车辚辚、邢堂马萧萧人死之后,必定会有五斗米顶上三道为其善后。如此一来,潇湘馆后方还会清净一些时日,也免得再被江湖中人笑话潇湘馆挂羊头卖狗肉。

南宫崎搭救乞伏白兰花在前,以江湖道义,又或者这一个官府称谓说来,无论怎么说,都该放了南宫崎。至于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的恩怨,司马问天确实无能为力。

都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是司马俭三人责备过甚,那就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办两家事。

司马俭半弓着身子,先看了一眼曹小强四人,又看了一眼地上已亡多时的马萧萧,以及丧命的众多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张口又道:“司马问天,你不许走!眼下,潇湘馆是你地盘,眼下这般光景,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只有合力杀了这一众人等,你才无罪!”

“否则,于‘司马大王’、黄天孙大圣而言,都是大罪!你与贫道同为一家人,一家人不许说两家话!”

“……”

司马问天瞬间又懵了,正因为复姓司马,与司马让脱不了干系;又因为车辚辚、马萧萧命丧潇湘馆后,与孙秀脱不了干系,一时左右为难,却没能说出一字半句。

无论怎么说,又或者怎么做,留与不留,终归都是一场错!

乞伏白兰花急忙撇过司马问天,之后两手插腰,盯紧司马俭三人,愤愤又道:“三个臭道士,要是你们家的女人,大白天走在路上,被地痞流氓欺负了,该任由欺负丧命呢?还是该以己之力反抗?”

“哦,老娘说错了。你们这一些臭道士不一定都有女人。不过,你们这一些臭道士,都有老娘吧!要是你们家的老娘,似老娘我这般被人欺负了,还留得住吗?”

“……”

司马俭青色道袍一拂,轻轻的荡去了两片落叶,意味深长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眼下就连乡野村妇都开始与贫道讲道理了,这是好呢?又或者是不好呢?……”

乞伏白兰花本就在气头上,好歹也是司马问天的女人,好歹也是乞伏国主的独女,又怎么会是乡野村妇?开口地域黑,那就是诋毁!

乞伏白兰花觉得:眼下,不但是诋毁乞伏白兰花自己,更是诋毁阿爹乞伏不花,还是诋毁乞伏国。当然了,更是蔑视司马问天。

乞伏白兰花骤起八分不悦之色,冷冷又道:“臭道士,好与坏,不都在你红口白牙之中吗?官字两个口,你这个臭道士也是一样!”

司马温在一旁急忙接话道:“大胆外邦女人,居然敢妄议贫道上国的青云道长,你要反了不成?莫不是想要上天看一回太阳?”

乞伏白兰花仰头一通大笑,之后指住司马俭三人,道:“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老娘我入乡随俗,又被说成是外邦女人,这不是官字两个口,又是什么?”

乞伏白兰花没有理会司马温,径直拉着司马问天往天井外赶,心里只想着早一刻赶回乞伏国。

司马恭接着厉声又道:“司马问天,你不许走!身为司马家人,又如何能胳膊肘往外拐?你对得起司马家的列祖列宗吗?”

司马问天一时急了,平生最恨拿祖宗来压人,旋即停下步子,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开口闭口列祖列宗,台城宫中的陛下,难道就不是一家人?尔等身为道家中人,不思修心养性,只为一己之私,祸起萧墙,你对得起列祖列宗?”

“如今这乱糟糟的天下,不思光复东、西二都,却在此耀武扬威,本馆主虽为司马家人,脸上都是浮光,脸上尽是耻辱,……”

“……”

曹小强四人闻声一惊,又不得不对司马问天刮目相看,要是司马家人都有司马问天这样的觉悟,兴许孟婆江南的晋国,又当重回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晋国。

只是,这个多事之秋的世道,没有如果,只有后果与结果。

后果就是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被孟婆江一分为南北,变为南北两重天;结果就是这一个南北两重天一发不可收拾,只会越来越乱。

司马恭与司马温闭嘴无言,司马俭又缓缓开口道:“司马问天,今天你要是从天井里,再敢踏出一步,贫道就不客气了!”

司马问天一时倒也没有惧怕司马俭半分,旋即长袖一扬,又缓缓亮出了十根鹰爪,冷冷说道:“本馆主方才与幽嫣谷墨家、老王镖局过了几招。难不成,还要与尔等道法过几招不成?有趣,有趣啊,……”

司马恭与司马温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见司马问天这一番阵势,看来也是有备而来。

大敌当前,又如何能自家人先杀自家人呢?一者,只会让旁人看笑话;二者,无论最后谁受伤,也都是司马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司马温急切张口又道:“青云道长,大敌当前,大敌当前,面前的大敌可是幽嫣谷墨家、老王镖局。潇湘馆的这一笔帐,以后再算。先不与馆主大人计较才是!”

司马问天并未借坡下驴,旋即上前三步,身子一正,十根鹰爪凌空一扬,放于胸前做长弹琵琶状,先扭头与乞伏白兰花道:“夫人呐夫人,夫君要是不出手,都当夫君是一只病猫,只怕今儿咱们没这么顺利离开!那就先让夫君过几招!”

乞伏白兰花一时沉默不语。

司马问天盯住司马俭,先是又一通冷笑,而后摇头道:“啧啧啧,啧啧啧。事儿还没开始,就想着要秋后算账了!这让本馆主说什么好呢?又让本馆主怎么做呢?”

“如今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无论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罢了,罢了,罢了,世道本如此,能奈天何?”

“东山郡顶上三道,是一个一个的上,还是一涌而上?既然都是司马家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与本馆主说一句准话吧!”

“……”

司马俭一时恼怒至极,想不到司马问天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547章 司马问天初出招

司马俭此刻势成骑虎,不得不与司马恭、司马温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往司马问天走近了三步。

司马恭与司马温会意,之后背对着司马俭上前五步,极其警觉的眼神盯住不远处的曹小强四人。

曹小强四人见势,只是盯紧司马恭与司马温,眼中余光也很想知道鹰爪铁布衫与道法谁更胜一筹,知己知彼,以后才能百战不殆。

天井屋檐下还活着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抬望眼之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既不能为司马俭助威,也不能为司马问天放声吆喝。

都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故而,在屋檐下的一双双眼睛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既不希望司马俭出剑伤着司马问天,更不希望司马问天出爪伤着司马俭。

司马俭长剑一斜,冷不丁一闪寒光剑影出鞘,紧接着厉声大喝道:“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话音未落,长剑旋出一道又一道斗大的浓郁黑圈,之后一式劈剑剑气直下一闪九尺长的雷光电影。

正当长剑反手一旋之间,又是一闪三道九尺长的雷光电影,……

司马问天不惧半分,紧接着狡黠一笑,十根鹰爪一闪,却迎头而上,数道雷光电影与十根鹰爪却像极了一对相亲相近的、羞答答的心上人,近而不相亲、远又不相离。

此时此刻,司马俭追云追月剑使出的道法雷光电影就似司马问天十根鹰爪上的一道道绕指柔!

如此,胜负一目了然!

司马问天微微一笑,十根鹰爪轻飘飘的侧身一甩,数道雷光电影劈向了一边的琉璃瓦台与树丫上。

嘭嘭、嘭嘭、嘭嘭,……

雷光电影在光溜溜的琉璃瓦台上荡开空气如波一涌,就似一个小石头落入了一弯平静的湖水中,之后琉璃瓦台碎片如雨疾下;与此同时,一枝枝新绿叶芽却如蝶儿纷纷扬扬落下,惊吓了一众人等。

司马问天十根鹰爪一收一旋之间,又做反弹琵琶状于胸前,盯紧司马俭,冷笑道:“呵,青云道长,你使的道法,与本馆主手中的十根鹰爪,有相克之效啊!本馆主这十根鹰爪,可非世间寻常之物,……”

司马俭万分不服,孟婆江南、江北州郡青云道长所专属的道法,居然会败于司马问天手中!

“追云追月剑,一斩暗乾坤!”

转眼之间,司马俭的道法又使出了数道九尺长的雷光电影,从司马问天头顶三尺处凌空疾下。

司马问天左右马步一沉,正当气沉丹田之际,旋即十根鹰爪托天而起,数道雷光电影就像鱼儿离不了水,一闪又成了一道道绕指柔。

司马俭大吃一惊,不得不后退了半步,一时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遇见别人,早就被雷光电影劈得外焦里嫩,看来这十根鹰爪不受雷光电影,其中必有蹊跷。

正当司马俭陷入沉思之际,司马问天微微一笑,十根鹰爪又轻飘飘的向右一甩,数道雷光电影又劈去了琉璃瓦台与树丫之间。

嘭嘭、嘭嘭、嘭嘭,……

琉璃瓦台碎片如一场小雨,新鲜落叶如一群蝶儿满天飞舞。

空气里一时夹杂着琉璃瓦台呛人的碎末味与新鲜落叶的汁液味。

曹小强四人与天井中的五斗米道、明光铠军士一样大吃一惊。

曹小强突然觉得,司马问天一定是寻着了破追云追月剑的法子,要是连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都破了,五斗米道必当早一些时日大败!

司马问天一边轻拍十根鹰爪,一边缓缓步上前,冷冷道:“青云道长,你已经出了两招。本馆主至今还没有出招呢!生而为人,来而不往非礼也!本馆主看你年长,又是司马家一家人,送礼一招便可!”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问天右脚重重一沉,紧接着凌空一闪身影跃起十步高,之后十根鹰爪半曲就似展翅的一只苍鹰在急寻猎物。

眼下司马俭便成了一只猎物!

司马俭一时也没有落下剑招,身为青云道长,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败于司马问天的十根鹰爪上?

以后,又如何在东山郡立足?又如何在五斗米道中立足!

司马俭突然觉得,既然道法一时不好使,剑气一定要斩下司马问天的双手;要是没有了十根鹰爪,雷光电影下还不被劈得外焦里嫩!

司马俭不得不后退半步,青色道袍袭击一扫,之后斜身一式劈剑剑气,直取司马问天的十根鹰爪。

司马问天凌空之际见状,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还真是坏得很!……”

司马问天大骂未毕,十根鹰爪极速回手一扬,司马俭那一式劈剑剑气斩去了肚子上,“咔嚓”,锦绣华衫又破了一条九寸长的口子。

之后,司马俭那一式劈剑剑气如碰着百尺厚的铜墙铁壁,又极速如水波涌荡去了一边,紧接着骤起一声哀嚎,长剑“哐当”落地之后,轰然倒下了一个五斗米道道士。

司马问天接着顺势而下,十根鹰爪再一次半曲如钩,顺着极速落下的压迫之力,十根鹰爪来回张弛之间,直取司马俭的左心右肺!

此时此刻,屋檐下的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全部都傻眼了。

“馆主大人,不,不,不要啊!馆主大人,万万不能下爪啊!……”

“馆主大人,这不就是你方才说的: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吗?……”

“馆主大人,你与青云道长都是司马家一家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啊!……”

“……”

司马问天一时心软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时无言以对。

正当司马问天十根鹰爪落下之际,十指全曲如拳头,在司马俭左心右肺处,不轻不重一击,之后一闪后空翻,又退去了十步之外。

司马俭大吃一惊,要是司马问天方才不收住这十根鹰爪,早就被司马问天一击而下,掏心掏肺了!

司马问天仰头轻笑道:“诸位司马道长,本馆主可以离开了吧?眼下,本馆主还有更为要紧之事!”

“对了,诸位司马道长,可不能坏了本馆主的潇湘馆!要是坏了本馆主的潇湘馆,本馆主这十根鹰爪呀,也会秋后算账的哟,哈哈!”

“诸位司马道长、诸位大侠,本馆主即刻要离开建康城一些时日,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了!……”

“……”

司马问天极速一个转身,也顾不上理会一旁左右为难的孙小权,只与乞伏白兰花一同扬长而去。

司马恭与司马温沉默不语,司马俭在一旁冷言冷语道:“是后会无期吧!从此以后,司马问天只怕会客死他乡!贫道就让你得意一回!乐极生悲,也属道法自然!哼!”

司马俭三人见司马问天远去,各自目光又盯紧了曹小强四人。

司马俭长剑一斜,极其警觉的四处张望之后,先是一通嘲笑道:“啧啧啧,啧啧啧。贫道还以为佛笑楼中的那一群鼠辈都来了!”

“终归还是胆小怕事,原本只来了四个人啊?也好,也好,也好!贫道老咯,只来四个,那就先杀了这四个,贫道也没那么费劲!”

“五斗米道司马温听令: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啊?……”

司马俭又是镇定一言,司马温只得微微一笑,旋即长剑出鞘一闪寒光,低头张望之际,剑锋寻着一块青砖裂缝使劲一插,片刻之后,天井中的青砖缓缓活动了起来。

曹小强四人顿时明白,在这一方天井的地下,必定机关重重。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就在这一方天井的地下,好似有万马奔腾闪过,之后天井中的青砖隔三岔五之处,陷下去了一块。

又过了一小会儿,在陷下去的空隙里,缓缓升起了一块又一块砂锅状的青砖,都是满沿清水。

与此同时,司马温口中念念有词,长剑极速一式挑剑,之后右手二指化掌一击,字字珠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河之流,起!”

曹小强四人见状大吃一惊,眼下即使趴下,也会无济于事。

毕竟,在一块又一块砂锅状的青砖里,司马温道法天河之流一出,雨箭齐发必定无处躲藏!

说时迟那时快,曹小强四人各自极速一式点剑剑气入地,借力使力凌空一丈高,紧接着又一式荡剑剑气往天井屋檐边上虚晃一点,之后向天井上方的琉璃瓦台跃去。

正当曹小强四人出剑之际,司马恭也没有落下,旋即左手一式挑剑而起,紧接着右手二指化掌,之后口中念念有词,字字珠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顷刻之间,司马恭道法所过之处,从天而降的浓烟与火光如暴雨下落,又与司马温道法使出的万千雨箭交织在一起。

第548章 孙小权见风使舵

正当伏在偏殿横梁不远处的陈静三人面面相觑之际,陈静极速白纱白袍一扬,凌空一跃就似一朵白莲花,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影,心神合一,驭剑一式劈剑剑气直取司马温,厉声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与此同时,陆修静“道法自然”轻飘飘一收,斜插后领,长剑一闪寒光剑影斜出,二指凌空向上一滑,紧接着一通念念有词,之后厉声大喝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陆修静话音未落,长剑一道白光如风疾过,直取司马恭咽喉。

陈旭嫦越女剑也是一闪寒光剑影出鞘,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直取司马俭,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陈旭嫦觉得,眼下即使不能一剑诛杀司马俭,也不能让司马俭出剑与司马恭、司马温解围。

果不其然,司马俭无法分身助司马恭、司马温一臂之力,只是狰狞着抽搐的双颊,极速一式截剑剑气还击陈旭嫦,紧接着又不得不一式后空翻,跌跌撞撞退后了五步。

陈旭嫦眼疾手快之间,一式“移形换影”便躲过了司马俭的剑招,况且陈旭嫦居高临下,这就是优势。

正当数道剑气与两种道法相交相接之际,曹小强四人已经各自虎跃跌去了天井左右的琉璃瓦台上。

虽然曹小强四人都没有伤着要紧之处,但是各自一身行头上,已经被雨箭射破与火光融破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像极了蚕食的窟窿。

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

天井内,昙花又现,落地又是一树树风雨飘摇中的海棠花枝。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司马温已被错负轮回剑一分为二;司马恭也被陆修静清风斩一剑封喉。

咚咚、咚咚!

司马温死了,司马恭也死了!

四散而下的雨箭,如泼翻了一簸箕晒干的豆子,的掉回到了天井中;无数浓烟与火光“呼呼”落地又着了清水,骤起一阵“扑哧、滋滋”的异响,紧接着水火不容之势,如烟雨、似轻雾弥漫天井。

屋檐下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瞠目结舌,骤起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是丧了高堂。

“司马恭道长,你无敌的‘天火之光’呢?火呢?光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

“司马温道长,天时、地利都有利于你,‘天河之流’怎么就流不动、流不动、流不动呢?雨箭!雨箭!说好的雨箭穿心啊!……”

“……”

陈静七人并没有理会屋檐下的声声哀嚎,旋即各自一式空翻,又轻飘飘的落入天井中,除了警觉四周之外,目光如炬盯紧司马俭。

司马俭在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原本以三敌四,还胜券在握;转眼之间就得以一敌七,这也太难了!

还未等司马俭开口,陆修静又急忙拔下了折扇,左手轻摇“道法自然”三回,右手倒提长剑,率先又道:“旁门左道司马俭,居然以道法讹人,欺骗宋定伯这么多年!修道之人不修心,以全歹人之私,也是天大的罪过,贫道以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清理门户以正道家之名!”

司马俭长剑一斜,紧接着半弓着身子,好似丧失了心神,有气无力的说道:“旁门左道?胆敢在建康城中诋毁五斗米道是旁门左道?早晚一技无声之雷丧命于无形!”

“五斗米道已然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亘古未有!能一统孟婆江南、江北的道家,就是好道家!”

“似尔等所谓的道家嫡传上清派,苟延残喘至今,这才有辱道家之名,这才是旁门左道、斜门歪道,更是危言耸听、胡说八道!”

“……”

陆修静自然不苟同司马俭,道家一门无论道法自然也好,无为自化也罢,又或者是乐呵逍遥一派,从来不以一己之力逞一己之私!

虽然圣人有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现如今,陆修静与司马俭皆在道家一门之内,也无法为谋,还得与虎谋皮,争一个你死我亡!

江湖中常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一句,说得全然不假!道家虽是江湖圣地,可是在道家一门之内,也没能逃出江湖之外。

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事已至此,陆修静得为道家嫡传上清派争出一个正名来。

虽然《道德经》有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但是,陆修静此时此刻突然觉得,这其中的“天下”二字,说的应该是在天下太平的时候。要是天下不太平,又如何能称之为“天下”?

陆修静又以为:要是天下不太平,自然没有“天”,只有“下”。

所谓的“天”者,是为敬天敬地的大道也,自是道法自然;所谓的“下”者,即使不敬天不敬地的下九流之道也,是道法不自然。

道法不自然,就像如今孟婆江南、江北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唯有卫道反正,一争才能得见青天。

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要是不争,一定会步葛洪后尘,道家嫡传上清派怕是要断代或者绝迹!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斜,急忙又道:“陆道长,多说无益。已经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口舌之争若是还有用,何须费今天这么大的力!除恶务尽!先杀东山郡顶上三道,再杀五斗米顶上三道!”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紧接着极速一收在手,长剑平肩一扬,之后厉声又道:“旁门左道司马俭,贫道这就与你一个痛快!”

司马俭突然正了一正老腰,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长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左右马步一拉,厉声又道:“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司马俭长剑如风急旋不止,剑锋下一圈又一圈斗大的浓郁黑影,极速张弛之间变大了十倍、百倍,紧接着又多出了十倍、百倍。

天井中的天光瞬间暗如黑夜,司马俭顺势而为,紧接着又一式劈剑剑气而下,转眼之间便凌空而下了一道又一道三丈长的雷光电影。

司马俭自以为,即使陆修静会使清风斩,像这样黑压压的天色,不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也能让一众七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要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是一个个睁眼瞎。

况且,眼下又无司马问天鹰爪铁布衫在一旁,诸多雷光电影一劈之下,还不被劈得外焦里嫩!

陈静七人见势之初,各自眉头一皱大为不妙,看来司马俭也继承了司马家的遗风,藏拙于外,待出其不意之后,还想着一手遮天!

陈静沉思之间,心神合一,驭剑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陈静越女剑脱手而出一道寒光剑影,剑影骤变为千剑、万剑,就似暗夜中骤现一只翱翔的白色凤凰,千剑、万剑即是白色凤凰的尾羽,与三丈长的雷光电影相交相接相撞之际,骤起一阵电光火石,紧接着在“滋滋”的声响中,各自消逝着雷光电影与千剑、万剑剑光!

不用说,眼下陈静使的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与此刻司马俭使的追云逐月剑旗鼓相当。

越女剑千剑、万剑剑光与雷光电影映出了司马俭的青色道袍,趁此千载难逢之机,余下六人又怎能忍住急切的心情袖手旁观?

说时迟那时快,陆修静长剑一闪寒光剑影,二指极速一滑,一通念念有词,厉声大喝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与此同时,陈旭嫦四人一闪玄色行头,越女剑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王虎之也没有落下,长剑斜刺一收一旋之间,使的又是岁月无情剑,第三式,江山万里出红杏。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余下六人已然各自得手,骤起一阵“嘭嘭”的异响,司马俭被一分为数块。

昙花又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司马俭就这样死了!

天井中暗如黑夜的天光,也渐渐的明亮了,向上透过天井外的天色,又是一个崭新而明亮的天。

“青云道长,青云道长,青云道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都亡了,都亡了,怎么会这样!……”

“……”

一众七人各自斜持长剑,不再理会天井屋檐下的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陈静只道:“除恶务尽,尔等裹挟而下者,都散了吧!”

孙小权在一旁尴尬了一小会,旋即毕恭毕敬一正,悠悠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咱们都是裹挟而下者,咱们最无辜了,散了,散了,也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突然,一个明光铠军士大骂道:“巡城第一统领,你可不能吃里扒外啊?你这一身官服,你可想一想,是谁给你的!”

“埋汰旮旯,活腻了吧!”

孙小权手起刀落!

第549章 司马大王鹅风掌

孙小权血迹斑驳的腰刀上扬,紧接着环视一通屋檐下的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厉声又道:“你们谁是心甘情愿加入五斗米道的?都是被这一个世道胁迫的吧?”

屋檐下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战战兢兢不敢说道一字半句,况且,眼下大多数人还陷在方才大战的恐惧中不能自拔。

毕竟,公堂车辚辚、邢堂马萧萧、东山郡顶上三道,一共五人都命丧于此地,想想都觉得后怕。

即使屋檐下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与明光铠军士,就凭各自手中的长剑与腰刀,想攻杀上前为五人报仇雪恨,结果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天井外边火急火燎的奔进来了一个明光铠军士,军士见势大吃一惊,旋即与孙小权礼毕,急切说道:“孙将军,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司马让领着的叛逆大军和骠骑将军领着的讨逆大军,已经杀奔潇湘馆来了!”

孙小权眉头一皱,不知是喜是忧,只得急切道:“那你看见司马让的叛逆大军,有多少人马?……”

军士只道:“千军万马!”

孙小权急切又道:“那么,骠骑将军又带来了多少人马?……”

军士又道:“千军万马!”

孙小权面色如霜,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等场面,心中一怔,不得不退后三步,急切追问道:“你看清楚了没有?是司马让与王豹之联手来血洗潇湘馆?还是来救潇湘馆?”

孙小权确实也很想知道,要是司马让与王豹之合二为一来血洗潇湘馆,必定就是要寻这一行七人报仇雪恨,得离这一行七人远一点。

要是司马让与王虎之合二为一来救潇湘馆,更得离这一行七人远一点,免得事后说不清、道不明。

如今身在官场,要是一不小心站错了队,必定万劫不复!要是万劫不复,又如何能再扬名立万?

孙小权以前很讨厌南山郡中的那一些官,都是大小不一的滑头。

如今亲自为官、以身涉险,左右逢源也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要是不左右逢源,那就得一个人说了算;要一个人说了算,那就得更大、更高的扬名立万,就好比先祖孙权那般一个人说了算。

孙小权细细想来,无论往后怎么样,也不能与这一行七人走得太远,至少要保持在十步之外。

孙小权急忙拉开军士去了十步之外,很想听到一句准话,心里有底,才能尽早选择如何左右逢源。

军士却摇了一摇头,支支吾吾又道:“孙将军,属下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急着来通报了!孙将军,福祸不定,属下无能为力!”

孙小权计策落空,只得一声长叹,又是一阵闷雷。想欲圆而行欲方,只得扭头盯紧陈静一行七人。

此刻,陈静环视了一众人等,镇定道:“司马让与王豹之亲临,咱们也该去会一会。好歹,东山郡城中的恩怨,也当一并了结了!”

孙小权虽是狐疑,一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旋即腰刀入鞘,紧接着毕恭毕敬的迎出陈静一行七人,镇定道:“既然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要杀司马让,请,请,有请!”

正当孙小权在前迎出陈静一行七人之际,心中骤起一阵嘲笑。

毕竟,这一行七人先杀五斗米道相干五人,眼下又要杀司马让。

可是,黄天孙大圣孙秀与这一行七人皆算有不共戴天之仇。

想一想,眼前之事不但刺激,还很有趣。身在其中,左右逢源才能万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孙小权估摸着,要是在这三方势力中再寻一二好处,扬名立万一定远比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只要能有更大、更高的扬名立万,假以时日,总有一天会一个人说了算。

如此想来,又是美滋滋的!

孙小权领着陈静一行七人穿过潇湘馆中部的建筑群,在无数曲径通幽之处、亭台楼栏之上,尽是风风雨雨的男男女女。

一绺又一绺各邦服饰的人群,唱着各邦的歌儿、跳着各邦的舞姿、喝着相同的五石散兑酒,眉来眼去之间,即使火烧到眉毛、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心动一刻。

风尘之地,醉生而梦死,既然生死都在醉与梦之间,又如何能看得见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呢?

罢了,即是风尘之地,风过了无痕、尘满散秋霜,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又如何管得了这一个世界的善与恶。生而为人,活着不易,本就是一粒尘埃,尘埃随风而落定。

过了一小会儿,一行七人穿过潇湘馆前方的建筑群,一个个服饰各异的女子,看一行七人杀气腾腾的样子,全部惊出了鸡鸣声。

路过这一些服饰各异的女子,上到雍容华贵之态、下到豆蔻年华之姿;肚脐上挂珍珠串的、耳朵边上带玉环的、鼻子上穿洞的;有齐腰襦裙的、有露肚兜的、有一身袭地丝帛的;香风阵阵,袭人双鼻。

又过了一小会儿,一行七人总算立在了潇湘馆的正大门前。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不经意的侧目回头之间,镶满金银玉石的九尺长、五尺宽的奢华牌匾上,潇湘馆中的“潇湘”二字,像极了一老一幼、并排的两个翩翩舞者。

潇,头梳云鬓插发簪,身拖袭地长袍的长者所为;湘,亭亭玉立而目送秋波,为及笄的幼者所为。

无论“潇”,又或者是“湘”,泪字为水,卖笑的买卖,肚子里的苦水也只有局中人,夜深人静自知晓。

最后,女人都是水做的,故而终归也少不了两行泪水!

在潇湘馆前方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行人,即使有行人,都被大军一刀一枪、一戈一矛,……

左边一面皂旗异常显眼:骠骑将军,旗下王豹之一身明光铠,左手握腰刀、右手执马鞭,气宇轩昂却又略带三分书生气,身后紧随无数威风凛凛的将校与军士,旌旗有王、谢、陆、孙、司马、刘,……

右边一面皂旗也异常显眼:司马大王,旗下司马让身后也是无数威风凛凛的将校与军士,旌旗有王、谢、陆、孙、司马、刘,……

司马让与王豹之隔马相见,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方才都见一支袖箭升空报信,双双领军杀来。

司马让与王豹之原本领军大战了一夜,虽然各有军士伤亡,但是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敌军之首,自是事半功倍。

司马让策马上前,疾呼道:“庶子王豹之,配出来再领军上阵?有胆与本官过几招吗?要是怕了,还是回你王家,继续做你的庶子,别出来抛头露面,以免他人耻笑!”

王虎之立在陈静一行人最后,听着司马让的辱骂,虽然刺耳,但也十分解气!毕竟,要是庶子强过嫡子太多,嫡子确实没脸见人!

王豹之也不输半分气势,径直出马三步,大喝道:“乱臣贼子司马让,本将军还怕你不成!有胆下马步战,谁输了,谁削了自家脑袋!”

司马让厉声又道:“庶子,有种有种,你有种,本官奉陪到底!”

王豹之接着又道:“乱臣贼子司马让,‘司马大王’顶牛之心,当灭于江南王家人之手,以雪前耻!”

王豹之铮铮一言,又戳中了王虎之那一颗早就热血沸腾的良心。

毕竟,要是王豹之能一拳打死司马让,将功能补先祖王敦之过。想到这里,司马让也确实该死!

为江南王家人受一点点委屈,与江南王家人这几代人受的委屈相比,真的就是滴水与沧海之别。

曹小强越女剑一直,正想斜身杀入右边之际,陈静急切又道:“不急,不急,司马让与王豹之都来了,五斗米顶上三道也该不远了!”

曹小强点头不语,率先席地而坐,调息运气起来。乌图木紧随曹小强其后,席地而坐调息运气。

毕竟,在公堂中以二敌一斩了车辚辚,又在天井以三敌一斩了马萧萧,体力与精力消耗确实太大!

陈静与陈旭嫦紧握越女剑在前,盯住正前方;陆修静与南宫崎盯在曹小强、乌图木左右;王虎之背对一众人等,盯住潇湘馆。

司马让策马奔腾五步,紧接着凌空一闪身影,赤手空拳一扬,目露凶光“蹬蹬蹬”直逼王豹之。

在王豹之身后的一面“司马”旌旗下,一个中年将校斜持丈八银枪,策马奔腾而上,紧接着厉声大骂道:“乱臣贼子司马让,有辱司马家风,本将军要以列祖列宗之名,清理门户,杀,杀,杀!”

司马让骤起一阵狂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去你家的列祖列宗之名!成王败寇!鹅风掌,看招!”

右边的军士士气高涨,齐声高呼道:“‘司马大王’威武,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让凌空落地之际,左腿一沉、右腿一歪像一只憨厚的大鹅,双臂如鹅脖子,掌心似鹅嘴,重重一击来将。

第550章 王豹之阵前斗将

嘭!

司马让鹅风掌掌心突然往右一斜,正对来将乌黑坐骑的额头,坐骑仰头昙花一现,向右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坐骑凌空一闪如飞鸟,重重跌去了一丈之外,接着倒地而亡,中掌处旋即变为霜白。

来将眼疾手快,丈八银枪极速一斜,侧身落马只是一个大踉跄,要是随着坐骑重重倒地与明光铠一同砸下,不是缺胳膊就是断大腿。

正当来将侧身落马之后,斜持丈八银枪虚晃明光铠往后一挺,纵身一式“海底捞月”斜刺司马让。

司马让只是微微一笑,不惊不愕、不慌不乱,身子似大白鹅一沉又一歪,左手顺着丈八银枪攻杀之势,疾下来将胸口,重重一掌;右手鹅风掌掌心又正对来将脑门。

嘭嘭、嘭嘭,……

昙花一现接着又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正当来将丈八银枪“哐当”落地之际,司马让双手同时出掌,又是重重一击,重击来将就似是在拍打一个肉球,砸去了王豹之脚下。

咚、咔嚓,……

来将落地全身骨折,四肢耷拉无力就如同一盘散沙,鹅风掌所过之处,骤起霜白的巴掌印。

右边军士见势又是一通欢呼。

“‘司马大王’威武!‘司马大王’鹅风掌威武!‘司马大王’万岁!……”

“杀,杀,杀了他,再杀进台城宫中,三公任我选、美人任我收、金银任我拿、珠宝任我抬,……”

“‘司马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杀了宫中那一头‘牛’!……”

“……”

司马让自鸣得意,紧接着右手一扬,止住了右边军士的高呼。

司马让轻蔑又道:“庶子王豹之,你听,你听,你听一听,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民意!天意如此,民意如此,本官自当顺天应人!”

王豹之大吃一惊,策马上前三步,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乱臣贼子司马让,你又是什么玩意儿?”

司马让紧接着左脚一沉、右脚一歪,身子前后一摇,之后狡黠一笑道:“乱臣贼子?笑话,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本官要是乱臣贼子,尔等江南王家人,都是乱臣贼子之后,无非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庶子王豹之,你听好了!本官的鹅风掌,今日定要先取了你的性命,然后再取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的性命!宫中那一头‘牛’,也该时候易位了!本官才是堂堂正正的‘马’!”

司马让说道之际,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见潇湘馆前止步的一行七人,并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司马让又是左脚一沉、右脚一歪,之后鹤立一旋,像是一只大白鹅在展翅转圈,接着轻蔑又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从今往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苍天不大、大地不大,唯我司马让最大!……”

王豹之面上骤起一通嘲笑,紧接着马鞭一扬,止住身后的千军万马,之后斜身下马,腰刀侧身扔与马前卒,大踏步逼近司马让。

王豹之在司马让十步之处突然停下来,紧接着前后马步一拉,由拳化掌、由掌变拳,来回张弛之间,肩甲荡悠似孟婆江上的一叶扁舟。

“乱臣贼子司马让,你命究竟由谁,你说了本就不算。想要取本将军的项上人头,你取得了吗?”

王豹之反驳之际,又与身后的将校、军士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骠骑将军,快杀了乱臣贼子司马让,杀,杀,杀了他,……”

“乱臣贼子司马让,人屠!该当杀千刀!该当剜心点天灯!……”

“……”

王豹之右手一扬,身后将校与军士止住了疾呼,旋即也与司马让轻蔑又道:“都听见了吧?这也是天意,这也是民意!天意要你死,民意也要你死!哈哈,哈哈,……”

王豹之一直都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对付司马让这般乱臣贼子的最好法子。

司马让眉头突然又一皱,多说无益,还白费口舌,紧接着厉声大骂道:“庶子王豹之,本官今日取你命来。看招,鹅风掌!……”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让左脚一沉、右脚一歪,左右来回一跳,样子看起来十分笨拙,极似迷惑诱敌之招,冷不丁双掌重重一击似有万钧,击去王豹之胸口护甲。

嘭嘭!

王豹之冷不丁的受了司马让一击,跌跌撞撞退后三步,之后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咳咳,咳咳,……”

王豹之一时呼吸急促,本就身着相对笨重的明光铠,一时半会又不得不再一次退后了三步。

王豹之急忙长舒了一口气息,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极速撕裂,旋即又不得不忍痛摆好马步。

司马让趁胜而上,紧接着左脚一沉、右脚一歪之间,左手鹅风掌重重一击王豹之左胸、右手鹅风掌重重一击王豹之右胸!

王豹之肩甲极速一扬,左手由拳化掌一击司马让右手;右手由掌化拳一击司马让左手,……

嘭嘭、嘭嘭、嘭嘭,……

对掌惊天一阵响,司马让与王豹之各自退后去了三步之外。

司马让双掌合十而下,缓缓调息运气之间,轻蔑又道:“庶子王豹之,就凭你这一点功夫,还是回家抱孩子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正当王豹之想要开口之际,司马让却出奇不意,凌空一闪鹅步,双手斜身齐出一掌,“嘭嘭”,鹅风掌又正中王豹之的丹田穴!

王豹之就似方才那一个将校,跌落去了一丈之外,之后明光铠重重撞去街面青砖“哐当”一声响,紧接着又骤起了一通欢呼与哀嚎。

“‘司马大王’,杀了他!‘司马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骠骑将军,挺住!骠骑将军,你要挺住啊!骠骑将军,……”

“……”

曹小强与乌图木在两军吵闹声中缓缓站起身来,看王豹之这一番挨揍的模样,曹小强扭头又道:“少主,王豹之唱的是那一出啊?堂堂骠骑将军上阵斗将,还是被挨揍的份?还斗什么将?该全军出击啊!这怎么领军的?真是莫名其妙!”

乌图木在一旁附和又道:“六师弟说的极是。斗将要是斗输了,不但士气败溃,还会全军覆没!”

王虎之一时无言以对,也不想看见王豹之被挨揍的模样,虽然同父异母,在众目睽睽之下,司马让鹅风掌掌掌入王豹之之身,却也掌掌痛在王虎之之心。毕竟,血浓于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曹小强越女剑一斜,扭头又道:“谷主,要不,我上去助王豹之一臂之力,如何?先杀了司马让那一个祸国殃民的人屠,也与东山郡城中的无辜亡者报仇雪恨!”

陈旭嫦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孙秀还未现身,大战了几次,每一次都是落荒而逃,要是曹小强贸然出手,孙秀无声之雷又冷不丁的冒出来,眼下可没人能起死回生!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盯住一动不动的陈静,轻声问道:“静静,依你看来,眼下该当如何?”

陈静确实只顾一个人盯住司马让,一时无言就怕司马让出招偷袭王豹之。毕竟,司马家的遗风本就如此,又不得不早做防备。

陈旭嫦见陈静无言,看陆修静神清气爽之态,急切又道:“陆道长,依你看来,眼下又该如何?”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次,一番眉舒眼笑之后,悠悠又道:“谷主,不急!谷主,不要急!要是王豹之就这么一点功夫,又如何领军服众?想必,王豹之是在以身涉险,试探司马让的招式吧!纯依香儿女侠,贫道言之可有道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之间,只与陆修静淡淡的说道一个字:“哦!”

陈旭嫦越女剑一斜,与曹小强悠悠又道:“强强,那咱们就再先忍耐一时吧!孙秀未现身之前,还得防着他的无声之雷,不是吗?”

曹小强自是不会忤逆陈旭嫦,越女剑一斜,只道一声:“哦!”

一众七人的目中余光,又盯紧远处已经缓缓爬起身来的王豹之。

“咳咳,咳咳,咳咳,……”

王豹之张口又是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司马让一时得意,旋即鹤立双掌一旋,又似一只大白鹅在转圈,轻笑道:“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鹅风掌在手,天下有我!”

司马让又环视了一众人等,接着一通狂笑道:“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孟婆江南的晋国,早晚都是本官一个人的!”

右边的军士自是士气高涨,紧接着又是一通疾呼,道:“‘司马大王’,万岁!‘司马大王’,万岁!‘司马大王’,万万岁!……”

王豹之冷冷一笑,道:“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几人称孤几人称天王,都是陈胜、吴广害的!”

司马让突然“噗嗤”一笑!

第551章 王豹之绝地反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可惜,陈胜、吴广这般枭雄,又如何与本官比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天子呼来不上船,本官赶他落水亡!”

司马让笑声渐渐停止,又歪歪斜斜的立在王豹之五步之处。

王豹之胸甲一斜,一身明光铠在太阳底下灼人双眼。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司马让,……本将军,……本将军,……本将军,……要你好看,……”

王豹之气息紊乱,一时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地,极其吃力的缓缓跪起身来,一时目光如炬。

“庶子王豹之,想怎么样?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眼下站都站不稳,来打本官啊!来杀本官啊!庶子亦是竖子!哈哈,哈哈,……”

司马让自是有恃无恐,只要先杀死王豹之,就是杀死五斗米顶上三道的马前卒;要是再杀死五斗米顶上三道,就是杀死台城宫中天子的马前卒;要是连台城宫中的天子也一并杀死了,这一个世道就清净了,孟婆江南晋国尽在掌握之中。

司马家先祖的宏图大业,本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熬过来的,也是有谋划的、一次又一次打杀出来的!

虽说成王败寇,司马让对自家功夫:鹅风掌,也是万分看好。

毕竟,拥护司马让的将校与军士都觉得鹅风掌天下无敌。

以常理说来,要是一个人说鹅风掌天下无敌,第一反应会觉得是奉承话,又或者眼瞎而一叶障目;要是成千上万的人都说鹅风掌会天下无敌,那就不是奉承话,而是雪亮的眼光、实力自在人心。

就好比建康城中的酒肆,天下本为一家,就似一家酒肆,天子为掌柜、臣子为伙计,能自家做买卖当掌柜,又何须再做他人的伙计?

况且,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强者、能人,其先祖都是炎黄二帝麾下的后人,要是一家人中的掌柜突然撑不起这一个家,伙计翻身做掌柜,那也是天经地义。

要是掌柜不中用,一个家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挑大梁;一个家总要有人一个人来顶掌柜之位。

司马让自以为,如今又被众人尊为“司马大王”,那就是民心所向的那一个伙计,挑大梁的伙计自然得恭谦。毕竟,做掌柜就是开门接客卖笑,即使笑里藏刀,还得笑。

故而,事到如今,司马让皆自称“本官”,而又不自称“本王”。

至于陈胜、吴广之流,虽然有自家当掌柜的初心,却无自家当掌柜的天命!毕竟,有一些伙计当久了伙计,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当伙计时该干的事、不该干的事!

而司马让一直都觉得,这么多年来,完全和那一些沉溺于当伙计的伙计心不一样,虽然眼下也似当伙计,可时时都想着掌柜干的事。

如此一来,似陈胜、吴广这般败军之流,又岂能相提并论?

司马让就这样得意至极的想着,突然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先是一声“哈”,之后一声“哈哈”,再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哈哈哈”。

眼下,鹅风掌先杀王豹之,这一条伙计当掌柜的大路,只会越来越宽敞,离掌柜之位也越来越近。

司马让觉得:阳光大道在前,若不疾驰而行,只怕有违天意,寒了拥护者之心,会遭天打雷劈。

紧接着,左脚一沉、右脚一歪,再一次近身王豹之一步。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司马让,……别,……别,……你别得意,……一定会乐极生悲的!……”

王豹之虽然一直被揍,依然没有输掉半分气势,但是在军营里的每一个大小将校、军士,谁又不是在被揍中活命、被揍中熬过来的!

不抗揍的将军,那就一定不是一个好将军;当然,要是被揍死的将军,那也成不了将军。

身在军营中,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挨揍硬扛到底确实能服众;绝地反击出其制胜也能服众。

当然了,手里钱多也能服众,只是在军中钱多无处花的时候太多,反而前二者更为服众。

故而坊间都道: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那就是太平盛世。

似王豹之这般,家中不缺钱、又能挨揍,确实万中无一;身后将校与军士不服者,也是万中无一。

“庶子王豹之,眼下乐极生悲的是你吧!庶子能居如今之高位,让天底下的嫡子汗颜,本官要替天底下的嫡子讨回一次公道,……”

司马让确实从心底里高兴,这一种欢快的心情,瞅见王豹之一脸痛苦相,一时更为欢快。

这一种从未有过的欢快,只有感受不到这一种欢快的人,才会想出“乐极生悲”的话来故意诋毁!

这一种欢快越浓越急,就好似一团轻飘飘上浮的五彩云朵,这一种欢快的感觉,就是:上天!

王豹之终于吃力的站起身来,旋即左右马步一拉,拳、掌张弛之间,已经接近司马让一臂之距。

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又呼气、又吸气;……

司马让瞅见王豹之这一番阵势,又不得不轻声嘲笑道:“庶子王豹之,还想要出入气息?本官一掌之下,定叫你有出气、没入气!”

司马让话音未落,身子又像大白鹅一次跛脚,斜身双掌同时重重一击,“嘭”,王豹子又被打飞了。

哐当!

明光铠重重落地一丈之外,轻微的一次反弹,骤起一阵“咳咳”,之后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顺势又滚去三步之外。

王豹之一时闭眼,不再看任何一个人,只是静静的游离气息。

司马让左脚一沉、右脚一歪,紧接着鹅步左右一旋,仰头一通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骠骑将军?这就是骠骑将军!就凭这样的功夫,本官麾下的火头军,也都能当骠骑将军!庶子王豹之,确实有辱骠骑将军之名!”

左边的军士皆是怒目圆睁,原本有王豹之的军令,一个个恨不能上前,一人一刀劈了司马让。

右边的军士又是欢呼雀跃!

“‘司马大王’威武;‘司马大王’威武;‘司马大王’威武;……”

“‘司马大王’万岁,‘司马大王’万岁,‘司马大王’万万岁;……”

“‘司马大王’,快杀,快杀,快杀了他!台城一战可下!……”

“……”

司马让得意至极,一边又扭头盯住潇湘馆前的一行七人,故意嘲讽道:“什么幽嫣谷墨家,什么老王镖局、什么道家嫡传上清派,又如何?又能如何?还是翻不了天!”

曹小强一时忍无可忍,越女剑平肩,指住司马让,大骂道:“埋汰旮旯,该死的司马让!今日,你会是第二个司马良,司马良第二!”

司马让一时脸色镇定,旋即又佯装若无其事道:“啧啧啧,啧啧啧。司马良?司马良!好一个司马良!本官差一点,也都忘记了!”

“多谢曹大侠提醒,不过,也不劳诸位操心。待本官晋九五之尊,必定封其妻、荫其子。难得的无上快刀,居然就这样死了!本官,无非少了一个马前卒!”

“……”

曹小强自是无语至极,死的也都是司马家一家人,司马良本是司马让的属下,还真不该操这份心。

乌图木越女剑一旋平肩,附和又道:“草菅人命,司马家人中的棋子也如草芥、郡城中的大户也是草芥,远去的乡民更视如草芥,……”

“埋汰旮旯,在你身边的人,都是草、草、草,可悲又更可恶,……”

司马让眉头一皱,狡黠一笑,轻蔑又道:“乌图木,你家先祖都被曹家人打得服服帖帖,居然不思复国,反倒认贼为父、认贼为友,你不愧对你家先祖吗?要是本官,以死了之,求速死、抗浊世!……”

乌图木一时气得哑口无言。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轻飘飘又道:“司马让,你怎么不想一想,你们司马家的列祖列宗,愧对曹家人吗?愧?还是不愧?”

南宫崎越女剑平肩一斜,正想开口之际,换来却是司马让的一通辱骂,又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埋汰旮旯,南宫崎,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就是一个孬种,你就是一个怂货,投奔孙秀也不投奔本官,你要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一行六人又盯紧南宫崎,南宫崎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强忍住心中怒火,没有说道一字半句。

正当司马让与潇湘馆前一行七人嘲笑之际,远处的王豹之突然一个翻身滚地,接着盘膝而坐,肩甲一拂嘴角斑斑的血迹,晃晃悠悠着胸甲总算立直着身子,然后双掌上下一通运气,之后极速一呼一吸气息,慢慢就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左边军士骤起久违的欢呼。

“骠骑将军,快,快打死他!骠骑将军,快,快出拳打死司马让马一个乱臣贼子,……”

“是啊,骠骑将军!只要打死司马让那一个乱臣贼子,至少官拜骠骑大将军,……”

第552章 铁甲螳螂拳出招

王豹之没有应承身后将校、军士一字半句,只是静静的调息运气。

司马让不得不扭头张望,突然又是狡黠一笑,左脚一沉、右脚一歪,根本没把王豹之放在眼里,也吃定了潇湘馆前的一行七人。

三方势力虽然兵戎相见,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还需一技之长才能打破此一处的僵局。

而这一技之长,就是都说天下无敌的鹅风掌了。既然鹅风掌天下无敌,就是天下第一的掌法。

无论无声之雷的道法也好,还是天下第一的越女剑也罢,通通都该与天下第一的掌法打成平手。

虽然司马良无上快刀堪称天下第一快刀,但是人死又不能复生,眼下看来也不全都是败势。

司马让觉得,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这一个“司马大王”,“司马大王”顶牛之心,利人又利己,岂能会败?

毕竟,司马让与潇湘馆前一行七人没有直接的恩怨;相反,麾下的东山郡顶上三道被潇湘馆前一行七人所杀。而潇湘馆前一行七人都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有太多恩怨。

如此,司马让更加有恃无恐。

司马让一时扭头,弃了潇湘馆前一行七人,凡事都有轻重缓急,眼下得先杀死了王豹之,尽快引出五斗米顶上三道才是上上之策。

司马让一直就不信:杀死王豹之,五斗米顶上三道还不会出来!

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出来,更不相信潇湘馆前的一行七人不为所动!杀死王豹之,等同于这一棋局中的“将军”,这就是在破局!

司马让自以为得计,又是一通摇摆的鹅步向王豹之缓缓行去。

“庶子王豹之,本官还以为你死了呢?原本还没死!既然没死,本官以向善之心,送你去死!人嘛,早一日、晚一日都是死。早一日去死,也就早一日投胎,多好!”

“看来本官的鹅风掌,是时候出大招了。哈,哈哈,哈哈哈,……”

右军的军士闻言,面色多了三分凝重;左边的军士闻言,又极其深情的多看了几眼王豹之。

一步、一步,又一步,……

司马让又一次在王豹之十步之处停下,左腿一沉、右腿一歪,左右摇晃像极了一只兴致的大白鹅。

紧接着,左掌如流水过扁舟、右掌似江海行海鳅大船,左右游走之间,像极了大白鹅展翅欲飞。

“庶子王豹之,本官今天就不信一掌拍不死你!方才已经过了几招,本官还是相信圣人之言:来而不往非礼也!来吧,出招吧!……”

司马让盯紧王豹之缓缓立起身来,之后斜跨马步一拉,肩甲、胸甲、腰甲、腹甲一通的撞击声后,明光铠中又一次闪跃出了一绺又一绺灼人的太阳光芒。

王豹之一时没有答话。

紧接着,王豹之斜跨的马步左右极速一拉,又瞬间变为前后的马步,左臂全曲、五指一撮似鸡啄;右臂半曲,五指一撮似鹰啄。

与此同时,前后马步的重心一前一后,如春夜里的孟婆江波一悠一荡,就似一只铁甲螳螂。

司马让眼前一亮,旋即又轻蔑道:“庶子王豹之,什么功夫?想要胜过本官的鹅风掌,千难万难!”

王豹之自知司马让几斤几两,也不输气势,冷冷又道:“乱臣贼子司马让,听好了:铁甲螳螂拳!”

司马让鹅步左右摇摆,仰头像一只高歌的大白鹅,紧接着一通狂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官是‘马’不是‘蝉’,怎么人人都想当黄雀?黄雀,它就是一只小鸟啊!”

“小鸟,一只小鸟!一只好小好小的鸟啊!乡民都知:鸟不如鸡、鸡不如鹅。可是,本官这一技鹅风掌,那可比那小黄雀强太多了!”

“……”

王豹之一时也不与司马让争辩道理,冷冷笑道:“呵,呵呵,厉害不厉害,那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乱臣贼子司马让,吃我一招!”

王豹之言未毕,碎步而上一闪身影,重心极速前移一尺,右臂似一条蛇信子,鹰啄重重一击司马让心窝处,紧接着重心后移一尺,换做是左臂半曲、右臂全曲。

嘭!

司马让冷不丁中了一击,心窝处骤起一阵撕裂之痛,说时迟那时快,又当眉头一皱之际,双掌重重一击,向着王豹之的右脸太阳穴。

司马让觉得,要是去打王豹之的明光铠,眼下多费力气,不如剑走偏锋,直击太阳穴一招毙命。

只要双掌击中太阳穴,王豹之岂有不死之理?

王豹之眼疾手快,向左偏头之际,重心左移,左臂鸡啄重重击去司马让左手“精明穴”、右臂鹰啄重重击去司马让右手“精明穴”。

此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司马让“精明穴”受伤,无论什么掌法都使不了力,最后都是朵朵浮云,望眼终成空。

司马让见势,左脚极速一沉半尺、右脚顺势一歪半尺,双掌落空半尺,王豹之鸡啄、鹰啄落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初眼看来,司马让鹅风掌与王豹之铁甲螳螂拳一时又势均力敌。

司马让侧身摇摆鹅步,紧接着退后三步,旋即左掌上扬一尺、右掌半曲半尺,眉中又是狡黠一笑。

司马让觉得,眼下王豹之虽然出招上前,可鹅风掌还未出大招,只要鹅风掌出大招,王豹之无非就是踩在地上的一只大螳螂而已。

也该是时候出大招了!

鹅步轻飘飘的瑟瑟一抖,旋即双掌由直掌骤变绵掌,之后上下突然合十,又重重一击,“嘭”,紧接着左掌极速一沉、右掌极速一歪。

就这样一时半会之后,在方圆三步之地的气旋,似陀螺一旋直上、围绕着一颗又一颗大小不一的砂砾,越旋越多、越旋越急。

顷刻之间,一层又一层砂砾与炽热的空气,又好似一副如水流动的盔甲,护在司马让身前。

就这一副如水流动的盔甲,又缓缓旋出了轻微的“呼呼”风声,方才司马让有一通摇摆的鹅步,眼下护甲又骤起风声,有鹅、有风、有掌,鹅风掌这才名副其实。

接着,这一阵轻微的“呼呼”风声,又骤变为急促的“呼呼”风声,之后变为狂啸的“呼呼”风声。

要是“呼呼”风声越紧,鹅风掌越为厉害;要是平地里旋出山崩地裂的大风,那就是鹅风掌的绝招。

其实,鹅风掌极似道法,所以方才右边的军士面有三分凝重。

右边的军士都知道:鹅风掌越是出大招,威力就越大;要是鹅风掌出绝招,必定会伤及自家军士。

身为“司马大王”,要是没有一技过人之处,如何能服众?毕竟,军营中的将校与军士,都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求活过日子的人。

对于司马让身后的这一些王、谢、陆、孙、司马、刘之流的将校与军士说来,鹅风掌才是万众敬仰、誓死追随的唯一本钱!

世人皆知,追随强者才能安身立命;追随强者才能衣食无忧;追随强者才能子孙满堂。

要是司马让不强,谁又会在乎司马让之名、谁又会在乎司马让长什么样、穿什么衣、吃什么食?

只要司马让是强者,司马让穿一个月换下的衣服,也都是香的;司马让剩下的残羹冷炙,也都是天大的恩赐;即使司马让一个无意之间的微笑,都能迷死一大堆人。

至于司马让复姓司马、又被尊为“司马大王”,无非是锦上添花。

在这一个世道里,本末倒置的事,本就太多太多。故而,才会让人先入为主,多生出一些曲奇。

司马让依旧狡黠一笑,急忙换做右掌极速一沉、左掌极速一歪,身前三步之地的护甲旋风顷刻之间又如反转陀螺,骤起一阵更为猛烈的“呼呼”风声;与此同时,从护甲中飞出了无数砂砾像是万箭齐发,直射司马让周围的每一个大活人。

每一个大活人,无论王豹之,还是潇湘馆前一行七人,又或者是身后领来的自家千军万马。

右边的军士见状,盾牌军瞬间上前防御,旋即大军又缓缓的退后了一步、十步、百步,……

当当、当当、当当,……

左边军士的盾牌已如长墙隔断了街道,砂砾急促撞击盾牌,就似突然下了一场六月的雨。

与此同时,王豹之明光铠一挥、一扬、一躲、一闪之间,砂砾在明光铠肩甲、胸甲、腰甲、腹甲、背甲、镶甲长靴上,射出了一点又一点电光火石。

在潇湘馆前的一行七人也没有闲着,曹小强、乌图木、南宫崎三人一闪玄色身影在前,一式又一式剑气斩开了袭来的砂砾之箭。

司马让微微一笑,旋即左掌下收半尺一沉、右掌全曲又一歪,护甲四周的砂砾之箭,好似游龙出海冲天而起,紧接着直袭王豹之。

王豹之前后马步再拉半尺,明光铠铮铮有音,上盘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抬头之间,鸡啄与鹰啄上下如波一荡,冷冷又道:“铁甲螳螂拳,诛心!”

第553章 鹅风掌要出绝招

说时迟那时快,砂砾之箭已经从王豹之头顶一丈高处如暴雨疾下。

突然,王豹之双腿一沉半尺,借力使力纵身一跃一丈三尺高,紧接着凌空一旋三圈半,确实像极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铁甲螳螂。

王豹之本有一个“豹”字,人如其名,豹子偏重于敏捷,幼时苦练的功夫与铁甲螳螂拳相合,又像是奔跑中的一只螳螂豹,能快能慢、能攻能守,自是霸气侧漏!

明光铠在太阳光下,闪出一绺又一绺刺眼的光芒,无论头盔、肩甲、胸甲、腰甲、背甲,以至于靴子脚裸处的镶甲,铮铮有光。

与此同时,肩甲一晃又轻飘飘的一抬,鸡啄坚如铜、向上一扬、鹰啄硬如铁、向左一拨,就似在全力撕裂、拨开砂砾之箭的一层皮,之后掏心掏肺,使其湮灭于无形。

砂砾之箭与明光铠继续在空中撞击出一点又一点的电光火石,又像极了无数爆竹炸裂的那一刻,从下往上看去,就似与天火出拳。

当、当、当,……

无论是鸡啄一扬,还是鹰啄一拨,又或是明光铠,在来回旋转三圈半之间,如游龙出海的砂砾之箭就像是被抽筋拔骨,一时之间形神俱乱,顷刻就似纷飞的断翅蝗虫,如一场绵绵秋雨而下。

砂砾之箭,瞬间破解!

司马让一时看得明白,突然觉得王豹之应该还不止这一点功夫,遇强则更强,就在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旋即左腿极速一沉一尺、右腿极速一歪一尺,鹅步前后蹦借力使力,纵身向上一跃,凌空一丈就似一只展翅高飞的大白天鹅!

鹅风掌,在地有在地的招式,在天有在天的招式。故而先前,司马让才敢自比天大、自比地大。

世间之人,无论亘古,还是而今,能自命清高之人,又或者桀骜不驯之人,大多确有其真本事。

要是没有一点真本事,即使骗得了世间之人三五日,又如何骗得了世间之人三五月、三五年?

毕竟,人人心中都有一本帐,也都不全是睁眼瞎,即使迷惑被瞎了一时,那也瞎不了一世。

狂,得有狂的本钱;傲,得有傲的实力;否则就是一个字:怂!

鹅风掌在地的招式,就似一只笨拙的邻家大白鹅;鹅风掌在天的招式,就似一只翱翔的大白天鹅!

虽然都是相同的一只鹅,倘若一个在地、一个在天,自然威力大不相同,也截然不同。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让左掌凌空一劈王豹之右手的鹰啄、右掌凌空一拍王豹之左手的鸡啄。

鸡啄,五指尖而锋利却又平直如戈矛,一拍即可灭其威风;鹰啄,五指尖而锋利却又如倒钩刺,倘若使力去拍,出掌很可能自伤,唯有一劈可灭其威风。

嘭嘭、嘭嘭,……

王豹之一时防不胜防,双手又中两掌,明光铠失势一斜,似流星一闪无数光芒,侧身重重落下!

正当王豹之明光铠落下之际,紧接着双腿全曲、双臂全曲、头盔极速埋进腰甲中间,就似一只抱头上香的肥大螳螂,似球、似柳絮,转眼之间落地,一弹又一飘。

咚、咚咚、咚咚咚,……

又当王豹之明光铠滚过三圈之际,右腿极速一伸,双臂捉地使劲一抓,旋即止住了翻滚,之后极速一式后空翻起身,左右马步极速又一拉,左手鸡啄、右手鹰啄再现。

紧接着,上盘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明光铠摇曳之间,一对眼珠子盯紧此刻落地的司马让。

司马让一时也不再大意,事到如今,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也十分不容易。只能胜不能败,胜对于身后的这一众千军万马而言,皆大欢喜;败,败不起,也不能败。

旋即,左腿极速一沉半尺、右腿极速一歪半尺,又一通跛脚的鹅步上前,左手一掌直击王豹之右胸甲、右手一掌直击王豹之左胸甲。

王豹之极速鸡啄一扬、鹰啄一拔,紧接着见招拆招,与司马让身形步法游离在五步之内攻杀。

明光铠映出的太阳光芒或左或右、或明或暗、或急或缓,对掌又或者对拳的身法看得目不暇接。一个如平地里的螳螂豹子,快;一个如落地的大白天鹅,也是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话从来都不假,眼下王豹之与司马让潇湘馆前的一场恶战,比的就是身手谁更快、谁更敏捷!

潇湘馆前一行七人长舒了一回气息,一时如释重负,至少王豹之没有像方才处处被动而受制于人。

一行七人眼神游离之间,除了观战不让司马让一技杀死王豹之以外,还得防着五斗米顶上三道。

孙小权在潇湘馆内,护着一众五斗米道与明光铠军士善后,一时也不敢、不打算步出潇湘馆一步。

虽然身是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但是眼下得缩头时且缩头,强出头必定是死路一条,无论惹上了哪一方,都将会是以卵击石。

眼下,三方势力胜负不明,更不能贸然奔出潇湘馆站队,要是站错了队,必定万劫不复;只要任何一方发怒,必定身如齑粉。

唯今之计,只有静静的在一旁等待,等待有可能出现的变数,出现有可能对己有利的变数。

想要更高、更大的扬名立万,又如何能错过这般千载难逢之机?

正如方才司马让所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孙小权眼前一亮,突然就很想当这一只黄雀!

这一只黄雀确实小了那么一点点,个子确实也不如鸡那般悠闲、不如鹅那般高贵,可是小鸟也会变大鸟,大鸟展翅能变雄鹰、能变大鹏,也正合孙小权眼下的身份。

况且,圣人早早有云: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翻身的机会本就是由小变大、由少变多,这就是上天的眷顾!

虽然眼下的三方之战,无论三方中谁是螳螂、谁是蝉,都与已无关。得胜的黄雀是隔山观虎斗,眼下,除了孙小权一人置身事外可以隔山观虎斗,已然别无他人。

孙小权思索着:眼下三方之战,谁都可能得胜,谁也都可能落败,只有最后在得胜方惨胜之际,再挺身出来站队即是雪中送炭,再对落败者补上一刀自是义薄云天,更高、更大的扬名立万指日可待。

况且,圣人早早也有云:蚓无爪牙之力,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其中,这一个“一”字,那就是扬名立万,至于“用心”二字嘛,不言而喻。

孙小权觉得,既然圣人都能把身份放得如此卑微,与道家所言“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就似江湖郎中换汤不换药,如出一辙。

既然如此,那不妨就先卑微的当一回蚯蚓,都说:蚯蚓是一条虫,那又能怎么样?在这一个世道上,卑微而又不见光明的蚯蚓,多如牛毛、贱如黄沙!至少,眼下孙小权还觉得,寻出了一条扬名立万的阳光大道!先当蚯蚓,再当黄雀,之后便是雄鹰、便是大鹏!

没有谁一生来即就是雄鹰、大鹏,那一些翱翔的雄鹰、展翅的大鹏曾经都是一只小鸟;在这之前,通通都是一颗卵,一颗静静的卵!

江湖中道:想要人前显贵,必定身后受罪。圣人之言如此,又何须这一“罪”?况且,这一“罪”,眼下又没骂一人、也没伤一人、更没亡一人,只是静静的如卵等待。

以礼相待的这一个“等”字,自是书山中最为浅显的大道理,好比是沙中金、林中木、江中水。

就这一个“等”字,天底下的道理尽在此中;就这一个“等”字,更是以不变应万变,恰如此时此刻。

毕竟,这一些人要么自称天下第一掌法、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道法,孙小权可要做天下第一补刀手,如此天助、神助,孙家的列祖列宗要是泉下有知,当含笑颜开。

孙小权想着都是美滋滋的,一时蠢蠢欲动的心情,只愿潇湘馆外的这一场恶战,更火急一点、更凶残一点,五斗米顶上三道一来,陈静一行七人才不至于立在一旁!

此时此刻,孙小权不由自主也觉得,眼下破局就在王豹之!

只要司马让鹅风掌一掌拍死、或者重伤王豹之,五斗米顶上三道没有理由不现身,要是再不现身,讨逆大军必定会全军覆没。

司马让也要取王豹之的性命破局,眼下已经打斗了几十个回合,谁也没有打死谁,虽然各自受了一些伤害,无非也都是皮外伤。

司马让寻思着,眼下不能与王豹之做太多近身的纠缠,得尽快出绝招一招制胜才是,再多拖延一些时辰,反倒与精力、体力无济。

司马让故意与王豹之卖了一个破绽,正当王豹之鸡啄与鹰啄攻杀破绽之际,即刻抽身出来,紧接着一连串后空翻闪去了十步之外。

司马让左脚极速一沉一尺、右脚极速一歪一尺,双掌合十,借力使力一跃、凌空一旋,……

第554章 曹小强仗义出剑

与此同时,正当司马让凌空一旋之际,砂砾护甲急旋似一只飞天的陀螺,围绕在司马让三步之距又紧随其后,砂砾护甲越旋越急、越旋越多,旋出了一条砂砾游龙。

砂砾游龙像极了在拔皮,顷刻之间便旋破了大街上平整的青砖,无数的砂砾与青砖急旋其后。

一时之间,砂砾游龙夹杂着青砖大有一手遮天之势,天光渐渐变暗,黑压压的一大片让人窒息。

噼噼啪啪、叽里呱啦,……

顷刻之间,方圆一丈之地的青砖被砂砾游龙卷入了空中,越旋越急、越卷旋高,司马让在卷入空中的青砖中左脚一沉、右脚一歪,再一次借力使力,又窜上了数尺高!

只要青砖向上急旋不止,司马让就能顺势而借势,之后一直上下蹦跳在空中又不落地,站得高、看得远,自然就能傲视群雄;居高临下之势,又似天子君临天下。

司马让自是得意至极,更是有恃无恐,鹅风掌在手,天下尽如囊中之物;鹅风掌在手,天下无敌!

司马让立在砂砾游龙中,先是狡黠一笑,之后左掌极速一张、右掌极速一驰,接着厉声大喝道:“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曲项九天,指的是这一条急旋直上的砂砾游龙;朝歌,为殷商王;向朝歌,司马让自比周武王姬发孟津八百诸侯会盟讨伐商纣。

眼下,名正又言顺,一技鹅风掌下去,打死王豹之无需商量。

司马让大喝未毕,为保这一次万无一失,紧接着左手重重一旋出掌、右手重重一旋出掌,在砂砾游龙中击出了两绺青砖与砂砾交织在一起的掌风,掌风一闪如迅雷,重重劈去了王豹之明光铠左右!

嘭嘭、嘭嘭,……

王豹之防不胜防,瞠目结舌之间又无法去防,顷刻又中两掌!

“噗嗤、噗嗤,……”

昙花一现接着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与此同时,正当王豹之中掌之际,又顺着鹅风掌的余力往后退了一个大踉跄,冷不丁翻滚入地,又几个滚翻才止住明光铠继续翻滚。

“咳咳、咳咳,……”

王豹之胸腹之内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双颊狰狞,张嘴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司马让在砂砾游龙中,虽是大吃一惊,没能一掌打死王豹之,要是一掌不行,那就两掌、三掌、四掌、五掌,以至于万儿八千掌。

司马让就不信鹅风掌打不死王豹之,就现在而今眼目下的这一个世上,就没有打不死的人,谁要说打不死,万儿八千掌鹅风掌试试。

司马让仰头又一通狂笑道:“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不错,不错,很是不错啊!本官就是人中龙凤!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

右边的军士虽然欢声雀跃,但是极其警觉的眼神,还得防住司马让的砂砾游龙与青砖,故而高声只道:“‘司马大王’万岁;‘司马大王’万岁;‘司马大王’万万岁;……”

司马让一时没有吱声。

左边的军士一通疾呼道:“骠骑将军,骠骑将军,骠骑将军,……”

王豹之入耳也没有应承。

王豹之突然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又一阵撕裂之痛,之后肩甲一扬,极速拔下了头盔,然后随手一扔,“哐当”,滚去了三步之外。

长发垂肩如瀑布洒下,一条半尺纶巾也没能捆不住一头愁丝。

紧接着腰甲环扣一松,肩甲一拔像袍子从腰间落地,之后一身轻装立于阵前,又长舒了一口气息!

左边的将校与军士见王豹之阵前卸甲,不由得大声疾呼道:“骠骑将军,不可!骠骑将军,不可,万万不可啊!骠骑将军,……”

左边的将校与军士都觉得,明光铠不但能护身、少受伤害,也是当今孟婆江南军营中的上等铠甲。

似孟婆江北的各**士,能穿得上明光铠,那更是万中无一!

左边的将校与军士一时极其不解:要是就这样轻松的卸掉了明光铠,不就等同于把自家脖子洗干净了,还故意放去敌军刀剑之下吗?

王豹之还是没有应承身后的将校与军士,两军对阵又是阵前斗将,自是哀兵必胜,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轻装上阵更能得心应手。

潇湘馆前的一行七人,见势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王豹之视死如归之心,自是无比壮烈!

既然王豹之有视死如归之心,即如越女剑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老天爷也该多眷顾三分才是!

王豹之又瞅了一眼潇湘馆前的一行七人,在人群中寻着抬不起头的王虎之,之后微微一笑,又与司马让一通大喝道:“落凤不如小野鸡、龙无风雨际会不如一条虫!‘司马大王’顶牛之心,该当命绝于此!”

王豹之言未毕,紧接着极速一闪身影,全力急奔砂砾游龙中的青砖直上,眼下犹如一只饥饿的下山豹子去捉一只大白鹅下嘴!

叮咚、劈啪、咔嚓,……

王豹之鸡啄与鹰啄似钩,结结实实似墙上的壁虎,左、右腿极速借力使力,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奔到了司马让眼前,之后鸡啄掏开砂砾游龙、鹰啄直击司马让太阳穴。

司马让大吃一惊,看来王豹之也确有真本事,既然一掌没能打死王豹之,那就多打几掌、几十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司马让眼疾手快,大喝刚刚张口之际,左边重重的一掌、右边重重的一掌;接着左边重重的一掌、右边重重的一掌;然后左边重重的一掌、右边重重的一掌,……

嘭嘭、嘭嘭、嘭嘭,……

司马让双掌打出一连串的鹅风掌,击出的砂砾与青砖如弓弩、如长箭,铺天盖地与王豹之袭去!

顷刻之间,王豹之鹰啄还未近身司马让得手之际,已然被射成一只大草垛,确实被万箭穿身了!

“骠骑将军,骠骑将军,……”

“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快快来救人啊!……”

“……”

左边的将校与军士一通哀嚎,王虎之眼中有泪,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哀也不是、嚎也不是。

这么多年来,庶子与嫡子之间从来没有交过一次真心,一府之中原本都姓王,还都是一个爹,可是这一个世道就不容两人相近相亲。

即是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王虎之一个人咬牙切齿,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吞,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诀别伤心处!

曹小强一时怒火冲天,与陈旭嫦、陈静各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紧接着一闪玄色身影,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与王豹之落地之左奔去!

咚、咚、咚!

王豹之轰然落地弹开又滚去三步,同时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咸湿的斑驳血迹,已经弥漫出东南西北一大片。

乌图木也是五内俱焚,自是跟紧曹小强,越女剑一斜,一式“移形换影”闪到了王豹之落地之右。

眼下,潇湘馆前一行七人,一时又少出了两人,王虎之一时确实顾不上,看来四人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防着五斗米顶上三道。

陈静三人紧握越女剑,陆修静在一旁极速收好了折扇,长剑在侧,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现身出剑、又或者使道法,清风斩侯着。

四人目中余光,又不得不盯紧杀入前方的曹小强与乌图木,旋即各自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直逼司马让!

嘭嘭、嘭嘭、嘭嘭,……

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虽然斩去了砂砾游龙中,但是却像一根根木棍陷入了烂泥潭,没有伤着司马让一分一毫,只有“、噼里啪啦”落地的砂砾与青砖,于司马让而言,只是掉了一层护甲。

一众越女剑自是大吃一惊。

司马让更加有恃无恐,接着一通狂笑道:“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

正当司马让狂笑之际,血迹斑驳的王豹之极其吃力道:“曹大侠,……曹大侠,……本将军,……不,……豹之受夏侯掌柜,……不,……夏侯太守所托,……紧要之时,……紧要之时保你万全,……豹之,……豹之有愧,……有愧,……有愧,……”

曹小强一时怒火冲天,一把捉住王豹之早已不成人形的双手,越女剑一斜,“扑哧”入地一尺,“扑通”跪下,嘶哑又道:“在下多谢骠骑将军,在下多谢骠骑将军,……”

乌图木越女剑一斜,立在曹小强身后,极其警觉的盯住司马让,还要防着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

曹小强旋即扭头对王豹之大喊道:“少主,庶出也好、嫡出也罢,都比在下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一辈子的兄弟,过了今天,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王虎之脸色骤然铁青,跌跌撞撞往王豹之身前奔来,嘶哑道:“大哥,大哥,……”

第555章 潇湘馆恍若隔世

“大哥,大哥,大哥啊!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

此刻,王虎之抽搐着双颊,声声哀嚎直入九霄万里,这么多年来同父异母的一场兄弟情,尽在这诀别时的一声声“大哥”中。

此时哀嚎有声,胜过那一些年来的无声;此时哀嚎有声,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此时哀嚎有声,更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王豹之血迹斑驳的嘴角,又喷涌出了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几次三番欲言还休之际,血迹斑驳的双手极其吃力的伸向王虎之。

曹小强一把拉过王虎之右手,三手同掌而握,疾声又道:“一世的兄弟,即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做兄弟,是要两肋插刀的!眼下曹小强已经为王豹之两肋插刀、王豹之也为曹小强两肋插刀!

初见的外姓兄弟都能如此,王豹之这一些年来的隐忍,与王虎之说来也是两肋插刀,眼下王虎之要是早一刻明白,王豹之也便早一刻视死如归、早一刻兄弟交心。

王豹之额头上的海棠花,已经落满了眼眶,眼中所见的一切天光与人影,都极速泛着微微的一层海棠红,而后越来越红、越来越艳。

“虎之,……虎之,……江南王家人,……江南王家人之名,……就,……就托付,……托付给你了,……”

“从今往后,……从今往后的很多年里,……豹之,……豹之不再做大哥,……不再做大哥,……会有很多年,……很多年,……”

“……”

王虎之颤抖着的右手,热泪盈眶嘶哑道:“大哥,大哥,大哥!虎之都知道了,已经都知道了,……”

王豹之只是微微一笑,先瞅了一眼王虎之,之后又瞅了一眼曹小强,像一条滑溜的大鱼耷拉着咸湿的脑袋,散去了最后的精气神。

王豹之已然伤重身亡。

“大哥,大哥,大哥,……”

王虎之仰天一通大喝,一对太阳穴突然爆起,一根又一根青筋就似暴涨的孟婆江水,一双眼球瞬间布满血丝,眼前所见血红如晚霞。

“乱臣贼子司马让,与你没完!杀我大哥,此仇不报非兄弟!……”

“……”

就在这一个时候,左边的军士见折了主帅,军中大小将校像一群激怒的虎狼,怒目疾呼道:“全军出击!与骠骑将军报仇雪恨!……”

转眼之间,左边的将校一路策马奔腾、军士一路狂奔,挥舞着各自手中嗜血的兵器,已然杀奔到了王虎之跌跌撞撞的步子前头。

曹小强缓缓放平了王豹之血迹斑斑的身子,之后抹平了王豹之一双血迹斑斑的眼睛,紧接着起身斜持越女剑,盯住步在前方的王虎之与无数冲杀的将校、军士。

右边的将校与军士一时却稳如泰山,没有出击,也没有后退!

司马让一时得意至极,见鹅风掌已经打死了王豹之,也正如方才所想,要是一掌打不死,那就多打几掌、几十掌,堪比滴水穿石。

眼下,又见大小将校与军士全军冲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司马让厉声大呼之际,鹅风掌再一次如雨疾下,骤起一阵阵“嘭嘭、嘭嘭、嘭嘭”的异响之后,便是一通又一通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个个攻杀上前的大小将校与军士,顷刻之间被万箭穿身,昙花一现又一现,眼前骤变为一大片海棠花海,兵器“哐当”落地;战马“咴儿、咴儿”倒地;砂砾与青砖撞击不止;无数旌旗落地踩踏成泥;……

讨逆大军,惨不忍睹!

一绺又一绺鲜血似一场凌空而下的大暴雨,喷洒去了王虎之一身血迹斑斑的行头,眼下宛若血人。

“啊,啊,啊,……”

王虎之仰头先是一通大喝,之后骤起一通嘲笑,紧接着又是一通狂笑,而后又是一通冷笑,……

长剑在手,义无反顾与司马让砂砾游龙急步奔杀了过去。

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一斜,紧随王虎之其后,疾声大呼道:“少主,少主,少主,休要急躁,……”

“少主,老王镖局不能没有你,江南王家也不能没有你啊!……”

“……”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通疾呼,王虎之眼下已经听不清、听不见,脑子里只是一通嗡嗡不绝于耳。

王虎之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高矮胖瘦,旋即长剑一斜,骤起一股翻滚的剑气,使的正是岁月无情剑,第五式,三千越甲可吞吴。

正当骤起翻滚的剑气之际,王虎之已经分不清敌友,连同哀嚎的讨逆大军,一同又斩去了司马让砂砾游龙的下端,瞬间砂砾游龙像一条断尾的大壁虎,平地里的青砖不再继续与砂砾游龙往上急旋,……

就在这一个时候,冷不丁又一技无声之雷从司马让头顶而下,只见雷光不见雷声,砂砾游龙从上往下开始崩塌,急旋的一层又一层砂砾护甲开始如拨笋一般脱落,……

司马让一时恼羞成怒,隔空一通大骂道:“该死的孙秀,该当杀千刀、斩万剑的孙秀,什么五斗米道、什么老王镖局、什么道家嫡传上清派、什么幽嫣谷墨家、什么越女剑,通通都是一丘之貉!……”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状自是大吃一惊、潇湘馆前的一行四人也是大吃一惊:孙秀如今已来潇湘馆前,只是未现出青色道袍来,那一定又使出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眼下,五斗米顶上三道已来,靠隐形而背后捅人刀子,冷不丁的出手,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司马让趁着砂砾游龙即将要落地崩塌之际,极速蹦跳在砂砾游龙中的青砖上,之后左腿极速一沉、右腿极速一歪,从上而下左边重重一掌、右边重重一掌,如此反复。

砂砾游龙中的砂砾与青砖即使最后都要落下,那也得先骤变为攻杀四方的弓弩、连弩、床弩!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

司马让鹅风掌出掌不停,在砂砾游龙中上下蹦跳而又大喝不止。

左边冲杀的大军继续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右边的将校与军士也同受砂砾之箭与青砖撞击,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司马让鹅风掌下一时难分敌我,堪比东山郡郡城屠城!

曹小强与乌图木除了各自前后左右挥舞一式接着一式剑气之外,得小心翼翼的护住发狂的王虎之,还得护住自身不被万箭穿身,更得防着不被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

潇湘馆前的一行四人,不得不各自挥舞剑气斩开黑压压的砂砾之箭与青砖袭击,与此同时还得防着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

砂砾之箭与青砖如飞火流星,重重而又极速的砸进了潇湘馆内。

在潇湘馆内的琉璃瓦台上,顷刻之间又蹦跳、破碎、落地许多尖刺之物,冷不丁的射伤了近处的无数人、砸伤了近处的无数人。

孙小权此刻畏畏缩缩的躲在了潇湘馆内一处墙壁最厚的角落里,又拉过数个明光铠军士挡在面前。

潇湘馆中骤起一阵急过又一阵尖叫就似孟婆江潮。如此,依然没有止住胆大而风风雨雨的男女、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的男男女女。

对于这一些胆大或者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的男男女女而言,人固有一死,在快乐与得意的飘飘欲仙中死去,胜过哀嚎、愤怒中死去。

况且,无论在什么朝代,总也少不了无辜的、无谓的、不能言表的伤亡,无非也都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一粒沙子、一颗石头!

该死的总会死、不该死的总也死不了,及时行乐该吃就吃吃、该喝喝就喝喝、该玩玩就玩玩,莫待无乐时空有一张哭丧脸。

欠,那也是自找的!

头一天晚上的月亮都会西沉、第二天的太阳照样东升,圣人都言:天地不仁皆以万物为刍狗。

恰如此时此刻,圣人都说了这么多年,也说得这般明白,顺应天意也是道法自然,何苦多此一举?

要是多此一举,反为不美!

不但会误了诸多局外人的卿卿性命,还会失去这兵争下得来不易的快乐与飘飘欲仙!

这么刺激的事儿,又如何能错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门前是与非!能管住的是,十指紧扣再急一些、五石散兑酒再多一壶!

潇湘馆中的美人儿都是天仙下凡拯救世人、一壶又一壶五石散兑酒下肚,那是梦送黄金楼之始。

至于潇湘馆内外,神也好、魔也罢,牛鬼蛇神又与已何干?

确实,也与这一些人无干!

潇湘馆外的两军将校与军士已经血流成河,已经等不到今夜落月西沉与明朝旭日东升。

司马让在砂砾游龙中渐渐下沉着身子,看眼前这一番阵势,不由得一通狂笑道:“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

第556章 南宫崎九死一生

眼下潇湘馆前已成三方混战,陈静四人攻杀游走之间,极速往曹小强与乌图木边上靠了过去。

毕竟,人多眼明,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抱团更能周全万一。

虽然王虎之眼下能使出翻滚的剑气,但是一式接着一式岁月无情剑的剑招,没一剑能分出敌我。

陈静一行六人得防着被王虎之翻滚的剑气误伤,游走之间,还得防着司马让与五斗米顶上三道。

司马让见陈静一行攻杀上前,紧接着左腿一沉半尺、右腿一斜半尺,凌空一式接着一式鹅风掌!

司马让鹅风掌所过之处,将校与军士一个个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中掌之处瞬间又变为霜白,之后倒地而亡。

陈静一行六人躲闪之间,不得不与混战中的军士短兵相接。

为不伤及无辜军士,各自出剑杀招不至于毙命,只是一式接着一式截剑、挑剑、抱剑、劈剑,……

混战中的将校与军士都是王、谢、陆、孙、司马、刘之流的各族族人,如今各为其主又是刀兵相见,昙花骤现全无半点含糊。

“二叔,你这一刀,太重了!二叔,二叔,你出刀太狠了啊!”

“臭小子,狠你家大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刀剑之下无血亲、刀剑之下无恩情!杀!”

“……”

“背主求荣之辈!如何对得起祠堂里的列祖列宗?列祖列宗一世英名,都被你这一个兔崽子给毁了!”

“叔公,叔公,说来说去,那么多族人,就只有那么几个大官。一个萝卜一个坑,要不拔出了萝卜,又如何能封妻荫子?你说!”

“……”

“无非平时就多说你几句,你倒事事与老子反着来!都说:上阵父子兵,如今却要虎毒食恶子!”

“要是说得通,何来两兵相争!老头子,要是今天你死了,每月初一、十五会给你一炷香;要是今天我死了,就当从来没生过我!”

“逆子,逆子,逆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天,今天,今天老子就要一刀废了这一身骨血!”

“老头子,来吧!老头子,来吧!老头子,快来吧!今天就看谁的刀更快!看谁的命更硬!”

“……”

“你这一个小杂碎,就惦记着老子祖传家财!这一回,居然从军名正言顺来夺老子祖传家财,其心可诛、其人可斩,乱臣贼子!”

“笑话,笑话,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凭什么说它是你家祖传家财?要是在我老刘家多待几日,不就是我老刘家的家财了?”

“你这一个小杂碎,曹家人当年取你家祖传家财,还真取得好!该当取完不留一个铜钱!”

“有种,你有种!待我老刘家一刀劈死你!定要取完你家最后一个铜钱,男人卖与外族为奴;女人卖与商贾做妾!真是一桩好买卖!”

“……”

“嗷嗷、嗷嗷,……”

“噗嗤、噗嗤,……”

昙花如一场不停的倾盆大雨,在潇湘馆前不但有海棠花枝,更有海棠花海,还有海棠花云彩,……

两军混战,尽是混账之言。

陈旭嫦四人的一身玄色行头,越来越咸湿;陈静一身白纱白袍,染上了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陆修静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也染上了一片又一片海棠花朵。

王虎之早就失去了心神,长剑极速攻杀之间,又往混战中的两军杀了过去,岁月无情剑一式接着一式,剑招所过之处,血肉、胳膊、大腿、人头横飞,无一幸免!

司马让一时又寻着了空闲,仰头一通大骂道:“孙秀,你就是一个缩头老土鳖!孙秀,你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孙秀,还躲着不出来,还想当黄雀,你已经没机会了!”

无论司马让怎么骂,就没有孙秀的影子,也没有再使无声之雷。

司马让又一通疾呼大喝道:“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本官是人中龙凤!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谁敢不服?……”

“乱臣贼子,服你贼祖宗!……”

曹小强早就怒不可遏,曹家与司马家世仇,早就该一刀两断,趁司马让得意至极之际,极速一式“移形换影”,紧接着先是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未等曹小强“贼祖宗”三字大骂出口,司马让已经被一剑封喉了。

“噗嗤、噗嗤、噗嗤,……”

司马让后背骤起一阵拔凉,鹅风掌左右极速攻杀之间,昙花一现更比一现万急,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一阵急促的冰凉如游龙出海冲鼻而起,之后呼吸越来越急促、呼吸越来越沉重。

司马让双掌回手捂住喉咙,手指缝隙中溢出了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支支吾吾又道:“呸,……幽嫣谷墨家,……原来与,……与,……五斗米道,……是一丘之貉,……本官,……好恨,……恨呐,……”

曹小强自然不愿意听司马让诋毁幽嫣谷墨家,更不愿意司马让拿五斗米道与幽嫣谷墨家相提并论!

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杀尽路见不平之事,即使九死一生,也得还天下一个太平!五斗米道本为一己之私,一手遮天又如何能与幽嫣谷墨家相提并论?况且,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命丧于无声之雷下,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不是血亲胜似血亲,恩怨分明!大师兄慕容白、二师兄虞丘长乐、三师兄贺兰大山也命丧于无声之雷,也是恩怨分明!

一丘之貉?那是不可能的!

要说有恨,曹小强也是万分有恨!自从踏入东山郡郡城之后,到现在而今眼目下,兵行险着也都还在司马让算计之中,要想跳出这一次算计,得让司马让灰飞烟灭!

说时迟那时快,曹小强绕着司马让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在极速变化“移形换影”之间,一式绞剑剑气,之后一式抹剑剑气,……

“噗嗤、噗嗤、噗嗤,……”

司马让还未来得及说道一字半句,之后就似斩开了一块大石头,石头碎片与石头渣滓四散横飞。

转眼之间,司马让已无人形,“”落地就像一团又一团齑粉!

曹小强一时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长舒一口气息,又极其解气,旋即高兴道:“为先祖报得一次大仇,痛快!实在痛快!痛快哉!”

“还说什么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落凤不如鸡、游龙变长虫,可笑,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

曹小强话音未落,从头顶一丈处凌空而下了一道无声之雷。

果不其然,孙秀这一次压根就不现身,只是冷不丁的偷袭着。

孙秀自以为,眼下各个击破之计,确实也是一条上好妙计!

可是要与一众越女剑说来,无疑又是一场惊慌失措的恶梦!

南宫崎此刻离曹小强最近,只在五步距离之内,眼疾手快之间,极速一式荡剑剑气起势,借力使力凌空一闪玄色身影,在曹小强头顶四尺处与无声之雷撞了一个正着。

“六师弟,别了!六师弟,九死一生,无怨……”

南宫崎话还未说完,顷刻之间就被无声之雷劈得灰飞烟灭,一个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于无象无形。

“四师兄,四师兄,……”

乌图木在不远处失声疾呼,怒火中烧也没能寻出孙秀的身影,越女剑先向左边狠狠一式云剑剑气,之后向右边一式劈剑剑气,……

陈旭嫦见势又一通哀嚎道:“崎崎四师兄,崎崎四师兄,……”

陈静越女剑一斜,一通厉声怒骂道:“该死的孙秀、刘文之、释远,通通死出来,都死出来,……”

混战中的两军依旧还是混乱不堪,好似不杀到最后一兵一卒,这一场混战就永远没有止战之时。

陈静的一通怒骂淹没在混账之言里,就似江海中飘下一叶浮萍,起不了风,也起不了浪!

喊杀辱骂声如潮不止,就没有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身影与声音。

哐当、当!

南宫崎使的越女剑与剑鞘前后落地,落在曹小强三尺之处。

曹小强这才缓过神来,捉紧南宫崎那一把越女剑,左右挥舞越女剑,又极速攻杀进乱军中,紧接着大呼道:“该死的孙秀,再不出来,杀光了他们,先杀光了他们,……”

陆修静在一旁惊慌失措,疾声大呼道:“曹大侠,不能乱,你不能乱了心神!已经乱了一个王虎之,还嫌不够?你还嫌不够吗?”

曹小强攻杀了数十步,这才停下越女剑,两把越女剑入地一尺之际又重重跪地,一时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天一通哀嚎,道:“老天爷,你就不能多眷顾一回幽嫣谷墨家?”

陆修静一时无计可施,既然五斗米顶上三道不现身,那就逼其现身!旋即长剑一斜,二指凌空向上一滑,一通念念有词,大喝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第557章 五斗米顶上三道

剑出清风、清理门户!

此时此刻,陆修静长剑一道白光如风,之后蓝、白相间的道袍一旋似云不是云、如茵不是茵,从上往下又高低不一的疾旋,长剑斩出的白光像极了一个陀螺。

陈静与陈旭嫦见势,不由自主的越女剑一斜,紧接着各自一式“移形换影”护在陆修静左右。

与此同时,越女剑张驰之间,还得先防王虎之翻滚的剑气,后防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势,不得不在两军混战中且战且退,极速退到陆修静前后七尺之地。

清风斩所过之处,混战的两军还是混战的两军,五斗米顶上三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一时半会也没见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身影。

陆修静眉头深锁,不得不多使了三成力,长剑斩出的那一道白光从方圆三尺骤变为方圆三丈。

眼下清风斩所过之处,直接穿过了潇湘馆内的阁楼缝隙与镂空窗台,潇湘馆内近处的五斗米道道士伤者无数、丧命者无数,又骤起了一声声哀嚎以及男男女女的尖叫!

翻腾的那一道方圆三丈的白光旋即从左而右,紧接着从右而左,突然从四方疾出一声声谩骂!

“该死的旁门左道陆修静,早该让五斗米道道友杀了你全家,杀了你建康城、东山郡中全族族人,……”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该死的陆修静!……”

“……”

这是五斗米顶上三道飘忽不定的声音,五斗米顶上三道急了!

陆修静并没有停住旋转,极速旋转之际,厉声又道:“孙秀、刘文之、释远,五斗米顶上三道一个个胆小畏缩如鼠!之前大言不惭他人为鼠辈,此一时与鼠辈何异?”

“堂堂五斗米顶上三道,一个个畏缩如鼠!从今往后,又有何面目在建康城中立足?又有何面目正对天底下的五斗米旁门左道?”

“孙秀、刘文之、释远,贫道以上善若水之心,给一时半会现身;倘若再不现身,五斗米道从此退出江湖,谁要是再露面、谁鼠辈!”

“……”

陆修静长剑一收一旋之间,翻腾的那一道方圆三丈的白光骤然消失于无形,长剑又回长剑。

紧接着,极其警觉又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大道于天,也都在一、二、三之间。”

“贫道就以‘一、二、三’为限,要是再有迟疑,清风斩翻天覆地,必使尔等旁门左道无处遁形。”

“一!……”

“二!……”

“……”

还未待陆修静喊出“三”之际,就在前方十步之处,左、中、右各现出了刘文之、孙秀、释远。

好险,好险,在十步之距要是隐形伤人,更是猝不及防!还好,五斗米顶上三道终于现身了!

三人各是上气不接下气,隐形中要躲过陆修静方圆三丈而又翻滚的白光,实在太耗体力与精力。

五斗米顶上三道各自流淌着一脸或多或少的虚汗,大眼瞪小眼的目光中除了对陆修静有大恨,对一众越女剑与老王镖局更有大恨!

要是没有陆修静使清风斩,一众越女剑就似案板上的一条又一条大活鱼,一技无声之雷便可剁一条大活鱼,南宫崎就是前车之鉴!

王虎之一路狂杀不分敌我,已经失去心神就似走火入魔,让讨逆大军死伤无数,就这一笔坏帐,早晚还会记在江南王家人头上。

一众越女剑见五斗米顶上三道现身,一时如释重负,虽然不用再担心后背被人捅刀子,但是全部目光如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陆修静趁此机会,也不得不长呼了一口气息,清风斩从方圆三尺的白光变为方圆三丈的白光,虽然只多使了三成力,但是精力与体力却是十倍与百倍的消耗,倘若继续使下去,露出破绽反为不美。

就这一时半会的宁静,正是双方恢复体力与精力的天赐良机。

就这样僵持了一小会儿,混战中的两军还是混战中的两军,对于这一处针尖对麦芒之势的两拔人,自然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一时之间,方圆十步之内,除了地下的亡者与地上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之外,再无一个活口。

正当孙秀左顾右盼,又是极其得意之际,先是狡黠一笑,紧接着率先开口道:“南宫崎那一个怂货,居然想以死明志,那就清白不了,也清白不了!此计原本就是万无一失,无非横生了太多枝节!”

“南宫崎,你就是一个怂货,你就是一个大傻子!贫道眼瞎啊!贫道为何要你这样一个大怂货!”

“……”

曹小强自是不愿听孙秀诋毁南宫崎,要不是南宫崎以命相护,被无声之雷劈死的就不是南宫崎。

死者为大,况且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南宫崎也确实做到了,“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不容任何人诋毁!

曹小强双剑一斜,厉声反驳大骂道:“该死的孙秀,使计在佛笑楼外骗过司马让那一个乱臣贼子;如今,还想把我等都当瞎子,我等幽嫣谷墨家弟子不是司马让!”

孙秀自是眉头一皱,对于眼前的这一众越女剑,能分化一个是一个,只要越女剑不齐心,正好可以各个击破。

反正南宫崎已死,很多事情也是死无对证,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旋即轻蔑道:“啧啧啧,啧啧啧。姓曹的大侠,贫道看你也有男人的三分血性,不如也投奔贫道的五斗米道吧!贫道不会亏待你!”

“贫道就直说了吧,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命丧贫道无声之雷后,南宫崎就主动来寻过贫道。要是没有南宫崎的消息,又如何杀得了慕容白三人的一家老小。”

“要不是贫道也去桃花源那一个妖孽之地走了一趟,又如何能寻出东府镇的流莺阁客栈?又如何能让南宫崎引尔等来此潇湘馆?”

“让贫道没想到的是:司马问天居然会出幺蛾子!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居然会败!贫道一直很看好这一些人啊!公堂车辚辚、邢堂马萧萧,无非都是他们的马前卒!”

“公堂、邢堂必定会合二为一,从今往后,就与你一个人执掌!先前,南宫崎等不到的机会,眼下,你得来全不费半点功夫!”

“你看,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意啊!天意如此,若是不为所动,那就是大傻子;天意如此,若是不取,那就是大瞎子!”

“当然,即是天意,天意只需你双剑斩了旁门左道陆修静即可。贫道与你千好、万好,又不让你手足相残。余下之事,贫道一技无声之雷,瞬间出手、顷刻可胜!”

“……”

曹小强早就听不进孙秀之言,怒目圆睁之际,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胡说八道!该死的孙秀,白日做梦!”

陆修静在一旁听孙秀所言,一时觉得极其好笑,长舒一回气息之后,反唇相讥道:“旁门左道孙秀,居然大言不惭!在佛笑楼外,那一个假孙秀号称自己为天秀、大秀、圣秀,可是在东山郡中,唯有贫道一枝独秀,有贫道就没你!”

孙秀又极其轻蔑的瞅了一眼陆修静,厉声又道:“道家嫡传上清派本就是旁门左道,葛洪一死,下一个就是斜门歪道陆修静,……”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斜,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入耳之声虽然声声刺耳,但是又不得不防住刘文之、释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旭嫦自是恼怒至极,众目睽睽之下,说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文不值,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而言,堪比奇耻大辱!

乌图木忍无可忍,越女剑冷不丁一式绞剑剑气与孙秀斩杀而去。

孙秀自是眼疾手快,两把天师剑出鞘极速一扬,左手一式截剑剑气、右手一式抱剑剑气斩飞了来袭的那一式绞剑剑气!

“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

被斩飞的剑气,杀入了混战的两军中,顷刻就倒下了数个军士。

孙秀仰头又一通大笑道:“啧啧啧,啧啧啧。幽嫣谷墨家,幽嫣谷墨家,这是什么幽嫣谷墨家啊!该当死绝,一个也不能留,……”

陈旭嫦欲言又止,眼下又当如何去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呢?

有道是:“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眼下,不但前有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命丧无声之雷,后有四位师兄命丧于无声之雷下!

看孙秀一副恃无恐之态,又有陈静与陆修静在,除恶务尽,杀贼先杀王,旋即一式“移形换影”,从孙秀一侧全力出剑,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当、当、当,……

孙秀两把天师剑张弛之间,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又被破解了。挡开的剑气又杀入混战的两军之中,骤起一片哀嚎,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小片怒放的海棠花枝。

第558章 孙小权待时而动

陈旭嫦极其不甘心,旋即向左一式“移形换影”,紧接着向右一式“移形换影”,玄色斗篷急旋如飞。

曹小强见势,岂能让陈旭嫦受半点伤害?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而至,与陈旭嫦身影相对。

乌图木收起八分怒气,一式“移形换影”闪到陈静一侧,同时护住陆修静,还得防着刘文之与释远。

远处王虎之翻滚的剑气,一式接着一式的剑招,如人屠杀入两军混战中,一时半会也不像要停下来的样子,这边针尖对麦芒的两拨人,一时也顾他不得。

孙小权从墙角缝隙里瞅见潇湘馆外的状况:虽然死伤无数,生而为人都会死,何况是两军交战,两军交战有死伤本就天经地义;虽然哀嚎震天,即是两军交战拼得你死我活,本又在情理中。

混战中的将校与军士,注定不能矫情。即使身首异处,又或者马革裹尸还,那也是见怪不怪!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眼下两军混战之后,必将会留下一大堆“万骨”,至于最后这“一将”是谁,孙小权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

方才自持鹅风掌天下无敌的司马让,死于越女剑下;使越女剑的南宫崎又命丧无声之雷下;清风斩又惊得五斗米道一脸虚汗。

司马让一方大势已去。如今就只有一众越女剑与五斗米顶上三道一决高下,一时确实难分胜负。

眼下的破局之处,又落在陆修静一人身上;要是陆修静突然就死了,一众越女剑一个接一个会成南宫崎第二、南宫崎第三,……

要是陆修静不死,五斗米顶上三道想要胜过越女剑,确实很难;道法相克不说,人数也不占上风。

孙小权估摸着,要想更高、更大的扬名立万,还得忍耐一时;虽然身为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兴许真的与孙秀提携有关,但是自身有几斤几两还是心知肚明的。

眼下要是贸然现身,可能会招来任何一方的杀身之祸,五斗米顶上三道虽然处在下风,权且就当没有看见,以后孙秀也没法责怪。

毕竟,没看见就当是不知道,江湖都道:不知者不罪。

不过,孙小权又觉得:从落魄到身为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又不能为以后落下任何把柄,要是不现身不等于身边的明光铠军士也不现身,以后也有了推脱的理由。

无论如何,得先会周全!

倘若想要更高、更大的扬名立万,又怎么可能少得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眼下,正是大好时机!

孙小权自是窃喜,既然潇湘馆外针尖对麦芒的两拨人破局之处在于陆修静一人,那么,暗地里多让弓箭手对准陆修静即可,待大局将定之际,也让陆修静万箭穿心。

此一功,必是更高、更大的扬名立万之始!况且,陆家本就是孙家之臣,不打压一回陆家人,以后孙家人得势又如何镇住陆家人?

运筹帷幄,又似棋局走棋,一起一落,也都在算计之中。细细想来,这一些年读的书,真没白读。

圣人有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圣人之言,又暗合此时此刻心境。

原本圣人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今,温故而知新,后一刻又能当前一刻之师,又何须三人?

看来,圣人也不过如此!细细想来,圣人颠沛流离于诸国,眼下一悟,自比圣人还更胜人一筹!

孙小权本姓孙,确实又是东吴孙家嫡传之后,这就是光复孙家之名、重振孙家之势的大好兆头!

孙小权一时得意至极,又反复吩咐弓箭手道:“紧要关头,陆修静万箭穿心,让其使不了清风斩!”

一众弓箭手得令,各自藏去潇湘馆内的阁楼暗处,一双双极其警觉的眼神,死死盯紧陆修静。

孙小权紧接着又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在心里反复默念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此时此刻,孙小权也顾不得潇湘馆外一众人的死活,只想着扬名立万,堪比孙权一统江东的更大功业,更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两军混战的嘈杂声,渐渐的衰败了下去,叛逆大军渐渐露出了败势,讨逆大军一鼓作气,越来越多的大小将士与军士往右边杀过去。

孙秀面露八分得意之色,只要大军平叛功成,封赏自不必多说,又可以向天子要更多与五斗米道的好处,故而天师剑一收一旋之间,青色道袍一旋,一只眼球盯紧陈旭嫦,另一只眼球得盯紧曹小强。

大敌当前又是怨家路窄,这一些年的恩恩怨怨,总该了结了。

孙秀轻蔑又道:“曹大侠、陈谷主,如今双双前来送死,谁先?”

曹小强身为堂堂男儿汉,又如何能让心仪的陈旭嫦受半点伤害,更别说诸如张口闭口去送死。

正当曹小强怒目圆睁之际,左手一式平剑剑气直逼孙秀上盘、右手一式挑剑剑气直逼孙秀下盘。

说时迟那时快,孙秀眼疾手快之间,左手天师剑一式截剑剑气、右手天师剑又一式荡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平地里骤起砂砾与青砖碎石如箭,四散射开,又伤着了无数混战中的大小将校与军士。

陈旭嫦一时也没有落下攻杀的剑招,左边再一式绞剑剑气而下,反手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孙秀青色道袍一旋,双腿一沉往右一斜,天师剑极速反手又一式荡剑剑气,之后又一式侧空翻躲过了陈旭嫦一剑封喉的剑招。

嘭嘭、嘭嘭,……

砂砾如烟、青砖似雹。

曹小强紧随其后,左手又一式平剑剑气直取孙秀双眼、右手又一式点剑剑气直取孙秀心窝。

孙秀顺势往右轻飘飘一斜,天师剑一收一旋之间,左手一式挑剑剑气直攻曹小强下盘、右手一式云剑剑气直取曹小强的咽喉,……

陈旭嫦见势,又如何能让曹小强多受一分伤害,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而过,先是一剑抱剑剑气,……

与此同时,曹小强双剑已然回手,各自一式挑剑剑气而起,……

嘭嘭、嘭嘭、嘭嘭,……

剑气相接相撞,骤起砂砾与青砖碎石横飞,毙命之招各自落空。

曹小强与陈旭嫦各自一式“移形换影”背靠着背,四目温润相视极速一闪,齐声言道:“‘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言毕,紧接着轻声又道:“强强,天地合、与君绝!”

曹小强为之一振,双臂骤起一股万钧之力,两把越女剑一定得先劈死了孙秀,才不负心上人。

刘文之与释远,本想出剑助孙秀一臂之力,莫奈何在一旁的陈静盯得眼神发慌,毕竟在孟婆郡客缘斋前的那一战,还心有余悸。

眼下,刘文之与释远自以为:想要以二敌一,全无一分胜算!倘若贸然出剑之际,陆修静清风斩再冷不丁一出剑,命必绝矣。

唯一可行之法:敌不动、我不动!待孙秀以一己之力杀了陈旭嫦与曹小强,人数才能占回上风。

故此,刘文之与释远只盯着陈静面纱斗笠,长剑斜身一动不动。

陆修静体力与精力确实也恢复了不少,看眼前这一番阵势,正是清风斩清理门户的大好时机!只要孙秀一死,刘文之与释远兴不起风浪!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陆修静长剑极速回手一扬,紧接着二指凌空向上一滑,之后一通急促的念念有词,轻声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正当陆修静长剑回手一扬之际,藏在潇湘馆阁楼中的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陆修静放弦。

咻咻、咻咻、咻咻,……

弓箭如蝗,黑压压的一大片直取陆修静;倘若得手,陆修静不被万剑穿心暴死,也是重伤不治。

乌图木耳聪目明,斜身一闪玄色身影,越女剑张驰之间就像一个舞者,紧接着一式云剑剑气、截剑剑气、抹剑剑气、挑剑剑气,……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潇湘馆中的明光铠军士以及五斗米道道士还不能忘记了!……”

正当乌图木出剑反击又是一通怒骂之际,陆修静又不得不收住道法,长剑反击也像一个舞者,……

当、当当、当当当,……

弓箭一波未止一波又起,如一场雪花飘悠被斩成两截、三截,……

噗嗤、咚咚!

陆修静一时躲闪不及,左臂冷不丁中了一箭、两箭,……

乌图木自是大怒不止,越女剑极速反击之间,顺势一式又一式剑气往潇湘馆阁楼放箭处斩杀而去!

扑通、哐当!

乌图木越女剑所过之处,昙花如雨,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骤起一大片哀嚎之后,弓箭这才缓缓停歇,……

孙秀见状,大笑道:“孙小权,干得极好!贫道要给你加官进爵,扬名立万,指日可待。原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

第559章 孙小权出馆捉人

趁孙秀大笑之际,曹小强与陈旭嫦捉其破绽,越女剑各自一式云剑剑气,从上、中、下直逼孙秀。

孙秀天师剑极速一式荡剑剑气起势,紧接着跃身一丈高,躲过了曹小强与陈旭嫦袭来的云剑剑气;正当凌空一闪落下之际,左手天师剑一式绞剑剑气直取曹小强、右手天师剑一式劈剑剑气直取陈旭嫦。

曹小强与陈旭嫦各自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去另一边,玄色身影正好与孙秀青色道袍落地之处相对。

嘭嘭、嘭嘭、嘭嘭,……

剑气又一次猛烈的相接相撞,砂砾夹杂着地上的海棠花枝四散如茵;青砖碎石夹杂着落败的兵器与肢体“哐当、劈啪”如冰刀霜剑。

曹小强与陈旭嫦的越女剑极速攻杀游走之间,虽然是以二人敌一人,兵器却是以三剑敌二剑。

孙秀苦于纠缠,一时半会也分不开身来使道法,青色道袍不得不在玄色身影之间来回飞荡剑气。

刘文之与释远见陆修静双臂中箭,都为道家中人,要是双臂中箭必定力道不够,使不了清风斩。

如此一来,敌不动、我不动的均势瞬间就被打破,又如何能再袖手旁观而无动于衷呢?

况且,孙秀如今以一敌二之势杀得激烈,身为五斗米左、右护法,岂能不卫道出剑杀敌?

刘文之顺势与释远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各自长剑一斜,从左右一闪青色道袍直逼陈静。

紧接着,刘文之与释远各自从左右先是一式绞剑剑气起势,之后反手又是一式抹剑剑气,想以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剑招来对付陈静。

毕竟,这一些年来,五斗米道与幽嫣谷墨家一次又一次针尖对麦芒,各自出剑剑招早就了然于胸。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江湖中常有的事!

眼下又似恩怨终了时,自当剑剑见红、剑剑入骨,再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背后偷袭,已无意义。

陈静见刘文之与释远双双出剑攻杀上前,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起势,紧接着凌空一闪身影跃上了一丈高,就似一朵“血莲花”。

陈静极速躲过刘文之与释远的杀招之后,反手先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一式抹剑剑气先取刘文之。

正当陈静一剑封喉的杀招近身刘文之三尺之际,凌空袭来一阵方圆三尺的翻滚剑气,王虎之的岁月无情剑剑招不但震开了刘文之,还瞬间惊住了一众越女剑。

乌图木在一旁护住陆修静,又不能分身来助陈静,只得张口疾呼道:“少主,少主,你可不能敌我不分!你可不能敌我不分啊!”

陆修静虽然长剑在手,却似有万钧重,不得不长叹道:“空而论道着实容易,身体力行千难万难!恰如此时此刻啊!贫道有愧,贫道有愧,贫道有愧道家嫡传上清派!”

陆修静自觉无力为一众越女剑再使清风斩去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反而还要乌图木出剑来周全万一,确实有愧于一众越女剑。

眼下之局,原本于一众越女剑来说万分有利,可是转眼之间,又变成不利,说什么都难以接受!

正当王虎之岁月无情剑攻杀上前之际,刘文之自觉又拣回了一条命,确实心有余悸;释远见势更是仰头一通大笑道:“老王镖局少主,终于开窍了,如此一来,不惧!”

正当释远仰头一通大笑之际,王虎之圆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又一式岁月无情剑剑招攻杀陈静。

陈静自然不能使错负轮回剑亡了王虎之,也不得不出剑还击王虎之翻滚的剑气,越女剑左右躲闪之间,且战且退去了潇湘馆远处。

刘文之与释远自是得意至极,双双紧随王虎之身后,又一式接着一式剑气攻杀陈静出剑的空挡。

如此以三敌一之势,虽然凶险却也难以伤着陈静一分,但是陈静一时确实也没占着半分便宜。

孙秀天师剑游走之间,同时大笑道:“好一个老王镖局,真是好一个老王镖局!当年贫道一技无声之雷,看来从骨子里劈醒了这一些江南王家的后人,有趣,有趣啊!”

曹小强与陈旭嫦更为恼怒,虽然越女剑剑招招招凶狠无比,但是最后越女剑都没能伤着孙秀。

如此看来,越女剑与天师剑又成势均力敌,一时胜负难料。

孙小权从潇湘馆缝隙里看得明白,如此打斗,孙秀又将立于不败之地,五斗米道胜算大了太多。

最主要的是,方才孙秀的一番话极其暖心。原本孤身一人经历了千辛万苦到了建康城,要不是孙秀这一个孙家人,又如何能有今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说的极好!有了孙秀这一棵大树,难道还怕不够扬名立万吗?只要孙秀得胜,与天子张口,再要一官半职那不是手到擒来?

方今天底下的那一些大官,不都是向天子要来的吗?更有一些大官,即使不向天子要,也是囊中之物。比如先前南山郡的杜家人,无论天子许与不许,就是杜家人的!只是,现在无论天子准与不准,也都成了夏侯玄德的囊中之物。

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无非就是一个过街的小兵,要做大事,必定得当大将,先不说“司马大王”这般的“大王”,至少得像王豹之这样能统领千军万马的骠骑将军。

孙小权觉得:眼下正是五斗米道将胜之际,要是站队晚了,以后想要更好的扬名立万,必定在孙秀心中的好处必定只够一个对半!

孙小权想到这里,觉得此时不站队,更待何时站队?旋即推开身边的明光铠军士,极速立起身来,领着潇湘馆内活着的明光铠军士以及五斗米道道士冲出了潇湘馆。

、叮叮咚咚,……

明光铠军士腰刀在左、五斗米道道士长剑在右;在腰刀和长剑身前,又有数百军士张弓搭箭!

不用说,弓箭所向之处,大多对准站立不动的乌图木与陆修静,游离的弓弦对准曹小强与陈旭嫦。

至于陈静,四人攻杀之间,已经远去了弓箭射程之外,待再一次近身射程之内,必有弓箭相对!

孙小权缓缓分开一众人,立于正中,右手抱拳一扬,道:“本官身为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要说两军相争,本官确实管不了!但是,当街打架伤人,本官该管!这也是本官份内之责,本官路经此地,为万民安危,又如何能熟视无睹呢!”

之后,孙小权又盯紧乌图木与陆修静道:“幽嫣谷墨家弟子与道家嫡传上清派作恶伤人,与本官拿下问罪!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孙小权估摸着,身边的明光铠军士与五斗米道道士本就不是乌图木越女剑的对手,但是此时此刻又不能不出手去捉乌图木与陆修静。

即使上前的明光铠军士与五斗米道道士,都被乌图木越女剑剑气斩杀,至少也算与孙秀一条心。

从军,杀不过敌人就会被杀;生而为人,早晚也是会死人的;不死几个人,又如何能一将功成?

这本是天经地义,又是道法自然,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辩驳。

正当孙小权言毕之际,身前军士先是一阵急促的箭雨,紧接着数十个明光铠军士挥舞着腰刀与五斗米道道士挥舞着长剑攻杀上前!

毕竟,这一次也是不小的功劳啊!是功劳,就得争先。如今僧多粥少,要是晚人一步,只会看见别人加官进爵而落后者空有余恨。

谁要是先捉住又或者斩杀乌图木与陆修静的脑袋,必能能记一次战功;砍脑袋记战功,这可是商鞅始作至今而又千古不变的规矩。

对于攻杀上前的明光铠军士与五斗米道道士来说,乌图木与陆修静的脑袋就算一双富贵,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只要砍下乌图木与陆修静的脑袋就算富贵进门。

如此天大的好事,自然得先下手为强,一个眨眼的功夫,腰刀与长剑便攻杀近身乌图木十步之内。

乌图木怒火中烧,原本在流莺阁客栈时,还处处为孙小权着想,如今这倒好,转眼惦记一众越女剑的脑袋,救蛇反被蛇咬,可气!

“埋汰旮旯,孙小权,枉费我等对你一番苦心!良心都喂了狗!”

乌图木大骂之际,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越女剑一式接着一式剑气,近身的明光铠军士与五斗米道道士伤亡者无数。

昙花一现,落地又增不少怒放的海棠花枝,哀嚎声不绝于耳!

孙小权眉不皱、眼不跳、面不红,厉声大骂道:“大胆南宫崎,明光铠是朝廷的脸面、更是天子的颜面,伤亡诸多明光铠军士,就是与朝廷作对、与天子为敌!墨家以武犯禁,果然不假!格杀勿论!”

乌图木重重一口唾沫星子下地,越女剑反击之间,厉声道:“孙小权,你怎不说:儒生以文乱法?似你,该当杀千刀、斩万剑!天下之乱,似你这等人太多!”

第560章 王虎之敌我不分

孙小权又见数十个明光铠军士与五斗米道道士攻杀上前,又和乌图木短兵相接,紧接着轻蔑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只有汤鼎中煮熟的鸭子,嘴巴才会死硬如斯!”

“方今天下,九国并立。孟婆江北之地,原本‘几人称孤几人称王’,如今又成‘几人称孤几人称天王’,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何其壮哉!”

“要是在孟婆江南晋国,也多一二‘天王’,诸如幽嫣谷墨家、老王镖局、道家嫡传上清派,早都亡了!做此无谓之争,困兽犹斗!”

“……”

正当孙小权得意至极之际,王虎之使出翻滚的剑气突然斩倒了潇湘馆一侧的那一堵青石苔藓墙。

轰隆隆、叽里呱啦,……

青石苔藓墙这一倒,从此死胡同就活了,与潇湘馆这一边的大街相连一气,一分为二之势立解。

青石苔藓墙这一倒,荡起一丈高的尘灰瞬间遮住了天光,不但惊吓着潇湘馆中依旧风风雨雨的男女,也惊吓着失去心神的王虎之。

王虎之岁月无情剑极速攻杀游走之间,又往孙小权这边翻滚着剑气而来,吓得孙小权面如死灰。

孙小权畏畏缩缩往潇湘馆大门前退去之际,急切大呼道:“黄天孙大圣,救我,快来救我!该死的江南王家人,乱臣贼子之后,尽干乱臣贼子之事!晦气,真晦气!……”

孙秀苦于与曹小强、陈旭嫦越女剑纠缠,如何能分身出来救人,天师剑接连反击之间,只得高声疾呼道:“小子,你可不能死咯!咱们老孙家人,老孙家人少不了你!……”

孙小权骤听孙秀之言,好似在翻滚的大江大浪中寻着了一根轻轻而上浮的木头,骤起一股力量,往青石苔藓墙远处连滚带爬而去。

王虎之本就失去了心神,一式接着一式翻滚的剑气来回之间,孙小权领出潇湘馆的一众明光铠军士与五斗米道道士全部如穿在剑气上的蚂蚱,顷刻之间无一人活命!

“噗嗤、噗嗤、噗嗤,……”

昙花骤现,在潇湘馆大门前,落地变成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海,是那么鲜,那么艳,更渗人!

在潇湘馆大门内的男女老幼,蜷缩着吓软了腿,惊若寒蝉。

当王虎之斩尽了明光铠军士与五斗米道道士之后,极速又往乌图木与陆修静身前攻杀而去,乌图木与陆修静一时惊得面面相觑。

陈静此刻没有王虎之翻滚的剑气在一旁纠缠,一时如释重负,越女剑一式荡剑剑气直逼刘文之,反手又一式劈剑剑气直劈释远,……

“嗷嗷,嗷嗷,……”

刘文之与释远闪避不及,瞬间昙花一现,之后斜身重重倒地。

正当陈静想探剑去看一看刘文之与释远是否一剑命丧之际,王虎之翻滚的剑气让乌图木昙花数现。

要是再不与乌图木、陆修静解围,乌图木与陆修静没死在明光铠军士与五斗米道刀剑下,却被一家人杀死,其情可悲、其情不能忍。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一式点剑剑气往后极速一荡,一式“移形换影”一闪“血莲花”般的身影,立于乌图木与陆修静身前三尺,越女剑极速一式截剑剑气,紧接着厉声又道:“快,先趴下,大凡失去心神的人,藏于静处自不能入他眼!”

乌图木与陆修静深信不疑,旋即身子一侧,顺势“扑通”倒地。

陈静越女剑一式接着一式剑气张驰之间,又往陈旭嫦与曹小强苦战之地且战且退,这一次,得引王虎之翻滚的剑气去伤孙秀。

正如陈静方才所想,乌图木与陆修静倒地之后,王虎之一双血红的眼睛,只是盯紧陈静一身血衣。

又当陈静且战且退之间,蓦然回首发现,刘文之与释远居然是装死,各自又斜持长剑,捂住心窝往青石苔藓墙外一式接着一式空翻。

刘文之与释远,居然先逃了!

也罢,杀贼先杀王!

只要孙秀一死,要是没有无声之雷的五斗米道,五斗米道必定会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嘭嘭、嘭嘭、嘭嘭,……

此时此刻,王虎之翻滚的剑气与孙秀大战,也是势均力敌。

陈静侧身一式荡剑顺势而下一字马,又极速与曹小强、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曹小强率先会意,紧接着一式“移形换影”拉过陈旭嫦,极速蹲下去了玄色身影。

这一次,在王虎之的眼中,就只剩下孙秀一人与之为敌。

孙秀恼怒至极,一边天师剑还击,一边厉声大骂道:“该死的江南王家人!早知道如此,贫道该把江南王家人一技无声之雷劈绝种!”

王虎之双颊狰狞似猛兽,只要孙秀天师剑出剑剑气更急,岁月无情剑还击的翻滚剑气也越紧。

孙秀虽是恼怒至极,一时也无可奈何,如今与王虎之势成骑虎,近处又闲出了四把越女剑,要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死无疑!

眼下,除了防着不被王虎之翻滚的剑气所伤,还得防着陈静、陈旭嫦、曹小强三人一剑封喉偷袭。

孙秀眼珠突然一沉,旋即也往青石苔藓墙那一边且战且退!

陈静又与陈旭嫦、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这一次可不能让孙秀逃了,天赐良机,正当为屈死在无声之雷下的众人报仇雪恨!

陈静看准时机,率先一闪身影跃起,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疾下,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直逼孙秀。

曹小强与陈旭嫦紧随其后,双腿一直拉正玄色行头从左右各一式绞剑剑气,反手又一式抹剑剑气。

孙秀狡黠一笑,径直天师剑一收一旋,青色道袍一闪,顷刻之间蹲了下去,想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王虎之眼中又是一众越女剑剑气来袭,旋即一式岁月无情剑,第五式,三千越甲可吞吴。

嘭嘭、嘭嘭、嘭嘭,……

无数砂砾与青砖碎石如雨,陈静三人又不得不一式后空翻闪去了十步之外,王虎之紧随其后。

孙秀借机伏地一式接着一式后空翻,极速又往远处闪去。

陈旭嫦见势一惊,疾呼道:“该死的孙秀,想跑,命先留下!”

就陈旭嫦这一声疾呼,王虎之入耳,岁月无情剑斜刺陈旭嫦,剑招为第三式,万里江山出红杏。

曹小强眼疾手快之间,交叉一式截剑剑气为陈旭嫦解围,一己之力确实难敌王虎之翻滚的剑气。

虽然陈旭嫦确实未被王虎之翻滚的剑气所伤,但是曹小强却被王虎之翻滚的剑气所伤。

曹小强左胸数闪剑影,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强强,强强,强强,……”

“嫦嫦没伤着就好,……”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极速一式绞剑剑气、曹小强各一式抹剑剑气,袭击王虎之上、中、下盘。

正当王虎之与陈旭嫦、曹小强剑气纠缠之际,陈静心神合一,驭剑而出直取孙秀,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噗嗤、噗嗤,……”

孙秀天师剑两闪截剑剑气相挡之际,虽没有被一分为二,但后背青色道袍飘悠数块,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正当陈静越女剑回手,想再一次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孙秀必定一分为二;殊不知,王虎之翻滚的剑气又来袭陈静,陈静又不得不一式接着一式剑气还击,且战且退!

就在这一个时候,孙小权冷不丁的策马而来。孙秀眼疾手快之间,纵身一跃上马,又极速与陈旭嫦、曹小强还击各一式劈剑剑气。

正当陈旭嫦、曹小强越女剑各一式截剑剑气还击孙秀之际,王虎之翻滚的剑气又一次凌空而下。

又当陈静三人与王虎之纠缠之际,眼睁睁的看着孙小权从混战中的两军阵中逃走,消失了身影。

在远处的乌图木伤重,极其吃力的起身又未能心神合一,使不出剑气去追孙秀,气得顿足捶胸。

曹小强急火攻心道:“说什么幽嫣谷墨家与老王镖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眼下却尽干两家事!哼!”

陈静急切又道:“勿急,孙秀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你们先拖住少主,让我来破少主的剑招!”

曹小强与陈旭嫦会意,径直左右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佯装攻杀。

陈静越女剑一斜,驭剑而出,又使出无影剑法,一闪剑光在王虎之右手“精明穴”处轻飘飘一滑,王虎之五指一松,长剑如落叶而下。

曹小强见势又火又急,越女剑“哐当”掷地,紧接着凌空一技飞腿,重重踢与王虎之心口处。

王虎之往后一个大踉跄,又踩空了青砖坑道,顺势“扑通”倒地。

曹小强紧随其后,顺势骑在王虎之腰上,一对拳头如锤如雨,“嘭嘭、嘭嘭”,愤愤不平道:“我要打死你这一个虎头虎脑的家伙,我打,我打,我打打打!要不是你,五斗米顶上三道都亡了!”

陈静与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

第561章 佛笑楼后会有期

就在这一个时候,谢灵运胸口几处剑伤,上气不接下气的拉着五骑高头大白马,从青石苔藓墙外边跌跌撞撞的奔来,疾呼道:“该死的刘文之与释远,夺走了两骑!此地已成是非,不便久留,诸位都快走!”

曹小强这才不得不止住拳头,王虎之已经被打昏了过去。

陈静与陈旭嫦深信不疑,讨逆大军也好、叛逆大军也罢,倘若再来一军善后,必定又将死伤无数。

况且,司马让已亡、五斗米顶上三道又逃,混战中的两军伤亡者也太多,不能再添无谓的伤亡。

王虎之还需寻一个好去处,陆修静、乌图木、曹小强,以至于谢灵运,都还得寻一个好郎中。

正当陈静与陈旭嫦四目相对之际,异口同声道:“佛笑楼!”

陆修静耷拉着一双手臂,站起身来,急切道:“眼下两军混战,大道必不好走,贫道知道一条羊肠小道,直通佛笑楼后堂之后!”

谢灵运这才长舒一口气息,急切又道:“既如此,该当早去!”

曹小强极速收好越女剑,一把抓起王虎之,托在马鞍前,斜身上马又道:“这一个虎头虎脑的家伙!要是醒来吱声,再一拳揍昏他!”

陆修静伤着双臂,乌图木只得与之一骑,余者一人一骑。

“驾、驾、驾,……”

正当一众人等一闪身影取小道离开了潇湘馆前一刻,从潇湘馆右边又奔来了无数旌旗林立的大小将校与军士,宫中的羽林卫也来了。

陈静一行人如游鱼穿过好几条大街小巷,很快奔出了建康城,又跑过了几座小山丘、趟过几条小溪水,终于到了佛笑楼后堂之后。

“宋掌柜,宋掌柜,……”

陆修静率先一通高声疾呼,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宋定伯先是一副慈颜之笑立在后堂后门口,见状之后一脸严肃,长叹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哎,……”

宋定伯又与身边的几个伙计耳语了几句,径直又安排与一众人在后堂治伤,一行人各自下马。

宋定伯先与王虎之把脉一刻,旋即转身又与陈静、陈旭嫦道:“两位女侠,不必为少主担忧!先回天井上房歇息,洗洗风尘。佛笑楼相安,先歇几日,天,塌不下来!”

陈静与陈旭嫦自是应承,伙计又逞上了几身干净的衣裳。

陈静与陈旭嫦各自回房,宋定伯又与一众伙计在后堂忙活起来。

谢灵运剑伤最轻,涂一些金疮药即可;曹小强与乌图木是或轻或重的剑气伤,外敷内服一些金疮药即可;陆修静双臂受的箭伤,待取来热水,先热敷化出淤血,然后才能外敷内服金疮药;王虎之失去了心神,又受曹小强一通暴打,为伤情恢复,一时半会也不让他醒来。

太阳渐渐西沉,直到月上柳梢头之际,除王虎之一人之外,一众人等也都各自活动在天井中。

就在这一个时候,数个伙计搬来一木桌多把竹椅,小心翼翼的放在天井正中,又抬来不少烛台,多挂了许多灯笼,顷刻便通明如昼。

宋定伯紧随其后,依然慈颜轻笑,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眼下局面未稳,为诸位安全计,不去内堂抛头露面,就在此地备一席菜食!都请放宽心,眼下天井之内的客房,除诸位之外,已无一人。”

一众人等自是感激不尽。

宋定伯急切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今后有何打算?”

曹小强率先开口道:“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建康城中,还得再寻机会为死于无声之雷下的一众人等报仇雪恨!此仇不报,枉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更是枉自为人!”

宋定伯长叹一口气息,旋即又道:“哎,冤冤相报!不过,方才听内堂里的食客都说,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逃去了孟婆江北之地。”

一众人等又是大吃一惊。

曹小强急切又道:“宋掌柜,此话又怎讲?要是五斗米顶上三道逃去了孟婆江北之地,我等又岂能滞留孟婆江南之地?一个字:追!”

宋定伯沉思之间,紧接着缓缓又道:“方才听食客有言,建康城中的王、谢、陆、孙、司马、刘之流的大族,对于这一次各家大族相争死伤无数族人,最后都归罪于五斗米道,又似墙倒众人推啊!”

“故而,这一些大族联名上表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天子还不准,大概身边没有能人制衡这一些大族,又将是众人眼中的汉献帝。五斗米顶上三道又受了伤,怕诸位趁虚而入,逃去孟婆江北养伤去了!”

“……”

一众人等又是无语至极。

曹小强愤愤又道:“看来,建康城中的这一头‘牛’,司马玩意儿啊!真不知是‘病牛’、还是‘驽马’!”

陈静缓缓又道:“既然,天意如此,孟婆江北之地,此一行也非去不可了!不杀孙秀,誓不罢休!”

陆修静伤未愈,只能把玩着折扇,急切道:“纯依香儿女侠,贫道双臂还不好使,一时使不出清风斩!况且,少主也还未醒来!”

陈静环视了一众人等,沉思之间,又道:“既然天子有意放走五斗米顶上三道,咱们得兵分两路。陆道长、谢氏神算子、少主三人,静观其变得留下来;我等四人,天明就启程去孟婆江北之地!”

以陈静想来,王虎之伤愈之后,有岁月无情剑、清风斩,足可让余等五斗米道胆寒,孟婆江北之地更为凶险;谢灵运不会功夫,反而不美,不如留下来周全万一!

陆修静自明其意,附和道:“纯依香儿女侠之言,贫道敢不从命!但愿少主能早一刻醒来;岁月无情剑,也能早一刻驾驭才是啊!”

陈静长叹道:“岁月无情剑能不能驾驭,这就难说了!要是驾驭不了,陆道长谨记伤他‘精明穴’破招,不然,杀敌一万自伤九千九!”

陆修静自是点头不语。

曹小强缓缓又道:“孟婆江北之地苦寒,今夜,那就饱食一顿!”

宋定伯自是仰头轻笑道:“曹大侠快言快语,有道是:男儿口大吃四方。今夜佛笑楼,一定管饱!”

此时此刻,鱼贯而入了不少伙计,汤羹、杯鼎、碗盏、碟盘等,顷刻之间就摆满了一大桌子。

曹小强喜闻乐见道:“宋掌柜,这一次,可让你破费了!”

宋定伯摇头轻笑道:“曹大侠,这是说那里的话!佛笑楼上下,还得感激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大德!司马让已亡、司马恭也亡了,佛笑楼不用再花之前那一些冤枉钱!”

“对了,诸位大侠、诸位高人,你们都还不知道吧?现如今,东山郡郡城中的大户,已经请孙玉伯出山,真做了东山郡太守;那一个荡寇将军陆宽和,孙太守还让他兼领东山郡太守府差役头领一职!……”

“……”

一众人等自是欣慰无比,东山郡万民总算又一次看见了青天。只是那一些冤死的人,真的白死了!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都请入座,快快入座,不用客气!从今往后啊,这佛笑楼,诸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即是亲如一家人,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意下如何?”

宋定伯慈颜常笑之间,一众人等也不客气,径直各自入座。

曹小强撸起一双袖子,左手一只猪肉肘子、右手一条羊排,张嘴撕咬入肚,旋即又道:“好吃、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宋定伯自是笑而不语,一众人等大战一场,也是大快朵颐。

直到月色偏西一尺之际,一众人等这才满意的各自回房歇息。

头遍鸡鸣,陈静四人在后堂之后斜身上马,宋定伯早就备好了干粮、清水,还有不少盘缠。

陆修静与谢灵运挥手道别。

陈静四人一一抱拳而别,一一深情又道:“佛笑楼,后会有期;宋掌柜,后会有期;……”

待陈静四人走后两日,王虎之一阵阵噩梦,满头大汗疾呼道:“老王镖局的人呢?你们人呢?冲啊!杀啊!都快冲啊!都快杀啊!……”

守在王虎之身边的陆修静与谢灵运只是叹气不止,诸葛亮都有失算的时候,其实这又算不得什么!

待王虎之噩梦惊醒之际,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散去了八分虚汗热气,道:“少主勿惊,先养好内伤,一众越女剑已经远去孟婆江北之地两日了,咱们也不能大意!”

王虎之在迷迷糊糊之间,如释重负只道一句“哦”,又昏了过去。

去孟婆江北之地,曹小强与乌图木自是驾轻就熟,一路策马奔腾在前,没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东去不复返的孟婆江水尽在眼前。

曹小强急寻了一条大船,四人斜身下马,没多久的功夫,也便立身在孟婆江北之地。

曹小强一时感触良久,缓缓又道:“最是江南风光好,如今又回故乡地。方今天下九国并立,孟婆江北的‘八大天王’,都非善类啊!”

第562章 北山关十里红妆

乌图木旋即仗剑在前,长舒一口气息,附和又道:“故乡月更明。只可惜啊,你我故乡皆不在。哎,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

陈旭嫦突然扭头再看身后的孟婆江水,又道:“千古人物,风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陈静勒马道:“得,得,得。眼下还不到感慨的年纪,既然踏入孟婆江北之地,得先寻一个去处!”

乌图木眉头一舒,又道:“此条驿道往前直通北山关,之后驿道往西直通‘十山八寨’。‘十山八寨’是孟婆江北各国流民聚居之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堪称:消息海!”

曹小强仰头一通轻笑道:“两位女侠,不久之后,咱们也都得去看一看乌图木师兄的窝,很是期待!”

乌图木脸色极其镇定,急切又道:“流民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猪窝。诸位大侠,千万别嫌弃啊!至少,它能遮风挡雨,与风餐露宿要强许多啊!哈哈,……”

陈静与陈旭嫦自是笑而不语,陈静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看来确实与“十山八寨”缘分不浅。

既然“十山八寨”为各国流民的聚居地,总该当有一个领头人吧,要是没有一个领头人,各国之间要是争斗起来,还真不敢想象!

陈静埋头寻思之间,急切追问道:“既然‘十山八寨’是各国流民的聚居地,可有一二领头人物?又或者,有说一不二之人在其中?”

曹小强先瞅了一眼陈静,又瞅了一眼乌图木,缓缓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呐,能在‘十山八寨’说一不二的人,如今确实也不在少数,乌图木师兄就算其中一个。”

“不过,这要说领头人物,如今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在‘十山八寨’中,皆有‘八大天王’身边的细作,一时半会,谁也领不了头!”

“……”

乌图木抢过话茬子,又道:“孟婆江北这一些‘八大天王’,原本各自为王,眼下又大言不惭自称‘天王’,与孟婆郡中张家人有几分相似。都要逆天,一个个都要逆天了,……”

陈静缓缓又道:“在下也只闻‘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之名,这‘八大天王’之名,还是第一次耳闻,……”

陈旭嫦越女剑一斜,轻叹一回气息,缓缓又道:“兴许,这还是司马家造的孽吧!前有‘八王之乱’,如今这一个个自称‘天王’的人,早晚必成‘八大天王之乱’,最后苦的,依然还是孟婆江北之地的无辜乡民!”

陈静三人点头,而后接着一声长叹,又往北山关策马奔腾而去。

踢踏、踢踏、踢踏,……

没过多久的功夫,在前方九尺驿道上,出现了络绎不绝的人群。

一个个春风得意如新郎、身着一色短打小衣的家丁,抬着红妆。抬望眼之间,绵延十里有余。

乌图木眉头一舒,径直打趣又道:“曹大侠,你什么时候,也准备十里红妆娶谷主小师妹啊?”

曹小强自是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莫说十里红妆,即是一百步红妆、一抬红妆,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行走江湖,实在太穷了!

况且,一直以来饥肠辘辘,吃得又多,一个吃饱的日子都还千难万难,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真要说什么十里红妆,兴许只有“陈留王”才配得上。而今,又只是“陈留王”之后,还是没落之后。

不过,眼下又怎么能让陈旭嫦心生一丝一缕不快呢?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即使打肿脸充胖子,那也得豁出去了,旋即故意高声道:“十里红妆,就凭我这一个名字,曹家小强即是小强,那一定也要强过它十里红妆,不如百里红妆,如何?”

陈旭嫦双颊泛过一掠红晕,径直压低了马缰绳,暗自窃喜。

乌图木诡异一笑,又道:“六师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行走江湖之辈,可得言而有信啊!浪得虚名、虚有其表,那可是不对的!”

曹小强快马又加一鞭,一闪玄色行头跑在了最前面,交叉斜背着两把越女剑,此刻异常显眼。

流莺阁掌柜,一众越女剑实在不好面对,要是王虎之、陆修静、谢灵运遇见了他,也会一一道明。

只是,南宫崎为曹小强而亡,曹小强同时使着南宫崎的越女剑,自当是继续秉承“天志”,也算是继承南宫崎那一把越女剑的遗志。

陈静三人快马一鞭,紧接着又是一通吆喝,高头大白马骤起“咴儿、咴儿”,直追曹小强其后。

一路络绎不绝的红妆,也让陈静动心不已,忍不住缓行,与临近的一个长者,急切追问道:“老伯,这是谁家大喜,这么大的排场!”

“能有这么大的排场,一定非一般的大户,甚至江南王、谢两家,也没见有这么大的排场吧!”

“……”

长者自是眉头一舒,好似自家人的喜事一般,这么大的排场,就算置身在其中的一个家丁,也都觉得扬眉吐气,抬望眼之间,见陈静手中越女剑,又见与前方幽嫣谷墨家弟子行头同行,旋即抱拳道:“女侠,想必是从孟婆江南过来的吧!

陈静自是点头不语。

长者先一拂三绺美髯,之后极速正了正身子,极其得意又道:“女侠呐,实不相瞒。这是北山关端木太守家的大公子大婚之喜啊!”

陈静先愣住了一小会儿,也记得有端木这一个姓,不过,从来也没听说过端木家有这么富庶!

长者看陈静一副吃惊样,径直又缓缓说道:“一看女侠就不是孟婆江北之人。如今北山关大喜,女侠也都去沾一沾喜气吧!一身白,看着虽有一点仙,却也极其渗人呐!”

陈静在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又道:“多谢老伯好意。不过,区区一个太守,这排场实在匪夷所思!”

长者摆手又道:“女侠,你有所不知啊。前番,端木太守献城与了燕国。如今,燕国如日中天,北山关又是兵家必争之地,燕国天王赐婚,这才有了十里红妆!”

陈静一时释然,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极速与长者抱拳一别,快马又加一鞭,急追前方三人。

北山关,一江之隔就是孟婆江南之地,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是北山关太守献城与燕国,这十里红妆自然得来全不费半点功夫。

待四马并驱之际,陈静轻声又道:“北山关,原本属谁?”

曹小强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陈静会关心这样的问题,况且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像北山关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易主而事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那么寻常。

曹小强长叹一声,缓缓道:“自秦国一统孟婆江北之地后,北山关自然属于秦国。只可惜,淝水之战落败,秦国分崩离析为八国,既然眼下北山关太守献城与燕国,我敢保证,必定会有他国惦记北山关!”

陈静轻声又道:“曹大侠,依你看来,谁最惦记北山关?”

曹小强沉思之间,摇头道:“纯依香儿女侠,依我看来,只怕孟婆江北之地的‘天王’,都惦记着北山关吧!这里地势西去‘十山八寨’,过江又能直下孟婆江南晋国,……”

陈静突然又想起一些往事,急切打断话茬子,道:“依我看来,只怕是魏国最为惦记北山关吧!”

曹小强先是一怔,紧接着感慨万千道:“纯依香儿女侠说的极是。想当年,这里确实都属于曹家的北山关。物是人皆非、城在史中记,都过去了,已经都过去了,……”

乌图木见势,打断话茬子,仰头一通轻笑道:“六师弟一回故土,就忘不了祖宗江山。纯依香儿女侠说的魏国,应该是拓拔氏建立的代国吧!也不知为何,代国居然更国号为:魏,不知其中有何阴谋!”

“眼下,又听说乞伏国与魏国纠缠不清,只怕一时半会之内,魏国还分不出身来抢北山关吧!……”

陈静旋即摇头,长叹道:“但愿北山关万民能太平多些时日。”

陈旭嫦一时无言,看着十里红妆自是万分欣喜,谁个女子不爱红妆?策马奔腾一侧也极其满意,羡慕大婚中的女子能有这般福气。

陈静三人快马又加一鞭,没多久的功夫,便立在北山关城门不远处,城门洞内一排又一排雉尾锁子甲军士,笑迎十里红妆入城。

突然,一排十二个雉尾锁子甲军士快步奔上前来,挡住一行四人的去路,领头的军士毕恭毕敬抱拳道:“诸位大侠,太守大人有请!”

四人见状先是面面相觑,毕竟都与北山关太守从无来往。

不过,既然端木太守投靠了燕国,先前幽嫣谷墨家弟子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都是燕人,想必端木太守也没有多少恶意。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张望之际,斜身下马,道:“将军,请!”

第563章 步军校尉步惊忠

与此同时,陈旭嫦三人不得不斜身下马,紧随陈静其后。

现如今,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在孟婆江北之东,有一个燕国天王慕容德;在孟婆江北之北,还有一个大燕国天王慕容盛。

不过,孟婆江北之东的燕国势力,远不及孟婆江北之北的大燕国势力;无论是燕国天王,还是大燕国天王,天王都是慕容一家人。

自古以来,亲兄弟也都有明算账的时候,就好似一家人的买卖做大之后,又去开分号继续做买卖;又或者天选一方独自去做买卖。

故而,无论是燕国,还是大燕国,都是实实在在的兄弟之国,还是同姓同宗的兄弟之国。在九国并立争雄中,无它国能出其右。

曹小强牵马缓行之间,毕恭毕敬又道:“敢问这一位将军,北山关如今属燕国?还是属大燕国?”

领头的军士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大侠,燕国难道就不是大燕国了吗?只有大燕国才算大燕国吗?”

一行四人全然明白了,北山关是献城与了燕国,而不是大燕国。而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大燕国人。

一行四人刚步过城门洞十步之后,斜地里却闪出来一个锦绣华衫的长者,左右各有四个斜持腰刀、虎背熊腰的雉尾锁子甲军士。

长者极速抱拳一扬,似久别重逢的故人,笑迎道:“诸位大侠,老夫恭迎贵客,恭迎,恭迎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北山关太守端木仁和。

端木仁和额圆耳厚、却是面若海棠,三绺飘逸的胡须与孟婆江南长者无二。人逢喜事精神爽,端木仁和也该欢喜,也该大笑。

一行四人自是受宠若惊,还是第一次见这番阵势。毕礼之际,陈静率先开口道:“陈静恭喜太守大人,贺喜太守大人,……”

“陈旭嫦恭喜太守大人,……”

“乌图木恭喜太守大人,……”

“曹小强恭喜太守大人,……”

端木仁和抱拳之间,自是欣喜无比,紧接着轻拂一回美髯,旋即又道:“车马路遥文书慢,飞鸽传书纸墨快。昨日夜里,老夫就料到诸位大侠一定会来孟婆江北之地!”

“果不其然,被老夫言中了。诸位大侠所为,老夫敬佩不已啊!相请不如截道。孝和大婚能得诸位大侠在旁,想必无人敢来造次了!”

“……”

一行四人闻言自是大吃一惊,看来,此次孟婆江北一行,又不期而遇落在端木仁和的算计之中。

如今行走江湖,一行四人策马奔腾所过之处,都被人算计在内,也算是绕不过去的一行人物。

能被算计,自是大有用处。行走江湖之人,向来难拒笑脸人,况且又只是喜事,看一看也无妨。

陈静一时疑惑不解,又急切追问道:“太守大人,莫非是北山关顶上三道,暗中使绊子不成?”

端木仁和旋即摆手一通轻笑道:“非也!非也!非也!老夫深知诸位大侠与五斗米道历来的恩怨,要是北山关顶上三道在此,老夫又如何再来为难诸位大侠呢?”

一行四人又是大吃一惊。

端木仁和长舒一口气息,缓缓又道:“听闻五斗米顶上三道已来孟婆江北之地。眼下,老夫还不得而知五斗米顶上三道藏身于何处。”

“不过,北山关顶上三道昨夜领出五斗米道道士离开了北山关。不知道,又有一场什么阴谋。”

“故而,老夫在此截道,诸位即为孝和大婚坐上宾,又可镇住造次者。老夫之愿如此而已,还望诸位大侠海涵老夫的唐突呐!”

“端木家的这一场喜事,天大的喜事,可不能出半分差错。老夫之心,是身为人父之心,也是一郡父母官之心,还望诸位大侠成全。”

“……”

一行四人明了,总算释然。

如今,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一定有眼红妒忌者。端木仁和有求与一行四人,与先前东山郡太守司马让有天壤之别。

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君子成人之美,而不夺人之好。一行四人自是乐意效劳。

陈旭嫦接着说道:“太守大人,你言重了。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与万民有利之事,自当以越女剑一己之力达成。即是公子大婚,这一杯喜酒,咱们就喝定了。”

端木仁和吃了定心丸,自是感激不尽,旋即半弓着身子,声如洪钟又道:“老夫愿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微微一笑,玄色斗篷一旋,右手一扬,只道:“太守大人,不必多礼。太守大人,请!”

端木仁和自是喜笑颜开在前,领着一行四人去了北山关太守府。

在北山关太守府门前,早就挤满了孟婆江北各族服饰的诸多男女老幼,更吵闹着各邦各国的土话。

“埋汰旮旯,踩着老子的脚了!你他娘的,是大象腿?……”

“我呸,奶娘的胸!没羞没臊的,老娘我一巴掌拍死你,……”

“哪咕叻,疯狗一条,……”

“……”

随行的八个雉尾锁子甲军士先是一通大声嚷嚷,腰刀刀把左右张弛之间,极其吃力的分开了人群,从中门迎一行四人去了太守府内。

太守府内早就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一派喜庆的红,一个个护院、丫鬟、巡视军士也都面露喜色。

“请,请,诸位大侠请!诸位大侠请,诸位大侠快请!……”

端木仁和三步并作两步,又与雉尾锁子甲军士耳语了一通,又迎一行四人去了府中一处清净之地。

“诸位大侠,招呼不周,……”

府中雉尾锁子甲军士上来一担子茶水,端木仁和又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又是一家之主,还能抽身来亲迎一众越女剑,确实难得!

一行四人各自寻案坐下,即是府中大喜,还得轻拂一回各自行头上的风尘,权且也当小歇一回。

端木仁和只留下一个虎背熊腰的雉尾锁子甲军士侯在一旁。

况且,方才端木仁和已然明言,五斗米顶上三道已来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之国,五斗米顶上三道皆可为去处,说不一定,还能在北山关中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陈静看着这一身雉尾锁子甲,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沉思之间又道:“敢问这一位将军,北山关顶上三道,依你之见,道法如何?”

这一个雉尾锁子甲军士,也算是一个实诚的人,抱拳道:“女侠,实不相瞒。孟婆江北纷争不断,各**士争斗不说、各州郡五斗米道也为一己之私,也争斗不断!”

“北山关顶上三道与孟婆江南之地顶上三道都是一丘之貉,领头的青云道长使追云逐月剑、还有一个天火之光、一个天河之流!”

“孟婆江北之地,少有流水,故而天河之流很是少见,至于天火之光乱斗,末将也见过几次!”

“……”

陈旭嫦三人闻言,一时也来了兴致,却只是笑而不语。至少在孟婆江南之地,确实还看不见州郡的顶上三道为一己之私互斗道法。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旋,入地一直,悠悠道:“这一位将军,身在军中当会运筹帷幄。倘若你是五斗米顶上三道,在孟婆江北之地,你该从何处着手?”

这一个雉尾锁子甲军士先是一惊,完全没有想到陈静会问这样的事儿。不过,既然一众越女剑为太守府坐上宾,又是端木仁和亲迎,自然不能见外,只得如实相告。

“女侠,倘若末将是五斗米顶上三道,自当先选一国立身。”

“八国各州郡五斗米顶上三道虽然都属五斗米道,却是各为其主。”

“要是以五斗米道为基石,一统孟婆江北诸国,则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便不复存在。”

“如此,这才能算是五斗米道真正的一统孟婆江北之地。眼下虽说也是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北,只有其一统虚名,而无一统之实。”

“……”

陈静闻言自是点头不语,端木仁和身边有这样见识的将校,也不像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陈静沉思之间,越女剑一旋,缓缓又道:“将军所言极是。有此见识,王佐之才也不为过。不知将军现居何职、高姓大名?”

雉尾锁子甲军士一脸惊喜,抱拳半弓着身子,急切又道:“北山关步军校尉步惊忠。末将只是沧海一粟,女侠之问,才是非常之人。“

陈静摆手轻笑道:“步将军,说笑了。以步将军高见,步军校尉一职,确实屈才了!既然端木太守已投燕国,愿步将军能步步高升!”

步惊忠骤起八分喜色,雉尾锁子甲一正,紧接着抱拳极速与四人一扬,道:“多谢女侠吉言!但得惊天并日飞、只愿冲天为忠国。”

曹小强侧视两把越女剑,斜目又道:“步将军,会有机会的!以在下看来,机会应该很快就来了!”

第564章 端木仁和道前尘

步惊忠眼中有光,急切问道:“大侠之言,此为何意?但求一解。”

曹小强旋即两把越女剑同握于一手,轻飘飘一旋,又道:“步将军方才之意,惊天并日飞、冲天为忠国。天自为孟婆江北之天,燕国与大燕国,亲如兄弟似并日;至于忠国嘛,这就说不清、道不明咯!”

以曹小强之意,孟婆江北之地本为一国。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无论是燕国,又或者大燕国,“八大天王”并世不会长久。

似步惊忠这般有见识的将校,很难断定最后忠于何国。毕竟,时势造英雄,英雄也能左右时势。

步惊忠听出了弦外之音,旋即毕恭毕敬抱拳,道:“大侠,你言重了。太守大人知遇之恩,大守大人忠于何国,末将也就忠于何国。”

一众越女剑自是无言以对。

一盏茶功夫之后,从太守府内堂传出来了吵闹声,这一种吵闹声不同于太守府外的那一种吵闹声。

步惊忠闻声也是大吃一惊。

“步将军,领路,看看去!”

陈旭嫦镇定一言,步惊忠自是应承,之后紧握腰刀如临大敌,领着四人往吵闹声处疾行而去。

在吵闹声外,早就围满了不少丫鬟、护院。在内堂里端,正是端木仁和与其夫人吵得脸红耳赤。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真是要活活的气死我了!你这一个糟老头子,你都干的什么事儿,你都干的什么破事儿啊?这都是怎么一回事?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夫人,夫人,夫人啦,老夫又怎知道会有这一出?如今,北山关十里红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本还以为是端木家天大的喜事,万万不可招来血光之灾啊!……”

“都怨你,这都得怨你,要是你不献北山关,就没有这等破事!这倒好,这可倒好,如今一献北山关之后,就献出这等歹事来!……”

“妇人之见!老夫是为北山关一郡乡民着想!如今燕国又离北山关最近!老夫是为北山关一郡乡民寻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啊!……”

“听一听,听一听,都听一听,为乡民寻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多好,这多好,这多好的大圣人啊!只怕会让端木家凉透到底,……”

“……”

端木仁和一时耷拉着脑袋,确实无言以对,唉声叹气之间,面往墙壁,不想再见任何一个人。

端木夫人脸色铁青如荷叶,襦裙凌空极速一扬,而后愤愤不平一声“哼”,紧接着又一扫案台上的茶盏,“哐当”落地碎成数十片大小不一的渣滓。紧接着,又领着来时的一众丫鬟极速离开了内堂。

步惊忠见端木夫人走远,立于内堂门前,厉声大喝道:“散了,都散去了吧!各忙各的去吧,如今有一众大侠在北山关,出不了乱子!”

围观的人群,确实又见一众越女剑紧随步惊忠之后,各自长舒了一回气息,一时如释重负。

毕竟,越女剑早就名震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连五斗米顶上三道都敢下手,余者还真不算事儿。

内堂里外,一时都清净了。

步惊忠这才小心翼翼的步上前去,紧接着又轻声疾呼道:“太守大人?太守太人?太守大人呐?……”

端木仁和一时顿觉失态,仰头一声长叹,长袖一抹老脸,理了一理锦绣华衫,镇定道:“诸位大侠,都进来吧!兴许,这一次,老夫一家老小,都得拜托诸位大侠了!”

陈静四人闻言面面相觑,原本还是一桩喜事,转眼之间就要招来血光之灾,无论谁都难以接受。

陈静急切追问道:“太守大人,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端木仁和极其警觉,旋即又与步惊忠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步惊忠会意,紧接着步去内堂外,来回巡视,不让任何人靠近。

端木仁和示意四人坐下,紧接着又在内堂里来回一通踱步,又过了一小会儿,急切道:“诸位大侠,原本这是老夫家事。莫奈何,老夫确实有求于诸位大侠,倘若还卖关子,那就是老夫的不是了。”

“诸位大侠与老夫置身一堂,老夫厚颜自请为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算不得家丑外扬。”

“老夫这才得知,燕国天王赐婚的女子杨秀贞,居然与大燕国天王有旧情。听说大燕国天王心仪此女子已久,其兄杨秀山着实可恶!其弟杨秀水,着实更为可恶!”

“……”

四人一时听得云里雾里,一直都与五斗米道纠缠不清,对于燕国名门大户的家事,也少有耳闻。

待端木仁和气愤至极的神情缓过来一刻之后,陈静急切道:“太守大人,既然有求于我等,我等得先知其缘由而后行事,愿闻其详!”

端木仁和又缓了一小会儿,紧接着这才坐下来,缓缓说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啊,见笑了啊!”

“燕国天王原本赐婚的女子杨秀贞,本为燕国权臣杨家二女。只是其兄杨秀山、其弟杨秀水不和。”

“杨秀山爵承杨家所有;其弟杨秀水怀恨在心,还投奔了大燕国天王,极力怂恿大燕国天王来抢亲。”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杨家一家人不和,横生枝节如此,这都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

陈静四人闻言无语至极,骤起了一阵尴尬。似此,确实棘手。

这一门亲事无论成与不成,端木家都将会与燕国、大燕国结怨,即使招来血光之灾也不无可能。

毕竟,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想要杀人攻城略地,如此这般,就是兴师问罪的大好由头。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曹小强与乌图木也有一些事不关己。

毕竟,无论是北山关端木家,还是燕国杨家,先前都没有交集;就算是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的大燕国天王,也从无来往。

陈旭嫦三人觉得,眼下是为追五斗米顶上三道而来,要是旁生枝节太多,失去掌控会得不偿失。

陈静却不以为然,要是大燕国天王真的来北山关抢亲,“八大天王”中必定会有一二目光敏锐者,千载难逢必定又是一场暗流涌动。

似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北山关一时半会注定太平不了,五斗米道待时而动也是道法自然。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端木仁和有一些沮丧,旋即越女剑一旋,抱拳又道:“太守大人,倘若大燕国天王来抢亲,你让我等怎么做?就给一句准话!我等照办!”

端木仁和先是眼前一亮,骤起了八分精神,旋即又一声长叹,摆手嘶哑道:“女侠,好意心领了。大燕国天王倘若来抢亲,最好是在拜堂之前,这样一来,端木家的脸还不算丢尽;若是等到拜堂之后再来抢,老夫无脸再见列祖列宗了!”

“燕国天王,老夫惹不起;大燕国天王,老夫更惹不起。这都是杨家人造的孽,也是端木家的劫!”

“哎,罢了,罢了,罢了。天意如此,老夫又能奈天何?……”

“……”

端木仁和言毕一脸沮丧,缓缓低下了脑袋,就似任人宰割的一头羔羊,心中骤起无穷无尽的恨。

恨杨秀山为何要把杨秀贞嫁与端木孝和;又恨自己,要是不献北山关与燕国,就没有燕国天王的赐婚。难道这一切,都做错了吗?

端木仁和百思不得其解,况且木已成舟,只得全凭天意!

咚咚锵、咚咚锵,……

锣鼓如孟婆江水响了起来,……

劈啪、劈劈啪啪,……

炮仗如孟婆江水炸了起来,……

杨家人,看来已经到了!

端木仁和一脸复杂,双颊抽搐不停,又惊又喜、又急又怕,一个人的生死无关紧要,要是骤起事端担不起这一个名,会遗臭万年!

陈静越女剑一斜,极速起身与三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安慰端木仁和道:“太守大人,不必担心。此刻起,我等紧随太守大人左右,无论送亲的也好、抢亲的也罢,端木家即是以礼相娶,天经地义。倘若宵小生事,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必定让他有来无去!”

端木仁和点头不语,旋即才打起七分精神,极速理了一理锦绣华衫,之后大踏步奔出了内堂。

步惊忠左右张望之际,紧随一众越女剑其后,唤来数个雉尾锁子甲军士,如此这般安排一通。

太守府外,人潮涌动如江波,八抬大轿已然步住,八抬大轿左右的轿夫与丫鬟,极其喜庆。

领头一人,正是杨秀山。杨秀山生得气宇轩昂,面若海棠;雉尾锁子甲上,外罩一身锦袍;高头大白马上罩着红彩头,越见喜庆。

杨秀山斜身下马,腰刀掷与马前卒,急切道:“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呐,从今往后,杨家与端木家结为亲家,荣辱与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

端木仁和抱拳笑迎道:“杨大人,快请!”

第565章 杨家兄妹终相会

杨秀山不经意抬头之间,见一众越女剑在侧,喜庆道:“端木太守,好,好,好啊!如此,甚好!”

端木仁和也不多说一字半句,笑迎杨秀山入太守府,余下一应琐碎之事,自有府中管家安排一众护院与雉尾锁子甲军士善后。

十里红妆络绎入府,从一座小山已经慢慢堆成了一座大山。

吉时越渐临近了,端木孝和也在一众儿郎簇拥下现身了,一身大红袍先与端木仁和、杨秀山一一毕礼,紧接着又上前去迎杨秀贞。

端木孝和温文尔雅之态,又面若海棠,风度翩翩自是万中无一。

杨秀贞一顶红盖头,袭地一身红,左右一个未及笄的小丫鬟。初眼看来,婀娜多姿也是万中无一。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右边不远处急切嚷嚷着数百骑白羽锁子甲的将校与军士,一路策马狂奔而来。

陈静初看白羽锁子甲,心中骤起一阵莫名的感动,遥想先前的一些往事,一时嗟叹不已。

正当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余等众人却是大吃一惊,端木仁和一脸铁青;杨秀山脸色一阵青又一阵紫;端木孝和见势一斜大红袍,挡在杨秀贞身前如鹰护状。

曹小强摇头道:“不会真是大燕国天王来了吧?啧啧啧,啧啧啧!”

杨秀山见势,一时也不着急踏入太守府,旋即锦袍一扬,马前卒急忙呈回腰刀,随行的数百雉尾锁子甲军士腰刀极速出鞘,往前数步力拒白羽锁子甲军士靠前。

“吁,吁,吁吁,……”

白羽锁子甲的领头一骑,马缰绳极速一拉,坐下高头大白马凌空抬腿六尺有余,而后轰然落地。

来人不是大燕国天王,而是杨秀山、杨秀贞的亲弟弟杨秀水。

杨秀水一身极其奢华的锦绣华衫,唇红而齿白,双颊粉嫩,兰花指轻飘飘一斜,又缓缓放下了马缰绳,一众越女剑大老远就闻出一股极其浓郁的胭脂水粉味道。

曹小强与乌图木实在忍不住一通轻声的“咳咳”,还真没有想到,杨秀水与杨秀山有天壤之别。

杨秀水见杨秀贞还没有踏入太守府门内,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既然受大燕国天王之命来抢亲,自然得在杨秀贞踏入太守府之前。

要是杨秀贞踏入太守府门内,即可算是端木家的儿媳,大燕国天王又非昔日曹孟德,不好人妻。

况且,大燕国天王心仪的女子,如何能为他人之妻?又好比昔日的曹孟德,对于心仪的女子蔡文姬,无论初为人妻、后为人妻,终归还是他人妻,心仪也只有永远留在心里,那就是一辈子的伤痛。

眼下要效法的便是燕人张飞,既然张飞能抢曹魏夏侯涓为妻,张飞与夏侯涓所生二女,后来皆为蜀国皇后,一时传为美谈。如此,大燕国天王又为何不能抢杨秀贞?

张飞与大燕国天王,都是真真正正的“燕人”,自是燕人,自得有燕人之威,也得有燕人的规矩。

杨秀贞本又为杨秀水的姐姐,似这样的大好差事,杨秀水又怎能让他人代劳?

如今都道:学成文武艺,贺与天王家。又何况是一个姐姐?即使是女儿,那也得照办!

当然,眼下杨秀水年方十六,又何曾有女儿?只是,投奔了大燕国天王,幸得大燕国天王错爱,便是大燕国天王的人了,又因长相俊美,故而食则同案、寝则同室。

杨秀水觉得,要是姐弟同事大燕国天王,必能传为一段佳话。

况且,杨秀水在燕国得不到的爵位,在大燕国得来全不费半点功夫,也算不辱父母一场养育之恩,更不负杨家列祖列宗之名。

而且,大燕国天王心仪杨秀贞已久,杨秀水受大燕国天王错爱,又如何不能为大燕国天王分忧?即是杨家一家人,如何能干两家事?又如何能胳膊肘往外拐?

似杨秀山这般胳膊肘往外拐之徒,确实有辱父母养育之恩,更是有辱杨家列祖列宗之名!

乡民都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杨秀贞无论嫁与谁,那都是嫁。

杨秀山却偏偏要把杨秀贞嫁与端木家,端木孝和那只是一郡太守的儿子!要是杨秀山把杨秀贞嫁与大燕国天王,不但成全了杨秀水,更是光大杨家门楣!

杨秀水越想就越来气,突然觉得杨秀山就是一个大傻子!杨家在燕国虽为权臣,难道只身前去大燕国谋一条阳光大道,还处处受这一个大傻子的迂腐气,实在也窝火。

杨秀水娇滴滴一通疾呼道:“二姐,先站住,随小弟去大燕国吧!”

杨秀贞已许端木家,有道是烈女不事二夫,自是沉默不语。

杨秀水斜身下马,马前卒旋即前臂撑地、双腿跪下,弓着白羽锁子甲,就似一方结实的案台。

杨秀水锦绣华衫极速一拂,转身坐于马前卒后背,紧接着左右各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抬起了大氅,遮住了杨秀水头顶将午的太阳。

杨秀水抬望眼之间,又见一众越女剑立在端木仁和身后,骤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焦虑,旋即右边袖子一扬,当起了宫中摇曳的扇子。

之后,又急切与杨秀山道:“圣人有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杨秀山,如今各为其主。你我兄弟一场,但愿能做智者之心!”

杨秀山腰刀一横,怒火直冲九天,紧接着三步上前,大骂道:“老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如今男人都成水性!”

“秀水,秀水,秀水!这还真是人如其名,爹呀,娘呀!在天之灵就看一看你们的小儿子吧!”

“杨家有此水性男子如落花,水性杨花的男人,简直奇耻大辱!”

“……”

杨秀水袖子一扬,极速止住了杨秀山的话茬子,急切又道:“哟,哟,哟。我都还没有发火,你倒还先发火了!也罢,也罢,你是杨家嫡长子,拉的屎,也都是香的!”

“不过呀,有一句话,我可得先撩在这儿。如今,我已经是大燕国天王的人了,今天你要对我动粗,那就是与大燕国天王动粗!”

“杨秀山,你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燕国的权臣,在大燕国面前,它根本就不值一提!”

“……”

杨秀山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腰刀“咻”的出鞘,杀气渐浓。

杨秀水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毕竟身后有大燕国天王。

毕竟,在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大燕国天王的势力自是数一数二;至于燕国天王的势力嘛,是倒着数的数一数二。

这就是天壤之别!

杨秀水呶嘴,瞥了一眼躲在端木孝和身后的杨秀贞,又轻蔑的盯住杨秀山道:“今日,本是二姐的大喜之日。就让二姐随小弟去大燕国完婚,何其美哉!大燕国天王有多少个夜晚,梦中都在呼喊二姐的名字。我这一个当弟弟的,又怎么忍心大燕国天王受此等相思之苦?”

“杨秀山,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别忘记了,大燕国与燕国虽为同姓同宗的兄弟之国,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最后必将终于大燕国。”

“……”

杨秀山一时恼怒至极,眼下北山关已属燕国,杨秀水已为大燕国之人,领大燕军闯入燕地,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要不然,如何与燕国天王交差?又如何保证燕国万民安危?

杨秀山眼珠子一沉,眼下又是杨秀贞的大喜之日,要是喜事顷刻之间变丧事,于杨家来说,确实也是一件不幸之事。况且,又有一众越女剑在侧,要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杨秀山思索之间,又佯装大怒道:“杨秀水,兄弟一场,我这一个当大哥的不与你计较!今日秀贞出嫁,也是杨家人的大喜之日。要是你还姓杨,得先对住列祖列宗!”

“杨秀水,领军闯入燕地,燕国又岂是白羽锁子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也得先掂量掂量!”

“……”

杨秀水不为所动,一时也难得与杨秀山多费口舌,径直袖子极速一扬,数个虎背熊腰的白羽锁子甲军士奔涌上前,要抢杨秀贞。

杨秀山身为杨秀贞的大哥,又是燕国的权臣,又岂容杨秀水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放肆!

杨秀山右手一扬,数十个虎背熊腰的雉尾锁子甲军士腰刀一闪,挡住了白羽锁子甲军士的前路。

当、当当、当当当,……

白羽锁子甲军士率先动手,也率先出刀了。转眼之间,昙花一现,各自锁子甲上斜插着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就片刻功夫,雉鸡锁子甲军士就是白羽锁子甲军士手下败将。

杨秀山大吃一惊,看来杨秀水有备而来。这一些送亲而来的雉尾锁子甲军士,平时也算骁勇,居然败了!大怒道:“白羽锁子甲,胆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第566章 杨家兄妹急相煎

白羽锁子甲军士只听杨秀水军令,无论杨秀山如何大怒,又如何阻止,最终都会无济于事。

白羽锁子甲军士撇开了雉尾锁子甲军士,顷刻之间又上前三步。

就在这一个时候,步惊忠右手一扬,太守府雉尾锁子甲军士一涌上前,围住太守府前一众人等。

杨秀水衣袖一扬,轻拭额头,缓缓开口道:“今日,是咱家老杨家的家事,与北山关将校无关。”

“倘若掺和其中,北山关即使离大燕国路途遥远,大燕国遣一军南下,再屠城而去,易如反掌!”

“……”

端木仁和大吃一惊,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这一些年来,确实有过这样的不少先列,万不可让北山关步其后尘。

不然,先前所为都将前功尽弃。

端木仁和右手一扬,急忙散去了一众太守府雉尾锁子甲军士,旋即大踏步上前,与杨秀水道:“杨大人,杨大人呐!这一门亲事,老夫也是千难万难啊!即是杨家家事,家事又如何拖延到大喜之日!”

杨秀水眉头一皱,先瞥了一眼端木仁和,冷冷道:“啧啧啧,啧啧啧。你倒怪起我来了?下国之臣,居然如此无礼上国之使。大燕国天王的使臣,就这样不好使了吗?”

端木仁和一脸茫然,如置身云里雾里,急切道:“杨大人,杨大人呐。你就别拿老夫寻开心了!要是大燕国天王的使臣,那节符呢?”

杨秀水狡黠一笑,左手指着已经和端木孝和十指紧扣的杨秀贞,悠悠说道:“她,就是大燕国天王的节符。我即为大燕国天王的使臣,自然就得持节符入大燕国!”

端木仁和一时气得哑口无言。

杨秀山腰刀一旋,撇开了端木仁和,旋即又立在数个白羽锁子甲身前,厉声大喝道:“杨秀水,即是家事,那就别掺和无辜者进来。今天想要抢走秀贞,要么你把命留下,要么你从我身上踏过去,……”

杨秀水眉头一皱佯装大怒,摇头道:“哟,哟,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真没想到,真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也好,也好啊!”

“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杨秀山,要是你死了!我岂不是又成老杨家唯一继承者了吗?如此一来,燕国也好,大燕国也罢,该有的爵位,通通都是我杨秀水一个人的!”

“好,好极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亲者不亲,自古有之;骨肉相残,自古有人;老杨家又不是始作俑者,不算丢人,那就来吧!”

“……”

杨秀水言未毕,右手一扬,上前数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腰刀极速出鞘,与杨秀山杀气腾腾的奔来。

杨秀山见势,怒目圆睁道:“杨秀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杨秀水先白了一眼杨秀山,又一次轻拭额头的汗渍,之后轻摇衣袖,冷冷道:“杨秀山,不是我这一个当弟弟的说你,你就是一个大傻子!至于弟弟我嘛,身边的将校与军士,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这么勇武的军士,正好有用武之地,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杨秀山闻言气得牙痒痒,旋即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左边全力一劈白羽锁子军士、右边全力一劈白羽锁子甲军士,白羽锁子甲军士前后躲闪之间,居然无一人中刀!

杨秀水在一旁看得尴尬,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杨秀山,咱们老杨家的杨家刀法呢?使出来呀,快使出来呀,你快使出来呀,就你这劈刀的样子,还不如大燕国刚入营的兔崽子!丢,丢,丢人!”

杨秀山一时更为无地自容,身为兄长,又如何能使杨家刀法伤人呢?况且,眼下大燕国与燕国又非敌对之邦,倘若真使杨家刀法杀了白羽锁子甲军士,大燕国与燕国交恶,一定会成为燕国的罪人。

杨秀山没有理会杨秀水,毕竟杨秀水才十六岁,还算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有一些不能与人说道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便直说。

有道是:长兄为父。原本方才之言只想多吓唬一回杨秀水。

有一些事情,还得压在心底,为老杨家,也是为杨秀水。毕竟,打断了骨头,确实都还连着筋。

就在杨秀山无地自容而埋头之际,左右各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的腰刀出其不意,架在了杨秀山的脖子上;紧接着又上前两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腰刀架在了杨秀山的脖子上,四把腰刀一个“井”字。

白羽锁子甲将校盯紧杨秀水,只听杨秀水一声号令;只要杨秀水一声号令,杨秀山必定人头落地。

紧随杨秀山而来的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见状,一涌上前来救杨秀山,皆被白羽锁子甲军士杀退。

确实,白羽锁子甲军士以一敌十不假,以一敌百也不为过。

杨秀水虽然只领来数百白羽锁子甲,所谓:兵在精,不在多。临行之前,都是经过反复挑选的!

“杨大人,杨大人,杨大人,末将/属下,已经尽力了,……”

“不关你们的事,这都不关你们的事,都退下,通通都退下!……”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夫,……我,……这,……”

“尔等都退下,通通都退下,这不关端木太守之事,……”

“……”

雉尾锁子甲无言,只得伤痕累累的斜持腰刀,后退了数步。

白羽锁子甲军士腰刀相护,旋即就围住杨秀山,抬望眼之间,又对杨秀水一通疾呼道:“杨大人,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

“杀不杀?杀不杀?……”

“杀不杀?……”

“……”

此时此刻,“杀与不杀”如风扫落叶般入杨秀水之耳,杨秀水也完全没有想到杨秀山就这么容易被擒住了。

可是在小时候,从来就没有一次胜过杨秀山,一时沉思之间也琢磨着,究竟要不要杀杨秀山。

毕竟,只要拿下了杨秀山,抢杨秀贞自是易如反掌。

不过,想到年幼时受的委屈,像杨秀山这一个大傻子,确实就该杀!不杀,不足以安慰幼时之恨;不杀,不足以立大燕国天王之威。

况且,为大燕国天王抢亲,无非是为扬名立万。

似此,即使眼下一次刀杀死了杨秀山,死有余辜那也只算是大义灭亲;只要抢到了杨秀贞与大燕国天王完婚,自是君子成人之美。

如此一来,老杨家在大燕国也将声名鹊起。

一家姐弟同事大燕国天王,扬名立万又光宗耀祖,何乐而不为?

死一个杨秀山,值得!

杨秀水面往一边,衣袖一扬,冷冷道:“兄弟一场,给他一次痛快吧!杀吧,杀吧,杀了他吧!……”

杨秀贞见势,疾声大呼道:“住手,住手,快住手!不许杀大哥,不许杀我大哥!杨秀水,你要杀了大哥,二姐今天就死给你看,……”

说时迟那时快,杨秀贞早就挣脱了端木孝和的双手,左手一支点翠簪指着红盖头下的左边太阳穴;右手一支绒花簪指着右边太阳穴。

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不得不盯紧杨秀水,要是杨秀贞自戳太阳穴毙命,杀了杨秀山也是白杀!

如此一来,办砸了差事不说,还会激怒燕国,实在不可取。

杨秀水一时极其恼怒,旋即站起来,又坐下去;之后又站起来,而后又坐下去;紧接着来回踱步之间就像是热锅中的一只蚂蚁。

扑通!

杨秀水跪地,哭丧一张脸,而后疾呼道:“二姐,弟弟这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像个大傻子一样呢?一根筋,一根筋,全是一根筋!”

“二姐,你就不能成全一回弟弟吗?二姐,你就不能为弟弟着想一回吗?二姐,二姐,……”

杨秀贞恼怒至极,急忙打断杨秀水的话茬子,急切道:“住口!堂堂男儿膝下有黄金!似你所为,于老杨家而言,真是奇耻大辱!”

杨秀水从杨秀贞口中又一次听到了“奇耻大辱”,一时恼怒至极,眉头一皱,双颊狰狞,怒目圆睁道:“一个个都是:为老不尊、以老卖老!我杨秀水,这一辈子,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居然有这样的大哥,居然有这样的二姐!”

“二姐,你要一簪子戳进了脑门,可是你自找的!就算你两簪子戳进了脑门,今天,弟弟我也要抢你回去,与大燕国天王完婚,……”

“……”

杨秀贞闻言五内俱焚,父母双双去得早,幼时对杨秀水太过于溺爱,才有今日之祸,撕裂着声音,怒斥道:“杨秀水,你,你,你就是一个小王八蛋!……”

突然,从左边的人群身后,骤起了一阵口哨声与欢呼声。

“哪咕叻,哪咕叻,……”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

紧接着,又从人群后分出一行头戴狼皮帽的魏**士,领头者虎背熊腰,锦帽貂裘,双臂绑着蝎子腕刀,右手紧握牛角弯刀。

第567章 拓拔大王拓拔绍

这一个锦帽貂裘的魏国汉子,复姓拓拔,名绍。是魏国天王拓拔的次子,虽然拓拔绍面有少许稀疏的虬髯,却也才年方十三岁。

又因拓拔绍不是嫡长子,按祖传规矩,待拓拔百年之后,也轮不到拓拔绍接天王之位,故而行走江湖之间,常以“拓拔大王”自居。

在魏国上下,见拓拔绍勇武异常,虽然有一些残暴,毕竟年幼,也都忍让着这一个“拓拔大王”。

眼下,与拓拔绍随行的八个魏**士,都是从魏国“黄金八部”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等一的勇士。

拓拔绍见杨秀贞那一副模样,虽然顶着红盖头,倒也惹人怜爱,突然起了恻隐之心,又环视了一眼众人,声如闷雷道:“杨家姐姐,你就别死了!无论燕国也好,大燕国也罢,不如本大王吃一点小亏,干脆嫁与本大王,你这看着多揪心!”

“杨家姐姐,你且放宽心,无论燕国也好,大燕国也罢,一时也奈何不得咱们魏国。魏国安全着呢!”

拓拔绍言毕,又环视了一众人等,左手平肩,从左而右,又从右而左,指着一个又一个男人,轻蔑说道:“恕本大王直言,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不中用,都是大魏国弯刀下的野猪、鹿子、兔子,……”

“黄金八部”勇士闻言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又是有恃无恐。如今,九国并立,在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通通绕过不去魏国。

魏国天王拓拔在孟婆江北“八大天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天王。

虽然魏国一时半会还并未全部占据中原腹地,但是总有一天会尽收囊中,天下皆为魏国囊中之物。

不但拓拔绍是这样想的,“黄金八部”一直也是这样想的,魏国天王拓拔一直也都是这样做的。

故此,在前一些日子里,边陲小国乞伏国破城之后国灭,皆是魏国天王拓拔运筹帷幄的结果。

“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有时候破城灭国,并非需要自家派出一兵一卒,借刀不但可以杀人,借刀还可以从后背狠狠的捅人一刀。

虽然兵法有言:引友杀敌。但是“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从来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故而,兵法还可以变通为:引敌杀友。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魏国天王拓拔从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中顿悟出来的。

毕竟,圣人有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说的极好!

从来都是:虎父无犬子,魏国天王拓拔早就心怀天下,拓拔绍又怎么可能不心怀天下呢?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故而,拓拔绍常在孟婆江北之地周游各国各部落。

拓拔绍周游各国各部落,可以从探子、臣子文书之外,看出各国各部落不一样的底子,反而还更有利于魏国天王拓拔选国后灭国。

乞伏国城破国灭,拓拔绍也是有大功劳的。这不,听说北山关投降了燕国,故而前来打探一番。

又听说十里红妆,行走江湖自然是那里热闹,就往那里凑。人多的地方,才能打探出更多的消息。

不曾想,却亲眼看见从送亲、抢亲,而后又变为兄弟相残、姐弟相逼,实在是应接不暇。

拓拔绍铮铮一言,无非是想解脱杨秀贞于苦海,无论杨秀山也好、杨秀水也罢,完全都没有男子汉应有的血性,还真不如杨秀贞。

这个世道风气如此,能怪谁?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又能怨谁?

没有血性的男子汉一多,必定会是没有血性的国家;没有血性的国家,还不如天上飞的纸鸢!

虽然纸鸢看着是挺高远,但是只要风急线断,最后必定桥归桥、路归路,从此永世不得翻身。

拓拔绍又环视了一眼,无论雉尾锁子甲也好、白羽锁子甲也罢,可能都将是魏国弯刀下的游魂。

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拓拔绍内心暗喜,看来燕国也好,大燕国也罢,城破国灭为时不远。

杨秀贞本就许与端木孝和,又怎么可能再答应拓拔绍。

杨秀贞没有理会拓拔绍。

拓拔绍见没人理会,径直锦帽貂裘一扬,紧接着盘膝坐地,之后右手紧握牛角弯刀、左手托腮,也很想看这一出戏该怎么收场。

“黄金八部”勇士,各自紧握弯刀,又极其警觉的盯住四方,旋即围在拓拔绍身后一尺之地。

杨秀水见杨秀贞这般阵势,眼下又多生出了魏国拓拔绍的枝节,还有端木仁和身后的一众越女剑,确实左右为难,更是骑虎难下!

杨秀水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也没能说出一字半句。

杨秀贞缓缓透过红盖头边上的余光,看见一脸幽怨的杨秀山,又看见一脸茫然的杨秀水,如今破局之举,皆在杨秀贞自己一人身上。

要是杨秀水放弃抢亲,不就破局了吗?如果要破局,一哭二闹三上吊,自然是不成,一者晦气;二者根本就没有机会;三者要是现在就死了,杨秀山一定会更难过。

杨秀贞沉思之间,突然想到了另一种法子,旋即侧身与端木孝和轻声道:“端木公子,是杨家连累了你!秀贞对不起你!或者端木公子退了这一门亲事;男女授受不亲,也或者一纸休书休了秀贞,……”

正当杨秀贞缓缓说道之际,左手点翠簪顶住左边太阳穴不动,右手绒花簪极速收手一扬,旋即伸进红盖头里重重的一滑,之后全身一阵猛烈的颤抖,突然耷拉着右胳膊,绒花簪尖上已经血迹斑斑。

端木孝和微微一探红盖头,见杨秀贞从额头而下鼻梁,斜滑着一条深深的伤痕,已然血迹斑驳了一脸,紧接着一通疾呼道:“秀贞姑娘,不要,不要,不要毁容啊!”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一个女子要是毁容,就等于毁了一辈子。

杨秀贞颤抖着身子,低沉而又吃力的说道:“端木公子,你我有缘无分。从今往后,秀贞清风明月常相伴、残烛经卷度余生。……”

端木孝和使劲的摇头,嘶哑着声音,又道:“秀贞姑娘,不,不,不。缘分就在当下;天地合,与君绝,也在当下;不离不弃,更在当下;孝和不是浪得虚名之徒、更不是虚有其表之辈;……”

端木孝和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刚烈的女子,就在方才十指紧扣之间,已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今又怎么舍得轻易离别。

况且,宁拆十座庙,不悔一门亲。读书人自是谦谦君子,君子自当成人之美。

方才十指紧扣,已有肌肤之亲,自然不能因为杨秀贞毁容而抛弃;相反,杨秀贞的毁容,也是为了端木家少受伤害,更是为杨家少受伤害。

杨秀贞却以一己之力,牺牲花容而救端木家、杨家,确实是世间难得的一个奇女子。

就在端木孝和嘶哑之际,轻轻的夺过杨秀贞右手的那一支绒花簪,之后右手极速一扬,从额头极速而下鼻梁,紧接着重重的一滑,顷刻之间又是血迹斑斑。

端木孝和捉紧杨秀贞右手,掌心相对紧握绒花簪,悠悠又道:“秀贞姑娘,从今往后,孝和都与你一样!孝和已经与你一样了,……”

端木仁和一时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只道:“我儿孝和,……你,……你,……秀贞姑娘,……你,……你们,……哎,……让老夫说什么好,……这让老夫说什么好哇,……”

杨秀贞缓缓透过红盖头中的余光,看见端木孝和毁容的手法几乎一致,虽然心疼,却也欣喜,悠悠只道:“世间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真个万中无一。……”

端木孝和悠悠道:“秀贞姑娘,从今往后,余生是你。……”

杨秀贞微微一颤,轻声只道一句“嗯”,之后十指紧扣,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确实羡煞旁人。

杨秀山微微一笑,杨秀水左眼皮又跳、右眼皮也跳,旋即张口怒骂道:“埋汰旮旯,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恶心,实在恶心得慌!……”

拓拔绍自是眉头一皱,正看得兴致,杨秀水一言大煞风景,旋即怒目圆睁道:“呔,大燕国的那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你娘是不是把你生错了种?要不,本大王与你再阉一回!太碍眼了,真是太碍眼了!”

“明明就是阉货一个!还说什么燕人之威,以本大王今日看来,确实是阉人之威!哈哈,真是有趣!”

“……”

杨秀水自是不服,好歹也是大燕国天王的人,又如何受得此奇耻大辱,反唇相讥道:“魏国小贼,魏国杀了先天王之仇,大燕国还未来得及报仇雪恨。今日,让你见识一回大燕国天王之威,不容挑衅!”

“众军将士,来呀,来呀,安排!先打死这一个魏国小贼,为大燕国先天王报仇雪恨!……”

第568章 杨家刀法始出招

拓拔绍自是不惊不愕,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之间,也从来不惧任何威胁,除了双臂上绑着的那一对蝎子腕刀极其嗜血之外,手中的那一把牛角弯刀也是嗜血无比。

魏国人从来都是血性第一,身为堂堂男子汉,要是没有血性,与妇人何异?与闺中女子又何异?

毕竟,方才也都说了,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是魏国弯刀下的诸如野猪、鹿子、兔子之流。

至于杨秀水方才所说之言,那说的都是不争的事实。前番,魏国确实杀死了大燕国先天王。

方今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莫要说杀死一二个天王,就是灭掉一二大国,那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也是早晚必经之事。

拓拔绍还觉得:大燕国先天王死就死了,就是不被魏国人杀死,早晚也都会有老死的一天。

人,都会有死去的一天。本就不足挂齿,说什么报仇雪恨,无非也是夺人国土的一个上好由头。

况且,魏国杀死大燕国的先天王,要是没有大燕国人暗中鼎力相助,魏国又如何能那么顺利的杀死了大燕国的先天王呢?

圣人早早有言:祸起萧墙,不攻自破。要是外部敌人往往难以攻破的地方,自家人往往最易得手。

拓拔绍自然知道,这都是大燕国中一个叫慕容轩的小子所为。慕容轩这一个小子,与大燕国先天王有夺爱之仇,一直怀恨在心。

这世间的女人呐,有时候还真的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就似眼下端木孝和这般让人不能自拔,也似慕容轩那般让人不能自己。

不过,眼下慕容轩对魏国还十分有用,所以为慕容轩安全着想,拓拔绍也不是傻子,又如何能说出是慕容轩暗中所为呢?

言语之中保护慕容轩,也是为魏国千秋万代。这一点,拓拔绍虽然年幼,但是也看得极其明白。

拓拔绍遥看数十个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的手持腰刀攻杀上前,旋即收回托腮的左手,轻飘飘一扬,又继续托腮观战。

拓拔绍自然相信身边的“黄金八部”勇士,一个个勇士都是万中无一的好手,出刀之下一战必胜,这也是魏国天王之威,狼皮帽之威。

“哪咕叻,哪咕叻,……”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杀啊,杀啊,杀啊,……”

“冲啊,为大燕国先天王报仇雪恨,先杀了魏国狼皮帽,再打死这一个魏国小贼,……”

“……”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出鞘,左边一旋、右边一挑、前边一刺、后边一拨,两人一队互为掎角,极速游走攻杀之间,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顷刻之者落败,伤亡者不计其数。

拓拔绍一时看得兴致,疾声又道:“白羽锁子甲,无非是魏国弯刀下的一只白鸟!雉尾锁子甲,无非也是魏国弯刀下的一只野鸡!”

杨秀山与端木仁和以及步惊忠尴尬在一旁,毕竟这是魏国与大燕国之间的国事,倘若贸然出手,一定会招来横祸,径直闭口不言。

一众越女剑一时也无意插手魏国与大燕国国事之争,只要没有太出格的事发生,权且静观其变。

毕竟,越女剑秉承“天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一时也很难分清楚,谁才是正义之师,如此你争我伐、你来我去,又是城头变幻天王旗,想来大多都是不义之争。

最后苦的,还是孟婆江北之地的无辜乡民,最后背井离乡成了无根漂泊的流民,没有家、没有地,饿一顿、饱一顿,苦不堪言。

更有甚者,那一些不愿背井离乡者,全家老幼皆“吃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亡,而后关门闭户一命呜呼。

对于那一些你争我夺的各国“天王”说来,“吃土”那是永远不可能“吃土”的,“肉粥”与“蜜水”自不可少。

似拓拔绍这般的拓拔大王,是感受不得流民的颠沛流离之苦。

于拓拔绍说来,流民颠沛流离还似行走江湖周游各国各部落。这本就是多么惬意的大好之事。

至于流民背井离乡之后,每一天都吃什么、喝什么、住那里,于拓拔绍说来都是无关紧要。

方今天下,人有九流之别,身为下九流的流民自然要学会见得别人好,还得学会见得别人不好。

故此,只要身为上九流的拓拔绍吃得好、喝得好、住得好,那这一个世道就是一个大好的世道。

拓拔绍又见“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出手之间,又斩杀了数个白羽锁子甲军士,乐呵呵又道:“说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世间事,如今都在魏国天王一人之下。”

“天大、地大,唯有魏国天王最大。‘八大天王’,呵,‘八大天王’,魏国天王将一天王并之!”

“魏国天王,就是其他天王的老子,那就是天王老子,哈哈!”

“……”

陈静入耳拓拔绍得意之言,遥想之前的一些往事,看来,魏国一并“八大天王”是早晚不争的事实,不过,有一些事情却不得而知。

就比如先前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白莲社崛起之前而消失的五斗米道,之前也从来没有听过江湖传闻,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大事,又是什么原因让孟婆江南、江北之人都讳莫如深。

虽然陈静一时也很想知道其中缘由,但最后只有静观事态发展。

毕竟,正如陈静幼时半老徐娘所言: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大凡无边的热闹都要用冷眼,之后真的还只有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陈静又不得不多看了拓拔绍一眼,能使一对蝎子腕刀者,那也必非善类。毕竟,这一种稀奇古怪的凶险兵器,确实世间少有。

所谓的蝎子腕刀,就似明光铠上的肩甲、臂甲,护住双臂不被刀枪剑戟伤害。毕竟,动刀使剑的人要是伤着双臂,等同于枯木桩。

不同的是,单臂上的蝎子腕刀左右一排长短不一的、双刃锋利至极的、还带兴许倒钩刺的锋刃,又像极了一只蝎子的无数腿脚。

待双臂游走攻杀之间,双臂上的锋刃顺势就如一排又一排扭动的刀子,可钩、可刺、可挑、可拨、可扎,自是嗜血至极。

正当陈静陷入思索之间,杨秀水捉紧一把腰刀,杀气腾腾的往拓拔绍一步,一步,又一步,……

杨秀贞一时顾不得杨秀水,毕竟毁容之痛,撕心裂肺;杨秀山还在白羽锁子甲将校腰刀“井”字下。

端木仁和以及步惊忠自是不会让雉尾锁子甲助杨秀水杀拓拔绍,更不会助拓拔绍杀杨秀水。

似此,躲之不及的事,而又无处可躲之事,唯有甘做旁观者,不说一字半句而又静观其变。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游走攻杀白羽锁子甲之间,见杨秀水虽然杀气腾腾,看行走而又打晃的身形步法,全然无视杨秀水的存在。

八个“黄金八部”勇士,足可以弯刀之力,力敌这里的数百白羽锁子将校与军士。至于杨秀水想要“擒贼先擒王”,无疑是以卵击石。

拓拔绍见杨秀水这一番阵势,先是眉头一皱,而后眉头一舒,急切又道:“这就是大燕国?这就是大燕国人的‘阉人之威’,本大王,本大王好怕怕,哪咕叻,哪咕叻,……”

杨秀水腰刀一正,一身锦绣华衫就似风拂柳、细腰一摇一晃之间,确实像极了一个闺中女子!

拓拔绍极速收回托腮的左手,之后往左右一通招呼,紧接着又是高声嘲笑道:“诸位,诸位,你们快说说,你们说本大王要不要与这一个像女人的男人、‘阉人之威’交手?本大王,这可还是第一次!……”

“与像女人的男人交手,会不会惹来晦气?与‘阉人之威’交手,会不会招来霉运?有没有人知道?……”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哈哈,哈哈,哈哈!……”

“……”

拓拔绍自是有恃无恐,也没有起身,更没有想拔牛角弯刀的阵势,仰头一通大笑之际,目中余光直视杨秀水腰刀一步步的逼近。

杨秀水更是恼怒至极,旋即腰刀一正又一摆,娇滴滴如莺鸣,又道:“魏国小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先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

拓拔绍越看越大笑,越听越大笑,一时居然笑出了温润的泪花,左手指着杨秀水攻杀上前的腰刀,道:“这刀,本大王信它是一把好刀;只是,这人,已经不是好人,而是一个‘阉人’,‘阉人之威’!……”

杨秀水加快了风拂柳的步子,怒目圆睁,喊出了尖叫声:“魏国小贼,休得猖狂,看我,看我,看我杨家刀法!”

旋即,杨秀水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刀锋一挑,直取拓拔绍咽喉!

第569章 拓拔绍比心开悟

拓拔绍见杨秀水刀光步步逼近,只是额头微微的向右一偏,顺势滚地以后,极速一式后空翻起身,之后凌空一跃,与此同时右腿如风一旋落地,紧接着顺势一式“神龙摆尾”直踢杨秀水的后脑勺,“嘭”,就似一把重锤踢打一面破鼓。

杨秀水腰刀落空,被踢一脚之后,极速向前一个大踉跄,紧接着脸色由白而红、由红而青、由青而紫,转眼之间,满眼都是仇恨!

这一种技不如人的仇恨,杨秀水不恨拓拔绍,却大恨杨秀山。

杨秀水突然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杨秀山一手造成的!

为何杨家刀法之威,在杨秀山手中就能使出来?一使出来,就能在燕国位居人臣,进而权臣。

自古以来,师傅大多不传全部功夫与弟子,总得留一手。杨家刀法从杨秀山而出,眼下习的杨家刀法,一定是杨秀山给的假刀法。

不然,为何大名鼎鼎的杨家刀法才出手第一刀,就被拓拔绍极其轻松的一式腿法给破了?

这完全没有道理的啊!

杨秀水转眼之间,尖声与杨秀山一通嚷嚷道:“杨秀山,你个大傻子,你就是一个大傻子!你看,你看,这一回好了吧?人家都还没有出刀,杨家刀法就这样败了呀!”

“杨秀山,你老实说,是不是从小给我练了假刀法?是不是怕我练成了杨家刀法,抢了你嫡长子的风头?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

杨秀山眉头一皱,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还是万分有愧!

拓拔绍锦帽貂裘极速闪去了另一边,一时又极其尴尬。

毕竟,杨秀水是杀气腾腾来砍人取命的,这可倒好,半路又拐去了一个大弯!

拓拔绍一时云里雾里,只得无可奈何一笑,最后立身在不远处,侧目盯着杨秀水与杨秀山。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一收一旋之间,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不能攻杀上前,一时陷入了僵局。

杨秀山更是无语至极,杨秀水自己技不如人,反倒怪起了别人。

不过,这么多年来,在杨秀山心里,杨秀水确实就是一个孩子,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大孩子。

杨秀山抬望眼之间,看见杨秀水那一副落败相,虽然心中万分不忍,但是又不得不一吐为快。

毕竟,大凡桀骜不驯之人,只有吃到苦头,才会迷途知返。倔强之人,只有撞得头破血流,才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杨秀山字字珠玑道:“杨秀水,当初,让你多扎一刻马步、多练一回臂力,你不是嫌这嫌那的吗?”

“无论杨家刀法也好,还是世间的其它功夫也罢。不苦练三九,你当它能自己使出来啊?”

“这一年,要是多说你几句,就心生怨恨!杨家刀法杨家人人人皆可练,又怎么可能给你假刀法?”

“是你好大喜功,浪得虚名而又虚有其表,心神浮躁似江中浮萍、水中芦苇,又如何苦练根基?”

“口快心直而似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不思修身养性静悟,如何尽得刀法精妙之处?即使练成杨家刀法,也是一个大祸害!”

“……”

拓拔绍忍不住点头,旋即左手一扬,招呼杨秀水道:“大燕国的‘阉人之威’,你家大哥说的极是啊!”

“在本大王幼时,魏国天王就把本大王放在野猪堆里。似你这一副德性,早都被野猪吃几回了!”

“……”

拓拔绍说的也是事实,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要有血性,必定得从小养成。不然,性子软绵绵的像一个女子,与眼下的杨秀水何异?

杨秀水腰刀一旋,指住拓拔绍的鼻子,疾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闭嘴,现在不关你的事!……”

拓拔绍一时觉得杨秀水还没脱去儿时的童雉,与这样的人争长道短,还真有辱“拓拔大王”之名。

况且,这一次本就不是为打架而来。要是为打架而来,似杨秀水这样的“阉人之威”,早就在牛角弯刀下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不过,眼下这事越来越有趣,事态发展也越来越不同于常理,一时也搞不清楚杨秀水是怎么想的。

像杨秀水抢亲不成,怨大哥;刀法技不如人,也怨大哥!看来,这世间当大哥的也还真是碍事。

不过,拓拔绍眉头一皱,突然静下心来好生的想一想,也好似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拓拔绍也不是嫡长子,要是拓拔绍也是嫡长子的话,待魏国天王百年之后,“拓拔大王”之名,直接就可以变成“拓拔天王”之名。

虽然“拓拔大王”与“拓拔天王”只有一字之差,但是这在中间,确实就隔着一个大哥、一个嫡长子。

只要有大哥在,一字之差就是永远也逾越不过的一道鸿沟!

“大”与“天”之间,多少就是那么“一”笔,要是能左右这一笔,“大王”变“天王”不是指日可待吗?

拓拔绍突然觉得,好像是将心比心开悟了!男子汉建功立业,本就天经地义;男子汉血气方刚,有血性才能征服更多的人心与国土。

眼下,是该拜谢杨秀水吗?

况且,孟婆江北之地的乡民都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确实也该为自己的将来好生想一想了。

圣人说的极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此一来,远虑与近忧之别也都寻着了,差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运筹帷幄得当,“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终将入拓拔绍一人之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才是“拓拔大王”的尽头。

想一想,都是美滋滋的!

况且,孟婆江南、江北的世人都知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似杨秀水方才之言,明面上确实有一些不近人情,入耳之后,听着不美;可是在骨子里却尽得拓拔绍欢心,确实又值得信赖。

有舍才有得,将心而比心,更能生出与自己有利的念头。

看来,北山关这一行,确实没有白走,也该为杨秀水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聊表心意为谢。

拓拔绍不在乎杨秀水的谩骂,既然杨秀水那么恨杨秀山,旋即左手一扬,疾声高呼道:“杨秀水,既然那么恨你家大哥,不如,就让本大王替你拔刀!一刀结果了你家大哥,以解你心头之恨!……”

拓拔绍疾声高呼,一时惊住了太守府外的一众人等,就连“黄金八部”勇士也是瞠目结舌。

毕竟,方才“黄金八部”勇士弯刀极速攻杀之间,劈伤、劈亡了不少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

要说阵前倒戈之后,而又要化敌为友,相逢一笑泯恩仇之势,实在来得太过于突然了!

“黄金八部”勇士,各自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只得无可奈何与白羽锁子甲将校、军士一通笑笑,之后且战且退,游走到拓拔绍身后,八把弯刀防御在外。

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又隔空目视杨秀水。

杨秀水一时拿不定主意。

杨秀山确实该杀,至于是死在杨秀水自己手里,还是死于拓拔绍手里,一刀下去那是两种结果。

要是杨秀山死在杨秀水手里,他日江湖中必定会说:手足相残;要是杨秀山死在拓拔绍手里,他日江湖中必定会说:吃里扒外。

眼下,白羽锁子将校架着杨秀山给拓拔绍杀?如此一来,必然会激起燕国与魏国两军之争,大燕国又怎么可能会独善其身?

况且,魏国杀大燕国先天王之仇未报,引敌杀亲、引敌杀友邦,大燕国天王会不会拔剑一怒?

要是再一次办砸了差事,失去了大燕国天王的万千宠爱,在大燕国的一切所得都将烟消云散。

两权相害取其轻,在天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杨秀水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了还想,虽然杨秀山确实该死,但是拓拔绍更为该死。

既然拓拔绍愿意拔刀来杀杨秀山,与自己说来,一定就没有了防备之心,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机,先一刀杀死拓拔绍为大燕国先天王报仇,这才是上上之策。

杨秀水思索已定,一面佯装点头,一面趁拓拔绍缓缓上前之际,腰刀极速一收一旋之间,冷不丁再向拓拔绍咽喉处重重一劈!

当!

杨秀水腰刀与左边蝎子腕刀相撞相接之际,骤起一阵电光火石。

杨秀水虎口发怵,之后骤起一阵撕裂之痛,面色铁青之际,手中腰刀就似撞着了铜墙铁壁。

拓拔绍也是脸色铁青,右手重重一拳,砸去了杨秀水的心窝处!

嘭!

杨秀水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拓拔绍行走江湖已久,也知越女剑的厉害之处,只要出拳不太出格,越女剑就没有出剑的理由。

出尔反尔之辈,拓拔绍最为可恨,这本就不是血性男子汉所为。不教训一回杨秀水,天理不容。

嘭嘭、嘭嘭,……

紧接着,上勾拳、侧勾拳,……

第570章 太守府前拜天地

杨秀水被拓拔绍暴揍,瞬间鼻青脸肿;拓拔绍拳头越急,散发出的胭脂水粉味也越浓。

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虽然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人多势众,但确实杀不过“黄金八部”勇士,倘若腰刀上前,必定会伤亡更多的白羽锁子甲。

“杨大人,杨大人,……”

“杨大人,……”

此刻,杨秀水已经神智恍惚。

正当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一通疾呼之后,拓拔绍才止住拳头,虽然没有揍爽快,但是杨秀水实在不经揍,再揍下去,会出人命!

拓拔绍由拳化掌极速一推,杨秀水就似一片枯萎的落叶,飘飘悠悠的沉下去,在锦绣华衫上斜插着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杨秀贞已经缓过苍白的神情,对于杨秀水被揍,极其镇定。

毕竟,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家人之间都如此蛮横无理,出了一家之外,受一些挫折,还能收一收心性,但愿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杨秀山只是埋头无言。

拓拔绍退后三步,紧接着环视一众人等,声如洪钟道:“诸位,诸位,都看见了吧?本大王,本大王还未出刀呢!这什么‘阉人之威’?简直有辱大燕国天王之名啊!”

没有一个人应承拓拔绍。

拓拔绍自讨没趣,右手一扬,招过“黄金八部”勇士,急切道:“看来,此地真不讨喜啊,咱们还是换一个地儿得了!”

正当拓拔绍要转身离开之际,杨秀水歪歪斜斜的身子,又挥舞着腰刀,大骂道:“娘的,就这样白白被揍了!亲者不亲,说什么大哥、二姐,他娘的都是王八蛋!”

“魏国小贼,休得猖狂!魏国小贼,休走!揍了我杨秀水,就是揍了大燕国天王,与你没完!”

“……”

拓拔绍止住了“黄金八部”勇士去阻拦杨秀水,轻笑道:“阉人,难道还想杀了本大王不成?就你这一副模样,莫说让你三招,就是让你三百招,你也只是一坨烂泥!”

杨秀水跌跌撞撞上前,左边一劈、右边一刺,像极了一个舞者。

拓拔绍左边一闪、右边一跳,就像是在耍猴,完全没把杨秀水当人,也没把杨秀水手中的腰刀当成兵器,无非是像兵器一样的棍子。

“这一边,这一边,快来戳这一边,刺这一边,砍这一边!”

“哪咕叻,哪咕叻,就这一边,就是这一边啊,快杀!”

“……”

杨秀水腰刀左右攻杀之间,没有一刀能近身拓拔绍一寸。

拓拔绍左右极速躲闪之间,“黄金八部”勇士骤起一通嘲笑,弯刀与刀鞘齐拍,高声道:“‘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拓拔绍止住了呼声,虽然更希望此刻听见叫:“拓拔天王”,拉基阿路。

但是,此时此刻也只有先埋去心底一万里。有道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突然,杨秀水跌跌撞撞之间,右脚踩空了自家长袍,紧接着像前一个大踉跄,身子先往后一扬,而后又向前极速一窜,腰刀失手,“哐当”落地之际,一头撞向了拓拔绍。

拓拔绍一时防不胜防,左边的一排蝎子腕刀在杨秀水额头上,划出了数条血迹斑驳的伤痕。

拓拔绍见状大吃一惊,紧接着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而后急切道:“这可不关本大王的事啊!本大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刀啊!”

拓拔绍全力推开杨秀水,一脸仓皇,之后锦帽貂裘一拂,极速转身,领着“黄金八部”勇士逃了。

一众人等见势先是一阵窃笑,都没想到拓拔绍是虎头蛇尾的人,况且北山关眼下又属燕地,确实轮不到拓拔绍太过于放肆。

眼下,没有了魏人,只有燕国人、大燕国人以及一众越女剑。

端木仁和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又与杨秀水道:“杨大人,你快回去吧!杨大人,你快快回去了吧!赶快回你大燕国疗伤去吧!……”

数个白羽锁子甲军士上前,扶正杨秀水,往马前卒身边坐去。

杨秀水恍惚之间,支支吾吾又道:“埋汰旮旯,抢亲不成;与大燕国先天王报仇雪恨不成;杨家刀法不成;我就不回去,成与不成,这一次得我一个人说了算,……”

一众人等只是叹气。

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只得回身立在杨秀水一旁。

架着杨秀山的四个白羽锁子甲将校未得军令,依旧架着。

突然,杨秀水一脸铁青,张口一溜淤血,落地又是一树枯萎的海棠花枝,极其吃力道:“魏国小贼,蝎子腕刀上有毒!有剧毒!……”

杨秀贞有一些急了,急切与杨秀山大呼道:“大哥,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又如何是好啊?……”

杨秀山一时心慌,旋即厉声与架刀的白羽锁子甲将校大喝道:“还不放开?要等着杨秀水去死吗?”

四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这才不得不收回腰刀放开了杨秀山。

杨秀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极速捉起杨秀水的右手,号脉一通,沉默片刻之后,沮丧中怒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毒,这毒,这毒怎么就像极了江湖传说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

“怎么回事?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无毒不丈夫之毒’,若无相生相克的解药,只有活活的等死!”

“……”

一众越女剑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毕竟在南山郡中,葛洪受此“无毒不丈夫之毒”而一命呜呼。

陈静急切又道:“听说这一种毒,得‘五胡散’才能以毒攻毒。‘无毒不丈夫之毒’与‘五胡散’都在‘鬼军’手中,听说‘鬼军’就在孟婆江北之地,倘若要救人,得速速去寻啊!”

杨秀山摇头叹气道:“女侠,‘鬼军’之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世人都知道‘鬼军’在孟婆江北之地,可是又有谁真真正正见过‘鬼军’呢?”

端木仁和又道:“女侠,老夫在北山关这么多年,只听‘鬼军’其名,不见‘鬼军’其人,咱们又如何去寻‘鬼军’而求‘五胡散’以毒攻毒?……”

曹小强急切又道:“真是奇了怪了。上一次是在南山郡中,还是五斗米顶上三道使出来的!这一个拓拔绍怎么也会有‘无毒不丈夫之毒’?这一些人,和‘鬼军’有何渊源?”

一众人等先是哑口无言,一时才明白拓拔绍方才为什么要火急火燎的离开,无非是怕旁生枝节。

杨秀水在大燕国时,也知“无毒不丈夫之毒”,自知大限将至,就快要死了,先前的一切不快,就似拨云雾而见青天,一时豁然开朗了。

杨秀水抬望眼之间,又见伤亡的白羽锁子甲、雉尾锁子甲,长叹了一口气息,悠悠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一切,都是我杨秀水一人之过。一人之过,一人之过啊!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

杨秀山与杨秀贞一时温润着双眼,几次三番张口欲言,居然没能蹦出一个字眼,最后卡在脖子上,又随着一肚子苦水咽了下去。

“哇!……”

杨秀水又是一口淤血,落地又是一树枯萎的海棠花枝。

杨秀山与杨秀贞一时也无能为力。方才还苦苦相逼,转眼之间又成诀别。从今往后,只有在记忆里去寻找杨秀水幼时的音容笑貌。

杨秀水狰狞双颊,额头上骤起一层虚汗,反捉杨秀山右手,极其吃力道:“大哥,大哥,大哥,弟弟对不住你!从今往后,老杨家,咱们老杨家就指望你光宗耀祖了!”

“人都是要死的,弟弟,弟弟只是先走了一步。弟弟要先去看爹,要先去看娘,先去,先去,……”

杨秀山捉紧杨秀水双手,急忙打断话茬子,低沉道:“都别说了!是大哥不好,都是大哥不好啊!”

杨秀水微微一笑,转眼又对杨秀贞轻笑道:“二姐,可别错过了吉时。弟弟,还想着闹洞房呢,……”

杨秀贞骤起一阵五味杂陈。

端木仁和突然抬头看了一看天色,吉时确实也快要过去了,倘若再拖延一时半刻,反为不美。

端木仁和左右张望之际,急切道:“《易经》有云:变则通、通则达。今日,老夫就破列一回。就在太守府前拜堂!”

端木仁和旋即又与步惊忠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步惊忠会意,旋即放开嗓子大呼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伊始。一拜天地!”

端木孝和与杨秀贞猝不及防,双双跪下,向东一磕头。

“二拜高堂!”

端木孝和与杨秀贞先与端木仁和一磕头,之后又与杨秀山、杨秀水一磕头。

“夫妻对拜!”

端木孝和与杨秀贞碰头一拜,早已心心相印。

“礼成,送入洞房!”

正当步惊忠大呼礼成之际,杨秀水耷拉着脑袋,滚入杨秀山怀中。

第571章 骤闻道友请留步

“秀水,秀水,秀水,……”

杨秀山撕裂着一通低吟,杨秀水已无一丝游离的出入之气,与此同时,双颊淤青开始缓缓塌陷。

杨秀水死了,加之年幼,“无毒不丈夫之毒”毒发腐烂的更快。

杨秀山极速解下自己的锦袍,紧接着抹平杨秀水的双眼,之后盖在杨秀水面上使力一裹,旋即招来一行雉尾锁子甲军士,厉声疾呼道:“打道回府!快,快,快啊!”

杨秀山厉声疾呼之间,自知人死而不能复生。更是: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无毒不丈夫之毒”不容人在天地之间多逗留片刻。

大凡生而为人,都是从一个人样来到这一个世上,自然也得有一个人样离开这一个世上。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赤身一场空,连入土为安都还得赶早,不然像一个人样入土都没有机会。

杨秀山言未毕,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腰刀上前,左右张弛之间,不许杨秀山再动杨秀水。

毕竟,白羽锁子甲都以为,杨秀水是主动受大燕国天王军令来抢亲的!既然杨秀水此番抢亲不成,又为大燕国臣子,更得大燕国天王万千宠爱,自当回大燕国受罚。

况且,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要是就这样弄丢了杨秀水,就似战场临阵失帅,本就是大罪。

虽然这其中有太多的意外,但是杨秀水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与大燕国天王交代清楚。

即使,杨秀水身中“无毒不丈夫之毒”,顷刻化成一摊臭水,那也得毕恭毕敬的送回大燕国去。

至于大燕国天王之后要怎么处置杨秀水,已经不是这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能左右的了。

杨秀山见状自是眉头深锁,紧接着右手二指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骤起一股不近人情的恨意。

与此同时,又从胸腹中骤起一股不平之气,咬牙切齿之间,厉声大喝道:“你们,你们,你们,……”

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也是军令在身,其中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字字珠玑道:“燕国杨大人,勿急、勿怒!你当知道:身在军中,一切得以军令行事。违令而行,必定罪加一等。不要难为末将!”

“倘若燕国要人,还请燕国杨大人,以燕国邦交之仪,向大燕国天王要人!如此,自是无懈可击!”

“今日,燕国杨大人倘若私自扣下大燕国杨大人,即是有违两国邦交之仪,等同与大燕国宣战!”

“倘若宣战,伤亡更多的必是燕**民。孰轻孰重,不容末将多言一字半句,还请燕国杨大人三思!”

“……”

杨秀山闻言一时惊得哑口无言,毕竟,这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说的也都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杨秀水是杨秀山的亲弟弟不假,但是杨秀水身为大燕国之臣,那就是大燕国的脸面。

如今,杨秀水命丧于燕国北山关,要是大燕国天王问罪于燕国天王,燕国天王也是百口莫辩。

方今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春夏秋冬互有征伐,眼下正是兴师问罪的一个大好机会。

杨秀山觉得,既然眼下白羽锁子甲不让杨秀水入燕国,身为杨家之主,又是一家兄长,如何能让杨秀水客死他乡?即使杨秀水化为一堆黄土,那也得回燕国入土为安!

杨秀山沉思之间,又无其它可行之法,只得缓缓说道:“将军之言确实在理。既然如此,本官就以燕国使臣之身,随诸位将军去一趟大燕国,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羽锁子甲闻言先是一怔。

一众雉尾锁子甲军士也是大吃一惊,急呼道:“杨大人,杨大人,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杨大人,杨大人,……”

“……”

杨秀山极速止住雉尾锁子甲军士的呼声,急切又道:“尔等速速打道回府,之后呈报燕国天王!……”

一众雉尾锁子甲军士先是一脸惊慌,之后得令而去。

杨秀山又瞅了一眼太守府前伤亡的白羽锁子甲、雉尾锁子甲,隔空道:“太守大人,此地,就交给你善后了。眼下,杨家前程未卜,但愿秀贞能在端木家衣食无忧,……”

端木仁和见势如此,本也无力回天,径直抱拳道:“杨大人爱弟护妹之心,老夫感同身受。但愿杨大人此番前去大燕国,得偿所愿。”

杨秀山先是在心里咯噔一回,摆手又道:“圣人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当大哥的又怎么能不拿他当弟弟呢?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都流着一样的骨血啊!”

端木仁和一时无言,都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读书人心中所想。又或者说是心有灵犀,不然,杨秀山为何偏偏要与端木家结为亲家。

同道者为谋,亲如一家人;结为亲家,如今更是亲上加亲。

杨秀山右手极速一扬,迎出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道:“诸位将军,请吧,都请吧!事不宜迟,早一日到大燕国,早一刻安心!”

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见杨秀山如此,也便收起了戒备之心,紧接着收回各自的兵器,之后极速收拾了一番,护着杨秀水的尸首往大燕国地界策马狂奔。

“驾,驾,驾,……”

飞尘绝迹,如鸟兽散。

送亲的杨家人同时走了,大燕国白羽锁子甲也都走了,端木孝和与杨秀贞早就已送去了府中。

端木仁和长叹一声,道:“有惊有险,但愿此事就此了结而善终!”

紧接着,端木仁和又道:“步惊忠,善后之事,由你全权安排!”

步惊忠左右环视之后,微微一笑,声如洪钟道:“末将得令!”

旋即,步惊忠腰刀一正,招来太守府中的数个雉尾锁子甲军士,交头一通耳语,之后四散离开。

端木仁和紧接着极速环视一众越女剑,抱拳喜庆道:“老夫,多谢诸位大侠啊,要是没有诸位大侠在旁。只怕拓拔绍早就出刀伤人了!”

端木仁和觉得,眼下无非是燕国与大燕国的琐碎家事之争,无论杨家兄妹也好,还是燕国与大燕国也罢,无非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要是魏国人过多的掺和进来,这一件事就变味了。魏国与燕国又或者大燕国而言,那都是外族。

无论是燕国天王发怒,还是大燕国天王发怒,北山关首当其冲,兵争一定是少不了的,到最后苦的还是北山关内外的无辜乡民。

端木仁和也听说过拓拔绍的大名,也是恶名居多。虽然拓拔绍行走江湖,但很多时候都是走一路杀一路。要是正经的行走江湖之辈,又如何有“无毒不丈夫之毒”!

当初,只身截道亲迎一众越女剑入太守府,现在看来,做得对!

端木仁和再一次恭迎道:“诸位大侠,请,请,请!吉日吉时,可不能错过了杯中良辰美酒!”

一众越女剑自是应承,紧随端木仁和,再一次步入太守府内。

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喜气洋洋,觥筹交错。

端木仁和自是大喜;端木夫人也一同出来招呼客人,毕竟,也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再责备端木仁和,家和才能万事兴。

无论仁、孝也好,于端木夫人说来,最后都落于一个“和”字上。

“和”者,自是众人一张口,同声同气;要是当爹的仁厚一些,当儿子的孝顺一些,也完全不负父子其名,也不愧这一个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端木夫人自是喜上眉梢、乐在心头。

待日头偏西三尺之际,宴席已经陆陆续续的散去了不少客人。一众越女剑起身要辞别端木仁和。

端木仁和抱拳又道:“老夫多谢诸位大侠周全万一,眼下略备兴许薄礼,万万不可推辞。”

“诸位大侠行走江湖,风餐露宿饱一顿、饿一顿,还心系天下,老夫佩服至极!圣人有言:穷得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圣人没有遇见似诸位秉承‘天志’的大侠!”

“如今,五斗米道已经撤出北山关,诸位大侠还需万分小心才是!”

一众越女剑自是点头应承。

陈旭嫦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得收下了大礼。沉甸甸的样子,不用说,一定又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众越女剑斜身上马,与端木仁和一一道别,策马奔出北山关,往西直去“十山八寨”。

一众越女剑刚出北山关城门洞之际,从身后极速传来一阵声音,疾呼道:“道友,请留步!诸位道友,请留步啊!……”

一众越女剑大吃一惊,方才端木仁和才说五斗米道已经撤出了北山关,眼下莫非是五斗米道又杀回北山关来了?

一众越女剑如临大敌。

紧接着,极速掉转马头,在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前腿猛然抬高六尺之余,之后轰然落地,荡起尘烟如雾。

来人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不用说,此人正是寇谦之。

第572章 寇谦之扬长而去

寇谦之确实比葛洪年少、又比陆修静年长许多,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如今只剩上清派顶上二道。

一众越女剑本就与另外二道缘分不浅,故而,不得不策马驻停。

寇谦之斜背一口长剑,左手持拂尘;面正额宽,印堂发亮;传闻身为魏国国师,自然喜庆无比。

陈静与陈旭嫦一时无言,毕竟初次相见,确实不知说什么好!

曹小强策马上前三步,紧接着率先开口道:“寇道长,我等又非修道之人,又何来‘道友’之称?”

“听闻寇道长见人皆之称为:道友。今日得遇,果然不假!名不虚传,更是奇葩至极啊!”

“……”

寇谦之上气不接下气,一时缓过了气息,右手轻拂一绺疏而浓的鬓发,急切又道:“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曹大侠是吧?贫道看你印堂发黑,但终将化险为夷,日后必定遁入道门!‘道友’二字,你担得起!”

“况且,诸位大侠手中越女剑,皆秉承‘天志’,以一己之力护天道太平。与道家殊途同归。不是道友,亦是道友;不似道友,胜似道友。”

“诸位道友,贫道可有说错一字半句?出家人不打诳语。诸位道友此行凶险异常。贫道又如何不现身相告一二?此亦是上善若水!”

“……”

曹小强在这一些年来,行走于孟婆江南、江北之间,本就看多了江湖中所谓的“神棍”,大多为察颜观色之徒、坑蒙拐骗之辈。

此番话虽然极其刺耳,但是眼下看在已故的葛洪面上,还有陆修静面上,不会与寇谦之计较!

幽嫣谷墨家弟子居然会遁入道门?此番话说来,确实太过于匪夷所思,也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是“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又怎么可能会遁入道门呢?

陈静闻言大吃一惊,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急切问道:“寇道长好似上晓天机、未卜先知!即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又为何纵容五斗米道无法无天而祸害天下万民?”

毕竟,从孟婆郡一路行来,五斗米道一直都视道家嫡传上清派为旁门左道,又如何忍得?

寇谦之仰头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是吧?传闻纯依香儿女侠,心善如莲花。既然女侠皆可心善如此,贫道又为何不能?”

“无论道家嫡传上清派也好,五斗米道也罢,都是道家一门之下的弟子,自然: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诸位大侠,这就好似方才在太守府外的杨家兄妹相争。无论怎么争,又无论怎么斗,终归流着相同的骨血。血脉总浓于清水,总有一天,都会归于道家一门之下。”

“寻常乡民家,也有兄弟姐妹打架、斗嘴的时候。难道谁先动手,又或者谁先动口,做父母的就得先出手打死他们吗?都没有的事吧!”

“道家有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更是圣人说的:仁爱;又是佛门弟子常说的:善哉!……”

“……”

陈静闻言愣住了一刻,居然找不到一字半句来反驳寇谦之。

乌图木在一旁眉头一皱,旋即开口道:“寇道长,莫不是惦记着与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有师徒之情,来与五斗米道当说客的吧?”

寇谦之拂尘一扬,眉头一皱,又道:“幽嫣谷墨家五弟子,乌图木大侠是吧?贫道看你印堂最黑,此一行,你可得小心小心,万分的小心。可别大意误了自家性命!”

乌图木先是“噗嗤”一笑,径直又半骂半笑道:“你这一个牛鼻子老道,真是危言耸听。在下姓名前有一个‘乌’字,你就说印堂最黑!似道长你有一个‘寇’字,要说是江湖草寇,看来也不像啊!身为国师,又纵容五斗米道,还真是细思极恐!”

寇谦之旋即轻轻的一摇头,也不与乌图木一番计较。身为红尘俗世之外的修道之人,贪嗔痴早就该斩断。低沉又道:“不听贫道言,早晚吃亏在眼前。贫道这一个魏国国师,眼下已经失宠赋闲了。魏国天王应该是有新国师的人选了吧!”

陈旭嫦沉思之间,机灵一动,旋即又道:“寇道长,莫不是孙秀去了魏国,要替下道长的国师之位?道长故意与我等通风报信?”

寇谦之脸色一绺发青,旋即拂尘一扬,紧接着长叹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是吧?要贫道说什么好呢?贫道是不是该说,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只道:“寇道长,那不必了。本谷主一者受不起;二者也怕人说三道四;至于第三嘛,要是寇道长能告之五斗米顶上三道人在何处,本谷主倒可以试着受一回!”

寇谦之自是摇头,只道:“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今人在何处,贫道确实也不知!贫道只愿诸位大侠,此一行务必小心!江海烟波,扁舟逐流;沟壑浅浪,尽折大船!”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道:“寇道长言之在理!多谢寇道长此番教诲!此一行,我等必将更为小心谨慎!”

寇谦之长舒一口气息,旋即拂尘左右一扬,如释重负道:“善哉,善哉!纯依香儿女侠,总算是一个明白人。贫道心愿已了,知足了!”

寇谦之接着问道:“不知诸位大侠,可有再看见拓拔绍的行踪?贫道要先寻着他,不然,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越急!”

陈静摇头又道:“拓拔绍有‘无毒不丈夫之毒’,莫非,‘鬼军’已经在魏国天王的掌控之中?寇道长先前又为魏国国师,可否告知我等一二?”

寇谦之沉默片刻,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之际,上前数步,立在一众越女剑三步之距,轻声说道:“诸位大侠,可得小心隔墙有耳!”

“江湖盛传:‘鬼军’在手、天下我有。免得旁生枝节啊。‘鬼军’究竟在何处,贫道确实也不得而知,魏国天王应该也不得而知。”

“倘若‘鬼军’在魏国天王手中,在孟婆江北之地,一定就不会有‘八大天王’并世争雄的机缘!”

“……”

寇谦之一言,一众越女剑深信不疑。“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即是谁也不服谁。倘若一方打破了平衡,还不摧枯拉朽一战而定天下?

寇谦之见一众越女剑也不知拓拔绍的去处,径直又道:“诸位大侠,那后会有期了!孟婆江北之地不比孟婆江南之地。告辞,告辞!”

寇谦之紧接着拂尘一扬,道袍一收,径直扬长而去。

“告辞,告辞,……”

“后会有期,……”

“……”

一众越女剑见寇谦之消失了道袍身影,这才掉转高头大白马,继续在九尺驿道上,策马狂奔。

“驾,驾,驾,……”

四骑高头大白马时而并排,时而错落有致,往“十山八寨”行去。

策马奔腾之间,陈静又道:“诸位,看来五斗米顶上三道,在魏国的可能最大!诸位以为如何?”

陈旭嫦紧接着附和道:“静静说的极是。看来,‘十山八寨’此一行,咱们还得多留意一回魏国!”

乌图木道:“谷主小师妹放心,待回了‘十山八寨’,捉几个细作拷问一番,必定会有重大发现!”

曹小强仰头一通轻笑道:“乌图木五师兄,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拷问细作了?这还真不像你啊!”

乌图木不假思索道:“六师弟,在‘十山八寨’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旦凡多动一动脑子,不用亲自出面拷问,也就知道一二了!”

“说什么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黄雀好,当黄雀极好啊!坐享其成、唾手可得!哈哈,……”

曹小强接着又笑道:“乌图木五师兄,这一回,看来是开窍了!”

一众越女剑又骤起一阵轻笑。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行四人立在一处屋檐高低不一的木房子、竹房子、草房子、石头房子前。

夕阳渐渐的西下,一绺又一绺阳光映在破旧而又荒芜的泥尘小道上,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任何一处城池都大为不同,恍如隔世。

乌图木看一脸吃惊的陈旭嫦,轻笑道:“谷主小师妹,你看‘十山八寨’,可比你在东山郡的破房子,还要破吧!吃惊不吃惊?意外不意外?绿水青山虽是金山银山;返璞归真,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穷!”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左手鞍前一撑,正身远眺,之后微微一笑道:“此地,堪称世外之地、上古洪荒之地!不知,有没有洪荒怪兽出没?嘤嘤嘤,嘤嘤嘤,……”

乌图木双颊佯装狰狞,双掌变爪,前后一爪一扬,左右折腾一番,扭头一副鬼脸,撕咬道:“嗷嗷,……哇呜,……”

曹小强见势疾呼道:“认识,我认识,这是上古野猪!不,是上古穷奇,就是上古穷奇!”

第573章 又见一门分三宗

“嗷嗷,……哇呜,……”

乌图木十指卷曲入掌,倒钩似戈,前后左右比划,一时吓得高头大白马“咴儿、咴儿”撕裂声不止。

“我知道,我又知道了!这是饕餮,这是杌,这是混沌!……”

曹小强打趣一言,一时倒也逗乐了陈旭嫦。毕竟,无论穷奇、饕餮、杌、混沌,那都是上古时候的凶兽,年代相去甚远无从考证。

眼下,在“十山八寨”中来往的乡邻,虽然短打小衣者居多,还是一层补丁叠上了一层补丁,但在清寒之中却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正气。

乌图木旋即斜身下马,扭头又道:“前方小道确实颠簸,还是步行为妙。诸位大侠,可别嫌弃啊!”

曹小强左边一瞅瞅、右边一看看,悠悠道:“师兄都能待的地方,为何咱们就不能待?走,领路!”

陈静与陈旭嫦斜身下马,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紧随其后。

四人牵马,往一条崎岖不平的小道上缓行,“十山八寨”路过的乡邻见乌图木归家,极其热情。

“乌大侠,回来了啊?”

“张大婶好!我又回来了!”

“乌图大侠,又发达了啊?”

“李大爷,说哪里的话!”

“乌图木大侠,好回,好回!”

“令狐大叔,走路小心啊!”

“……”

曹小强见寒暄的乡邻已过,径直轻笑道:“五师兄,师弟有一事不明,这么多年来,你究竟姓乌?还是姓乌图?又或者姓乌图木?”

乌图木仰头一通轻笑道:“六师弟,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啊?咱们先祖,不都被你家先祖灭了吗?”

陈旭嫦急切又道:“强强,你别闹了。师傅她老人家取的名字,自有师傅老人家的用意。只是,无论五师兄姓什么,都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静静,你说是吗?”

陈静镇定只道:“嗯!”

陈静行在最后,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觉得好似有人跟踪。

兴许,是有人看上了陈旭嫦马鞍上那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大凡绿水青山之地,就是看惯了灯红酒绿者口中的穷山恶水。

既是穷山恶水,一定会生出穷凶极恶之人。君子固穷,不是每一个人都受得了“十山八寨”的清寒。

一行四人上了数次台阶,紧接着又下了数次台阶,之后转过几条高低不一的破旧巷子,最后在一处相对空旷之地停了下来。

入眼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屋前一棵一丈高、招展方圆一丈之地的大枣树,树荫下还有一案方圆一尺的石桌、四墩石凳子,在树荫外长满了绿油油的牛筋草。

“诸位,就是这里了!以后,只要认准这一棵大枣树,那就成了!”

“要是遇见枣熟的时节,在这一个地方,那可是太热闹了!”

“……”

乌图木自言自语之间,极速推开茅草屋的一扇竹编大门,径直一个人忙活起来。天色渐暗,离家数日,温热茶水总要备一些!

嘭嘭、嘭嘭,……

火石火星落下纸捻,紧接着干柴遇见明火,顷刻之间炊烟袅袅。

与此同时,夹杂着一绺发霉的秸秆味道,从茅草屋里如溃堤的江水,一涌溢出了茅草屋外。

“咳咳,咳咳,……”

就这样都能呛着,不用说,乌图木已经很久没有生火了。

陈静遥想起一些往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好似看见有飞蛾影子在眼前一晃,极速又与陈旭嫦、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陈旭嫦与曹小强会意,“十山八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乌图木一回来,兴许会跟来不同道的人。

曹小强故意高呼道:“五师兄,你是怎么一回事啊?待客之道都没有,烧一壶茶水还弄成这样!”

“罢了,罢了。还是让我等来帮你一把吧!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一口热茶暖身了!”

“……”

曹小强推门而入,陈静与陈旭嫦紧随其后。之后,极速转身,又使劲弄出“嘭嘭”的声响,透过竹编大门缝隙,盯住四骑高头大白马。

果不其然,从远处极速闪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左躲右闪之间,确实惦记着马鞍上的包袱。

鬼鬼祟祟的身影越来越近了,是一个戴网巾的中年汉子。

虽然中年汉子一身短打小衣,身上却没有一个补丁。最重要的是,脸上多了油腻而少正气。

正当中年汉子步入树荫下,又极速正了正身子,好似进了自家屋子一般,而后背着双手,往高头大白马鞍上的那一个包袱奔了过去。

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啃食牛筋草的高头大白马,高头大白马又一阵轻微的“咴儿、咴儿”。

说时迟那时快,中年汉子右手一伸又一拉,包袱到手。极速往上一抛,很沉的样子,双手才接住。

中年汉子骤起一阵得意至极的轻笑,之后大踏步往外走。

曹小强竹编大门极速一拉,一式“移形换影”立于中年汉子身后,两把越女剑不出鞘,交叉架在中年汉子的脖子下,而后微微一抬。

“兄台,这银子像是你的吗?兄台,这银子不像是你的吧!”

“……”

中年汉子自是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包袱“哐当”落地,如鱼跃波跳出了一堆大小不一的银子。

“大侠,小人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可能来错了家、取错了银子,大侠剑下留情,小人是无辜的!”

“大侠,小人真是无辜的!”

“……”

陈旭嫦与陈静也极速奔出了茅草屋,陈旭嫦自去打理包袱,陈静越女剑一斜,靠在一方石墩上,扭头又道:“你这小贼,老实交代,从何时开始跟踪的?既然能捉你,咱们可是心中有数,倘若乱嚼舌根、胡说八道一字半句,一剑封喉!”

中年汉子大吃一惊,旋即转身之后,“扑通”跪下,紧接着跪步到陈静五步处,急切道:“女侠饶命、英雄饶命!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陈旭嫦越女剑在手一横,悠悠道:“你想饶命,那也容易!不过,你得拣最重要的话说!居然如此胆大来抢咱们的钱财!哼!”

中年汉子又极速扭头与陈旭嫦道:“女侠,小人知道,小人知道诸位大侠手中越女剑了得!小人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曹小强冷冷道:“你这小贼,盗人银子,居然还把理由说得如此浩然正气,看来,并非常人啊!”

曹小强右手二指指尖一弹,剑鞘如弩箭飞出,一闪寒光剑影冷冰冰的就压在了中年汉子的脖子上。

中年汉子见势不妙,不得不疾呼道:“大侠,诸位大侠。小人确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曹小强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贼就是贼!又何须把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而皇之?再不老实交代,一剑下去,你就死了!”

中年汉子急切又道:“大侠,我说,我说,我说。小人复姓宇文,单名一个青字。家里早就已经难以为继了,这才出来寻一条活路!”

曹小强冷冷一笑道:“呵,呵呵,呵呵呵!想不到,原来是: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

宇文青眉头一皱,厉声反驳大骂道:“大侠,士可杀不可辱!”

“自古读书人的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叫义薄云天!又怎么能算是偷?又怎么能算是盗贼?”

“你这不读书的武夫、莽夫、强盗,不要侮辱先祖之名!侮辱小人可以,侮辱祖宗不可以!侮辱他人祖宗,必定不得善终!”

“……”

宇文青怒不可遏,一时反而有理了,目中对曹小强尽是不屑。

曹小强狡黠一笑,对付一根筋的读书人,得故意嘲讽,又道:“啧啧啧,啧啧啧。慕容氏、段氏、宇文氏,本就是一家。就你们宇文家最不中用。如今,慕容家好歹也有两个天王;段家先前虽然出了一个天王,被窃了国,那也比你们宇文家强,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这要说读书人嘛,其实在下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可是,书中说的道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非你这一般鸡鸣狗盗!”

“仁人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忠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圣人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这又算那门子的读书人?”

“……”

陈静与陈旭嫦径直安坐,侧耳倾听曹小强与宇文青一番舌战。

宇文青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愤愤不平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这就是读书人相轻!小人说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一定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陈静眉头一皱,让曹小强与宇文青再口舌之争几回,也无济于事,旋即又道:“宇文青,在下只问你,从何处跟踪而来?又受何人所托?要是再闪烁其词,在下可帮不了你!”

宇文青见势如此,一时沉下了脸色,支支吾吾又道:“小人是从北山关太守府外跟踪而来,至于何人所托,……”

第574章 宇文青落荒而逃

陈旭嫦与曹小强大吃一惊,真没想不到宇文青从北山关就已经盯紧了一众越女剑。

曹小强怒目圆睁道:“宇文青,今番受何人所托,如实说来!要是搪塞一字半句,一剑封喉!”

宇文青眉头深锁,哀求道:“不能说,不能说,万不能说!要是小人说了,家中老母会遭人毒手!”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长叹宇文氏中的族人,一个个还真是奇葩至极,学富五车而又不能安身立命,还尽做一些出格的事。

似此,怨天?怨地?又或者怨他人?还是该怨这一个永远也看不到出头之日的世道?

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太平。

只是,方今天下九国并立,孟婆江北之地更是“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自然国不治。

国不治自是纷争不断,自是不能齐家乐业,最后连饱饭都没有一口,又如何去谈修身养性?

况且,《管子》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如此一来,圣人之言要是无懈可击,前提得先吃饱了饭,或者在记忆里还能寻着吃饱饭的日子。

兴许因为吃不饱饭,才有似宇文青这般出格的事。吃不饱饭的世道,自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

大道非道、天道非道,人心沦陷如此,又如何再去责怪宇文青一人呢?过多责备,无济于事。

圣人有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就放过宇文青,但愿他能洗心革面,不再做这般出格的事。

旋即,极速止住了曹小强,又多看了一眼宇文青,缓缓道:“你走吧,即是读书人,得有读书人的气节!要是乱了气节,那就算不得读书人,与市井无赖无异!”

宇文青没有想到陈静会这么轻松的就要放过自己,不过,身陷囹圄,得先脱身才是上策。

眼下处处受制于人,一切还得看别人的脸色,奢望着有朝一日,也能让别人看一回自己的脸色。

要不是清寒穷怕了,又如何能做这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圣人虽常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是,眼下的穷,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实在太难了!

此时此刻,宇文青打死也不相信,要是让圣人先饿上三五天,家中老母也跟着饿上三五天,还能说出诸如修齐治平之类的话!

生而为人,要活下去,就是要吃食的!即使观音土,那也是食。只不过那是最后的一次诀别食。

圣人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为人子,又如何能让老母饿着肚子?生养之恩大于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为报恩。

宇文青一时佯装感激涕零,紧接着磕头,急切道:“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

曹小强见势,不得不松开了越女剑,之后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愤愤不平的骂道:“你这一个小贼,要是我,必定一剑封喉!”

宇文青瞥了一眼曹小强,毕竟同为家道中落之人,还如此苦苦相讥,自是招人忌恨,而后连滚带爬,又跌跌撞撞消失了身影。

宇文青在逃去的路上,又不得不思索如何交差,毕竟,失手了。

大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是办砸了,必定会失信于人,要换回声名,还得寻一条万全之策。

曹小强收剑入鞘,一时无言。

陈旭嫦叹气道:“这宇文家的族人,还真是的!眼下慕容家有两个天王,随便投奔一个天王,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一家人尽干两家事!”

“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传闻也不错。好好的一个家,一分为三,就似汉末魏蜀吴,添了多少无辜的亡者、多了多少离人泪!”

“……”

曹小强附和又道:“谁又知道他们慕容家、段家、宇文家,当初一门分三宗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过,说来也确实奇怪,慕容家的两个天王,还真不重用段家、宇文家的族人。想必是寒了心。不然,又怎么称之为‘三姓败家奴’呢?”

陈旭嫦叹气又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与我等眼下毫不相干,无交集之事,少生枝节为妙。眼下心思应当放在五斗米道以及魏国!”

陈静沉思之间,悠悠道:“这要说: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我倒一时想起了春秋三家分晋。”

“晋国一分为韩赵魏,只可惜啊,最终都为他人做嫁衣裳!”

“慕容家也好,段家也罢,又或者宇文家,只怕也跳不过这个一轮回!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陈旭嫦与曹小强点头无言。

此时此刻,乌图木从茅草屋中提出了一个陈旧的水壶,水壶早已看不见一绺光亮,通体乌漆抹黑的样子,与茅草屋倒也相得益彰。

在乌图木左手中,捧一叠陈旧的茶盏,颜色深浅不一、大小不一、破损不一,缓缓放下石桌。

刷、刷、刷,……

热雾升腾,温润入鼻。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乌图木又瞅了一眼大枣树,再过一些月份,便可大快朵颐了。

陈静把盏,确实很烫,旋即又轻轻的放回石桌,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急切又道:“乌图木,在‘十山八寨’里,如今可有赌坊之类?乡民要是万急之处,又有谁来担待?”

乌图木长叹道:“确实有赌坊,不过都是‘八大天王’角逐之地,谁强谁说了算。即是今日公有理、明日婆有理,再一日,就都没理了!”

“要是明面上没有‘八大天王’的角逐,以我想来,在‘十山八寨’大有作为,必定不次于一州一郡。”

“不过,眼下‘十山八寨’还得先用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谁的拳头快,他人自然拜服。”

“……”

曹小强闻言自是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正当左右张望之际,直到发现不远处飞来的一只鸽子,还是信鸽。这才眉头轻舒。

“汩汩、汩汩、汩汩,……”

曹小强先尖声学了一回鸽鸣,紧接着右手左摆三圈、右摆三圈,而后极速平肩,上下一招一摇。

就过了一小会儿之后,这一只信鸽顺势落于曹小强掌心处。

曹小强左右张望之际,左手摘下一片枣树叶子,极速放进信鸽竹筒中,之后凌空一抛,信鸽展翅一跃一丈高,回旋一通又飞走了!

乌图木见势轻笑道:“也罢,也罢,也罢啊!多一个人,也便多一分力。咱们已离孟婆江北之地有些时日,消息海涨潮,还得赶潮!”

乌图木自是心知肚明,这一只信鸽一定会飞去孟婆江北魏地土城郡的桃花村,那儿有曹小强的落脚之处,兴许,刘一谷也在那里。

毕竟,曹小强与刘一谷交厚,刘一谷在孟婆江北之地以一己之力与各州郡顶上三道平分秋色,行走江湖之间,总得有一个落脚之地。

刘一谷与五斗米道争锋多年,虽然所信之道不同,但是眼下敌人的敌人,堪比幽嫣谷墨家一家人。

并且,乌图木所言的消息海,指的是“十山八寨”;消息海赶潮,言下之意,即是在‘十山八寨’捉几个“八大天王”麾下的细作。

如此一来,双管齐下,也算不负寇谦之一番善意的提醒。

曹小强微微一笑道:“即是消息海赶潮,还得寻一个好时机!”

乌图木诡异一笑,道:“即是赶潮,自当夜中行事,神不知而鬼不觉,更能出其不意。哈哈,……”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最近处的一家茅草屋内传过来了,夹杂着数个男女老幼的抽泣声,凄凄哀怨而又极其无助,一众越女剑心惊。

“乌图木,这?你听这?……”

陈旭嫦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虽然此地清寒,绿水青山好比金山银山,日子苦是苦一点,举家抽泣之势,听来实在匪夷所思。

“事不宜迟,走,看看去!”

陈静镇定一言,乌图木不得不放下手中活儿,仗剑一闪身影,一行四人往抽泣声处奔了过去。

乌图木自然识得,这一家人复姓赫连,曾经也是一国的皇族。只因“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赫连之国国破城灭,故而避祸于此。

一行四人小心翼翼贴了过去,而后透过竹编大门的缝隙里,看见是一家六口人,围着一方竹桌台。

在竹桌台上方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边上又是一个鱼纹如刀刻的老妇人;左边是一个憔悴的中年汉子;右边是一脸泪痕的中年妇人;下方是一对抽泣的龙凤孩儿。

一家大人都是一身陈旧的短打小衣,上有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层层补丁;一对龙凤孩儿,穿着半新半旧的肚兜,梳着朝天辫。

“阿爹,阿爹,我饿,……”

“阿公,阿婆,我也饿,……”

中年汉子眨巴了一回满眼泪水的眼睛,道:“吃了这一顿,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

第575章 赫连家吃土解围

乌图木揪心一皱眉,虽然两家为近邻,但是这一些年来,忙于江湖事,未及深交。

故而,只知赫连家那一个老头叫:赫连不卑,老太婆是公羊氏;那一个中年汉子叫:赫连不亢,中年妇人是羊舌氏。

至于,这一对龙凤孩儿,男孩儿平时都称之为:赫赫;女孩儿又称之为:连连,兴许又是:莲莲。

赫连不亢先止住了龙凤孩儿的呼声,缓缓道:“阿爹、阿娘,孩儿着实不孝。让二老受委屈了!”

公羊氏无言,赫连不卑长叹了一口气息,道:“天亡我赫连家,又能奈天何?长生天,你开开眼吧!”

赫连不亢见赫连不卑没有半分责备之意,毕竟《管子》有云: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今丧国又丧家,背井离乡,还沦落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幸好一家人不曾天各一方,居然还要谢天谢地。

生而为人,总会有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一家人骨肉分离的时候。

似眼下这般光景,锦绣华衫的大户、你争我夺的“天王”,不能身临其境,更不能感同身受。

赫连不亢先与羊舌氏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又与龙凤孩儿温文尔雅说道:“今天吃了这一顿饱饭,咱们一家人就永远,就永远都在一起了!如果好吃,那就多吃一点,你们说好不好?好不好?……”

龙凤孩儿闻言自是欣喜无比,双双使劲横抹鼻子,紧接着小手一通乱抓,抬望眼之间,急切道:“阿爹,阿爹,好饿,我真的好饿啊,该上吃的了,该上吃的了,……”

“阿爹,阿爹,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要吃好多好多,……”

“……”

赫连不亢双颊颤抖,无言以对龙凤孩儿,只是含泪微微点头。

赫连不亢极速与羊舌氏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羊舌氏起身远去后屋。

片刻之后,捧着一副担子,担子上平平整整的叠着像宫廷糕点、又像乡民家窝窝头的块状物。

咚!

羊舌氏轻轻的放下担子,一边与龙凤孩儿悠悠道:“今天,咱们先改一回以往的规矩,你们说,好不好?以前都让长辈先动碗筷,这一次就让你们先动手,好不好呀?”

龙凤孩儿见那一叠块状物,一双饥饿的眼神早就馋出了绿光,与羊舌氏疾呼道:“娘亲,娘亲,你真好!你真好,我要三个!……”

“娘亲,我要五个,五个!……”

“……”

羊舌氏自是应承,在连连面前放下了三块、在赫赫面前放下了五块,急切又道:“不要贪心,不要贪心。这一次,管够,都管够,……”

龙凤孩儿更为欣喜,径直各自把持着面前的块状物,又瞅了一眼长辈,赫赫疑惑道:“阿爹、阿公、阿婆的好吃的呢?娘亲,……”

羊舌氏左手轻抚朝天辫,就似云淡风轻道:“赫赫乖,赫赫乖,还想着长辈!好孩子,孺子可教!不过,方才娘亲不都已经说过了,这一次让你们先,忘记了吗?……”

赫赫自是歪头入耳,一时似有所悟;连连也附和着一通点头。

毕竟,龙凤孩儿觉得,在这一个世上,千恩、万恩,娘亲之恩为最大!生养之恩,光是娘亲十月怀胎之苦,已是恩重如山。

娘亲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正当羊舌氏说道之际,紧接着先与赫连不卑面前呈上了三块,轻呼一声“阿爹”;之后又与公羊氏呈上了三块,轻呼了一声“阿娘”;再之后又与赫连不亢呈去了三块,轻呼一声“相公”;最后又才自取了三块,轻放面前半尺之地。

“赫赫,……连连,……这一次你们先哟!娘亲,还有阿爹,还有阿公,阿婆,都看着你们呢!……”

龙凤孩儿自是欣喜,各自抓起一块,极速往嘴里塞,之后大口大口咀嚼起来,有一股香酥的味道,却又如豆腐渣滓一般满口钻。

“娘亲,娘亲,娘亲,这好吃的真香,真是香啊!就是,就是怎么有一股涩涩的泥巴味道,这一种好吃的,就是这一种味道吗?……”

“是啊,娘亲。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吃过这一种好吃的味道呢?虽然有一股涩涩的泥巴味道,这一种香味就是大户人家的肉味吗?……”

“……”

龙凤孩儿欢喜的继续咀嚼着,一时又舍不得吞下肚,真心希望这一种香味能多停留一时半会。

赫连家老、少两口闻言骤起一阵无地自容的酸涩,鼻息如疾风一涌,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童言无忌,可是这一个个当大人的还尽当睁眼瞎,还得信奉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一众越女剑透过竹编大门缝隙的余光,看见屋子里横竖着有一些昏暗的天光,都已经知道各自面前的那一叠块状物就是观音土了。

如今,“十山八寨”中的赫连一家老少正在“吃土”,求速死!

“十山八寨”中尽是绿水青山,即使野果,或者树皮,又或者是野菜,就是煮一锅清汤寡水,也不至于落到此地步,确实匪夷所思!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四人一闪身影退去了数步之外。

陈旭嫦骤起一阵酸楚,赫连一家人,又怎么可以一同去赴死呢?回想自己的过往,无缘得见生父、生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赫连一家六口之命。

况且,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又如何能见死不救!穷,那一定就是缺银子,急切轻声道:“等一等,待我去取一些银子来,……”

曹小强也是感同身受,要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相救,早就饿死了,也活不到今日。

大凡吃观音土,无非就是无食可吃,一时似有所悟,道:“对了,咱们还有干粮,分一些与他们吧!生而为人,活着不易。活着就有希望,又如何能轻易去赴死呢?”

陈旭嫦与曹小强原路返回,极速奔去了高头大白马跟前。

乌图木旋即会意,故意高声呼喊道:“赫赫,连连。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都快出来玩儿啊!大哥哥这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啊!”

龙凤孩儿闻声大吃一惊,赫赫急切又道:“乌乌,乌乌,乌乌回来了。娘亲,乌乌又回来了!……”

连连附和也道:“娘亲,娘亲,乌乌对咱们这么好,这么好吃的东西,要给乌乌也尝一尝,一定要给乌乌也尝一尝。乌乌,乌乌,……”

龙凤孩儿各自捉起了两块观音土,身子极速一滑,一边咀嚼,一边往屋外奔了出来,埋头蹦跳奔跑之间,与乌图木撞了一个正着。

这一撞不打紧,却也撞掉了观音土,乌图木又急忙止住龙凤孩儿去捡观音土,道:“赫赫,连连。掉地的东西,就不能入嘴了。只要入嘴啊,肚子里会长好大好大的虫!知道了吗?掉了,就不能吃了!”

龙凤孩儿闻言脸色一惊,双手极速往后一缩,紧接着后退一步,一时懵懂不知如何是好。

乌图木极速又与曹小强隔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自是会意,右手一扬已经掏出的两个雪白大馒头,顺势疾呼又道:“赫赫,连连,来,这是‘天王’吃的糕点。来,来,一边吃,一边骑大白马。一边‘吧嗒、吧嗒’,一边马儿‘驾、驾、驾’,……”

龙凤孩儿还是第一次见一色的四骑高头大白马,一通“哇呜、哇呜”,忘记了观音土,也忘记了雪白的大馒头,赫连率先疾呼道:“马儿‘驾、驾’,马儿‘驾、驾、驾’,……”

连连接着附和也道:“马儿,马儿,马儿‘驾、驾’;马儿,马儿,马儿‘驾、驾、驾’,……”

曹小强迫不得已,只得先抱赫赫上了一骑马鞍,紧接着又抱连连上了相同的一骑马鞍。

紧接着,又一人一个雪白的大馒头,说道:“方才掉地的好吃的,也要吐干净哟。不然,肚子也要长出这一棵枣树这么大的树来!”

龙凤孩儿又是大吃一惊,左右极速张嘴,一通“呸、呸”,又是一阵“哇呜、哇呜”,一小会才停歇。

龙凤孩儿一边接过雪白的大馒头,一边啃食,一边扬鞭。

曹小强一时只得牵着高头大白马在大枣树下转圈圈。

陈旭嫦又见龙凤孩儿还是一对沾满泥巴的光脚,索性一把拿过包袱,往赫连家奔去。

乌图木与陈静早就立在赫连家竹编大门前,一家四口见龙凤孩儿在远处,径直在门内“扑通”跪下。

赫连不亢率先磕头,紧接着又轻声道:“乌图木大侠、诸位大侠,赫连家多谢你们啊!”

“只是,有人要咱们赫连家断子绝孙,还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咱们不动手,必定会身首异处!”

乌图木扶正众人,怒火冲天道:“告诉我,是谁,我杀了他!在‘十山八寨’,胆肥如此者必死!”

第576章 赫连家举家南下

赫连不亢急忙止住乌图木,又极其警觉的四处张望,迎进三人,让出坐来,恭立一旁,轻声道:“乌图木大侠、诸位大侠。不是我赫连不亢胆小,如今这一个世道,宵小之徒当道而又无法无天。这上有老、下有小,确实生怕隔墙有耳啊!”

此刻,赫连不卑仰头长舒一口气息,一时感慨万千,旋即先瞅了一眼桌上的那一叠观音土,紧接着似骂似怒道:“想我赫连家,曾经策马奔腾无敌一时,也曾纵横于大漠草原一方。只可惜啊,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我方唱罢你登场,城头频换天王旗,哎,……”

赫连不亢接着又道:“阿爹,阿爹,你别说了,你什么也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咱们赫连家丧国又丧家,藏身‘十山八寨’。有一些人要斩尽杀绝,是不让咱们好活啊!”

陈旭嫦与陈静此刻都明白了,赫连一家六口吃观音土,并不是因为真的穷。可是要在“十山八寨”吃观音土,那又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旭嫦又瞅了一眼观音土,又看了一眼赫连家四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骤起一阵心疼。

这谁,不让人好活,还让人吃观音土撑死,确实歹毒了一些。

陈静自是心寒,缓缓道:“既是如此,那这又是何人所为?”

赫连一家张口,欲言又止。

乌图木急切又道:“赫连不亢,不用担心,你就说吧,这一位是纯依香儿女侠,越女剑功夫最好。足可为我等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师。”

陈旭嫦附和也道:“都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即为乌图木师兄的近邻,又怎不相扶一把?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也都还仰仗纯依香儿女侠呢!”

赫连一家又多看了一眼陈静,紧接着赫连不亢又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指着桌子上的观音土,轻声说道:“就在前两日夜里,有人送来这一些东西。还留下了话头,让咱们一家人在今夜子时之前了断。否则,不给咱们一家六口全尸。”

“生而为人,又非战场兵争,又如何能一家老小身首异处呢?这不就有愧于列祖列宗了吗?”

“咱们一家老小自从藏身‘十山八寨’以来,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也不再参与各国各部落征伐之事。避祸如此,还是被人寻出了踪迹!”

“我等实在无计可施,这才不得不举家吃土。饱汉不知饿汉饥,撑死总比饿死强、更比身首异处强!”

“……”

乌图木闻言大怒道:“在‘十山八寨’何时出现这等见不得光的宵小之徒?要是在下寻着了他,一定让他见光死,一剑封喉!哼!……”

赫连不亢轻声又道:“嘘,乌图木大侠,那一个人长什么样,那一夜里天太黑,不曾看得明白。不过,今夜子时,兴许他还会再来此地。”

陈旭嫦轻笑道:“这一个歹毒之人,还真会寻天时。要是咱们在路上多停留一时半会,就真如他所愿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赫连不卑缓缓又道:“冤冤相报,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啊!哎,流落他乡,也不安生!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何处是我家?够了,活够了,活够了,不如死了算了!”

赫连不亢躬身作揖,急切轻声道:“阿爹,阿爹,人穷不丧志啊。咱们赫连一家,如何能说这般丧气话,又如何能失了汉高祖威风!”

“阿爹,阿爹,咱们赫连一家,虽是汉初和亲之后,可实实在在与汉高祖流有相同的骨血啊!”

“阿爹,阿爹,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早晚必生更大的变故。今夜幸遇乌图木大侠,以及诸位大侠,这才能侥幸活命。”

“阿爹,阿爹,不如,咱们举家南下孟婆江,去孟婆江南寻一个去处。我就不信邪,这一些人赶尽杀绝,还会杀过孟婆江南去!”

“……”

乌图木自是点头,看来送观音土的这人,使歹毒之计让人活活的撑死,也不似五斗米道所为。

即使是五斗米道而为,孟婆江南之地已然今非昔比;于赫连一家说来,兴许就是一个好去处。

陈旭嫦长舒一口气息,急切又道:“如此,想好了可去之地吗?”

赫连不亢先是一通摇头,紧接着轻声道:“天大地大,何以为家?过了孟婆江,四处皆可为家吧!”

陈旭嫦与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都穷惯了。于赫连不亢来说,上有老、下有小,更需要银子。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没有银子寸步难行。旋即包袱递过去,道:“这原本是北山关端木太守所赠,眼下就转赠于你,你比咱们更为需要!”

“趁夜,都赶紧走吧!这里,有越女剑在。咱们,也很想看一看这歹毒之人,究竟是什么人!……”

赫连不亢张口欲言,欲言又止却退后三步,之后环视一众人等。

陈静瞅见赫连一家人极其复杂的表情,急切又道:“收下吧!咱们这一众越女剑啊,都是孤苦伶仃之人,你就当是江湖救急了!”

乌图木也道:“赫连不亢,就收下吧。一家人能在一起,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咱们纯依香儿女侠,还有谷主小师妹,都不知道生父、生母是谁,也从来没有见过生父、生母呢!当然,在下也是一样!”

赫连一家四人自是感激涕零,温润的目光,泪流满面。虽然活着不易,但是活下来,那就有希望。

咚、咚、咚、咚,……

赫连一家四人再一次“扑通”跪下,赫赫不亢急切又道:“诸位大侠之恩,此生不忘。今生今世要是报不完,来世做牛做马以驱驰!”

陈静急切又道:“好了,好了,好了。天色已经也不早了。赶紧收拾一番,把今生今世过好,来世之事,那就来世在说吧!……”

陈旭嫦极速把包袱塞进赫连不亢手里,急切又道:“是啊,事不宜迟,赶紧收拾一番,动身吧,……”

赫连不卑一时老泪纵横,急切又道:“诸位大侠,你们才是救人于万急之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那一些‘天王’,那一些五斗米顶上三道,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啊!……”

陈静右手极速一摆,紧接着轻笑道:“老人家,看你说的!咱们只是路见不平,无非江湖救急,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而已。……”

陈旭嫦附和也道:“是啊,老人家,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我等所为,无非分内之事。”

乌图木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又道:“多说无益。……”

赫连不卑、赫连不亢四人极速起身,举目张望,要再一次弃家而去,实在舍不得,又无可奈何。

陈静三人极速退出了赫连家,也好让赫连家安心的收拾一番,转身又回到了大枣树下,紧接着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自是会意,看来诸如干粮、清水一应之物,都将是赫连一家人路上不可缺少之物了。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赫连不亢已经架好了一牛车紧要之物在茅草屋前,又疾呼龙凤孩儿之名。

“赫赫,连连,咱们一家人要去很远很远的一个好地方了,……”

龙凤孩儿一惊,而后欣喜。

“阿爹,阿爹,咱们以后还能再见到乌乌吗?乌乌,乌乌,还是咱们的邻家大哥哥吗?……”

“是呀,是呀。阿爹,要不,让乌乌也跟着咱们一起去,一起去那一个好地方吧!……”

“……”

乌图木急忙抱下了龙凤孩儿,悠悠又道:“赫赫、连连。你们先去。乌乌啊,待忙完了,会去找你们的!只是啊,这一路上不许哭、也不许闹,更得听爹娘的话,还有阿公、阿婆的话,都明白了吗?”

龙凤孩儿眨巴着一双眼睛,而后往回疾奔,只道:“嗯!”

与此同时,曹小强左手捉干粮袋子,右手捉水袋,往赫连不亢步去。赫连不亢抱起龙凤孩儿上了牛车,之后又与一众越女剑道别。

曹小强旋即把干粮与清水递与龙凤孩儿,悠悠又道:“一路上要听阿爹的话,好地方就能更快到了!”

龙凤孩儿自是深信不疑。

此时此刻,前边的羊舌氏搀扶着公羊氏,赫连不卑杵一根七尺长的竹竿为拐杖在一侧,赫连不亢持一根三尺长的柳条赶牛在另一侧。

“轱辘、轱辘,……”

赫连一家人趁着夜色走了,渐渐的消失了身影,直到看不见。

乌图木警觉道:“既然如此,在消息海赶潮之前,咱们就先会一会这一个歹毒之人。我倒想看一看,见不得光的人,究竟是那一国人!”

余等三人自是点头不语。

距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眼下还得做一些准备。

除了把高头大白马往茅草屋多靠近一些之外,还得多熟悉赫连家的地形,小心谨慎是不会错的。

前后数闪身影,寻着了各自的藏身之处。

第577章 忽忸于伯安失算

残阳余光退尽,月上柳梢头。

“十山八寨”向来清寒,故而能省则省,省多少就是挣多少,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待日落月升之后,已经很难听见嘈杂的人声,大凡圈养的家禽、家畜,也都跟着人早早的入定了。

像这一种静谧的光景,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任何一个城池说来,也都是万中难寻其一。

入定早,夜静快,还未真正到夜半子时,宛若已经到了子时。

陈静四人在赫连家藏于暗处,大凡藏于暗处一久,看屋外的一绺月光也如华灯初上;原本伸手不见五指之地,又变为隐约可见之地。

似此,像这一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光景,乡民们都叫:鸡摸眼。要是换用《庄子》的话说来,得叫做:小巫见大巫,拔茅而弃。

夜静而人自明,身在暗处更容易向往光明,也是人之本性。

夜静而人自明之后,每个人的鼻息警觉而敏锐,抬望眼之间,更容易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咚!

一闪身影落于赫连家不远处,渐渐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之后停在竹编大门前。

陈静四人已经看得明白,是一个锦帽貂裘的魏国人,虽然长得虎背熊腰,却没有多余的胡须;双颊各有一道刀疤,深邃的双眼又略带三分阴鸷,右手紧握腰刀,左手在衣襟里一通“”的鼓捣着。

来人正是魏国“黄金八部”中,下四部的一个将军:忽忸于伯安。复姓忽忸于,名伯安。

魏国“黄金八部”有上、下四部之分,换用乡民的话说来,上四部多干上得了台面的事,就比如统兵临阵征伐;下四部多干下不了台面的事,就比如敌国暗杀捅人刀子。

魏国“黄金八部”以步六孤、丘穆陵、独孤、尉迟上四部之名名满孟婆江北,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上四部将军与勇士勇猛无双,让孟婆江北各国各部落胆寒其名。

但是,魏国“黄金八部”以贺楼、贺赖、忽忸于、纥奚下四部说来,不但让孟婆江北各国各部落都嗤之以鼻之外,有时候就连上四部也不忍直视其名。

毕竟,对于“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说来,两军冲阵,战场上的刀兵相见,即使技不如人身首异处,又或者马革裹尸还,那也是各国中每一个军士逃避不了的一种归宿。

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专司敌国暗杀捅人刀子,虽然有时候确实抵得过千军万马,但是这一种下九流的手法,确实让人难以启齿。

身为一**士,在两军阵前,自当面对面的、正大光明的使刀弄枪,而后一战、数战决胜败。这样得来的一寸疆土,那也更为踏实。

身为一**士,保家卫国又或者是开疆拓土。本是分内之事,这才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血性。

不过,这一些年来,在各州郡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各为其主,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在后背捅人刀子,一时败坏了风气,至此世风日下,故而“黄金八部”下四部一时得宠,又让上四部嫉妒不已。

当然,这都是魏国天王拓拔的计谋,一明一暗,故而这一些年来,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上了不少上风,而之前更是靠“黄金八部”下四部之力,在慕容轩的周全下,割了大燕国先天王的脑袋。

这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无一国能出魏国其右、无一国天王能出拓拔其右。

对于拓拔而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其人可斩。故而,给“黄金八部”下四部下了一道密令,只要非魏国土生土长的部族,一律格杀勿论!

毕竟,在战场上,也少有他国能敌“黄金八部”上四部者。要是“黄金八部”下四部杀光了异族,或者杀寒心了异族,在孟婆江北之地,自是剩者为王,更是唯一的天王。

至此,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必定走向终结,魏国又何愁不能一统孟婆江北之地。

这就是拓拔的如意算盘。

眼下,忽忸于伯安现身来取赫连一家六口的性命。这其中还有赫连一家的先祖与拓拔的先祖有过节。江湖都道:父债子还,血债血偿。于拓拔说来,与先祖报仇天经地义;赫连又为异族,倘若不赶尽杀绝,又如何一统孟婆江北?

既然魏国“黄金八部”,能称之为“黄金”,那就是金光灿烂,不容一点杂质,也不容一点污渍。

忽忸于伯安一直觉得,在“十山八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是出刀血洗了赫连一家,反为不美。

都说“十山八寨”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饿不死人,要是“十山八寨”真的饿死了人,还是一家人吃土撑死的,那么“十山八寨”之名不攻自破,“十山八寨”也将不攻自破。

如此,一举多得之事,忽忸于伯安想来都觉得无懈可击。这也是魏国“黄金八部”上四部所缺之处。

忽忸于伯安有时候也觉得,“黄金八部”上四部就是一个个蛮夫,也是一个个武夫,不懂多用脑子。学会了多用脑子,自然少费钱粮。

况且,圣人常有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兵法也言:虚虚实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都是一根筋而又不懂得变通,只会让魏国一统孟婆江北之地变慢。

想一想,都觉得“黄金八部”上四部身居高位,空费钱粮,实在是浪费。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糟蹋钱粮。“黄金八部”上四部也算是虚有其表,又或者是浪得虚名了。

忽忸于伯安鼓捣之间,缓缓才掏出了一根纸捻,来回一扬数次,又一阵呼呼的吹风声,纸捻一股青烟直上,突然燃起了一绺火光,火光一跃,映明了方圆一丈之地。

咕嘎,……

只是忽忸于伯安从外而入,一时还未习惯眼下的黑暗,推开竹编大门步进之际,想着,应该会看见一家六口人撑死在地上的样子。

要是确定赫连一家六口吃土撑死于家中,再告之“十山八寨”中的一众乡民,也便得偿所愿。

忽忸于伯安纸捻一探,见桌上齐整的观音土还在,地上却没有一个死人,大声急呼道:“赫连不卑,你个老不死的,出来!赫连不亢,你个小不死的,也快出来!……”

居然没有人应。

忽忸于伯安眉头一皱,举过纸捻前后一扬,厉声又道:“赫连不卑、赫连不亢,要是再不死出来,一把火烧了你家的破房子!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还是没有人应。

忽忸于伯安有一些慌了,旋即又举着纸捻在赫连家来回检查了一通,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想逃?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依然还是没人有应!

忽忸于伯安旋即跳出了茅草屋,举着纸捻往地上探视了一回,眉头一皱,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这兔崽子,还真逃了!……”

正当忽忸于伯安起身之际,乌图木率先一闪身影,越女剑出鞘一闪寒光剑影,剑锋轻飘飘的就压在了忽忸于伯安右边的脖子上。

越女剑剑锋近身忽忸于伯安右边的脖子之际,右边的那一条貂尾一斩为两截,样子极其滑稽。

忽忸于伯安见掉了一截貂尾,自是怒火中烧,锦帽貂裘配上的一对貂尾,是“黄金八部”中有头有脸的将军以及勇士的无上荣誉。

对于“黄金八部”中一般的魏**士而言,只能戴一顶狼皮帽。况且《孟子》有言: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就是魏国不变的规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斩断了貂尾,等同于伤了发肤;伤了发肤,就等同于伤了父母;伤了父母,大可弯刀出刀拼命!

“马拉个巴子,你是何人?但敢在‘十山八寨’对大魏国‘黄金八部’出剑!胆肥如此,你真活腻了!……”

正当忽忸于伯安故意高声大骂之际,又从远处极速拔刀闪过来三个锦帽貂裘的魏国汉子。

第一个,有少许虬髯,怒目圆睁,是贺赖朵风;第二个,有三绺短髯,斜身出刀,是贺楼雨沐;第三个,面若海棠,是纥奚不违。

四人常结伴而行,在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中,就流传着一句话:风雨过处、鸡犬不安。

忽忸于伯安四人,也极其乐意这一个称呼,毕竟: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于是乎,四人名字各取一个字,就成了:风雨不安。

正当贺赖朵风三人拔刀杀来之际,陈静三人各自一闪身影跃出,立于忽忸于伯安左右,各自越女剑一闪寒光出鞘,盯紧来者三人!

忽忸于伯安纸捻飘悠落地,支支吾吾又道:“越女剑!……”

乌图木轻飘飘又道:“总算没有眼瞎。既然识得越女剑,尔等歹毒如此,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第578章 乌图木将计就计

忽忸于伯安虽然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行走于江湖之间、游走于庙堂里外,但是攻于心计,动脑子化险为夷才是上策。

忽忸于伯安没想到乌图木回来的正是时候,更没想到一众越女剑会助赫连家一臂之力。

毕竟,官有官路、侠有侠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十山八寨”中的乡民,清贫如江流冲洗,拿什么出来与魏国“黄金八部”争斗,又拿什么出来与“八大天王”身后的各国官府争斗。

江湖传闻: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但是“天志”究竟是不是上天之志,那也只是幽嫣谷墨家弟子的红口白牙之言。

毕竟,天本为天自高远,地本为地自广袤,“天志”又算什么?

自古以来,天下万民跟天斗,无非以寻天时;跟地斗,无非以待地利,但就是不能与官斗!

为官一方者,皆可称之为父母官。即是父母官,等同于一方万民的父母。要是与官斗,等同于忤逆自家堂上父母。

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忠孝为不可改变的大道,也是天道。

为国尽忠、在家尽孝,于国于家而言,皆不能与官斗。

官,自为国之公器,与官斗,即是藐视国之公器,是为不忠;官,堪比民之父母,与官斗,即是枉顾养育之恩,是为不孝。

谁要是与官斗,即为不忠不孝之人。即是不忠不孝之人,又如何能堂堂正正的立于天地之间?

忽忸于伯安四人身为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的将军,又身怀魏国天王密令,自是不容他人诋毁。

越女剑要杀魏国的朝廷命官,要是落一个滥杀无辜之名,还说什么秉承“天志”,必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幽嫣谷墨家必会臭名昭著。

忽忸于伯安又觉得:一同现身的四人五把越女剑,先不说江湖中关于越女剑功夫了得的传闻,如今魏国朝廷还未与幽嫣谷墨家交恶,故而还有回旋余地。

方今天下,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于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说来,眼下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况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论是孟婆江南,又或是孟婆江北,乡民都尊为美德。

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

圣人之言无人敢诋毁。这就是破局的一线之机,也是脱身之始。

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的恩怨由来已久,更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人尽皆知。眼下孟婆江北的五斗米道各为其主,有时候各州郡的五斗米道大打出手,这对于魏国一统孟婆江北来说,并非好事。

与其如此,不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让孟婆江北的五斗米道与幽嫣谷墨家杀得两败俱伤之际,再一网打尽。如此,孟婆江北一统,之后再图孟婆江南之地。

既然一众越女剑同时现身,必定是为追杀五斗米道而来,即是如此,何不投其所好而坐收渔利?

忽忸于伯安狡黠一笑,自以为已经寻着了一条脱身之计,旋即左手一扬,止住攻杀上前的贺赖朵风、贺楼雨沐、纥奚不违三人。

“三位将军,住手,住手,先住手。我等与越女剑从无恩怨,方今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能少伤一个人,也算多积一次功德!”

忽忸于伯安急切一言,不但贺赖朵风、贺楼雨沐、纥奚不违大吃一惊,一众越女剑也是大吃一惊。

三把弯刀停歇在十步之外,紧接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忸于将军,……”

“忽忸于将军,为何?为何?这是为何啊?……”

“忽忸于将军,这,……”

“……”

忽忸于伯安见三把弯刀没有继续攻杀上前,一时如释重负,紧接着双手离开自家弯刀三尺之外,缓缓道:“诸位大侠,即使杀了我忽忸于伯安,也无济于事。末将,无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诸位大侠,身为人臣,君父有令不得不从。倘若军令不从,于国不忠、于君不孝,即是不忠不义之人。诸位大侠秉承“天志”,难道要末将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自当为忠孝两全之人两肋插刀才是。况且,赫连一家已逃,诸位大侠要是对末将一剑封喉,末将死不足惜,只怕幽嫣谷墨家之名,……”

曹小强眉头一皱,要是让忽忸于伯安继续说下去,黑的会变成白的、白的也会变成黑的,之后不黑不白萦绕在心中,反为不美。

曹小强极速打断忽忸于伯安的话茬子,轻蔑道:“够了,够了,真是够了!又是一个被书读坏了脑子的魏国人!还指望着幽嫣谷墨家为你两肋插刀,滑天下之大稽!”

“莫非,还指望我等与你一同追出去,杀了赫连一家六口?这样就能全了你的忠孝大名?似此,又让幽嫣谷墨家置身于何处?”

忽忸于伯安心中暗喜,话到如今,自知一剑封喉不会有了。化险为夷,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还得继续走第二步、第三步,……

忽忸于伯安轻声又道:“大侠,见笑了,实在见笑了!既然诸位大侠不愿助魏国一臂之力,又如何再让末将命丧于无辜之地呢?”

“大侠,诸位大侠,末将也极其敬仰幽嫣谷墨家大名。孟婆江北之地不比孟婆江南。孟婆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互斗道法,是孟婆江南之地不曾见过的一番景象吧?”

“……”

陈旭嫦一时来了兴致,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潜回孟婆江北之地,就似游鱼重入大海,各州郡顶上三道原本又各为其主,一时确实也难寻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

眼下,以种种迹象看来,魏国必定会有大手笔。忽忸于伯安又是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的将军,要是从他口中探出一些消息来,之后再与消息海中探来的一些消息对比一番,必能能发现蛛丝马迹。

陈旭嫦见三把弯刀没有攻杀上前,忽忸于伯安也不像有出刀反击的样子,径直放松了戒备。

“忽忸于伯安,本谷主以幽嫣谷墨家九十九代谷主之名,问你一句话,如实说来,本谷主今夜就先放了你;倘若含糊其辞,一剑封喉!”

陈旭嫦一言,忽忸于伯安闻言自是暗喜,看来,脱身之计,又进了一步。反正孟婆江北之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真假假,要是全部信以为真,那就真的输了。

“幽嫣谷墨家谷主,吉祥、吉祥、吉祥!末将洗耳恭听,但求谷主一问,甚至十问、百问!”

“忽忸于伯安,你听着,五斗米顶上三道是否去了魏国?拓拔绍是否早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有来往?‘鬼军’又是否就在魏地?……”

乌图木会意,越女剑多使了三成力,大喝道:“忽忸于伯安,知道多少说多少!否则,一剑封喉!”

忽忸于伯安再一次暗喜,旋即悠悠又道:“以末将听来,诸位大侠是想寻五斗米顶上三道决一死战。以末将想来,只怕得不偿失啊!”

陈旭嫦急切又道:“为何?”

忽忸于伯安眉头一舒,仰头一通轻笑道:“谷主,你不知:瞒天过海?听说北山关五斗米道全部撤出了北山关,末将还听小道消息,孟婆江北诸国的五斗米道也都陆续撤出了所在城池。以末将看来,以四位大侠之力,自是螳臂当车!”

“各州郡的五斗米道离开原本的城池,要去的集结之地,必是五斗米顶上三道所在之地了。至于五斗米顶上三道在何地,其实末将也很想知道。身为人臣,魏国天王可不能做孟婆江南晋国第二!”

“至于‘拓拔大王’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有无来往,末将不得而知。至于‘拓拔大王’蝎子腕刀上的‘无毒不丈夫之毒’,多花银子就能得到。”

“银子一直都是好东西,‘拓拔大王’也是不差银子的主。诸位大侠,要是有机会,可以暗查‘拓拔大王’,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末将总觉得‘拓拔大王’太过于机灵!”

“至于‘鬼军’在不在魏地,末将也很想知道。江湖传闻:‘鬼军’在手,天下我有。要是‘鬼军’真在魏地,又在魏国天王手中,又何须‘黄金八部’抛头露面而空费钱粮?”

陈旭嫦听出了弦外之音,既然忽忸于伯安想脱身,不如将计就计。紧接着,打断话茬子又道:“多谢忽忸于将军提醒,既然将军又未伤着赫连一家,想必也是天意,‘天志’昭昭、日月皓皓,都走吧!”

陈旭嫦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乌图木佯装不甘,收回了越女剑,大骂道:“埋汰旮旯,算你们走运,哼!”

忽忸于伯安趁势闪去了五步之外,之后与另外三人落荒而逃。

陈旭嫦又道:“木木,地形有利于你,那他们就交给你了!”

乌图木狡黠一笑,一闪玄色身影,紧随忽忸于伯安其后。

第579章 曹小强大放厥词

曹小强见乌图木一闪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扭头急切道:“谷主小师妹,可别忘了先前寇道长之言!你这不是故意置五师兄于险地么?忽忸于伯安有四人,五师兄只此一人。看这个忽忸于伯安专使歹毒之计,以一敌四确实难为情啊!”

陈旭嫦极速环视了一回“十山八寨”中朦胧的夜色,一直觉得:忽忸于伯安非久居“十山八寨”之人,乌图木在“十山八寨”时日已久,余下三人,在“十山八寨”人生地不熟,要是乌图木不去,又该谁去?

眼下,没有人比乌图木更合适去跟踪忽忸于伯安。

陈旭嫦又不得不安慰道:“强强,眼下敌我不明、敌友不分。‘十山八寨’为五师兄的落脚之地,在自家地盘上,想必也无大碍。”

“无非是让五师兄去打探一回虚实,我等没有为难忽忸于伯安,忽忸于伯安又怎知五师兄会跟踪?”

“……”

曹小强一时无言以对,毕竟,有时候女子一厢情愿的想法,确实与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既然陈旭嫦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是心尖尖上的那一个女子,还不得不从了陈旭嫦,更不能露出半分不平之色。

曹小强沉思之间,只得轻声长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愿五师兄此番放长线能钓出大鱼,也不枉我心惊一场!”

陈旭嫦见曹小强释怀,越女剑一扬,紧接着又道:“眼下,咱们就当是兵分两路。五师兄去跟踪忽忸于伯安;咱们三,得去‘十山八寨’赌坊赶潮。待五师兄回来,咱们再合计合计,只要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落脚之处,一剑封喉!”

曹小强一时唏嘘不已。

陈旭嫦玄色斗篷极速一旋,抬望眼之间,突然看见陈静一动不动又盯紧乌图木远去的方向,急切追问道:“静静,难道,这不妥吗?”

陈静一时沉默,毕竟乌图木已经紧随忽忸于伯安其后,就在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入鞘,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淡淡说道:“但愿乌图木能平安归来。既然嫦嫦已有安排,咱们这就去一趟‘十山八寨’赌坊!”

陈旭嫦自是欣喜万分,曹小强也是点头不语,之后各自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入鞘,紧接着往“十山八寨”中天光微微明亮处奔去。

陈旭嫦觉得,去“十山八寨”赌坊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应该不难!毕竟,三人四把越女剑现身,胆小之辈见之必定心惊肉跳。

以前,乌图木也说过,“十山八寨”人多嘴杂,三人四把越女剑同时现身,还不让一众人等闭嘴!

此时此刻,要是别处城池,会是一片繁华的天光。“十山八寨”与之比起来,好比萤火之光与月色之别。“十山八寨”虽大,但是萤火之光处也不多,骤起的嘈杂声也就更少,最后更是一目了然。

一行三人,本就在暗处待了一时半会,又加上天光月色,小道虽然崎岖,也不似伸手不见五指。

赌坊越来越近,陈静遥想一些往事,赌坊确有几分相似之处。物是而人非,但愿不白走这一遭。

天光已晚,在赌坊内该来的赌客,已经都全部来了;还没有来的赌客,今晚也不会再来了。

在一旁吆喝的各色服饰、各种发式的无数看客,要是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全然也会不知。

“来,来,都来,买定离手!这一次,咱们就赌燕国与大燕国会不会有一战。今天,就我魏人做东,三日之内有大战,赌一两银子,我赔一百两;十日之内有大战,赌一两银子,我赔十两。要是十日之外才有大战,赌一两就赔一两!”

“呸,呸,呸!你这一个魏国土贼,就希望看别国内斗,好坐收渔利。为何,咱们就不赌一赌魏国天王的寿命呢?要是魏国天王也被人割了脑袋,赌一两赔一百两!”

“算了,算了,你们尽扯一些没用的东西。谁知道,收了银子,要是人命都没了,又找谁去要?太过于久远的赌局,不好,不好,不太好!不如,咱们还是赌别的!”

“要不,咱们就赌,谁能在一炷香之内憋着不笑,怎么样?天天骰子总得寻一些别样的乐子吧?以老子看来,这样就够新鲜了吧?”

“算了,算了,一炷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卵都会憋疼,还是赌骰子吧!这么多年了,简单明了,更是大道至简,手法向来爽快!”

“……”

就在赌客骤起的吵闹声中,一行三人已然立在赌坊门口。

赌坊正中是一方大案台,在案台后边斜插着各国的旌旗,各国的赌客能聚在一堂,也算是奇迹。

圣人常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这一些赌客以及看客,道同而志同道合,亲如一家人,好似全然不记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的你死我亡、尔虞我诈。

曹小强双手插腰,旋即步到陈静与陈旭嫦前方三步远,扯开嗓子一通大喊道:“恕在下直言,’十山八寨’赌坊的诸位小儿,一个个都是臭虫、蟑螂,更是豺狼、禽兽!”

曹小强故意大放厥词,瞬间止住了先前的吵闹,旋即激怒了所有的赌客与看客,一时骂声如潮。

“马拉个巴子的,胆敢骂我等魏人,找死,真是活腻了!……”

“哪咕叻,哪咕叻。埋汰旮旯,原来是幽嫣谷墨家来人了啊!……”

“我呸,丧家之犬、亡国之徒,原本是‘陈留王’又回来了啊?……”

“啧啧啧,啧啧啧。一男二女,狼多肉少,只怕不够用啊!……”

“……”

曹小强听着虽然刺耳,一时也不与这一些赌客、看客计较,也不多争口舌,径直开口道:“谁要是说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去处,在下就放他一马;谁要是胡说八道,一剑封喉!诸位小儿,听清楚没有?”

“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的恩怨由来已久。听说各州郡五斗米道已经撤出了原本的城池,诸位就不怕各自天王之国,变成晋国第二?”

“在下知道,你们其中一定有各国斥候,更有吃里扒外的奸细,在下今日只不过借各位耳目一用,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

陈静与陈旭嫦在曹小强身后,极其警觉的盯紧赌坊暗处,生怕藏有机关再生枝节,眼下敌暗我明,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突然,又从人群身后极速分出了锦帽貂裘的拓拔绍,在拓拔绍左右分立着“黄金八部”勇士。

拓拔绍眉头轻舒,右手一扬,轻蔑又道:“呸,呸,本大王还以为是谁来了呢?原本是幽嫣谷墨家的大侠啊!幸会,幸会,幸会啊!”

曹小强看拓拔绍双臂的蝎子腕刀,急切又道:“拓拔绍,‘无毒不丈夫之毒’何来?今日要是说不清、道不明,一定卸了你一双胳膊!”

拓拔绍眉头一皱,无可奈何一笑,与赌坊中一众人等又道:“啧啧啧,啧啧啧。听一听,都听一听,这就是‘陈留王’,咱们可都是孟婆江北之人呐!以你们曹家的七步诗说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太急,太急,太急了,不但容易扯到卵,更容易折了男子汉的气节!扯到了卵,必定还会变断背的!”

“哈哈,哈哈,哈哈,……”

赌坊里的一众赌客与看客,见有拓拔绍撑腰,一时放声大笑,全然没把一众越女剑放在眼里。

陈静和陈旭嫦也是大吃一惊,寇谦之去它处找拓拔绍,拓拔绍却藏在“十山八寨”里,眼下相讥之势,敌意已现,看来难免一战。

陈静与陈旭嫦不得不紧握越女剑,除了盯紧暗处,还得盯紧一众赌客与看客,以及拓拔绍一行人。

曹小强自是怒火冲天,旋即大骂道:“埋汰旮旯,拓拔绍!……”

拓拔绍旋即止住了笑声,双臂蝎子腕刀一扬,疾声大呼道:“在‘十山八寨’赌坊里的兄弟们,虽然说‘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又各为其主。方才,大家都听见了,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骂遍了所有人!”

“今天,本大王与诸位撑腰,杀一杀他的锐气,如何?不然,要是别人说咱们‘八大天王’只知内斗,又说什么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咱们刀口向外一次,意下如何?”

“……”

拓拔绍一时思量着,眼下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要是“八大天王”都能为己所用,这一个“拓拔大王”必定远在魏国天王之上。

“八大天王”之上的天王,那就是天王老子!拓拔绍倒也很想试一试,从“拓拔大王”到天王老子,余下的路,究竟还有多远。

“好,好,好,……”

“‘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先杀了他,再抢了那两个女人。狼多肉少,先抢者先吃肉,……”

第580章 曹小强舌战八国

拓拔绍见势心中窃喜,旋即往后退去了三步,狡黠一笑,道:“‘十山八寨’各国的兄弟们,眼下咱们人多势众,都抄家伙,先灭了他!”

拓拔绍言毕,各国赌客与看客似孟婆江潮极速一涌,“刷、刷、刷”,顷刻拔出各自兵器,又捉来各国天王的旌旗,往前并列一排。

“魏国拓拔天王,在此,……”

“大燕国慕容天王,在此,……”

“燕国慕容天王,在此,……”

“秦国姚天王,在此,……”

“凉国秃发天王,在此,……”

“凉国沮渠天王,在此,……”

“凉国吕天王,在此,……”

“凉国李天王,在此,……”

“八大天王”各国的赌客与看客铮铮一言,怒目圆睁之间,手中稀奇古怪的兵器佐上各自奇形怪状的旌旗图纹,转眼就在赌坊跳跃的烛台中,骤起一阵肃杀之气。

杀气腾腾,就似山崩地裂前的那一刹那,只要一方动手,必定昙花一现,落地一大片海棠花海。

曹小强抬望眼之间,见“八大天王”各国在拓拔绍的怂恿下,居然真能刀口一致。不过,对于这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赌客与看客,无异于乌合之众;不容小觑的,还是拓拔绍与其紧随的“黄金八部”勇士。

曹小强又岂能会被这一番阵势吓住,大凡在别人蹬鼻子上脸的时候,要是收起怒火,然后再反唇相讥打压一回,胜过万箭齐发。

毕竟,看得见的万箭齐发,只会伤人于有形;言语中看不见的万箭齐发,更会伤人于无形。

伤人于有形之处,佐以金创药,假以时日,便可伤愈;伤人于无形之处,无药可治,又可使人心里骤起一个鸟蛋大的疙瘩。

曹小强眼下要做的,就是让“八大天王”各国的赌客与看客心里骤起一个鸟蛋大的疙瘩,还是不一样大的疙瘩;“八大天王”各国的赌客与看客一时连横,合纵便可轻破。

正当曹小强沉思之间,极速拔出后背斜插的一双越女剑,两闪寒光剑影疾出,紧接着又故意仰头一通轻笑,道:“啧啧啧,啧啧啧。‘八大天王’啊‘八大天王’,这都是尔等往自家脸上贴金镶银。于孟婆江北之地的乡民说来,从来就没有‘八大天王’,只有‘四娘二阉一禽兽’。”

“即是‘四娘二阉一禽兽’,方才以在下说来,全然不错一字半句,尔等就是一个个臭虫与蟑螂!”

“哈哈,哈哈,哈哈,……”

曹小强自是有恃无恐,只要笑声越大、越久,那就如一把刀子,一刀刺心之后,各国的赌客与看客见势如此,自是怒火冲天。

各国的赌客与看客,也知越女剑功夫了得,眼下虽然现身三人,一时也不敢贸然攻杀上前,要是越女剑一式剑气出手,难以力敌。

各国的赌客与看客,也寄希望于拓拔绍与随行的“黄金八部”勇士出手。既然拓拔绍要撑腰,力敌越女剑的时候,该当先出手才是。

只要拓拔绍先出手,各国的赌客与看客腰板才站得更直。撑腰,撑腰,要是拓拔绍不撑在最前方,各国的赌客与看客就会腰痛。

至于曹小强所骂之言,乡民私下确实也有这一说,不过,乡民要是敢正大光明的在这一种场合说出来,早就先劈脑袋,再剁成肉泥。

“四娘二阉一禽兽”,“四娘”,无非是说四个疆域不同,却又各自国号都为:凉。初耳听来“凉”与“娘”音同,要是娘多而爹少,倘若又以圣人之言说来,那就是没有教养。

“二阉”,孟婆江北的乡民大多分不清“燕”与“阉”,但是家家养猪,都有阉猪的时候,天下之乱,也很想阉了两个燕国,故而戏称如此。

“一禽兽”,“禽”又音同“秦”,自然指的就是姚天王的秦国,虽然姚天王自诩为秦国一分为八之前的秦国正统。只可惜,自诩并非真有其能。乞伏国之灭,魏国虽下黑手,站在台面上的就是这一个姚天王。

“兽”,自然指的就是魏国天王拓拔了。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唯有魏**士头戴狼皮帽,余等诸国各有盔帽或者毡帽。

于魏国说来,国中狼群居多,狼皮凉干之后做成帽子,春暖夏凉又还轻便,更为阻挡一部分弓箭,因地制宜也省下了一大笔银子。

至于别国要怎么称呼狼皮帽,魏人也不太在意。况且,狼行千里好吃肉,也暗和魏国人的血性。

曹小强大笑戛然而止,之后左手越女剑指着魏国、右手越女剑指着大燕国,冷冷说道:“一国的先天王被另一国的天王割了脑袋,不思为先天王报仇雪恨,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大燕国人?如今沆瀣一气,是为不忠不孝、更是不仁不义!”

紧接着,越女剑合二为一,直指秦国旌旗,冷冷又道:“至于秦国嘛,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被魏人使唤冲在最前头,兵力钱粮费了不少,可好处也没见几多!更重要的是,伤了更多的无辜乡民!”

“一国天王被另一国天王牵着鼻子走,这有算哪门子的天王?被人牵了鼻子,要么是“儿天王”,要么就是圈养的一个“小天王”,还自诩为秦国正统,不觉得愧得慌?在下也都替各位秦国人,愧得慌!”

之后,越女剑一分为二,左右张弛之间,指着四面不同的凉国旌旗,冷冷再道:“都是凉国,怎么能都是凉国呢?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诸位凉国人,这没道理啊!谁为公、谁为母?趁此各国之人皆在,不如一决雌雄!”

“待四国之人分出了雌雄,再合四为一,多好,这多好啊!一公三母,谁为妻,谁为妾,余下三国可再一决高下,如此,堪称完美!”

“……”

陈静与陈旭嫦在曹小强身后,字字珠玑入耳,一时窃喜。看来这一众连横之势,并非势不可挡。

各国的赌客与看客自是恼怒至极,各国之间的新仇与旧恨,被曹小强一席话就翻了一次底朝天。

眼下,除了对一众越女剑有敌意之外,对身边各国的赌客与看客旋即生出了三分警觉之心。

有道是:人心隔着肚皮。

谁又知道左右的这一些人,会不会背后捅人刀子,然后再回国邀功请赏。况且,一个个都是赌徒,除了好赌案台上的骰子,更是在赌一人之命、一国之运。

突然,从大燕国旌旗下骤起一个声音,高声嘲笑道:“啧啧啧,啧啧啧。幽嫣谷墨家曹大侠,我想起来了!你家先祖也是魏国人,是好端端的一个‘陈留王’之后啊!”

“虽然曹魏是魏,如今拓拔魏国也是魏。莫非,幽嫣谷墨家一众越女剑,已经投降魏国?甘当走狗,做了魏国的爪牙不成?……”

曹小强听着虽然刺耳,但眼之之势已然明了,“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各国恩怨情仇已久,想要八国同心一力,几乎没有可能。

毕竟,八国天各一方,私下又各有各的盘算,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出相同的利益来平衡争端。

曹小强一时佯装大怒道:“此魏非彼魏,先祖曹魏与拓拔魏,本就风马牛不相及。要是我等投魏,又何须被拓拔绍小儿相逼如此?”

“今日,我只问一句。有谁知道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去处,大可明言相告,与己与他,百利无一害!”

“……”

秦国旌旗下,又骤起一个声音道:“管他娘的是曹魏,还是拓拔魏,既然幽嫣谷墨家曹大侠骨子里是魏国人,也算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魏人。于今,莫非是受了‘黄金八部’下四部之托而来?挑拨离间如此,想魏国得势?没天理!”

此时此刻,魏国旌旗下骤起一个声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尽会胡说八道。刀口一致对外,何时又开始内讧了?既是赌坊,恩怨得在骰子上一决高下才是!”

“眼下,幽嫣谷墨家杀气腾腾,居然又开始窝里横、窝里反,又如何能杀退幽嫣谷墨家?杀不退幽嫣谷墨家,又怎么玩骰子?”

“方才,那个谁,那个谁,不是说狼多肉少,先抢者先得用吗?那个谁,那个谁,就先上啊!……”

八面旌旗一时哑口无言,拓拔绍在身后眉头一皱,冷冷又道:“诸位,诸位‘八大天王’的兄弟们,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败阵下来了?手握兵器,却学诸葛孔明舌战江东?”

“诸葛孔明舌战江东虽然很能,可是在五丈原手握重兵气死了!兄弟们,兄弟们呐,难道也想学诸葛孔明?手握兵器还被气死不成?”

“……”

八面旌旗,沉默一时。

突然,在大燕国旌旗下,骤起一个暴躁的声音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魏国那么能,那就魏国先上啊!只要魏国先上,我大燕国紧随其后,要是孬种逞口舌之快,不如早投降!”

第581章 拓拔绍左右逢源

“对,魏国先上!‘拓拔大王’也在此,魏国不上,天理难容!……”

“魏国不上,天理难容!……”

“魏国不上,天理难容!……”

“……”

拓拔绍眉头一皱,凡事皆可以小见大,想以一己之力而合“八大天王”之力,一步登天确实太难。

如今想变“拓拔大王”为天王老子,确实步子迈大了一些。要是步子迈大了之后,必定得不偿失,还得寻思折中之法,要是当不了天王老子,那就先当“拓拔天王”。

既然方才这一个话头出自拓拔绍一人之口,故而还得寻思一条万全之计。如此一来,一者不能与幽嫣谷墨家交恶过甚;二者还得在各国中留下“拓拔大王”的英名来。

行走江湖之辈,要是不留大名于世,与流民、乞丐何异?

拓拔绍眼珠一斜,计上心来,无非混淆视听,反正假假真真,有些事听起来像是真的,便足够了。

紧接着,分开赌客与看客,立于身前三步之地,抱拳一扬道:“幽嫣谷墨家曹大侠!幸会,幸会,幸会啊。方才这一出戏,好玩儿吧?没玩儿过吧?这一些都是粗人,不要过于计较,孟婆江北之地本为一家,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

“方才曹大侠所问,本大王就如此相告吧!‘无毒不丈夫之毒’,本大王人微言轻,又如何能与孙秀有来往?况且,孙秀久居孟婆江南,日理万机,如何会理本大王!”

“曹大侠,不要忘记了,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那可是拓拔一族的族人,还是堂堂正正的皇族。”

“要从释远那里得一些‘无毒不丈夫之毒’,这事多么容易!况且,释远的师傅又是寇道长;寇道长也曾是魏国国师,一国国师见到了本大王,还不得有求必应?”

“至于,释远是正大光明取来的‘无毒不丈夫之毒’,还是使计谋取来的‘无毒不丈夫之毒’,本大王这就不得而知了。一两银子一分货,本大王可是花了大把银子,本大王也觉得黑。都是拓拔一家人,商家无利不起早,这释远比行商还更黑!”

“……”

一众越女剑闻言,觉得拓拔绍言之有理。以拓拔绍眼下的地位,要得一些“无毒不丈夫之毒”,再涂于蝎子腕刀上,确实易如反掌。

况且,五斗米道左右护法也常出入孟婆江北之地,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倘若再继续追查“无毒不丈夫之毒”,更会旁生许多枝节。

曹小强越女剑压低了半尺,急切道:“既然‘拓拔大王’如此一言,权且当真!要是以后发现这是胡说八道,休怪越女剑不客气!”

拓拔绍蝎子腕刀一扬,抱拳又道:“得,得,得!本大王都依曹大侠。曹大侠先祖是魏人,本大王也是魏人,都是魏人即是一家人!”

曹小强瞥了一眼拓拔绍,冷冷道:“此魏非彼魏。休得混淆视听,在下不喜!要真是一家人,在拓拔家的宗庙里,什么时候把曹家先祖也供上去,那么在下就信了!”

其时,曹小强一通冷笑,拓拔魏国本为代国,而后改名为魏国。曹魏曾经一统孟婆江北之地,更是三分天下,拓拔魏国其志不小。

如今,拓拔魏国所为不耻,寄以魏国之名,曹小强身为曹魏嫡传之后,听闻之后自是万分难受。

大凡受了拓拔魏国欺负,被欺负者必定大骂魏国,这一骂,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着实不是滋味。

拓拔绍不假思索道:“曹大侠所言甚好,所言甚妙。待本王回了魏都平城,一定上奏拓拔天王!此事勿忧,就包在本大王身上了!”

曹小强轻飘飘只道一句“哼”,自古圆场之说,从来当不得真,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拓拔家的宗庙里,又岂能供奉他姓的祖宗?

旋即,曹小强的目光从拓拔绍身上极速移开,紧接着又与赌客、看客大喝道:“呔,‘四娘二阉一禽兽’,小道消息都拾掇拾掇吧!”

赌客与看客原本指望着拓拔绍与越女剑大战一场,没想到拓拔绍还是一个老滑头,更是光溜溜的一个老滑头,年幼如此,着实可恨。

要是拓拔绍不与越女剑动手,八国的赌客与看客更是心里没底;要是贸然出手而落败,丧命之危先不说,还会在他国跟前失去颜面,在自家旌旗下,无异于自取其辱。

没有一个人应曹小强!

“呔,难道,眼下要多几个剑下亡魂,才甘心开口?……”

还是没有一个人应曹小强!

曹小强一时恼怒,左手上抬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右手下压一式云剑剑气,“八大天王”的旌旗一瞬之间被一分为二,之后一分为三。

“哪咕叻,哪咕叻。……”

“马拉个巴子的,……”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奶娘的胸,……”

“老子挖你祖宗的大坟头,……”

“……”

八国的赌客与看客,瞬间被激怒了。各国的旌旗被斩,就似两军对阵中,被人夺了帅旗,又或者被斩了将旗,自是奇耻大辱。

“杀,杀,杀,先杀了他,……”

“为国尽忠的时刻又到了,……”

“即使杀不死你,老子舍了性命,也要捅上你几刀,……”

“……”

八国的赌客与看客,各自兵器横竖之间冲杀了上去,再一次骤起一阵冰凉透底的肃杀之气。

当、当、当,……

赌坊里瞬间短兵相接,一众越女剑只为打探消息而来,故而并不想滥杀无辜与八国结怨,一式接着一式剑招出手,并未使剑气。

四把越女剑极速攻杀游走之间,赌客与看客虽然昙花一现者甚众,但是伤得也不是紧要之处。

陈静三人越女剑各自左右攻杀之间,前后移步、背靠着背,盯紧从四面围上来的赌客与看客。

拓拔绍见双方陷入僵持,要是再杀下去,只会让赌客与看客徒加伤亡,与“拓拔大王”英名不利。

要是打打杀杀都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这一个世道,也就简单太多了。可问题是,在这一个世道,打打杀杀还真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自秦国一分为八之后,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天下更糟乱。

拓拔绍突然觉得:拓拔天王把魏国“黄金八部”一分为上、下两部,是极其明智之举。一边要打打杀杀,一边还得动脑子使计谋。

况且,《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无论伐谋也好,还是伐交也罢,那都是动脑子;至于伐兵与攻城,那才只剩打打杀杀。

拓拔绍突然觉得,圣人之言说的极好:人无完人。眼下,拓拔天王把动脑子的人分在下四部,把打打杀杀的人分在上四部,确实本末倒置不可取,也有违孙子之言。

有朝一日,要是能继承拓拔天王之位,得反其道而行之,也应了《孙子兵法》之言。要是不听孙子之言,在战场上是要吃大亏的。

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眼下要在八国以及幽嫣谷墨家面前再立起威信来,就得率先破局。

拓拔绍右手极速一扬,“黄金八部”勇士极速拔刀上前,一闪身影就立在陈静三人与一众人等中间。

“诶,诶,诶,不就是问一句话嘛!何必这样?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一说小道消息,确实也无妨!”

拓拔绍又环视了一众人等,急切道:“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势如水火。眼下,五斗米道要是全部聚藏于任何一国,必定凶多吉少!”

“要是诸位在这里杀一个死去活来,自家的天王却变为晋国第二,得不偿失啊。各国消息拾掇一回,也算同心应付五斗米道,如何?魏国,可不想变成晋国第二啊!”

“……”

赌客与看客又觉得拓拔绍言之有理;拓拔绍一言又正中一众越女剑下怀,游刃有余,确实好说辞。

“大燕国,五斗米道已经悄悄的撤出了原本各自坚守的城池,……”

“燕国,已经撤了,……”

“秦国,也撤了,……”

“凉国,方才得到的飞鸽传书说,已经悄悄的撤了,……”

“……”

拓拔绍突然眉头一皱,就是没有听见魏国五斗米道撤出各自城池,旋即一通惊呼道:“莫非,魏国要成晋国第二?不,不,不,……”

拓拔绍一脸阴沉,要是魏国成为晋国第二,即使将来做了拓拔天王,也只是孙秀摆布的一个傀儡!

拓拔绍左手极速一扬,“黄金八部”勇士弯刀缓缓入鞘,紧接着急切道:“事关重大,本大王不得不让拓拔天王早做准备!诸位,也可与各家天王告之实情,‘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可不许对魏国落井下石啊!”

赌客与看客自是狡黠一笑。

突然,从赌坊外射来一连串弓箭,数支弓箭正中曹小强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与陈静越女剑各自向外,先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

第582章 十山八寨生变故

嘭嘭、嘭嘭、嘭嘭,……

两把越女剑剑气所过之处,飞梁与琉璃破瓦台如雨疾下,炸裂声轰然落地之后,又骤起一阵“”的尘灰如烟如雾弥漫开来。

一众越女剑如临大敌,毕竟三个人以背靠背的防御之势,快箭都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个不动声色的来者也非等闲之辈。

“嗷嗷,嗷嗷,嗷嗷,……”

曹小强忍痛声声低吟,数支弓箭从玄色行头直入后背,又伤着了肩胛骨之间的经脉,双剑一时似有千钧重,忍不住斜插入地如拐杖。

“强强,强强,强强,……”

陈旭嫦骤起一阵焦躁,幽嫣谷墨家弟子中最得力、又是心中惦念的那一个男子,要是一时半会生出什么三长两短来,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情何以堪。

“强强,强强,不要紧吧?……”

陈旭嫦嫣切一问,双颊如晚霞映红了半边脸,额头上骤现三分为难之色,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陈旭嫦越女剑倒提一旋,一手颤动着轻捂曹小强入身的数支箭矢,在数支箭矢入身处,已然溢出了一绺又一绺海棠红。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紧接着落地又是一式点剑剑气起势,荡起一绺尘烟,之后身影一旋而上数丈高。

正当陈静凌空一旋而上之际,紧接着又是一式绞剑剑气,在赌坊一角的飞梁与琉璃瓦台,瞬间斩出了一个方圆一丈的大窟窿。

陈静反手一式荡剑剑气借力使力,紧接着极速一式后空翻,飘逸如云的身影立于赌坊琉璃瓦台上。

举目四望之际,月色远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朦胧,近处也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影子,看来这一个不动声色的来者必定有备而来。

不得已,又一闪飘逸的身影凌空而下,像极了一朵白莲花,惊得赌坊里的赌客与看客一通疾呼。

“仙,仙,仙女的仙,……”

“哇呜,我欲成仙,爽快,……”

“哪咕叻,哪咕叻,飘飘欲仙,老子忍不住也要飘起来了,……”

“埋汰旮旯,老子都已经看直了,都要竖起来了,毛都要竖起来来了!好看又惊悚,刺激!……”

“她娘的,是人?是仙?……”

“……”

陈静“咚咚”落地,顾不得赌客与看客的刺耳之言,旋即立于陈旭嫦之后,急切又道:“来者不善。看来这一个不动声色的家伙,是有备而来。咱们往后还得更加小心。眼下敌暗我明,万万不可大意!”

拓拔绍自是虚惊一场,好在方才没有与一众越女剑针尖对麦芒那般拼得你死我亡,方才一通打斗,越女剑也并未使出致命杀招。

既然如此,更该以和为贵。

拓拔绍旋即身子一正,环视一众赌客与看客,仰头疾呼道:“这会是你们干的吗?有一说一,要是没有的话,就乖乖给本大王闭嘴!”

没有一个人应拓拔绍。

像眼下这一种光景,即使就是赌客与看客事先安排而周全万一,自然也不会开口。毕竟,谁开口谁找死,拓拔绍已经给人台阶下,谁不借坡下驴,谁就自寻其辱。

拓拔绍对于这一番言辞,已经收买了八国赌客与看客的人心,又安慰了一众越女剑可能瞬间失控的怒火,正应了“拓拔大王”的英名,又是各取所需,更是投其所好。

拓拔绍见没有一个人吱声,这一些八国的赌客与看客还不是榆木疙瘩,悟性又不错,自感欣慰。

旋即,抱拳上下一扬,与陈静毕恭毕敬道:“女侠,本大王已为你问过话了。都听见了吧,这确实都不是‘十山八寨’赌坊里的人干的!”

“曹大侠,不是本大王故意诋毁幽嫣谷墨家大名,又或者‘陈留王’之名,会不会是以前的私怨?”

“不然,为何箭矢偏偏只射你,而又不射身边的两位女侠?”

“……”

拓拔绍一言正中陈旭嫦飘忽不定的心神,急切道:“强强,好生想一想,这天煞的会是谁?你得好生想一想,这天煞的究竟会是谁?”

曹小强顿时觉得莫名其妙,眼下陈旭嫦一问,不仅匪夷所思,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除了箭矢入身之痛外,紧接着又骤起一阵心痛。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极入鞘,紧接着左右张望之际,极其警觉道:“既然已汇总了小道消息,咱们得先回去,再行商议后计!”

陈旭嫦自是心知肚明,是非之地,不便久留。能早一刻离开,自当早一刻离开,旋即不得不点头,又极其吃力的扶起了曹小强,往赌坊外跌跌撞撞的步了出去。

陈静紧握越女剑,极其警觉四周暗处,一闪身影离开赌坊之际,又极速夺过赌坊门前的一只灯笼,紧追蹒跚的陈旭嫦与曹小强。

有了灯火之光,陈旭嫦与曹小强的步子才更稳重一些。

与此同时,赌客与看客,以及拓拔绍与“黄金八部”勇士旋即又追了出来,待灯火之光消失在前方崎岖小道的尽头,骤起一阵谩骂声。

“马拉个巴子,怎么不一箭射死了他,最好连那两个女人也都射死了!狼多肉少,刚死的人,也还是热乎乎的,可惜,真是可惜了,……”

“埋汰旮旯,这会不会是谁在嫁祸‘十山八寨’赌坊?难道,‘十山八寨’要消失了?这不对劲啊,……”

“老子挖他祖宗的大坟头,坏了赌坊的屋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真当是自己的家了啊!……”

“奶娘的胸,要是一众越女剑方才也使剑气,只怕没有几个人的命还在,好险,好险,为了这一颗脑袋还在脖子上,得先喝一壶五石散兑酒压一压惊,吓死老子了,……”

“……”

拓拔绍眉头一皱,又从左往右边环视了一次,紧接着又从右往左边环视了一次,狡黠一笑道:“诸位兄弟们,难道真不是‘十山八寨’里的暗哨、机关什么的干的?都与长生天起誓,给本大王一句准话!”

一众赌客与看客,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又各自争吵起来。

“这本来不是魏国干的,……”

“咱们大燕国没这等鸟事,……”

“与秦国素无痛痒,……”

“凉国,一直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

拓拔绍闻言心中一怔,旋即极速打断话茬子,轻笑道:“既然都不是诸位兄弟们干的,那眼下这一件事,确实也越来越有趣了,……”

一众赌客与食客,又是面面相觑,而后疑惑重重,不断发问。

“哪咕叻,‘拓拔大王’,除了‘十山八寨’里‘八大天王’各国之人藏身外,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方势力?”

“对啊,这小贼着实可恶,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得小心为是。要是冷不丁出箭,把咱们各个击破,会被他杀一个精光!”

“兄台,言之有理,咱们各为其主,要是在战场上相遇,拼一个你死我亡,那都是天经地义。‘十山八寨’乃‘八大天王’并世争雄的法外之地,要是有人破了这一方宁静,兄弟们,为了赌桌上多一些乐子,要是寻着了冷不丁的放箭者,可不能手软,得拨皮抽筋、剁了喂狗!”

“好,好,很好,就依此言。越女剑走了,咱们是不是该接着回赌坊再赌一会?白驹过隙,可不能浪费了匆匆而过的时辰,……”

拓拔绍自是眉头一皱,眼下“十山八寨”于己还有大用处,凡是于己有用之人不能伤亡,凡是有用之处更不能败亡,得使银子扶起来。

况且,圣人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那已经都是十八辈祖宗之前的事了,眼下有钱有势有地位,该当兼济天下了。

兼,自然就是兼并;济,自然就是每一户的银子出入都由官府说了算。如此一来,才会有天下,不然就是天地之间一盘松散的黄沙。

拓拔绍思索已定,旋即一通高呼道:“诸位兄弟们,雅兴,雅兴,本大王佩服至极啊!为解诸位兄弟们的后顾之忧,方才一战伤者,诸如金创药、汤药什么的,银子由本大王出了;这间破屋子,修缮的一切花销,银子也由本大王出了!”

一众赌客与看客,自是欣喜至极,齐声高呼道:“‘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拓拔绍眉头一皱,右手轻抠耳朵,弹指一挥间,冷冷又道:“本大王,早就已经都听出了茧子,能不能,换一个好听的啊!……”

赌客与看客自是眉头一皱,旋即会意又道:“‘拓拔天王’,拉基阿路;‘拓拔天王’,拉基阿路;‘拓拔天王’,拉基阿路;……”

拓拔绍眉头一舒,狡黠一笑,道:“诸位兄弟们,本大王替‘拓拔天王’收下了这一通恭敬。本大王想先静一静,想静一静!”

第583章 陈旭嫦拔箭一笑

“‘拓拔大王’,是想静一静?还是想静静?那一个纯依香儿女侠陈静已经走远,莫非,还想追回来?”

“哪咕叻,‘拓拔大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受不得越女剑,要么人头落地、要么一剑封喉啊!”

“哈哈,拉基阿路!……”

赌客与看客自是大笑不止。

拓拔绍一时眉头深锁,二指从左到右,紧接着又从右到左,佯装大怒道:“瞧你们这一群小兔崽子,圣人有言:巧言令色鲜矣仁!尔等甘做‘巧言’、纯依香儿女侠比做‘令色’,那本大王自是‘鲜矣仁’,……”

赌客与看客又是面面相觑,突然骤起一个声音道:“鲜矣仁?那是什么鬼东西,是仙人板板吗?”

拓拔绍闻言眉头一皱,看来,道不同,确实很难入耳、入心。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和这一众赌客与看客混淆在一起,本非池中之物,在这一处浅滩与一群小鱼嬉戏一起,着实有损鸿鹄之志。

拓拔绍思索已定,双掌轻拍,之后与“黄金八部”勇士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又道:“本大王,今夜要在这借宿一晚,待会儿,可不许大声喧哗。前有曹孟德梦中好杀人,本大王梦中也好杀人。”

“要是不小心中了蝎子腕刀上的‘无毒不丈夫之毒’,本大王身上可没有‘五胡散’以毒攻毒。哈哈,……”

赌客与看客又是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黄金八部”勇士各自又立回赌坊案台前,往案台上“咚咚、咚咚”的轻放白花花的银子。

“呶,这一些银子啊,就当是本大王给诸位兄弟的‘闭嘴银’了。只要本大王睡得安稳,天明还有。不就是银子嘛,本大王向来不差!”

拓拔绍言毕,径直锦帽貂裘一拂,抬望眼之间,急寻坊中清静之处,“黄金八部”勇士紧随其后。

赌客与看客看着案台上白花花的一堆数锭银子,一双双眼睛早就泛出了一浪更比一浪强烈的绿光。

“嘘,嘘,嘘,……”

“嘘嘘,嘘嘘,……”

“……”

赌客与看客径直乐呵呵着一张脸,伤者自去了一边,余者居然双手比划着,又赌起骰子来。

陈静自出了“十山八寨”赌坊之外,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左右张望之际,在月色中寻着乌图木院中的那一棵大枣树,几番路转之后,一行三人立身在乌图木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切都还安好,乌图木跟踪忽忸于伯安还未回来。

灯笼一旋,高挂于大枣树下。

紧接着,陈静极速去屋子内收拾柴火,拔箭治伤也少不了热水。

与此同时,陈旭嫦轻放曹小强在石桌旁,又极速奔去乌图木屋中寻找“保命丸”与金创药。

“保命丸”,是幽嫣谷墨家常备的独门内伤药;金创药,与江湖中流传的跌打外敷药无二。

只是,从上一次越女剑八剑重聚以来,也没有一个人多带“保命丸”,故而这一次还得翻箱倒柜。

过了好一会功夫,陈旭嫦才从乌图木屋中不起眼的一个破旧竹筒中搜出了“保命丸”与金创药。

“强强,强强,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这木木,藏东西还真是不一般,真是好找!”

“……”

陈旭嫦疾呼之间,往院子中急步而去,先让曹小强服下了三颗“保命丸”,待热水好了之后,再拔箭清洗伤口,最后涂金创药而后包扎。

“强强,这天煞的会是谁呢?这一些年来,你快想一想,你快想一想咯,你快想一想嘛,如今在孟婆江北之地,可有什么仇人?”

“……”

陈旭嫦再一次旧话重提,曹小强先是眉头一皱,毕竟,这一些年来,命丧越女剑下者确实也不少,也都是一些该杀之辈、该斩之徒。

只是,此一言又出自陈旭嫦之口,入耳自有一些别扭。

对于心尖尖上的那一个女子,又不能与之讲理,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要是与陈旭嫦讲理得胜,只怕又会失去卿卿我我的芳心。

眼下敌暗我明,要是还云里雾里糊弄得不明不白,虽得陈旭嫦卿卿芳心,恐怕冷不丁又失性命。

私情诚可贵,“天志”价更高。

曹小强又不得不与之讲理,旋即一声长叹,紧接着又道:“谷主小师妹,这又让师兄我从何说起?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命丧越女剑下者,又如何能一一细数?”

“用箭如神,居然让两位女侠防不胜防,此人并非一般的江湖高手啊!要说与越女剑结怨,无从说起啊!在孟婆江北之地,还是第一次遇见箭手如此,恐怖如斯!”

“……”

陈旭嫦不喜,呶嘴、皱眉,花容瞬间阴沉,冷若冰霜道:“不知。不知。不知。除了不知,那你还能知道些什么?嗯?那你都说说?”

曹小强心里突然一通咯噔,果不其然,又一次被猜中了。

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又正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对于女子的无理,唯一只能曲解。要是像两军对阵那般挣得你死我亡,确实一决高下了,只怕已经寒了对方原本那一颗炽热的心。

曹小强沮丧着心情,不得不佯装若无其事道:“圣人有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师兄我要是知道这射箭的家伙是谁,越女剑剑气之下,化为枯木桩!”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灯笼火光映出了曹小强的脸色越渐苍白,额头上又骤起了少许虚汗。

陈旭嫦自是心疼不已,旋即收起了三分不愠之色,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之后掏出手绢轻拭曹小强的额头,悠悠道:“再忍耐一时半会就好了!先忍忍,再忍忍。……”

曹小强总算如释重负,悠悠又道:“都忍着呢!‘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闻言黯然神伤,虽说“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已亡其四,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无地自容。

陈旭嫦仰头一看天空,这一个天空还是过去的那一个天空,那一轮明月还是过去的那一轮明月。

只可惜,万事物是而人非,大师兄慕容白、二师兄虞丘长乐、三师兄贺兰大山、四师兄南宫崎已然尸骨无存,幽嫣谷墨家秉承的“天志”精神,唯有长留天地之间。

陈旭嫦陷入沉思之间,紧接着念叨道:“但得一绺醉清风,驾鹤西归去来兮;只为沧海一粟,不念他山之石。今夕何夕、往昔何往?”

曹小强眉头一舒,轻笑道:“师傅她老人家,教得真好!为何师傅她老人家不教咱们乘鹤西归去?”

陈旭嫦先是一通挤眉弄眼的嗔怒,而后微微一笑,道:“你又不姓王,只有江南王家人的先祖王子乔才乘鹤西归去。莫非,莫非,……”

曹小强白了一眼陈旭嫦,轻声又道:“莫非你生父姓王?又或者生母姓王?得了吧,姓陈也不错。那可是三皇五帝中,舜帝的后人!姓陈可比姓王,强多了!是吧?”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毕竟,生养之恩不曾报答;拣养之恩也不曾报答;最后连收养之恩也没来得及报答于万一。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确实难为情。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又轻拭曹小强双颊的虚汗,悠悠念叨道:“咱们,都是一群苦命的人啊!佛云:众生皆苦。这,会不会说的就是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

“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不就是佛门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不就是佛门中:普度众生?强强,你说呢?”

“……”

曹小强闻言从心头乐上眉头,轻声又道:“谷主小师妹,要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在佛门。那么,眼下师兄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陈师太?又或者女方丈?女主持?……”

陈旭嫦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早晚一定还会有第一百代谷主。佛家讲:九九归一、终成正果。道家又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变幻,九九又归一。

陈旭嫦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能再想了,只得轻轻擦拭曹小强的双颊,悠悠又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与此同时,曹小强也轻声念叨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在屋前的陈静,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旧木盆,见状故意一通“咳咳”,而后缓缓步了过来。

陈旭嫦出其不意,双手猛烈一紧一拔,数支弓箭从玄色行头身后一闪而出,紧接着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曹小强双颊狰狞,张嘴一通撕裂,瞬间挥汗如雨,惊悚道:“这,……这,……这幸福,……来得,……来得太突然了吧!……”

陈旭嫦诡异一笑,道:“痛,并乐呵着,多好啊!”

第584章 侯莫陈雄中快箭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极速扒下曹小强的上衣,在游离的灯火中,曹小强后背箭伤处,骤起一片大小不一的、血迹斑驳的窟窿。

此时此刻,陈静已然递上了热气腾腾的一方抹布与陈旭嫦。

陈旭嫦接过抹布入掌心一收一旋,紧接着轻微的一声“啪”,左右一按一拭,抹布已经来回擦去了后背发黑又或者发青的血迹。

曹小强自是惊愕无比,一双眼睛瞪大如牛;心乱如麻又不得不在咬牙切齿之间双掌如爪,抓紧一对膝盖;紧接着怒目圆睁盯住远方的月色,气息如疯狂耕地的老牛!

虽然后背伤痛之处有一绺温温贴心的暖,但是锥心的疼痛之间,又好比被劈了千刀、斩了万剑!

渐渐的,渐渐的,伤痛之处的那一绺温温的暖,变为一绺温温的酥麻,之后又变为一绺温温的痒。

曹小强一时如释重负,觉得陈旭嫦这一个谷主小师妹,终于知道什么是温柔,终于也会温柔了。

要是一直都似方才拔箭那般“巾帼不让须眉”,往后的日子,注定是千难万难,更是细思极恐!

“咳咳,咳咳,咳咳,……”

又当曹小强一通微微的咳嗽之间,陈旭嫦一抹金创药洒向了后背上的伤口里,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又是一阵酥酥的麻,之后又如冰锥子入身那般又凉又痛。

曹小强一对儿迷离的眼皮,就似月下孟婆江波上的一尾又一尾游鱼,一起一伏之间就似月空中远处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啊,……啊,……啊,……”

曹小强轻微的出着粗气,觉得以后还得万般小心,要是再受一次伤,被陈旭嫦这般鼓捣,只怕剩下的半条命,会被折腾得奄奄一息。

还好,一开始就背对着陈旭嫦与陈静,又没有旁人,方才的那一副狰狞,只有天知、地知了。

也罢,堂堂男儿七尺身,本就立身于天地之间。无愧于心,那么天知、地知也无伤大雅。

陈静一直侯在一旁,见陈旭嫦前后炮制的这一番手法,一定当不了江湖救急的郎中;心里自是咯噔了一通,毕竟,地上的数支斑驳的箭矢确实不同于军中的箭矢。

孟婆江南、江北军中的箭矢,箭头都为平口“一”字;而这数支箭矢,箭头锥形呈“十字”,这要是一一连根拔出来,不知得有多痛。

陈静缓缓沉思之间,又觉得眼下之地、眼下之景,确实应当与心仪的两个人留下更多独处时光。

青春易老,红颜常逝。

无论是悄悄话也好,还是耳语也罢,要是多立在此地一时半会,反而更为尴尬。

遥想幼时在“十山八寨”的一些回忆,渐渐的心生一计。

陈静轻轻的放下了木盆,佯装极其警觉之间,又抬望眼,紧接着似有所发现,疾声道:“那个谁?”

陈旭嫦与曹小强又是一惊。

陈静顺势安慰道:“嫦嫦,你小心包扎。这一个该死的小贼,还想暗中偷袭。可没那么容易,……”

言未毕,斜持越女剑,往月色中的远处,一闪白影追了出去。

曹小强见独自去了陈静,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自是感激涕零。

陈旭嫦包扎好伤口,又扒回了曹小强的上衣,紧接着一声长叹。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空气凝结又沉寂,曹小强微微转身,四目相对,紧接着十指紧扣,抹额相亲、额头相贴,悠悠又道:“嫦嫦,你真美。下一次也要,痛,并乐呵着!”

陈旭嫦双颊骤起一片晚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轻轻的一戳曹小强的双颊,微微嗔怒道:“你就知道瞎说。哎,……”

月影游离,灯火通幽。

曹小强使力拥过陈旭嫦,原本各自心有所思,眼下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到地老天荒不回头、不到海枯石烂不放手。

大枣树也似微微一笑,在月色与灯笼火光中越见光华,浓绿的枝叶,招摇去了很远、很远,……

陈静自是一闪身影,离开大枣树去了很远很远,还记得幼时在“十山八寨”中有兴许记忆,径直往“十山八寨”流水与山石之间寻了去。

一条溪水之声“”,一群蚂蚱之声“”,就连入耳的脚步声也是“”,孤影对月,影在水中,对影相伴,不在孤独。要是在这一个世上举目无亲,那一定还有溪水中的人影。

况且,在这一个世上,还有一群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的人,幽嫣谷墨家弟子也好,道家嫡传上清派也罢,又或者是老王镖局,又或者是客缘斋掌柜、佛笑楼掌柜。

心有善念,人人皆可亲。

就在陈静不经意的抬望眼间,隐约听见一群兵器撞击的打斗声,旋即不得不紧握越女剑,前后一起一伏数闪白影,往打斗声处寻去。

近了,近了,近了,这里已经是“十山八寨”外的边界了。

入眼处,数百雉尾锁子甲的燕**士,被数十个夜行衣截杀。

夜行衣领头者箭法了得,时而一发三箭、时而一发五箭,箭箭穿心,雉尾锁子甲应声而倒。

最为重要的是,夜行衣领头者的箭法出众,唯有一个字:快。

都说: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一寸短来一寸险。箭矢,居于兵器长短之间,要是遇见善使快箭者,其它兵器全然占不到半分便宜。

咻咻、咻咻、咻咻,……

夜行衣领头者箭矢如游龙,专射雉尾锁子甲中的将校;夜行衣者手中腰刀似猛虎,出刀手法奇特不似燕军,却专劈雉尾锁子甲军士。

在雉尾锁子甲将校中,领头将校身后一面旌旗,上书:侯莫陈。

此人正是北山关的猛将:侯莫陈雄。侯莫陈雄与步惊忠一道,被端木仁和视为左肩右膀。

侯莫陈雄本受端木仁和的军令换防归来,夜半在自家地界受夜行衣截杀,确实匪夷所思。

陈静沉思之间,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侯莫陈为三字复姓,也是燕人“十二甲子”中的一姓一族。

正当陈静思索着要不要出剑解围之际,远处的夜行衣领头者一弓三箭,张弓放箭直射侯莫陈雄。

说时迟那时快,三支箭矢以诡异之速、诡异其形逼近侯莫陈雄。

侯莫陈雄见势大为不妙,旋即腰刀一闪寒光而出,全力一挥一荡之间,却只斩开了一支箭矢。

侯莫陈雄猝不及防,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左胸一箭重重穿入锁子甲、右胸一箭重重穿入锁子甲。

噗嗤、噗嗤,……

侯莫陈雄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一众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大吃一惊,疾呼道:“侯莫陈将军,侯莫陈将军,侯莫陈将军,……”

与此同时,侯莫陈雄腰刀斩开的那一支箭矢,横飞一斜,极速闪入陈静立身之地三尺之遥,骤起一阵轻微的“嘭”,之后入地半尺。

陈静顺势拔起了这一支箭矢,毕竟,也很想看一看,这一个夜行衣领头者与“十山八寨”赌坊中暗藏的偷袭者是否有关。

波,……

白纱白袍一扬,箭矢起手,透过温温的月光,瞅见箭尖那熟悉的锥形“十”字,陈静自是怒火中烧。

不用说,即使这一个夜行衣领头者不是“十山八寨”赌坊里的那一个偷袭者,那也与偷袭者有关。

只要捉住这一个使快箭者,顺着锥形“十”字箭矢,还怕找不出“十山八寨”赌坊里的偷袭者?

又当陈静拔箭沉思之间,夜行衣领头者紧接着又是一弓五箭,再一次对准了侯莫陈雄。

侯莫陈雄身前的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见状,极速排成一堵数层人墙,视死如归护着侯莫陈雄。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一式点剑剑气起势,借力使力凌空一跃五步,之后在月下就似一朵白莲花凌空而下,“咚咚”落地之际,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先破箭矢,厉声大喝道:“大胆贼人,休得猖狂!”

当、噗嗤、噗嗤,……

这一式绞剑剑气只斩断了一支箭矢,余下四支箭矢又以诡异的身形,射去了雉尾锁子甲上。

与此同时,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紧接着倒下了四身雉尾锁子甲。

夜行衣领头者见越女剑现身,空弦一声“嘭”,而后上扬三尺,余下的夜行衣会意,各自一闪身影,转眼之间就不见了任何踪迹。

夜行衣消失在月下,雉尾锁子甲无心去追。毕竟,杀不过,追了也是白追,更会多添伤亡。

侯莫陈雄见势,与一众雉尾锁子甲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息。

紧接着,侯莫陈雄拖着步子,带箭上前,毕礼又道:“末将侯莫陈雄,多谢女侠仗义解围!越女剑之名,末将佩服至极!”

一众雉尾锁子甲毕礼,齐声又道:“多谢女侠仗义解围!……”

陈静淡淡道:“侯莫陈将军,此番为何如此?”

侯莫陈雄道:“夜半在自家地盘上被截杀,是有人存心搞事!”

第585章 半道而亡有奇遇

陈静闻言眉头深锁,觉得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遇,确实有一股势力在暗中使坏:前有大燕国杨秀水;后有魏国忽忸于伯安;眼下这一个领头的夜行衣者,更是深藏不露。

“侯莫陈将军,依你之见,这一些夜行衣者,会是什么人?”

侯莫陈雄忍痛一声长叹,冷冷道:“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末将确实也不得而知,只是,……”

侯莫陈雄似有所悟,旋即招来身边的雉尾锁子甲将校,如此这般耳语了几句,旋即指着零星的几具夜行衣尸首,轻笑道:“先看一看,这一些夜行衣亡者会不会留下一些线索,要是有线索,那最好了!”

陈静深信不疑,频频点头。

数十个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旋即一涌上前,紧接着翻滚、折腾、扒拉着数具夜行衣亡者。

“启禀侯莫陈将军,这一些夜行衣亡者有一股很浓的羊膻味,……”

“启禀侯莫陈将军,这一些亡者的兵器与我等兵器无二,……”

“……”

侯莫陈雄闻言无语,在孟婆江北之地,喜食羊肉的各**士也不在少数,只以羊膻味断归属国,实在太过于武断,唯一只能说明这一些夜行衣亡者不是孟婆江南之人。

“罢了,罢了,女侠,见笑了!月下难以细分,待末将令人扛他们回北山关,再细细察看一番!”

“众军听令:拣尸回北山关。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

一众雉尾锁子甲军士得令,先收拾好自家伤亡者,紧接着又收拾好夜行衣亡者,先往北山关而去。

“我等多谢越女剑仗义解围,待末将回去禀明端木大人之后,定有重谢,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在下陈静。侯莫陈将军,不必在意。先前,我等无功受禄,已经收了端木大人一份大礼,这一回,权且就当是礼尚往来了吧!”

“这,这,这怎么好啊?……”

“侯莫陈将军,伤者为重,早一刻回营,军士也早一刻安心!”

“末将得令,就依女侠!”

言毕,数个雉尾锁子甲将校上前,扶着侯莫陈雄跌跌撞撞的消失在月下,很快又恢复了一方宁静。

陈静冷不丁的又拾起了一支箭矢,箭尖锥形的“十”字异常醒目,在月下渐显一绺嗜血的凶光。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悠悠的夜风拂过面纱斗笠,有一些清冷,四下无人无鸟无兽又越渐冷清。

紧接着,陈静一闪身影又回到了“十山八寨”溪水与山石间,急寻了一个背风处,白纱白袍一拂,盘膝而坐,仗剑闭目养神。

“”的溪水声入耳,越渐让人沉睡,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唯今之计,只有待天明之后,才能回去了。

闲话少说,话分两头。

刘一谷自上一次被刘文之与释远偷袭之后,不甚落败,幸得曹小强搭救,故而一直又在曹小强土城郡桃花村的落脚之处养伤歇息。

又当曹小强一路策马奔腾,往南山郡去追陈静之后,刘一谷也一直上心曹小强一众人等的安危。

刘一谷自越女剑在南山郡、东山郡声名远播万里之后,初闻折了四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又见孟婆江北五斗米道异动,还未等曹小强在乌图木家中的飞鸽回归,便急切前往北山关这边来与曹小强汇合。

毕竟,多一个人,那便多一分力。一根筷子猝不及防易折断,一把筷子报团取暖折不完。

这一日,刘一谷马不停蹄往“十山八寨”这一边赶,又因路上遇见了几个拦路抢劫的小毛贼,九环大刀数刀之下,劈光了这一些小毛贼。

虽然刘一谷劈光了这一些小毛贼,却因此误了一些时辰,本该在日落之前到达“十山八寨”,最后却在月上柳梢头之后,才到了“十山八寨”之西的必经之路:半道而亡。

此时此刻,月光下的“半道而亡”,越渐阴冷而又诡异,索道下是深不见底的白雾,还一直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与水流猛浪拍岸声。

更为惊悚的是,索道在呼啸的风声中微微摇摆,更见其凶险。

“半道而亡”这一条索道,刘一谷在白天的时候,也走过了不下上百次,而在夜中,这还是第一次。

呼啸的风声与摇曳的索道,使得刘一谷坐下的高头大白马一阵惊悚的“咴儿、咴儿”,之后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蹄,荡开了一层又一层泛着月华的轻雾。

刘一谷策马一鞭,高头大白马反复一通“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四蹄又好似被谁拴住了一般。

“马儿,马儿,马儿啊,……”

刘一谷不得不斜身下马,左手轻拉马缰绳一旋,右手倒提九环大刀,“”的九环,似风铃而起,与呼啸的风声、拍打的浪声交织,高头大白马一时又安详至极。

踢踏、踢踏、踢踏,……

咚咚、咚咚、咚咚,……

马蹄声与脚步声一同踏上了索道,与九环上的撞击声,力压原本呼啸的风声与拍打的水浪声。

刘一谷一时如释重负。

突然,一阵阴冷的疾风从索道谷底一冲而上,此时此刻,刘一谷与高头大白马正在索道正中。

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惊悚,前腿抬高六尺有余,双腿“轰轰”落蹄而下,一时惊吓着刘一谷。

毕竟,要是在平地里,无论高头大白马怎么“咴儿、咴儿”落蹄,全然没有半分关系。

但是,眼下这是在索道上!索道上的木板,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般重重的反复踩踏!

“吁,吁吁,吁吁吁,……”

刘一谷确实有一些急了!刘一谷一急,高头大白马更急!

咚咚、咚咚、咚咚,……

咴儿、咴儿、咴儿,……

索道谷底的疾风一冲再过,刘一谷双颊骤起一阵冰凉;高头大白马止步不前不说,还在这半道上惊魂未定,又让刘一谷满头虚汗。

哐当、哐当,稀里哗啦,……

索道上的木板先破一小块,之后再破一大块,紧接着是一大片。

高头大白马自是惊魂未定,凌空一跃要跑,又绊着一边的索道,失去平衡一倒,跌去了索道下。

在刘一谷的左手还缠绕着马缰绳,一时躲闪不急,被高头大白马拉着甩出了索道,一同跌入谷中。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究竟是马亡我刘一谷?还是天亡我刘一谷?啊,啊,啊,……”

刘一谷一通大呼,自是极其不甘心,又当极速落下深谷之际,九环大刀反手一扬,斩断马缰绳,双脚一沉,凌空往索道一边奔去。

只可惜,一步踩空,紧接着步步踩空,手舞足蹈之间又无借力使力之处,最后只如落井下石。

不知下落了多久,刘一谷在白雾里撞上一根光滑的丫枝,紧接着全力一弹,弹去了山崖的东边。

扑通!

刘一谷顺势重重落地,一时失去了知觉。高头大白马在白雾中不停的下落,不知撕鸣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止住了“咴儿、咴儿”。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刘一谷缓缓的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朦胧的白雾,上不见索道与月亮,下不见深谷之底,除了面前一方突兀的台石之外,身后全部都是白雾。

“啊,啊,啊,……”

刘一谷吃力的起身,虽然全身隐约的撕裂之痛,方才又是屁股侧身着地,没在台石上摔死已是万幸中的万幸,旋即放声一通大喝,声音回荡在白雾中,响去了很远。

眼下,九环大刀还在;自不用多说,高头大白马已经不在了。

此时此刻,刘一谷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即使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只得往前方突兀的台石步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突兀的台石走到尽头,一时又豁然开朗,虽然不见月亮,但是白雾一般的月光映出了一条大道。

看样子,这里是不知何年何月开凿出来的一条暗道。

在暗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石门与暗道浑然一体,不知有多高、不知有多厚,更不知通往何方,唯独石门正中上书三字:磕头开门。

刘一谷极其警觉的回头探望,九环大刀一收一旋之间,隐约的看见,在石门左右还有一些年月已久的骷髅,尽是各种兵器相争之后惨死的骷髅:少胳膊的、少大腿的、少骷髅头的、少肋骨的,……

刘一谷瞬间明白了,之前不但来过一批人,还来过数批人,只是这些死人都没能通过这一扇石门。

虽然石门四周尘灰干爽至极,并且在这一扇石门下,已经磕出了一排九个大小不一的坑洞。

看来,这一些死人,虽然都磕了头,石门却依然没有打开。

刘一谷一时纳闷了,石门正中明明写着方圆五尺的大字,那么磕了头,就该开门啊!

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吗?

要是开不了这一扇石门,最后只比那一些死人要强,多年以后,会留下一具完整的白骨!

第586章 降龙伏虎镇鬼军

磕头开门,磕头开门,磕头开门,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如此,这一扇石门必有天大的玄机!

刘一谷长舒了一口气息,看来平时多读书、多动脑子,要是在紧要关头开悟,还真能解一时之危。

只是,眼下又该如何去悟“磕头开门”这四个字中的玄机呢?

磕头开门,言下之意,还是只有磕头之后,方能打开石门。

然而,石门下的一堆白骨,磕头之后,并未开门,此磕头非彼磕头,那么彼磕头又该是何意呢?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旋,在石门下从左步到右、从右步到左,就这样来回之间踱步思索着。

突然,又不小心踩着了几块白骨,确实很碍脚,紧接着顺势而重重一踢,飞出去了十步之外。

刘一谷见势,冷冷笑道:“尔等莽夫,《孙子兵法》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得多动脑子,三思而后行啊!”

咚咚!

方才被踢飞出去的几块白骨,在石门下一弹,来回撞击之间,又击中了一个骷髅头,这一个骷髅头瞬间折腰落地,化为一堆渣滓。

刘一谷又一阵冷笑,道:“都有一些年月了吧?又是一个莽夫!这里才是真正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尔等都成枯骨了,我要成为一将!”

就当刘一谷极其警觉之际,先看了一眼化为渣滓的骷髅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磕头开门”四个字中的那一个“头”字,突然眼前一亮。

莫非,“磕头开门”说的磕头,是磕石门上的那一个“头”字?

既然这里是暗道,这一扇石门必定会暗藏机关。

刘一谷旋即后退了数十步,倒提九环大刀,迎着石门一通狂奔如履平地而上,“咚、咚、咚”。

果不其然,未待刘一谷双脚近身那一个“门”字,就已经从石门两侧的暗道墙壁上,各射出了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弓箭、长枪!

刘一谷不得不止住脚步,九环大刀一旋,凌空一闪身影,后空翻落地,紧接着顺势匍匐在地,躲过了弓箭、长枪交叉着的射杀。

刘一谷窃喜,还好功夫不错,悟性也不错,要是大意,只会被这一些弓箭、长枪射成一只刺猬。

咻咻、咻咻、咻咻,……

当当、哐当、咣当,……

弓箭和长枪终于停止了,已经斜插满了一地,看这一些弓箭和长枪的制式,与眼下孟婆江南、江北军中所配器械略微不同。

箭尖呈三角,长枪枪头分叉还有些许倒钩,果然凶险无比。

刘一谷缓缓立起身来,极其警觉之间,又极速后退了数十步,再一次狂奔石门如履平地而上。

还未到那一个“门”字,从左右飞出了一排又一排交叉的柳叶镖。

与此同时,九环大刀不得不一收一旋之间反杀柳叶镖,刘一谷却再一次重重的跌在了暗道上。

一声肉嘟嘟的“嘭”,与方才从索道落下台石一般,屁股先着地,居然还是相同的一边屁股。

真的好疼,睁不开眼的疼!

刘一谷骤起一阵锥心而拔凉的疼,虽然没被柳叶镖伤着,要是再这样多摔上几次,没被机关暗算,也被自己鲁莽而摔得粉身碎骨。

“埋汰旮旯,这谁造的机关!”

刘一谷虽然有怒,更有火,但是眼下又在暗道中,又不能使九环大刀胡劈乱砍以解心头之恨。

要是九环大刀一通胡劈乱砍,兴许能解心头一时之恨,但是暗道要是瞬间塌陷下来,最后就是被活埋,还是自己把自己活埋了!

情势如此,眼下不能激动,也不能冲动,更不能乱动!

诸葛孔明有言: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说的全然不假,要是心浮气躁不能安静,身体都没有了,又如何去养德?养德的前提是修身,修身的前提是安静。

安静就得心静、心净!

刘一谷长舒了一回气息,既然前番之法都不可行,就得想它法,有道是:人挪活、树挪死。

刘一谷趁柳叶镖停歇,又极其警觉的立起身来,捉起一根长枪,往石门上的那一个“头”字掷去。

当、哐当,……

长枪与“头”字相撞,骤起电光火石,石门纹丝不动;长枪反弹入地,斜插一尺,也是纹丝不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刘一谷才长舒了一口气息,还得再寻它法。

寻思之间,最后只有孤掷一注了。旋即再一次捉起一根长枪,先活动活动筋骨,再扭一扭脖子,之后九环大刀倒提,长枪入地一杵,借力使力压弯一沉,顺势往石门上那四个字一弹,如箭出弦而上。

紧接着,刘一谷再顺势走步,九环大刀一收一旋之间,右脚重重一踏“头”字。“头”字居然像烂泥沉下去了一寸,刘一谷暗自惊喜。

这一次,真的没有箭矢与长枪射出,也没有柳叶镖射出。

紧接着,刘一谷一式“鹞子翻身”落地,九环大刀一收一旋之间御敌,又极其警觉的盯紧石门。

轰轰、轰轰、轰轰,……

一阵急促的声音从里而外、从上而下、从远而近过来,渐渐的,渐渐的,这一扇石门在缓缓的上升,直到上升到九尺之处停下。

这一扇笨重的石门,大约有九尺厚、一丈宽,大约只停下歇了五个眨眼的功夫之后,石门又以相同的声音、相同的速度下降。

刘一谷自是大吃一惊,即是龙潭虎穴,只能向前、不能退后。

旋即,九环大刀使劲摇摆,震出了“当、当当、当当当”的异响,以诱惑有可能藏身的敌人;与此同时,一式滚翻闪入石门内。

正当刘一谷极速起身之后,石门已然一声“咚”,重重落地,荡起一绺土灰,四散去了数十步之外。

与此同时,石门内骤起一绺又一绺火光,左边一排九盏、右边一排九盏,又映出了石门正中的两行大字:半道一谷、佛笑一主。

刘一谷不明其意,极其警觉的抬头之间,初眼看来,左、右两边的盏台火光下,居然是一座又一座栩栩如生的二位尊者与十六罗汉。

左边伏虎尊者为首,其后八位是坐鹿罗汉、欢喜罗汉、举钵罗汉、托塔罗汉、静坐罗汉、过江罗汉、骑象罗汉、笑狮罗汉。

右边降龙尊者为首,其后八位为开心罗汉、探手罗汉、沉思罗汉、挖耳罗汉、布袋罗汉、芭蕉罗汉、长眉罗汉、看门罗汉。

刘一谷似有所悟:半道一谷,兴许说的就是“半道而亡”下的这一条深谷;佛笑一主,也好理解,石门内也没发现其它佛像,佛祖笑一笑尊者与罗汉,也是天经地义。

刘一谷自然也知道:佛教自秦汉之际传入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以来,佛经讲:释迦牟尼是唯一的佛祖,佛祖之下就是尊者与罗汉。

刘一谷再上前三步,突然发现在每一盏灯火的黑影里,都有一个头发斑驳的长者,居然都被生锈的铁链锁住了脖子、腰、手、脚。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灯下黑!

刘一谷自是大吃一惊,九环大刀一收一旋之间、左右张望之际,紧接着厉声大喝道:“这里还有谁?还有谁?出来,都给我出来,……”

刘一谷叫唤了很久,没有一个人应,也没有飞鸟走兽,除了脚下荡起的尘灰之外,别无异物。

刘一谷旋即放松了戒备,取下降龙尊者身边的灯火,往下一探,头发斑驳的长者看得更为清楚。

看样子,这一个长者已经滴水未沾、颗米未进很久了:干枯而开裂着飞屑的嘴唇、干瘪而苍白如纸的脸色、杂乱如鸟窝的头发、指甲如鹰爪、指节如竹节,……

“老伯,老伯,老伯,……”

刘一谷一通大声疾呼,长者呆滞的眼神才缓缓生出了兴许活力,游离的气息一舒一缓,张嘴低沉又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当当、咔嚓、哐当,……

刘一谷九环大刀极速一收一旋之间,骤起一绺又一绺电光火石,斩断了长者脖子上与双手的铁链子,急切道:“老伯,老伯,老伯,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长者顺势一倒入地,看来又饥又渴,几乎要奄奄一息了。

刘一谷见长者如此,随身带着的干粮与清水已经和高头大白马跌入了深谷中,再不救长者,兴许长者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情急之下,刘一谷挽起左臂袖子,九环大刀在左腕上一滑,旋即把伤口送入长者嘴边。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长者极其吃力的撑直了右手掌,竖起二指,在地面土灰上吃力的写着五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鬼军皆在此。

刘一谷大吃一惊,这一些年来,江湖中传闻的“鬼军”,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骤起一股五味杂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江湖都道:“鬼军”在手,天下我有。

细细想来,莫非这是天意?

刘一谷祖上刘交虽不是汉高祖之后,却是汉高祖异母弟。

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孟婆江南、江北之人思汉已久,即是天意如此,又岂能再逆天而行?

第587章 天王老子刘一谷

不过,既然“鬼军”皆在此地,又是谁囚禁“鬼军”于此呢?

刘一谷很想知道其因,旋即急切追问道:“老伯,是谁上的铁链?老伯,这是谁上的铁链啊?”

长者饮血之后,确实也恢复了三分体力,矍铄了七分精神,紧接着又缓缓直起了腰板,之后上下运气调息一番,脸色越渐红润。

长者左手极速一抹地面“鬼军皆在此”五个字,右手二指又在地面土灰上一通奋力疾书,之后抹平,又一次奋力疾书,如此反复。

刘一谷看得明白:“鬼军”并非是恶鬼,而是被孙秀囚禁于此地的十八位高人。孙秀为人,“鬼军”宁死不服,故而才有铁链上身之祸。

“无毒不丈夫之毒”和“五胡散”与孙秀而言,还大有用处,故而孙秀又舍不得杀光全部“鬼军”。

大凡不屈服孙秀者,暗中下任何一毒,若无相生相克的解药,惨死无疑。又有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以及无声之雷。一暗一明,故而五斗米道能横行孟婆江南、江北。

毕竟,“无毒不丈夫之毒”与“五胡散”配制与用法变化莫测,孙秀未悟透其精髓,更不能杀光“鬼军”。

于孙秀而言,眼下“鬼军”的唯一可利用之处,仅仅只在于是“无毒不丈夫之毒”与“五胡散”的活方子。

孙秀权衡再三之后,才寻着了这一个隐蔽的上好去处,最后就只留下了“鬼军”中的十八位高人。

在五斗米道中,也只有五斗米顶上三道知其“鬼军”所在,“十山八寨”为法外之地,那只是一个幌子;在后石门的另一边,有一条暗道直通“十山八寨”赌坊一侧的雨水沟。

“十山八寨”的另一层意思,是这十八位“鬼军”就似山寨,只要十八人骤出江湖,能助人一臂之力:近可称霸江湖,远可一统天下。

如今,五斗米道已经算是一统孟婆江南、江北,对于“鬼军”在手能称霸江湖、一统江湖视如鸡肋。

不过,在“鬼军”中,除了眼下这一位长者耳朵不聋之外,余等十七人,都是天生的聋子与哑巴。

长者稍作停歇之后,又从贴身的衣襟里,缓缓掏出一面皱皱巴巴的三角令旗与刘一谷,“鬼军”只有眼睛好使,故而只能见令旗而动。

刘一谷毕恭毕敬的接过了三角令旗,一时感慨良深,旋即捉紧灯火,一刀斩断了长者双脚的铁链。

紧接着,刘一谷极速起身,九环大刀“当当、哐当”不止,与此同时骤起或多或少、或缓或急的电光火石,很快又救下了余等十七人。

余等十七人比长者稍微年幼一些,不过,要是与刘一谷比起来,刘一谷都可以称之为“老伯”。

余等十七人打坐运气了一会儿,又见三角令旗在刘一谷手中,自知“鬼军”得救,有了新的头领,也是新的主人,旋即与长者并成三排六列,与刘一谷跪拜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刘一谷一时受宠若惊,长者又在地上一抹,紧接着奋力疾书。

刘一谷又知:“鬼军”足可以一敌百、以一敌千;“鬼军”过后,只剩恶鬼孤魂,留不下一个大活人。

刘一谷一时不太相信,要是“鬼军”中人人皆可以一敌千,那一个个都是万军中取上将之首的悍将。

但是,江湖传闻向来都是无风不起浪,眼下“鬼军”在手,权且就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一谷看“鬼军”神情,不用说也需吃喝补充体力,既然后石门有一条暗道通往“十山八寨”赌坊,先前又不是第一次去过“十山八寨”赌坊,要吃要喝自是一应俱全。

刘一谷令旗一挥,“鬼军”缓缓起身,两两相扶,蹒跚其后。

后石门与方才那一扇石门如出一辙,只不过,在后石门的这一面没有“磕头开门”四个字,在正中只有一个相同尺寸的一个“佛”字。

刘一谷心知肚明,旋即放下了灯火,九环大刀一旋,极速落地一荡,之后借力使力一跃,凌空而上之间,身子极速一旋,使出刘家人独有的掌法,重重一击“佛”字,这一个“佛”字也顺势陷下去一寸。

刘一谷“咚咚”落地,“轰轰”再响之际,“鬼军”已然立身在后。

刘一谷再一次捉回灯火,趁石门缓缓上升六尺之后,已经迎着“鬼军”闪入到了石门的另一边。

待“鬼军”全部立于石门另一边之后,石门紧接着又“轰轰”下降,又是一声相同的“嘭”。

刘一谷极速抬头,又见到了相同的四个大字:磕头开门。

刘一谷微微一笑,不过,在石门的这一边没有一具骷髅,干净而清爽的暗道,看来是五斗米顶上三道偶尔光顾“鬼军”所为!

暗道虽然崎岖,但是左右并排可以容下五个人、上下有两人高。暗道如此,也算是大手笔。

刘一谷估摸着五斗米顶上三道常出入这一条暗道,想来也不会再有机关,径直放松了戒备。

一众人不知走了多久,在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三尺黑漆木门。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顶,缓缓推开了黑漆木门,入鼻的是一股腐烂臭味的淤泥气息,“十山八寨”赌坊一侧的雨水沟,确实已经到了。

雨水沟外,天色朦胧,也好些天没有下雨,在雨水沟中也没有多余的污水,要是从半人高的黑漆木门处爬出去,确实也不算落魄。

刘一谷率先一闪身影跃出雨水沟,紧接着又一个一个的拉出了“鬼军”。一个个“鬼军”重见天日,自是激动不已,旋即泪流满面。

黑漆木门旋即一收,又与雨水沟中乌黑的泥砖、青石融为一体。

要不是刘一谷有这一次奇遇,谁会想到,在这极其不起眼的一处地方,尽然有暗道的入口!

刘一谷大踏步先奔进了“十山八寨”赌坊,居然没有一个人警觉。

毕竟,在头遍鸡鸣之际,拓拔绍已经领着“黄金八部”勇士先行离开了赌坊,又多留下了一堆银子。

拓拔绍思来想去了整整一夜,也很想知道昨夜的偷袭者,是不是“黄金八部”中下四部所为,还得去寻忽忸于伯安问个明白。

这一些年来,忽忸于伯安一行四人,可是“黄金八部”下四部中的佼佼者,“风雨不安”人见人怕。

赌客与看客,确实忍了一个晚上没有说一句话,又见多了一堆银子,此时此刻正高声吵闹着分赃。

“‘拓拔大王’留下的银子,咱们又该怎么分?可不能不明不白!”

“对,八国有份,八国均分,谁也不吃亏。见者有份,这也合乎江湖规矩。人在江湖,就这么办!”

“马拉个巴子,当以各国疆域大小细分,这样才算公平!前后的旌旗,各国的天王都看着呢!”

“埋汰旮旯,这算什么?这算是以强欺弱、以多欺少吗?要说弱肉强食,可这里的八国,那一个不是狼?要说肉嘛,自然是未立国的部落,又或者被灭国的丧家之犬!”

“得,得,得。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奶娘的胸!要说弱肉强食,咱们就各国选一个出来打一架,谁强,谁说了算!谁弱,谁闭嘴!”

“拉基阿路,魏国必胜!……”

“燕人之威,气壮山河!……”

“秦国锐士,无与争锋!……”

“凉国铁骑,马踏南山!……”

“……”

刘一谷见势,自是恼怒,旋即九环大刀摇摆一正,又当九环“当当”异响之际,一闪身影而过。

紧接着,九环大刀刀光一收一旋之间,如秋风扫落叶便斩断了赌坊门口八国的旌旗,之后厉声大喝道:“呔,‘八大王天’如今又能算什么东西?恕我刘一谷直言,如今‘八大天王’无非就是八大王八!”

赌客与看客,大多也认得刘一谷,骤起一个声音道:“埋汰旮旯,刘一谷,你又何德何能?居然想凭一己之力招惹‘八大天王’,找死!”

“兄弟们,先劈了他,拿他人头去寻五斗米道换钱,见者有份!”

“不杀白不杀,杀了也白杀!昨夜的气,就撒在刘一谷身上,杀!”

“拉基阿路,先杀了他!”

“马拉个巴子的,杀!”

赌客与看客,各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一时也顾不得细分银子,再一次齐心攻杀上前。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扬,见势不惧半分,冷冷又道:“从今天起,我刘一谷,就是‘八大天王’之王,从今以后,就是你们的天王老子!”

“鬼军”见状,护主心切,左右一闪身影一涌而上,手中尽是生锈的菜刀、柴刀、镰刀、剪刀,……

昙花数现如雨,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赌客与看客到死也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各自兵器“哐当”落地,一个接着一个倒地而亡了。

刘一谷大吃一惊,“鬼军”身法如闪电,虽然兵器极其简单,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也是大道至简。

第588章 是鸽鸡还是鸡鸽

刘一谷见势,对于江湖传说“‘鬼军’在手、天下我有’深信不疑。

赌客与看客瞪眼、蹬腿、倒地抽搐之后,夹杂着空气的低吟,最后耷拉着或轻或重的身体,皆在一个眨眼之间失去了精气神,而后魂散四方,“鬼军”确实狠人无疑。

未待刘一谷九环大刀出手,“鬼军”已各自斜持手中兵器,对刘一谷拱手而回,之后互相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又极速扒下了赌客与看客身上看得上的不少衣裳。

毕竟,原本“鬼军”破旧而斑驳的衣裳,不见天日又年深月久,早就有一股发霉发酸的异味,眼下也该有一番全新的面孔示之于人。

“鬼军”又极速换上了各自扒下的中意衣裳,虽然搭配更为奇形怪状,但是也无愧于一个“鬼”字。

“鬼”,并非都是恶意,有时候寓意不拘泥于常理,比如:鬼才。鬼谷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佼佼者。

而后,“鬼军”分为三队:一队去赌坊外寻了一处空地,之后挖坑埋尸;一队去寻吃的;一队则去集中清理“鬼军”刚使过的兵器。

“鬼军”一番娴熟的分工协作,又无愧于一个“军”字,让刘一谷嗟叹不已,“鬼军”之名名副其实!

“鬼军”各忙各的,刘一谷一时反倒宛若置身事外。身边跟着这样的十八位高手,睡着都会笑醒。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旋,之后步到赌坊案台前,斜身一跃,坐上了案台,抬望眼之间,一个“鬼军”逞上了一盏热茶,更是受宠若惊。

咕噜、咕噜、咕噜,……

这一次,是这么多年来喝得最舒心的一次,虽然盏中还有一些浮叶;也是这么多年来喝得最满意的一次,虽然茶水还有一些烫喉!

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似此等光景,可遇而不可强求。

过了好一会儿,“鬼军”方才使过的兵器,全部磨光了锈迹,一把把铮亮如新,杀气腾腾,各自又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后背衣裳内。

看来,“鬼军”各自手中善使的诸如菜刀、柴刀、镰刀、剪刀之流的兵器,必定也非寻常之物。

也罢,喝水能噎死人,喝水更能呛死人,冻成冰还能刺死人。

似这般无象无形的柔弱之物,都能凶残至极,又何况诸如菜刀、柴刀、镰刀、剪刀之流。

又过了好一会儿,坑中尽埋方才这一些赌客与看客,坟头如小山,各国破损的旌旗又似招魂幡。

之后,“鬼军”在坟头前立了一块寒酸的木板,就当是墓碑。紧接着,又一个“鬼军”逞上来了文墨。

刘一谷一时又来了兴致,径直放下茶盏,之后倒提九环大刀立于坟前,沉思之间,在木板上奋笔疾书六个大字:八大天王之墓。

刘一谷掷笔,紧接着又环视了一众“鬼军”,仰头轻笑道:“要是‘八大天王’命丧于此,又将恢复汉家天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鬼军”见刘一谷豪情,眼中一闪温润之光,径直唯有轻笑。

一时半会之后,赌坊案台上已经放满了猪肉肘子、羊排骨头,还有一些馒头,以及汤食等等。

刘一谷与“鬼军”径直大快朵颐起来,毕竟,折腾一夜也都饿了。

刘一谷一时估摸着,待吃饱喝足之后,一行人再去乌图木住处去见曹小强,又知曹小强食量大,便多留出了几条猪肉肘子在一旁。

陈静在溪水边被冰凉的寒气惊醒,又骤起一声声鸡鸣,再无半分倦意,一时天光还未大明,先起身活动了一回筋骨,渐起一股暖意。

一手仗剑,一手持锥形“十”字箭,凌空一闪身影立于身边的一块巨石上,抬眼张望之际,突然又见远处一闪蓝、白相间的道袍。

自不用说,能在孟婆江北之地还敢着蓝、白相间的道袍,唯一只有道家嫡传上清派寇谦之了。

寇谦之久居孟婆江北,又曾经是魏国国师,其神通一定比北山关侯莫陈雄大,要是亲身去问一问锥形“十”字箭的来头,更为可行。

“寇道长,请留步!……”

“寇道长,寇道长,……”

“……”

陈静一通大声疾呼,寇谦之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闪蓝、白相间的道袍身影,离去得越来越快。

陈静万不得已,又加快了步子追了出去,越追越远,可是越追寇谦之,寇谦之好似离去得越快。

直到天色大亮,陈静在一处茅草屋外,才终于追上了寇谦之。

毕竟,这一处茅草屋,兴许又是寇谦之的落脚之处。

“寇道长,寇道长,……”

陈静再一次高声疾呼,恭立于茅草屋之外十步,又极其警觉。

“何方道友?何方道友?稍待贫道一时半会,稍待,稍待,……”

陈静初听寇谦之在茅草屋内憋粗气着说话,一时又放松了警惕。

如今,真有寇谦之在此,也不用担心有五斗米道暗中偷袭了。

陈静这才细细观看,在茅草屋的陈旧门框上,有一副极其好笑的门对:上善之人,放着好的吃烂的;慈悲之心,吃了烂的烂好的。

陈静缓缓思索之间,世间万事万物,有时候还真是这般模样。

又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寇谦之从茅草屋里缓缓的步了出来,双手还抱着一只如婴大鸟。

这一只大鸟,有一些奇怪,长得既像公鸡,又像鸽子;体型没有公鸡大,却又比鸽子大很多。

大鸟的毛发一色如棕色的公鸡毛,爪子又像鸡爪;头部与脖子,还有身形,却又像极了鸽子。

“寇道长,你这,你这是,……”

陈静见状,自是哭笑不得,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大鸟。

寇谦之见是陈静,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道:“贫道还以为道友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纯依香儿女侠啊!幸会,幸会!”

“贫道招呼不周,招呼不周,道友切莫动气,倘若动了火气,又犯贪嗔痴之戒,可非道法自然啊!”

紧接着,寇谦之见陈静盯住手中大鸟极其吃惊的样子,旋即仰头一通轻笑道:“道友,贫道也不知该叫它鸽鸡,还是该叫它鸡鸽。”

“大凡生逢乱世又生不逢时,做人比做鬼都还难啊!这做鬼要么转世投胎,要么在地府受刑。可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似这一只扁毛家畜,也是千难万难!”

“如今世道沦丧,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就像它,贫道也不知是鸡变了心,还是鸽子被人动了手脚,贫道一筹莫展、一筹莫展啊!”

“这一只扁毛家畜似鸡不是鸡、似鸽又当不了鸽!鸡见了是异类、鸽见了也是异类。想当回鸡,鸡避而远之;想当回鸽子上天,已无展翅高飞之力;它太难了,哎!”

正当陈静要开口之际,大鸟在寇谦之怀中,仰头一声疾啼道:鼓鼓的、咕叽咕叽;鼓鼓的、咕叽咕叽;鼓鼓、鼓鼓的,……

“呵,呵呵,呵呵呵,……”

陈静实在没有忍住,确实也笑出了声,还好,有面纱斗笠还能掩饰三分冒失与七分唐突。

不过,陈静这一笑,大鸟啼叫更欢又更大声,径直啼叫道:咕叽咕叽鼓鼓的,咕叽咕叽鼓鼓的,……

陈静缓缓止住了笑声,又听出了寇谦之的弦外之音,只得理了理白纱白袍,权且只为打破尴尬。

既然寇谦之喜好这一只大鸟,自是以物喻物、以人喻人。

一路行来,陈静也感同身受,寇谦之本就身为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的师傅,又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一边不讨喜五斗米道、一边又不受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所喜。

寇谦之身份如此,五斗米道与嫡传上清派不对付,自然两边不讨好,更似里外不是人,与这一只大鸟自有“同是天涯沦落鸟”的感觉。

陈静越女剑一正,毕礼道:“寇道长无需悲鸣。生而为人,皆立在天地之间,但求不愧于天、不困于情,问心无愧则可矣。倘若误入歧途,只会肝肠寸断,好不可惜!”

寇谦之一声长叹、一阵闷雷,一边极其温柔的轻抚大鸟羽毛,一边缓缓道:“不吃饭怕饿,吃饱了饭怕撑;不穿衣服怕冷,穿衣服又怕热;不睡怕困,睡着了又怕醒不过来;出门怕阳,不出门又怕********友,依你之见,贫道是不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

寇谦之一番话,陈静确实不好与之解惑答疑,寇谦之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自是慧根不浅,待山回路转之际,必当自明福祸。

陈静眼下唯一可做的,便是岔开话茬子,沉思之间,急切道:“寇道长,你不是寻拓拔绍吗?昨夜,拓拔绍还在‘十山八寨’赌坊中!”

寇谦之摇头道:“道友,有所不知。贫道正是从‘十山八寨’赌坊而来。‘拓拔大王’先贫道一步,已离开了‘十山八寨’赌坊!贫道如今已不是国师,消息一步慢,步步慢,……”

第589章 枣树底下好乘凉

“道友,贫道是不是已经被魏人抛弃了?是不是已经被世人抛弃了?道家嫡传上清派不能亡,不能亡的啊!似此,如之奈何?奈何?”

“老子有言: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似此道法自然,贫道又能奈何?道友,可有道法化解?”

寇谦之声声悲鸣如凄如切,声若寒蝉入耳,让人瑟瑟发抖。

陈静忍不住再一次咯噔一回,极速沉思之间,想来又不得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寇道长,你当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眼下,你又怎么能如此武断?”

“寇道长,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各国都奈何不得你、五斗米道也奈何不得你,如此有用之身,你又何必这般悲鸣?”

“况且,道祖老子有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无需悲鸣啊!”

“……”

寇谦之先是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到陈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而后瞠目结舌道:“道友、道友、道友!果然是道友!女侠果然是道友啊!上善若水,贫道拜服啊!”

陈静也不与寇谦之多言,空而论道万年、不如身体力行一朝,还得寻问锥形“十”字箭的来头。

旋即,锥形“十”字箭一旋,捧与寇谦之道:“寇道长,你可识得此种箭?此种箭,不但伤过曹小强,还亡了北山关无数将校与军士!”

寇谦之见箭先是一惊,而后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又忍了好久,长叹之后,说道:“道友,此种箭与贫道无关,贫道也不认识。”

“此种箭矢中的‘十’字,可是祸起萧墙、不攻自破之祸。贫道还是担心诸位道友的安危。小心为上,切莫多生枝节,切记,切记!”

“……”

陈静一时沉默无言,看来寇谦之确实知道这锥形“十”字箭的一些来头,只是不愿与人明说罢了。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看来,寇谦之也尽得其道。

毕竟,寇谦之从一开始就反复叮嘱陈静一行人小心为上,自然知道陈静一行人的不知之处,一定更会有不方便与人说道之处。

要是强人所难之事,即使煞费苦心用强,最终也会无济于事。

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之好。如此一来,又不得不依了寇谦之,以全寇谦之之名。

陈静见势如此,也不想再纠缠来龙去脉,还得早一刻回“十山八寨”去,旋即又道:“在下,多谢寇道长提醒,我等必定更加小心!”

寇谦之怀中的大鸟,又一通啼鸣:咕叽咕叽叽,咕叽咕叽叽,……

寇谦之轻笑道:“道友,这一只扁毛家畜又饿了。贫道又得忙活去了,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陈静一时也归心似箭,旋即抱拳道:“寇道长,后会有期!”

“道友,后会有期!”

寇谦之言毕,一个人去茅草屋内忙活了。陈静转身也不得不往“十山八寨”一起一伏身影疾回。

待陈静仗剑而回“十山八寨”之际,已然日上三竿。其时,刘一谷早已领着“鬼军”寻着了曹小强。

此时此刻,曹小强三人已然围坐在大枣树下,曹小强还在左一口猪肉肘子、右一口猪肉肘子。

陈旭嫦如痴如醉的盯住曹小强大快朵颐,好似已经看饱了。

就在不经意之间,陈静突然发现原本陈旭嫦玄色斗篷里的那一头秀发,已然盘起一丘云鬓,自是明了:陈旭嫦已是曹小强的人了。

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还得尽心竭力护着这一对人,但愿不似前尘。

刘一谷见陈静归来,极速立起身来,抱拳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你总算是回来了。就在方才,在下还与曹大侠、幽嫣谷墨家谷主说道那一日金谷园中所见呢!”

“他们两个,方才光顾着吃,居然不相信在下说的话!眼下回来的正是时候,就与在下做一回证人,在下岂是信口雌黄之辈!”

“……”

曹小强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曹小强先道:“我们也信纯依香儿女侠,足可为我等之师!”

陈旭嫦接着笑道:“静静,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嘤嘤嘤。”

陈静摆手轻笑,也不与任何一个人争辩一字半句,毕竟说这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只会空费光阴。

之后,陈静把锥形“十”字箭递与陈旭嫦,又把昨夜侯莫陈雄的遭遇说了一遍,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刘一谷拿过锥形“十”字箭,之后来再细看了一番,冷冷道:“此箭极其凶险,看来,山雨欲来啊!此箭又非五斗米道所使,如今敌暗我明,咱们确实应当小心为上!”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时半会也没寻着乌图木的影子,更没有听见乌图木的声音,急切道:“乌图木,这是还没有回来吗?”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

曹小强一边满意的啃食着猪肉肘子,一边又打趣道:“五师兄在自家地盘上,怎么去得这么久?依我看啊,很有可能被‘十山八寨’里的小姑娘给拐跑了,哈哈,哈哈!”

“五师弟怕是已经乐不思蜀,乐不思蜀很久了!人之常情,咱们多等等,要么多等他几天就是了!”

“……”

陈旭嫦狠狠白了一眼曹小强,曹小强只得低头啃食猪肉肘子。

刘一谷细看了一回锥形“十”字箭,依然没有发现一丝破绽。

陈静见势如此,挨墩坐下先饮一口温水,急切又道:“既然乌图木未归,又得刘大侠前来,咱们得先合计合计,五斗米道的藏身处!”

刘一谷眉头一皱,急切打断话茬子道:“纯依香儿女侠,实在见外了。什么刘大侠,就唤刘一谷!”

陈静点头应承,急切又道:“长话短说,如今,五斗米道于魏国境内集结已成定局。至于五斗米道有何其它目的,咱们还不得而知!”

“只要五斗米道一动,这么好的机会,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在孟婆江北八国的五斗米道,就各州郡五斗米顶上三道算来也有数千人之众,倘若就以我等几人之力,确实该当小心为上;要是八国借机争雄,乡民又将大苦矣!”

“佛云:众生皆苦。我等又分身乏术,更似泥菩萨过江,太难了!”

“……”

陈旭嫦极速打断话茬子,极速又道:“在咱们身边,可用之人确实太少了。真该多教一些会越女剑功夫的人来。以后,一定得多教!”

曹小强咯噔一回,生怕陈旭嫦犯错,低声又道:“谷主小师妹,可不要忘了幽嫣谷墨家规矩,每一代都不能多收幽嫣谷墨家弟子啊!”

陈旭嫦白了一眼曹小强,狡黠一笑道:“就当路过指点一些越女剑的基础招式,余下各听天命。只要我不收徒,就没有师徒之实,自然也不违幽嫣谷墨家规矩,万全!”

曹小强一时无言以对。

刘一谷缓缓又道:“诸位在南山郡、东山郡所为,确实大快人心。可有一二能助一臂之力的人?”

陈旭嫦沉思之间,又道:“刘一谷,南山郡没有一个人走得开。庞飞龙虽然难得,要是庞飞龙不在,又怕歹人去害五柳先生。至于东山郡,就看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与道家嫡传上清派陆修静了!”

“只是,少主伤未愈,陆道长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只可惜了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崎崎四师兄,我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确实有愧啊!”

“……”

曹小强左一口猪肉肘子、右一口猪肉肘子,借机插话道:“谷主小师妹,你不是还有六师兄我吗?”

陈旭嫦白了一眼曹小强,双颊骤起一绺淡淡的晚霞,厉声道:“你闭嘴,在幽嫣谷墨家谷主说话的时候,可不许坏了规矩。本谷主不让你说话,你就不许开口!”

曹小强从喉咙里只道“汩”,之后低头只顾啃食猪肉肘子:左边狠狠一口、右边狠狠一口;左边狠狠一口、右边狠狠一口;……

刘一谷长舒了一口气息,淡淡又道:“天可怜见,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唯有尽心竭力!天不亡我,我不亡;天欲亡我,又能奈天何?唯有失之泰然,得之坦然!”

陈旭嫦镇定道:“但愿乌图木能早一些时候回来。咱们五人合力如拳头,得一拳头一拳头的打下去,方得周全,诸位意下如何?”

刘一谷镇定又道:“就依谷主之言!我刘一谷也不惜一死,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这一把九环大刀,也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静遥望晴空,虽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却道:“‘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第590章 北山关鬼军无敌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北山关传过来一阵激过一阵的战鼓声,雷声震云天,这是大军攻城之鼓!

咚、咚咚、咚咚咚,……

三通战鼓擂毕,之后又是一阵士气高涨的金戈铁马喊杀声,入一众人之耳,气吞万里如虎。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陈旭嫦率先发问,一时惊住了曹小强,陈静与刘一谷也觉得太过于突然。毕竟,北山关才献与燕国不久,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明抢北山关?明抢那就是不宣而战!

虽说“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自然少不了攻城略地,但总得师出有名,大白天又不是偷袭,即使无中生有,那总得有一个由头。

曹小强满口猪肉肘子,也顾不上细嚼了,旋即“咕噜、咕噜”一咽下肚,一双猪肉肘子一扬,急切道:“北山关,兵家必争之地。这看来啊,端木家又摊上大事了!”

陈旭嫦急切道:“静静,端木仁和也算礼贤下士。前番有缘,受了大礼,也算无功受禄。咱们也去看一看,助端木仁和一臂之力?”

陈静沉思之间,缓缓又道:“刘一谷,你在孟婆江北之地已久,依你看来,此番可能会是哪一国?”

刘一谷摇头叹气道:“在孟婆江北之地,如今‘几人称孤、几个称天王’,惦记北山关者甚众,与其在此瞎猜,不如北山关一行。”

正当陈静环视之际,见多了一群高头大白马,看来是刘一谷带来的,旋即起身,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往北山关走一趟,见机行事!”

一众人等自是点头应承,路见不平一声吼,早就习以为常。

紧接着,各自先收拾了一番兵器,而后极速整理一番行头,又简单的收拾了一回院子,飞身上马,快马一鞭,二十二骑直奔北山关。

马蹄踏燕,驿道扬尘。

一众人等坐下高头大白马,都是一等一的千里良驹。

刘一谷十九人的高头大白马,来自“十山八寨”赌坊中的赌客与看客,大凡明目张胆的持各国旌旗聚于赌坊玩骰子,自非寻常之辈。

刘一谷在离开“十山八寨”赌坊时,带着太多的猪肉肘子,又苦于分身乏术,只得去寻坐骑。

没想到,不寻不知道、一寻吓一跳,在赌坊后的马厩里,全是一色的高头大白马,故而与“鬼军”一道,各自寻着中意的高头大白马。

孟婆江南大多沉溺于五石散兑酒,孟婆江北不如孟婆江南富庶,故而孟婆江北之地五石散兑酒又不及孟婆江南,唯独钟情于白马。

孟婆江南之人大多不善骑射,喝多了五石散兑酒那一种飘飘欲仙又似孟婆江北之地的策马奔腾。

如此,策马奔腾是“飘飘”;高头大白马一闪而过是“欲仙”。

故而在孟婆江北之地,在九流骨子里:白马非马、白马是仙。

要是谁骑着高头大白马喝着五石散兑酒,自比仙中之仙,堪比仙中上仙,自觉更胜孟婆江南一头。

快马又加一鞭,旋即而至。

一行人远远的看见,在北山关外是密密麻麻的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正在攻城。远处四面旌旗异常显眼:公孙、公良、虞丘、贺兰。

不用说,这是大燕国在抢关。

在北山关上,端木仁和一身雉尾锁子甲,外披青色袭地大氅略微忧郁,又面色凝重的盯紧战事,左边侯莫陈雄、右边步惊忠。

咻咻、咻咻、咻咻,……

呼呼、呼呼、呼呼,……

哐当、哐当、哐当,……

眼下,北山关还只是以地形优势用弓箭、弩箭、三床弓弩、投石车、飞火流星、武侯战车拒敌。

另一方,白羽锁子甲大军居然还带来了攻城云梯。如此看来,大燕国天王确实蓄谋已久。

又以战况看来,北山关是死守待援,白羽锁子甲是铁心强攻。

无论如何,只要烽烟一起,开弓就没有回头箭。雉尾锁子甲与白羽锁子甲已经各有不少伤亡。

曹小强见势叹气道:“大燕国与燕国都是‘燕人’,‘燕人’开始了,‘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谁又坐得住?”

陈旭嫦轻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幸好,幸好啊,各州郡的五斗米道已经撤出了各自城池,眼下还只是两**士相争,要是五斗米道互斗道法,伤亡更为惨烈!”

刘一谷一时拿不定主意,扭头又道:“眼下,我等又当如何?已故的幽嫣谷墨家慕容白三位大侠,可都是大燕国人,眼下是助大燕国抢关?还是助北山关端木仁和守城?”

陈旭嫦一时无言,虽然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但是眼下无法分清对错,左右为难。

似此,还是第一次遇见,要秉承“天志”,又当如何一碗水端平?

此一茬,确实还真棘手!

就在这一个时候,端木仁和已经看见陈静一行人,端木仁和一直相信越女剑的功夫,只要有一众越女剑为援军,白羽锁子甲必败无疑,旋即右手一扬,要开关迎敌。

北山关城门一分为二,端木仁和率先一骑,左边侯莫陈雄、右边步惊忠,三骑身先士卒劈杀上前。

端木仁和腰刀一路劈杀之间,领着一众雉尾锁子甲往陈静一行人且战且靠拢,紧接着一通高声疾呼道:“大侠,诸位大侠,要救一救北山关,大燕国天王全无信义!……”

“大燕国天王早有预谋。他们在半道上已经活埋了杨秀山。又把杨秀水之死,怪罪于北山关。……”

“还说北山关要么投降大燕国,要么一万大燕**士必屠城!……”

“……”

端木仁和一通疾呼之间,声音越渐嘶哑,这一件事越想越气。更是五内俱焚,原本以为抢亲之事,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可谁又会知道,这一切都在大燕国天王的算计之内。杨秀山本以兄弟之情,以燕国使臣的身份前去大燕国要人。只可惜在半道上被埋伏的白羽锁子甲大军截住。

杨秀水受“无毒不丈夫之毒”早已化为一包恶臭的血水,白羽锁子甲大军觉得:于大燕国天王来说,杨秀水就是晦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本为依计抢关而来,又怎么可能让杨秀山见到大燕国天王。

故而,白羽锁子甲大军先活埋了杨秀山,然后又淋上了杨秀水那一包恶臭的血水,美名其曰:兄弟同心。长兄为幼弟求尸,必当感动天地,兄弟相亲得一同入土才是。

白羽锁子甲大军又在活埋杨秀山之地,强迫附近乡里的百工盖一座亭子,以示大燕国天王日夜思念杨秀水,还美名其曰:宴山亭。

宴者又为燕,山者又为伤,亭者又为停。只可惜,杨秀山、杨秀水这一对“燕人”兄弟,半道停下来以血肉之躯、兄弟之殇喂了大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燕国天王就有了兴师的大好由头。

强抢北山关的白羽锁子甲一万军士,都是大燕**中的精锐;公孙、公良、虞丘、贺兰四姓将军都是大燕国一等一的统军大将。

大燕国志在必得,端木仁和更得万分小心。倘若大燕国夺关,败军之将于燕国来说也是死罪!

毕竟,端木仁和身在军中,北山关又是兵家必争之地,命中注定要么被敌军割了脑袋去请功;要么失关败军被家**法斩首。

于此万难之地,眼见陈静一行人出现,这就是救命稻草。

白羽锁子甲见雉尾锁子甲往陈静一行人合二为一,旋即又紧随其后,来围雉尾锁子甲。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谷主小师妹,大燕国居然无情无义,红口白牙都是他大燕国天王说了算,那就先灭了这四颗爪牙。”

曹小强闻声,早已怒不可遏,紧接着两道寒光剑影一出,先是一式云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劈剑剑气,杀入白羽锁子甲大军中。

噗嗤、噗嗤、噗嗤,……

越女剑剑气所过之处,昙花数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刘一谷见势,骤起一阵尴尬,径直九环大刀一正,抱拳又道:“曹大侠,使越女剑去杀慕容、虞丘、贺兰大侠之一**士,三位大侠要是泉下有知,又情何以堪?”

“既然大燕国天王作恶在先,在下与白羽锁子甲了无关联,白羽锁子甲大军,就由‘鬼军’来退敌!”

刘一谷言毕,极速掏出三角令旗往白羽锁子甲军中一挥,十八骑高头大白马一闪旋风往前冲。

“鬼军”策马之际,各自极速掏出身后的菜刀、柴刀、镰刀、剪刀等兵器,往白羽锁子甲大军中似溃堤的十八道洪水卷浪而去。

戳眼、叉喉、扎腿、刺胸,无论白羽锁子甲军士,还是马上的白羽锁子甲将校,就似树上秋果突遇六月天的风吹雨打,又似老牛拉泥耙,被“鬼军”拉出了十八道血路。

昙花数现,落地又是十八路怒放的海棠花枝。

“‘鬼军’,‘鬼军’,‘鬼军’,这是真的‘鬼军’,……”

第591章 刘一谷一刀一将

“‘鬼军’来了,‘鬼军’来了,这一回是真的‘鬼军’来了,……”

“埋汰旮旯。究竟是人是鬼?这究竟是人是鬼啊?……”

“恶魔,是恶魔,是地狱来的恶魔,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

无论雉尾锁子甲也好,白羽锁子甲也罢,见“鬼军”攻杀如晴天霹雳,手法极其刁钻又一刀毙命,人潮沸腾如夏日孟婆江浪翻江倒海。

端木仁和见状,先是长舒了一口气息,眼下“鬼军”临世,“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必会又一次分崩离析,孟婆江北必定再临冰与火。

端木仁和觉得:眼下,大燕国抢关之危已解,北山关是保住了。

要是“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分崩离析之后,先前北山关献与燕国,究竟是对?又或者是错?

端木仁和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骤起一阵浓郁的五味杂陈,气息越来越沉重,紧接着如坐针毡。

将来之事,或者明天之事,要是与白羽锁子甲抢关这般意外比起来,没人知道谁会先一步到来。

眼下得先守住北山关,之后再骑驴看唱本,除此,别无他法。

端木仁和突然眼前一亮,见胜券在握,腰刀极速一扬,振臂高呼道:“北山关众军将士,与‘鬼军’一道,杀敌守关。杀,杀,杀!……”

“杀,杀,杀啊!……”

“冲,冲,冲啊!……”

侯莫陈雄与步惊忠怒目圆睁,震天大呼之间,各自挥舞腰刀,往白羽锁子甲军中策马狂杀而去。

前有“鬼军”开道,雉尾锁子甲一时士气高涨,旋即势如破竹。

端木仁和这时策马过来,与陈静三人抱拳又道:“老夫多谢诸位大侠,多谢诸位大侠再一次解围!”

“如今‘鬼军’在刘一谷之手,老夫虽在燕国,心安,心慰啊!”

“老夫先祖世受汉禄,没想到如今还要刘家人来救。老夫实在愧对列祖列宗,也愧对刘一谷啊!”

陈旭嫦安慰道:“端木大人,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天道沦陷,大道非道,非你之过,非你之过啊。”

端木仁和心宽,一时无言。

陈旭嫦与曹小强是第一次见“鬼军”出手,惊喜多于惊恐,江湖中盛传的“‘鬼军’在手、天下我有”,“鬼军”以一敌百,看来名副其实。

陈静仗剑在一旁,看这一些“鬼军”与记忆里的“鬼军”比起来,这十八骑才是真正的“鬼军”,而之前所见的“鬼军”,不由得冷冷一笑。

人心隔着一层肚皮,要是又假以年月,有几多人能说清楚呢?

陈静佩服刘一谷思虑周全,故而一众越女剑也不再出剑上前。

就在“鬼军”冲杀白羽锁子甲之际,刘一谷九环大刀一扬,策马去战公孙、公良、虞丘、贺兰四位将军,高声疾呼道:“八大天王之墓已经立在‘十山八寨’!天王老子来也,不退兵者、不服者,就一个死!”

刘一谷觉得,两军对阵,破敌先斩帅,要是九环大刀先斩大燕国领军将军,白羽锁子甲一定大败。

眼下,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在“鬼军”第一轮冲杀下,转瞬已亡十之一二;紧接着,“鬼军”掉头又一轮冲杀,转瞬又亡十之一二。

之后,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冲杀上前,没过多少光景,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已经伤亡过半。

虞丘将军见刘一谷策马攻杀上前,径直也不言一字,长刀左右一旋,冷不丁拍马来截杀刘一谷。

说时迟那时快,虞丘将军长刀从下而上斜劈一闪寒光,要是长刀一刀劈中,连人带马一分为二。

刘一谷自是不惧半分,九环大刀一劈、一挑,先躲过了长刀,旋即左手鞍前一旋,凌空而上。

紧接着,一闪身影疾下,刀上九环“当当、当当”就似索命梵音。

又当虞丘将军一脸惊悚抬望眼之际,连人带马,被九环大刀一分为二,骤起两绺怒放的海棠花枝,惊得近处的白羽锁子甲胆寒心惊。

“众军将士,冲啊,杀啊,……”

“杀敌守关,杀敌守关,……”

雉尾锁子甲军士见斩杀了虞丘将军,士气更旺,奋勇争先。

侯莫陈雄与步惊忠趁胜一通狂杀,白羽锁子甲渐渐绝望。

侯莫陈雄接着刀劈一个白羽锁子甲,反手又劈一个白羽锁子甲,狂杀之间,白羽锁子甲成为侯莫陈雄的刀下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步惊忠也没落下气势,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又劈又刺,又砍又剁,策马连下白羽锁子甲数十人。

一时之间,步惊忠刀光映着模糊的正午太阳光影,空气里尽是一绺又一绺浓郁的咸湿气息,混战中的无数大白马几乎已成枣红马。

贺兰将军自是恼怒,冷不丁斜持银尖长枪来取刘一谷咽喉。

刘一谷坐下高头大白马惊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前蹄抬高六尺轰然落地,“噗嗤、噗嗤”,一蹄一个白羽锁子甲军士。

与此同时,九环大刀一收一旋,九环凌空一排如管道,顺势套过贺兰将军银尖长枪全力一压。

紧接着,刘一谷又借力反弹再一拉,贺兰将军猝不及防,又被刘一谷全力一扯,离马跃出。

正当贺兰将军脱手去捉银尖长枪之际,刘一谷九环大刀脱手全力一旋,随着银尖长枪顺势一滑,九环大刀凌空一劈,贺兰将军身首异处,骤起一绺冲天的海棠花枝。

贺兰将军白羽先落地,“咚”;之后锁子甲落马,“扑通”;接着银尖长枪落地,“哐当”;最后惊得其坐骑横冲直撞,“咴儿、咴儿”。

刘一谷策马奔腾之间,九环大刀已连斩两位将军,势不可挡。

侯莫陈雄见势,极速与步惊忠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步惊忠自是会意,率先高呼道:“犯我北山关的四敌将,都被‘鬼军’斩杀了!”

眼下,白羽锁子甲见折了两位统军将军,又有步惊忠疾声高呼祸乱大燕**心,军心顷刻颓废。

侯莫陈雄见势,与雉尾锁子甲军士追杀之间,紧接着大呼道:“白羽锁子甲,大败了!白羽锁子甲,大败了!白羽锁子甲,大败了!”

公孙将军与公良将军见大势已去,眼下“鬼军”一出,无一**士能敌;况且还有刘一谷常以一人之力周旋孟婆江北的五斗米道,九环大刀上的功夫,本就不容小觑;更有一众越女剑观战而未出剑。

此时要是不撤,只怕最后不能领一个白羽锁子甲回大燕国与天王复命,丧命事小、失节事大。

胜负已分,要是久战不下失手在北山关被擒,又送给燕国天王,家中老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与其担心被擒而失节,不如多领几个白羽锁子甲回大燕国,即使因为损兵折将被军法斩首,家中老小一辈子也不会惶恐不安。

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公孙将军与公良将军不忍玉石俱焚,多领一个白羽锁子甲回大燕国,大燕国就多一个好儿郎。

况且,本是受命来抢北山关,有高人相助而抢不过,只得罢手!

“众军听令:回军!……”

公孙将军高声一呼,活着的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四散北逃。

原本一万白羽锁子甲,眼下能活着离开的只有十之一二。

端木仁和在远处听得明白,北山关得以守为攻,旋即疾声道:“穷寇莫追,众军听令:回军!……”

此刻,在北山关下的空气里,游荡着两**士的声声“回军”。

端木仁和自是明白,眼下大燕国路途遥远都来抢北山关,要是全力去追杀白羽锁子甲,倘若又有人乘虚而入,必定得不偿失。

镇守一方城池者,得明利害得失,凡事得以大局为重,不能图一时半会的快意恩仇。眼下回军就是大局,死守待援就是大局。

就在大燕国抢关之前,端木仁和已派斥候上陈燕国天王,燕国天王也当多派人来协防才是上策。

毕竟,趁火打劫者,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多不胜数。

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令行禁止,也没有一丝怨言,如今打了胜战,一个个都似凯旋而归的将军。

端木仁和遥看满地的雉尾锁子甲、白羽锁子甲,不忍直视。

北山关的军士本就不多,此一战虽不及白羽锁子甲亡者多,但活着的估摸也就两千人左右了。

“侯莫陈雄听令:防御工事,不容懈怠。当修则修,当换则换!”

“末将谨遵大人之令。”

“步惊忠听令:肃清战场!”

“末将谨遵大人之令。”

侯莫陈雄与步惊忠各自领军而去,面不改色的刘一谷也领着面不改色的“鬼军”策马而回。

“老夫多谢刘大侠仗义出手,老夫多谢‘鬼军’出手解围!‘鬼军’在刘大侠之手,天意如此,可喜可贺!”

“端木大人,实在见笑了。大侠愧不敢当,就唤刘一谷得了。”

“平易而近人,孟婆江南、江北之大幸啊!但得天下早太平!”

第592章 北山关又生枝节

一众人等继续客气一通,皆是欣喜无比。又见“鬼军”虽然都上了年纪,破敌却不亚于热血方刚的少年儿郎,与孟婆江南、江北各**士比起来,确实无人能出其右。

北山关一战,刘一谷又一次见识了“鬼军”的实力,心中暗喜。

江湖中说:“鬼军”在手、天下我有。眼下,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是时候该终结了。

前有越女剑与五斗米道周旋,后有“鬼军”异军突起,如此一来,何愁天下不太平,指日可待!

端木仁和沉思之间,急忙抱拳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呐,北山关之危眼下虽然已解,老夫还有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众人等闻言面面相觑,而后盯紧端木仁和游离不定的脸色。

端木仁和面有三分愧色,缓缓又道:“哎,终归还是老夫不中用。要是老夫也有诸位大侠一半的功夫,北山关大小将士有诸位大侠一小半的功夫,怎有今日之祸!”

曹小强闻言乐呵道:“端木大人之意,莫不是让我等传授越女剑上的功夫与北山关大小将士?”

“前番,咱们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大人,还说要多指点一些越女剑上的功夫,不谋而合啊!”

“端木大人,北山关中军士皆使腰刀,越女剑与腰刀,却有几分差别,指点功夫可得换上长剑啊!”

“端木大人,军士一时半会能换得上长剑吗?要不,追回五斗米道杀了他们,夺剑一用!哈哈,……”

陈旭嫦不喜,目中两闪锋利的长剑,又白了一眼曹小强。

曹小强见势闭嘴,只得游离眼光轻抚两把越女剑,之后又远望雉尾锁子甲军士分尸、抬尸,……

端木仁和不明所以,闻言却面有三分喜色,急切又道:“曹大侠所言,也是一条妙计!当今孟婆江北五斗米道众多,倘若五斗米道真的消亡,一人一剑,即使一人一剑,也足够孟婆江北任何一个城池的军士所用,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不过,老夫不情之请也没想那么久远。圣人有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老夫只想,诸位大侠能在北山关多停留一些时日。”

“眼下,北山关虽胜,那也是惨胜,要是垂涎北山关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北山关又危矣!”

“诸位大侠放宽心,老夫不是不让诸位大侠离开,更不是软禁诸位大侠,诸位大侠皆是座上宾,待燕国天王协防大军到来,诸位大侠去留自便。诸位大侠,意下如何?”

一众越女剑自是沉默无言,毕竟心里都还惦记着乌图木,乌图木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自家地盘上失去了踪迹,确实匪夷所思。

刘一谷见势,倒提九环大刀,急切又道:“端木大人思虑周全,确实北山关大小将士之福啊!”

端木仁和见势,径直策马恭迎道:“诸位大侠,北山关有请!”

恭请之下,盛情难却。

正当一众人策马掉头之际,突然又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撕鸣声,一众人等面色一惊,又不得不转身立于关下,一时如临大敌。

端木仁和见眼下有一众越女剑在旁,更有“鬼军”在旁,即使有数万敌军来袭,也没有白羽锁子甲来抢关时那一种死守待援的无助。

端木仁和一时有了底气,策马在最前,旋即腰刀出鞘一扬,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戒备!……”

关下的雉尾锁子甲得令,各自结好阵型,步惊忠领头防御在外。

紧接着,侯莫陈雄又领出一军防御在两侧。毕竟,经过方才一场恶战,关上、关内的防御工事都还没修好,眼下只能拒敌于关下。

踢踏、踢踏、踢踏,……

咴儿、咴儿、咴儿,……

转眼之间,从远处奔来了一队威风凛凛的雉尾锁子甲。领头的一面旌旗上书二字:令狐;之后的一面旌旗上书二字:墨夷。

端木仁和见势大喜,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倒提腰刀,厉声大喝道:“众军将士:御!……”

北山关雉尾锁子甲见是燕军,一时收起了戒备之心,而且,来将都是燕国鼎鼎大名的功夫高手。

领头的将军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冲字。令狐冲虎背熊腰,看上去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量,斜持七尺狼牙棒,棒上狼牙铮亮又嗜血。

身旁是令狐冲的随军副将,复姓:墨夷,单名一个春字。墨夷春斜持七尺三尖两刃枪。

墨夷春相比于令狐冲,确实要年长很多,虽然也是虎背熊腰,三绺白胡须掩饰不了岁月的痕迹。

最为重要的是,墨夷春与端木仁和有师徒之情,更是亡年之交。

端木仁和本是读书人,后来得墨夷春指点了一些功夫,又受墨夷春私下走动,晋为北山关太守。

只是,北山关原本属于秦国,趁秦国与乞伏国纠缠不清之际,端木仁和才将北山关献与了燕国。

于端木仁和说来,墨夷春有知遇之恩、再造之恩。与权臣杨家联姻,也是为在燕国有立足之地。

眼下所得的这一切,都是燕国所赐,亲燕远秦,命中注定。

如今,令狐冲为燕国新晋的骠骑将军,能领军亲临北山关驰援,一众雉尾锁子甲从心底里感激。

只是,都没想到燕国大军来得如此之快,看来北山关在燕国天王眼中,自是举足轻重。

端木仁和策马上前,喜上眉梢道:“令狐将军,来得好快!真是来得好快啊!北山关无忧矣!”

墨夷春马鞭一扬,大军止步,先与令狐冲一拱手,之后策马上前三步,大喜道:“仁和,咱们又见面了。骠骑将军受天王军令巡视燕国紧要关隘,眼下只有两千军马。待燕国天王派来协防大军,骠骑将军再巡视燕国下一处关隘。”

端木仁和一时明了,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有骠骑将军领军来北山关。北山关自是高枕无忧。墨夷将军,有劳了,有劳了啊。……”

墨夷春眉头一皱,似有三分不喜,旋即嗔怒道:“仁和,你我就不要见外了。身在军中抽不开身,孝和的这一杯喜酒,老哥哥厚颜,当此之际,得再讨一杯,哈哈,……”

端木仁和轻笑道:“墨夷将军,不,春哥,春哥实在见外了。小弟一直都信春哥,要是不信春哥,何来小弟的今日?小弟还得多谢春哥周全,不然,何来昨日喜酒?”

“春哥,对了,对了。要不是这一众大侠仗义出手解围。只怕北山关早已易手,小弟脖子上的这一颗脑袋,早去大燕国的路上咯!”

“大燕国狼子野心,连兄弟之国的地盘都惦记着,大燕国天王蓄谋已久,总会有报应的!”

端木仁和旋即策马与墨夷春一一说道:“越女剑、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刘一谷、还有‘鬼军’,……”

墨夷春先是大吃一惊,这一些人都似万人敌,自是感激不尽,策马上前一一抱拳道:“墨夷老儿,多谢诸位大侠,多谢诸位大侠啊!”

一众人等自是抱拳还礼。

陈旭嫦替越女剑还礼道:“墨夷将军,客气,你太客气了。路见不平,本为幽嫣谷墨家分内之责。”

刘一谷拱手又道:“墨夷将军老当益壮,后生晚辈当以你为师!”

墨夷春觉得,北山关能得越女剑与“鬼军”相助,如今又有骠骑将军前来,北山关必定相安无事。

墨夷春又见关下战场还未肃清完毕,旋即抱拳又与令狐冲道:“骠骑将军,两军合军一处,这,……”

令狐冲狼牙棒一扬,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协助北山关将士,尽快肃清战场,不得有误!”

雉尾锁子甲军士一涌而上,旋即就与北山关下的雉尾锁子甲合在一处,又分尸、抬尸忙活起来。

墨夷春迎上令狐冲,道:“骠骑将军,请先入关!”

端木仁和紧随其后,再迎令狐冲道:“骠骑将军,请,里边请!”

“诸位大侠,也请,快请!”

刘一谷与一众越女剑紧随端木仁和与墨夷春之后,见势如此,一时也放松了警觉之心。

咻咻、咻咻、咻咻,……

突然,一弓三箭从关上直射而下,不偏不倚,只射墨夷春。

转眼之间,墨夷春额头正中一箭,左胸一箭、右胸一箭。

墨夷春一时惊愕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仁和,你告诉老哥哥,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令狐冲扭头之间,见一脸惊悚的墨夷春,又见一脸茫然的端木仁和,怒目圆睁大喝道:“本将军要为燕国除此二心乱臣贼子!”

令狐冲言未毕,手起棒落,端木仁和脑浆迸裂,“扑通”落马。

墨夷春怒火中烧,极其吃力的撕裂着声音又道:“骠骑将军,……这,……这,……又是为何?……”

令狐冲冷冷又道:“本将军受燕国天王密令。巡视燕国关隘,专权诛杀二心乱臣贼子!”

墨夷春急火攻心,一绺冲天的海棠花枝,坠马而亡。

第593章 就是一个大笑话

令狐冲狼牙棒一直,又与陈静一众人招呼道:“此为燕国政事,还望诸位大侠不要插手为妙!”

陈静一众人自是猝不及防,正想和令狐冲理论之际,冷不丁又袭来一弓五箭,箭矢直取陈静、陈旭嫦、曹小强、刘一谷、令狐冲。

说时迟那时快,一众越女剑一闪寒光出鞘,之后一式绞剑剑气,又或者是一式抹剑剑气,……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收一旋之间,刀光一闪也是重重一劈。

一弓五箭,只有令狐冲左臂中箭,余下四箭被斩为两截、三截。

令狐冲见势,与一众人怒目圆睁道:“诸位,都看见了吧?二心的乱臣贼子,这是要一网打尽!”

陈静三人闻言不喜,越女剑张驰之间,都不服令狐冲说辞。

毕竟,前番与端木仁和谈吐看来,端木仁和确实并非阴险小人。

旋即,陈静三人各自越女剑先是一式点剑剑气,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一旋身影凌空走步之间,转眼便立在关上。

虽然袭来的一弓三箭与一弓五箭不是锥形“十”字箭,但是与“十山八寨”赌坊偷袭曹小强、以及半道截杀侯莫陈雄的夜行衣手法相似。

这一个该死的偷袭者,难道真是北山关端木仁和麾下的军士?

陈静三人不敢大意,紧接着又在关上各自一闪身影,往左右去寻偷袭者。

三人都觉得,只要捉住了偷袭者,眼下端木仁和与墨夷春究竟是不是枉死,自是了然。

刘一谷见势如此,九环大刀一横,紧接着往后退去了三步。眼下是非不明,确实不能贸然出手。

如今,“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各国之中必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心实在太过于复杂。

不比孟婆江北的五斗米道,无论何国城池的五斗米道,只要看见着一身青色道袍,二话不说又一目了然,九环大刀往上一劈,即可。

与此同时,步惊忠骤见端木仁和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命丧于狼牙棒下,怒目圆睁,厉声大喝道:“骠骑将军,端木大人着实冤枉啊!”

令狐冲狼牙棒马前一横,双颊狰狞,使力拔出左臂上的弓箭,一绺海棠花落地,紧接着撕破甲内衣襟一捆,厉声又道:“冤枉?二心的乱臣贼子,死有余辜!端木仁和与墨夷春眉来眼去,必有私情。”

步惊忠自是不依,遥想端木仁和的知遇之恩,骤起不平之气,旋即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私情你个鬼!你就是眼瞎啊!堂堂燕国骠骑将军,居然是猪头猪脑!要是端木大人有二心,你怎么还能活到此刻?”

令狐冲勃然大怒,狼牙棒极速直下步惊忠雉尾,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忤逆尊长,你去死!”

步惊忠更是不依,旋即身子一侧,腰刀全力往下一劈,刀光一闪过处,令狐冲的坐骑一对前腿血肉横飞,紧接着一阵撕鸣倒地。

紧接着,腰刀回手一旋,凌空赶上,竖劈道:“猪头猪脑的骠骑将军,我要为端木大人报仇雪恨!”

令狐冲见势,厉声大呼道:“北山关已反,众军听令:杀无赦!”

雉尾锁子甲军士入耳,早已乱成了一团,骤起阵阵疾呼。

“为端木大人报仇雪恨!”

“为墨夷春将军报仇雪恨!”

“埋汰旮旯,杀了令狐冲!”

“埋汰旮旯,杀了步惊忠!”

“……”

又当雉尾锁子甲对骂之际,紧接着腰刀出鞘,砍杀在了一起,你不让我一分、我不输你一寸。

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雉尾锁子甲军士死伤无数,依旧不折不挠。

紧接着,令狐冲狼牙棒一旋去破步惊忠劈来的腰刀,只听一声重重的“嘭”,骤起一绺电光火石。

与此同时,令狐冲的左腿力有万钧,一脚踢出去了血迹斑驳的坐骑,紧接着双腿一拉又一直,极速立起身来,之后狼牙棒反手一横,重重与步惊忠胸口处击打下去。

远处的侯莫陈雄见势,挥舞腰刀斜杀冲过来,大喝道:“北山关从无反叛之心,骠骑将军血口喷人,这是帅逼将反,不得不反!”

说时迟那时快,侯莫陈雄腰刀一旋,“当”,与步惊忠解围,紧接着又互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疾呼道:“为端木大人报仇雪仇!埋汰旮旯,端木大人,死得太冤了!”

步惊忠见势,脱身往后一跳,与侯莫陈雄一道力战令狐冲。

令狐冲狼牙棒一收一旋,厉声大骂道:“杀死你们两个乱臣贼子,北山关才会真正归于燕国。”

说时迟那时快,步惊忠也不多言,从左边一道身影横刀去劈令狐冲的上盘;侯莫陈雄从右边一道身影斜刀去劈令狐冲的下盘。

一左一右之间,两把腰刀交叉而下,以为令狐冲无处可逃,刀光过处,不是断胳膊就是断大腿。

令狐冲见势不惧半分,所谓“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七尺狼牙棒又算得上是重兵器,要是腰刀与之相比,无非就是两根绣花针影。

令狐冲狼牙棒收回一尺,左手虚晃一抬、右手顺势一压,先取步惊忠的脑袋,与此同时,双腿借力使力凌空一蹬半曲而上。

嘭!

步惊忠一时猝不及防,雉尾往后一扬半尺,击掉了两颗门牙,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海棠花枝。

又当令狐冲双腿落地之际,狼牙棒虚晃一击,再一次横扫侯莫陈雄的雉尾,重重一击。

嘭!

侯莫陈雄猝不及防,雉尾往后一扬半尺,狼牙正中额头,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海棠花枝。

就在令狐冲虚晃狼牙棒之际,步惊忠忍痛一跃,腰刀一闪,“哐当”,从令狐冲后脖子处一旋。

又当令狐冲收回狼牙棒再攻步惊忠之际,侯莫陈雄眯着一双血迹斑斑的眼球,横刀一挥,“噗嗤”,直取令狐冲的咽喉。

嘭嘭、嘭嘭、嘭嘭,……

噗嗤、噗嗤、噗嗤,……

刘一谷立在远处,一时看得明白,令狐冲使狼牙棒伤了左臂,威力减半。

令狐冲要没伤着左臂,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只是伤着左臂,以一敌二却势成骑虎。

这倒好,你一刀、我一棒,几个回合之后,三人都成了血人,目中全是无穷无尽的仇恨。

“忤逆尊长,杀无赦,……”

“血口喷人,奸臣当道,……”

三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身边的雉尾锁子甲手足相残,已经伤亡得七七八八,惨不忍睹。

就在这一个时候,端木孝和奔出关来,惊天大呼道:“爹!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爹啊,你说的忠孝节义呢?可是,忠孝节义也抵不过这冷不丁的一棒子!爹啊,你太冤了!死得太冤了!”

紧接着,其后又追出了杨秀贞与端木夫人,端木夫人见势,声声哀嚎道:“老娘不活了,老娘我不活了,老娘我就不活了。”

端木夫人见端木仁和一副惨死之相,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即使要飞,老娘也要和你这个糟老头子一起飞,……”

端木夫人言未毕,嘴角溢出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倒在端木仁和一身血迹斑斑的雉尾锁子甲上。

端木夫人咬舌自尽了。

端木孝和与杨秀贞痛哭流涕,悲鸣声震北山关。

“爹,爹啊,……”

“娘,娘啊,……”

陈静三人闻声一阵抽搐,旋即又各自一闪身影,极速奔回北山关下,斜持越女剑,警觉偷袭者。

曹小强盯住令狐冲、步惊忠、侯莫陈雄三人,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燕人’都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都不读书吗?都不讲理吗?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杀一气,要我是你们燕国天王,早晚被你们气死!”

令狐冲凶了一眼曹小强,嘶哑着声音,道:“燕国……政事,……不容外人……说三道四,……”

与此同时,令狐冲狼牙棒飘忽一挥像风中芦苇,又去击步惊忠脑袋。

侯莫陈雄见势,腰刀再一次平肩一挥,昙花一现如雨。

就在这一个时候,北山关上突然竖起了魏国旌旗,紧接着数闪身影立于关上。

正前方是拓拔绍,左边是随行的“黄金八部”勇士,右边是“风雨不安”四将。

与此同时,又涌上了数百张弓搭箭的狼皮帽。

拓拔绍眉头一舒,蝎子腕刀一扬,拍手称快道:“好,好,好。好一个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本大王要不要拜‘燕人’为师呢?”

令狐冲恼羞成怒,怒目圆睁又支支吾吾大骂道:“有……奸细,……一定……有奸细,……奸细,……”

步惊忠趁机使出最后的力气,腰刀一挥,嘶哑大喝道:“我要为端木大人报仇雪恨!”

令狐冲人头落地,步惊忠腰刀顺势平肩一横,仰天疾呼道:“端木大人,末将来也!”

步惊忠自刎倒地。

侯莫陈雄仰天长啸道:“北山关,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侯莫陈雄顺势腰刀平肩一旋,自刎倒地。

第594章 拓拔绍弃车保帅

北山关已无燕将,只剩关下还有一口气,而又血迹斑驳的数百雉尾锁子甲,紧接着骤起声声哀嚎。

“骠骑将军,为什么啊?……”

“墨夷春将军啊,……”

“端木大人啊,……”

“侯莫陈将军,步将军啊,……”

“奸细,这奸细究竟是谁?……”

“……”

关上,拓拔绍仰天大笑道:“北山关如今归魏,燕国倘若再敢惦记北山关,燕都也会被人惦记的!”

曹小强越女剑一直,又多看了一眼“风雨不安”四将,眼下“风雨不安”四将现身,乌图木也该回来了。

旋即,轻蔑道:“拓拔绍,你究竟搞什么鬼?倘若有朝一日,我等查出你与偷袭者有干系,小心在越女剑下丢了吃饭、喝酒的家伙!”

拓拔绍一边摇头,紧接着冷冷又道:“啧啧啧,啧啧啧。曹大侠,你让本大王说什么好呢?你也是魏地土生土长的魏人,又何必胳膊肘往外拐呢?没有一点道理啊!”

曹小强勃然大怒,旋即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拓拔绍,此魏非彼魏,此魏本就非彼魏,你不要污蔑曹家的列祖列宗!”

拓拔绍突然眉头一皱,缓缓又道:“得,都是魏人,可不能拜眼下这一些‘燕人’为师。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可不像堂堂正正的魏人!”

曹小强一时气得无言。

还活着的雉尾锁子甲,闻言更是恼怒与羞愧,缓缓又往端木孝和身边或连滚带爬、或跌跌撞撞奔过来,各自斜持血迹斑驳的腰刀,怒目圆睁盯紧关上的魏人,又急切大呼道:“太守公子,关在人在、关亡人亡,我等愿与北山关共存亡。太守公子,下令吧,下令吧!”

“太守公子,咱们一定要夺回北山关。太守公子,你快下令吧。”

“太守公子,快,给一句准话吧。北山关不能丢,不能丢啊!”

“……”

端木孝和先前从未接触军中大小事宜,眼下丧父、丧母,又被外人夺了关隘,生时为秦人,可是端木仁和亲燕远秦,要是不夺回北山关,如何在孟婆江北之地立身?

端木孝和埋头嘶哑着声音,字字珠玑,道:“夺关!”

雉尾锁子甲军士得令,挥舞腰刀往关上攻杀,大喝道:“魏人全无信义,夺我北山关,杀,……”

“杀,杀,杀啊,……”

“杀光狼皮帽,……”

“……”

拓拔绍见势,眉头一皱,右手轻轻的一扬,狼皮帽张弓放箭。

咻咻、咻咻、咻咻,……

弓箭一时如雨而下,纷飞的箭矢止住了雉尾锁子甲脚步,却故意不伤任何一个雉尾锁子甲。

拓拔绍厉声又道:“关下燕人都听着,本大王有好生之德。不想多杀一人。尔等之败,皆为内斗而失关,与本大王的魏国毫无干系。本大王只是顺手拿回该得的城池。”

“实不相瞒,魏国助秦国吞了乞伏国,秦国已赠北山关于魏。北山关属魏,此是天经地义。”

“北山关从今归魏,今后北山关的一切安排,皆由本大王说了算。”

“都听清楚了吗?本大王说的何其明白!倘若燕国还惦记北山关,就不怕魏秦合军直下燕都吗?”

“……”

关下的雉尾锁子甲面面相觑,确实理亏又被魏人居高临下,强夺北山关只会倍增无谓的伤亡。

魏人能在这关口趁虚而入,要不是里应外合,根本就不可能。

即是内斗而失关,总得知其来龙去脉,也好与燕国天王复命,一众雉尾锁子甲径直嚷嚷道:“奸细是谁?奸细是谁?奸细究竟是谁?”

“断子绝孙的奸细,……”

“祸害燕国的奸细,是谁?……”

“要不交出奸细,我等为北山关死节,魏人休想置身事外!”

“……”

拓拔绍缓缓沉思之间,虽然眼下魏人能胜关下的雉尾锁子甲,但是却胜不了一众越女剑与“鬼军”。

如今已得北山关,得思虑利害得失,为少生枝节,而又不过多的纠缠,唯有弃车保帅才能万全。

拓拔绍冷冷笑道:“奸细,本大王也恨奸细,古有苏秦被刺,才生出了二百五。真没想到,如今这一个二百五,居然还是燕人!”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

拓拔绍自是眉头一皱,“风雨不安”四将接着转身而去,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已经捉住了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此人正是宇文青。

拓拔绍旋即轻拍手掌,冷冷又道:“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此人不但是魏国的奸细,还是大燕国的奸细,双面人,不,三面人!”

“本大王也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道这一个宇文青,究竟是几国的奸细,此人就是奸细不假!”

“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这宇文青无人能出其右,也是孟婆江北一绝,哈哈!”

“……”

关下一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端木孝和认得宇文青,说来,宇文青还与端木孝和有一面之缘,端木仁和与宇文青有一饭之恩。

端木孝和记得有一回,宇文青游学落魄到了北山关,一副读书人的装扮却饿晕在了太守府前。

还是端木仁和给了宇文青一顿饱饭,宇文青才活了下来。端木仁和又与宇文青拼诗,端木仁和惊其文采,想留他下来做一个小吏。

宇文青居然拒绝了端木仁和,还说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恰好,端木孝和有事路过,却正面撞见宇文青扬长而去。

端木孝和气火攻心,指着宇文青大骂道:“早知如此,当初饿死在北山关得了!你就是一个白眼狼!”

端木孝和嘶哑着声音,拉着端木仁和冰凉的双手,抽泣道:“爹,爹啊!好人真的是没有好报,好人也命不长。爹,爹啊!这都是什么世道,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宇文青见端木孝和揭了老底,面有八分愠色,自是万般不服,紧接着大骂道:“埋汰旮旯,老子学富五车,为何就只能做一个小吏?”

“老子学富五车,为何就没有饭吃?为何没有饭吃?这都怪你们这一些狡诈不徒、上不得台面之辈!”

“读书人要是没有饭吃,还学圣人之言鸟用!天下之祸,皆在于尔等不懂治国的莽夫!老子所为,无非是让莽夫早一日消亡,也让圣人言中大同世界早一刻到来!”

“奸细,奸细你个大鸟!从古至今,又或者从今往后,一定找不到像我宇文青,为天下大同而不顾声名的人!舍小我而得大道,值!”

“圣人常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子要正告天下的读书人,没有饭吃,就得让不懂治国的莽夫丧国、丧家、丧地。只有经历了冰与火,世道才会重生;只有经历了冰与火,天下大同才能早来!”

“老子所为,天经地义;老子所为,顺天应人;老子所为,尔等都是帮凶、爪牙、鹰犬,……”

“……”

宇文青越说越离谱,拓拔绍眉头一皱,左手轻飘飘一扬,忽忸于伯安使劲塞了一团破布头进宇文青的口中,宇文青咿咿呀呀不能言。

拓拔绍见关下众人收起了敌对之意,紧接着骤起三分喜色,冷冷又道:“诸位都看见了吧?也都听见了吧?眼下,宇文青才是祸根!”

一众越女剑闻言,沉默不语,要是以幽嫣谷墨家秉承的“天志”说来,宇文青当命丧于越女剑下。

拓拔绍一时似有所悟,旋即又与忽忸于伯安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隔空疾呼道:“纯依香儿女侠,本大王让你看一样东西,可得接住了。看了,可得静一静!”

拓拔绍言未毕,忽忸于伯安已经夺过了狼皮帽的一张弓箭,只拉半弦与陈静张弓搭箭射来。

咻!

陈静见势,自知拓拔绍此时无意伤人,眼疾手快之间,捉住了箭矢,居然是一支锥形“十”字箭。

曹小强见锥形“十”字箭,自是怒火中烧,箭伤还隐隐作痛,急切追问道:“拓拔绍,你这是何意?莫非,这箭也是宇文青使的?”

拓拔绍仰头一通轻笑道:“曹大侠,本大王说了,都是魏人,一国之人难得想到一块去了。哈哈!”

曹小强一口唾沫,厉声道:“此魏非彼魏,此魏非彼魏!……”

曹小强紧接着又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个该死的宇文青,为何射我?你为何要偷袭射我?”

拓拔绍轻笑道:“曹大侠,你是魏人,宇文青不射你,又射谁?宇文青不但是魏国奸细,还是大燕国奸细,是让八国乱成一锅粥啊!”

又当拓拔绍眉飞眼笑之间,右边蝎子腕刀往宇文青左胸极速一滑、左边蝎子腕刀往宇文青右胸极速一滑,之后仰头大笑道:“本大王为‘八大天王’除此为恐天下不乱之徒,这‘无毒不丈夫之毒’正合宇文青的胃口!诸位大侠、诸位燕国人,本大王这一次,做得对吧?”

关下一众人默然无言。

关上宇文青缓缓倒下了。

第595章 乌图木不知所踪

此时此刻,陈旭嫦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得安慰端木孝和,悠悠又道:“太守公子,今日之殇,皆为燕人内斗所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珍重才是!”

端木孝和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抽泣道:“本为秦人,如今失关,只怕又不容于燕人。如今,魏人夺了北山关,要是久居关内,又成了魏人。老天爷,你给一句准话,端木一家究竟是秦人?燕人?魏人?”

陈旭嫦一时无言,毕竟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很难说北山关就一直在魏人之手。

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来,又或者再抢回来,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抬望眼之间,又见天空浮云似孟婆江上的清波,沉思了一小会儿之后,悠悠道:“太守公子,勿悲,至于你是秦人也好,燕人也罢,又或者从今以后是魏人。本谷主眼下以为,那都不是最为重要的事。”

“最为重要的事,还得好好的活下去,也不枉杨秀贞一番深情。”

“要是觉得孟婆江北之地太过于复杂,大可去孟婆江南立足。本谷主有一个好去处,就是江南王家,都是书香世家,想必也处得来!”

“……”

端木孝和自是点头不语。

一众雉尾锁子甲闻言,愧疚得无地自容,各自端跪于后。

曹小强又与一众人等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北山关之事已了,得尽快回去寻乌图木合计合计了。

毕竟,大燕国、燕国、魏国、秦国四国都与北山关千丝万缕,以过往看来,各国都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一个时候,拓拔绍又在关上乐呵道:“曹大侠,诸位大侠,都请入关来坐一坐?本大王一定备好上等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曹小强凶了一眼拓拔绍,怒不可遏,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此魏非彼魏,此魏非彼魏!”

拓拔绍与“风雨不安”极速使了一个眼色,轻笑道:“曹大侠,要本大王说你什么好呢?这一个‘魏’字,本就是一个相同的‘魏’字啊!”

“哈哈,曹大侠,还是赶快回去多读一读书。要是别人听见了,那可不好,有辱幽嫣谷墨家大名!”

“……”

曹小强自是恼怒至极,胸腹之内早就翻江倒海,很想跃上关去与拓拔绍打一场,方解心头之恨。

陈旭嫦眼中两闪剑光,白了一眼曹小强,曹小强瞬间就似熊熊大火遭遇百尺巨浪,顷刻就掉进了万丈深渊,后背还骤起一阵冰凉。

陈旭嫦扭头又道:“静静,咱们得先回去,也该静一静了!”

陈静仗剑一旋,微微点头。

紧接着,陈旭嫦策马在前,轻呼一声“驾”,余下一行高头大白马紧随其后,又是一连串的“驾”。

陈静一行人又往“十山八寨”疾行,北山关下又骤起一通哀嚎。

“骠骑将军,骠骑将军啊,……”

“端木大人,端木大人啊,……”

“……”

活着的雉尾锁子甲军士一时无所适从,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拓拔绍在关上见走远了一众越女剑与“鬼军”,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北山关虽已归魏,奈何兵力不足,还得安抚人心为上,在魏国大军驻防之前,尽量不要旁生枝节。

旋即,高声又道:“北山关端木仁和,生前尽责守关,厚葬!”

关下一众燕人黯然神伤。

突然,“风雨不安”四将一排立在关下,各自紧握弯刀,忽忸于伯安大喝道:“北山关已归魏国。尔等降魏者可活;不降魏者,本将军也不强求,自回燕国去受军法吧!”

活着的雉尾锁子甲,旋即一分为二,令狐冲带来的雉尾锁子甲,落荒而逃;原本北山关内的雉尾锁子甲,“哐当”放下了腰刀,抽搐而嘶哑着声音又道:“愿降魏国!”

忽忸于伯安自是眉头一舒,紧接着厉声又道:“既然如此,众军听令:肃清战场,不得有误!”

活着的雉尾锁子甲不得不从,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忽忸于伯安见势如此,右手极速一扬,招来关上张弓搭箭的数百狼皮帽,与端木孝和安排后事。

陈静一行二十二人策马奔腾,很快又回到了“十山八寨”,又回到了乌图木的那一个院子里。

只是,乌图木的屋子已经被谁砸得稀巴烂,抬望眼之间,就只剩下了一堆废墟,确实太过于意外。

“乌图木,乌图木,……”

“木木,木木,木木,……”

“乌图木你发什么酒疯?……”

“……”

声声呼喊,居然没有人应。

突然,刘一谷九环大刀一直,指住石桌上剑刻的一行小字:幽嫣谷墨家已亡、乌图木已降。

曹小强猛烈一拉马缰绳,坐下高头大白马凌空六尺,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轰然落地。

枣叶飘悠,怒火不减。

“乌图木,你发的什么酒疯,你发的什么酒疯啊,啊,你出来,……”

“乌图木,乌图木,出来,……”

正当曹小强一通怒吼之际,陈静疑惑又道:“莫非,让寇道长说中了?乌图木已降,又降了谁?”

一众人等见状一惊,极速斜身下马,各自在院子里寻找线索。

只是,院子里天干泥路又硬,根本就寻不出任何破绽来。

“这木木,这笨木木,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去跟踪‘风雨不安’,‘风雨不安’出现了,自己却先不见了,你这,你这让本谷主说什么好啊!”

“可别生出什么好歹来,哎,都怪我,这都怪我啊。当初,要不让木木去追,兴许就没这档子事了!”

“……”

此时此刻,陈旭嫦懊悔不已。

曹小强在一旁嘀咕道:“谷主小师妹,从今以后,只要有事,咱们都商量着来,你看,这行吗?”

“大敌当前,又是敌暗我明,不能再出意外了,也出不起意外了!”

“……”

曹小强心中有怨,但也只能点到为止,生怕陈旭嫦眼中的那两闪剑光,那可堪比世间任何功夫。

陈旭嫦呶嘴,极其不甘心,只与陈静急切询问道:“静静,静静,似此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事已至此,无论陈旭嫦如何事后诸葛亮,也都于事无补。

眼下,还得急寻蛛丝马迹。

陈静看眼下这一堆废墟,突然觉得:无论是乌图木自己砸碎了自家屋子,还是别人砸碎了乌图木的屋子,总会有“噼噼啪啪”的声响。

那么,只要有“噼噼啪啪”的声响,必定就有人听见;只要有人听见,必定就有人看见;只要寻得一二证人,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陈静一时明了,旋即掉转高头大白马,往乌图木的破屋子外寻了出去,疾呼道:“有人吗?这里还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家的啊!”

陈旭嫦与曹小强一时确实佩服陈静,看来确实还得静下心来,才能寻出破局之处,才能寻出破绽。

紧接着,陈旭嫦、曹小强、刘一谷三人,往陈静策马之处的另外三个方向,策马疾呼而去。

“有人吗?还有人在家吗?……”

“这里有人吗?有人吗?……”

“这人都去了哪儿呀?……”

“……”

四人一通疾呼了好久,才从远处的各家破屋子里,探出了一个个鬼鬼祟祟般的脑袋,又见是一众越女剑,一个个才如释重负。

“女侠,女侠,请留步,……”

一个老妇人轻声唤住了陈静,之后左右极其警觉之间,又探回脑袋,轻声道:“女侠,女侠,隔墙有耳,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

陈静自是明了,看来,在“十山八寨”中,从来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径直策马靠边,缓缓取下了面纱斗笠,佯装轻弹面纱斗笠上的泥尘;紧接着轻声又道:”大娘,你就说吧。在下,都侧耳听着呢!”

破屋子内的老妇人见陈静谨慎如此,一时心宽许多,轻声道:“女侠,先前乌图木大侠回来的时候,还和老婆子乐呵呵的打招呼呢!”

“可是,没过多久之后,老婆子就听见‘噼噼啪啪’的声响,老婆子好奇去看,原来是一群五斗米道。”

“在‘十山八寨’里的人,都与五斗米道敬而远之。本来’十山八寨‘里的人就穷,要是没有五斗米上供,才不愿意趴在地上叫‘吱吱’。”

”女侠,之后的事,老婆子我就不知道了。女侠也该心里有底了!”

陈静一时明了,紧接着又缓缓的戴上了面纱斗笠,轻声又道:“大娘,在下多谢你了。”

之后,陈静策马往回,依旧高声疾呼道:“有人吗?这里有人吗?怎么都没有一个人在家吗?”

陈静率先回到枣树下,没过多久的功夫,陈旭嫦三人也策马而回,都是一脸极其阴沉的愠色。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本谷主觉得一定有人知道木木的去向,为何就是摇头不说呢?”

“谷主小师妹说的极是,兴许咱们没使银子吧?”

“对我刘一谷有敌意,没辙!”

第596章 党项拓拔两相争

陈静见势一声长叹,看来眼下三人虽然在江湖中声名远扬,可有一些细微处,确实还不尽如人意。

“静静,你都打探到了吗?”

“嗯。”

“静静,是真的吗?”

“是真的。”

“静静,这又是为什么呢?”

陈静眼前一亮,当此之机,也算是随意点拨一番,缓缓说道:“凡事以小见大,也可以大见小。诸位大侠,万事切记不可心浮气躁。”

“就算别人知道乌图木的去向,别人不告诉你,人家也没有错。”

“毕竟,人心隔着肚皮,‘十山八寨’本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若不诚,又让别人如何开口?”

三人自觉有愧,微微点头。

陈静也不卖关子,环视了一回废墟,径直说道:“乌图木跟踪‘风雨不安’回来,被五斗米道捉了!”

曹小强闻言,重重的一拳头捶砸在马鞍上,高头大白马受惊,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

“埋汰旮旯,这一些该死的五斗米道!五师兄要被五斗米道捉住,只怕是想引我等前去,然后再一网打尽。要没有咱们一众人等,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五斗米道是真的无法无天,也无人能力敌了!”

“咱们确实得好生的合计合计。谷主小师妹与纯依香儿女侠,大概还不太熟悉孟婆江北州郡的地形,眼下就只剩我与刘一谷了。”

此刻,曹小强目中有光,盯紧刘一谷就像手中紧握的越女剑。

毕竟,这一些年来,刘一谷在孟婆江北之地与五斗米道周旋,虽然不能说都知道每个州郡的羊肠小道,但是大路与驿道,还是知道七七八八,不会进得去、出不来。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正,急切又道:“既然五斗米道要合于魏国某一处,诸位大侠也由孟婆江南而来,我刘一谷听从诸位大侠差遣。”

“五斗米道祸害天下,我刘一谷虽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九环大刀可作证: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诸位大侠若不嫌弃我刘一谷,九环大刀与越女剑愿为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话、一家人也不干两家事,合力共诛五斗米道。”

刘一谷一副义薄云天之态,一众越女剑更是肃然起敬。

陈旭嫦见势,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抱拳悠悠也道:“静静,这一次呀,咱们一切都听你的!静静,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难得齐心,一众人等也都欣喜无比,同心合力,其力断金,从此世间任何难事,都可迎刃而解。

陈静越女剑一正,抱拳还礼又道:“多谢诸位大侠信得过在下。眼下,五斗米道要聚于魏国,即使龙潭虎穴,咱们也得救出乌图木。”

“既然,曹小强与刘一谷熟知魏国地形,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去魏国,最好先去魏国边界。”

”眼下敌众我寡,我等单刀直入兴许正中五斗米道的圈套,咱们反其道而行之,隐蔽而迂回深入。”

“诸位大侠,以为如何?”

正当三人频频点头之际,刘一谷率先开口道:“土城郡桃花村本就临近秦魏地界,又是曹小强的落脚之处,又是曹小强经营的地盘,说不定,咱们还有意外的收获。”

陈静镇定道:“那好,咱们就先隐蔽而迂回土城郡桃花村。眼下五斗米道能来这里捉乌图木,说不一定他们早就侯在土城郡桃花村了。”

“五斗米道想布局,咱们顺势破局,顺藤拉出大瓜。最好这一次,五斗米顶上三道不会再逃脱了!”

陈旭嫦急切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动身吧。免得‘十山八寨’里的耳目,暗地里又来打探虚实。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咱们就出其不意,以快剑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

四人会意,各自收拾了一番,又抱拳与大枣树道别,马鞭一扬,一声声“驾”,策马往西一路狂奔。

白马荡绿枝,扬尘没青苔。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行二十二人又临近了“半道而亡”的索道。

只不过,如今索道上的木板,全部都已经被人扔下了深谷中。

抬望眼,“半道而亡”如今只留下了几条碗口粗的主铁链,还有左右两边拳头粗的护栏铁链。

“半道而亡”下,还是深不见底的白雾,以及巨浪拍岸水流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一定又是五斗米道干的!”

“强强,别急,你别急啊!世间的男人都是这样火急火燎的吗?小心后背的箭伤,可不能裂开了!”

陈旭嫦急切一言,虽然不太温柔,曹小强心中骤起一阵暖意。

毕竟,陈旭嫦在众目睽睽之下安慰人,这确实还是第一次,大凡第一次,都很珍贵,也很难忘记。

“刘一谷,可有其它去路?”

“纯依香儿女侠,有,只不过,小路要往北多绕几天路程!”

“也罢,多绕就多绕,这也暗合隐蔽而迂回深入。前方领路!”

刘一谷率先掉头,领着一行人返回“十山八寨”,踏入“十山八寨”的溪流处,趟着溪流又往北而上。

一行人顺着溪流走了约摸一个时辰,紧接着又上了一条三尺宽的泥巴小道,之后小道越走越宽。

陈旭嫦突然打趣道:“强强,土城郡里的桃花村,是有很多很多的桃树吗?我这还是第一次去呢!”

曹小强自是得意,又缓缓念叨道:“谷主小师妹,那是自然。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陈旭嫦一时沉醉在诗景中。

毕竟,这一些年来,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越女剑剑法学成之后,又被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分放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与其说是七大弟子各自分放在一地,又不如说是各自镇守一方。

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在孟婆江南、江北总得有人盯着。

眼下细细想来,当初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外出桃花源收徒的时候,早就有了先见之明。

故而,当有重大事件,或者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召唤,幽嫣谷墨家弟子才会重聚于一堂。

自不用说,慕容白三人被放在了如今的大燕国;乌图木被放在了孟婆江北法外之地“十山八寨”。

南宫崎被放在了建康城东府镇中,陈旭嫦被放在了东山郡中。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自守南山郡桃花源中。

各自分放之处,自然也都有各自的落脚处,除了幽嫣谷墨家弟子知道以外,并不会与外人说道。

即是各自分放一方,除了信鸽传书来往,少有亲临他人落脚处。

眼下于陈旭嫦说来,确实也是第一次去土城郡桃花村,确实也很想去看一看,土城郡桃花村与桃花源中的桃花林有几多相似之处。

曹小强《诗经》念完,缓缓又道:“谷主小师妹,土城郡中的桃花村,那一些桃果虽然不大,却甜如蜜,即是青涩的幼果,也有微微的一绺甜,堪称土城郡一绝!”

陈旭嫦越发好奇,疑惑道:“以你说来,桃果成熟的时候是桃果;桃果未成熟的时候是糖果咯?”

曹小强诡异一笑,道:“然!”

刘一谷在前,忍住没笑出声。

不经意之间,终于走完了泥巴小道,又终于插道上了九尺驿道。

天色渐暗,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来又要风餐露宿了。

刘一谷策马缓停,马鞭一收,急切道:“前方十里处,路边有一棵大树,今夜,看来只有露宿了。”

“那一棵大树枝密叶茂,还有天生的树洞,确实是上好之处。”

陈静三人对于风餐露宿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多言,跟紧刘一谷。

突然,在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之后又是一阵哀嚎声,紧接着又骤起一阵兵器撞击声。

一行人不得不放缓了高头大白马,各自极其警觉的紧握兵器。

前方为必经之路,绕不过去,也避不开,只得缓缓上前。

渐渐的,渐渐的近了。

“哪咕叻,哪咕叻,……”

“古奎、奈奎,……”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

前方使弯刀一通乱砍乱劈的两拨人,长相与身形相似,言语几乎也是一致,区别只在于帽子不同。

着狼皮帽的是魏国人,着羊皮帽的是党项人。

党项人并未立国,是“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外的部落。

一众人等确实也不好掺和魏国人与党项人之争。毕竟,拓拔氏一姓本就出自于党项八部。

自从拓拔氏一姓离开党项八部之后,就一直不睦党项八部。

这一出,就好比拓拔氏的家奴柔然部,强大之后与主家杀得死去活来,代代世仇,还代代相传。

有道是:儿女不嫌母丑,猪狗不嫌家贫。可是,这一个世道,儿女尽嫌母矮丑,有奶便是娘!

这一个世道,只要翅膀硬了,尽干一些猪狗不如的事。

拓拔氏不认党项这一个娘,柔然也不认拓拔氏这一个主子。

天下无谓的纷争,总没有尽头,多是人心害的!

第597章 曹小强怒战尉迟

一行人放松了警觉之心,无论是拓拔氏也好,又或者是党项八部也罢,只要不是五斗米道,顿觉身轻而上浮,策马止蹄之间,长舒了一口气息,各自又释然了许多。

自从拓拔氏一姓分出党项八部之后开支散叶,又融合一些部族,便有了魏国如今的“黄金八部”。

但是,党项八部自从拓拔氏一姓出走自立门户,以至于后来立国,党项八部虽只有七部,但依然没有忘记出走的拓拔氏一姓,从前而今,从今往后,都称党项八部。

党项八部原本为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利氏、房当氏、米擒氏、拓拔氏八部。

但是,自从拓拔氏一姓出走党项八部之后,余等七大部商议,各部首领皆以拓拔为名,视为尊号。

故而,党项八部眼下便有了细封拓拔、费听拓拔、往利拓拔、颇超拓拔、野利拓拔、房当拓拔、米擒拓拔七部尊号。

党项八部又立下规矩,在七部尊号中,谁部牛羊最昌盛、人丁最兴旺,便再尊为党项八部的首领。

党项八部首领十年一换,当然若有特殊情况,各部聚于一堂,凡事都商量着来。这一些年来,都是野利拓拔为党项八部的首领。

在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也容不得半点矫情。

故而,党项八部向来齐心,要是矫情,很容易被他国吞并。况且常与魏国有隙,时常又被欺压。

虽然拓拔氏一姓从党项八部分出去,但是党项八部还要年年向魏国进贡,诸如送上最好的牛羊。

拓拔氏一姓立国之后,自是家大业大,胃口也跟着变大;对于党项八部的进贡又视为鸡肋,时常不满足,又时常再加苛捐杂税。

在拓拔天王的眼下,只要逼死了党项八部、逼亡了党项八部,从今往后更没有了顾虑,以后拓拔氏一姓说成天之骄子也不在话下。

对于魏国说来,党项八部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要让又臭又硬的石头心服口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然行不通,唯有拳头。

“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谁拳头硬,谁腰板就直,说话更有底气。于党项八部说来,这一些年,魏国从来都是站直腰板挥舞大拳头。

眼前的这一番争斗,正是以野利拓拔为首的党项人与魏国“黄金八部”中的尉迟敬天一部在打斗。

在狼皮帽前方的旌旗下,尉迟敬天虎背熊腰,锦帽貂裘,更是以多欺少,围攻野利拓拔。

尉迟敬天是一个虬髯满面的中年汉子,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是一双游离的眼神中,有一些古怪。

野利拓拔也是一个古铜色的中年汉子,民之多艰,风吹雨打又日晒霜冻,一身肤色正得阳刚之气。

党项人未立国,故而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行头,一顶羊皮帽走遍天下,就是铮铮铁骨的党项人。

“尉迟小儿,不得善终,……”

“野利土贼,丢人现眼,……”

“哪咕叻,杀,杀,杀,……”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

各自弯刀攻杀之间,你不让我一寸、我不输你半分,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曹小强本就生在魏地,眼下狼皮帽如此以多凌弱,羊皮帽何其委屈,虽然说要少生枝节,但扶危济困之心实在忍不住了,况且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自当路见不平,径直大喝一声道:“住手,都住手!”

曹小强胸腹之间,更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拓拔氏原本立国号为“代”,如今改名为“魏”,眼下尉迟敬天一部所为,实在有辱曹魏列祖列宗之魏国大名。

曹小强对拓拔氏从最开始那一点丁的恨,变成了后来不能挂在嘴边的怨恨,要是国号还为“代”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拓拔氏确实是在恶心人,这就是在变相的侮辱曹家列祖列宗。

就算不用“魏”字,那么,诸如用“禾”、“女”、“鬼”,也比“魏”强。

狼皮帽与羊皮帽又见多出来了一拔人,旋即各自止住了攻杀,各自缓缓退后去了三步之外。

狼皮帽与羊皮帽一时也不知这一行二十二人会帮谁,各自左右分开防御,还真的要一心二用。

尉迟敬天本为“黄金八部”上四部的一位将军,眼下受密令来截杀野利拓拔,见被曹小强叫住,实在有辱“黄金八部”上四部之名。

截杀野利拓拔本为历代拓拔天王的密令,像密令截杀这一种事,又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口,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以历代拓拔天王的意思,要是明目张胆的去屠杀党项八部,实在是小题大做,也是杀鸡用牛刀。

党项八部都会入魏进贡,要是进贡之后半道截杀,又或者半路失踪,那就与魏国朝廷无关了。

“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说不一定是被别国乱军截杀,又或者被江湖草寇截杀,这是多好的理由。

要是党项八部来一个首领,半道就失踪一个首领,假以时日,党项八部也便很快就消亡了。

这与“黄金八部”上下四部一明一暗之分,道理也等同。

历代拓拔天王所做的一切,都是让魏国变强,让魏国变成独一无二,进而一统孟婆江南、江北。

尉迟敬天弯刀一斜,极速分开一众狼皮帽,冷冷说道:“哪咕叻,本将军还以为是谁在瞎嚷嚷,原本是幽嫣谷墨家的曹大侠啊!”

“不过,本将军倒是觉得,曹大侠能助本将军一臂之力,出剑杀了野利土贼,这可是大功一件!”

“曹大侠,你本就是魏国人,又是魏地土生土长的人,你要知道:家国之大,在于万众一心;家国之强,在于刀口一致对外。”

“……”

曹小强本就怨恨拓拔氏魏国,听尉迟敬天如此说来,怒火正如一锤溃堤的孟婆江水,滔滔不绝。

“埋汰旮旯,此魏非彼魏!埋汰旮旯,此魏非彼魏!……”

尉迟敬天闻言先愣了一会,旋即冷冷又道:“啧啧啧,啧啧啧。曹大侠,你要本将军说什么好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你身为魏人,自然幽嫣谷墨家也为魏人,这多好!”

曹小强早已怒不可遏,先前受拓拔绍的气,还没地方去消火。

眼下,遇见以强欺弱的尉迟敬天,正好一泄心头之恨。

虽然曹小强不打算一剑封喉尉迟敬天,但是要杀一杀尉迟敬天的锐气,自是志在必得。

说时迟那时快,曹小强左手鞍前一撑,拔出鞍前一把越女剑,凌空一闪玄色身影,紧接着“咚咚”落地之后,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张口闭口都是魏人,那就让我这一个真魏人,教训你这一个假魏人!”

陈静一行人漠然无言,各自一声长叹,就这一个“魏国”,就这一句“魏人”,不经意伤着了曹小强的心,伤着了陈留王之后的心。

先前,南山郡夏侯玄德一众曹魏后人,思虑着复国。如今,魏国之名,被拓拔氏一姓立国,又让这一些真正的曹魏后人情何以堪!

除了惋惜,又能奈天何?魏国的天时、地利、人和,都为拓拔氏一姓占据,曹小强又能奈天何?

要是莫奈何,自是东流水。

野利拓拔见势,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又让一众羊皮帽退去了五步之外。

尉迟敬天身为“黄金八部”上四部的将军,自是桀骜不驯;又身受魏国历代拓拔天王的密令,更是有恃无恐,更不信这一个邪。

旋即,弯刀一收一旋,怒目圆睁,大喝道:“魏国,拉基阿路!”

当、当当、当当当,……

两兵相撞相接,弯刀刀口与越女剑剑锋骤起电光火石,旋即一竖劈一横砍、一绞剑一挑剑之间,谁也不让谁一分、谁也不输谁半分!

“埋汰旮旯,尉迟小儿,今天,越女剑要教你,怎么做魏人!……”

“马拉个巴子,用曹家人的话说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尉迟小儿,你找死!……”

“曹家人,本就活该,……”

“……”

陈旭嫦在远处看得明白,一时也感同身受,急呼道:“强强,不要打了,你不要再打了。往事随风,覆水难收,你这又是何苦?……”

曹小强越女剑一张一弛之间,横竖劈刺还击弯刀,脱口而出又道:“佛曰:众生皆苦。而我不一样,除了苦,还有更多的火气!”

说时迟那时快,曹小强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先是一式抹剑,斩断了尉迟敬天的貂尾,紧接着平剑一挥,越女剑剑锋斜刺一拉,压在尉迟敬天的脖子上,而后斜手一抬。要是尉迟敬天敢乱动,一剑封喉准没商量。

“尉迟小儿,眼下,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魏人了吧!你就是一个假魏人,哼!”

尉迟敬天无言。

第598章 野利拓拔道前尘

陈静见势,急切又道:“曹小强,勿要多生枝节。眼下敌众我寡,心浮气躁可非幸事。”

曹小强内心瑟瑟发抖,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叹,撕裂道:“魏国,魏国,魏国。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越女剑一收一旋,顺势又重重一击飞腿,踢开尉迟敬天去了三步之外,冷冷道:“滚!”

刘一谷安慰道:“曹大侠,去日不可留,今日多烦忧。眼下大敌当前,可不能因为拓拔氏魏国而乱了方寸,因小失大,断不可取!”

尉迟敬天捉回弯刀,连滚带爬往狼皮帽中奔去,扭头先与曹小强愤愤不平道:“姓曹的,走着瞧!”

之后,尉迟敬天怒目而视野利拓拔,冷冷道:“野利土贼,算你走运。本将军让你多活几日,哼!”

尉迟敬天弯刀极速一扬,斜身上马,领着上千狼皮帽撤走了。

野利拓拔见尉迟敬天走远,一时心宽,旋即领着数十个羊皮帽上前,与一众人等谢道:“党项野利拓拔,多谢诸位大侠。要不是偶遇诸位大侠,只怕咱们命丧于此了。”

野利拓拔言毕,收刀入鞘,又环视了一众羊皮帽,虽然不曾亡一人,但有几个羊皮帽确实伤重。

陈旭嫦见势,鞍下还有先前乌图木屋子中找出来的“保命丸”与金创药,扭头道:“静静,咱们是不是也该歇歇脚了。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又怎么能见伤不救呢?”

陈静笑道:“那就先歇歇吧!”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斜身下马,极速捉出鞍下的“保命丸”与金创药,大踏步往野利拓拔行去,紧接着悠悠说道:“这是幽嫣谷墨家内服外敷之药,不会有大碍的!”

野利拓拔自是无比感激,也知江湖中幽嫣谷墨家大名,见陈旭嫦又是一身玄色行头,又是幽嫣谷墨家中唯一的女子,那必定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了。

旋即,接过内服外敷药,极速递与身边的一个随从,之后毕恭毕敬抱拳又道:“野利拓拔愿幽嫣谷墨家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闻言,很久没听这么称呼过了,自是高兴无比,径直扬眉轻笑道:“嘤嘤嘤,嘤嘤嘤。……”

陈静与刘一谷自是斜身下马,往野利拓拔行来,曹小强耷拉着脑袋,还在不远处生着闷气。

陈静一时极其疑惑,堂堂“黄金八部”的尉迟敬天,以上千人来截杀这几十个羊皮帽,实在匪夷所思。

“野利首领,何故如此?”

野利拓拔见身后的羊皮帽有“保命丸”和金创药江湖救急,一时安心了许多,旋即弯刀重重入地一杵,之后盘膝坐下,抬望眼之间,娓娓又道:“说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总觉得莫名其妙!”

一行人除了曹小强之外,各自也都盘膝围坐野利拓拔对面或远或近的驿道上,盯紧野利拓拔。

刘一谷笑道:“要是不知从何说起,就长话短说,拣紧要的说!”

野利拓拔又见刘一谷一旁的九环大刀,在孟婆江北之地,只此一把,自知其大名,又道:“我野利拓拔,就依刘大侠,长话短说!”

刘一谷右手一扬,指着陈静轻笑道:“野利首领,这一位纯依香儿女侠,才是真正的大侠。在下刘一谷无非就是不入流的武夫!就唤我刘一谷,就唤我刘一谷得了!”

野利拓拔轻松了许多,与年轻人打交道,好似年轻了十数岁,旋即抱拳又道:“刘大侠,太客气了。纯依香儿女侠之名,已名扬天下!”

陈静眼前一亮,吃惊问道:“野利首领,莫非党项八部也知在下?”

野利拓拔轻笑道:“党项八部一直与魏国有隙,虽是边陲部落,却与孟婆江南各地商贾多有来往。纯依香儿女侠之名,在孟婆郡、南山郡、东山郡的党项八部早已知晓!”

“不过,今日我野利拓拔是第一次得见女侠尊容,实属有幸。纯依香儿女侠所为,野利拓拔敬佩!”

陈静抱拳轻笑,追问道:“野利首领,实在谬赞了。方才一战,莫非尉迟敬天与首领有私仇?”

野利拓拔自是微微摇头,之后缓缓说来此一行的前因后果。

野利拓拔这一次本是从魏都平城上贡回来,在此之前,未与“黄金八部”任何一姓有皱眉斜眼的过节。

不过,就这一次上贡,在魏都平城的时候,路遇而多看了尉迟敬天一眼,反被尉迟敬天白了一眼。

之后,也无任何交集,万万没有想到,堂堂“黄金八部”上四部的将军,居然路遇也不能多看一眼,要是多看一眼就招来杀身之祸。

野利拓拔细细想来,不但觉得匪夷所思,更是莫名其妙了。

陈旭嫦呶嘴又道:“啧啧啧,就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刘一谷一时无言,本就见多了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的无中生有,只是一声轻叹。

陈静脑子里突然回响一句话:大凡世间之事,得用心去听,得用心去看。眼下所闻所见,未必都会真实。故而安慰野利拓拔道:“即是如此,今后首领还需倍加小心!”

野利拓拔道:“党项这一些年,已经都很小心了。要是不小心,早晚被人吞食,又或者分而食之!”

“诸位大侠,可知乞伏国?乞伏国如今那一个惨,不忍直视!国破而家亡,乞伏一姓还被秦人追杀,不让人好活、也不让人好死啊!”

“党项虽与魏国有隙,江湖中传魏国全无信义,可是这要与秦国比起来,秦国才是恶狼、豺狗,吃人不吐骨头!汗颜,令人发指啊!”

“秦国姚天王暴比秦始皇,确实也是名副其实的秦国,又坐拥中原腹地,如今看来是祸不是福。早晚必成他国口中的一块大肥肉!”

“只要秦国姚天王掌控不住秦国愤愤的人心,必定会再一次分崩离析,‘八大天王’都非善类,羊行万里只吃草、狼行百里只为肉!”

“……”

一众人等闻言自是黯然神伤。

一众越女剑想到潇湘馆馆主司马问天,也不知道司马问天北返乞伏国,会不会命丧于秦人之手。

不过,司马问天鹰爪铁布衫不惧怕青云道长,兴许也无大碍。

陈静脱口而出道:“既然,野利首领是从魏都平城而来,一路上可有五斗米道的动静?可知魏境内的五斗米道,将聚于何地?”

野利拓拔见此一问,面色略微凝重,极其警觉的左边一瞅瞅、右边一瞅瞅,轻声道:“都说秦人堪比恶狼、豺狗,可这五斗米道更比恶狼、豺狗!或者说,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邪魔外道、旁门左道!”

“修道之人,倘若不修心,若都为一己之私,只怕有辱道祖老子之言。愧对黄帝,也愧对岐伯!”

“罢了,罢了,罢了。说远了,说远了,说远了啊。党项本就是一个小部族,只有牛羊,五斗米道也无米可收,如今也都视为鸡肋。”

“不过,咱们一行人从魏都平城回来,沿途确实听到一些风声,五斗米道大概是要在秦魏边界集结。不久之后,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

一众人等心知肚明,看来五斗米道已经在土城郡桃花村布好了天罗地网,必定侯着一众人。

陈旭嫦一时佯装无事,试探野利拓拔道:“依野利首领之见,又会有何事发生?可否试言一二?”

野利拓拔叹气道:“不敢妄言,不敢妄言,真的不敢妄言呐!”

陈静镇定道:“但说无妨!”

野利拓拔不由自主的环视了一行二十二人,冷静道:“五斗米道聚一处,只怕也为诸位大侠吧!诸位大侠还需万分小心才是!”

陈旭嫦轻笑道:“野利首领所言甚是,我等自会小心。况且五斗米顶上三道已受伤,想必也无大碍!”

野利拓拔眉头一舒,道:“诸位大侠既然已知,吉人自有天相!”

就在这一个时候,野利拓拔身边的那一个随从已经内服外敷好了伤重的羊皮帽,上前道:“野利拓拔首领,天色已晚,赶路要紧!”

野利拓拔遥看渐暗的天色,极速起身,高呼道:“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越女剑,拉基阿路;……”

羊皮帽紧接着一通疾呼。

“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越女剑,拉基阿路;……”

“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

“越女剑,拉基阿路。……”

“……”

一众人等闻声接着极速起身,环视一众将要远行的羊皮帽,陈旭嫦开口道:“野利首领,实在太见外了啊!尉迟敬天已远去,想必也不会再追来了。后会有期!”

野利拓拔抱拳道:“诸位大侠,可得万分小心呐!后会有期!”

野利拓拔领着羊皮帽走了。

刘一谷率先上马,倒提九环大刀,急切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别误了前方的上好去处!”

“得,这要听刘一谷的!”

第599章 空桑树下有奇梦

陈静白纱白袍凌空一拂,仗剑一收一旋,斜身跃上高头大白马,策马奔腾紧随刘一谷与“鬼军”其后。

陈旭嫦低头扒了一回曹小强的衣角,悠悠道:“强强,走咯!曹魏不在,不是还有幽嫣谷墨家吗?”

曹小强没有理会陈旭嫦,径直耷拉着脑袋,还沉浸在闷气中。

陈旭嫦见势,生出一股无名之火,这还得了!身为幽嫣谷墨家九十九代谷主,难道都不好使了吗?

“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曹小强听令:走了。要是还不走,哼哼!”

曹小强骤听陈旭嫦极其狡黠的一声“哼哼”,就似先前极其野蛮的拔下了后背的数支锥形“十”字箭。

曹小强后背先是一阵锥心的冰凉,而后又夹杂着酥麻的疼痛,长叹了一口气,径直埋头跃上高头大白马,快马又加一鞭,“啪”。

“驾!”

曹小强却一个人策马先跑了。

陈旭嫦一愣又一惊,玄色斗篷极速一旋,斜身一跃上马,快马又加一鞭,“啪”,紧随曹小强其后,眉头紧锁道:“强强,强强,你不要跑!强强,强强,你跑得过初一、终归跑不过十五!哼哼,……”

白马逐去尘,前蹄追夜光。

一行人策马奔腾,待月明星稀之际,已然立身在一棵大树下。

这是一棵九丈高的大桑树,层层密不透风的桑叶如青纱帐,突兀出来的桑枝横竖之间,又伸出去了五丈远之外,远远看去,确实又像极了“八大天王”出行时的华盖。

在这一棵大桑树下,确实可以遮风避雨,真是一个上好的去处。

况且,在大桑树树干下,还有中空的一处九尺高的清凉空隙,树干蜿蜒盘旋,方圆一丈有余。

刘一谷率先斜身下马,急切又道:“这是一处上好的地方:马儿喜食桑叶;干枯的桑枝是柴禾;桑树枝丫常年有桑葚、更有鸟窝!……”

陈静一时轻笑道:“要是过往的驿道都生有这样的大桑树,只怕那一些客栈、野店要恨之入骨咯!”

刘一谷摆手一通轻笑道:“那一些市井的客栈、野店,怕是没有底气来恨这一棵大桑树吧!”

陈旭嫦不解道:“刘一谷,那这又是为何啊?莫非,眼前的这一棵大桑树,还是不寻常的桑树?”

刘一谷微微点头,毕竟,这一些年来,在孟婆江北之地与五斗米道周旋,一来一去之间,也见识了不少孟婆江北的名胜古迹。

此地虽然没有官府记载,但是在古书中却有几处相似的记载。

“这一棵大桑树很可能就是殷商名相伊尹,以及孔圣人的出生地。”

“《吕氏春秋》有言:先氏女子采桑,得婴儿于空桑之中,献之其君居。说的就是商初名相伊尹。”

“《演孔图》有云:女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这说的就是孔圣人孔丘了。”

“放眼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唯一只有这一处,有一棵古老的空桑树。想必,诸位大侠也只见过这一棵桑树是常年挂桑葚果了吧。”

一众人等除了惊讶,更觉得不可思议,往事已去,斯人已去,唯有这一棵老桑树还如此安静。

物是而人非,恰如此地此景。

刘一谷九环大刀入地半尺,接着又道:“《山海经》有言:东次二经之首,曰空桑之山。依我看来,这一棵大桑树,兴许就是上古空桑山留下来的唯一一棵空桑树了。”

陈静淡淡又道:“要是上古留下来的空桑,必定吸足了天地日月精华,想必也多灵性。空桑山有空桑生灵性,那是空桑灵山之物啊!”

刘一谷一时听得云里雾里。

陈旭嫦与曹小强只顾抬头往上看,透过斑斑点点之间,确实也闻着了空桑树上浓郁的桑葚味。

刘一谷看陈旭嫦与曹小强的一副馋样,径直又道:“当务之急,得先采桑果,还有寻干枯的桑枝。曹大侠,眼下二中选一,是前是后?”

曹小强眉头一皱,嬉笑道:“刘大侠,你说呢?要是你去采桑果,只怕回来不够我塞牙缝,哈哈!”

刘一谷摆手轻笑道:“也罢,曹大侠就边采边吃吧!哈哈,哈哈!”

刘一谷与曹小强分工已定,小心翼翼的拉捆了一身行头,紧接着各自沿着蜿蜒的树干一跃、一蹬、一闪、一捉,很快立于树丫之间。

刘一谷确实也寻着了几处干枯的大桑枝,紧接着双手合十道:“空桑呀空桑,在下无意冒犯,借道于此,就当是与你拔去几根白发。”

紧接着,九环大刀左右张弛之间,劈下了一大堆干枯的桑枝。

又当干枯的桑枝落地之际,“鬼军”上前,用各自的菜刀、柴刀,转眼之间又劈成一截一截的柴禾。

曹小强在空桑树上就像一只大猴子,摸着桑葚果先是一把抓,而后极速入口,就一个甜字了得。

紧接着,急寻枝叶茂密又桑果斑斑点点之间,越女剑前劈后砍似飘雪落下,疾呼道:“嫦嫦,先接住了,这一些桑葚果可比蜂蜜还甜!”

陈旭嫦拾起桑葚果一尝,疾呼道:“强强,强强,真是太好吃了。多来一点,你再多来一点,……”

曹小强更加兴奋,越女剑前后左右张弛,就在一树树桑枝飘飘悠悠落地之间,同行的高头大白马也不客气,径直与桑叶一同入口。

高头大白马半眯着双眼,全部沉醉在桑叶与桑葚果的味道。

咚咚、劈啪,……

陈静蹲在背风处,先是两块火石撞出了一大片火星子,落在干枯的桑叶上,冒起一绺青烟,之后是一绺火苗,紧接着燃成了火光。

一绺火光先骤起一尺,紧接着又压上了干枯的桑丫,之后又是桑枝,再之后是大一些的桑树干。

就这样,在空桑树前左、中、右生出了三堆一尺火苗的篝火。

一行人围着篝火吞咽桑葚,最后又把桑枝汇集与了高头大白马。

不用说,曹小强吃得最多。

“鬼军”都上了年纪,桑葚果自然也吃得最少,况且已经在“半道而亡”下囚禁了那么久,就是三五十天滴水未沾、颗米未进也无大碍。

陈静与刘一谷吃得也不多。

陈旭嫦入嘴一个桑葚果,又要送去三五个桑葚果去曹小强嘴中。

眼下,又无任何敌情,正是陈旭嫦与曹小强大快朵颐的时候。

夜风悠悠情更浓,

篝火依依意随风。

难道的宁静与闲适,最后也都在欢笑的篝火中各自盘膝闭目。“鬼军”盘膝在外,余下四人在内。

渐渐的,渐渐的,陈静在恍惚之中,好似看见空桑树下围有降龙尊者、伏虎尊者为首的一众罗汉,更有佛家八大金刚在旁,更有一条气龙从天而降,落入刘一谷怀中。

只是,刘一谷还驾驭不了这一条气龙,气龙张牙舞爪之间,还来攻击佛家八大金刚与诸位罗汉。

居然,佛家八大金刚与诸位罗汉皆不是这一条气龙的对手,最后还被这一条气龙吸入了口中。

陈静后背骤起一阵冰凉,急切睁开眼睛,才发现这是方才做的一个梦,正当环视众人之际,又见一众人等在篝火中一同惊醒过来。

刘一谷一脸虚汗,斜持九环大刀,急切又道:“方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好吓人的梦,居然梦见有一条气龙入身。然后,一时半会又控制不了这一条气龙,最后这一条气龙把大伙儿都一口气给吃了。”

陈旭嫦与曹小强面面相觑,陈旭嫦缓缓又道:“我也是!”

曹小强打趣又道:“刘大侠,你可得控制住这一条气龙啊!气龙入身,必是大富大贵之始。要是控制不住这一条气龙,我可不想变为气龙口中的人肉,哈哈,哈哈!”

陈静淡淡又道:“看来,天意如此,刘大侠,不可逆天而行呐!”

刘一谷九环一拂,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说笑了。梦中之景要是都能当真,那这一个世道,到处都是黄金楼了,要什么有什么!”

曹小强一时不解其意,急切追问道:“刘大侠,此话又怎讲?”

刘一谷诡异一笑,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哈哈,……”

曹小强自是无语至极,陈旭嫦在一旁只是掩面窃笑。

陈静悠悠又道:“刘大侠,不去试一试,怎知真假?你们刘家,不是还有刘家掌法吗?可以一试!”

陈旭嫦眨巴了一回眼睛,极其吃惊的看着陈静,急切道:“静静,你可不能有太多事瞒着咱们啊!”

陈静突然“噗嗤”一笑,紧接着缓缓又道:“嫦嫦,要是现在我叫你一声‘姥姥’,你会答应我吗?”

陈旭嫦眉头一皱,白了一眼陈静,不悦道:“静静又旧事重提,又开始提你‘姥姥’的了!你‘姥姥’就是你‘姥姥’,与我何干,不许瞎说!”

陈静无可奈何一笑,道:“得。看来我的‘姥姥’,不信我了!”

第600章 空桑树下练大招

陈静见势如此,也不再与陈旭嫦多言,遥想一些往事,紧接着扭头与刘一谷镇定道:“不妨,你就先用刘家掌法试一试,气龙入身又掌中尽握气龙,是为降伏气龙。”

陈旭嫦与曹小强见此光景,也极其期待刘家掌法尽快出手。

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要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更想一睹为快。

刘一谷见势,长叹道:“也罢,方才梦后一头虚汗,后背却是透底的拔凉,不如先活动活动筋骨,就当是热一热身,驱走一身玄汗!”

陈静自是微微点头。

刘一谷抬头看远处的星光与月色,又见空桑树下轻轻而“呼呼”的篝火,紧接着往空桑树外一式接着一式后空翻,极速闪去百步之外。

九尺驿道在月影星辉下,来回一绺微微的光亮,似白练如长龙。

刘一谷长舒了一口气息,仰望星空之后,先是扭扭头,而后闪闪腰,之后又踢了踢腿,紧接着气沉丹田,极速左右马步一拉。

就在突然之间,刘一谷感觉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气流,居然在胸腹之间游走,紧接着气流又游走于任督二脉,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与此同时,刘一谷由拳变掌,由掌又变为绵掌,之后来回一击,左右游走之间,全身都是力量。

只要出掌越急,力量在体内更如翻江倒海;极速游走之间,力量上冲百会穴、下遁涌泉穴。

就在刘一谷出掌的几个来回之后,生出一股力量就似急欲破壳而出的一只禽鸟,百会穴与涌泉穴被撞得一阵急过一阵微微的酥麻。

一次冲撞,又一次冲撞,再一次接着一次冲撞,刘一谷顿觉一种脑袋开花、脚底流脓之感,旋即双掌一收一旋之间,托天而起。

“九山八海!”

正当刘一谷大呼之际,从地上轰轰隆隆响起了呼呼风声,紧接着骤起一绺冲天而起的星辉,气旋游走之间夹杂着尘烟如长龙疾上。

转眼尘烟飘扬如兽四散。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假以时日,要是刘一谷悟得气龙其中的真谛,功夫必定会更进一大步。

陈旭嫦见状一时沉默无言。

曹小强眉头一皱,隔空取笑道:“刘一谷,原来,你这气龙就这般模样啊!还不如司马让鹅风掌厉害。不过,鹅风掌还不是被揍了!”

正当曹小强隔空取笑之际,刘一谷再一次大呼“九山八海”,紧接着双掌托天而起,这一次气旋像极了冲天而上的一条尘烟长蛇。

曹小强见势略显尴尬!

“九山八海!”,……

“九山八海!”,……

“九山八海!”,……

……

刘一谷自是越练越来劲,气旋越练越像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

陈静微微一笑道:“勤能补拙,善之善者,善哉至极啊!”

曹小强一时也沉默无言。

陈静镇定道:“曹小强,眼下敌众我寡。刘一谷不日之后,功夫必定大有长进,你使两把越女剑,有没有想过,出剑之后判若两人?”

曹小强闻言自是眼前一亮,觉得眼下一个人使两把越女剑,无非就是多了一把顺手的兵器而已。

要说使两把越女剑就得超过两人,以前还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这也是第一次听陈静这般说起。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细细想来,这也是一种不错的想法。

毕竟,要是使两把越女剑又超过两人,功夫不就更进了一大步?

大凡习武之人,功夫要是能更进一大步,这是连做梦都想的事!

谁又不想功夫更厉害,要是能独步武林,傲视群雄那更好!

曹小强毕恭毕敬抱拳,急切又道:“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曹小强恳请纯依香儿女侠指点一二!要是使两把越女剑,能超过两个人,就是另类的以一敌二了,请赐其法!”

陈静这才仗剑起身,沉思之间缓缓又道:“心神合一始出剑气,倘若心神合一,由一生二,自是不同方向的剑气,道生一,一生二。”

“不妨,除了出剑之快以外,能不能试着心神合一而出,又一分为二。如此,出剑之势堪比两人同时使剑,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此法,虽然有一点难。不过,想来也拦不到你的脑袋瓜子!”

陈静言毕,盯紧满脸喜悦的曹小强,眼下大敌当前,曹小强越女剑下的功夫,必须得更进一大步。

曹小强埋头之间,沉思而后说道:“心神合一而后一分为二。就是左右越女剑故意不协调,这倒也是一个好法子。哈哈,哈哈,……”

说时迟那时快,曹小强微微一笑,径直左手凌空一旋,一道寒光剑影拔出一把越女剑;右手反手一拉,又一道寒光剑影而出。

紧接着,左手一式抹剑剑气而下,右手却只是一式挑剑而起。

曹小强一时估摸着,心神合一之后,要是越女剑剑气使出相同的招式,确实也没有半分难度。

可是,眼下这一种使剑之法,还真如面前有一堵无形的高墙。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臭狗肉,五回六回猴上树。

大凡习武者只要多练、多悟,方式方法总比问题来得多得多。

曹小强一时如释重负,紧接着凌空又一闪玄色身影,越女剑往前攻杀数步之间,一式“鹞子翻身”又极速闪去了十步之外。

与此同时,越女剑左剑极速一式剑气、右剑没有剑气;左剑没有剑气、右剑极速一式剑气;……

如此反复。

屡败屡试,必得屡试不爽!

不过,曹小强觉得陈静确实言之有理,假以时日,必定能悟出这一种出剑之法的精妙之处。

曹小强觉得:只要悟出这一种出剑之法,左剑一式绞剑剑气而下之后又是一式抹剑剑气、右剑却是一式荡剑剑气而起一式劈剑剑气,想来都觉得强悍无比。

出剑如斯,谁与争锋?

出剑如斯,堪比两人!

陈旭嫦见刘一谷与曹小强在星空月下顿悟各自的功夫,况且又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不但愧疚万分,也实在坐不住了。

如今这一代的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已亡其四,眼下还被擒住一个弟子,要是再不长一点心思,大敌当前,可不能再步前尘。

“静静,你本可为我等之师,至于你‘姥姥’的是我,还是我是你‘姥姥’的,先不提这荒唐之事。眼下,越女剑功夫,我可有大进之处?”

“眼下,北斗七星剑阵又不能再使,况且敌众我寡,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越女剑当得大进为妙啊!”

“……”

陈旭嫦先是咯噔一回,又沉默了一时半刻,眼中略有温润之光。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遥想一些往事,一个人使北斗七星剑阵自然不成;要是曹小强与陈旭嫦合二为一使郎情妾意剑,也不成。

毕竟,敌众我寡,那里还有那么多空闲来秀太多的虚招,虚招只会让人趁虚而入,最后落败。

思来想去,陈旭嫦越女剑上的功夫,要有大进,也必须大进,唯有在一个“快”字上下苦功夫了。

陈旭嫦见陈静无言,确实有一些急了,轻声又道:“静静,你可不能这样!指点了刘一谷与曹小强,而不指点我,我会悄悄哭的!”

陈静眉头一舒,轻笑道:“嫦嫦勿急,你还记得东山郡中的差役头领司马良吗?无上快刀之快,确实匪夷所思。既然有无上快刀,要是能悟出无上快剑,以越女剑上的功夫招式,这是最易的大进之法!”

陈旭嫦闻言一时如拨云雾而见青天,恍然大悟道:“静静,静静,你实在是太厉害了!眼光老道,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这里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我就从这一个‘快’字入手。简单明了也最易上手,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越女剑出剑要快,必得心神合一更快,而后拔剑出鞘更快,之后剑气张弛得更快,好,好极了!”

“静静,静静,你真是太厉害了啊。略略略,略略略,……”

陈旭嫦又是一阵难得的轻笑,之后一闪玄色身影立于篝火之外十步远。抬望眼之间,又前后环视了一通,之后抛起一根被高头大白马吃过的桑枝,紧接着越女剑一道寒光剑影一闪而下,悠悠又道:“桑枝平肩之前,那就先斩它为十截!”

咻咻、咻咻、咻咻,……

越女剑剑光所斩之处,陈旭嫦字字珠玑念叨道:“一截、二截、三截、四截、五截,……”

陈旭嫦眉头一皱,又抛起一根桑枝,急切又道:“只差二截,很好,很好,无上快剑,斩!”

咻咻、咻咻、咻咻,……

“还差二截?不会吧,再来!”

咻咻、咻咻、咻咻,……

“又差二截!再来!”

咻咻、咻咻、咻咻,……

“和‘二’过不去了啊!再来!”

……

桑枝一时如雨而下,陈静见状自是微微一笑,敌众我寡,眼下只有此一法可行,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601章 骤现夺命鸳鸯刀

陈静旋即遥望星空月影,既然先前刘一谷有言,得多绕几日才能到土城郡桃花村,在这难得的几日里,但愿三人功夫都大有长进。

在空桑树下,一旁的“鬼军”完全不为所动,皆在闭目养神。

陈静觉得:有“鬼军”相助,即使遇见列国大军来袭,又或者是五斗米道来袭,以一敌千不在话下。

如此一来,余下四人能空出更多的精力来,即要对付列国各州郡顶上三道,还要对付五斗米顶上三道,实在也还捉襟见肘。

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兴许,路转峰回之际,又是柳暗花明。

闲话少说,话分两头。

司马问天自离开潇湘馆天井之后,回府又极速收拾了一番,借来两骑六百里加急快马与乞伏白兰花一路往西,而后北上乞伏国。

地上跑的,即使日行千里,也比不过天上飞的鸿雁传书。

还未待司马问天进入已亡的乞伏国内,乞伏一族已经就被秦将胡车乌苏杀散。

胡车乌苏受秦国姚天王之令,要杀光、杀绝乞伏一族。

胡车乌苏与汉末猛将胡车儿本为一族,胡车儿后为曹魏所杀,故而骨子里憎恨“魏”字,虽不及胡车儿“力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

但是,胡车乌苏全身古铜色又泛三分天然黑,印堂自带一股黑煞之气,三寸卷曲的虬髯黑如炭头旮旯,大喝一声就能吓破胆小之辈。

加之,个子比一般将校高出一头,虎背熊腰又力大无比,使一对鸳鸯刀被人称之为:夺命鸳鸯刀。

秦国姚天王尚武又尚黑,胡车乌苏自在秦国如鱼得水。

武,即是拳头,谁拳头硬,谁站着说话;黑,即是不择手段,只要对秦国有利,仁义道德,我呸!

这一日,胡车乌苏领着两千秦军,又寻着乞伏国主乞伏不花的踪迹,策马扬尘来追乞伏不花。

胡车乌苏尚黑,麾下的两千秦军也是一应的黑色行头,盔甲与衣襟露出的地方,也黑如木炭。

这两千秦军军士,除了两只“咕噜、咕噜”活动的眼珠和水洗发白的嘴唇以外,脸上尽抹秦地的黑土。

这两千秦军军士,除了一面黑色旌旗之外,别无其它行头,又被江湖中人称之为:黑旗秦军。

有道是:兵在精不在多,将熊熊一窝。胡车乌苏所领的黑旗秦军为姚天王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乞伏国国破城灭之际,也是胡车乌苏的黑旗秦军冲杀在最前头。

乞伏不花自国破城灭之后,损兵折将不说,身边的将校大臣冷不丁从后背捅人刀子更猝不及防。

乞伏不花憎恨五斗米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之后,在后背捅人刀子,五斗米道开了先河,又加上“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孟婆江北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

好不容易从乞伏国领着五千死士往南杀去,乞求早一刻潜入孟婆江南之地,等待有朝一日复国。

眼下,在乞伏不花的身边,除了夫人花无艳之外,将校也只有跟随多年而又忠心不二的乞伏三杰。

乞伏不花早已霜发斑驳,却也老当益壮,眼下“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无论大邦小国,一国之主或者一国之君,多少也有一些能耐。

至少,明面上能镇住国中的一众宵小之徒,还能防着乞伏国不被他国吞食,又或者分而食之。

乞伏国之灭,全在于魏国“风雨不安”暗中使坏,先离间了乞伏国君臣,又极力怂恿乞伏国攻秦。

自然,乞伏国攻秦不成,反倒乞伏国国破城灭,先前那一些在朝堂上叫嚣攻秦的忠臣良将之辈,反倒成了杀灭乞伏国的急先锋。

秦国姚天王得了便宜,有了杀灭乞伏国的借口,自是全力杀灭乞伏国,秦国虎狼之师寻着了猎物,又岂能放手而去、空手而回?

乞伏国比秦国疆域小太多,以卵击石,乞伏不花自是心碎至极!

花无艳虽是乞伏夫人,也是续弦,长得还算标志,能文又能武,确实也帮了乞伏不花不少的忙。

乞伏不花晋封的乞伏三杰:弗斯突突,为天杰;出连达达,为地杰;叱卢沙沙,为人杰。

乞伏三杰人过中年,生得虎背熊腰,气宇轩昂,各使一口吹毛断发的牛角弯刀,在刀柄显眼处,各有一个镶金小字:天、地、人。

乞伏不花领着的五千死士遭遇了黑旗秦军,一通大战,黑旗秦军杀人如杀猪,乞伏不花只得继续领着花无艳与乞伏三杰一路往南。

“国主,国主,你快走,……”

“乞伏国不亡!黑旗秦军,不得好死!胡车乌苏,不得好死!……”

“秦国姚天王,不得好死!……”

“……”

“冲啊,杀啊,杀了乞伏国主,赏千金,加封万户侯!……”

“乞伏国当灭,秦国当兴!……”

“秦国姚天王,大秦万年!……”

“……”

两军激战,昙花遍地,乞伏死士以最后一口气缠住黑旗秦军,让乞伏不花五人继续往南逃去。

胡车乌苏见势不妙,鸳鸯刀左手一劈、右手一砍,昙花如雨,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众军听令:杀光乞伏死士,随本将军追,活捉乞伏不花!……”

黑旗秦军得令,紧接着一分为二,一大部分人挥舞手中弯刀去斩尽杀绝乞伏死士,余下一小部分人紧随胡车乌苏急追乞伏不花。

其时,胡车乌苏的鸳鸯刀上,尽染乞伏死士的鲜血;乞伏不花五人手中的弯刀也尽染鲜血,一身行头早就破烂不堪又血迹斑驳。

乞伏三杰挥舞弯刀与乞伏不花殿后,急切招呼道:“国主,我等九死一生,也要护国主逃出去!……”

“国主,你先走,快走啊!……”

“乞伏国可以没有乞伏三杰,但乞伏国不能没有国主,……”

“……”

乞伏不花闻言感激涕零,眼下还能得乞伏三杰在旁,胜比朝堂中那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武将。

张口闭口说什么仁义道德,只有危难万急之时,才见谁真谁假!

花无艳一时惊慌失措,道:“国主,要不先去卑妾兄弟那借道,让他想想办法让咱们逃出去,……”

乞伏不花闻言眉头一皱,冷冷道:“你兄弟,你兄弟,你兄弟!你兄弟花乞伏手握重兵,又是秦将,去寻你兄弟,无异于自投罗网!”

花无艳一时不解道:“国主,咱们花家与乞伏家世代联姻。乞伏家出生的孩儿,也少不了一个‘花’字;卑妾的兄弟,都以乞伏之姓为名。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乞伏不花冷冷一笑,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战场无亲,兵争无情。要是去寻你兄弟花乞伏,你就不怕花乞伏有亡家、灭族之祸?”

“妇人之仁,届时,一定会害了花家人。乞伏国之祸皆为老夫一人之过,又何必牵连花家人进来!”

“罢了,天亡我乞伏国,老夫从无半句怨言,只是苦了你!……”

花无艳闻言一嗔一怒,雨带梨花而下,字字珠玑又道:“卑妾能得国主之心,卑妾死而无憾。……”

突然,胡车乌苏斜地里杀了过来,仰头一通大笑道:“死到临头,还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说时迟那时快,胡车乌苏左手一刀直取乞伏不花、右手一刀直取花无艳,大笑道:“哈哈,凄切而动人、楚楚而爱人,夺命鸳鸯刀就送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一同上路!”

“休伤国主,休伤夫人!”

正当乞伏三杰齐声大呼之际,三闪弯刀从胡车乌苏急旋而下。

胡车乌苏见势不妙,不得不极速收回鸳鸯刀,先往左一劈,而后一绕,往前极速又一挑,凌空一闪黑影,鸳鸯刀一收一旋如猛浪。

三人围攻之势,不能纠缠,只需杀其一处,自可破局。

要是多杀几处,一定会乱阵脚,最后落败。

胡车乌苏本就力大,鸳鸯刀攻其一处,以两刀而敌一弯刀,乞伏三杰之一的弗斯突突退后三步。

与此同时,出连达达厉声大喝道:“国主,夫人,快走!……”

紧接着,叱卢沙沙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又来助弗斯突突。

出连达达言未毕,弯刀极速一正,一闪身影又来战胡车乌苏。

当当、当当、当当,……

三把弯刀力战鸳鸯刀,骤起电光火石,乞伏三杰手心发麻、手背发麻,虎口已然血迹斑驳。

与此同时,黑旗秦军也都全部跟上来了。

“还想逃,没门,本将军那就先杀了你们三,再拿乞伏不花人头领赏。马拉个巴子,杀,……”

“胡车乌苏小儿,你不得好死!……”

噗嗤、噗嗤、噗嗤,……

弗斯突突先中一刀,昙花一现,冲天而上;出连达达斜中一刀,斜飞落地一绺昙花;叱卢沙沙迎头正中一刀,人头落地。

乞伏不花早已老泪纵横,一把捉紧花无艳那一只血迹斑驳的左手,往南一路狂奔。

虽然天色渐暗,只要活过了孟婆江,那就有希望,那就是光明。

第602章 乞伏不花要吃土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乞伏不花与花无艳苦于逃命,一时又分不清东南西北,只顾顺着天光稍微明亮处、地形稍微宽阔处一路狂奔。

乞伏不花与花无艳各自挥舞着弯刀,一路斩杀两旁的荆棘,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不经意间,又与胡车乌苏留下了蛛丝马迹。

逃啊,逃啊,使劲的逃!

乞伏不花的气息早如老牛,花无艳年幼许多,虽然上气不接下气,双颊也映红了一大片彩霞。

花无艳扭头回视,一时也不见胡车乌苏跟上来,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往开阔处的一方青石上行了过去,悠悠道:“国主,先歇一歇,咱们先歇了一歇吧!”

乞伏不花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回头之际,不见一个黑旗秦军,紧接着长舒了一口气息,往那一方青石行了过去,之后弯刀入地一尺,镇定道:“夫人,你也歇一歇吧!”

花无艳微微点头。

不过,乞伏不花与花无艳一路不分日夜南逃,早已饥肠辘辘。

放眼过去,除了五指上的温润光华与地面泛出的冷冷微光,以及弯刀上的一绺寒光之外,眼前就只剩下草丛中的萤火之光了。

花无艳破旧的衣襟,轻拭乞伏不花额头上的汗迹,悠悠又道:“国主,前番你与白兰花书信,眼下情势如此,但愿白兰花不曾北返。”

“乞伏国,国已不国,倘若白兰花再入旧地,要是不甚落入歹人之手,反倒不美,天可怜见啊!”

乞伏不花先是微微摇头,而后轻叹一声,缓缓又道:“哎,想来,老夫也真是一时糊涂啊。”

“乞伏国亡了就亡了,秦始皇横扫诸侯、一匡天下,亡了;汉武帝铁骑远征万里,还是亡了。从古至今,那有不亡之国?都会亡国!”

“老夫年长如此,要是清苦一些的乡民早都饿死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从不奢望,人都是会死的。要是逃不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确实不该让白兰花再担惊受怕!”

“夫人呐,逃难如此,你还惦记着她人的好,还惦记着白兰花。虽然你比白兰花还青春一些年月,老夫相信,白兰花会唤你一声‘娘’!”

花无艳眉头一舒,轻拭乞伏不花双颊的汗迹,悠悠又道:“国主,卑妾早就心满意足了。白兰花虽比卑妾年长,可白兰花不都一直唤卑妾‘二娘’吗?卑妾这一个‘二娘’呀,怎么说,‘二娘’也是‘娘’啊!”

乞伏不花闻言自是感激,心宽如此、心善如此堪比美玉,危难之际常暖寒心,也算不枉此生。

传说妹喜亡夏、妲己亡商、褒姒亡周、贾南风亡晋,这一些都是胡扯。就似眼下乞伏国之亡,这怨得了花无艳吗?一定怨不着!

乞伏国中那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武将,自然不会有错,兴许多年以后,又成花无艳亡乞伏国。

从古至今,也没有不亡之国,这一些捉刀写史的读书人,亦是江湖中常说道的:儒生以文乱法。

乞伏国已亡,乞伏不花一时也不怨先前朝堂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武将。

毕竟,“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本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巴。

况且,乞伏不花身后又无一个儿子,独女乞伏白兰花又远嫁孟婆江南,再过一些年月,一定镇不住国中的宵小,还是会亡国!

“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八大天王”之国早晚也会亡国,无论孟婆江北,或者孟婆江北,原本是一国。

眼下,见势如此,乞伏不花一时也不想复国了,只想一家人安安静静的活在一起,而后不问世事。

“夫人呐,夫人呐,……”

“国主,在,卑妾在!……”

乞伏不花一时无言,一把捉紧花无艳双手,放在掌心,但愿此刻时光停止能千年、万年。

花无艳缓缓埋头在乞伏不花膝盖上,悠悠只道:“天长地久。”

乞伏不花眼中越渐温润。

此时此刻,一来不见一个黑旗秦军,二来又饿又累,只要放松了警觉之心,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乞伏老儿,跑得可真快!……”

“不能再让乞伏老儿跑了!……”

“捉住乞伏老儿有重赏!……”

“……”

突然,一绺冷风袭眉,远方跳跃的火光与黑旗秦军的疾声呼叫,让乞伏不花与花无艳一时惊醒。

乞伏不花与花无艳见势极速起身,之后十指紧扣,各自又斜持弯刀,往青石前方一路狂奔而去。

可是,就这一奔,黑旗秦军发现得更快,胡车乌苏又跑得快,很快斜持着血迹斑驳的鸳鸯刀,一闪黑影就追上了乞伏不花与花无艳。

“马拉个巴子,跑什么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人都是会死的!还不如送与本将军一个人情!……”

“我呸,亡我乞伏国的敌人,此仇不共戴天!即使老夫被饿狼猛虎下肚,也比落在你手里强!……”

“胡车乌苏小儿,花家人可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啧啧啧,啧啧啧。还拿花家人说事?自古都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鸳鸯刀杀了你,花家人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胡车乌苏见只剩乞伏不花与花无艳两人,紧随而来的还有一千余众黑旗秦军,乞伏不花与花无艳必死无疑,胜券在握故意放慢步子。

眼下又似猫捉老鼠,大凡猫捉老鼠,要是老鼠让猫多费了心思,猫爪也会玩尽了手段才会下嘴。

黑旗秦军见胡车乌苏的吵闹,径直一路狂呼着追了上来。

火光越近,人影更明。映出了胡车乌苏身后将校腰间的人头。

乞伏不花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大声疾呼道:“乞伏三杰,老夫的乞伏三杰,老夫的乞伏三杰啊!……”

胡车乌苏鸳鸯刀扛肩,仰头大笑道:“曹孟德的典韦虽能,也比不过族中的胡车儿。乞伏三杰与典韦比起来,算啥?三只土狗而已!”

“乞伏不花,你死到临头,只问你,是想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乞伏不花没有理会胡车乌苏,仰天长啸道:“乞伏三杰,老夫对不住你们,老夫对不住你们啊!要是你们也学朝堂中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武将,还能活下来!如今跟着老夫,这,这都是跟着来送死啊!”

“天杰弗斯突突,老夫对不住你;地杰出连达达,老夫对不住你;人杰叱卢沙沙,老夫也对不住你;乞伏三杰,万年!……”

胡车乌苏见势,自是恼怒,径直鸳鸯刀一正,指着乞伏不花与花无艳,高声疾呼道:“众军听令:捉活的!既然老家伙还不想死,那就捉他送去长安,去长安活受罪!”

乞伏不花自是大吃一惊,虽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身为乞伏国一国之主,确实赖活不了。

朝堂中那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武将,另侍姚天王,也都还是臣子;而乞伏不花为一国之主,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大凡亡国之主,必定会受尽非人的虐待,还不如死了算了。

此时此刻,乞伏不花自觉死不足惜,只是苦了花无艳,即使最终会一死,死前也要保花无艳平安。

乞伏不花领着花无艳奋力向前奔跑,又怎么会知道前方的尽头,确实就是突兀出去的断崖。

胡车乌苏与黑旗秦军又赶了上来,步步紧逼乞伏不花与花无艳。

乞伏不花扭头见断崖下是深不见底的白雾,一闪温润的目光盯紧花无艳,花无艳自是会意。

花无艳只道:“天长地久。”

乞伏不花自是明了,旋即双双往白雾中凌空一跃而下。

胡车乌苏自是恼怒,鸳鸯刀一收一旋之间,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笼中鸟还想飞?没门!众军听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旗秦军得令,火光四散如萤火虫,很快就消失在断崖前,从四方急寻乞伏不花与花无艳。

乞伏不花与花无艳落下去了不知多久,也不知受了多少枝丫拍打,十指紧扣不曾放手,直到最后落地重重一击,失去了知觉。

待乞伏不花与花无艳双双醒来之际,天光已然大明,双双被平放在一家破旧的农家小院里,全身无比疼痛,骨头脱臼之处无数。

在小院内,一家五口人正围坐在一张破旧发黄的桌子上,桌子上方方正正的放着糕点一般的东西,乞伏不花认得,那是观音土。

桌上有一头白发斑驳的一对古稀老人,中有一脸憔悴的中年夫妇,下有全无血色的总角小童。

“吧嗒、吧嗒”的声音,看来一家五口人已经吃了一小会儿了。

乞伏不花极其吃力的,老泪纵横疾呼道:“恩人呐,诸位恩人呐,不能吃土,万万不能吃土啊!”

中年汉子见乞伏不花醒来,捉起两块观音土,下桌道:“昨日夜里,全家采土却发现两位伤重,咱们活不下去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咱们一起吃土吧!”

第603章 再现鹰爪铁布衫

乞伏不花急切说道:“恩人,恩人呐,举家团圆,又为何要轻生?”

以乞伏不花眼下看来,这一家老小该当其乐融融才是,又何似乞伏不花眼下这般亡命于江湖。

中年汉子缓缓收回了观音土,长叹一声道:“昨夜得遇老伯,必知老伯也为非常之人。只是,咱们一家老小,靠山吃山、靠地吃地。”

“如今,秦国兵祸年年,地中难得有一年好收成。即使咱们年年颗粒无收,于朝堂上的那一些达官显贵说来,朱门酒肉都是太平盛世。”

“于军中的将校军士说来,没军粮了还可以吃人;而我等无辜乡民说来,何以解忧?唯有观音土!”

“想来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烈日,终了之时还能背靠黄土、面朝青天,还得高呼一声:大秦万年!”

“老伯,小民家贫如洗,确实也无法与你二位医治。原本还说一起上路多个照应,看来是多情了。”

“既然老伯不愿吃土,自是不与小民一起上路。只得福祸天定!”

“……”

中年汉子吃力的转身,不再理会乞伏不花与花无艳,又把方才的那两块观音土轻轻放回了桌上。

扑通、扑通!

突然,两位古稀老人接连从桌子上倒地,中年妇人与中年汉子毕恭毕敬的放平了古稀老人的身子。

紧接着,中年妇人与中年汉子抱下了总角小童,放在中间,一起平躺在地,面对青天,闭眼等死。

“阿爹、阿娘,好撑,好撑,肚子痛啊!痛吗?你们痛吗?”

“孩儿乖,阿爹也痛!痛着痛着也就不痛了,痛着痛着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孩儿乖,孩儿乖,……”

“是,阿爹。阿爹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孩儿小,不忍不行,……”

“……”

乞伏不花与花无艳一时无言,圣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曾经的乞伏国,又会有多少无辜的乡民像这样坦然赴死呢?

乞伏不花确实不知道,花无艳确实也不知道,毕竟,在朝堂上的那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武将口中,一直都说着国主无比圣明。

圣人有云:民贵君轻。

要没有最底层的乡民,又何来君臣之道。看来,都是那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武将之错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

只是,乞伏不花与花无艳眼下才得“道”,虽然离死期不远,但确实晚了一点,也苦久了太多乡民。

乞伏不花与花无艳脱臼之处确实太多,还是不能动弹,只有静静的等待,等待万一有好心人路过。

乞伏不花与花无艳只得缓缓闭上眼睛,轻轻游离的气息只要多留一口气,那就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从日上三竿,到午时三刻,又到太阳偏西,乞伏不花与花无艳还游离着一丝微弱的气息,而不远处的一家五口,特别是总角小童经历了一番极其痛苦的挣扎,死了。

花无艳终归比乞伏不花要年轻许多,虽然骨头也脱臼不少,静养了大半日,恢复了一些体力,又想极其吃力的撑起身子来,微微的吱声道:“国主,国主,国主,……”

乞伏不花早就已经昏花了一双眼睛,只看见朦胧的天光,好像还有一个一个飞蛾扑火的影子。

“夫人,夫人,夫人,老夫好像是,是,是快不行了,……”

“国主,再忍一会儿,再忍一会儿,再忍一会儿就好,……”

“小不忍,得变大不忍了,……”

“……”

花无艳陪着乞伏不花吃力的说着大婚时的趣事,乞伏不花一时又来了兴致,强打三分精神,又长舒了一口气息,眼前的飞蛾变成了蚊影,之后又变为闪逝的流星。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个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乞伏不花自是眉头轻舒,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张口疾呼道:“快来人救命!快来人,救命啊!……”

花无艳也尖声疾呼道:“有没有人来?有没有人来救命啊?……”

乞伏不花与花无艳都以为天无绝人之路,眼下只要出现了救命稻草,不但要尽快抓住,还得抓紧。

脚步声是停了,来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夺命鸳鸯刀胡车乌苏。

胡车乌苏一个人确实疾行了好远的路程,黑旗秦军确实都跟不上步子,早就不知落后多少路程。

抬望眼之间,又见一家五口并排在地上,除了总角小童有挣扎之态以外,余下四人还算一脸平静。

又见桌台上整齐的几排观音土旮旯,一时顿觉这一家五口人实在好笑,活不下去了,男人可以去从军;至于女人嘛,就更不必说了。

大凡男人从军,以一己之力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说不一定还能建功立业,进而光耀门楣。

阳光大道不走,削尖了脑袋自寻死路,撑死也是活该,径直振臂高呼道:“大秦,万年,万万年!”

胡车乌苏又长舒了一口气,鸳鸯刀扛肩,轻笑道:“笼中鸟,看来始终也飞不远,哈哈,哈哈!”

乞伏不花与花无艳已经听出是胡车乌苏的声音,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眼下又不能走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确实必死无疑。

乞伏不花悲鸣道:“这是天亡我乞伏国,天亡我乞伏不花!夫人,夫人,夫人呐,老夫对不住你,……”

花无艳悠悠道:“卑妾不能与国主同年同月同日生为憾,却愿与国主同年同月同日而亡为荣!……”

胡车乌苏叹气道:“啧啧啧,啧啧啧。都死到临头了,还像鸳鸯鸟秀恩爱!本将军这刀,就叫夺命鸳鸯刀,不怕秀了恩爱死得更快?”

“明知道本将军是一个粗人,还秀恩爱来侮辱本将军,这是找死!”

“……”

胡车乌苏见乞伏不花与花无艳的样子,确实伤重无疑,要是再活捉回长安去,反倒一路费事,眼下拿下人头回去领赏,那是上策。

说时迟那时快,胡车乌苏左手一刀下去,先取乞伏不花。

毕竟乞伏不花为一国之主,封赏多多;至于花无艳,那封赏本就是鸡肋。

花无艳见势,吃力的侧身挡在乞伏不花面前,后背中一刀,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花无艳嘶哑道:“黑旗秦军已略地,乞伏四方秦腔声。卑妾要死,也要在前头为你遮风挡雨。”

胡车乌苏见势不喜,重重一脚飞腿,踢开花无艳,大骂道:“马拉个巴子,在夺命鸳鸯刀下秀恩爱,本将军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嘭!

花无艳在五步之外重重落地,紧接着一连串“咔嚓”的声音,看来脱臼的骨头再一次增多了骨折。

噗嗤、噗嗤,……

花无艳忍不住昙花数现,双颊瞬间染满海棠红,支支吾吾道:“国主,等等卑妾,卑妾就来,……”

胡车乌苏右手再一刀,劈向乞伏不花的胸膛,厉声大呼道:“乞伏老儿,那就好好享受生不如死!”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策马奔来一前一后的人影,远远看见地上躺了数人,还以为是胡车乌苏作恶,径直一闪弯刀直撞鸳鸯刀。

这一闪弯刀出自乞伏白兰花之手,入乡随俗,自然带回了孟婆江北之地时,防身的那一把弯刀。

虽然很久不用已经手生,但是能解一时之急,就解一时之急。

眼下司马问天与乞伏白兰花已经到了孟婆江北之地,方才听到了呼救声,这才双双策马赶来。

乞伏白兰花先见到血迹斑驳的花无艳,又见胡车乌苏刀下的乞伏不花,疾声大呼道:“司马玩意儿,这天煞的大黑鬼,要杀阿爹了!”

司马问天自是怒火中烧,旋即左手鞍前一旋,十指鹰爪出手,右腿一蹬马鞍、凌空一跃,直取胡车乌苏心窝,大喝道:“天煞的大黑鬼,胆敢伤我岳父大人,取你狗命!”

乞伏白兰花斜身下马,又见地上奄奄一息的花无艳,急切道:“二娘,二娘,你要挺住,要挺住!”

司马问天凌空走步之间,闻言更是火上浇油,紧接着大骂道:“埋汰旮旯!天煞的大黑鬼,胆敢伤我小岳母大人,定要穿肠破肚!”

胡车乌苏见势大喜,居然来了一个像样的高手,不得不弃了乞伏不花,大喝一声“啊”,挥舞着鸳鸯刀,急促奔上前来攻杀司马问天。

胡车乌苏左手一刀直取司马问天左胳膊、右手一刀直取司马问天右胳膊,只要劈下了胳膊,十指鹰爪那就是鸡爪,只能吓唬小孩子。

当当、当当、当当,……

十指鹰爪与鸳鸯刀相接相撞,紧接着骤起一阵电光火石。

鸳鸯刀刀刀如泰山,十指鹰爪一沉一浮之间,司马问天后背骤起一阵冰凉,破局之策,只在以巧力制胜,硬碰硬只会内伤。

司马问天思索已定,旋即身子一沉,与胡车乌苏卖了一个破绽。

胡车乌苏见势,左手鸳鸯刀竖劈,右手鸳鸯刀横斩。

司马问天落地一斜,十指鹰爪从胡车乌苏胸腹之间一闪而过。

第604章 胡车乌苏落荒逃

哗啦啦、哗啦啦,……

胡车乌苏的衣甲就似一张破麻布,十指鹰爪极速闪过一绺绺电光火石,又似一头老黄牛犁大地,已经从胡车乌苏胸腹之间,伸出来了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紧接着,司马问天一式“鹞子翻身”,极速闪去了五步之外。

胡车乌苏鸳鸯刀劈斩落空,反为司马问天十指鹰爪所伤,双颊骤起一闪咬牙切齿的狰狞,后背骤起一阵拔凉透底,面有八分愠色!

“马拉个巴子,究竟是何人?”

胡车乌苏鸳鸯刀一收一旋,再一次上下打量着司马问天。

司马问天浅尝十指鹰爪上的血迹,一时摇头叹气,大骂道:“埋汰旮旯,你长得黑也就罢了,连血水都酸臭至极!天煞的大黑鬼!”

胡车乌苏闻言怒目圆睁。

司马问天紧接着又道:“天煞的大黑鬼,胆敢杀我岳父大人,还把小岳母大人伤成那个样子!今天,我要抽了你的筋、拔了你的皮!”

胡车乌苏一时似有所思,恍然大悟道:“哦,哦,哦!本将军想起来了,原本你是乞伏老儿的女婿!”

“只可惜啊,乞伏一族,只要是被本将军寻着踪迹的族人,大多活不过第二天。既然你们是一家人,本将军就送你们一家人上路。”

“姚天王万岁,大秦万年!”

“……”

乞伏不花在地上听见是乞伏白兰花与司马问天来了,一时老泪纵横,开口道:“白兰花、问天,都是老夫不好,是老夫不好啊!”

“这天煞的,天煞的秦将胡车乌苏,领着黑旗秦军,不但杀光了五千死士,还杀了乞伏三杰,要是你们再晚一步,就,就,就,……”

“……”

乞伏不花卡在脖子上的字眼,真的一个字也都没有再说出来。

乞伏不花觉得:当初飞鸽传书与乞伏白兰花,兴许又是对的!至少在死之前,互相还能见上一面。

乞伏白兰花闻言自是恼怒,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胡车乌苏,该当抽筋拔皮、挫骨扬灰!”

乞伏白兰花握紧花无艳越见冰凉的双手,疾呼道:“二娘,二娘,二娘!你要挺住,二娘,娘!”

花无艳微微一笑,能得比自己都还年长的“女儿”,又是发自肺腑的叫一声“娘”,确实极其暖心。

这就好似有一股温温的气息,一瞬之间游走于全身经络,舒坦!

花无艳心愿已了,嘴角又溢出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最后游离的气息,已经说不出一字半句。

“娘,娘,娘,……”

花无艳嘴角上扬,眉头一舒,旋即脑袋耷拉一滚,断气了!

“娘,娘,娘,……”

乞伏白兰花伤心欲绝,又不得不缓缓平放下花无艳的双手,骤起一通撕心裂肺的疾呼,完全不亚于乞伏白兰花多年前丧了亲娘。

毕竟,乞伏白兰花的亲娘走得早,花无艳能在乞伏国国破家亡之后,还不离不弃的跟着乞伏不花,就这一声声“娘”,确实当之无愧。

在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里,大道非道的世道里,花无艳已经就是万中之一的那一种有趣灵魂。

花无艳虽亡,乞伏不花还在;亡者已去,生者还当宽慰。

乞伏白兰花跌跌撞撞又奔去乞伏不花身边,拾过弯刀,厉声大喝道:“司马玩意儿,你还在等什么?为娘报仇,为娘报仇,报仇!”

乞伏白兰花言未毕,一边捉紧乞伏不花的大手,眼中尽是泪光。

司马问天自是恼怒,旋即十指鹰爪上下一扬一荡似孟婆江波,一边从左而右,紧接着从右而左。

胡车乌苏见司马问天要出招的样子,骤起一阵冷笑,之后左右马步一拉,左手鸳鸯刀一正、右手鸳鸯刀一斜,盯紧司马问天心窝处。

胡车乌苏觉得:既然司马问天的十指鹰爪十分厉害,那得避实就虚寻破绽砍他脑袋、劈他胸膛。

没有脑袋、破了胸膛的司马问天,十指鹰爪无论怎么厉害,也都只是无用武之地的十根鸡爪,最终也无非就是吓一吓小孩子而已。

胡车乌苏见势,轻蔑道:“你这一只孟婆江南使十根鸡爪的小鸡,本将军这一双夺命鸳鸯刀足可斩杀百头大黄牛,杀你虽是大刀小用,一刀下去,小鸡也能变齑粉!”

“孟婆江南的司马小鸡,来吧,来吧,来吧!秦国虎狼之师,无与争锋!姚天王万岁,大秦万年!”

“……”

司马问天不喜,凌空一跃而上九尺,之后身子一旋如风,往左一闪走步,诱惑胡车乌苏出刀。

胡车乌苏见势,一对鸳鸯刀合手交叉,张合不停如剪,刀锋所过之处,要剪断司马问天的双腿。

司马问天见胡车乌苏出刀,旋即身子侧身一斜,极速往右一通走步,之后十指鹰爪凌空一旋,从胡车乌苏左肩重重十爪而下。

呼啦啦、呼啦啦,……

胡车乌苏左臂骤起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说时迟那时快,胡车乌苏忍痛挥舞着右手那一把鸳鸯刀,往司马问天的心窝处,重重刺了过去。

当!

鸳鸯刀像是撞着了一堵铜墙铁壁,胡车乌苏使出了多大的力,鸳鸯刀就又弹回了多大的力。

胡车乌苏只感觉右手心、右手背微微发麻,虎口骤起撕裂之痛。

紧接着,胡车乌苏又使左手鸳鸯刀去劈司马问天的脑袋!

当!

鸳鸯刀又似劈砍着一只浑厚的铜鼎,司马问天更似刀枪不入。

胡车乌苏大吃一惊,旋即凌空双腿,重重一踢,司马问天像一只蹴鞠,又跌跌撞撞退后了十步。

胡车乌苏侧眼盯紧左臂上斑驳的血迹,就这一点点小伤,权且就只当是与猛虎、大狗熊搏斗所伤,眼下还得想法子拿下司马问天。

只要拿下了司马问天,一者与秦国立威,将来秦国一统孟婆江北之地,一统天下,又杀灭了孟婆江南晋国司马家的威风,就是势胜!

二者,要是能在数招之内,杀灭司马问天这一身奇葩至极的功夫,夺命鸳鸯刀自会名扬天下。

在秦国一分为八之前,就有淝水之战,所谓的秦晋之好,无非就是一个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传说。

秦穆公与晋文公之好,在如今的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定不会再重现,不是秦亡,就是晋亡。

不过,胡车乌苏一直就觉得:就在不久的将来,秦必灭晋。

胡车乌苏见势自是大喜,一闪身影急追而上,左手鸳鸯刀横劈、右手鸳鸯刀竖砍,就不信邪,在司马问天的身上没有一处破绽。

当、当当、当当当,……

胡车乌苏的鸳鸯刀在司马问天身上满是电光火石,却未见伤着一寸肌肤,瞬间又再加八成力道。

即使司马问天此时此刻硬得像一块石头,胡车乌苏本就力大,必是以大石头之力碾碎小石头。

嘭嘭、嘭嘭、嘭嘭,……

鸳鸯刀确实加了八成力道,瞬间就似两根狼牙棒捶打司马问天,司马问天受力只得步步后退。

司马问天十指鹰爪平肩,又极其警觉之间,憋紧一口粗气。

身形不闪不避,最后只以胸膛正面去迎鸳鸯刀,虽然此刻确实步步后退,无非也是伺机而动。

胡车乌苏见司马问天没有还击之力,旋即又加两成力道,鸳鸯刀就似两只紫金锤捶打司马问天。

司马问天见势暗喜,旋即十指鹰爪回收,极速一式侧空翻,让胡车乌苏鸳鸯刀捶打落空,使得胡车乌苏又极速向前一个大踉跄。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问天十指鹰爪似蛟龙出海、猛虎掏心,上下、前后、左右直抓胡车乌苏。

胡车乌苏猝不及防,骤起一声声哀嚎,后背衣甲已被司马问天抓成破布头,血肉横飞如残雪。

胡车乌苏恼怒至极,但是个子比司马问天高大许多,鸳鸯刀往后虚晃一挑一刺,紧接着厉声大喝道:“司马小鸡,马拉个巴子的,老子皮厚、肉厚,一屁股坐死你!”

正当胡车乌苏厉声大骂之际,想以破罐子破摔之势,以后背厚重的身躯往司马问天正面砸下来。

司马问天先是一惊,而后骤起一阵狡黠之笑,十指鹰爪如钩,左手五根鹰爪戳向胡车乌苏后脑勺、右手五根鹰爪戳向其尾椎骨。

还未等胡车乌苏全部砸下后背来,十指鹰爪已入胡车乌苏之身。

胡车乌苏先是一阵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惊呼,而后弹跳起了六尺高,之后左手捂住后脑勺,右手捂住尾椎骨,不停顿足之间,一路横冲直闯,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司马问天以穴位四两拨千斤之势胜了胡车乌苏,胡车乌苏一时半会也不能再使力伤人。

乞伏白兰花见司马问天放走了胡车乌苏,恼怒至极,厉声责骂道:“司马玩意儿,与娘报仇呢?司马玩意儿,与死去的五千死士与乞伏三杰报仇呢?司马玩意儿,……”

司马问天突然止步,胸腹之中骤起翻江倒海,之后张口一绺昙花如飞雪,落地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

第605章 花乞伏无影刀法

“司马玩意儿,你怎么了?……”

就在乞伏白兰花一惊一乍之间,司马问天昙花再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司马问天不得不盘膝而坐,微微闭目之间,调息运气。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司马问天才缓过气来,深情的盯住乞伏白兰花道:“天煞的大黑鬼,鸳鸯刀上的力道是浑厚铁锤,比孟婆江南的汉子力大太多,要是再打下去,铁布衫也要被锤成铁旮旯。”

“轻敌,轻敌,确实太过于轻敌了。看来,孟婆江北之人比孟婆江南之人勇猛不假,这就是实锤!”

司马问天言毕,极速跪步到乞伏不花身边,先轻轻的唤了一声“阿爹”,而后伸出右手开始把脉。

乞伏不花见得救,泪眼朦胧,急切道:“骨头脱臼了都没摔死,就只为能见上你们一面。只是可怜了恩人这一家五口,哎,……”

司马问天沉思之间,又见乞伏不花僵直的身体,道:“阿爹,要忍住了。问天要动手了哦,可能有一点刺痛,得先忍住!”

司马问天本为潇湘馆馆主,故而难免有达官显贵喝了多五石散兑酒,然后打架斗殴之事。

像那种时候,要是还寻一般的江湖郎中来救急,反会辱没达官显贵的名声,有时候还会碍事。

故而,司马问天很早就学了一些江湖救急的医术,似这般跌打损伤接骨之类,自是手到擒来。

至于,司马问天用十指鹰爪去戳胡车乌苏后脑勺与尾椎骨的穴位之法,那也是有感而发。

毕竟,在潇湘馆中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又沉溺于声色犬马者,尾椎骨使劲一戳,堪比浮世惊梦。

司马问天手法极其娴熟,乞伏不花眉头一皱、双颊狰狞,又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乞伏不花的额头上早已渗出了虚汗。

乞伏白兰花一边轻拭虚汗,静静说道:“阿爹,要忍住。阿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乞伏国,国已不国,咱们一起回孟婆江南!一家人,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

乞伏不花只道:“好!”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司马问天这才站起身来,又极速拉过一把竹椅子,与乞伏白兰花缓缓扶起了乞伏不花坐下,又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一些药丸与乞伏不花服下。

乞伏白兰花极速又从鞍前拿过干粮与净水,喂起乞伏不花食来。

吧嗒、吧嗒、吧嗒,……

咕噜、咕噜、咕噜,……

乞伏不花自是一脸满足。

司马问天又去与吃土而亡的一家五口人把脉,而后长叹一声。

传说中的吃土而亡,在孟婆江北之地,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看来,江湖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确有其事,才会无风不起浪。

乞伏不花等司马问天从这一家五口人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急切又道:“问天,眼下秦军还在追杀乞伏一族,花无艳是带不走了。”

“就让花无艳陪着恩人这一家老小五口吧!将来,与花无艳上坟的时候,也好与恩人一家上坟!”

司马问天自是点头不语,旋即就在屋子的一边寻了一块空地,又寻来铁锹与锄头,开始挖坑。

待司马问天把一家老小与花无艳埋下之后,已经月上柳梢头。

为了不被秦军疑惑,一家五口老小与花无艳共用一个大坟头。

一碗水酒、两团干粮,几根竹节枝丫权且就当烛台,一切从简。

三人,互相依靠着,就在月下坟前守了整整一夜,又各自思绪过往种种,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头遍鸡鸣,空气微凉。

司马问天率先开口道:“阿爹,事已至此,咱们先回孟婆江南。”

乞伏不花双颊一颤,仰头长望朦胧的天色,镇定道:“问天,咱们从秦魏边界,再直下北山关吧!”

“虽然是绕了一点,可也少走许多秦地,也能躲过秦军追击,只要过了秦境,黑旗秦军也无可奈何。”

“眼下各国忙着小算盘,除了秦国还惦记着乞伏一族之外,与他国说来都是无关痛痒,自是万全!”

司马问天只道:“就依阿爹!”

乞伏白兰花急忙收拾了一番,与大坟头重重的三磕头,道:“娘、五位恩人,咱们得先走了,白兰花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乞伏不花已经休养了一夜,体力与伤势确实恢复了许多,一时也能脱手跌跌撞撞的行走几步。

乞伏白兰花在前,乞伏不花骑马在后,司马问天牵马而行。

就这样,三人专取小道往东不向南,一时确实没见着秦军。

三人就这样走了数日,也快到了秦魏边界土城郡桃花村。

只要踏入桃花村,黑旗秦军要是多踏入一步,魏人狼皮帽自是不会答应。

眼前是一片方圆数里地的高大松林,只要横穿过这一大片松林,就踏入了土城郡桃花村的地界。

乞伏白兰花一时来了兴致,径直悠悠的唱起了歌来:“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我送舅氏,悠悠我思。……”

一行三人刚踏进松林没几步,松林内群鸟骤起,惊飞四散!

“小心,有杀气!……”

司马问天话音刚落,一闪大网从下而上,连人带马吊起了乞伏白兰花,惊得乞伏不花的坐骑也是一阵极其急促的“咴儿、咴儿”。

乞伏不花紧接着落马,疾呼又道:“白兰花,小心;白兰花,小心;白兰花,你要小心啊,……”

司马问天恼怒至极,径直凌空一闪身影,十指鹰爪一捉,滑破了大网一条口子,乞伏白兰花顺势滚网而出,“咚咚”落地之际,弯刀极速出鞘,盯紧错落有致的松林。

“埋汰旮旯,谁?究竟是谁?”

乞伏白兰花一通厉声疾呼,极速环视之际,乞伏不花脚下大网从上而下,紧接着又疾上三丈高。

司马问天见势不妙,旋即夺过乞伏白花手中的那一把弯刀,凌空一旋又一掷,乞伏不花大网落地,一声“扑通”,又骤起一声“哎哟”。

司马问天疾步奔上前去,十指鹰爪来回一滑,又重重的划破一条大口子,一把拉出了乞伏不花。

“救我,救我,快来救我,……”

又当司马问天拉起乞伏不花之际,从乞伏白兰花脚下跃起了无数黑旗秦军,弯刀已经在乞伏白兰花脖子上架出了一个大圈圈。

紧接着,又从黑旗秦军身后分出了手持鸳鸯刀的胡车乌苏。

“马拉个巴子,老子在此已经等了一日。终归还是跑得过和尚、跑不过庙啊。哈哈,哈哈,哈哈!”

“埋汰旮旯,胡车乌苏,又是你这一个天煞的大黑鬼,这是找死!”

“司马小鸡,老子是不是找死,不,本将军是不是找死,不要你多操心,还是操心你的鸡脖子、鸡翅膀、鸡爪子,还有一双鸡腿!”

“埋汰旮旯!胡车乌苏,天煞的大黑鬼,先放了乞伏白兰花,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司马小鸡,真打鸡血了啊!哈哈,哈哈,本将军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司马问天自是恼怒,乞伏不花埋头之间,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车乌苏见势大喜,旋即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现身吧!”

紧接着,黑旗秦军从松林四方里里外外跃起,围上了数十层,要是没有一万人,那也有八千人。

胡车乌苏面有八分喜色,极其得意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来呀,有请花将军!”

司马问天极速扭头之间,见一身黑甲黑披风的汉子从黑旗秦军中分了出来,此人正是花乞伏。

花乞伏本就是秦国一员猛将,领着秦军守着秦魏边界。

花乞伏虎背熊腰,紧握牛角弯刀,面色虽比胡车乌苏白了许多,却也泛着司马问天一样的面黄。

胡车乌苏与花乞伏一左一右,盯紧司马问天就像是笼中鸟。

胡车乌苏轻蔑道:“司马小鸡,上一次没能拿下人头,本将军确实有愧!眼下,有花将军助本将军一臂之力,这一次,你也死定了!”

胡车乌苏又抱拳道:“花将军,司马小鸡的功夫,有一点邪门。花将军,要不要,你先试一试?”

花乞伏眉头轻笑,冷冷道:“大秦姚天王说乞伏一族有罪,本将军也便听令而行。司马问天,要么留下乞伏不花、乞伏白兰花,要么你也别想走!军令如山、君命是天!”

司马问天见势,看来又被胡车乌苏算计了,眼下前又不能前、退也无路可退,唯一可行之法,就只有先胜了花乞伏与胡车乌苏。

魏境已然近在眼前,胜了就是希望,要是一不小心败了,这里就是一家人的葬身之地。

不过,鹰爪铁布衫不那么容易落败,只要杀出一条血路即可。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问天十指鹰爪一横,直取花乞伏咽喉。

花乞伏牛角弯刀一旋,一闪寒光出鞘,厉声道:“休得猖狂,看我无影刀法!吃我一刀!”

第606章 司马问天有一计

花乞伏一闪刀光劈左而伤右、劈右而伤左,牛角弯刀左右极速劈杀之间,在司马问天十指鹰爪以及身上骤起一阵阵电光火石。

胡车乌苏见势,疾呼道:“花将军,花家无影刀法,可得使出最为精妙而又绝杀的招式来啊!”

花乞伏自是大吃一惊,牛角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就似木棍在敲打石墙、铁棒在敲打铜墙铁壁。

司马问天虽然觉得花乞伏的刀法极其凶险,但是在鹰爪铁布衫面前,就好比是在挠痒痒!

旋即,左手一撑、右手一扬,先卖一个破绽与花乞伏,紧接着佯装踩空、倒地,反手又一耙,花乞伏胸前衣甲又碎成了破布头。

花乞伏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胸腹之间早就骤起一阵撕裂之痛,眼下无影刀法在鹰爪铁布衫上没有占着半分便宜,又岂容胡车乌苏在一旁坐山观虎斗,急切招呼道:“胡车乌苏,你还愣着干什么!”

胡车乌苏见势与花乞伏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挥舞着鸳鸯刀从一旁斩杀过来,顷刻使出十成力道,左手一刀直劈司马问天右臂、右手一刀直劈司马问天左臂。

花乞伏会意,牛角弯刀攻杀司马问天的胸膛、后背、大腿,……

即是以二敌一,就得有分工。如此一来,才不会乱阵脚。

乞伏不花万分有愧,原本以为能躲过黑旗秦军,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入黑旗秦军手中。

乞伏不花挥舞着弯刀,跌跌撞撞往乞伏白兰花奔去,急切道:“白兰花,阿爹来救你;白兰花,阿爹来救你;白兰花,阿爹来也,……”

当、当、当,……

乞伏不花老当益壮,弯刀左右攻杀之间,已连过数个黑旗秦军,手中弯刀顿时血迹斑驳。

打斗中的胡车乌苏见势,厉声大喝道:“抗拒者,格杀勿论!”

黑旗秦军得令,胡车乌苏已经要定了这三个人的脑袋,早拿脑袋少费事,也少生枝节,旋即弯刀重重一拉,乞伏白兰花人头落地。

咚!

冲天一现昙花,落地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而后轰然倒地。

紧接着,数十把黑旗秦军弯刀极速一斜,步步逼近乞伏不花。

乞伏不花见势,哀嚎道:“白兰花,白兰花,是阿爹害了你!是阿爹害了你!都是阿爹害了你啊!”

说时迟那时快,围上来的黑旗秦军趁虚而入,数把弯刀从乞伏不花前胸入、后背出,又或者后背入、前胸出。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紧接着,一闪弯刀而过,乞伏不花人头落地,之后一声“扑通”。

黑旗秦军转瞬得手,弯刀向上一通疾呼,道:“大秦姚天王万岁,大秦万年,大秦万万年!……”

“黑旗秦军,无与争锋!……”

“……”

司马问天早已怒不可遏,仰头一通疾呼道:“阿爹,……阿爹,……我的白兰花,……我的花花,……”

“我的花花,你死得好惨!我的花花啊,白兰花,白兰花啊!……”

“……”

胡车乌苏眉头一舒,鸳鸯刀再一次重击司马问天的双臂。

司马问天因为悲痛,一时慌乱了心神,左臂不经意中了一刀。

虽然胡车乌苏这一刀没能劈断左臂,但是铁布衫乱了心神受此一击,就好比被门夹了手指,后背骤起冰凉,左臂就一个字:痛。

胡车乌苏大喜,疾呼道:“花将军,合力斩了司马小鸡,从此秦国无与争锋,得报淝水战败之仇!”

胡车乌苏觉得:秦国本为一分为八国之前的秦国正统。即是正统,杀一杀孟婆江南晋国人的锐气,也算得报淝水之战一仇。

淝水要不战败,秦国就不会一分为八,这一切都是司马家害的!

要是没有司马家这一个天大的祸害,秦国早就一统天下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乱糟糟的天下。

居然司马家人还敢入秦地,送上门来找死,这就怪不得谁!怪不了谁,那就只怪司马问天眼瞎!

花乞伏见势,眉头一舒,牛角弯刀往司马问天双颊伤左劈右、伤右劈左,瞬间骤起道道血痕。

花乞伏眼前一亮,疾呼道:“胡车乌苏,打他的脸!快打他的脸,这邪门功夫,只能打脸破招!只要打烂了他的脸,就是一身空壳!”

胡车乌苏闻言一时乐开了花,既然花乞伏已经找着了司马问天的破招之处,司马问天不死都难!

旋即,一闪身影,左手鸳鸯刀从左而右、右手鸳鸯刀从右而左,交叉一劈司马问天的双颊!

司马问天先是大吃一惊,原本一招不甚落败,即如摧枯拉朽。这还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不过,司马问天为堂堂正正的晋人,又是晋国皇族,岂能让这一些五大三粗的秦人得逞,既然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那就“引狼入室”让孟婆江北再乱一点。

前方即是魏地,黑旗秦军既然已经斩了乞伏不花、乞伏白兰花,有时候动动脑子胜过千军万马。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问天双腿一滑,身子极速一斜,躲过了胡车乌苏的鸳鸯刀,之后拔腿就跑。

紧接着,司马问天纵身一跃上树,在大松枝上像一只大猴子,弹跳之间又避开了地上的黑旗秦军,一闪身影在松枝上如履平地。

花乞伏与胡车乌苏见势大吃一惊,司马问天这一只笼中鸟,居然想要飞走,又怎么可能得逞!

“黑旗秦军将士听令:给我追!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黑旗秦军见势,士气高涨,挥舞弯刀,在松树下紧随司马问天。

司马问天在松枝上不停弹跳,往魏境不断逼近,又一通疾声高呼道:“大事不好了,秦人攻魏了;大事不好了,秦人攻魏了!……”

胡车乌苏与花乞伏自是轻笑,不惧司马问天这挑拨离间之计。

毕竟,魏国已经暗助秦国拿下了乞伏国,秦国又把北山关赠与了魏国,情谊堪比兄弟之国。

就算黑旗秦军一时半会追入魏境,只要黑旗秦军遇见魏**士,一番好意说明理由,说不定魏**士还会助秦国拿住司马问天。

胡车乌苏与花乞伏都觉得:司马问天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又使这样的计策,反倒好笑至极。

胡车乌苏在追击途中,厉声又道:“众军将士听令:待会儿杀入魏境,只许诛杀司马问天,不要误伤了任何一个魏人。余等勿忧!”

黑旗秦军又是一通疾呼。

“大秦万年,大秦万万年!……”

胡车乌苏又道:“花将军,你为秦魏边界守将,依你之见,可行?”

花乞伏张弛着牛角弯刀,急促呼吸之间,只道一个字:“然!”

毕竟,自花乞伏接管秦魏边界以来,秦人与魏人还算相安无事。

像秦国挨着凉国的边界,两**士三天一扰民、五天一抢粮,你当我是猪、我当你是狼,全然都不把对方军民当成一回事。

胡车乌苏见花乞伏如此说来,更为胆大又宽心,旋即双腿一路狂奔,一时冲在了最前头。

毕竟,胡车乌苏身为秦将,为了少生枝节,尽量得在司马问天入魏境前,拦路截杀住司马问天。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不远处路过的尉迟敬天听到“秦人攻魏”的呼声,一时顿觉大事不妙。

毕竟,前几日半道截杀野利拓拔不成,总得寻一法将功补过。

尉迟敬天一直都相信,“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明面上的情谊,也都抵不过实实在在的利益诱惑。

如今,秦国已经得了乞伏国,想要坐大来攻魏,也在情理之中。

尉迟敬天自然觉得:只要率先截住攻魏的秦军,这一次大功,足可让拓拔天王睡着了都能笑醒。

将来有一天,魏国得天时地利人和要攻秦,这就是上好借口。

这就好比是五斗米顶上三道隐形而后背捅人刀子,助秦而又被秦攻,全无信义,更是人神共愤!

尉迟敬天招来传令军士,吹响了有敌入侵的牛角号与土城郡中的魏国斥候通风报信,三长两短!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紧接着,尉迟敬天领着随行的数百狼皮帽往魏秦边界奔去。

胡车乌苏与花乞伏也听到了魏人的牛角号,一时更为得意。

要是魏国大军真的来围,司马问天还不束手就擒?秦与魏,有实在的好处;与孟婆江南的晋国说来,魏与晋,八竿子都打不着!

司马问天见逼近了魏境,又听见魏人的牛角号,确实宽心许多。

司马问天趁黑旗秦军还没有跟上来,冷不丁从松枝上一滑,“咚咚”落地,既然已经高呼了“秦人攻魏”,那就得让黑旗秦军踏入魏地,即使是一个黑旗秦军。

司马问天在错落有致的松林中左避右闪、右避左闪,很快就到了这一片松林的尽头。

松林的尽头是一处开阔之地,要是魏军前来,一目了然;要是秦人踏入魏地,也是一目了然。

“司马小鸡,那里逃,看刀!”

第607章 尉迟敬天会变卦

胡车乌苏鸳鸯刀重重一劈,锤打司马问天铁布衫跌去五步之外,之后双双又立身在魏境的空地里。

司马问天见花乞伏与黑旗秦军还没跟上来,又与胡车乌苏交过几次手,要是先把胡车乌苏杀死在魏境,就不怕黑旗秦军不踏入魏境。

司马问天思索已定,对于胡车乌苏的鸳鸯刀,得使巧力取胜。

胡车乌苏见司马问天双颊的血迹,轻蔑道:“司马小鸡,打脸能破鹰爪铁布衫,那就先让你丢脸!”

司马问天针尖对麦芒,厉声反驳大骂道:“天煞的大黑鬼,本馆主要先杀了你,血债血偿!”

“马拉个巴子,谁怕谁啊!……”

“埋汰旮旯,取你狗命!……”

“……”

正当胡车乌苏与司马问天隔空对骂之际,尉迟敬天领着魏军已经立身在百步之外。

狼皮帽各自止步,张弓搭箭之间,远远的对准了两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问天率先十指鹰爪出招,凌空一式虎跃,对胡车乌苏胸前虚晃一爪。

紧接着,落地一字马起势,之后斜身十指鹰爪插入胡车乌苏腰腹之间,十指鹰爪使力一钩,又猛烈一拉,昙花数现。

胡车乌苏鸳鸯刀只顾去劈砍司马问天的虚晃之招,没有劈中司马问天,反被十指鹰爪穿肠破肚。

胡车乌苏先是一阵颤抖,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之间,左手一刀再劈司马问天右脸、右手一刀再劈司马问天左脸,破口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晋人都没种,只会偷袭!司马小鸡你个晋人,就是一个贱人!”

司马问天身影极速一斜,侧身一滑,闪去三步之外,已经躲过胡车乌苏的鸳鸯刀,反唇相讥道:“天煞的大黑鬼,秦人狼子野心,本馆主无非掏出秦人的心肠拾掇拾掇!”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问天佯装右腿踩空,闪出一个大踉跄,故意让胡车乌苏鸳鸯刀去劈大腿。

正当胡车乌苏鸳鸯刀重重落下腰间之际,司马问天左腿一晃,又一式一字马骤起,紧接着一式神龙摆尾,双脚猛踢胡车乌苏后脑勺。

胡车乌苏劈砍落空,又被踢中后脑勺,紧接着往前一个大踉跄。

司马问天趁势一闪侧空翻,十指鹰爪凌空插入胡车乌苏后背一紧又一拉,紧接着昙花一现。

“嗷,……马拉个巴子的,……”

胡车乌苏惊嚎着翻身,左手鸳鸯刀往右、右手鸳鸯刀往左,使出十成力道,要拍铁布衫为铁旮旯。

“天煞的大黑鬼,拾掇了心肠,无非再拾掇拾掇一回心肝。……”

司马问天大骂之际,相比笨重的胡车乌苏而言,自是眼里手快,顺势一字马,又滑去五步之外。

紧接着,一式后空翻起身,盯紧胡车乌苏。

此时此刻,司马问天斜持十指鹰爪,鹰爪上残血如霜。

胡车乌苏狰狞双颊,歪歪扭扭站起身来,前后破碎的衣甲早已血迹斑斑,身下空地滴血如小雨,很快便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司马小鸡,你是个贱人!”

“天煞的大黑鬼,真臭!”

司马问天轻嗅十指鹰爪,又故意极速的挪去了三尺之外,只要激怒胡车乌苏,胡车乌苏全身血流更快,自然会早一刻“油尽灯枯”。

胡车乌苏忍着肝肠寸断之痛,怒目圆睁,看穿了司马问天的小心思,也不可能让司马问天得逞。

“马拉个巴子,看!老子流出去的血,也都比你血多!老子要打烂你一张大花脸。啊,啊,啊,……”

胡车乌苏大喝数声,声声如凌空而下的闷雷,一时响彻松林。

紧接着,一闪浑厚的身影,再一次挥洒着斑驳疾飞的血雨,往司马问天双颊攻杀而来。

司马问天见势,要是再拖延时刻已无意义,一招制敌就在当下。

司马问天旋即故作视死如归之态,静待胡车乌苏鸳鸯刀来取左右脸,一双“咕噜、咕噜”的眼神急切张望之际,十指鹰爪骤如剑锋。

说时迟那时快,待胡车乌苏鸳鸯刀“呼呼”风声临近双颊一尺,左手食指鹰爪从胡车乌苏右手“精明穴”对穿对过;右手食指鹰爪从胡车乌苏左手“精明穴”对穿对过。

“嗷,……嗷,……”

胡车乌苏张嘴哀嚎,一时口大如血盆,鸳鸯刀顺势“哐当”落地。

正当胡车乌苏张嘴哀嚎之际,司马问天十指鹰爪一收一旋,一闪直戳胡车乌苏咽喉,穿吼而出。

紧接着,凌空一式连环踢,胡车乌苏跌跌撞撞之间,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待司马问天连环腿收腿后,极速一式后空翻,身子一旋,十指鹰爪如掌,直击胡车乌苏左心右肺!

噗嗤、噗嗤、噗嗤,……

昙花一现如倾盆大雨,十指鹰爪又如万箭穿心,鹰爪起伏一张一弛之间,胡车乌苏衣甲如碎末、血肉横飞之间,铮铮白骨突现。

司马问天厉声撕裂道:“天煞的大黑鬼,报仇雪恨、血债血偿!本馆主要抽你筋、拔你骨,……”

司马问天已经杀了红了眼,脑子中只想着乞伏白兰花的好,一切的恨,都从十指鹰爪发泄出去。

胡车乌苏早就没了还手之力。

远处的尉迟敬天一众魏军,早已吓得瞠目结舌!张弓搭箭的一双双手,箭矢只在弓弦上打着秋千。

黑旗秦军在松林中听到胡车乌苏的大喝,已经加快了步子。

可是,远远看见胡车乌苏一副惨败之相,径直怒火中烧,张弛弯刀,厉声大喝道:“杀!杀!杀!”

黑旗秦军一涌如虎狼而上,又惊吓得魏军不得不张弓放箭!

咻咻、咻咻、咻咻,……

弓箭齐发,直射黑旗秦军。

“尉迟将军,秦人真的攻魏了;尉迟将军,秦人真的攻魏了!……”

魏军慌了,黑旗秦军也慌了。

“众军听令:杀,杀,杀!胆敢踏入魏境一步者,格杀勿论!……”

魏军狼皮帽得令,身为魏人,可以战死,但不能输了气势,各自弯刀出鞘,大喝着冲杀了出去。

“哪咕叻,哪咕叻,杀,……”

“魏国必胜,拉基阿路,……”

“……”

花乞伏见远处的旌旗,大声疾呼道:“尉迟将军,误会!尉迟将军,误会!这是天大的误会!”

“尉迟将军,只需捉住伤了胡车乌苏将军的晋人司马问天即可!”

“……”

黑旗秦军中了魏人箭矢,早已攻杀到了一起,就凭花乞伏与尉迟敬天三言两语要止战,难!

当、当、当,……

两军弯刀相接相撞,骤然阵阵电光火石,以及声声哀嚎。

噗嗤、噗嗤、噗嗤,……

昙花一现,黑旗秦军也好,魏人狼皮帽也罢,只要中了弯刀,落地都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司马问天见胡车乌苏只有微微颤抖着的一丝游离的气息,旋即起身一跃,往黑旗秦军中攻杀而去。

眼下鹰爪铁布衫在黑旗秦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横着倒下一大片,紧接着竖着倒下一大片!

“杀了你们,杀光了你们,为花花,为白兰花报仇雪恨!”

“杀,杀,杀,……”

“……”

司马问天攻杀一路,黑旗秦军就倒下一路,黑旗秦军步步后退。

花乞伏见黑旗秦军伤亡众多,径直挥舞着弯刀来战司马问天。

司马问天右手一爪直取花乞伏胸膛、左手一爪直取“精明穴”。

嗷,哐当!

花乞伏在惊嚎中弯刀落地。

司马问天凌空又一式连环腿,花乞伏跌跌撞撞之间,居然滚去了尉迟敬天的弯刀下。

尉迟敬天眉头一舒,自是天助我也,厉声又道:“来啊,安排!拿下秦将花乞伏,送他去魏都平城与魏国天王说理去!说得通理,无非做一回家奴;说不通理,就去魏都身首异处吧!哈哈,哈哈,……”

尉迟敬天言未毕,极速上前两个狼皮帽,已经架住了花乞伏。

花乞伏被擒,与黑旗秦军厉声道:“众军将士速速回营,即刻上报姚天王,本将军去魏,必无大碍!”

尉迟敬天目中招来一个狼皮帽,又与胡车乌苏目视而去。

狼皮帽会意,往血迹斑斑的胡车乌苏探出了头去,小心翼翼的打探了一番,即刻又道:“启禀尉迟将军,秦将已,已,已惨死!”

尉迟敬天趾高气扬又道:“黑旗秦军都听着:既然花乞伏将军自愿入魏都与魏国天王说理,如今胡车乌苏已亡,那就从魏境抬走吧!”

黑旗秦军见折了胡车乌苏,又见花乞伏被擒,更杀不过司马问天的鹰爪铁布衫,径直步步后退!

黑旗秦军与魏军极速分开了两军尸体。黑旗秦军死伤上千,大多为司马问天鹰爪所伤。

魏军活着的只有百余人。

尉迟敬天见黑旗秦军抬走了尸体,又见司马问天沮丧的立着一动也不动,要是连司马问天一起擒住,这就是不世之功。

“来啊,安排!来啊,来啊,安排!拿下这个在魏地杀人的晋人!”

尉迟敬天言未毕,数十个狼皮帽,弯刀相向,围住司马问天。

第608章 司马问天约三事

司马问天还陷在沉思中,念着白兰花千好万好,自是不为所动。

狼皮帽各自立在五步之处,弯刀一时不敢再上前,也不能再退,径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不远处风风火火的赶来了一行数百个五斗米道道士,领头的正是孙小权。

孙小权虽然还是一身明光铠,却身佩五斗米道常使的长剑,头顶一根异常显眼的青色道簪。

黑旗秦军见是五斗米道来了,江湖中道是:豺狼怕虎豹、虎豹怕邪魔外道,很快就消失了人影。

孙小权见是魏国“黄金八部”的将军,怒火中烧,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就是乱弹胡琴,吹什么牛角号!要是乱了大局,杀无赦!”

孙小权本受孙秀所托,领着所有五斗米道道士在桃花村截杀一众越女剑,为了掩人耳目,事先早就已经和土城郡守城魏军打了招呼。

冷不丁的这牛角号一吹,要是真的黑旗秦军来袭,五斗米道在桃花村的布局,全部又成了摆设。

不过,看眼下的光景,孙小权又稍微宽心,蚍蜉撼不了大树!

孙小权抬望眼之间,见是司马问天,径直抱拳道:“馆主大人,一别数日,不期而遇,近来可好?”

尉迟敬天还不认识孙小权,不过看孙小权身后的五斗米道中,居然有一些道士是孟婆江北州郡城池的顶上三道,惹不起、要躲得起。

又见眼下这一番阵势,径直招回狼皮帽,不能多生枝节,要是与司马问天这个烫手山芋纠缠,还丢了花乞伏这个大瓜,得不偿失。

紧接着,尉迟敬天弯刀一旋,左右抱拳一正,毕恭毕敬道:“诸位道长,这都是误会。既然是旧识,本将军还有军务在身,告辞!”

尉迟敬天一行很快也消失了。

司马问天见来了众多五斗米道道士,从沉思中惊醒,侧目道:“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怎么会是你?”

孙小权眉头一皱,“咳咳”之后又道:“馆主大人,实不相瞒!小友如今与黄天孙大圣有恩,又多受黄天孙大圣怜爱,才委以重任。”

“馆主大人,前番小友见你功夫甚是了得。当初在潇湘馆时,没能入五斗米道,眼下身处魏地,你我有旧,不如再入五斗米道,孟婆江南、江北各州郡顶上三道之位,任你挑选!馆主大人,意下如何?”

司马问天眉头一皱,一阵嗔怒道:“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如今好大的官威!要本馆主入五斗米道,那也可以!不过,得先约三事!”

孙小权闻言眉头一舒,要是再多一个鹰爪铁布衫入五斗米道,与五斗米道说来,堪比如虎添翼。

孙小权知道,五斗米道的追云逐月剑不是鹰爪铁布衫的对手,兴许就是功夫相生相克之故罢了。

不过,自从救了孙秀之后,左右护法在潇湘馆前先逃,受了一些冷落,才有了孙小权今日的地位。

在这数日里,孙小权私下又与孙秀多次相交看来,对于五斗米道有了更多的了解,本又与孙秀同姓同宗,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要是壮大五斗米道真正帮助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要是孙秀有一天不做黄天孙大圣了,黄天孙大圣之位不就又落在孙家一家人手中吗?想想都是美滋滋的!

只要做了黄天孙大圣之位,万人敬仰,那是最高的扬名立万。

至于做了黄天孙大圣之后,又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让天下万民都当道士,或者当和尚,又或者当乞丐,也通通都是可行的!

只要身居顶上高位,即使是梦中一句呓语,那都是金玉良言。

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本就如此!什么仁义道德,我呸!

都抵不过一个“穷”字。

只要穷,就没有地位;只要没有地位,信奉圣人之言,也都不堪他人之耳,反倒还被讥笑为异类!古有“指鹿为马”,今番也是一样。

似眼下这一条扬名立万的阳光大道,一定得抓住,更得抓紧。

至于各州郡青云道长专属的追云逐月剑,这其中也大有玄机。

私下孙秀有言,青云道长都会使追云逐月剑,不过某一些青云道长悟性更强,能悟出追云追月剑。

虽然追云逐月剑与追云追月剑只是一字之差,却大有不同。

一个“逐”字,言下之意是永远得不到,爱而生恨才会去“逐”。

一个“追”字,言下之意是尽力之后能得到,才会全力去追。

要是青云道长道法一追一逐,大多也都是守成之辈。

追云追月剑与追云逐月剑比起来,使出的雷光电影会更快。

这就是一目了然的区别。

大多青云道长都只会使“一斩暗天地”,要是谁悟出“二斩小天地”,要是左右护法有伤亡,或者有重大过失,这就是不二人选。

虽然孙小权在官场不久,但是官场中的那一些道理,不点自通。举荐提携谁,谁就是谁的人。

孙小权本为孙秀提携,自是孙秀的人,自然也不太过于去看左右护法的脸色,要是提携司马问天,司马问天就成了孙小权的人。

孙小权觉得:自己人,嫌少不嫌多。有朝一日,司马问天必有大用处。毕竟,司马问天不怕追云逐月剑,这就是已经发现的大用处。

孙小权毕恭毕敬又道:“馆主大人,这三事,就说与小友听听!”

司马问天骤起一阵冷笑,紧接着脱口而出道:“孙小权,本馆主的岳父大人、小岳母大人,还有本馆主日思夜念的夫人,都已经被黑旗秦军给害了。要是本馆主入五斗米道,于这一件事,该当如何?”

孙小权不假思索道:“馆主大人,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只要馆主大人入了五斗米道,小友保证让秦国姚天王交出凶手。”

“凡是参与此事的秦军将校,一律诛杀九族;凡是参与此事的黑旗秦军,一律诛杀三族!馆主大人,你看,如此可解心头之恨?”

司马问天又是冷冷一笑,紧接着又道:“要是乞伏国不灭,岳父大人、小岳母大人根本就不会死,本馆主的夫人也不会急回孟婆江北之地。要是本馆主入五斗米道,于这一件事说来,又当如何啊?”

孙小权沉思之间又道:“馆主大人,此事虽然牵涉过多。但以小友所得消息汇总看来,也不是没有万全之策。乞伏国之灭,皆在于‘风雨不安’暗中使坏与秦国主战派!”

“如此,一定得先捉拿‘风雨不安’与馆主大人发落;还有捉拿秦国主战派与馆主大人发落。要是有离世者,开棺鞭尸、挫骨扬灰!”

“馆主大人,如此一来,可解心头之恨?这一些事,于五斗米道说来,说不难办,那就一定不难办!”

“馆主大人,你听一听,你看一看,五斗米道如日中天,小友眼下就洗耳恭听第三事!……”

司马问天又一次冷笑,在孟婆江南之地都不曾入五斗米道,眼下又怎么可能再入五斗米道。

约三事,无非先缓一缓心神,顺便试探一回五斗米道的底气。

既然三事其二都不是难事,看来五斗米道在孟婆江北已稳。

江湖中说:天下本无万难事,只怕有心生事人。此时此刻,司马问天得做这一个有心生事人。

司马问天长舒了一口气息,遥望松林里乞伏不花、乞伏白兰花丧命之地,冷冷又道:“孙小权,既然五斗米道那么能,本馆主这第三件事嘛,就是让花花活过来!”

“要是花花能活过来,本馆主即刻就入五斗米道。倘若食言一字半句,必定天打五雷劈!如何?”

“……”

孙小权闻言早已气得脸色发青,怒目圆睁道:“司马问天,别给脸不要脸!此一时又非彼一时,还想蹬鼻子上脸,这就是找死!”

司马问天仰头一通大笑,轻蔑又道:“啧啧啧,啧啧啧。前番唤本馆主入五斗米道,此刻又为找死,傻子才入五斗米道!孙小权,你心术不正,早晚不得好死!”

孙小权自知身份不比先前那般无依无靠,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岂容他人如此放肆,又见司马问天满脸的血迹,厉声道:“司马问天,不为我用,我就让你先无用!”

紧接着,孙小权右手一扬,上前一排五个五斗米道道士,都是孟婆江北州郡的顶上三道。

司马问天十指鹰爪一收一旋,冷冷道:“孙小权,明知鹰爪铁布衫不惧五斗米道,是来送死吗?”

孙小权仰头轻笑道:“鹰爪铁布衫不怕追云逐月剑确实不假,天光之光,你怕不怕?怕不怕?……”

就当孙小权仰头轻笑之际,五个五斗米道各自长剑出鞘一闪寒光,同时一式挑剑而起,二指化掌一击,之后念念有词,字字珠玑,同声又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第609章 刘一谷九山八海

浓烟魅火光,火光雨长空。

此时此刻,在司马问天头顶一丈之处、方圆九尺之地,凌空而下的“天火之光”就是一场夏日暴雨。

司马问天前番与追云逐月剑确实交过手,不过,真的还未与“天火之光”、“天河之流”交过手。

以司马问天想来,十指鹰爪能破追云逐月剑使出的雷光电影,兴许也能破同出一门的水火道法。

旋即,十指鹰爪一收一正,紧接着托天而起,先前雷光电影能成为绕指柔,“天火之光”兴许亦然!

突然,司马问天感觉到了一股**辣的炙烤之痛,十指鹰爪与“天光之光”相接之处,瞬间发烫。

司马问天大吃一惊,看来鹰爪铁布衫与雷光电影相生相克,却也克不住水火。

确实水火更为无情!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问天灵机一动,顺势侧身后移,往前极速一式一字马,要在“天火之光”入身之前,滑出这方圆九尺之地,否则“天火之光”全下,必定外焦里嫩。

与此同时,在远处的陈静一行人刚到桃花村地界,早先听见了“秦人攻魏”的呼声,又听见了尉迟敬天的牛角号,故而策马奔腾而来。

眼下,又见诸多五斗米道道士以多欺少、以强欺弱,无论道法下所伤为何人,路见不平必当相助。

刘一谷一路上练了几日刘家掌法,功夫确实更进了一大步,策马奔腾之间,疾声道:“又是五斗米道的‘天火之光’,看我掌法解围!”

一众越女剑各自一闪寒光剑影出鞘,盯紧远处的五斗米道。

刘一谷在马上双掌游走之间,骤起一股力量上冲百会穴、下荡涌泉穴,紧接着双掌托天而起,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紧接着,在“天火之光”下的方圆一丈之地,骤起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地裂之后,凌空而上的无数飞沙与走石像一条条长龙直冲云天。

嘭嘭、嘭嘭、嘭嘭,……

飞沙走石与“天火之光”相接相撞,骤起“噼噼啪啪”的炸裂声,之后火光与浓烟在尘灰中慢慢淹去了身影,最后只落下一个个半焦的石头,尘沙中尽是一股热土的气息。

司马问天一身土灰从浓烟中飞奔逃了出来,就像一个大泥人。

“咳咳,咳咳,咳咳,……”

与此同时,司马问天又不得不轻拍一身土灰,这才发现是陈静一行二十二人,面有三分愧疚之色。

“多谢诸位大侠出手解围!潇湘馆一别,没想到会在魏地相遇!”

“要是没有诸位大侠,问天必定命丧于‘天火之光’,想不到,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被诸位大侠相救!”

“……”

陈静策马旋停,急切道:“司马问天,路见不平,无需多言。”

司马问天长舒了一口气息,盯紧正前方的五斗米道道士,怒视一回孙小权,缓缓说道:“问天,向来恩怨分明。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问天今日得救,定助诸位大侠一臂之力!”

陈静闻言自是心安许多,司马问天的鹰爪铁布衫能破追云逐月剑使出的道法;刘一谷的刘家掌法已破“天火之光”;至于孟婆江北本就少流水,“天河之流”自是不惧。

陈静只道:“在下,多谢了!”

远处的孙小权又见一众越女剑赶来此地,可不能前功尽弃,高声疾呼道:“都听着:要是小友有什么三长两短,乌图木也活不成了!既然有种前来救人,胆大就来!”

孙小权也不与一众人纠缠,径直率先一闪身影,往远处逃走了。

紧接着,五斗米道也逃走了。

司马问天与一众越女剑也算有一面之缘,旋即拱手又道:“问天多谢这一位大侠出手,刚才的功夫确实好俊,不知大侠尊姓大名?”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正,抱拳轻笑道:“潇湘馆馆主大人,见笑了。大侠二字愧不敢当!在下刘一谷,只是纯依香儿女侠马前一卒!”

司马问天闻言面有三分喜色,急切又道:“大侠之名,问天也有耳闻,大侠所为,佩服,佩服啊!”

刘一谷摆手轻笑道:“馆主大人,在下当不得大侠二字,从今往后,就唤在下之名刘一谷得了。”

司马问天环视一众越女剑,摇摆不定道:“这,这,可是这,……”

曹小强率先开口说道:“司马问天,无妨!你唤他名,他唤你名。眼下大敌当前,确实不容矫情!”

刘一谷急切问道:“司马问天,身为潇湘馆馆主,又何故在此?”

司马问天不得不把前番之事一一说来,一众人等徒添三分哀伤。

司马问天紧接着又道:“孙小权其人,心术极其不正。当初,他来潇湘馆寻我的时候,苦苦哀求。又是跪拜磕头,又是呼爹唤爷。……”

“最后看他可怜,才着人领他去见公堂车辚辚、邢堂马萧萧。眼下过河拆桥,不念半分恩情,不为所用就大开杀戒,着实可恶。……”

“……”

陈静与陈旭嫦自是无语至极,陈旭嫦又把那一日路过孙小权家中的情形说了一番,皆是一声长叹。

刘一谷道:“看来,一切都是这一个世道的错!大道非道!读书人学而不能仕,穷为万恶之源!”

司马问天接着长叹道:“刘一谷之言,必定长照古今。一个‘穷’字,足可让一家人吃土,也可以抛弃书中的仁义道德,‘穷则独善其身’,身都不能存,又如何独善!哎,……”

刘一谷缓缓又道:“能‘穷则独善其身’的都是圣人。于乡民来说,穷即是万恶之源。庄子有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乡民当不了圣人,又何须用圣人之规来苛求乡民!”

“况且,天底下也要不了那么多圣人,一百年、一千年,出那么一两个圣人,足矣!要是人人都是圣人,都是圣人的世道,那一个人人都是圣人的世道,又何来圣人?”

“矮个头里本就有高个头,要是人人个头都一样高,一样会乱套。这也不合乎天道,更非道法自然,更不是所谓的众生平等。”

“只是,高矮之间得有序,贫富之间也得有序,即是错落有致吧!”

司马问天又道:“就如刘一谷所言,治国之道,该当如何破局?”

刘一谷沉思之间,似有所悟,缓缓又道:“穷者劳力又劳心,力竭而又无力可劳,心慌而不能独活,自会人心不古。破局,除轻赋少税之外,还得寻天下大同之道啊!”

司马问天附和道:“刘一谷所言甚妙。天下大同自是无‘穷’,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啊!”

曹小强闻言不喜,急切打断话茬子,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还得先商议如何破敌为妙!”

刘一谷附和又道:“曹小强言之有理!那咱们就先合计合计,有司马问天相助,胜算又多了三成!”

陈静自是点头,轻笑道:“曹小强,桃花村就你最熟悉山川地形,若你是孙秀,该当如何布局?”

曹小强左右张望之间,左手越女剑指着左前方远处,右手越女剑指着中间,急切说道:“在右前方远处皆是乱石堆与坟头,确实不易于布局,权且就当是鸡肋先弃之。”

“在左前方远处,有一大片开阔之地,且有一座亭,名:胭脂亭;在中间远处尽是一片桃林。土城郡桃花村之名,皆出自此片桃林。”

“在桃林与胭脂亭之外,还有一条三面环水的九尺溪流,五斗米道必定不会放弃此地。向前,必过溪流。遭遇‘天河之流’,如何破局?”

“方才,诸位都见数个顶上三道使‘天火之光’,要是数十个顶上三道同使‘天河之流’,想来确实棘手!”

“……”

曹小强言毕,一众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陈静盯紧刘一谷道:“看来,这一次,有劳你打头阵了!”

刘一谷自是会意,骤起八分喜色,抱拳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好,就依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又道:“司马问天,青云道长的追云逐月剑,就拜托你了!”

司马问天自是点头不语。

陈静又道:“我等越女剑护住刘一谷与司马问天之际,还得防着顶上三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偷袭!”

“出手之后,且莫走远。敌众我寡,见机行事,万万不可大意。”

陈旭嫦与曹小强点头不语。

陈静环视一众人等,又多看了一眼“鬼军”,紧接着道:“咱们能想到的,五斗米道一定也能想到。于此,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与曹小强四目相对,同声又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正,九环铮铮之音似风铃,紧接着抱拳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司马问天见一众人等以一己之力去敌一己之私的五斗米道,骤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动,字字珠玑也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第610章 刘一谷真龙出窍

陈静见众人这一次难得齐心,自是喜上眉梢,旋即马缰绳一紧,策马奔腾而上,疾呼又道:“出发!”

紧接着,曹小强率先一闪玄色身影策马在前领路,刘一谷策马奔腾于后,余下众人又紧随其后。

踢踏、踢踏、踢踏,……

蹄声是暴雨,气势胜长虹。

转瞬之间,土城郡桃花村三面环水的那一条溪流尽在眼前。

在溪流对面的三尺之地,从左而右,错位立着前后两排,十几个上了年纪的各州郡顶上三道,各自斜持长剑,就等孙小权一声令下。

遥看远处,在胭脂亭中倒挂了一个身着玄色行头的人,已经血迹斑驳而又微微抖动着衣襟,又像极了在山谷洞中歇息的蝙蝠,想必那就是幽嫣谷墨家五弟子乌图木。

毕竟,在胭脂亭十步之外,围着三层数十个上了年纪的、尽是长剑出鞘的各州郡顶上三道。

在桃花林边缘处,一个个五斗米道士已经围成了里外数层人墙。

其时,孙小权早已端坐在溪流对面又靠右的一边,身后立着一排九个三绺长髯的各州郡顶上三道,三尺案台上放着一应时令果盘。

紧接着,孙小权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对着陈静一行二十三人轻蔑道:“听闻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可是乌图木那厮,小友才知道他早就降了五斗米道。”

“不过,一直以来,那厮推三阻四又忤逆黄天孙大圣之令,才有今日之祸,这都是他自找的!”

“乌图木要是以黄天孙大圣早先的计谋,只怕诸位早就看不见天上的太阳了。哈哈,哈哈,……”

孙小权又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嘲笑道:“诸位大侠,来吧,都快过河吧!要是不过河,就都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要是秉承‘天志’,又如能浪得虚名而又虚有其表呢?哈哈,……”

孙小权自是有恃无恐。

陈静一行人不恼也不怒,极速环视了一通,看溪流对面的这一番阵势,确实欲置这一行人于死地。

曹小强率先疾呼道:“孙小权,你今日所为,确实不耻!你家老祖母要是知道了,定会很伤心!”

孙小权先是眉头一皱,而后眉头一舒,仰头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冷笑道:“啧啧啧,啧啧啧。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么多嘴!”

哐当!

孙小权杯盏重重掷地,先碎成了五大块,之后碎成了九小块。

“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先让这一群多管闲事的‘瞎子’,在过河之前,那就先死一大半!”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们讲:贫道送你们上天看太阳!杀无赦!”

“……”

孙小权自是狂妄至极,陈静一行人先无视了孙小权,游离的目光都落在各州郡的顶上三道身上。

各州郡的顶上三道得令,各自长剑一式挑剑剑气而起,与此同时一通念念有词,紧接着左手二指化掌一击,抑扬顿挫又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河之流,起!”

嘭、嘭嘭、嘭嘭嘭,……

大大小小的水柱冲天而起,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又分为万千道雨箭,密密麻麻的挡在眼前。

倘若中雨箭,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在上游又“汩汩、汩汩”奔下了更多的溪水。

溪水不断流,雨箭不止矢。

刘一谷自是依计而行,先与“鬼军”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三角令旗遥指桃花林边缘的五斗米道道士,紧接着双掌上下、左右游离,之后由柔掌变为绵掌,托天而起,一股力量从涌泉穴直上百会穴,厉声大呼道:“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说时迟那时快,从溪流雨箭中骤起一道又一道气旋,而后气旋由万千变三、由三变二、由而变一,最后聚合为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

气龙本就无象无形,在雨箭之间来回穿梭如入无人之地。

咔嚓、咔嚓、咔嚓,……

气龙一时张牙舞爪,极速游走攻杀之间,雨箭如烟如梦似幻,又化为袅袅水雾,如一场绵绵的秋雨,又落回溪流中。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雨箭落成空,气龙更从容。

气龙从上而下、从左而右,冲天直上的雨箭转瞬就成了摆设!

陈静一行人自是长舒了一口气息,急切又道:“事不宜迟,冲!”

说时迟那时快,一行二十三人跃马急踏溪水,各自一闪身影便冲过了溪流,策马立于岸上。

咴儿、咴儿、咴儿,……

正当高头大白马前蹄猛然抬高六尺有余,紧接着轰然落地荡起一层层尘灰之际,曹小强两闪越女剑剑气各自一式绞剑剑气,而后一式抹剑剑气而过,一剑封喉了左边一排使“天河之流”的顶上三道。

曹小强见势暗喜,经过这几日来的苦练,原本苦练一人同时出不同方向剑招的功夫,完全没想到越女剑上一同出剑的功夫也更进了一大步,意外收获确实得感谢陈静。

就在曹小强暗喜之间,越女剑顺势而下,出剑再一剑封喉左边另一排使“天河之流”的顶上三道。

陈旭嫦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极速一式劈剑剑气,一分为二了右边一排使“天河之流”的顶上三道。

陈旭嫦见势惊喜万分,无上快剑虽不说有大成,但眼下确实小有所成。这还得多谢陈静的指点。

又当陈旭嫦惊喜之间,紧接着越女剑反手快剑一式劈剑剑气,一个眨眼之间,又一分为二了右边另一排使“天河之流”的顶上三道。

昙花数现,落地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一众使“天河之流”的顶上三道猝不及防,丢了性命,各自长剑“哐当”落地如风铃。

孙小权大吃一惊,这才几日不见,这一行人的功夫长进太快,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只是吓得跌跌撞撞的从案上滚了出去,失魂落魄之间,在九个顶上三道左拥右护下,闪去了角落里。

正当一众人等兴奋之际,各自坐下高头大白马又骤起了一阵极其狂躁的“咴儿、咴儿、咴儿”。

陈静遥想先前的一些往事,径直越女剑一式挑剑剑气而起,之后一式荡剑剑气而出,急呼道:“高头大白马都有灵性,五斗米道有隐形偷袭者,万万不可大意,小心!”

陈静言未毕,曹小强与陈旭嫦也已嗅出了个中蹊跷,各自转身往另外两个方向先是一式挑剑剑气,而后又是一个荡剑剑气,……

噗嗤、噗嗤、噗嗤,……

斜地里,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紧接着,前后、左右先是无数长剑“哐当”落地声,而后又才缓缓现出了倒地而亡的青色道袍。

果不其然,死的又都是孟婆江北各州郡的顶上三道。

“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从左右远近不一处,疾出一众老弱不定的声音,这是隐形的青云道长出手了。

紧接着,青云道长从四方先使出围上来了一圈又一圈的黑影,黑影越旋越大,之后越旋越急。

一时之间,天昏地暗。

与此同时,一道道九丈长、一尺粗的雷光电影,冷不丁的从天而降,直劈陈静一行二十三人。

司马问天见势窃笑,鞍前一旋又一撑,借力使力凌空直上之际,十指鹰爪往雷光电影中一收一旋、一捉一拉,瞬间又成绕指柔。

雷光电影在十指鹰爪上,飘逸似条条白练,张弛似渠渠清流。

又当司马问天极速落下马鞍之间,左手五指鹰爪往左边重重的一掷,雷光电影入地炸裂尘灰如烟,左边的空地骤现方圆一丈的大坑。

与此同时,右手五指鹰爪往右边远处的桃林边缘一掷,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血肉横飞,哀嚎不已。

一众“鬼军”见势,各自挥舞着菜刀、柴刀、镰刀、剪刀,往桃林边缘的五斗米道如闪电攻杀而去。

司马问天见势,把头顶的雷光电影一收一旋之间,重重往胭脂亭下的顶上三道砸了过去。

正当雷光电影离胭脂亭三尺之处,凌空而下了一道九尺长、一尺宽的无声雷影直劈雷光电影!

顷刻之间,雷光电影消散于无影无形,天光也越渐明亮起来。

“这是无声之雷!……”

“无声之雷,大家小心!……”

“该死的五斗米顶上三道也隐形了,可不能当‘瞎子’!……”

“……”

陈静五人不得不收拢阵脚,刘一谷与司马问天各自在陈静左右。

远处的孙小权见势,隔空大笑道:“一个个都是‘瞎子’,一个个都眼瞎,本小友就坐看诸位怎么‘死不瞑目’的!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又道:“万万不可分散走远!切记!”

第611章 司马问天念花花

曹小强早已怒不可遏,怒目圆睁盯紧孙小权,要早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当初在流莺阁后就不该从建康城孙家五鼠手中救他下来。

事到如今,权且只当是好心又成驴肝肺,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行侠仗义本就心生善念,要是遇见孙小权这种人,只当是出门遇见了一头疯狗、触了大霉头。

要是遇见疯狗,棒打落水狗即可;要是触了大霉头,无非多“呸、呸”几口唾沫星子,即可赶走霉运。

此时此刻,身处险地又敌众我寡,对于孙小权之前的种种恨意,姑且也只得先恨他在一旁。

待有朝一日孙小权落水之后,再教他如何堂堂正正的做人!

曹小强自是长舒一口气息,扭头轻声道:“此行,一者为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二者为救胭脂亭中的五师兄乌图木。似此之法,又如何能寻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

“有舍、才有得。眼下,就由我先来试探一番。我的这一条小命,就拜托诸位大侠周全万一了!”

“……”

陈旭嫦觉得言之有理,只御敌而不杀敌,与待宰的鱼肉无二,以攻为守才是克敌制胜之道,径直悠悠道:“强强,你可得万分小心!”

陈静闻言咯噔一回,年轻人还是太过于心急,确实很难沉住气,沉思之间,急切说道:“曹小强,即是如此,咱们可先直取胭脂亭。”

陈静觉得:既然曹小强要出这一次风头,一行人早晚也都会杀入胭脂亭。与其晚到,不如早到。

既然孙秀在此苦心布局,必定前路艰险。与其被艰险纠缠不清,还不如有的放矢,直取要害!

曹小强不惧半分,天不怕、地不怕惯了,极其镇定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这几日来苦练越女剑新招式,确实小有所成!”

曹小强言未毕,快马一鞭,直奔胭脂亭。余等四人又策马紧随其后,踢踏、踢踏、踢踏,……

咴儿、咴儿、咴儿,……

突然,曹小强坐骑骤起一阵惊鸣,紧接着滚地昙花而过,已经被隐形的顶上三道剑气斩杀了四蹄。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断子绝孙的顶上三道,……”

曹小强顺势滚地而起,越女剑左边一式挑剑剑气,右边一式云剑剑气,四下居然又无一声哀嚎!

陈静见势,疾呼道:“下马!”

旋即,四人一闪身影而下,左、右与曹小强骤成掎角之势,左边是陈旭嫦与司马问天背靠着背,右边是陈静与刘一谷背靠着背。

毕竟,这一些顶上三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后隐形,于顶上三道而言,自是一目了然;于陈静四人说来,无疑就是“睁眼瞎”。

以看不见去敌看得见,就是瞎子打架,即使耳朵异常灵敏,眼下人多杂声多,确实很难听声辨位。

要是在夜深人寂之地,侧耳还能静听细微的风拂夜柳之声。

眼下,却有不远处的“汩汩、汩汩”溪流,以及桃花林边缘的五斗米道道士又被“鬼军”杀散的哀嚎。

这一次“眼瞎”,确实凶险!

突然,从天又降下了一大片“天火之光”,翻滚的浓烟与呼呼的火光直下方圆一丈之地。

三拨人见势,曹小强与陈旭嫦两拨人,各自往前方一字马滑出。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刘一谷大喝之际,双掌托天而起,顷刻地裂,骤起数十条飞沙走石长龙往“天火之光”直击而去。

紧接着,刘一谷斜拖九环大刀一式“移形换位”与陈静一式“移形换影”往沙石、浓烟、火光中闪出。

咚咚、咚咚、咚咚,……

飞沙走石纷扬落地,又夹杂着一绺又一绺呛人的热土气息,浓烟与土灰弥漫出去了数十步之外。

曹小强与陈旭嫦各自在一字马后,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数十步之外,司马问天满脸土灰中一阵“咳咳”紧随陈旭嫦奔出了数十步之外。

此时此刻,虽然刘一谷的掌法又一次破了“天火之光”,但是原本三拨人的掎角之势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在各自外围十步之处,骤现数十个顶上三道,把五人又分割包围成了真正的三拨人。

陈静见势大吃一惊,一时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凡世间之事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临什么。

“曹小强、陈旭嫦,要小心!”

就在陈静疾呼之际,身前的顶上三道挥舞剑气,近身攻杀上前。

陈静旋即左一式云剑剑气、右一式抹剑剑气还击顶上三道,顶上三道一时也没有占着半分便宜。

刘一谷九环大刀一劈一斩游走之间,左手重重落掌之处,厉声又道:“刘家掌法:一步夺命掌!”

大凡中了一步夺命掌,一掌破胸碎心裂肺,江湖郎中所谓的妙手回春之法,从来都救不回性命。

噗嗤、噗嗤、噗嗤,……

陈静与刘一谷身前的顶上三道纷纷昙花一现,顷刻之间,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两个人左右游走攻杀之间,又往曹小强那一边且战且靠近,殊不知又围上来了数十个顶上三道。

陈旭嫦无上快剑一出,先是一式绞剑剑气,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之后,正当一剑封喉的血迹凌空半尺未落地之际,又以相同的招式一剑封喉了另一个近身的顶上三道。

司马问天的鹰爪铁布衫从不惧怕剑气,顶上三道使出的剑气在胸腹之间一挑又一荡,就似挠痒痒。

十指鹰爪一时如入无人之境,前后、左右攻杀之间,顷刻破吼、入胸、穿肠、破肚不在话下。

噗嗤、噗嗤、噗嗤,……

此地近身的顶上三道一时半会也没有占着半分便宜,昙花数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陈旭嫦与司马问天亦是且战且靠近曹小强,再回掎角之势。

与此同时,曹小强左手落地一式荡剑剑气,右手凌空一式云剑剑气,一时惊吓着了顶上三道。

毕竟,心神合一而出剑气,这两种极其不协调的招式从一个人手中使出来,确实匪夷所思。

以局外人看来,此一种出剑之法越见凶险,确实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人出剑可当两人出剑。

曹小强见受惊吓的顶上三道,旋即一式“移形换影”直上,紧接着左手一剑封喉、右手一式劈剑;之后左手一式云剑,右手一剑封喉,惊得近身的顶上三道六神无主。

噗嗤、噗嗤、噗嗤,……

近身的顶上三道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顶上三道近身不能取胜,旋即又各自退后了数步,张弛挑剑剑气起势之际,又想要使“天火之光”。

曹小强眼疾手快,又一式“移形换影”,紧随顶上三道其后。

要是这一些顶上三道不怕被自家道法烧成外焦里嫩,曹小强也不怕。以曹小强想来,只要顶上三道在近处,任由越女剑一剑封喉!

也正如曹小强所料,又当一双越女剑近身攻杀顶上三道之际,顶上三道“天火之光”犹豫不能出,各自丧命,长剑“哐当”落地声不止。

虽然曹小强离胭脂亭确实越来越近了,但是曹小强这紧随顶上三道其后之势,又与陈旭嫦、陈静两拨人的掎角之势荡然无存。

就在陈旭嫦与司马问天攻杀近身的顶上三道之际,陈旭嫦从剑光中又看见了从天而降的无声雷影。

“司马问天,小心无声之雷!”

陈旭嫦极速又与司马问天一个游离的眼神,旋即凌空一跃,与司马问天凌空互蹬双腿,借力使力往前边躲避无声之雷又攻杀出去。

陈旭嫦无上快剑一式又一式绞剑剑气,一闪玄色身影如箭出弦,让眼前闪过的顶上三道昙花数现。

司马问天如箭出弦,十指鹰爪又似急掏鸟窝,掏坏了近身闪过的顶上三道的脑袋、胸膛、胳膊,……

与此同时,无声之雷静悄悄落地,炸裂了一个方圆一尺的大坑。

陈旭嫦与司马问天这一次居然躲过了孙秀的无声之雷,但是却各自“咚咚”落在了百步之外。

正当陈旭嫦与司马问天微微抬头之际,在各自头顶又落下了“天火之光”,翻滚的浓烟与呼呼的火光。

此时此刻,刘一谷正与近身的顶上三道纠缠着,分不开身来使“九山八海、沙石长龙”解围。

如此,还得自寻脱身妙计。

陈旭嫦见势不妙,越女剑极速往后虚晃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一闪玄色身影如箭斜射出弦。

“咻”的一声,陈旭嫦往“天火之光”外极速闪去,高声疾呼道:“司马问天,司马问天,你得小心!”

司马问天冷冷一笑,无论如何都来不急了,没死在雷光电影下,却命丧在“天火之光”下。

生为晋人、死在魏地、又念着死在秦地的乞伏白兰花,从古至今、从今而后,不会有第二个人!

司马问天仰天长啸,面对即将入脸的“天火之光”,撕裂道:“花花,花花,问天陪你来也!”

第612章 胭脂亭昙花一现

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天火之光”翻滚着落下,司马问天却视死如归,以正脸相迎。

顷刻之间,鹰爪铁布衫融出了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大窟窿,之后外焦里嫩,再之后化为一堆燃尽的灰烟,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声哀嚎。

司马问天,已死无全尸!

“司马问天,司马问天,……”

“司马问天!……”

“……”

刘一谷苦于纠缠而分身乏术,远远看去,虽然大呼不止,可是司马问天早已听不见、看不见了。

陈静骤起一阵翻江倒海的五味杂陈,司马问天仗义相助却率先赴死,以江湖道义说来,情何以堪?

沉思之间,大声疾呼道:“你们两个,得先回来。不要走远了!”

可是,人已经被顶上三道分出去了,又如何说想回来就回得来!

曹小强越杀越急,两把越女剑左攻右杀之间,并没有理会陈静。

以曹小强想来,当此之际,正好以五斗米道得意之势,反其道而行之,才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曹小强挥舞着双剑渐行渐远。

陈静与刘一谷只得往陈旭嫦一边游走攻杀之间,尽力靠近。

陈旭嫦见折了司马问天,虽然也是恼怒至极,也只有往陈静与刘一谷处使无上快剑且战且靠近。

各州郡的顶上三道见“天火之光”杀死司马问天,追云逐月剑没有鹰爪铁布衫相克,紧接着从四周旋出了一圈又一圈黑影,黑影越浓、天光渐暗,很快就如黑夜降临!

与此同时,顶上三道极速闪开了青色道袍,雷光电影之下必定会让三人都灰飞烟灭,一时也只得任由陈旭嫦与陈静两拨人汇合。

紧接着,已经从天而降了数十道九丈长、一尺宽的雷光电影。

说时迟那时快,刘一谷九环大刀入地一尺,双掌托天而起,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刘一谷大喝未毕,从身边方圆十步之内,再一次骤起一绺又一绺气旋,以万千气旋合为三,之后合三为二、合二为一,又聚合成方才一模一样且张牙舞爪的气龙。

就在刘一谷这一条气龙张牙舞爪之间,抬头直冲雷光电影。

与此同时,陈静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道寒光剑影翻滚而上,之后剑影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千剑、万剑。

越女剑剑光冲天而上,又似一只翱翔的白羽凤凰直上九天。

气龙与白凤在一大片雷光电影相接相撞之际,骤闻一声微微的“滋滋”,之后雷光电影渐渐的消融,气龙与白凤也在渐渐的消融。

陈旭嫦见势,绕着陈静与刘一谷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之后无上快剑往雷光电影十数步之外,剑光游走之间,斩出了挑剑剑气、劈剑剑气、抹剑剑气,……

待刘一谷双掌调息、一通运气之际,陈静越女剑已然回手。

就在雷光电影在黑影中将要消逝之际,又凌空而下了无声之雷。

刘一谷看见九环大刀刀光中的无声之雷影子,大声疾呼道:“两位女侠,一定要小心无声之雷啊!”

说时迟那时快,刘一谷九环大刀拔地而起,紧接着脱手而出又凌空直上,一排“叮叮当当”的九环,先与无声雷影相撞相接。

嘭嘭、嘭嘭、嘭嘭,……

九环大刀被无声之雷劈得稀巴烂,瞬间又消失于无影无踪,虽然九环大刀消减了五分无声之雷,却依然没有挡住从头顶继续劈下来。

九环大刀响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确实提醒了陈静与陈旭嫦。

两人的越女剑往后虚晃一式点剑剑气,紧接着一闪身影如箭斜射出弦,在数十步之外“咚咚”落地。

嘭嘭、嘭嘭、嘭嘭,……

无声之雷一闪落地,飞沙与走石四溅之际,又轰然炸裂出了一个方圆九尺宽的大窟窿,一时卷起的土浪极速弥漫出去了十步之外。

“刘一谷,刘一谷,……”

“刘一谷!……”

“……”

陈静与陈旭嫦各自又一式“移形换影”,紧接着背靠着背,斜持越女剑,盯紧土浪又一通高声疾呼。

“刘一谷,刘一谷,……”

“刘一谷!……”

“……”

突然之间,从四散弥漫的土浪中又骤起一阵轻微的“咳咳”,之后在土浪中又旋出了一道人影,是刘一谷一脸土灰的连滚带爬出来。

陈静与陈旭嫦见刘一谷还活着,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四目相视一笑,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到刘一谷左右,极其警觉不远处看得见与看不见的顶上三道。

刘一谷旋即轻拍土灰,镇定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还好,与无声之雷就差一尺之距!要不然,我这一条小命啊,又得灰飞烟灭咯!”

“只可惜,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九环大刀,就这样没了。人在刀在、人亡刀亡。刀亡而人未亡,莫非,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眼下又见刘一谷身处险地而心神不乱、一副正气凛然之态,也确实人中之龙。

“刘一谷,确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眼下大敌当前,都得万分小心,只要能活下去,那就是福气!”

“刘一谷,你得听静静的!静静说是福气,那一定就是福气咯!”

刘一谷闻言面有三分喜色,再一次调息运气,只道:“然!”

就在刘一谷得救之际,曹小强一闪玄色身影已近身到胭脂亭。

陈静见状,先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越女剑驭剑而出,一闪寒光剑影疾过,越女剑无影剑法在胭脂亭下的顶上三道“精明穴”处一旋,又一闪剑光回手。

陈旭嫦会意,越女剑极其警觉之间,同时得护住陈静与刘一谷。

曹小强会意,要是先伤着顶上三道的“精明穴”,无论什么道法都使不出来,还又使不出剑气,与桃花林边缘的五斗米道道士无二。

这也是寒敌之心的好法子!

曹小强自是微微一笑,之后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左手越女剑向上一旋直劈“精明穴”、右手越女剑向右一旋斜滑“精明穴”,……

“嗷嗷,嗷嗷,嗷嗷,……”

虽然顶上三道未丧命,但各自长剑“哐当”落地的这一种势胜,又让曹小强骤生从未有过的快意。

败势中取胜,胜得更有底气!

曹小强见势眉头一舒,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闪到胭脂亭下。

胭脂亭有八角,一目了然又不用担心暗藏机关,并且在亭中横梁上倒挂着的玄色行头近在咫尺。

咻咻、咻咻,……

越女剑两闪寒光而过,绳索一分为二,玄色行头“扑通”落地,紧接着一双越女剑入地一尺,又急切伸出双手去扶正血迹斑驳的身板,欢喜若狂道:“五师兄,五师兄,木木五师兄,师弟来救你来了!”

“乌图木,你得救了!来,……”

咻咻、咻咻,……

越女剑冷不丁被拔起,一闪截剑剑气而过,曹小强双臂被一分为二,之后越女剑“哐当”掷地。

曹小强失去双臂,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此时此刻,玄色行头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又极速扯下了抹额,紧接着仰头一通冷笑道:“哦哟,好师弟,好师弟,贫道可得先谢你!”

“好剑,好剑,越女剑真是好锋利的剑!哈哈,贫道得谢你!贫道不但要谢你,还要让你生不如死!”

“幽嫣谷墨家不亡天理不容!挡贫道五斗米道者,都不得好死!”

“……”

曹小强见势,早已气得脸色铁青,全身拔凉而又骤起一阵撕心裂肺之痛,紧接着满脸虚汗如雨,上气不接下气,支支吾吾道:“埋汰旮旯!……刘文之,……你这一个天煞的大混蛋!……不得好死!……”

曹小强一时气血攻心,眼前一黑,瞬间失去知觉又轰然倒地。

刘文之狡黠一笑,前番在潇湘馆外确实杀不过一众越女剑,故而先逃走了一步,之后又感觉到孙秀的冷落,这才出此兵行险着一策。

这一功,足可抵过!

将来孙秀要是不做黄天孙大圣了,又怎么可能把这一个唾手可得的位置让与他人?好歹,五斗米道左护法之名,远远胜过孙小权。

孙小权想做黄天孙大圣之位,一不会道法,二不能服众,无非也就是想想罢了,他要是步子迈大了,不但死得越快,也死得越惨!

刘文之极速立起身来,见昏厥的曹小强,在双臂重重一踢,之后拣起一把长剑,欣喜若狂道:“各州郡顶上三道听令:各个击破!”

刘文之言毕,斜持长剑往陈静三人攻杀过去,又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们讲:贫道送你们上天看太阳!杀无赦!……”

陈静三人先是大吃一惊,陈旭嫦撕心裂肺道:“强强,强强,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第613章 胭脂亭无声之雷

“强强,强强,你不能死啊!……”

陈旭嫦悲鸣之声骤传四方,失魂落魄的斜拖着越女剑,玄色斗篷跌倒就似秋风扫落叶,紧接着又一闪玄色身影跌跌撞撞奔往胭脂亭。

“嫦嫦,嫦嫦,嫦嫦!……”

“谷主,谷主,谷主!……”

无论陈静与刘一谷怎么疾呼,已经唤不住陈旭嫦满脸的忧伤。

只得各自极速转身奔在陈旭嫦左右,竭尽全力护着陈旭嫦不为近处的顶上三道所伤。

与此同时,陈静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疾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越女剑劈剑剑气所过之处,一分为二了攻杀上前的顶上三道。

刘一谷虽然没有了九环大刀,还有刘家掌法,双掌托天而起,厉声又道:“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紧接着,骤起的气旋又聚合为相同的一条气龙,张牙舞爪的气龙盘旋在陈旭嫦头顶方圆三尺之处,防御顶上三道可能会使出的道法。

陈静也难过至极,曹小强要是失去了一双胳膊,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曹小强不死也残。

如今陈静已觉竭心尽力,还是没能保护好幽嫣谷墨家弟子,又或者说,难道这也是天意?

从数十年之后,骤现到数十年之前,完全也改变不了数十年之后的既定事实,兴许,这也是不可忤逆的天道,也是大道吧!

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陈静幼时也曾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只是天道好轮回。

话虽如此,大敌当前又是敌众我寡,还得竭力护着陈旭嫦。

以陈旭嫦眼下光景看来,倘若没有人周全万一,很容易就会命丧于顶上三道又或者刘文之手中。

陈静见到此时此刻的刘文之,又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要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全然也不假。

遥想刘文之被郦道元关押时的那一副惨相,确实可怜至极。眼下的这一幕,又着实让人可恨至极。

与其如此,不如试探一剑,刘文之能长命是否真的又是天意。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极速驭剑而出,使的又是: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疾下,正当一式劈剑剑气接近刘文之头顶三尺之际,斜地里又闪出一道九尺长的无声之雷,极速劈开了越女剑。

又当越女剑回手之际,一时又烫如热铁。陈静右手指一张一弛之间,越女剑剑锋只得入地一尺。

刘文之得救,惊魂未定之际,规规矩矩的一闪身影奔去不远处。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又现身闪出了孙秀与释远。孙秀斜背两把天师剑,释远在右斜持一把长剑。

陈静自是眉头一皱,旋即身子一斜,从白纱白袍上极速割下一大块衣襟,极速包在越女剑剑柄上,顷刻之间,衣襟也烫如滚水!

“强强,强强,强强,……”

陈旭嫦身在胭脂亭下,右手轻探鼻息,还有一股微弱而游离的气息,旋即先与曹小强点穴止血。

之后一拥抱紧血迹斑驳的曹小强,似哭不是哭、似怒不是怒、似悲不是悲,脸色铁青又撕心裂肺。

此时此刻,在泪眼迷离的陈旭嫦心里,曹小强就是整个世界。

要是没有了曹小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又过给谁看?什么幽嫣谷墨家弟子、什么越女剑、什么五斗米道,通通都是一朵浮云!

曾经相知相依的两个人,心已所属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是突然有一个人先去,不就等同于把一个人折断成两个人吗?

眼下又没有了幽嫣谷墨家的“保命丸”与金创药,况且大敌当前,一时半会也分不开身来内敷外服。

陈旭嫦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曹小强就这样死了,要是永远也睁不开眼,不如自断筋脉得了。

胭脂亭,泪撒胭脂名副其实。从今往后,这里就是诀别之地。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

别人要争,就由争他们去吧!

什么“八大天王”,什么“司马大王”,什么“黄天孙大圣”,又和曹小强的这一份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关系!

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原本都是穷苦至极的孩子,一直受苦受穷也就罢了,或者吃土撑死也罢了。

成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反倒死的灰飞烟灭、伤的如此凶险!

圣人有言:穷则独善其身。又有言:穷则思变。独善其身也好,思变也罢,终归都没能好死。

生而为人,都会死的,要是与曹小强死在一起,反而会心安。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结伴同年同月同日亡。生时未能策马同游江湖,死后还能携手共入地府。

陈旭嫦泪中有忧有怨,闪出的一条条血丝,之后极速布满双眼。

“强强,不要离开我;强强,你不要离开我;强强,……”

陈旭嫦一通疾呼哀嚎之际,抹额先贴近曹小强的抹额,一碰头、两碰头、三碰头、四碰头,……

咚、咚、咚,……

陈静与刘一谷五内俱焚,还得先防住五斗米顶上三道偷袭,目光更不能远离五斗米顶上三道。

陈静侧耳倾听,急切又道:“嫦嫦,要振作起来,你要振作起来!心不乱则情不乱,曹小强他不会有事的!曹小强他是不会有事的!”

刘一谷急切也道:“谷主,曹小强吉人自有天相。谷主,眼下大敌当前,你可不能乱了心神!”

陈静镇定又道:“幽嫣谷墨家‘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可别让司马问天,以及幽嫣谷墨家的亡魂不得心安!”

刘一谷镇定也道:“谷主,谷主,谷主。你不能作践自己!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你又如何对得起曹小强失去的一双胳膊!曹小强可是为幽嫣谷墨家冲在最前头!”

此时此刻,陈旭嫦那里还听得进去,脑子里只记得这么多年来的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没几日,要是又成诀别,情何以堪!

受伤的又不是各自至亲至爱之人,大凡站着说话都不腰疼,谁都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语。

并且,还满心欢喜的等着曹小强的百里红妆,还等着与曹小强白头到老,还想着,还想着,还想着太多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哇呜,哇呜,哇呜,……”

陈旭嫦突然仰头放声大哭,江湖中说: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确实言之有理。要是曹小强活不过来,自断经脉等同于悬梁自尽。

陈静与刘一谷只得唉声叹气,但愿陈旭嫦能早一刻振作起来,要为曹小强出一口气才是正道!

孙秀见势面有八分喜色,隔空与胭脂亭轻蔑道:“幽嫣谷墨家?居然还敢与贫道斗?黄天孙大圣之名,岂是尔等女流之辈可敌?”

“方今天下,什么‘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什么‘司马大王要顶牛’,与贫道说来,天地不仁都是刍狗!”

“好,好,太好了。只要贫道眼下杀了你们三,从今之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也就都清静了。”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当命绝;纯依香儿女侠陈静,当命绝;在孟婆江北之地亡我众多道徒的刘一谷,也当命绝!”

“你们这一些人,通通都当命绝于胭脂亭。从此以后,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千秋万代!”

“……”

孙秀得意至极,刘文之与释远更是喜上眉梢,就连在远处的孙小权也振臂高呼道:“五斗米道,千秋万代;五斗米道,拉基阿路!……”

更远处的“鬼军”,快杀光了埋伏在桃花林边缘的五斗米道道士。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闪来了一个血迹斑驳的玄色行头,越女剑上的血迹成泥,疾呼道:“诸位大侠,来晚了一步,实在对不住!”

陈静认得,这才是乌图木!

陈静费解,急切追问道:“乌图木,这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

乌图木一式“移形换影”,逼近胭脂亭,又嘶哑着声音道:“这是五斗米道之局,先有调虎离山,后有刘文之以假乱真,再之后,……”

还未等乌图木把话说完,凌空而下一击无声之雷,乌图木瞬间灰飞烟灭,手中越女剑被无声之雷炸飞,一闪剑影立在刘一谷脚下。

“乌图木,乌图木,……”

“乌图木,……”

无论陈静与刘一谷怎么大声疾呼,乌图木是看不见、听不见了。

刘一谷一把捉起越女剑,厉声又道:“乌图木大侠,一路走好!你的这一把越女剑,就让我刘一谷替你走完!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孙秀狡黠一笑道:“乌图木这厮里外不是人!既然不忠心为贫道所用,那贫道就让他灰飞烟灭!”

陈静自是恼怒至极,厉声大骂道:“该死的孙秀,在下要为死在无声之雷下的冤魂报仇雪恨!”

孙秀轻蔑道:“啧啧啧,啧啧啧。来呀,来呀!要不要贫道告诉你,绿珠是怎么死的!”

第614章 胭脂亭请仙诛仙

孙秀右手轻扬,在其左右即刻现出了天罡地煞阵。

眼下,一百单八个顶上三道已经摆出了三三三阵型,孙秀立在最中间,刘文之与释远各立左右。

孙秀有恃无恐,轻蔑道:“贫道也怜她绿珠是非常之人,也不在乎她过去与石崇有染,本来抬举她做黄天绿灵圣母,同修道法!”

“只可惜,妇人短见,还胆大不从贫道!不为贫道所用之人,贫道自会让她无处可用!”

“绿珠居然还招出本就与世无争的越女剑与贫道斗。什么幽嫣谷墨家‘天志’,兴妖风作恶浪!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死有余辜!”

“贫道为黄天孙大圣,‘黄天’即是‘天’,开口闭口‘天志’。即如此,贫道这个‘黄天’今日就要你们死,也算顺了天意,应了‘天志’!”

“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又见天罡地煞阵,眉头深锁,先无视了孙秀的嘲笑,埋头轻声又道:“刘一谷,可得小心阵法。如今,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刘一谷越女剑一收一旋,之后点头,轻声只道一个字:“然!”

眼下,敌众我寡到了极点,要是陈静与刘一谷不齐心,早晚都会成为五斗米道案板上的一颗青菜。

陈静一时也顾不得陈旭嫦与曹小强,要是敌不过天罡地煞阵,只怕眼下都会命丧于天罡地煞阵,又如何对得起梦中授剑法的绿珠?

乌图木确实已经死了,方才乌图木所言与孙秀所言相去十万八千里,又命丧无声之雷下,‘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也算以死明志。

在远处的孙小权见势,再一次振臂高呼道:“五斗米道,千秋万代;黄天孙大圣,拉基阿路;……”

孙秀先止住孙小权,之后冷不丁又一技无声之雷直下胭脂亭,无声之雷与气龙顷刻消融于无形。

陈旭嫦还与曹小强难舍难分,失去心神的人,实在太揪心。

陈静与刘一谷大吃一惊,要是陈旭嫦头顶没有了气龙护体,眼下陈旭嫦与曹小强都凶多吉少。

眼下无能为力,又分身乏术,只得自求多福,但听天意了。

孙秀双掌一收一旋之间,轻蔑道:“五斗米道道徒听令:先拿下这两个活口,让其生不如死!就让那一边的哭声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远近的顶上三道毕恭毕敬大呼道:“黄天孙大圣,万岁!黄天孙大圣,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秀自是眉头一舒,面有九分喜色,先前在桃花源外、潇湘馆外所受的那一口恶气,总算得报!

眼下,根本不用担心道家上清派弟子寇谦之使清风斩来捣乱。

毕竟,寇谦之万事以和为贵,见人皆是道友,又如何能见道友互相伤害呢?要是出手帮了一方,必定会寒了另一方的良心;要是不帮一方,又会让另一方心怀不满。

于此,像这种相争之际,自是躲得远远的。要是躲远了,也就看不见,看不见也就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以后还是见人都是道友,人畜无害。

孙秀更加有恃无恐,旋即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之后两道灵符托天而起,急切又道:“天罡地煞阵:斡旋造化,请仙!五斗米道黄天孙大圣有请道祖附身。敕!”

说时迟那时快,从九天云霄之上一道金光一坠而下,落入孙秀怀中,之后孙秀头顶三尺光芒,双颊骤现一绺又一绺皎洁的光华!

陈静眉头深锁,匪夷所思!

刘一谷大吃一惊,而后重重的一口唾沫星子,厉声又道:“埋汰旮旯,该死的孙秀,你真不要脸!装神弄鬼还敢大言不惭请道祖附身?怎么不去请玉皇大帝附身呢?”

“你不请玉皇大帝附身,我刘一谷本是孟婆江北之地的‘天王老子’,那我就请玉皇大帝附身!要是道祖见了玉皇大帝,还得三拜九叩!”

“哈哈,哈哈,哈哈!江湖中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似尔等邪魔外道,早晚都不得善终!”

“……”

刘一谷一语刺痛孙秀的双颊,面上骤现一闪而过的狰狞。

刘文之在孙秀身后,隔空大骂道:“刘一谷,就你多嘴!你要是请得来玉皇大帝,那你就请啊!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今天你死定了!”

刘一谷眉头一皱,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冷冷又道:“刘文之,你我都是刘家人,为何刘家人与刘家人之间,差距就这么大呢?”

“本是同根生,无非是你那一支刘家人从骨子里已经烂透了,愧对刘家列祖列宗,你就不配姓刘!”

“……”

刘文之眉头一皱,紧接着厉声大喝道:“埋汰旮旯,刘一谷,乖乖的受死吧!贫道这一支刘家人,好过你这一支早晚受死的刘家人!”

刘一谷冷冷轻笑道:“谁受死,一战之后,这还说不一定呢!”

刘一谷言未毕,越女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轰然直立身前,二指凌空而上一道血光,紧接着又佯装一通咿咿呀呀,疾呼道:“天王老子在此,弥罗宫玉皇大帝已附身!尔等邪魔外道还不行跪拜大礼!”

刘文之自是恼怒至极,长剑一斜,厉声大骂道:“刘一谷,装神弄鬼。上一次,没把你杀死,侥幸逃脱。这一次,在黄天孙大圣面前,无处可逃!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刘一谷反驳大骂道:“无处可逃?也不知最后是谁无处可逃!”

刘一谷言未毕,越女剑极速入地一尺,前后马步全力一拉,由柔掌变为绵掌,全身突然一股更为巨大的力量从涌泉穴而上、冲百会穴而出,旋即双掌托天而起,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紧接着,又从四周骤现出无数气旋,从万千到三,从三到二,从二到一,聚合为又一条气龙。

此时此刻,这一条气龙双眼各冒出一绺九尺长的金光,盘旋又张牙舞爪之间,直冲天罡地煞阵。

刘一谷见势欣喜若狂,气龙眼中能生出金光,这还真是第一次。

这算功夫长进了?难道又算是真的请到了玉皇大帝附体?

确实匪夷所思!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细想,只有先胜了孙秀,才能有命去琢磨。

与此同时,陈静也没有落下剑招,越女剑驭剑而出,使的又是: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越女剑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千剑、万剑,又像一只翱翔的白羽凤凰直冲天罡地煞阵。

白凤与气龙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初眼看来,势不可挡!

孙秀在天罡地煞阵中,微微冷笑道:“啧啧啧,啧啧啧。龙来了,凤也来了。只可惜,龙肝凤胆,那都是道祖的盘中食、杯中羹!”

说时迟那时快,孙秀天师剑极速拔出两闪金光,急切念叨道:“天罡地煞阵:斡旋造化,斩妖!”

两把天师剑的金光从左右与白凤、气龙各自相接相撞之际,天师剑金光骤变为乌黑的光影,缓缓吞噬、缓缓消融了白凤与气龙。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白凤与气龙,在乌黑的光影中,又无声无息的一同消散于无象无形。

陈静越女剑已然回手,居然这一式剑招就这样轻易的被孙秀破解了,沉思之间又想到了一些往事。

错负轮回剑第六式能把人变成蝴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要是孙秀受此剑招,必定无可出逃。

旋即,心神合一,越女剑再一次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孙秀眼疾手快,天师剑极速回手入地一尺之后,双掌各自一道灵符托天而起,紧接着厉声又道:“天罡地煞阵:斡旋造化,定身!”

空气,好似瞬间凝结成冰霜。

此时此刻,陈静与刘一谷除了眼珠子能动之外,全身僵直如一条寒渊中的冰挂子,前不能前、后不能后,张不开口、吞不了气。

陈静的越女剑确实也驭剑而出了,只是半道又来一击九尺长、三尺宽的无声之雷,消减了剑影。

最后,越女剑掉头一弹,急旋数十圈,又极速落回陈静眼前三尺入地,剑锋一时红如炉中火。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看来孙秀这一次精心布局,确实要置人于死地。由顶上三道来布天罡地煞阵,威力确实比先前所见厉害更多。使出的道法,也更为凶险!

斡旋造化,是天罡三十六种变化之首,传说女娲补天使用过。

请仙,那是地煞七十二般变化之一;斩妖,那是地煞七十二般变化之一;隐形,那也是地煞七十二般变化之一。

只不过,隐形已经被五斗米道改名为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并让各州郡顶上三道同习来欺骗世人。

刘一谷在一旁还蹲着马步,双掌放在腰间,双颊有一些菜色,两个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不停。

刘文之轻笑道:“刘一谷,还敢嘴硬什么?陈静,客缘斋前的那一剑,贫道也要还给你!”

第615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此时此刻,孙小权又从远处奔了过来,面带八分喜色,急切招呼道:“左护法,左护法,就这一点点小事,又何须你亲自动手,那就由小友代劳好了。如此,可好?”

刘文之见孙小权无事献殷勤,虽说心有七分不快。但是,眼下孙小权还够不成致命的威胁。

要是拒绝孙小权,反倒让人觉得气量太小,没有半分容人之心。

将来是要做黄天孙大圣位置的人,又怎么能与一般的道士小气。

似此,正是广收人心的大好机会,旋即眉头一舒,缓缓又道:“孙小权,既然你愿意替贫道分忧,贫道就给你这一次机会!”

“不过,眼下这两个人,曾经让贫道千难万难,万万不得好死!”

“……”

孙小权点头哈腰,旋即拔出长剑,狡黠一笑道:“左护法,你且放宽心。既然这两个人是左护法讨厌的人,那也就是小友最讨厌的人!”

“左护法,小友会有一千一万种法子,让这两个人生不如死!”

“……”

刘文之诡异一笑,斜持长剑,又规规矩矩的立在孙秀后左。

孙小权长剑一旋,撩起陈静的面纱斗笠,落地之后,使劲一踩,之后横着一剑、竖着一剑;再横着一剑、竖着一剑,长剑张弛之间,白纱与竹蔑碎片如雨而下。

孙小权冷冷又道:“女流之辈出来抛头露面,终归是这一个世道的大不幸!不思相夫教子,那也是天道沦丧,更是大道非道!”

陈静见此情形,心头生恨,除了干瞪眼,眼下也只能干瞪眼。

原本答应孙小权的老祖母,若有相遇便周全孙小权万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始至终都又栽在孙小权手里,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静突然觉得,眼瞎啊!

孙小权突然先恨恨的盯了一眼陈静,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先拿陈静动刀子,貌似也不妥。

那么,得先解决刘一谷,再对陈静动手,说不定远近的五斗米道道士会惊出一声声鸡啼来。

既然万众期待,那就这么办!

旋即,长剑在刘一谷脖子上一拉一旋,往气海穴重重一踢。

刘一谷马步很稳,一动不动。

孙小权见势恼怒至极,斜持长剑一拖,转身又一脚飞腿,再踢气海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将死之人,已经硬气不了了!”

嘭,一脚未倒!

嘭,又一脚未倒!

嘭,还一脚未倒!

……

孙小权一气之下,连踢了数十脚,依然没能踢倒刘一谷。

刘文之在远处暗喜,像孙小权这样的功夫,还敢妄想黄天孙大圣之位,只怕在场的任何一个五斗米道道士,都比孙小权要强!

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要扬名立万,可非一般的难,而是千难万难。

刘文之见孙小权这一副弱鸡似的模样,一时也安心了许多,就是再给孙小权十年的时间苦练,也一定练不成天地无法无天之法。

远处的“鬼军”,见孙秀现身之后,虽然数个来回就已经杀光了埋伏在桃花林边缘的五斗米道道士,面面相觑又不敢贸然上前。

眼下,又见孙小权喋喋不休的去伤害刘一谷,护主之心油然而生,各自挥舞菜刀、柴刀、镰刀、剪刀等兵器,来与刘一谷解围。

孙秀在远处看得明白,这一些“鬼军”一时半会还不能死,待此战之后,还得重新寻地方关押。

旋即,两道灵符冲天而起,双掌托天,厉声又道:“天罡地煞阵:斡旋造化,降龙伏虎!敕!”

降龙伏虎,是天罡三十六般变化之一,正好镇住“鬼军”。

孙秀言毕,一个个“鬼军”像被人吸走了三魂七魄,之后又似马前失蹄,倒地之后面朝黄土、后背朝天,四肢一直又是一个个“大”字。

孙秀与释远道:“待此战之后,再寻地方关押住这一些人。”

释远毕恭毕敬道:“得令。”

孙小权见势,虚惊一场,紧接着右脚从下往上重重一式飞腿。

嘭!

刘一谷脑门骤然发烫、眼睛都要迸裂出来,一双耳朵嗡嗡作响。

转瞬之间,双颊骤起一片晚霞红,而后全身力量游离,紧接着一声“扑通”倒地,又在心里咒骂着万千遍:孙小权,不得好死!

似孙小权这般的读书人,如此不择手段的痴迷于扬名立万,真是这一个世道的大不幸,更是祸害!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策马狂奔来了三骑高头大白马。

领头的王虎之斜背双剑,一把金丝金鞘剑、一把金丝玉鞘剑。

王虎之斜背的这两把长剑,本是当初老王镖局第一任少主王导与第一任镖师夏侯兰所佩之剑。

与王虎之并马奔腾的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陆修静,左手折扇“上善若水”轻摇,右手紧捉马缰绳,后背长剑青色丝带僵直如戈矛。

紧随其后的是王虎之家中的一个十二岁的小书童:王文之。

王文之一副温文尔雅之态,着一身飘逸的白纱白袍,因为不会武功,所以并未带任何兵器。

王文之胆大心细,正好补全王虎之外冷内热又虎头虎脑的性子。

前番,王虎之事后听闻在潇湘馆外失去了心神敌我不分,致使放走了五斗米顶上三道懊悔不已。

几日前,谢灵运说陈静一行凶多吉少,更有北斗七星暗而不明,巨门星与贪狼星更有飞星相撞。

这不,王虎之才领着家中的小书童一同北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江南王家人也好做个见证。

王虎之胸怀视死如归之心,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与陈静一行人说来,若无相欠又怎么会再见。

此一行,王虎之只当是当初在潇湘馆外欠陈静一行人的。

江湖中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情还命,那也在所不惜。

生而为人,当顶天立地,才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江南王家重兴、老王镖局振兴才有望。

陆修静踏马共入孟婆江北,一者为陈静一众人等拔剑解围,陆修静料定了寇谦之不会出手相助。

待遇见了寇谦之,要好好与其理论,畏畏缩缩如此,愧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无人能出其右。

二者也为周全王虎之。

要是王虎之再控制不住岁月无情剑失去心神,身边又无周全之人,必定会弄巧成拙!

一行三人离开东山郡之后,马不停蹄的急赶土城郡桃花村。

之前听到的哀嚎,与看见的道法昏天暗地,战况必定极其惨烈,要是晚到一步,必定无力回天!

果不其然,一行三人快马奔腾近身,惨相已经不忍直视,王虎之与陆修静见状自是怒火冲天。

旋即,王虎之与陆修静鞍前一旋,凌空一跃,“咚咚”落地。

王虎之金丝金鞘剑、金丝玉鞘剑极速出手,往天罡地煞阵义无反顾攻杀过去,大喝一声道:“岁月无情剑,第五式,三千越甲可吞吴!”

陆修静早已收好了折扇,长剑一道白光疾出,大喝一声道:“道家嫡传上清派在此,清风斩!”

“老子有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邪魔外道不德又无能,贫道正好送尔等一程,来生做好人!”

“……”

五斗米顶上三道大吃一惊,各州郡顶上三道也是大吃一惊。

就在王虎之双剑使出的剑气攻杀天罡地煞阵之际,清风斩也一道白光从天罡地煞阵穿阵而过。

“埋汰旮旯,该当死孤死绝的上清派,孟婆江南之人居然管到孟婆江北之地了,你当寇谦之死了啊!”

“陆修静,有朝一日,待贫道抽出身来,一击无声之雷劈死你!”

“……”

孙秀见状怒火中烧,大骂之际又无可奈何,清风斩无人能敌,也是修道之人的克星,也完全没有想到陆修静会入孟婆江北之地。

毕竟,道家上清派顶上三道已亡其一,生者其二又各自不服。

各州郡的顶上三道先受了陆修静清风斩,紧接着又受了岁月无情剑,一瞬之间被斩为数段,昙花一现如雨后春笋,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长剑“哐当”落地如雨。

“黄天孙大圣,先走,……”

“左、右护法,先走,……”

“孙小权,先走,……”

“……”

各州郡的顶上三道就像大雨来临前的飞蛾扑火一般,往清风斩上的白光前仆后继急撞过去,只为五斗米顶上三道多拖延一时半刻。

陆修静见势,长剑一收一旋之间,先从左而右三圈,紧接着从右而左三圈,白光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无论使天地无法隐形的、又或者未隐形的,都是无处可逃。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黄天孙大圣,快走,……”

“左右护法,快走,……”

“孙小权,快走,……”

“要为我等道友报仇雪恨,誓灭道家上清派,誓杀陆修静!……”

“……”

刘文之与释远,前后护着孙秀,紧接着又使出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而后往远处不见了踪迹。

第616章 上清派二道相争

王虎之见状,如何能让五斗米顶上三道再一次从眼皮底下逃走。

紧接着,又往孙秀隐去身形的方向追了出去,再一次挥舞着双剑,大喝一声,道:“岁月无情剑,第五式,三千越甲可吞吴。”

双剑所过之处,剑气如霜。

极速骤起而又翻滚的飞沙走石就似天崩地裂,一瞬之间,藏住了头顶直射的太阳光芒。

“清风斩,斩,斩,斩!……”

陆修静还在原地转圈圈,已经转了上百圈,眼前所见之物都在脑子里如极速奔腾的无边大漩涡。

直到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停下了长剑,急切又道:“这一些该死的五斗米道,真是要累死贫道了!”

陆修静看在远处的王文之,没有一点恐惧之心,自是微微点头。

突然,又从天而降下一大片“天火之光”直袭王虎之的后背,翻滚的浓烟与呼呼的火光异常刺眼。

陆修静见状,大声疾呼道:“少主,小心头顶,小心头顶啊!”

王虎之双剑极速攻杀之间,一时性急,完全收不住剑锋。

又多过了一会儿,才收住双剑剑锋,往后虚晃一式点剑剑气,一闪身影往“天火之光”外鱼跃而出。

只可惜,就多过了那一小会儿的时间,一小片“天火之光”从王虎之后背对穿对过,骤起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大窟窿,紧接着连人带剑落地之后,又滚去了数十步之远。

王虎之忍住疼痛,想不到连夜前来救急,真的就是来送死!虽然五斗米顶上三道又一次逃走了,但是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王虎之心里更是万分有愧,以视死如归之心,都得不到上天的眷顾,难道这一次又是天意吗?

倘若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兴许,这就是为上一次在潇湘馆外所犯的错,得到该有的惩罚吧!

王虎之如此想来,一不怨天、二不怨地,强忍住疼痛,尽量不露一分狰狞之色与王文之看见。

生而为人,人都是会死的!况且,堂堂正正的男儿汉,即是死,也不能皱一回眉头,江南王家才会大兴、老王镖局才会有希望。

王文之在远处看得揪心,高声疾呼道:“少主,少主,少主,……”

陈静与刘一谷五内俱焚,一时动不了身,完全也无可奈何。

陆修静见此,眉头一皱,怒火冲天大骂道:“该死的五斗米道,贫道让尔等邪魔外道无处可逃!”

说时迟那时快,陆修静长剑一道三尺宽、数丈长的白光再出,而后又像一个陀螺,清风斩左三圈、右三圈,之后清风斩右三圈、左三圈,紧接着又一上三圈、下三圈,而后又下三圈、上三圈,……

陆修静也不敢大意,要是还有顶上三道隐形后偷袭,此地还有一口气的人,都将会被各个击破。

毕竟,道家嫡传上清派所学的道法完全破不了追云逐月剑,也破不了“天火之光”与“天河之流”。

除了独门的清风斩能斩杀修道之人清理门户之外,别的道法实在也无法与五斗米道道法匹敌,圣人有言:术业有专攻。

如此而已。

陆修静也顾不得王虎之,就这样又转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圈圈,在这一方空地上听不到任何一声低吟,这才收回心力,全身如散架一般,跌倒在地,“扑通”,“哐当”。

王文之这才从远处策马狂奔过来,斜身下马,跌跌撞撞立在王虎之身前,急切道:“少主,少主,少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王虎之已经奄奄一息,强憋着最后的一口游离气息,缓缓开口道:“文之,江南王家以后就靠你们了,老王镖局以后就靠王静之了。”

“待王静之再长大一些,这一把金丝金鞘长剑一定要交给他。要是有一天遇见夏侯兰的后人,金丝玉鞘长剑一定也要交还给他。”

“虎之无能,愧对江南王家、愧对老王镖局。更愧疚王神仙!”

“大哥,大哥,豹之大哥,等等虎之,虎之,来了,来了,……”

“……”

王虎之脑袋一歪,滚入王文之怀中,耷拉着双手失去了心力也就没有了生气,越渐冰凉透底。

“少主,少主,少主,……”

“少主,文之照办,文之照办,文之回去一定会照办,……”

“……”

王文之仰天长啸,泪流成河。

又过了好一会儿,陆修静拖着青色道袍挣扎着起身,斜持长剑又当成拐杖,跌跌撞撞的步了过来,急切又道:“少主,一路走好!”

王文之平放下王虎之,又理了一理王虎之的行头,收回金丝金鞘剑、金丝玉鞘剑,与陆修静毕恭毕敬道:“文之,多谢陆道长!”

陆修静旋即盘膝坐下,急切又道:“相识一场,背水一战。你我今生有缘,贫道愿你来生四时暖!”

旋即,陆修静微微闭目,咿咿呀呀念经为王虎之超度亡魂。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闪了一身青色道袍,正是寇谦之。

寇谦之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见了惊天地的动静,看见了泣鬼神的天色,拂尘一扬,心急如焚。

毕竟,虽然见人皆是道友,可要是道友两败俱伤,确实不耻。

冤冤相报何时了。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都是道家一门中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寇谦之此一行,不会出手帮任何一方,只为两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化干戈为玉帛。如此,才合圣人之言,才合圣人之道。

况且,孔圣人曾经也与道祖老子问道,要是以此说来,孔圣人也算是道祖老子道门之外的弟子。

五斗米道与秉承“天志”的幽嫣谷墨家,道法自然也都算得上是同门中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又何必落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待寇谦之这样想来之际,已经身在桃花林边缘上,看见五斗米道亡者的血流已经染红了三面环水的溪流,先是摇头,又是叹气。

紧接着,又见趴着“大”字的“鬼军”,一动不动如废材,是中了天罡三十六般变化之一的降龙伏虎。

降龙伏虎,除了用相应的道法化解之外,要是有龙虎之身的主人近身三尺之距,才会自动化解。

要是“鬼军”没有龙虎之身的主人,那就只有这样一直趴到死,直到化为一具白骨。

寇谦之一时也无可奈何。

“贫道,终归是来晚了一步!”

寇谦之一边自责,一边拂尘轻扬,小心翼翼的不踩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又往陈静这一边步来。

寇谦之见陈静与刘一谷被定身的样子,摇头叹气又道:“道友,两位道友,请恕贫道无能,贫道确实也解不开地煞七十二般变化。”

“只不过,地煞七十二般变化中的定身术,要解不了这一种道法,只有等四个时辰之后自动解开。”

“两位道友请放宽心,生者为大,贫道在此,无人敢再来伤两位道友。四个时辰,眼睛一睁一闭,也就过去了。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咯,小不忍则乱大谋不!”

寇谦之见到一身青色道袍的陆修静,面有三分喜色,拂尘一扬,急步上前,热情洋溢道:“道友,陆道友,多年不见,幸会幸会啊!”

陆修静并没有理会寇谦之,待与王虎之超度亡魂已毕,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白了一眼寇谦之,厉声道:“都怪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要是早一刻现身,那有这么多伤亡!”

寇谦之面有三分愠色,拂尘一扬,冷冷又道:“道友,陆道友,何出此言?贫道,这不是来了吗?”

陆修静不喜寇谦之,愤愤不平的拉出了折扇,紧接着使劲一撑,左手“上善若水”轻摇三次,而后换右手“道法自然”轻摇三次。

如此反复,只做给寇谦之看。

陆修静眉头深锁,这一些来的不合,一定要与寇谦之理论一番。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善恶不分!愧对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五斗米道以一己之私横行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你不顺应天意同灭五斗米道,难道你也包藏一己之私?”

“见人皆是道友,你可知,五斗米道在东山郡欲置贫道为死地的样子!身为释远的师傅,处处护短,也想让贫道步葛道长后尘?”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不德更是无德!愧对道家嫡传上清派,不如现在死了算了,免得碍着贫道!”

“……”

寇谦之眉头一皱,拂尘一扬,急切又道:“道友,陆道友,话可不能这样说。无论五斗米道做错了什么,你不也好好的活着吗?既然你还活着,又何故诋毁五斗米道?”

“况且,五斗米道也是道家门下弟子,同门相争,最后会被世人看笑话,大家都是道门中人!家丑不可外扬,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这个破孩子,就是一根筋!”

陆修静闻言恼怒至极,紧接着反唇相讥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先是善恶不分,又还是非不分!贫道一定重编《道德经》,……”

第617章 独孤达送王虎之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莫非,《道德经》开篇中说的就是你这一个不德无德的糟老头子!从今往后,这一句话,永远都不能放在最前头!”

陆修静折扇上下、左右一通轻摇,怒目而视,“道法自然”面对寇谦之那一张怒气十足的老脸。

寇谦之反驳道:“你这一个破孩子,就你能改?孟婆江北之地,道家嫡传上清派是贫道说了算!”

陆修静愤愤不平道:“得,你改你的,贫道改贫道的!至于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东西,要是到那一个时候,《道德经》是出自你之手,还是出自贫道之手,一切都全凭天意!”

“道可道,非常道!哼!”

寇谦之面有八分怒气,反驳又道:“道可,道非,常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就知道忤逆尊长,就知道与老人家叫板,非要让贫道步葛道长的后尘,你才甘心!”

王文之眉头一皱,先对陆修静拱手,之后又对寇谦之拱手,镇定道:“两位道家嫡传上清派道长,听说道家嫡传上清派顶上三道就剩你们两人了,怎么还内斗内行、外斗外行?难怪被五斗米道欺负!”

“你,你,你这小子,……”

“你,你,你,……”

寇谦之与陆修静一时无言,紧接着又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儿。

王文之急切又道:“两位道长,眼下,难道还不想着善后?”

寇谦之开口道:“天罡地煞中的变化,贫道确实破解不了。这一边的两位道友,四个时辰之后道法自解;那一边的十八位,全凭天意。”

陆修静环视一眼,急忙起身,斜持长剑,往胭脂亭奔了过去。

“曹大侠,曹大侠,……”

“谷主,谷主,谷主,……”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天煞的五斗米道,……”

陆修静这才看见曹小强没了双臂,原本还以为两人在说悄悄话。

“谷主,谷主,谷主,……”

陆修静又唤了好一阵子,陈旭嫦与曹小强却双双“扑通”倒地。

陆修静见状大吃一惊,轻探两个人的鼻息,还游离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紧接着又探了一回曹小强脖子上的脉搏,又把了把陈旭嫦右手的脉搏,后背骤起一阵拔凉。

眼下,两个都似将死之人!前一阵子都还并肩作战,眼下,又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万万不能。

陆修静极速拿出了临行前,宋定伯给的两颗灵丹妙药。

原本以为与王虎之一路行来江湖救急会用得上,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曹小强与陈旭嫦更为需要。

话不多说,陆修静相信宋定伯的灵丹妙药,旋即一人一颗灵丹妙药下嘴,轻拍其后背,而后长剑一直,急切招呼道:“寇谦之,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还不过来帮帮忙!”

寇谦之闻声,又不得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拂尘一扬,又是探鼻息,又是探脉搏,长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都相依!”

陆修静闻言不喜,眉头深锁,厉声又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曹大侠失去双臂,你要负全责!”

寇谦之凶了一眼陆修静,厉声又道:“你这一个破孩子,忤逆吧,你就使劲忤逆吧,你要是再忤逆,小心也失去了一双手臂,哼!”

陆修静更为恼怒至极,厉声又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是看贫道碍眼吧?贫道也看你极其碍眼!不如,咱们去外边打一场,谁活着,道家嫡传上清派就是谁的!……”

寇谦之眉头一皱,拂尘左边一扬、右边一扬,冷冷道:“年轻气盛,贫道不与破孩子一般见识!”

“你,你,你,……”

陆修静一时气得又无处发作。

寇谦之又急忙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药瓶子,倒出了几颗红红绿绿的丹药,叹气道:“贫道都舍不得吃的金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就送两位有缘人吧!”

寇谦之极速与曹小强、陈旭嫦服下丹药之后,又多看了一眼没有胳膊的曹小强,摇头叹气,道:“前番,与你们说了要万分小心。不听贫道之言,吃亏在眼前啊!”

“如今没有了双臂,也算是与贫道有缘,贫道定会保你周全,只要人在魏境,只要贫道还在,没人敢来伤害你。谁要是对没有手臂的人出手,贫道替天行道,杀无赦!”

陆修静闻言,骤起一阵冷笑,极其轻蔑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要是早一刻现身,怎么会有这般状况!要不是贫道急着赶来,只怕你是来为五斗米道贺喜的吧!”

寇谦之急切起身,拂尘左边一扬三次,右边一扬三次,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忍了好久,又才缓缓开口说道:“其心可诛!”

王文之在远处听得明白,急切招呼道:“两位道长,能不能省一省力气?要是再有一拨敌人来,咱们不就又都变成刀下鬼了?”

陆修静急切又道:“王文之,要是五斗米道敢在现身,那是找死!别的敌人,现在还有别的敌人吗?”

王文之一时无言以对。

陆修静与寇谦之就这样吵吵闹闹了四个时辰,依然还是谁也不服谁,寇谦之又不出手,又多在关键之处插开话题,自然打不起来。

“嗷,嗷,嗷。埋汰旮旯,这该死的孙小权,下一次遇见了他,一步夺命掌,一定要让他无药可救!”

“嫦嫦,……少主,……”

刘一谷与陈静失效了道法,各自一通疾呼。陈静往胭脂亭这边,刘一谷往桃花林边缘去救“鬼军”。

刘一谷小跑上前,一个一个的去扶起了“鬼军”,一个个“鬼军”命不该绝,面上骤起八分喜色。

陈静见一脸平静而又身中数个焦黑窟窿的王虎之一声长叹。

而后又往胭脂亭下急步奔去。

“两位道长,曹小强与谷主,眼下伤情如何?可有其它法子?……”

陆修静自是无言,如此惨状,不忍再从口里说道一字半句。

寇谦之眉头一舒,缓缓道:“道友,他们吃了丹药又过去了四个时辰,还在昏迷之中,实属少见。”

“不过,两位道友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只是曹道友失去了手臂,从今往后,就与越女剑无缘了。”

“谷主道友用情太深,万念俱灰,一时半会也使不了越女剑,还得静养数日又或者数十日。要是谷主道友求生越快,越能振作起来;要是求生越慢,那可就太难了!”

“……”

陈静一时无言以对,又多看了一眼可怜的曹小强与陈旭嫦。

寇谦之抬望眼之间,又见刘一谷领来了“鬼军”,更是刮目相看。

天色已晚,太阳早就已经沉下去了,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传过来了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鬼军”见势,防御在外。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行数千狼皮帽军士策马狂奔而来,身后一面将旗,上书二字:独孤。

寇谦之自然认得,这是土城郡守城以及巡城的军士,领头的将军为土城郡第一猛将:独孤达。

独孤达气宇轩昂,要是脱去锦帽貂裘,换上读书人的行头,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读书人无二。

寇谦之拂尘一扬,急切高呼道:“独孤将军,快来这一边,快来这一边,快来这一边啊,……”

独孤达原本在土城郡侯命,眼下已经都过去了四个时辰,又不见一个五斗米道道士回城,这才不得不领军出来巡视魏秦边界。

不过,独孤达看五斗米道这一副惨败之相,心中暗喜。虽然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但是没有任何一国愿意变成晋国第二。

独孤达策马奔来之际,又看一众人的惨胜之相,除了由衷的敬佩之外,万语千言也都是敬佩了。

独孤达弯刀一扬,止住了巡视的狼皮帽,斜身下马,往胭脂亭奔了过去,急呼又道:“寇道长,末将在此,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寇谦之拂尘一扬,轻声道:“眼下此地的善后之事,就非独孤将军莫属了。秦国一时也不敢入魏。”

独孤达抬望眼之间,觉得寇谦之言之有理,即使秦国大军袭魏,要是眼下这一众人出手,摧枯拉朽必定会让黑旗秦军有来无回。

独孤达自是应承,旋即弯刀出鞘,紧接着厉声高呼道:“众军将士听令:肃清战场,不得有误!”

狼皮帽得令,依令而行。

独孤达又道:“各位高人,还有什么事,需要末将帮忙的吗?”

王文之急切又道:“劳烦独孤将军,派人送少主之身入晋国!不知道,魏人有没有这一个胆量?”

独孤达先是一惊,不过,眼下北山关已在魏人之手,从北山关而下江南王家,确实不难!

独孤达不假思索道:“此事易如反掌。来人,本将军有安排!”

独孤达与近身的几个狼皮帽耳语之后,又道:“这位小哥,你且放宽心,一定送到老王镖局。”

第618章 上清派二道言和

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在胭脂亭外亮起的火把,通明如昼。

数千狼皮帽挖坑的挖坑、移土的移土、扛尸的扛尸,……

又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从远处赶来了一架大马车,十个虎背熊腰的魏军已经换下了狼皮帽。

“启禀独孤将军,我等已乔装完毕,可即刻离魏入晋。”

“好,很好,非常好。送少主之身入晋归来,本将军有重赏!”

“多谢独孤将军!”

两个魏人抬起王虎之上马车,又盖上一层纱幔,纱幔上又盖上许多新鲜兽皮,五匹高头大白马拉着马车“汩汩、汩汩”东行北山关。

在大马车左右,各五个魏人一路小跑,短打小衣又配上了腰刀,就似江南王家来的护院。

王文之还算满意,斜背金丝金鞘、金丝玉鞘长剑,之后与一众人抱拳道:“文之先行一步,诸位大侠、诸位道长、独孤将军,保重!”

一众人等自是抱拳还礼。

王文之旋即斜身上马,策马一鞭,紧随十个魏人其后,在跳跃的火把中,连夜急回孟婆江南之地。

陆修静见走远了王文之,长叹道:“江南王家,尊长王献之仙游不问世事,两个后辈小生王虎之、王豹之双双身亡,眼下王静之又未长成。经此一劫,太难了,哎!”

寇谦之拂尘一扬,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花无百日红、人无万年胜。此亦是‘道法自然’。”

陆修静又白了一眼寇谦之,“上善若水”愤愤不平的轻摇数十次,张口又很想再与寇谦之理论一回。

可是,转念又一想,与寇谦之理论无疑就是对牛弹胡琴。

说不通,还会空费口舌,要是听得入耳,那就入耳;要是听不入耳,那就左耳进、右耳出。

陈静沉思之间,扭头又道:“刘一谷,既然你熟悉曹小强的落脚之处,咱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刘一谷点头,招来“鬼军”,来回之间比划了一通,“鬼军”会意,一个“鬼军”上前背起了陈旭嫦;另一个“鬼军”上前背起了曹小强。

又上前两个“鬼军”,极速收好了越女剑,以及曹小强的胳膊。

刘一谷轻笑道:“就在那一边桃花林边缘处,再往前数百步,有一座宽大的茅草屋,那就是曹小强的落脚之处,很近,确实很近!”

一众人等点头,刘一谷率先紧随“鬼军”其后,往茅草屋进发。

陈静遥想司马问天惨死,抱拳又道:“独孤将军,晋国潇湘馆馆主司马问天命丧于‘天火之光’,又无遗物留于此地,可否为其立冢?”

独孤达也听过司马问天大名,也知乞伏国被灭确实无辜,况且生为晋人、念着秦人、死在魏地,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汉子,像立冢这样的小事,自是易如反掌。

独孤达言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待末将葬了这一些就知生事的五斗米道道士,再给司马问天立冢镇压住五斗米道亡魂!”

寇谦之轻笑道:“独孤将军向来处事周全,贫道也极其放心。”

陈静见刘一谷远去多时,急切道:“两位道家嫡传上清派道长,请吧!在下,还指望着两位道长,让曹小强与陈旭嫦早一刻醒来!”

寇谦之拂尘一扬,陆修静折扇轻摇,互视了一眼,点头不语。

陈静越女剑入鞘,抱拳道:“独孤将军,胭脂亭就有劳你了。”

独孤达再一次抱拳,之后又急步奔了出去,巡视一众狼皮帽。

陈静在前,寇谦之与陆修静在后,同往远处已通明的茅草屋。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又道:“寇道长,你本为释远的师傅,想必也知五斗米道中我等许多不知之事,先前乌图木之事,你可知几分?”

寇谦之拂尘一扬,之后长叹一口气息,极其愧疚道:“哎,道友,此事,此事贫道确实难以启齿。”

陈静回头,看了一眼极其尴尬的寇谦之,又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陆修静,只道:“寇道长,你但说无妨。在下,就只想知道,真相与众人看见的事实有多大的差别!”

“还有,在这一次之后,在下永远也不会再问了!仅此一次!”

“……”

陆修静闻言,一时来了兴致,折扇合力一收,一声“啪”,急切又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圣人有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可别胡说八道玷污了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

寇谦之凶了一眼陆修静,冷冷又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贫道好歹也做国师,岂能不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哼!”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心里又咯噔了一回,江湖中道”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确实深入世人骨髓。

旋即,眉头一皱,道:“诶,两位道家嫡传上清派道长,齐心,齐心,凡事齐心。可知葛道长死于五斗米顶上三道的那一副惨相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幽嫣谷墨家之败,七分如此!难道两位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也想步幽嫣谷墨家前车之鉴、步葛道长后尘?”

“虽说一念是善不假,倘若在一念之间,骤起一己之私,也就多了杂念,那么,善又从何而来?”

“要是善不知从何而来,又何处可得‘上善若水’?又何处可得‘善哉、善哉’?又如何‘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

寇谦之与陆修静无言以对。

陈静悠悠又道:“大道非道,天道沦丧。在下本是一介女流之辈,两位道家嫡传上清派道长,可万万不能不及一介女流之辈啊!”

寇谦之与陆修静自觉有愧。

陆修静沉思之间,紧接着率先开口道:“寇谦之,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要是下一次你再敢与五斗米道护短!贫道清风斩,一定会斩你!先君子,后小人。眼下先说断、后不乱。道家嫡传上清派本是正道,又如何能居于五斗米道之下?”

“要是你下不了手,你就躲一边念经去。从今往后,只要贫道遇见五斗米道,无论是谁,清风斩!”

“当然,要是贫道有一天误入歧途,变成五斗米道那般一己之私。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千万不要下不去手,要是打不过贫道,一定要记得冷不丁与贫道一技清风斩!”

“贫道今日所言,上可对青天、日月;中可对山川、河流;下可对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万民!”

“……”

寇谦之一时无言以对,沉思了片刻之后,又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你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啊!贫道原本处处与人为善,处处以和为贵。从今往后,看来只能与一些人为善、与一些人以和为贵了!”

“罢了,罢了,罢了。贫道眼下已不是国师了。孑然一身,正好一个人静心修改《道德经》,曹小强与贫道有缘,贫道护他一世万全!”

“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从今往后,贫道不再过问孟婆江南、江北道家嫡传上清派之事,道家嫡传上清派之事就交给你了。先说好,要是你把道家嫡传上清派声名给毁尽了,清风斩,贫道也会!”

“……”

陆修静眉头一舒,紧接着“上善若水”轻摇三次,之后仰头一通轻笑道:“好,好,好极了!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还算有血性!那就一言为定,谁要是食言。先自断经脉!”

寇谦之冷冷又道:“胡说八道,谁说可以先自断经脉的!谁要是食言,谁必须命丧于清风斩下!”

陆修静闻言眉头一皱,“道法自然”轻摇三回,之后狡黠一笑,意味深长又道:“得,得,得!姜还是老的辣。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这一个糟老头子,确实坏得很啊!”

寇谦之拂尘一扬,冷冷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贫道先修《道德经》,可别说贫道欺负你!”

陆修静仰头一通轻笑道:“先修就先修,可知圣人早早有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况且,孟婆江水一浪盖一浪,年年后浪推前浪,后浪一浪拍死前浪在沙滩上。……”

寇谦之冷冷道:“老子有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陆修静接着反驳道:“老子也有言:为无为,则无不治。……”

陈静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总算见到寇谦之与陆修静像是道家同门同派之人,又不得不再一次追问道:“寇道长,乌图木之事,……”

寇谦之拂尘一扬,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急切又道:“道友勿急!贫道被这一个陆家破孩子打了岔。不但乌图木之事,先前南宫崎之事,贫道也略知一二,且听一言!”

陈静大吃一惊,看来五斗米道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径直悠悠又道:“寇道长,在下洗耳恭听。”

寇谦之拂尘一扬,面有三分喜色,急切又道:“幽嫣谷墨家弟子的破绽,就在于飞鸽传书!”

第619章 寇谦之缓道前因

“寇道长,此话怎讲?幽嫣谷墨家弟子的破绽怎么会是飞鸽传书?”

陈静没想明白,毕竟,幽嫣谷墨家弟子又非官府中人,自然不能用六百里加急,甚至八百里加急,江湖中飞鸽传书早就习以为常。

况且,飞鸽传书中的飞鸽,也并非都是寻常的鸽子,要是少了年月与调教,根本也送不出书信。

寇谦之一时轻扬拂尘,之后长叹一口气息,缓缓又道:“道友,你有所不知:孙秀不知道是从那里弄来了一群别样的鸽子。”

“孙秀这一些鸽子,不但五色羽毛长得好看,而且声音也更好听,专门引诱江湖中传信的飞鸽!”

“有时候,孙秀会改飞鸽上的书信,有时候不改。这一些年来,江湖中的恩怨,孙秀也是幕后黑手!”

“故而,江湖中的大小事,孙秀几乎了如指掌。自然,幽嫣谷墨家弟子的所有行踪更是了如指掌。”

“至于,南宫崎与乌图木暗地里有没有投降过五斗米道,贫道就不得而知了。慕容白三人家小之亡,怪罪于南宫崎身上;曹小强双臂之失,又怪罪于乌图木身上。”

“要是这一次诸位大侠在胭脂亭活不下来,估摸着幽嫣谷墨家之名又会被五斗米道说成里外不是人,最后又说成被五斗道清理门户!”

“……”

陆修静闻言恼怒至极,“上善若水”急摇,厉声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果然坏得很!要不是我等命长,只怕永远也不会说出此事的真相,一丘之貉,是一丘之貉啊!”

寇谦之自是万分不服气,拂尘一扬,急切又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开口闭口都要真相,方今这一个世道,难道还有真相吗?说真相、讲真话,反倒成了异类!”

“这一个世道没有真相、讲不得真话,唯有‘以和为贵’而存身。圣人之言:礼之用、和为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都明白了吗?”

“没有真相,因为要‘和’!没有真话,也因为要‘和’!”

“要说真相,世人都是女娲大神抟土而造的泥人,你信吗?梦龙而生子、食红果而孕,你信吗?一些人没见过上十八代祖宗,就当祖宗都不存在,你又信吗?”

“……”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白了一眼寇谦之,急切又道:“得,得,得。你这一个糟老头子,果然坏得很!又与贫道扯老远的破事!”

“贫道就想知道,孙秀的鸽子如何能引诱别人的飞鸽?鸽子难道像人?要是鸽子像人,莫非就是鸟人?又或者还得放鸽子试一试?”

“……”

寇谦之拂尘一扬,长叹一声,缓缓又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尽信书,不如无书;若是又不信书,那不如就做一个大傻子!”

“圣人早早就有言:食色,性也!生而为人如此,又何况是飞禽走兽?鸽子也是飞禽,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鸟为悦耳者容、鸟为赏心者容。”

“无论大鸟也好,小鸟也罢,雌雄相吸本就合情合理。从古至今,这是大道,也是天道!”

“……”

陆修静瞠目结舌之间,一时无言以对,紧接着愤愤不平道:“这个天煞的孙秀,贫道真不知该说是十恶不赦,还是该说是万恶之源!”

陈静闻言一怔,幽嫣谷墨家弟子之亡,一时也心知肚明。

毕竟,幽嫣谷墨家弟子本就清寒至极,只要有了一定的身份与名望之后,要是上有老、下有小,反倒成了累赘,难保都会守住初心。

况且,五斗米道道法确实万分棘手,亡者已去又死无对证,只当以死明志,从今往后,再不提及!

“好了,好了,就此打住。两位道长,眼下还得想法子,让曹小强与陈旭嫦都快快醒过来!”

“贫道就依道友之言!”

“纯依香儿女侠,请放宽心,贫道一定会尽力!前番还并肩作战,怎么忍心两位大侠醒不过来呢?”

“在下,就拜托两位道长了!”

寇谦之与陆修静点头不语。

眼前,已经到了曹小强的落脚之处,又还置身在桃花林中,有一些桃枝开花,有一些桃枝挂果,有一些桃枝尽挂绿叶,神奇至极。

缓缓呼吸之间,除了芬芳的桃花之外,入鼻都是一绺又一绺桃叶或浓或淡的清香,又或者桃树树干上桃枝油团的迷离香,更有枝叶间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青涩桃果香。

不远处,在宽敞的三合院茅草屋前,是一方九尺荷塘,荷塘中除了青莲叶平铺水面之外,更有一朵朵白莲花,在夜色中越渐妩媚。

“好地方,真是一处好地方!”

陈静忍不住一言,陆修静隔空又与寇谦之道:“糟老头子,咱们道家嫡传上清派说‘上善若水’,这曹大侠还尽得其妙,门前就是水啊!”

“只是,这水中的朵朵白莲是道家头戴的白莲冠,还是佛家端坐的白莲台。贫道也就不得而知咯!”

寇谦之接过话茬子,白了一言陆修静,冷冷又道:“贫道方才已经说过了,曹大侠从今往后与越女剑无缘,贫道也乐意收之为道徒!”

陆修静仰头一通大笑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你要收曹大侠为道徒,他就是道家中人?”

“况且,曹大侠愿不愿意拜你为师,都还棘手呢!你就省省吧!你的徒弟释远与孙秀一道,又杀幽嫣谷墨家弟子以及其师,你还想收曹大侠为道徒,堪比白日做梦!”

“不,贫道说错了。现在已经入夜了,糟老头子就是痴人说梦!”

“……”

陈静急切打断话茬子道:“两位道长,又是干什么?为何总是放不下成见呢?看来道止于一足矣,道再生二、生三,就掰扯不清了!”

陆修静与寇谦之一时有愧!

“糟老头子,方才都是戏言,不要当真,不要记在心上!……”

“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贫道要是都记在心上,早就已经被你给活活气死了!眼下伤了两人,一人救一个,谁先醒过来,谁胜;谁输,从今往后,少说话多干事!”

“得,贫道就依了糟老头子!”

“既然贫道中意曹大侠为道徒,曹大侠就由贫道来救!要是曹大侠让给你去救,贫道又不知道你这一个破孩子会耍出什么花样来!”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

陈静扭头之间,越女剑一收一旋,冷冷又道:“两位道长,在下这一把越女剑,可以让人变蝴蝶。只要变成了蝴蝶,就不会碎嘴了。只会在天上飞啊飞,飞啊飞,……”

寇谦之与陆修静面面相觑,而后寇谦之缓缓道:“道友,真是世间难得的好剑法,要是贫道有一天不想活了。还请道友仗义一剑,让贫道变成一只大蝴蝶,飞啊飞,……”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旋即长叹一声道:“寇道长,还是梦中变蝴蝶吧,梦醒还能变回人样;中了在下这一剑,未必能变回人样咯!”

陆修静一时来了兴致,“上善若水”轻摇,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要是中剑不能变成人样?那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比如说,猪样?熊样?又或者人模狗样?……”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扭头之间,冷冷又道:“陆道长,要是不想活的时候,在下也愿意出剑一试。毕竟,这事在下也很想知道啊!”

陆修静轻摇“上善若水”三次,微微一笑道:“也成。生而为人,贫道还没活够呢!待先救醒了谷主,然后杀光了五斗米道,再修完《道德经》,贫道自会求女侠一剑!”

就在这一个时候,刘一谷从堂屋中奔了出来,急切又道:“两位道长,两位大侠眼下就靠你们了!”

寇谦之与陆修静双双点头。

寇谦之拂尘一扬、陆修静折扇一收,各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紧随刘一谷其后,奔入堂屋内。

堂屋内烛台通明,“鬼军”防御在堂屋四壁内,正中左边平放着曹小强、正中右边平放着陈旭嫦。

陈静一个人立在茅草屋外,眼下虽然经历了一场大战,还得防着五斗米道漏网之鱼前来偷袭。

陈静在茅草屋外仗剑先巡视了一通,之后又看见桃花林中大小不一的桃果,遥想曹小强之言,便摘了一个桃果浅尝,味道好极了!

不但有桃味,更像是糖果。

看来,魏国土城郡桃花村的这一处奇葩之地,尽得桃花源之妙。

就在陈静不经意抬头之间,从北斗七星上的巨门星与贪狼星上,又一晃闪过了一颗巨大的飞星。

陈静见状,后背骤起一阵拔凉,旋即又急步赶回了堂屋外,见寇谦之与陆修静又是望闻问切,又使道法,口中还不停的念经。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在荷塘边越女剑先入地一尺,紧接着盘膝而坐,双掌合十,默默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第620章 大而化之之谓圣

日出又日落,就这样来去匆匆的过去了一天,没有一个五斗米道敢来偷袭,孟婆江北之地也没有他国官府中人前来打扰。

直到远处三通更鼓响过,夜已深沉之际,骤起一声声呓语,一声声低吟,陈旭嫦率先醒了过来。

“强强,强强,强强,……”

陈旭嫦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中尽是迷离而又温润的泪水。

在一旁的陆修静喜上眉梢,与寇谦之得意一笑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怎么样?认输了吧?贫道在佛笑楼中就与宋掌柜学过几招。这一个宋定伯,可非等闲之辈呐!”

寇谦之眉头一皱,佯装大怒之后,冷冷又道:“就是曾经捉鬼一口唾沫把它变成一只羊?然后又把它卖了的那一个宋定伯?”

陆修静极其得意的点头。

寇谦之白了一眼陆修静,镇定只道:“大凡无稽之谈,皆止于智者。如今这一个世道,都是人的世道,怎么可能有鬼呢?活着见鬼,那是大道非道、天道沦丧!”

陆修静狡黠一笑道:“鬼啊!”

寇谦之扬起拂尘,冷冷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老大不小了还童稚如斯,确实一个捣乱鬼!”

陆修静闻言不喜,反驳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你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那才是无稽之谈!”

寇谦之为曹小强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眼下又被陆修静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长叹一口气息,紧接着摆手冷冷又道:“贫道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这一个陆家的破孩子!”

陆修静遥想之前的约定,旋即不得不岔开话茬子,急切道:“谷主,谷主,谷主,你可终于醒过来了。贫道总算可以合眼了。”

“孟婆江水后浪推前浪,一个浪头拍死前浪在沙滩上。糟老头子,你可得用心哦!”

言毕,陆修静起身往东厢房内的一处杂草堆里倒了下去,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就传出了呼噜声。

陈旭嫦见状一时无言,虽然心里有许多话,但是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都忍住没说一字半句。

刘一谷已经端上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豆汤羹,急切道:“谷主,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曹大侠眼下已无性命之忧,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陈旭嫦自是一脸愧疚,看一头虚汗的寇谦之,又见曹小强没有了一双胳膊,骤起一阵又一阵撕裂之痛,恨不能千刀万剐了刘文之。

陈旭嫦长叹了一口气息,一一拱手道:“旭嫦多谢诸位大侠不离不弃。旭嫦还以为,我投胎去了呢!”

刘一谷与寇谦之笑而不语。

陈旭嫦缓缓起身,毕恭毕敬的接过了小米豆汤羹,紧接着又往荷塘边行去。陈静一个人已经在荷塘边上默默念叨了一天一夜。

刘一谷见走开了陈旭嫦,紧接着又往寇谦之上前三步,盯住曹小强苍白的脸,但愿能早一刻醒来。

陈旭嫦轻咽着小米豆汤羹,入耳的“地水火风”之声更觉有愧。

“静静,实在对不住你。从曹小强失去双臂之后,又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能一一告诉我吗?”

陈静只得止住了“地水火风”,见夜色中的陈旭嫦面色显得更为苍白,长叹一口气息,把曹小强失去双臂以后的事一一告之陈旭嫦。

陈旭嫦除了愧疚与无语之外,一时抬不起头,也咽不下小米豆汤羹,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低沉着说道:“少主之亡,已经欠下老王镖局一份天大的人情,眼下皆是我之罪过。罪过,罪过,罪过,……”

陈静遥看夜空北斗七星上的贪狼星一时明亮了起来,又心舒了许多,但巨门星却依然暗而不明。

“嫦嫦,兴许这都是天意吧!眼下五斗米道集结于孟婆江北之地,前番这一场恶战,咱们只是惨胜!孙秀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依静静之意,莫非五斗米道还会卷土重来?要是五斗米道卷土重来,岂不是又会有一场恶战?”

“嫦嫦放心,已经派出‘鬼军’去打探消息了。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五斗米道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静静,万语千言,都得谢你。要不是你,幽嫣谷墨家真的已经亡了。从今往后,我一定都听你的!”

“罢了,罢了,罢了。天意如此,从今往后,你还得更为小心谨慎才是,可不能意气用事。孟婆江北之地,确实不比孟婆江南!”

陈旭嫦一时宽心了许多,又一口小米豆汤羹下咽,估摸着要把全部悲痛化为力量,下一次遇见五斗米顶上三道,不能让其再逃跑了。

毕竟,司马问天仗义相助、王虎之舍命来救,最终命丧于五斗米道,更丧命于异国他乡,从哪里跌倒的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陈静见陈旭嫦一副大快朵颐的样子,缓缓又道:“小米豆汤羹,好吃就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

陈旭嫦先微微点头,之后一边下咽,一边又道:“孙小权心术极其不正,都是扬名立万害了他。要是某一天咱们都被他给害死了,还真不值得;要是某一天他又命丧于咱们越女剑下,先前与他老祖母答应之事,咱们不就食言了吗?”

陈静一声长叹,一阵闷雷,字字珠玑又道:“这要怪,就怪当初咱们都眼瞎了吧。但愿孙小权迷途知返,急于扬名立万,只怕刘文之不容。刘文之比释远可歹毒多了!”

陈旭嫦点头又道:“静静说的极是。我也有同感。刘文之思汉;释远自是思魏;至于孙秀,原本是赵王司马伦属下,自然思赵。那一个孙小权虽为晋人,却急于想着扬名立万光复孙家之名,那是思吴!”

陈静虽是点头,却又多看了一眼陈旭嫦,镇定又道:“幽嫣谷墨家弟子之败,不齐心,不也如此吗?慕容白三人思汉,曹小强思魏,而你,究竟思汉、思魏、思晋呢?”

陈静这不经意一问,一时确实问住了陈旭嫦。之前,陈旭嫦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这一个问题。

毕竟,陈旭嫦连生父生母都不知道是谁,拣养之恩与收养之恩只算是晋人,那么就该算思晋?

不过,要是与曹小强成婚,嫁鸡随鸡自是从晋国泼去魏国的一瓢水,以后只得思魏。

以后晋国,无非也只是陈旭嫦的娘家国,之后要是处处向着娘家国,一定会被夫家国不耻。

陈静这不经意一问,还真不由人细想,越想越让人发怵,越想越让人无可奈何。

陈旭嫦沉思之间,只道:“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无论汉、魏、晋,总归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

陈静又多看了一眼陈旭嫦,镇定只道:“但愿从今往后,都如嫦嫦所言。‘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点头道:“静静,你且放宽心。我又算死过一次的人了,又何须在乎九死一生。要是再遇见五斗米道,拔剑,干就完了!”

陈静沉思之间又道:“眼下桃花村为魏秦边界,前番胡车乌苏命丧于魏地,尉迟敬天又擒走了秦将花乞伏,要是五斗米道入秦,秦人攻魏,只怕已经箭在弦上了!”

“倘若,秦人攻魏。魏人又从燕人手中拿回了北山关,只怕燕国又坐不住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山雨欲来啊!……”

陈静说道之际,遥想幼时一些往事,眼下还真不能与魏人为敌。

若是眼下与魏人为敌,一者,会伤曹小强与陈旭嫦的心;二者,也正中秦燕两国下怀;三者,更没有十足的理由对狼皮帽下狠手。

思来想去,即是天意如此,都是老天爷的一颗棋子,能奈天何?

陈旭嫦一时欢喜道:“要是孙秀领着秦人攻魏,寇道长没有理由不与我等并肩作战!有道家嫡传上清派两位道长使清风斩,即使五斗米道再来,岂有不败之理?”

陈静摆手轻笑道:“嫦嫦,要是万事皆有你想,那这一个世道,怎么会有五斗米道,又怎么会有‘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万万不可大意!”

“孟子有言:大而化之之谓圣。只因为他是孟子!与我等而言,要是大而化之,必定命丧于此!”

陈旭嫦自是点头,之后小米豆汤羹全部下肚,骤起一阵饱嗝。

陈静遥看夜色,缓缓又道:“土城郡桃花村这一处地方,还真是奇葩至极,青涩的桃果还真如糖果!”

陈旭嫦喜上眉梢,又满心欢喜道:“静静,是不是真的呀?”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拉过一树桃枝,摘下一个鸡蛋大的青涩桃果,张口一咬,急切道:“好好吃的桃果,太美味了!这实在是太美味了,这感觉要上天!”

“想起来了,强强一副大胃口,是不是小时候吃多了这美味的桃果,然后撑大了胃口呢?”

“要是这样的话,即使再好吃,我还真不能多吃一口,呸,呸呸,……”

第621章 太虚道长曹小强

陈旭嫦突然觉得:大凡男儿口大吃四方,那是志向远大;要是一个妇道人家口大吃四方就是吃穷了。

方今天下,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各姓名门大族都是朱门酒肉,曹小强虽为陈留王之后,却住着这样的茅草屋!

虽然是三合院的茅草屋,那也只是茅草屋啊!

如此,又怎么能大了胃口为曹小强加重一点丁的负担呢?

况且,眼下曹小强已经失去了双臂,更要为曹小强分忧。

一念是善,从今往后,当吃一碗饭的时候,眼下只得吃小半碗。

所以,入口的这一个桃果必须得丢,以后也只能看看,倘若再摘桃果入口,必定得先剁了双手。

陈旭嫦扭头之间,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糊弄陈静道:“小孩子才吃糖果,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如何能像一个小孩子?又如何能像一个小孩子沉溺于糖果?静静,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陈静顿觉陈旭嫦反常,支支吾吾道:“嫦嫦,是不是?或是?又或不是?你让我怎么说呢?诶,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陈旭嫦却是喜笑颜开,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转身回了堂屋。

陈静旋即仗剑一旁,看这一处荷塘,又想起陈旭嫦年长之后的一些旧事,一时确实不知道该说岁月无情好,又还是岁月有情好。

陈旭嫦回到堂屋之后,缓缓掏出手绢与曹小强轻抹额上汗迹。

刘一谷与寇谦之见势,兴许陈旭嫦在旁,曹小强能早一刻醒来。

寇谦之佯装一个哈欠,又伸了伸老腰,嚷嚷道:“刘一谷,走,咱们先出去透一透气,让谷主看护一时半会。谷主,此刻就有劳你了。”

陈旭嫦难得有此独处的机会,旋即抱拳只道一个字:“好!”

寇谦之与刘一谷大踏步奔出了堂屋,而后又往荷塘边步了过去。

寇谦之拂尘一扬,轻声又与陈静道:“道友,曹大侠的脉相,贫道第一次得见,不知是福还是祸!”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抬望眼之间,急切又道:“寇道长,尽力而为即可。余下皆是天意。”

寇谦之只道:“善哉,善哉!”

刘一谷见势,急切道:“谷主,依你之见,前番五斗米道从桃花村逃走,一定就会去秦国生事?”

刘一谷百思不得其解,原本孙秀把五斗米道集结于魏国境内,要是一时又去秦国,秦国君臣又会怎么想?难道就不怕变成晋国第二?

对于孙秀这样一个烫手山芋而言,那就是一把双刃剑。况且,世人明知孙秀也非等闲之辈。

刘一谷觉得:要自己是秦国姚天王,一定得找一个理由先打发孙秀去别处,最好去折腾别国。

陈静仗剑一横,道:“刘一谷,眼下要你是孙秀,不去秦国生事,会去哪一国?凉国,八竿子都打不着!燕国又或者大燕国,这不是回头路吗?晋国,眼下他甘心吗?我等身在魏国,他又回得来吗?”

刘一谷觉得陈静好像也言之有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离秦国最近,紧接着若有所思道:“但愿‘鬼军’能早一刻归来,都已经出去整整一天了,可千万别正面遇见了孙秀,那可真的会误了大事!”

寇谦之拂尘一扬,来回掐算了一阵子,字字珠玑道:“刘一谷,天命有归,‘鬼军’在孟婆江北之地无大碍,宽心即好,宽心即好啊!”

刘一谷长舒了一口气息,越女剑一收一旋,又道:“寇道长一言,心慰,心慰,我心宽慰啊!”

“待五斗米道诛杀殆尽,我刘一谷也可安心回孟婆江南之地,与这颠沛流离的日子道一句珍重了!”

“想我堂堂正正的刘家人,被五斗米所害者甚众。刘文之还助纣为虐,实在让刘家人不耻,让天下人都看咱们刘家人的大笑话了!”

刘一谷眼中一闪温润之光。

寇谦之自是轻抚拂尘,悠悠又道:“但得天下早太平,可别驱走老虎又来恶狼,那才是大不幸!”

陈静闻言一怔,又多看了一眼寇谦之,打趣追问道:“寇道长,要是五斗米道是虎,何为狼?”

寇谦之拂尘一扬,摆手一通轻笑道:“道友,如此折煞贫道了。贫道要有那么能,道家嫡传上清派又怎会有今日这般颓废?终归是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哎,……”

“上善若水,但愿以弱能胜强。道家嫡传上清派或许就在这一个陆家破孩子身上了。贫道的身份,以后又如何能多抛头露面呢?”

陆修静在梦呓中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之后又是一连串咕噜声,像山涧林泉,像绿洲溪流,……

寇谦之扭头道:“道家嫡传上清派不能亡。即使在某一天,世道沦丧不尊道佛,不是亡在我辈之手,贫道心愿已了,心愿已了啊!”

刘一谷打断话茬子,仰望星空又道:“天道就似这一方夜空,而我等只是点缀在夜空的一颗星光,兴许也都是老天爷的一颗棋子罢了!”

“眼下能活着就好!又怎能挂念太过于长远的事!寇道长,倘若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领着秦人攻魏,要不要与我等合力助魏灭秦?”

寇谦之支支吾吾道:“刘一谷,这,这,这,没这么巧的事吧!”

刘一谷冷冷又道:“寇道长,我等皆不是魏人,你这一个曾经的魏国国师,可不能弃了魏国!要是遇见释远,你可得大义灭亲啊!”

寇谦之眉头一皱,之后一脸虚汗,支支吾吾又道:“这,这,这,还得容贫道思量思量!清风斩要是斩错了人,贫道罪过也大了!”

陈静悠悠又道:“刘一谷,看你把寇道长吓得,孙秀又还在,那里轮到释远领着秦军攻魏?况且,释远又为魏国拓拔皇族,是吧?”

寇谦之点头又道:“道友说的极是!要是释远领秦军攻魏,早晚要被魏国宗室寻一个理由,削了他的宗籍。要是裹挟而下嘛,那就得看魏国天王大度不大度了,……”

不过,寇谦之还是希望释远做事不要太过,否则他日入魏,被魏人耻笑,那会滑天下之大稽。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于释远这样的拓拔氏皇族而言,就只能当他是一个子侄辈。

无论释远眼下怎么样,先前的师徒之情,确实不容改变。

寇谦之一言,让陈静又想起一些往事,之后只道:“释远终归也曾是佛门中人,心善比刘文之。自古以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下所言,寇道长以为如何?”

寇谦之拂尘一扬,点头道:“道友说的极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贫道也曾渡他向善,善哉!”

就在这一个时候,曹小强先微微张口,之后高声疾呼道:“了尘大师,不要走,你不要走,……”

“不要走,你不要走啊,……”

“……”

陈静三人急切奔回了堂屋,陈旭嫦轻抹虚汗,急切道:“强强,强强,嫦嫦在这,不走,不走,……”

曹小强挣扎了好一阵子,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满脸虚汗又失去了双臂,只得任由陈旭嫦轻抹。

“道友,道友,你终于醒了啊?贫道可守了你一日一夜了,……”

“曹大侠,曹大侠,……”

“曹小强,曹小强,……”

“……”

曹小强见陈旭嫦热泪盈眶的样子,挣扎了几回,也没挣扎起来。

陈旭嫦见势,急忙扶正了曹小强,之后端上刘一谷递来温温的小米豆汤羹,柔柔道:“一天一夜了,先吃完了它,有话慢慢说!”

曹小强抬望眼之间,见一众人等坚韧的目光,径直埋头一口急过一口小米豆汤羹,很快就吃完了。

曹小强长舒了一口气息,又看了一看双臂,摇了一摇肩胛骨,两边都是空荡荡的袖子,紧接着又意味深长道:“方才,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中那一个老仙人自称:了尘大师。也说我与道家有缘,……”

寇谦之闻言面有八分喜色,旋即打断话茬子,得意笑道:“诸位道友,贫道前番算得可准?曹小强既然与道家有缘,只要入贫道道家嫡传上清派,也算后继有人了!”

曹小强又急忙打断了寇谦之的话茬子,摇头叹气道:“寇道长,了尘大师之道,与五斗米道,与道家嫡传上清派皆不太相同,……”

寇谦之极其不服气,道家嫡传上清派都不算一回事,那还了得,急切追问道:“那又是何道?”

曹小强环视一众人等,字字珠玑道:“太虚道!”

寇谦之摇头,拂尘轻扬,冷冷又道:“贫道熟读道家经典,从来没有一个叫‘了尘大师’的道友,更没有叫‘太虚道’的分支。……”

曹小强急切又道:“寇道长,这了尘大师何其了得。这就好比曹某人没见过上十八代祖宗的音容笑貌,不能说他们没活过。从今天起,贫道曹小强,就是太虚道长!”

第622章 曹小强梦中了尘

陈旭嫦闻言自是眉头深锁,又小心翼翼的轻拭了一回曹小强的抹额之后,长叹一声道:“多昏迷了一时半会,当真就不知东西南北了!”

曹小强先骤起一阵尴尬,而后眉头轻舒,镇定道:“谷主,从即刻起,曹小强之名在胭脂亭消亡。从今而后,只有太虚道长,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曹小强他人已经死了!”

曹小强抬望眼之间,又见屋角边竹案台上的两把越女剑,极其镇定道:“贫道已无双手,又不能用嘴咬住剑锋上阵又或者使道法。从今往后,越女剑,你还是拿走吧!”

曹小强骤见陈旭嫦一副欲哭无泪之态,一时确实又无可奈何。

如今,没有了双臂,自然就没有了双手,不能上前抹平陈旭嫦的双眼,与其今后长痛,不如眼下一刀两短,短痛以示老死不相往来。

况且,拓拔氏魏国已经用掉了曹氏魏国之国名,夏侯玄德指望着光复魏国,这一次真的落空了。

而且,从古至今,从今往后,没有一国之主会没有胳膊!

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以使越女剑见长,如今没有了胳膊,又如何能再当幽嫣谷墨家弟子?

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七人已有五人亡于孙秀无声之雷,与使剑见长的弟子说来,失去双臂等同于成了废物,幽嫣谷墨家要是不亡,只有寄希望于下一代弟子了。

既然寄希望于下一代弟子,手中的两把越女剑,自然得交出来。

毕竟在梦里,了尘大师说了,将来有一天,还会有一个长相奇特的人来继承太虚道长的衣钵。

兴许,太虚道一门,今后又将声名鹊起,那也算不枉此生。

如今没有了手臂,如何能再娶陈旭嫦呢?幽嫣谷墨家大仇未报,又如何能以儿女情长坏了大事。

况且,一个人碍事也就罢了,又如何能碍住陈旭嫦的大事!

曹小强也不想因为这一份情缘坏了幽嫣谷墨家之名,更不能让养育之恩的师傅老人家含恨,更不能让死于无声之雷的众师兄汗颜。

思来想去,如今失去了双臂,紧接着就失去了娶陈旭嫦的念头。

失去双臂,缘尽情了!

遥想前番刚悟出的越女剑新剑招,要是陈旭嫦今后遇见合适的弟子,大可传之于下一代弟子,也算是对幽嫣谷墨家尽了最后一份力。

曹小强一时思索已定,缓缓开口道:“谷主,附耳过来,贫道有紧要之事,只能告之于你一人!”

陈旭嫦面上骤起三分喜色,旋即贴耳上前,渐渐眉头深锁。

又过了一小会儿之后,曹小强冷冷道:“谷主,贫道已是太虚道长了。旧时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贫道从今往后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也与幽嫣谷墨家情断缘尽!”

“这一些年,贫道细细想来,还对得起幽嫣谷墨家,还真的没有给幽嫣谷墨家丢脸,不负师傅她老人家以及各位情同手足的师兄,……”

陈旭嫦嗔怒之际,一边捶打曹小强心窝,一边嘶哑道:“你,你,你,你让小师妹我说什么好!要说你什么好!我不图你百里红妆,也不图你曹家陈留王之名,……”

曹小强极速把头扭到一边,打断话茬子又道:“谷主,你就当贫道之前是一个纨绔子弟,不,穷困如此,又怎么算是纨绔子弟呢?就当贫道是一个偷心的贼吧!如今,贫道把良心还给你,谷主,珍重!”

陈旭嫦埋头在曹小强心窝处,抽泣道:“你是一个大混蛋,你就是一个大混蛋,你就是一个天大的大混蛋,更是一个大傻子,……”

陈静三人一时面面相觑,想不到曹小强醒来之后,却这样快刀斩乱麻对待陈旭嫦,确实大吃一惊。

不过,要是将心比心替曹小强想一想,也觉得情有可原。

没了双臂,如何与陈旭嫦并肩作战?用嘴使剑,那是不可能的!用脚使剑,又用什么来走路呢?

结果无非造化弄人,终归只是一场心酸至极的有缘无分!

今后受苦受煎熬的,除了曹小强之外,必定还有一个陈旭嫦。

先前生死相依,数次并肩作战的人,说散就散,自是千难万难!

陈静一时也无法安慰陈旭嫦,遥想起幼时一些往事,即是缘分天注定,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况且,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又如何能逆天而行?

刘一谷与寇谦之见势,手足无措更是无可奈何,只把目光在陈静与陈旭嫦之间游离不定。

“纯依香儿女侠,你看这,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我刘一谷,还想着曹大侠的喜酒呢,……”

“道友,道友,你倒是说一句话吧?倒是说一句公道话啊!……”

陈静一时确实无言以对。

陈旭嫦依旧埋头在曹小强心窝处,从抽泣之声变为“呜呜”,之后又从“呜呜”变为“哇哇”,……

陈静与刘一谷、寇谦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之后三人极速离开了堂屋,又闪去了荷塘边上。

刘一谷叹气道:“造化弄人,终归还是造化弄人啊!多可惜的一对人儿,可惜,多可惜了啊!”

寇谦之又道:“道可,道非,常道。这又让贫道说什么好啊!”

陈静抱拳与寇谦之道:“寇道长,曹小强今后,就拜托你周全万一了。幽嫣谷墨家大仇未报,咱们与五斗米道的恩怨已久,亦是生死未卜。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寇谦之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罢了。道友,你且放宽心,只要贫道还活着,凡是道门中人,就没一个道士敢来伤害曹小强。”

“改日,贫道就托人在此建一个道观。既然曹小强道友自称太虚道长,那么这一个道观,那就叫它太虚道观了。道友,你看如何?”

刘一谷闻言,急切又道:“寇道长,好啊,好啊,好啊!太虚道观有太虚道长,太虚道长传太虚道,无人能出其右,堪称千古第一!”

陈静微微点头,镇定又道:“一切都听寇道长安排!桃花村,本就是寇道长与太虚道长的魏地嘛!”

就在这一个时候,陆修静在陈旭嫦的哭泣声中惊醒,之后从草堆里跳起三尺高,在眼神朦胧中大骂道:“哭什么哭?哭什么哭?谁哭什么哭?是丧爹了?还是丧娘了?……”

“哇哇,哇哇,哇哇,……”

陈旭嫦闻言嚎啕大哭更甚,堪比丧了亲爹、丧了亲娘!又或者堪比丧了拣养之娘、收养之娘!

陆修静轻抹睡眼,扭头看见堂屋内的一幕,旋即闭嘴,又往荷塘边上奔了过来,凶了一眼寇谦之,轻声又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你把曹大侠治坏了?你看,谷主哭得有多伤心!哭得贫道心尖尖上,都是‘扑通、扑通’的了!”

寇谦之眉头一皱,拂尘轻扬,白了一眼陆修静,淡淡说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就知道瞎说!”

“要是贫道把太虚道长治坏了,贫道无非背负一次骂名,谷主无非承受一次生离死别之痛!这倒好,可是一辈子的相思之苦!”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如今一物降不住一物。一人收回了心,一人又不愿收回了心,终归只会是一场蹉跎,罪过,罪过,……”

陆修静极速打断话茬子,急切追问道:“太虚道长,什么鬼?”

寇谦之白了一眼陆修静。

刘一谷又从头说了一遍,陆修静一时释然道:“好,好,好!太虚道长,太虚,确实太虚幻了!……”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旋即插话道:“陆道长,这有什么太虚幻的呢?大凡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咱们虽然都没有见过了尘大师,可是在下年幼时梦中所见的绿珠姐姐,梦授错负轮回剑法。孙秀不是见过绿珠吗?咱们没见过的人与事,不等同于没有发生过啊!”

陆修静还是摇头叹气道:“纯依香儿女侠,方才你所言,也太虚幻了。子不语怪力乱神!看来,怪力还真的乱不了神,只会乱人心智!”

寇谦之又白了一眼陆修静,冷冷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可得早一日把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立起来,眼下又多了一个太虚道。道家嫡传上清派,任重而道远啊!”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次,之后“道法自然”轻摇三次,而后又一通轻蔑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可不许欺负贫道年幼!再说了,贫道就是初升的太阳,而你,已经快夕阳西下咯!既然是初升的太阳,必定也会经历如日中天!”

寇谦之拂尘轻扬,冷冷又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还知道你是初升的太阳?贫道曾经与葛道长相比,那也是初升的太阳!”

“结果又怎么样?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早晚也得步贫道后尘。哈,哈哈,哈哈哈,……”

陆修静闻言不喜。

突然,从远方闪回来了一身血迹斑驳的“鬼军”,刘一谷大吃一惊。

第623章 大秦巨姚余袭魏

紧接着一众人等抬望眼,在土城郡方向骤起漫天火光,之后更有军士喊杀声与战马撕鸣声。

陈静眉头一皱,道:“刘一谷,你看,想必黑旗秦军已经绕过桃花村,秦人攻魏已经开始了!”

就在这一个时候,又从不远处的夜色里策马扬尘来了一行血迹斑驳的狼皮帽,领头的正是独孤达。

独孤达斜身下马,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末将受太守大人之令前来,请救一救土城郡的万千乡民与魏**士吧!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无辜的啊!……”

陈静急切追问道:“独孤将军,土城郡所为何事?快快说来!”

孤独达血迹斑驳的弯刀入地一尺,长叹一声道:“秦人攻魏,秦人攻魏,秦人攻魏了!顶上三道使道法为前军先锋,黑旗秦军又紧接其后,摧枯拉朽,城破就在当下!”

寇谦之闻言一脸冰霜,越担心什么,越会来事,急切追问道:“独孤将军,眼下,秦国何人统军?”

独孤达仰望夜空,一双血红的双眼一眨一眨又一眨,紧接着长叹一声道:“五斗米道道士自然是孙秀领头,黑旗秦军以秦国姚天王之幼弟,秦国大秦巨姚余领头!”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打趣问道:“大秦巨?这又是什么鬼?”

独孤达长舒了一口气息,先缓了一小会儿,之后镇定又道:“秦国本在中原腹地,又自以为先前秦国正统。这一个姚余,若以晋国规矩本该尊为‘亲王’;若以魏国规矩本该尊为‘大王’;刻意与众不同,尊为‘大秦巨’。不过,以末将派出去的斥候探得的消息,只怕姚余生了一己之私,想借五斗米道之势起事!”

刘一谷旋即轻笑道:“既然大秦巨姚余是秦国的乱臣贼子,即使咱们杀光了黑旗秦军,一者与土城郡解围,二者为秦国除害,三者与五斗米道釜底抽薪!百利而无一害,这事越来越有趣,着实有趣,……”

独孤达急切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末将还望诸位早行。早一刻与土城郡乡民与魏**士解围,也便少一些无辜伤亡,……”

陈静遥看堂屋内陈旭嫦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轻声道:“若是我等都去,曹小强凶多吉少;若是只去一半,吉凶参半;若是不去,如何能让五斗米道胡作非为?这,……”

刘一谷环视了一周,满面笑容,又道:“诸位请放心,我刘一谷也在曹小强这住了一些时日,也知道一些门道,留曹小强一人于此,必定万安!不会有半分差池!”

刘一谷言毕,极速转身奔去了堂屋,之后又与陈旭嫦、曹小强轻声说了几句,各自点头不语。

陈旭嫦先抹了一抹眼角,紧接着极速收住了哭泣声,之后起身拿过角落竹案台上的两把越女剑。

“强强,剑在人在。从今往后,小师妹我就使三剑,都替你去!”

“……”

曹小强没有吱声一字半句。

刘一谷拉起又背过曹小强去了西厢房,之后又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刘一谷才又满面笑容的奔出了西厢房。

陈旭嫦一时手仗三剑,玄色斗篷一旋,极速吹灭堂屋中的烛台,之后轻抹眼角,紧接着急步奔到荷塘边上,急切又道:“静静,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这一次,要是不杀光了五斗米道那一群臭道士为强强报仇,我,我,……”

陈静急切打断话茬子,悠悠道:“嫦嫦,不急,不急,不急。眼下依然敌众我寡。孙秀明知我等在桃花村,却绕过桃花村去袭郡城,若我等再去郡城,不正中下怀?”

陈静急切又道:“独孤将军,你可知五斗米道道士与黑旗秦军的中军大帐、又或者帅帐在何处?”

“眼下,五斗米道道士与黑旗秦军合二为一,奔袭不可能。大秦巨身份不同,不可能无落脚之处。”

“……”

独孤达沉思之间,似有所悟,开口道:“末将侥幸杀出血路之后,好像看见有一处排场很大!但是,不像中军大帐,也不像帅帐!”

陈静自是窃喜,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环视了一众人等。

寇谦之拂尘一扬,长叹了一口气息,急切又道:“贫道愿听道友差遣,秦人已杀入魏境。贫道曾为国师,又如何能不出手相助!”

陈静闻言自是微微点头,而后镇定道:“既然五斗米道与黑旗秦军合二为一,咱们兵分两路,就算‘围魏救赵’,以解郡城之危!”

独孤达面上骤起三分喜色,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巾帼不让须眉。愿听‘围魏救赵’之策!”

陈静这一年来,也见惯了多次两军杀戮,又或者是屠城。没吃过猪肉,不等同于没见过猪跑。

“刘一谷,劳烦你打头阵。黑旗秦军就交给你与‘鬼军’了,……”

“好,大秦巨的黑旗秦军要是遇见‘鬼军’都会变为孤魂野鬼,……”

“待刘一谷引回了五斗米道,寇道长、陆道长的清风斩可万万不能手软,这可是道家嫡传上清派正名的大好时机,道家嫡传上清派二道联手御敌,之前没有过吧?”

“纯依香儿女侠说的极是!贫道在想,这一个糟老头子,会不会拖了贫道的后腿。啧啧啧,……”

“道友,你看这一个陆家的破孩子,还嫌弃老人家。待会儿,要是让贫道见你偷闲,有你好看!……”

“两位道长,先别吵了。嫦嫦,你与我,见机行事!这一次,万万不可放跑了五斗米顶上三道!”

“好,这一次,就依静静!”

陈静安排完毕,独孤达尴尬在一旁,急切追问道:“纯依香儿女侠,末将,末将愿听差遣啊!”

陈静仰头轻笑道:“独孤将军,方才你不是说看见排场很大的那一处地方吗?眼下,你就与刘一谷合二为一,就兼向导官吧!”

独孤达极速拔起弯刀,毕恭毕敬抱拳道:“末将,得令。”

旋即,转身与随行的狼皮帽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杀回去!”

独孤达弯刀一扬,飞身上马,刘一谷领着“鬼军”紧随其后。

陆修静极速收起了折扇、寇谦之也极速收起了拂尘,紧接着斜身一跃上马,又紧随刘一谷其后。

陈静见走了一众旁人,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久浮心头,之后悠悠又道:“嫦嫦,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如今,天意如此,得顺天意而行,要是再苦苦煎熬,最后只会苦了你一辈子,都释怀吧!”

陈旭嫦闻言自是眉头深锁,与曹小强相处了这一些年来,又怎么会不明白曹小强的心思。

眼下,无非新仇旧恨未了,失去双臂如何能碍着秉承“天志”。

沉思之间,镇定道:“静静,待这一次杀光了五斗米顶上三道,为师傅她老人家、为诸位师兄报仇雪恨之后,再收下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再把幽嫣谷墨家交给下一代弟子,就能与强强相伴相随了。”

“要是到那一个时候,强强还要修道,那我也修道!如果强强不修道了,接他一起回桃花源中,再也不过问世间之事,相忘于江湖!”

“静静,到那一个时候,要是下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不中用,你这一个足可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师祖辈的高人,可得暗中周全他们。这也是我与世外的唯一不舍之处!”

“静静,你可得答应我!静静,你我相遇一场,情同姐妹。我从来也没求过人,这一次,求你了!”

陈静闻言先是一怔,要是万事都由人想,那么,这一个世道也就不会这么乱糟糟的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故而:想欲圆而行欲方。

眼下,即使又说出幼时的那一些往事,一不合时宜,二也无用。

毕竟,陈旭嫦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先前口中说“姥姥”的那一件事。

在陈旭嫦看来,兴许,也只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而已。

陈静见陈旭嫦眼中一闪温润的目光,长舒了一口气息,又不得不安慰道:“罢了,罢了,罢了。眼下大敌当前,先诛杀了五斗米顶上三道在说。有朝一日,都能如愿!”

陈旭嫦闻言,面有三分喜色,旋即轻笑道:“我就说嘛,静静最好了。静静都会答应我的!”

陈旭嫦言毕,斜身上马,马缰绳一张一弛之间,大喝一声“驾”,已然策马扬尘直奔数十步之外。

陈静仰望夜空,星星还是那一些星星,月亮还是那一轮月亮,物是而人非,事事又还喋喋不休。

旋即,白纱白袍极速一扬,缓缓透过全新的面纱斗笠,斜身一跃上马,策马扬尘紧随陈旭嫦。

没过一小会儿功夫,入耳皆是魏秦两军惨烈无比的哀嚎。

“秦人狼子野心,……”

“魏人怂货,……”

“杀,杀光了黑旗秦军,……”

“杀,杀光‘黄金八部’,……”

第624章 大秦巨姚余出刀

火光渐近,火光渐明。

独孤达领着一行狼皮帽已经紧随“鬼军”其后,“鬼军”就似一张巨大的铁耙犁大地,来回攻杀之间,已经倒下了一大片黑旗秦军。

噗嗤、噗嗤、噗嗤,……

昙花骤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人闪马跃之际,最后又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独孤达使的弯刀刀法极似“移形换位”。

独孤达有了一众人等为援,就有了十足的底气,弯刀前后左右张弛之间,一收一旋也越战越勇!

顷刻之间,命丧于独孤达弯刀下的黑旗秦军“扑通”倒地不止,就似落地的一个又一个黑果子。

刘一谷早就已经杀进了黑旗秦军之中,动静也不小,近身的黑旗秦军就只像是一张张飘零的枯叶。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

刘一谷一闪身影过处,飞沙走石灭火把,飞沙走石万箭穿心。

黑旗秦军一时无人能阻挡刘一谷其势,在最为显眼的一面旌旗“大秦巨”下,黑旗秦军越围越多。

紧接着,四方又吹响了一长一短、两长两短的牛角号。

刘一谷闻声自是暗喜,只要黑旗秦军与五斗米道道士回援,此地必定又将是一场大战;要是黑旗秦军与五斗米道道士不回援,那也极其好办,就先杀死大秦巨姚余。

要是大秦巨姚余死了,这一场袭魏之战,秦人注定就是输家。

刘一谷也不相信五斗米道忍得住性子,要是大秦巨姚余暴亡,五斗米道必定会开罪于秦魏二国。

要是五斗米道助大秦巨姚余拿下了魏国土城郡,秦国姚天王兴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少,无论大秦巨姚余是否有私心,土城郡到手那也是秦地。

估摸着之后,秦国姚天王再找一个理由诛杀大秦巨姚余,得地而失人,也可让魏国死无对证。

似此,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这也是常有的事。

就在刘一谷与独孤达攻杀黑旗秦军之际,从黑旗秦军中极速闪出一排又一排手持九尺长矛的勇士。

不远处的黑旗秦军自以为: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

要以九尺长矛去对付“鬼军”手中的菜刀、柴刀、镰刀、剪刀之类的兵器,自以为是绰绰有余。

确实,最开始的时候独孤达与狼皮帽手中弯刀在步步后退,“鬼军”在攻杀之中也慢慢的收缩。

毕竟,黑压压的天色与火光中黑旗秦军人影比起来,依然敌众我寡。即是敌众我寡,得先存身。

只要不被黑旗秦军伤着,一时半会之后,黑旗秦军伤亡更多。

刘一谷见势不妙,又一闪身影而过,义无反顾的急步奔上前。

紧接着,胸腹中的力量再一次从涌泉穴而上、百会穴而出,与此同时,双掌托天而起。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

近身的九尺长矛一时又如一阵又一阵飘飞的芦苇棒子,纷纷扬扬如残雪,之后“哐当”落地不止。

就当刘一谷出掌杀出一条血路之后,“鬼军”趁势一涌而上,再一次逼近大秦巨姚余的旌旗。

就在黑旗秦军的最中间,护着一个虎背熊腰又浓眉大眼的汉子,此人正是秦国大秦巨姚余。

大秦巨姚余一身黑盔、黑甲,黑色盔缨下又是黑色北斗七星大氅披风,手持一口精致的鹿角弯刀:鹿角弯刀刀鞘镶金、刀把镶玉。

大秦巨姚余有一些短髯,短而浓的一字须,像是一个英雄人物。

虽然大秦巨姚余长得让人极其放心,但是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大奸似忠之辈又比比皆是。

人心都隔着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比如在秦国一分为八之前,一个个“天王”都曾经是秦国的忠臣良将,但在墙倒众人推之后,一个个又都变成英明无比的“天王”。

君不君臣不臣,自然国不国。

就在这一个时候,突然从大秦巨姚余身边飞奔闪出了一排五个虎背熊腰的将校,手持亮晶晶的弯刀一收一旋,奋力攻杀狼皮帽。

孤独达所领狼皮帽,在步步后退之间,又一次次的昙花一现,哀嚎声中一个个如山石滚坡倒地。

“大魏国,拉基阿路!……”

“秦人狼子野心,……”

“拓拔天王,拉基阿路,……”

“秦国姚天王,不得好死;秦国大秦巨,也不得好死;……”

“埋汰旮旯,杀光魏国人,……”

“马拉个巴子的,魏人无耻,魏人请他国之人助战,无耻至极!……”

“马拉个巴子的,难道秦人就不无耻了?偷袭不说,还借五斗米道之势,更是厚颜无耻,……”

“……”

独孤达在两军骂阵中,一时又不得不且战且退,弯刀一收一旋之间,极速往“鬼军”靠近。

“鬼军”见势大为不妙,旋即各自背靠着背,左右攻杀之间,往五个黑旗秦军将校又突然围了上去。

紧接着,左边一个“鬼军”先劈了黑旗秦军将校的“精明穴”,右边一个“鬼军”紧接着入胸穿肺。

虽然“鬼军”这一些兵器看起来与乡民手中的菜刀、柴刀、镰刀、剪刀无二,但是这一些兵器能穿甲破胸,非比寻常将校所使的兵器。

正所谓:大道至简。

“嗷嗷,嗷嗷,嗷嗷,……”

五个黑旗秦军将校骤起一阵阵哀嚎,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九处“鬼军”合围之下,弯刀“哐当”落地而亡。

大秦巨姚余在远处看得明白,径直有一些慌乱,左手一扬,疾呼道:“牛角号,吹起来,都吹起来,不要停,不要停,通通不要停!”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五斗米道要是再不回援,从今往后,休想在秦国立足!”

“……”

大秦巨姚余言未毕,其身后又骤起了一阵又一阵一长一短、两长两短的牛角号,不过这一次,比方才更为着万急,也更为久远。

刘一谷见势,收起双掌,旋即拔出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而出,右脚一沉,借力使力一跃,越女剑剑锋直取大秦巨姚余的咽喉。

刘一谷虽然失去了九环大刀,先前与曹小强交厚,虽然使不了北斗七星剑阵那样的招式,但是越女剑上的招式一个都不会落下。

以刘一谷想来,眼下要是以使九环大刀的招式来使越女剑,更能攻其不意、出其不意。

正当刘一谷出剑之际,大秦巨姚余并没有闲着,旋即弯刀一扬,一道嗜血的刀光而出,之后凌空一劈,落地骤起三尺宽、九尺高的一绺飞沙走石,如箭直射刘一谷。

嘭嘭、嘭嘭、嘭嘭,……

刘一谷见势大为不妙,看来姚余身为秦国大秦巨,确实不似一般纨绔子弟,多少也有一些真本事。

这一个世道,大多数人只要有一些真本事,就按捺不住一股挥之不去的蠢蠢欲动,想着更进一步。

人心如此、人性如此。

又让刘一谷说什么好呢?

天道沦丧的世道,讲仁义礼智信反倒会没命、反倒会活得不如一条狗,谁又会去讲仁义礼智信?

刘一谷突然觉得: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如今又手握一把越女剑,确实也该拨乱反正!

要是人人都不讲仁义礼智信,这一个世道就是禽兽的世道,生而为人,又如何能与禽兽共舞!

旋即,左脚凌空一蹬右脚,右脚凌空再一蹬左脚,越女剑极速往后虚晃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身子又极速一旋,凌空往后一翻,又一式虎跃闪去了五步之外。

刘一谷紧接着极速一式后空翻起身,“鬼军”见势四散分开,左右攻杀近身的黑旗秦军将校与军士。

独孤达的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在“鬼军”攻杀的缝隙里,趁机极速往左一剁、往右一劈,……

刘一谷一时双手紧握越女剑,就似手握先前那一把九环大刀,左边一劈,又是一道劈剑剑气;右边再一斩,又是一道立剑剑气,……

又当刘一谷攻杀近身的大秦巨姚余之际,狡黠一笑道:“大秦巨姚余,想不到吧?今日会命丧魏地!”

大秦巨姚余怒目圆睁,之后厉声反驳大骂道:“晋国人,居然管起了他国之事!你还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不怕成为过街老鼠?”

刘一谷一声重重的“呸”,紧接着厉声大喝道:“孟婆江北之地,‘天王老子’刘一谷在此,谁敢不服!”

大秦巨姚余眉头一皱,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大踏步攻杀上前,厉声又道:“服你家祖宗!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与弯刀重重一击,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后你不让我一分、我不让你一毫。

滋滋、咕嘎,……

越女剑剑锋与弯刀刀口反复来回之间,刘一谷与大秦巨姚余双双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第625章 陈旭嫦出三剑流

刘一谷个子虽不及大秦巨姚余虎背熊腰,但是这一些来,在孟婆江北与五斗米道周旋,九牛二虎之力并不比大秦巨姚余逊色多少。

刘一谷憋足了力气,又在越女剑与弯刀“咯吱、咯吱”滑动中,轻蔑道:“要说祖宗,无论秦国也好,魏国也罢,都是晋国臣子!秦国姚天王如今占着长安与洛阳不走,这才是最大的乱臣贼子!”

“我刘一谷身为晋人,自是尔等‘八大天王’的祖宗,自然也是尔等的‘天王老子’,那也名副其实!”

“怎么说,晋国出自刘家天下,我是‘天王老子’更不会有假!”

“你要服祖宗,眼下就得先服‘天王老子’,让尔等姚天王交出长安与洛阳二都,才是臣子该做的事!”

“……”

大秦巨姚余闻言早就气得脸色发青,原本想私下借五斗米道之势起事,在这乱局中求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如今却遇见似刘一谷这样的高人,确实太过于晦气。

好比生不逢时,又能奈天何?

大秦巨姚余先前本受姚天王之命巡视秦国与各国边界的关隘。

前番正为丧了胡车乌苏,被擒了花乞伏而恼怒,还折了不少黑旗秦军,着实就是一笔赔本买卖。

虽然,魏国前番确实助秦国吞并了乞伏国,名义上也拿出了北山关。北山关本就是秦国边界的一处烫手山芋,是多国兵家必争之地。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魏国拓拔绍能用计再夺回来,大秦巨姚余虽然万分有恨,但也无处发作。

倘若再去夺北山关,除了会与魏国掰扯不清之外,还会与燕国、大燕国掰扯不清,实在不划算。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国依然想当这一只黄雀,待燕国与大燕国,以及魏国争北山关争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再趁机夺回来。

北山关本来就属秦,魏国要是保不住,自然就得“完璧归赵”!

胡车乌苏命丧魏地,本是秦国之耻;花乞伏被擒,更是黑旗秦军之耻,正当大秦巨姚余无可奈何之际,遇见孙秀为首的五斗米道。

眼下骑虎难下之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秦巨姚余这才想着要借刀杀人、借刀夺地的好法子。

孙秀一行人本是落魄入秦,两人一拍即合。不过,事成之后,大秦巨姚余必须得听孙秀差遣。

于大秦巨姚余说来,孙秀身后的五斗米道几乎无人能敌,眼下趁夜偷袭土城郡,毕竟孙秀信誓旦旦说万无一失,不会有人来插手。

可是,事情往往就这样奇葩,万无一失又快变成了全军覆没,要是五斗米道再不回援,黑旗秦军早晚会被“鬼军”杀得片甲不留。

大秦巨姚余怒视刘一谷,轻蔑又道:“祖宗,祖宗你个鸟!连祖宗家业都被人夺了,你还长脸了?”

“刘家人镇不住汉家天下,谁镇得住,那就是谁家的天下!况且,你不要忘了,汉家天下本也是夺了秦国天下!眼下,唯有我秦国,也只有我黑旗秦军,才配入住中原腹地,尔等皆是不尊王化的蛮夷!”

“还说什么魏国,那只不过是魏虏;说什么晋国,那只不过南蛮!天下之大,唯有我秦国、唯我秦国姚天王最大!秦国位居天下正中,长安与洛阳尽在秦人之手,该!”

“非要说‘天王老子’,眼下也该是我大秦巨姚余。余者,年年有余,才是‘天王老子’该有的名份!”

“似你,一谷?一颗谷子,这不是要让人饿死?那还是老老实实去吃土吧!要是在土里加把盐,那会更够味,还能吃出山珍海味!”

“大秦万年,姚天王万年,……”

正当大秦巨姚余大喝之际,顺势往后一个破绽,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冷不丁斜杀刘一谷的右臂。

刘一谷眼疾手快,越女剑反手一式荡剑剑气,极速斩开了大秦巨姚余的弯刀,旋即一闪侧空翻,立于五步之外,轻笑道:“好,好,好极了!既然掰扯不清,那就功夫上见高低。谁要是赢了,谁就是‘天王老子’,哈哈,哈哈,哈哈,……”

大秦巨姚余旋即黑色大氅轻轻一拉,紧接着就弃了黑色大氅,黑色大氅上的北斗七星在火光中很快被“鬼军”斩杀出一树树海棠花枝。

大秦巨姚余现出了一身黑盔黑甲,弯刀一收一旋之间,没有黑色大氅碍事,比先前更为灵活。

当当、当当、当当,……

此时此刻,鹿角弯刀与越女剑再一次相接相撞,电光火石不止。

刘一谷本就使惯了九环大刀,越女剑用使九环大刀的力气下去,一样不输大秦巨姚余的鹿角弯刀。

如此一来,你一式劈刀、我一式截剑;你一式横砍、我一式抹剑;你一式斜刺、我一式抱剑,……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游走于前后数十步,电光火石不离虎口三寸之处,你不让我、我不输你!

刘一谷有“鬼军”在一旁周全,再无一个黑旗秦军近身,在这一面旌旗正下方,就只剩刘一谷与大秦巨姚余的打斗最为凶险!

“我是你家‘天王老子’,……”

“我才是你家‘天王老子’,……”

“我是,你不是,……”

“你不是,我才是,……”

“……”

就在刘一谷与大秦巨姚余你来我往的打斗之际,依然没有停止口舌之争。毕竟,手中有刀剑,舌上有龙泉。口舌之快,也如刀剑之快;口舌之胜,也是刀剑之胜。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源源不断的冲回了漫天的黑旗秦军!

又在一路跳跃的火光中,骤起了一个个五斗米道的声音。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休得猖狂!”

“五斗米道,拉基阿路,……”

“杀,杀了刘一谷报仇,……”

“……”

陆修静率先一闪身影跳出来,蓝白相间的道袍异常显眼,扭头轻笑道:“呔,道家嫡传上清派在此,尔等旁门左道,休得猖狂!”

说时迟那时快,陆修静长剑出鞘,高声疾呼道:“糟老头,不能躲在暗处不出来!完全没道理啊!”

“清风斩,斩,斩,斩,……”

正当陆修静大呼之际,长剑一道三尺宽、九丈长的白光一闪而出,一上一下像极了陀螺,从左往右转三圈、又从右往左转三圈。

寇谦之也不输气势,从暗地里冷不丁跳了出来,长剑出鞘一道三尺宽、九丈长的白光一闪而出,一前一后也像极了陀螺,从右往左转三圈、又从左往右转三圈。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陆修静与寇谦之在黑旗秦军中就像两个舞者,清风斩斩出的白光就似舞袖。

清风斩一出,方才吆喝着的五斗米道道士哀嚎遍野,之后长剑接二连三“哐当”落地,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

黑旗秦军见陆修静与寇谦之双双使出了清风斩,要不先杀死了陆修静与寇谦之,五斗米道追云逐月剑、“天火之光”通通都使不出来。

“大秦锐士,得先杀死了那两个臭道士,杀,杀,杀啊!……”

“马拉个巴子,道家嫡传上清派就是旁门左道,真碍事!杀!……”

“黑旗秦军听令:杀了陆修静,赏千金、封千户侯;杀了寇谦之,赏千金、封万户侯;……”

“……”

黑旗秦军呼喊声就如夏日里的孟婆江浪,各自挥舞着弯刀一涌而上,陆修静与寇谦之面有三分菜色,清风斩只能斩杀修道之人,黑旗秦军手中的弯刀,会劈死人的!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旭嫦一闪身影跃于陆修静与寇谦之中间,疾呼道:“陆道长、寇道长,不要走远了!五斗米道交与两位,黑旗秦军近身一个死,近身两个亡,要是近身一大片,越女剑先杀他一大片!”

陈旭嫦言毕,先是一闪寒光剑影而出,张嘴平咬在剑柄处,旋即两闪寒光剑影斜持左右。

黑旗秦军见势,确实先愣住了一小会,使一把剑的人,太多;使两把剑的人,也有;如今这样使三把剑的人,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先前,曹小强告之了越女剑新招式的精妙之处,要是又以无上快剑的招式使出来,威力倍增!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以无上快剑的招式使出一分为二又不同方向的剑招,一式抹剑剑气,一式平剑剑气;一式截剑剑气,一式荡剑剑气;……

就在“移形换影”中,口中那一把越女剑虽然使不出剑气,但是剑锋所过之处,依然能够一剑封喉。

近身越女剑的黑旗秦军就像烈火中的一根又一根爆竹,在声声哀嚎声中,弯刀“哐当”落地;黑盔黑甲“扑通”倒地,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陆修静与寇谦之见势,先长舒了一口气息,一时如释重负!

陆修静却疑惑道:“糟老头子,同使清风斩,为何你的人头要金贵十倍!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第626章 拓拔绍见机行事

“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事到如今,还有兴致说笑话。得,得,贫道谁都不服,眼下就服你了!”

寇谦之言毕,微微闭目,紧接着又默念一通之后,二指向极速上一滑,疾呼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就在寇谦之长剑一收一旋又如陀螺急转之际,清风斩使出的那一道白光骤变为九尺宽、五丈长!

陆修静见状大吃一惊,这清风斩使的确实让人解恨,如此一来,五斗米道想要近身,难上加难!

平日里,看寇谦之一副柔弱至极的样子,莫非这就是圣人说的大智若愚,又或者以柔克刚?要么算是道家:大象无形、大希无声?

陆修静一时极其疑惑,万分不解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居然深藏不露!得,得,得,都被你一副假象给骗了,你就是一个骗子!”

寇谦之冷冷又道:“道祖老子有言:高以下为基。大凡高手,自己的位置都放得很低下。一者,刻意不让人入眼,是为避开无谓之祸;二者,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就好比做买卖的行商,马无夜草不肥;又好比做买卖的坐商,闷声发大财!谁要是声张,那必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正是:道可,道非,常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可懂?……”

陆修静眉头一皱,修道之人居然拿商贾说事,确实匪夷所思。

眼下,清风斩强了十倍,黑旗秦军要寇谦之的脑袋封万户侯,也是一目了然的事,不用再怀疑。

寇谦之能做到国师之位,确实还真有本事,不是靠释远五斗米道之威,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此,也不愧有一个“谦”字!

不过,陆修静突然觉得:这一些年来,也从来没有荒废道法,无非就是喜欢飞檐走壁、上房揭瓦,或者在最为显眼的地方轻摇一回“上善若水”,又或者“道法自然”。

以现在看来,虽然被众人尊之为“一枝独秀”,确实浪得虚名了!

名可名,非常名!

从今往后,确实还得静心去修道,要是连寇谦之这样的糟老头子都比不过,那么一定愧对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也愧对“一枝独秀”之名,更是愧对一个“静”字!

人如其名,修静,修静!修静者,修道之人更得心静如空谷、心如止水,如此,才能得悟大道。

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其实有时候也用不着三人。

眼下寇谦之就大可为师矣。

陆修静细细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圣人之言,“不耻下问”才会有长进。“不耻下问”又非无耻,不会掉一块肉、失一滴血,反倒还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共有的美德!

即是美德如斯,当可一问。

“糟老头子,你使的清风斩,要是从贫道这一个境界,到你那一个境界,估摸要多少年月啊?”

寇谦之清风斩不停,又听陆修静“不耻下问”,一时心舒了许多。

虽然还是一口一句“糟老头子”,但是对于有一些调皮而又桀骜不驯的陆修静说来,难能可贵。

突然又觉得,一口一句的“糟老头子”,还真成陆修静的“爹”了。

寇谦之清风斩急旋之间,相比陆修静急旋的清风斩,确实要强很多。都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更不能逞强好胜,还得扶危济弱。

寇谦之缓缓沉思之间,冷冷又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你可听好了。静心修炼得悟道法,一日胜十年;要是心不静、气不闲,十年也不如一日。你可明白吗?”

寇谦之觉得:“陆家破孩子”这一个称呼,也正合了“糟老头子”之言,还真如一对相爱相杀的父子。

不过,寇谦之姓寇,陆修静姓陆,“陆家破孩子”又点出了要害,也不让陆修静去舍弃自家祖宗!

如此想来,又是天意如此,更是道祖老子所言:众妙之门。

陆修静灵光一闪,张弛清风斩之间,面有八分喜色,径直仰头轻笑道:“妙,妙,妙!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糟老头子,贫道受教了!贫道要:十年如半日、半日胜十年,哈哈,哈哈,哈哈,……”

寇谦之突然觉得圣人之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对于陆修静这样的年轻人说来,还得用激将法泼一回凉水。

紧接着,寇谦之凶了一眼陆修静,冷冷只道:“年轻气盛!”

陆修静自然不服气,清风斩张驰之间,疾声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你可别不服气!十年之后,咱们再比一比,看谁清风斩更强!”

寇谦之并没有答话,先无视了陆修静。像桀骜不驯的陆修静,越是无视他,日后必定越来劲!

陆修静见被寇谦之无视,虽然心中确实不太高兴,不过,还是对寇谦之生出了三分敬佩之心。

毕竟,寇谦之流的汗,兴许真的就比陆修静吃的盐还多;虽然寇谦之已经落魄了,好歹做过国师!

人,贵有自知之明!

虽然先前被尊为“一枝独秀”,可在晋国也做不了国师。即使有朝一日能做得国师,那也是多年以前就被寇谦之做过的位置。

如此想来,寇谦之不但不是一个“糟老头子”,还是面前一堵无形高墙,或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况且,圣人有言: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眼下对寇谦之已刮目相看,并非如前番所见的一无是处,反倒有许多值得效法的地方!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旋即,陆修静已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必得名传寇谦之之上!

五斗米道的哀嚎声如孟婆江潮卷大浪,惊出了沉思中的陆修静。

陆修静见势,暗自多使了三成力,清风斩使出的白光并未变强。

无论怎么样,五斗米道已经近不了身,不能来助大秦巨姚余;黑旗秦军在陈旭嫦三把越女剑下,近身者必死,大秦巨姚余与刘一谷之战,必有尽头,黑旗秦军必败!

哀嚎不止,杀戮不断。

火光如星逝,旌旗上淤泥。

就在远处,策马奔腾来了一行狼皮帽,领头的正是拓拔绍,身后紧随“风雨不安”四将,之后又跟来数千风尘仆仆的北山关守军。

北山关自来了协防的魏国大军之后,拓拔绍又派出了斥候。

毕竟,北山关为兵家必争之地,要是才入魏国囊中还未捂热,又被别国夺了去,那才是耻辱。

这不,斥候打探胡车乌苏命丧于魏地,尉迟敬天又擒了花乞伏,秦国必不得甘休,故而领出了北山关一半人马来奇袭黑旗秦军。

留在北山关的一半人马,虚张声势,又多插“黄金八部”旌旗,以用来迷惑燕国,又或者大燕国。

毕竟,斥候打探来的消息,杨秀水命丧于燕地,大燕国天王失去最爱,自是恼怒至极,又听闻折了不少白羽锁子甲,已经数路大军同下燕都,扬言灭国为杨秀水报仇。

至于燕国或者大燕国会不会再来偷袭北山关,自是有备无患!

不过,拓拔绍一时也不用太担心燕国有灭国之危。反倒是窃笑大燕国一定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毕竟,前番大燕国大老远来抢北山关,如今趁大燕国扬言全力攻燕之际,魏国丘穆陵、步六孤两部数十万人马已集结在大燕国边界,只等慕容轩得手,要助慕容轩去夺大燕国天王慕容盛的天下。

事成之后,魏燕两国结盟,结为兄弟之国,同心同力争雄!

“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不日之内,便有新格局,孟婆江北之地再临冰与火,又要变天了!

眼下,见越女剑与道家嫡传上清派力敌来犯的黑旗秦军与五斗米道道士,土城郡一定不会沦陷!秦国这一次,又与魏国落下了一个口实,将来魏国攻秦,师出有名。

拓拔绍长舒了一口气息,扭头厉声道:“北山关众军听令:土城郡无忧,速速潜回北山关,谨防他国偷袭,多立旌旗,以守为攻!”

北山关将士得令,趁夜急回北山关。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就只剩下拓拔绍与“风雨不安”四将观战。

忽忸于伯安见势,微微一笑,而后抱拳急切道:“‘拓拔大王’,眼下之机,千载难逢!事成,则可以为‘拓拔天王’,又或者‘天王老子’,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

“要是有妇人之仁,终归成不了大事!我等‘风雨不安’四将,誓死追随‘拓拔大王’,不惜肝脑涂地!”

此时此刻,拓拔绍又见越女剑与道家嫡传上清派也都站在了魏国一边,除了激动之外,也该好生想一想了!

前有“挡路”的大哥,上前“挡路”的天王,趁此列国暗流涌动之机,正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历来杀父弑兄也好,逼父传位也罢,那一个声名显赫的帝王没做一件出格的事?只要做成了,无一不是“圣明”,一“圣”遮百丑!

第627章 离魏离秦复归晋

拓拔绍先长叹了一口气息,又看了一眼黑旗秦军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胸腹之中燃起一股熊熊烈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生而为人,不虚度年华,不白走这人世间一遭,总该也要轰轰烈烈的干一场,不成功、便成仁!

遥想汉高祖刘邦无非就是一个小小的亭长,如今好歹身为‘拓拔大王’,难道还不如区区一个亭长?

拓拔绍心意已决,为保万无一失,再一次追问道:“忽忸于伯安,魏都平城之事,有几成把握?”

忽忸于伯安沉思之间,极其镇定道:“‘拓拔大王’,你且放宽心!我等有一妙计,足可让拓拔天王传位于大王你。大王你这一副蝎子腕刀,可取神不知鬼不觉之效!”

“咱们回魏都平城之后,就以魏与秦、魏与大燕战事为由,先支开大王的兄长去各处巡视军情。”

“之后,末将会把拓拔天王安排成一场意外,中‘无毒不丈夫之毒’,一时半会寻不着解药,榻前又无长子,大王可顺势继承天王之位!”

“待‘拓拔大王’继承天王之位以后,如何处置兄长,不容末将多言一字半句,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此计万无一失,十成把握!‘拓拔大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

“风雨不安”见势,毕恭毕敬齐呼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拓拔绍眉头一舒,遥望星空,镇定又道:“好,成败在此一举。就依忽忸于将军之计,事成之后,尔等皆是‘黄金八部’上四部将军。”

“北上魏都平城,驾!”

拓拔绍言毕,快马又加一鞭,一路策马往北,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风雨不安”狂奔紧随其后。

陈静一直在远处盯紧战事,眼下死伤无数黑旗秦军与五斗米道道士,五斗米顶上三道也该现身了!

极其警觉的张望,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现身,有清风斩在此助阵,战事一定不会比先前艰难!

其时,五斗米顶上三道早已回援,只是驻马立在最远处,又见寇谦之使出的清风斩强了十倍,要是再强攻上前,必定会两败俱伤。

孙秀原本想着助大秦巨姚余一臂之力,世间之事,要被人利用,首先还得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待事成之后,大秦巨姚余真有二心,必定也难逃五斗米道法,可借机再换取秦国姚天王的信任。

无论如何,大秦巨姚余只要生出二心,注定必死无疑。

秦国原本位居孟婆江北之地,又在中原腹地,本是一处上好的地方,无论谁接手都大可有为。

可是,眼下这一番败势,摧枯拉朽之下,秦国早已变成了鸡肋。

孙秀遥想这一路行来,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各国各州郡的顶上三道与五斗米道确实不好管教,各为其主又多有攻杀,实在有辱五斗米道之名。

不过,眼下秦国攻魏必定会落败,秦国自然又会开罪于魏国,有朝一日,秦国与魏国必有一战。

只要秦国有大战,“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必定早一日消亡。待孟婆江北之地八国合为一国之时,五斗米道再来孟婆江北收拾残局,也不用这般劳心费神!

眼下,顾此而失彼,确实胡子眉毛一把抓,除了乱,还是乱!

既然孟婆江北之地要乱,那就让它更乱一点。只要撤出了孟婆江北之地的所有五斗米道,就让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冰与火降临,世道才会更快重生。五斗米道才能坐收渔利。

在孟婆江南之地,虽然沦陷了一些州郡,那也极其好办,只要从孟婆江北的顶上三道派出去一些即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孟婆郡!

毕竟,孟婆郡号称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眼下张家独大之势,先前又有张家的太平道,早晚会另起炉灶,定会把五斗米顶上三道凉快在一边,这不是好兆头!

眼下,趁身边还有不少顶上三道与五斗米道,大可借秦魏之战落败的颓势,去孟婆郡避一避风头,也正好打压一回张家人的气焰。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龙就是龙,蛇就是蛇。规矩就是规矩,想要另起炉灶,休想!

趁现在有机会、有能力去压一压孟婆郡张家人,要是错过了这一个机会,蛇入九天化飞龙,悔之晚矣,一切妄念都得灭于萌芽!

眼下这一翻落败的颓势,孟婆郡张家人完全也没有理由拒绝,相反,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孙秀思索已定,径直招来孙小权道:“能来的,已经都来了,没来的,也不能好活!你明白了吗?”

孙小权策马远眺之际,满面欢喜道:“黄天孙大圣,小友明白!既然那失去了一双胳膊的曹小强还未现身,那必定还藏在家里!待小友领人一把火烧了他的茅草屋!”

孙小权又得孙秀信任,喜上眉梢,右手一扬,招来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往曹小强的住处寻了去。

眼下曹小强又没有了双臂,自然使不了越女剑,就是一根枯木,孙小权全然不惧怕半分。

刘文之与释远护在孙秀左右,盯着一个接一个倒下的黑旗秦军,没眨一回眼神;但见五斗米道道士命丧于清风斩下,怒火中烧!

“黄天孙大圣,杀了陆修静,杀了寇谦之,杀,杀了他们,……”

“黄天孙大圣,……”

刘文之疾呼不止,孙秀未理!

释远自是不敢多言,毕竟与寇谦之有师徒之情、师徒之实!

孙秀扭头先看了一眼释远,又看了一眼刘文之,冷冷道:“贫道也很想杀了寇谦之与陆修静,只是眼下如何动手?左护法,你先上?贫道为你殿后,你意下如何啊?”

刘文之急切辩解道:“黄天孙大圣,贫道要是学会了天罡地煞阵,一定杀得过寇谦之与陆修静!只不过,眼下贫道还未学会啊!……”

孙秀冷笑道:“撒豆成兵?又或者借阴兵?于一般人说来,确实是好手法;要是遇见修道之人,无非只是障眼法而已!要是破不了清风斩,天罡地煞阵形同虚设!”

刘文之极其不甘心,急切追问道:“黄天孙大圣,似此,咱们就该命丧于此?如之奈何?……”

孙秀冷冷又道:“寇谦之与陆修静,不可能永远在一处。留得青山在,年年有柴烧!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也是道法自然!”

刘文之一时无言以对。

又过了好一会儿,黑旗秦军倒地者如山,五斗米道道士伤亡者无数,空气里的咸湿让人窒息。

哀嚎声,已充耳不闻了!

孙小权也策马回来了,满心欢喜道:“黄天孙大圣,小友已经烧了曹小强的茅草屋,还在大火中多投了好多干柴,茅草屋‘噼里啪啦’,‘呼呼’的火光很燃、也很红火!”

孙秀轻笑道:“孙小权,这一次你干得极好!为死去的众多五斗米道道友报得大仇,当是第一功!”

孙小权又得孙秀夸奖,喜上眉梢,旋即半弓身子,得意道:“身为五斗米道,本是尽分内之责,第一功,愧不敢当!都是黄天孙大圣教导有方,小友还得多学学,……”

孙秀仰头轻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一家人,终归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好,好极了!”

“孙小权,既然你想学,贫道就敢教!至于你能学会多少,那就看你的造化了。哈哈,哈哈,……”

孙小权闻言,斜身下马,重重跪地,猛烈磕头,“咚、咚、咚”。

“小友多谢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再造之恩,恩比父母!小友愿黄天孙大圣寿与天齐!”

“……”

孙秀道袍一拂,镇定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贫道知你苦!由老祖母养大,贫道身为孙家人,自家人都不拉自家人一把,还能去指望外姓之人?起来吧,起来吧,先起来吧!孟婆江北之地,咱们就先不管了,离魏、离秦,入晋!”

刘文之与释远面面相觑。

孙小权轻抚明光铠,一咕噜爬起来,迎马在前,微微一笑道:“孟婆江北之地恭送黄天孙大圣,孟婆江南晋国恭迎黄天孙大圣,……”

刘文之在一旁白了一眼孙小权,一时又无可奈何,旋即长剑一扬,轻声道:“诸位道友,撤了!”

近处的五斗米道缓缓退后,不再随黑旗秦军攻杀上前,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便消失在夜色里。

陈静在远处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影子,冷不丁的听见黑旗秦军骤起一阵阵惊雷。

“五斗米道,又跑路了,……”

“马拉个巴子,怎么说跑就跑了呢?说好的不死不休呢?……”

“骗子,都是欺世盗名的一群骗子,不是秦人,不是土生土长的秦人,外国人终归靠不住,……”

“赳赳老秦,不死不休,……”

“大秦万年,姚天王万年,……”

第628章 万家灯火有何干

黑旗秦军的声声疾呼,一时愣住了刘一谷与大秦巨姚余。虽然不说是天雷滚滚,却也胜似晴天霹雳!

“鬼军”与陈旭嫦都没有停下攻杀之势,黑旗秦军又倒地无数。

独孤达见势暗喜,眼疾手快之间又极速一式“移形换位”,手起弯刀落,就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斩下大秦巨姚余的脑袋,紧接着厉声大喝道:“我为魏国除此贼人!”

独孤达左手斜执大秦巨姚余的脑袋,右手弯刀冲天而起,之后在火光中来回急旋了数圈,紧接着又厉声大喝道:“大秦巨姚余已亡,黑旗秦军投降者,可免一死;抗拒不降者,一律杀无赦!”

大秦巨姚余到死也不会明白,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杀了,还是身首异处,更是命丧在异国他乡!

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要是各国的无辜乡民都死的不明不白,那无非就是一条条刍狗。

不过,身为姚天王之弟,又是大秦巨,就这样像一条刍狗不明不白的死了,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黑旗秦军见势,哀嚎震天!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天不佑我,天不佑我大秦,……”

“大秦巨,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的啊,……”

“说好的策马魏都平城呢?说好的不世之功呢?骗子,骗子,都是骗子,通通都是大骗子,……”

“马拉个巴子,杀,杀,杀光了魏人,赳赳老秦、不死不休,……”

“众军将士为大秦巨报仇!……”

“……”

黑旗秦军骤起一阵急过一阵的悲鸣,视死如归之心比之前更甚。

又当黑旗秦军一涌攻杀上前之后,要么命丧于“鬼军”之手,要么命丧于陈旭嫦三剑流之下。

寇谦之与陆修静闻声,长舒了一口气息,使的长剑这才收手。

只是,收手之际,顺势多转了三五圈,脑子里更是天玄地玄。

索性,长剑入地一尺,之后原地坐下,紧接着盘膝运气。

气息渐缓,所见渐明!

土城郡郡城内的魏军见五斗米道与黑旗秦军回援,顺势又反攻追杀了出来。

一时之间,黑旗秦军被两面夹击,最后无一人能幸免!

加之,天黑未明,黑旗秦军惊慌落魄者与误杀者也不计其数。

攻魏的黑旗秦军血流成河,又无处可逃,最后全军覆没了。

独孤达斩了祸首大秦巨姚余,自是此战的第一大功!

“独孤将军,拉基阿路,……”

“魏国当兴,秦国当亡,……”

“大魏国,拉基阿路,……”

“……”

狼皮帽自是欢呼雀跃,陈静一行人又不得不远离战场。

五斗米道又逃了,五斗米顶上三道又得多活一些时日,即是天意如此,那就晚一阵子再取其性命。

独孤达领着一众狼皮帽,振臂高呼道:“越女剑,拉基阿路;道家嫡传上清派,拉基阿路;……”

狼皮帽一手挥舞弯刀,也是振臂高呼道:“越女剑,拉基阿路;道家嫡传上清派,拉基阿路;……”

陈静急忙止住了狼皮帽呼声,拱手轻笑道:“我等本为诛杀五斗米道而来,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又逃走了,实在当不得‘拉基阿路’。”

独孤达血迹斑驳的弯刀入鞘,又轻抹血迹斑斑的一张脸,之后血迹斑驳的双手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当得起‘拉基阿路’!要不是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只怕土城郡早已沦陷,城中已高坐贼人姚余!”

“末将还望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在魏国安歇数日。待末将肃清战场之后,即刻派出斥候去寻五斗米道的踪迹,也算为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尽一分绵薄之力!”

“礼尚往来,本是人之常情!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意下如何?”

刘一谷与陈旭嫦盯着陈静,曹小强伤也未愈,多歇息几日也好。

有魏国斥候出去打探消息,总比匹马纵横江湖消息来得快。

陈静见刘一谷与陈旭嫦渴望至极的眼神,必定都惦记曹小强,那就多安歇几日,只道:“就依独孤将军!我等就在桃花村落脚!”

独孤达见陈静答应,自是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待近日寻着了空闲,末将一定登门拜访!”

寇谦之起身轻笑道:“贫道恭喜独孤将军、贺喜独孤将军,你这一次立了大功,平步青云之势,势不可挡。不过,今后可得更为小心谨慎。高处不胜寒,虽然站得高、看得远,凡事三思而后行!”

独孤达点头,笑而不语。

陆修静这时也缓缓起身,轻声又道:“糟老头子,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这不是泼人凉水么?好没兴致!要贫道是独孤达,哼哼,……”

寇谦之白了一眼陆修静,冷冷又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你可知:欲王其冠、先承其重?你又可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陆修静抽出折扇,紧接着“上善若水”轻摇,轻笑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罢了,罢了,罢了!”

一行二十三人也并未多停留一时半会,径直往曹小强住处奔来。

待一行人十数根火把近身茅草屋不远处,全部都傻眼了!

茅草屋的茅草早已化为一堆三尺高而蓬松的草灰,草灰中的木炭火光,还在风中微微的泛着白。

还未燃尽的房梁木头,依然冒着一绺又一绺扶摇直上的青烟。

陈旭嫦飞身下马,跌跌撞撞的往西厢房草灰里往外刨,声泪俱下道:“强强,强强,强强,……”

一众人等见势,先慌了神!

刘一谷斜身下马,发现不远处留下的血迹与一把长剑,厉声大骂道:“该死的五斗米道!”

一众人等各自斜身下马,一起刨草灰,顷刻之间,草灰如烟如雾如雪,骤起一阵阵急促的“咳咳”。

刘一谷刨在最前头,只有刘一谷知道藏曹小强的地方在一个地窖里,地窖本不大,容不了几个人。

即使燃烧茅草屋的大火一时半会烧不着曹小强,浓烟漫入地窖,没把人呛死,也会把人窒息而亡。

“太虚道长,太虚道长,……”

“曹小强,曹小强,……”

“强强,强强,……”

“……”

一众人等大声疾呼之间,很快就寻着并刨出了地窖入口。

可是,地窖入口上的掩饰物已经被烧成了灰烬,那更不用说,浓烟肯定已经漫进过了地窖。

刘一谷率先跳入了地窖内,地窖内还有呛人的余烟,在地窖的最角落处,曹小强耷拉着脑袋晕厥在一旁,一张脸还贴着地窖墙面,一时分不清泥尘与草灰,湿漉漉的一小片,那应该就是唾沫星子。

刘一谷拉过并背起曹小强,之后顶到地窖口,陆修静与寇谦之一人捉紧一边领口,拖出了曹小强。

紧接着,陆修静与寇谦之又一人一手拉起了刘一谷。

陆修静与曹小强把右手脉搏、寇谦之与曹小强把左手脉搏!

“脉象游离,身柔气虚,……”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又故弄玄虚,这一次,得看贫道的,……”

陆修静极速放平了曹小强,又仔细的多看了一回,并没有它处烧伤,径直双掌平肩而下,重重往曹小强的心窝处摁了下去,一缓一急,一缓一急,一缓又一急,……

一掌、两掌、三掌,……

刘一谷见势,有一些急了,疑惑道:“陆道长,此法又师承何处?不像道家嫡传上清派的手法啊!”

陆修静自是得意,又看了一眼拂尘轻扬的寇谦之,镇定道:“偷师东山郡佛笑楼掌柜,宋定伯!三人行,必有我师。取长补短而已!”

寇谦之冷冷又道:“又是那一个把鬼当羊卖了的宋定伯!”

陆修静先白了一眼寇谦之,急切又道:“鬼什么鬼!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还真是坏得很!”

“在佛笑楼中,贫道亲眼看见东山郡青云道长装神弄鬼,那鬼正是司马俭使的道法用来骗宋定伯的。”

“之前,宋定伯卖的那一只鬼,可能只是在无意之间,用唾沫星子破了五斗米道的道法而已!”

刘一谷越听越神奇,一时又来了兴致,追问道:“陆道长,寇道长,你们会不会此道法?唾沫星子人人皆有,人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不劳而获,这是生财之道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了唾沫星子,从今往后,乡民要是活不下去的时候,根本用不着吃土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寇谦之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了;陆修静一边使双掌,一边又道:“要是道家嫡传上清派都干那样的事了,只怕世人会说道家嫡传上清派是旁门左道、邪魔外道了!贫道,不干也不屑!”

刘一谷只得作罢!

就在这一个时候,曹小强胸腹之间如波涌,眼皮猛烈睁开,又一阵急促的“咳咳”之后,从嘴巴和鼻子里极速喷出了一绺草灰。

“呜呼哀哉,贫道还活着!”

曹小强遥看近处的十数根火把,冷冷又道:“即使万家灯火,与贫道有何干?了无相干!”

第629章 多情总被无情误

陈旭嫦见醒过来了曹小强,旋即三步上前,玄色斗篷一张一弛之间,柔柔的轻抹曹小强面上湿漉漉的泥尘与斑驳的草灰,悠悠道:“强强,强强,三剑流,真的好使。真的,小师妹我的功夫长进了!”

曹小强闻言径直长舒了一口气息,毕竟在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里,就数陈旭嫦悟性最快。

既然陈旭嫦已经学会了前番才练成的越女剑新奇招式,那么这一回,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前番已经说了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旋即冷冷道:“贫道恭喜谷主、贺喜谷主!五斗米道,必定会在不日之后落败!”

陈旭嫦听着别扭,旋即又轻抹曹小强额头上的泥尘与草灰,悠悠又道:“强强,你我同出一门。都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何分你我!本为一家人,又何必说此两家话?”

曹小强突然觉得,似眼下之势,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径直把头埋去一边,冷冷又道:“贫道谢过幽嫣谷墨家九十九代谷主。贫道已遁入道门,还望谷主自重。谷主要是与一个道士走得太近,于你,于幽嫣谷墨家之名,终非好事!”

陈旭嫦眉头深锁,瞬间变红的一双眼睛,嘶哑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不管你是道士也好,是和尚也罢,即使是一个几天都没饭吃的乞丐,我也不离不弃!”

曹小强埋头在另一边,心中虽有撕裂之痛,堪比剜心掏肺,可脸上依旧冷若冰霜,眼下要是再开口说道一字半句,更会没完没了。

大凡女人,无非:一哭二闹三上吊。要说眼下陈旭嫦会一个人去上吊,打死曹小强也不会相信。

毕竟,身负血海深仇,要是一个人上吊死了,怎么去见已故的师傅,还有一众幽嫣谷墨家师兄。

至于女人要大哭大闹,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每一家每一户,无论其家境贫富都会有。

只要不与陈旭嫦多说道一字半句暖心之言,又刻意远离。

等她心凉透底的时候,先前的这一切缘分也就不斩自断了。

生而为人,都会怕人心变凉、后背拔凉,只要让人冷落受凉,一切的情缘也都将烟消云散于无形。

此时此刻,曹小强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先前幽嫣谷墨家之败,好似就是多了情缘这一些累赘。

毕竟,有了情缘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就会畏手畏脚,只要开始畏手畏脚,必定前怕狼后怕虎。

最后处处受制于人,被人牵着鼻子走,又被人当成棋子当猴耍!前番几个师兄,就是前车之鉴。

看来,当初师傅她老人家选最穷、最苦的孩子来做幽嫣谷墨家弟子,是有一定的道理。只有做独行侠,秉承“天志”才会了无牵挂。

既然如此,又如何能让陈旭嫦再多分出许多心思,用在这本就不该用的地方呢?如此一来,更是有违幽嫣谷墨家不成文的规矩。

曹小强思索已定,要想法子让人心凉透底,又何其简单!

旋即,曹小强极其轻蔑的看着陈旭嫦,冷冷又说道:“谷主,请自重。从今往后,贫道不认识你。”

陈旭嫦突然好似受了一击晴天霹雳,径直伏在曹小强心窝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嘶哑道:“你混蛋,怎么说变就变了!强强,强强,薄情如此,薄情如纸,你之前的良心呢?你之前的良心呢?你对得起小师妹我吗?你对得起吗?……”

“强强,强强,难道当了道士,就该这样铁石心肠的吗?要是这样,还当什么道士!不当道士,不当道士了,我和你一起回桃花源,都不管了,一切都不管了,……”

“……”

曹小强虽是撕裂之痛,冷冷又道:“谷主,贫道不认识你!你又何必来纠缠贫道!贫道青灯残卷度此余生,多情只会误月老!”

“风华正茂的女子,要是轻浮没有双臂的道士,不日传出江湖,有辱贫道的声名!贫道不认识你!”

陈旭嫦轻抹眼泪,扭头盯住寇谦之与陆修静,急切道:“你们两个道家嫡传上清派道士,说,是不是当了道士,就会丢了良心?是不是当了道士,都会冷漠无情?……”

寇谦之自是眉头一皱,拂尘轻扬数十次,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字眼都卡在脖子上,蹦不出来。

寇谦之觉得,此时此刻,要与陈旭嫦说理,准是说不通。一想到调皮而又桀骜不驯的陆修静,旋即与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旋即镇定说道:“谷主,何出此言?要说当了道士没有良心,也变得冷漠无情,那说的只是五斗米道!”

“谷主,你想一想!要不是贫道与寇道长这一个糟老头都使清风斩清理门户,眼下只怕还在苦战!”

“贫道的道家嫡传上清派是很有良心,也很热情的!谷主,你可不能取一叶而障目,要是混淆视听,终归: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啊!”

“至于太虚道长嘛,要是暖一暖他的心,兴许,良心又回来了。”

“……”

陆修静言毕,自是喜形于色,之后“上善若水”轻摇数次,而后又与寇谦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寇谦之见势暗喜,不过,原本曹小强还有这一处三合院的茅草屋,眼下茅草屋也被五斗米道化为了灰烬,今后又如何落脚安身?

沉思之间,又抬头看了一看天色,急切道:“眼下,太虚道长无落脚安身之地。贫道身为魏人,又曾为魏国国师,要去土城郡寻太守大人,要为太虚道长建太虚道观。”

刘一谷自是欣喜万分,旋即抱拳道:“寇道长所言,正合我意。还请寇道长早去早回,太虚道观早一日建起来。我等也早一日安心!”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数次,急切又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得让土城郡太守把太虚道观修得好看一点、大气一点,别看着就像一个破庙,又或者是茅草屋!”

寇谦之白了一眼陆修静,拂尘轻扬,没有理会陆修静,之后斜身上马,去陈静抱拳一别,紧接着策马狂奔,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陈静遥想幼时的那一些往事,急切道:“嫦嫦,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天意如此,能奈天何?”

陈旭嫦没有理会陈静,依然没有放弃曹小强,只顾趴在曹小强的心窝处,悠悠又道:“强强,强强,我给你唱一只曲子,好不好?好不好?你喜欢诗,就为你唱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陈旭嫦还未悠扬的唱出几句,曹小强一时怒目圆睁,极其轻蔑的大喝道:“你是谁?你是谁啊?贫道不认识你,贫道说了不认识你!”

“天底下的男人,万万千千又千千万万,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为何非与贫道过不去啊!”

“贫道只是一个道士,只是一个道士啊。就不要侮辱斯文了!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

陈旭嫦脸色突然由晴转阴,由阴转多云,之后雨带梨花道:“世间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而强强你这万中无一的灵魂,看来也变了,真的变了,……”

“哇哇,哇哇,强强,你就是一个混蛋、大笨蛋、大傻子,……”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堂堂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居然又一次眼瞎了,我眼瞎啊,……”

“……”

陈旭嫦掩面疾呼,骤起撕心裂肺之痛,之后又一闪身影起步,跌跌撞撞奔往夜色中奔了出去。

陈静一声长叹,旋即策马急追陈旭嫦,与此同时,疾呼道:“嫦嫦,……嫦嫦,……嫦嫦,……”

陆修静折扇掩面,摇头与曹小强道:“太虚道长,太过了,太过了,这话实在太过了!你这话太扎心,扎得贫道也拔凉拔凉的!”

刘一谷闻言眉头一皱,轻声又道:“陆道长,少说两句!你就少说两句!曹小强的心,更拔凉!”

刘一谷缓缓扶正了曹小强,长叹一声道:“都会过去的,一切也都会过去的,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曹小强两行热泪,从眼皮直冲下巴,顷刻就是干干净净的两绺。

曹小强见早已远去了陈静与陈旭嫦,紧接着长舒了一口气息,极其镇定又道:“刘一谷,当初曹家人的先祖,夺了刘家人的天下,非贫道之力所能左右。贫道身上那一块祖传陈留王的玉佩就交给你了。”

“南山郡太守夏侯玄德,要是见到此玉佩,他与暗处的人,都会听你差遣。贫道算是在为曹家人还债吧!你我相识一场,不枉此生。”

“世事皆如棋,数百年来曹刘两家,若无相欠,又怎会再见?曹家篡汉的罪过,就由贫道一人承担!”

“此一事,还望道家嫡传上清派做一个见证!贫道还望陆道长助刘一谷一臂之力!天下思汉已久矣!”

第630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曹小强盯着刘一谷正气说道之际,紧接着又扭头示意陆修静。

陆修静自是折扇一收,小心翼翼的探开了曹小强的长袍,又在不经意间,从脏兮兮的袍子里滚出了一块比巴掌大的汉白玉佩。

在汉白玉佩中间,镂空一条张牙舞爪的玉龙。玉龙栩栩如生,吞云吐雾之间尽显王者之气。

陆修静见势大吃一惊,又多看了一眼曹小强。见曹小强目光极其坚定,毕恭毕敬逞与刘一谷道:“天意如此,真是天意如此啊!”

“前番因祸而得‘鬼军’,后又在空桑树下龙入梦中,如今又得陈留王祖传的汉白玉佩,刘一谷,从今往后,‘天王老子’非你莫属啊!”

曹小强示意刘一谷接过汉白玉佩,缓缓说道:“刘一谷,夏侯玄德身边的诸葛长风、蒯忠良,都是当世难得的大才,此二人本为汉家旧臣之后,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贫道唯此一愿,只求海波平,从此孟婆江南、江北一家人!”

刘一谷颤抖着双手,接过了汉白玉佩,又细看了数遍,激动的说道:“曹小强、曹大侠、太虚道长,我,我,我,我刘一谷,……”

曹小强微微一笑,仰头又看了一看冰凉的夜空,缓缓又道:“皇图大业已经与贫道远去,但得曹家列祖列宗保佑刘一谷。从今往后,贫道就在桃花村大传太虚道法。”

刘一谷小心翼翼的收好了汉白玉佩,毕恭毕敬道:“若是天命有归。我刘一谷定还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个真正的汉家天下!”

陆修静急切又道:“即是太虚道长相托。贫道的道家嫡传上清派,从今往后,就追随刘一谷了。”

刘一谷长舒一口气道:“有陆道长清风斩,从今不惧怕五斗米道!”

陆修静客气道:“刘一谷,见笑了,实在见笑了。要是清风斩一斩十万八千里,那才天下无敌,五斗米道也会无处可逃。眼下,五斗米道依然势大,万万不可轻敌!”

刘一谷长叹一口气息,道:“眼下,还有纯依香儿女侠,还有幽嫣谷墨家谷主,无妨,无妨!”

曹小强听到幽嫣谷墨家谷主几个字眼,又扭头去看另一边。

刘一谷见势,极速起身道:“陆道长,有劳你先陪太虚道长,也好说道说道各自的道法!”

“天色快头遍鸡鸣了。我得去寻一个鼎子来,再烧一些热水,与太虚道长修修边幅。要是寇道长领人回来,咱们得干干净净的见人!”

陆修静自是点头应承。

陈静策马奔腾追出去了好一会儿之后,依然没有发现陈旭嫦的身影,眼下天光未明,陈旭嫦又还身着玄色行头,确实难以寻觅。

难以寻觅,还是得寻!

“嫦嫦,嫦嫦,你在哪儿,……”

“嫦嫦,嫦嫦,……”

“我的姥姥,我的姥姥,……”

“……”

无论陈静怎么想法子的千呼万唤,就是得不到陈旭嫦的回应。

策马奔腾之间,也没听见陈旭嫦的嘶哑抽泣声,一时发怵!

就这样来回狂奔了好一阵子,直到头遍鸡鸣之后,天光渐明,在桃花村外三面环水的一处旮旯边上,看见蜷缩成一团的陈旭嫦。

陈静斜身下马,三步上前,急切又道:“嫦嫦,你这又是何苦?你这样不但是作践自己,曹小强他一定会更心伤的!你难过,他就不难过吗?难道,就只有你会难过?”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确实伤人又伤己。不困于情、不惑于心,方得始终!”

“眼下,困于魔障、乱了心神。嫦嫦,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陈旭嫦埋头之间,先是一阵梨花带雨,之后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陈静轻抚玄色斗篷,仰望天明之后的一绺霞光,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吧!只要哭够了,也就不会再哭了。只要太阳升起来之后,所有的黑暗,也都会过去的!”

正如陈静所言,陈旭嫦的哭声从弱而强、从强而弱,之后又从弱而强、从强而弱,几个来回之后,早已不成人声,已经散了精气神。

天光渐明,晨鸟疾飞!

大凡早出行的鸟儿有虫吃,专吃那一些晚归家的懒虫儿。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陈旭嫦才站起身来,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淡淡又问道:“静静,难道,你就没有从心底里想念着一个人,想念着一个人的好?你我相处了这么久,从来都没听你说起一字半句。……”

陈旭嫦一边对着溪水如镜,理了一理乱糟糟的头发,又从溪水倒映中盯住一脸茫然的陈静。

陈静确实也很茫然,从有记忆开始,一个人艰难的活到了现在。

虽然越女剑上的功夫确实有了大长进,可是五斗米道的道法也更不逊色半分,又能奈天何?

要说想念着的人,也只有想念幼时的那一个姥姥陈旭嫦,还有拣养、收养之恩的那一个娘陈小英。

要是与陈旭嫦的幼时相比,多少也几分相似之处,同病相怜。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曾一度被慕容一家人看成是扫把星,兴许就是一个天煞孤星吧。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空气里还有一些窒息,只得使劲的多吸几口气息,也便顺畅了许多。

“罢了,罢了,罢了。想念的人,曾经想念的人,曾经也都已经不在了,又何必徒生悲伤呢?”

“眼下,得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得诛杀孙秀为绿珠报仇,才是在下的当务之急。余下之事但凭天意,也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陈旭嫦一时无言,之后又冷不丁说道:“静静,刘一谷其实也很不错的。你的错负轮回剑,能使出白羽凤凰;刘一谷的刘家掌法,九山八海之沙石长龙、九山八海之真龙出窍,无论石龙、气龙,那也都是龙啊。龙凤呈祥,天造地设!”

陈静长叹一声道:“青春年华已逝。嫦嫦说笑了!错负轮回剑,还有‘掌中飞燕’,还有‘化仙入蝶魂’,你让燕子与蝴蝶,又情何以堪?”

陈旭嫦闻言噗嗤一笑,一时无言以对,也一扫之前的阴霾。

“好啦,好啦,好啦!我自是说不过你,子曰:你说的都对!”

陈静见陈旭嫦缓过了神情,心宽了许多,径直轻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你可得振作起来啊。都说:九九归一。可这九九之数以后,是九九归于一,还是九九归于一百,那就看你的了!”

陈旭嫦轻拂玄色行头上的泥沙与草灰,轻笑道:“呵,要是九九归于一,我这一个谷主,只怕死后没脸去见师傅她老人家咯!九九之数以后,自然就是一百咯!”

陈静自是笑而不语,径直牵马与陈旭嫦往回赶。

待两人赶回曹小强住处,不但有短打小衣的乡民,还有皂衣的差役,更有许多狼皮帽,在热火朝天的为曹小强修建太虚道观。

拂尘急扬,来来去去吆喝着的人,正是寇谦之。看来,这一次寇谦之成了修建太虚道观的主事。

在远处桃树下,藤椅上坐着精神矍铄的曹小强,左边陆修静、右边刘一谷,一众“鬼军”也夹杂在人群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突然,一个身着陈旧衣裳的中年妇人从旁边闪过来,急切拉开左手挽着的竹篮子,亮出了一个又一个热乎乎而又雪白的大馒头。

“两位大侠、两位女侠,都饿了吧?趁热,一定要趁热!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打他!”

“我说谷主,你这又是何必!男人嘛,要对他凶一点,自然就服服帖帖的了!你要心软,一文不值!”

“生死两忘是江湖,燕掠晨曦过茅庐。犹作春泥独孤处,还看今朝比鸿鹄!两位女侠你听,咱们女流之辈,也不比读书的男人差,……”

陈静闻言自是大吃一惊,又极速打量了眼前这一个中年妇人,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忍不住道:“你是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

中年妇人白了一眼陈静,紧接着嗔怒道:“纯依香儿女侠,你看我有那么老吗?现在,还不像是老太婆吧!对了,我叫卓卓杏儿。”

陈旭嫦自是不客气,伸手就掏出一个雪白的大馒头,之后轻笑道:“多谢卓大娘,我正饿着呢!”

卓卓杏儿眉头一皱,摆手轻笑道:“谷主,我复姓卓卓,名杏,这一个‘儿’字,是相公后来加上的!”

陈旭嫦狡黠一笑道:“哦,那就多谢卓卓大娘了!卓卓杏,卓卓杏儿,好名字!大娘真是好福气!”

卓卓杏儿见势,眉头一皱,微微一笑,道:“谷主,要说好福气,我这也是用拳头好出来的!”

陈静与陈旭嫦面面相觑。

卓卓杏儿眉头一舒,紧接着狡黠一笑,之后放开嗓子,大喝一声道:“阿达,阿达,阿达,……”

说时迟那时快,从身边闪过来的一个人影,已经被卓卓杏儿右手重重一拳打歪了脑袋。

第631章 卓卓杏儿道珍重

正当人影扭头反转之际,陈静这才看清楚来人就是独孤达。

独孤达捂住被打青紫的眼眶,半鞠着身子,低头道:“两位女侠,实在见笑了!夫人一向勇武,末将这一身功夫,全由夫人所授!”

卓卓杏儿右手一扬,支开独孤达,道:“阿达,先干活去吧!越女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为太虚道长多出一分力,也是应该的!”

孤独达毕恭毕敬的抱拳,只道一声“得令”,就如见到主帅,又或者是太守,缓缓退出去三步之后,才又转身去人群中忙活。

陈旭嫦一边啃食馒头,一边学卓卓杏儿的拳头,兴奋道:“啊哒,啊哒,啊哒哒,啊哒哒哒,……”

卓卓杏儿一时没有理会陈旭嫦,只与陈静道:“都说:女大三抱金砖。独孤达虽比我年幼,不过也是难得的可造之才,总算也没有辜负我卓卓杏儿教他的这一身功夫!”

“但愿人如其名。圣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有穷困潦倒时的过法;达有发达时候的活法。终归也是一念向善。”

“独孤达这一次立了大功,确实还是得益于诸位大侠的帮衬啊!这不,太守大人让土城郡中的乡民、军士,一同修建太虚道观。”

“此处,少不了独孤达,又怎么少的了我卓卓杏儿呢?哈哈,……”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多看了几眼卓卓杏儿,一时如释重负。

眼下,有寇谦之主事,有土城郡太守在后撑腰,又有无数乡民与军士日夜赶工,只用了半月,三进三出的太虚道观就屹立起来。

寇谦之为主事,陆修静也争着要书写牌匾传之后人。

毕竟,道家嫡传上清派与太虚道眼下就有渊源,确实也不该分什么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寇谦之执拗不过陆修静,陆修静只得留下墨宝:太虚道观。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斥候也探得五斗米道的踪迹,孙秀领着孟婆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直下孟婆江南,已经停留在孟婆郡。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陈旭嫦像一个外人,只是远远的看着曹小强,看着曹小强一天比一天高兴,心中骤起一阵又一阵五味杂陈。

陈旭嫦觉得:眼下就先让他多高兴一时半会,如今又寻着五斗米道的踪迹,待诛杀了五斗米道,再回来用卓卓杏儿的法子。

在这半个月的日子里,陈静与卓卓杏儿倒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故人,谈笑之间,其乐融融。

这一日,就当太虚道观牌匾刚刚挂上去的时候,从远处奔来了数百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勇士。

紧接着,又从“黄金八部”勇士中分出了尉迟敬天。尉迟敬天臂缠青纱,面有三分愠色。

尉迟敬天抬望眼之间,又见一众人多是熟人,扯开嗓子道:“何人是独孤达?何人是独孤达?……”

独孤达还是一脸土灰,毕恭毕敬的奔上前去,毕礼道:“启禀尉迟将军,末将正是独孤达!”

尉迟敬天冷冷又道:“既然与之相关人等皆在此,也好,也好,也好啊!也省了本将军许多力气!”

“独孤达,你确实发达了。不过,再说这一个之前,本将军还要传大魏国可汗的一道口谕!”

寇谦之拂尘一扬,疑惑道:“尉迟将军,大魏国可汗?大魏国可汗又为何人?不是大魏国天王吗?”

尉迟敬天冷笑道:“寇道长,实不相瞒。‘拓拔大王’忤逆弑君,魏国天王归天。嫡长子已经继位,不再称天王,复称可汗。你可明白?”

寇谦之僵直如冰挂子,拓拔天王一去,国师之位永远也不会再垂青,冷冷只道一个字:“哦!”

尉迟敬天对陈静一行人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冷冷又道:“可汗口谕:但凡再有一个人提及‘拓拔绍’之名者,杀无赦!无论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可汗举魏国之兵、倾全国之力,也要让其消亡!胆敢妄言者,杀灭祖宗十八代!”

陈静一行人打了一个冷颤。

不过,既然拓拔绍忤逆弑君,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当儿子的杀死了自己的亲爹,无论放在何处,都是忤逆的大不孝之罪。

官府不让提,那就不提!谁又没事找事,去触这样的大霉头!触这样的霉头,会倒血霉的!

尉迟敬天见陈静一行人沉默不语,江湖规矩自然就是默许。

故而,又扭头与独孤达道:“前番你斩了大秦巨姚余,本就是第一功。可汗令你一家老小随本将军入魏都平城,要委你以重任。”

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受宠若惊。

独孤达急切又道:“启禀尉迟将军,末将在土城郡的一应差事,还未交接,可否宽限一些时日?”

尉迟敬天眉头一皱,怒目圆睁大骂道:“埋汰旮旯。土城郡太守那里,本将军已经交代清楚了。你的一家老小呢?不容片刻迟疑!”

独孤达拉过卓卓杏儿,毕礼又道:“启禀尉迟将军,一家老小就在这儿!越老越小,老小老小了!”

尉迟敬天轻蔑的看了一眼卓卓杏儿,确实与一般的村妇无异。

虽然尉迟敬天生出了一些嫉妒之心,但如今可汗刚刚继承大位,必定少不了要以征战立威。

这打战的事,出头出的快,也便死的快,无非就是赶死。这样想来,也没什么好嫉妒的了!

“好,好,好!随本将军即刻回魏都平城。魏国在东边已经与大燕国合兵一处了;这南边嘛,秦国折了大秦巨姚余,少不了一战!”

卓卓杏儿见势一颤,自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学成文武艺、贺与可汗家,不知往后的何年何月才能抽身出来,旋即转身悠悠道:“纯依香女侠,咱们后会有期咯,珍重!”

陈静一时觉得极其迷惑,似哭似笑道:“卓卓杏儿,咱们该是后会有期呢?还是该后会无期呢?”

卓卓杏儿自是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你我一见如故,以后见与不见,那就看天意咯!”

陈静点头不语,陷入沉思。

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就这样随着尉迟敬天走了,策马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直到听不见“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看不见渐行渐小的身影。

陈旭嫦这时开口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已经平步青云,我等也该走了!”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又瞅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寇谦之,仰头轻笑道:“糟老头子,贫道要是也走了,你会不会不习惯啊!”

寇谦之把脸转往另一边,冷冷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要是走了,贫道还清净许多,正好安心修改《道德经》,闲暇之余,还可与太虚道长论道,这是神仙日子!”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又窃笑道:“得,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还真是坏得很!还想过神仙日子!罢了,罢了,罢了。待有朝一日贫道抽身之后,再过孟婆江来看看你!”

“都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不要那么小气,什么时候,你来孟婆江南之地,贫道一定奉上最好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意下如何?”

寇谦之只是笑而不语。

陈静这时才回过神来,仰望一回全新的太虚道观,兼具天时地利人和,确实一处难得的好地方。

不过,人走而落寞无声,终归也是一个人青灯照残卷,也该是时候给曹小强一分清净了。

喧闹与繁华落尽,只剩离别。

刘一谷见势,很快就收拾好了行装,像这一种离别的时候,自然不会奢望曹小强出来送别。

曹小强有自知之明,先前有言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自然不会出来送别,独自去了太虚道观最深处。

多情?又或是无情?

已经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今往后,就在太虚道观里修道,静待有缘人前来继续衣钵,光大太虚道法。

寇谦之立在太虚道观门口,拂尘轻扬,意味深长道:“人生难得今已得,佛道难送今已送。远道孟婆总无事,近得白莲争泪流。诸位道友,珍重,后会兮有期!”

“寇道长,后会有期!……”

“糟老头子,后会有期咯!……”

“……”

陈静一行二十二人,策马一路向南,趁天光还早,得尽快路过秦境。只要过完了秦境,再过孟婆江流,即可踏入孟婆郡了。

陈静一马当先,急切又道:“孟婆郡中‘张杨费吴’也是暗流涌动,如今又多去了五斗米道,此一行切不可大意。孟婆郡差役头领吴明,或有可信之处,唯有客缘斋可全信!”

陆修静策马其后,轻笑道:“客缘斋啊?听说,那是一个好地方!客缘斋掌柜,也非等闲之辈啊!”

刘一谷急切又道:“许多年不在孟婆江南之地了。重回故乡之感,这一种感觉,确实要上天!”

陆修静窃笑道:“啧啧啧,话可不能这样说!五斗米道送人上天看太阳,那也终非好事啊!”

第632章 孟婆江上有渔船

一行二十二人策马狂奔几日,又刻意绕小道避开了秦境内的关隘。

毕竟,前番助魏斩杀了大秦巨姚余,也斩杀了不少黑旗秦军,秦国官府的追捕公文真的随处可见。

虽然追捕公文都是官样文章,但那也是秦国姚天王最后的一丝尊严,一众人等只是报之以轻笑。

故而,一路向南,马不停蹄只遇见极其小股的黑旗秦军。

只要“鬼军”一出手,来回冲杀之间,便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一日,天色已晚,一行二十二人已经立在孟婆江北岸边。

遥看孟婆江上的浮桥,在浮桥对面不但有巡视的孟婆郡太守府军士,还有巡视的五斗米道道士。

不用说,看来五斗米道也早有准备,眼下又临近孟婆江水,要是从浮桥踏马过江南,“天河之流”道法一出,必定又是一场遭遇战。

虽然,有陆修静的清风斩,更有刘一谷的刘家掌法,但是敌暗我明,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前番几次贸然现身,只算是浪得虚名,结果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静语重心长道:“此番入孟婆郡,得先潜行,先探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来。眼下要是贸然踏过这一座浮桥,动静太大,只怕又被人当成棋子,处处受制于人!”

陈旭嫦自是长舒了一口气息,遥想之前种种,确实不堪回首,急切又道:“静静,你有何打算?趁咱们还未过孟婆江,先合计合计!”

陈静环视了一回众人,极其警觉又道:“即是如此。一者,咱们不能从这一座浮桥过江。二者,过江之后,咱们人多,得兵分两路!”

“孟婆郡内张家人嚣张至极,落脚之处,可去郡城外的客缘斋。”

一众人等自是微微点头。

刘一谷沉思之间,又道:“纯依香儿女侠,我这人多,待过了孟婆江南,‘鬼军’都乔装成过往行商,自可掩人耳目。陆道长,别舍不得换下你这一身极其显眼的行头!”

陆修静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罢了。贫道为江湖道义,一时不着道家嫡传上清派的行头,也都是为了‘道’啊!无妨,无妨啊!”

“道可道,非常道。圣人有言:大丈夫能屈能伸。换,换,换!”

刘一谷见势,自是点头。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兵分两路。在下就与嫦嫦一路,确实也方便行事!”

刘一谷微微点头,也道:“纯依香儿女侠,即是如此,咱们这就分头寻船过江,也少惹他人眼。若是发现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客缘斋碰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静点头,只道:“好!”

刘一谷旋即策马调头,领着一行二十人往孟婆江上游寻去。

陈静见势如此,径直又道:“嫦嫦,咱们就去下游寻船。兴许,很快就能过孟婆江南之地了。”

陈旭嫦点头,只道:“嗯。”

确实正如陈静所料,两人往孟婆江北岸往下游策马奔腾没过多久的功夫,真的看见了一条渔船。

“船家,船家,船家,……”

“船家,过江,过江,……”

陈静与陈旭嫦一通疾呼,渔船听到了呼声,径直缓行靠过岸来。

渔船横着靠过来,趁孟婆江水上的涟漪与夜色,陈静认得撑船的人是潘家老头,急切问道:“老伯,天色都这么晚了,还未收工吗?”

潘家老头见是陈静,大吃一惊道:“女侠,又见面了。天色都这么晚了才过江,是有大事要发生吗?”

陈静闻言咯噔一回,极其镇定又道:“老伯,你说那里的话。赶路误了时辰,这不,晚到了一会!”

潘家老头一时似有所悟,点篙靠岸,缓缓又道:“两位女侠,老夫也顺道,就渡你们一回吧!”

“玉奴这几日病重,老夫起早贪黑的无非是想多网几条小鱼,多卖几个铜钱,也好与玉奴治病。”

“这年头病不起、治不起,人命如草芥。可是这孟婆江中的鱼儿,也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小了。”

陈静一时不解道:“老伯,这又是为何啊?孟婆江中的鱼儿本就是天养、地养,又非他人池中物!”

潘家老头摇头道:“女侠,你有所不知。张家人大网之后用小网、小网之后再用大网。像咱们这样的穷人,只有网一些漏网小鱼了!”

“官府与乡民争利,如今的孟婆郡只富了大多数的张家人,穷了绝大多数的非张家人。乡民穷困而艰难,日子就一个‘苦’字了得。”

“也不知道玉奴这一次,熬得过这一劫不?之前从不生病的她,居然病得这么厉害!这有一些人啊,不病就不病,一病要人老命啊!”

“张家人开口闭口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都把郡中的一切当成张家的囊中之物了,一己之私,全都是一己之私啊!”

“……”

陈静先愣住了一小会儿,看来自先前离开孟婆郡之后,孟婆郡中一定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之事。

陈旭嫦见陈静与船家是旧识,虽然插不上一字半句,总归也心安了许多,更不用担心出岔子。

陈静与陈旭嫦牵马上船,渔船并不大,故而两人得一前一后。

在船篷的最中间,一盏游离火光的渔灯下,映着潘玉奴一张发黑的小脸。看样子,确实病得不轻。

眼下,孟婆江水还算平静,潘家老头一边行船,紧接着又道:“女侠,自从你离开孟婆郡之后,张家人,张家人也实在太嚣张了,……”

陈静闻言更是眉头一舒,既然潘家老头也是孟婆郡中人,眼下正好与之再详细的打探一回消息。

“老伯,愿闻其详!……”

潘家老头见没有外人,这一些日子来所见的不平,想一吐为快。

“上一次,女侠与太守公子张义相争,张义已经放出了狠话,要秋后算账。这不,郡中的所有陈姓族人,全部已经都离开了孟婆郡。”

“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最惨的还是吴家一族,不但受张家打压,还受杨、吴二家白眼,这其中有何瓜葛,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上一次,张义在城门洞让女侠卖的蒲葵扇,那可是张信私藏的紧要之物,多少人为此丧了命!”

“……”

陈静入耳,骤起愤愤不平。

遥想当初,确实太过于心急,又让张义得逞,奸细不但害死了张青龙、张白虎,居然还牵连了孟婆郡中的陈家人,确实万分有愧。

张义这一个纨绔子弟,非比一般的纨绔子弟,下一次遇见,还得多估摸一回,免得牵连无辜乡民。

至于费家被张家打压,本就在意料之中;至于费家又被杨、吴二家白眼,下一次遇见费家人,还得一问究竟,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本是飘然亭一家人,看来三家在张家的重压之下,又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干两家事。

人心如潮,潮起而潮落,终将只似孟婆江中的一朵浪花。

这要说卖蒲葵扇的事,也确实匪夷所思了。先有王献之与谢安两位“仙人”相助,莫非旁生了枝节?

毕竟,这本是张义从府库中拉出来的蒲葵扇,卖者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又怎么会有人丧命?

陈静万分不解,极速打断话茬子,急切追问道:“老伯,蒲葵扇有什么不妥吗?蒲葵扇有毒吗?”

潘家老头摇头道:“哎,蒲葵扇自然是没有毒的,是人心有毒!是太守张信极其歹毒!”

“事后几天里,太守张信差人挨家挨户去收回蒲葵扇,倘若蒲葵扇有一点丁破损,有钱的拿钱买命,没钱的就只有认命丧命了!”

陈静听来也觉得匪夷所思,急切追问道:“老伯,当初一把蒲葵扇就一个铜钱,谁会拿不出来?”

潘家老头叹气道:“女侠,水涨船高,懂吗?那是张义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干的傻事。蒲葵扇本是张信的紧要之物,故而放在府库里。”

“即是张信的紧要之物,又怎么可能一个铜钱换一把蒲葵扇?收回去的蒲葵扇要是有一点丁破碎,一把蒲葵扇就要一千零一两银子!”

“一千零一两银子,拿不出银子来的穷人,只有认命丧命!老夫就是在这孟婆江上网八辈子的小鱼,也挣不来那一千零一两银子啊!”

“只可怜了那一些,跟风而又附庸风雅的穷人,白白丢了脑袋,为一把蒲葵扇弄得家破人亡!”

“……”

陈静闻言恼怒至极,看来孟婆郡除了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外,罪大恶极的“四家五害”也刻不容缓。

陈静越女剑一闪寒光而出,紧接着对天盟誓道:“此一行,必还孟婆郡中乡民一个朗朗的青天。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潘家老头摇头叹气道:“女侠之心,老夫感同身受。只是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就如今年斩去了路边的一拨杂草,来年又生一拨更茂密的杂草?似此,如之奈何?”

第633章 骤见赶鸭子上架

陈旭嫦在另外一头听得入神,此时此刻,附和道:“静静,方才老伯之言甚是!似此,又如之奈何?怒火斩不尽,春来发几枝!”

陈静极速收回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镇定又道:“幽嫣谷墨家‘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侠道不亡,即是大道不亡、天道不丧!”

“嫦嫦,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可不能后继无人。心善为侠者,方能胸怀天下、为国为民。唯有心善者,才配称之为‘侠’!”

潘家老头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心善者为侠。女侠说的极好啊!想那孟婆郡‘四家五害’各有本事却歹毒至极,确实不能为侠!”

“心善与否,皆在一念之间。正是一念是善,心善者为侠。至于其他人,都是一帮披着人皮的强盗!”

“如今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明目张胆的强盗比比皆是;有趣的侠客万中无一啊!不过,老夫今日走运,遇见万中无一的两位女侠!”

陈旭嫦旋即抱拳又道:“老伯,你说笑了。小女子确实还当不得万中无一的女侠。这要说万中无一,也就只有纯依香儿女侠咯!”

潘家老头一边行船,紧接着又轻笑道:“两位皆是万中无一,老夫从来看不走眼。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就少两位女侠这般的高人。”

……

三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好似惊着了渔船内的潘玉奴。

潘玉奴左腿一蹬、右腿一蹬,好似挣扎在梦中,皱眉挤眼之间,面上浮起一阵极其痛苦之态。

低如蚊音的呓语,极速淹没在潺潺的孟婆江水声下。

顷刻之间,潘玉奴额头上浮起一片大小如露珠的虚汗,在渔火余光下还升腾着一绺又一绺热气。

就这样折腾了一会儿之后,潘玉奴脑袋一偏,沉沉的睡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张弛着小嘴像是在梦中和谁没完没了的说话。

陈静看得揪心,遥想初见时开口一句“漂亮姐姐”,如今又成这般模样,确实让人难过至极。

“老伯,玉奴这究竟是得了什么病?郎中可有明言?”

“女侠,实不相瞒。玉奴这病,孟婆郡中的郎中都束手无策。”

陈静无言以对,毕竟又不会妙手回春,眼下也只有干着急。

遥想年幼时的一些往事,思来想去,唯道:众生皆苦。

江风绺绺,江水渺渺。

没过多久的功夫,潘家老头横靠渔船,已经接近了孟婆江南岸。

陈静极速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陈旭嫦自是会意。

待两人牵马离船上岸之际,陈旭嫦在潘玉奴身边,已经轻轻的放下了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陈旭嫦马鞍下的所有银子,还是土城郡太守为答谢一众人等救了土城郡所赠,要没有一众人等仗义相助,郡中狼皮帽必定长埋黄土。

潘家老头见白花花的银子,先是眼中泛起一阵绿光,而后抱拳谢道:“老夫多谢女侠,老夫多谢两位女侠啊!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陈静只道:“老伯,玉奴病情要紧。实在有难处,为何不去客缘斋?客缘斋掌柜可是菩萨心肠!”

潘家老头摆手轻笑道:“女侠,客缘斋掌柜暗自帮了孟婆郡中万千乡民,老夫又如何有脸再去打搅她啊!江湖救急,救急不救穷!兴许,这都是老夫与玉奴的命吧!”

陈静急切又道:“老伯,何必说这丧气话。既然客缘斋掌柜是菩萨心肠,万急时,别忘了客缘斋!”

潘家老头点头,之后定下了船篙,转身往孟婆江中撒下一网。

陈静与陈旭嫦见势,各自斜身上马,策马奔腾着离开孟婆江。

高头大白马并驱之际,陈静仰望天色渐渐入夜,在这万家灯火的时候,繁华与罪恶更会一目了然。

“嫦嫦,方才老伯之言,看来孟婆郡比上一次更为可恶。咱们得从最低处的乡民着手,顺藤摸瓜!”

“静静之言,确实在理!如此一来,更能看清孟婆郡中的民情。”

“天色入夜,正是天助。但愿孟婆郡中的张家人不要太过了!”

“既然静静有了想法,依你就是了。你我都是久走夜路之人,那就去遇一遇孟婆郡中的牛鬼蛇神!”

“嫦嫦说的极好!那咱们就先去遇一遇孟婆郡中的牛鬼蛇神,斩了小鬼,再斩大鬼,让其无处可逃!”

“……”

陈静与陈旭嫦相视一笑,先取九尺驿道策马奔腾了一阵子,之后又拐下九尺驿道,紧接着在泥尘小道上小心翼翼的前行。

嘎嘎,嘎嘎,嘎嘎,……

骤起一阵鸭子惊鸣,不但惊吓着陈静与陈旭嫦,高头大白马还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

“埋汰旮旯,鬼啊,鬼啊,……”

“黑白无常,黑白无常,……”

“……”

透过微弱的夜光,一个汉子惊慌失措的在一条水渠边上连滚带爬,在水渠上还罩着一个约摸长九尺、宽三尺的竹筐,筐子里还放养着十数只半大的灰羽毛鸭子。

陈旭嫦玄色斗篷极速一旋,马鞭举头三尺一扬,右后方斜背一排三把越女剑,怎么可能像是鬼。

“啧啧啧,你眼瞎啊!你有见过骑马的鬼吗?真是莫名其妙!”

汉子听到陈旭嫦的骂声,这才回过神来,又打了一个冷颤,极速立起身来,轻拍一身泥尘。

陈静突然觉得不可思议,那有这么晚的天,还不赶鸭子回家的?

况且,在之前的记忆里,只要鸭子到了晚上,都会自己跑回家。

鸭子和鸡都是一样,只要天色暗下来之后,双眼就会变成“鸡摸眼”,看不见夜路、不能再觅食。

眼下这一幕,真是奇葩至极!

事出反常,莫非又生妖孽?

“你这汉子,天色这么晚了,还不赶鸭子回家,要不是没有竹筐罩着,还以为是偷了谁家的鸭子!”

汉子上前三步,瞅了一眼陈静与陈旭嫦,如释重负道:“眼瞎?大老远的,又黑压压的看不见太阳,当然是眼瞎啊!一黑一白的行头,不是黑白无常,那又是什么?”

陈静听这一个声音极其耳熟,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多看了一眼汉子,急切道:“杜大壮,怎么会是你?不是在郡城中和杨方圆小挣了一笔吗?鬼鬼祟祟如此,眼下又是为何?你不要说是趁夜好放鸭子!”

杜大壮眉头一皱,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果然厉害,还真是一言中的!实不相瞒,我就是在趁夜放鸭子!”

陈旭嫦闻言,忍不住掩面轻笑道:“你这一个怪人,是不是真的傻了啊?嘤嘤嘤,嘤嘤嘤。……”

杜大壮凶了一眼陈旭嫦,轻蔑又道:“你才傻了!要是我杜大壮都傻了,方今天底下的穷人,也都死光死绝了。就因为,还有像我杜大壮这样的穷人活着,穷人不会自生自灭,穷人也不会被人杀灭,……”

陈静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孟婆郡中一定发生了大变故,不然,杜大壮又怎么会说出此番话来。

“得。杜大壮,指鹿为马也好,指马为鹿也罢。就与在下说一句实话吧!你与杨方圆小挣一笔之后,又如何到现在趁夜放鸭子?”

杜大壮仰望了一回天色,径直又愤愤不平道:“我恨杜家人,我恨杜家人比过恨张家人,……”

陈旭嫦一时不解,紧接着插话道:“你这一个汉子,还真是怪人一个。杜家人又怎么过分你了?”

杜大壮一时似有所思,紧接着字字珠玑又道:“从南山郡过来的那一些杜家人,通通都成了张家人养的狗,你说我恨不恨?这一些杜家狗,不但咬人,还是胡乱咬人。”

“原本,与杨方圆小挣了一笔,还想着如何大干一场。银子还没有捂热,就被杜家狗来家里抢去了。”

“杨方圆他没有我经揍,卧床了十天才起来。这世道,太黑,太黑暗了。比现在的天,都还要黑!”

“抢了银子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从河里拣了一窝鸭蛋,借了别家一只老母鸡孵出了一窝小鸭子。”

“可是,五斗米道张智见鸡捉鸡、见鸭逮鸭、见鱼捞鱼。说是为了张寡妇养胎,我呸,我呸,……”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原本猜想的七七八八,与杜大壮所言,连十之一二也不到。

果然,人性本恶。

“好了,好了,好了!杜大壮,似你这般趁夜放鸭子,有用吗?”

“纯依香儿女侠,你又不是穷苦至极的人,你怎么知道没用?我白天把鸭子关在小黑屋里,晚上再逮它们出来。与其说是趁夜放鸭子,还不如说是赶鸭子上架!”

陈静无言以对,乡民之苦,苦到要逆天时而求活,生而为人,这生不如死的日子确实也太难了。

陈旭嫦一时笑不出来,径直长叹一口气息,道:“好一个赶鸭子上架。杜家人也好,张家人也罢,‘四家五害’又多一害了!”

杜大壮冷冷又道:“如今,孟婆郡人多眼杂,怪事,还多着呢!”

第634章 莫非想见何太监

陈静眉头一皱,急切道:“杜大壮,趁夜放鸭子都已经够怪事的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

杜大壮索性一跃,先跳回水渠边上,拾起一根木棍子,在竹筐上左拍拍、右拍拍,先无视了陈静,之后与十数只鸭子道:“来哦,来哦,来哦,快来哦、来哦,……”

竹筐里的十数只鸭子在水渠里左边一晃、右边一戳,之后抬头一声声高歌,就真似在大白天。

嘎嘎,嘎嘎,嘎嘎,……

陈静一时无言,陈旭嫦忍不住轻笑道:“得,依我看来。黑白无常还非你莫属了。白天可以当黑夜、黑夜可以当白天,黑夜与白天都在你手里,这是太极无常之势啊!”

杜大壮瞥了一眼陈旭嫦,极其不乐意道:“这一位女侠,夜里看你长得也还貌美如花,怎么就如此眼瞎?这明明就是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你懂不懂?官府逼得畜生都要反过来过日子!谁叫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该张家人红口白牙,也该张家人歪!”

“哼,太极!什么太极?杨方圆常念叨的:相煎何太急?何太急我倒不知道是谁,要说何太监,建康台城宫里可能有这样一个人。”

“想见何太监,我才不想见。纯依香儿女侠,既然你又来到孟婆郡了,可得为孟婆郡乡民杀一杀张家人的锐气。杨方圆莫非想见何太监?想当太监那是万万不能的!”

“我这一辈子,要没有杨方圆,早就穷死了。就是用我这一条命,换杨方圆的一条命,我也换!”

“……”

陈旭嫦本想反驳杜大壮,但是先有一句“貌美如花”,后来说成“眼瞎”却淡了八分怒火,一切想骂出的话,也都卡在脖子里蹦出不来。

这人呐,只要把好听的都说在最前面,即使后面说的难听一点,入耳之后也就没有那么难听了。

况且,杜大壮又把话茬子扔给了陈静,突然觉得杜大壮一直维护的这一个杨方圆也非等闲之辈。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陈旭嫦这样细细的想来,对杜大壮又生出了三分敬佩之意。

毕竟,能把鸭子调教成白天睡觉,晚上再出来觅食,从古至今,应该无人能出杜大壮其右。

陈旭嫦扭头轻笑道:“静静,你方才说的完全没有错。如此看来,在万家灯火的时候,那一些道貌岸然的牛鬼蛇神,确实更易显形。”

陈静缓缓点头之后,急切追问道:“杜大壮,方才的话,还没应承在下呢?孟婆郡还有多少怪事?”

杜大壮一边轻拍竹筐子,一边冷冷又道:“从来怪事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沿九尺驿道往郡城方向,你独自走一遭就知道了!”

陈静也不强求,毕竟从别人口中说出的事,大多数都夹杂着私人善恶之别,唯一只有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陈静见势,打趣道:“今番重归于孟婆郡,你先不许声张!要是像上一次被迫离开了孟婆郡,从今以后你晚上也放不成鸭子咯!”

杜大壮忍了几次,最后才挤出一句话道:“要以后养不了鸭子,即使去死,也不会进宫去见何太监!”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镇定道:“好,好,好!不见何太监,永远也不会进宫去见何太监!”

杜大壮一时不再理会陈静,径直又在竹筐子上左拍拍、右拍拍,之后轻声又道:“来哦,来哦,来哦;来哦来哦,来哦来哦,……”

十数只鸭子,又争相在水渠里觅食之际,一边展翅高歌: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陈静策马在前,领着陈旭嫦从小道转回九尺驿道,透过九尺驿道上泛出的天光,信马由缰而去。

果然,走了好一会儿路程,就看见许许多多饥饿的流民,都蹲守在九尺驿道的两旁,一双双泛着天光的眼珠子,就似身入狼群。

咴儿、咴儿、咴儿,……

两骑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撕裂之声,又惊得更多的流民上前。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斜地里又闪出几个汉子,有捉腰刀的、有捉弯刀的;有短打小衣的、有兽皮疙瘩的,一个个看似五大三粗的样子,少几分精气神。

看来,只要人饿了、人穷了,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人,都是一个样子:穷凶极恶。

根其因,只是穷与饿!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冷冷又轻笑道:“你们是不是活腻了!胆敢阻挡越女剑,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几个汉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其中一个道:“呸,人都活不起了,死又何怕!杀,……”

紧接着,刀锋一正,向陈静与陈旭嫦横眉怒目之间,杀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右手极速一扬,反手拔出一把越女剑,顺势一式荡剑剑气,厉声又道:“要是不怕死的,就攻杀上来呀?”

这几个汉子先愣住了一会儿,之后互视了一眼,厉声又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不就是为了一口饱食,怎么就那么难呢!”

言毕,几个汉子再一次斜拖着冰凉的刀光再一次攻杀上前。

陈旭嫦越女剑再一式荡剑剑气而起,厉声大骂道:“你们这一些鸟人,再敢上前一步,一剑封喉!”

紧接着,陈旭嫦又使出无上快剑的招式,一个眨眼之后,在攻杀上前的几个汉子跟前三步之处,各自落下了一式点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几个汉子脸色铁青,兵器“哐当”掷地、双腿“扑通”跪地,齐声疾呼道:“相煎何太急/想见何太监,都是习武之人,给一口吃的吧!”

陈旭嫦闻言,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扭头一嗔一怒道:“静静,你看这一些鸟人,居然都把本谷主当成何太监了!哎,哎,哎,……”

陈静策马上前一步,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急切道:“给你们一口吃的,那也行。不过,给你们吃的之前,得先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几个汉子急促抬头之间,争相疾呼道:“问吧,问吧,问吧,……”

陈静环视了九尺驿道两边的流民,急切又道:“大家都说一说,都来自何地,为何来孟婆郡的吧!”

几个汉子抬头之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说开了。

“我来自秦国,秦国喜黑,我不喜黑,被人当成异族。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才来孟婆郡试一试。可是,张家人不喜黑,可这张家的人心比秦国还黑,……”

“我来自燕国,燕国内斗早晚要亡国。与其当亡国奴,还不如就先流落异国他乡,眼不见为净!……”

“我来自魏国,我不是‘黄金八部’的人,一辈子做牛做马,也出不了头。想不到,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的地方,还真不如做牛做马!玉皇大帝与老天爷的玩笑,实在开大了!就欺负我读书少!……”

“我来自凉国,凉国人穷,想来孟婆江南之地发一笔横财。听说孟婆江南富庶,遍地都是黄金!姥姥的,我信它这一个鬼!活成这样,没脸再回凉国去丢人现眼了,……”

“……”

陈静极速打断话茬子,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急切又道:“难道就没有孟婆江南之地的晋国人吗?”

话音刚落,人声骤起如潮。

“我是晋国的,来自东山郡郡城里,先前为司马让害了家小,流落到了孟婆郡,已无家可归了!”

“我来自南山郡,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杜家人。不与南山郡夏侯玄德同流合污,又不与孟婆郡张家人同流合污,就是我这下场!”

“我就是孟婆郡的,张家人抢了我的粮、占了我的地、捉了我的妻女,张家人真是禽兽不如,……”

陈静急忙止住一众人等,镇定又道:“张家人那么多粮食,为何不去打劫张家人的粮食?如此拦路抢劫,无非只是以强欺弱!去打劫张家人的粮食,这叫劫富济贫!”

话音刚落,再次骤起人声如潮。

“打劫张家人?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张家人有五斗米道,更有太守府军士,还有皂衣差役,眼下更有杜家爪牙,这不是去找死么!”

“是啊,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以卵击石实在是不划算。这才不得不拣软柿子捏一捏!只要给钱,就是给一个铜钱,咱们都放生!”

“说多了都是泪,活着不易,就给咱们一口吃的吧!咱们都有几天没进一粒米了。白天还要被张家人驱赶,这才不得不入夜打劫!”

“……”

陈静抬望眼之间,看这一群人确实也不太多,无非几百人。

突然想起曾经在飘然亭一家人的约定,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陈静思索已定,镇定道:“要吃的,在下确实给不了这么多!不过有一个地方,可做安身之地,不知,都愿意不愿意去?”

第635章 冒天下之大不韪

几个汉子闻言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本来就落魄到打劫求苟活,如今要是能有一处容身之地,即使每天只能吃一顿饱食,也比这没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强太多。

生而为人,谁不想有一个安稳的家?谁又不想安居乐业?谁又没事找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来拦路打劫?这就是脑袋挂在腰带上!

要是倒霉遇见江湖高手,打劫不成还会丧命,本就为一口食吃。

哪怕就是读书人常常蔑视的“嗟来之食”也好,那也总比这样饿着肚子强多了。生而为人,吃食本就是天性,也是天道,更是大道。

谁要是不吃食,那就是千年乌龟、万年王八。只有这两种东西,居然不吃食还会长寿。人就是人,注定当不了乌龟,也做不了王八。

读书人说吃了“嗟来之食”会肚子痛,那一定是读傻了。要是没得食吃,肚子不但很痛,还会很饿!

要说饿肚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肚子有一些微微痛;之后会有剜心拔皮抽筋之感;而后全身发软就像一坨烂泥团;再之后连出入之气都觉得多余而又万钧之重。

当然,要是饿得更久,除了面黄肌瘦之外,见到木头棒子就像冒油的窝窝头,很想上前咬一口;见到巴掌大的石头就像刚出笼而热乎乎的大馒头,很想上前咬一口;见到牛脚印臭泥坑,那就是一碗让人垂涎三尺的小米豆汤羹;……

眼前这一切的饿与穷,也都是被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害的!

要是能得到解脱,脱离这一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自然求之不得,就是先叫一声“娘”,再唤一声“老祖宗”,那确实也无伤大雅!

毕竟,江湖中的读书人说,除了父母的生养之恩外,还有什么知遇之恩,还有什么一饭之恩,……

眼下,只要能让人好好的活下来,那就是知遇之恩;谁给一口饱饭吃,那就是一饭之恩。恩重如山又是再造之恩,堪比生养的父母。

虽然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非要说什么“有奶便是娘”,那是没经历过这一种撕心裂肺的苦日子。

谁要是有种,先饿十天半月,再来说这样的话。不然,就是虚有其表,更是浪得虚名。更是江湖中一抓一大把的“伪善”与“伪君子”。

谁要是经历了这一种撕心裂肺的苦日子,最后苟活下来,还能说出“有奶便是娘”的话,那是圣人。

如今,一个个都落魄到舍命打劫求活了,自然也当不了圣人。

况且,读书人口中世代传颂的圣人,在周游列国没吃没喝落难的时候,还有一众弟子代为乞讨。

眼下都是流民,自然也没有、也不会有弟子代为乞讨,故而还得靠一己之力;靠天靠地非好汉,故而又得赤膊上阵拦路抢劫。

拦路抢劫有太大的风险,谁不愿意求安稳呢?只要稳,才有圣人说的“和”,要是不稳,怎么“和”?

吃得饱不受穷,才会和气。

“去,去,去啊!……”

“这都不去,那是大傻子,……”

“只求每天一顿饱,……”

“……”

陈静见势微微一笑,径直抬望眼之间,只道:“去费家!”

几个汉子先拣回了兵器,之后面面相觑,紧接着遥看前方费家庄院里游离的灯火,一时不解。

“这是让咱们打劫费家吗?”

“也好,费家现在落魄了,落井下石之事堪比捏软柿子。这要说拣软柿子捏,咱们可最拿手了。”

“对啊,听说费家太大方了,还主动与五斗米道备米、送米!真是奇葩至极,这样同流合污的傻子,咱们去打劫一回,也算解气!”

“走,杀富济贫去!走,杀,杀杀,抢钱、抢粮、抢家财!”

“……”

人潮未退,几个汉子挥舞着刀光在前,九尺驿道边上的所有流民眼冒绿光,紧接着一涌而上。

很快,这数百流民狂啸着往费家庄院冲了过去。

陈旭嫦见势,不解道:“静静,你这是?你这算是打家劫舍了?”

陈静策马紧随流民其后,悠悠说道:“嫦嫦,实不相瞒。前番与杨家族长杨明利、吴家族长吴长志、费家族长费大德在飘然亭有约,共诛张家五斗米道!”

“也用计擒住了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二:张智与张仁。只可惜啊,最后败于纨绔子弟、太守公子张义之手,这才一个人去南山郡寻你们。”

“这一次,一者,在下先让这一些流民去试探一回费家,还有没有反抗之心,反抗之心又有几何?”

“二者,费家被张家人打压,被杨家、吴家白眼。都说费家米多,就当是与费家送上一些人手!”

“至于第三嘛,已经很久不见费家人,这数百流民,就当是送给费大德的见面礼了吧!”

陈旭嫦一时如释重负,镇定又道:“静静还真是厉害,居然以一己之力,因地制宜使计擒住一郡的顶上三道其二,自愧不如啊!”

陈静自是笑而不语,策马奔腾之间,很快也就追上了流民。

费家庄院里的一众家丁和护院见势,一时慌了心神,各自拔出腰刀,杀奔出了大门口九尺之地。

此时此刻,在费家庄院的大红灯笼与烛台倒映下,一个个家丁和护院的影子被拉长了三丈,就像是风中的一根又一根芦苇棒子。

几个汉子见费家家丁和护院一副极其弱鸡的样子,上前一个,腰刀扛肩,昂首挺胸道:“费家的,你们都听好了:交出你们的金子、银子、首饰、珠宝,还有粮食!”

“要是主动交出来,就放你们一条活路;胆敢不交,那也容不得不交,咱们杀入庄院一抢即可!”

“交与不交,只答一个字,又或者两个字。要是支支吾吾,顷刻之间,让你们变成齑粉!对了,除了鸡粉,还有鸡翅膀,鸡胸脯,……”

“……”

费家家丁和护院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见是流民,一时无可奈何。毕竟,饿极了的人,不是拼命就是同归于尽,要是被流民杀死了,家中妻儿老小又怎么办?

穷凶极恶,惹不起躲得起!

费家家丁与护院斜持腰刀往后退去半步,再半步,又半步,……

就在这一个时候,费家管家冲了出来,怒目圆睁,紧接着又厉声大骂道:“哪里来的流民,居然打劫费家?‘张杨费吴’之名不容挑衅!”

流民紧接着骤起一通嘲笑。

“不知道是‘张杨费吴’,还是‘张扬废物’,哈哈,哈哈,……”

“交与不交,只在一句话!我们本只求一条活落,不要逼我们先动刀子,咱们人多,哼哼,……”

“……”

费家管家见势,无语至极。

眼下不但受张家人打压,还受杨家和吴家白眼,隔三差五还有杜家的爪牙上门生事,这倒好,居然连流民都欺负到费家庄院来了。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紧接着,又从庄内奔出了一脸怒气的费大德,厉声大喝道:“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打劫费家!”

陈静在远处看的明白,费大德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一分从容,感觉出骨子里有许多怨气与怒火。

旋即,策马上前,极速分开了一众流民,毕恭毕敬抱拳道:“费族长,在下又回来了。你看这一些流民,就赏他们一碗饭吃,也不比你家现在的家丁和护院差多少。……”

费大德与费家管家先是面面相觑,而后费大德灵机一动,怒对一众家丁与护院道:“你们这一些吃饱饭的,还不如这一些没饭吃的!”

紧接着,费大德由怒转喜,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这一些人,还真是雪中送炭。老夫管饱两顿,中不中?”

一众流民自是欣喜若狂。

费大德旋即转身道:“管家,带他们先下去,让他们吃饱咯。眼下咱们费家正缺人手。会功夫的、力大的、有手艺的,给我重用!”

费家管家自知其意,眼下用流民为费家做事,倒也是壮大费家势力的唯一途径,费家要是再软弱下去,只怕没有“张杨费吴”之名了。

费家管家在前,家丁与护院在左右,领着一众流民进入了庄院。

费大德见走光了闲人,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这一位是?”

陈旭嫦自觉唐突,旋即抱拳一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费族长,多多指教!”

费大德左右一指,惊喜道:“天可怜见孟婆郡,孟婆郡苦‘四家五害’久矣!就你们两个人吗?”

陈静镇定只道:“不止!”

费大德长舒了一口气息,胸腹之中骤起太多的五味杂陈,这一阵子受的委屈,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旭嫦轻笑道:“费族长,先前之事,我已知之。眼下要是费家人手不够,大可以纯依香儿女侠之法,去寻流民壮势。”

费大德抱拳道:“既然纯依香儿女侠已回孟婆郡,老夫明天就让管家去寻可用之流民!”

第636章 豆沙包与皇帝粥

陈静微微点头,看费大德这一番神情,一时如释重负,遥想一些往事,而后急切追问道:“费族长,当初事败,可知究竟谁才是奸细?差役头领吴明?又或者是其他人?”

费大德埋头之间,一声长叹,去日之日虽然已远去多时,却时时夜半从惊梦中醒来,恍如昨日。

“纯依香儿女侠,实不相瞒。自从上一次你离开孟婆郡后,张家四处造谣说老夫就是那一个奸细!”

“之后,杨家人与吴家人都信以为真。处处对费家人予以白眼。当初飘然亭之约,已烟消云散久矣!”

“这不,还没多少时日,费家就要成孟婆郡潘家第二了。以老夫之见,这是张家人的各个击破之计!”

“待费家树倒猢狲散,下一个不是杨家,就是吴家了。如今,不但多了五斗米道,还多了杜家人!”

“对了,南山郡投奔张家的杜家人,领头的叫杜雷仕,使一技风雷掌。这家伙的功夫,甚是了得!”

“……”

陈静闻言自是微微点头,而后极速打断了费大德的话茬子。

沉思之间,急切道:“费族长,即是如此,你等还需更为小心行事才是。敌众我寡,切莫打草惊蛇。还需先交代下去,切莫声张。”

费大德见陈静已有了自己的主意,附和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这个是自然。费家再这样被张家欺负下去,结局会比潘家还惨。老夫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纯依香儿女侠,即是重归孟婆郡,待老夫先去安排一番,为两位女侠接风洗尘,聊表寸心!”

陈静闻言,急忙止住费大德,极其警觉又道:“费族长,不必客气;人多眼杂,也不必破费。”

“这几日,在下还得暗地里打探一回郡中牛鬼蛇神的虚实,倘若有重大消息。可去告知客缘斋掌柜。”

费大德闻言眼前突然一亮,看来陈静这一次不但有了主意,还比上一次更为稳重,一时心安,急忙抱拳道:“好,好,好。眼下确实敌众我寡,小心谨慎,那总是对的!”

费大德一直相信陈静,不多阻挡,早就习惯了陈静的独来独往。

上一次,要不是因为有奸细,说不一定孟婆郡张家人早就落败,五斗米道也败出了孟婆郡。

这一些日子以来,也一直都在暗地里关心江湖传闻,命丧于越女剑下的五斗米道死得何其惨烈。

前番才听说越女剑在魏境内惊天动地,如今这么快就又到了孟婆郡,幸福之感实在来的太突然。

陈静也不多言一字半句,径直仗剑一旋,掉头之后,策马又加一鞭,紧接着远离费家庄院。

陈旭嫦策马紧随其后。

费大德见状,双手合十,紧接着仰望夜空,自言自语道:“愿菩萨保佑,愿菩萨保佑啊,……”

费大德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极速步入费家庄院里。

眼下要是用流民来壮大费家人的声势,确实也是一个好法子。

当初迫于形势任由张家人无耻打压,可是,此一时又非彼一时。

想当初,谢安麾下的北府军以几万人马力敌秦国百万大军。

遥想那一些北府军,大多数也是孟婆江北之地避祸的流民。

又因为大多数是孟婆江北之地的流民,虽然身处孟婆江南之地,故而又唤北府军以结其军心。

大凡流民失了地,只要给他们一口饱食,上阵杀敌更是没话说,嗷嗷叫以一敌十、以一敌百。

费大德一时又估摸着,要是明目张胆的组军,那一定不成。

如今的孟婆郡上有五斗米道,中有太守府军士以及皂衣差役,下有杜家来的爪牙,确实还得想一条万全之策来妥善安顿这一些流民。

既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组军,费家人好歹也算是孟婆郡中的一方豪强,那就多充一些家丁与护院。

要是被人打压欺负了,多充家丁与护院来看家护院,天经地义。

费大德如此这般想来,也都是美滋滋的。晚上不用再喝酒醉梦,真的也能睡一个难得的安稳觉了。

陈静策马奔腾,很快又转回了九尺驿道,毕竟,杜大壮说九尺驿道上多奇葩事,还得继续走下去。

陈旭嫦还是第一次见陈静这么独来独往,一时来了兴致,觉得这事虽然凶险,却也越来越有趣了。

“静静,难道你就不怕费家人,真的就是奸细了吗?众口一词,大多时候也是无风不起浪的啊!”

陈静旋即拉直了马缰绳,仰头长望东升的那轮明月,镇定道:“众口一词也好,无风不起浪也罢。咱们能做的,唯一只有小心谨慎!”

陈旭嫦闻言只得点头。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虽不知道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相信费家一定不会是奸细。

反而,这杨家与吴家,实在有一点让人琢磨不透。要是下一次遇见杨家人与吴家人,还得多留神。

月亮出来了,九尺驿道边上的松林泛着墨绿;九尺驿道上的光华如练,天光也没刚才那么黑暗。

虽然在郡城方向的上空确实要明亮**分,但是在九尺驿道两旁的灯火确实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毕竟,上有皓皓的天光,诸葛孔明有言: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能省一些灯油就省一些灯油。灯油,那是钱;天光,不要钱。

要是灯下黑的时候,还有大好的天光,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要钱的事物,自古以来都不可抗拒。

暗下了灯火,自为家俭。暗下了灯火,又为身静。没有了灯火,就在瞎灯摸黑之间,只剩修养。修养即是休养,故而休养能生息。

当然,休养生息只适合乡民,因为乡民有家有地。而流民,无家无地,暗下了灯火,也就是真的瞎灯摸黑,更是一声声长叹。

就在九尺驿道前方不远处,矗立着几个低矮的木棚下,坐着一群衣裳破烂的汉子,长者已经白发苍苍,幼者也是一头乱发配虬髯。

“月明,月是故乡明!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只可惜咱们不姓张,咱们不姓张啊!真是来错了地方,来错了地方,……”

“天大地大,何处才是咱们这一些吃百家饭的手艺人的家啊!……”

“天下何处是我家?走遍了天涯,终归也没有一处是我家!……”

“……”

陈静与陈旭嫦缓缓策马之间,一时都想起来了,这一些人都是从东山郡过来的那一群手艺人。

陈旭嫦率先开口道:“老伯,孟婆郡张家人,不给你们饭吃吗?”

这一群手艺人又见陈静与陈旭嫦,全部骤起一股五味杂陈,年幼者都不好意思的缓缓低下了头。

毕竟,树活一张皮、人要一张脸。年幼少见世间的不平之处,自然不耻于口,唯有默默的忍受。

唯有其中一个长者,大概是流的汗比年幼者吃的盐还多,故而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个世道的不平。

长者皱纹如刀刻,矍铄的眼神如箭矢,镇定道:“张家人不把咱们当人,为了活着也只能这样了!”

陈旭嫦一时好奇至极,想必还真有奇葩事,径直追问道:“老伯,这样又是那样啊?张家人不把人当成人,除非张家人还真不是人!”

长者仰望月色,镇定又道:“两位女侠啊,张家人可能还真就不是娘生的。我觉得,张家人很有可能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畜生!”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弓身在马鞍上,斜背着的三把越女剑,影子落地就似是一把锋利的铁耙,早晚也得耙了张家人的脸面。

“此话怎讲?……”

长者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之后又一通急促的“咳咳”,而后脱口而出道:“我说张家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那是有原因的!”

“也只有他们铁齿铜牙的张家人才干的出来。铁齿铜牙吃沙石自然无妨,我等可是活生生的人呐!”

“咱们这一些外乡人与张家人干活。张家人会往馒头里塞豆子和沙粒,说是:豆沙包;又在粥里放大把黄沙,说咱们吃百家饭的人吃百家堪比皇帝,该叫:皇帝粥;……”

“这一些歹毒的张家人,是让咱们一边吃土,一边给他们干活啊!”

“……”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径直面面相觑,看来,孟婆郡中的张家人自持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也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陈旭嫦支支吾吾,骤起五味杂陈道:“豆沙包,……皇帝粥,……”

长者紧接着冷冷又道:“做豆沙包、皇帝粥的水,听说都是张家人的洗脚水。罢了,罢了,罢了。活得不如猪,人命真是不如猪啊!”

“这都是咱们的命啊!幸好,洗脚水又过了一次柴火,也没有腥臭味,更没有骚臭味。即使有,就当咱们吃的是孟婆江北的羊肉吧!”

“生而为晋人,命贱如此。张家人无耻,无耻,无耻啊,……”

陈旭嫦气愤道:“不但无耻,还是无耻至极!”

第637章 驿道两旁送春风

陈静遥想在费家庄院时,费大德说要重用会功夫的、力大的、会手艺的人,而眼前的这一些吃百家饭的手艺人,不是有大好的去处吗?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老伯,倘若大家都愿意,天明以后可去费家庄院。去寻费家管家又或者是费家族长,那里会有你们用武之地,也有你们一席之地!”

“毛遂自荐也成,就说是咱们荐你们去的也成。费家米多,不会有张家人那种豆沙包与皇帝粥!”

陈静言毕,长者一副不可思议之态,年幼者缓缓的抬起头来,又好似看到了希望,嘴角上扬。

长者又多看了一眼陈静与陈旭嫦,极其镇定道:“两位女侠,要不是先前白天见过你们,这月下的样子,还真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两位女侠,这是说笑话逗咱们乐呵的吗?听说费家都衰败了,费家还用得着咱们这一些手艺人?”

陈旭嫦眉头一皱,正回玄色行头,之后瞥了一眼长者,好心又成驴肝肺?难道又一次要“眼瞎”了?

先前已经遇见了一个孙小权,可不能再遇见第二个孙小权。

事不过三,不能再“眼瞎”!

长叹一声,不再自作多情,愤愤不平道:“你这一个老头,张家人如此欺负你们,好歹给你们寻了一个上好的去处。是继续吃张家人的豆沙包与皇帝粥,还是去费家一天两顿饱饭,先各自掂量掂量!”

长者见陈旭嫦发火,旋即面上骤起三分愧疚之色,吃百家饭的人与行走江湖之辈,都是苦命人。

想来,大名鼎鼎的越女剑也不至于害人,况且都穷困成这样,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费家人去加害!

长者沉思之间,微微一笑,借坡下驴道:“多谢两位大侠美意。这里离费家庄院也不远,天明一早,咱们都去费家庄院碰碰运气!”

长者身后的年幼者,支支吾吾也道:“多谢,多谢,多谢,……”

陈静见势,自是宽心了许多,一念是善,更是一念永恒。

“驾!”

陈静快马又加一鞭,继续往九尺驿道前行。陈旭嫦策马其后。

月亮已经升起了一丈高,突然从九尺驿道前方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之后数十个人影策马从月下极速消失了踪迹。

陈静与陈旭嫦极其诧异,快马又加一鞭。与此同时,骤闻声声童稚的悲鸣,入耳极其揪心。

“啊吧,啊吧,啊吧吧,……”

“哇呜,哇呜,哇呜呜,……”

高头大白马旋即而至,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正当前腿抬高六尺,又轰然落地之际,一旁的茅草屋里急忙奔出了两个人影,不敢抬头,“扑通”跪地,重重的一磕头、两磕头、三磕头,……

“饶了咱们家吧,就饶了咱们家吧,英雄,你就饶了咱们家吧!”

“英雄,英雄,英雄啊,饶了咱们家吧!给咱们家一条活路吧!”

“……”

陈静与陈旭嫦互视一眼,自是面面相觑,大概这一家人是受了刚才离开的那一伙人的欺负,一定误以为是他们又折马回来了。

“咱们只是路过的,不要惊慌,不要惊慌!受不得如此大礼!”

跪地磕头的两人听到陈旭嫦的女声,大吃一惊的抬起头来,在月下又泛着天光的九尺驿道上,已经把陈静和陈旭嫦看得一清二楚。

“恩人,恩人,恩人呐!还真是想不到,咱们又一次见面了。真是缘分,真是天赐缘分啊!哎,……”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再一次面面相觑,又看这一对中年人的服饰,穿着与孟婆江南乡民的服饰无二,一时还真没想起来是谁。

“两位女侠,难道你们都不记得了吗?咱们是‘十山八寨’里乌图木大侠的近邻,一家人夜里围着吃土的那个赫连家!被诸位大侠从忽忸于伯安手里救下来的赫连家啊!……”

陈静与陈旭嫦策马上前三步,透过月下霜华,除了多几分憔悴和无奈之外,眼前的汉子还真是赫连不亢,中年妇人就是羊舌氏。

不用说,茅草屋里的童雉哭泣声,那就是赫赫与连连了。

陈静与陈旭嫦斜身下马,羊舌氏转身去了茅草屋里,似歌浅唱,哄着赫赫与连连入眠:“啊吧,啊吧,啊吧吧;囡囡,嗯囡囡,……”

赫连不亢极速迎着陈静与陈旭嫦步去了九尺驿道远处,率先盘膝而坐道:“两位女侠,家里实在不能见人,就借晋国官府之地,请!”

陈静与陈旭嫦见势,各自轻扬长袍,席九尺驿道面对而坐。

陈旭嫦淡淡又道:“乌图木的近邻还在。只可惜,乌图木已经不在人世了。时也,命也!哎,……”

赫连不亢大吃一惊,急切追问道:“怎么会这样?乌图木大侠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这又是谁干的?”

陈旭嫦长叹一声道:“除了五斗米道孙秀的无声之雷,还能有谁。包括师傅她老人家在内,幽嫣谷墨家已有六人命丧于无声之雷下!”

赫连不亢摇头叹气道:“听说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来到了孟婆郡,两位女侠,还需得万分小心啊!”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

陈静遥看赫连家不远处的茅草屋,比在“十山八寨”的时候屋子差太远,径直追问道:“方才,又是为何?能在茫茫人海中再一次相遇,那也是一种缘分,但说无妨。兴许咱们还能再助你一臂之力!”

赫连不亢长叹一声,道:“原本以为去了异国他乡隐姓埋名,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一路上,二老受不得颠簸,染上了风寒。况且,久居孟婆江北之人,一时又受不得孟婆江南的水湿潮气,卧床不起已有多日了。”

“羊舌氏上要照顾两位老人,下要照看两个孩子,分身乏术实在也捉襟见肘。还好,我多少还有一些门道,只是想要在孟婆江南之地衣食无忧,难,难,实在太难了!”

“不但官府不对付,杜家人隔三差五又来生事。我家那一头唯一的牛,也被杜家人拉走了,哎!”

赫连不亢埋头之际,陈静一时明了,缓缓又道:“既然方才那一些人是杜家人,那你有想过报官又或者是换一个地方吗?在这驿道边安生,确实也不是一个好去处啊!”

赫连不亢眼中一闪有光,仰头长舒了一口气息,摇头又道:“报官?太守府的那一些差役?”

“那一些皂衣差役见我家是孟婆江北之地来的流民,反而都是热嘲冷讽,与杜家人皆是一丘之貉。”

“咱们家不是孟婆郡人,更不是晋国人,官府说不归他们管。他们也管不着,外乡人暗自多受气!”

“而且,孟婆郡太守府有文书,凡是流民入孟婆郡者,必在九尺驿道两侧一丈远之内安生。超出了一丈远,杜家人出马就要杀无赦!”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一时明白先前杜大壮所言,看来孟婆郡中的九尺驿道两旁尽出怪事不假。

赫连不亢沉默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又道:“这一些杜家人,常在九尺驿道上游荡,看谁不顺眼就出手打谁;看哪里不顺眼就砸哪里。”

“有时候,还故意把别人家的茅草屋或者棚户推到一丈远之处,然后杀其全家,就地掩埋。”

“九尺驿道上的悲欢离合,全由这一些杜家人一手遮天,还美名其曰:驿道两旁送春风。领头的叫杜雷仕,是一个结巴,一技风雷掌确实也了得,两位女侠可得小心!”

陈静与陈旭嫦微微点头。

陈静遥望月空,不远处的赫赫与连连的哭泣声止住了,可是又传过来一阵急过一阵的“咳咳”声。

“赫连不亢,似你这般也非万全之策。今后,有何打算?”

赫连不亢仰望皎洁的明月,之后缓缓北望,抱拳又道:“两位女侠,经此一劫,我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怎么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人欺负。要不被人欺负,只有找回失去的荣誉!”

“既然赫连家在大漠失势,落败而家道中落。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站起来。有朝一日,我要回大漠,去寻失散已久的族人,失散已久的国人。让曾经过分欺负赫连家的部族与国家,都得血债血偿。”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自是感同身受。也正如赫连不亢之言,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站起来。

于陈静说来,前番居然败于张义之手,实在出乎意外。这一次重回孟婆郡,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于陈旭嫦说来,幽嫣谷墨家前后六人命丧无声之雷下,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早该有赫连不亢这样的觉悟了!

要是再没有这样的觉悟,说不一定有一天又步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的后尘,呜呼哀哉!

陈静与陈旭嫦互视一笑,同声又道:“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站起来。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第638章 放牛娃或牧羊女

赫连不亢见陈静与陈旭嫦同心协力的样子,一时心宽了许多。

既然越女剑又在孟婆郡现身,看来孟婆郡必是山雨欲来之势。

赫连不亢抱拳又道:“两位女侠,前番之恩还不曾报答万一,今番又寒酸至极,确实也无一盏茶水可奉,实在惭愧,实在惭愧啊!”

陈静自是摆手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等还得亡命于天涯海角。你不必拘礼,但愿堂中二老能早一日痊愈。”

赫连不亢旋即镇定又道:“多谢两位女侠。要是天底下多两位女侠这般的高人,这一个世道也就不会这么乱糟糟的了。用读书人的话说来:大道非道,天道沦丧啊!”

陈旭嫦也轻笑道:“赫连不亢,你实在过誉了。幽嫣谷墨家的这一代弟子,七亡其五又残一,谁又还会舍命来做幽嫣谷墨家弟子?”

赫连不亢长叹一声,而后双手合十,道:“两位女侠救苦救难,实在好比是活菩萨临世,舍小我而救众生,非一般江湖游侠可比啊!”

陈旭嫦“噗嗤”一笑道:“赫连不亢,过誉了,实在过誉了。不敢当活菩萨,也当不了活菩萨。我也无非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而已。”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九尺驿道前方极速奔过来了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高声疾呼道:“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命啊!……”

陈静与陈旭嫦径直左手一撑,一式侧空翻起身,亭亭玉立于九尺驿道左右,盯紧前方那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从那一个人影身后追上来了十几个手持腰刀的汉子。

大呼“救命”的人影确实越来越近了,是一个头戴羊皮帽的中年汉子。在孟婆江北之地,能戴羊皮帽的部族,也就只有党项八部了。

紧随其后的人影,一律灰色的短打小衣,又在左手手臂肩下一尺之距,还缝着一个黑白分明、五寸见方、外圆内方的“杜”字。

陈静冷冷道:“杜家人!”

陈旭嫦见势不妙,玄色斗篷一旋,轻声道:“赫连不亢,你先退一边去。看来,来者不善啊!”

赫连不亢见势,不惊不愕,缓缓起身,立于远处极其镇定。

像眼前的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要是今日没有遇见陈静与陈旭嫦,九尺驿道上又多一个亡魂。

陈静与陈旭嫦前番在孟婆江北之地,见过党项八部的野利拓拔,如今在月影下抬望眼之间,看这一个来人,一定不是野利拓拔。

毕竟,长相一点也不像!

至于呼救的人无论是谁,追上来的人是杜家人,这一次管定了。

呼救的人正是党项八部其一的细封拓拔。细封拓拔虽然长得也是虎背熊腰,但是全无虬髯,光华如孟婆江南、江北大多的读书人。

只因一路做买卖,路经风霜雨雪,眼角多了一些长短不一的皱纹,肤色泛着一点微微的土黄。

这一次,细封拓拔本在孟婆郡与晋国商贾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入夜前,细封拓拔和商贾多喝了几杯,连夜赶回党项之际,在九尺驿道三丈之处内急方便了一回。

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被喝得半醉的杜家人给撞上,又还被当成流民,不但抢光了这一趟买卖所赚得的钱财,还杀光了随行的伙计。

细封拓拔本就有几分醉意,要是没有喝醉,就以弯刀上的功夫,随行的伙计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钱财丢光了,下一次还可以再赚回来;要是伙计丢了,如何回去与野利拓拔交代,又如何与失去了儿子与夫君的党项家人们交代!

细封拓拔一时好恨!

贪杯误事,贪杯误人性命啊!

先前酒醉使不上力,自然杀不过杜家人,几个来回之后,一不小心又弄丢了弯刀,江湖中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那是侠客。

如今,身为做买卖的行商,本是党项八部细封一部的首领,又如何能因为丢了弯刀而束手就擒呢!

当时觉得只要丢了弯刀,身轻如燕跑得更快!毕竟,细封拓拔一直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况且,要是丢了一把弯刀,买回来就是了!做买卖的人不差这一把弯刀钱!

细封拓拔就这一跑,方才喝进去的酒水也化成了一身虚汗;没有了弯刀,手无寸铁自是赤手空拳,又难敌杜家人的十几把腰刀。

但愿九尺驿道边上的江湖好汉能仗义相救,即使得救以后送一百头牛、一百头羊,不,即使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值得,那也舍得。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就在细封拓拔狂奔之间,又见前头立着一身白纱白袍的陈静与一身玄色行头的陈旭嫦,先是头皮一麻,还是忍不住冲了过来。

“救命,救命,救命!……”

细封拓拔一闪身影,从陈静与陈旭嫦之间上气不接下气而过。

陈旭嫦与陈静狡黠一笑,极其镇定又道:“静静,杜家这一些害人精,就让我再练一回三剑流,大敌当前,可不能荒废了剑法!”

陈静一时无言,毕竟在土城郡与黑旗秦军之战中,陈旭嫦三把越女剑使的三剑流还有一些生硬。

陈旭嫦见陈静无言,自是默许,率先拔出一把越女剑咬住剑锋,紧接着两闪寒光剑影而出,之后一式“移形换影”攻杀上前。

与此同时,左手一式抹剑剑气,右手一式荡剑剑气;之后,左手一式云剑剑气,右手一式劈剑剑气;然后,左手一式绞剑剑气,右手一式截剑剑气;……

“嗷嗷,嗷嗷,嗷嗷,……”

十几个杜家人命丧于三剑流下,都还没来得及出刀,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杜家人,就这样死光了。

赫连不亢看得瞠目结舌,不由自主道:“好剑,好剑,好剑!越女剑还真是天下无敌的好剑法!”

细封拓拔自是大吃一惊,先对赫连不亢抱拳谢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赫连不亢摆手轻笑道:“这位兄台,看你也不是孟婆江南之人。我赫连不亢就是一个流民,出手救你的,是那两位女侠,得谢她们!”

细封拓拔先一声“哦”,而后急步上前抱拳道:“党项八部之细封拓拔,多谢两位女侠出手相救!”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镇定又道:“我等在孟婆江北之地,偶遇尉迟敬天追杀野利拓拔,你们党项八部与魏国‘黄金八部’为何非要闹得你死我亡,想来还是很费解啊!”

细封拓拔仰头轻叹道:“哎,还不是因为世风日下,‘子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那只是书中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还好,咱们党项八部齐心,与孟婆江南晋国多做买卖求活,各部族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女侠说见过野利拓拔,可知野利拓拔行踪?我正有要事寻他呢!”

细封拓拔一时目光炯炯。

陈静摇头道:“都已经快是一月之前的事了。前番野利拓拔说是去魏都平城进贡,之后要一路南下!”

细封拓拔吃惊道:“哎,看来,野利拓拔又被黑旗秦军误了时辰。咱们这一些做买卖的!路过一国,要多扣重税。要是多路过几国,赚不到银子,还会赔进去更多!”

“什么时候,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能合为一国,也是咱们这一些小部族的大幸之事。天下之势分分合合,分了这么多年,也该合了!”

陈静闻言眼前一亮,看来这党项八部也非寻常部族。

细封拓拔之言,又何尝不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乡民所想。

赫连不亢闻言先是点头,而后似有所悟道:“既然兄台是细封拓拔,为何有眼下落败之势?这完全不应该的啊!好奇,很是好奇!”

细封拓拔面上骤起三分愧疚之色,径直摆手轻笑道:“说来惭愧,还不是贪杯误事,贪杯误事啊!”

“做买卖的,本就少不了酒局。经过这一劫,要不是遇见女侠,只怕命丧的是我细封拓拔了!”

“从今往后,喝酒不赶路、赶路不喝酒。也让党项八部各部引以为戒,免得骤生无妄之灾!”

“对了,对了,对了!大丈夫一言九鼎。方才我还估摸着,谁救了我,要重谢一千头牛、一千头羊。敢问女侠,牛羊该送于何处啊?”

细封拓拔抱拳张望之际,见一脸吃惊的陈静与陈旭嫦,旋即改口又道:“嗨,这一次,都被杜家人打劫了钱财。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啊,还得下一次从党项送来了!”

“两位女侠,不知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又该送往何处?”

陈旭嫦收剑入鞘而归,旋即轻笑道:“嘿,这什么时候,幽嫣谷墨家弟子,都要变成放牛娃、牧羊女咯!嘤嘤嘤,嘤嘤嘤,……”

细封拓拔先是一愣,而后抱拳道:“咱们党项人虽是行商,从不做一锤子买卖。言而有信、以信为本。救命之恩,这本是应该的!”

第639章 你六我七怎么样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仗剑轻笑道:“细封拓拔确实有心了。这一次,即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出剑而解围,你自去问她咯!”

细封拓拔眉头一舒,觉得陈静不但说话好听,而且言之有理。毕竟江湖中道:冤有头、债有主。

并且,这一笔人情债,确实也是欠陈旭嫦一个人的,自然得还给陈旭嫦,这也算是恩怨分明。

细封拓拔毕恭毕敬拱手上前,急切道:“敢问谷主,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我又该送去何处?”

“无论上天入地,只要是我细封拓拔去得了的地方,即使有千里、万里,也将送到你说的地方去!”

陈旭嫦见势也没法再推辞,毕竟在孟婆江北之地的一些小部族,确实没有“八大天王”那般狡诈。

又沉思了一会儿,遥想赫连不亢一家又是乌图木的近邻,本就身为晋人却目睹乌图木的近邻在晋地受了委屈,确实也该做一点什么。

何不借花献佛?

况且,幽嫣谷墨家弟子眼下就此一人,细封拓拔的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赫连不亢更为需要。

陈旭嫦一时思索已定,镇定又道:“细封拓拔,那不如就这样吧!有道是:江湖救急不救穷。”

“赫连不亢一时确实有大难处,这一千头牛、一头羊,就当是助赫连不亢一臂之力了!意下如何?”

赫连不亢倒也没有想到陈旭嫦会出此一言,旋即摆手道:“谷主,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啊!”

“前番,一众大侠已经救了咱们赫连一家老小。就这一次,又如何能再让谷主再费这么大的力呢?”

陈旭嫦轻笑道:“此一事,我也不算费力。权且就这么说定了!”

陈旭嫦又与细封拓拔道:“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的事,就由你们两个人另行商议交接的日子。”

“眼下,还有最为重要的事,咱们一时半会还不能现身,这死了的杜家人,还得寻一个好去处!”

细封拓拔见已亡于九尺驿道上的十几个杜家人,确实也该与他们寻一个好去处,倘若再有杜家人看见,一定会连累赫连一家老小。

陈静附和道:“嫦嫦这一次,终于又进了一大步,可喜可贺!”

陈旭嫦狡黠一笑道:“静静,小心谨慎,这不都得向你学的么!学无止境的啊!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以我看来,还无需三人。与你一同赶路,可学之处多多!”

对于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的事,还真就这么定了。陈旭嫦助赫连一家一臂之力,也算是“天志”。

于细封拓拔说来,救人一命之恩又知恩图报,从骨子里透出踏实之气,不用再担心晚上睡不着觉。

于赫连不亢说来,要是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放在孟婆江南之地,无非就是盘中牛肉与羊肉。

但是,要放在大漠草原之地,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足够赫连一家人在大漠重新崛起。

赫连不亢突然想到,就在几日前,在前方拐角处的一家晋国流民被杜家人杀灭之后,就地掩埋了。

就在掩埋之地的边上,还有一个天坑,让这一些杜家人与无辜枉死的流民陪葬,那也是罪有应得!

赫连不亢急切道:“就这十几号人,埋下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确实易如反掌!谷主不用担心!”

一众人等闻言自是暗喜。

赫连不亢又把前几日看见的埋人之事,与三人从头说了一遍,三人除了恼怒,也只剩下了恼怒!

细封拓拔怒气冲天道:“马拉个巴子的,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都是混账话!无论哪一个国家,哪一个部族,都有心术不正之人,就好比拓拔绍,当儿子的杀自己的老子;还有先前江南王家人,胁迫自己的君王。此又当如何!”

陈旭嫦冷冷一笑道:“得,细封拓拔,你可别忘记了魏国可汗的口谕,万万不可多生是非啊。”

细封拓拔极速环视一圈,镇定道:“想来,这里没有魏人斥候,也没有魏人奸细,说说他也无妨!”

赫连不亢急切又道:“嗨,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尽快埋了他们。免得又被杜家人撞见,再生枝节!”

细封拓拔见势,轻笑道:“得,兄台所言极是,所言甚是啊!”

正当陈静与陈旭嫦上前之际,细封拓拔急切又道:“两位女侠,既然救了我一命,何须再劳烦两位女侠再出一分力呢?确实不妥!”

细封拓拔又道:“赫连兄台,这十几个人,就咱们两个扛他们去埋了吧。小事一桩,何须劳烦两位女侠出手,杀鸡焉能再用宰牛刀!”

陈静与陈旭嫦一时面面相觑。

细封拓拔现在已经酒醒,极速上前一边踢开了杜家人,一边点数道:“一头猪、两条狗、三只鸡、四只鸭、五只羊、六只鹅,……”

最后,细封拓拔对赫连不亢轻笑道:“一共才十三条畜生!我看你身板也不错,我吃亏一点,我七你六,一趟就扛他们去天坑埋了!”

“像这十三条畜生,还不值得咱们跑第二趟,兄台,以为如何?”

赫连不亢闻言大喜,一时又来了兴致,这么多年来的隐忍,终于遇见了一个像样的汉子,要比身上的力气,那是草原上常有的事。

赫连不亢轻笑道:“好,好,好极了!得遇细封拓拔,也是我赫连不亢之大幸,今日别出一格来比臂力、腰力、爆发力,如此甚好!”

说时迟那时快,赫连不亢一边歪歪脖子、扭扭腰板,上前马步一蹲,旋即凌空捉起一个杜家人放在左肩、又捉起一个杜家人放在右肩;左手平肩提两条左臂、右手平肩提两条右臂,面不红、心不跳的起身,又大踏步往前方步了出去。

细封拓拔见势,眉头一舒,轻笑道:“真英雄也!比如今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弱鸡样,强了数倍、数十倍!真不愧为赫连一姓!”

陈静与陈旭嫦大吃一惊,想不到赫连不亢之大力,不比“燕人”之威逊色多少,还真的又“眼瞎”了。

不过,让陈静与陈旭嫦更为好奇的是,细封拓拔一人如何能扛走死去的七个杜家人。

细封拓拔先是长舒了一口深沉的气息,像极了气沉丹田的样子,之后马步极速一蹲,左肩放上一个杜家人、右肩放上一个杜家人。

紧接着凌空一旋,一个杜家人身影一闪,又顶在了羊皮帽上。

之后,左手提两条左手臂、右手提两条右手臂,这七个杜家人,就在九尺驿道上往前扛了去。

十三个杜家人,就这样被两个人轻松的杠走了,确实很强!

九尺驿道上,月亮映出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的影子,就像两个庞然大物:林中大雕、谷中黑熊!

陈旭嫦见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扛走了杜家十三个人,地上却还有十三个人的兵器,也必须得埋了。

幸好,方才越女剑三剑流的招式并未让杜家人一分为二、一分为数块,又或者断胳膊或者缺腿。

虽有一绺绺怒放的海棠花枝,待埋了人和刀,再回来往驿道上松一松土,自是神不知而鬼不觉。

“静静,你看!杜家人已经被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扛走了,这十三把腰刀,我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

“静静,你看!要不就这样,我吃一点亏,你六我七怎么样?”

陈旭嫦觉得,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况且确实因三剑流而起,多拿一把腰刀,那也是应该的!

陈静见势,眉头一皱,摇头叹气道:“嫦嫦呀嫦嫦,嫦嫦呀嫦嫦,要我说你什么好呢?要你这觉悟,只怕有朝一日,你我小命都不保!”

陈旭嫦闻言,先是觉得莫名其妙,毕竟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就是这样干的!他们能这样干,为何我就不能这样干?完全没有道理啊!

除了莫名其妙之外,更觉得不可思议,相处这么久来,还是第一次听陈静如此说话,实在不解!

“静静,为什么呀?静静,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呀?你六我七要是不成,那么你五我八怎么样?”

“又或者是你四我九?要实在还不行,那我就只有跑两趟咯!”

陈静自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缓缓又道:“嫦嫦呀嫦嫦,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一众师兄相助了,可得多长一回心眼!要是一个人纵马江湖,还像你这般,真为你担忧!”

“你要记住,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听这样一个世界,你觉得,你现在用心了吗?”

陈旭嫦听得云里雾里,一边拾起腰刀就往胳膊肘下放,一边镇定又道:“静静,你说这话有几个意思啊?你看,我这不是用心着吗?”

陈静一时摇头叹气,越女剑一张一弛之间,剑鞘指着高头大白马的马鞍,疾声又道:“你看,那这马儿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陈旭嫦一边忙着拾刀,一边随口又道:“骑的!”

“只能骑吗?”

第640章 究竟该不该加倍

陈旭嫦见陈静越女剑张弛的样子,一时恍然大悟,夹在胳膊肘下的腰刀“哐当”落地,双颊骤起红晕赛过晚霞,捂脸低吟道:“丢人,丢人,这,这,这真是太丢人了!”

陈静见势,极速收回越女剑一声长叹,似这慢人一步的性子,要是在紧要关头,一定要人老命。

先前,还有一众师兄出剑配合,确实还算机灵,如今成了“独行侠”,确实有一种大不如前之感。

不过,一时也情有可原,越女剑八剑重聚才过没多久,就先后折了五个师兄,更残了心里一直念叨的曹小强,确实也不容易。

陈静不敢多想,也不敢继续想下去,后背骤起一阵拔凉。

陈旭嫦双眼从十指缝隙中极速环视了一回,还好没人看见。

并且,远处赫连不亢的茅草屋离得最近,眼下也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声响,大概一家人都睡着了吧。

对于这样的糗事,陈旭嫦相信陈静不会记在心上,何况旁边也没有一个流民路过,此时此刻就算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陈旭嫦又忍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收回了捂住脸的双手,而后先理了一理玄色行头、正了正身子,之后毕恭毕敬抱拳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弟子,多谢纯依香儿女侠教诲!从今往后,我就以纯依香儿女侠马首是瞻,嘿嘿。”

陈静摆手轻笑道:“以后,可得用心。不然,害人害己。不可大而化之,也不能浮躁。如此万全!”

陈旭嫦微微一笑道:“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弟子知道了!”

陈旭嫦言毕,转身又几个来回便拾起了十三把腰刀,一股脑儿都放在高头大白马的一侧,用马缰绳顺手轻轻一绕,就掉不下去了。

踢踏、踢踏、踢踏,……

这十三把腰刀对高头大白马来说,微乎其微,全然就如空气。

陈静径直牵马缓行其后,看陈旭嫦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遥想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可自己又有过十八岁吗?

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还真不知道有没有过十八岁。

不知不觉,一晃就老了。

况且,一直还记得陈小英先前说过的话,过了十八岁就老了。眼下,自己还真不知道老了多少岁。

往事确实不堪回首!

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那就得多周全陈旭嫦。又看陈旭嫦得意忘形的样子,一时却又感觉到了欣慰。

毕竟,在差不多和陈旭嫦一样年纪的时候,从来没感受过得意忘形,也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嘭嘭、嘭嘭、嘭嘭,……

天坑已经到了,确实是一个天然生成的好地方。在天坑的一边,还有一晃三尺高的土丘。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正左一拳、右一掌击打着土丘,让土丘掩埋杜家人。

十三个杜家人早就被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丢进了天坑里,此时此刻,完全看不见杜家人的影子,只剩下一层微微湿润的土沫。

“赫连兄台,好功夫!……”

“细封拓拔,你也不错!……”

“哈哈,哈哈,痛快!……”

“哈哈,痛快至极啊!……”

“……”

陈旭嫦见这一副英雄气,自是先忍住了好一会儿,可要是再不叫住这两个人,这十三把腰刀就快埋不下去了,径直疾呼道:“埋了十三条畜生,可不别忘了还有十三把腰刀,还得清除驿道上的血迹!”

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闻言,双双脸色铁青,只顾一时拳打脚踢的爽快,全然忘记了这一茬子事。

就在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转身之际,细封拓拔似有所悟道:“被这十三条畜生追杀,却丢了弯刀。这一次,可得选一把好刀防身!”

细封拓拔急步上前,来回细看了一番,抽出一把腰刀在月下左边一斩、右边一刺、前边一剁、后边一砍,收刀之际,又上下细看了一回,摇头叹气道:“这刀可是好刀!只是给这杜家畜生,太可惜了!”

细封拓拔微微扭头之际,顺手掷与赫连不亢道:“这么好的刀,都埋了,着实可惜。给你一把刀防身吧!拳脚功夫虽然硬气,可也硬气不过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

赫连不亢顺手接过了腰刀。

虽然这一些年来,一直都在刻意逃避,也很多年没有再摸弯刀。

此时此刻,与细封拓拔的英雄气相惜,接刀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赫连不亢在月下掠过刀影,而后疾声道:“好刀,好刀,好刀啊!要是当初赫连家的弯刀,也有这腰刀的成色,自是无坚不摧!怎会落得国破家亡而虎落平阳被犬欺!”

细封拓拔见势,轻笑道:“这事何其简单,要是用牛羊换来铁石,要是再请一些过硬的工匠师傅,又何愁没有削铁如泥的弯刀!”

赫连不亢自是点头不语。

细封拓拔又选了一把腰刀,而后余下十一把腰刀一股脑儿往天坑里重重的一掷,“哐当”声骤起。

之后,腰刀往土丘里极速一劈一斩、一拉一撩之间,又一大块土丘移到了天坑里。使刀斩泥埋人,确实比拳打脚踢要快很多。

就这样数个来回之后,天坑被填为平地,土丘也被斩成平地。

就在这一个时候,细封拓拔与赫连不亢急切又道:“难得机缘如此巧合。赫连兄台,你我甚是投缘,要是不嫌疑我细封拓拔是小部族,那就结为异姓兄弟。正好两位使越女剑的女侠可为见证,千载难逢!”

赫连不亢不假思索道:“好啊!正有此意!既然细封拓拔不嫌弃赫连家还是流民,我都不敢开口!”

细封拓拔轻笑道:“江湖都道,英雄不问出处。你可知那汉高祖,无非就是一个亭长。要论身份与地位,说不一定还不及你我呢!”

赫连不亢摆手轻笑道:“诶,细封拓拔何出此言?我就一个流民,又如何能与汉高祖相提并论!而你细封拓拔,掌党项八部之一部,汉高祖远不及你,远不及你啊!”

细封拓拔极速转身,抱拳急切又道:“两位女侠,可不要推辞!”

陈静见势微微点头,又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眼前这一副光景,只听江湖传说中有结为异姓兄弟,就比如那汉末的刘关张三结义。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所闻,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自然也愿意做这一个见证。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轻笑又道:“既是如此,就由幽嫣谷墨家与两位英雄喊礼了,意下如何?”

细封拓拔与赫连不亢闻言,自是欣喜若狂,径直双双上前,身子极速一正,而后抱拳,紧接着齐声又道:“我等愿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很久也没受过这种礼遇了,径直开怀一笑,道:“吉祥,吉祥,吉祥!你们吉祥,大家也都一起吉祥,嘤嘤嘤,嘤嘤嘤。……”

细封拓拔目视赫连不亢,率先又道:“细封拓拔,年三十有三!”

赫连不亢目视细封拓拔,紧接着道:“赫连不亢,年三十有八!”

细封拓拔笑道:“赫连大哥!”

赫连不亢笑道:“细封二弟!”

紧接着,两人凝视月空,又同声盟誓道:今有赫连不亢/细封拓拔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不改志,地不乱心。有违此誓,全家暴亡!”

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言毕,旋即双双对月重重一拜,陈旭嫦在一旁忍不住疾呼道:“一拜天地!”

紧接着,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又转身对陈静与陈旭嫦一拜,陈旭嫦忍不住疾呼道:“二拜高堂!”

之后,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相视一笑,面对面一拜,陈旭嫦忍不住疾呼道:“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不,不,不,两位英雄,口误,实在是口误!兄弟对拜,礼成!……”

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倒也没有在意陈旭嫦之言,只当是打趣说笑,毕竟方才杀人又埋人,确实也该赶走一些晦气。能得越女剑做见证,必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陈静入耳万分愧疚,看来陈旭嫦在胭脂亭受的刺激确实不小。

陈静自然也知道,陈旭嫦一定还想着和曹小强能有这样对拜的机会。只可惜,造化弄人!

就让陈旭嫦活在希望里,能有渺茫的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强!

细封拓拔极速起身,扶正赫连不亢,轻笑道:“赫连大哥,先前说好的那一千头牛、一千头羊,眼下又亲上加亲,我这个当二弟的,总得意思意思,不如加一倍!”

赫连不亢旋即摆手,急忙又道:“细封二弟,使不得,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加倍了,受之有愧,大哥受之有愧!”

细封拓拔扭头问道:“两位女侠,你们说,究竟该不该加倍?”

赫连不亢急切道:“不加倍!”

陈旭嫦轻笑道:“加倍!”

第641章 喝了五石散兑酒

陈静见势轻轻摇头,紧接着又长叹一声道:“哎,都盟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拘泥于加倍与不加倍,实在汗颜,实在汗颜啊!”

“自古以来,话说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应该就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吗?”

陈旭嫦闻言大吃一惊,而后极其尴尬的低下了玄色斗篷。

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相视一笑,紧接着赫连不亢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实在高我等一筹。可这一筹,大约高出了十万八千里远!”

“虽然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依我当下看来,三十人,三千人,三万人,以至于更多人,都足可为其师矣!哈哈,哈哈。……”

细封拓拔附和着轻笑点头。

陈静摆手轻笑道:”过誉了,实在过誉了。在下,无非只是心静!只要心静,眼前所闻所见,更为通透到底。诸位还当用心,用心!”

一众人等自是微微点头。

细封拓拔腰刀一收一旋之间,镇定道:“如纯依香儿女侠之言,赫连大哥,从即刻起,你爹已经就是我爹、你娘已经就是我娘,你家孩儿已经就是我家孩儿,你家夫人已经就是我嫂子咯。哈哈,……”

赫连不亢抱拳道:“细封二弟客气了,亦然,大哥亦然啊!……”

陈静见势,左掌鞍前一旋,而后斜身一跃上马,悠悠又道:“嫦嫦,我们也该是时候走了。”

陈旭嫦点头之后,飞身一跃上马,往九尺驿道率先一路狂奔。

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同时抱拳道:“我等多谢两位女侠周全万一!后会有期,后会兮有期!……”

就在陈静即要开口之际,赫连不亢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善后之事不会忘记。”

陈静自是长舒了一口气息。

细封拓拔镇定道:“赫连大哥,即是如此,咱们得先回去善后,再商量诸如牛羊之事,意下如何?”

赫连不亢点头只道:“好!”

之后,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并排着大笑而去,在九尺驿道上的两个相亲相近的人影,斜地里望去,越拉越长,又越拉越远。

“驾!”

陈静策马一鞭,往前方直追陈旭嫦。马踏白练,飞影掠燕。

策马奔腾了好一阵子,陈静才追上了陈旭嫦,急切追问道:“嫦嫦,嫦嫦,嫦嫦。你这是怎么了?”

陈旭嫦策马缓行,玄色斗篷微微摇头,而后略有一些委屈,悠悠又道:“静静,你就实话实说。我不会生气,我是不是已经变傻了?”

陈静与陈旭嫦并排策马奔腾之间,初听这一个“傻”字,突然又想起了幼时的陈小英。

遥想在那一个时候,被陈小英反复称之为“呆痴女、笨傻女”,那可比这“难听”多了。

不过,既然陈旭嫦不信是陈静的“姥姥”,如何会信之后的事?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又见一绺而下的皎洁月色,以及九尺驿道边上的墨绿松枝,先是长舒了一口气息,而后镇定道:“嫦嫦,实不相瞒。在我年幼的时候,可被拣养之娘,还是我的那一个‘姥姥’,都认为我是:呆痴女、笨傻女。”

“如今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原本几人称孤几人称王,又骤变为几人称孤几个称天王,大多胸怀一己之私,谁又胸怀天下万千乡民?”

“于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而言,我等越女剑不合时宜,也不同流合污,反倒成了当世异类。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与一己之私者看来,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越女剑挡住了他们的私欲,况且越女剑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在私欲者看来,那就都是‘傻子’。”

“嫦嫦,你现在还纠结是不是‘傻子’吗?越女剑就是这么‘傻’!明知飞蛾扑火,会燃尽最后的生命,却也义无反顾。正是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之精妙所在之处啊!”

陈旭嫦一时如释重负,先长舒了一口气息,又燃起了一股力量,旋即拱手又道:“静静之言,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确实受益匪浅!”

“从今往后,那我就做一个快乐的‘傻子’杀尽五斗米道,抛弃心中的一己之私念,光大幽嫣谷墨家!”

“太虚道长既然要修太虚道,我就修我的幽嫣谷墨家‘天志’,我倒是很想看一看,究竟是太虚道命长,还是幽嫣谷墨家‘天志’命长!”

陈静一时心宽,有道是相由心生,只要心宽,一切也便更从容。

“嫦嫦,说的极好,说的极好!本就当有幽嫣谷墨家谷主的样子!”

“心善者为侠,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似我等心善而无一己之私者,万中无一,万万中也无一!”

陈旭嫦仰望月空,悠悠道:“诚如静静所言,既然万万中也无一,那我就要做万万中的其一!”

陈静自是微微点头,看来陈旭嫦是开悟了,能开悟那是好事。

与此同时,就在九尺驿道前方远处的一处野店,还有一些游离的灯光,最显眼处,是孟婆郡太守府差役吴明领着六个差役正喝酒。

野店里的掌柜与伙计,在野店的角落里正打着瞌睡。要是在平常的时候,早就关门大吉了。

毕竟,又是在九尺驿道边上的野店,要是遇见了杜家人,不但白吃白喝不说,还要连吃带拿,苦不堪言,挣的辛苦钱都喂了狗。

虽然,皂衣差役有时候也白吃白喝,至少不会连吃带拿。

要是运气好的时候,皂衣差役还会多少意思意思一回,多少也会给一点钱,只当是少赔一些本钱。

虽然在九尺驿道边的买卖有时候确实也不错,不过要是遇见了杜家人与皂衣差役,要白干好些天。

当然了,相比之下,宁愿遇见皂衣差役,也不愿意遇见杜家人。

可是,又身在孟婆郡中,只得: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世事如此,世道如此,做一点小买卖,人微言轻,又能奈天何!

一众皂衣差役早已喝得半醉,言语之间除了气愤,更是不平。

“吴大人,吴大人,兄弟几个跟了你这么一些年,真为你不值!”

“是啊,那杜雷仕算一个什么东西,不但是结巴,还是外郡人,在郡里耀武扬威,根本没把咱们这一些土生土长的孟婆郡人放眼里!”

“哎,还不是太守公子张义在其后撑腰。要是没有太守公子张义在其后撑腰,借五斗米道的话说来,早晚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吴大人,咱们可得担心。太守大人又那么溺爱张义,上一次丢了那么多蒲葵扇,太守大人把火全发在跟风者身上了。要是有一日,杜家人取代了咱们,不敢想!”

“是啊,是啊,是啊!吴大人,得想一个法子。咱们好歹是官府中人,杜家人,他们算什么东西?”

“咱们要是被杜家人取代了,可吴大人你要是被杜雷仕取代了,我等丢不起这一个脸,丢不起啊!”

“是啊,吴大人,先别喝了!”

“……”

自古以来,酒后吐真言。

一众皂衣差役半醉半醒之言,却也真的都是肺腑之言。

要是手中的差事都弄丢了,家中妻儿老小又该怎么办?

要是丢了差事就会没钱;没钱,就等于没饭吃;没饭吃,自然就会饿;饿久了,那会死人的!

吴明又一盏五石散兑酒下肚,悠悠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

“来,来,满上,满上,都满上!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

“……”

吴明杯盏一扬,旋即又“刷刷、刷刷”的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先远望了一回如练的九尺驿道,抬头遥看明月之际,紧接着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好酒。兄弟们,五石散兑酒可都是好酒!之前,那是我的错,那都是我的错啊!……”

“只要喝了这五石散兑酒,一切如烟如梦,万般皆由己。五石散兑酒,好喝,好喝,好喝啊!……”

“来,来,来,举杯!谁不举杯,就是不给我吴明的面子,要还是兄弟的,就一饮而尽!……”

“……”

一众皂衣差役只得举杯。

吴明趁着七分的醉意,三分的明白,紧接着张弛双手又道:“来,来,来。咱们兄弟一场,可不能输了气势,一起喝,也一起念,……”

“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啊!……”

“干!……”

“干了它!……”

“喝完了这一盏,还有另一盏;喝完了另一盏,还有三盏,……”

咕噜、咕噜、咕噜,……

吴明见势一时满意至极,虽然知道皂衣差役心生不满,有时候良苦用心,是不能与人言明的!

况且,张家打压过了费家,下一家很可能就是吴家了。

第642章 一人得道犬升天

毕竟,正如身边的这一众皂衣差役兄弟所担忧,杜家人已经做起了近似于皂衣差役的差事。

短打小衣上的“杜”字,已经就是另类的皂衣官服。并且,这一些杜家人能干皂衣差役之不干之事。

就比如,杜家人在九尺驿道两旁一言不合就打人,一言不合就杀人、埋人。至少,皂衣差役确实干不出来,心里多少还是讲王法。

眼下,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中,只有差役头领是吴家人。

即使是傻子,也都能看得明白其中的深意。摘下吴家人的差役头领,换上更为“听话”的杜家人。

皂衣差役跟随吴明多年,要是只摘掉吴明一人,恐难服众。索性一股脑儿把皂衣差役全都换掉。

出头鸟不敢出头。至少眼下不敢出头,唯有沉醉于五石散兑酒。

一盏,一盏、又一盏,……

吴明嘻嘻哈哈之间,一时从七分的醉意、三分的明白,骤变为九分的醉意、一分的明白。

月华如霜,驿道如练。

吴明歪歪斜斜起身,嚷嚷着给了野店伙计一些散碎银子,晃晃悠悠又道:“小二哥,好酒,好酒!五石散兑酒,好酒,好酒啦!”

野店伙计一时兴起,给了散碎银子虽然不足以还清之前的白吃白喝,总算是少赔了一些本钱。

“吴大人,各位官爷。慢走,慢走,慢慢走。五石散兑酒确实难得的好酒,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野店伙计点头哈腰恭送,等吴明七人走远之后,又重重抽了左脸一耳光、右脸一耳光,……

“下次再来,来你一个头啊!再多来几次,这买卖就没法做了,……”

“官啦,官啦,官啦,……”

“……”

野店伙计愤愤不平之间,又极速叫醒了掌柜,两个人很快收拾了一番,也是时候该打烊了。

要是再不打烊,要是再遇见一些白吃白喝还连吃带拿的杜家人,这买卖又要白做好些天。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吴明前方驿道右边茅草屋里,突然传过来了一阵又一阵极其刺耳的沉吟。

一众皂衣差役眉头一皱,怒火冲天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杜家人,就是畜生!”

“吴大人,管不管?管不管?管不管?我实在忍不住了!……”

“家家都有妻女,岂容该死的杜家人乱了孟婆郡中的纲常,……”

“吴大人,你要是不管,这事我管定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

言未毕,一个皂衣差役腰刀一旋,月下一闪寒光嗜血,略带几分酒气,急步往茅草屋冲了过去。

“埋汰旮旯,该死的杜家人!”

皂衣差役兴致勃勃的冲进了茅草屋内,骤起一阵腰刀撞击声后,皂衣差役脖子上架着一个“井”字,四个杜家人逼出了皂衣差役。

紧接着,一个杜家人一手捉刀的同时,极速穿好了短打小衣,看来这一个杜家人就是小头目。

这一个杜家小头目叫杜上德,是杜雷仕的堂弟,江湖中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上德亦然。

杜上德仗杜雷仕之势,一时在孟婆郡中小有名气。生来本就游手好闲,正好在九尺驿道两旁生事。

要让杜家人在孟婆郡站稳脚,只有多生事端,而后多平息事端,才能彰显杜家人的用武之地。

自然而然,杜雷仕虽然是一个结巴,也心知肚明。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杜上德。

正因为杜上德游手好闲,只要在九尺驿道边上住上了有几分姿色的流民,要是又被杜上德看中,无一人能逃出杜上德的手掌心。

杜上德常以“食色性也”为名,先往其家中要吃要喝,然后让身边的杜家兄弟架开无关人等,无论白天又或者夜里,次次得手。

虽然杜上德对于孟婆郡中骤起的声名“杜丧德”又或者“毒丧德”嗤之以鼻,无论好名也好,恶名也罢,只要是名,那就是好事一桩。

要是孟婆江南、江北都知其大名,那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杜上德骂骂咧咧道:“老子还以为是谁呢!就这一身黑皮,原来是太守府来的差役,还真误了老子的好事!该打,该打,通通都该打!”

吴明见势不妙,似杜上德这样的人,惹不起,必须要躲得起。

吴明不得不佯装全醉,晃晃悠悠之间,抱拳又道:“我这帮兄弟不懂事,败了杜大爷的兴致,实在对不住杜大爷,对不住杜大爷啊!”

杜上德瞥了一眼吴明,在来孟婆郡之前,传说吴明还是孟婆郡中一等一的快刀,如今沉醉在五石散兑酒里,还真不像一个人物。

杜上德眉头一舒,既然杜雷仕眼下得势,说不一定有一天就取代了吴明,像吴明这样的怂货,打扰了兴致,确实该好好的教训一回。

江湖中也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正好替有可能很快上任的杜雷仕好好整治一回吴明,也当是打探一回虚实。

反正,太守府皂衣差役败兴在前,一众皂衣差役又是一身酒气,借酒闹事之嫌,自是板上钉钉。

杜上德腰刀扛肩,与身边的四个杜家兄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井”字又收缩了一寸。

倘若一不留神,腰刀一旋,皂衣差役必定人头“扑通”落地。

“吴黑皮,你给老子跪下!……”

一众皂衣差役闻言,旋即酒醒了三分,腰刀出鞘,怒视杜上德。

好歹吴明做了这么多年的差役头领,虽没留大名远播千里,但也没留下让人恨之入骨的恶名。

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似吴明这般,已经就很难得了。

杜上德歪歪斜斜上前三步,一口唾沫星子喷到吴明脸上,而后腰刀一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吴黑皮,你赶紧给老子跪下!要是不跪下,你这一个黑皮兄弟,也就死了!死了死了的,死翘翘的!”

吴明不急不恼、不争不怒,径直扬起皂衣大氅,轻抹脸上湿漉漉的唾沫星子,还有一股腥臭味。

“井”字下的皂衣差役一脸愧疚之色,急切道:“吴大人,吴大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是属下一时冲动,连累了你!”

“吴大人,这一次是属下错了,属下实在是大错了。吴大人,……”

“……”

杜上德极速转身凶了一眼皂衣差役,腰刀在“井”字腰刀上重重一拍,“当”,震开的腰刀刀锋在其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斑驳的血迹。

腰刀上斑驳的血迹,一时好似星星点点,在皓皓月影下,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枝。

“啧啧啧,啧啧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这一个小黑皮,坏了你家杜大爷的兴致,你家可有诸如姐姐妹妹、妻女侄女之类?……”

“呸!我呸!杜丧德,早晚不得不好死,必然不得好死!……”

“哈哈,你又不是我儿子,也不是我孙子,你倒是挺孝顺,居然关心你家杜大爷的生死了。还是想一想眼下吧,看谁先不得好死!老子一个眼神,就能让你人头落地!神气什么?你还神气什么!……”

“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种,冲我来!与吴大人没有半点关系!你要冲吴大人来,杜丧德,你没种,你真没种,……”

杜上德转身,一手捏紧皂衣差役双颊,轻笑道:“没种?没种?你居然说你家杜大爷没种?在这九尺驿道边上,只要被杜大爷看上的,早就生根了,迟早还会发芽!”

皂衣差役被捏紧了双颊,一时不能吱声,支支吾吾中尽是恨意。

杜上德一边扭头盯住吴明,同时盯住不敢上前的皂衣差役,狠狠说道:“就这一条黑皮,居然还敢说老子没有种!老子是他家杜大爷,老子就先让他先没种,也让孟婆郡中的黑皮们,长一长记性!……”

杜上德言未毕,右腿从下而上重重一踢,皂衣差役顿时脸色铁青,眉头紧锁又极其狰狞。

嘭、嘭嘭、嘭嘭嘭,……

皂衣差役骤起一脸虚汗,极速闭气之间,紧接着长舒如老牛。

“杜丧德,你太过分了,……”

“杜丧德,住手,……”

“……”

就在皂衣差役一通疾呼之间,吴明双腿一曲,“扑通”跪地!

“吴大人,士可杀不可辱!不能这样啊,这事不能这样啊!……”

“吴大人,吴大人,……”

“……”

杜上德见势收回了右腿,又放开了“井”字下的皂衣差役。

“井”字下的皂衣差役眼前天玄地玄,除了满眼都是月亮与星星之外,两只耳朵就似置身在蜂巢中。

嗡、嗡嗡、嗡嗡嗡,……

或者已经变成了一只蜂子。

杜上德见势,左右马步一拉,仰头轻笑道:“吴黑皮,你跪迟了!爬过来,你爬过来啊!”

“对了,还得一边叫‘吱吱’,一边爬过来。招惹杜家人,这就是下场!从今往后,也长一长记性!”

“爬,爬,叫‘吱吱’快爬,……”

第643章 终于等到了今天

五个皂衣差役自是恼怒至极,正想挥舞着腰刀以堂堂正正的男人血性拼他个你死我亡,也不枉在这一个世上轰轰烈烈的走过一遭。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宁可站着断头死,不可跪着苟且生!

要是另一个皂衣差役就这样丢了脑袋,眼下这五个杜家人,一个也活不了,一个也逃不了。

一命抵一命,那也值了!

冷风袭后背,吴明又清醒了三分酒意,自知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毕竟,淮阴侯韩信都受得胯下之辱,为何自己就受不得?韩信那可是左右楚汉之争的佼佼者。

听说南山郡诸葛长风也曾趴在地上叫‘吱吱’,为何自己做不得?

吴明缓舒了一口气息,右手一扬,止住了五个皂衣差役上前。

“吴大人,吴大人,……”

“吴大人,为什么啊,……”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

吴明没有说道一字半句,径直双掌入地,之后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往杜上德马步下爬了过去,一边缓缓又道:“吱吱!吱吱!……”

五个皂衣差役脸往一边,各自腰刀重重掷地,骤起“当当”如暴雨打夏荷,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杜上德得意至极,待吴明皂衣刚过一半之际,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紧接着腰刀在吴明大腿上重重一拍,使劲又道:“马儿驾,马儿驾,马儿驾驾,马儿驾驾驾,……”

“马儿不吃草,马儿也能跑;马儿不吃草,马儿也能嚎;……”

“吴黑皮,你是一匹黑马,黑马一匹啊!好,好,好极了!老子今天高兴,老子今天太高兴了!……”

“……”

吴明驮着杜上德行了数十步之后,杜上德又揪着吴明的寿帽如马缰绳,左右来回又各行了数十步!

另外四个杜家人早已笑出了猪声,四把腰刀往后松开了一尺。

杜上德见势,凡事都讲究见好就收,不能太出格。要是太出格,丢了性命,反而会弄巧成拙。

杜上德旋即放开了吴明,缓缓起身之后收刀入鞘,让四个杜家人也放开了那一个皂衣差役。

杜上德觉得:今夜这一出,天明后,一定要传遍孟婆郡。让孟婆郡中的皂衣差役丢人通通都丢到姥姥家去,甚至丢人丢到祖宗家去。

待天明传出之后,以后看吴明的脸色,比现在骑人更为有趣。

“吴黑皮,你变了,你变了,你已经变成真正的黑皮了,……”

“吴黑皮,你家杜大爷困了。得先回去了。哈哈,哈哈,……”

“……”

杜上德声声嘲笑之间,领着杜家人在月色下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那一个皂衣差役受了重踢,早就疼得不成人样,待杜家人抽身之后,顺势又重重的“扑通”滚地。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总算送走了杜上德这一个瘟神。要骂“杜丧德”又或者“毒丧德”,还骂轻了。

吴明急切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抬他回去!紧要之处,可不能落下病根!可不能让人活守寡!害一个人与害两个人,孰轻孰重?”

五个皂衣差役没有应承,只是轻抹发红的眼眶,又极速收好各自的腰刀,紧接着迅速围了上去。

之后,两个人手扣着手如两条软绵绵的木棒,一棒在脖子、一棒在腰间,抬上了那一个皂衣差役。

剩下一个皂衣差役,周全在左右。五人一阵急促的小跑,很快也都消失在了九尺驿道上。

吴明见走远了皂衣差役,挥舞腰刀在九尺驿道前劈后砍、左刺右斩,一闪皂衣身影在月下极速游离之间,已然远去了数百步!

仰天一声长啸,“啊!”

气冲云天,追月又逐星!

“扑通!”

吴明重重倒地,就在九尺驿道上摆出了一个“大”字,盯紧正对面的那一轮看了多少年的月亮。

突然之间,觉得月亮好似在暗暗的发笑,也好似月亮在无情的鄙视,鄙视中还有一些轻薄!

不知不觉中,眼眶湿润,一只眼睛留下了一滴眼泪。眼下张家人独大之势,又能奈何?又无一人可助吴家一臂之力,又能奈何?

况且,五斗米顶上三道已来孟婆郡,又有杜家人掺和其中,此一时又非彼一时,想要以一己之力对张家人动手,必定还未出手,必然注定全败,更会连累吴家人。

要是天亡吴家人,虽不能奈天何。可是,不甘心,极其不甘心!

吴家人不愿意做费家第二,更不愿意做潘家第三!得想法子!

吴明就这样想着,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就在一睁一闭眼之间,眼前策马闪过来一黑一白两道影子。

吴明极其警觉的坐起身来,看九尺驿道上一闪而过的人影,并不是黑白无常,而是活生生的人。

就在吴明惊喜万分之间,两骑高头大白马旋即止蹄,“咴儿、咴儿”的撕裂声落地之际,已经认出了着白纱白袍、面纱斗笠的陈静。

吴明自是悲喜交加,两行热泪一抹,激动道:“纯依香儿女侠,你可终于又回来了!我在这九尺驿道上,已经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今天!等了好久,真的等了好久,……”

自从陈静被张义逼出孟婆郡之后,没多久又来了杜家人,杜家人在九尺驿道作恶,要是陈静回孟婆郡,一定会出现在九尺驿道上。

这一次,终于如愿以偿了。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扭头轻笑道:“静静,还真看不出来,孟婆郡还有这么多人念着你!真好!”

吴明见势,双手一撑起势,一闪皂衣大氅一拂,正身抱拳道:“孟婆郡太守府差役头领吴明,见过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大吃一惊道:“吴大人,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呢?”

吴明自是轻笑道:“回谷主的话,就这一身无二的玄色行头,又是幽嫣谷墨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弟子,一目了然,自是一目了然啊!”

陈旭嫦尴尬只道:“呵呵!”

陈静越女剑一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吴明一副狼狈相,又见身边没有一个皂衣差役跟随,好奇追问道:“吴大人,泪痕又是为何?”

吴明又轻抹了一回眼眶,之后淡淡说道:“方才不知是两位女侠前来,眼睛里进了几粒沙子,又多抹了一回眼眶,就成这样子了,……”

陈静自是摇头道:“吴大人,九尺驿道上的奇葩事如此之多。在下可心里都有数。你就直说了吧!”

吴明长叹一声,正色道:“纯依香儿女侠果然名不虚传,什么都瞒不过你。实不相瞒,是杜雷仕的堂弟杜上德作恶,欺男霸女之事被咱们撞见,有一个兄弟被打伤了。……”

陈旭嫦一时迷惑道:“我说吴大人啦,杜上德又会什么功夫?”

吴明微微摇头。

陈旭嫦紧接着又道:“既然杜上德不会功夫,那你怕他什么?一刀劈了他!孟婆郡还讲不讲王法?”

陈旭嫦一言,激起吴明心中的千层巨浪,如今总算是遇见了对的人,必须要一吐为快。

“回谷主的话。咱们当差的讲王法有什么用?要是太守大人、太守公子不讲王法,我辈又能奈何?”

“确实,我一刀能劈死杜上德。可劈死杜上德之后呢?我被太守大人或者太守公子定罪不打紧,被杜雷仕落井下石也不打紧。”

“可是,这一定会害苦了原来那一帮跟了我多年的兄弟,还有吴家人必定会因此而受牵连!”

“圣人有言:小不忍则乱大谋。卑职所为,全是为了今天。为了纯依香儿女侠领人回孟婆郡。”

“要是纯依香儿女侠不回来。卑职为了兄弟与吴家人,说不一定某一天真的与杜家人同流合污了。”

“即使有那么一天,卑职也曾经心向王法、心向光明,都是被这一个世道给逼迫的啊!”

“……”

陈旭嫦急切打断话茬子,扭头轻笑道:“静静,初耳听起来,这一个差役头领,还像是一个好人呐,和南山郡、东山郡还真不一样!”

吴明眉头一舒,正气道:“回谷主的话,卑职是不是好人,纯依香儿女侠最为清楚了。要卑职不是好人,何不早与杜家人同流合污?”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轻声问道:“吴大人,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奸细?”

吴明眉头一皱,急切道:“纯依香儿女侠,要卑职是奸细,当初为何要自伤一刀放你走?放你走,你居然不走,才惹出张青龙、张白虎枉死,更逼走了郡中的陈家人!”

陈静再一次追问道:“吴大人,在下就只问你,你是不是奸细?只需答‘是’亦或者‘不是’!”

吴明镇定只道:“不是!”

陈静长舒一口气息,紧接着轻声追问道:“既然如此,你又在孟婆郡中这么长日子,眼下你也应该查出来奸细究竟是谁了吧?”

第644章 盼星星又盼月亮

吴明自是摇头叹气,极其愧疚道:“纯依香儿女侠,恕卑职无能。虽然有一些线索,也不好妄语混淆视听,但是有一点卑职可以肯定,当日的奸细绝对不是费家人!”

陈静眼前突然一亮,看来费大德这一些日子以来,确实受了不少委屈,还是无处可诉的委屈!

“吴大人,既然这么肯定,那会不会是杨家人又或者吴家人?”

吴明再一次微微摇头。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先看了一回月色,再看了一回地形,而后急切道:“吴大人,既然如此,杨家人与吴家人是否还有奸细,在下一探便知。不过,还得先劳烦吴大人多跑一趟,不知意下如何?”

吴明面上骤起八分喜色,虽然还有五石散兑酒的余味活泼在皂衣大氅上,但是此时此刻已经酒醒,从涌泉穴而上到百会穴都是力量。

旋即,腰刀一正,道:“卑职从未忘记当初之言。紧要关头,卑职一定会出手。眼下,愿听差遣!”

陈静遥望九尺驿道远处的松林外,要是再行一段路程,那里就是飘然亭了。当初飘然亭一家人,眼下也是时候该再一次会面了。

“吴大人,在头遍鸡鸣前。你能让杨家族长杨明利、吴家族长吴长志飘然亭一会吗?先就这两家!”

“头遍鸡鸣前?好,好,好!这事卑职一定办妥。纯依香儿女侠且放宽心,此事不难。不知此一行,就两位女侠亲临孟婆郡吗?”

陈静微微摇头。

吴明见势自是暗喜,上一次陈静想以一己之力没有杀灭张家人,看来这一次必定不会重蹈覆辙。

“两位女侠,事不宜迟。卑职这就去杨、吴两家去请两家族长!”

“对了,计谋再成之前,还需敌明我暗,吴大人切莫先声张!”

“如此甚妙!卑职先去了!”

吴明一闪皂衣大氅身影在九尺驿道上一阵狂奔,之后极速拐下九尺驿道,很快消失在月色里。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遥指飘然亭的方向,悠悠又道:“嫦嫦,今夜九尺驿道就先到此为止了。咱们得去飘然亭,等候杨明利与吴长志。”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莞尔一笑道:“都依静静。静静之计,莫非又还是要借用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之力,再战张家人与杜家人?”

陈静长叹一声,急切又道:“眼下依然还是敌众我寡,不然呢?这与使越女剑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如出一辙,大道至简,大道至简呐!”

“这一次,不但多了五斗米顶上三道,还有杜家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孟婆江北州郡的顶上三道,确实不容大意。此一时又非彼一时!”

陈旭嫦点头,道:“确实,虽然有刘一谷与陆修静,还是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是让张家人有所觉察而防备,必定万分棘手!”

陈静镇定道:“先见杨明利与吴长志。之后,赶在天明之前回客缘斋,与客缘斋掌柜再商议商议,顺道等候刘一谷、陆修静。”

陈旭嫦镇定只道:“嗯。”

陈静策马又加一鞭,很快离开了九尺驿道,取小道直去飘然亭。

陈旭嫦策马紧随其后。

高头大白马一前一后,如燕穿过了几处松林,又趟过了几条潺潺的溪流,之后又闪过了几弯田间小道,飘然亭已然近在眼前。

陈静率先斜身下马,立于飘然亭内,之后与陈旭嫦面对面坐下。

飘然亭外的月色还是那样皎洁的映在亭中石桌上,尽是光明。

此时此刻,陈静微微闭目,已经马不停蹄了这么久,高头大白马也需要歇脚,人也需要养精蓄锐。

陈旭嫦见势,一时长舒了一回气息,也极其警觉的闭目养神。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从远处突然传过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踢踏、踢踏、踢踏,……

陈静与陈旭嫦极其警觉的环视之间,见从远处策马奔来了两行人马,杨家人与吴家人终于到了。

人影近了,来人确实也不多。

杨明利领着管家,带来两个短打小衣的家丁;吴长志领着管家,也带来了两个短打小衣的护院。

杨明利与吴长志率先下马,急步奔进了飘然亭,家丁与护院极其警觉的巡视在飘然亭十步之外。

杨家管家与吴家管家极其警觉之间,毕恭毕敬的侯在飘然亭外。

“纯依香儿女侠,你可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啊!要是再不回来,孟婆郡必定会变成曾经的南山郡,张家人一家独大,我等必定都要背井离乡了!孟婆郡中现在已无陈家人,杨家都土生土长多少辈了,舍不得,舍不得啊!”

“是啊,老夫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日思夜想,那是日日思、夜夜想,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天不亡我吴家人,天不灭我吴家人啊!”

“……”

杨明利与吴长志抱拳,极速踏入飘然亭后,又转身同声道:“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毕礼道:“两位族长,既然先前有飘然亭一家人之约,不必拘泥,都请入座,入座,入座!”

杨明利与吴长志见势,自然也不客气,径直锦绣华衫一拂,各自面对面而坐,久别重逢一脸喜气。

陈静仰望星空,长叹道:“孟婆郡陈家人已去,皆是在下之过。但愿有朝一日,这一些远走他乡的陈家人能重回故土,根在孟婆郡,又何须去天涯漂泊?远在他乡的陈家人,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吴长志拱手又道:“纯依香儿女侠,无需自责。这要怪,得怪无耻至极的太守公子张义,‘四家五害’,太守大人他家就占其二,哎!”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吴长志与杨明利虽然喜气,但是也掩饰不了额头上多出的皱纹,发际之间也骤现了少许白发,越见斑驳。

“既然两位族长应差役头领吴大人之约前来,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两位族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纯依香儿女侠,本就是飘然亭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也不干两家人,但问无妨!”

“是啊,纯依香儿女侠,吴明得知你回来,又连夜赶回太守府。紧要关头,他会出手的。当初送他去太守府当差,看来这一步棋又走对了。有了内应,总要心安许多!”

陈旭嫦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看孟婆郡中这两家大户的神情,是之前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也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三人行必有我师,说的极好。确实还有许多要学、要会的地方。

既然“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三家再一次联手,胜算又多了好几成,至于究竟又多了几成胜算,还得等计成之后,便知分晓。

陈旭嫦也估摸着将来有一天,也能像陈静这般受人敬重,幽嫣谷墨家何愁不能大兴?“天志”昭昭、日月皓皓,必定也能万世长传。

既然如此,从现在起,就得暗地里多向陈静“偷师”。

陈静见杨明利与吴长志信誓旦旦一言,沉思之间,急切又道:“在下重归孟婆郡,又听说费大德是奸细,你们怎么看?你们都信吗?”

杨明利与吴长志相视一笑,旋即杨明利率先开口道:“纯依香儿女侠,眼下即是飘然亭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人也不说暗话!”

“要是在别人面前,咱们杨家又或者吴家,也都会相信费大德就是奸细,也会说费大德就是奸细!”

“在纯依香儿女侠面前,老夫与吴族长从来也不相信费大德就是那一个奸细。奸细另有其人!不过,恕我等无能,没能找出奸细!”

陈静一时疑惑不解道:“既然杨族长这么肯定,又何以知之?”

吴长志接过话茬子,长叹一声之后,缓缓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实不相瞒啊,在费家家丁与护院中有咱们杨家与吴家的人。自费家被张家打压之后,有一些家丁与护院想离开费家再换一个主家。”

“要不是老夫与杨族长暗中给这一些家丁与护院使钱,让其留下来护着费家,只怕费家早就成破落户了。只要费家一亡,杨家也好,吴家也罢,摧枯拉朽必不可阻挡!”

陈静闻言一时明了,这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要是没有杨家与吴家暗中撑着,兴许费家败得更惨!

“看来,两位族长确实还没有忘记飘然亭一家人之约。即是如此,不知两位族长可有计谋?”

“纯依香儿女侠,费家要用流民壮大势力。咱们杨家自然也不能落后。天明之后,杨家也要去寻会功夫的、力大的、会手艺的流民!”

陈静闻言自是暗暗吃惊,看来费家庄院中的家丁与护院这么快就把消息都传给了杨家、吴家,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话虽如此,却有几分凶险!

陈静镇定又道:“既然如此,在费家庄院中,可有张家人的眼线?”

第645章 还要不要人好活

杨明利与吴长志闻言先是大吃一惊,而后相视一笑,吴长志率先开口道:“纯依香儿女侠有此一问,老夫心安,心安呐。在费家被打压之前,老夫也曾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是在费家被打压之后,费家确实已经没有张家人的眼线!”

杨明利微微点头,附和道:“纯依香儿女侠,吴族长言之有理。费家已然落魄,张家何须多此一举。以老夫看来,咱们杨家与吴家之中,必定会有张家人的眼线!”

“纯依香儿女侠,这一次得想出一条万全之策。牵一发而动全身,宜快不宜慢,否则祸多于福!”

陈静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急切问道:“两位族长,既然如此,可知五斗米顶上三道与张家合二为一在一处?如今人又在何处?”

吴长志极其警觉环视一周,而后轻声道:“五斗米顶上三道以强龙之势,力压张家这一条地头蛇。在外人眼里看来,好似张家已经是如虎添翼,实则各怀鬼胎。”

“张家想借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势更进一大步;五斗米顶上三道又想让张家变为马前卒。毕竟,孟婆郡东边的南山郡‘沦陷’,一部分杜家人还想借势再夺回南山郡。”

杨明利紧接着又道:“听说五斗米顶上三道与张家并未合二为一。这于我等来说,确实为好消息!”

“至于五斗米顶上三道究竟在何处落脚,请恕老夫无能。咱们杨家人确实近身不了张家人。况且,眼下又多了杜家人,容易让人生疑。”

“不过,杜家妄想借张家之势夺回南山郡,老夫之前与南山郡夏侯太守暗中有书信来往,夏侯太守在必要时,会助我等一臂之力。”

陈静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看来这一次飘然亭一家人各自都有了大长进,又心安了许多。

“既然如此,各家还需暗中壮大实力,太守府有军士、皂衣差役,更有杜家人,这一些人还望飘然亭一家人全力挡之;余下诸如五斗米道之流,就由我等全力挡之。若有风吹草动,各家可得互通消息。”

“在下一时半会行踪不定,客缘斋掌柜,在下信得过她。倘若一时半会寻不着在下时,可告之于她!”

“眼下,飘然亭一家人就算是兵分两路。杨族长、吴族长,这一次就拜托两位、拜托两族族人了!”

杨明利与吴长志抱拳,而后吴长志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既然你已回孟婆郡,孟婆郡必定再一次得见青天。只要郡中有异动,吴家与杨家、费家,必定会拧成一条绳子,谁来抽谁!”

杨明利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杨方圆太过于隐忍。老夫之前是小看他了。这人大有用处,老夫自然会把他安排在紧要之处!”

陈静眉头一舒,旋即抱拳轻笑道:“好,好,好极了。两位族长,各家族长都用其长处、避其短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张杨费吴’之名,张家必定独大不了!”

“既然如此,飘然亭一家人新约已成。还望杨家、吴家、费家同心同德,万不可生出一己之私。”

“余下之事,便可见机行事!两在族长,敌不动、我不动;敌若一动、我必全动。意下如何?”

“……”

杨明利与吴长志暗喜,待时而动确实也是一个好法子,径直双双抱拳起身,一副志在必得之态。

“就依纯依香儿女侠,老夫这就回杨家庄院先安排一番!纯依香儿女侠、谷主、吴族长,老夫这就先行一步了。告辞,告辞,……”

杨明利领着杨家管家,旋即斜身上马率先离开了飘然亭。

“纯依香儿女侠,杨族长已去,老夫也该回去安排一番。纯依香儿女侠、谷主,告辞、告辞,……”

吴长志转身领着吴家管家,飞身上马,紧接着又离开了飘然亭。

很快,在九尺驿道上就没有了杨家人与吴家人的影子,空中的那一轮明月也暗淡了皎洁,离偏西落山之际,大约只有一步之遥。

咕咕喔、咕咕咕喔,……

第一声鸡鸣起来之后,在不远处与远处,啼叫此起彼伏。

“静静,你太厉害了!真是佩服至极啊!这一些公鸡打鸣,还又真是时候!嘤嘤嘤,嘤嘤嘤。……”

陈旭嫦觉得陈静料事如神,就这一招,确实还得用心的学学。

看来,大凡料事如神者,首先得洞悉天时、地利、人和。然后于胸腹之中合三为一,即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陈静悠悠轻笑道:“嫦嫦,有朝一日,你也能成!万事开头难,只要过了这一关,自是一马平川!”

陈旭嫦点头只道:“嗯!”

陈静极速起身,仗剑一旋,斜身上马,道:“嫦嫦,趁天色未明,咱们得直去客缘斋。这里离客缘斋还有好一些路程,不容多停留!”

陈旭嫦附和只道:“嗯!”

陈静快马又加一鞭,很快就离开了飘然亭,陈旭嫦紧追不舍。

踢踏、踢踏、踢踏,……

白影如燕追、玄影似莺逐。

高头大白马又两闪身影重回了九尺驿道,又路过几弯松林山坳,之后直取小道狂奔而去客缘斋。

天光微微明亮了,小道上早有稀稀拉拉的乡民往地里干活去了。

莫道行路早,更有早行人。

乡民就只为一口饱食,起早贪黑自是天经地义,别家朱门酒肉、又或者睡到日上三竿,那是他们家的祖宗恩赐,又或者祖坟埋得好。

乡民一直都觉得:无权无势,祖宗又没有留下万贯家财,祖坟风水必定也不好。自然容不得半分怨言,也容不得半句真心话。

只要生而为乡民,世世代代就都是乡民,还只能说太守大人为民请命,晋国陛下为民谋福。

兴许,太守大人确实为民请命了。只是这一些民,都是大户人家之民,与小户人家又有何相干?

自然,为民谋福,也只是与一等一的大户人家谋得更多的好处。

一郡太守知民情而闭塞圣听,一国陛下不知民情而又沾沾自喜,才有了“何不食肉糜”,才有了这一个分崩离析而乱糟糟的世道。

要说至于别的,老天爷要人三更死,必定活不过五更天。

况且,孟婆郡号称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玉皇大帝与老天爷的生杀大权都紧紧握在张家人手中,于最底层的乡民说来,无非只是池中一尾尾早晚待宰的游鱼。

即是游鱼,谁又看见鱼儿闭眼安心的睡过一次觉呢?无论是白天与黑夜,来回摇摆之间,都拼命睁大着一双眼睛,只为一口饱食。

乡民如游鱼,才有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游鱼不但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还是锅鼎中待煎的河鲜。

生而为乡民,命贱不如猪。至少,生而为猪还有人送上猪食,还有黑夜白天之分,比游鱼好多了。

况且,生而为人,早晚也都会死的。要是死后投胎,一定不做游鱼一般的苦难人生,宁可当猪不当人。要当人,不能当乡民与流民。

至于有什么人从眼前策马奔腾路过,只要不是给钱给粮的事,就只当它是一阵清风、一绺花香。

起早贪黑就是为了干活求一顿饱食,只要干活累不死,那就使劲往死干,撸起袖子,别无选择!

这就是乡民的命!命该如此,又能奈天何?天,它本姓张啊!

何为张?东张西望为张!

于起早贪黑的乡民说来,东张西望只会饿肚子,与“张”无缘自然不能同流合污,凡事只得认命。

陈静与陈旭嫦见乡民的漠然,一时也无可奈何。至少,只要这一些乡民不是张家人的眼线即可。

有朝一日孟婆郡得见青天,这一些乡民自然不会漠然如此。

“驾!驾,……”

八蹄踏飞燕,曙光迎清晨。

客缘斋确实又到了,还是熟悉的布局与招牌,只是还未开门。

“店家小二哥,……”

陈静率先下马,高声疾呼。

“来了,来了,来了。这么早,谁这么早,还要不要人好活呐?”

客缘斋门开了,店小二朦胧的眼神骤起一尺光芒,一时提起八分精神,急切招呼道:“哎呀,掌柜都念叨了好一些日子了,终于又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可能会想死咱们掌柜了,纯依香儿女侠,请!”

店小二拉过高头大白马,毕恭毕敬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见这一番阵势,更为惊喜,道:“店家小二哥,客气了!”

陈旭嫦突然觉得,无论陈静在孟婆郡走到那里,都是人人敬仰,真可谓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陈静与陈旭嫦寻了客缘斋角落里的一方桌台坐下,很快店小二也奔了进来,急切道:“老规矩?”

陈静取下面纱斗笠,越女剑斜放桌台,只道:“好!”

陈旭嫦好奇道:“老规矩?”

店小二笑道:“小米豆汤羹,还有热乎乎又雪白的大馒头,……”

第646章 有金刚不坏之身

陈旭嫦暗喜,有朝一日要如陈静这般境界,默默“偷师”之后,就可正大光明的“出师”了。

小米豆汤羹来了,还冒着滚烫的一绺袅袅白烟,这是这一日里来的第一锅又是第一桌客人。

雪白的大馒头也来了,软乎乎的一绺扑鼻幽香,看着都很馋人。

“两位女侠,慢用,请慢用。要是不够,招呼一声,即刻就有。”

陈静自知待刘一谷与陆修静到客缘斋之前,还需昼伏夜出,招呼道:“店家小二哥,先备两间房。”

店小二点头而去。

“嫦嫦,嫦嫦,客缘斋里的小米豆汤羹与大馒头,可是我小时候吃过的、又是最为熟悉的味道。”

“这就好比家的味道,这一些年来,从来也没有第二家能出其右,找不到这么难舍难分的味道。”

陈静急切言毕,一口小米豆汤羹下肚,又是一口热乎乎的馒头。

陈旭嫦还是第一次见陈静这一副吃相,看来每个人都有一种独有的嗜好,只是并非人尽皆知。

陈旭嫦忙活了一夜,实在有一些饿了,轻咽一口小米豆汤羹,暖乎乎的感觉如闪电直去任督二脉,入口下喉之后,全身舒坦像上天。

捉起一个热乎乎的馒头,轻咬一口,甜中微微有一绺清香;清香中微微有一些醉意;从鼻息而上脑门,整个太阳穴都是力量。

“静静,真的,是真的呢!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好奇,究竟客缘斋的掌柜是怎样的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

大清早的笑声如风铃。

半老小徐娘一身袭地的锦绣华衫从阁楼上婀娜而下,兰花指轻扬之间,神情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先放下了小米豆汤羹,又放下了雪白的大馒头,起身抱拳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见过客缘斋掌柜!”

半老小徐娘眉头一舒,举手投足之间,轻笑道:“谷主不必拘泥,你就当客缘斋是自己的家。谷主这般礼节,我还得还礼。谷主:吉祥、吉祥、吉祥。哈哈,哈哈,……”

陈旭嫦还是第一次见女子能活成半老小徐娘这般模样,相见之下确实羡煞旁人,也不客气的继续轻咽小米豆汤羹与雪白的大馒头。

半老小徐娘碎步而来,锦绣华衫轻扬,在一旁的桌台边上坐下,趁着晨曦中的一绺天光,先细看了一回陈静,自言自语道:“这一路去了这么长的日子,从孟婆江南一路杀到孟婆江北,又一路杀回来,虽然有一些憔悴,万幸并未伤着!”

陈静轻笑道:“多谢掌柜挂念,在南山郡要不是葛道长与幽嫣谷墨家大侠,只怕也没命回来了!”

半老小徐娘沉思之间,悠悠又道:“罢了,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这无声之雷,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眼下,哎!”

半老小徐娘目光落在陈旭嫦身边的三把越女剑上,打趣说道:“谷主,一人使三把越女剑。你有三头六臂吗?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陈旭嫦倒也没想到客缘斋掌柜如此这般平易近人,旋即咽下小米豆汤羹道:“掌柜的,那你说我有三头六臂吗?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半老小徐娘轻笑道:“老娘我倒是没有看见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之身,老娘倒是看见了。哈哈,……”

陈旭嫦忍住小米豆汤羹没有喷出来,强忍着一咽下肚,长舒了一口气息,镇定道:“掌柜的,我本一介女流之辈,何来金刚不坏之身?掌柜的,没多喝五石散兑酒吧?”

半老小徐娘轻笑道:“这做买卖的要是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那这买卖就没得做了。老娘我为了客缘斋的买卖,可不能喝五石散兑酒!”

“实不相瞒。昨夜老娘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使越女剑者都有金刚不坏之身。故而,才有方才一问。”

陈旭嫦轻咬一口馒头,而后又道:“掌柜的真会说笑逗人开心。要是使越女剑者都有金刚不坏之身,我那五个师兄,为何命丧于无声之雷下?不是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半老小徐娘瞅了一眼只顾一个人沉溺在小米豆汤羹中的陈静,而后又与陈旭嫦轻笑道:“佛门中说,劫数难逃。这是诸如“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的定数。依我看来,兴许你那五个师兄的金刚不坏之身,遇见了无声之雷,变成了绕指柔吧!”

“道家中说:以柔克刚。纵使你那五个师兄有金刚不坏之身,无声之雷又近似于无象无形,正是以柔取胜。这也是‘道法自然’啊!”

“要是以江湖中侠客说来,强撸灰飞烟灭又不能穿透鲁缟,这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敌人太强!”

“……”

陈旭嫦又忍不住放下小米豆汤羹,极速咽下之后,骤起“嘤嘤”轻笑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停下来。

“掌柜的,真会说笑。要是掌柜的与我等同行,只怕不用吃喝,笑笑也就饱了、笑笑也就胜了!……”

半老小徐娘轻拂锦绣华衫,而后急切道:“谷主,你可别小瞧老娘我这笑笑。老娘我张嘴一声大喝,就能喝退大多数的牛鬼蛇神!”

陈旭嫦掩面轻笑道:“掌柜的,莫非‘燕人张翼德’之后?又或者‘燕人’之后,那是响当当的燕人之威。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也都是响当当的燕人!”

半老小徐娘也不争辩,觉得该说的话已经全部都说完了,径直起身道:“谷主,慢慢吃哟!要是觉得客缘斋中的饭食合胃口,好吃就多吃一点。老娘我这管饱,一定管饱的!初次相见,这是待客之道。”

紧接着,半老徐娘行至客缘斋正中过道上,双手插腰,往阁楼上一通高声疾呼道:“店小三,该起来收拾收拾了,你可不许再偷懒!”

“店小四,所有的客房都理好了吗?要是老娘发现有一处纰漏,今天都不许吃饭,你听见了没有?”

“店小五,明天的柴禾、后天的柴禾、大后天的柴禾,你都准备好了吗?未雨绸缪,要老娘说几次?”

“……”

阁楼上没有一个人应声,但是紧接着就骤起一阵“噼里啪啦”而又忙碌的声音,从客栈后方又响起了斧子劈木柴的“哐当、咔嚓”声。

之后,半老小徐娘指尖轻扬似蜻蜓点水,从一方桌台滑过另一方桌台,旋即锦绣华衫飞扬如烟。

“店小二,店小二,你过来,你过来,你给老娘死过来!你看,你看,你看看你这擦的什么桌台?咱们客缘斋的桌台远近闻名,要比闺中姑娘的双颊还要光亮,明白吗?”

店小二支支吾吾不敢靠近半老小徐娘,只是打着哈欠在远处的桌台上,一抹、一抹、又一抹,……

半老小徐娘旋即指着店小二的鼻子,大骂道:“昨夜,你偷牛去了吗?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老娘我要买一头牛与你偷?”

店小二面色铁青,使劲再抹桌台,急切又道:“掌柜的,你怎么知道我昨夜去偷牛了?昨夜还真是在梦里偷牛去了!还是偷的一头大金牛!掌柜的,你能买回来让我偷一次吗?那么大的金牛,只要掰下一只牛角,我八辈子吃穿不愁!”

半老小徐娘打趣又道:“你这一个家伙,梦里的东西你要是能拿出来,我就能把它送梦里去!梦送黄金楼,你要不要?你又要不要?……”

店小二眉头一皱,极速往另一方桌台上轻抹,道:“梦里的一切都是假象,梦醒之后空空如也!我还是干活吧,干活更踏实不心慌!”

半老小徐娘窃笑道:“算你小子识相。虚得一招不如实咬一口!”

半老小徐娘又在客缘斋中巡视完一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又上前道:“两位,请自便!现在,老娘我又困了,得去补一个回笼觉!”

陈静与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

半老小徐娘又与店小二隔空招呼道:“小心照看客人。有紧要的事,大呼一声。即使老天爷要塌下来,也得先让老娘补足了瞌睡!”

店小二只道:“好嘞!”

半老小徐娘如烟云一闪,往阁楼上行走,又哼着小曲:“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旭嫦目送半老小徐娘上了阁楼,轻笑道:“客缘斋真有趣,客缘斋掌柜更有趣。江湖中道: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都在客缘斋咯。嘤嘤嘤,……”

陈静先一口大馒头,就一口小米豆汤羹下肚,轻叹一声“啊”,而后镇定道:“半老小徐娘,可非一般的客栈酒肆掌柜,厉害着呢!”

陈旭嫦附和道:“看得出来,就好比佛笑楼中的宋掌柜。读书人说的: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就不知道客缘斋掌柜与佛笑楼掌柜为谁而隐!”

“对了,方才客缘斋掌柜说金刚不坏之身,你有吗?嘻嘻!”

第647章 真是一个好世道

陈静轻放小米豆汤羹,而后又瞅了一眼右手还有一小半的大馒头,极其镇定道:“嫦嫦,你一直都不相信诸如你是我‘姥姥’的事,想来你也不会再相信金刚不坏之身这等事。”

陈旭嫦“噗嗤”一笑,道:“知我者,静静也。要我是你‘姥姥的’,你又怎么会姓陈,你又怎么会比我还年长,这事纯属无稽之谈的呐!”

“幸好没有喝五石散兑酒,要是喝了五石散兑酒,我都以为那一定就是酒话。眼下,权且就当是静静与掌柜说的一个天大的、逗人开心的笑话。嘤嘤嘤,嘤嘤嘤,……”

陈旭嫦紧接着又一口小米豆汤羹下肚,双颊泛着光华就是一个红扑扑的果子,神情中尽是满足。

陈静见势如此,也不再多言一字半句,曾经见惯了“强按牛头不喝水”,径直也随陈旭嫦而去。

毕竟,每一个人的不同经历,只有曲中人经历过世事无常之后,才能知其真假,正是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当年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成曲中人。无论曲中曲、曲中意,又或者沉沦叹红尘,这都是生而为人的一条必经之路,当属“道法自然”。

只是,曲中曲、人中人,人散曲又终、曲终人皆空。莫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能觅一二知音?

于陈旭嫦说来,肝肠寸断就在魏地胭脂亭;要说这觅知音,也不知道太虚道长还算不算是知音。

而陈静,只能算是知己。

于陈静说来,从幼时有记忆以来,虽说也离奇,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一己之力诛杀一己之私,确实也做到了“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江湖中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然就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那又何来一二知音?

知音就是身后的那一道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可明可暗的影子。

陈静早就已经习惯了,只记得幼时以及现在的:“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嗝!

一碗小米豆汤羹下肚,加上雪白的大馒头,陈静很快就饱了。

没多久之后,陈旭嫦也饱了。

陈静仗剑取回面纱斗笠,起身急切招呼道:“店家小二哥,劳烦领路。小米豆汤羹,味道还不错!”

陈静轻声嘱咐道:“嫦嫦,客缘斋里是非多,半老小徐娘能应付过来。待刘一谷与陆修静到来之前,尽力昼伏夜出以免打草惊蛇!”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

店小二毕恭毕敬的奔了过来,急切又道:“两位女侠,请!”

陈静又环视了一眼空空如也还没有一个客人的桌台,嘱咐道:“店家小二哥,要是在白天,要是遇见叫刘一谷与陆修静前来投店,你可得及时来唤我,都知道了吗?”

店小二笑脸只道:“好勒!”

店小二领着陈静与陈旭嫦各自进了房间,之后又下阁楼来收拾桌台,这一天的买卖也算开始了。

陈静与陈旭嫦本就忙活了一整夜,虽然在飘然亭中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但是还有三分警觉之心,也不如现在这般神情松懈。

也是时候该好好的歇一歇了。

时光匆匆,客缘斋里很快就热闹起来。慕名而来的也好,盏中常客也罢,人声潮涌如孟婆江江浪。

“听说,太守府差役头领给杜上德跪下了,还叫‘吱吱’!哈哈,哈哈,哈哈。这可是今日最为有趣的一出笑话。诸位,是不是?……”

“笑话?眼下的孟婆郡,还少笑话吗?笑话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依我看来,孟婆郡当更名为:笑话郡,又或者:滑稽郡。……”

“莫谈郡中一应大小国事,要是杜家人来了,那一个‘杜丧德’看上了你家女人,老母妻女什么的!那才是晦气,要倒八辈子的血霉!……”

“得,得,得。喝酒,喝酒,喝酒,为这一个太平盛世,为这一个无比繁华之国,喝,喝,喝,……”

“诸位,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千年一遇的好酒,……”

“……”

觥筹交错,郡中的这一些大户人家又开始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的一应繁华,生而为人,无论怎么辛劳,不就是为了吃吃喝喝的吗?

以这一些大户人家看来,家大业大不用辛劳就能吃吃喝喝,又为何要费力去辛劳?纯属多此一举!

像这一个世道,难道不是太平盛世吗?这难道不是歌舞升平吗?这一个世道难道不该千秋万代吗?

该,该,全然都应该!

像这么好的一个世道,不但百年不遇,更是千年不遇。

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刁民!

像那一些刁民,又或者乡民、流民过的不好,都是咎由自取。一定是祖宗十八代不中用的结果。

这就好比汉高祖无非只是一个亭长;刘备当初也是一个卖草鞋又讨不了老婆的流浪汉;过的不好,难道不是祖宗十八代不中用吗?

祖宗十八代不中用,才有今日之祸,过的不好又怪天、怪地、怪官府,不是刁民又是什么东西!

刁民,本就不是东西!

要想祖宗十八代之后不当辛劳的刁民,唯一只有祖宗十八代之前变得中用。凡事有因必有果,过的不好的刁民,那是活该。喝不了五石散兑酒的乡民,那也是活该!

活在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再加上五石散兑酒,无一朝能出其右!千秋万代没有错,也不会有错!

自古以来,谁又会在梦中要什么有什么?人人梦中都送黄金楼!那黄金楼堪比汉武帝金屋藏娇的黄金楼。这要不是盛世,从古至今就没有一朝能算得上是盛世。

至于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又或者多事的杜家人,无非是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寻一些乐子。

要是没有乐子,该会多无趣!

只要喝了五石散兑酒,这一个个可都是有趣的灵魂,可是在这一个世道由人所想的有趣灵魂。

“五石散兑酒,好酒,好酒,好酒,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干!”

“老夫昨夜又在梦里得了十座黄金楼,谁比我多,谁又比我多?”

“老子只有一座黄金楼!只不过,梦见的那一座黄金楼比天高、比地厚,抱都抱不过来,……”

“哟嚯,哟嚯,谁抱不过来?谁抱不过来?要是抱不过来的,都让你家杜大爷抱一抱,也省了十里红妆,也省了上大花轿,……”

一众食客戛然止声,旋即各自低头自取盘中食、自饮杯中酒。

看眼前杜家人这一番杀气腾腾的阵势,只当又有一场好戏。

看戏本就是打发光阴找乐子,即是找乐子,自然得先禁声。

这是看戏一成不变的规矩。无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说的极好!

杜上德领着四个杜家人,一大早路过客缘斋,听到方才食客的一应人潮如江涌,一时来了兴致,这才不得不大踏步奔了进来。

杜上德抬望眼之间,腰刀重重一声“啪”,横放在最显眼的一方桌台上,紧接着又轻笑道:“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老子今天也关照关照一回客缘斋。听说,客缘斋掌柜人见人爱,好奇,甚是好奇啊!”

杜上德一大早就把羞辱吴明的事传了出去,郡里都说客缘斋掌柜并非等闲之辈,为了杜家人以后的大计,借机也得试探一回深浅。

杜上德与身边的杜家人使了一个眼色,急切嚷嚷道:“店小二,还不赶快把好吃好喝的摆上一桌子,要是慢了一步,先打断你的狗腿!”

“店小二,五石散兑酒要来最好的!要五石散加双倍的!”

“店小二,要是误了你家杜大爷的兴致,准没有好果子与你吃!”

“店小二,赶来死过来,要是怠慢了你家杜大爷,要不要试一试,先丢了吃饭的家伙?”

“……”

店小二强忍着笑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毕恭毕敬又道:“杜家的五位大爷,即刻就好,就好!”

杜上德白了一言店小二,紧接着目露凶光,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该死的小二,会不会说话?这可是在上好的世道里,是要讲究尊卑的世道!”

“我呸,他们四个站着,老子一个人坐着。凭什么他们也和老子一样是杜大爷?要他们四个都是杜大爷,老子今天就是你家杜太爷!”

“去,去,去,赶紧给你家杜太爷摆上好吃好喝的!如此上好的一个世道,千万别低了排场!”

“……”

店小二自是应承,虽然心生不快。但开门做买卖,客人要什么就得给什么!要是胆敢来吃白食,是不会那么容易走出客缘斋的!

杜上德歪歪扭扭的靠在桌台边上,紧接着环视一众食客,狡黠一笑,道:“老子方才听你们说的那么投缘,不如,就来说道说道这一个上好的世道!”

“要是说的不好,可别怪老子手中的这一把刀!”

第648章 难得一见的好诗

一众食客见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原本还想着有一场好戏可以近看,却不料都成了戏中人。

杜上德见一众食客的样子,轻笑道:“既然这一个世道都是上好的世道,就是天下大同。都说世道变坏,是从人心涣散开始。只要喝了五石散兑酒,人人梦送黄金楼,一碗水端平,甚好,甚妙啊!”

“就以五石散兑酒助兴,来拼个诗,又或者跳个舞什么的!歌舞升平,自然得有人会跳舞;歌功颂德,自然得有人要之乎者也!”

“……”

杜上德言未毕,四个杜家汉子极速拔出了腰刀,刀背在桌台上一张桌台一张桌台重重的敲了过去。

“要么拼诗、要么跳舞、要么掉脑袋,三选其一,没得商量!……”

“快,快点,快一点,……”

“……”

一众食客见状,都以为乐极生悲,触了大霉头。既然都触了大霉头,自然得早一刻送走大霉头。

原本只想着在客缘斋喝五石散兑酒图一个乐子,又如何能就这样三言两语之间丢了性命呢?

似杜上德这样的俗人,要拼温文尔雅之言,反倒是玷污了诗。

俗人,本就该配俗诗。

“岸上一只鹅,谁来下一句?”

“河心一只鹅,谁来下一句?”

“曲项向天歌,谁来下一句?”

“两只大公鹅。完了!”

言毕,骤起一阵轻笑声。

杜上德眉头一皱,轻拍桌台,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这一些读书人,一个个真是斯文败类。这么一个上好的世道,又怎么能是两只大公鹅?不应该是一公又一母吗?两只大公鹅,又何来小公鹅?鹅蛋何出?鹅蛋又何出?”

“公为天、母为地,天大地大才有天公地母;雄为阳、雌为阴,五行阴阳才能调和衍生万万众人。你们忤逆天道,这是要逆天啊!”

“这么上好的世道,逆天与你们没有半分好处。将来连五石散兑酒都没得喝!重来,重来,重来!”

杜上德言毕,四个杜家汉子又一次一张桌台一张桌台的敲下去,厉声都道:“重来,重来!……”

一众食客面面相觑之际,一时心知肚明,看来这一个杜上德是诚心找事。不过,待店小二摆满一桌子菜食之前,只得由着杜上德。

“远望一堆灰,谁来下一句?”

“我来!近看灰一堆!谁来?”

“狂风吹夜雨,谁来下一句?”

“汝在灰中飞!完了。”

言毕,又骤起一阵轻笑。

杜上德径直二指轻扬,极速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一副爱恨不得的样子,似嗔似怒道:“你们,你们啊!圣人都说的极好:食色性也。原来都是同道中人,都是同道中人啊!乳在灰中飞,好诗,真是好诗,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诗!”

“来,来,来,诸位同道中人,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喝一杯。一边喝,一起念叨这一个世道独一无二的五石散兑酒!哈哈,……”

杜上德言毕,一盏五石散兑酒下肚,轻飘飘道:“乳在灰中飞,乳在灰中飞!好诗,好诗,好诗啊!”

“来,来,来,一起念: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

“……”

杜上德言毕,一众食客紧接着言毕,仰头而尽一盏五石散兑酒。

杜上德虽然读书不多,一时就以这难得一见的好诗句,觉得读书人大多浪得虚名,也不过如此。

既然这一些杜书人都是同道中人,要是眼下出口成诗,自然也不是难题,说不定语惊四座。

杜上德先一阵“咳咳”,而后招呼一众食客道:“诸位同道中人,既然都为同道中人。杜大爷我也来一首绝世好诗,献丑,献丑了!……”

“咳咳,听好了,都听好了!东边你他妈,西边她你妈。不论谁叫爹,是我笑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食客后背骤起一大片拔凉的鸡皮疙瘩,这才是真正的斯文败类。这一个上好的世道本就如此,只要有头有脸,放屁都是香的。

不过,可不能因为眼下的这一出戏,就这样轻易的掉了脑袋。

要是为杜上德这样的斯文败类掉了脑袋,实在也不值得!多说几句奉承话,本也无伤大雅!

况且,明面上、口舌上奉承杜上德,在心里完全可以骂尽杜上德的祖宗上十八代,怎么就生出杜上德这样一个混账玩意儿。

江湖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就是极其难得的一个好处。

谁要是整天把真心话与他人说道,那才是世间真正的大傻子。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圣人也有言:水至清则无鱼。

有时候说一说违心话,完全也无伤大雅。比如常说的“万岁”,要是人人真能活到万岁,千年乌龟、万年王八,王八才会活万岁!

说违心话又不会死人,反而多说违心话,活得更为自在。当此之际,还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杜大爷,是难得一见的好诗,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诗啊,……”

“妙,妙,妙哉至极!……”

“想必无人能出其右,……”

“自愧不如,自叹不如啊,……”

“……”

杜上德见势,更为欣喜。既然同道中人都这般恭维,何不再来一首?从今往后,在这一些读书人面前,也略拔一头,甚好,甚妙!

要是孟婆郡中读书人都拜在杜家人名下,杜家人要常驻孟婆郡,士人归心那也是千秋万代的大计。

“诸位同道中人,过奖了,过奖了,实在是过奖了。杜大爷我今日得遇其时,得遇其人,诗兴大发,诗兴大发,诗兴大发了啊!……”

“都听好了,诸位同道中人都听好了!山前一线天,花间一耙犁;老汉推五车,黄牛累一年。……”

“诸位同道中人,以为如何?以为如何啊!哈哈,哈哈,……”

杜上德一时自鸣得意。

一众食客心里除了骂娘,嘴上却乐呵呵都道:“好诗,好诗,好诗啊!真是千年不遇的好诗。……”

“无人能出其右,大有王佐之才、圣人之才,大才小用了。……”

“……”

就在这一个时候,店小二从担子先放下了热腾腾的肉食,又放下了小米豆汤羹与雪白的大馒头。

小米豆汤羹与雪白的大馒头,是来过客缘斋的一应食客的最喜之物,或者说就是客缘斋的招牌菜。

“杜太爷,请慢用!……”

店小二极其镇定一言,把杜上德从拼诗的陶醉中拉了回来。

杜上德看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米豆汤羹和馒头,一时怒火骤起三分,厉声道:“你这,你这是人吃的吗?猪食,猪食,猪食!”

杜上德重重一拍桌台,四个杜家汉子捉紧腰刀一闪身影而回。一众食客见状,斜眼之间开始看戏。

店小二自是不惧,毕竟想要在客缘斋内生事的人,没有一个不规规矩矩的按客缘斋的规矩办事。

“杜太爷,你都没有吃过,你怎么能说这不是人吃的呢?在客缘斋吃过小米豆汤羹的人,不生百病、不着风寒,有缘者还能得长生!”

“来客缘斋的客人,少不了小米豆汤羹与雪白的大馒头。这可是客缘斋绝配。不信,你就尝一尝?”

“……”

杜上德极其轻蔑的凶了一眼店小二,身为杜家人,本为试探客缘斋深浅而来,怎么可能尽听一个跑堂伙计的话,无事必须要去找事!

杜上德与四个杜家汉子指着一盏热乎乎的大馒头,厉声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

四个杜家汉子自是会意,一人捉起一个大馒头,凶神恶煞的咬上一口,又极速喷了出去,之后掷地一踩,大馒头瞬间都变成大饼。

“难吃!难吃!很难吃!……”

“这都是什么破东西?……”

“敢以这样的饭食来糊弄你家杜太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换好吃的来!再不换好吃的来,弄不死你,老子不姓杜!……”

“……”

店小二见势大为不妙,看来这一些杜家人就是刻意来生事的。

这一些年来,都说客缘斋掌柜人见人爱,又是菩萨心肠。

这雪白的大馒头,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上好之物。

居然被杜上德说成一文不值,是可忍孰不可忍。

店小二觉得:杜上德要在客缘斋生事,站着进客缘斋,必定会横着出客缘斋。

店小二抹布甩肩,立在过道上,往阁楼上一通疾呼道:“掌柜的,有人要吃白食了!掌柜的,有人要吃白食了,……”

店小二喊了好几声,阁楼上居然没有一丝动静,也不见一个人下来,一时心慌,对杜上德无可奈何一笑道:“掌柜的,可能睡着了;掌柜的,可能又睡着了;呵呵,……”

杜上德自是恼怒至极,厉声大骂道:“一个跑堂的伙计,居然对你家杜太爷如此大不敬!来呀,安排!教他以后怎么做人!”

第649章 吴明斜身四出刀

四个杜家汉子一涌上前,明晃晃的腰刀一闪而过,逼近店小二。

店小二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手足无措只得战战兢兢的退后了一步、两步、三步,……

“杜大爷,杜大爷,诸位杜大爷,不能乱来,千万不能乱来啊!这里是客缘斋,这是客缘斋啊!”

“杜太爷,杜太爷,今天这一回,就当是客缘斋孝敬你的!杜太爷,成不成?你看成不成啊?”

“……”

杜上德没有应承一字半句,自然也不会应承一字半句。幸灾乐祸的由着四个杜家汉子步步紧逼店小二,要不好生的治一治客缘斋,以后客缘斋又如何能屈服于杜家人!

“你这一个家伙,叫你好生伺候着你家杜太爷,你看这是怎么伺候的?该打,而且该往死里打!……”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怕了吧?要是怕了杜家人,那就对了!要是不怕,打到你怕了为止!……”

“……”

四个杜家汉子各自左右摇摆着明晃晃的腰刀,刀锋一收一旋之间尽是得意,往店小二眼前逼近。

“店小三,快来救命啊!……”

“店小四,快来救命啊!……”

“店小五,快来救命啊!……”

“……”

店小二继续步步后退,与此同时声声疾呼,如今叫不醒半老小徐娘,总该叫得来一同干活的伙计。

说时迟那时快,从阁楼与后院极速奔来了三个短打小衣的汉子。

店小三手持一根三尺长的黑色鸡毛掸子;店小四手持一根五尺长又半旧的棕毛扫帚;店小五拖着一把四尺长的劈柴月牙尖斧子。

店小三三人原本各自正忙着干活,先前在客缘斋内的是非,很多时候店小二都能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这一次却听见店小二惊慌的声音程度不同于往常,故而都好奇的探头出来一看究竟。

这一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见眼前这一番针尖对麦芒,自然得同心同力应付杜家人。

店小五劈柴刀斜身一扬,正身闪到店小二跟前,做鹰护状,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杜家人本是南山郡的丧家之犬,胆敢来客缘斋撒野,也不掂量掂量,真是活腻了!”

四个杜家汉子见店小五还算是一个血性汉子,径直腰刀一挥,又往店小五身前冷不丁齐劈了下去。

当!……

店小五柴刀一横,四把腰刀只是重重的砍进了柴刀的木把上。

店小三见状,鸡毛掸子往四个杜家汉子眼前使劲一拍、一拍、又一拍,从鸡毛掸子里散出一绺薄薄的尘灰如雾,让四个杜家汉子一时之间只能半眯着眼睛看人。

与此同时,店小四扫帚一横,专打四个杜家汉子的膝盖骨头。

“都是废物,都是废物,都一扫帚一扫帚的扫出客缘斋去,……”

“我扫,我扫,我扫扫扫,……”

“……”

店小四扫地出门之势,一时让四个杜家汉子冷不丁的极速退后了一步、两步、三步,……

虽然眼下还是四对四,杜家汉子对于四个短打小衣的伙计,不按常理出招,防不胜防而落败。

杜上德见状更是恼怒至极,手持腰刀居然没占到半分便宜,径直桌台上的一应杯盏肉食,一股脑儿的推下了桌台,“哐当”、“嘭”,……

“丢,丢,丢人,给老子砍死了他们!无非就是四个伙计!有什么神气的,有什么可神气的!……”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谁敢动客缘斋,我要了谁的脑袋!……”

杜上德闻声大吃一惊,扭头正看见吴明领着四个皂衣差役,各自紧握腰刀杀气腾腾的奔了进来。

杜上德眉头一皱,前一夜还是一副怂样,刚过了一夜就蹬鼻子上脸,这比客缘斋伙计更为可恶。

事有轻重缓急,待先收拾了皂衣差役,再收拾客缘斋伙计不迟。

客缘斋伙计见来了皂衣差役,长舒了一口气息,至少皂衣差役还不至于辱骂、打杀跑堂的伙计。

杜上德右手一扬,四个杜家汉子腰刀一正,先弃了四个伙计,正对大踏步上前的皂衣差役。

就在过道的正中间,杜上德怒视止步在五步之外的吴明;四个杜家汉子怒视四个皂衣差役!

“吴黑皮,难道昨夜还没有被老子骑够?还想被老子再骑一回?那一种趴在地上叫‘吱吱’,还爬着走,是不是很过瘾?哈哈,……”

“杜上德,本官身为太守府差役头领,今得太守大人口令,前来拿你回府问话!胆敢不从,杀无赦!”

吴明之言确实也属实,一大早皂衣差役都被太守张信唤了去。

只因细封拓拔被杜家人杀了随行之人又被劫了钱财,死里逃生不能就此罢休,故而细封拓拔去太守府找张信告了杜家人一状。

细封拓拔觉得:要是不治一治杜家人,太守府又不给一句说辞,没法与随行家人交代,也没法与野利拓拔交代,更对不住党项八部。

最主要的是,党项各部在孟婆郡中做的买卖,暗中给了张信不少好处。或者说,党项各部是张信的财神爷。对于财神爷被杜家人打劫还杀人,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为此,张信为平细封拓拔之怒火,也是为了党项各部的买卖,无论如何也得亲自过问这一件事。

为此,才一大早招来吴明,又让吴明去寻杜上德。毕竟,像这一种事,自然杜雷仕不屑去干。可是杜雷仕在这一件事上,也得避嫌。

拿人钱财手短。要是让杜雷仕去办这一件事,一时半会也不好与细封拓拔交代,吴明是不二之选。

杜上德眉头一皱,一时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又惹上了张信?

一时觉得不可思议,转眼之间就觉得:一定是吴明无中生有,而后公报私仇。

毕竟,在杜上德的记忆里,无论是太守张信,还是太守公子张义,一直都极其看好杜雷仕。

眼下,莫非皂衣差役拿着鸡毛当令箭,开始反戈一击了?皂衣差役为了不被杜家人取代?差役头领吴明为了不被杜雷仕取代?……

况且,昨夜又受辱,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跳墙之事处处可见。

一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要是这一次被吴明拿回了太守府,官字两个口,都由着他说,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一之法:就是不被捉住!

要不被捉住,就得反抗!

杜上德思索已定,径直冷冷一笑道:“吴黑皮,要杀无赦的,是咱们杜家人吧!看你这一身黑皮,也该是时候该换一个人穿了!让你穿真是笑话,天大的一个笑话!”

“吴黑皮,‘吱吱’、左边五步,右边五步;前边五步,后边又五步;好,好,好极了!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四个杜家人紧接着大笑不止,完全没把皂衣差役放在眼前,还当皂衣差役和以前一样好欺负。

吴明见势,皂衣大氅一拂,重重掷地,腰刀斜身一横,一副要拔刀之状,盯紧杜上德,冷冷道:“昨夜的事,都已经过去一夜了!本官办的是今天的差事。本官就问你一句话,给不给本官回太守府?”

“记住了:与我吴明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你自掂量掂量!”

杜上德觉得好笑至极,区区一个太守府差役头领,随时都可能被太守张信拿下,还说什么官府与朝廷!

在这一个上好的世道里,官府能左右朝廷,朝廷管不了官府!正所谓:山高路远、猴子霸王!

杜上德也不与吴明多言,口舌之争多说无益,就不信吴明敢动粗!只要敢动粗,杜雷仕就有了借口,正好借机使计取代吴明。

杜上德眉头一横,侧目斜视吴明,轻蔑道:“你家杜大爷们,你家杜太爷,都不从!你又能奈何?你来杀了老子啊?来啊,来啊,……”

杜上德旋即又与四个杜家汉子轻笑道:“看,看看!才过了一夜,都是什么德行!看来,是时候让这一群黑皮,在众人面前再叫一回‘吱吱’,也不负这一个上好的世道!”

“兄弟们,来呀!安排!先砍死这一群碍人眼的黑皮!在老子眼前嗡嗡嗡嗡,就像一只大苍蝇!”

“……”

四个杜家汉子得令,径直腰刀一斜,急步上前,横竖之间,先劈吴明。只要劈死或者劈伤了吴明,剩下的四个皂衣差役,如法炮制。

吴明眼疾手快,左手轻扬皂衣大氅止住身后皂衣差役上前,右手腰刀一闪寒光刀影,斜身往四个杜家汉子气海穴轻轻的一滑!

刷!……

刀光所过之处,四个杜家汉子裤头掉到了膝盖处,冷不丁的一股阴风从后背而上,拔人脊梁骨。

与此同时,吴明收刀入鞘,与杜上德厉声大喝道:“本官再问你一次,给不给本官回太守府!你要是说半个不字,下一次出刀,就不是裤头这么简单了。有可能是胳膊,也有可能是大腿,……”

第650章 味道确实好极了

杜上德自知势成骑虎,又如何能束手就擒呢?那是不可能的!

“上,砍死一个是一个!……”

四个杜家汉子得令,左手捉紧裤头、右手挥舞腰刀,再一次凶神恶煞的往吴明逼近。

毕竟,先前都是羞辱、打杀他人的份。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受辱,不劈死吴明对不住那一个“杜”字。

吴明不为所动,四个皂衣差役腰刀极速出鞘、一闪身影而过,便各自架住一个杜家汉子。

四个杜家汉子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皂衣差役出刀如此之快。

看来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故意被杜家人欺负的假象。

不但四个杜家汉子心里发怵,就连杜上德在发怵中又骤起了一阵拔凉之感,凉透了心肝脾肺肾!

好冷,冷若冰霜!

杜上德觉得:为了杜雷仕的脸面,为了杜家在孟婆郡千秋万代,身为血性男儿,虽然打不过吴明,又岂能忘记手中还有一把腰刀!

腰刀,即是最后的尊严!

刷!……

杜上德腰刀出鞘,盯紧吴明,冷冷道:“吴黑皮,敢对老子动粗,老子也敢动粗!老子要是少了一根毫毛,风雷掌必不饶你!”

吴明也不与杜上德争辩,极其镇定的再一次追问道:“杜上德,给与不给,快给本官一句准话!”

杜上德见势,径直腰刀横竖之间,往吴明咽喉处一闪而过。

吴明只是冷冷一笑,皂衣大氅极速一扬、二指一伸又一紧,眨眼之间就夹住了杜上德袭来的刀光。

之后,吴明二指使力一折,弹开杜上德的腰刀去了三步之外。

杜上德虎口骤起一阵撕裂之痛,紧接着一绺昙花落地。湿漉漉的右手,骤起一股咸湿的气息。

“吴黑皮,你,你,你,……”

“杜上德,不会功夫还使刀弄枪的,就不怕折断了双手?……”

“吴黑皮,你,你,你,……”

“杜上德,本官好心再问你最后一次,给不给本官回太守府?……”

“吴黑皮!臭黑皮!烂黑皮!该死的黑皮老鼠!你家杜大爷我宁死不回,宁死不回!宁死也不回!……”

就在杜上德骂骂咧咧之间,忍痛换回左手斜捉腰刀,歪歪斜斜的往吴明心窝处疾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吴明侧身一闪刀光,刀锋正对杜上德的脑门!

咻咻、咻咻,……

斜地里飞来两支筷子,一支筷子直取杜上德歪歪斜斜的腰刀、另一支筷子直取吴明劈人的腰刀!

被筷子这一击,杜上德的左手似有万钧重,跌跌撞撞的又退去了一边。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客缘斋掌柜,果然水深!

杜上德再一次骤起一阵冰凉透底,宛若掉进万丈深渊,即黑暗又如冰挂子,早晚要碎成一堆渣滓。

杜上德顿感大为不妙,要不赶快寻出一条脱身之计,不被吴明捉走,也会被半老小徐娘暴揍一顿。

毕竟,这一桌台的食物已经泼洒在地,谁见了,谁都会有火!

吴明腰刀一斜似有百钧,自然也不会与半老小徐娘为敌。

远近的乡民与大户人家都称之为菩萨心肠,不看僧面看佛面,径直斜持腰刀又退后了三步。

毕竟,半老小徐娘并非等闲之辈,连张义这样的纨绔子弟也为之无可奈何,确实真有本事。

“住手!在客缘斋内,由老娘我一个人说了算!来者皆是客,聚散都是缘。这里只许吃喝,要人老命的事,离客缘斋越远越好!……”

半老小徐娘一边打着长短不一的哈欠,一边又婀娜而下阁楼,身后只紧随着店小二一人。

店小三、店小四、店小五都趁着店小二去唤半老小徐娘之际,各自又回去忙着各自的手中活。

只要半老小徐娘一出手,在客缘斋内从来就没有止不住的打斗。

“老娘我还想着多睡一小会儿,没想到这么多事!真让老娘不得安生,真让老娘我不安生呐!……”

“都说一说,都说一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老小徐娘兰花指轻扬,手绢如燕掠过眼前这一处乱局。

吴明见势,腰刀一正,毕恭毕敬又道:“掌柜的,本官受太守大人之命,来拿杜上德回府问话!这一个杜上德,不从,还抗命!……”

半老小徐娘手绢轻轻一扬,极速止住话茬子,悠悠道:“吴大人,得,得,得!官有官路,商有商道,江湖有江湖规矩!官府的事与客缘斋没有半点关系。要在客缘斋内拿人,老娘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在客缘斋内要人老命,老娘我就不许!出了客缘斋,断胳膊掉大腿与客缘斋没有半点关系,这是客缘斋的规矩。你可明白!”

吴明自是微微点头,只要杜上德待会儿敢踏出了客缘斋屋檐下半步,拿住杜上德必定易如反掌。

杜上德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只要在客缘斋内不走,一众皂衣差役也就无可奈何,径直疾呼道:“掌柜的,掌柜的,投店,我要投店!先来两间上房,先住一个月!”

吴明与一众皂衣差役只是冷冷一笑,以杜上德的性子,三天不上房揭瓦就活不下去,能在客缘斋避祸住一个月,纯属无稽之谈。

半老小徐娘看杜上德略有一些惊慌的神情,又见一地肉食,自是怒火中烧。不吃,也不能糟蹋!

“杜上德,你与官府有何瓜葛,老娘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既然你还想着投店,那也好,先把地上这一些肉食,给老娘我吃干净咯!要是吃不干净,不但要收你双倍酒肉钱,休想投店!……”

杜上德总算又寻着了一根救命稻草,这一些掉在地上的肉食,本就糟蹋了许多,要吃干净,自然是吃干净。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杜上德不得不放下桀骜之气,径直腰刀一扔,蹲下身子,急切又道:“掌柜的,我吃,我吃,我一定吃干净!江湖中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好,好,好极了!”

杜上德旋即捉起一根猪肉肘子,先“吧嗒、吧嗒”的撕咬起来,一边又抓起一把小米豆汤羹,一边舔食下肚,急切道:“好吃,好吃,好吃,味道确实好极了!……”

店小二冷笑道:“杜上德,方才不是说这是一个上好的世道吗?眼下如何?眼下又如何啊?”

杜上德皮笑肉不笑,道:“店家小二哥,难道,这不是一个上好的世道吗?那一些刁民穷得吃土,你看,我这地上还有猪肉肘子!那一些乡民与流民叫苦连天,你看,我这不是地上能拣猪肉肘子?这一个世道,难道不是上好的世道吗?”

店小二一时无语至极,只是白了一眼杜上德,而后转身去干活收拾其它的桌台。有半老小徐娘在,没有一个人能在客缘斋内逆天。

杜上德一边吃着,一边招呼四个杜家汉子道:“还愣着干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来吃,一起都来吃啊!早一刻吃完,早一刻投店;早一刻投店,早一刻周全!”

四个皂衣差役见势也收回了腰刀,放开了四个杜家汉子。

毕竟,前一夜四个杜家汉子羞辱吴明,眼下四个杜家汉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取其辱,确实解恨。

江湖中道: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只是,一众皂衣差役都没有想到,现实报来得如此之快。

吧嗒、吧嗒、吧嗒,……

、,……

杜上德五人一时完全沉醉在拣食的美味中,就连方才已经被踩成大饼的馒头,也都极速沾着地上的小米豆汤羹细嚼慢咽起来。

此时此刻,杜上德五人好似完全忘记了置身在客缘斋中,就好似郡城角落里拣食的乞丐。

杜上德一副得意至极之感,就如春风十里。遥想在九尺驿道与各国流民送春风,没想到还能在客缘斋被春风吹了一回,实在妙极了!

不用吃土的这一个世道,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上好世道!

“掌柜的,小米豆汤羹,确实难得一见的好味道。掌柜的,这大馒头配上小米豆汤羹,绝配!……”

杜上德一边下咽,一边说道之际,双颊与下巴尽是小米豆汤羹的糊糊,全然是三五岁的小孩子!

半老小徐娘见势,怒火灭去了三分,冷冷又道:“方才老娘我在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有人说这不是人吃的东西,还说是猪食!……”

杜上德自是佯装不知,急切又道:“掌柜的,这么好吃的美味。怎么可能是猪食?又怎么可能会是猪食呢?猪,是吃不了的!”

“猪,又怎么会同类相食呢?同类相食,好比就是读书人说的‘易子相食’,那是万恶的世道,与这一个上好的世道相去甚远,相去甚远!”

半老小徐娘一时轻叹道:“真不知是人不如猪,还是猪不如人!”

杜上德轻抹嘴角,指着地面道:“掌柜的,现在可以投店了吧!管它人不如猪、还是猪不如人。猪,注定要被人分而食之!”

第651章 一出难得的好戏

半老小徐娘兰花指张弛之间,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杜上德,又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四个杜家汉子,而后盯住湿漉漉的油水污渍,意味深长说道:“老娘我向来言而有信。泼洒肉食在地,得给双倍钱;过分小米豆汤羹与馒头,得给十倍钱!”

“你们这一些人不知好歹,又怎么怨得了老娘我呢?在客缘斋里可以装疯迷窍,也可以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要是糟蹋五谷杂粮,自是天地不容、老娘我也不容!”

“还想着投店?先给足罚钱!然后老娘我要是高兴了,兴许会让你们在此多留停留一时半会。否则,老娘我就要让你们扫地出门!”

“……”

半老小徐娘看见一脸僵持的杜上德之后,又环视了一众看戏的食客,兰花指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字字珠玑道:“都一样,都是一样,通通都是一样!要是你们也故意泼洒了肉食、过分了小米豆汤羹与馒头,得加倍!得加十倍!……”

一众食客咿咿呀呀的点头,喝着五石散兑酒,又继续看戏。

杜上德初闻半老小徐娘之言,感觉四周的空气瞬间凝结成霜,出入鼻孔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

客缘斋掌柜半老小徐娘明明就是欺负人,摆明了不给投店,还故意使计恶心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下敌众我寡,还得另寻一条脱身之计。用刀子,打不过吴明;使心计,又耍不过半老小徐娘。

江湖儿女都说: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是男人无理耍横起来,正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哎呀,哎呀,哎呀,哎哟喂,哎哟喂,哎呀呀,老子的心啊,老子的肝啊,快疼死老子了,……”

杜上德脑门一偏,身子一斜,滚地先是一个“大”字,之后又是一个“人”字,紧接着又是一个“入”字,再之后又是一个“一”字,……

四个杜家汉子见势,呆呆的立在一旁,云里雾里又手足无措!

杜上德一副极其吃力的样子,支支吾吾道:“有毒,……客缘斋有毒,……客缘斋肉食有毒,……”

半老小徐娘冷笑道:“杜上德,你要装疯迷窍,也不是这么装的!想要吃白食,可没那么容易!”

言毕,半老小徐娘高声疾呼道:“店小二,店小二,店小二给老娘我拿菜刀来,老娘我就要开膛破肚看一看,吃进杜上德肚子里的猪肉肘子,究竟是哪一块有毒!”

杜上德后背骤起一阵拔凉,看来在半老小徐娘面前无理耍横也行不通了,怎么办?

怎么办?

究竟又该怎么办?

要是有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那该有多好啊!

要是有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后,再去九尺驿道送春风,这该多刺激。想一想,都是美滋滋的。忍不住,又吞咽了一口唾沫星子。

不过,江湖中又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眼下没有一二式拿手功夫防身,自然更怕菜刀!

要说半老小徐娘使菜刀开膛破肚,生而为人,又非案板上的鸡肉、鸭肉、鱼肉,怎能如此?

好歹,杜上德也姓杜啊!

“掌柜的,你不要乱来,你可不要乱来啊!杜家人不是鸡,更不是鸭,也不是河里的游鱼!……”

杜上德只得畏畏缩缩的往桌台下钻,又见半老小徐娘已经手持一把亮堂堂的剔骨菜刀,看着发怵!

“掌柜的,杜家人不是鸡,不是鸭,不是鱼,更不是猪啊!……”

杜上德确实有一些慌了。

皂衣差役又故意移开了位置,让半老小徐娘去追杜上德,又死死的盯住四个杜家汉子,只要四人敢轻举妄动,会再一次腰刀出鞘!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客缘斋远处策马奔来一骑,身后紧随五百明光铠军士,来人正是张义。

张义一大早也受张信之令,前来周全万一。张信已经料定吴明去拿杜上德必定会旁生枝节。

毕竟,张信不忍吴明伤着杜上德,而让杜雷仕挂不住脸面;更不忍吴明捉不住杜上德也无法与细封拓拔交代。像这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事,张义出马、一个顶俩。

像这一种事,以往常的规矩,必定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气才会生财,更是家和万事兴。

不然,为何孔圣人颠沛流离也还要说:礼之用、和为贵。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是中庸之道,更是“礼”。圣人之言,从来都不会有错,自然得全部信奉。

张义身为太守公子,亲自出马周全万一,与皂衣差役说来是“礼遇有加”;与杜家说来是“礼贤下士”。

张义自明其深意,眼下正值“强龙来压地头蛇”,为孟婆郡中张家人千秋万代,也不能有半分大意。

至少说,不能在眼下这一个节骨眼上出半分差错,千万不能让旁人或者异乡人有了可乘之机。

张家人已经用祸起萧墙之计拆败了费家人,又如何能让别家人以此计来让张家人自食其果?

张义策马奔腾之间,旋即而至客缘斋大门,青色折扇一摇,风风火火的踏入客缘斋内,极速拉过一条凳子,二郎腿一翘,上气不接下气道:“好戏,好戏,好戏!真是一出难得的好戏!半老小徐娘子,多日不见,真是想死本公子了!手拿菜刀,不美,不美,不美啊!……”

与此同时,明光铠军士腰刀出鞘,全部围了上来,除了盯住半老小徐娘之外,还得盯住皂衣差役。

吴明见势大吃一惊,径直抱拳又道:“张公子,太守张公子,你这是为何?你这又是为何啊?”

张义轻摇折扇,一双眼睛盯紧半老小徐娘,一边却与吴明冷冷又道:“吴大人,我爹怕你误事。故而派本公子前来收拾残局!看来,我爹说的没错,你确实误事了!”

吴明支支吾吾没能说道一字半句,全然没有想到一切又都在张信的算计之中。看来,孟婆郡中发生的一切,尽在张信掌握之中。

杜上德闻言自是欣喜万分,看来张义才是真正的救命稻草。

毕竟,张义在孟婆郡中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只要靠上了张义,比靠上杜雷仕还要靠谱八分。

“太守公子,太守张公子,张公子,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杜上德大声疾呼,四个杜家汉子一溜烟躲去明光铠军士的身后。

张义极其不舍的从半老小徐娘身形步法边上移开,盯紧菜刀相逼下的杜上德,折扇重重一击“啪”,摇头叹气道:“堂堂杜家人,居然会怕成这个熊样!丢,丢,丢人!”

杜上德吃力辩解道:“张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一些人,人多势重欺负杜家人!张公子,你可得为杜家人做主啊!杜家人为张家人马首是瞻又忠心不二,……”

张义止住杜上德的话茬子,冷冷道:“要想活命,你得闭嘴!”

杜上德几欲开口,还想说一两句恭维之言,却在喉咙里忍了好一会儿,最后确实也忍住了。

毕竟,像这一种紧张的场合,真的也不太适合去恭维他人。

张义起身,环视一圈之后,轻摇折扇又道:“半老小徐娘子,开一个价吧!这货,要多少银子?”

半老小徐娘见势,冷笑道:“官府的事与客缘斋没有半点干系!杜上德已经泼洒了客缘斋的肉食,得给双倍钱;还过分了客缘斋的小米豆汤羹与馒头,得给十倍钱!”

“吃饭投店都要给钱,自是天经地义。张公子,你说呢?”

张义轻摇折扇,冷笑道:“双倍钱?十倍钱?无非就是银子嘛!本公子什么都不缺,银子不就一坨一坨的旮旯么!万幸,咱们老张家的银子,居然还能进半老小徐娘子的钱柜里,不但有缘,还更有趣!”

“还好,本公子在出府之前,确实也带了不少银子。双倍钱也好,十倍钱也罢,百倍钱也都给得起!”

“来呀,安排!……”

张义言毕,两个明光铠军士抬出了一口小箱子,重重的放在了一方空闲的桌台上,露出了白花花的银锭,还有珠光宝气的金饰。

“半老小徐娘子,你看这一箱子钱,够换下这五个杜家人了吧?……”

半老小徐娘一时无言,莫说这五个杜家人,就是整个客缘斋也都能买下来了。民不与官斗、商不与官斗,见好就收,才是大道。

况且,客缘斋之外的事,这做买卖的坐商本就有心无力,自然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得自扫门前雪。

“好,既然张公子出此大手笔,客缘斋也不是小肚鸡肠之地。泼洒客缘斋肉食、过分客缘斋小米豆汤羹与馒头的事,就算过去了!”

半老小徐娘隔空与店小二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店小二自是会意,抹布一扬,上前捉紧小箱子,疾呼道:“掌柜的,实在太重了,我搬不动!”

张义轻摇折扇,冷冷又道:“来呀,安排!拿下杜上德回府!”

杜上德闻言旋即一脸土灰。

第652章 又被人当猪卖了

“张公子,这,这,这,……”

杜上德一时在支支吾吾之间,突然觉得无非只是从一个狼穴移到一个虎窝,原本还指望着张义能网开一面,这一次算是看走了眼!

也罢,也罢,也罢了!

至少,眼下没有落在皂衣差役头领吴明一众人等手里,一时半会也不用再担心吴明会公报私仇。

毕竟,皂衣差役昨夜才受辱,吴明不可能这么快就健忘了!要说健忘,那一定也是装给别人看的!

只要回了太守府,就不相信杜雷仕不出手想法子周全万一。

杜上德沉思之间,倒是很快就想通了,一时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眼下无非只是脱身之计,待回了太守府之后,再来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再安分几天不去九尺驿道送春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有时候,世间之事本就这么奇妙又让人不可思议,明明发生在昨天的事,只要过了一夜之后,好似恍如隔世,再也不被人提及。

这就好比江湖中遥传的拓拔绍弑君杀父之事,渐渐的,渐渐的也便真的让人都遗忘了,很快就连做茶余饭后的笑柄也都不够格了。

正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官场上,向来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圣人常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细细想来,确实也恐怖如斯。

兴许,道即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其中的真相虽然也是“天道”与“大道”,身居紧要之位,要是知道得越多,必定死得更快!

要是换一句话说,或者又可以认为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如此想来,圣人之言确实更为可怕,还不用过一夜的功夫,真相也便烟消云散于无形,圣人确实不愧为圣人,一针见血也无可挑剔。

没吃过猪肉,谁又还没有见过长四脚的猪跑路。所以圣人又才说什么: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佛曰:不可说。故而寄情于山水之间,无非只是避祸而已。

仁智之人自诩为聪明人,聪明人都喜欢装傻,才有了: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眼下,那就装一回糊涂,装糊涂不会少一条胳膊、断一条大腿。先随张义离开了客缘斋再说。

眼下张义势大,无人能忤逆!

况且,这手臂上的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杜”字,就是另类的官府中人。官有官路,这就是官路。

张义没有理会杜上德,眼神又盯着半老小徐娘多看了一回,径直与明光铠军士厉声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拿下杜上德回府!”

杜上德本就想通了,也不再多言一字半句。极速起身,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等候明光铠军士上前押着走。目中余光先蔑视了一眼皂衣差役,又白了一眼半老小徐娘。

吴明突然觉得莫名其妙,原本张信差遣皂衣差役来捉拿杜上德,眼下又变成张义来捉拿杜上德!

要是早知事态会如此,又何必再差遣一众皂衣差役前来拿人耽误天时,这不就是多此一举?

紧接着,吴明转念又一想,这事确实也不太对劲。张信向来老谋深算,此事一定有它的蹊跷之处。

身为下属当差的命,要是不明白上级的真实心意回避陷阱,很快就会被抛弃于九霄云天之外。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狗腿”,又或者被不知情的路人说成是在“拍马屁”。

谁不愿意明明白白的做人?谁又不愿意明明白白的做事?

可是这一个世道,本就有太多不明不白,又如何能明明白白?

圣人常说:水至清则无鱼。佛曰:不可说。况且,圣人又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那是因为有太多不能说道的秘密,只要其中一个人说出来,自然足可为师矣!

那么,眼下这一个秘密究竟又是什么?究竟又该是什么呢?

吴明一时极速沉索着,觉得张信差遣皂衣差役来捉拿杜上德,这本是官府明面上该干的正事;可又让张义来截道捉拿杜上德,莫非是故意打压一方而又抬举另一方?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张信明面上确实是在重用皂衣差役,而暗地里打压皂衣差役,皂衣差役成了负重潜行又背锅的人。

而杜家人,明面上受了打压,暗地里却得了好处。正是江湖中常说道的:得了便宜还不卖乖!

吴明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此事又正是江湖中常说道的:被人当猪卖了,还给人老老实实的数钱!

此一时,又非彼一时!

先前当了这么久的猪,这一次不能再继续当猪了。要是再继续当猪下去,很快就成案板上的猪肉。

吴明思索已定,皂衣大氅极速一拂,重重掷地道:“张公子,卑职先得太守大人之令前来拿杜上德,凡事总得有一个先来后到啊!”

张义瞥了一眼吴明,急忙收住折扇,紧接着在虎口一通“嘭嘭”,而后轻蔑道:“吴大人,难道你还想与本公子抢功劳不成?”

“这差事,已经被你办砸了!本公子只是来与你善后!要说本公子抢了你的功劳!那也好说,你赔本公子一箱钱财,杜上德你带走!”

“要是赔不起,就别说话!”

“……”

吴明一时无言以对,自古以来:说的比唱的好听。就那一箱子钱财,要是老老实实当差,一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看来,眼前的这一切,又都在张信的算计之内。

果然,姜是老的辣!

自然,张信也太狠!

张义见吴明理亏,径直起身又道:“半老小徐娘子,本公子公事要紧,可得先走了!本公子日日想、夜夜想,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半老小徐娘充耳不闻。

张义大踏步奔出了客缘斋,急切又道:“众军听令:回府!”

两个明光铠军士押着杜上德,而后又各自腰刀入鞘,奔出了客缘斋,很快就都消失在了街角尽头。

吴明突然觉得此事大为不妙,又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

要是张义半路放了杜上德,又把罪责加与皂衣差役头上,这可是杜家人取代皂衣差役的大好机会。可不能给杜家人这一个机会!

至少,得先跟上张义。

要是张义敢放人,皂衣差役就得再捉住。要是张义不放人,即使空手同归回太守府,一时半会也不至于有借口被杜家人取而代之。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身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凡事要是不多留一个心眼,凡事要是不多揣摩一回上级的心意,官运必定不亨通!

要是没有一点悟性,莫要奢望说什么加官进爵,就是保住所得之位,那也得时时思索、夜夜琢磨。

江湖中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说的就是这一个道理。当官的要是心善,在这一个世道就当不成大官。心善者,注定被排挤与官运亨通无缘!

吴明也常读史书,秦始皇身为帝王之始,自然为官家之最!当年以万万乡民去修长城,死伤众多无辜者,自然也是心善不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是此理。况且,圣人又说,大仁不仁。秦始皇的不仁,又成了大仁。

吴明身为官府中一员,自知官字两个口由来已久。只要身居最高位,所说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对的!

正如眼下一郡太守张信所为,一切都是对的!为了不错更多,不错得更离谱,还得紧追张义!

吴明极速与半老小徐娘毕恭毕敬一抱拳,急切又道:“掌柜的,公事在身,多有打搅。告辞!……”

吴明紧握腰刀,一闪身影奔出客缘斋,四个皂衣差役紧随其后。

半老小徐娘抬望眼之间,长叹一声道:“张家人,张家人,张家人啦,又让老娘我说什么好呢!”

“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半老小徐娘言毕,一边掩面打着哈欠,一边又细步上了阁楼。

半老小徐娘行到阁楼一半处,又道:“店小二,用心收拾!晚饭的时候,老娘我给你们加鸡腿!……”

店小二狂喜道:“好嘞!掌柜的,我就喜欢吃鸡!我最喜欢吃鸡了!吃了猪肉,会变得猪头猪脑;这吃了鸡肉神轻气爽,要上天!”

客缘斋中的一应食客,见好戏散场,径直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乐呵又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啊!……”

“店小二,你们晚上吃鸡,我现在就要吃鸡,吃鸡,吃鸡,……”

“我要一盘鸡架,……”

“我要一盘鸡胗,……”

“我要两条鸡腿,……”

“……”

店小二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急切道:“你们这一些人,就知道瞎起哄!都要吃鸡,还得现宰!”

“现宰就现宰,等得起,等得起,咱们都等得起。来啊,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干!……”

“五石散兑酒,再来两壶!”

第653章 多少钱也买不到

店小二见势又得多忙活。不过,只要客缘斋里的买卖好、客人多,一切忙活都是值得的。

眼下,已经没有杜家人生事,也没有皂衣差役找事,更不会来五斗米道道士,客缘斋里早就弥漫着极其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

陈旭嫦出于好奇,根本也就没有睡着,方才一直躲在暗处,也总算见识了张义与吴明之争。

遥想陈静都能败于张义之手,除了张义确实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之外,身后的张信不容小觑。

陈旭嫦只得暗暗的记在心里。

直到入夜之后,陈旭嫦又与陈静从后院策马闪出了客缘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陈静领着陈旭嫦在孟婆郡中的紧要地方都巡视了一遍,结果大多如出一辙。

只不过,在这几天里,九尺驿道两旁的流民确实安静了许多。

一者,杜上德经历了这一件事,确实安分了好几天,无非要与细封拓拔交代,走一走过场。

二者,杨家、费家、吴家各自在九尺驿道两旁“抢人”,故而九尺驿道两旁的流民在极速锐减。

至于第三嘛,赫连不亢自然不会与杨家、费家、吴家同流,待堂上两位老人病愈,要重回大漠。

有了细封拓拔的牛羊,本就有了地利。只要天时一现,即可举家北返,重振赫连一家一族之威名。

在那里跌倒的,就必须要在那里站起来。只要愿意一同北返的流民,也都暗暗的搬到了赫连不亢左右,这也是求之不得的人和。

至于那一些不愿意北返,又未被杨家、费家、吴家选中的流民,要么留在孟婆郡继续当流民,要么沦落为孟婆江南实实在在的乞丐。

虽然流民与乞丐都是无家无地的破落户,还是有一些细微区别。

流民虽然失家又失地,倘若一天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在骨子里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家、一块地。

而乞丐,就连这一种有家有地的想法也都泯灭了,对于这一种希望也不再抱任何幻想。天大地大,天南地北都是乞丐的家。

赫连不亢从小也常与草原上的牛羊打交道,自然也明白“强按牛头不喝水”的道理,这一些流民自己选的路,赫连不亢又能奈何?

既然不奈何,那就不管了。

有了细封拓拔,赫连不亢脸色好看一些,身板也站得更直。最重要的是,赫赫与连连笑声多起来,堂上二老的病情好得也更快。

陈静与陈旭嫦一时想不明白,一行二十二人从孟婆江北岸分别,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也没见陆修静与刘一谷的影子,实在费解。

眼下,孟婆郡中的一切又变得异常安静,反而更会让人生疑。

大风大浪到来之前,那一瞬间的安静,着实让人坐立不安。

刘一谷与陆修静还未现身,陈静与陈旭嫦只有焦急的等待。

直到一天日上三竿,从客缘斋内骤起阵阵哀嚎,撕心又裂肺。

“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快救一救玉奴吧!玉奴不行了!……”

潘家老头儿一脸沮丧,一身湿漉漉的衣裳里,抱着耷拉无力的潘玉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店小二忍不住疾呼道:“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救人啦,……”

半老小徐娘慌慌张张的下了阁楼,急切招呼道:“老人家,玉奴怎么了?玉奴这是怎么了啊?……”

潘家老头儿老泪纵横道:“掌柜的,一大早五斗米道不但来抢了昨日夜里钓的新鲜小鱼,还抢走前几日两位女侠给玉奴的银子,……”

“那一些天煞的五斗米道,不但拿人钱财,打了我一顿不说,还把玉奴沉在江里,又说什么‘病成这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喝几口孟婆江水,病就痊愈了’,哎,……”

“待那一些天煞的五斗米道走了之后,老头子我才在孟婆江里捞出了玉奴。我可怜的玉奴,我可怜的玉奴啊,全身都已经冰凉了,……”

“……”

半老小徐娘见势,脸色和潘玉奴一样苍白,旋即与潘玉奴把脉,之后急切又道:“老人家,老人家,你先歇一歇,玉奴就交给我了!”

潘家老头儿自是微微点头。

半老小徐娘也顾不得潘玉奴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径直一把抱在怀里,像是自家的孩子一拥,眉头紧锁之际,往阁楼上奔了去。

店小二安慰道:“老人家,你先坐下,咱们客缘斋掌柜可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你且放宽心。玉奴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店小二先与潘家老头儿“刷刷、刷刷”的满上了一盏热茶,又招呼着潘家老头儿坐下,之后才去忙活。

“玉奴,玉奴啊,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死了算了,这都是一个什么世道,这都是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的世道啊,……”

潘家老头儿自是一边低吟,一边又轻咽了好几口热茶,“咕噜、咕噜”,热茶入喉下肚暖胃又暖身,半老小徐娘更为暖心又贴心。

客缘斋内的一应食客见状,隔空又道:“潘家老头儿,五斗米道又来抢你家小鱼了啊?五斗米道还真是喜欢你家的小鱼,哈哈,……”

“潘家老头儿,你那可怜的小鱼儿,只怕又已经进入张寡妇的肚子里了吧!张智那道士,啧啧啧,……”

“潘家老头儿,你还是离开孟婆郡得了吧!大凡给五斗米道盯住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啊!……”

“是啊,像这么上好的一个世道,又何必去打渔呢?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那是好酒,……”

“……”

潘家老头儿对大户人家的风凉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站着说话不腰疼,从来都是这一些大户人家最为拿手的说辞。

要是让这一些大户人家过一回乡民与流民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潘家老头儿静静的等待,等着潘玉奴能醒过来。余生的一切,也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潘玉奴身上。

要不是因为潘玉奴,兴许这一把老骨头,早就沉在孟婆江底了。

生而为人,潘玉奴就是最后的念想,最后的牵挂!这么多年来的欢乐,是多少钱也都买不到的!

穷开心,真的会很开心!

至于那一些家财万贯者,得日日夜夜担忧着如何不被败家,又得防着被小偷小盗惦记,更得防着官府一纸文书而大鱼吃小鱼。

潘家老头儿虽然觉得苦,但这苦中寻乐了这么多年,潘家也落寞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

潘家老头儿只愿潘玉奴能醒过来,只要潘玉奴能醒过来,就是少活一年,那怕现在去死都愿意。

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潘玉奴得“道”而生,眼下即使去死一命抵一命,也值得!

“玉奴,玉奴,玉奴,……”

潘家老头儿又一口热茶入喉下肚,之后眼中一闪温润的光芒。

店小二端来一副担子,先放下一碗热乎乎的小米豆汤羹,又放下一盏雪白的大馒头,轻声说道:“老人家,你先吃饱了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潘家老头儿心中有愧,虽然很饿,但是身无分文,半老小徐娘帮了孟婆郡中乡民太多,又怎么忍心去吃白食呢?不妥,也不可以。

况且,要是能救活潘玉奴,都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答谢半老小徐娘,眼下更不能厚颜无耻吃白食。

店小二看出了端倪,径直轻声又道:“老人家,你就放心吧!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待有了力气,才会网到更多的鱼!有了鱼,才会让玉奴穿暖吃饱!你就忍心玉奴醒来之后穿不暖、吃不饱吗?”

“掌柜的也很喜欢孟婆江里的小鱼,下一次要是打了小鱼,再带几条小鱼来,就当是还了客缘斋掌柜的恩情,老人家,你说怎么样?”

“老人家,你可得守住这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人呐,我都不告诉他。就是出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吃吧,放心的吃吧!”

“……”

潘家老头儿闻言,就似看见了一绺曙光,又好似看见了将要升起的太阳骤显出万丈光芒。

“店家小二哥,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那老头子我就不客气了,我就不客气了哦!……”

“嘘!真的,真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放心,我只与你一个人说过!……”

“店家小二哥,你真是一个好人呐!客缘斋掌柜,真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啊!老头子我吃,……”

潘家老头儿在衣裳上极速擦了一回双手,左手捉起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右手拉过小米豆汤羹,一口大馒头、一口小米豆汤羹,……

店小二见状,轻声又道:“老人家,不急!不够还有!客缘斋从来不少小米豆汤羹与大馒头!”

潘家老头儿热泪盈眶,轻声只道:“诶!”

第654章 百事有因必有果

、咕噜咕噜,……

潘家老头儿一碗小米豆汤羹下肚之后,一连又要了三碗,并且又多要了好几个雪白的大馒头。

毕竟,店小二方才也说过了,半老小徐娘就喜欢小鱼,如今孟婆江中的大鱼确实不好结网,至于孟婆江中的小鱼确实拦不到人。

没想到,小米豆汤羹与大馒头下肚之后,越吃越有味道,那么索性就放开肚子吃一回饱食。下次多给半老小徐娘送一些小鱼来即可。

嗝,嗝,嗝,……

就这样过去了好一会儿以后,潘家老头儿也终于真的吃饱了,还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饱食。

潘家老头儿静静的等着,就等着半老小徐娘还回一个活泼乱跳的潘玉奴来,也很想再听潘玉奴叫一声“师傅”,又或者是“师傅傅”。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也已经过去了,潘家老头儿先打了一个哈欠,这一些天来为潘玉奴忙上忙下,又上了年纪确实心力交瘁。

潘家老头儿一个不小心,居然就这样趴在桌台上睡着了。

没过多久的功夫以后,恍惚之间,感觉全身如鸿毛轻轻而上浮,这一种感觉就是在上天。

潘家老头儿左右张驰之间,又见一望无际的都是茫茫的云海。

就在云海的正中,却突然发现有佛家四大天王、八大金刚。

突然,从云海正中凌空而下一道道九尺长、五尺宽的无声雷影。无声雷影首先击中了八大金刚中的五位,一时因消云散于无形。

最后,青除灾金刚使计化为一朵白莲,才消去了无声雷影。

在这一道道突如其来的无声雷影里,大神金刚失去了双臂,紫贤金刚哭诉着失去了青除灾金刚。

最为重要的是,佛家四大天王也受不同程度的重伤,持国天王正上气不接下气的为多闻天王疗伤。

就在这一个时候,广目天王和增长天王好似发现来了生人,旋即怒目圆睁大喝道:“大胆凡夫俗子,胆敢觊觎天机,死路一条!”

潘家老头儿也怕无声雷影,自然不想被无声雷影劈得烟消云散,更不想被广目天王和增长天王捉住,一时惊慌失措又念着潘玉奴,只顾着逃啊逃,逃啊逃,逃啊逃!

双脚踩着云海像是踩着三尺厚的白雪“咯吱、咯吱”;又像是踩着一尺深的淤泥“噗嗤、噗嗤”,……

突然,先是一个脚步踩空,而后两个脚步踩空,紧接着又步步踩空,从云海极速落入云天之下,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无极之渊。

潘家老头儿在落下云天之际,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入鼻只闻到嗜血的气味、还有越来越承重的气息,胸口似有万钧大石;入耳呼呼的风声中尽是鬼哭狼嚎。

潘家老头儿极其警觉,莫非这是掉下了陈莫地狱?不过,心里还一直念叨着潘玉奴,即使要死,也得先看一眼活泼乱跳的潘玉奴。

就在这一个时候,突然感觉在黑压压中,有什么器物拉住了一身破烂的衣裳,难道这里还有活物?

潘家老头儿忍不住念叨潘玉奴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

“玉奴,玉奴,玉奴,……”

潘家老头儿一时从梦魇中喊出了声,急切睁眼,却入耳潘玉奴声声疾呼道:“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玉奴会网鱼了,下一次,一定要网好多好多的大鱼鱼,……”

潘家老头儿见潘玉奴虽然脸色苍白,身后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半老小徐娘,一时好似都明白了。

一切好似都和梦境一样。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有一些人活在梦里,就好比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食客;有一些人只活在这一个世道里,就好似潘家老头儿;更有一些人同时活在梦里与这一个世道里,兴许就有半老小徐娘与潘玉奴。

不过,半老小徐娘能被这一个世道里的人称之为人见人爱的活菩萨,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潘玉奴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一个样子,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也永远也只能停留在梦里了。

况且,方才那只是一个梦,梦中的事,又如何说得清楚呢?

又多看了一眼客缘斋中方才热嘲冷讽的食客,还是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现在确实不是在梦里。

“玉奴,玉奴,天可怜见,你还活着,你终于又活过来了!……”

潘家老头儿自是欣喜若狂。

潘玉奴一把捉紧潘家老头儿粗糙的大手,喜庆又道:“师傅,师傅傅。玉奴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玉奴不但会结网打渔,有一天还会住进黄金楼里,最后还能变成金黄色的一只大蝴蝶,好美好美的蝴蝶,好美好美的大蝴蝶哦,……”

潘家老头儿一把拥过潘玉奴,激动不已道:“傻孩子,你这一个傻孩子,让老头子我说什么好呢?傻人必有傻福、傻人必有后福!……”

潘玉奴悠悠又道:“师傅,师傅傅,是客缘斋掌柜救了玉奴,是客缘斋掌柜救了玉奴的啦,……”

潘家老头儿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息,万分感激的盯住半老小徐娘,轻声道:“多谢客缘斋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多谢客缘斋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多谢客缘斋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啊!哈哈,哈哈,哈哈,……”

潘家老头儿大笑声渐止,而后渐渐的停止了出入的鼻息,最后一动不动的坐在了桌台边上!

潘家老头儿喜极而终,就这样死了。临终前吃了一顿饱食,又见一直念叨着的潘玉奴“死而复生”,这一辈子值了,从此再无杂念。

“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啊,……”

潘玉奴声声疾呼,撕心裂肺。

半老小徐娘见状大为不妙,紧接着又极速上前,一边轻探了一回鼻息,一边又轻把脉象,之后一把拉过潘玉奴拥入怀里,嘶哑着低沉的声音又道:“玉奴,玉奴,玉奴呀,你家师傅先去黄金楼了!”

“玉奴,玉奴,玉奴呀,……”

“……”

潘玉奴眉头深锁,一脸秋霜,紧接着仰头哇哇大哭道:“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玉奴从今往后就一个人了,真的是一个人了,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师傅,师傅傅!师傅,师傅傅!师傅傅,玉奴还没长大,……”

“师傅傅,师傅傅!……”

“……”

半老小徐娘见势如此,又极速与店小二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店小二自是会意,抹布扬肩,极速奔过来,紧接着又平放下了潘家老头儿,轻抹一双老眼,面上却带一点微微忧郁的慈颜之色。

“师傅,师傅傅呀;师傅,师傅傅呀;师傅,师傅傅呀,……”

潘玉奴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早就惊动了阁楼上的陈静与陈旭嫦。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要是这一次不是张智所为,又如何能有今日之祸?张智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一切的一切,罪在张智一人。要是张智与张寡妇没有那破事,又如何来抢潘家老头儿的小鱼?

百事有因必有果。既然张智所为让潘家老头儿如今丧命于此,这一命就得用张智之命来抵。

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

况且,这一些天来,不见刘一谷与陆修静有动静,也不见杜家人与皂衣差役有动静,更不见孟婆郡中五斗米道道士有动静。

如此反常之态,越渐蹊跷,也越渐让人心慌意乱。既然敌不动,那么也是时候该引蛇出洞了。

“嫦嫦,走,去张寡妇家!”

“好,就依静静!”

陈静与陈旭嫦率先一闪身影从阁楼跳窗而出,紧接着又取了一些紧要之物,从客缘斋后院策马一路狂奔,取道张寡妇家。

店小五极速从客缘斋后院奔了过来,急切又道:“掌柜的,纯依香儿女侠与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这一次不是昼伏夜出了!”

半老小徐娘眉头深锁,一双眼皮却如孟婆江波跳跃不止,紧接着长叹一声道:“该来的,终归也会来临!挡也挡不住!罢了,罢了,罢了!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半老小徐娘径直抱起潘玉奴,隔空与店小二厉声道:“从今夜子时开始,客缘斋要关门七日。待七日之后,再开门迎客做买卖!”

店小二闻言瞠目结舌,从来没有过半老小徐娘这般阵势,卡在脖子上的字眼,一个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半老小徐娘又与店小五道:“你赶快去唤来店小三与店小四。潘玉奴家的后事,这七天就由你们三人全权打理!可不许偷懒,可不许小了该有的一应排场!”

店小五急切追问道:“掌柜的,你呢?那你呢?……”

半老小徐娘长舒了一口气息,环视了一众食客,又看了一眼店小二与店小五,镇定道:“老娘我很久也没骑驴了,也要骑一回驴了!做好该做的事,不要为老娘我担忧!老娘我的命还长着呢!”

第655章 舟行浅滩易翻船

半老小徐娘待店小五唤来店小三与店小四之后,又与潘玉奴语重心长的说道:“玉奴乖,不哭,不哭,不要哭了。三位大哥哥这就送你家师傅回家,送你家师傅回家咯!……”

半老小徐娘一言,潘玉奴入耳哭声更浓又更急,眉宇之间湿漉漉的又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店小三在客缘斋门外已经备好了一辆平板牛车,又多备了一些紧要之物,紧接着和店小四一道进来抬起潘家老头儿平放在了牛车上。

半老小徐娘又把潘玉奴移给店小五道:“这一切就拜托你了!”

店小五点头,顺势抱过潘玉奴,又极其镇定道:“掌柜的,你且放宽心。这事一定办得妥妥的!”

半老小徐娘一时沉默不语。

店小五抱着潘玉奴往客缘斋外疾行,一边安慰道:“大哥哥送玉奴的师傅回家咯,送玉奴的师傅回家咯,玉奴不哭,玉奴不哭,……”

潘玉奴张弛着小手,又哭又闹道:“师傅,师傅傅,大哥哥送你回家了;师傅,师傅傅,大哥哥送你回家了;师傅,师傅傅,……”

很快,潘玉奴的哭闹声在牛车轱辘的“汩汩”声中渐渐远去,最后在客缘斋前又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客缘斋内的一众食客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又像山洪冲毁了堤岸!

“掌柜的,潘家那长不大的小女孩儿,这一回,该要长大了吧?……”

“是啊,听说潘家老头儿都收养她那么多年,还是一个小不点的样子,那孩子是不是有病啊?……”

“兴许,是从小人国来的吧!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小人国不妥,小儿国更妥!……”

“人生无常,世事无常。自扫门前雪,不论是与非。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喝了它!来,来,……”

“把盏满饮,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干了它,先干为敬!……”

“……”

半老小徐娘见势,并没有理会这一众食客,骤起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早已见怪不怪了。

紧接着,半老小徐娘轻拂锦绣华衫,一个人静静的转身去了客缘斋后院,也是时候去瞅瞅黑驴了。

店小二在客缘斋内抹布上肩,扯开嗓子又道:“诸位大爷,诸位大爷,诸位大爷啦,客缘斋从今夜子时开始要打烊七天,都知道了吧!”

“诸位大爷,诸位大爷,待客缘斋过了这一次难关,诸位大爷七天后再来!小米豆汤羹还是原来的味道;大馒头还是原来的味道;五石散兑酒还是原来的味道;……”

“诸位大爷都记住了:只要孟婆郡还在,客缘斋就在;只要客缘斋还在,客缘斋掌柜也就在!……”

一众食客虽然不明白半老小徐娘要去干什么,但是潘家老头儿死在客缘斋内,又派三个伙计去打理后事,客缘斋自然也忙不过来。

况且,在客缘斋内死了潘家老头儿,多少也有一些晦气,客缘斋要关门打烊七天,算是人之常情。

客缘斋本就是极其上好的一个去处,这一回得七天之后才能再一次迎客,在子时关门打烊之前,还得尽情的该吃吃、该喝喝!

“店小二,五石散兑酒,再来三壶,小米豆汤羹再来三碗,……”

“我要五壶,加三碗,……”

“我就要雪白的大馒头,……”

“……”

店小二眉头一皱,自然也没法再拒绝这一众食客。即使忙到夜里子时,想着打烊七天就能不干活七天,怎么说都是美滋滋的!

店小二上气不接下气道:“诸位大爷,都吃都吃,怕了怕了;都吃都吃,怕了怕了。我真是怕了你们了!不过,都有,全都有,……”

店小二大踏步自去忙活。

一众食客再一次把盏,人声鼎沸为了这一日的最后一场狂欢。

“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喝!喝了一壶,还有三壶!壶了三壶,还有另三壶!再不喝足,得七天之后了!七天,七天,都受得了吗?……”

“受不受得了,那也得受。受受非受受,此受非彼受。为了这一个上好的世道,都受着吧!……”

“把盏,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啦!……”

“百年不遇、千年不遇的好酒!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干了它,黄金楼一定比天高、比地厚!……”

“……”

客缘斋里一时又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而陈静与陈旭嫦很快就策马到了张寡妇家远处。

陈静自是驾轻就熟,高头大白马旋风而至。仗剑鞍前,厉声大喝道:“五斗米道张智,死出来!”

此时此刻,张智确实还在张寡妇家里。毕竟,几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大早不但夺了潘家老头儿的新鲜小鱼,还夺了潘玉奴的救命银子。

于五斗米道道士说来,一大早去潘家老头儿家里的这一行,是这一段日子里来收获最大的一次。

毕竟,新鲜的小鱼还未过半天的日子,对于张寡妇养胎来说,确实也是难得的一种上好之物。

老人家都说:只要身怀六甲之人多吃新鲜的活物,胎儿也会更活泼,以后生出的孩子更为精明。

至于抢来潘玉奴的救命银子,寻常的乡民一辈子未必也能挣得那么多银子,飞来横财谁不眼红!

不过,无论是抢来的新鲜小鱼也好,又还是抢来白花花的银子也罢,最终都是张智的囊中之物。

白花花的银子,自然成了张智的私房钱;新鲜的小鱼又很快做成了鱼汤,张智不但多吃了好几条新鲜的小鱼,也多喝了好几碗鱼汤!

确实,河鲜就是一个鲜,没有过夜一日的小鱼,煮汤更为鲜美。

其他人也很知趣,像这样一个你情我愿的节骨眼上,随行的五斗米道道士早就离得远远的!

毕竟,抢来的银子,只是过了一道手;抢来的新鲜小鱼,也只是过了一道手!要是离得近,又闻到了新鲜的鱼汤味,闻而不能食,更为难受。最为重要的是,在张智与张寡妇私会时,确实要离远一些,有一些事情,天知地知便好。

要是离张智两人太近了,那确实是一种生不如死的难受!

事实上,结果确实也如随行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所想。

待张智与张寡妇吃过新鲜的小鱼汤之后,抹嘴之间,双双眼泛绿光,骤起一绺又一绺红晕。

张智顺势一把抱起张寡妇,又极速冲进了屋子里,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骤起一阵急促的气息。

“你这一个臭道士,你个死鬼,你,你,你这一个死鬼,……”

“你,坏死了;你,真是坏死了;你,真是好坏死了;……”

“……”

张寡妇嗔怒着意犹未尽,陈静与陈旭嫦已然策马到了屋前。

张智听到一个熟悉的“死”字,骤起一阵拔凉,一把推开张寡妇倒提长剑冲出之际,陈旭嫦冷不丁的一泼狗血、鸡血淋了张智一身。

张智见状自是恼怒至极,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是晦气,真是太晦气!你这一个死女人,居然又回来了!贫道真是眼瞎,真是眼瞎啊!……”

“想这几天,郡中异常安静,原来是出了这一挡子大事!好,好,好!非常好!上一次的仇,贫道还没报!这一次,新仇旧恨一起来,想要离开孟婆郡,休想!”

张智虽然不甘,但是又一次中了狗血与鸡血,一时半会确实也使不了道法,只有静待转机。

张寡妇闻声大为不妙,衣裳不整的冲出了屋子,陈静与陈旭嫦各自一剑压在了张智的脖子上。

张寡妇疾声大呼道:“来人啦,快来人啦,救命啦!救命啦!……”

张寡妇言未毕,很快就从远处闪来了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

陈旭嫦见势,冷冷一笑道:“静静,狗血与鸡血看来还真是一样好东西啊!静静,就让我先来!该死的五斗米道道士,再尝尝三剑流!”

陈静自是微微点头,也并没有理会张寡妇,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盯紧张智青中泛白、白中泛紫、紫中泛黑的脸色,缓缓又道:“呵,张道长,在下还得多谢你的风流倜傥,不然在下还真寻不出破绽来!”

“江湖中道:舟行浅滩易翻船。说的确实在理。从今往后,你再也没有这般风流倜傥的机会了!”

张智只得任由狗血、鸡血从额头流下双颊;任由狗血、鸡血赃了一身青色道袍;更任由狗血、鸡血在长剑上映出一树树海棠花枝。

张智不为所动,冷笑道:“你这一个该死的女人!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从今往后’,也不知道谁才没有‘从今往后’,贫道的命,还长着呢!”

陈旭嫦三把越女剑齐出,紧接着一式“移形换影”,剑气直逼上前的五斗米道道士。

第656章 女人得向着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左手越女剑极速一式绞剑剑气而出,右手越女剑极速一式抹剑剑气而出;之后左手越女剑一式云剑剑气而出,右手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而出;……

就在玄色斗篷极速张驰之间,咬住的那一把越女剑一闪而过,一剑封喉了数个五斗米道道士。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陈旭嫦几个来回攻杀之间,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昙花一现,倒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张智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陈旭嫦一个人使三把越女剑还能如此顺畅,一个人至少比得过两个人。

看来,越女剑现身孟婆郡,郡中必定又开始了一场血雨腥风。

眼下,越女剑已经动手,五斗米道又岂能袖手旁观!五斗米道出动,张家人自然都得裹挟而下。

最让孟婆郡五斗米道说不出口的是: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孟婆郡中,于张家人说来却是非敌非友、亦敌亦友如茅刺在背的存在。

这一些日子以来,收集来的消息都说:孙秀想着借人之力来打压一次张家人,再坐收渔利!

张智一时估摸着,眼下孟婆郡风云骤起,还得靠张家自己人!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想孙秀来助张家人一臂之力,好比痴心妄想!

孙秀“强龙来压地头蛇”,一直还想着反客为主,张家人又岂能让孙秀得逞!要是孙秀得逞了,玉皇大帝与老天爷都得改姓孙了。

可是,玉皇大帝与老天爷本就姓张,对孟婆郡中的张家人说来,孙秀所为是以一己之私忤逆上天!

似此重大节骨眼上,小不忍则乱大谋,出不得半点差错!为孟婆郡,也是为了孟婆郡中张家人。

就在张智沉思之间、陈旭嫦持剑回身上前之际,张寡妇旋即“扑通”跪地,一步一挨的近身陈静。

张寡妇左看看、右看看,颤抖着嘶哑的声音,哀求道:“女侠,女侠,你就饶过张道长吧!你就开恩饶过张智这一个臭道士吧!”

“未出世的孩儿不能没有爹,不能没有爹的啊!女侠,你我都是女人,女人可得为女人说话啊!……”

陈静瞥了一眼张寡妇,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大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冷冷只道:“你闭嘴!”

陈旭嫦这时候也持剑上前,从高头大白马鞍下极速拉出备好的绳子,顷刻之间就绑上了张智。

张寡妇见张智已经被捆成辫子似的,严严实实的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木偶,除了能开口说话与能跳着走路之外,要是就这样不经意的倒下了,一定会站不起身来。

张寡妇只得重重磕头道:“两位女侠,两位女侠!还未出世的孩儿不能没有爹啊!无论未出世的孩儿他爹是和尚又或者是道士,总该得有一个爹!女侠,两位女侠,……”

“两位女侠,总不至于还未出世的孩儿,还未出世就没有了爹!这一个世道,也没有这么坑爹的啊!”

“两位女侠,你我都是实实在在女人,女人要为女人之苦挂念在心上啊!女人得向着女人,女人得向着女人,女人得向着女人啦,……”

陈旭嫦听着张寡妇之言极其刺耳,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这一个世道本就是一个坑爹、坑娘的世道。

至少眼下,陈旭嫦与陈静两个人都一直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这一个世道除了坑爹、坑娘之外,还坑无辜的小孩儿。曾经的陈旭嫦就是这样无辜的一个小孩儿。

看张寡妇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旋即,白了一言张寡妇,冷冷道:“你我都是女人,为何你这一个女人,就这么没羞没躁呢?你说,这是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要是说得明白,我就放了张智这一个臭道士!要是说不明白,听说浸猪笼别有一番滋味,眼下正好捉住一双,要不要也去试一试?”

“说吧!你就说吧!别说咱们两个人欺负你一个女人,天可怜见,纯属自作孽,活该,活该如此!”

张寡妇骤起羞愧之色,自觉理亏,都怪曾经把持不住自己,又时常被张智的甜言蜜语所惑,眼下木已成舟,一时确实无言以对。

张寡妇见哀求陈静与陈旭嫦无果,又见不远处已经丧命的五斗米道道士,转身哀求张智道:“要不,你就服一次软!生而为人,软一时风平浪静,硬一时折戟沉沙!两位女侠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啊?”

“服软,又不会断胳膊掉大腿,也是为了咱们未出世的孩儿!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软软总行了吧?”

“都是为了未出世的孩儿,为了未出世的孩儿啊!未出世的孩儿可不能没有你这一个爹!你也知道没爹的孩儿有多苦、有多难!”

“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就算老娘我求你了!求求你了!为了未出世的孩儿,你不能死,你就服软一回!张智,张智,张智呀,……”

张智自是不为所动,张寡妇骤起声声哀嚎胜过了万千孟婆江浪。

陈静见势,原本这一行前来略为有一些唐突,越女剑压重了一成力道,冷冷又道:“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只要你引出张家人来,把五斗米顶上三道引出了,只要你离开五斗米道,越女剑就饶你一命!”

张寡妇闻言泣中有喜,好似突然寻着了一条救命稻草,急切嚷嚷道:“张智,张智,你快答应两位女侠,快答应两位女侠啊!未出世的孩儿,离不得你、离不开你啊!”

“张智,女侠说要一念是善,那就一念是善!你看,堂堂一个道士都对老娘我这一个寡妇能如此相亲相近,一定做得到一念是善!”

“你们道家老子不是说,‘上善若水’吗?坊间也不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吗?上善就是要善待女人啊!你已经善待了老娘我这一些日子,这就是一念是善,更是上善若水啊!”

张智还是不为所动,对于张寡妇嫣切相救之言,强忍住似嗔似怒的一腔气息。要是在平常时候,早就与张寡妇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毕竟,张寡妇之言不但是侮辱斯文,更是有辱道祖老子之言。如果上善若水就是善待女人,很想大骂一句:善待你爹!善待你娘!

张寡妇不经意之间又见张智脸色突然发青,又急忙跪步到张智脚下,一把拉住青色道袍的一角。

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从来都不输任何男人,急切嚷嚷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是要逼死老娘我的啊!一尸两命,无非一尸两命!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一尸两命,无非一尸两命!”

张智与张寡妇有一些事情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要不是张寡妇身怀六甲,早就避而远之了!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智一直看在还未出世的孩儿份上,这才对张寡妇多花了一些心思。可这在孟婆郡的五斗米道道士中,已经风言风语传为了笑话。

虽然很多时候,孟婆郡中的五斗米道道士都尽量避开张智说这一个笑话,张智自然也心知肚明。

张智倒也不在乎这一个笑话,除了会使道法“天光之光”外,已经悟出了追云逐月剑、二斩小天地。

要是风云际会,在孟婆郡中上可取代青云道长张礼;再进一步又可跻身为五斗米道左、右护法。

只要有朝一日得势,一切的“屈辱”都将“沉冤得雪”,兴许高升之后还喜得儿女,更是双喜临门。

要是不暗地做一些出格的事儿来迷惑住张礼,只怕在孟婆郡中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正如眼下孟婆郡张家之势与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势。

张智思索已定,没有再看一眼张寡妇,自知被擒得先保命。眼下确实言多必失,还不如沉默无言。

至少,沉默无言之后,陈静与陈旭嫦还不知张家人已经有了新的变化,只是静静的等待。只要不开口,只要活下来,就有转机!

对于妇人之见,很多时候就是妇人之仁,一定会坏大事的!

张智只是漠然的盯住远方,扭头不看陈静与陈旭嫦,又刻意避免和陈静与陈旭嫦的眼神相遇。

张寡妇凄切又道:“张智,你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臭道士,你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臭道士!天啦!老娘我怎么这么苦!可怜的孩儿,你爹要坑你,坑你出生之后就没爹了!……”

张智依旧不为所动,陈静也不为所动。

陈旭嫦拉过两骑高头大白马,正准备栓住张智往郡城拖去之际,突然又从远处九尺驿道边上策马奔腾而来了一群杜家人。

张寡妇突然觉得又寻着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疾呼道:“快来人啊!我在这儿啦!张智这一个臭道士,快活不成了。女人也不向着女人。你们这一些大男人,会不会向着男人啊?”

第657章 男人真向着男人

杜家人本在九尺驿道两旁巡视送春风,见九尺驿道两旁越来越少的流民,越渐生疑。方才听到张寡妇疾呼,才策马往这边赶过来。

杜家人在赶过来的路上,又见命丧了不少五斗米道道士,见张智被擒,再一次听到张寡妇的疾呼,各自腰刀出鞘,攻杀了过来。

“杀,……杀,……杀呀,……”

领头者一身短打小衣,左臂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杜”字,腰刀举过头顶三尺之后,紧接着在十步之外止蹄,看着杜家人攻杀上前。

领头者正是杜雷仕。只因前几日杜上德犯了事,杜雷仕才不得不亲临巡视郡中九尺驿道两旁。

如此一来,上不辜负太守张信的信任,中可堵住党项人多嘴,下可杜绝皂衣差役落井下石。

杜雷仕长得虎背熊腰,面若海棠,要是鼻梁骨没有塌陷下去两道深深的痕迹,说不一定在南山郡杜家得势之时就已经平步青云了。

无论是谁,要是鼻梁上塌陷了两道深深的痕迹就是破相。

破相之人,无论在官场上,还是寻常路人相见都不太受人待见。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一个世道本就如此,又在追寻真善美的世道里,杜雷仕这一副长相大有自绝于天下之势。

虽然风雷掌在手,加上说话结巴,反而成为异类更不被人看好,在杜家人眼里始终上不了台面。

杜雷仕在南山郡就这样被这一个世道无情的埋没了。

幸好遇见张信唯才是用,才有了这一众短打小衣的杜家人。

杜雷仕突然觉得:要是再多办几件让张信刮目相看的大事,取代皂衣差役更是指日可待。

要是救下张智,不但会让张信刮目相看,还会让孟婆郡五斗米道刮目相看,这机会可遇不可求。

况且,先前南山郡杜家的“福寿长安康”已经命丧在越女剑下,在南山郡杜家祠堂中也多留有“越女剑到此一游”,这是奇耻大辱,身为堂堂正正的杜家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即使眼下不为取悦张信与五斗米道,也要为杜家人报仇雪恨。

如今背井离乡,一切之过在于越女剑,只要杀死这两个使越女剑的女人,杜家人才会稍微心安!

张智见来的是杜雷仕,一时心安又长舒了一口气息,身为孟婆郡顶上三道自然开不了尊口。

遥想杜雷仕在孟婆郡中的处境,自是感同身受,一定会出手相助,也便沉默不再多言一字半句。

大凡世间的有一些事情,说出来就变味了;说出来就不美了!

有时候言多必失,有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如江湖中常说道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正如坊间所言:沉默是金。

张智相信杜雷仕,也相信杜雷仕懂得这一时半会的沉默是金。

这一些杜家人,手持腰刀已然策马攻杀近身,陈旭嫦自是眼疾手快之间,再一次三剑同出。

陈旭嫦一闪玄色身影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越女剑出手数道剑气只用了几个回合,就悉数杀光了除杜雷仕之外的杜家人!

这一些杜家人猝不及防的被越女剑杀得人仰马翻,落马而亡。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陈旭嫦越女剑下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冷冷笑道:“杜家人在越女剑下,无非都是一些野鸡土狗之辈,摧枯拉朽不足道哉!”

陈静越女剑剑锋在张智脖子上又多使了三成力道,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要是张智敢耍花招,越女剑张弛之间,必定一剑封喉!

杜雷仕见陈旭嫦使三把越女剑的功夫,还是第一次得见,虽然不惧怕半分,但是见随行的杜家人又命丧于越女剑下,自是恼怒至极。

“你,……你这一个,……死,……死女人,……杀,……杀了我,……我这么多杜,……杜家人,……找死,……是,……不是?……”

杜雷仕极速吃力一言,手中腰刀已经极速入鞘,紧接着斜身下马,往陈旭嫦与陈静步步紧逼。

陈旭嫦与陈静见势,不用说已经全都明白了,此人就是杜雷仕。

前番多次听人提及过,还不能小觑。眼下初次相见,一时半会也并没看见杜雷仕有过人之处。

要说不同于常人之处,一者在于这结巴一言;二者在于这长相。

不过,越女剑秉承海水不可斗量、路人不可貌相,自然也对杜雷仕多生了八分警觉之心。

陈旭嫦右手极速捉下咬住的越女剑,打趣又道:“原来,……原来是,……是杜,……是杜雷,……雷仕来了啊!……嘤嘤嘤,嘤嘤嘤!”

杜雷仕凶了一眼陈旭嫦,厉声又道:“别,……别,……别,……鹦鹉学舌!……你,……你,……你这一个女,……女人,……我要,……我要杀了你,……为杜家人,……报仇,……”

陈旭嫦闻言,后背骤起一阵鸡皮疙瘩,还好没有别人,要是有别人听见,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要是与结巴说话,不但听着费劲,再重复说话的时候更费劲。

这就好似是把一个人的脑袋摁在地上来回的磨啊磨,磨啊磨,磨啊磨,恨不能磨成一具白骨。

“你,……你,……你这一个女,……女人!……放了张,……张智道长,……不然我打死,……打死你!”

杜雷仕步步紧逼,陈旭嫦倒也不惧怕,冷冷又道:“想要打死我,就凭你?想要放了张智,你打得过三把越女剑吗?真不知天高地厚!”

“杜家人之败,合情合理!你要是为孟婆郡张家人为虎作伥,越女剑也不会饶你半分,南山郡‘福寿长安康’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杜雷仕也不与陈旭嫦多言,多说话反而更为累得慌。反正文斗一定没有结果,自然就得武斗。既然要准备武斗,自然得出风雷掌。

杜雷仕已经立在陈旭嫦十步之处,旋即左右马步极速一拉,气沉丹田,一股游离的气息从任督二脉逆行而上,紧接着冲天一声大喝,双掌托天而起,厉声大喝道:“风,……风,……风雷,……风雷掌,……”

紧接着,杜雷仕左手收回一击绵掌,对准陈旭嫦一击,骤起一阵三尺宽、九丈长的风蛇之影;右手收回一击柔掌,对准陈旭嫦一击,骤起一道三尺宽、九丈长的雷影。

呼呼、呼呼、呼呼,……

嘭嘭、嘭嘭、嘭嘭,……

风蛇之影就似大漠里的一条龙卷风,卷入风蛇之影中的一应绿草与树叶全部斗化为一绺又一绺的齑粉,随风蛇之影四散飘零而下。

风蛇之影中呼啸的风声像极了鬼哭狼嚎,恍如异世,又像极了真正的人间地狱。要是误入风蛇之影中,瞬间会化为一滩脓血与肉酱。

雷影凌空而下,不似孙秀的无声之雷那般悄无声息,反而出手一掌之际的声响确如一击晴天霹雳。

雷影落地已经炸裂出了一个方圆三尺宽、不知多深的一个大坑;要是中了雷影就似中了天雷轰顶,不是四分五裂也是外焦里嫩;要是再佐上风蛇之影,近身者必定人无完人,又化为一堆咸湿的渣滓。

还好陈旭嫦眼疾手快,斜持越女剑先是一式后空翻,而后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之后立于右边十步之外,长舒了一口气息。

果然,风雷掌不如小觑。

就在陈旭嫦长舒一口气息之际,杜雷仕又一击风蛇之影与雷影重重的袭击而去,骤起“呼呼”的鬼哭狼嚎加上炸裂的晴天霹雳,一时之间也让陈静都大吃一惊。

张智自是微微一笑,看来这一次得救,只需假以时刻。虽然越女剑确实都很厉害,但是在风雷掌面前,就像是烈火遇见了寒冰!

陈旭嫦见状极其不甘心,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前番又新悟出了三剑流的剑招,比过去的自己确实已经强出了许多,又怎么可能败于杜雷仕之手!

不能,更不可以!

张寡妇在远处看得明白,见杜雷仕已经出招相助,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悠悠又道:“看来,男人还是向着男人,男人真的还是向着男人啊!不该是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着男人的吗?这一个世道怎么了?这一个世道究竟怎么了?……”

“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简直太无耻了,真是太无耻了。但愿未出世的孩儿能生在一个好世道里!……”

紧接着,张寡妇的目光从张智与陈静身上极速移开,又落在出剑的陈旭嫦身上。

既然要得张智好好活着,自然希望陈旭嫦败于杜雷仕之手。

杜雷仕自是风雷掌不止。

陈旭嫦再一次三剑同出,左手极速一式绞剑剑气直取杜雷仕的上盘、右手极速一式云剑剑气直取杜雷仕的咽喉。

呼呼、呼呼、呼呼,……

嘭嘭、嘭嘭、嘭嘭,……

风雷掌下的三剑流剑气像是杀入了无边无际的烂泥坑里,陈旭嫦一时极度失落。

第65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虽是极度失落,可还得想法杀败杜雷仕,不然如何对得住越女剑,又如何对得住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旭嫦一时估摸着,看来杜雷仕使的风雷掌又与曾经司马问天的鹰爪铁布衫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鹰爪铁布衫不惧追云逐月剑,而命丧于“天火之光”。眼下,又该如何御敌制胜呢?

这确实是一个天大问题!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唯一只有在越女剑出招更快下寻思功夫。

不过,眼下三剑流相比之前已经快了不少,要是更快,确实难上加难。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

唯一一法,只得诱敌深入而伺机卖一个破绽与杜雷仕,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除此别无他法。

陈旭嫦思索已定,也不再多言一字半句,先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往杜雷仕逼近之际,再一式“移形换影”极速闪开退去了十步之外;紧接着再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近身杜雷仕,又一式“移形换影”从另外一个方向退去了十步之外;如此反复。

杜雷仕见玄色身影来回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时更是心烦意乱,又见陈旭嫦一副欲攻而不攻、欲杀而不杀之势,也不与陈旭嫦多纠缠。

江湖都道:快刀斩乱麻,火中急取栗。唯一只有以快止乱,才能不被拖泥带水,不为乱局所左右。

临危不乱,那是王佐之才。杜雷仕也很想是这一种人,也很想当这一种人,故而更要拔乱反正。

“风,……风,……风雷,……风雷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躲不过十,……十五!……”

杜雷仕言未毕,左掌风蛇之影与右掌雷影,早已无情的交叉直击出剑的陈旭嫦。

莫道江湖无情,无情终是最有情。有情自是为杜家人、为张家人、为五斗米道!

呼呼、呼呼、呼呼,……

嘭嘭、嘭嘭、嘭嘭,……

风蛇之影与雷影荡起的尘沙如烟如雾,左右追逐攻杀之间,在这数丈高远的地方已然暗无天日。

抬望眼之间,无数纷飞的尘沙与草屑就如大漠黄沙卷地,在远近之处都弥漫着泥尘气息。

一时之间,陈旭嫦玄色身影就似一只大漠黄沙中的玄鸟,左右飞翔不被卷地黄沙掩埋于无形。

毕竟,出剑伤人而不先受伤!

“躲,……躲得过,……过初一,……躲不过,……躲不过十五,……”

杜雷仕风雷掌出掌越来越快,毕竟再这样下去,力气消耗太多,反而于己不利,唯有尽快胜敌。

陈旭嫦见杜雷仕出掌更快,更不能大意半分,要是一个不留神命丧于风雷掌下,确实得不偿失。

“哎呀,哎呀喂,……”

陈旭嫦突然左脚靴子轻绊右脚靴子,顺势一个大踉跄而倒地。

杜雷仕见状欣喜无比,一闪身影狂奔而至,厉声又道:“你,……你死,……死定,……死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杜雷仕双掌再一次托天而起,而后对准身下五步远的陈旭嫦一掌、两掌、三掌,……

与此同时,陈旭嫦见势自是暗喜,极速一式“鹞子翻身”起势,紧接着左手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直逼杜雷仕的右手、右手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直逼杜雷仕的左手。

陈旭嫦突然觉得:风雷掌虽然厉害,但是只要伤了杜雷仕双手,一切厉害的掌法都将无用武之地。

终归还是中计了!

杜雷仕见势大吃一惊,旋即双掌收回一尺,要是被越女剑剁了双手,不但与风雷掌无缘,更与仕途无缘,必定又会被人抛弃!

这一个世道本就如此,能被别人利用,说明还大有用处。

要是与他人而言,又全无一点用处还一无是处,只得与孟婆郡中大街角落里的乞丐为伍了。

毕竟,人如其名。

杜家这一姓一族,也并非寻常的族姓,在南山郡树大根深,又岂能轻易落败。

身为堂堂正正的血性男儿汉,学而优则仕,谁又不想一官半职?学成文武艺,贺与帝王家。

士人皆有出仕之心,又何尝杜雷仕?

只不过,杜雷仕长相有一些“与众不同”,自然只有靠雷厉风行来寻求另类的出仕之道,因缘际会习得的这“风雷掌”便是其中之一。

风雷掌“雷人”,长相又“雷人”,故而也只得以此法“雷仕”了!

杜雷仕见势虽是极其警觉,收掌之际又不得不步步后退。

没诚想到越女剑攻杀之势,一次急过一次、一招险过一招。江湖中道:最毒妇人心,也不过如此!

杀敌又或者伤敌之前,还得周全不被杀、被伤。要是连命都没有了,又如何出仕?出仕又何用?

留待有用之躯,一切都是值得的!要是留不住有用之躯,反倒为她人做嫁衣裳,又实在极其晦气!

可是杜雷仕这一退,陈旭嫦又上前三步,越女剑剑锋左手一式平剑剑气、右手又一式荡剑剑气,……

杜雷仕在极速躲闪越女剑攻杀之间,好不容易才躲过了陈旭嫦无上快剑一式又一式剑招,想要再使风雷掌还击陈旭嫦几无可能。

毕竟,再使风雷掌的时候,越女剑使出的无上快剑已经能一分为二、一分为三、一分为四,……

杜雷仕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是这个道理。要是遇见陈旭嫦这般强人,自是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慢、步步慢。

杜雷仕想着出仕当官,自然也是读书人。是读书人自然也都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就好比在官场上,你要敬我一尺、我就还你一丈;你不敬我一次、我自先远之,倘若相逼则一招制敌,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既然前番陈旭嫦能使破绽误导他人出错,自然别人也可以效法。圣人有言:来而不往非礼也!

圣人之言不但是孟婆江南的美德,更是孟婆江北的美德。有来有往,才更像是天下大同的世道。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直白的意思就是说:你的爹就是我的爹、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天下大同,一切共有。

有来有往,自然不分你我他!故而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最终她的一切也都是我的!

圣人之言如此,何尝杜雷仕!

就在杜雷仕退步之间,左脚轻绊左脚顺势倒地之后一滚,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

加之杜雷仕虎背熊腰,双臂合于两侧就像一个成熟的大木瓜,短打小衣从左忽而右、从右忽而左,滚动之势又非直线也非曲线。

就这样,陈旭嫦攻杀上前的一式又一式点剑剑气次次落空。

杜雷仕不但先想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想到了“声东击西”,眼下张智还未得救。

要是往张智近处滚去,陈旭嫦无上快剑的招式一定会消减几分!

要是陈旭嫦的无上快剑不怕伤着陈静,杜雷仕自然也不怕无上快剑伤着张智,怎么说来都是万全。

杜雷仕不但是这样想的,实际上也就是这样干的!

短打小衣忽左而右、忽右而左之际,越女剑剑气已经在陈静身前三步之距荡起了一绺绺尘烟如雾。

“静静,快,你快闪开!这该死的结巴,还真不是一个善茬!……”

陈旭嫦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确实也有一些心急了。

要是杜雷仕就这样在陈静左右之地滚过来又滚过去,三剑流上的无上快剑几无用武之地。

与此同时,杜雷仕就在陈静与陈旭嫦四目相接之际,暗自窃喜,径直左手凌空一掌风蛇之影、右手凌空一掌雷影向着陈静与张智。

陈静见势大为不妙,一闪身影退去了数步之外,要是杜雷仕连张智也一同杀了,才不能与之陪葬!

就在陈静转身又极速透过面纱斗笠,见杜雷仕双掌落地之处的风蛇之影与雷影炸裂得暗无天日。

待风雷掌过后、无数泥沙与草屑极速如暴雨落下之际,杜雷仕已经扛着张智像一根木头从风蛇之影与雷影中往远处一骑冲了过去。

张智就这样被杜雷仕抢走了!

而后,杜雷仕横放张智在马鞍上,之后狂拍马屁股,紧接着一闪身影上马,背对马头而坐。

与此同时,杜雷仕并没有忘记阻敌来追,左掌一式风蛇之影去击陈静、右掌一式雷影去击陈旭嫦。

陈静与陈旭嫦只在风蛇之影与雷影中来回躲避,待越女剑寻着空挡要反杀杜雷仕之际,杜雷仕已经策马狂奔出了数百步之外。

陈静与陈旭嫦见状自是恼怒至极,原本想擒住张智,牵一发而动全身,再牵出背后的张家人与五斗米道,如今却被杜雷仕虎口夺食,是可忍孰不可忍!

“嫦嫦,事已至此!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得追上杜雷仕与张智,必要之时,杀无赦!”

“静静,早该如此了!见一个张家人杀一个张家人、见一个五斗米道杀一个五斗米道、见一个杜家人杀一个杜家人,……”

第659章 是谁在通风报信

张寡妇虽然亲眼见到杜雷仕救走了张智一时心安了许多,但是一听到陈旭嫦之言又骤起三分不安!

毕竟,张智是张家人不假,张寡妇更是张家人也不假!要真如陈旭嫦之言,见一个张家人就杀一个张家人。张智是活下来了,可这一尸两命,可能就又要活不下来了。

毕竟,远处的杜家人与五斗米道道士已经死得拔凉透底!要是命丧于越女剑下,与这样一些人同赴黄泉路,想来都极其不值得。

早知如此,不如让张智命丧越女剑下,而后再一尸两命跟随张智而去,黄泉路上也好有一个照应!

悔不该,悔不该求情啊!

张寡妇面色渐渐铁青,紧接着又跪步上前,急切道:“两位女侠,两位女侠,方才都看见了吧!”

“他们男人还真的向着男人,咱们女人可不能窝里斗。女人要向着女人,女人也要向着女人啊!……”

陈静觉得张寡妇莫名其妙,上马仗剑狂奔,并没有理会张寡妇。

陈旭嫦收剑上马,好似明白了张寡妇的心思,镇定道:“像你这样的女人,还配为张家人吗?”

张寡妇闻言不喜,跪步向着陈旭嫦,急切道:“女侠,你说的什么话呢?我爹姓张、我娘也姓张;我祖母姓张、我姥姥也姓张!无论我随爹姓、随娘姓,随祖母姓、随姥姥姓,都是实实在在的张家人!”

“我为什么不配姓张?我又为什么不配姓张?在孟婆郡中,没有哪一户张家人比我更配姓张!”

“我这不但是地地道道的张家人,还是血脉纯正的张家人,无人能比得过我这一家子的血脉!”

陈旭嫦闻言自是眉头一皱,果然家风如此、家门不幸,张智与张寡妇这一出,又能怪得了谁呢?

不过,眼下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与张寡妇说道一字半句,毕竟陈静策马奔腾追杜雷仕去了很远。

在陈旭嫦眼里,身怀六甲的张寡妇,确实还算不得张家人!兴许方才说过的话,应该改口为:看见一个张家男人就杀一个张家男人!

当然,这一些张家男人得与张信、孟婆郡顶上三道为虎作伥。滥杀无辜,是不可能滥杀无辜的!

看张寡妇一番凄迷的眼神,都是方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之祸。还是圣人说的极好:非礼勿言。

陈旭嫦突然觉得:这一次确实失礼,也还理亏!既然如此,自然得与张寡妇释怀,以安其心。

“生而为女人,你好自为之吧!张智这臭道士,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要么本谷主丧命、要么张智丧命,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对了,要是说的直白一点,咱们使越女剑的人,都是把各自脑袋栓在腰带扣上的人,亡命于江湖!”

“嘤嘤嘤,嘤嘤嘤,……”

陈旭嫦轻笑之后,紧接着玄色斗篷一旋,策马扬蹄一声“驾”,之后快马又加一鞭,弃了张寡妇,直追已经快看不见人影的陈静。

眼下,本该与陈静共进退,又如何能让陈静一个人置身险境。况且,三人行必有我师,还得从陈静身上学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陈旭嫦也策马走远了。

此时此刻,只留下了一脸失落的张寡妇,再一次遥看丧命的无数杜家人与五斗米道道士,骤起一声长叹,好比晴空里的一击闷雷。

咴儿、咴儿、咴儿,……

不远处的黑马撕鸣声惊醒了张寡妇。张寡妇遥想远去的张智、杜雷仕,又见已经远去的陈静与陈旭嫦,耳边再一次响起陈旭嫦方才之言,不由得后背骤起一阵拔凉。

也确实如此,张智这一次是被杜雷仕救下,再用相同的法子救不了第二次。无论如何,别人可以不用去管,但是一定要找到张智,即使是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听说孟婆江北之地,常有举家吃土而亡,眼下虽然不用吃土,举家而亡之日已不远矣!生而为人,总是都会死的!一家人同死,那可是寻常人家求之不得的美事!

毕竟,常有誓言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眼下这么上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能错过、怎么能糟蹋了呢?

张寡妇思索已定,极其吃力的起身,之后收拾了一回屋子,理了一理衣裳,遥看杜家与五斗米道道士的尸体,径直小心翼翼的上马,紧随陈静与陈旭嫦远去的方向!

“罪过,罪过,罪过。玉皇大帝保佑、老天爷保佑!都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说两家话、干两家事啊!……”

“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可不许死了!你要是死了,老娘我一尸两命,无非就是一尸两命,……”

“……”

张寡妇虽然策马紧追陈静与陈旭嫦,毕竟身怀六甲,又怎么追得上,只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虽然不知道离张智有多远,但是已经离开茅草屋很远了。不经意扭头之间,入眼的都是九尺驿道,还有九尺驿道两旁的松林与流民。

陈旭嫦策马狂奔之间,在前方终于追上了陈静。只不过,陈静坐下的高头大白马好像受了伤,一瘸一拐的样子,确实已经走不快了!

“静静,静静,静静,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啊?……”

陈静见陈旭嫦策马追了上来,急切道:“方才,与杜雷仕隔空大战了一场!这一个结巴只伤坐骑,大概是伤了坐骑,就以为咱们追不上了吧!幸好我机灵,不然,坐骑早就化为天地之间的一粒尘沙!”

陈旭嫦旋即并驱道:“静静,咱们还得想一条万全之策来破杜雷仕的风雷掌。不然,千难万难!”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极其镇定又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一直以来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比棘手的问题要多得多!”

陈旭嫦只是点头不语。

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陈静与陈旭嫦已经策马立身于孟婆郡郡城外的那一片空地里。

在那一片空地前、在那一索吊桥上,前番就丧命了多少人。

此时此刻,在空地前方左边立满了无数张弓搭箭的明光铠军士,右边是斜持长剑的五斗米道道士。

吊桥正放护城河,在城门洞内又极速奔出了无数杜家人。

在明光铠军士之前,是策马身着明光铠的太守公子张义;在斜持长剑的五斗米道道士身前策马的是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一:张仁。

垛口上的弓弩与床弩上弦,无数弓箭手对准眼前的这一片空地。

杜雷仕见势大喜,极速拔出腰刀,斩断了张智身上的绳子,急切道:“张,……张智道,……长,……你安,……你安全了,……”

张智急抹额头与双颊已经快风干了的狗血与鸡血,急切道:“贫道多谢杜大人出手相助!待贫道去去再来,一定得报仇雪恨!”

张智言未毕,青色道袍一拂,一闪身影从吊桥奔入了郡城内。

杜雷仕旋即策马掉头,收刀入鞘,立于吊桥入口正中,身后的杜家人一涌而上,立于最前头。

陈旭嫦见势不妙,旋即大吃一惊道:“静静,静静,这,这,这怎么会这样?难道又有奸细不成?”

陈静一时无言,镇定道:“眼下有没有奸细,已经都不重要了!大敌当前,唯有杀无赦!”

咻,嘭、嘭嘭、嘭嘭嘭,……

突然,从郡城内上空骤起一声异响,一支“窜天猴”直上云天数百丈之高,之后炸裂出的青烟似雾弥漫而下,在方圆百里之内,只要听到了炸裂声,无一人看不见。

张义在马前青色折扇疾摇,怒目圆睁大喝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究竟是谁在通风报信?来呀,安排!来呀,安排!”

张义言毕,垛口上的明光铠军士极速下了城墙,五百腰刀出鞘,往“窜天猴”上天之地嚷嚷而去。

张义策马上前三步,之后轻摇折扇,漫不经心道:“陈静,咱们又一次见面了!哦,还有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

“幸好,孟婆郡中已经没有了陈家人,要不然本公子得先杀几个陈家人,来迎接两位女侠入郡城!”

“啧啧啧,啧啧啧。就凭你们两个女人,还想故伎重演?已经没有可能,没有可能,完全没有可能!”

“对了,那一个叫纯依香儿女侠的陈静,想不想知道上一次谁是奸细,这一次谁又是奸细呢?”

“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极速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左右张驰之间,更为警觉!

看张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要是有五斗米道道士隐形,又一次身处不利之境,万万不能大意。

张义身着明光铠,看来张家人确实早有准备。那一个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张义确实不见了。

“奸细都是谁,本公子就说道说道,让你们两个女人死得瞑目!”

第660章 两个碍事的女人

陈旭嫦虽然没有经历上一次杀灭张家五斗米道,但是眼下所见张义一言一行倍感其无耻至极!

看来,张义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确实不假,更像是江湖中常说道的:一脸猪相、心头明亮。

陈旭嫦旋即策马上前三步,极其警觉之间,冷笑道:“看你还长得人模猪样,却尽干人模狗样之事,真是猪狗不如,猪狗不如啊!”

张义不为所动,又多看了一眼陈旭嫦,轻摇折扇,极其轻蔑又道:“长得倒也标志!不过相比半老小徐娘子差远了,别又是一个寡妇命!哈哈,哈哈,哈哈,……”

陈旭嫦没想到辱人不成,反倒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能策马上前,越女剑张弛剑气之间,剁张义为两截、三截、四截,……

无论什么时候,惹怒或者激怒了女人,后果都会极其严重!

陈静见势,轻声又道:“嫦嫦,休要与他做口舌之争!与他做口舌之争,反会自讨没趣!万万不可乱了心神,心静如水、心如止水!”

陈旭嫦顿觉言之有理,旋即策马退后到了原来的位置,就只当张义是一只千年乌龟、万年王八。

与张义这样的人动气,简直就是对牛弹胡琴,全然也不值得。

张义先瞅了一眼杜家人,又瞅了一眼张仁身后的五斗米道道士,径直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这奸细就是会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五斗米道道士。哈哈,哈哈,……”

陈静顿时释然,倘若那一日张礼以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尾随吴明其后,那一日里的不解,全然明了。

看来,孟婆郡青云道长张礼也尽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狡诈与张信有的一比。而且,张礼与张信之间的恩怨,也略有耳闻。

不过,眼下大敌当前,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理张家人之间的过往恩怨,如今对阵即是你死我亡。

不是越女剑败亡,就是张家人败亡,眼下已无回旋的余地。

陈静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影,冷冷与张义、张仁、杜雷仕环视一眼道:“你们谁先来送死?”

陈静先发制人一言,张义入耳极其别扭,径直折扇疾收,在虎口一通“嘭嘭”,反唇相讥道:“你这一个死女人,大白天还穿一身素服,不是你死、又是谁死?哈哈,……”

陈静倒也不恼不怒,对于张义辱人之言,只当是吹过了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左耳进、右耳出。

突然,又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急促喊杀声。

张义闻声继续轻摇折扇,面无一分畏惧之色,反而狡黠一笑。

陈静与陈旭嫦只得极其警觉之间侧眼探视,渐渐的,渐渐的,人影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多了!

领头奔来了三拨人,左边策马而来的是杨家族长杨明利、中间策马而来的费家族长费大德、右边策马而来的是吴家族长吴长志。

杨明利手持一对浑圆大斧头,卷曲的斧尖到斧头锋口长约三尺。

费大德斜持一对犬齿倒钩剑,犬齿倒钩上的锋刺已弯成一轮后半月的月牙刺,远远望去,不但灼人双眼,一时更如芒刺在背。

吴长志手持两把三尖两刃大砍刀,刀长四尺、刀间厚三寸,看些光景,一把刀没有一百斤也有八十斤,刀锋在太阳光下灼人双眼。

虽然陈静已经先开了口,但是张义、张仁、杜雷仕一个都没有准备要攻杀上来,只在微微一笑的目光中,除了对陈静与陈旭嫦极其鄙弃之外,更为轻视策马而来的一众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陈静一时全然都明了了,看来张义这一身明光铠,不但是要在郡城外杀退一众越女剑,还要杀退一众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张义折扇极速一收,之后又一通急促的“嘭嘭”,紧接着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摇头道:“啧啧啧,啧啧啧。费家居然还有反抗之心?费家居然还会反抗?看来先前打压的力道,确实还远远不够啊!”

“也罢,也罢,也罢!杨家人与吴家人居然也一同前来了,确实也省了本公子不少烦心事!布网而收鱼,一个个都还是大鱼。妙,妙,妙哉至极啊!哈哈,哈哈,……”

就在张义尽情嘲笑之间,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缓缓策马到了陈静与陈旭嫦身后五步之遥,紧接着各自右手兵器举过头顶三尺!

费大德厉声大喝道:“御!”

紧接着,身后三拔人,各自从衣襟里抽出一张黑色面井蒙在了面上,在各自面井正中,外圆内方一个五寸见方的白字:杨、费、吴!

自然,各家族人中领头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孟婆江北流民。而后才是各族的家丁护院,最后才是各族的族人。手中腰刀铮亮有形。

各家族人分成三个方阵,正好对应明光铠、杜家人、五斗米道三个方阵。宛如两军对战要攻城!

眼下,各家族人分成的三个方阵还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只等各家族长一声令下,为各家族人家小而战,为不被张家人迫害而战!

各家族人一直都觉得:孟婆郡可以没有张家人,但是万万不能没有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先有“张杨费吴”之名,张家就应该出局,就应该变为潘家第二!

只要杀灭了张家人,孟婆郡才能再见天日!要是杀不灭张家人,又会被张家人秋后算账,要么像陈家人举族出走孟婆郡;要么像之前的费家几乎要被打压成小户人家。

各家族人本为土生土长之辈,又岂容三家大户举族出走孟婆郡?要走也是张家人一家子人出走!

既然又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那张家人就应该去玉皇大帝与老天爷那里去。

孟婆郡自然就得留给诸如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张家人不走,天理不容。就是拼得鱼死网破,那也在所不惜!

此时此刻,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士气高涨,就如一群猛虎下山,要撕裂对阵的一切敌人。

张义一时倒也没有想到三家族人会有这么一出。不过,城上有各种弩箭已经对准了这一方空地,只要一声令下,足可血流成河。

既然杨家、费家、吴家的族人压境不服张家人,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忤逆官府,更是忤逆五斗米道,自然就得杀到服服帖帖为止。

生而为人,总归要死人的,大不了杀光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张家人自然就会一家独大。

况且,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张家人本就该一家独大,除了张家人之外,又岂能再容第二种声音?

天大地大,唯有张家最大!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盯住张义脸色有一些沉重,看来眼前的这一出光景虽然在张家人的意料之中,可也必定出乎在意料之外。

杨明利在陈静与陈旭嫦身后,浑圆大斧头鞍前毕礼道:“纯依香儿女侠,经上一次劫后,我等三家族人并没有忘记当初飘然亭之约。”

“咱们三家族长各自领头,都在暗地里苦练各自的本事。如今各自的功夫都有了大长进,今非昔比,此一时又非彼一时啊!”

陈静扭头环视了一眼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急切又道:“好,好,好极了!如此甚好啊!”

“三位族长,即是如此,那么明光铠军士、杜家人、那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就交给三位族长了!”

“眼下,张仁与杜雷仕,就由在下与谷主先行解决了!此事宜快不宜慢,慢则生变,反为不利!”

杨明利得令,径直策马往后退一步,厉声大呼道:“杨家血性男儿汉们,为了守住你家的地、为了守住你家的钱财,杀,都杀啊!”

杨家人得令,挥舞着腰刀往张义身后的明光铠军士攻杀而去。

费大德紧接着大呼道:“费家族人们,落后要挨打!可不能落于杨家人之后,杀!先杀光了张家人的爪牙,让杜家人回南山郡去!”

费家人怒目直冲杜家人。

吴长志最后疾声道:“吴家子弟们,可不能落后杨家、费家!杀,杀光了那一些五斗米道道士!”

吴家人怒目直冲五斗米道。

张义见势冷冷一笑,三家族人像是三拨上门找死的蚂蚁,还是极其讨厌的蚂蚁,径直青色折扇举过头顶,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近身之前,先死一半!杀无赦!……”

咻咻、咻咻、咻咻,……

垛口上的箭矢如蝗,弩箭似戈矛而下,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各自挥舞兵器,又往前方冲杀。

陈静见势,急切大呼道:“嫦嫦,先助三家族人一臂之力!”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一式云剑剑气再一式劈剑剑气直取出弦的箭矢;陈旭嫦左、右越女剑使无上快剑斩杀出弦的箭矢!

与此同时,杜雷仕大声疾呼道:“两个,……碍,……事的女人,……风,……风雷,……风雷掌!”

第661章 骤现仙人回首掌

杜雷仕早已斜身下马,一路狂奔之间,左掌一式风蛇之影直击陈静、右掌一式雷影直击陈旭嫦。

呼呼、呼呼、呼呼,……

嘭嘭、嘭嘭、嘭嘭,……

风蛇之影与雷影双双凌空落地之处,早已炸裂出或深或浅的泥坑,四溅的泥尘如雨似雪。

陈静与陈旭嫦早已各自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又各自一闪身影从鞍上斜跃而出一丈远之外。

就在陈静跃身而出之际,又见张仁从五斗米道与杜家人身后极速退后,斜持长剑立于吊桥正前方。

一切都明白了,护城河中的流水,张仁正好借势使“天河之流”!

难怪方才一个个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原来一切又在张家人局中。

也罢,没有张仁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而背后捅人刀子,更没有“天河之流”的万千雨箭,眼下与陈旭嫦以二敌一,杜雷仕必败无疑。

只要三家族人与明光铠、杜家人、五斗米道道士混战在一起,垛口上的那一些箭矢与弩箭,一时半会也就成了摆设,除非张家人铁了心要与三家族人杀得同归于尽。

但看眼前的光景,无论张义与张仁,以及杜雷仕,也都还不愿意身后的众人与三姓族人同归于尽。

要是两败俱伤,都是失败者!

眼下张家人想赢,只要混战在一起,就不会再有箭矢如蝗。

也正如陈静所料,三家族人冲进三个方阵之后,便再也没有万箭齐发,只有暗处“咻咻”的冷箭。

两方攻杀之间,又并未立足于一处,即使暗处有冷箭,一时半会也未能得手,误杀也不在话下。

陈静极速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眼下以二敌一,又从容了八分,各自一式“移形换影”,从左右佯装出招迷惑住杜雷仕。

眼下得以快制慢,多拖延于张家人有利,于这一众人万分不利。

陈静自是思索已定,紧接着心神合一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与剑影从杜雷仕头顶而下,只要近身杜雷仕,杜雷仕必定从中一分为二。

杜雷仕眼疾手快之间,双掌极速回手,左掌风蛇之影与右掌雷影合掌而出,风蛇之影中盘旋着的雷影顿时消散了越女剑剑气与剑影。

当!

空灵如疾风,越女剑从风蛇之影与雷影中反弹一闪寒光而出。

就在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杜雷仕双掌极速分开,左掌风蛇之影再击陈静;右掌雷影再击陈旭嫦。

陈静与陈旭嫦见状,各自又一式后空翻极速闪退去了数步之外,起身立地之际,更是大吃一惊。

万万没有想到风雷掌合掌而出不怕错负轮回剑的剑招,难怪张信如此看中杜雷仕,这就是因果。

江湖中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强人更喜强人做朋友。

难怪吴明这么惧怕被杜雷仕取而代之!无论吴明腰刀如何快,那也强不过杜雷仕的风雷掌。

江湖中也道:唯有德者居之。杜雷仕这一技风雷掌,就是“德”!

陈静忍不住与陈旭嫦一通疾呼道:“嫦嫦,小心,万不可大意!”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连错负轮回剑的剑招都在风雷掌合掌中如入泥潭,无上快剑也好,三剑流也罢,必定也难逃落败之势。

不过,既然杜雷仕这一技风雷掌双掌能开能合,合二为一之势不能力敌,那么就得想法子拖住杜雷仕,使其不能双掌合力而出。

旋即极速与陈静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又使“移形换影”忽左而右、忽右而左,无上快剑再一次佯装出剑来迷惑住杜雷仕。

陈静自是会意,旋即一式“移形换影”闪到杜雷仕身后,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随时可以驭剑而出。

杜雷仕见状大为不妙,不得不极速收住双掌,前边一转、后边一转;左边一转、右边一转;……

没过多久的功夫,眼前骤起一阵眩晕,径直张驰着双掌,左掌风蛇之影再击陈静、右掌雷影再击陈旭嫦,出掌之后感觉天旋地旋。

呼呼、呼呼、呼呼,……

嘭嘭、嘭嘭、嘭嘭,……

尘沙如烟、草屑如雾。一时之间,三人游走攻杀渐行渐远,已经远离吊桥去了数百步之外。

“两个,……两个碍,……碍事的女,……的女人!……好,……好,……好讨,……好讨厌,……的啦!……”

杜雷仕偶尔恼怒大骂,然而并未得到陈静与陈旭嫦的任何回应。

毕竟,陈静与陈旭嫦觉得与结巴做口舌之争,听着也极其费劲。

不与杜雷仕回应一字半句,也就不用多劳筋伤神,心神合一才能留住更多的心思来对付杜雷仕。

杜雷仕风雷掌虽然极其厉害,但是在陈静与陈旭嫦极速使“移形换影”之间,也并没有被击中一次。

不过,无论陈静与陈旭嫦的越女剑如何快、稳、准、狠,只要杜雷仕双掌合力而出,伤不到一寸。

三人就这样耗着,也只能这样不停的来回游走攻杀,一时谁也胜不了谁,尘沙与草屑漫天飞舞,遮天蔽日就似天光将要入夜。

虽然太阳高照长空,黑压压的天光就似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好比在这一方空地上的无情厮杀!

三家族人早就已经和三个方阵混战在一起,腰刀与长剑骤起的撞击声堪比百个、千个铁匠铺!

“杀,杀,杀!杀光了张家人,让张家人去死,去见老天爷!……”

“杀,杀,杀!杀光了杜家人,杜家人就不是人,太歹毒了,……”

“杀,杀,杀!杀光了唯恐天下不乱的五斗米道道士,……”

“张家不败,杀了杨家狗!……”

“张家不败,杀了费家猪!……”

“张家不败,杀了吴家鸡!……”

“为杜家人杀出一条血路来,如今的天下是各家各姓的天下,又岂容杨家、费家、吴家胡来!……”

“……”

怒吼声不止,如山崩海啸!

杨家、费家、吴家,有勇猛无敌的流民冲杀在最前头,一时之间势如破竹,全然不可阻挡!

紧接着,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无论是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又或者是张家人与杜家人,以及孟婆江北之地勇猛无敌的流民,转瞬之间死的死、伤的伤!

生而为人,是人都会死的!

又何况眼下刀兵相接,要争一个你错我对,死人更快也更急,怒目圆睁与死不瞑目之间,顷刻血染晴空,倒地声与兵器落地声不止。

虽然战事惨不忍睹,一时却也无可奈何,已经撕裂的孟婆郡,人心只有经历了冰与火,才会重生。

都道:大破之后是大立。

只是,在撕裂的人心经过大破与大立之间,必定会有无数人鲜血淋漓,也会有无数家人支离破碎。

大立的代价、重生的代价,就是时势之下无数人要丢了脑袋、丧了家,妻离子散而又家破人亡!

抛头颅、洒热血,又还只为一个极其不确定的未来。开弓从来没有回头箭,即使前方就是一个大火坑,眼下别无选择也无法回头。

大踏步向前,只剩下厮杀,还是无休止的厮杀,要想活下来就得杀人,要想不被人杀也得杀人!

无数腰刀已经映红了双眼,长剑穿心又入肺;拳头飞得比鸟快;大腿踢得比落石还狠!

血中映红日,咸湿入怒鼻。就在压抑与窒息之间,各自喊杀声正浓、各自兵器出手更急又更大力!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身为各族族长,也深知时势造英雄,慈不掌兵,除了长叹之外,刀兵相接之际,不能心慈手软。

两军相争,只要心慈手软,就是颓废之始,注定落败无疑!

前番,三族在张家人手中当了一次“败军之将”,这一次岂能重蹈覆辙!虽说败军之将不言勇,可也有项羽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杨明利三人又见陈静二人已经力战杜雷仕,先长舒了一口气息;又见张仁一个人立在了护城河上,而后又长舒了一口气息。

前方就只剩下了身着明光铠的张义!以三敌一之势,只要先打残了张义,之后再杀死张义,方能解去过往的一切心头之恨!

杨明利三人都觉得:只要杀死了张义,就不信张家人不败!

说时迟那时快,杨明利挥舞一对浑圆大斧头;费大德挥舞一对犬齿倒钩剑;吴长志挥舞两把三尖两刃大砍刀;三人策马去战张义。

张义见势不慌不忙,先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青色折扇,然后轻拉马缰绳,之后“踢踏、踢踏”与杨明利三人步上来,冷笑道:“三个不知死活的老家伙,都以为本公子好欺负啊?要是再不出招,只怕会被你们三个老家伙打死!”

“像本公子这般万中无一而又极其有趣的纨绔子弟,更是天下第一!三个老家伙还想着以三敌一,无非就是三只过街老鼠!”

张义言毕,凌空一闪身影,弃马厉声大喝道:“仙人回首掌!”

第662章 天下第一的纨绔

张义的明光铠在太阳底下一晃落影立于杨明利坐骑下,左右同时出掌拍飞了马脑袋,杨明利猝不及防落马,又跌去了五步之外。

紧接着,张义明光铠一闪身影而过,左手重重一掌凌空去拍费大德的马脑袋、右手重重一掌凌空又去拍吴长志的马脑袋。

咴儿、咴儿、咴儿,……

马声撕裂如一场暴雨,落蹄应声倒地,就在费大德与吴长志滚地而起之后,瞠目结舌的盯住张义。

一掌拍倒了坐骑、双掌拍飞了马脑袋,看张义那一副弱鸡似的身板,确实力大无穷又奇葩至极!

就以常理说来,即使虎背熊腰的体态,即使杨明利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想要放倒一匹马,都是万难!

要说以巧劲四两拨千斤,以柔弱之力去放倒一匹快马,确实有可能。但张义是正面出掌袭击而来,又怎么可能是四两拨千斤!

杨明利三人各自旋即回身,紧握兵器速逞掎角之势,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料到张义居然会功夫!而且会的还是不一般的功夫!

说好的纨绔子弟呢?

先前,早就见多了张义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样子,嗜酒如命无非与酒肆、客栈中的醉汉无二。

眼下身着明光铠,原本以为是胆小怕误伤才会有这种穿戴。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难怪之前张义如此狂妄。要是没有一二真本事,确实狂妄不到张义这种境界。

看来确实是假纨绔子弟了!

杨明利三人落马起身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息,看来张义也非等闲之辈。不过,眼下以三敌一,再缓一时半会的气息,便可反杀张义。

毕竟,江湖中也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张义比不了诸葛亮,杨明利三人也不是臭皮匠。

最后无非,干就完了!

张义的双掌空空如也,杨明利三人各自又使双兵器,以三人之力大,就不信胜不了一人之力大!

从来都是一根筷子易折断,一把筷子折不断;张义就是那一根筷子、杨明利三人就是一把筷子!

杨明利三人气息渐缓,方才落地起身后的惊悚渐行渐远,眼下盯住张义,寻着时机就可出手反杀。

张义见势,已然收回双掌,歪歪斜斜着身子,极其得意又道:“三个老家伙,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本公子这么好看?没见过本公子使功夫了吧?傻了吧?都眼瞎了吧?”

“都说了,本公子是万中无一而又有趣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只纨绔而又不会功夫呢?要是不会功夫而只纨绔,早晚被我爹打死了!”

“哦,对了,对了!还忘记告诉你们三个老家伙。本公子这一套掌法,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在醉梦中所悟!五石散兑酒,确实百年不遇、千年不遇的一种好酒!”

“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而飘飘欲仙,就是误入人间的仙人;又要迷恋于世间的风尘,自然就得回首。使掌杀敌,就叫:仙人回首掌!”

“……”

张义言未毕,早已得意至极,近其身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又挥舞着腰刀与杨明利三人解围。

“杀,杀,杀,杀了孟婆郡纨绔子弟张义这一只弱鸡,……”

“杀了张义这一个醉鬼,……”

“杀了张义这一个祸害,……”

“不杀张义,孟婆郡不安!不杀张义,天理不容!杀,杀,杀,……”

“……”

张义先是冷冷一笑,而后狡黠一笑,径直明光铠一闪身影在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中极速游走攻杀如入无人之境,嘲笑道:“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仙人回首掌!”

嘭嘭、嘭嘭、嘭嘭,……

张义双掌如游龙出海,腰刀与面巾瞬间化作雨雪飞,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就这样被张义攻杀了好几个来回,但是张义明光铠上依然身无一朵昙花。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如此看来,张义的掌上功夫胜过万千刀剑,确实也不容小觑,以一敌十不假、以一敌百也不为过。

更为重要的是,张义依旧气不虚、神不变,一副极其轻飘飘的样子让人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太过于隐忍而又不让人知其功夫深浅,确实也是一个大敌、一个劲敌!

难怪张家人只安排了张义、张仁、杜雷仕三人,根本就没把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放在眼里。

好歹,孟婆郡有“张杨费吴”之名,上一次张礼与张信并未现身就杀杨家人、吴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眼下,张礼与张信依然还未现身,还想再一次让张义领人平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的怒火!

杨明利自是不能忍、费大德自是不能忍、吴长志自是不能忍,如今张义击杀了无数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杨明利大怒道:“纨绔子弟张义,老夫要替杨家人取你小命!”

杨明利言毕,左手浑圆大斧头直取张义的右胳膊、右手浑圆大斧头直取张义的左胳膊。

费大德大怒道:“纨绔子弟张义,老夫要替费家人取你小命!”

费大德言毕,一对犬齿倒钩剑合掌于手心,似一把大剪刀去取张义的后脑勺,就当是剪木棍修理枝叶,又当是剪掉多余的布头走线。

吴长志大怒道:“纨绔子弟张义,老夫要替吴家人取你小命!”

吴长志言毕,一对三尖两刃大砍刀从左而右、从右而左,张弛之间去取张义的性命就如杀猪屠狗!

张义闻声不惊,仙人回首掌极速游走攻杀之间,且战且退,先弃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

要是仙人回首掌先打死了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那么这三家族人必定群龙无首,最后一盘散沙还不是明光铠、杜家人、五斗米道刀剑下的切割、斩杀之物!

刀剑之下,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就是一条条大鱼,那就是一只只大鸡、大鸭、大鹅!

只不过,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都是一条条披着人皮的大鱼、一只只长满鸡毛的大野鸡、长满鸭毛的翠花鸭、长满鹅毛的大白鹅!

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在孟婆郡中的非张家人就是张家人手中的大鱼、大鸡、大鸭、大鹅!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好歹张家人还未把非张家人看成刍狗,而是一条条活泼乱跳的大鱼、一只只游走世间的鸡鸭鹅!

从张义眼中看来,孟婆郡中的张家人,那是比天地还仁慈的!

又因为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孟婆郡中的张家人要比过玉皇大帝、要比过老天爷!

圣人说得极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孟婆郡张家人必定后浪拍前浪,一浪就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要是等到孟婆郡张家人有朝一日成为世间独一无二,玉皇大帝也好、老天爷也罢,通通都得靠边!

为张家千秋万代,就得打死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要是打不死鸡鸭鹅一般的小东西,又如何彰显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

况且,孟婆郡中的大户人家天天杀鱼,以示年年有余;不时杀鸡宰鸭屠鹅,以示家禽六畜兴旺!

这本就是天道,也是大道,没有人说不妥,也没有人敢说不妥!

谁说,谁就忤逆天道,也是忤逆大道,大可仙人回首掌打死他!

张义明光铠一闪身影而过,双掌就如一对犀利而又灵巧的短兵器,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左右极速如猛浪攻杀游走之间,双掌掌心先取冲在最前方的杨明利。

“好,好,好极了!都传本公子是纨绔子弟,那本公子就让你们三个老家伙见识一回,天下第一的纨绔子弟,你们受不受得起!”

“仙人回首掌,看掌!……”

张义言毕,双掌已然近身杨明利攻杀而来的一对浑圆大斧头,掌心正对着斧口重重一击,骤起一声空灵的“当”,又一声空灵的“当”!

张义气不虚、色不变,仙人回首掌连人带斧头拍杨明利飞去了数十步之外,就像是一只鸡毛毽子!

杨明利一双虎口骤起一阵撕裂之痛,瞬间血迹斑斑,落地一身重重的“咚”,全身好似将要散架!

紧接着,张义明光铠侧身一晃身影,从下往上左一掌、右一掌,掌心斜劈费大德犬齿倒钩剑,仙人回首掌连人带剑凌空而上了数十尺之高,之后像一只鸭毛毽子落地!

犬齿倒钩剑率先入地半尺,费大德全身骨节好似都是别人的!

意念还停留在数十尺的高处;长吁短叹之间,顿觉不可思议。

张义极速转身顺势而起,凌空一闪身影直上八尺高,从上往下重重双击三尖两刃大砍刀,吴长志连人到刀好似被压成了一个大饼,就像只有一片鹅毛的鹅毛毽子!

吴长志落地的第一感觉,除了全身锥心疼痛之外,感觉一双手臂与大腿、脑袋与屁股都生在一寸之内,五腹六脏好似溢出去了方圆数尺之地!

第663章 算不得斯文败类

张义见势极速收掌一通运气,紧接着二指轻弹明光铠上的肩甲,铮铮之音入耳越渐空灵,而后大摇大摆的步近吴长志,仰头轻笑道:“一个个老家伙,都是中看不中用。啧啧啧,还使双兵器呐?还不如本公子赤手空拳!江山代有新秀,还是让本公子在这里打死你们得了!”

杨明利与费大德离吴长志有一点远,眼下双双落败又不能动弹,一双眼睛极其吃力的盯住吴长志。

“吴族长,吴族长,……”

“吴族长,诶,……”

“……”

杨明利与费大德嘶哑着疾呼,虽然胸腹之中还翻滚着万语千言,眼下技不如人被碾压的落败之势,一时半会说道不出一字半句来。

上一次落败之后,原本都以为再加一把劲就能越过这一道坎。可谁又会知道,无论怎么加劲用功,最后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此一战最后要是三家落败,孟婆郡张家必定会一家独大,最后必定会如曾经南山郡杜家只手遮天!

要是到了那一个时候,杨家、费家、吴家,兴许都会变成孟婆郡潘家第二;兴许又都会变成陈家人举族全迁外郡而背井离乡!

眼下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张家人如此得势,看来不但玉皇大帝眼瞎、老天爷也眼瞎!

既然玉皇大帝、老天爷都暗地里护着张家人,又不能入天捅玉皇大帝一刀子、更不能扇老天爷一击耳光!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如今,玉皇大帝与老天爷要亡孟婆郡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那么孟婆郡中的张家人,无非也都是玉皇大帝与老天爷的帮凶!

无论张家人是否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是玉皇大帝与老天爷不分青红皂白,天上与地下姓张者,都是一丘之貉,天下乌鸦一般黑!

吴长志忍不住仰天长啸,极其吃力又道:“玉皇大帝啊,老天爷啊,难道咱们不姓张,就不该活在孟婆郡?就不该活在这一个世上了吗?天啦,天啦,天大大啊!……”

近处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见势,腰刀相向,再一次在愤怒中攻杀上前,刀口直逼张义!

“杀了张义,杨家不败!……”

“杀了张义,费家不败!……”

“杀了张义,吴家不败!……”

“……”

张义见势不惊不愕,只是冷冷一笑,先不再理会吴长志,紧接着马步前后一拉、左右一滑,左手一掌、右手一掌;左手又一掌、右手又一掌;左手再一掌、右手再一掌;左手还一掌、右手还一掌;……

嘭嘭、嘭嘭、嘭嘭,……

腰刀似雹子“哐当”落地,远远看去,就是天上下刀子;面巾飘逸纷飞如云,就像大浪淘沙中的一叶一叶黑色的大浮萍;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只如断翅的飞蝗,落地。

“嗷嗷、嗷嗷、嗷嗷,……”

“埋汰旮旯,天煞的张义、天煞的纨绔子弟、天煞的张家人,……”

“做鬼也不放过张家人,……”

“杀一个张家人够本,杀两个张家人不亏,杀三个张家人值了,……”

“……”

昙花再现,咸湿窒息!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倒地之后从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又骤变为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海。

就在张义双掌游走攻杀之间,从前后左右一涌而上了无数明光铠军士,明光铠军士有铠甲护身,又有张义的碾压之势,很快就又杀退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杀,杀,杀了杨家狗!……”

“杀,杀,杀了费家猪!……”

“杀,杀,杀了吴家鸡!……”

“……”

张义从明光铠军士身后,再一次近身吴长志,之后冷冷又道:“姓吴的老家伙,本公子既然是孟婆郡中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既然是纨绔子弟就得有纨绔子弟的风度!”

“今天,本公子就以读书人温文尔雅之态问你一句,是要使一掌打死你呢?还是使两掌打死你?”

“圣人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本公子已经用足了礼节!知书达理,可算不得斯文败类。哈哈,哈哈,……”

吴长志一时无言,又在极其吃力的扭头之间,远远看见陈静、陈旭嫦又与杜雷仕陷入了苦战。

眼下,又还能指望谁来助一臂之力呢?太守府差役头领吴明?

这一个吴家人见死伤了无数族人、自家族长都被伤成这样都还未现身,看来已经指望不上了。

即使吴明现身又能奈何,吴明虽是快刀,也胜不了张义。

毕竟,到现在为止,张义还脸色镇定、气息不乱,一副极其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吴长志目中一闪温润之光,骤起一绺从未有过的绝望,感觉太阳光芒已经变得黑压压的,压抑着透不过气来,随时都可能窒息而亡。

遥想暗地里苦练这一些日子的三尖两刃大砍刀算是白费了;死了众多的吴家族人也算是白死了。

眼下败局,虽然在心头不是滋味,唯一只有这样安慰自己:生而为人,总得轰轰烈烈一回!

这一回,确实已经惊天地、泣鬼神,不愧来人世间走了一遭。

生而为人,都会死的!

眼下为吴家一族人千秋万代而死,值了。不求名传百世,身为族长尽心尽力了,也是无怨无悔!

吴长志极其吃力的盯住张义,嘶哑着怒骂道:“天煞的张义,玉皇大帝、老天爷眼瞎得了一时,眼瞎不了一世。你,你,你这一个天下第一的纨绔子弟,必不得好死啊!”

张义摇头叹气道:“啧啧啧,啧啧啧。死在临头还如此嘴硬,就凭你们三家人还想着蚍蜉撼大树?”

“太自不量力了!要是说以卵击石,还真是太高看你们了!你们这一些人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无异于自寻死路、自绝于孟婆郡!”

“别以为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伙同两个女人就想翻了孟婆郡的天!孟婆郡不是南山郡,也不是东山郡,更不是孟婆江北之地!”

“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曾经同为孟婆郡一郡之人,又抬头不见低头见!本公子就告诉你,就连五斗米顶上三道都奈何不得张家,就凭你们这一些阿猫阿狗?真是笑话!这才是孟婆郡中一个天大的笑话!”

“……”

吴长志一时无语,看来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天上地下都是他们张家人,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

以张义之言说来,五斗米顶上三道黄天孙大圣姓孙,左右护法一个姓刘、一个复姓拓拔,三人都不姓张,故而斗不过张家人。

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无非就是一死,眼睛一闭,也就是天黑,从此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一切都将归于宁静。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赤条条的来去都是一场空,空空如也,正好心静如水而释然,旋即极其吃力又道:“天煞的张义,你必不得好死,必不得好死啊!”

张义先是一阵轻蔑之笑,紧接着又是一阵嘲讽之笑,眉头一舒,而后字字珠玑道:“本公子为天下第一的纨绔子弟,好死与否,眼下还不劳你这一个老家伙多费心思!”

“本公子还琢磨着是一掌打死你好呢?还是两掌打死你好?也罢,也罢,也罢了!先打死了你,再去打死另外的那两个老家伙,该死的人、该捉住的人,也都该得势了!”

“姓吴的,本公子想好了,要不就这样吧!本公子先一掌打下去,要是一掌没打死你,就再补一掌!这样一来万无一失,准活不了!”

“妙,妙,妙啊!想来真是妙哉至极!本公子这一个天下第一的纨绔子弟看来也很有才,有才,太有才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吴长志已经寻不着一个字眼来发泄心中的怒火,五腹六脏翻滚着的男儿血性一时又无可奈何。

如今,只是张义案板上待宰的一尾鱼肉,与其怨恨而终,不如再多几分释然,为吴家人而身先死节,今日杀死一个吴长志,来日必定还有千千万万个吴长志站起来。

“来吧,来吧,来吧!老子有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来就来!这可是你叫本公子出手的!本公子最喜助人一臂之力!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看掌!”

张义言未毕,左右马步一拉,左掌凌空、右掌重重落下,……

吴长志自是视死如归,杨明利与费大德几次三番张口欲言。

突然,一只大灰猫凌空一闪,从张义左脸而下,十抓印痕顷刻血迹斑斑,落地骤起一阵疾呼!

“老吴诶,老吴诶,……”

与此同时,斜地里又闪过一把钩镰刀,声如洪钟道:“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

远处的杨明利闻声,面上骤起了三分笑容,看来南山郡的瓜田中二已经来助一臂之力了。

第664章 那一个糟老头子

张义双颊骤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正当大灰猫得势之后,不得不收回双掌想一掌拍死大灰猫。

但是,冷不丁又随之袭击而来的一把钩镰刀却快如闪电,又不得不先弃了吴长志与大灰猫。

张义双掌一收一旋之间,侧身左掌掌心正对钩镰刀刀锋,右掌掌心重重一击瓜田中二的心窝处。

嘭!

瓜田中二被张义一掌拍飞去了数十尺之外,骤感五腹六脏撕裂,张口昙花一现,落地一树三尺长的海棠花枝,是那么鲜、那么艳!

瓜田中二本与诸葛长风受夏侯玄德之托、杨明利之邀来助孟婆郡一臂之力,只因诸葛长风确实比瓜田中二年长太多,虽是紧要关头,但步行之速确实比不过瓜田中二。

这不,大灰猫到了,瓜田中二也到了,诸葛长风都还没有到。

夏侯玄德为不被南山郡杜家人趁机作乱,刻意让诸葛长风与瓜田中二乔装潜行,要不是瓜田中二使一把独一无二的钩镰刀,就一身灰旧的短打小衣与郡中乡民无二。

张义再一次轻抹双颊的猫爪痕迹,掌心已是血迹斑斑,翻来覆去的细看之际,骤起一阵无名之火!

毕竟,瓜田中二身为南山郡太守府的差役头领,其身后就是南山郡太守夏侯玄德。

眼下,南山郡官府与孟婆郡官府为敌,张义确实始料未及。

不过,这里是孟婆郡的地盘,五斗米顶上三道都不足为惧,何况是南山郡一个差役头领瓜田中二?

先打死瓜田中二,夏侯玄德鞭长莫及,多管闲事本就活该如此!

张义再轻轻一抹双颊,虽然火辣辣的疼痛之感并未消减半分,掌心斑斑的血迹已经稀少了大半。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还说什么‘燕人’?你这一个假‘燕人’,本公子今天就要打到你成真‘阉人’,再送你进宫去见何太监!”

“你是南山郡的狗,居然管起了孟婆郡中的政事。待孟婆郡此战之后,再拿下南山郡合二为一郡!”

“本公子倒是很有兴趣,合二为一郡之后,该叫孟南郡好呢?还是该叫婆山郡好?又或者就叫孟山南婆郡?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张义一通狂笑之后,已经立在瓜田中二身前三步之距,盯紧一时不能动弹的瓜田中二,轻扬二指,左右摇摆道:“燕人?燕人?孟婆江南之地,何时该有燕人咯?无论是孟婆江南之地的大燕国也好,燕国也罢,都是晋国的敌人!”

“哦,哦,哦!原来夏侯玄德通敌卖国!夏侯玄德是晋国奸细,你这一个燕人,该当命绝于孟婆郡!”

“哈哈,即是掌杀晋国奸细,本公子自然得多花一点心思!听说,那个燕人奸细宇文青死得可惨了!”

“虽然本公子没有‘无毒不丈夫之毒’,但本公子这一技仙人回首掌,足够你尝一尝其中的上好味道!”

张义自是得意至极,先踢开瓜田中二左腿、又踢开瓜田中二右腿,钩镰刀在一旁只是一根棍子,虽然映着灼人的天光,眼下也只能当它是一绺无用武之地的残雪。

此时此刻,瓜田中二虽然极其不甘,动弹不得任由张义摆布,摆成了一个极其显眼的“人”字。

张义抬望眼之间,极其轻蔑的先瞥了一眼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又对陈静与陈旭嫦嗤之以鼻,径直冷笑道:“瓜田,瓜田,瓜田!你就是一个姓瓜的二百五!”

“燕人二百五名传江湖,矍铄古今,奇哉!妙哉!张口闭口‘燕人’,本公子就让你变‘阉人’,还会让你立刻变为燕人张翼德那般叫喳喳!”

“燕人张翼德是不是这样叫渣渣的?哇呜、哇呜、哇呜,是不是?是不是?哇呜、哇呜、哇呜!燕人叫渣渣,那就该丧命了,哈哈!”

说时迟那时快,张义又是狡黠一笑,紧接着凌空左掌而上、右掌重重而下瓜田中二“人”字交叉处。

“本公子今天,一定要让你变为‘阉人’瓜田中二!哈哈,……”

“老吴诶、老吴诶,……”

突然,大灰猫凌空一闪身影,从张义双掌之间一闪而过,这一次猫爪如钩,直取张义的一双眼睛!

张义见势大为不妙,江湖都说眼睛是心之窗、脑之户,要是没有眼睛就看不见光明,不想眼瞎!

旋即双掌既然收回,明光铠顺势后仰三尺,左掌掌心对准猫头重重一击、右掌对准猫胸重重一击!

嘭!

大灰猫就似一丘灰色大泥巴,重重贴在十步之远处的地面上,四腿先是一阵猛烈的抽搐,同时嘶哑着支支吾吾的声音“老吴诶”,最后耷拉着尾巴,很快就断气了。

都说猫有九条命,一时半会也杀不死猫,这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即使猫有九条命,眼下这一技仙人回首掌出手已能杀死九条命!

张义见大灰猫那一副惨死状,摇头叹气道:“啧啧啧,啧啧啧。该死的畜生,居然还妄想阻挡着本公子,活该如此、命该如此!……”

瓜田中二长舒了一口气息,遥看杨明利三人一副惨败之相,又见陈静与陈旭嫦还在苦战,径直感叹道:“难道,这一个世道又变了吗?如今变得老子都已经不认识了!诸葛长风,你可得跑快一点啊!大灰猫已经死了,要是再晚一时半会,就只能来再收一具尸体了,……”

张义闻言,先扭头看了一回张仁,又冷冷一笑道:“诸葛长风?那一个糟老头子,可是在张仁道长剑下趴着叫过‘吱吱’的啊!鼠辈一只,不,不,老掉牙的鼠辈一只啊!”

“诸葛长风还来送死?本公子就成全他!死了一只大灰猫,再死一只大老鼠,要是合葬在一起,猫鼠一窝,猫鼠一窝啊!妙,绝妙!”

瓜田中二瞥了一眼张义,厉声又道:“该死的纨绔子弟张义,老子今日败于你手,真不值得!”

张义再一次调息运掌,又歪歪斜斜近身,冷笑道:“值得也好,不值得也罢!都不由你左右了!本公子不但要让你做‘阉人’,还要让你学张翼德叫‘哇呜、哇呜、哇呜’!”

“张翼德,实在对不住了!虽然都是姓张,但你是燕人!本公子也只能说:此张非彼张!让这一个该死的‘阉人’叫‘哇呜’,大快我心!”

说时迟那时快,张义再一次凌空而上左掌、右掌重重落下,双掌掌心尽向瓜田中二“人”字交叉处!

瓜田中二急火攻心,只得吃力大喝道:“断子绝孙的张义!”

张义自是冷笑,并未应答瓜田中二一字半句,只要双掌前后重重落下,断子绝孙的当是瓜田中二!

人嘛,在断子绝孙之前叫唤一回,人之常情!也见怪不怪!

不过,张义骤看瓜田中二双颊闪过的一绺惊悚与绝望,完全已经胜过多喝了数十壶五石散兑酒。

在张义胸腹之间,骤起的惬意好似在飘飘欲仙般的上浮,不但心里美滋滋,更是心情爽快极了!

掌杀奸细,怎不美滋滋?杀了奸细,于国有功,该当有封赏!

掌杀奸细,怎不爽快至极?杀了奸细,于孟婆郡张家有利无害!

瓜田中二该死,也必须得死!

突然,斜地里闪过一个短打小衣的人影,数十根银针飞影而过。

张义极其警觉又不敢大意一分一毫,紧接着明光铠顺势倒地,极速滚去了数步之外,起身抬望眼却见是诸葛长风使着一把鹅毛扇。

诸葛长风有一些气短,毕竟上了年纪,又为郡中政事日夜操劳,已经少了之前当朱掌柜的洒脱,更少了在茅草屋里的仙风道骨。

瓜田中二见势欣喜若狂,诸葛长风来得可真是时候,眼下不用再担心会断子绝孙了,也不用再担心受张义又一技仙人回首掌。

张义歪歪斜斜起身,再一次轻弹明光铠肩甲,铮铮有音越渐空灵,而后冷笑道:“方才还说你这一个糟老头子,真是说糟老头子糟老头子就到!瓜田中二为晋国奸细,诸葛长风老贼想当曹操第二吗?”

诸葛长风轻拂短打小衣,一边慢摇鹅毛扇,一边轻舒渐缓的气息,遥看已死的大灰猫,近看落败的杨明利与瓜田中二等人,只是云淡风轻道:“张义,今日不但是你的死期,更是明年的祭日!”

张义仰头轻笑道:“你这一个该死的糟老头子,居然自不量力如杨家狗、费家猪、吴家鸡?仙人回首掌一掌拍坏你、两掌浆糊你!”

诸葛长风云淡风轻又道:“啧啧啧,啧啧啧。仙人回首掌?只怕会变成仙人打滚、哭爹喊娘吧!”

张义凶了一眼诸葛长风,江湖中也没听说过诸葛长风会使什么举世无双的功夫,要说鹅毛扇中使出的暗器穿心入肺,即使穿破了明光铠,明光铠内还有双层金丝软甲。

即使鹅毛扇中的暗器穿破明光铠,仙人回首掌早就能掌杀诸葛长风!诸葛长风,无非就是来送死!

第665章 鹅风掌再现江湖

张义自是有恃无恐,环视一众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的败势已现多时,要是此刻诸葛长风也败于仙人回首掌下,紧接着张家人再摧枯拉朽之后,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再过一时半会必定无一人生还。

生而为人,最终难逃一死,让这一些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张家人给他们的一种最高恩赐!

谁叫如今这一个世道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能姓张、我骄傲;能姓张、我傲视群雄!

张义见仙人回首掌连伤四人而无一处受伤,要是再伤一人,仙人回首掌必定名震江湖、威震天下!

况且,瓜田中二与诸葛长风都是南山郡官府中人,大凡官府中人有意干涉他郡的政事,不但坏了官场规矩,更坏了江湖规矩。

故而,瓜田中二该挨揍,诸葛长风也该挨揍!不但是挨揍,还应该是往死里揍,那就是揍死!

传闻诸葛长风是诸葛孔明的嫡亲子孙,在揍死诸葛长风之前,再羞辱诸葛长风一回,更为有趣!

当年诸葛孔明不但舌战群儒,还骂死王朗,更曾送女人衣服给当今晋国天子的祖宗司马懿。

于国于家,即使羞辱一回诸葛长风,也是挣回当今天子的脸面。

张义一直觉得:虽然被传为纨绔子弟,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并且在五石散兑酒中又悟得了仙人回首掌,从来没有放弃子曰诗云。

要是脱下这一身明光铠,那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即使不脱下这一身明光铠,骨子里也是勤读诗书的公子哥!像这样的纨绔子弟,在孟婆郡,以至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无人能出其右!

武斗凭一己之力,已经赤手空拳打败了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瓜田中二;要是文斗先胜过了诸葛长风,再使仙人回首掌打死诸葛长风,必定惬意至极!

张义极速沉思之间,要羞辱诸葛长风也极其容易,就拿诸葛家与张家说事。如此,更能一石二鸟!

“咳咳!诸葛长风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当年张翼德为其二哥关云长报仇雪恨,居然被自家属下割了脑袋,你家先祖还真是滑稽啊!”

“还好,诸葛孔明五丈原死得极好。不然,蜀国丞相一职就不会随诸葛孔明而亡而被撤销了!”

“张翼德的两个女儿虽为皇后,你家先祖是怕张翼德成为曹操第二吧?毕竟,汉献帝也一度是曹操的女婿!你家先祖伙同贼人害死了张翼德,看在都姓张的份上,张家这一笔血债,就由本公子来讨回!”

“……”

诸葛长风不恼不怒,继续轻摇鹅毛扇,也不与张义争辩祖宗过往之事,毕竟太过于遥远,很多历史已经说不清、道不明;倘若再继续纠缠,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诸葛长风遥想当初有多人来夜袭茅草屋,况且这一些日子以来在夏侯玄德麾下当差,因职之便也寻着了一些线索,惦记天地三才阵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

“张义小儿,居然雇江湖中人来抢老夫祖传阵法,你愧疚不愧疚?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装不知情,前仇旧恨,也该一并算一算了!……”

诸葛长风极其镇定一言,就如一箭穿心正中张义漂浮不定之心。

张义没有想明白,这么隐蔽的事,都被诸葛长风识破了!

不过,凡事只要不开口承认那一些发生过的、正要发生过的事,一切都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官场上的事,很多时候不也就是这样的么?官字两个口,就是这样来的!况且,如今身为孟婆郡的纨绔子弟、天下第一的纨绔子弟,即使做了这一件事,到死也不承认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咯!

觥筹交错又歌舞升平,从来也就是这么来的!杀人不见血,站在他人头颅与鲜血之上,从来如此!

要说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又怎么对得住“纨绔”二字,又如何对得起“天下第一的纨绔”之名。

纨绔之所以能称之为纨绔,在于能做他人之不能做、说他人之不能说,除了脸皮要厚之外,还得睁着眼睛说瞎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此,不辜负纨绔之名。

张义见诸葛长风已经寻着了张家人的把柄,也不与诸葛长风正面交锋,即是有备而来,自然得避实就虚,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张义仰望晴空,而后一通轻笑道:“遥看天上一朵云,不期落入我家门。过往从来不怕狗,双掌打死做杏仁!哈哈,哈哈,哈哈,……”

张义大笑未止,既然羞辱诸葛长风不成那就出手,无论文斗结果如何,最终都要武斗善后,径直明光铠斜身一闪身影如镜,极速往诸葛长风左肩一掌、右肩一掌!

张义仙人回首掌出手了!

诸葛长风见势不惊不愕,身影往后一仰三尺,鹅毛扇旋即挂于短打小衣腰带扣上,紧接着极其一式接着一式侧空翻闪去了数步之外。

之后,短打小衣正身一挺,气沉丹田,双拳变掌,时而绵掌、时而柔掌,掌风前后张弛之影如梦如幻,紧接着左脚一拐、右脚一斜,双掌出手直迎张义袭来的双掌!

嘭嘭、嘭嘭,……

掌心对掌心相接相撞,就似泰山压顶骤起的一阵晴天霹雳,两人像中了一击凌空而下的天雷,挤眉弄眼之间,各自弹开数步之外。

张义大吃一惊,歪歪斜斜正身之后,一时上气不接下气,又多看了一眼诸葛长风,没想到诸葛长风也非等闲之辈,当初被张仁欺负在地叫“吱吱”,听说还装得挺像!

也罢,在这一个世道,能装的人也不在少数,就是装疯卖傻也不足为奇。诸葛长风已然出手,还能双掌对上双掌,确实又比诸如杨明利、瓜田中二之流要强太多。

张义率先轻舒了一回气息,自仙人回首出掌以来,这一次恰逢敌手,自然不容大意,不过对于诸葛长风使的掌法,也很是在意!

“糟老头子,是什么掌法?……”

诸葛长风收掌之际,已觉张义的仙人回首掌确实也不容小觑,径直也轻舒了一回气息,极其镇定又道:“天上一只鹅,地下一只鹅,鹅下鹅蛋鹅孵鹅!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鹅风掌是也!”

张义闻言,先是眉头一皱,而后仰头狂笑道:“诸葛长风啊诸葛长风,原来与‘司马大王’司马让还有这一层关系啊?无论司马让是你什么人,诸葛家英名尽毁!诸葛家也是司马让的帮凶,诸葛家都是猪!”

“遥想‘司马大王’顶牛之心,可是名传天下!诸葛长风你这一头大猪,莫非要顶南山郡夏侯玄德那一只猴子?诸侯是猪猴、猪猴是诸侯,妙,妙,妙哉至极!哈哈!”

“……”

张义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挖空心思去羞辱诸侯长风却落空,眼下得来全然不费半点真功夫!

这就是一个天大的惊喜,更是一次可喜可贺的意外收获!

要说是老天开眼也不为过!

前番,东山郡司马让顶牛之心不但被各地官府视为反贼,还被江湖中人传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如今,诸葛长风又冷不丁的使出了鹅风掌,任何一个人都会把诸葛长风与司马让放在一块。

张义见势,好不容易寻着机会能羞辱诸葛长风,得趁胜追击!

“糟老头子,本公子看你比司马让年长,不知是司马让的师傅?还是司马让的师祖呢?居然交出司马让那样的玩意儿来,你还有脸再使鹅风掌?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啧啧啧,啧啧啧。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本公子的眼泪花花,都快要笑出来了,鹅风掌真逗!……”

“糟老头儿,既然你是一头猪,本公子倒很想先看一看你去拱了夏侯玄德那一只猴子!猪嘛,总要拱一拱,不拱的猪,那一定就不是好猪;不拱的猪,必定就是死猪!”

“……”

诸葛长风也不与张义掰扯司马让的事,虽然一直以来,确实与司马让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但是,自从“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后,两个人便从无来往,虽然同出一门,但最后却形同陌路!

所以,这一些年来,司马让的声名越是骤起,诸葛长风反倒越是刻意去躲避,即使去当朱掌柜。

眼下,无论张义拿司马让为幌子去羞辱也好,又或者辱骂诸葛一姓也罢,如今上了年纪的人,又何必为这一些过往琐事而心生怒火!

反而倒是可以激怒张义,最好让张义在怒火中自生自灭。

“啧啧啧,啧啧啧。老夫日日吃饭、夜夜吃饭,想必张义你也日日吃饭、夜夜吃饭。如此,莫非你是老夫的孙子?还是曾孙子呢?”

“你这一头猪,没大没小!你不知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辱骂本公子,就是辱骂玉皇大帝与老天爷!你这就是找死!”

第666章 该死的诸葛村夫

诸葛长风也不与张义多言,紧接着一闪鹅步,左腿下沉一尺、右腿斜歪一尺,而后双掌合十,借力使力一跃、凌空一旋,地裂骤起的砂砾护甲如一只陀螺,越旋越大、越旋越多,很快就是一条砂砾游龙。

从砂砾游龙旋出地面之后,起伏不定的诸如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以及张家人、杜家人等等,都成了诸葛长风一步接着一步踏上砂砾游龙的借力使力之物。

在郡城外的这一片空地里,本来就没有任何石块,更没有青砖铺地,唯一只有借助亡者的躯体。

张义见势不惊不愕,看来潇湘馆前司马让一战并非空穴来风,也不是天桥下说书人的胡编乱造!

眼下,诸葛长风能使出砂砾游龙来,司马让顶牛之心过激,自然也能使出砂砾游龙来。

不过,张义觉得诸葛长风这一技鹅风掌要是遇见仙人回首掌,一只冲天而上的大白天鹅,那也无非就是一只死大白天鹅了么?

要是仙人回首掌一掌拍不死诸葛长风,那就两掌!要是两掌拍不死,那就三掌、四掌、五掌,以至于把诸葛长风拍得稀巴烂。

方才还说什么天上一只鹅、地下一只鹅,只要是被仙人回首掌拍得稀巴烂的鹅,都是一样的死鹅!

听说当初骠骑将军王豹之还冲上了砂砾游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既然王豹之能够做到的事,仙人回首掌一定也能做得到!

张义思索已定,气沉丹田之后,明光铠一闪如箭出弦,而后又一阵狂奔,从砂砾游龙中落下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张家人、杜家人的身体借力使力而上!

蹬蹬、蹬蹬、蹬蹬,……

张义身轻如燕,双颊缓缓透出了一丝红光。不用说,已经使上了真正的功夫,方才诸如杨明利与瓜田中二之流,完全不算对手!

眼下,诸葛长风的神技鹅风掌一出手就直接上了绝招,仙人回首掌又怎么能不全力以赴!

大凡习武之中的男人,都讲究一招制敌,杀人急出绝招,无非就是快意恩仇只图一个痛快!

既然是图痛快,要是不全力以赴,又如何痛快的了?唯一只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一战而决高下!

就在张义凌空近身诸葛长风短打小衣三尺之距,厉声大喝道:“本公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一只鹅,让你飞不起来,仙人回首掌!看掌!”

张义已经使出十成功力,胜败在此一举,只要打死诸葛长风,鹅风掌无非又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诸葛长风见势冷冷一笑,短打小衣在砂砾游龙中极速跳跃,紧接着一会儿左手先出掌、一会儿右手先出掌,径直厉声大喝道:“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

诸葛长风鹅风掌掌心过处,与仙人回首掌次次正面相接相撞,骤起一阵接着一阵晴天霹雳,张义一身明光铠以及整个人像一个鸡毛毽子,从上往下重重的砸了下去。

并且,诸葛长风鹅风掌不止,从砂砾游龙中闪出一个又一个方圆九尺大的砂砾巴掌继续往张义明光铠上砸下去,“嘭嘭、嘭嘭”,……

张义又像极了一个憋着气的肉球,很快明光铠碎成大小不等的数百块渣滓,纷纷扬扬如雪而下。

此刻,张义明光铠内的金丝软甲就好似锅鼎中煮熟了的鸡皮,歪歪扭扭却一时又撕不下来。

“噗嗤、噗嗤、噗嗤,……”

张义忍不住昙花一现,方才胸腹之中憋着的气息与鲜血,从坠地之始,如一场绵绵而下的血雨。

咚,哐当!

张义重重落地,紧接着先反弹了三尺之高,之后又落地,而后又反弹了半尺之高;如此反复。

最后反弹不动,又滚地数步之后,才极其吃力的挣扎起右手,指着砂砾游龙中的诸葛长风,嘶哑着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一会儿向朝歌、一会儿向天歌,左右摇摆,注定也是司马让那样的反贼!”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会使鹅风掌的一个鸟人,鸟人,鸟人,……”

诸葛长风自然知道鹅风掌其中的奥妙。在外人面前,方才之言兴许会以为是在胡说八道,不过在明眼人看来,这其中大有学问。

曲项九天,自然就是这一条凌空而上的砂砾游龙了!至于向朝歌与向天歌,那是有细微的区别!

向朝歌:周武王姬发在盟津会八百诸侯伐纣,周在西、纣在东,从西往东而发,自为从左而右,从左而右自是左手先出掌!

向天歌:纣王在牧野大败后,在鹿台**而亡,姬发得胜,从此天下归周,自古以右为尊自是无人能出其右,故而得右手先出掌。

所以,鹅风掌中的曲项九天向朝歌与曲项九天向天歌,无非就是在一招使毕,下一次重复出掌的时候,是先左手出掌还是右手出掌!

诸葛长风自然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与张义说鹅风掌中的奥妙,冷冷说道:“老夫喜欢,老夫爱怎么使就怎么使、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手下败将,何来诸多要求?”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

诸葛长风顺势又多使了数十掌鹅风掌,砂砾巴掌接着凌空而下,重重击打张义连人带金丝软甲陷入泥坑里去了一寸、一尺、三尺!

张义早已血迹斑驳,张口闭口之间的泥尘已经与昙花混为一团,一时之间鼻子里吸土、嘴巴里吃土,完全就似大坑里的一只老鼠。

张义嘶哑着极其吃力的声音,骂骂咧咧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居然伤本公子成这样!要是我爹来了,不打死你,本公子那就不姓张!本公子从出生以来就姓张,你早晚必被我爹打死!”

诸葛长风在砂砾游龙中站得高看得远,眼下张义落败,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再一次士气高涨,旋即挥舞着腰刀反杀正急。

“杀,杀,张义败了!……”

“杀死张家人,杨家不败!……”

“杀死张家人,费家不败!……”

“杀死张家人,吴家不败!……”

“杀光张家的走狗杜家人!……”

“……”

明光铠与杜家人步步后退,与五斗米道道士一同再现败势!

杨明利三人在各家族人的掩护下没有他人能近得身、瓜田中二已经歪歪扭扭的站起了身子,钩镰刀原地一刀一个明光铠、一刀一个杜家人、一刀一个五斗米道道士。

瓜田中二自有燕人之威,虽不及曾经燕人张翼德大喝一声吓退百万曹兵,但是眼下确实比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强过了太多!

诸葛长风见势心安了许多,身为夏侯玄德属下,自然得把差事办好,况且前番与越女剑有缘,出手来助一臂之力也是为了江湖道义。

眼下只要先胜了张义,再去助越女剑一臂之力,不在话下。

故而诸葛长风在砂砾游龙中又多使了三成力道,再一次往张义落下去的坑里又使一技鹅风掌!

嘭!

从张义金丝软甲内骤起一阵蛋壳破碎一般的声音,紧接着又荡起的泥尘与砂砾四溅了数十尺之高、数十尺之远,张义的四肢就像是一条泥鳅在摆尾,之后使劲弹了数下,而后又是一阵轻微的颤抖!

要是以常人说来,诸葛长风这一技鹅风掌下去,五腹六脏早就从胸腹之中崩裂冲出数十步之远。

没想到张义还能扛到现在,果然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天下第一的纨绔之名,名副其实!

要是鹅风掌再使几掌,这天下第一的纨绔之名,也便从孟婆郡烟消云散,从孟婆江南烟消云散,又无论是谁,最终也都是滚滚红尘中的一朵随风而逝的小浪花!

突然,从郡城垛口上方五花大绑的吊下了一个皂衣差役,无数弓箭手对准了这一个皂衣差役,从弓箭手身边又极速分出了杜上德!

这一个皂衣差役正是吴明,被杜上德领着五百明光铠使计捉了通风报信的吴明。吴明口中塞紧了布头,一时只有瞪眼而干着急!

杜上德自上一次被张义从客缘斋救走之后,后来又被张义安排在军中,在客缘斋被吴明苦苦相逼,这一次得报前仇,出了一口恶气!

杜上德一闪身影立在垛口,腰刀出鞘,先指着吴明,厉声大喝道:“吴家人都听着,放下兵器,不然吴明这一个奸细万箭穿心!”

紧接着,杜上德又指着砂砾游龙中的诸葛长风,厉声大骂道:“该死的诸葛村夫,咱们杜家人的仇还未与夏侯玄德去报,如今却自己找上门来!也罢,先射了你!”

杜上德言毕,弩箭与床弩全部对准砂砾游龙中的诸葛长风!

“众军听令:万箭穿心,射死诸葛村夫为杜家人报仇雪恨!”

第667章 何太监不好见客

咻咻、咻咻、咻咻,……

箭矢与弩箭如飞蝗直逼诸葛长风,箭尖奋力相争,就好似看见一大片绿油油的高粱地,或者是烟波浩渺而又如茵的豆苗大海。

诸葛长风极其镇定,这一些箭矢与弩箭无非就是一只只大小不一的蝗虫,出掌拍死即可。

故而,在砂砾游龙中上下不止,双掌时而左、时而右,厉声又道:“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

箭矢与弩箭在砂砾巴掌中折断又或者掉头,就如一场大雨,大多数都落进了护城河里。

箭支与砂砾从张仁头顶而下,张仁不得不张弛着青色道袍左右一拂、右边一扬,生怕有人杀过吊桥来,担心会误了大事。

混战中的吴家人见势,自是恼怒至极。吴长志立在远处,隔空与杜上德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胆敢伤我吴家人,总有一天会把助纣为虐的杜家人赶出孟婆郡去!”

杜上德见箭矢与弩箭根本也伤不着诸葛长风,只得把目光落在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身上。

生而为人,欺软怕硬总是人之常情,就好比碗中食、盘中餐,没有一个人愿意吃干硬的食物!

干硬的食物下嘴不但伤牙,也伤胃,就如兵法中常说的:杀敌一万、自伤九千九!实在不划算!

要说拣软柿子捏也成,毕竟新柿子没法捏,也捏不动!

诸葛长风眼下就是那一个干硬的新柿子,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就是一个个易捏的软柿子。

生而为人,谁都愿意做最简单的事,捏软柿子最为省力,又更能恫吓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杜上德腰刀一正,指着吴长志反唇相讥道:“姓吴的,你居然放一个吴家人在太守府内、还居然让吴明去通风报信!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皂衣差役,上对太守不忠、下对张家人不敬,最为该死!”

“姓杨的、姓费的、姓吴的,张大你们的狗眼、猪眼、鸡眼,都好生生看一看,奸细是什么下场!”

“都听着,倘若再不放心兵器,吴明就死了,还是万箭穿心!诸葛村夫,还有你!要是还不收手,吴明人头掉地,早晚会被你害死!诸葛村夫,你就是一个害人精!”

“……”

诸葛长风站得高看得远,虽然没有再使鹅风掌,但也没有收住砂砾游龙,依旧在原地急旋不止。

杨明利与费大德盯住举棋不定的吴长志,毕竟吴明确实是吴家人不假,吴长志身为吴家族长,确实也当为吴家族人的性命着想。

不过,要是此时此刻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都放下兵器,混战中的明光铠、杜家人、张家人就如杀鸡宰羊,三姓族人真的就会成为了案板上待宰的一条条鱼肉!

要是再不放下兵器,吴明不但万箭穿心,还会人头落地。

如今两害相权,是该死一个人换来更多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少死,又或者让一个人暂时不死而结果多伤亡无数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确实万般棘手!

吴长志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却几次三番的没敢说出口。

毕竟,要是放下兵器,死了吴家人无非是这一个吴家族长藐视了吴家族人性命,可顺势而死去的杨家人、费家人,必定怀恨在心!

要是不放下兵器,先前花了很大的功夫,也使了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吴明当上差役头领,这么多年来的布局不能功亏于溃!

眼下无论怎么选,怎么都有大罪过,可又到二选其一之境,不选又不成,此事真是千难万难!

身为吴家一族一姓的族长,此时此刻,做人真是千难万难!

吴长志眼中有泪,极速思来想去之间,也明白舍小我而救大我、舍小家而救大家,死一个吴明,至少今后还有成千上万的吴家人会看到希望,看到明朝东升的太阳!

吴长志思索已定,三尖两刃大砍刀极速入地一尺,挣脱周围的吴家人,紧接着“扑通”跪地,而后对着吴明隔空一通疾呼道:“吴明,不要怨老夫,不是老夫不救你!是老夫无能,老夫身为吴家族长,只得出此下策!吴大人,请一路走好!从今往后,你的爹就是老夫的爹、你的娘就是老夫的娘、你的儿子就是老夫的儿子!四时孝敬,……”

吴明声声入耳,先是骤起极其不甘心,而后又多了几分释然,想当初各家暗地里的相争,如今能为吴家人而死,死得光荣!

眼下,吴长志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言。一家老小能得善终,不会流落街头,也不会变成流民或者沦落为乞丐,为吴家而死死得其所。

吴明也不抗争了,虽然一时也无法挣扎,释然许多之后又感觉身轻如燕在往上飘浮,难道这就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又或者说,回光返照的感觉就是在上天?

不过,眼下既然是为吴家族人而死,即使被万箭穿心与人头落地,视死如归也都更为从容了。

生而为人,已经做到:大丈夫能屈能伸。已经轰轰烈烈的走了一遭,不枉此生!万箭穿心,无非就是身体里进了几条害虫;人头落地,脖子上无非一个碗口大的疤!

杜上德在垛口上见状,诸葛长风不为所动、吴长志也不为所动。既然如此,那就先杀了吴明以立威风,要让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为这一次莽撞付出代价!

杜上德极其轻蔑的环视了一遭眼下的战事,又对着坑里的张义一通疾呼道:“太守公子,那日周全之恩,今日得报!多谢了!”

突然,坑里的张义右手缓缓的抬了起来,做了一个凯旋归来的手势,而后又耷拉着缓缓落下。

杜上德惊喜万分,完全没有想到张义受了诸葛长风鹅风掌所击,败得如此惨烈,居然都还活着!

“太守公子,太守公子,要忍一忍,你得再忍一忍!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太守公子还活着!太守公子还活着啊!”

“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还真是不假!此一战之后,老子我也要拜一个张姓为义父!”

“如今姓张者无敌!姓张者无与争锋!姓张者打不死,哈哈,……”

杜上德再一次狂妄至极,看来杜家人来投孟婆郡张家,是极其明智的选择,大树底下确实好乘凉!

诸葛长风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张义还没有死!不是鹅风掌不厉害,而是张义太过于隐忍。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也是大吃一惊,张义这一个天下第一的纨绔子弟,确实太小看他了!

张义,看来就是灯下黑。

眼下混战中的张家人、杜家人见势再一次士气高涨,疾声高呼又道:“孟婆郡张家,千秋万代!”

“杀,杀,杀了杨家狗!……”

“杀,杀,杀了费家猪!……”

“杀,杀,杀了吴家鸡!……”

“……”

此时此刻,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见势,再一次死战拒敌,刀剑相接相撞之际,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就在杜上德狂妄至极之际,冷不丁一根棒子从后脑重重而下,瞬间脑浆迸裂,额头血迹斑驳!

“你这狗日的杜家人,真为杜家的祖宗丢脸,一棒子打死你!”

杜上德眼前一阵眩晕,木棒与头盔的撞击之声在耳朵里回响去了脑海深处三千里、一万里,……

杜上德顺势缓缓扭头之间,却见是怒目圆睁的杜大壮,支支吾吾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莫非,你也想进宫去见何太监?听说何太监不好见客!……”

杜大壮自是恼怒至极,孟婆郡中最底层的乡民过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都是张家人与杜家人害的!

眼下,打死一个杜家人就少一个杜家人。身为杜家人,又如何能不为杜家人清理杜家的败类?

“见,见,见,见你娘的一个大头鬼!一棒子打死你,让你去见一见杜家的列祖列宗,去问问列祖列宗,都是你们这样当杜家人的吗?”

杜大壮手中大棒横竖之间再一通重击,杜上德已经歪歪斜斜的像一坨烂泥软了下去,之后“扑通”倒地,面目全非已不成人形。

杜上德就这样被打死了!

明光铠瞠目结舌,好似梦醒之后,各自挥舞着腰刀来战杜大壮。

“杜上德死了,杀,杀!……”

“为杜上德报仇雪恨,……”

“……”

明光铠军士一涌近身杜大壮,杜大壮只得以木棒前边一扫、后边一击、左边一抡、右边一捶,……

杜雷仕在苦战中听闻死了杜上德,一时更为恼怒!遥想幼时一些往事,要不是杜上德能说会道,自己说话结巴,早就被人打死了!

故而,这才由着杜上德,百事有因必有果。

世间之事,本就没有无怨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迁就。

第668章 只是岸上一条鱼

“杜,……杜上,……杜上德,……待我杀,……杀死了这两,……两个女人,……为你报,……报仇!……”

杜雷仕支支吾吾一言,遥想种种往事渐渐浮上心头,骤起一股撕裂之痛,堪比失去了堂上双亲。

这么好的一个兄弟,怎么能这样被人打死了呢?好歹,身为兄弟的杜雷仕使一技风雷掌,也算是官场上或者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倒好,命丧一根木棒下,除了实在窝囊之外,确实也丢脸!

况且,这一次还是死在杜家自己人手中,说来更是无语至极。

杜雷仕在孟婆郡中的这一些日子里,也听说过杜大壮的大名,大凡杜大壮出现的地方必有杨方圆。

这一对难兄难弟所为,倒也多少听得一些风言风语,活着都不容易,又何必作践杜家自己人!

想当初与杜上德落魄的时候,也是一对不离不弃的难兄难弟,也不比杨方圆与杜大壮差多少。

杜家在南山郡未失势之前,杜大壮就已经流落到了孟婆郡,这一切原本也非杜家人之过。

一家一姓的族人,从来也会有说不通、道不明、融不到一起的时候,就好似曾经的杜雷仕自己!

虽然曾经受杜家人排挤,也多受杜家人打压与欺负,但从来都不怨恨杜家人,有道是:家和万事兴、人和百事顺,这才有了这么多杜家人在孟婆郡中誓死跟随。

大凡受人排挤,得用实力去证明给他们看;大凡受人打压与欺负,更得用实力去证明给他们看!

只有当一个人变强了,才会出人头地;才会让人刮目相看;才会一扫过往的所有阴霾!

成王败寇,一切的弱者都只有仰望强者。成为强者之后,冷不丁的一句风凉话,也都是金玉良言!

身为杜家一家人,本就该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如今杜大壮这一根棒子,反倒胳膊肘往外拐,帮外姓人欺负杜家人,实在有违杜家人的祖训。

杜大壮实在是杜家之大不幸!

杜雷仕悲鸣如此,心神一时乱了三分,此时此刻,风雷掌使出的风蛇之影与雷影时而强、时而弱。

陈静见势暗喜,极速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而后越女剑虚晃一式绞剑剑气,再虚晃一式抹剑剑气,近而不攻、远而不杀!

陈旭嫦自是会意,一式“移形换影”之后,骤以无上快剑之剑招使出了三剑流,再一次从左边一闪玄色身影而过,左手越女剑极速一式平剑剑气、右手越女剑极速一式荡剑剑气,让杜雷仕双掌骤出风蛇之影去敌左手那一式平剑剑气、雷影去敌右手那一式的荡剑剑气!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早已心神合一,旋即越女剑驭剑而出,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一式劈剑剑气直取出掌的杜雷仕,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正当风雷掌中的风蛇之影、雷影与陈旭嫦剑气相接相撞,骤起一阵急促而“嘭嘭”异响之后,杜雷仕防不胜防的被越女剑一分为二。

噗嗤!

剑气与短打小衣从上而下的撕裂声音过后,骤现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紧接着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极速回手。

与此同时,陈旭嫦越女剑回手之际,三剑流再一次一闪玄色身影而过,左手平肩一式剑气、右手落肩一式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就似围着杜雷仕的一只陀螺,剑气从上而下又斩杜雷仕为三截、六截、九截,……

“死,……不,……瞑目,……”

杜雷仕在支支吾吾一言中,已经死无全尸,旋即化为一堆方圆数尺而又斑驳的血迹,从此融入到了孟婆郡中的这一片热土里。

与读书人说来,出仕未成气候确实死不瞑目!放言要与杜上德报仇却被反杀,确实也死不瞑目!

不过,就以杜雷仕的这一技风雷掌,能到今天这一个地步,又还是一个结巴,算是到了官场之极!

要说再更上一层楼,可能会难上加难!更何况要一个结巴与更多人打交代,实在也让人担忧。

“杜大人,杜大人,……”

“杜大人,……”

杜家人骤起声声悲鸣,杜雷仕如今命丧越女剑下,败局初现。

要是杜雷仕风雷掌最后杀死了越女剑,这一战必胜无疑;如今没能杀死越女剑,这一战必定又将难舍难分,将会有更多的人丧命。

陈静与陈旭嫦双双弃了已亡的杜雷仕,往护城河上的张仁逼近。

张仁虽是背水一战,但是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使借助流水而使出道法“天河之流”,万千雨箭无非只是一堵极其壮观的雨墙。

“静静,你看张仁这一个臭道士,离不开水!要是离开了水,就是一条死鱼!哈哈,哈哈,……”

“嫦嫦,万不可大意。事到如今都还未见张信、张礼现身,更未见五斗米顶上三道以及孟婆江北州郡的顶上三道,舟行浅滩易翻船!”

“静静,知道了!既然张仁这一条鱼离不开水,那咱们就在水一方先杀了他。哈哈,哈哈,……”

“无非只是岸上一条鱼!要说是岸上杀鱼,那又何其简单!……”

“……”

陈静与陈旭嫦极速逼近张仁,张仁面有三分退缩之意。

毕竟,上一次在道场边上还被陈静用计捉住了,堂堂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一,确实丢不起这一个脸!

如今,杜雷仕已经命丧于越女剑下,确实始料未及。况且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是远离流水后以一敌二,实在也是难上加难!

张仁心里有一点发怵!

毕竟,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一的张智借机离开此地,无非也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智所为瞒得住张礼一人,却也没能瞒住别人。

至于张礼久久还不来现身,无非是借外势以报私仇,借机削弱张信父子在孟婆郡中的势力。

都道孟婆郡有“四家五害”,可是张信一家却有“两害”,完全打破了“四家五害”中的均势。

好似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一旦脱离均势就是灾难之始。

张礼与张信之间的私怨由来已久,从来不露声色,笑里藏刀。身为孟婆郡顶上三道感同身受。

故而,张智这才风流倜傥与张寡妇常有来往,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风流倜傥却似得了正果,居然张寡妇身怀六甲,确实也匪夷所思。

不过,正因为张智与张寡妇常有来往,不大入张礼、张信之眼,总觉得修道之人如此有伤风化。

虽然张礼、张信先前也极度依赖于张智的“天火之光”,可是自从张寡妇身怀六甲之事后,孟婆郡传得沸沸扬扬,加之张智去抢人鸡、逮人鸭、收小鱼为张寡妇养胎,一时更不入张礼、张信之眼。

这倒好,张礼与张信以前对张智的期待,如今落到“天河之流”。

张仁一时觉得好气,这一种期待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完全也是让人来先送死。可是,身为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一,一时也无法拒绝!

眼下,为了郡中张家人,为了五斗米道,只得忍了。况且这一个忍字,不也是一种仁慈吗?这一种仁慈,不就是“上善若水”吗?

人如其名,没有二话说!

况且,老子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天地不仁,张仁必仁;天地无情,张仁有情!

似此,又正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为张家人千秋万代立在越女剑最前头,虽死犹生、虽死犹荣!

况且,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方才张义经过鹅风掌如此重击都还活着,相比之下,确实比杜家人更得上天的眷顾!

毕竟,杜上德被一根棒子打死的;杜雷仕是被越女剑斩杀的,杜家人又不姓张,自然不如杜上德方才之言:张姓者,打不死!

张仁如此想来,一时确实心安了许多,待陈静与陈旭嫦近身三尺之距,必定“天河之流”雨箭穿心!

陈静与陈旭嫦虽然是从左右逼近张仁,可只是停留在张仁十数步之外,极其警觉之间,不再上前。

“静静,依你看来,眼下张仁这一条大鱼,咱们又怎么杀鱼?”

“没想到如今这一出居然成了:我为刀俎、人为鱼肉!一时倒想起了半老小徐娘常唱的一段曲子,……”

“静静,是不是这样唱的: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静微微点头,而后轻笑。

张仁斜持长剑一时觉得莫名其妙,这一个女人上前来打架,居然唱起了渔歌,太过于儿戏!

就在张仁极其警觉陈旭嫦轻歌之际,陈静与陈旭嫦各自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极速一式云剑剑气!

说时迟那时快,张仁猝不及防被越女剑从上到下一分为四截,除了感觉全身一阵惊悚而拔凉之外,好似一飞冲九天!

“贫道真是一条大飞鱼?贫道是一只鱼?……”

第669章 别惦记见何太监

张仁言未毕,连同那一把长剑一起滚入吊桥下的护城河里,荡起了数个三尺高的水花,而后落回水面,确实就如数条逐波的大鱼。

在吊桥上只留下了斑驳的数条海棠花枝,还有一支青色的道簪。

张仁就这样命丧于越女剑下!

陈旭嫦暗喜,没想到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一的张仁这么弱鸡,急切又道:“静静,要是五斗米道都是岸上的一条鱼,还真是何其简单!”

“张仁这一条大鱼,也算是鱼入江河上善若水,就让他上善游水,游水悠哉悠哉。嘤嘤嘤,……”

陈静只是笑而不语,又在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极速与陈旭嫦背靠着背,生怕再有人来偷袭。

毕竟,背后被人捅刀子的事想来都觉得后怕!况且,五斗米道要是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冷不丁再出来偷袭,确实防不胜防!

陈静与陈旭嫦侧耳之间,除了空地上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与张家人、杜家人继续无情厮杀之外,城墙上的喊杀声也正浓。

杜大壮手持的那一根木棒正被数百明光铠军士四面围攻!

当当、当当、当当,……

嘭嘭、嘭嘭、嘭嘭,……

木棒与腰刀相撞相接,像是木棒在追打饿狼、猛虎;又像是铁匠铺里的许多百工在铸造刀剑!

杜大壮虽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死了杜上德,但是也很难靠一身蛮力去以一敌十、以一敌百。

噗嗤、噗嗤、噗嗤,……

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杜大壮前胸与后背早已血迹斑驳,就连那一根木棒也快被砍成锯齿状,血迹斑斑的手印子在木棒前后左右隐约可见。

杜大壮见势,已知今日死期已至,一命抵一命也算天经地义,紧接着仰天长啸道:“杨方圆,我死了之后,记得夜里去放鸭子!那一群鸭子已经习惯了夜里才觅食!”

“读书人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这一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跟对了万中无一的你,……”

明光铠军士见状,由不得杜大壮如何高呼,腰刀纷纷横竖上前之间,杜大壮全身已如一个血人。

此时此刻,藏在暗处的杨方圆早已怒不可遏,原本受杨明利差遣前来,要在紧要关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袭击张礼或者张信。

眼下这般光景,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难兄难弟命丧于众人之下?倘若再不出手,只怕杜大壮要被这一众明光铠军士砍为肉酱!

相处了这么多年来,远亲也比不了杜大壮这一个近邻!况且,所谓的杨家近亲都早已没有了来往,又怎么能置这一个近邻于不顾?

毕竟,杜大壮这一个近邻有兄弟之义、有手足之情。曾经为一口饭吃,混迹着倒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这可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之举。

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不能说万中无一,而是万万中也无其一。而背后捅人刀子之辈,却比比皆是。

世道的沦丧是五斗米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而背后捅人刀子带坏风气为始,故而世风日下。

难得遇见杜大壮这样的难兄难弟,能当一时的难兄难弟就是一辈子的异姓好兄弟,兄弟如今有难,岂能装作眼瞎而袖手旁观?

不能!这就是紧要关头!

杨方圆忍不住一声大喝“啊”,气冲斗牛,之后捉住近身的一个明光铠军士左边一拳、右边一拳,打得这一个明光铠军士鼻青脸肿!

之后,顺势夺过其腰刀,而后凌空一闪刀光,明光铠军士人头滚去了五步之外,之后才轰然倒地。

杨方圆挥舞着血迹斑驳的腰刀冲去了城墙上,厉声大喝道:“伤我兄弟者,纳命来!通通都纳命来!”

城墙上的明光铠军士见有人从城内攻杀而来,先放过了杜大壮,各自挥舞着腰刀来截杀杨方圆。

杨方圆见势一点也不惧,虽然落魄至极,算不得流民与乞丐,也过不了大户人家锦绣华衫的日子,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闲暇之余还偷偷苦练杨家祖传的刀法。

杨家刀法只有杨姓家人可习,不过在孟婆郡杨家人中,还没有一个人练到杨家刀法的精妙之处。

这一年来,以棍为刀,偷偷练了多少个日夜,也冥思了多少个日夜,要是没有经过一番苦难,根本领悟不到杨家刀法的精妙之处。

江湖中常道:苦尽而甘来。兴许也应了杨家刀法的精妙之处。苦不苦,天知、地知、世人皆知。

前番听说燕国杨秀山练成了杨家刀法,只不过为了杨秀水与杨秀贞,隐忍不发,却屈死在半道,实在是杨家不能与人说道的耻辱。

杨家山吃过什么苦,没有人知道,虽然后来在燕国身居高位,但是一定吃了不少说不出之苦。

不然,又为何这般牵挂杨秀水与杨秀贞,苦中之人心怀大善。苦尽甘来自是苦尽善来,终得善报。

只可惜杨秀山最后屈死,屈死也只因其弟杨秀水。一家人中不尽行善事者,终将会拖累全家人。

杨明利虽是孟婆郡中杨家一姓的族长,但是也领悟不到杨家刀法的精妙之处,索性不再使腰刀,故而改使斧头,无非欲盖弥彰!

杨明利身为一族族长,又何曾受过先前的凄寒之苦,受不得又或者没机会感受凄寒之苦,自然也就悟不出杨家刀法的精妙之处了。

江湖都说:老天爷关上了一扇门,必定会打开另一扇窗。正如圣人之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况且,眼下一战不但关乎一辈子的异姓兄弟安危,更关乎着孟婆郡中整个杨家族人的安危!

此时不动刀,又该何时动刀?

即是为异姓兄弟、为杨家人而战,使一回杨家刀法,合情合理!

说时迟那时快,杨方圆一闪身影游离之间,腰刀刀锋凌空如烟而过,一闪寒光而下,近身的明光铠军士全部被一刀封喉,之后腰刀“哐当”落地,而后明光铠轰然倒地。

杨方圆连奔带跑攻杀之间,近身的明光铠军士就像是孟婆江上被一条快船推开的一朵朵浪花。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丧命的明光铠军士到死也没有想明白,这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一个短打小衣的破落户手里。

明光铠军士见状大吃一惊,径直怒吼道:“弓箭手,先射死他!”

紧接着,城墙上的数百弓箭手张弓搭箭,顷刻放弦,“咻咻”,凌空一阵箭雨如蝗直逼杨方圆。

在这一些明光铠军士看来,只要箭矢近身,杨家圆会被射成一个大草垛,又或者是一头大豪猪。

杨方圆见势依然不惧,左手二指在腰刀刀口上极速一滑,而后刀锋伸直一正,右臂如风急旋不止,腰刀刀尖在方圆九尺之处旋出了一道如陀螺一般的气旋,气旋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收罗飞来的箭矢。

箭矢落入气旋,从上下、左右、前后急旋不止,就似一条箭矢游龙。待箭矢全部旋入这一道气旋之中以后,腰刀顺势落下一尺,抽身往后一荡,气旋中的箭矢就如弹弓一般,往弓箭手反射而去。

咻咻、咻咻、咻咻,……

“嗷嗷、嗷嗷、嗷嗷,……”

数百箭矢方才是怎么射来的,现在又怎么还了回去,明光铠军士在哀嚎中中箭丧命者无数。

与此同时,就在杨方圆刚刚抽身之后,一闪身影在弓箭反射的掩护下,再一次攻杀上前,一时如入无人之境,腰刀左劈右砍之间,完全像是在砍一根根枯木桩子!

“伤我兄弟者,纳命来!……”

“迟到的正义那就不是正义!杜大壮,忍一忍,杨方圆来也!……”

“……”

杜大壮早已血迹斑驳,远远看见杨方圆已经出手,不由得热泪盈眶,双颊早已分不清泪水与血水。

杜大壮在心里默念着:一辈子的难兄难弟,那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要是今天活不下来,余生的寿命都让阎王爷分给杨方圆。

毕竟,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击,像杨方圆这样的好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要长命百岁!

杨方圆连奔带跑之间,腰刀如游龙出海,明光铠昙花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骤变为花海。

杨方圆使的杨家刀法以一敌百已不在话下,原本张义安排在城墙上的明光铠军士尸横遍野,未丧命的明光铠军士只得且战且退!

杨方圆见势三步并作两步,斜持腰刀,已经顾不得血迹斑驳的杜大壮,一把极速拥入胸怀,极其愧疚又道:“兄弟,我来迟了!”

杜大壮自是感激涕零,紧握杨方圆左手,嘶哑着又道:“一辈子的兄弟就是好兄弟。杨方圆,不迟,不迟,一点也不迟。对了,刚才给你说的话都听见了吗?读书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可别忘记了夜里去放那一群鸭子,有了那一群鸭子,以后就不用老惦记着进宫去见何太监!”

第670章 三千大千蒲扇功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方圆忍不住急切道:“兄弟,不见、不见、从今往后都不见何太监,以后就与鸭子为伍了!”

“有你这一句话,孟婆郡经此一劫之后,余生都是鸭子,余生都是鸭子,兄弟,我的余生都是鸭子!”

“……”

杜大壮的双颊极速闪过一丝轻笑,看来兄弟终归还是好兄弟,兄弟铮铮一言堪比白送万两黄金,入心入肺自是最后一回心安理得。

原本日日夜夜照看的那一群鸭子有了上好的归宿,无论将来下蛋再孵小鸭子,也不用再去拣无名的鸭蛋;即使卖了老鸭子换钱,也算是给兄弟过上好日子的本钱。

好兄弟嘛,本来就不分你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这不就是圣人说道的“天下大同”?

临死之前得道又悟道,确实死而无憾,想一想却更为激动!

紧接着,杜大壮胸腹之中突然翻江倒海一涌,而后耷拉着的脑袋往杨方圆身前顺势一滚而下,缓缓止住了最后一丝游离的气息,安详的闭上眼睛就与这一个世道诀别。

杜大壮就这样死了!

能死在兄弟身边,这一辈子值了,不枉来这一个世道走一遭!

杨方圆仰天长啸,道:“兄弟,一路走好,一路走好啊!我寄良心与明月,再回首时孟婆西。西山风轻霜华重,飘然亭中谁与共?要是真有来生,咱们还做兄弟!……”

杨方圆悲鸣不已,平放下杜大壮,又理了一理杜大壮血迹斑驳的头发以及血迹斑斑的双颊,旋即站起身来,厉声大喝道:“杀我兄弟者,纳命来,一个也别想活!”

杨方圆言未毕,斜拖着手中的腰刀在城墙地砖上拉出一绺绺电光火石,而后往明光铠中斩杀而去。

横一刀、竖一刀;前一刀、后一刀;左一刀、右一边,……

城墙上的明光铠军士无一人是杨方圆的对手,除了被杨方圆伤亡的明光铠之外,被杨方圆的杀气惊吓而落入护城河中也不计其数。

就在杨方圆前后左右极速攻杀之间,顺势斩掉了弩箭与床弩之弦,一时半会只能成为摆设。

孟婆郡中的这一处城门,就这样被杨方圆一个人拿下了。

就在杨方圆前后左右攻杀之间,见悬于城下半空的太守府差役头领吴明,虽然平时并未与之有交集,但是敌人的敌人兴许还真能并肩作战。况且,吴明又是吴家人,如今杨家、费家、吴家共诛张家,多一个人自然就多一份力量。

杨方圆趁明光铠军士且战且退之际,一闪身影立于城门楼上方,右手张弛着腰刀御敌、左手拉住绳子拖上了吴明,紧接着拔出布头,一刀斩断了吴明身上的绳子。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凉飕飕的脑袋一时半会总算是保住了,极速抬头张望之间,又见远近都是血迹斑驳的地砖,以及不远处惨死的杜上德与杜大壮,径直抱拳道:“兄弟,真是好样的!想不到在孟婆郡中还有你这样的英雄人物!是我吴明眼瞎,也是孟婆郡眼瞎,更是玉皇大帝与老天爷眼瞎啊!”

就在吴明说道之际,躬身拾起了一把血迹斑驳的腰刀,一张一弛之间,抱拳又道:“要是兄弟不嫌弃在下这一身张家给的黑皮,并力一战为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杨方圆也曾听说过吴明的快刀之名,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是眼下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都在义无反顾的抛头颅、洒热血,能在身旁多一个人周全万一也不是坏处。

毕竟,张家人中的张礼与张智还未现身,从孟婆江北之地来的诸多五斗米道道士也还未现身。

要是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而背后捅人刀子,实在防不胜防!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可接下来还会死更多的人,能不能活到孟婆郡此一劫之后,确实说不清楚。

毕竟,一个人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所见的一面,两个人要是背靠着背,自然才会无一处遗漏!

杨方圆镇定道:“好,好,好极了!大敌当前,就依吴大人!……”

吴明面上骤起三分愧疚之色,而后轻笑道:“兄弟,如今吴家人皆与张家人为敌了,差役头领一职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就当在下是一个乡民,完全与兄弟你一样!”

”兄弟为杨家、在下为吴家,只要杨家、费家、吴家三家齐心,再多的伤亡,最后也都是值得的!”

“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为了孟婆郡得见青天,你我同心同德,破了张家这一方天!”

又当吴明说道之际,左手拉下寿帽,往城下一抛,飘悠而下入水像一叶扁舟;而后轻轻一拉,弃了皂衣大氅,纶巾之下只剩皂衣。

“好,好,好!为破孟婆郡张家的这一方天,为破玉皇大帝、老天爷的这一方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张家人,去他娘的张家人!……”

“孟婆郡没有张家人,也会是孟婆郡;孟婆郡没有张家人,头顶的这一方天,更塌不下来!……”

杨方圆义薄云天一言,吴明又心舒了三分,圣人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眼下志同道合,确实应该并肩作战,也该谋定而后动!

吴明极其镇定又道:“杨家兄弟,既然如此,这一战可不能拖了后腿!谁拖后腿,谁对不起族人!杀尽张家人,杀尽张家人,……”

杨方圆腰刀一收一旋,正气又道:“好,好,好!为兄弟、为族人,杀光张家人,一个也不留!”

远处的明光铠军士闻言,自是恼怒至极,再一次挥舞腰刀攻杀上前,厉声又道:“杀,杀,杀!为张家人,杀了杨、吴二贼!……”

“杨方圆不死,天理不容!……”

“吴明不死,天理不容!……”

“……”

就在这一个时候,又从远处的大街上极速奔来了更多的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太守府倾巢而出了。

与此同时,凌空一闪身影如箭出弦,转瞬便落在了城墙上,厉声大喝道:“三千大千蒲扇功!”

来人左手重重一掌直击杨方圆的心窝,杨方圆猝不及防一绺昙花,而后落到城下杨明利不远处;右手重重一掌直击吴明的心窝,吴明猝不及防一绺昙花,而后落到城下吴长志不远处。

嘭嘭、嘭嘭,……

杨方圆与吴明落地骤起的声响荡起一绺尘土扬起了三尺高。全身就似散架了一般,眼前眩晕,斜拖着腰刀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城外的一众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见势,先是大吃一惊;各自抬头远望之际,更是大吃一惊。

在城墙垛口上确实立着一个奇装异服的人影,待一众人等仔细看来,正是孟婆郡的太守张信。

张信一身袭地的素服,飘逸宛若传说中的神仙,左腰下并排连挂三把蒲葵扇;右腰下并排连挂三把蒲葵扇;后领上排两层蒲葵扇,上四把、下三把。全身缠绕着稻草编织如蒲团一般的器物当成了护甲。

十三把蒲葵扇光亮而有型,虽然身无寸铁,也非等闲之辈。

张信光着膀子,就像庙宇里的尊者与罗汉。面上冷清的三绺翩翩欲仙的白发,显其年岁已高。

光秃秃的头顶还冒着氤氲的热气,这是方才剔去了所有的发丝,一时又如一个得道的高僧亲临。

张信这一技三千大千蒲扇功,一者要剔光发丝、二者要身着十三把蒲葵扇、三者要光膀子、四者得手无寸铁。孟婆郡大敌当前,就这一身装扮,也得多费不少功夫。

眼下所见,居然杜雷仕与张仁这么快就丢了吃饭的家伙,其它的就更出乎意料,最为可气的是,张义居然被诸葛长风揍到了坑里。

就在张信抬望眼之间,从城门洞内冲出了无数明光铠,一涌拔刀大喝喊杀之间,再一次如猛虎下山攻杀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张信双掌合十,径直凌空一闪身影如箭出弦,转瞬立于张义身边三尺之地,而后缓缓蹲下了身子,一把捉住张义冰凉的双手,急切说道:“我儿张义,我儿张义,爹来了,爹来了,爹已经来了!”

张义极其吃力的抬起脑袋,而后一脸苍白道:“爹,爹,爹!有没有带五石散兑酒?孩儿心痛、肝痛,全身都痛!”

“喝了五石散兑酒,什么也都不痛了,还能看见黄金楼,……”

张信骤起三分愧疚之色,双颊颤抖,见张义命不久矣,嘶哑着声音又道:“我儿张义,我儿张义,你本为人中龙凤,有天子之命、大帝之资,忍一忍,就过去了,……”

张义面上浮过一丝轻笑,疑惑道:“爹,这是真的吗?孩儿从来没有坑过爹,爹可不许坑孩儿!”

张信眼中一闪温润之光,急切又道:“别家的孩儿最坑爹,我家的孩儿不坑爹。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我儿张义就是下一任的玉皇大帝、下一任的老天爷!”

第671章 有其子必有其父

张义自是将信将疑,极其吃力又道:“爹,这是真的吗?待孩儿成了下一任的玉皇大帝、下一任的老天爷,你见了下一任的玉皇大帝、下一任的老天爷,你会下跪吗?”

张信一时倒也没有想到张义会有如此一问,生而为人就得言而有信,既然前番已说过张义有天子之命、大帝之资,又怎么能伤了张义的良心?有道是:知子莫若父。

“我儿,爹跪,爹跪就是了!待爹收拾了天上那一只鹅,打他成地下的那一只鹅,爹就给你跪下!”

“我儿张义,爹已经老了,你是爹的希望;是孟婆郡的希望;也是天底下张家人的希望!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都应在你身上!”

张义自是眉头轻舒,双颊骤起一阵轻笑,而后轻声又道:“爹,孩儿信你;爹,孩儿信你!爹,孩儿都信你,从来就都信你一个人。……”

张信顿感张义双手越渐冰凉,热泪盈眶道:“我儿张义,你不信爹又能信谁?你要信我哟!……”

张义含笑点头,点着点着就没有了动静,也没有了游离的气息,双手越渐冰凉,真的死了!

张信一把拥张义入怀,仰天长啸道:“我儿张义,咱们爷儿俩加在一起,就是信义呐!如今,这一个上好的世道都不讲信义了吗?”

“我儿张义,爹是骗子,爹是一个大骗子!别家的孩子坑爹,就你不坑爹,如今爹成了坑儿子!”

“坑儿子,爹成了坑儿子,我儿张义,爹,爹,是爹坑了你!你我皆不是凡人,爹就不烦你了,……”

“……”

张信两行热泪,扭头对一众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厉声大喝道:“杀,杀,杀光了他们,一个也不留!”

明光铠得令,更为卖力。腰刀极速攻杀之间就当是在劈柴砍树。

张信缓缓放平了张义,又轻抹了张义的一头乱发,紧接着理了一理衣襟,虽然惨死在鹅风掌下,但是抛开一副惨状之外,容颜还是那么美,姿态还是那么温文尔雅。

自己的崽,怎么看都顺眼!

无论玉皇大帝也好,老天爷也罢,走的时候能有张义万分之一也难能可贵,在这一个世道里,已经没有人比张义更似人中龙凤。

纨绔子弟?那只是刻意诋毁!

大凡一般人得不到的地位,只有刁民才会挖空心思去诋毁!

哪一个人中龙凤不有特列独行之处?自古以来,人中龙凤有恋足的、有恋蛐蛐的、有恋花石的!

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

似眼下张义这般,唯一只是沉溺于五石散兑酒的人中龙凤,可是万中无一,万万中也无其一!

况且,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张义也从中悟出了仙人回首掌,五石散兑酒并非一无是处,也并非全是害处,大凡极好的东西就是这样!

这就比如寻常吃饭喝水,吃饭吃多了会撑死、喝水喝急了会呛死,难道就不让人吃饭喝水吗?

非也。无非没饭吃、没水喝的刁民与流民才会刻意去诋毁!

圣人都常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似这一些刻意诋毁的刁民与流民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即是朽木,何须与朽木为伍!

张信缓缓站起身来,又低头看了一眼张义,而后隔空与诸葛长风道:“该死的诸葛长风,打死我儿张义,今天我要打死你!要打爆你的头、打瘸你的胳膊、打烂你的五腹六脏,让你一无是处于无形!……”

就在张信怒目圆睁大骂之际,双掌合十、双腿半曲,凌空一跃直上数十尺之高,与砂砾游龙中的诸葛长风面对面相持在十步之距。

紧接着,张信左手一掌、右手一掌,厉声大喝道:“三千大千蒲扇功,第九重,屠龙夺珠!”

诸葛长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一种功夫,更别说是第九重。原本以为张义过于隐忍,张信更为隐忍。

都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如今:有其子、必有其父!

看张信凌空一跃,又不借助它物而近乎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所谓的三千大千蒲扇功万不可大意。

诸葛长风思索之间,双掌顷刻使出十成力道,紧接着厉声大喝道:“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

嘭嘭、嘭嘭、嘭嘭,……

张信两掌出手之后,如一叶菩提飘然落地,两击掌风与数十道砂砾巴掌正面相击,而后砂砾巴掌顷刻如飞烟消散于无象无形!

诸葛长风一时没有砂砾游龙来借力,也没有急旋而上的躯体,一步踩空而后步步踩空,身子极速一斜,从砂砾游龙中滚翻而下!

扑通!

诸葛长风脑袋先着地,之后极速滚翻,歪歪斜斜的起身,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砂砾游龙很快就像一场黄沙大雨消逝了盘旋的身形,鹅风掌不攻自破。诸葛长风这一只天上的鹅,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地上的鹅!

要说天上的鹅,还非一般人能敌;要说地上的鹅,明光铠军士一人扔一把刀鞘也能砸死诸葛长风。

瓜田中二见势不妙,旋即钩镰刀一正,前后左右极速杀奔明光铠军士,厉声大喝道:“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

“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

“燕人瓜田中二在此,谁敢与老子决一死战!……”

“……”

就在瓜田中二大呼之间,很快杀到诸葛长风一旁,又如鹰护状,极其警觉着左右的明光铠军士。

“诸葛先生,诸葛先生,……”

又当瓜田中二轻呼之际,诸葛长风胸腹之中骤起一股激流,张口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海棠花枝。

诸葛长风万万没有想到,鹅风掌以十成功力出了数十掌,还抵不过张信三千大千蒲扇功两掌。

孟婆郡张家果然藏龙卧虎,难怪五斗米顶上三道一时也奈何不得张家人,确实不容小觑。

江湖中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中自有恶人收。

说来一点也不假!

“瓜田中二,小心!你得离张信远一点,你受不住他一掌!……”

瓜田中二自是点头应承!似诸葛长风的功夫都受不得张信两掌,要是钩镰刀上前,一掌之下,必定会粉身碎骨,化为一堆渣滓。

张信轻拍两侧的蒲葵扇,隔空与诸葛长风轻蔑道:“天上一只鹅,已经断了翅膀;地下一只鹅,无非是人盘中餐。鹅下鹅蛋鹅孵鹅,打死了你,那里还有什么鹅风掌!”

“诸葛长风,你这一条老命,就是杀死你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足亦平息万丈怒火!鹅步似落凤、出掌如游龙,我呸!一个个都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鹅风掌在手、天下我有!你们都当张家人眼瞎啊?你们都当玉皇大帝与老天爷眼瞎啊?张家人不瞎,瞎的都是你们这一些无知又无耻的庸人!”

“……”

又在张信缓缓说道之际,双手合十,一步一步往诸葛长风逼近。

陈静与陈旭嫦见状自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张信的三千大千蒲扇功两掌就打飞了诸葛长风。

江湖中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诸葛长风的鹅风掌远在当初司马让的鹅风掌之上,眼下张信的三千大千蒲扇功更在诸葛长风的鹅风掌之上,实在太难为情了!

眼下又多了诸多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张礼还未露面,五斗米顶上三道还未现身一人,方才杜雷仕风雷掌都花去了太多功夫,眼下这三千大千蒲扇功何时又是尽头?

陈静与陈旭嫦背靠着背,极其警觉之间,越女剑剑气横竖之间,确实也一剑封喉了不少明光铠,且战且往诸葛长风一边靠近。

杨方圆与吴明见状,也是面面相觑,方才张信的两掌,要是以打诸葛长风的力道出手,只怕早就成了一堆渣滓,寻思之间,又当如何去敌张信这一技三千大千蒲扇功?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各自分开了身前的族人,极其吃力的挪动着身形,斜持兵器缓缓靠近。

即是杨家、费家、吴家三家共战张家,张信现身,即使杀得天昏地暗,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三家合力誓与孟婆郡共存亡!

眼下,除了混战中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之外,杨明利三人、杨方圆两人、诸葛长风两人、陈静两人中的四拔人,且战且靠近。

呜呜呜、呜;……

突然,从远处响起了一阵三长一短的牛角号声,大多数人头顶羊皮帽,人群中夹杂着无数短打小衣,弯刀与腰刀杀奔过来。

领头的正是党项人野利拓拔,野利拓拔之左是细封拓拔、之右是赫连不亢。野利拓拔身后的刘一谷与陆修静见这一副混战中的惨状,一把拉下了羊皮帽,怒火中烧。

野利拓拔只道:“杀!”

第672章 三千大千有菩提

刘一谷见势,三角令旗一挥,旋即直指明光铠,一众“鬼军”各自策马一闪身影狂奔向前,柴刀、菜刀、镰刀、剪刀等兵器应接不暇。

刘一谷本与陆修静在孟婆江北岸寻船过江南,往上游行了半个时辰才遇见野利拓拔领着一众党项人从秦境准备过江与细封拓拔汇合。

并且,刘一谷与野利拓拔前番在魏地也算有一面之缘,加之入晋得潜行隐其踪迹,一众“鬼军”这才与陆修静一道隐藏在商队中。

待一行人同入孟婆郡之后,野利拓拔又与细封拓拔汇合,各自又说起与越女剑仗义解围之缘,这才暗地里派人关注孟婆郡中的动静。

刘一谷与陆修静等人继续藏在商队中又不去客缘斋与陈静等人汇合,无非也只是为完全潜行藏匿踪迹,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毕竟,自从刘一谷与陆修静踏入孟婆郡以后,也听到了一些不利于越女剑的风声,倘若再去客缘斋汇合,反让张家人多做谋划。

这就好比是一篮子鸡蛋,要是放在一处,很容易被贼人发现;要是放在两处,还是一明一暗,暗地里周全反倒会万无一失。

这不,方才看见冲天而上的“窜天猴”,一众党项人与商队中孟婆江南之地的伙计一同杀奔了过来。

野利拓拔与细封拓拔也都是性情中人,上一次杜上德麾下杀死了细封拓拔的随从,张信支支吾吾之间,确实也只是走了一次过场。

细封拓拔心生不满,当官的出尔反尔,确实也不是善茬。不是自己的地盘,终归都是别人说了算。

善不为官,名副其实。

既然张信经营孟婆郡已久,杨家、费家、吴家合力推到张家,这就是墙倒众人推之势,又是助越女剑一臂之力,怎么能闲着呢?

只要孟婆郡中有动静,一定会助越女剑一臂之力,也算是报答前番恩情,行走江湖重在光明磊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要是多欠人半分恩情,味同嚼蜡反为不美。

而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已经结为兄弟,前番越女剑两次解围,孟婆郡这一趟浑水,确实也趟定了。

毕竟,在这一些日子以来,有细封拓拔关照,二老病愈很快。待孟婆郡中大事已了,也得举家重回大漠,再兴赫连一家一姓大名。

陆修静斜持长剑出鞘,来回张望之间,确实没见几个五斗米道道士,也用不着使清风斩,只是随商队一道攻杀明光铠将校与军士。

就在野利拓拔拔出弯刀攻杀之际,“鬼军”已在前方杀出了十八条血路,身后的羊皮帽与短打小衣只是紧随近身的一个“鬼军”,跟着“鬼军”一道如入无人之境。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见势士气高涨,传说中的“鬼军”亲临孟婆郡,出刀手法之快无人能及、刀刀致命又无人能破其攻杀之势,明光铠将校与军士骤起的声声哀嚎如十八只猛虎长驱直入羊群。

“嗷嗷,嗷嗷,……”

“是人是鬼?是人是鬼啊?……”

“地狱来的杀人恶魔!……”

“……”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见势大喜,径直各自挥舞着腰刀紧随“鬼军”其后,在郡城外的一方空地上,骤现十八条无人能敌的游龙。

虽然太守府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倾巢而出,在“鬼军”刀下,人多势众只如游龙出海多戏过几朵浪花。

而这一些浪花,最终都变为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紧接着又骤变为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海。

“‘鬼军’来了,‘鬼军’来了,……”

“天下无敌的‘鬼军’来了,……”

“……”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又故意在混战中疾声高呼,一个个明光铠将校与军士闻声皆是大吃一惊。

毕竟,传闻“鬼军”在孟婆江北之地,而前番“鬼军”在孟婆江北之地以一敌十、以一敌百,还被人当成了天大的笑话,还以为又是谁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传出来的酒话。

如今看来,“鬼军”以一敌百之势确实不假,一个个“鬼军”也非一般的军士所及,“鬼军”在手、天下我有,兴许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似此,“鬼军”无人能敌,天下无敌之师,假以时日必得天下。

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只得且战且退,与“鬼军”交战无异于是用羊头去塞虎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陈静与陈旭嫦见势,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刘一谷与陆修静已经赶到了孟婆郡中,要是五斗米道道士再现身,一时又要从容五分!

眼下,即使五斗米顶上三道突然现身,只要陆修静清风斩一出,孙秀也得畏惧三分。人多力量大,又各有所长,确实千好万好!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三人完全没有想到:一者“鬼军”会来助一臂之力;二者道家上清派也来助一臂之力;三者连国外部族也来助一臂之力。张家不败,天理难容!

圣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看来,张家人确实失道了!

即使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也都会有犯错的时候。玉皇大帝犯错才有董永与七仙女之会;老天爷有错,才会使世间黑白颠倒。

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况且,圣贤有时候也有过错。就比如好好一本《诗经》,被孔夫子删减之后不到十之一二,确实有辱上贤之作,实在也罪过大矣。

生而为人,都会犯错。

所以圣人又才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不过,错而能改那是善举。为官者大多不善,故而不能改,似张信这般才有灭顶之灾。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听圣人言,吃亏更在眼前!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各自微微一笑,张家之败指日可下。

杨方圆与吴明自是长舒了一口气息,见“鬼军”策马攻杀之势,自是无人可敌,就好比是车轱辘常压九尺驿道,几个来回之间,明光铠军士已亡十之五六,要是再过一时半刻,明光铠必将一个都活不了。

诸葛长风远远见到了刘一谷,也见到了腰中悬挂的那一只玉佩,自是明了。从今以后,原本曹小强在暗处的人马,都将归其差遣。

天下人心思汉已久,也该有一个汉皇宗亲来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看来祖传的天地三才阵法,有朝一日也能助刘一谷一臂之力。

瓜田中二一边比划着钩镰刀,一边对比“鬼军”手中的兵器,极其疑惑道:“诸葛先生,‘鬼军’一个个老头子都还这么凶狠,燕人之威远远不及,他们都是一些什么来头?”

诸葛长风先是长叹一声,而后摇头又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老夫实在不知其来头,……”

瓜田中二惋惜只道:“哦!”

正在远处的张信见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已经很快就亡了一半,再不出招,摧枯拉朽之下,又再过一时半会,就只会剩一个大活人!

原本郡中布局的一副好棋,先被两个女人乱了阵脚,而后一步乱而步步乱、一步错而步步错,唯一可行之法,就是杀光所有的人!

张信思索已定,紧接着双掌合十,之后凌空从上而下、又极速从下而上,平肩而出左手一掌、右手一掌;左手又一掌、右手又一掌;左手再一掌、右手再一掌;……

与此同时,声如洪钟道:“三千大千蒲扇功,第十九重,三千大千有菩提。众生皆苦,渡人上岸!”

张信双掌掌风所过之处,凭空骤现出一个又一个方圆九尺大的巴掌气旋,从左而右、从右而左,从上而下、从下而上,直逼众人。

嘭嘭、嘭嘭、嘭嘭,……

巴掌气旋炸裂出的尘灰就似一张又一张离枝的菩提叶子,而后伤人之后,紧接着又化为一绺又一绺沙雾如烟,缓缓落回了地面。

只要近身巴掌气旋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又或者明光铠、杜家人,不是掉脑袋就是断胳膊缺大腿,瞬间骤起惊悚的哀嚎如杀猪屠狗,而后接连昙花一现如雾,落地又是一大片海棠花海。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我们是你的兵啊!……”

“太守大人,不,不要啊!……”

“……”

“太守张信,疯了,……”

“太守张信,走火入魔了,……”

“哪咕叻,哪咕叻,……”

“……”

无论明光铠与杜家人,又或者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党项人怎么疾呼,张信还是不为所动,三千大千蒲扇功出掌不止,一个转眼之间,没有十八掌也有十巴掌!

刘一谷见势不妙,要是再不出招,眼下这一方空地早晚会从修罗场变为人间地狱,径直气沉丹田,双掌托天而起,厉声道:“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顷刻之间,平地里骤起的万千气旋由三变二、由二变一,张牙舞爪的气龙凌空而下,直取张信。

陈静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第673章 大破之后是大立

紧接着,盘旋的气龙与翱翔的白羽凤凰左右游离而凌空直下,就在气龙张牙舞爪之间撕裂了不少巴掌气旋,白羽凤凰中的千剑、万剑剑影也在渐渐的消释着巴掌气旋。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三人只在远处瞠目结舌的看着,一个个使出的功夫就好似是神仙打架。

这一个世道都说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会有飘飘欲仙之态,而眼下的陈静、张信、刘一谷、诸葛长风之辈未曾见过沉溺在五石散兑酒。

果然,五石散兑酒就是骗子!

杨方圆与吴明在左右攻杀明光铠之间,只得多留意各自族长不被人偷袭。野利拓拔与细封拓拔在攻杀之间,只是大呼“拉基阿路”。

陈旭嫦三剑张弛之间,口不能言,只得极其警觉的护着陈静,生怕冷不丁跳出五斗米顶上三道来。

诸葛长风见势暗喜,长舒服一口气息,此时不出手又当何时在出手?掌影凌空直击如风,厉声大喝道:“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

鹅风掌掌风过处,一时半会也没有砂砾游龙借势,但总归隔空伤人比近身攻杀,又安全了许多。

就在诸葛长风左右出掌之际,瓜田中二手中钩镰刀攻杀明光铠之间,还得周全诸葛长风的万全。

嘭嘭、嘭嘭、嘭嘭,……

张信身前骤起泥尘如烟如雾,骤扬九尺之高、弥漫出去了九丈之远,远近混战中的腰刀与弯刀,就似是泥沙流中的无数小蛐蛐。

与此同时,就在炸裂着的泥尘之中,夹杂着昙花一现、夹杂着刀光剑影、夹杂着纷飞的躯体,……

张信见势大为不妙,就在双掌张弛之间,极速回手,双手合十,双腿全曲,凌空一跃而上九丈高!

就在张信凌空一跃之际,厉声大喝道:“尔等都是邪魔外道,地狱未空,渡尔下陈莫地狱永解厄苦!”

转瞬之间,张信已经躲过了盘旋的气龙与翱翔的白羽凤凰,以及鹅风掌,在九丈高处再向上凌空急窜五步,厉声大喝道:“三千大千蒲扇功,第二十九重,涅寂灭!”

就在张信厉声大喝之际,十三把蒲葵扇一时如明镜,借着太阳光芒旋即直下十三道灼眼的光柱。

与此同时,张信左掌半合、右掌由绵掌而变直掌,紧接着身子凌空一旋三圈半,以倒挂金钩之势,凌空重重一击这一方空地。

紧接着,就这重重一击,从空气里极速撕裂出熊熊烈火,在熊熊烈火之间又骤见一块巴掌气旋,巴掌气旋越燃越猛烈,撕裂的风声中夹杂着呼呼的火声;并且,巴掌气旋极速从方圆三尺骤变为九尺、而后又骤变为方圆三丈,……

混战中的人群骤感头顶一方柴火,又或者是一锅铁水,倘若倾覆之下,都会变成熟透的蚂蚱!

就在这一个时候,杨方圆骤起一个急促而嘶哑的声音,直冲九天,道:“想要活命,尽快远离!”

陈静越女剑已然回手,遥看张信的三千大千蒲扇功,相比五斗米道的“天火之光”有过犹不及之处。

难怪,五斗米顶上三道虽然在孟婆郡中,但是两拨人依然没有能合二为一。强龙不压地头蛇,眼下看来确实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既然是一山不容二虎,张家人想驱逐五斗米顶上三道,五斗米顶上三道也想借势打压张家人。

那么就趁这一个空挡,得先打败张家人,让张家人与五斗米顶上三道不能联手,这才是上上之策。

混战中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杜家人、张家人、党项人,各自收住手中兵器,四散而溃。

要是中了张信这一掌,还不得与灰飞、与烟灭,尸骨无存如何对得住堂上父母?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张信这一掌,不但是要毁了肉身,还是要打脸堂上父母。

没有一个人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三千大千蒲扇功下!

陆修静在远处看得明白,张信使的三千大千蒲扇功不是道家弟子路数,虽然有清风斩,一时半会也无用武之地,并且五斗米顶上三道还未现身,还得留住有用之身!

又听到杨方圆的疾呼,此一时又非彼一时,有用之身必定还有大用之处,只得紧随溃退的刀剑往后奔去数十步,再寻用武之地。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各自挥舞着兵器,招呼着族人后腿!

杨方圆与吴明紧随其后。

野利拓拔与细封拓拔、赫连不亢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江湖传闻中的打斗,虽然力大无穷,却也有自知之明,径直斜持弯刀极速靠后。

诸葛长风长舒了一口气息,径直推开瓜田中二,道:“此一战,要是老夫回不去,一定要让夏侯太守重用蒯忠良、蒯忠义父子。在这一个世道,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瓜田中二一通疾呼道:“诸葛先生,诸葛先生,诸葛先生,……”

诸葛长风一时无言以对,再一次重重推开了瓜田中二,仰头盯紧凌空而下的三千大千蒲扇功。

瓜田中二见势如此,斜拖钩镰刀一路小跑,惋惜只道:“诶!”

就在瓜田中二转身之际,诸葛长风极速运掌,紧接着又从空地里急旋出一条砂砾游龙,与此同时,借着亡者躯体再一次急窜而上。

陈静与陈旭嫦见势并没有退缩半步,刘一谷见势也是一脸惊讶。

“诸葛前辈,诸葛前辈,……”

“诸葛前辈,……”

“诸葛长风,……”

诸葛长风在砂砾游龙急旋之间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道:“都道:大破之后是大立!要是没有人破局,不经历冰与火,又如何能大立?”

“两位女侠,你说呢?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老夫不枉此生!”

“刘一谷,你先接着,……”

就在诸葛长风借力使力急窜而上之际,从短打小衣身后抽出一个半尺长的卷状锦囊,掷与刘一谷。

刘一谷凌空一闪身影,接过卷状锦囊一拉,卷首赫然骤现一行毕恭毕敬的小字:天地三才阵阵法。

刘一谷自是感激涕零,这是诸葛孔明之后流落江湖中的绝学,有了它,排兵布阵之法尽得其妙。

有了天地三才阵阵法,又有“鬼军”之势,即是天命有归!既然天意如此,自然不能逆天而行,得还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个天下太平。

“诸葛前辈,诸葛前辈,……”

刘一谷改口疾呼,眼中一闪温润的光芒,眼下情急之势,一时半会容不得长话短说,更容不得多言一字半句,径直极速收好锦囊。

“纯依香儿女侠,先助诸葛前辈一臂之力,快,快,快!……”

陈静自是点头,旋即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使的又是: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

转瞬之间,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由一骤变为二、由二骤变为三、由三骤变为千剑万剑,就如一只翱翔的白羽凤凰从诸葛长风一旁展翅高飞而上,以此来周全诸葛长风。

陈旭嫦三剑极其警觉,护在陈静身后一尺,大敌当前不容有失。

刘一谷双掌托天再起,厉声大喝又道:“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转瞬之间,从下而上的万千气旋夹杂着泥尘,由万千骤变为三、由三骤变为二、由二骤变为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盘旋在诸葛长风三尺之处,好似传说中的真龙护体。

诸葛长风见势自是微微一笑,一切也都尽在不言中。大破之后是大立,总会有人先去大破。圣人有言:敢为天下先。这也正应了诸葛孔明身处隆中依然而知三分天下。

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分崩离析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合三为二、合二为一,一统天下。

先祖预知:分!

眼下预知:合!

生而为人,能得白羽凤凰与气龙相护,此生无半分遗憾。天地三才阵阵法得遇心仪之主,也不违诸葛孔明之愿,更是顺天而为。

诸葛长风紧接着急窜而上,很快就接近了张信使的三千大千蒲扇功,视死如归而双掌反击!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天歌!”

“鹅风掌、曲项九天向朝歌!”

“……”

鹅风掌使出的砂砾巴掌眼下只如一场小雨熄灭了少许熊熊天火。

张信双颊骤起一掠狰狞,右掌翻云覆雨之间,凌空又往诸葛长风砂砾游龙中卷浪一般倾覆而下。

“诸葛老儿,杀了我儿,今天要让你尸骨无存,化为一堆渣滓!”

“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我就替下一任的玉皇大帝与下一任的老天爷,得先杀死你!……”

就在张信大怒之际,左掌出手重重一击,以相同的手法,又一掌熊熊大火从诸葛长风头顶而下。

嘭嘭、嘭嘭、嘭嘭,……

白羽、气旋、砂砾,在十三道光柱中渐渐的消释,……

第674章 蝶儿蝶儿满天飞

噗嗤、噗嗤、噗嗤,……

诸葛长风虽然有白羽凤凰与气龙护体,但还是被三千大千蒲扇功击中,昙花一现如疾雨飘下。

白羽凤凰与气龙在熊熊烈火中渐渐弱去了光和影,连同砂砾游龙一瞬之间又化为无象无形。

嘭!

诸葛长风猝不及防一闪身影轰然落地,三千大千蒲扇功炸裂出一个双层又方圆九尺的大泥坑。

在大泥坑正中,印出诸葛长风歪歪斜斜的一个“大”字,紧接着又一口昙花,血迹斑驳了双颊!

诸葛长风眼下经脉尽断、骨头尽碎,万幸有白羽凤凰与气龙相护,才没被张信掌击成一堆渣滓。

虽然眼下皮包骨头,至少胳膊也在、大腿也还在,五腹六脏即使化为一堆肉酱,那也在胸腹之内。

诸葛长风仰望空中的张信,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压压的淹没了天光、淹没了远近的万物。

善不为官,为官者心黑、心狠自然不足为奇。毕竟,自从追随夏侯玄德以来,已经感觉到比当朱掌柜还黑,比安居茅草屋时更黑!

幸好还不曾领军,要是领军上阵杀敌,更不能心慈手软,除了心黑之外,还得心狠、心辣!

鱼,不所欲也;熊掌,也不所欲也,曾经身为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向往为国为民为天下的一念是善,出仕之后确实难得初心。

不用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官者除了权术之外,有时候确实要使一些小计谋。一定会有人牺牲,不然怎有“无谓的牺牲”一说?

就说一句,要是有一个人犯了事,其罪当斩,是心善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呢?还是补一刀?

善不为官的精妙尽在于此!

故而,为官者不能心善!也不可心善,最后变成不善。不善在官家口中又成大善。如此,又被官场之外的人称之为:官字两个口。

身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都说追求真善美,官场中有真善美吗?

没有!故而:众生皆苦!

万事难得初心,唯有心善。心善者为侠,又尽在鹅风掌中。

官有官路、侠有侠道。眼下官路已不所欲也,侠道终成归宿。

“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老夫,老夫去,……去也,……也,……”

诸葛长风眼前一黑,感觉从未有过的一种寂静,也听不到游离的呼吸声,更回荡不了脑海深处的游离记忆,永远,永远的沉寂了,……

诸葛长风,就这样死了!

张信见势心中生恨,岂能再容诸葛长风完好于世间,方才说好的要让诸葛长风化为一堆渣滓,那就必须得让诸葛长风化为一堆渣滓!

身为孟婆郡的一郡太守,又单名一个“信”字,更得:言而有信。

对于别人是不是言而有信已经全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说过的话,那就一定就得算数。

就在张信凌空一旋蒲葵扇,紧接着又以相同的手法,骤现前后两层又方圆九尺的巴掌气旋,在巴掌气旋中再一次燃起熊熊烈火。

只要这两掌气旋下去,诸葛长风连人带土,都将化为一堆渣滓。

陈静与刘一谷面面相觑,各自见白羽凤凰、气龙在三千大千蒲扇功中占不了上风,确实也万急!

“让我来,让我来,……”

突然,杨方圆疾声一呼,先弃了杨明利,径直一闪身影上前,怒目圆睁之间,拖刀一闪电光火石,已经立在诸葛长风尸体三尺之地。

紧接着,二指轻飘飘一夹,腰刀刀把如绳而出极速一旋,先是骤起一道方圆一尺的气旋,气旋越旋越急、越旋越大,而后就如一条风蛇之影,盘旋袭去巴掌气旋。

“杨家终极刀法:绝杀闪电反击一刀、扶摇直上九万里!……”

就在杨方圆大呼之际,风蛇之影从刀尖穿透了巴掌气旋,又融巴掌气旋中的熊熊烈火冲天而上。

杨方圆以杨家刀法借力打力之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时也让张信猝不及防。

张信凌空一式后空翻,而后再一次急窜数丈之高,而后十三把蒲葵扇光柱急旋而下如车轱辘,厉声大骂道:“无知小辈,找死!既然想死,那今天就成全你!三千大千蒲扇功,第三十九重,佛光普照!”

说时迟那时快,十三道光柱借太阳光芒如金色佛光,翻滚直下杨方圆身前那一方空地,十三道光柱瞬间消融了风蛇气旋与熊熊烈火,落地之处,骤起一阵阵炸裂声的同时,泥尘纷飞如金屑飘悠而下。

嘭嘭、嘭嘭、嘭嘭,……

杨方圆自是不能力敌,紧接着腰刀“哐当”落地,在十三道光柱的炸裂声中吃力的站起来又跌下去,跌下去了又站起来,不死不休!

与此同时,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全身里外的衣裳已经被炸裂成飘飞的布头。

陈静在杨方圆腰刀出手之际已经看得明白,张信并非一般常人,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错负轮回剑确实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眼下已经是唯一一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机会了,要是落败,这里的所有人,一个人都活不了!

陈静趁张信攻杀杨方圆之间,心神合一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越女剑一闪寒光从张信身后一旋而下,十三道光柱骤变为十三道黑压压的气息,张信面目狰狞一股黑气冲天,化为一群黑色蝴蝶。

一只、两只、三只,……

一共是十三只黑色蝴蝶!

每一只蝴蝶翅膀都有三尺长,通体发黑光,在左边翅膀上还有一个隐约的“佛”字纹;在右边翅膀上还有一个隐约的“道”字纹;在额头处还有一个隐约的“王”字纹。

看来张信真非常人,黑色蝴蝶也非世间可见之物,一众人等也看得瞠目结舌,又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方才被杀的被杀、被残的被残、被揍的被揍,眼下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蝶儿蝶儿满天飞。

黑色蝴蝶前后左右急旋三圈,而后往西北方向天狼星常出没的地方一闪而逝,空气里只留下了张信的怨恨道:“张礼,你就是一个小王八蛋!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我死了,对你没好处,……”

怨恨悠长,还是随风而逝!

杨方圆身前身后的炸裂声这才渐止,弥漫的泥尘越渐平歇。只不过,眼下已经炸成一个血人又融成一个泥人,顷刻间轰然倒地。

吴明见势,先弃了吴长志,紧接着斜持腰刀上前,疾呼道:“杨方圆,杨方圆,你是大英雄!你是孟婆郡中土生土长的大英雄,……”

吴明斜插腰刀入地,先与杨方圆把脉,还有一丝游离的脉搏,径直抬头疾呼道:“杨方圆还活着,杨方圆没有死,真的没有死!……”

紧接着,吴明一闪泪光,急切大呼道:“来人啦,为杨方圆去寻一个上好的郎中,上好的郎中!……”

陈旭嫦见势,从身后掏出一个小香囊,掷与吴明道:“这是幽嫣谷墨家特制的‘保命丸’,还有金创药。大敌当前,不容有失!如今能活下来的人,都得好好的活着,……”

吴明接过小香囊,极速掏出了一个小瓶子,紧接着与杨方圆服下三颗“保命丸”,静静的守在一旁。

就在这一方空地里,先沉默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又人声如潮。

“太守大人居然是黑蝴蝶?……”

“怎么可能?太守大人是妖怪?黑蝴蝶变的妖怪?没道理啊!……”

“蝴蝶也能生出张义这样的儿子来吗?没有道理啊!说好的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呢?……”

“……”

明光铠、杜家人率先崩溃!

“张信是大妖怪,……”

“张义那就是小妖怪,……”

“张家人,真是好冷的笑话!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玉皇大帝眼瞎、老天爷也都眼瞎啊,……”

“越女剑,拉基阿路;纯依香儿女侠,拉基阿路;……”

“……”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党项人见势都欣喜若狂,各自对陈静投来异样的眼光,堪比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时又长舒了一回气息。

毕竟,太守张信已亡,孟婆郡中的“四家五害”骤减为“两家两害”,就只剩下青云道长张礼,还有方才奔去城内的顶上三道之一:张智。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郡城城墙垛口处一闪身影现身出现一排五斗米道道士,最中间一人就是张礼。

在张礼左右的五斗米道都是孟婆江北各州郡的顶上三道,在空地远处的众人见状大吃一惊。

真是,才杀猛虎又来饿狼!

陆修静见五斗米道现身,径直一闪身影大踏步上前,长剑指着张礼鼻子,轻蔑道:“方才张信那一个什么玩意儿说‘一枝独秀不是春’,贫道是道家嫡传上清派的一枝独秀,要让尔等旁门左道尽在冬天!”

张礼仰头轻笑道:“纯属无稽之谈!张信那一个什么玩意儿,不正是妖言惑众吗?”

第675章 想当黄天张大圣

“诸位道友,快拿下这一些败军之将,五斗米道必将千秋万代!”

张礼言毕,从城墙上骤现一排五斗米道法“天火之光”,以及追云逐月剑。浓烟与烈火,夹杂着黑圈与雷影,一时之间又暗无天日!

陆修静长剑一挥,骤起一道白光从左而右、从右而左,厉声大喝道:“清风斩,斩,斩,斩,……”

白光确实已经斩过去了,但是在垛口处的一排五斗米道道士并没有一声哀嚎,没有倒地“哐当”声,更没有跌入护城河的“扑通”声。

陈静与陈旭嫦却是眉头一皱,前番几次使清风斩都在近处,眼下陆修静与张礼相距甚远,中间又还隔着一条护城河,实在鞭长莫及。

城下近处的一众人等,各自一闪身影靠近杨方圆与吴明,其他的诸如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党项人以及“鬼军”等都立在更远处。

刘一谷见势,对“天火之光”嗤之以鼻,双掌托天而死,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紧接着,从前方骤起方圆一丈的飞沙与走石直击“天火之光”,想要近身的黑圈与雷影再一次与飞沙交融、与走石相撞相接,……

叽里呱啦、噼里啪啦,……

虽然“天火之光”还在从头顶四散落下,黑圈与雷影逼近陈静一众人等,但是刘一谷掌法所过之处,并没有一个人被“天火之光”融出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大窟窿,更没有一个人在雷影里再受一道剑气。

就在方圆一丈之外的空地里,已经骤现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而又融出血红且焦黑的大窟窿。

“天火之光”与雷影如雨落于丧命者身上,又在呛人的翻滚浓烟中骤起一阵血肉模糊如酱四溅泼洒。

陆修静看着有一些难受,遥想在孟婆江北与黑旗秦军一战,寇谦之使出的清风斩确实要强太多!

要是眼下也有寇谦之的功力来使出清风斩,方才垛口上的那一群五斗米道道士全部被斩为两截!

技不如寇谦之,惭愧至极!

陆修静极速拉回长剑,从下往上又看了一回剑锋,叹气道:“寇谦之那一个糟老头子,贫道比不过,贫道比不过啊!哎,如之奈何?”

陈静安慰道:“陆道长,不急,不急,假以时日,必定会胜过寇道长。眼下,张礼也不敢贸然上前,想吃定咱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陈旭嫦与刘一谷各自点头。

吴明捉起腰刀,一边得护着杨方圆,一边还得护着诸葛长风的尸体不被“天火之光”烧融出大窟窿。

渐渐的,火光与浓烟四散而去,黑圈与雷影也消失于无形。

“埋汰旮旯,居然还没有烧死你们?还没有劈死你们?……”

“道家嫡传上清派?不是有清风斩吗?不是有清风斩的吗?怎么斩不了贫道?怎么斩不了贫道?……”

“道家嫡传上清派才是旁门左道!越女剑更是浪得虚名!……”

“……”

张礼一反常态,心里确实太过于兴奋。毕竟,张信、张义父子新亡,也算是了却了过往的私怨。

如今,张家已经没有了张信、张义父子当道,眼下确实就该这一个青云道长来统领张家人了。

从今往后,孟婆郡张家,以至于孟婆郡,都由自己说了算!

似眼下这般好事,求之不得!可遇不可求之事通通都遇见了,这是祖宗十八辈修来的福分。

当初五斗米顶上三道想入住孟婆郡郡城中,却被张信一口拒绝,孙秀等人这才不得不借住在郡城外西山春陌的孟婆庙中。

张礼自然也明白,要是五斗米顶上三道入住郡城中,张信一定惧怕五斗米顶上三道与孟婆郡顶上三道合谋,拿下张信、张义父子。

张信、张义已亡,张仁已死,传说中的“四家五害”就只剩下一个与张寡妇有私情的张智,想一想都觉得可笑,想一想都觉得这是上天特意眷顾,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果然还是心向张家人啊!

眼下,张家人就是自己为大,玉皇大帝与老天爷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

至于张信、张义之败,张信这玩意儿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玩意儿,十三只黑蝴蝶?那又是什么鬼?

张信父子被玉皇大帝与老天爷抛弃,自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要张信父子一亡,五斗米顶上三道自可入住孟婆郡郡城中;只要张信父子一亡,五斗米顶上三道心中的大患已去。诸如强龙来压地头蛇,压根就是没有的事!

五斗米道本为一家人,恭迎黄天孙大圣孙秀、左护法刘文之、右护法释远入郡城,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

而且,就一个字:该!

下级恭迎上级,天经地义!

张礼自是得意一笑,隔空远望明光铠将校与军士,还有杜家人,以及零星的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一挺,厉声大呼道:“众军听令:谁能杀一把越女剑,官拜太守!谁能杀杨家、费家、吴家一族族长,官拜差役头领!取一百人头以上者,贫道拿出府库中的金银,赏百金!”

张礼一直觉得:郡中一切大小事物太过于繁琐,有时候也不用亲自操劳,就让孟婆郡太守与差役头领都听从青云道长,这不就是孟婆郡中的“黄天张大圣”了吗?

“黄天张大圣”,谁不想当?

之后,寻一个会“天河之流”的五斗米道为孟婆郡顶上三道。如此一来,孟婆郡顶上三道恢复如初,也让五斗米顶上三道心安而去。

待五斗米顶上三道离开孟婆郡,山高皇帝远、猴子称霸王。孟婆郡中的一切,尽是囊中之物。

张礼自以为一声令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太守一职与差役头领一职,非一般人能得。这么上好的机会,谁还不奋力一搏?

谁要是不搏,那就是傻子!

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径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要说太守之位有身后五斗米顶上三道撑腰,一纸文书上去,确实能得天子首肯。

只是要杀一把越女剑,代价实在太大。如今,陈静一把越女剑没话说,能把人变为蝴蝶,杀不过;陈旭嫦三把越女剑,三剑流的招式无人可匹敌;刘一谷虽然斜背着一把越女剑,但是从不见出剑伤人,那一套刘家掌法就能要人老命!

这要说杀杨家、费家、吴家一族中的族长确实要容易许多。

不过,太守府差役头领的官职只有一个,竞争确实太过于激烈,还不如拿一百个以上的人头更为实在!赏百金,那可是很多人一辈子甚至八辈子都挣不来的钱财。

都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来去都是赤条条一场空,无非就只是为了求一口饱食!有了一百金,就是去建康城中的潇湘馆,那也得好吃好喝好伺候好舒服一阵子!

想一想,那都是美滋滋的!

如今身在军中,要砍人脑袋那本就是太过于寻常之事!这就好比农夫种地、丫鬟伺候主子。身为将校与军士,不砍脑袋怎么立功?

“杀,杀,为百金!……”

“砍了他们,砍死他们,……”

“建功立业的时候又到了,……”

“……”

明光铠将校与军士以及杜家人再一次挥舞着腰刀,往杨家人、费家人、吴家族人中冲杀而去。

细封拓拔见势恼怒至极,弯刀一正,杀在最前端,紧接着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你们这一些流氓、**,要是乡民有难,你们有这么上心,那才是万民之福!”

赫连不亢紧随细封拓拔其后,急切又道:“细封二弟,这一些明光铠军士嚣张至极,咱们要不要以其人之道,先治一治他们?”

细封拓拔急切追问道:“赫连大哥,但说无妨!早看这一些明光铠不顺眼了,不治一治他们,只怕今天夜里,我会睡不好觉!”

赫连不亢轻笑道:“细封二弟,方才张礼那臭道士说杀一百个人头以上能赏百金,看谁先杀满一百个明光铠,谁输晚上不许睡觉!”

细封拓拔轻笑道:“好啊!”

就在这一个时候,瓜田中二钩镰刀张弛之间,杀入明光铠中;野利拓拔弯刀一收一旋也杀入明光铠中;“鬼军”也不甘落于人后,再一次以碾压之势,杀入明光铠中。

赫连不亢急切又道:“细封二弟,咱们可得用心啊!‘鬼军’过处,这可是要抢人头的阵势啊!”

细封拓拔只顾挥刀,不在与赫连不亢说道一字半句,毕竟说话的时间,足可劈下一个明光铠军士。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面面相觑之际,各自一声长叹,先前争来争去,眼下已经被后辈一个浪头拍死在了沙滩上,成了沙雕!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轻声又道:“我有一计,可杀张礼!不过,还需诸位齐心!”

陆修静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但说无妨啊!”

第676章 一枝独秀不是春

陈静示意陆修静、刘一谷、陈旭嫦三人附耳过来,径直又一通轻声细语之后,各自微微一笑点头。

紧接着,刘一谷率先奔出了一闪身影,往左边数十步之外骤然一技“九山八海、沙石长龙”;往右边数十步之外骤然一技“九山八海、沙石长龙”;往后边数十步之外骤然一技“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顷刻之间,从四方骤起的飞沙与走石极速凌空而上,尘灰弥漫,很快就淹没了眼下这一众人等。

张礼遥看这一众人等,隔空再一次轻蔑道:“鼠辈,鼠辈,一个个都是鼠辈!看,看看,都看看,都成兔子急红了眼吧?人都已经急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五斗米道,千秋万代!……”

“……”

垛口上的一众五斗米道道士有恃无恐,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已经吃定陆修静的清风斩威力不够。

只要不让陆修静的清风斩近身出剑,一切都将化险为夷。

这一切原本都在算计之内,待这一众人等头撞南墙之后,再使道法灭了这一众人等。倘若还想从吊桥上入城,“天河之流”雨箭穿心!

于张礼说来,无论这一众人等怎么用劲,都只是笼中几只小鸟!

就在尘灰弥漫之间,陈静四人以尘灰为掩护,很快在飞沙走石中各自一闪身影奔向护城河一边。

陈静心神合一,驭剑而出一道寒光,往垛口一闪而过,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陆修静眼疾手快之间,凌空跃上越女剑的剑身,而后口中念念有词,急切轻呼道:“清风斩!”

与此同时,陈旭嫦顺势左手一式平剑剑气往垛口、右手一式云剑剑气再往垛口,使其立在垛口上的一排五斗米道道士猝不及防。

眼下光景,和陈静料想的结果一模一样,清风斩一闪白光从左而右、从右而左,垛口上的一排五斗米道道士一分为二截,之后一分为三截,紧接着一分为四截,……

青云道长张礼连同孟婆江北州郡的顶上三道像一尾又一尾游鱼,长剑与肉身“扑通、扑通”跌入护城河中,荡起了大小不一的水花。

没有来得及一声哀嚎、也没有来得及一声幽怨,张礼反而还沉浸在方才得势的沾沾自喜之中。

张礼已经乐极生悲,与一众五斗米道就这样被陆修静清理门户。

陈静同心协力的这一计,省时又省力,胜败逆转只在一瞬之间。

陈旭嫦见势窃喜,急忙收住越女剑,情不自禁又轻唱道:“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如果之前的五斗米道道士都像是一条一条大鱼,白白大师兄不会死、乐乐二师兄不会死、山山三师兄不会死、崎崎四师兄也不会死!

就连太虚道长曹小强也不会骤然失去双臂,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想必也都会安然无恙。

要是所有五斗米道道士生而为大鱼,倒也一时让人兴奋不已。

唱一唱曲儿,那是情不自禁!

就在越女剑回手一旋之间,陆修静一闪身影而下,斜持长剑一声长叹道:“纯依香儿女侠,借你越女剑一用,贫道感觉是御剑而行!”

刘一谷径直在身后轻笑道:“陆道长,道家御剑何其妙哉!不过,你什么时候能御自家的道剑?”

陆修静支支吾吾又道:“纯依香儿女侠的驭剑术,就好比是道家的飞剑术!实在惭愧至极啊,贫道连驭剑都还遥不可及,又何来御剑?要把清风斩强过寇谦之那一个糟老头子,那才是当务之急!”

“步子不能迈大了,得一步一步的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汤要一勺子勺的喝!太急了,反为不美!”

刘一谷点头轻笑道:“陆道长此言在理。要是不借纯依香儿女侠错负轮回剑之力,只怕我等胜得没这么容易,苦战终归也苦啊!”

陆修静自是微微点头。

陈旭嫦旋即止住了轻唱,而后三剑流攻杀出了尘灰,往混战中的人群厉声大喝道:“张礼已亡,明光铠、杜家人,投降者免死!……”

就当陈静三人紧随陈旭嫦嫦其后奔出尘灰之后,通通都傻眼了!

明光铠将校与军士没有了,杜家人一个也没有了,就连之前张仁领来的五斗米道道士也没有了!

真的一个大活人都没有了!

眼下,“鬼军”在前,细封拓拔与赫连不亢在左右,野利拓拔宛若中军主帅,已经大获全胜!

远处的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各自微微一笑,好像成了此战的后军,好似作壁上观此一战!

一众人等见势,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各自仰头一阵大笑。

“张家,败了,败了,……”

“越女剑,拉基阿路!……”

“道家嫡传上清派,拉基阿路!陆道长,拉基阿路!……”

“……”

陆修静闻声双颊泛光,急切高声道:“过奖了,诸位过奖了!贫道在东山郡的时候就是一枝独秀!想不到在孟婆郡也是一枝独秀!”

“方才,张信那一个什么玩意儿说‘一枝独秀不是春’,纯属无稽之谈!要没有一枝独秀,万紫千红从何而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紫千红即是道法自然!”

“……”

大获全胜的一众人等,径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齐声又道:“上善若水,万岁!……”

陆修静见势自然喜欢得不得了,身子一斜,背回长剑,拉出折扇,左边“上善若水”轻摇三回,旋即右边“道法自然”轻摇三回。

“上善若水,万岁!……”

“道法自然,万岁!……”

“……”

人声如孟婆江潮,活下来的人一个个都喜悦至极,经历了一场冰与火,就如大年初一的喜气。

在人群中,细封拓拔轻声追问道:“赫连大哥,战果如何?”

赫连不亢自是轻声道:“斩首八十八,不知细封二弟有多少?”

细封拓拔眉头一舒,虽然没有拿下一百个人头,可这“鬼军”出刀抢人头实在过甚,都没有一个敌人了,自然也凑不足一百个人头。

不过,一百个人头确实没有,但是八十八个人头已经远远不止。

赫连不亢身为大哥,又如何能盖过大哥的风头,毕恭毕敬抱拳惊讶道:“赫连大哥真是太厉害了!二弟我自愧不如啊!粗略想来,大概也只拿下了八十个人头吧!”

赫连不亢自是不信,毕竟在攻杀之间看得清楚,细封拓拔的弯刀出手更快、身影更是如鱼得水!

“细封二弟,你可别糊弄我这一个当大哥的!大哥的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哈哈,哈哈,……”

细封拓拔眉头轻斜,微微一笑道:“真不愧为赫连大哥,以小能见大,重兴赫连之名指日可下!”

野利拓拔一时也长舒了一口气息,如今死了这么多人,不过这也正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商机。

看来,孟婆郡中又有一场上好的大买卖,至少党项中特有的轻装皮裘,自然又有了上好的买家。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面面相觑之际,眼中一闪温润之光,一个个颤抖着声音说道:“张家,这一次是败了。咱们胜了,胜了,……”

“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又能如何?人定胜天啊!……”

“张家此战虽败,杀敌一万也是自伤八千。孟婆郡的后事,咱们三家可得商量着来啊!……”

“这都是诸位后生小辈之功,我等老家伙,还是不争了吧?为孟婆郡一方平安,意下如何?”

“依我之见,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仇!杨方圆隐忍而发,伤愈之后,三家保举为太守;吴明良心犹在,继续执掌差役头领一职。折去的明光铠军士,从三家甄选!”

“好,好,好!……”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啊!……”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再一次达成一致,飘然亭之约再成。各自示意族人去周全杨方圆。

瓜田中二狂奔上前,钩镰刀入地一尺,仰天长啸道:“诸葛先生,诸葛先生,诸葛先生啦,……”

陆修静上前,轻声又道:“诸葛前辈,人中龙凤,当为我辈楷模!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瓜田中二自是长叹一声道:“陆道长,你有所不知。卑职与诸葛先生竖着来孟婆郡,如今横着回去,又当如何与夏侯太守交差啊!……”

陆修静一时无言以对。

刘一谷上前轻声道:“瓜田大人不必担心。待孟婆郡事了之后,在下正有要事去寻夏侯太守,这里的一切,都会与夏侯太守言明!”

瓜田中二只得点头,人死不能复生,死者为大还得入土为安。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城墙垛口处又传来一个轻蔑的声音道:“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张家人都还在呢!‘张杨费吴’之名,孟婆郡又怎么少得了张家人!一枝独秀确实不是春,而是一场倒春寒!”

第677章 骤现二斩小天地

众人抬望眼,见张智一身全新的青色道袍,青色道簪也都与远处的天青色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陆修静极速收好折扇,与陈静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想以方才之法借越女剑御剑而上再斩张智。

毕竟,清风斩要是斩了张智,孟婆郡顶上三道其二都已命丧于清风斩下,这才不愧对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才能高过寇谦之一头。

生而为人,无论读书、出仕,即使修道、修佛,人往高处走,那是人之常情,更是“道法自然”。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见张智面上露出一副从未见过的貌似王者之气,又是极其镇定的样子,如何能以相同之法再出剑招?

方才的法子只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此一时又非彼一时!

况且,张智已经开口了。

“旁门左道陆修静,方才斩我诸多道友,贫道定斩你头,以谢孟婆郡青云道长,有种再使清风斩!”

张智厉声一言针尖对麦芒,激得陆修静几次三番张口欲言!

最后强忍着万千怒火,都只是静静的往肚子里强咽回去。

陆修静自感有愧,身轻而上浮这不就是水中的芦苇棒子吗?

道家嫡传上清派沦落至此,身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该当静心修道,重振道家嫡传上清派!

待孟婆郡事了之后,一定重回东山郡中,还得收起这一颗漂泊江湖之心,青灯与残卷常悟大道。

眼下,骂了就被骂了。生而为人,总会骂别人,也会被人骂。下一次,不被五斗米道辱骂足矣。

说什么再使清风斩?相隔这么远,斩不着更为丢人现眼!眼下,权且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道家嫡传上清派的一切败势,总有一天要全部加倍的还回来。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就不信五斗米道能千秋万代!

毕竟,那一些号称千秋万代的东西,终将荒草埋黑土,终将是滚滚长河中的一朵小浪花。

张智无非也是一朵更为微不足道的小浪花,浪尽长河是星陨。

陆修静没有应承,也没有正视一眼张智,道不同自是话不投机。

陈静越女剑张弛之间,冷冷又道:“张智,听好了!无论是孟婆郡顶上三道,又或者是‘四家五害’,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前番两次逃脱,这一次已经无处可逃!”

城下的一众人等只见垛口处只有张智一人,又见越女剑、清风斩在场,一时放松了警觉之心,各自忙活着清理这一处修罗场。

张智还想着以一敌众,又见青云道长张礼、还有张信那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都不是对手,眼下无疑是以卵击石。

对于张智此时此刻的自不量力,大多数人都是嗤之以鼻!

“张智鼠辈,有种下城一战?”

“五斗米道必亡,……”

“张家人必败,……”

“……”

人声骤起如孟婆江潮,张智极其镇定,没有反驳大骂,也没有怒不可遏,而后只是仰头一通轻笑!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一些蝼蚁,无知小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可知玉皇大帝、老天爷只是一人,从众者为众、不从众者为顶天立地的人上人!”

张智内心是忍不住的窃喜,毕竟这一些年来的隐忍没有白费,不但骗过了张信,还瞒过了张礼。

前番两次败于陈静之手,反而因祸得福活到了最后,正应了道家之言: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如今已经没有了张信与张礼牵绊,以张智看来:天大地大,自己最大;天玄地玄,自己最玄。

况且,这一个“智”字,其中也大有讲究。知,为智慧;日,为太阳。人如其名,恰如此时此刻。

既然为不从众的人上人,自然就得出剑以正名,要杀光眼下的这一些忤逆张家人的宵小之辈!

上为玉皇大帝、老天爷的张家之名;中为列祖列宗;下为张寡妇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儿。

就在方才赶过来的路上,听到了、看到了这一众人的一些招式,一时明了,心中也有了计谋。

旋即,凌空一闪身影跃下吊桥,极速拔出长剑,紧接着口中念念有词,之后一式挑剑而起,右手二指化掌一击,字字珠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河之流,起!”

张智言毕,道法借助护城河中的流水,冲天而上了九丈高的万千雨箭,左右各去了三丈之远。

万千雨箭中,不但射杀了护城河中的大鱼与小鱼,血迹斑驳的雨剑随处可见,更夹杂一股淤泥的腐臭气息弥漫去了数百步之外。

万千雨箭如武侯战车弩箭,骤起的“咚咚”异响,已经把吊桥木板射成了一面筛子,吊桥两侧的铁索铮铮有音、划出一道道箭痕。

张智从万千雨箭中走来,立于吊桥边上,对一众人等狡黠一笑。

一众人等见势大吃一惊,毕竟以五斗米道的规矩,各州郡青云道长主使追云逐月剑,另外二道分别使“天火之光”与“天河之流”。

万万没有想到张智使出的“天河之流”并不比张仁差多少!

这要不是显摆,那就是挑衅!

这世道隐忍的人实在太多,比如前番张信父子,以及杨方圆。眼下又多一个张智,确实不容小觑。

陈静四人与远处、近处忙活着的人群都是相同的面面相觑。

陈旭嫦极速与陈静靠了过去,斜持越女剑盯紧张智;陆修静极速与刘一谷靠了过去,斜持长剑盯住张智那双着了水渍的新麻鞋。

陈静四人骤起如临大敌之感,近处忙活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党项人,不得不渐行渐远。

眼下,能与五斗米道道法力敌者,也就只有陈静四人。余下的人虽然多,但是也只能沦落为看客。

陆修静见势暗喜,一闪身影大踏步上前,一道白光疾闪而出,厉声又道:“清风斩,斩,斩!”

张智自是不惊不愕,长剑一闪寒光从容而出,只是冷冷道:“追云逐月剑,二斩小天地!”

吴明闻声,张弛着右臂,隔空急切大呼道:“陆道长,陆道长,小心,万万要小心啊!……”

毕竟,吴明先前为了太守府差事需要昼伏夜出,曾经在不经意之间,见过张智不但私自修炼“天河之流”,还私自修炼追云逐月剑。

更为重要的是,一般的青云道长也只能修炼到“一斩暗乾坤”,故而江湖中都还误以为青云道长只会追云逐月剑之一斩暗乾坤。

可是私下又有传闻,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左护法刘文之与右护法释远还正在修炼“二斩小天地”。

千算万算、千防万防,估计连张礼又或者左、右护法都不知道张智修炼的“二斩小天地”小有所成!

陈静听吴明这一声疾呼,想起了一些往事,貌似当初张智要使这道法,只不过当时被吴明打断。

现在想来还真是不寒而栗,当初吴明几次三番的要逐人离开孟婆郡,遥想先前张信、张义父子功夫所能,确实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当时一意孤行不离开孟婆郡,又折身再潜回孟婆郡中,不知道会不会丧于仙人回首掌?又或者是丧于三千大千蒲扇功下?

好险,好险,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更得全心全意,一不留神万劫不复。

就在张智出剑之后,剑锋骤起一道黑压压的气旋,气旋如一只猛兽吞噬着近身的天光,方寸之间就似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近身的万物只要融入黑暗气旋中,无论天大地大,最后都将消逝于无象无形,“小天地”名副其实。

气旋瞬间膨胀为方圆九尺,一时让人如临深渊,看着黑压压的样子窒息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紧接着,张智剑锋一旋,一式荡剑起势,黑暗气旋直击清风斩闪出的白光,白光陷入黑暗气旋如陷入无边泥潭,再也不能抽身斩杀。

与此同时,黑暗气旋继续向前,转瞬之间就要吞噬陆修静。

只要吞噬了陆修静,孟婆江南之地再无清风斩,五斗米道少一劲敌,也为五斗米道立一次大功。

“陆道长,陆道长,……”

吴明再一次放声疾呼!

刘一谷见势大为不妙,要是再不出手,陆修静必将命丧于黑暗气旋中。旋即气沉丹田,再一次双掌托天而起,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转瞬之间,平地里骤起的飞沙与走石如游龙,撞击黑暗气旋。

骤起的飞沙与走石,同时撞飞陆修静跌去了数步之外。

与此同时,陈静越女剑极速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陈旭嫦见势三剑流一式“移形换影”而过,左手一式绞剑剑气,接着一式抹剑剑气;右手一式平剑剑气,接着一式劈剑剑气;……

第678章 就由我来打头阵

张智自是眼疾手快,要是紧接着再上前一大步,黑暗气旋不但能吞噬陆修静,还能再吞噬刘一谷。

倘若如此,又必定会命丧于陈静与陈旭嫦的越女剑下。

追云逐月剑二斩小天地虽然必亡两人,但是又被两个女人杀灭,实在太丢人,也丢不起这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张智长剑剑锋一收一旋之间,先弃了刘一谷与陆修静,而后侧身一式空翻起势,剑锋在黑暗气旋轻飘飘一拉,骤变一层叠一层的黑圈,凌空一闪劈剑而下雷影,弹开了陈静的越女剑。

这是追云逐月剑二斩小天地瞬间骤变为一斩暗乾坤的招式。

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与二斩小天地本就相辅相成,正应: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当然,一斩暗乾坤本为各州郡青云道长必会之道法,二斩小天地又为左、右护法必修之道法。

至于三斩是什么道法,张智一时还不得而知,但一定会有!待二斩小天地修炼到炉火纯青的时候,自然得悟。三斩之后,可能就是独一无二的道法:无声之雷。

无声之雷近乎于天下无地,从前番命丧无声之雷下的王导与夏侯兰,到之前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一个接一个灰飞烟灭于无象无形。

话虽如此,却不容人多想。

紧接着,单腿虚晃落地一式点剑剑气而起,青色道袍凌空一旋三圈半,长剑拦腰一闪劈剑而下雷影,直逼陈旭嫦双剑剑气!

这又是一斩暗乾坤的招式!

就在张智青色道袍凌空一旋三圈半落地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式挑剑而起,之后左手二指化掌,口中念念有词,字字珠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五斗米急急如律令,敕!天火之光,起!”

浓烟骤然起,天火如流星。

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又不得不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闪去了数十步之外,身后尽如飞火流星。

陈旭嫦见势,无上快剑不得不收手,左手越女剑一式荡剑剑气起势,斜身如箭出弦往浓烟与天火外一闪玄色身影;右手越女剑也没有闲住,对张智立身之处,先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一式抹剑剑气!

刘一谷见势,双掌再一次托天而起,往张智使道法之处,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紧接着,飞沙与走石在浓烟与天火中交织而缠绵,尘灰像一团浮云随风飘散去了数十步之外,浓烟与飞沙在尘灰中如霜似雪。

走石与天火在撞击与灼烧中骤起一阵“嘭嘭”异响,好似在一口无形的大锅中,走石是一颗颗黄豆、天火与浓烟是锅下的柴火!

刘一谷使完掌法,凌空往后一式接着一式后空翻,落地之后,拉着陆修静奔出了数十步之外。

与此同时,陈静与陈旭嫦再一次背靠着背,立身于数十步之外。

四人完全没有想到,以四敌一居然败得这么狼狈,不是四人功夫太弱,而是张智道法太快太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又何况是接二连三的道法!

就在四人极其警觉之间,一时又摈住呼吸盯住翻滚的浓烟与天火,真希望张智已经丧命于此。

飞沙与走石缓缓的落下,到最后像一场止住的小雨。

而后,又从渐渐消散的薄烟中走出面色极其镇定的张智。

张智一声轻微的“咳咳”,而后轻拂一身青色道袍,荡起的尘灰如氤氲消逝去了三步之外,紧接着长剑一收一旋之间,从左指着右、从右指着左,极其轻蔑道:“恕贫道直言,在场的诸位个个都是废物!”

陆修静突然眼前一亮,遥听这一句话,多少还有一些耳熟,这不是曾经对东山郡中的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大户说过的话吗?

不过,东山郡中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大户,貌似十之**都已经都被司马让杀掉了吧!

眼下张智所言,难道眼下除张智一人之外,会有血光之灾?陆修静寻思之间,只是轻轻的摇头。

眼下,再也容不得血光!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故意打压其气势又道:“张智,可别忘了!你头顶上还有五斗米顶上三道!在更头顶上还有玉皇大帝与老天爷!”

张智不为所动,也不入圈套,长剑一收一旋之间,冷冷又道:“四个人都打不过贫道,无非也都是虚有其表之徒、浪得虚名之辈!”

“方才贫道已经说过一遍!贫道眼下就再说一遍,在场的诸位一个个都是废物,还是天大的废物!”

“什么越女剑、道家嫡传上清派通通都是废物!什么幽嫣谷墨家、刘家掌法也通通都是废物!”

“如今,两个男废物与两个女废物混在一起,那就是一堆天大的废物。贫道无非只是让废物都归于无象无形,这也是‘道法自然’!”

“……”

陈旭嫦闻言玄色斗篷一旋,厉声反驳大骂道:“张智,你这一个该死的臭道士,前番抢了潘玉奴的银子,还抢了潘家老头的小鱼,居然在此大言不惭,配谈‘道法自然’?”

“难不成,这是你爹教的?难怪会断了香火。百事有因必有果。这都是你们张家人自己造的孽!”

“如今身不正,还配谈什么‘道法自然’?道家所言‘上善若水’,善从何而出?别说什么天行健、地势坤,一个个五斗米道道士才是废物!”

“张智,你是一个小废物!五斗米顶上三道是大废物!大废物带一堆小待遇,这才该归于无象无形!”

“……”

张智倒也从容至极,方才使道法确实过快,还需恢复一些体力,既然眼下陈旭嫦抛开了话茬子,想要羞辱人,可没有那么容易!

毕竟,这一些年来为了隐忍,不但暗地里被张信父子、张礼羞辱,有时候还会被郡城中的一些五斗米道道士在背后指指点点。

风言风语很多时候言过其实,很多时候更是无中生有、添油加醋,生怕路人都不知道的样子!

张智眼下觉得:羞辱与被羞辱早都习以为常了,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听者无心,自然就当是一阵妖风,想要羞辱自己,千难万难,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今日是唯一能活到现在的人,正是因为卧薪尝胆之故!有道是:欲王其冠,必承其重。

张智长舒了一口气息,又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缓缓又道:“要说废物嘛,贫道也听说有一个废物,已经失去了双臂,还是被左护法劈下的。生而为人没有手,不是废物是什么?不是废物那又是什么?”

“啧啧啧,啧啧啧。对了,没有手有可能是猪,不对,猪有猪手!没有手那可能就是扁毛的畜生,比如鸡翅膀、鸭翅膀、鹅翅膀!”

“哈哈,哈哈,哈哈!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废物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贫道好奇,贫道更是好奇,幽嫣谷墨家养了这么多废物,怎么就只剩你一个废物了?”

“……”

张智这是故意气陈旭嫦!

陈旭嫦恼怒至极,毕竟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有养育之恩,更有授业之恩。张智如此说道,确实有失人伦,完全也不够厚道!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轻声急切道:“嫦嫦,不可乱了心神。与隐忍之辈做口舌之争,咱们四口也难敌他一口,还得从长计议!”

“忍一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退它个云淡风轻!他强由他强,只要咱们胜了他,即可!”

陈旭嫦几次三番张口欲言,虽然心头不是滋味,慢慢的也都强咽下去了要反唇相讥的话头。

陈旭嫦微微闭目之间,仰头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又短舒了一口气息,然后心神安定下来。

陈静隔空与刘一谷、陆修静轻声又道:“两位可调息停当?方才以四敌一都未能寻出一丝破绽,眼下都知道如何去寻破绽了?”

刘一谷与陆修静自是会意,方才以四敌一落败,完全以各自为战又没有章法,才被张智趁机而下。

陈静轻声道:“嫦嫦,准备好了吗?这一次,你先?还是我先?”

陈旭嫦轻舒了一口气息,淡淡说道:“既然张智拿我开骂,那就由我来打这一个头阵吧!”

陈静镇定只道:“嫦嫦小心!”

言毕,陈旭嫦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三剑流一闪而出,左手越女剑一式截剑剑气、右手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咬住的越女剑一闪寒光而过如旋风,紧接着又换左手一式抱剑剑气、右手一式立剑剑气;……

张智见势大吃一惊,冷不丁的一式后空翻往右闪去,紧接着又道:“果然是一个废物,骂一骂,便上前了!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眼瞎,注定要死不瞑目咯!”

刘一谷一闪身影而上,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以使九环大刀的刀法来剑劈张智。

“居然想车轮战贫道?”

第679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世道好轮回,贫道今天就以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一道轮了你!”

就在陆修静铮铮一言之际,蓝白相间的道袍一闪如云,顺势一式抱剑剑气起势,正面攻杀张智。

与此同时,陈静极其警觉之间轻扬面纱斗笠,紧接着极速又一式“移形换影”闪到张智身后,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先是一式平剑剑气,而后又是一式劈剑剑气,……

张智见势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到四人眼光居然如此歹毒,不但使车轮战法,还是从四面围攻!

生而为人,只有面上长有一对眼睛,后脑勺上没有长眼睛,确实一时很难周全任何细末之处。

要是一个不留神,又或者是出错了剑招落下了一丝破绽,便会命丧于任何一人的剑锋之下!

斜地里,极速侧身虚晃一式点剑剑气,紧接着借力使力一荡,凌空一闪身影如箭出弦,而后一蹦一跳从陆修静一旁撕破了一个口子。

张智觉得:陈静与陈旭嫦的越女剑剑气如霜,不容小觑;刘一谷以九环大刀刀法使越女剑倍感诡异而不容冒失;唯有陆修静可突破。

况且,陆修静近身能使清风斩,得纠缠着陆修静不能抽身使清风斩的同时来力敌四人。

只要没有清风斩冷不丁来袭,一切也都还不至于落下败势。

就在张智一蹦一跳之间,已经抽不开身来使“天火之光”又或者“天河之流”,情势万急,就在片刻念叨之间,会给人以趁势出剑的机会。

眼下,唯有追云逐月剑。

张智蹦跳姿势不比常见兔子的前后蹦跳,也不比夜中挂着两个灯笼的大猫左摇右摆,而在一蹦一跳之间,正好凌空一旋一圈身影。

就在张智蹦跳凌空一旋一圈身影之间,又在剑气借力使力一荡之间的空闲里,青色道袍横竖一旋,再一次骤起一层又一层黑圈。

张智一蹦一跳不止,黑圈一层叠一层、一层更比一层黑,就在麻鞋正八字踏实落地之际,长剑一式劈剑剑气而下雷影,直劈陆修静。

陆修静见势大为不妙,又是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眉头紧锁一式“鹞子翻身”闪去了数十步之外。

就在陈旭嫦与陈静从左、后再一次剑气攻杀上前之际,张智长剑一收一旋之间,一斩暗乾坤中一层又一层黑圈骤变为一个黑暗气旋。

这一个黑暗气旋,虽然只有方圆九尺之大,但吞噬了近身的任何越女剑剑气,陷入黑暗气旋中的飞沙与尘灰,也消散于无象无形。

方才二斩小天地骤变为一斩暗乾坤,如今一斩暗乾坤又骤变为二斩小天地,陈静四人除了面面相觑之外,一时如临大敌,各自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要是一不小心跌入黑暗气旋中,与命丧无声之雷无二!

原本都还想着以车轮战战法来寻张智的破绽,眼下张智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与二斩小天地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就这两招道法就让人防不胜防,感觉是一面不知有多厚的城墙,万分棘手!

如此,为之奈何?

“这,这,这,……”

刘一谷忍不住一式后空翻也闪去了数步之外,斜持越女剑游离眼神在陈静与张智之间,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顿感手足无措。

张智见闪退了陈静四人,一时先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长剑一式荡剑往陈静立身处全力一抛,黑暗气旋就如一闪闷雷轰然炸开。

嘭嘭、嘭嘭、嘭嘭,……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一式点剑剑气落地,如箭出弦一闪白纱白袍身影又在数十步之外如一朵飘逸的白莲花落地,炸飞的飞沙与走石虽然拍身即背,一时还无大碍。

只不过,黑暗气旋炸裂的尘烟弥漫去了十数丈之远,四人一时之间看不透方圆一丈之地,各自只得侧耳极其警觉,防着被张智偷袭。

“纯依香儿女侠!……”

“谷主,谷主!……”

“刘一谷、刘一谷!……”

“陆道长、陆道长!……”

“……”

远处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党项人,一时都心慌了!

毕竟,要是陈静四人中有一人有三长两短,眼下张智就凭一己之力大可反败为胜,恐怖如斯!

“纯依香儿女侠,……”

“谷主,谷主,谷主,……”

“刘一谷,刘一谷大侠,……”

“陆道长,陆道长啊,……”

“……”

人潮澎湃,再一次声声疾呼。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三人面面相觑之后,一声长叹,但愿陈静四人还安然无恙,不然这么多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都白死了。

杨明利轻叹道:“听说客缘斋掌柜半老小徐娘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活菩萨,是张义都无可奈何的高人,眼下一战少了她,实在可惜啊!”

费大德附和道:“前番纯依香儿女侠,以及这一次不都借住在客缘斋吗?半老小徐娘应该知道这一战才是啊!这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可不能容着张家人只手遮天啊!”

吴长志轻轻摇头,径直缓缓又道:“听常去客缘斋中喝五石散兑酒的吴家族人说过,半老小徐娘只管客缘斋内的事,客缘斋之外的事很少出手,真的也很少出手啊!”

杨明利不可思议道:“哎,虽然咱们与客缘斋井水不犯河水。以老夫今日看来,半老小徐娘当出手时必出手啊!即使不为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要是张智得胜,三家族人一亡,会少很多买卖!”

费大德一时轻拂鬓发,轻声叹气道:“得,兴许半老小徐娘正在路上吧!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啊!这,这,这还会来得及吗?”

杨明利与吴长志闻言骤起一阵尴尬,就是眼下半老小徐娘突然现身,是于事无补?还是力挽狂澜?

一时确实不能想象,只希望陈静四人还好好的活着,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再一次得势的希望。

野利拓拔紧握弯刀想上前助越女剑一臂之力,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说不一定弯刀与人影还未近身,要么被一斩暗乾坤中的雷影劈死,要么被二斩小天地之中的黑暗气旋消失于无象无形。

“细封拓拔、赫连不亢,似此,要是咱们以后遇见张智这样的敌人,又该当如何啊?”

细封拓拔沉思之间,虽有一身蛮力,眼下也是无可奈何,紧握弯刀轻叹道:“万幸,咱们与五斗米道避而远之,党项也无米可收。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吧!只不过,咱们与越女剑有缘,越女剑向来都秉承‘天志’,即使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那又如何?干,就完了!”

“咱们只是做买卖的行商,要是没有咱们,晋国的那一些坐商又会因此而少了许多大户!即使咱们不做这一趟买卖,只怕有人求着做!”

野利拓拔轻叹道:“咱们做买卖的,还真就是做买卖的!”

赫连不亢长舒一口气息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以我看来,咱们还得多习他人长处、补己短处,如此才能万全。如今这一个世道,强者为尊,弱者被欺。咱们虽然力大,在这一些奇葩至极的功夫面前,终归都将化为一堆泡影之灰!”

野利拓拔与细封拓拔点头。

“赫连大哥说的极是。看来,咱们党项除了做买卖之外。还得多学一学这一些晋国人的长处!这窝里斗,可是万万不能学!哈哈,……”

赫连不亢自是微微点头。

就在党项人远近之处的诸如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闻言,虽然心中几分不快,但确实大道至简,细封拓拔说的也是这一个道理。

远者从炎帝、黄帝、蚩尤三家之斗而生华夏族,后有刘邦、项羽、韩信三家之斗而生汉族,再有魏、蜀、吴三家之斗而生晋国。

晋国之人,都是晋人啦!

只可惜,一条孟婆江一分为二了晋国。孟婆江北都成了贱地、贱民;而孟婆江南的晋人却活在五斗米道下,不为五斗米折腰者,除了名传江湖的陶渊明之外,就只剩下与五斗米道力敌的越女剑了。

弥漫着的尘烟越渐消散,缓缓现出了数把寒光闪闪的越女剑。

“纯依香儿女侠,还活着!……”

“谷主,还活着!……”

“刘一谷,还活着!……”

“陆道长,也还活着!……”

“……”

人声再一次沸腾,野利拓拔右手上扬,党项人疾声大呼道:“越女剑,拉基阿路;道家嫡传上清派,拉基阿路;……”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又岂能输了气势,各自极速游离了一个眼神,三家族人齐呼道:“张家必败,张家必败,张家必败!……”

陈静在越渐消散的尘烟中,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见远处上气不接下气的张智,又环视了一眼半袖遮脸的刘一谷与陆修静,还有旋过玄色斗篷捂脸的陈旭嫦,一时好似明白了。张智追云逐月剑虽然厉害,但是大费心神,这就是破绽。不过,又当如何利用这一破绽呢?

第680章 老子姓李不姓张

陈静见势一时醒悟,既然是四人以车轮战战法来围攻张智,又岂能再容张智在此多歇息一时半会!

要是待张智缓过心神来,一众人等一定又会被杀得措手不及!落水流水之势,非一众人等所愿。

况且,太阳离落山只有一尺之距,要是再晚一时半会,更不利于夜战,遥想幼时的一场惨烈之战还历历在目,不能重蹈覆辙。

旋即,轻拂白纱白袍,面纱斗笠极速张弛之间,越女剑一收一旋之后,心神合一,再一次驭剑而出,使的依然还是: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毕竟,在错负轮回剑总共六式的剑招里,就这一式剑招最为简洁而直奔敌手性命,并且一式劈剑剑气如今随着凌空打旋的越女剑翻滚而去,志在从头到脚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陈静也顾不得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党项人的欢呼,厉声只道:“不要停,不要停,攻杀都不要停下,……”

三人见势自是心知肚明。

刘一谷越女剑率先斜身入鞘,再一次双掌托天而起,又厉声大喝道:“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

刘一谷先前在孟婆江北之地本就习惯使九环大刀,只不过自从九环大刀在胭脂亭灰飞烟灭之后,如今刘家掌法使起来更为得心应手。

至于身背越女剑,一者为继承幽嫣谷墨家弟子乌图木的遗志,二者算是对志同道合者的一分安慰。

要是都使越女剑,更能拉近彼此心灵的距离,也更能视为一路人,也更像是亲近的一家人。

眼下飞沙与走石翻滚而起,大有地裂山崩之势,立在飞沙与走石中的张智,必定会无处可逃!

要不被飞沙与走石炸裂成一个血肉模糊的道士,也会被飞沙呛成手无一丝反手之力的弱鸡。

就在陆修静遥望之间,骤起一阵从未有过的窃喜,眼下又在清风斩距离之内,趁着陈静与刘一谷的攻势大踏步上前,急切之间,厉声又道:“清风斩,斩,斩,斩!”

“要是斩不死你,你也不是人!必定是和张信那什么玩意儿一个样子,那才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

清风斩白光在飞沙与走石之间从左而右、从右而左,从左上而右下、从右上而左下,之后长剑一收一旋之间,白光跳跃斩杀不止。

陈旭嫦见势也没有落下,径直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围着骤起的飞沙与走石圈外,越女剑往圈内极速左手一式云剑剑气、右手一式立剑剑气;左手一式荡剑剑气、右手一式抹剑剑气,……

“该死的张智,该回去见你家姥姥,也该回去见你家祖宗了!害死了潘家老头,让你一命抵一命!”

“孟婆郡顶上三道也好,‘四家五害’也罢,通通都得死!死!……”

陈旭嫦铮铮一言,一个“死”字大快远处一众人等之心。孟婆郡苦张家久矣、苦‘四家五害’亦久矣。

眼下死了这么多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不就是为了孟婆郡顶上三道消亡、“四家五害”消亡,进而五斗米道败亡、张家人败亡。

“张智禽兽,必亡!……”

“张智畜生,必死!……”

“张智臭道士,该死!……”

“越女剑,万岁!越女剑,万岁!越女剑,万岁!……”

“越女剑,拉基阿路!……”

“……”

人声又一次鼎沸,这一次四人从四方再一次使出了绝杀大招,从飞沙与走石中并没有看见一层黑圈与雷影,也没有看见黑暗气旋。

这一次,张智可能要死了!

方才遥看张智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一定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与心神来使追云逐月剑。

就这样,陈旭嫦无上快剑在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中杀出去;刘一谷出掌不停、陆修静白光不止;陈静越女剑回手后,见三人攻杀空挡之处,再一次补上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嘭嘭、嘭嘭、嘭嘭,……

当当、当当、当当,……

飞沙与走石之间,除了四人攻杀的招式之外,一时没有了更多的异响,哪怕是呛人的“咳咳”声。

就这样一晃过去了小半炷香的时间,依然没有骤起“咳咳”声。

陈静轻拂白纱白袍,极其警觉之间,止住了一众人等。旋即三人各自一闪身影奔回陈静左右。

飞沙与走石停歇,沙石长龙缓缓的消散,原本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与海棠花海都寻不着踪迹。

、噼里啪啦,最后总算都停歇了,尘灰如烟也渐渐的消散,连最后一绺太阳光芒也从远处山丘边的天空一坠落下,紧接着泛起一大片晚霞如血,映红了天、映红了地,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

陆修静见势,先看一看天、再看一看地,极速沉思之间,急切又道:“血光?这是血光?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方才死去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就不在这一方天下?果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眼下看来,玉皇大帝、老天爷都不仁,以非张家人为刍狗!”

“难怪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原来出在玉皇大帝与老天爷的身上,着实可恶、着实可恨!要是玉皇大帝与老天爷再护张家人,贫道清风斩伺候!”

“寇谦之那一个糟老头子言之有理啊,道可、道非、常道!无非也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初要不是帝俊落败,又何来玉皇大帝?”

“……”

刘一谷蹭了一回蓝白相间的道袍,轻声道:“陆道长,此言不妥,此言不妥!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也就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离真相越近,也就死得越快。要不是看在你我并肩作战的份上,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所以,才有:道可,道非,常道。近而:道可道,非常道。再有佛云:不可说。只要开口,也便输了,也便落败了。这就好比众人皆知: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你家道家经典可有明写?”

陆修静大悟,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长叹一声,道:“圣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贫道看来真的是浪得虚名了,要改,一定要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毕竟,上善若水!”

刘一谷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毕竟,像陆修静这样的年纪,虽然行走江湖,也非行走于最底层的江湖,少有接地气。要是在不上不下之间,往往容易不着边际。

大凡世间之事本就如此。有多光明的背后,必定就有多黑暗。就好比太极交尾图上的双鱼戏珠,黑的一面就是白、白的一面就是黑。

而在太极交尾图的黑白之间,只有跳出黑白之外,才能看出这一个天道,才是道家该秉承的大道。故而,陆修静确实也该大改!

道家嫡传上清派要名传后世,就必须得改。要是半壶水,早晚回变成五斗米道口中的旁门左道。

不过,刘一谷一直还信得过陆修静,虽然确实有一些小毛病,圣人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如此,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物,没有心机更让人好相处,上善若水自是心善者为侠。

陈静与陈旭嫦无心去听刘一谷与陆修静的高谈阔论,盯紧远处缓缓现出一身青色道袍的张智。

青色道袍早已血迹斑斑,斜持着即将起剑的招式,却又一动不动像一根枯木桩子;双颊与额头上全是土灰,远望去,就如从陶瓷窑洞中奔出的一个匠人。

突然,张智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而后一绺鼻息如烟疾下,像是一头冬日里犁地的老牛,而后微微张嘴一声“咳咳”,从嘴角溢出一绺又一绺海棠花枝,滴答、滴答,……

紧接着,从张智鼻息中又是昙花一现,两绺海棠花枝旋即挂在人中穴,是那么鲜、是那么艳!

“天可怜见,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更有张天师护体、老子护体,贫道不会死、也死不了!”

“终归一家人还是向着一家人,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

张智支支吾吾一言,方才情急之下只得请仙上身。有玉皇大帝、老天爷、张天师、老子中任何一仙上身一小会,也不会丧命。

一众人等确实大吃一惊,张智要不被越女剑杀千刀、斩万剑,又或者被沙石长龙炸成齑粉,必定也会被清风斩清理门户!

要说张天师护体,张道陵曾经的太平道,与五斗米道风马牛不相及,根本也没能千秋万代。

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张天师姓张无可否认,要说老子护体,确实就太过于无中生有。

老子姓李不姓张!

陆修静自然不服,要是清风斩斩不死修道之人,这不但有辱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更有辱道祖老子之名,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681章 都怪年少太轻狂

“清风斩,斩,斩,斩!”

陆修静急切念叨,白光再一次如急旋的陀螺,拦腰疾下张智。

眼下,陆修静就想看个明白,道祖老子亲创的清风斩,如今本为道家嫡传上清派代代相传的神技,究竟斩不斩得了五斗米道张智!

要是斩得了张智,说明道家嫡传上清派在道祖老子眼中,才是真正的根正苗红;要是真的斩不了张智,道家嫡传上清派就打了道祖老子的脸,还是自打了一巴掌。

“陆道长,陆道长,……”

“陆道长,……”

“小不忍则乱大谋,……”

“……”

陈静三人忍不住一通疾呼,并没有喊住陆修静,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陆修静急旋着白光近身张智。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不远处凌空一个声音大喝道:“黄天孙大圣在此,胆敢伤我道徒,无声之雷!”

陈静三人闻声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在极其警觉之间,盯着四方血红的天色,生怕“无声之雷”落下。

要是孙秀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藏身在某处,眼下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再步乌图木等人的后尘。

与此同时,从远方奔来两骑高头大白马,“咴儿、咴儿”之间一闪身影立于张智身前,而后没看见人影却似连人带剑提起张智,又放张智于鞍上,掉头往来处狂奔而去。

陆修静听到“无声之雷”四个字眼之际,先骤起一身冷汗,恍惚之间觉得还活在这一个人世上,并没有被“无声之雷”轰得灰飞烟灭。

看张智被救走的样子,一定是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道士隐形来救张智,旋即长剑抬手之间,白光紧随两骑高头大白马狂奔而去。

“该死的五斗米道,胆敢在贫道眼下来捞人,当贫道清风斩是摆设不成?老虎不发威,当是病猫?”

“旁门左道,休得逃窜!……”

就在陆修静追赶之间,觉得方才这一个“无声之雷”的声音一定是声东击西之策。要是孙秀真的来救张智,以在魏地胭脂亭所见,还不至于用如此粗鄙之法来救人。

既然不是孙秀,又逃得这么慌张,一定也怕越女剑与清风斩。

方才羞辱道家嫡传上清派,只要清风斩连同来救人的两个隐形的道士也杀掉,方能一雪前耻。

“清风斩,斩,斩,斩!”

就在陆修静白光再起之际,从高头大白马身后骤起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黑影,从左右各一式劈剑剑气而下雷影,直击陆修静。

这是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不用说,来救张智的五斗米道道士,至少为一郡的青云道长。

嘭嘭、哐当!

陆修静急于斩人,白光与冷不丁的雷影相接,之后轰然倒地。

陈静与陈旭嫦大吃一惊,眼下四人并肩作战,谁也少不了谁!

要是折了陆修静,想去请寇谦之一同并肩作战,难上加难!

陆修静不容有失!

旋即,陈静与陈旭嫦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而上,紧接着各自先一式绞剑剑气,而后又一式抹剑剑气。一人剑气攻杀一骑高头大白马鞍上的空闲之处。

即是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来救人,隐去的身形必在鞍上。

咴儿、咴儿、咴儿,……

两骑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撕裂的惊悚声后,往远处暗下来的天色中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不过,张智逃得过一时、逃不了一世,眼下救人最为要急。

刘一谷狂奔而上,也只能由着张智被救走,两骑高头大白马逃逸实在也太快,刘家掌法鞭长莫及。

眼下,还是救人最为要紧!

“陆道长,陆道长,陆道长,你不能死,你可不能死了啊!……”

刘一谷急步跪去陆修静身旁,一边与陆修静把脉,一边又平放好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

陈静与陈旭嫦斜持越女剑,极其警觉,不容再有五斗米道偷袭。

“咳咳,咳咳,咳咳,……”

陆修静忍不住惊醒,张口昙花一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布满双颊,好似置身于海棠花海。

“善哉,善哉,贫道还活着!上善若水,确实上善若水啊!……”

陆修静侧目只见陈静与陈旭嫦斜持越女剑立在左右,一时万分有愧,缓缓低下了尴尬的眼神,都是年少轻狂,都怪年少太轻狂。

要不是有一众人拼命相护,只是一个人追上去,再来一技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命必绝矣!

悔不该,悔不该,悔不该狂,悔不该妄。狂与妄,不但会拖累自己,还会拖累别人,确实要大改!

刘一谷见陆修静醒来,一时不解,急切追问道:“方才,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总觉得莫名其妙啊!”

陆修静极其吃力道:“都是贫道的错!一时着急去清理门户,却大意失手中了一技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要不是有清风斩白光相护,只怕已经看不见诸位大侠了!”

“修道成仙必过雷劫,贫道连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之中的雷影都受不得,修道之路还长着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雷影雷不死人,可把人雷得不成人形!终归还是技不如人!”

“……”

刘一谷一时又无言以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忍住没说一字半句。

陆修静张弛着双臂想站起来,可是除了能说话之外,全身怎么也动弹不得,好似全身和大地沾在了一起,合二为一又不离不弃。

这就是被雷劈的结果!

于此,眼下只有静静的靠呼吸来调息运气,先让全身筋脉再通。

吴明见势从远处奔了过来,拿出方才陈旭嫦给的幽嫣谷墨家特制“保命丸”与金创药递与刘一谷。

“这个,陆道长一定用得上。方才杨方圆服了三颗,已经恢复了八分神情,想必也无大碍。幽嫣谷墨家这药,一定值得一个‘好’字!”

刘一谷接过吴明手中的香囊,而后也取出了三颗“保命丸”与陆修静服下,最后又还与陈旭嫦。

陆修静服下“保命丸”一时半会之后,顿觉神清气爽,一股力量从脾胃四散而出,上冲百会穴、中冲四肢、下冲涌泉穴,之后又一阵温润的暖流徜徉在任督二脉。

“好药,好药,好药啊!……”

又过去了一小会儿,陆修静手指能动弹了,四肢也能动弹了,之后全身也能动弹了,方才被雷劈之后的阴霾,一时烟消云散于无形。

左右极速张弛之间,左手摸着腰间的折扇还在、右手摸着长剑还在,紧接着又长舒了一口气息。

“剑在、人在;只要扇子在,‘上善若水’就在、‘道法自然’就在!……”

陈旭嫦闻言玄色斗篷一旋,径直轻笑道:“陆道长,果然为道家嫡传上清派一绝!道家嫡传上清派葛道长太过于正经,寇道长太过于不正经,而你恰好在两者之间!”

刘一谷见陆修静的神色恢复得七七八八,这才站起身来,缓缓又道:“谷主言之有理,这正经与不正经之间,就是假正经咯,哈哈!”

陆修静不恼不怒,也不争辩一字半句。无论是正经也好,又或者是不正经也罢,即使是假正经,眼下好好的活着,那就是万幸。

旋即,又才缓缓坐起身来,双掌托天而起,之后缓缓调息运气。

陈静与陈旭嫦见这一时半会的功夫里,也没有五斗米道来偷袭,看来方才的五斗米道志在救人,一时又放松了三分警觉之心。

张智被救走,看方才那一副阵势,除了幕后的五斗米顶上三道下令之外,应该不会有人来犯险。

不过,眼下张智与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藏身之处,又为当务之急,除恶务尽不使有漏网之鱼。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不远处奔过来了火急火燎而又一脸焦急的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

杨明利急切追问道:“吴明,杨方圆人呢?杨方圆人呢?杨方圆怎么就不见了呢?这么活生生的一个大人,这才过去了多少功夫?”

吴明趁着已经开始模糊的天色,极速扭头遥望不远处,大吃一惊道:“杨族长,这事它就不能赖我啊!方才,杨方圆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就会这样呢?”

杨明利一时怒气冲天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杨方圆给我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明不白,这都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费大德与吴长志面面相觑,吴长志也极其不解道:“杨族长,你说这会不会是五斗米道干的?”

吴明摇头道:“杨方圆先前都不入诸位之眼,又怎么会入五斗米道之眼?没有可能,完全没有可能!”

杨明利一时叹气,毕恭毕敬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飘然亭之约已成,张家已经大败,杨家、费家、吴家还望你出来主持大局!”

陈静摆手轻笑道:“在下多谢三位族长抬举,孟婆郡之大局自然得孟婆郡人主持。眼下最为关心的是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藏身之处!”

第682章 又见赶鸭子上架

杨明利扭头瞅了一眼费大德与吴长志,脱口而出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眼下‘张杨费吴’之名不在,杨家、费家、吴家族人就算把孟婆郡翻它个底朝天,也能寻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藏身之处。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孟婆郡中,那必定无处遁形!”

“两位族长,以为如何?眼下正是杨家、费家、吴家大显身手的时候,前番飘然亭一家人,可不能输了气势、落人于话柄呐!”

费大德与吴长志只得点头。

杨明利又道:“吴明,杨方圆之事,你可得寻他出来。方才,咱们三位族长已经议定,就让杨方圆出来主持大局,你这一个太守府差役头领贤内助,可别耽误了正事!”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眼下三家族长用杨方圆出来主持孟婆郡大局,外眼人看来何其高尚,可明眼人看来,无非就是一块挡箭牌!

杨方圆方才使的杨家刀法,确实非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三人可比,大凡高位唯能者居之,杨方圆又恰好比三家族长更胜一筹。

虽然曾经身为太守府差役头领一职,好歹也还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这么多年来混迹官场,官场上的事,向来:姜是老的辣。

毕竟,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由来已久,并非一朝一夕,虽然眼下张家落败,可也逃走了张智!

要是张智伤愈领五斗米道来夺孟婆郡,并且是趁越女剑与清风斩不在孟婆郡的时候,道法又无人可敌,杨方圆不就成了一只替罪羊?

要是张智在此一战中丧命,又或者方才被擒住,三家族长怕是没有这么心甘情愿推举杨方圆。

事已如此,让杨方圆出来主持大局,于杨家族长、费家族长、吴家族长说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三个族长内心要平和许多,不至于平起平坐之间,突然要对另一族族长俯首,多少有些隔阂。

既然三家族长议定杨方圆主持孟婆郡大局,在这一个世道即使没有天子文书手令,也可大行其道。

毕竟,远的就如传说中的陶谦三让徐州居然成了江湖美谈,作为国之公器的一郡城池可以成为随身之物再三礼让,自然吕布可以去明夺、曹操也可以去明抢。

当然了,又如刘表自领荆襄九郡、小霸王孙策可以坐领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似袁绍、袁术之辈都曾自领州牧,天子文书手令无非就是一张纸,真的就是一张废纸!

近的就如南山郡夏侯玄德夺了太守之位,没有天子文书手令,太守一职还不是做的好好的!

又如东山郡的太守孙玉伯,大户、小户、猎户都拥戴,有没有天子文书手令,都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只要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支持杨方圆,有没有天子文书手令,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士家大族、门阀世族,在这一个世道里,就是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故而先前孟婆郡张家、南山郡杜家、东山郡司马家,才会这样只手遮天又无法无天!

吴明又觉得:与杨方圆共事,比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中的任何一位共事要强许多。

虽然杨方圆有时候也耍一些小聪明,但是远远不及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的万中之一。

吴明就这样沉思之后,不得不对三位族长一一抱拳,道:“既然杨族长、费族长、吴族长不计前嫌,在下一定会找到杨方圆,孟婆郡经历此一场大劫,该当太平!”

杨明利三人微微点头。

吴明旋即转身,毕恭毕敬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上一次在松林中逐你,还望不要记在心上。当时确实有难言之隐,眼下不说自明。”

“如今孟婆郡初定,也少不得诸位高人鼎立相助。在下替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先行谢过!”

陈静一时并未答话。

陈旭嫦面上骤起一绺光华,在越渐暗下来的天色中,倍加光彩照人,却率先道:“幽嫣谷墨家恭喜吴大人,贺喜吴大人官复原职咯!”

刘一谷在一旁笑而不语。

吴明先“咳咳”两声,而后又急切追问道:“纯依香儿女侠,依你之见,眼下我辈又当如何啊?”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遥看一众人等极其渴望的眼神,长舒了一回气息,淡淡又道:“即是飘然亭一家人,又是越女剑一家人,在下本不该多言一字半句政事,就只说一句:一念是善、善待众人!”

杨明利长舒一口气息,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言之有理。就在方才,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已经派出了一部分人去寻两骑高头大白马的踪迹,想必很快就有消息;另一部分族人还得全力善后!”

陈静镇定只道:“好!”

就在这一个时候,野利拓拔领着细封拓拔与赫连不亢步过来,一一抱拳道:“孟婆郡大事已了,我等赶路要紧。那就先行告辞了!”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仰头轻笑道:“也罢,诸位做买卖的,路上可得多留意尉迟敬天;赫连不亢要重兴赫连之名,恐怕也绕不过尉迟敬天吧!多谢诸位仗义相助!”

野利拓拔三人各自点头,而后策马领着伤亡者,先行离去了。

瓜田中二在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的相助下,已经收拾好了诸葛长风在一辆大马车上,径直斜持钩镰刀上前一一道别。

最后,瓜田中二又把目光落在刘一谷身上,急切道:“刘大侠,你可得早一日来南山郡啊,咱们的蒯大人,也很想见你一回啊!”

刘一谷径直抱拳轻笑道:“瓜田大人,你不必如此客气。大侠之名愧不敢当。在越女剑面前,不敢妄称大侠,就唤刘一谷得了。”

“待孟婆郡事了之后,一定会登门拜访夏侯太守,在下也很想见一见瓜田大人说的蒯大人!”

瓜田中二仰头轻笑道:“得,那么就依刘一谷。待卑职回去,一定会转告夏侯太守与蒯大人。”

瓜田中二言毕,斜拖钩镰刀,小心护着大马车,取道往南山郡。

杨明利见走了党项人,也走了南山郡人,急切道:“吴明,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杨方圆?”

吴明无可奈何一笑道:“杨族长,眼下皂衣差役只剩在下一人,就好比是大海捞针,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况且,这里也乱糟糟的!”

陈静轻扬白纱白袍,寻了一处平整之地盘膝而坐,旋即越女剑平放于膝上,镇定又道:“在下就守在此地,一者为防止张家人来生事;二者只要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还得去追;三者嘛,也得恢复一些体力与心神不是?”

吴明见势自是拜服,旋即抱拳又道:“既然如此,这里有纯依香儿女侠、三位族长周全,无忧!天明之前一定会找到杨方圆,明天太阳升起来,就是全新的孟婆郡!”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道:“吴大人,不如让我领你去寻杨方圆,说不一定啊,一寻就着咯!”

“嘤嘤嘤,嘤嘤嘤,……”

吴明信得过陈静,以方才所见三剑流,自然也信得过陈旭嫦,毕恭毕敬迎出了陈旭嫦。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急寻一骑高头大白马,斜身上马,趁着夜色策马一鞭,“驾”,急切又道:“吴大人,你可千万别跟丢了!”

吴明拉过一骑高头大白马,紧随陈旭嫦其后,疾呼道:“谷主,等等我,等等我,等等我啊!”

刘一谷见陈静与陆修静各自盘膝调息恢复心神,径直也在不远处寻了一方平整之地盘膝而坐。

一众“鬼军”见势,各自回身围在刘一谷不远处盘膝而坐。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见势长舒了一口气息,在骤起的火光中指挥着各族族人善后。

毕竟,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各自戴有不同字眼的面巾,明光铠与杜家人、五斗米道服饰不同,很容易把伤亡者的躯体分开。

稍微费劲的就是那一些血肉模糊而又无形的伤亡者,确实要多费许多心思,都说入土为安,总得弄明白伤亡者姓杨、姓费、姓吴!

在郡城外的这一方空地里,注定就是一个不眠之夜。

陈旭嫦策马领着吴明往九尺驿道边上的水渠寻了去,寻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杨方圆。

杨方圆正如先前杜大状之法,在夜里放鸭子觅食!

杨方圆听见马蹄声,旋即腰刀出鞘,一闪身影立于渠边,厉声大喝道:“这是那里来的小贼?胆敢抢我鸭子?谁抢,我就要了谁的命!”

陈旭嫦掩面轻笑道:“嘤嘤嘤,嘤嘤嘤。杨方圆,三家族长让你做孟婆郡太守,你倒居然逃回来一个人放鸭子!堪称孟婆郡一绝,千古一绝,无人能出其右!”

杨方圆见是陈旭嫦与吴明,一时放松了警觉之心,冷冷道:“太守?孟婆郡太守?滑天下之大稽!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第683章 拔云雾而见青天

吴明深知杨方圆言外之意,旋即斜身下马,腰刀掷于马下,而后轻拂斑驳的皂衣,转身坐之于地,遥看竹筐中的一群十数只戏水甚欢的鸭子,极其镇定道:“都说赶鸭子上架,那就算是赶鸭子上架吧!”

“难得杨家、费家、吴家三族同心,你若不上位为孟婆郡太守,难不成还要让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三个老家伙在事后再争一回?”

“祸起萧墙只会让人多看笑话,你横得下一颗心?为孟婆郡杨家、费家、吴家以至于更多人太平,你就当一回鸭子,舍小我而成大我,不是有益于孟婆郡万民之义举?”

吴明盯紧夜色中的杨方圆,希望得到杨方圆肯定的回答。

此时此刻,要是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中的任何一人在场,这一席话足可让吴明吃不了兜着走。

背后说人长短,确实无礼。

虽然吴明说的都是大实话,但是很多时候实话更会掏开别人的心肝脾肺肾而大白于众人眼皮底下,故而更会让人寒心、更会伤人。

所以,大实话不可逢人便说,逢人就说大实话反倒极其肤浅,更有违圣人之言:礼之用、和为贵。

要是说大实话,即是无礼,即是非礼,即是不懂礼。故而,满口胡说八道,才是礼节,才是礼数。

这就好比,有几分相视、相熟之人,再一次相遇一问,大多会直言:你吃了吗?这就是胡说八道的开始,也是礼节、也是礼数。

江湖中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故而以礼待人的精妙之处,尽在于此处。

无论说什么废话,又或者胡说八道,就是千万也不能说大实话。

若非两肋插刀之辈,还是少说实话为妙,大实话是伤人不见血的刀,终归会害人害己,为人不耻。

眼下吴明信得过陈旭嫦,也信得过杨方圆,侃侃一言,方才一战不顾各人安危,情同两肋插刀。

陈旭嫦觉得这事极其有趣,旋即斜身下马,拉着马缰绳,左边看看吴明、右边又看看杨方圆,回首之间又见欢快的鸭子仰头一通高歌道:“嘎嘎,嘎嘎,嘎嘎,……”

杨方圆完全没有想到吴明会这么直白的开口,完全不似官场中的客套话,旋即仰头一通长叹。

“曾几何时,我杨方圆也觉得读书人当为官出仕。如今看来,是我想太多了,确实是我想太多了,……”

“即使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拥我上位孟婆郡太守,我杨方圆白衣出身,早晚会成为张信第二!”

“即是一郡太守,要是成为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的傀儡,有朝一日起了分歧,我杨方圆又将成为三家的替罪羊,实在也不妥啊!”

“官啦,官啦!这就是官啦,这就是官啦!前番,已经答应了杜大壮,余生就与这一群鸭子为伍了。这一些鸭子虽然多言‘嘎嘎’,却也不会多心,更不会官字两个口!”

“……”

陈旭嫦旋即插话道:“我说杨方圆啦,整个孟婆郡,又或者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兴许就只有这十数只鸭子白天歇息、晚上觅食了。难道你就不为全天下的鸭子想一想,那一些鸭子可是白天觅食、晚上歇息。这才是世代相传的天道!”

杨方圆不乐意道:“谷主,依你之见,这事它赖我?这事它能怪我咯?可是天道沦丧,我能奈何?”

陈旭嫦先是暗喜,而后狡黠一笑,紧接着顺势又道:“即是天道沦丧,只要你出任孟婆郡太守一职,至少可以让孟婆郡拔乱反正。南山郡夏侯玄德、东山郡孙玉伯,这就是前车之鉴,你还不明白吗?”

“鸭子本为家禽,是白天觅食、晚上歇息。你却坚持白天歇息、晚上觅食。有违纲常之举,白天不是白天、黑夜不是黑夜,白不白、黑不黑,你就不能黑白分明一回?”

“为孟婆郡中万千鸭子不似这十数只鸭子,也为这十数只鸭子恢复其原有天性。这就是你必须出来当太守的理由。我没有什么大理由,不说空话、不说大话、不说废话,只说接地气的话,就只为鸭子!”

杨方圆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吴明强忍住没有笑出声,只是抱拳对陈旭嫦道:“谷主惊世骇俗一言,拨云雾而见青天。受教了!”

紧接着,吴明又附和道:“杨方圆,就听谷主之言,也少让这十数只鸭子受罪,就为这一群十数只鸭子,孟婆郡太守一职非你莫属!”

杨方圆仰头一声长叹,又捉起一根七尺棍子,在竹筐上左边轻拍拍、右边轻拍怕,意味深长道:“鸭子呀鸭子,是白天觅食晚上歇息好呢?还是晚上觅食白天歇息好?”

鸭子只道:“嘎,嘎嘎,……”

吴明与陈旭嫦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寻不着一个字眼来应对。

杨方圆继续轻拍竹筐,意味深长又道:“鸭子呀鸭子,想不想白天觅食、晚上歇息?给一句准话!”

鸭子又道:“嘎嘎,嘎,……”

杨方圆旋即一脸无辜,无可奈何一笑道:“两位,都听见了吧!鸭子不同意。鸭子说,早就已经习惯白天歇息、晚上觅食!晚上觅食没有其它家禽来争,正如佛经有云:如是我闻,世人皆醉我独醒。”

吴明与陈旭嫦实在没有忍住,各自笑出了声,眼眶中尽是温润之光,没想到杨方圆居然如此决绝。

不过,要是换成别人,对于一郡太守之职,早就该垂涎三尺了,又何尝杨方圆这般逃避。

陈旭嫦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旋即又道:“即是用佛经说事,那也极其好办。你出来做孟婆郡太守,就当是普渡众生;要是某一天成了替罪羊,就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此一来,十全十美!”

杨方圆再一次无言以对,没想到堂堂一个读书人,虽不说学通古今,居然会败于陈旭嫦口舌之下!

不过,看在幽嫣谷墨家之名、越女剑之名,为诛杀五斗米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的决心,败在陈旭嫦口舌之下,确实也不算丢人。

杨方圆旋即扔下木棍,与陈旭嫦、吴明一一抱拳道:“两位只身来做说客,我杨方圆甘败下风。要我杨方圆来接孟婆郡太守这一烫手山芋,还需依我三事。不然,就是捆我杨方圆去太守府,那也没用!”

吴明自是欣喜若狂,眼下孟婆郡中没有比杨方圆更好的人选,只要杨方圆从了众人之心,又会少生许多枝节,自然求之不得。

“三事就三事,依得,都依得,你先说与我和谷主听一回,……”

杨方圆先仰望黑压压的天色,而后又见远处微微的一线天光必是善后的郡城中人,低头又见水渠中泛出的微弱白练之光,缓缓道:“只要依三事,我杨方圆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了,今后福祸,全凭天意!”

“一事:杨家、费家、吴家虽然胜了张家,‘张杨费吴’之名,不可更改,以安张家人心,也不能加害张家余众。元凶已除,不伤无辜!”

“二事:虽然天子文书手令可有可无。但还望‘张杨费吴’四家联名上表朝廷,要天子文书手令,以防杨家、费家、吴家因私利而要挟!我杨方圆不是汉献帝,杨家、费家、吴家也不能再生一己之私!”

“三事:张智已逃,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与五斗米道水火不容,先前张家之所以能只手遮天,只因无人可牵制。在潘家桃林下的那一片深谷里,大可更命为:幽嫣谷。也算是幽嫣谷墨家的落脚之处。”

“只此三事,两位若是依得,这孟婆郡太守一职,就不推辞了!”

吴明与陈旭嫦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微微一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三件事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又确实都在要害之处。

张家人落败而不相逼,还依旧传颂“张杨费吴”之名,确实就是仁德义举,身为一郡太守得一碗水端平,确实不能偏袒一家一族之私。

至于要天子文书手令,眼下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伤亡也大,一时半会缓不过气来,要孟婆郡四家大户联名上表,也不是难事。况且这一件事,趁热打铁正当其时。

至于在潘家桃林下的那一处深谷里,要建成幽嫣谷墨家的一处落脚点,还得问一问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有何额外要求。

“前番两事不难,我吴明可去寻四家族人一一安排。好歹,多少也与张家人还有一些交情。幽嫣谷之事,敢问谷主又有何打算?”

陈旭嫦倒是感觉有一些意外,前番与陈静昼伏夜出之际,也路过了潘家外的那一处桃林。

看桃林下的深谷确实有几分神往,与桃花源比起来各有所长。

“即是如此,那就少一些杂草,有几间茅草屋,然后挖一方塘荷,有一圈竹篱笆墙,无需破费!”

吴明轻笑道:“既然如此,此三事易如反掌!”

第684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突然,鸭子骤起一群惊声:“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陈旭嫦一时极其警觉之间,并未发现有异样,径直轻笑道:“听一听,听一听,鸭子也都同意了!”

杨方圆旋即陷入沉思。

吴明附和也道:“杨太守,即是如此,还得收拾一番回府。孟婆郡经此一劫,安民为上、善后次之。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虽在指挥善后,但有些事不能越俎代庖。”

“当此之际,太守大人不能与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三个老家伙落下把柄,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吴明就助太守燃好这第一把大火!”

“杨太守,万万不可犹豫。事已至此,只可向前、不可退后!”

杨方圆沉思之间,极速拔出腰刀一闪寒光,镇定道:“即是如此,谷主今日可做见证。要是我杨方圆有负吴明,越女剑可斩我头!”

吴明见势,脱口而出又道:“即是如此,谷主今日再做见证。要是我吴明心生二意,不鼎力相助杨太守,越女剑亦可斩我项上人头!”

陈旭嫦拍掌轻笑道:“壮哉,真是好极了。孟婆郡如今有二位大人在,想必很快也能太平下来。”

“如此一来,确实孟婆郡‘张杨费吴’之福,亦是郡中乡民之福啊!”

吴明与杨方圆相视一笑,而后又道:“杨太守,这一群鸭子一时半会还是不在此水渠里觅食了吧?”

“哦,对了。在太守府后院里有一处假山荷塘之地,就让这一群鸭子先缓一缓?先换一个地方?”

杨方圆腰刀入鞘,旋即从远处捉来一个大渔筐,把十数只鸭子捉入渔筐,轻笑道:“鸭子呀鸭子,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家穷,没有鸡没有狗,你们就是亲人。与我杨方圆说来,鸭子已经上架咯!”

“都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身为一郡太守得武掌一郡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得心系郡中乡民吃喝;得盘算府库钱粮;为官一方,只怕善心消磨殆尽而远去,与子孙带来灾祸啊!”

吴明上前一边助杨方圆捉鸭子入大渔筐之际,一边又道:“待太守大人运筹停当,自会有妻儿老小。子孙福祸之事,有时候也是鞭长莫及,就当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杨方圆一时感同身受,自家堂上双亲本就去得早,该操心的也没法操心,反倒留下了一身遗憾。

如今上天眷顾,居然能为孟婆郡太守,想一想先前双亲的操心都成了煞费苦心还不见善果。

这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杨方圆深以为然,看来与吴明共事必定志同道合,孟婆郡必换一个新天地也是指日可待。

陈旭嫦在一旁看得高兴,杨方圆与吴明各取所长,明天一大早,孟婆郡升起的太阳会更灿烂。

杨方圆若有所思道:“对了,家里还有一些紧要之物,吴大人,一起走一遭?然后取小道回郡城?”

吴明先是应承,而后把大渔筐连同鸭子放在马鞍上,紧接着抱拳与陈旭嫦道:“谷主,此番小道的尽头即是九尺驿道,此路通往郡城之外最近。事急,就不恭送了!”

陈旭嫦昼伏夜出了几日,虽不说知其任何一条小道,但是东南西北还是分得清楚,轻笑道:“两位大人,孟婆郡的明天就靠你们了!”

杨方圆与吴明拱手而别,一前一后消失在边沿小道,在越渐黑暗的天色里,只听见鸭子的声音在欢喜相送:“嘎嘎,嘎嘎嘎,……”

陈旭嫦一时来了兴致,径直斜身上马,掉头往回赶,取道松林内的九尺驿道,哼起了小曲:“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旭嫦又策马行了一段路程,九尺驿道边上的松林越渐稀疏,驿道两旁的空地越渐宽敞了起来。

九尺驿道两旁的流民,确实比前番要少了许多,看来这一切都是杨家、费家、吴家的功劳。

就在路转之际,突然看到了极其熟悉的一家人影,正收拾着东西往大马车、大牛车上搬。

“谷主,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啊!前番在‘十山八寨’送咱们一家老小离魏过秦入晋。如今,咱们一家老小要回大漠了!”

陈旭嫦自是驻马停歇,抱拳急切又道:“在下以幽嫣谷墨家之名,恭祝赫连之名崛起于大漠。哪里跌倒的,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赫连不亢满面春风道:“多谢谷主吉言。如今有细封拓拔相助,重兴赫连之名,想来不难。要是有朝一日,赫连一族有求于越女剑,越女剑会不会嫌弃咱们小部族?”

赫连不亢二老已经痊愈,正与羊舌氏在远处忙活着,要趁夜与党项商队北去,一路多个照应也多一分安全,一时也顾不得陈旭嫦。

陈旭嫦轻拂玄色行头衣襟,抱拳又道:“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东西,有求必应,越女剑必定仗义相助!”

赫连不亢长舒了一口气息,意味深长道:“有缘必定再见,但愿不是有求而再见。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越女剑实在太少了!”

陈旭嫦自是微微点头。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奔来了赫赫与连连,趁着如练的九尺驿道,蹦蹦跳跳道:“姐姐,姐姐,阿爹说,咱们家在大漠有好多好多的牛、好多好多的羊,咱们要急着赶回去,不然牛怕虎豹、羊怕豺狼!”

“是呀,是呀,是呀。大姐姐,以后赫赫就是放牛娃,我就是牧羊女咯。一个放牛、一个牧羊,这样分工,阿爹就享福咯,享福咯!”

“姐姐,姐姐,以后要来大漠,我也想当剑客,放牛的剑客!”

“大姐姐,大姐姐,那我就是一个牧羊的剑客,你说好不好?……”

陈旭嫦见赫赫与连连一副开心至极的样子,轻笑道:“好!都好,待大姐姐忙完这一阵子,一定去大漠看你们家的牛、看你们家的羊!”

“大姐姐很穷,到时候,可要送几头牛、送几只羊给姐姐咯?”

赫赫与连连闻言先是你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你一眼,之后呶嘴有一些不甘心,又似有一些不舍得。

旋即,赫赫率先开口道:“姐姐穷,那也不碍事!阿爹说咱们一家人要没有一众越女剑,早就被坏人欺负了。以后姐姐到了大漠,我分一半的牛给姐姐,姐姐就不穷了!”

连连之后抢着又道:“大姐姐,我也分一半的羊给大姐姐你。有了一半的羊,大姐姐你就不穷了!”

陈旭嫦觉得赫赫与连连也特别有趣,径直打趣又道:“赫赫给一半的牛、连连给一半的羊,下一次我要是到了大漠,又当放牛娃、又当牧羊女咯。嘤嘤嘤,嘤嘤嘤,……”

赫赫嬉笑道:“姐姐,那就在大漠不走了,咱们一起放牛,和连连一起放羊,去阴山下看敕勒川!”

连连附和又道:“大姐姐,赫赫说的极是。要不,今夜虽咱们家一起回大漠,好不好?见到了牛就一起放牛、见到了羊就一起牧羊!”

陈旭嫦自是满心欢喜,与这样的小孩子说话,除了舒坦,还是舒坦,附和道:“好,好,好!姐姐手里还有紧要的事。赫赫、连连,你们先回大漠之后,可得先数清楚有多少头牛、多少头羊的哟!”

赫赫与连连同声一句“嗯”,而后又一前一后,开心的跑开了。

赫连不亢抱拳轻笑道:“童言无忌,还望谷主不要与之计较。小孩子不会说话,有失管教。……”

陈旭嫦摆手轻笑道:“不,童言才真,童言才最真。许多人,越是年长,越是忘记了初心,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才有: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

“诶,说远了,说远了。眼下还有紧要之事。恭祝一路平安!”

赫连不亢再一次鞠躬,毕礼又道:“愿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只道:“多谢吉言!”

言毕,快马又加一鞭,趁着九尺驿道上泛着的天光,往郡城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踢踏、踢踏、踢踏,……

陈旭嫦自是归心似箭,吴明已经寻着了杨方圆,但愿杨家、费家、吴家派出去的族人已经寻着了张智与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

当此之际,得趁热打铁,不能让五斗米顶上三道有更多布局的时间,越快越对一众越女剑有利。

待明月升上一尺高之际,已经策马在郡城外的这一方空地前。

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前腿抬高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道:“静静,我回来了。吴明已经找到杨方圆了。”

不远处的杨明利闻声,双颊闪过一丝不快,而后轻笑道:“吴明这家伙,果然是孟婆郡难得之大才!杨方圆与吴明合力,必将大兴孟婆郡。两位族长,以为如何啊?”

费大德与吴长志微微点头。

第685章 等这句话太久了

刘一谷顺势递一袋子干粮与斜身下马的陈旭嫦,轻笑道:“都是江湖中人,就不指望要大鱼大肉了吧!”

陈旭嫦噗嗤一笑,旋即接过干粮袋子,寻了一个冰凉的大馒头,之后“吧嗒、吧嗒”吞咽起来,虽然干涩而难以下咽,又不得不急下几口凉白水,这才渐渐缓过气息来。

眼下,善后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都还正在忙活着,能看着别人忙活,还有干粮饱食,已经又高人一头,确实容不得矫情。

江湖中人就是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亡命于江湖,这就是侠道。

有吃的,已经就很不错了!

“都是江湖中人,这大馒头啊,就是咱们江湖中人的大鱼大肉,又或者胜过万千的朱门酒肉咯。”

“大馒头真好吃,好有客缘斋里的味道!你们都已经吃过了吗?要是吃过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

陈旭嫦见众人微微点头,故而又大咬了一口大馒头,紧接着又像是方才杨方圆那十数只在夜里觅食的鸭子,埋头之间又仰头吃力的伸了伸脖子,就差一声声“嘎嘎”。

费大德与吴长志见状,一时又长舒了一回气息,待陈旭嫦吞咽大馒头稍微停歇之际,吴长志急切又道:“谷主呐,既然吴明寻着了杨方圆,为何不随谷主前来此地?”

陈旭嫦遥想方才吴明与杨方圆侃侃之言,虽是天知、地知、三人知,眼下看来吴明确实说的对、杨方圆又担忧的对,这杨家、费家、吴家族长骨子里必有一己之私。

陈旭嫦又一口大馒头下咽,而后不缓不急道:“吴族长啦,眼下杨方圆是太守、吴明是太守府差役头领,如今两人皆是官府中人,自古官有官路,又如何能随我而来呢?”

“杨太守与吴大人自有康庄大路可行,吴族长不必为其担忧。天明之后,必定会惊喜不断呐!”

“……”

吴长志一时确实无言以对。

杨明利与费大德闻言也不再多问,只得扭头盯紧各族族人,在最前方是各族的管家更为忙活着。

与此同时,陈旭嫦一边看天、一边下咽大馒头,心里能得这一时半会的宁静,确实也难能可贵。

遥想一路走来,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又快画上一个大圈,只要诛杀了五斗米顶上三道,得报前仇也为天下苍生,想一想,比饥肠辘辘吃了这大馒头还更美滋滋的!

月亮渐明,在这一方空地上忙活着的各家族人越渐卖力,毕竟过了这一夜,孟婆郡便是全新的孟婆郡、孟婆郡的天更是晴朗的天。

咴儿、咴儿、咴儿,……

数骑高头大白马从远处如霜的夜色中奔了过来,径直斜身一跃下马,急切道:“费族长,费族长,找到了,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费大德闻声大吃一惊,上前追问上气不接下气的族人:“快说,你快说,张智被救去何处了?……”

费家族人环视了旋即起身的陈静四人,环视奔上前的杨明利与吴长志,又看忙活中的族人,长舒一口气息道:“族长,族长,方才一路寻去了西山春陌,虽然没有发现张智的身影,但是发现马腿上受了剑气之伤的两骑高头大白马,在孟婆庙中还有不少道士的吵闹声,……”

刘一谷暗暗吃惊,一时极其疑惑道:“你是如何得知孟婆庙中不是和尚吵闹声?而是道士吵闹声?”

费家族人摆手又道:“这位大侠看来你不是孟婆郡人。孟婆庙中本就只有一个看庙的小和尚,怎么可能有和尚的吵闹声?一个和尚和谁吵去?和他影子吵?那太邪门了!”

“最重要的是,已经听见庙里的人疾呼什么‘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这不是五斗米道道士又会是谁?要是道家嫡传上清派,会这样大吵大闹吗?”

“……”

一众人等又盯住一脸尴尬的陆修静,陆修静服了“保命丸”,加之又调息了一个多时辰,又饱食了一顿干粮,方才被雷劈的伤势不说已经痊愈,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陆修静左手“上善若水”轻摇三次;转而又右手“道法自然”轻摇三次,突然觉得这一个时候还显摆风度翩翩,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妥。

之后极速收好折扇,在虎口处一阵轻微的“嘭嘭”,摇头道:“贫道的道家嫡传上清派,是不会如此粗鲁的,那一定就是五斗米道了!”

陈旭嫦闻声大喜,极速咽下最后一口大馒头,又补上了两口凉白水,之后急切又道:“静静,事不宜迟,宜快不宜慢。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就在今夜!务必要让五斗米顶上三道看不了明天的太阳,……”

陈静仗剑一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抱拳对三位族长一一道:“杨族长、费族长、吴族长,我等离去之后,莫要忘记飘然亭一家人!”

杨明利三人自是微微点头。

陈静又极速环视了一众人等,急切又道:“此战志在出其不意,人多反而不美,况且还需留下人手来周全万一,‘鬼军’就盯在这里吧!”

刘一谷自是点头,眼下杨方圆与吴明又未到此处,各家族人又伤亡太多,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有“鬼军”在此以一敌百也算万无一失。

旋即,刘一谷与“鬼军”中最为年长者比划了好一阵子,又示意保护好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

“鬼军”虽然有一些不愿意,但是看刘一谷不是只身一人,最后也只得与刘一谷抱拳而立。

陈静轻摇白纱白袍,极其镇定又道:“都准备好了吗?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紧接着道:“为师傅她老人家、为丧命的诸位师兄、为历代幽嫣谷墨家之名,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刘一谷只道:“在孟婆江北之地与五斗米道周旋了这么久,重归故国,但愿晋国早太平!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陆修静收好折扇,只道:“为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为葛道长报仇雪恨,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清理门户,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静斜身上马,道:“出发!”

旋即,一闪身影如白莲花,策马又加一鞭,往西山春陌奔去。

遥想幼时一些往事,西山春陌自是太熟悉不过了。不过,在西山春陌中的孟婆庙,还是第一次去。

在幼时就听说孟婆庙中的孟婆特别灵验,多得善男信女垂青。

陈旭嫦、刘一谷、陆修静斜身上马,快马加鞭紧随陈静其后。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三人领头挥手道别,疾呼道:“恭祝诸位大侠凯旋,五斗米道当亡!”

“越女剑万岁,幽嫣谷墨家万岁;道家嫡传上清派万岁;……”

“天明一早,孟婆郡的天是明朗的天;孟婆郡的乡民好喜欢;……”

“……”

白马逐月影,陈静一前一后四人转瞬之间就听不见疾呼声,入耳的只是“呼呼”风声,还有高头大白马的鼻息以及“踢踏”的马蹄声。

陈旭嫦快马又加一鞭,赶上了陈静,并马齐驱道:“静静,此一战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后,有何打算呢?是相忘于江湖?要不,还是留在幽嫣谷墨家,也好有个照应,毕竟我要向你学的地方也太多!”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遥想一些往事,佯装极其镇定道:“那就全凭天意吧!要是天意让我也做幽嫣谷墨家弟子,又能奈天何?”

陈旭嫦自是欣喜若狂,径直开怀一笑道:“静静,静静,你说的是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呀!等这句话太久了,等你这一句话实在太久了啊!”

陈静没有再答陈旭嫦,策马之间极其警觉,毕竟,费家族人来回之间又有了时间差,五斗米顶上三道也非等闲之辈,确实不容小觑。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一行四人已经穿过松林中的九尺驿道,紧接着又取小道往西山春陌而去。

陈静在前放慢了马蹄,轻声又道:“前方路转之际,就能看见孟婆庙了。孟婆庙三面悬崖,只此一条小道可通正门,万万不可大意。”

“孟婆庙本就不大,看来除了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外,从孟婆江北之地领来的五斗米道已经不多了。”

陈旭嫦与刘一谷长舒了一口气息,如释重负之感顿觉神清气爽。

陆修静轻声又道:“既然孟婆庙地方不大,又是三面悬崖,那这一次就由贫道来打头阵,贫道就不信清风斩斩不了五斗米顶上三道!”

陆修静策马缓行之间,旋即走在了最前头,一副志在必得之势。

渐渐的,渐渐的,就在林荫小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庙宇。

孟婆庙三个字异常显眼。

月影如霜落在琉璃瓦台上,又如流水轻波一般淹没着氤氲。

庙门外一口大铜鼎中的三根六尺大香,已经燃去半炷。

第686章 孟婆庙中孟婆汤

陆修静自是一马当先,转瞬之间就立于铜鼎前,长剑一闪寒光而出,厉声大喝道:“清风斩!”

说时迟那时快,陆修静剑锋所过之处,骤现一条三丈长、三尺宽的白光,紧接着从上而下、从左而右急旋如一只陀螺,与此同时铜鼎里的香灰在蓝白相间的道袍中一闪而起,一时如烟似梦、如雾似霓。

三根六尺大香上原本缥缈的几绺青烟,一时之间被白光急旋出一条又一条微微青色的风蛇之影。

白光穿墙入檐而过,从高头大白马以及陈静三人身上一闪而过,堪比在大晴天里、太阳从屋顶上的一个小窟窿里射下的一条光柱。

清风斩只斩修道之人,从孟婆庙里率先骤起一声声哀嚎,看来藏在孟婆庙内的五斗米道无处遁形。

陆修静自是满心欢喜,陈静三人各自斜身一跃下马,极其警觉的立于陆修静之后。陈旭嫦在左、陈静在右,刘一谷背对陆修静。

直到庙内再也没有哀嚎声,陆修静这才极速止住了清风斩,旋即一闪身影率先踏入孟婆庙内,要看一看命丧清风斩下的五斗米道。

“陆道长,陆道长,……”

“陆道长,你要小心啊,……”

“陆道长,万万不可大意,……”

“……”

此时此刻,陆修静自是听不进去,只想着一睹胜势为快。

陈静三人极其警觉,不得不紧追陆修静,大踏步奔入孟婆庙内。

可是,在孟婆庙内居然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具五斗米道道士的尸体,反而清静如谷中深林,好似什么事也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又好似时间都停止了一般,寂静得每一次呼吸声都如雷贯耳。

突然,从偏殿里急步奔出来了一个小和尚。小和尚双掌合十,急切大呼道:“又是那里来的臭道士,胆敢来打搅佛门清静之地!”

陈静四人见势莫名其妙,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好!

毕竟,要没有五斗米道藏身在孟婆庙中,夜里来打搅孟婆庙,还各自手持兵器,实在也理亏。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遥看小和尚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个子与体态完全不似易容后的五斗米道。

旋即,轻拂白纱白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打搅小师傅,实在是我等之过。前番听说,有五斗米道在此藏身,如今没有一个人影,这又是为何呢?”

小和尚闻声先是大吃一惊,而后面带三分笑容,道:“哈,原来是你们要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啊?”

就在小和尚说话之际,一边背着双手,绕着陈静四人从左绕去了右边,整整绕了一圈,紧接着悠悠又道:“小僧可得告诉你们,孟婆庙正殿中有孟婆执掌轮回。无论道家五道轮回、还是佛家六道轮回,只要轮回都得孟婆一个人说了算。”

陈静四人闻言一时面面相觑,听小和尚一言宛若置身异界,更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就在四人极速抬望眼之间,又见孟婆庙中的琉璃瓦台之类与初见时并无异样。

此孟婆庙必是彼孟婆庙!

况且,方才听费家族人已经说过了,孟婆庙中就只有一个看庙的小和尚,不正是此小和尚吗?

不过,要说轮回由孟婆一个人说了算,看来这一个小和尚也非一般的小和尚。毕竟,道家有不同的宗派、佛家也有不同的宗派。

陈静极其疑惑,又追问道:“小师傅,既然你已经在孟婆庙多时,可知道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去处?”

小和尚又从上到下看了一眼陈静,而后又瞅了一眼三人,径直开口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人中龙凤刘一谷、道家嫡传上清派一枝独秀陆修静,……”

陈旭嫦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小和尚又多看了一眼陈静,意味深长道:“纯依香儿女侠,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众生皆苦,何以解忧?唯有孟婆汤!只要喝过了孟婆汤,一定就会忘记过往的一切不快。从此与过往一刀两断!”

陈旭嫦闻言,要这一个世上真有孟婆汤,就在这孟婆庙中卖孟婆汤,保证这一个小和尚一天之内便可富甲一方,又或者富可敌国。

毕竟,在如今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想和过往一刀两断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而是太多太多。

陈旭嫦突然觉得,要是诛杀了五斗米顶上三道为师傅她老人家、为诸位师兄报仇雪恨之后,再喝一碗孟婆汤,确实也是不错之举!

至少,可以抹去了过往记忆中的不快与不舍,一切从头开始。

“小师傅,孟婆庙中真有孟婆汤吗?待诛杀了五斗米顶上三道,我也要来一碗,尝尝它是什么味儿!”

“不知道这孟婆汤,它是酸、是甜、是苦、是辣,又或者,……”

小和尚先瞥了一眼陈旭嫦,极速打断话茬子,极其镇定又道:“孟婆汤从来只与有缘人有缘,你想喝孟婆汤啊,俗世就是孟婆汤,酸甜苦辣的味道,都还等着你呢!”

陈旭嫦再一次觉得莫名其妙。

小和尚只与陈静道:“纯依香儿女侠,都说佛渡有缘之人,孟婆汤只与你有缘。只要你敢喝下一碗孟婆汤,与过往一切都割舍下,小僧就告诉五斗米顶上三道在何处!”

刘一谷与陆修静更觉得莫名其妙,径直忍不住疾呼道:“纯依香儿女侠,可不能误听误信啊!”

“是啊,纯依香儿女侠,贫道也觉得这一个小和尚可疑至极!这一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孟婆汤?”

陈旭嫦在一旁侧目而视刘一谷与陆修静,悠悠又道:“嘿,我倒是想喝一碗孟婆汤,可这小和尚居然不给我喝!静静,我支持你喝!忘记过去一切,谁不想?谁都想!”

陈静突然觉得这一个小和尚来头不小,又看眼前这一副光景,至少不会害人。要是害人,眼下四人早就被小和尚使计给陷害了。

陈静双手合十,再一次毕恭毕敬又道:“在下就听小师傅安排!即是与孟婆汤有缘,在下自当惜缘。为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为绿珠报仇雪恨,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小和尚骤起一阵轻笑,而后双掌合十,悠悠道:“纯依香儿女侠果然慧根不浅,青除灾以除世间万事万物之灾,一切轮回皆有因果。”

“过往一切如云烟,无非世事如棋,都只是上天的一场棋局。身在棋局中,又有谁能置身事外呢?”

“既然不能置身事外,局中发生过的种种不快,唯一只有孟婆汤可忘记过往之种种!此为大善,也少众生离苦、远离众生厄苦。”

“善哉,善哉!纯依香儿女侠,小僧去取孟婆汤,去去就来!”

陈静再一次双掌合十,之后毕恭毕敬又道:“善哉,善哉。小师傅你请!在下,侯着便是了。”

小和尚旋即又极速环视了一眼四人,之后从来时的偏殿而入。

“咕嘎”的闭门声在耳边熟悉的响起,这确实不是在梦里。

又听见孟婆庙外高头大白马骤起的“咴儿、咴儿”之声,除了极其警觉之外,只有再等小和尚说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下落。

刘一谷与陆修静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见陈静如此,只得更为警觉,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必定刘家掌法与清风斩再起。

陈旭嫦倒觉得极其轻松,毕竟像张信那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玩意儿在越女剑下化为十三只黑蝴蝶,说不一定这一个小和尚也有过人之处,也很想看一看孟婆汤究竟是怎么样的?比如稀如流水,还是浓如小米豆汤羹,又或者像冰水。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偏殿又响起了一声“咕嘎”,小和尚双手捧着一朵怒放的白莲花过来。

这一朵白莲花还夹杂着一些露水,以及莲蓬上稀稀疏疏的花粉,总共十二片花瓣,极其赏心悦目。

陈静四人先是大吃一惊,陈旭嫦极其疑惑道:“你这一个小和尚,还真会骗人啊!看不出来,真是人小鬼大!这要是孟婆汤,要是怒放一荷塘的白莲,那尽是孟婆汤了!”

小和尚并没有理会陈旭嫦,步到陈静三步之处停下,游离的双手摆弄着白莲花瓣上的露水,又集在一片白莲花花瓣叶子里,没有一盏露水,只有一勺子露水,小心翼翼的递与陈静道:“这就是孟婆汤!”

刘一谷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来路不明之物小心有毒,小心有毒啊!”

陆修静附和也道:“纯依香儿女侠,得三思而后行啊!”

陈静小心翼翼接过白莲花,之后一饮而尽,紧接着又道:“小师傅要是想害在下,又何须挖空心思!况且,我等与小师傅前不怨、后无仇,心善如莲自是上善若水!”

小和尚径直双掌合十,轻声道:“得遇其人,虽死无憾。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687章 孟婆庙中有玄机

“今夕何夕?今夕是何年?小僧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小僧隐约记得前番确实有不少道士来孟婆庙打尖。虽说是打尖,实则鸠占鹊巢!”

“小僧想起来了,领头的那一个道士叫孙秀,身边有一个叫刘文之的道士,还有一个叫释远的道士。”

“不过,就在后几日深夜里,孙秀暗地里把毕生的功夫,传了不少给一个姓孙的年轻人。”

“这一个年轻人一直嘀咕着想要扬名立万,俗世之人总逃不过名利二字,逃不过就有无妄之灾!”

陈静四人侧耳之间,已经听得极其清楚,自不用说,这就是五斗米顶上三道加上一个孙小权。

陈旭嫦自是窃喜,总算寻着这一些五斗米道的踪迹,急切追问道:“小和尚师傅,如今孙秀人在何处?如今孙秀人又在何处啊?”

小和尚白了一眼陈旭嫦,冷冷道:“咦,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人怎么逼人如此太甚?容小僧一一说完,一切真相也就大白于天下了!”

陈旭嫦闻言一时哑口无言。

刘一谷与陆修静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字半句,确实太小看了这一个小和尚。

陈静极其镇定道:“小师傅,我辈本在俗世之人,又何须与我辈一般见识。小师傅谈吐不俗,想必也是一位得道高僧,要是为我辈犯了贪嗔痴,岂不是我辈的罪过!”

“罪过,罪过,罪过,……”

小和尚闻言眉头一舒,仰望一回夜空,意味深长道:“纯依香儿女侠,要是天意如此,小僧又能奈天何?犯了贪嗔痴还是小事,大开杀戒即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陈静极其警觉,又疑惑道:“小师傅,此话怎讲?还没告诉我等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今人在何处!”

小和尚轻笑道:“诸位来时,都看见铜鼎那三根六尺大香了吗?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孟婆庙中!”

陈静四人闻言,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而后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除了小和尚与庙外的四骑高头大白马之外,并没有一个活物。

陆修静急切道:“小和尚,修佛修道之人可不许胡说八道!三根六尺大香已燃过半,贫道也是亲眼所见。但要说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孟婆庙中,为何清风斩过处,有哀嚎声而无一具尸体?这不对劲啊!”

小和尚双手轻捻一串十八颗紫檀佛珠,极其镇定道:“陆道长,佛家有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若看不见、你若没看见,并不能说无。虚虚实实皆是梦幻,一切梦幻泡影,是色亦是空、是空亦是色。”

陆修静自是万分不服,这要说坐而论道,读了这么多年书,又岂能输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和尚?

急切又道:“道即是佛,佛即是道。方才小和尚你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即是无中而生有,可谓无中生有。道家也有言: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换而言之:无即是有、有即是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为道法自然。一于万物为无,万物于一为有。无与有,皆可在一念之间,是为空色色空!”

小和尚旋即止住了捻珠,长叹一声,急切又道:“陆道长,功利之心过甚,只怕有朝一日兴盛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者,另有他人。”

陆修静更为不服,兴盛道家嫡传上清派本为己任。如今却被一个小和尚打压如此,确实又不甘心。

急切又道:“道家嫡传上清派顶上三道如今只余其二,难不成还是魏地土城郡寇谦之那一个糟老头子再兴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

小和尚只是微微摇头,并未正言相告,云淡风轻宛若世外高人。

陆修静就如坠入一片莫名的云海中,萦绕的不知是云还是雾。

陈静侧耳听到此处自是大吃一惊,遥想一些往事,更能确定眼前的这一个小和尚并非等闲之辈。

在外人眼里看来,要是一个小和尚看守一座庙宇多为嗤之以鼻当成一则笑话;要是在明眼人看来,即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刘一谷一时忍不住追问道:“小师傅,恕我等方才唐突,言语不周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有大量。小师傅方才说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这孟婆庙中,我等实在没看见任何一个五斗米道道士,这又是为何啊?”

小和尚多看了一眼焦急的刘一谷,轻捻佛珠,字字珠玑道:“刘一谷施主虽为人中龙凤,但得‘佛笑一主’,人中龙凤若无龙珠相护,必不能长久,还望施主多生善心,善心正,则龙珠正,则助寿长;心生恶念,则龙珠暗,则折寿短半!”

刘一谷惊出了一身冷汗,“佛笑一主”四字原本在“十山八寨”暗道里的两道机关墙壁上,除了“鬼军”与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外,应该少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这一个小和尚知道的这么多,必定也非寻常之人。

刘一谷见小和尚居然是一个明白人,急切追问道:“小师傅,‘佛笑一主’四字,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其中有何玄机?小师傅能否为我指点迷津,也少走一些弯路。可好?”

小和尚自是摇头叹气道:“众位施主,皆要以小僧这一个死人,来与活人指点迷津,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要是传出去,有几人能信?”

陈静四人闻声更是大吃一惊,好端端的一个小和尚,能说会道,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已死之人?

要是小和尚是一个死人,难不成方才冷不丁四人已经都中了孙秀的无声之雷,一同丧命于此?

不然,小和尚说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孟婆庙中。如此一来,已经与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阴阳相隔?

陈静冷不丁使一根指甲重重的掐入手掌内,还有一丝隐隐作痛,这不是在阴间,更不是在梦里。

陈静急切又道:“小师傅,我等都活得好好的,又何故言死呢?”

小和尚轻捻佛珠,又道:“诸位施主确实还活着,可是小僧已死去半炷香的时辰!佛家有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有一些人死了,依然还好好的活着;有一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此为佛法无边!”

陈旭嫦玄色斗篷急旋,左右张弛之间,依然没有看见其他的任何一个活物,两把越女剑在手,急切又道:“你这个小和尚,一会儿活、一会儿死的,还真是渗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是敌是友?”

小和尚又白了一眼陈旭嫦,冷冷道:“你这一个女施主,待将来尝尽酸甜苦辣之后,还会有苦果!苦尽则甘来,苦不尽、甘不来!”

陈旭嫦确实有一些心急了,也不与小和尚掰扯更为久远的事,急切追问道:“小和尚,我现在就问你一句,我等是不是还在孟婆庙中?你说五斗米顶上三道在孟婆庙中,为何我们看不见?为何看不见?”

小和尚长舒了一口气息,继续轻捻佛珠,盯紧铜鼎中已经燃过一大半的三根六尺大香,而后环视一众四人,极其镇定道:“方才,孙秀等人已经发现了小僧的破绽,小僧好似已经大开杀戒了一场,只是寡不敌众,已命丧于孟婆庙中。”

“小僧经营孟婆庙多年,在庙中布有界境。界境只入有缘之人,无缘之人不得入。待铜鼎中的三根六尺大香燃尽,界境自灭无无形。”

“要是诸位施主晚到一时半会,待三根六尺大香燃尽之后,就入不得界境,更见不得小僧了。”

“要是诸位施主想出界境,要么等三根六尺大香燃尽,要么斩断三根六尺大香香头星星之火!”

陈静四人闻声大吃一惊。

不过,陈静惊愕之余,遥想一些往事,年幼时被花木兰所救的“庐中一日、坊间十年”,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如此一来,小和尚已经神游世外,于世间之人说来,兴许已经真的死去半炷香的时辰了。

陈静自是感激不尽,旋即双掌合十,急切又道:“既然小师傅已与五斗米顶上三道大战了一场,可知发现有何破绽助我等诛杀孙秀?”

小和尚一时如释重负,极速步到铜鼎面前,看着即将燃尽的三根六尺大香,意味深长道:“孙秀前番传功少了许多功力,方才救人又传了不少功力。眼下之敌不在孙秀,而在受功之人,切记、切记!”

陈静四人闻声面面相觑,要以小和尚说来,孙小权与张智又成了当下大敌,确实不容小觑。

毕竟,前番与张智一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让人救走了。

小和尚收起了念珠,见陈静四人立在铜鼎左右,急切又道:“四位施主,都准备好了吗?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还在孟婆庙中,只要界境一去,诸位施主自然看不见小僧,却能看见五斗米顶上三道!”

陈静四人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小和尚却用二指去捻灭香火。

第688章 侠之大者为天道

待小和尚极速捻灭最后一根香头上的星星之火,眼前所见好似天玄地玄,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宛若睁眼瞎。

与此同时,空气里骤起幽怨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四位施主,万不可大意。记住: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小僧去也!”

小和尚言毕,陈静四人极速睁开眼睛,同行而来的四骑高头大白马已随小和尚的界境凭空消失。

眼下,看来就是无象无形。

此刻,入眼的孟婆庙与方才所见的孟婆庙有天壤之别,方才的界境要是天地,眼下即是陈莫地狱。

满地血流成河,一具又一具五斗米道士的尸体横竖于庙中,满地的海棠花枝下是海棠花海;海棠花海上又横竖着一树树海棠花枝。

无论庙中地砖上、墙壁上、树干上,可见之处多有斑驳的血迹。

陈静四人面面相觑,看来这一个小和尚言辞凿凿,并没有骗人。

界境内外宛若两个不同世道,江湖中虽有一叶障目之说,看来这所谓的界境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界境内看不见界境外的世道、界境外也看不见界境内的世道,无象无形只是与这一个世道而言。

兴许,正如方才小和尚所言的法: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界境要是再消失于无象无形,兴许又会轮回去另外的一个世道。

陈静缓缓想来,兴许亦还真是如此,前番一式错负轮回剑自刎而去到了一个甲子之前的世道。

不然,世外高人绿珠先前梦授剑法的时候,为何又叫此剑法“错负轮回剑”?想来已知几分深意。

就在陈静极其警觉之间,突然看见正前方已经血迹斑驳的小和尚,双手紧握那一串熟悉的佛珠。

虽然一树树海棠花枝映红了小和尚的双颊,但是依然掩饰不住面有三分慈颜之色,胸腹之间横竖着九把长剑,皆为五斗米道所伤。

又在抬望眼之间,眼前所见大多丧命的五斗米道道士并非为陆修静清风斩所斩杀,看来这一个小和尚确实大开杀戒而寡不敌众而亡。

遥想费家族人所说,听见孟婆庙里有不少吵闹声,更有大言“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那说的就是这一场打斗。

陈静一时全然明了:无论是前番的花木兰,又或者是眼下的小和尚,又或者是错负轮回剑,都是与佛道两家有缘之人,佛曰: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即是普渡众生。

自然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自然得有一死。只要死了,有缘人才会得以再生,又或者说不生不灭。

所以,花木兰被赐死,残余之躯却能游离于世外;小和尚在孟婆庙中寡不敌众,一定从界境游离去了其它世道,错负轮回剑亦然。

如此一来,突然又想到当初在桃花源中庄严子所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如此不正应了佛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佛本是道、道本是佛,自然修道之人心中有佛。

至于这一个佛,小言之可为佛家之祖、又或者可为道家之祖。

但以大言之:佛即是道。这一个“道”字,就是佛家与道家都遵循的大道与天道;这一“佛”字,就是心善者为侠。毕竟,道家有言:上善若水;佛家有言:善哉、善哉!

倘若佛家与道家都能抛弃一己之私,秉承善念情同幽嫣谷墨家秉承的“天志”,自为佛侠、道侠。

侠之以武,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前有花木兰、后有小和尚,为沦丧的天道倾其性命也在所不惜。

侠之大者为天道,也是大道,更是正道。天大地大唯有心善者为侠才是正道,毕竟在这一个追寻真善美的世道里,善者真美!

故而,与人为善者,更美!

侠道败亡之日,即是假恶丑当道的世道,眼下五斗米道以一己之私祸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世人已在真善美与假恶丑之间徘徊已久。

就在陈静沉思之间,刘一谷与陆修静大踏步上前,见已经丧命的小和尚,一时更似在云里雾里。

陈旭嫦见状,惊出了一声声鹿鸣,紧接着嘶哑着又道:“小和尚师傅,小和尚师傅,你怎么就真的死了呢?你怎么能真的死了呢?”

“要是你还活着有多好?要是你还活着与咱们并肩一战,这不是更好吗?天呀,天大大的呀,……”

陈静极其警觉之间,白纱白袍轻扬三尺,后背骤起一谷肃杀的拔凉之气,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急切大呼道:“有杀气,小心!”

刘一谷旋即马步左右一拉,气沉丹田,双掌游离由直掌极速而变绵掌,又由绵掌而变柔掌,眼下孟婆庙地小,刘家掌法使不了“九山八海”,近身之技还有“一步夺命掌”。

陆修静长剑极速斜身一正,又在极其警觉之间,随时可以再出清风斩!眼下,人已不在界境。

陈旭嫦极其警觉之间,见孟婆庙内的这一副惨状,不再多言一字半句,三剑齐出,盯紧前方。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孟婆庙四方急旋出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这一个又极其得意的声音正是孙秀。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陈静四人一时如临大敌,声音又骤起于四方,眼下人少又不能贸然出剑,更不知道还有多少五斗米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后隐形。

敌不动,我不动。倘若我动而敌后动,眼瞎之势必会破绽百出。

“这一个该死的小和尚,孟婆郡中有太多的地头蛇,贫道还真是小看了孟婆郡!不过,在贫道眼里,无非就是一个该死的小和尚!”

“佛祖也好,道祖也好,孟婆也罢!在贫道眼里都是木偶!天地无法无天,天大地大,贫道最大!”

“黄天孙大圣。黄者为帝、天者为尊、孙者为元、大者为始、圣者为千秋万代。黄帝天尊为元始,贫道自然千秋万代。哈哈,哈哈,……”

陈静极其警觉之间,遥想往日种种,其罪当诛,率先开口道:“该死的孙秀,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以一己之私欺世盗名,在下要为绿珠报仇雪恨、为命丧无声之雷下的心善者报仇雪恨,……”

孙秀已隐形自然有恃无恐,极其轻蔑又道:“纯依香儿女侠,呵;纯依香儿女侠,呵呵;纯依香儿女侠,呵呵呵!即使眼下多闻、广目、增长、持国一起来了,贫道也不怕,况且根本也一起来不了!”

“天人绿珠,本就不该是这一个世道之人,贫道又如何能让她在这一个世道多停留一些年月呢?”

“说起来,贫道还得感谢绿珠,要不是绿珠,贫道还不知道天大的秘密,原来世上还真有天人!”

“天人,原来长得和这一个世道的俗世之人一个模样。不然,在传说中,当初女娲抟土造人的时候,为何不捏为人首蛇身之物?”

“女娲也敬仰天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是女娲敬仰的天人!”

“因为世人本来长得就和天人一模一样,万物吸收天地精华与灵气最终都会幻化人形,人形即是天人之形。哈哈,哈哈,哈哈,……”

陈静四人听着像是胡说八道,又想起老子之言: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兴许,说得也可能不错。

不过孙秀想以此来混淆视听,掩饰一己之私的罪过,又如何能欺骗陈静四人,毕竟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孙秀或者五斗米道的血债!

陆修静自是恼怒至极,紧接着厉声大喝道:“五斗米道本为邪门歪道、旁门左道,欺道家嫡传上清派如此,先不管它天人又或者女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贫道以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清理门户!”

“清风斩,斩,斩,斩!”

陆修静言毕,也顾不得孙秀从四方骤起的声音,长剑骤现一条九丈长、三尺宽的白光,上下起伏错位之间,急旋如一只陀螺。

“嗷嗷,嗷嗷,嗷嗷,……”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哀嚎与惨叫声再一次骤起如翻滚的孟婆江潮,看来清风斩斩杀隐形的五斗米道也不在话下。

就在哀嚎声中,从孟婆庙墙角处、琉璃瓦台上、树干之间,紧接着又是长剑“哐当”落地声,以及青色道袍一分为二的昙花落地。

陆修静急旋之间越旋越快,上下错位之间又不得不先闭上眼睛,入耳五斗米道道士的声声哀嚎,径直脱口而出道:“道祖有眼!看来,清风斩斩得了五斗米顶上三道,道法自然,此为道法自然。”

“老子有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并且:无可亦为有、有可再亦为无,不争是为争、争是为不争!争亦是天下莫能与之争!”

陈静三人见势,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护住陆修静,毕竟清风斩一出,确实也省去了许多事。

突然,凌空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而下,厉声大喝道:“该死的道家嫡传上清派陆修静,斩贫道五斗米道诸多道友,你去死!……”

第689章 骤现三斩乘玉龙

就在张智厉声伊始、凌空现身一闪青色道袍极速荡下之际,一式绞剑剑气志在先劈下陆修静的右臂。

张智以为:只要陆修静使不了清风斩,此战胜券在握。先劈下陆修静的右臂,更能寒敌之心。

清风斩实在太过于碍事!

清风斩就不应该存世!

方才幸得孙秀出手搭救,又受了孙秀的一些功夫,虽然不说伤愈如初,但是已经伤愈七七八八。

虽然陆修静清风斩急旋如陀螺这一种招式,从东南西北四方看来确实没有一处破绽;但是从上往下看,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破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似陆修静这一式杀招自然得先打头阵,如此一来才不辜负孙秀与五斗米道。

只要陈静四人命丧孟婆庙,之后再借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势卷土重来,孟婆郡青云道长之位自不在话下,重兴张家之势势在必行!

又因孟婆庙中的小和尚实在碍事又多管闲事,耽误了一些紧要之事,五斗米道道士才在孟婆庙中极其仓促的一一隐形静候陈静四人。

只不过,孟婆庙实在不大,张智与孙小权,以及五斗米顶上三道拉着绳索而极速旋转于上空。

方才孙秀之言从四方骤起,只是孙秀借机布局以寒来人之心。

刘一谷见势眼疾手快,侧身重重一掌、一掌、再一掌,厉声大喝道:“刘家掌法:一步夺命掌!”

“刘家掌法:一步夺命掌!”

“刘家掌法:一步夺命掌!”

“……”

张智长剑虽然没能劈下陆修静的右臂,但是绞剑剑气入身,骤起一绺斑驳的血迹,清风斩白光渐旋渐弱,以至于最后使不出白光。

不过,张智中了刘一谷一式接着一式的刘家掌法,被击飞去了十数步之外,与孟婆庙中的一面青石苔藓墙重重一击,“嘭”,全身骨碎又五腹六脏如酱的感觉由然而生。

大凡中了刘家掌法一步夺命掌者,必死无疑。从无列外!

功力深厚者,无非多游离一时半会的气息;功力不济者,全身落地的那一刻,便是丧命之时。

紧接着,长剑“哐当”落地,张智耷拉着双臂与双腿,之后在一旁一动也不动,那一句“你去死”刚说完,已然要先人一步赴死去了。

与此同时,凌空又现身了四个青色道袍的身影,“咚咚”落地。前方为孙小权,其后为孙秀;孙秀之左为刘文之、孙秀之右为释远。

陈静越女剑极速一式平剑剑气,陈旭嫦无上快剑左手一式抹剑剑气、右手一式荡剑剑气;……

孙小权自是不惊不愕,冷冷一笑,并未有一丝胆怯之心,厉声又道:“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

孙小权长剑剑锋过处,没有一层又一层的黑圈、也没有雷影、更没有黑暗气旋,无声无息之间就化一式接着一式剑气为绕指柔。

而后,孙小权又轻飘飘一带,长剑剑身微微游离一震,紧接着反手一式荡剑甩开了剑气。

方才越女剑使出的一式接着一式剑气,瞬间炸裂了一堵青石苔藓墙,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叽里呱啦”的跌落下孟婆庙外山崖。

陈静与陈旭嫦见状大吃一惊,多日不见孙小权,如今孙小权从一个文弱书生变为使剑高手,还是使道法的高手,实在太过于意外。

追云逐月剑,除了一斩暗乾坤与二斩小天地之外,这三斩乘玉龙的招式倒也奇葩至极、凶险至极!

陆修静长剑缓缓入地一杵,再也使不出清风斩,左手握住右臂一时又成了拖累,故而悔恨不已。

左手使清风斩?可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练过。

如今右臂已经伤着了经脉,自然不能心神合一;使不了剑气,又如何能使出清风斩?

都怪年少太轻狂,左手轻摇折扇、右手轻摇折扇练得炉火纯青,可怎么就不如此多练一练清风斩?

一枝独秀不是春,如今成了此刻的拖累,还真是一场倒春寒!

倘若此一战能侥幸活下来,从今不再过问江湖事,也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以及东山郡陆家之事。

修道之人,得心静如止水。心若不静,太过于浮躁而枉费青春年华,最终浪得虚名而一事无成。

难怪,方才那一个小和尚说兴盛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另有其人!即是如此,又怎么能再让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在手中荒废呢?

得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刘一谷急切又道:“陆道长,你没事吧?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陆修静极其愧疚又颤抖道:“活着,活着,还活着,还活着,……”

陈静与陈旭嫦闻声长舒了一口气息,看来孟婆庙中还活着的五斗米道最后五人,眼下只剩四人能与之为敌了。只不过,陈静四人伤其一,一时又落在了下风。

陈静与陈旭嫦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手势,又极速与刘一谷使了一个游离的手势,二人自是会意。

陈旭嫦退后如鹰护住陆修静;刘一谷大踏步上前与陈静肩并肩。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面纱斗笠极速一旋,心神合一,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刘一谷双掌托天而起,使的是: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刘一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下陆修静已然受伤,九山八海即使要一同毁了这一座孟婆庙、又一同跌入山崖下,只要能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由一变二、由二变三、由三变千剑、万剑,而后骤现一只白羽凤凰,剑光直下孙小权与五斗米顶上三道。

与此同时,孟婆庙中的万千气旋骤变为三,之后由三变二、由二变一,而后再现一条张牙舞爪的气龙直取孙小权与五斗米顶上三道。

孙小权长剑一收一旋之间,冷冷一笑道:“这算是龙凤呈祥?还是为贫道来的一盘龙肝凤胆下酒?”

“依贫道看来,无非就是一只白小鸡与一条小白泥鳅,哈哈,……”

与此同时,就在孙小权长剑一收一旋之间,白羽凤凰光影与气龙光影瞬间再一次变为绕指柔。

这又是三斩乘玉龙的招式!

就在孙小权长剑上下、前后、左右游离之间,好似孙小权又成了白羽凤凰与气龙的真正主人。

紧接着,孙小权又轻飘飘一带剑锋,白羽凤凰与气龙掉头凌空而下,直取陈静与刘一谷四人。

陈静与刘一谷见势大为不妙,陈静越女剑已然回手,各自一闪身影往孟婆庙外斜身一式滚翻而去。

陈旭嫦眼疾手快之间,一把拉过陆修静蓝白相间的道袍,极速往孟婆庙外连滚带跌而去。

嘭嘭、嘭嘭、嘭嘭,……

白羽凤凰与气龙转瞬落地,炸裂起的五斗米道道士与孟婆庙中的地砖、飞沙、走石如雨如雾。

孙小权自是毫发无伤,长剑继续一收一旋游离之间,神清气爽。

待一切稍微停歇之际,孙秀拍掌上前,轻笑道:“孙小权,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贫道最初还以为你与五斗米道无缘,不料却是天赐奇才与五斗米道。想不到你与这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情有独钟!”

“也罢,也罢,也罢!能修炼到一斩暗乾坤、二斩小天地的各州郡顶上三道已经消亡殆尽,左右护法还驾驭不住二斩小天地。将来继承五斗米道衣钵者,非你莫属!”

孙小权自是欣喜若狂,径直转身又毕恭毕敬与孙秀道:“贫道多谢黄天孙大圣授业传功与提携,眼下重兴孙家之名,指日可待。”

“黄天孙大圣,万岁,万岁,万万岁;五斗米道,千秋万代;……”

孙秀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刘文之与释远闻言,各自骤起一绺尴尬,而后面面相觑,紧接着双颊极速闪过了一丝不悦。

这一些年来,两个人亡命于孟婆江南、江北,原本都以为有朝一日能继承五斗米道衣钵的机会。

这可倒好,机会一瞬之间就从有变无,当头一棒全然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结果只是白忙活一场。

况且,要是孙小权继承五斗米道的衣钵,按照官场上的把戏,“一朝天子一朝臣”,说不一定以后连五斗米左、右护法都当不了。

这确实一个很严肃又很棘手的问题!孙小权除了与孙秀同心,无人能与之再同心,更为不妙。

孙秀见孙小权以一敌二得胜,旋即又道:”贫道为黄天孙大圣,为杜绝他人非分之想,你就是黄天孙小圣。五斗米道必定千秋万代,孙家之名必然大兴!从今往后,你想怎么扬名立万,都不是难事!”

孙小权受宠若惊道:“黄天孙大圣,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你说这是真的吗?贫道如今是黄天孙小圣?就是黄天孙小圣?”

孙秀又附和道:“孙小权,从现在起,你就是黄天孙小圣!”

刘文之与释远闻言,除了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之外,胸腹之中的五味杂陈,翻滚如孟婆江水。

第690章 黄天孙小圣无敌

事已至此,又能奈何?无非就是一场极其揪心的: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偏爱臭沟渠。

只要孙秀还没将衣钵正式传给孙小权,以后还有机会。

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就好比刘邦数败于项羽,最后项羽乌江兵败;当年受邀鸿门宴的人,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如今五斗米道中的黄天孙大圣就好比一国帝王;黄天孙小圣又好比一国帝王立下的储君。

自古以来,储君最后不一定能当得了帝王;但是帝王之后,必定会有下一任帝王。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是万万不能没有帝王的。

眼下五斗米道之事恰如此时此刻,刘文之与释远只有静静的等待这个转机,只要有转机自可放手一搏,无论左右护法谁会继承五斗米道的衣钵,总比孙小权更合适。

刘文之与释远并没有吱声一字半句,这么多年来共事,要是谁身上多长了一块肉,也都知根知底。

眼下各自斜持长剑,毕恭毕敬的大步上前,继续护在孙秀左右。

毕竟,孙秀前番传功受累,方才又救张智费了不少功力,身为左右护法护住孙秀本就天经地义。

孙小权得意至极,兴奋道:“贫道如今已经是黄天孙小圣了!老祖母,贫道更久远的扬名立万指日可待!贫道会让你吃好的、穿好的、不再受人白眼、不再受人欺负!”

“老祖母,穷则独善其身太苦太苦!贫道身为黄天孙小圣自当兼济天下!五斗米道,千秋万代!”

“挡贫道者,就一个死字!”

陈旭嫦滚翻之后极速起身,遥想那一日与孙小权祖母所约,如今看来全然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原本还说紧要关头周全孙小权一二,可孙小权每一次所为无异于背后捅人刀子,又或者落井下石,这不但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当初就是遇见一条白眼狼,确实眼瞎啊!

如此这般,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旭嫦趁陈静与刘一谷斜身一闪身影靠近陆修静之际,紧接着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而上,三剑同出,无上快剑左手一式绞剑剑气、右手一式劈剑剑气,横剑一式云剑一旋,剑影如霜直逼孙小权。

孙小权见势,冷冷一笑道:“既然你那么想死,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就在孙小权冷笑之际,长剑一收一旋游走之间,又使的是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越女剑剑气真如一道又一道秋霜,在长剑左右化为绕指柔,而后轻飘飘一带,……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多少剑气,就还你多少,……”

孙小权话音刚落,陈旭嫦方才使过了多少剑气,眼下就如数奉还了多少剑气。与此同时,凌空一式接着一式连环腿,直逼气海穴。

陈旭嫦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使出的剑气会被别人借力使力反杀过来,猝不及防之间全中剑气。

就这样冷不丁的跌跌撞撞退后之间,庙前的那一个铜鼎又挡在了身后,气海穴一连受了十数脚,最后连人带铜鼎往陆修静砸了过去。

陆修静猝不及防,被铜鼎重重一击,紧接着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而后晕厥于地。

刘一谷见势大为不妙,顺势一技刘家掌法一步夺命掌重重拍飞了铜鼎,铜鼎底部骤现一个大窟窿。

要是不拍飞这一个铜鼎,再砸过陆修静之后,又顺势压下去,必然还会再受一次铜鼎之重。

陈旭嫦顺着铜鼎砸下陆修静之际,玄色斗篷侧身极速一式滚翻落地,紧接着一口接着一口昙花,又在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过后,突然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就在铜鼎一闪飞过来之际,满鼎的香灰四散如烟如雪如雾。

陈静极其警觉之间,一时顾不得陆修静与陈旭嫦,心神合一,紧接着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

眼下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诛杀孙小权的大好时机。

突然,孙秀凌空两道天师剑剑光闪过,错负轮回剑第五式被炸裂的地砖与飞沙走石惊醒了孙小权。

孙小权眼疾手快之间,长剑虚晃一式点剑,紧接着又一式荡剑起势,躲过了错负轮回剑第五式!

陈静越女剑已然回手,只在一收一旋之间,又极其警觉的盯紧孙小权,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胜势渺茫;退,注定落败。

遥想孙小权老祖母之种种,一时骤起一阵五味杂陈,更不知道说什么好!骂,已经骂不出口;以理服人,早就与孙小权道不同。

眼下,又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小权离其老祖母的期望越走越远,最后必定谁也不认识谁。

而此孟婆庙一战,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能同日月、不能共天地,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紧接着,孙小权凌空一闪青色道袍起身,长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道:“黄天孙大圣,请一边歇息。眼下这四人,贫道足可应付!”

孙秀倒提两把天师剑,仰头轻笑道:“世间自有人物,黄天孙小圣壮哉!要是各州郡五斗米顶上三道都如此一言,何有今日之殇?”

“好,好,好极了!待黄天孙小圣斩杀了这四人,贫道再授你无声之雷的心法!从此,五斗米道将大出于天下,自是千秋万代!”

孙小权轻拂青色道袍,而后极其轻蔑又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女人想死,贫道也会成全你的!”

刘一谷自是恼怒至极,一闪身影立于陈静之右,厉声大骂道:“孙小权,依你所为,恩将仇报!要不是幽嫣谷墨家暗中周全你,只怕你在建康城中就死去千百回!认贼作父、助纣为虐之举,实则逆天!”

孙小权旋即倒提长剑,指着刘一谷的鼻子,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汉子在孟婆江北伤贫道诸多道友,也罢,也罢,也罢了!新账旧账一发算一回,你也该死!”

“啧啧啧,啧啧啧。还说什么恩将仇报?还说什么逆天?恩有大恩小恩之别,许些小恩就要让人以命相报的样子,无耻至极!贫道即是黄天孙小圣,好歹也带一个‘天’!”

“顺贫道者昌、逆贫道者亡!什么越女剑、什么道家嫡传上清派,通通都当命丧于贫道剑下!……”

陈静与刘一谷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手势,眼下陈旭嫦与陆修静生死未卜,大敌当前也顾不得了。

要是不舍命去多试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又如何能寻出破绽来诛杀孙小权?不试,那就是等死!

原本以四敌五之势,骤变为以二敌四之势,确实大为不妙!

即使大为不妙,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刘一谷自是会意,旋即刘一谷率先出掌,厉声大喝道:“该死的孙小权,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就在刘一谷双掌极速托天而起之际,孙小权脚下地砖与飞沙走石骤起如游龙直上,四散如箭出弦,直逼孙小权与五斗米顶上三道。

刘文之与释远见势,旋即护着孙秀往后退去了十数步,只留下孙小权一个人力敌陈静与刘一谷。

与此同时,陈静心神合一,越女剑旋即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三式,乱红飞花。

越女剑一闪寒光而出,一道剑气近身孙小权,骤起无数剑光、刀光、戈矛枪影如飞花落影,直下孙小权百会穴、太阳穴、巨阙穴,……

孙小权依旧只是一副冷笑,长剑回手一收一旋之间,又一次使出了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

“好,好,好极了!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有多少来,贫道就一个不落的还回去!圣人有言:来而不往非礼也,贫道有礼了!”

“急急如律令,敕!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就在孙小权得意之际,无论是刘一谷的沙石长龙,还是越女剑使出的乱红飞花,在近身孙小权长剑一尺之距,又一次化为绕指柔!

紧接着,孙小权长剑游走又极其熟悉的轻飘飘一带,荡剑落地起势之后,无论沙石长龙,还是乱红飞花,一起反杀刘一谷与陈静。

嘭嘭、嘭嘭、嘭嘭,……

噗嗤、噗嗤、噗嗤,……

陈静与刘一谷猝不及防,再一次被自家使出的功夫掉头反杀,已经身中数道越女剑剑气,地砖与飞沙走石如一场暴雨击打不停。

跌跌撞撞之间,两个人退去了数步之外,紧接着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一身行头在尘灰中夹杂斑驳的血迹。

“刘一谷,……”

“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与刘一谷相互疾呼,而后歪歪斜斜的站直身子,再一次盯紧极其得意的孙小权!

孙小权长剑一收一旋之间,待地砖与飞沙走石落尽,才缓缓收住了剑招,而后仰头一通轻笑。

“来啊,贫道都能安排!……”

第691章 孟婆庙凤皇于飞

“来啊,来啊,都来啊!还有多少功夫,都尽情的使出来吧!贫道要面对疾风、直面狂风暴雨,都来得更猛烈一些吧!贫道都能安排,贫道通通都能一一安排!哈哈,……”

孙小权见势极其得意,一时更为有恃无恐,与此同时,麻鞋大踏步上前,长剑游走一收一旋之间,再一次逼近陈静与刘一谷。

陈静见孙小权得意至极之际,心神合一而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一式,天女散花。

就在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凌空打旋之间,前后、左右骤现一式接着一式抹剑剑气,要一剑封喉孙小权。倘若一剑封喉,四溅的海棠花枝招展,即是天女飞散落花。

孙小权依然不惊不愕,长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使的还是: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一剑封喉的越女剑剑气反杀陈静与刘一谷。

就在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反杀的剑气从上而下一闪而逝,虽然没能一剑封喉,但是依然剑气铮铮之音入骨,顷刻又是一个血人。

“刘一谷,……”

“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与刘一谷自是小心翼翼的盯紧孙小权,再一次互相疾呼,证明都还活着,还能够并肩一战。

孙小权见势大喜,长剑一收一旋停歇,而后立于孟婆庙前,再一次仰头轻笑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通通都是雕虫小技!”

陈静与刘一谷明了,看来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全为借力打力之势。要是被杀多少剑招便反杀多少剑招,并无主动攻杀的招式。

御玉龙而乘风直上,也正合了孙小权原本文弱书生的性子。

不过,借力打力之势又当如何去破解呢?杀一剑、还一剑,出一掌、还一掌,三斩乘玉龙就似一面不知有多厚、多高的一堵墙!

要杀破这一堵墙,确实棘手!

孙小权轻笑言毕,先极其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静与刘一谷,冷冷又道:“姓陈的、姓刘的,这一次,是想杀千刀、还是斩万剑呢?”

陈静与刘一谷一闪血迹斑斑的行头背靠背,在月影下更像是两朵怒放的大海棠花,同声道:”诛杀五斗米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孙小权摇头叹气道:“啧啧啧,啧啧啧。九死?无需九死!只需一死足矣!一死即可,一死即可!”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小道上传过来了一阵急促的“嗯啊嗯”驴啼。

半老小徐娘斜坐驴背,焦急的赶来,远远看见孟婆庙内外的一副惨状,径直眉头深锁、斜身下驴。

陈静自是欣喜若狂,忍不住大声疾呼道:“半老小徐娘,半老小徐娘,你可终于走出客缘斋了,……”

半老小徐娘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见血迹斑驳的陈静与刘一谷,摇头叹气道:“伤成这样?怎么会伤成这样?江湖救急,救人一次又救人一世,唯有老娘我了!”

“嗨,已经很久不出客缘斋走动了,这一头驴长多了膘,越走越吃力,是越走越吃力啊!老娘要没被驴气死,早晚也会被驴给急死!”

“犟驴,犟驴,犟驴,你真不让老娘我省心。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到了孟婆庙,快吃草去吧!吃了夜草更长膘,更长肥膘的啊!”

“老娘我就喜欢雪中送炭,那一些锦上添花的事,老娘我才不去凑那份热闹呢!老娘我不但要独善其身,还要兼济天下!哈哈,……”

黑驴“嗯啊嗯”的跑开了,孟婆庙外的绿草确实也不少,也正合黑驴的胃口,一边低头、一边摆尾。

陈静闻言先是觉得莫名其妙,听起来在冥冥之中好似又极其耳熟,只不过一时全然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那也不用想了!

眼下大敌当前,多一个人就多出一分力,以三敌四总比以二敌四多几分胜算,确实堪比雪中送炭。

刘一谷见半老小徐娘一身袭地的白纱白袍与陈静略有几分相似之处,至于功夫如何还不得而知。

眼下大敌当前,多一个帮手确实就会多一分力。看半老小徐娘轻盈的步法与说话的底气,必定也非等闲之辈。不过,兴许走得急,忘记了一些紧要之物,急切又道:“客缘斋掌柜,你忘带兵器了吧?这里还有一把越女剑,先借你一用!”

刘一谷斜身之际,越女剑剑鞘一收一旋之间,递与半老小徐娘。

半老小徐娘见势凶了一眼刘一谷,淡淡又道:“老娘我无需动刀动枪,出入客缘斋,就全凭一张嘴!”

刘一谷原本想着,眼下使刘家掌法还顾不上使越女剑,况且半老小徐娘这一身行头与陈静相似,除了没有面纱斗笠之外,应该也能使越女剑,反正越女剑空着也是空着,总比赤手空拳要强许多。

况且女子使剑本就习以为常,看半老小徐娘赤手空拳,还说全凭一张嘴,刘一谷心里有一些发慌。

事已至此,还想文斗骂死孙小权、骂死五斗米顶上三道不成?

要是文斗能骂死孙小权、骂死五斗米顶上三道,那也确实省事。

不过,武斗都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份上了,文斗又有何用?

刘一谷急切又道:“客缘斋掌柜,在下倒很想看一看,如何全凭一张嘴诛杀五斗米道臭道士!”

半老小徐娘旋即先白了一眼刘一谷,而后厉声又道:“刘一谷,你先闭嘴。眼下只有你们两个人合二为一方能杀破追云逐月剑!否则,无一人能活命于三斩乘玉龙下!”

“半老小徐娘,……”

“客缘斋掌柜,……”

陈静与刘一谷面面相觑之外,而后又极速顶紧半老小徐娘。

两个人完全没有想到,半老小徐娘不但知道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还知道三斩乘玉龙的破绽。

刘一谷突然觉得:就凭这一席话,兴许半老小徐娘与孟婆庙中的小和尚一样,真非等闲之辈。

半老小徐娘也不与陈静与刘一谷多言一字半句,旋即盘膝而坐,双掌合十,极速一通默念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径直也极速盘膝而坐,越女剑平膝,双掌合十,急切默念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刘一谷见势眼前一亮,径直盘膝而坐,急切默念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孙小权眉头一皱,从来没见过这般阵势,只是疾呼“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又如何反杀三人?就这一句重复的话,那是杀不死人的!

要是听多了,反倒像是一种靡靡之音,又或者读书人长念叨的“子曰诗云”,又或者是“之乎者也”。

眼下,还得尽快逼这三个人出剑、出掌,只要出剑越快、出掌越急,三斩乘玉龙反而会更讨喜。

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取胜。

道法三斩乘玉龙本就与一斩暗乾坤、二斩小天地有天壤之别。

故而,即使一斩暗乾坤、二斩小天地使得炉火纯青,也未必使得了三斩乘玉龙,这就好比习惯了杀人,突然之间要习惯被杀,实在也落不下这一个脸,更放不下性子。

孙小权这一些日子以来,为了能尽快的扬名立万,落脸与放下性子早就如行云流水。

正如圣人之言:大丈夫能屈能伸,已经领悟得炉火纯青。这就是大道至简,更是上天眷顾。

悟透了三斩乘玉龙,黄天孙大圣就有了继承者;老祖母也不再被南山郡人欺负;孙家一族一姓从此将声名再一次鹊起于孟婆江南!

既然要逼越女剑出剑、刘家掌法出掌,大丈夫能屈才能伸,那就得用激将法,激将法就是文斗!

以文斗使其武斗出招,然后借武斗之势反杀回去,何其美哉!

毕竟身为读书人,尽读圣贤、大家之言,文斗不在话下。眼下突然觉得,先前受的那一些苦没有白受、读的那一些书也没有白读。

“三个臭皮匠,来,来,来,快来赛过贫道这一个诸葛亮!……”

“三人行,必有我师。贫道不但是你家十八代祖宗的师傅,还是你家十八代祖宗的令尊!……”

“三只白小鸡,咕咕,咕咕,咕咕,快来贫道这里吃米米,……”

“……”

半老小徐娘三人一时半会也没有理会孙小权,对于这一些言语只当是一阵妖风,左耳进、右耳出。

又见孙小权突然恼怒之际,半老小徐娘疾呼道:“给我一起念: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凤皇于飞、龙之千古,出招!”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刘一谷双掌托天而起,使的是: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第692章 愿做佛前那朵莲

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而下,紧接着由一变为二、由二变三、由三骤变为千剑、万剑的五彩剑光,方圆三丈交织出的五彩为黄绿红白蓝,像极了一只翱翔的五彩凤凰。

平地里翻滚而上的无数金色气旋,旋即由万千金色气旋变为三、由三变为二、由二变为一,转瞬即为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

五彩凤凰展翅之间,口吐天火逼近孙小权;金龙怒目圆睁之际,龙爪盘旋一闪金光袭击而下。

就在五彩凤凰与金龙近身孙小权三尺之距,翱翔的五彩凤凰与盘旋的金龙瞬间合二为一,骤变为一个佛光与三花同现的独特神兽。

金龙骤生五彩双翅,怒目圆睁之间尽是熊熊天火,凌空而下一股强大的气旋能撕裂世间万物。

凤皇于飞、龙之千谷。五彩凤凰是为皇、金龙藏于千渊之谷。

如今这一技,本是失传已久的神技,曾为守护三千大千世界的太平而淹没在滚滚的红尘俗世中。

这一技,本与佛门有关。凤凰涅而浴火重生,正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金龙如日凌空,又是:龙啸九天而后普渡众生。

半老小徐娘也是受人之托,来此相助。生而为人,本就是一颗棋子。世事本如棋,是车是马、是兵是卒、是将是相,都得各守其位。

孙小权见势,先是微微一笑,就在陈静与刘一谷出招之际,长剑一收一旋游走之间,如行云流水一般靠近“凤皇于飞、龙之千谷”。

半老小徐娘见势,也没有闲下身来,左右张望之间,侧身一式后空翻闪去铜鼎一边,重重一掌拍正了铜鼎,极速移身在铜鼎后,从铜鼎窟窿里往孙小权一声鹰啸!

“啊!”

这是从《阿含经》中悟出的波音功。有了这一个铜鼎,波音功从铜鼎中应声而出,也少伤及无辜。

半老小徐娘长啸声不止,渐渐的,渐渐的,额头上起了微微的皱纹、眼角起了轻微的鱼尾纹、双颊越渐苍白如生了一场大病。

就这一声鹰啸,已经消耗了半老小徐娘若干年的道行,也散去了多少精气神,更衰老了容颜。

此一声鹰啸以后,半老小徐娘就成了实实在在的半老徐娘。

孙小权迎面受了“凤皇于飞、龙之千谷”重重一击,这一击是从未见过的强大气旋,三斩乘玉龙并未使其合二为一的招式化为绕指柔。

毕竟,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中的“玉龙”,在龙凤合二为一的展翅金龙面前,那就是一只小虾米、一条小白鱼、一尾小泥鳅!

孙小权的全身在这一技强大气旋中的“滋滋”声与轻微的地面炸裂声中开始急促收缩,就像是在挤压一个鱼泡皮囊,紧接着仰头一口昙花,再一口昙花,又一口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与此同时,孙小权又好似从心海、气海深处九万里远的地方,急促传出来了一阵极其哀怨而又无助的嘶哑之声,“嗷”、“嗷嗷”,……

“这是什么邪门歪道?这究竟是什么邪门歪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啊!……”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贫道是黄天孙小圣!……”

“……”

孙小权在哀怨与怒骂声中不得不丢去了长剑,长剑重若万钧、身如一截飘扬的芦苇棒子,压在胸腹之间的气息沉重如三山五岳。

之前,从来没有这一种感觉,故而这是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是一种要一招取人老命的感觉!

眼下,歪歪斜斜的身子又置身在波音功正中,五腹六脏好似一只只活泼蹦跳的蚂蚱,在胸腹之间横冲直撞,争先恐后的要奔出来一睹为快孟婆庙外的天光与月色。

“噗嗤、噗嗤、噗嗤,……”

孙小权继续四散而下的海棠花枝,突然感觉身体被掏空就只剩下一张皮囊;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骤起的咸湿气息让人更为窒息。

孙小权好似要被“凤皇于飞、龙之千谷”压成一张千层饼,要把学富五车压出来、把仁义道德压出来、把过往的善恶之念也压出来,……

生而为人,总有一天要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总有一天要与地面融成一起,而后相亲相爱。

眼下,这就是极其另类的让孙小权与大地相亲相爱。《易经》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以刘一谷看来,孙小权早该与大地相亲相近,才能接地气,使其知道什么是“厚德载物”。倘若不知道什么是“厚德载物”,那就不是堂堂正正的君子,而是伪君子。

扑通!

孙小权斜身重重的倒地了!

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极速与刘一谷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趁着波音功,再一次使出了“凤皇于飞、龙之千谷”直逼五斗米顶上三道。

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在方才波音功中被震得筋脉尽乱、心神恍惚而又七窍流血,眼下冷不丁又来一技“凤皇于飞、龙之千谷”!

孙秀见势大为不妙,天师剑斜身入地一尺,怒放一树树海棠花枝之际,继续念叨着双掌托天而起,紧接着凌空而下三道无声之雷。

只是,孙秀前番传功孙小权,还未恢复全部功力;救张智又减了三分功力;方才受波音功又少了三分功力,无声之雷确实不比先前。

眼下无声之雷只如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中的雷影,无声之雷疾下之际,只与刘文之与释远同时使出的一斩暗乾坤,顷刻消停了波音功与“凤皇于飞、龙之千谷”。

说时迟那时快,五斗米顶上三道各自又一式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剑光骤现起一层又一层黑圈之后,凌空一式劈剑而下雷影!

孙秀两式劈剑剑气直取半老徐娘,刘文之劈剑剑气直取陈静、释远劈剑剑气直取刘一谷。

嘭嘭、嘭嘭、嘭嘭,……

半老徐娘身前的铜鼎在天师剑雷影下炸裂成十八大块、而后八十一小块,最后化为一扬齑粉!半老徐娘一道被炸飞去了十数步之外。

陈静与刘一谷也是各自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一道炸飞去了十数步之外。

“纯依香儿女侠,……”

“刘一谷,……”

万幸,还没有被炸裂成齑粉,全身如散架的一堆柴禾,骤起锥心撕裂之痛,一时也动弹不得!

更为万幸的是,五斗米顶上三道止招之际,血迹斑斑的青色道袍一样都像是散架的一堆柴禾。

不可否认,已经两败俱伤!

无论谁看着谁,各自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锥心疼痛,只要谁还多留出一口气,谁就是胜者。

陈静极其吃力的扭头之间,又听见半老徐娘骤起的一通“咳咳”,一时又长舒了一口气息!

只要还活着,那就有希望;只要还活着,那就有取胜的希望。

就在这一个时候,孙小权缓缓的抬起了右手,极其吃力的想要挣扎着起身,支支吾吾道:“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

孙秀旋即吱声道:“孙小权,好样的!真是好样的!贫道还以为你不在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哎,贫道今日之败,败在功力不够。待此战之后,贫道要闭关修炼更强的功夫。五斗米道,眼下就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

孙小权自是感激涕零,虽然挣扎不起身来,但还是一步一步往盘膝而坐的五斗米顶上三道爬过去,与此同时颤抖着声音道:“黄天孙,……大圣,……五斗米道千,……秋万代,……千秋万代,……”

刘文之与释远同声疾声道:“黄天孙大圣,可他,可是他,……”

孙秀没有看见刘文之与释远双颊闪过的不甘,云淡风轻道:“左护法刘文之、右护法释远,以后务必尽心竭力辅佐孙小权!”

陈静骤起一阵拔凉,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要是孙秀不死、孙小权不死,以后更拿五斗米道没辙,拼上性命依然都没能手刃孙秀。

当初重回金谷园时,绿珠反复都说“一切都迟了”,如此拼命来去一场,也都改变不了幼时事实。

难道幼时一场错负,又成了眼下一场轮回,将再一次错负轮回?

况且,孟婆庙中的小和尚已经说过: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曾经誓言不改,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刘文之、释远,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难道,想成为孙小权的剑下亡魂吗?”

陈静吃定了刘文之与释远,只要孙秀与孙小权还活着,就不可能有幼时所见的白莲社。

刘文之双颊骤起一阵尴尬,一声急促的“咳咳”,而后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反唇相讥道:“事到如今,还想着离间贫道,你可以去死了!”

陈静慈颜一笑,环视一众人等,极其镇定又道:“一念是善、赎罪前尘。若无相欠,怎么再见!愿做佛前那朵莲,……”

第693章 孟婆庙白莲始现

与此同时,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向血迹斑驳的白纱白袍使出: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就在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所过之处,眼前突现一阵金光灿烂而又灼人双眼的光芒,而后轻如鸿毛上浮,不知要飘往何方、飘往何地。

又与此同时,在飘逸的白纱白袍下,骤然而上一朵十二片花瓣的白莲花,又在露水淅沥之间,溢出一阵阵奇香扑鼻,旋即一阵眩晕。

之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不知东南西北、春夏秋冬的飞啊飞、飘啊飘,……

而在孟婆庙前的两拨人,见势却又骤起一阵不同凡响的声音。

毕竟,在庙前的两拨人听陈静说完“愿做佛前那朵莲”之后,旋即越女剑“哐当”落地,身影消逝于无象无形,白纱白袍骤现一道白光凌空化为一朵白莲,往西一闪而逝。

以刘一谷看来,陈静是自刎而亡的。前番也看见错负轮回剑能把张信变成十三只黑蝴蝶,眼下看来错负轮回剑确实能把别人变成一只只蝴蝶、把自己变为一朵白莲花。

刘一谷确实想不通,为什么陈静就这么傻、就这么想不通呢?就只凭刘文之的一句“去死”,就真的自刎而死了,实在是太过于儿戏!

大敌当前,怎么能就这样说死就死、说去就去了呢?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也不是这一种死法!

眼下又少了陈静,自然再也不能使“凤皇于飞、龙之千谷”力战五斗米顶上三道,这就是败势!

刘一谷越想越越气,遥想这一路行来的过往,突然胸腹之间极速一涌,有一股咸湿如孟婆江潮,张口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落地。

紧接着,眼前一黑,全身如坠入万丈深渊,气血攻心晕厥于地。

半老徐娘摇头叹气道:“你这一个呆痴货、笨傻女,都又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心善如白莲!让老娘我说什么好呢?若无相欠、怎么会再见,咱们一定会再见的!”

半老徐娘双掌合十,一时并没有理会刘一谷,一时也没有理会狂笑中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径直微微闭目,默默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刘文之忍不住大声疾呼道:“黄天孙大圣,你看,那就是一个傻女人!贫道让她去死,她就真的去死了!早知道,该早一时半会让她去死,也少生这么多细枝末节!”

孙小权扭头仰望,见一闪而逝的那一朵白莲花,极其轻蔑道:“这一个女人是什么妖魔鬼怪?这是白莲花成精?还是白莲花作祟?”

“哈哈,哈哈,哈哈!也罢,也罢,也罢啊!少一个劲敌,五斗米道也便多一分安宁!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不远也!”

“……”

孙秀见势自然欣喜若狂,眼下只剩半老徐娘一个人,径直扭头与刘文之、释远道:“左、右护法,速速拿下客缘斋掌柜人头!此一战,五斗米道大获全胜!”

“诸如什么越女剑、什么道家嫡传上清派、什么刘家掌法、什么波音功,俱往矣,全然不足一提!”

“……”

刘文之与释远相视一笑,眼下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要是错过最后一次机会,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刘文之双颊闪过一丝狡黠,旋即佯装大吃一惊道:“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你看,你快看,那一个女人还没死,还没有死,真的还没有死,方才那只是障眼法!”

刘文之一言,释远已然会意,孙秀与孙小权再一次极其警觉的张望陈静消失于无象无形之地。

毕竟,五斗米道都能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以障眼法来隐形,方才还能使出“凤皇于飞、龙之千谷”的神技,要说越女剑再使障眼法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极有可能!

孙秀骤起一阵急过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慌,要是再不杀死陈静,要是真的使出障眼法来迷惑五斗米顶上三道,五斗米道必败无疑!

孙秀急切又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啊?那一个女人她在哪里?贫道怎么没看见?贫道怎么就看不见?这是怎么一回事?”

趁孙秀与孙小权都在急切张望之际,刘文之长剑一旋,已经斩下了孙秀的脑袋;释远一闪身影从孙秀后胸入、前胸出,刺心而过!

紧接着,刘文之与释远一双长剑在孙秀胸腹之间如万箭齐发。

孙秀到死也没有弄明白,想不到趁功夫不济之际,居然命丧于身边最亲近的左、右护法剑下。

况且,被刘文之斩飞的人头闪去了孟婆庙外,又被半老徐娘那一头黑驴使劲的重重一踢,如一块石头飞去了孟婆庙外的山崖下。

孙秀,确实已经身首异处了!

与此同时,孙秀虽然被劈了脑袋又还中了数十剑,两把天师剑冷不丁的凌空骤起,从刘文之与释远胸腹之间狠狠的穿刺了过去。

”嗷嗷,嗷嗷,……”

刘文之与释远双双骤起的一声哀嚎,长剑反手之间,从左右一闪寒光而下,斩断了孙秀的双臂!

刘文之与释远身中天师剑,剑伤处是一绺又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与此同时,各自轻捂胸腹之间的天师剑,长剑横一式云剑、竖一式劈剑、左一式荡剑,……

孙秀,又已经血肉模糊了!

孙小权骤起一声声惊嚎,急切又道:“左、右护法,告诉贫道,快告诉贫道,告诉贫道这是障眼法!快告诉贫道这就是障眼法!……”

刘文之见势恼怒至极,厉声大骂道:“该死的孙小权,贫道已经忍你太久了。似你这般扬名立万,就是我等的拦路虎,有违天道!……”

孙小权一时全然明白了,旋即极其吃力的挣扎着往孙秀身边爬过去,嘶哑着声音又道:“黄天孙大圣,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啊!不是一家人,终归要说两家话;不是一家人,终归要做两家事!”

“这天煞的左、右护法,一个姓刘、一个姓拓拔,全然都不是孙家一族一姓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啊!”

“黄天孙大圣,你死的很惨,死的太惨了!这天煞的左、右护法,欺师灭祖,必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老子今日有话对你们讲,贫道要送你们上天看太阳!”

“……”

刘文之与释远闻声自是恼怒至极,双双拖着血迹斑驳的青色道袍,一步一挨的往孙小权近身。

虽然孙小权还拖着一把长剑,但眼下就是一只癞皮狗、就是一只丧家之犬,已经上不得台面了。

眼下,走都不能走,如何继承五斗米道衣钵?又不是乞丐,从来就没有爬在地上的五斗米道!

刘文之与释远上前,恨不能一口吃掉孙小权,孙小权就是一个害人精,要没有孙小权这般急着扬名立万,还不至于要对孙秀出剑!

在刘文之与释远看来,百事有因必有果,一切都罪在孙小权。所以孙秀必须死,孙小权也必须死,孙小权还必须要为孙秀陪葬!

噗嗤、噗嗤,……

刘文之与释远长剑从孙小权后背左心右肺恨恨直下,一剑、两剑、三剑、四剑、五剑,……

与此同时,孙小权一声惨叫,紧接着满脸虚汗,昙花一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刘文之与释远拖着血迹斑驳的青色道袍,继续往孟婆庙外行去,眼下还有半老徐娘在念叨“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先把能吱声的杀死了,不能吱声的再补上几剑,孟婆庙这一战,五斗米道才算全胜!

刘文之极其轻蔑道:“好好的一个女人不在客缘斋里安心做买卖,居然多管闲事。既然不愿安心做买卖,贫道就让你命丧于孟婆庙!”

半老徐娘还是不为所动。

就在刘文之与释远近身半老徐娘三尺之距,突然从刘文之与释远身后一闪血迹斑斑的青色道袍。

孙小权已经使出最后的力气,左右手各一根青色道簪往刘文之与释远的“惊梦穴”刺了进去!

“天煞的左、右护法,只要‘惊梦穴’一破,从今往后与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无缘,与追云逐月剑无缘!”

刘文之与释远大吃一惊,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与追云逐月剑的破绽就这样被孙小权大白于天下!

如此,孙小权更为该死!

旋即各自一式云剑,孙小权一分为三,身首滚地,再也不会有声音,再也不会有出入之气。

只是,刘文之与释远在斩杀孙小权之后,青色道簪因使力又多入了后脑勺一寸,两颊骤起一阵急促的狰狞,瞬间失去了心神,刘文之往孟婆庙东边山崖一路狂奔跌下;释远往西边山崖一路狂奔跌下。

孟婆庙一时又安静了。

半老徐娘缓缓睁开眼睛,长叹一声道:“一念是善,赎罪前尘!若无相欠,怎么再见!”

第694章 今日一人念一心

“今日之事,五斗米道是为一己之私所害!一念是善,一念是善,所谓一念,无非今日一人念一心。”

“一心者牵挂三千大千世界,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只为普渡众生。白莲再现,只怕又是一场浩劫!轮回不尽,冤冤相报何时了?”

“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还是那一方地;水,还是那一塘水;火,还是那一堆火;风,还是那一阵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在半老徐娘缓缓念叨之际,从孟婆庙内的一处角落里骤起了一阵初生婴儿的啼哭声。

“哇呜,哇呜,哇呜,……”

啼哭声在空灵的月下骤然直上云天九万里,撕心裂肺又高远!

这是张寡妇先前寻到了孟婆庙里,只因前番五斗米道与小和尚大战一场,受了不少惊吓晕了过去。

方才张寡妇又受半老徐娘波音功而催生,原本还有一些时日才能出世的孩儿,就这样提前出生了。

张寡妇从婴孩的啼哭声中惊醒,血迹斑驳的鼓捣了好一阵子,扒下了外裳包好了初生的婴儿。

紧接着,张寡妇又拖着极其虚弱的身子去寻张智,见血迹斑驳而一动不动的张智,仰头哀嚎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张智你看,你看,你快看,这是咱们孩子,香火不灭,是一个儿子,是张家血脉一承的孩儿!……”

“张智,你醒一醒,你快一醒,你终于当爹了,快醒过来给孩儿取一个名字,得取一个名字啊!……”

“……”

张寡妇轻放婴儿在张智身旁一尺之地,父子并排本该其乐融融;继续轻摇还有一丝游离气息的张智,喜得贵子本也应该其乐融融;一家三口更该享天伦之乐。

就这样摇啊摇、晃啊晃了好一阵子之后,同时又有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孟婆庙一时安静不下来。

“噗嗤、咳咳,……”

张智一绺昙花闪现,从双颊怒放出一树海棠花枝,极其吃力的左右张望之间,听张寡妇与婴儿声入耳,支支吾吾道:“贫道,……是已经,……死了吗?……又,……还是,……回光,……回光返照?……”

张寡妇见势泪流满面,旋即轻抹泪眼,又极速抱起了婴儿与张智看,急切道:“你看,你看!长得像你!这是你的儿子!你得取一个名字,当爹的,怎么能不取名字!”

张智血迹斑驳的双颊骤起一掠笑容,极其吃力又道:“你这一个,……臭小子,……让爹看一眼,……也看爹一眼,……好,……好,……”

张寡妇嗔怒之间,轻捶张智的胸膛,急切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臭道士!不许死,你不许死啊!咱们娘儿俩,还得靠你!以后都还得靠你呢!”

张智受了张寡妇轻捶,嘴角又溢出了怒放的一树树海棠花枝,双颊闪过一掠狡黠,面有三分喜色,急切又道:“我儿,……你看,……你看,……你娘,……不让,……爹,……好活,……好活了!……娘凶,……”

张寡妇收起了拳头,又梨花带雨道:“事到如今,还这么不正经。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就不能正经一回吗?得给孩儿取名字啊!”

张智眼珠咕噜一转,眼珠余光瞥了一眼左右,骤起一阵兴奋,一口一口昙花怒放海棠花枝之间,极其吃力又道:“终归,……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一家人总还是向着,……向着一家人,……”

“贫道,……贫道,……笑到了最后,……最后,……孟婆郡,……一定还是,……张家,……张家人的,……”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张家,……无与争锋。……我儿就叫,……就叫张无与。……我孙,……就叫张争锋!……不,……不,……争风吃醋不好,……我孙就改叫张锋,……张锋,……”

“……”

张寡妇闻声一时不知道是喜极而泣,又还是泣极而喜,突然只觉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宽敞!

既然张智取名叫张无与,那这一个孩子,就叫:张无与。

张智自是微微一笑,又对张无与极其吃力道:“我儿,……爹,……爹已经快不行了,……一腔热血,……吞了又吐,……吐了又吞,……”

“我儿,……你要记住:……上善若水。……你娘说,……女人是水,……是水做的。……上善若水就是,……就是善待你娘,……善待你娘啊!……子不嫌,……母丑。……”

“我儿,……爹都不嫌,……爹都不嫌你娘,……你娘丑,……要是敢嫌你娘,……你娘丑,……要打戒尺的,……要打戒尺的哦,……”

“……”

张寡妇哭得更为伤心、嚎得更为声大,双颊泪痕累累,埋头向着张智的青色道袍,只愿其乐融融的时刻不要走远,更不要消逝。

“我儿,……你娘,……你娘不让爹,……不让爹好活,……爹,……爹,……快透不过气了。……爹,……爹可是,……黄天,……黄天张大圣。……你娘是,……黄天张大婶,……不,……是黄天张圣母,……”

张寡妇自是眉头深锁,眼中已经分不清楚是悲伤的泪水,还是感动的泪水,稀里哗啦的一塌糊涂。

张寡妇缓缓抬起了头,极其幽怨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臭道士!老娘就是你的女人,怎么又成张大婶了?”

“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傻乎乎的臭道士!……”

张智没有再支支吾吾的说道一字半句,双颊也没有再怒放一树树海棠花枝,眼神中虽然还有八分喜色,却也渐渐的失去了光芒。

张智脑袋一歪又一滚,一双胳膊耷拉而下,没有了出入鼻息。

这一回,张智是真的死了!

张寡妇见势大吃一惊,旋即再重重的轻摇张智,张智双颊骤然而现一树树怒放的黑色海棠花枝。

“张智,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的啊!张智,你死了,老娘以后怎么办?一家人同死?可是,我可怜的孩儿才见了一回爹,就这样要随爹而去了吗?……”

“天呀,天大大的啊,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我儿张无与可是实实在在的张家人啊,……”

张寡妇自是哀嚎不止、张无与在一旁也是“哇呜、哇呜”不止。

半老徐娘拖着伤痕累累的步子缓缓上前,而后双掌合十,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张寡妇见势微微一笑,好似看见了一道光明,旋即止住哀嚎,而后缓缓转身对半老徐娘三磕头,急切道:“都说客缘斋掌柜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我儿张无与是无辜的!张智过往所作之孽,要是一命抵一命还不够,那就再加一命!”

“掌柜的,我儿就拜托你了!”

张寡妇磕头已毕,转身伏向张智的青色道袍,缓缓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不许走那么急,等等老娘,你要等等老娘,……”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张寡妇没有了声音,也消沉了鼻息,这一次是咬舌自尽随张智去了。

“哇呜,哇呜,哇哇哇,……”

张无与哭得更为撕心裂肺,可怜的孩子一出生,还未吃上一口奶,就没有了娘,也没有了爹,成了一个孤儿,一个苦命的孤儿!

半老徐娘极其吃力的抱起了张无与,轻轻又道:“不哭,不哭,不哭,乖,一定会再有一个家的!”

“张无与,好名字。无中能生有,天赐为天与,苦尽则甘来。”

“……”

张无与见了半老徐娘,缓缓的止住了哭嚎声,小眼睛一眯,径直张嘴一笑,而后沉沉的入睡了,看一副小脸,睡得很香、梦里很甜。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孟婆庙外又骤起了一声急过一声的哀嚎。

陈旭嫦在张寡妇母子啼哭声中惊醒了过来,入眼惨状,只寻着陈静使过的越女剑,把剑入怀,仰天长啸道:“静静,静静,静静,……”

刘一谷与陆修静被惊醒了,极其吃力的抬望眼之间,也见一地惨状,自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刘一谷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好似障眼法,陈静以一命换下了孙秀与孙小权两命,这不正是先前常说道的: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看来,方才确实误解了陈静,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又有几个人能如陈静这般大无畏牺牲?

刘一谷忍不住双掌合十,仰天长啸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一路走好。心善者不得好报,那就是假丑恶的世道;心善者得好报,那才是真善美的世道!我刘一谷,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从今以你为师!”

陆修静忍不住一声长叹,极其吃力的挣扎,还是起不了身!

“静静,我要静静,……”

第695章 司马天王要顶牛

“静静,静静,我要静静,……”

“……”

陈旭嫦一副悲天悯人之态,刘一谷与陆修静却又无可奈何。

半老徐娘抱着张无与,拖着血迹斑驳的步子缓缓行到庙外,急切道:“你的静静,已经不在了!你的静静,她人已经都不在了!……”

陈旭嫦闻言冷不丁的又受了当头一棒,眉头紧锁,紧握那一把越女剑,仰头哭泣道:“静静,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静静,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

“从此两分离,从此千万里!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

“……”

半老徐娘没有再理会陈旭嫦,就在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之际,又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踢踏、踢踏、踢踏,……

咴儿、咴儿、咴儿,……

紧接着,一大片火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刘一谷与陆修静再一次警觉。

来人不是别人,领头的正是杨方圆与吴明身着全新的官服与太守府一众皂衣差役杀到了孟婆庙。

在一众皂衣差役后边,又跟来了不少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毕竟方才一战,惊悚的声音传过孟婆庙方圆数里之地;凌空而上的那一朵白莲,在方圆数十里地的乡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一众人等全军覆没也杀不过五斗米顶上三道,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要来为越女剑死节,就算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杨方圆与吴明率先到孟婆庙,遥望孟婆庙内外一副惨状,又因孟婆庙三面悬崖,多余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只得退到远处去。

半老徐娘唤来吴明,附耳说道了几句之后,又把张无与小心翼翼的递与吴明,客气道:“吴大人,这事你来做最为合适。如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一件事了。”

吴明先是一惊,而后一时如释重负,让张无与寄养在张家,这确实也不难。毕竟,“张杨费吴”四家经此一场浩劫,正需人丁兴旺。

半老徐娘又云淡风轻的说了一遍此战经过,杨方圆与吴明,以及一众人等闻言暗自伤神,都在心里默默念叨:阿弥陀佛。

“纯依香儿女侠,白莲不朽;纯依香儿女侠,万岁,……”

“纯依香儿女侠,心若白莲!是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自是感激不尽,要是没有陈静,张家独大之势,正是杨费吴三家之害。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纯依香儿女侠为杨家、费家、吴家,已然九死一生。杨家、费家、吴家当为其立祠堂,使其留芳百世!”

“对,太守大人!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不是知恩不图报之辈,即使一家一姓为其立一个大祠堂,也不为过,那也不为过啊!……”

杨方圆心里发怵,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执掌一郡大印要一碗水端平,又如何能从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的心愿呢?

虽然身为杨家人,也很想为陈静立祠在太守府,又或者与祖宗牌位摆放在一起,那都是可行的!

只是,如今身为孟婆郡一郡太守,除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之外,还得兼顾张家人的感受。

要大张旗鼓的与陈静立祠,无异于把张家与杨家、费家、吴家三家一分为二,“张杨费吴”之名本就连在一起,又如何能分开?

要是真如杨家、费家、吴家之愿,孟婆郡中张家人必定会再一次骤起纷争,经此一劫,确实也该使郡中万民亲如一家而安居乐业。

孟婆郡有“张杨费吴”之名,自然得有“张杨费吴”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所言就是两家话;立祠就是两家事。

杨方圆一阵急促的“咳咳”,打断人声如潮,缓缓又道:“听本官一言,都听本官一言,孟婆郡经此一劫,罪在五斗米道。从今往后,但凡有人再入五斗米道,杀无赦!”

“至于纯依香儿女侠一事,各家各族受过纯依香儿女侠之好者,可铭记于心,自当供在心里!立祠虽然人人可见,人心不可见呐!”

“本官想起来了,在郡城外最近的一处城隍庙,庙前有梅花林。梅花可是高洁之物,与西去的白莲正好相得益彰。要是想念纯依香儿女侠者,往后每年的今日,可去城隍庙中祭拜,各家族人以为如何?”

吴明与半老徐娘先是一惊,而后又从心里佩服杨方圆。眼下除了要为大局着想之外,还要安慰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确实难能可贵,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刘一谷与陆修静自明其意,长叹一声,极其敬佩杨方圆。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一时无言以对,也对杨方圆刮目相看。

以前那个卖五石散兑酒味道的杨方圆已经回不来,也找不到了。

“就依太守大人。往后,每年祭拜纯依香儿女侠,都往城隍庙后的井水中放养一朵白莲,……”

“好主意!这确实是一个上好的主意!太守大人,孟婆庙中的这一些臭道士,是该扔下悬崖?还是找一个地方埋了?孟婆庙还要不要寻一个小和尚来看庙啊?……”

杨方圆闻声又极速环视了一众血迹斑驳的青色道袍,而后长舒服一口气息,急切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不管这一些道士来自孟婆江北之地何国,都还是埋了吧!”

“这差事,就交与吴大人了。孟婆庙还要不要寻小和尚看庙,就怕有没有小和尚还有这一个胆子来看庙!修葺,是必须要修葺的!”

一众人等闻言自是点头。

吴明顺势又极速唤来几个皂衣差役,如此这般安排下去。

杨方圆方才说到“修葺”二字,一时又想起了前番与陈旭嫦约定的三事之一。眼下,五斗米落败,幽嫣谷墨家之名还需留在孟婆郡,如此才不让五斗米道余孽卷土重来。

“谷主,从明天太阳升起来,潘家旧府桃林下的‘幽嫣谷墨家’便开始动土兴建了,你可得寸步不离。”

“本官自是一言九鼎,‘幽嫣谷墨家’之名,当留在孟婆郡,孟婆郡自然无一郡能出其右。”

陈旭嫦收起了悲鸣,一时微微点头,脑子里却全是陈静的影子。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如孟婆江浪奔来了八百里加急信使,斜身下马又狂奔而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东山郡、建康城大事不好了!”

杨方圆极速拆开来信,急切追问信使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快说!”

信使环视孟婆庙内外的一副惨状,急切道:“司马贤料定五斗米顶上三道会陷在孟婆郡,故而在东山郡起兵,自称‘司马天王’,已经杀死了东山郡的荡寇将军陆宽和,孙太守也在大战中生死不明!”

“眼下,建康城中少有能人,‘司马天王’顶牛之心,昭然若揭!”

一众人等闻声面面相觑,刘一谷率先开口道:“前番‘司马大王’要顶牛;如今‘司马天王’要顶牛!死去一个司马让,又来一个司马贤!”

“司马家的浪得虚名之辈,还真想着要‘让贤’,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这么多年来祸害天下,还真不亚于五斗米道!五斗米道皆可亡,司马家又为何不可亡?”

一众人等闻声一时无言。

陆修静极其吃力的挣扎着起身道:“司马贤杀贫道陆家人,贫道又岂能不管!司马让也好,司马贤也罢,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本就为一国,也该是时候合二为一了!”

一众人等闻声还是无言。

孟婆郡才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同去东山郡勤王确实不妥,况且刘一谷有“鬼军”追随,不是“鬼军”在手、天下我有吗?

半老徐娘拖着血迹斑驳的步子上前数步,道:“依老娘我看来,刘一谷在孟婆江北之地就号称‘天王老子’,司马贤那一个‘司马天王’,见了你还不跪下?陆道长又号称一枝独秀,自可比绿叶衬红花!‘鬼军’在手又何尝没有更多人来追随,二十人一战可平乱臣贼子司马贤!”

杨方圆附和道:“客缘斋掌柜说的极是。孟婆郡经此一劫,实在已无勤王之师可遣!眼下,就依客缘斋掌柜所言,拜托诸位高人了!”

刘一谷旋即与陈旭嫦毕恭毕敬抱拳道:“谷主,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在下虽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却以纯依香儿女侠九死一生为师。倘若到了用剑之时,你可来寻我取剑,越女剑必归幽嫣谷墨家!”

陈旭嫦自明刘一谷其意,几次三番能使龙凤呈祥的招式,刘一谷心底里一定还留有陈静的位置。

“好,就依刘一谷!”

皂衣差役旋即拉过两骑高头大白马,之后目送血迹斑驳的刘一谷与陆修静策马往东一路狂奔。

第696章 佛笑楼佛笑一主

陈旭嫦见走远了刘一谷与陆修静,长叹一声,又道:“杨太守,实不相瞒,前番我与纯依香儿女侠路过孙小权家时,与其老祖母有约,说以后要周全孙小权一二。虽然孙小权无情无义已命丧孟婆庙,眼下还望太守大人一念是善送其归家!”

杨方圆微微点头,抱拳道:“谷主,你且放宽心。此事吴明一定会办妥。本官一定还会捎书信与南山郡夏侯太守,让孙小权祖母老有所依、老有所养,不受流离之苦。”

半老徐娘微微点头,孙小孙虽然命丧刘文之与释远剑下,但临终说出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与追云逐月剑的破绽,也算是为孟婆江南、江北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以后,要有人再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之后捅人刀子,已经不好使了。

如此,不与其他无名无姓的五斗米道葬成乱坟岗,已是越女剑以及孟婆郡对孙小权的天大恩赐。

眼下,孟婆庙大事已了,小事也不容多费心思,径直斜身拉过吃饱了夜草的黑驴,往客缘斋赶回。

黑驴一时“嗯啊嗯”啼鸣不止,像是在为凯旋高歌;半老徐娘突然来了兴致,轻唱渔歌,道:“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半老徐娘很快就走远了。

吴明安排好孟婆庙一应差事,眼下要为张无与找一个张家合适的爹、娘,抱着张无与也走了。

一众皂衣差役与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极速上前来善后。

陈旭嫦服过三颗幽嫣谷墨家“保命丸”之后,与杨方圆策马往潘家旧府桃林下的深谷赶了过去。

毕竟,天明就要开工动土,眼下也算是最后一次“指点江山”。

天明之后,孟婆郡不再是张家一家独大的孟婆郡,而是以“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为首的孟婆郡!

自刘一谷与陆修静离开孟婆庙之后,又狂奔到了郡城外还在善后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群中。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见刘一谷与陆修静一身血迹斑斑的活着归来,已知孟婆庙大获全胜!

只不过,不见越女剑归来,心中生出三分疑惑,故而频频发问。

“纯依香儿女侠呢?……”

“谷主呢?谷主呢?……”

“……”

就在刘一谷与“鬼军”极速一通比划之际,陆修静趁机只得与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长话短说,之后众人骤起一阵阵惊叹!

“纯依香儿女侠为孟婆郡九死一生,老夫着实有愧,杨家拜服!”

“费家拜服!……”

“吴家拜服!……”

“……”

与此同时,一众“鬼军”会意,旋即斜身上马,紧随刘一谷其后。

杨明利抱拳又道:“孟婆郡经此一劫,天下更需要太平!司马贤祸起萧墙,我辈虽有勤王之心,可是鞭长莫及又无能为力!只得有赖诸位高人,以解国之危难!”

费大德抱拳道:“但愿诸位高人马到功成,千里勤王一战得胜!”

吴长志径直抱拳也道:“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思汉久矣!”

陆修静闻声不发一言,看来杨方圆执意要留下陈旭嫦,又兴建“幽嫣谷墨家”,这可是一处大手笔。

杨方圆新官上任,眼光老成而又独到,再一次让人刮目相看。

虽然有“张杨费吴”之名,可是人心隔着肚皮而各自心怀私欲。要是某一天孟婆郡太守镇不住“张杨费吴”之名,必定还会祸起萧墙。

不过,只要幽嫣谷墨家还在孟婆郡,想必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陆修静见势只得与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一一抱拳,道:“三位族长,后会有期,贫道告辞!”

刘一谷也与三位族长一一抱拳又道:“孟婆郡,就拜托诸位了!同心同德,孟婆郡必然大兴!”

杨明利三人自是点头应允。

“驾,驾,驾,……”

刘一谷率先快马一鞭,先往南山郡奔去。眼下建康城之危,又怎么少了得夏侯玄德暗中的力量。

待天刚大明之际,刘一谷与陆修静已经到了南山郡太守府。

夏侯玄德因前脚才折了诸葛长风要不要发兵勤王,眼下又来了刘一谷一行二十人,自是欣喜万分。

夏侯玄德备足了一桌宴席,也得让一行二十人吃了一顿饱饭。

席后,夏侯玄德极速与一行二十人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行头,又让其内服外敷了一些金创药,蒯忠良又献上了该献的书、该说的话。

刘一谷又有了夏侯玄德在建康城中暗藏的力量,一时如虎添翼,更觉拿下司马贤志在必得。

“司马天王”顶牛之心甚急,夏侯玄德也不多挽留,故而刘一谷一行二十人马不停蹄往建康城赶去。

就在一日入夜之际,刘一谷与陆修静已经到了东山郡城内。东山郡城内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陆修静见状又是一声长叹,上一次司马让清洗一次大户,眼下司马贤再清洗一次大户,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睁眼看第二天的太阳与活着,不知那一个才是意外。

生而为人,活着还真不容易!

一行二十人人困马乏,陆修静不得不领着一行人去佛笑楼。

“掌柜的,掌柜的,……”

宋定伯闻声应声而出,一时趁着夜色,隔空急切又道:“谁啊!佛笑楼该交的银子,已经交过了;该使的银子,已经也都使过了。……”

陆修静策马旋停,率先立于佛笑楼前,径直轻笑道:“宋掌柜,是贫道!是贫道回来了!东山郡是贫道的家、东山郡才是贫道的窝!金窝、银窝,不如贫道的草窝!”

宋定伯慈颜一笑,立于佛笑楼前,打趣道:“啧啧啧,你这一个陆家道士,上一次与王虎之同赴孟婆江北,却只回来了王虎之的尸体!”

“还以为你也回不来了呢!既然道家嫡传上清派回来了,五斗米顶上三道就这样在孟婆郡亡了?”

“……”

就当陆修静想开口之际,刘一谷突然“扑通”坠马,人死不醒。

刘一谷虽是孟婆江南之人,这一些年来在孟婆江北之地以一己之力与五斗米道周旋,确实与“佛”缘少有来往,曾经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杀掉各州郡的顶上三道。

方才,不经意之间看见佛笑楼的牌匾,遥想坠入“半道而亡”下的一番奇遇,一时激动不已。

“佛笑”二字似曾相识之感极其刺眼,就因为刺眼而一时激动,气血攻心又眼前一黑,坠落下马。

陆修静斜身下马,疾呼道:“刘一谷,刘一谷,刘一谷,……”

紧接着,陆修静轻探刘一谷鼻息,而后又急寻脉搏,从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之感!刘一谷一时气息全无、脉搏全无,全身越渐冰凉!

“刘一谷,刘一谷,你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千里勤王,又如何能半道而亡?天啦,天啦,这老天爷究竟姓张?还是复姓司马?”

“半道而亡,出师不利而身先死难,难道就让乱臣贼子司马贤祸乱孟婆江南之地吗?不,不,不,……”

宋定伯听陆修静一通哀嚎,而后大吃一惊,眼前是“鬼军”在手、天下我有的刘一谷,如此年少有为之人,怎么可以半道而亡呢?这可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希望!

宋定伯一把推开陆修静,先极速探了一回鼻息,又把脉一探,旋即又缩手回身,一时面色土灰。

“你这陆家的道士,上一次送一个死的王虎之回来。这一次,莫非还要往建康城送一个死人?”

“宋掌柜,这事,这事它就不能怨贫道啊!贫道也不愿刘一谷成这般模样!要是寿命能分一半给他,贫道宁愿折寿!上天为证!”

“说得还轻巧,你的寿命要分一半给他,他要受得了才成!要是受不了,你折多少寿都是白折!”

陆修静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宋定伯极其不甘心,忍不住再一次轻探鼻息,而后把脉,依旧还是摇头。而后又轻捂心房,却还有一丝温润而又极其游离的跳动!

宋定伯见势,恼怒道:“你这一个陆家的道士,一惊一乍,险些坏了大事!尽把他人往沟里带!”

“刘一谷,还有救!刘一谷,没有死,还有救,还有救啊!”

“快,快,快!抬他去后堂,老地方了!快,快,赶快!……”

宋定伯一言,陆修静自是感激涕零,旋即抬刘一谷去了后堂。

东山郡因为司马贤作乱,加之天色已晚,佛笑楼内除了一众清闲的伙计之外,已经没有一个食客。

宋定伯在后堂扒下了刘一谷的上衣,骤见各种伤痕,人人为之泪流满面。以一己之力为天下苍生,这样的好人,已经太少了!

宋定伯长叹一声,而后转身离开后堂又很快回来,捧着一颗佛珠大小的珠子,缓缓与刘一谷服下,紧接着意味深长道:“佛笑楼为天下苍生,就当是一命抵一命!”

“此珠只与有缘人,珠离人亡、人亡珠离!气龙得珠而飞龙在天,自是:佛笑一主!”

第697章 刘一谷覆晋兴宋

宋定伯言毕,脸色极其苍白,之后缓缓的耷拉下了身子,“扑通”倒地,而后没有一丝出入鼻息,紧接着全身冰凉再无一丝游离的脉搏。

陆修静见状自是大吃一惊,以宋定伯方才之法反复探视之后,确实连心房也都很快冷如寒冰。

宋定伯就这样死了!

渐渐的,渐渐的,刘一谷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不能与人说道的梦。

刘一谷就这样活了!

“宋掌柜,宋掌柜,……”

佛笑楼内的一众伙计自是哀嚎声不止,一时又惊愕了刘一谷。

刘一谷自觉万分有愧,待陆修静说明方才宋定伯所为之后,旋即一把抱正宋定伯而放平,紧接着一磕头、两磕头、三磕头,……

“今日宋公之恩,我刘一谷无以为报,九死一生还天下一个太平;宋公所为,我刘一谷感激不尽。”

“即是一命抵一命,若是世道有轮回,待天下大事已定,宋公来世随时可取回我刘一谷的性命!”

“珠离人亡、人亡珠离,半道而亡又佛笑一主,即是天意如此,我刘一谷自当顺天意而为!……”

刘一谷言毕,又找佛笑楼中的伙计要了一些干粮,紧接着与陆修静一道马不停蹄往建康城赶。

佛笑楼中的伙计自是应允,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确实也该是一个尽头了。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连做买卖都不能安生!

还要不要人好活了?

生而为人,这一个世道能不能多一些人干的事、而少一些禽兽干的事?司马家就是禽兽之王!

司马让也好,司马贤也好,都是东山郡祸害,更是孟婆江南晋国祸害,更愿刘一谷早一刻平乱。

刘一谷一行二十人,一边就着干粮,一边急着赶路。连夜赶到台城宫外的混战,叛逆大军与讨逆大军已然血流成河,各自旌旗飘扬。

旌旗诸如王、谢、孙、陆、司马、刘,都快成了一面面破布头。

刘一谷三角令旗极速一挥,“鬼军”得令,一涌就是十八条血路,柴刀、菜刀、镰刀、剪刀等兵器上刺叛逆大军将校、下扎马眼睛!

“鬼军”出手,其势无人能敌!

与此同时,刘一谷也没有闲下刘家掌法,叛逆大军纷飞如鹅毛、如柳絮直上黑压压的天色,而后又重重落下。不是摔死也能摔残!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

陆修静紧随刘一谷其后,虽然右臂伤势还未全愈,但是没有五斗米顶上三道坐镇,混战中虽有不少五斗米道道士,也只如切瓜打枣!

“清风斩,斩,斩,斩!……”

陆修静一闪蓝白相间的道袍在夜色天光中,急旋如陀螺的白光像极了夜里骤现的一线光明,于五斗米道道士说来就是地府之门。

混战中的五斗米道道士在哀嚎声中全部命丧于清风斩,要么一分为二倒地,要么一分为三倒地,很快就没有了任何出入鼻息。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叛逆大军很快落败不敌,讨逆大军趁势而下追击,大凡乱臣贼子一个不留,最后活捉司马贤点了天灯!

于此,刘一谷一战成名。

况且,先有了“鬼军”,又有了建康城中夏侯玄德暗藏的实力,故而很快尽收天下人心,进而尽掌北府军,以诸葛长风所与天地三才阵阵法操练北府军,其势正猛!

方今天下乱糟糟了这么多年,天下人心思汉已久,刘一谷本为汉家宗室之后,正是天下人的希望。

前番有“司马大王要顶牛”,接着“司马天王要顶牛”,谁知道某一天会不会再有“司马老王要顶牛”,又或者是“司马大大王要顶牛”。

总之,司马家就是孟婆江南晋国的一个天大祸害!既然司马家是一个天大的祸害,要消除这一个天大的祸害,那就得连根拔起!

斩草不除根,来年春又生!

不但要连根拔起,还要杀灭。

虽然连根拔起不用刘一谷亲力亲为,但是就在一个月后,便真的连根拔起又杀灭了司马家宗室!

自然,刘一谷皇袍加身,众望所归做了孟婆江南晋国之主。

晋国本为司马家的晋国,刘一谷姓刘不姓司马,自然不能再用晋国之名,群臣原本都想着光复大汉之名,却未得刘一谷首肯。

毕竟,刘一谷之命为佛笑楼掌柜宋定伯一命抵一命所换,续命之恩堪比再造之恩,佛笑一主名副其实,故而更国号为:宋。

又因为这一个“宋”字,又为周朝三恪之一,更是春秋战国十二诸侯之一。宋国本为商臣微子启的封国,其国后世子孙宋襄公又为春秋五霸之一。名号响当当也不输大汉之名,天意如此,群臣也无异议。

从此,孟婆江南覆晋兴宋,一派祥和。刘一谷文治武功确实无人能及,故而心怀叵测者多有顾忌。

为了杜绝五斗米道在孟婆江南之地卷土重来,又下诏宋国各州郡官府以及游侠义士,五斗米道有“惊梦穴”的破绽,诏书大白于天下之后,五斗米道也渐渐的销声匿迹。

当然,刘一谷也并未忘记孟婆郡、南山郡的功劳,差使下书,以安诸如杨方圆、夏侯玄德其心。

就在这一日里,杨方圆只领着吴明到了幽嫣谷墨家。

幽嫣谷墨家已如陈旭嫦所愿,有茅草屋、有竹篱笆、有荷塘,还有塘中鱼、水中鸭,更有屋前鹅、屋后鸡!茅草屋前后除了种上一些柳树外,还种上了一些花木果树。

杨方圆递过刘一谷的文书与陈旭嫦道:“谷主,当日所约三事,如今一一应验,本官幸得两位周全。两位不负本官,本官绝不相负!”

陈旭嫦接过文书,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而后又还与了杨方圆,毕恭毕敬又道:“太守大人,实在太见外了。自古以来,官有官路,侠有侠道。我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先丧了师傅、后丧了一众师兄,罪过大矣。从今往后,我得闭门思过,不再过问江湖事。若太守大人再有差遣,必不推辞!”

杨方圆闻言先是一怔,心中生出了几分敬意,《韩非子》有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眼下,陈旭嫦所言确实让人宽心,既然不过问江湖事,也就是不过问官府之事,井水不犯河水更能相处长久,也算孟婆郡中一福。

杨方圆估摸着,遥想这一些日子来的得失,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而这一切,都有赖于天意,天意洪恩如此。将来要有儿子,就叫杨洪,有孙子就叫杨恩。

杨方圆见势暗喜,又了了一桩心事,又与吴明拜别了陈旭嫦。

杨方圆与吴明策马走远了。

陈旭嫦见势先是一阵摇头,而后一声长叹,自言自语道:“哎,官啦,官啦。终归还是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日,不远矣!如今还能被利用,说明还有用!罢了,罢了,罢了!”

陈旭嫦也不多计较,并且杨方圆一时半会也不会对幽嫣谷墨家下手,至少刘一谷手中还有越女剑。

眼下,确实该闭门思过。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闭门思过,也算是安了一众官府之心,在官府眼皮底下闭门思过,落得各自心安。

东山郡的那一处破屋子,暂时也不能回去了;桃花源一时也无脸再回,无颜以对庄严子;至于太虚道观,眼下还是不去的好!

该走的人都走了,该忙的人也都各自忙活着,陈旭嫦只得闭门静静的看着陈静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来回之间“咻咻”轻拔,寒光映目如千年寒冰,一时忍不住又幽怨道:“静静,静静,我,我,我一想到你,我就,我,我,……”

“静静,静静,我一想到你,我就,我,我,我,……”

“……”

陈旭嫦再也说不出声,卡在脖子上的字眼,一个也没能蹦出来。

遥想种种过往,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时确实不知道是该哭、该笑、该吵、该闹、该大叫,……

不能多想了,也不能想了!

陈旭嫦不得不收好越女剑,盘膝而坐,面壁对着堂屋内的一众亡者牌匾,从日出东方到日落西方一年复一年,一晃就过去了十年。

就在这十年里,确实也没有再听见关于五斗米道的风声。

孟婆江南宋国一派大治景象。

孟婆江北魏国与大燕国同盟,慕容轩也没有趁魏国可汗非正常更替而落井下石。

先有拓拔绍杀死了爹,而后拓拔绍的大哥拓拔嗣杀死了拓拔绍,最后拓拔嗣也被人杀死了。拓拔嗣死后,由其幼子拓拔焘为可汗。

慕容轩一如既往的对其它诸国或连横或合纵,与魏国一道瓜分了秦地、燕地、凉地。

从此以后,大燕国为独一无二的燕国,孟婆江北魏燕两国独大。

只是在魏燕两国的边界又骤起许多纷争。魏国之北有赫连夏国与柔然,燕国之东有高句丽!

第698章 是老船家的一半

赫连夏国本为赫连不亢寻其族人在细封拓拔暗助下立国,一时风起云涌,又让魏国攻伐了许多年。

大国与小国之别在于:大国家大业大而又行动迟缓;小国更为机灵,故而总是遭受不了灭顶之灾。

在魏国眼里,赫连夏国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柔然之主郁久闾一族本为魏国拓拔一族的家奴,弃主家而自立,从此天高皇帝远、猴子称霸王。

并且,柔然时不时抢一抢魏国边关、时不时杀一杀魏国边民。

拓拔焘提“黄金八部”大军几番攻伐之后,柔然依然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之势继续抢杀魏国。

魏国一时如坐针毡,故而在魏国边界增设六座军镇以御柔然。六座军镇为: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

并且,每一镇的镇将皆由“黄金八部”之外的、功夫高强而又土生土长的魏人统辖;镇中将士亦然。

前番秦魏边境相攻,花乞伏被尉迟敬天擒回魏都平城之后,也真的就成了拓拔一族的家奴。

花乞伏还未待黑旗秦军设法来解救,秦国已经分崩离析,大多数秦地并入了魏国,花乞伏无可奈何的又从秦人变为魏人。花家一族一姓,又成了实实在在的魏人。

秦国已亡,花乞伏成了魏人之后,又多次与独孤达一道随军征战柔然,多立战功削去家奴身份,又成为魏国花家一族一姓的悍将。

魏国大忙于赫连夏国与柔然攻伐,燕国也忙于与高句丽交战,故而孟婆江北腹地一时相对太平。

而在孟婆江南之地,宋国多次率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曾一度拿下了孟婆江北之地的长安。

却因为建康城中的那一些心怀叵测者又蠢蠢欲动,劳师远征仓皇北顾一场,失去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天时、地利、人和。

刘一谷积劳成疾,英年早逝而中道夭亡。不过,在刘一谷夭亡之日又得一女,后来唤做刘一跃。

刘一谷亡时未见刘一跃一眼,刘一跃出生后也未见刘一谷一眼。传言刘一谷在临终前,还把随身多年的那一把越女剑交给了何太监。而追随多年的“鬼军”也下落不明。

刘一谷夭亡,国中宵小者趁机作乱,又丧了不少疆土。祸起萧墙乱了一些年月之后,刘一谷其子刘一龙技压群雄,被拥为继任之主。

宋国一时才得以再次太平。

与此同时,在江湖中虽然没有了五斗米道的风声,却时不时的又传出了刘文之与释远的消息。

不过,传闻刘文之还是一身青色道袍,背一口天师剑,一言不合就打人、杀人;释远虽然脱去了青色道袍,却换了一身短打小衣,都是以佛家“普渡众生”的派头,不过还是一言不合就打人、杀人。

原本五斗米道左、右护法,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僧道双煞”。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又为五斗米道旧人,确实就配那一个“煞”字。

不过,虽然刘文之与释远有“僧道双煞”之名,可并不像之前那般左右不离。听说刘文之要夺了释远那一把天师剑,再兴道家之名。

天师剑成双,杀一人而另一人尽得其剑,也不愧为一个“双”字。

“僧道双煞”之名,名副其实!

刘文之与释远还活着的消息于陈旭嫦说来,就是奇耻大辱。五斗米顶上三道本该杀千刀、斩万剑!

两个漏网之鱼,原本以为从山崖掉下去已经被饿狼野狗吃得尸骨无存,万万没想到天意如此捉弄。

故而,陈旭嫦一边静静的关注江湖消息,一边关心天下大势也并没有落下越女剑三剑流的剑招。

陈旭嫦还想着法子使三剑流出招更快,更想让横着的那一把越女剑也能使出剑气来。

眼下,就是一个独行侠,要是寻着了刘文之与释远的踪迹,必定越女剑三剑流一剑封喉,要为命丧五斗米道下的所有亡魂报仇雪恨。

不过,这一些年来,无论孟婆江南、江北的万民,没有五斗米道祸害天下,便忘记了曾经为五斗米道九死一生的幽嫣谷墨家弟子。

就连在孟婆郡中,前一些年还有人去城隍庙里祭拜陈静、往井中放一朵一朵娇滴滴的白莲花。

陈静就这样被人渐渐遗忘了。

被人遗忘,自然就没人再去祭拜陈静,更没人再去放一朵朵娇滴滴的白莲花,城隍庙冷清如前。

英雄,假以时日也会无名!

世事无常本就这样难料,从一而终又善始善终者本就难觅,陈旭嫦也只有在心里为陈静不平。

可是天意如此,俗世之人又能奈天何?只有埋头苦练三剑流。

就这样一练又练了十数年,原本青春年华之态,似水流年不在,肌肤变得苍老,面容又多了几分雍容。生而为人,总会变老的!

抹额上的几绺青丝,已经开始不再清秀,透过太阳光芒,还有一些白、有一些黄、有一些枯萎。

陈旭嫦除了一个人练功之外,偶尔也要去郡城买一些紧要之物。

更为可气的是,江湖中传闻刘文之与释远不但杀了很多人,释远还学起了曾经的张智,当起了花和尚专好他人之妻又或者寡妇。

只不过,刘文之志在杀释远而夺剑,并不好糊弄,但凡与释远好过的女人,都被刘文之一刀两断!

“僧道双煞”之名,名传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在各地的酒肆、野店里,时时又传为天大的笑柄。

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处处都在谈论“僧道双煞”,至于其他人、其它事,也都与之不能相提并论。

陈旭嫦凭直觉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不安。这其中必定有诈,可有什么计谋,却又不得而知。

毕竟,刘文之与释远都曾双双受伤,为何这么多年来,刘文之只追杀释远又未能真杀着释远?

即是释远被刘文之追杀,还一路当起了花和尚。细思极恐!如此造势,只怕是山雨欲来之势,岁月静好下,早已暗流涌动了吧。

孟婆江北之地还有寇谦之,孟婆江南之地还有陆修静,各自清风斩也不容刘文之与释远胡来。

陈旭嫦回到幽嫣谷墨家之后,更不敢大意,眼下已经没有幽嫣谷墨家弟子相随,更没有陈静周全万一,只得更为苦练越女剑剑法。

遥想陈静先前都能以一己之力擒住张仁与张智,有朝一日也要以一己之力擒住刘文之与释远。

就在之后的某一天夜里,陈旭嫦破天荒的收到孟婆江北之地的飞鸽传书,不但有赫连家的,更有卓卓杏儿的,孟婆江北志在必行。

如今,杨方圆与吴明一内一外经营孟婆郡已久,这一些年来陈旭嫦也不多过问江湖中的大小事,兴许已经被杨方圆和吴明遗忘了。

又传闻杨方圆人过中年之后喜得贵子,还取名为:杨洪。

似此,杨方圆更顾不得幽嫣谷墨家,也让陈旭嫦安心向北。

天光渐明,陈旭嫦已经收拾了好一切,之后斜背三把越女剑,策马一鞭取小道往孟婆江南岸寻去。

此行,为了不让太守府巡江的军士发现行踪,刻意绕开浮桥。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孟婆江南岸边上为了生计的渔民早就忙起来了,就在陈旭嫦左右张望之间,却被一个女子的声音叫住。

“女侠,过江吗?女侠,你过江吗?很便宜,真的很便宜,我的价钱是老船家的一半,来吗?……”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微微一笑,轻拉马缰绳,缓缓上前。不是因为过江的价钱比老船家要便宜一半,只因船家她是潘玉奴。

都过了这么多年,潘玉奴终于不像一个孩子,只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潘玉奴,过江,我过江!就是你的价钱比别的老船家贵一半,我也会让你渡我过江啊!……”

潘玉奴自是眉头一舒,轻靠渔船摆成了“一”字,轻笑道:“原来女侠还认识我的呀?不过,我怎么完全都记不起来了呢?嘻嘻,……”

陈旭嫦斜身下马,拉高头大白马上船之际,打趣道:“玉奴必定是贵人多忘事!哈哈,哈哈,……”

潘玉奴一边缓缓撑船,一边轻笑道:“女侠,要说贵人,你才是我的贵人呢!我的师傅可凶了,要是哪一天没能渡一个客人,我师傅就要罚我不吃饭,师傅可凶了!”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淡淡追问道:“玉奴,你又有师傅了?下一次,要不要我与你家师傅说一说,不要那么凶,你看好不好?”

潘玉奴长叹一声道:“好呀,好呀,好呀。女侠,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哟!这一个老师傅,还是客缘斋掌柜给我寻的师傅!”

“客缘斋掌柜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她怎么会寻这么凶的师傅?只要师傅不凶我,我每天不睡觉渡人都可以!就怕凶凶,凶凶是恶魔!”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似潘玉奴这般,算不算众生皆苦?

第699章 潘玉奴童言无忌

不过,看潘玉奴有了客人而一副满意至极的样子,想必苦中作乐也不知道什么是“众生皆苦”了。

孟婆江水东去不止,过往只如云烟盘旋在脑海深处。孟婆江中的一朵又一朵浪花,即如脑海深处一闪而过的思绪,最后归于平静。

如今潘玉奴有半老徐娘暗中相护,一时也不如先前那般凄苦。眼下最让陈旭嫦说不清、道不明的,还是赫连家与卓卓杏儿的书信。

毕竟赫连夏国与魏国为敌、卓卓杏儿又是“黄金八部”之独孤达将军的夫人,谁是敌、谁又是友?

况且,越女剑于赫连家以及独孤家皆有恩情,此一次受邀,是该去化干戈为玉帛,还是该助一方而杀灭另一方,确实难以割舍。

只要渡过孟婆江,上了孟婆江北岸就是魏地,不能再犹豫不决。

不经意间,看潘玉奴未脱去童雉的样子,都说童言无忌,兴许能说出与老江湖不一样的道理来。

陈旭嫦沉思之间,故意打趣又道:“玉奴呀,既然你家师傅如此凶凶,待以后遇见了你家师傅,我也先凶凶你家师傅?意下如何啊?”

潘玉奴自是满心欢喜。

陈旭嫦缓缓又道:“那好,我得问你一件事,你可得如实回答。”

潘玉奴忙着撑船而点头不语。

陈旭嫦仰望一回天色,又见孟婆江水远处升起的一绺朝阳,径直缓缓又道:“我说玉奴,从前有一个人救了东家、又救了西家,如今东家与西家打得头破血流,可这个时候,东家与西家同时来求救,你要是那一个求救之人,该当如何?”

潘玉奴眼睛轻眨,而后若有所思了片刻,缓缓道:“诶,这事也不难!就看东家与西家谁是好人,谁是好人,就帮谁!要都是坏人,那就都不是好东西,一家也不用帮!”

“好人总归要有好报。好人有好报的世道才是好世道;好人没有好报的世道,那就是一个坏世道。公道自在人心,不在官家之口。”

“女侠,只要知道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会束手无策吗?”

陈旭嫦眼前一亮,此一言果然与老江湖所见相去十万八千里,大道至简兴许就是童言无忌。

陈旭嫦自是一阵轻笑,人心隔肚皮,多年不见,几多人能善始善终?兴许这还真是一个好法子!

打趣又道:“玉奴,要是东家与西家都是好人,那又当如何?这可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呢?”

潘玉奴多看了一眼陈旭嫦,落在一身玄色行头与三把越女剑下,掉头轻撑渔船,长叹一声道:“女侠啊女侠,自古以来: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东家与西家要都是好人,总有一家要好过另一家!”

“世间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又如何能有一样好的东家与西家?东家与西家齐肩一比,自见高低!”

“如此一来,是打压高处一家,还是暗助比肩一家,都合乎情理。毕竟寻常百姓人家,有人嫌贫、有人爱富。只要遇见二选其一,怎么选怎么都是错。问心无愧即好!”

“……”

陈旭嫦又多看了一眼潘玉奴,老成所言确实不配这一副身板,故意打趣又道:“玉奴小小年纪,确实慧根不浅啊。只是东家与西家都是好人,要是帮了东家,必定罪了西家;帮了西家,必定又罪了东家!”

“以我想来,世人大多追求十全十美,应该会有两全其美之法。不过,一时百思不得其解,眼下玉奴慧根不浅,可否为我解一解?”

潘玉奴“噗嗤”一笑,道:“女侠呀女侠,两全其美之法其实也有,就是九死一生。你想,既然东家有求、西家也有求,被求之人要是死了,就一无所有,两全其美!”

陈旭嫦自是大吃一惊,不过眼下还不能死,至少在寻着刘文之与释远的踪迹之前,万万不能死!

眼下,赫连家有求、卓卓杏儿也有求,为两家而死,两家依然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只会白白死去。

赫连家在大漠重兴,有违魏国之意;卓卓杏儿要与赫连家化干戈为玉帛,确实也有违魏国之意。

此一行已经绕不过魏国,看来这一个拓拔魏国也并非善类,遥想当初曹小强几次三番大呼“此魏非彼魏”,一时再一次感同身受。

陈旭嫦只得淡淡说道:“玉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牙尖嘴利了?”

潘玉奴心生三分不快,紧接着有一些嗔怒道:“你这一个女侠,与师傅一样凶凶,好生与你说道,你却怨我胡说八道!你们这一些当大人的,就这么言不由衷了吗?”

“哼,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说真话要被凶,难怪这一个世道假话连天、鬼话连篇、废话一大堆!无非就惦记咱们这一些小民的钱财!”

“这一个怪哉至极的世道,总有一天要翻它个底朝天!说假话的凶凶,都是一个又一个大恶魔!”

陈旭嫦自觉语误,佯装一副笑脸,安慰道:“玉奴呀玉奴,真善美虽然不错,有时候要变通,得与虎谋皮。牙尖嘴利其实也不错,牙尖嘴利可以多吃肉肉!你看,猫咪牙尖嘴利吃肉、牛羊只能吃草咯!”

潘玉奴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收起了嗔怒,急切道:“猫吃鱼、狗吃肉,都是朱门大户;小民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奶被朱门大户抢了去了。坏人当道,坏人当道啊!”

“对了,方才你说的东家要是坏人,西家也是坏人。除了不用帮东家与西家之外,还得同时治一治东家与西家!坏人就不应该当道!”

陈旭嫦越听越有趣,仰头轻笑又道:“玉奴,诚如你言。要是东家与西家都是坏人,又当如何去治一治东家与西家?用什么法子好?”

潘玉奴白了一眼陈旭嫦,缓缓又道:“女侠呀女侠,这事就不难!要治东家与西家,全看你牙口硬不硬。要是牙口硬,就如孟婆江中的大鱼吃小鱼,一口一口又一口;要是牙口不硬,就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咯。是大鱼、还是黄雀,女侠一个人说了算。嘻嘻,嘻嘻,……”

听潘玉奴一言,陈旭嫦一时有了主意,这么多年来也未与赫连家与卓卓杏儿有来往,会不会变成两方手中的一柄利器,确实值得一探究竟,还得多深入魏地打探一回。

幽嫣谷墨家之名虽然已经少有人提及,但是幽嫣谷墨家之名不能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杀人的刀。

潘玉奴之言固然有几分道理,不过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东家与西家究竟是好是坏,确实还需用“天志”来衡量三分,待踏入孟婆江北的魏地之后,潜行为上。

陈旭嫦见势,轻笑道:“依玉奴所见,要是求救之人牙口又硬,是当大鱼好?还是当黄雀好?”

陈旭嫦一言难住了潘玉奴,一时只顾小心翼翼的撑船,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是鱼、是黄雀,得看是天、还是地了!鱼在水中是为地、黄雀腾空是为天!”

陈旭嫦大吃一惊,看来潘玉奴也并非等闲之辈,客缘斋掌柜不常管客缘斋之外的事,眼下看来,假以时日,潘玉奴也是一个人物。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月,潘玉奴才长大几岁的样子,等到潘玉奴长成青春二八年华时,只怕陈旭嫦已成荒草一堆。

陈旭嫦意味深长道:“玉奴呀玉奴,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呀!”

潘玉奴自是微微点头,而后嬉笑道:“女侠呀女侠,其实我也很想长快一些,可就是长不快,老天爷不许我长快了,我又能奈何?”

陈旭嫦忍不住轻笑,而后又打趣道:“都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孟婆郡已经不是张家一家独大,何时又管起你潘家的事咯?”

潘玉奴脱口而出道:“女侠说的极是。兴许,这一回是玉皇大帝眼瞎,又或者老天爷也眼瞎了吧!”

陈旭嫦脱口而出又道:“玉皇大帝瞎就瞎他的吧,老天爷也瞎他的吧。只要玉奴眼明手快,渡船的客人才能安全到达彼岸!”

潘玉奴只道:“嗯!”

孟婆江还算平静,就在这一时半会的说话功夫之后,很快就到了孟婆江北岸。陈旭嫦给了潘玉奴整整一锭银子,这可急坏了潘玉奴。

“女侠,这么大的银子,就是把玉奴卖了,也找不开。怎么办?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啊?……”

“玉奴,要不就这么吧!找不开,那就不用找了。以后,但凡遇见穿玄色行头的客人过孟婆江,不许再收钱了。你看如何?”

“女侠,这一些年来,就只看见你一个穿这么古怪颜色的行头,以后会有第二个玄色行头吗?”

“玉奴,会有的!”

“就依女侠!对了,女侠,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幽嫣谷墨家谷主!”

“哇呜,真是好长的名字!”

陈旭嫦斜身上马,往孟婆江北走远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潘玉奴。

第700章 又闻道友请留步

陈旭嫦转而又觉得:以常人心态看来,潘玉奴从骨子里还是呆痴、笨傻如此,也便未记在心上,眼下一门心思只想着策马往北。

只不过,赫连夏国在魏国之北以西、卓卓杏儿在魏国之北以东,西家与东家,眼下又该先去哪一家呢?这确实还是一个大问题。

还好,去魏国之北要横穿中原腹地,还有几天时间来细想。正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而见人心。

九尺驿道在魏地蜿蜒曲折,很快又延伸到了土城郡桃花村,策马扬尘路过胭脂亭之际,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虚道观。

太虚道观在桃花林中一副安详至极的样子,又如此能因俗世之事再打扰曹小强一时半会呢?

已经面壁思过了这么多年,许多往事已经压在心底,就让它酝酿成一坛美酒,偶尔夜深人静回味之后,对着镜子莞尔一笑即可。

虽说若无相欠,怎么再见。可要是说相欠太多,又说不清、道不明,相见之后反而不美。

道家无中能生有,一中能生万物,不争亦是大争。太虚道兴许也是如此,那自然不见亦是见了,又何须再见而多离苦而暗自伤神。

面壁这么多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陈旭嫦是不会回来了。故而,还得策马离开胭脂亭继续向北。

“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

陈旭嫦侧耳极其警觉的张望之际,寇谦之还是性情不改,逢人便称道友,不过也多了几分亲切。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寇谦之自然也老了,鹤发却无童颜,双颊与额头多了许些苍老,身形也不如先前有型,多了几分老态龙钟。

岁月终归还是无情无义。

策马一路行来,也真如先前潘玉奴说道的一样,魏地已经没有人认得这一身玄色行头,反倒还对这一身玄色行头嗤之以鼻。

故人相见,自得勒马抱拳,毕恭毕敬道:“寇道长,好兴致啊!”

寇请之斜背长剑,斜插拂尘,手中又把玩着一只不知是鸽鸡还是鸡鸽的大鸟,又或者是大鸡。

“咕咕叻,咕咕叻,咕咕,……”

寇谦之眉头一舒,云淡风轻又道:“道友,多年不见。幸会啊!这么多年来,难得遇见一个故人!”

“如今的世人,已经记不得我辈先前所为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辈已被后浪拍去了堤岸,成就了一时半刻的沙雕,而是又消失于无象无形,尘归尘、土归土。”

陈旭嫦自是感同身受,故而极其镇定又道:“寇道长所言甚是。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我辈已成明日黄花,只愿天下太平!”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虽言天道好轮回。只可惜,只是从一个坑,轮回去了另一个坑。天意如此,世事如棋,贫道又能奈天何?”

陈旭嫦眼前突然一亮,旋即追问道:“寇道长,莫非你已经窥透天机?即使世人都是棋子,那么在下这一颗棋子,很想走得更为从容。不知寇道长,能否指点迷津?”

陈旭嫦觉得,寇谦之原本就为国师,在道家嫡传上清派顶上三道中必有长处,此一问正好与潘玉奴相较,取长补短也算兼听则明。

寇谦之轻抚羽毛,又小心翼翼的紧握其爪,而后一通轻笑道:“迷津不是津,迷津它就是迷!道友,多年不入魏,此番又是为何?”

陈旭嫦缓缓道:“寇道长,事情是这样的:前番有这么一个人,救了东家,也救了西家。要是东家与西家杀得死去活来,又当如何?”

寇谦之长叹一声道:“东家与西家,也该长大成人了。又如何能做小儿之争而去搬救兵。只怕结果反而会弄巧成拙,多分枝节,又会引出诸多恩怨。届时,若把怨恨归罪于求救之人,你觉得又当如何?”

陈旭嫦闻言大吃一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寇谦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与潘玉奴并非同道中人。

不过,即是取长补短又是兼听则明,那么也只算是“三人行必有我师”,而后取其善者而从之。

寇谦之初见陈旭嫦极其吃惊的样子,转而又道:“道友,无论东家与西家,这就好比是一家之中有两兄弟,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而后又去找大人论理,这当大人的是该补一拳?还是该补一脚?”

“无论补拳,又或者是补脚,已经都开罪于两方。要是心怀不善者,将来某一天,非你之福!”

“……”

陈旭嫦自觉一时明了,急切打断话茬子道:“以寇道长之言,东家不能帮、西家也不能帮。任其自生自灭才是上善之策?生而为人,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充耳不闻?”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道友,非也,非也,非也!这就好比一头老虎捕住一只小象。你是去帮小象赶走老虎,还是帮老虎不救小象?”

“救小象,老虎会被饿死;不救小象,老虎不会饿死。这是天道,也是大道,更是道法自然。倘若用强,只会让大道非道、天道非道!”

“无论东家也好,西家也罢,各有各的归宿。多生枝节,一步错而步步错,又将会是一场浩劫!”

“东家也好,西家也罢。人畜之道,人与畜,都是天地之间一粒尘沙而已,此为归真。沧海一粟,无非只是平地里多了几朵小浪花!”

“……”

陈旭嫦已经不想再听寇谦之所言,无非又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物都是刍狗,人也是刍狗,生而为人即是生而为畜生。

不过,要是以这样想来,也不是没有一分道理。

坏人当道,亦是畜生当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然也说得过去,只是太过于沉重。

如今,此一行本为江湖救急。有道是:江湖救急不救穷,又何须把这一件事看的如此沉重。

陈旭嫦抱拳轻笑道:“寇道长所言极是。生而为人,终有一天都会死去,那就如一闪而逝的浪花。即是浪花,就当好这一朵浪花!”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还在。只是,这朵朵浪花,哎!”

“罢了,罢了,罢了。道友既然心意已决。贫道也无需再多言。只要贫道还在,太虚道长无恙!”

“只不过,先前太虚道长在梦里呼喊的那一个熟悉的名字,如今是越来越浓烈了。人老了,兴许更为念旧。道友之心,贫道感同身受,太虚道长也一定会更为心安!”

“贫道只愿道友:吉祥、吉祥、吉祥!贫道还要给它洗一洗翅膀,就不打搅道友了,告辞!”

寇谦之径直扬长而去。

陈旭嫦仰望胭脂亭上空,曾经在这里厮杀的一众英雄人物,已经就如一朵朵浪花,消失了一朵又一朵,总归都会全部消失于沧海。

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即是一朵浪花,秉承“天志”也得轰轰烈烈一回,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鼻子骤起一阵酸楚,对着乌图木消失于无象无形之处凌空抱拳一正,而后策马一鞭往北。

原本还以为要潜行,现在看来确实一厢情愿想多了。如今都没人认识这一身玄色行头,正大光明策马向北,心里也多了三分坦然。

数日之后,最后一绺夕阳映着黄沙如血,从地平线缓缓的消失了光影。陈旭嫦已置身在魏境之北。

此时此刻,要是策马往西再行数日,就是赫连夏国的地盘;往东再行数日,就是魏国六座军镇。

只可惜,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是荒芜人烟。

要是在孟婆江南之地风餐露宿也就罢了,眼下要是在大漠之地风餐露宿,兴许一个夜晚就被黄沙掩埋于无象无形。

即使鞍下还有干粮、清水,还有不少银子,在能吞噬万物的黄沙大漠面前,天地不仁又或者天地无情,怎么说都是名副其实!

陈旭嫦见势暗喜,想到这里,莫非道家所言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就是大漠之地?

“上善若水”中的水,莫非指的就是那一条孟婆江水,如此一来,此一句说的就是孟婆江南之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话不假。圣人常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莫非,这就是世间的大道?大道于天,兴许还真就是如此。

只不过,眼下还得寻一个容身之处,天大地大,总该有幽嫣谷墨家秉承的“天志”之一席之地。

即是太阳夕沉而下悟道,圣人虽说“夕死可矣”,也并没有说“夕必死矣”!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急促的撕裂声,紧接着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荡起黄沙如烟如雾!

与此同时,从四方黄沙中跃出了数十把寒光闪闪的弯刀,一个个狼皮帽一脸土灰盯紧陈旭嫦。

“哪咕叻,哪咕叻,……”

“大魏国,拉基阿路,……”

第701章 花木兰替父从军

就在狼皮帽人声骤起之际,斜里地又闪过一将,弯刀一绺寒光,凌空而下压在陈旭嫦脖子上。

陈旭嫦不惊不愕,就这一身行头,魏军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冷冷一笑道:“哟呵,刀法还挺快的!真是孟婆江浪一浪推一浪!”

“不过,要是魏国‘黄金八部’之老将军见到本谷主,也不敢如此造次。看来自古新人胜旧人啊!”

来将复姓阿依,名咕叻。如今大战刚过,受军令巡查过客,不怕流民与商户,就怕奸细与斥候。

阿依咕叻闻声收起弯刀,看陈旭嫦这一身打扮与语气,也不像是奸细与斥候,径直轻飘飘道:“天色已晚,还想独闯黄沙大漠。你是不要命了?还是另有勾当?”

陈旭嫦玄色斗篷轻旋,见来将麾下虽是相识的狼皮帽,但是来将这一身服饰却并不是魏人常见的锦帽貂裘,而是锦绣虎扣鱼鳞战甲、袭地的菊花大氅、头戴花缨。

陈旭嫦是第一次来魏国之北,误了些时辰,又没有向导,故而并未开口,也不好意思开口。

像这样的破绽,又怎能与后生小辈一一说道呢?看眼前这一个个魏人,当年在胭脂亭舍命一战时,只怕这一些人还在娘胎里。

“阿依咕叻将军,杀了她,休得与她多说废话!大战在即,宁可错杀一万人,也不可使一人漏网!”

“大魏国,先有曹孟德一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杀掉一个过客,黄沙掩埋,一了百了,还真会少一桩大事!”

“对,阿依咕叻将军,这可是花将军之令,阿依咕叻将军!……”

阿依咕叻见陈旭嫦依然不为所动,心生好奇,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入鞘,急切追问道:“看你也不像是坏人,从哪里来、又去哪里?”

陈旭嫦听出了弦外之音,缓缓开口道:“本谷主受卓卓杏儿相邀而来,诸位还舍得下手吗?”

“我乃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想当年,本谷主还与独孤达在土城郡并肩一战!”

“还吃过卓卓杏儿亲手做的大馒头,那一个熟悉的味道,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味道!”

一众狼皮帽闻言面面相觑,阿依咕叻更觉得陈旭嫦来头不小。毕竟,如今能唤独孤达将军夫人大名的人,除了故人,必定也是能人。

阿依咕叻径直大氅轻扬,先止住了一众狼皮帽,而后毕恭毕敬抱拳道:“末将受花木兰将军之令,在此巡查过往之客。前辈即受独孤将军夫人所邀,是友非敌。”

“只是,前番魏军与柔然一战,独孤将军与夫人杀散,下落不明。六镇镇将只得以守为攻。如今只剩花将军一军,算是孤军深入了!”

“不如,前辈与末将一道去中军大帐见花将军!待寻着了独孤将军夫人,再去寻她,意下如何?”

“……”

陈旭嫦一声长叹,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飞鸽到孟婆郡幽嫣谷墨家也需要时日,一路策马往北也费了不少时日,这时日要是叠起来,就生出了这么多变故。眼下,兴许也只有跟随这一个阿依咕叻将军。

陈旭嫦也不多言,微微点头。

阿依咕叻厉声又道:“继续巡查过往之客。但凡遇见可疑之人,得先问一问,免得错杀了好人!”

一众狼皮帽唯唯诺诺,而后各自一闪身影,又伏在了黄沙里。

阿依咕叻斜身直上一骑高头棕黄马,在前与陈旭嫦领路。

踢踏、踢踏、踢踏,……

陈旭嫦斜身上马,紧随阿依咕叻,很快就见到一处有序的营寨,以及士气高涨的魏军将士。

在中军大帐里,主帅花木兰与阿依咕叻行头一样,正在与一众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商议军情。两旁数十个弯刀军士,一个个怒目圆睁而又虎背熊腰。

陈旭嫦远远看去,花木兰与阿依咕叻神形相似,只不过,花木兰比阿依咕叻脸圆一点。

“启禀花将军,这一位前辈说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受独孤达将军夫人所邀来此,……”

旋即,中军大帐里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各自骤起一阵轻笑。

“幽嫣谷墨家?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本将军阿爹说过,幽嫣谷墨家弟子败得那一个惨!”

“是啊,是啊,是啊。听说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亡五、伤一,活一人!这么多年都没风声,还以为只有断臂的太虚道长了呢?”

“勇猛无敌的独孤达将军这一次都能落败,幽嫣谷墨家又能如何?还得靠咱们花将军力挽狂澜!”

“……”

花木兰见势,旋即止住一众将军与勇士的嘲讽声,厉声又道:“军情紧急,今日议事为止。各军且不可大意,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各自点头,旋即抱拳转身而出。

花木兰旋即又撤去了中军大帐里的一应弯刀军士,紧接着又与阿依咕叻厉声道:“即是幽嫣谷墨家前辈来此,不可怠慢。看茶!”

阿依咕叻应声而去。

陈旭嫦见花木兰年少,居然能让“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折服,必有真本事。毕竟“黄金八部”勇士除了桀骜不驯之外,更有骨子里的高人一等。魏国除了拓拔皇族之外,无一族姓能出“黄金八部”其右。

陈旭嫦上前,抱拳道:“花将军客气了。看花将军年少,不知花将军祖上与花乞伏有何渊源?”

陈旭嫦一时思来想去,如今在魏国花家一姓一族,除了花乞伏之外,应该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花木兰眉头一舒,招呼着陈旭嫦分主次坐下,而后轻笑道:“前辈你也知花乞伏将军?那可是咱们花家人人都仰望的大英雄啊!”

陈旭嫦沉思之间,又道:“曾有一面之缘。当年,魏秦相争土城郡边界一战,胡车乌苏被斩、花乞伏将军随尉迟敬天将军归魏都平城,如今想来已有三十余年了吧!”

花木兰听闻先是大吃一惊,旋即道:“一切都瞒不过前辈这一双眼呐。也罢,本将军在前辈面前就是一个后生小辈。也便如实相告!”

“要不是托花乞伏将军之福,只怕本将军也坐不了这么高的位置!想必前辈也都明白,想要高出‘黄金八部’一头者,难,难,难!”

“祖上本是秦人,后来秦入魏地就成了魏人。魏灭秦之战后,花乞伏将军随独孤达将军力战柔然,花家这才得‘黄金八部’敬重!”

“家父曾是花乞伏将军的护卫,后来为花乞伏将军挡了弩箭,腿脚不好使而负伤归田。柔然几次犯我边界,可汗军帖征招旧军不止,本将军又不忍心家父,这才不得不替父从军。如今,正好十年整。”

“前番,本将军跟随花乞伏将军左右,平日里又多得花乞伏将军指点,这才有本将军今日。花乞伏将军年事已高受不得颠簸,这一副担子,如今就压在了本将军肩上!”

陈旭嫦一时明了,百事有因必有果,花家前番种了善因,眼下即得善果。自是无可厚非!

就在这一个时候,阿依咕叻捧上了一副担子,先与陈旭嫦奉茶,而后又与花木兰奉茶,紧接着又斜持弯刀,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

“前辈,黄沙大漠,本为苦寒之地,只此一杯热茶解乏。比不得江南佛手铁观音那般讲究啊!”

“花将军,太客气了!难得花将军大帐相见。方才阿依咕叻将军刀法好生厉害,佩服,实在佩服!”

花木兰闻言大喜,先看了一眼阿依咕叻,而后轻笑道:“多谢前辈夸奖,这可是花家的无影刀法!”

陈旭嫦一口热茶下咽,确实也解乏,打趣道:“即是花家的无影刀法,阿依咕叻将军也姓花吗?”

阿依咕叻轻笑道:“前辈,说那里的话。末将倒是想姓花,可也得花家人允许,才上得花家族谱!”

“末将的阿依一姓,本是花家的家奴。不过,咱们阿依家可不比柔然郁久闾家!咱们阿依家尽心竭力为花家,而郁久闾家尽心竭力害拓拔家。这就是家奴与家奴之别!”

“末将幸得花乞伏将军与花木兰将军提携,才有今日。不然,末将也不知道在哪一座山、哪一块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呢!”

陈旭嫦笑而不语,再一口热茶下肚,要是主家也家奴都如花家与阿依家,天下会更加太平!

花木兰一口热茶下咽,缓缓又道:“前辈既然受独孤达将军夫人所邀,自然是友非敌。那么,本将军也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几日前,柔然大败魏军,独孤达将军与夫人杀散,六军镇镇将皆退守不前,眼下我一军成为孤军,以前辈看来,我军当以何取胜?”

陈旭嫦虽然不曾指挥千军万马,这与越女剑剑招本就大同小异,缓缓道:”即是孤军,不妨孤军深入斩将杀帅、擒贼擒王!”

第702章 花木兰聚将升帐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面面相觑,一时又来了兴致,强打起八分精神,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毕竟,原本孤军的败势在陈旭嫦眼里又成为攻杀优势,除了耳目一新之外,确实也眼光独特。

花木兰自是轻放茶盏,而后毕恭毕敬抱拳道:“既然前辈有此高论,还望前辈指点一二!要是魏军能早一日得胜而归,前辈兴许也早一刻得见独孤达将军与夫人。”

“阿依咕叻将军也不是外人,前辈但说无妨,前辈但说无妨呐!”

陈旭嫦再饮一口热茶,而后轻放茶盏,长舒一口氤氲道:“花将军前番说魏军落败,眼下可领一军奇袭柔然王庭,奇袭柔然王庭倘若落败,花将军可退回六军镇内;要是奇袭得胜,连同六军镇一同反杀柔然各部,必取出其不意之效!”

花木兰长舒一口气息,缓缓又道:“前辈一言顿开茅塞。与其在此空耗钱粮以被动,不如兵行险着而主动出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是兵家取胜之道。倘若落败,伤亡也不大;倘若得胜,正是墙倒众人推之势,柔然必败无疑。”

“要是领军奇袭柔然王庭,本将军可领一军亲往,不过,还请前辈助魏军一臂之力而大破柔然!”

陈旭嫦自是微微点头,毕竟卓卓杏儿与独孤达都能被柔然大军杀败,眼下得先解卓卓杏儿之危。

不过,突然又想起赫连一家,急切又道:“花将军,不知魏军与赫连夏国的战况如何?知己知彼而百战百胜,我也很想知道呐。”

花木兰面有三分喜色,极其镇定道:“前几日,魏国之东虽然败于柔然,但魏国之西赫连夏国已被丘穆陵将军与步六孤将军所破。”

“赫连夏国,只怕国将不国;赫连不亢,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陈旭嫦一时无言,车马快不过飞鸽,战场之势瞬息万变,原本还纠结该帮东家、还是帮西家,眼下东家没法去帮、西家也帮不了了!

世事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赫连夏国在大势之下,轰轰烈烈了一回,也算是孟婆江中的一朵消逝而去的小浪花,浪花已去,遥想“十山八寨”与孟婆郡九尺驿道上的种种,无非又是一声长叹。

花木兰惊讶道:“前辈,赫连夏国之败,有何不妥之处吗?”

陈旭嫦自是摇头轻叹道:“没有不妥,没有不妥,没有不妥。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不过,独孤达的功夫为卓卓杏儿所授。卓卓杏儿本就文武双全,又怎么会双双落败呢?莫非,柔然军中骤起无数能人与强者?”

花木兰微微点头,长叹一声又道:“在如今的柔然王族中,骤起一种飞石散玉功。这一种功夫,‘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之无可奈何!”

“倘若以花家无影刀法一对一打斗,互在伯仲之间。但是,军中能使花家无影刀法者,唯有本将军与阿依咕叻两人而已。而柔然军中能使飞石散玉功者,不下数十人!”

“独孤达将军与夫人之败,也就不足为奇了;六军镇的镇将退回魏境,也实属无可奈何之举!今得前辈连夜赶来相助,魏国之大幸,也让幽嫣谷墨家之名再扬江湖!”

花木兰拱手轻笑,而后满饮一口热茶,又心宽了几分。看陈旭嫦斜背三把越女剑,就非等闲之辈。

毕竟,能使双剑者也不多见;如今能使三剑者,在孟婆江南、孟婆江北之地,只怕是独此一人。

陈旭嫦一时也好奇至极,在幽嫣谷墨家闭门思过这一些年,以及苦练三剑流的这一些年,也从未听说柔然有这一技飞石散玉功。

故而,急切又道:“花将军,那这飞石散玉功又是何种功夫?是掌法?还是刀法?又还是剑法?”

花木兰长叹一声,似有所思,而后急切又道:“前辈,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柔然王族中有了这一技飞石散玉功,犯魏国边界更甚!”

“在未得飞石散玉功之前,无非在边境抢了粮、放了火便跑!可得了飞石散玉功后,多抢府库、多抢军粮,更明目张胆与魏国为敌!”

“飞石散玉功,说它不是掌法、不是刀法、不是剑法也成;说它就是掌法、就是刀法、就是剑法也没有错。这是一种奇葩至极的内功心法。习得此心法者,无论出掌、使刀、出剑,十八般兵器各有凶险之处!变化莫测,确实难以力敌!”

“实不相瞒,柔然要没有这一技飞石散玉功,“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早就拿下了柔然,何至于多设六座军镇。要是不早日诛杀飞石散玉功,六座军镇早晚会成为摆设!”

陈旭嫦越听越有兴致,这么多年来闭门思过,这么多年来苦练三剑流,看来飞石散玉功与三剑流谁更胜一筹,不日便见分晓。

“花将军,好了。即是如此,越女剑与飞石散玉功必有一战。即是出其不意奇袭柔然王庭,不如今夜动身,到柔然王庭有几日路程?”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完全没有想到陈旭嫦会更着急。见势如此,面面相觑而后骤起一阵轻笑。

遥看中军大帐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在黄沙大漠里更加阴冷而干涩。凡事得依天时而动,若是摸不透天时,会输了地利,进而兵败更会丧了人和。天大地大,自然天时最大,得顺着黄沙大漠的天!

“此处魏军大营距离柔然王庭,绕小道避开柔然斥候,奇袭也得有五日路程。前辈不着急,前辈不着急,待本将军传令众军再议。”

“前辈,即是风尘仆仆赶来,军中确实没有大鱼大肉款待。实在也委屈前辈了。不过,羊肉疙瘩汤、窝窝头,一定会管饱!……”

花木兰大氅轻扬,阿依咕叻点头,满面笑容奔出了中军大帐。

花木兰抱拳又道:“前辈,就在中军大帐安歇一时半会,待羊肉疙瘩汤与窝窝头上来,尽管饱食。本将军也自调兵遣将,若是前辈听闻不妥之处,还望前辈指正一二。”

陈旭嫦见花木兰这一个后生小辈着实有趣,“黄金八部”能听花木兰差遣,看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旭嫦轻笑道:“也好,也好,也好啊!雷厉风行,这可是打胜仗的前兆。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就在阿依咕叻奔出中军大帐一会儿之后,帐外响起了一声声急促而浑厚的雨点鼓,咚、咚咚,……

中军大帐擂鼓聚将升帐!

紧接着,中军护卫在大帐外急忙亮起了不少明火,在大帐内又多添了十几处落地烛台与灯盏。

中军大帐明如白昼,帐外一众护卫弯刀出鞘,也是杀气腾腾。

雨点鼓不停,从不远处奔来不少“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各自虎背熊腰而又士气高涨。

“花将军,……”

一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抱拳而立,立在中军大帐两侧。

将军与勇士来齐,雨点鼓止。

陈旭嫦自为坐上宾,来回张望之间,只顾轻咽温温柔的热茶。

就在这一个时候,阿依咕叻捧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疙瘩汤与窝窝头,放在了陈旭嫦面前的案台上。

“前辈,不要客气!趁热!”

陈旭嫦自然也不客气,大战在即,吃饱喝足了,出剑才更生猛!

羊肉疙瘩汤又暖和又开胃,窝窝头入口更觉得踏实至极,……

花木兰正坐帅台,紧接着厉声又道:“斥候将军何在?可知最新敌情如何?六军镇各军情势如何?”

“启禀花将军,柔然诸部得胜而归,并未留下后军!六军镇镇将以守为攻,一时难寻战机!”

“好,你且先退下!治栗内史何在?如今,大军粮草还够几日?”

“启禀花将军,粮草还有月余之用。只是在这黄沙大漠,水源才是万中之重。大军快没水了啊!”

“好,本将军已经知道了。你且先退下。众位将军,眼下本将军寻思一计,要奇袭柔然王庭。……”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齐声道:“我等愿听花将军差遣!”

花木兰急忙止住了呼声,紧接着镇定又道:“本将军此一计,奇袭柔然王庭,兵在精不在多。有劳诸位将军在各军中十选其一,本将军与前辈亲领两千人奇袭柔然王庭。”

“待本将军离开大营之后,众位将军可得守好此处大营。若本将军得手,以狼烟为号。诸位将军可领余部追杀柔然余部;要是本将军失手,尔等速速退回六军镇之地!”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言面面相觑,而后又多看了一眼吃食的陈旭嫦,人声骤起如江潮!

毕竟,还以为能紧随花木兰奇袭柔然王庭,殊不知主帅成了急先锋,一应将军与勇士都成了后军!

“花将军,万万不可。主帅亲离大营。这是兵家大忌!”

“花将军,怎会有主帅当先锋、我等将军守营当火头军?”

“我等愿誓死追随花将军!”

第703章 飞石散玉功无敌

花木兰轻捉茶盏,紧接着左右缓旋,顺势轻轻如微风一吹,之后仰头一饮而尽,骤起一声极其满意的“啊”,厉声又道:“主帅之令,即是军令如山。想要更改军令,那也可以。去把燕山与本将军扛回来!”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面面相觑,自是无言以对,毕竟以花木兰过往的种种秉性,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会三心二意。

“传令向导使何在?”

“启禀花将军,末将在!”

“速去告知六军镇,一雪前耻之机即是狼烟骤起之时,六军镇务必同时反杀柔然各部!柔然各部必定无处可逃。大魏国,拉基阿路!”

“末将得令。”

传令向导使得令转身而去。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势心服口服,又大声疾呼道:“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花木兰旋即止住了呼声,轻握弯刀立起身来,极其镇定道:“本将军给诸位将军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本将军要领军出营。此战必能一战大胜!从即刻起,全军口令为:家奴不家、家奴不奴!”

一众“黄金八部”将士与勇士各自相视一笑,柔然王族郁久闾一族本为魏国拓拔氏先祖的家奴,如今不与主家同心同德也就罢了,与主家吃里扒外不说,更是时时想要了主家的老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论“黄金八部”也好,又还是花家也罢,都是拓拔氏的臣子,也都是拓拔氏的家奴,又怎能容柔然郁久闾一家一姓开此恶劣之先河!

要是以孟婆江南那一些文绉绉得读书人说辞,那就是:君不君、臣不臣。乱臣贼子想当道,无父无君之辈不斩尽杀绝,天理不容。

“马拉个巴子,柔然这一次,必定会败于花将军之手!大魏国,拉基阿路;可汗,拉基阿路;……”

“我等静候花将军狼烟,柔然这一次,不败也不成了。哈哈,……”

“……”

花木兰也不多言,环视一众将军与勇士喜悦的脸色,紧接着大氅轻扬,厉声道:“狼烟骤起之前,各军以原定之策御敌。散帐!”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旋即正身、抱拳、低头,而后同声大喝道:“我等谨听花将军之令!”

之后,各自大踏步离帐。

花木兰见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走远,抱拳道:“前辈,依你看来,此番可有纰漏之处?”

陈旭嫦一口窝窝头、一口羊肉疙瘩汤下肚,只是长舒一口极其满意的“啊”,轻笑道:“花将军虽然年少,正是少年得志。很好,很好,很好啊!行军征战,花将军已是万中无一。班门弄斧,好吗?”

花木兰轻笑道:“前辈,你言重了。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本将军得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善之善者也!”

陈旭嫦一口羊肉疙瘩汤下肚,云淡风轻又道:“很好,很好,很好!花家结此善缘,魏国之福。本谷主会助魏国一臂之力。虽然太虚道长常言‘此魏非彼魏’,不过只要天下早太平,也是幽嫣谷墨家‘天志’皆所在。‘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花木兰自是微微点头,而后缓缓又道:“阿依咕叻,即是奇袭柔然王庭,传令得多备干粮、清水,遴选上好的马匹与强弓硬弩,……”

阿依咕叻极速打断话茬子,仰头轻笑道:“花将军,你且放宽心!这一些琐碎之事,末将最在行!”

花木兰点头不语,目送阿依咕叻一闪身影奔出了中军大帐。

陈旭嫦见势,打趣道:“要不是花将军姓花,阿依咕叻将军复姓阿依,本谷主还你为是一胞兄弟!”

花木兰一脸镇定道:“都是堂堂正正的魏人,五湖四海皆兄弟,自然也都是魏国的一胞兄弟!”

陈旭嫦一时竟然无言以对,找不到一字半句来反驳花木兰,眼下确实还得只顾一个人吃喝。

半个时辰之后,陈旭嫦已经吃饱喝足了。第一次在中军大帐享受如此礼遇,要是以军礼说来,也怕只有魏国皇亲国戚有这礼遇了。

不过,温润的羊肉疙瘩汤下肚又配上让人极其踏实的窝窝头,口留余香而生津,不用担心口渴,多咽几回唾沫星子胜过去寻水源。

而这热乎乎的窝窝头,两面黄留下的米面杂粮清香,回味一次都能让人打一小会饱嗝。如此一来,即是三五天少水少食,也无大碍!

约摸过去了半个时辰,中军大帐外人声沸腾,已经选出了刀箭鲜明又最为勇武的两千狼皮帽。

花木兰率先大氅轻扬,起身抱拳相迎道:“前辈,请!黄沙大漠夜点兵,沙场男儿多忠魂。亦如幽嫣谷墨家所言:九死一生、无怨无悔。黄沙大漠虐我辈千万遍,我辈还得善待黄沙大漠比双亲。”

陈旭嫦环视一众“黄金八部”中选出来的狼皮帽,忍不住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都是少年英雄!”

花木兰立于中军大帐前,极速拔出弯刀,厉声道:“口令为何?”

“家奴不家、家奴不奴!”

“家奴不家、家奴不奴!”

“家奴不家、家奴不奴!”

“……”

花木兰面带八分喜色,旋即弯刀入鞘,厉声只道:“出发!”

花木兰言毕,两千狼皮帽各自斜身跃上高头大棕马,有序奔出了营寨。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与“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拱手而别,与陈旭嫦三骑高头大白马紧随其后。

“驾,驾,驾,……”

黄沙映月明,关山踏燕飞。

陈旭嫦三人很快在两千狼皮帽之前,取小道往柔然王庭进发。

在这五日里,白天取灌木小道绕行、夜里取道黄沙大漠一路狂奔,避开了柔然各部的斥候。

天微微明亮,奇袭大军已立身在柔然王庭远处的胡杨木林里。

“去,先打探一回!”

阿依咕叻大氅轻扬下马,领着十几个狼皮帽往柔然王庭不远处潜行而去,身边的一众狼皮帽跃跃欲试,就等着花木兰一声令下。

“前辈,飞石散玉功不可小觑。魏军要是遇见了飞石散玉功,都尽量避实就虚,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少无谓伤亡,存有生力量积小胜为大胜。杀不会飞石散玉功者以寒齐心,折其锐气而事半功倍!”

陈旭嫦只道:“花将军,明白。这一次,飞石散玉功,只怕没这么容易得手了吧?哈哈,哈哈!”

“此一战得胜,前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本将军定会上报可汗!可汗一定也不会亏待前辈的!”

“花将军,客气了!本谷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免得让土城郡寇道长、太虚道长为难不是!”

就在陈旭嫦与花木兰一通客套之际,阿依咕叻满面春风的奔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启禀花将军,此是天助我也!柔然王族尽在王庭之中,昨夜庆功而大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好一锅烩!”

花木兰双颊骤起一掠凝重,而后镇定道:“即是柔然王族尽在王庭中,飞石散玉功也尽在王庭之中。以三敌十数个飞石散玉功,不容小觑,也不容有任何闪失!”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军士以每一百人为一小队,从柔然王庭四方攻杀柔然王族。要是遇见了飞石散玉功,尔等不可恋战!”

花木兰言毕,两千狼皮帽各自结队,往柔然王庭四方潜行而去。

柔然王庭有数百座帐篷,远远看去就像是刚出屉的大馒头!守在帐篷前的柔然军士,就似一个个寻着大馒头又黑不溜秋的蚂蚁。

花木兰旋即抱拳又道:“前辈,此一战凶险,本将军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若是失手,还望前辈助大魏**士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陈旭嫦觉得花木兰确实太过于谨慎,或者太高看飞石散玉功,无论飞石散玉功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诸如刘家掌法、鹅风掌。

陈旭嫦极其镇定道:“花将军无需过多担忧!待柔然王族飞石散玉功出手,本谷主越女剑先斩了他!”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阿依咕叻紧接着一通如鹰鸣的口哨骤传四方!

“杀,大魏国,拉基阿路!……”

“哪咕叻,杀光家奴小贼,……”

“……”

狼皮帽从四方冲杀进柔然王庭之后,骤起声声哀嚎,而后又是弯刀铮铮相撞相接之音不绝于耳。

斜地里,骤起一个声音,大喝一声道:“飞石散玉功,杀猪掌!”

一个柔然汉子重重一掌,击下一个狼皮帽的脑袋!紧接着,一个脑袋、两个脑袋、三个脑袋,……

与此同时,另一个柔然汉子大喝道:“飞石散玉功,断臂刀!”

弯刀一收一旋之间,一连劈下了数个狼皮帽的左胳膊又或者右胳膊,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陈旭嫦见状,策马疾上,一闪玄色身影落地,三剑同出!

第704章 一个个都是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骤现无上快剑剑招,左手一式荡剑剑气、右手一式绞剑剑气,横着的那一把越女剑随左右攻杀而进的玄色身影只能使出一式接着一式平剑剑气。

剑气如霜,三剑气如洪流!

此时此刻,陈旭嫦三剑流出手如入无人之境,在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之下,转瞬之间便一剑封喉了方才使掌与使刀的柔然汉子。

柔然飞石散玉功在越女剑三剑流下,确实不堪一击也不值一提。

狼皮帽见势士气高涨,各自弯刀攻杀得越急,步子游走得更快。

“埋汰旮旯,越女剑,越女剑,多管闲事的越女剑来了,……”

“该死的老妖婆,怎么还不去死啊!早该被无声之雷轰死了,……”

“幽嫣谷墨家再出江湖了!幽嫣谷墨家又诈尸活过来了,……”

“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的,宋国的看门狗!……”

“……”

柔然人声声惊嚎,见势不是越女剑的对手,各自与陈旭嫦相持之际,会使飞石散玉功的汉子转而全力去攻杀狼皮帽,只要杀光了狼皮帽,最好只剩下陈旭嫦一人!

要是杀光了狼皮帽,多管闲事的越女剑,还不灰溜溜的逃走?

与此同时,十数个会使飞石散玉功而又老幼不等的柔然汉子,各自一闪身影往四方反杀而去,使掌的、使拳的、使腿的、使刀的、使枪的、使剑的,使鞭的;……

陈旭嫦只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全力斩杀柔然军士;近身飞石散玉功之际,骤起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而后各一式剑气。

武斗即是武斗,不做文斗口舌之争。陈旭嫦只认准斩杀飞石散玉功,别的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见陈旭嫦使出的越女剑斩杀越渐生猛,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此一战必胜!

旋即,各自弯刀一闪寒光,映着初升的一绺太阳光芒,往会使飞石散玉功的柔然汉子攻杀而去。

“飞石散玉功,无极棍!”

一个使七尺铁棍的柔然汉子,左边一敲、右边虚晃一点、前边凌空一抡、后边反手一震,只要近其身的一个个狼皮帽全然就似一个个鸡蛋壳,铁棍“嘭嘭”落下之际,不是脑浆迸裂,就是穿肠破肚,……

阿依咕叻弯刀一旋,菊花大氅一张一弛之间,近身大喝道:“伤我大魏国将士,你去死,你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铁棍凌空收手而回,极速又往阿依咕叻花缨重重一劈,而后虚晃如枪斜身一刺!

当!

弯刀与铁棍近身,阿依咕叻虎口一阵撕裂之痛,骤现一绺昙花。

虽说: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眼下阿依咕叻近身飞石散玉功,飞石散玉功一时便落了下风,眼疾手快之间,只得以弯刀之险攻铁棍之长。

咻咻,……

紧接着,阿依咕叻弯刀在铁棍上极速一旋,反手一闪身影捉回腰刀,而后弯刀如箭出弦,从铁棍一闪电光火石,直劈柔然汉子!

这一个柔然汉子躲闪不及,人头落地之际,铁棍“哐当”落地。

阿依咕叻弯刀回手,一收一旋之间,一时也上气不接下气,毕竟匆促出刀一战确实极其伤神。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阿依咕叻身后一闪而过一个五十斤重的金瓜滚刺流星锤,一个柔然汉子厉声大喝道:“飞石散玉功,流星飞雪!”

阿依咕叻一个后空翻起身,不料头戴着的花缨与近处的一堆灌木缠在了一起,瞬间一头秀发齐肩。

“埋汰旮旯,居然是一个女人!埋汰旮旯,真是晦气!太晦气!”

“魏虏气数将尽了,已经没有可上战阵的男人咯!魏虏,魏虏,魏虏终归是柔然膝下的俘虏!”

“什么‘黄金八部’,无非黄金八蛀虫;什么六军镇,无非就是六个土丘孤坟堆;我呸,我呸呸呸!”

这一个柔然汉子铁索疾收,金瓜滚刺流星锤重重落地一声“嘭”,而后双眼极其轻蔑阿依咕叻。

紧接着,金瓜滚刺流星锤凌空而起,如长枪一掷,再击阿依咕叻的太阳穴:之后张弛双臂,铁索一收一旋之间,金瓜滚刺流星锤又如短刀直击阿依咕叻的肩甲,……

阿依咕叻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只得以弯刀出手反杀,骤起一声“当当、当当”,对于金瓜滚刺流星锤能长能短、能收能缩,兵器上完全占不了半分优势,一时陷入苦战。

最后只得你一锤、我一刀;我一刀、你一锤,来来往往数十个回合,谁也胜不了谁、谁也不弃谁!

以阿依咕叻想来,能拖住一个是一个,待越女剑与花木兰斩杀完其它飞石散玉功,以二敌一或者以三敌一,金瓜滚刺流星锤必败。

以这一个使金瓜滚刺流星锤的柔然汉子想来,多拖住一个魏国人也便少一个飞石散玉功伤亡。人多就是优势,自古就是寡不敌众!

随行的狼皮帽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到阿依咕叻是一个女子!

不过,就算阿依咕叻将军是一个女子,也是花家家奴,服侍人人敬仰的花木兰将军,天经地义!

狼皮帽也并未多想,径直往柔然王庭不会使飞石散玉功的地方前后、左右、里外斩杀而去!

“哪咕叻,哪咕叻,杀,……”

“大魏国,拉基阿路,……”

“杀,杀,杀,杀啊,……”

“……”

花木兰本想挥舞弯刀转身去与阿依咕叻解围,不料斜里地却闪过两个使飞石散玉功的柔然汉子,一个使钩叉剑,一个使浑圆大斧。

“飞石散玉功,夺命勾魂剑!”

“飞石散玉功,盘古开天斧!”

钩叉剑剑头有五寸长又极其锋利的倒钩刺,无论是斩杀,还是劈剁,剑锋过处再轻飘飘的一拉,二次伤害有时确实胜过双兵器。

浑圆大斧除了斧柄之处,斧尖一绺光影又有天然的一对倒钩,撕裂一切骨头与衣甲,不在话下。

说时迟那时快,钩叉剑直取花木兰上盘,浑圆大斧头直取花木兰腰腹,左右交叉、凶险至极。

花木兰估摸着不能与之纠缠,得用四两拔千斤之势以一敌二才是上策。不然,如阿依咕叻那般陷入苦战又不能斩杀飞石散玉功,只会让更多的魏国儿郎命丧于此。

说时迟那时快,花木兰凌空一式接着一式侧空翻,钩叉剑与浑圆大斧要以实就虚,眼下弯刀就得以虚避实而出奇不意、攻其不备。

自然,钩叉剑与浑圆大斧旋即紧随其后,花木兰佯装歪歪扭扭起身,弯刀故意虚晃一式破绽。

钩叉剑争功上前,紧接着凌空而下一式劈剑,花木兰见势侧身一闪大氅袭地,凌空而下一式前后的一字马骤变为左右的一字马。

浑圆大斧头眉头一舒,紧接着浑圆大斧重重往一字马劈下去。

就在浑圆大斧头劈斧之际,花木兰弯刀伤左而劈右,左边钩叉剑与弯刀重重相撞一击之后,弯刀从浑圆大斧头脖子处一闪寒光而过。

与此同时,花木兰左右一字马凌空极速一收,立起身来,弯刀反手又一闪寒光直逼钩叉剑咽喉。

钩叉剑与浑圆大斧头“哐当”落地,而后“扑通、咚咚”倒地。

眼下,花家无影刀法又一次胜了飞石散玉功。只不过,借巧力以一敌二,实在又心宽了许多。

“姓花的,亡我王族,休得再猖狂!飞石散玉功,犬齿凤尾箭!”

就在花木兰斩杀钩叉剑与浑圆大斧正身之际,从远处一发三箭射来了这一种奇葩至极的箭矢。

大凡军中的一般弓箭无非只射直线与弧线,可是有了飞石散玉功之后的弓箭,居然还能拐弯。

最为凶险的是,平光的箭头两边皆有一寸长的犬齿倒钩;箭羽由五寸白天鹅羽毛做成,妄称凤凰。

花木兰一时不敢大意,弓箭有弓箭不能近身的优势,况且会拐弯的弓箭确实万分棘手,四两拨千斤很显然不能再使,也无处可使。

咻咻、咻咻,……

犬齿凤尾箭齐发不止,一会儿一弓两发、一会儿一弓三发,一会儿又一弓五发,确实防不胜防!

花木兰一时无可奈何,只得后空翻、前后翻、侧空翻、“鲤鱼打挺”、“鹞子翻身”,……

陈旭嫦在远处看得明白,比曾经北山关宇文青的锥形“十”字箭更为可恶,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左手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抹剑剑气、右手一式劈剑剑气而后云剑剑气。

犬齿凤尾箭一剑封喉之后,被越女剑从中一分为二,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海。

花木兰有越女剑相助得以解围,只是一连串空翻,挣脱掉了花缨,凌空一闪身影起身之后,又是一头齐肩秀发!

“姓花的也是一个女人!女人,一个个都是女人!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马拉个巴子!天亡我柔然王庭,居然亡在三个女人手里!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705章 千夫指后万夫指

“谁还敢妄议女人?老娘也是一个女人,不,是一个老女人。阿达,上,飞石散玉功今日当绝迹!”

声音骤起之处,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各自一身破旧的狼皮帽行头,斜地里往飞石散玉功攻杀而去。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弯刀上的功夫与无影刀法不相上下,背靠着背游走之间,已经连劈一个使枪的、一个使剑的、一个使矛的,……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各自挥舞着弯刀,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位”又往柔然王庭的国主大帐杀奔而去。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前番寡不敌众,魏军被柔然各部杀散,这才不得不潜来柔然王庭,欲学汉朝班固直取敌国之首,首亡而国灭。

眼下,卓卓杏儿与独孤达不曾带一个狼皮帽前来,夫唱妇随攻杀柔然王庭反而更能进退自如。

陈旭嫦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在左右攻杀之间,一时又长舒了一口气息。看来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远远看去,独孤达已经两鬓斑白,毕竟要是长年在黄沙大漠与柔然征伐,还像土城郡初见时那般年轻气盛,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卓卓杏儿两鬓之间也有了一丝霜发,看来岁月还是这般无情。

陈旭嫦一时顾不得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又见花木兰转身去助阿依咕叻,以二敌一,几个回合就斩杀了使金瓜滚刺流星锤的柔然汉子。

陈旭嫦斜持越女剑,一式“移形换影”而上,主动近身会飞石散玉功的柔然汉子,三剑流自是无敌。

突然,从王庭国主大帐骤起一声异响,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双双被柔然国主使飞石散玉功打出。

柔然国主虎背熊腰,一身牛皮轻甲胄,头编辫发垂肩,霜耳戴一对金丝玉镶银月环,头戴抹额镶宝石,浓眉大眼而又短须虬髯。

柔然国主自是怒不可遏,大手一扬,数十个虎背熊腰的柔然大汉手提弯刀逼近卓卓杏儿与独孤达。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在数十步之外骤然起身,张口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弯刀对弯刀,卓卓杏儿与独孤达虽然受了内伤,但是对于柔然国主身边的这一些护卫,背靠背左右攻杀之间,一个活口也不留。

柔然国主见势大为不妙,旋即又大踏步上前,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这一些该死的魏虏!不斩尽杀绝魏虏,愧对列祖列宗!”

旋即,气沉丹田,怒目圆睁大喝道:“飞石散玉功,千夫指!”

柔然国主一闪身影而过,左手二指如短刀直戳独孤达咽喉、右手二指如鹰啄直取卓卓杏儿太阳穴。

独孤达见势不妙,弯刀一闪寒光去反劈柔然国主左手二指。

柔然国主左手二指似金石,弯刀重重一击,瞬间断为两截,而后二指顺势往孤独达咽喉再戳下去。

“噗嗤、噗嗤,……”

独孤达虽未被柔然国主二指破喉,但昙花一现,确实伤得不轻。

独孤达跌跌撞撞退去了五步之外,之后半跪于地,大呼“小心”!

与此同时,就在柔然国主右手二指如鹰啄直取卓卓杏儿太阳穴之际,卓卓杏儿弯刀虚晃而又退后一步,反手一提弯刀从下往上直劈柔然国主右臂!只要劈了右臂,什么厉害的指法都将灰飞烟灭于无形。

殊不知,柔然国主右手二指由鹰啄变为蟹钳,钳住从下往上的弯刀之后,身形一沉又一震,一声嘎巴脆的声音骤起,弯刀断为两截!

旋即,柔然国主右手二指再卓卓杏儿心房重重一指,“咚”,穿心入肺,骤起一绺海棠花枝。

卓卓杏儿不得不跌跌撞撞退后三步,正应了独孤达那声“小心”!

陈旭嫦见势,看来这飞石散玉功还真是奇葩至极,柔然国主能以指法替代兵器,应该是飞石散玉功的集大成者。眼下,那就是他了!

旋即,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而上,左手先一式荡剑剑气直取柔然国主的下盘,而后右手一式绞剑剑气直取柔然国主的上盘,横着一剑剑气直取柔然国主的咽喉。

以陈旭嫦想来,指法为近身攻杀之招,与剑气不能相提并论。

当、当、当!

柔然国主二指如剑气,居然荡开了一式接着一式越女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荡开的一式接着一式越女剑剑气炸裂出的尘灰激扬九尺高,从方圆五尺之地如雨而下。

陈旭嫦见状大吃一惊,看来独孤达与卓卓杏儿都双双落败,一时更不能小觑,突然明白当初为何要飞鸽传书。那是因为打不过啊!

陈旭嫦极其警觉之间,一式“移形换影”退到独孤达与卓卓杏儿身前,远望阿依咕叻与花木兰双双力战飞石散玉功,在王庭附近已经很少听见有几个柔然汉子在疾呼“飞石散玉功”之类,眼下已然胜券在握。

只要诛杀柔然国主,此一战大获全胜,柔然各部覆灭指日可下。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旋即挣扎着起身,重新各自拣起一把血迹斑驳的弯刀,立在陈旭嫦左右。

“谷主,你可终于来了!要是没有飞鸽传书,只怕当年土城郡一别之后,大家就都成了诀别!只可惜了,纯依香儿女侠,哎,……”

独孤达支支吾吾之间,又被卓卓杏儿白了一眼,一时不再说道一字半句,只顾盯着柔然国主。

卓卓杏儿轻声道:“三剑流已练到炉火纯青。看来,飞石散玉功,还注定是该命丧于越女剑下啊!”

陈旭嫦只得微微点头。

柔然国主见势,冷笑道:“魏虏没种!居然请宋国的狗来看门!啧啧啧,啧啧啧。柔然有上好的牛骨头、羊骨头,有没有兴趣啊?”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老不死的家伙了。还出来祸害江湖,什么幽嫣谷墨家、什么越女剑、什么秉承‘天志’,柔然就是天!柔然就是独一无二的长生天!都去死吧!”

“飞石散玉功,万夫指!”

说时迟那时快,柔然国主左手中指一正、四指全曲;右手中指一正,四指全曲。从左右一闪的牛甲撞击声中,攻杀上前。

独孤达见势,身为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怎能落后于两个女流之辈,旋即弯刀一收一旋之间,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大喝一声“马拉个巴子”,全力反杀柔然国主。

当!

柔然国主左手中指与右手中指与独孤达弯刀相撞相接之际,旋即身形一沉又一震,弯刀瞬间断为两截、三截、四截、五截、六截,……

紧接着,柔然国主凌空一闪身影,中指如弓弦张弛之间,断裂的弯刀如箭矢射去独孤达胸腹之间。

“噗嗤、噗嗤、噗嗤,……”

独孤达自是昙花一现,而后一现又一现,落地一大片海棠花枝。

与此同时,卓卓杏儿疾声惊呼道:“阿达,阿达,阿达,……”

卓卓杏儿一闪身影紧随其后,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再一次攻杀近身柔然国主为独孤达解围。

柔然国主双腿极速一沉,而后凌空一跃,如一只陀螺急旋而下躲过了卓卓杏儿的杀招,而后顺势往卓卓杏儿踉跄出去的后背重重一击左手中指、而后右手中指;接着左手中指、而后右手中指,……

咔嚓,咔嚓,咔嚓,……

这是脊椎骨折断的声音!

“噗嗤、噗嗤、噗嗤,……”

卓卓杏儿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紧接着骤是一声哀嚎,急切大呼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老娘我的腰啊!老娘我的腰,已经不像是老娘我的腰了。老娘我的腰呢?”

陈旭嫦早已忍无可忍,遥想一些往事,趁柔然国主与卓卓杏儿攻杀之间,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闪到其身后,左手越女剑对其“惊梦穴”一式点剑剑气;右手越女剑对其“惊梦穴”也是一式点剑剑气。

柔然国主就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而后“飞石散玉功,万夫指”才极速止住了攻杀卓卓杏儿。

“本该死光死绝的越女剑!……”

就在柔然国主扭头惊呼之际,越女剑左手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右手一式劈剑剑气而后一式云剑剑气;……

柔然国主被一剑封喉之后,一分为二、一分为三、一分为四,哀嚎还在脖子里,就已经没了人形!

“国主,你可不能死啊,你万万不能死的啊!柔然不灭,……”

“死在几个女人手里!柔然不能亡,不能亡在女人手里呐,……”

“马拉个巴子,杀,杀,杀,与国主共存亡、与柔然共存在!……”

“阿爹,阿爹,你不死,……”

“……”

紧接着,一个会飞石散玉功而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往陈旭嫦攻杀过来,急切大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有老子没你,有你没老子,杀,杀,杀,……”

陈旭嫦怒目圆睁,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一闪玄色身影正面相迎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

第706章 恩人又见大恩人

突然,又从使九节鞭的少年眼前闪过一男一女,各自手持血迹斑驳的弯刀,眼中闪着温润的泪花,轻声疾呼道:“恩人,手下留情啦!”

“恩人,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陈旭嫦一怔,看一男一女确实生得彪悍有形,身着一袭破旧的裘衣,面孔有五分似曾相识之感。

就在陈旭嫦斜持越女剑盯紧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之际,一男一女又鹰护在前头,不让陈旭嫦近身。

“恩人呐,我是赫赫,……”

“恩人呐,我是连连,……”

一男一女轻声疾呼之后,陈旭嫦好似受了一击天雷轰顶,从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不知道说什么好。

世事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赫连夏国已生变故,就连对赫连夏国仗义相助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是,再看眼前一男一女的身形与相貌,是越看越像,越看越熟悉。完全就是赫连不亢与羊舌氏。

只是,如今兵戎相见,想起曾经赫连不亢在孟婆郡城外的仗义出手解围之恩,又怎能恩将仇报?

要是对恩人出剑,有违幽嫣谷墨家之名;有违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更有违江湖道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旋即,越女剑一闪寒光极速入鞘一把,而后斜持双剑做游离攻杀之状,不进也不退,紧接着轻声又道:“赫赫?连连?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又会在柔然王庭啊?”

“这,这,这,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前番才收到飞鸽传书。这才过去多少时日?人算不如天算。人有千算万算,不如老天一算!”

“……”

赫赫与连连继续鹰护着柔然少年,弯刀前后、左右游离之间,誓死也不能让陈旭嫦靠近一尺一寸。

与此同时,连连隔空与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轻声疾呼道:“王子,快走,你快走!去寻各部头领,快走!留住青山,不怕没柴!……”

赫赫盯紧陈旭嫦一双越女剑,极其警觉又道:“恩人,夏国被魏国攻破。阿爹已经战死,我与连连突围出来。原本还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才来投靠柔然王庭!”

“殊不知,天大地大,还是没有咱们赫连一家一姓的容身之地!恩人,如今各为其主,得罪了!”

赫赫厉声说道“得罪了”之际,生怕陈旭嫦出剑气去伤柔然王子,故而弯刀一旋而上,直取陈旭嫦左心右肺,弯刀一闪寒光骤现无情。

紧接着,连连也是一闪寒光从右边攻杀上前,人虽有情,可是弯刀嗜血无情,落刀即是昙花。

陈旭嫦一双越女剑与一对弯刀相撞相接之际,没有使剑气,骤起一绺又一绺电光火石,刀口与剑锋左右、前后滑过,“滋滋”异响。

对于赫赫与连连,又怎么能使三剑流、又或者无上快剑?剑气都舍不得使,剑气如霜必定误伤!

而使九节鞭的王子见柔然王庭大势已去,又有高人相助,已然无力回天,径直泪流满面对柔然国主丧命之地三磕头,拖着九节鞭一闪身影潜行而又往远处逃了出去。

柔然王子倒也极其机灵,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灌木丛里,一个眨眼就寻不着身影,也寻不着踪迹。

陈旭嫦也不刻意去追,毕竟,得让赫赫与连连留有一丝希望,虽然希望极其渺茫。要是路遇六军镇反杀的魏军,也是凶多吉少。

赫赫轻声又道:“恩人,如今再一次国破家亡。死在越女剑下,死而无憾,恭请恩人一剑!”

连连附和也道:“恩人,恭请一剑!命丧越女剑,不丢人!当日越女剑在‘十山八寨’周全我家六口,即使一命抵一命,赫连家都还欠越女剑四条命。只得来生再报了!”

一双越女剑与一对弯刀相持之际,“滋滋、咕嘎”中的刀光剑影虽然无情,而人却有温情。

赫赫与连连一闪泪花,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又如何能忍心对赫赫与连连下手?想起“十山八寨”时一副可爱至极的样子,又想起孟婆郡九尺驿道离别时的豪气。

如今,刀剑相见,确实不是滋味,似有一把刀子在五腹六脏上猛烈的一刀、一刀、又一刀,……

赫赫一时嘶哑着声音说道:“恩人,什么也不用说了,什么也不用说了啊。要怨就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要恨就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今日能死在越女剑下,虽败犹荣。恩人别折磨自己,出剑吧!”

“赫连一家,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受得身首异处之痛、也受得身首异处之苦!生而为人,都是要死的!眼下计又不成,是天灭柔然、天灭夏国。也是让赫连一家在九泉之下团聚啊!恩人,出剑吧!”

连连同时又道:“恩人,咱们各为其主。能死在越女剑下,赫连一家无怨无悔。如今,柔然王子已然逃脱,也不负柔然国主收留之恩。恩人,快给连连一剑痛快吧!……”

陈旭嫦闻言,更横不下心,又下不了手。越女剑开始颤抖,在赫赫与连连弯刀步步紧逼之间,不由自主的缓缓退后,一步,一步,又一步,但愿能一步退步到从前。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双双受伤,两两又捉起了血迹斑驳的弯刀,攻杀近身的柔然军士,一时也顾不得陈旭嫦,况且也无法出手相助。

不远处的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两两联手,遥看柔然国主已经命丧越女剑下,自是大获全胜,旋即与随行的狼皮帽兴奋道:“燃狼烟!”

花木兰言毕,又与阿依咕叻两两联手,使无影刀法往柔然军士中攻杀而去,一时如入无人之境。

狼皮帽自是兴奋之际,与柔然打杀了这么多年,耗了多少钱粮,折了多少大魏好儿郎,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比才发现花木兰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是女子还兴奋百千倍。

突然,花木兰弯刀一收一旋之间,从赫赫身后一闪寒光而过;阿依咕叻弯刀一收一旋之间,从连连身后一闪寒光而过;……

“前辈,我等助你一臂之力!”

就在阿依咕叻疾呼之间,弯刀再一次一收一旋,与花木兰互换了一次身影。花木兰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又从连连身后一闪寒光而过;阿依咕叻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又从赫赫身后一闪寒光而过;……

赫赫与连连仰头一声哀嚎,而后昙花一现如雨如雾,而后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见势,一时弃了赫赫与连连,紧接着再一次两两联手,秀发激扬,杀去柔然军士中,无影刀法过处,哀嚎骤起!

陈旭嫦颤抖着越女剑,收回了一成力道、两成力道、三成力道、四成力道、五成力道,……

无论怎么收手,赫赫与连连手中的弯刀已如风中凌乱的两支芦苇棍子,一口昙花,而后一树树海棠花枝从双颊而下,弯刀“哐当”落地,而后耷拉着双臂“扑通”倒地!

“赫赫,……连连,……”

陈旭嫦忍不住一通疾呼,一双越女剑颤抖着入地一尺,顺势放平赫赫与连连,左手握赫赫双手、右手握连连双手,一时老泪纵横。

旋即,仰头一声长啸!

“恩人,恩人,恩人。忘记了,还欠你一半的牛。在夏国牛多的时候,就像是大漠中的沙子,怎么数也数不完。可是,牛已经没了,一头牛也没了,要么被杀、要被被魏国人抢了去,恩人,实在对不住啊,本该到手的牛,变没了!”

“是啊,还欠你一半的羊,夏国羊多的时候,就像是夜里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怎么数也数不完。本该到手的羊,也没了!”

“……”

陈旭嫦闻声,五腹六脏都在颤抖,而后嘶哑着声音说道:“赫赫、连连。你们都是好孩子!赫连不亢已经轰轰烈烈了一场!从哪里摔倒的,再一次从哪里站了起来!”

赫赫闪过一缕苦笑,张口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道:“恩人,虽说哪里摔倒的从哪里站起来,如今这不是又一次旧地摔倒了吗?”

连连骤起一绺苦笑,紧接着附和又道:“恩人,大恩人,咱们就要死了。能见大恩人最后一面,咱们真的是好高兴,更为怀念在‘十山八寨’的日子,更怀念木木大侠,……”

赫赫扭头瞥了一眼连连,又是一树海棠花枝落地,缓缓道:“傻连连,那是乌乌大侠,……”

连连白了一眼赫赫,张口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支支吾吾道:“臭赫赫,那就是木木大侠!对了,对了,恩人,乌图木大侠究竟姓乌,还是复姓乌图,又或者三姓乌图木啊?这么多年来,总想不明白!”

陈旭嫦一时无言,五腹六脏更为撕裂之痛,忍不住道:“赫赫就当他是乌乌大侠,连连就当他是木木大侠吧,乌图木都会应声的!”

赫赫与连连相视一笑,而后各自长舒一声“哦”,没有了出入的鼻息,双手越渐冰凉,死了!

第707章 冯左昭仪入中军

很快,柔然王庭便止战。毕竟柔然国主已亡、会使飞石散玉功的柔然王族也在一战中损失殆尽,余者在无影刀法下全无半分招架之力。

两千狼皮帽在攻杀柔然军士之间,大多数人亡于飞石散玉功下。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收起弯刀,抬望眼之间,估摸只剩五百人。

眼下,折一千五百魏国热血男儿以少胜多,柔然王庭已丧留守的万余宗族、军士、家奴,……

刀兵之祸,从来无情。

花木兰又寻来随行军士中精通医术者,极速与独孤达、卓卓杏儿探过伤情,而后一声长叹。

独孤达虽然没有性命之危,只是从今往后,就是一副破嗓子,说话漏风;卓卓杏儿虽然还活着,只是伤愈之后,会变成一个驼背。

“阿依咕叻,待援军到来之后,小心看守独孤将军与夫人!”

“末将领命!”

旋即,阿依咕叻急忙唤来十数个狼皮帽安排独孤达夫妇在一处清静的帐篷里养伤,以待援军。

陈旭嫦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花将军,这一功,举世无双!谁说女子不如男!”

花木兰抱拳轻笑道:“前辈,此一战要没有你相助,只怕会命丧柔然国主飞石散玉功而全军覆没!”

“前辈当之无愧为首功,独孤将军夫人其次,本将军自是第三!”

陈旭嫦轻笑道:“花将军以女子之身而统领千军万马,以我目下看来,花将军才是首功,花将军才是红花。而我与卓卓杏儿,无非两张绿叶。绿叶配红花,才是绝配!”

陈旭嫦又与花木兰轻言赫赫与连连的过往,兵争本就是你死与我亡,各为其主本就无可奈何。

不过,花木兰又唤来几个狼皮帽,附耳轻言了几句,之后狼皮帽寻着赫赫与连连善加埋葬。

一日的午时三刻,留守军中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风尘仆仆杀奔而来,见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佩服得五体投地,厉声大喝道:“花将军,拉基阿路;花将军,拉基阿路;花将军,拉基阿路;……”

突然,骤起一个声音道:“咱们花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都是女将军,这么多年来都是女将军啊!”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先是面面相觑,而后疾呼道:“花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是女将军,那更是天亡柔然,天佑大魏国啊!”

“花将军,拉基阿路;可汗,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花木兰旋即止住了呼声,急切追问道:“众位将军与勇士,可知六军镇镇将有去反杀柔然各部?”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先是喜形于色,而后高谈阔论。

“启禀花将军,我等在杀来的路上。六军镇镇将见了狼烟,跑得比兔崽子、比猴崽子还快,一个个杀红了眼,嚷嚷着要一雪前耻!”

“花将军,此一战大快人心。从此魏国以北之地一时相安。即使不能斩尽杀绝柔然各部,柔然各部元气大伤,至少换得数十年太平!”

“对了,杀奔而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柔然小子,极其狡猾,被他逃脱了。我等急着赶来王庭,这一个柔然小子不会是很重要的人吧?”

花木兰正想开口,却有人抢先开口道:“一个柔然小子,又何足挂齿?柔然王庭都被花将军用计给一锅烩了,又有何惧?况且,这小子逃去的方向,正是六军镇镇将反杀柔然各部的方向,凶多吉少啊!”

“也是,要是从我等麾下逃脱,算那一个小子狡猾;要是从六军镇镇将大军下逃脱,那就是天意;只不过,天亡柔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终将无处可逃,或被杀,或被擒,想来也不会有其它结果。”

“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花木兰再一次止住疾呼,极其镇定又道:“诸位将军与勇士,要没有幽嫣谷墨家前辈,此一战还胜败未知。可别忘记了前辈,喝水不忘挖井人,大恩大德该铭记于心!”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自是对陈旭嫦刮目相看,而后振臂高呼道:“越女剑,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

“越女剑,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

“……”

陈旭嫦虽然为之一动,毕竟很多年来都没有此刻这般热血沸腾。

不过,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佯装极其镇定道:“客气了,客气了,诸位魏军将士,本谷主无非路过而已,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一众魏军大小将士喜形于色,抱拳高声疾呼道:“愿幽嫣谷墨家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再一次受宠若惊,这一声声“吉祥”,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听见过了,不但亲切更为暖心。

“谷主,谷主,收不收幽嫣谷墨家弟子啊?要是魏国人人都会越女剑剑气,用不着这么多人从军!”

“是啊,谷主,要是收弟子的时候,咱们也弃军习武去!学会了越女剑上的功夫,打抱不平!”

“谷主,你说,这行吗?”

“……”

陈旭嫦一时倒也无法拒绝一众魏国将士的热情,打趣道:“想学越女剑也成,只要你们可汗答应。学越女剑得秉承‘天志’,‘天志’可不一定都是可汗之志的哟,哈哈!”

花木兰急切打断话茬子,厉声又道:“众军将士听令:回军!”

“末将得令!”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疾声高呼之后,各司其职。

待太阳如血西沉之际,花木兰大军押着俘虏与敌首,往魏境浩浩荡荡而归。

眼下,柔然王庭已破、柔然国主已亡,更有六军镇横竖追杀柔然余部,大军很快就退回扎营之地。

该押送魏都平城的押送魏都平城,该斩首示众的斩首示众,该与六军镇镇将互通军情则互通军情。

眼下,就等可汗手令以安排这一支大军归属。是“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各归各家各姓部族,还是安插去六军镇,都得可汗点兵点将。

就在等待的几日里,陈旭嫦自为坐上宾,与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指点了一回弯刀上的功夫,更受魏军大小将士的尊敬,开口一句“前辈”,闭口也是一句“前辈”。

独孤达与卓卓杏儿被花木兰刻意安排在了中军大帐一侧,一者可常来常往,二者也可时刻了解独孤达与卓卓杏儿的伤情。

有花木兰军中良医的照料,独孤达确实伤愈能自由走动了,只是这一副破嗓子像极了一只公鸭!

卓卓杏儿也能自由走动了,只是脊梁骨受飞石散玉功过重,后背骨头碎裂而多骨刺,只得以驼背之身形来减少走路的痛苦,长此以往下去,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驼背。

一日,卓卓杏儿与陈旭嫦中军大帐外相遇,各自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可一时好似又无从说起。

“卓卓大娘,真是苦了你了!”

陈旭嫦忍不住一言,之后又是长叹一声,要如卓卓杏儿这般,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勇气!

毕竟,一辈子都得弓着身子说话。戏言:站着说话不腰痛,要是似卓卓杏儿这般,那是锥心之痛!

卓卓杏儿好似若无其事,只是缓缓说道:“只要和阿达在一起,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生足矣。女大三,抱金砖。这一些年为魏国东征西讨,确实也受了不少赏赐,也抱过不少金砖。只可惜,没能与阿达留下一个小阿达。”

“还好,阿达不介意。夫妻本是同林鸟。福祸与共的嘛。要是遇见那一些没良心的臭皮囊,只怕早已三妻四妾休了老娘我百千回。”

“一辈子都为大魏国,老娘我不求阿达能闻达于诸侯,但求平平静静而问心无愧。身为魏人,为魏国已经尽力了,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当初陈静为孟婆郡付出了性命,可时日已久,也都被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愿,能如卓卓杏儿所想。

说不一定,身为“黄金八部”之独孤一家一姓中的独孤达,兴许不会如陈静那般冷落。

只要魏国还在,“黄金八部”必然就在,独孤一家一姓自然会闻名朝堂上下。

就在这一个时候,一群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护着十数个宫女从远处疾驰而来。

紧接着,又从十数个宫女中分出了一身貂裘披风袭地的女子,内罩半身金丝绒甲,甲上连环相扣着或青或白的襦裙,丹凤眼、桃花腮,一对五寸绒花簪异常显眼。

此女子为魏国可汗新晋的冯左昭仪,左昭仪位居皇后之下,却因能文能武更得可汗宠爱。

“埋汰旮旯,冯左昭仪亲临,还不出来接驾?反了你们了,反了你们了,……”

中军大帐前一众将士见势,无不跪地、低头,目不斜视。

“花木兰人呢?还不出来接驾?冯左昭仪,可有可汗手令!”

第708章 第一位尚书女郎

“花木兰,你快出来!……”

陪同冯左昭仪,又大喝不止的是魏国六朝元老尉迟敬天。

尉迟敬天早已两鬓斑白,一张老脸似桃核,目光炯炯有神,已经熬过了拓拔天王,又熬过了几任可汗,手持先王密令更为有恃无恐。

如今,魏国朝堂可汗弱而后宫强,尉迟敬天却选择能文能武的冯左昭仪,虽然位居皇后之下,早晚有一天会入主后宫,母仪天下。

毕竟,尉迟敬天在魏国官场已经混迹了这么多年,嗅觉就像一只老猫,当出爪时就雷霆出爪。

虽然冯左昭仪年幼,还不及花木兰,但是身边正需要尉迟敬天这样的魏国元老,自然一拍即合。

冯左昭仪明面上把尉迟敬天当成师傅,暗地里却以亚父相称。

这一次冯左昭仪受尉迟敬天的计谋,向可汗讨来这一份差事。

魏国可汗本来不太放心,又见有六朝元老尉迟敬天相护,自然执拗不过冯左昭仪,故而放任前来。

此时此刻,花木兰正与一众“黄金八部”将军、勇士在中军大帐议事,骤闻大不敬的呼声,一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各自拔出弯刀往中军大帐外眉头紧锁一通蔑视。

大凡在军中敢如此放肆者,捉下砍其人头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不过,一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见是尉迟敬天,自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传闻尉迟敬天手中的先王密令,连可汗都要敬畏三分!

花木兰见势,菊花大氅轻拂,领头以军礼迎接冯左昭仪入帐。

冯左昭仪也不客气自去上座,尉迟敬天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

尉迟敬天环视帐中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有三分怨色,紧接着从左指到右,之后从右指到左,来回几次之间,骂骂咧咧道:“老夫,就多叫唤几句,又怎么了?那又怎么了?你们这一些小屁孩,就是你们阿爹,你们阿爹的爹,要是见了老夫,还得叫一声‘尉迟老哥哥’!”

“一个个苦丧一副脸,像是吃了一场大败仗。今天,老夫这一个‘尉迟祖宗’就来拾掇拾掇你们一回!”

“……”

花木兰旋即与身后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来者不善,更得忍耐!

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要是此时此刻与尉迟敬天论天说理,说不一定就被尉迟敬天给绕进去了。毕竟,善不为官。特别是像尉迟敬天这样的六朝元老。

身在军中即是身在官场,步步得如履薄冰,稍有大意,对非“黄金八部”族姓说来,太容易万劫不复。

尉迟敬天见众将军与勇士神色平静下来,紧接着扯高气扬道:“冯左昭仪向来金贵,以万金之躯风尘赶来,尔等可别不知天高地厚!”

尉迟敬天又上下打量了一回花木兰与阿依咕叻,摇头道:“啧啧啧,啧啧啧。确实太可惜了,确实太可惜了啊!女将军?女主帅?”

阿依咕叻自是万分不服,上前一步,礼毕又道:“尉迟老将军,女子难道就不能为大魏国杀敌了?女子难道就不是大魏国将士了?……”

冯左昭仪自是恼怒,左掌重重一拍案台,“嘭”,紧接着凶了一眼花木兰,而后厉声又道:“姓花的,这就是你带的兵吗?目无尊长,不怕丢光了花家人的脑袋吗?”

花木兰大吃一惊,看来尉迟敬天与冯左昭仪前来,准没好事。

“冯左昭仪,恕末将治军不严,还望冯左昭仪大人不记小人过。都是魏国女子,谁说女子不如男!”

冯左昭仪突然仰头大笑,之后缓缓又道:“花将军,说的极好!说的极妙哟!谁说女子不如男啊!”

“尉迟师傅,你就先与花将军说道说道可汗之诏令吧!哈哈,……”

冯左昭仪自是得意至极。

尉迟敬天旋即抽出可汗诏令,帐中一众将士旋即跪地、恭听!

“大魏国可汗诏令:柔然王庭覆灭,有赖花木兰之功。着花木兰为尚书郎,统领魏国‘黄金八部’,为魏国开疆拓土,再立新功!……”

尉迟敬天言毕,帐中将士没有任何动静,埋头不见喜忧,急切大喝道:“你们这一群小兔崽子,还不谢恩?这可是天大的功劳,非‘黄金八部’之后,又统‘黄金八部’各部者,大魏国至今,只此花木兰一人!”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言两眼泪花,自是喜极而泣,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却把头埋得更低。

毕竟,要是以尚书郎之职再统“黄金八部”,在朝堂上,自是无人能出其右,应诏即是大权臣。

而且还是文武兼顾的权臣。

这一种权臣,堪比丞相!

“大魏国,拉基阿路!……”

“可汗,拉基阿路!……”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高声疾呼,以后能再跟随花木兰开疆拓土,自是九死一生、万死不辞。

尉迟敬天却轻飘飘又道:“花木兰将军,还不谢恩吗?谢恩呐!”

花木兰一时骑虎难下,倘若以可汗之诏令说来,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又怎么会如此放肆!

兴许,这其中必定有诈!

花木兰极其镇定磕头,道:“末将谨听可汗差遣。只是,木兰本为柔弱女子,要是做了尚书郎又再统领‘黄金八部’,必定分身乏术。如今柔然已平,还准木兰卸甲归田!”

花木兰云淡风轻的一言,却让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面面相觑,阿依咕叻更是一头雾水!

尉迟敬天狡黠一笑道:“花将军,可汗之诏令,可容不得人说半个不字的呐!身在军中,当知道军令如山。可汗之诏令即是军令!”

“大凡有违军令者,即可推出中军大帐斩首示众!倘若有违可汗之诏令者,花家一姓皆有灭顶之灾!孰轻孰重,花将军得掂量一回!”

花木兰一时无言,长叹一声,暗自心想,这身居高位,立在这一个位置上,想要抽身确实太难!

眼前之景就好像是过了楚河汉界的士卒,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世事如棋,上了棋局都是棋子。

花木兰极其沉重道:“末将谨遵可汗之诏令。敢问冯左昭仪、尉迟老将军,此处大营,何人接管?末将离营,总得交接兵符印信!”

尉迟敬天右手极速一扬,招来一个宫女,又把诏令递与花木兰。

花木兰又仔细的看了一回可汗诏令,是真不是假,长舒了一口气息。身在军中,也怕兵不厌诈!

尉迟敬天双颊闪过一丝诡异,缓缓又道:“花将军,不急!老夫都不急,你又何急?既然应了可汗诏令。可是以魏国过往的先列,从未有过女子入朝为官做尚书郎!”

“尚书郎,顾名思义,可得是儿郎啊!花将军,本为女子,做尚书郎,不是忤逆不敬之大罪?要是以孟婆江南的话说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魏国花家一族,包括花乞伏那一个手下败将,人头不保也!”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慌了心神,曾经军中万众敬仰的花乞伏将军被尉迟敬天如此诋毁,确实也无可奈何,可当初也确实是尉迟敬天从魏秦边境绑回了花乞伏。

虽然,尉迟敬天说的都是不可反驳的事实,但是入耳听起来不但揪心,更为火大,这就是在挑刺。

“尉迟老将军,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花乞伏将军功高,又怎能抹杀过往一切功劳?不妥,不妥啊!”

“尉迟老将军,花木兰将军虽为女子,可汗也可金口玉言!尚书郎不一定非要尚书儿郎,做咱们大魏国第一位尚书女郎,不好吗?”

“尉迟老将军,变则通、通则久。如今,魏国平了赫连夏国、平了柔然王庭,还有许多化外之邦,魏国当兴,必得一统天下!要是花木兰将军领魏国一统天下,做千古第一尚书女郎,必定传唱百世!”

“尉迟老将军,六朝元勋,当为大魏国千秋万代计啊!冯左昭仪,当为可汗千秋万代计啊!……”

与此同时,冯左昭仪左手重重一拍案台,“嘭”,厉声道:“够了,够了,你们都够了!好一个千秋万代,好一个千古第一尚书女郎!祖宗规矩,是能够随便更改的吗?”

“要是祖宗规矩能妄改,诸位将军与勇士归家之日,大可唤自家阿爹为儿子,唤自家儿子为阿爹!”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个真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有尉迟师傅在,只怕尔等都成了‘家奴不家、家奴不奴’了吧?‘黄金八部’之任何一部一姓不容成为家奴郁久闾第二!”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戛然无言,冯左昭仪诛心之论,又怎敢再妄议一字半句,只得憋着。

尉迟敬天顺势又道:“一个个小兔崽子,又惹冯左昭仪不高兴了!还好,冯左昭仪大人不记小人过。尔等都是魏国社稷之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

第709章 帐中骤闻木兰辞

“既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此事,也何其简单!只要花木兰将军入可汗后宫,无论妃嫔也好,尚书女郎也罢,于礼通通都说得过去。眼下冯左昭仪,不也是文武双全的吗?花将军,这可是你麾下的一众将士之愿呐!”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再一次面面相觑,除了在心里嘀咕“姜是老的辣”之外,更在心里反复骂过尉迟敬天的祖宗十八代。

以尉迟敬天这一出言辞,不但是把花木兰往火坑里推,更是把花家一族一姓往火坑里推!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更不愿花木兰不明不白的与冯左昭仪入后宫,是不忍孰不可忍。

“尉迟老将军,方才之言,这是可汗诏令?还是假传诏令?……”

“尉迟老将军,身为六朝元老,可不能做陷害忠良之举!……”

“尉迟老将军,亲者痛、仇者笑之事,为魏国千秋万代不许!……”

“……”

尉迟敬天早已怒不可遏,旋即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一个个兔崽子,目无尊长又妄言朝政。无非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就牛气了是吧?觉得很牛气了是吧?”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难道‘黄金八部’成了花家家奴不成?这可坏了祖宗规矩!‘黄金八部’只能遵从可汗之意,忤逆可汗者,必定从‘黄金八部’除名,永世不用!”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再一次无言以对,尉迟敬天能说出这样的话,又持先王密令,无人再敢多说道一字半句,无非功高震主。

于魏国祖宗规矩而言,“黄金八部”只能听命于拓拔皇族中的可汗一人。如今,花家一族一姓骤然而起,名震拓拔皇族,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多不胜数。

于尉迟敬天而言,先王密令就是要铲除非魏国土生土长的部族与万民,功高“黄金八部”与拓拔皇族者,必定得打压,即使无中生有又或者陷害忠良,那都是先王密令。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黄金八部”高高在上,才能保证拓拔皇族身边的“黄金八部”无一族姓能及!

眼下花家骤起,已经打破这一种默契,为国杀敌从来没有错、为国开疆拓土也从来没有错,错在不姓拓拔、错在不是“黄金八部”。

要不及时止损,在这一代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心目中,又多了花家一族一姓凌驾与“黄金八部”之上,先王密令着实不许。

眼下,除了花木兰入可汗后宫一法可行之外,别无他法。

花木兰已经身居高位,又有万人盯着,即使想要抽身,眼下光景箭在弦上已经没有机会抽身了。

要是花木兰不入后宫,以先王密令,早晚也会暗除或陷害之。

至于花木兰入了后宫,已经不在先王密令之责内,冯左昭仪又有何想法,那也只是分属宫闱之争。

况且,冯左昭仪明面上以师傅相称,暗地里以亚父相称,无论怎么说,怎么都得暗助冯左昭仪。

所以,无能怎么样,花木兰从与不从,想要全身而退,万难!

自古以来,能功成身退者,即使汉初张良,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命出来。不要怪帝王无情,只要帝王有情,一定会乱了祖宗规矩。

自古无情帝王家,名副其实。况且善不为官,帝王为百官之首,心善不了,也容不得半分心善!

花木兰埋头不言,从来都言: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确实可见一斑!

阿依咕叻护主之心心切,好不容易为魏国打了一场胜战,居然受如此礼遇,实在极其憋屈!

“尉迟老将军,你们,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死花木兰将军啊!”

“花木兰将军十年以来,身先士卒,为魏国、为可汗,从来不敢懈怠一分一毫,何故相煎如此?”

“……”

冯左昭仪脸色阴沉,案台上重重一声“嘭”,而后冷冷又道:“好一个花家家奴,蹬鼻子上脸了呐!你可知,面前的是‘黄金八部’的尉迟师傅,还有魏国可汗宠爱的左昭仪,就凭这一点,足可杀你全族!”

阿依咕叻气得牙痒痒,为了阿依一姓一族,只得在愤愤不平中止声,万语千言也只得强忍而咽下。

尉迟敬天见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不敢多言一字半句,自持已经压制住了这一些后生小辈。

只要压制住这一些血气方刚的后生小辈,后面也便容易多了。眼下,不但吃定了一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更吃定了花木兰。

即使这一些后生小辈想要为花木兰哗变,前路与后路的出口尽在尉迟敬天一人手中,就是一个个圈养的兔崽子,拿谁开刀易如反掌。

尉迟敬天见势暗喜,紧接着云淡风轻又道:“花木兰将军,既然方才麾下一众将军与勇士能接受尚书女郎一职,老夫想来也不错,冯左昭仪又多一个得力帮手、可汗又得一个文武双全的能人,魏国确实当兴!花木兰将军,无异议了吧?”

花木兰一时无言,这官场上的规矩,谁提拔即是谁的人。眼下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风尘仆仆同来,无非是为了借势合力扳倒皇后。

只是,以这样的方式骤然而入后宫,都说天无二日、后宫岂能有二主?眼下都是苦苦相逼之势,即使从了可汗之愿而入后宫,早晚必为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所害。

想到这里,花木兰从涌泉穴而上百会穴的都是一股从未有过的一阵激过一阵的拔凉,比在战场上中了万箭、伤了千刀,还更为心痛。

除了心痛,还更心碎!

眼下光景就似一根悬空的冰挂子,风中凌乱之际,落地便为一堆冰渣滓,而后粉身碎骨于无形。

虽然,上对得住魏国、中对得住双亲、下对得住营中一众将士,可谁又对得住这一身戎装?

花木兰只得继续沉默。

尉迟敬天见势大喜,仰头一通轻笑道:“沉默胜过万量黄金。眼下花木兰将军既然已经默许为可汗后宫,那么尚书女郎必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来啊,来啊,安排!……”

尉迟敬天言毕,从不远处又疾步上前一个宫女,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副极其精致的黄花梨担子。

担子偏右是一个通体碧绿的玉壶,壶高一尺,单耳带嘴,极其尊贵。担子偏左是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盏,盏中暗纹尽是山河与日月。

看来,这是可汗赏赐不假!

尉迟敬天紧接着抱拳又道:“可汗口谕:花木兰将军劳苦功高,赏赐美酒一壶,以壮大魏国士气!”

花木兰见势,不得毕恭毕敬礼毕,镇定道:“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可汗,拉基阿路;……”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势不知所为,只得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胸腹之中的心肝脾肺肾已经被尉迟敬天、冯左昭仪捏疼了又揉一揉、揉够了又使劲再捏!

与尉迟敬天、冯左昭仪这样的官场高手过招,完全连其出招的招式都摸不清,又如何见招拆招?完全就似一个个看戏的小孩子!

在尉迟敬天、冯左昭仪眼里,眼下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即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孩子!

此时此刻,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只在内心乞求,不要再出幺蛾子。花木兰将军已经为大魏国替父从军,善始必要得善终!

尉迟敬天微微一笑道:“这是可汗所赐美酒。在痛饮之前,不想与帐中追随多年的将军与勇士,说一说这一些年是如何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吗?可汗英明,爱才惜能,可从来没有怪罪你忤逆欺君之罪!”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盯紧花木兰,毕竟尉迟敬天所言,也正是一应大小将士想知道的事,居然男装骗了大小将士整整十年!

花木兰太能装了,阿依咕叻也跟着一起太能装,一主一仆,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中,在魏国无一人能出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之右!

事已如此,花木兰也不再避而不谈,沉思之间,左右踱步,微微仰头道来:“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听得入神,尉迟敬天却是眉头一皱,冯左昭仪更是心生不快。

以冯左昭仪看来,花木兰要是武强而文弱,入可汗后宫还可以做一对有用的好姐妹。

只不过,眼下花木兰言辞不俗,文武两强,要再入后宫,无非驱虎而得一匹狼!

冯左昭仪长叹一声,更为佩服尉迟敬天的计谋,果然寻了一个上好的亚父。还未等花木兰言尽,厉声道:“尚书女郎,够了,够了!”

第710章 骤现九死还魂草

“除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之外,言而空洞一无是处!”

冯左昭仪一言,花木兰自是戛然而止,阿依咕叻旋即怒火中烧。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言,你看我一言、我看你一言,不知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憋着,还得忍着。

“即是如此,可汗赏赐美酒,又如何能误了可汗的兴致呢?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冯左昭仪言未毕,又一个宫女上前,小心翼翼的满上了一盏。

酒光如玉液,中军大帐里骤起一阵奇香,的声响,让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忍不住下咽了一次、两次、三次,……

“尚书女郎,可别辜负了可汗的一番美意呐!这大好的美酒,不是人人皆可得、不是人人皆可饮!”

花木兰极其警觉之间,已经听见身后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吞咽“咕噜咕噜”的像一涌泉水,自是小心翼翼的把盏一饮而尽。

确实,可汗赏赐的美酒,自然与庆功酒、酒肆客栈之清酒、寻常百姓之家的米酿确实不一样。

入口先是一股清香,瞬间如一绺闪电游走于任督二脉,紧接着好似长出了一双翅膀,飞呀飞,飞呀飞,这感觉就像是在上天!

眼前所见,好似越来越远,人声也好似越来越远,渐渐的听不见人声,只看见眼前一阵金光灿烂。

难道,所谓修仙修道上天的感觉,就是这一种缥缈的感觉吗?

突然,又好似断了一对翅膀,然后从云端坠下无底的黑暗之渊,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胸口透不过气,好似有一块万钧重的大石头,又如何能分身来疾呼?脑袋里更觉天玄地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花木兰,就这样倒下了!

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从双颊急涌出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花木兰已被鸩酒毒杀!

阿依咕叻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可汗怎么会让花木兰将军去死!”

“冯左昭仪,蛇蝎心肠!尉迟老将军,残害忠良!众军将士,杀了他们,为大魏国除此二奸贼!”

“杀,杀,杀啊!……”

就在阿依咕叻怒目圆睁又极速拔刀之际,冯左昭仪冷冷一笑,轻声疾呼道:“‘风雨不安’,何在?”

言毕,从宫女身后一闪而过四个两鬓斑白的、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将军或勇士穿戴一般的随从。

此四人正是数十年前名传一时的“风雨不安”四将:贺赖朵风、贺楼雨沐、纥奚不违、忽忸于伯安。

以眼下算来,也是五朝元老。

只因前番暗助拓拔绍,事败之后,又受历代可汗冷落至今,一直在寻求机会重兴“风雨不安”之名。

如今,在魏国受尽白眼,隐忍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苦尽甘来,得遇冯左昭仪一拍即合,又有尉迟敬天相助,“风雨不安”想不重兴都难!

就在阿依咕叻弯刀一正之际,从四方而入四把弯刀,旋即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弯刀四绺血光过处,阿依咕叻肝肠寸断,虽有全尸,命必绝矣!

阿依咕叻旋即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弯刀“哐当”落地,支支吾吾之间又是昙花一现,大声疾呼道:“最毒妇人心呐,可都是女子啊,……”

与此同时,尉迟敬天怒目圆睁凶住一众拔刀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厉声大喝道:“谁敢妄动?谁又敢妄动?有违先王之令者,老夫可持令杀他全族!‘黄金八部’虽不能杀其全族,老夫可杀其全家!……”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敢怒不敢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就这样被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害死了!

可是,像“风雨不安”这样的五朝元老都突然现身,又还与冯左昭仪为伍,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以孟婆江南的话说来,魏国朝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很快就会变为“冯左昭仪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黄金八部”,能奈何?

尉迟敬天厉声压制住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道:“老夫,也是为尔等功名而来!此一战,主帅花木兰已酒后暴亡,灭柔然王庭之功为‘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独有!三日之后,各将军与勇士归其部族!倘若延期者,除名、永世不用!”

“老夫正告诸位:今日之事,谁要是敢说出去,非‘黄金八部’将士杀其全家全族;‘黄金八部’者除名、永世不用。此为先君子,后小人!”

“……”

中军大帐里的变故,早就惊住了帐外的一众狼皮帽,待急寻来陈旭嫦与卓卓杏儿之后,为时已晚。

又一小会之后,独孤达也一瘸一拐的奔了进来,与卓卓杏儿一道查看花木兰与阿依咕叻的伤情。

毕竟,在柔然王庭一战,要不是花木兰领军杀来,命必丧柔然王庭;要不是在花木兰军中静养,也不会这么快伤愈,说不一定会变为一对为国尽忠而被遗弃的废人。

于公于私说来,花木兰都是恩人,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陈旭嫦见状怒火中烧,忍不住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一个个小人,都还活着,居然都还没去死啊!尔等是畜生、禽兽不如。祸起萧墙,魏国也不是好东西,鸟尽弓藏!”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声,除了暗自里叫好,实在也无它法可为花木兰与阿依咕叻鸣冤!

此时此刻,更愿意陈旭嫦出口骂死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甚至更愿意陈旭嫦出剑杀死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事后就当喝多了庆功酒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风雨不安”四将见势先是面面相觑,而后斜持血淋淋的弯刀排成一排,立在冯左昭仪面前,怒目圆睁陈旭嫦斜背的三把越女剑!

毕竟,前番为赫连不亢一家六口之事,在“十山八寨”交过一次手,要不是趁机逃脱,早就命丧于越女剑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况且,要是赫连不亢一家六口在“十山八寨”中吃土暴亡,就没有赫连夏国什么事!反倒多了成千上万的魏国儿郎伤亡,空费钱粮与性命这一笔帐,得算在越女剑头上。

虽然听说陈旭嫦三把越女剑的功夫很厉害,可这是魏地,熬过了这么多任可汗,弯刀上的功夫也有不少长进,以四敌一,可以一战!

尉迟敬天见势暗喜,紧接着疾呼道:“啧啧啧,啧啧啧。老妖婆,你都没死,我等又如何能一个人先去死呢?‘风雨不安’,先退下!”

忽忸于伯安四人斜持弯刀退后在两边,眼神不离陈旭嫦三把越女剑左右,只要拔剑,四刀疾旋!

冯左昭仪一时无言也不惧。

尉迟敬天轻抚貂尾,仰头一通大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老妖婆,已经做了宋国看门狗,可惜又成了丧家之犬。既然是狗,某一天会被主人蒸成狗肉!这一些年来躲在孟婆郡,也可以去死了!……”

陈旭嫦自是怒目圆睁,旋即两道寒光剑影而出,大喝道:“尔等狡诈小人,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该当命丧于越女剑下!……”

尉迟敬天针尖对麦芒,急切大喝道:“老妖婆,你可别忘记了土城郡桃花村还有太虚道观。眼下胆敢出一剑,太虚道长说不一定会在某一条折去一双大腿;还有,太虚道长的列祖列宗葬在魏地,不怕被无名的盗墓小贼,刨它个精光吗?”

“老妖婆,你可别忘了!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老夫人名‘敬天’,要是不敬天,‘天志’无非妄言!”

“……”

陈旭嫦怒不可遏,进退两难。

与此同时,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已经查看完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的伤情,阿依咕叻已经无力回天。

花木兰虽然没有一丝出入的鼻息,也没有了脉搏,却还有身体余温,独孤达与卓卓杏儿面面相觑。

独孤达急忙从贴身衣裳里取出了一个极其精致锦囊,又极速拉出一条三寸长,且泛着金光的似虫非虫、似草非草、似根非根的灵丹妙药与花木兰服下。灵丹妙药入口即融,卓卓杏儿一时阻挡不住。

“阿达,这可是九死还魂草!这可是老娘我为你求来的啊!……”

“夫人,夫人啦!花将军以大义救我等时,怎不知恩图报?这九死还魂草,但愿花将军不死!……”

独孤达急切言毕,挣扎着站起身来,立在陈旭嫦身前,指着尉迟敬天鼻子,大骂道:“马拉个巴子,尉迟敬天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既然以太虚道长要挟谷主!今天,老子就替魏国战死的万千将士,取了你的狗命!……”

独孤达言未毕,“风雨不安”一闪而过,各自弯刀一绺昙花。

第711章 左昭仪赠琴解围

就在卓卓杏儿怒目圆睁起身要出刀之际,尉迟敬天厉声大喝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卓卓杏儿,胆敢还手?老夫前有先王之令,足可让‘黄金八部’变为‘黄金七部’!”

“只要孤独一部一姓之灭,罪在你卓卓杏儿一人!老夫知道你功夫厉害,可与成千上万独孤一部一姓说来,孰轻孰重,你自掂量!”

“……”

“风雨不安”见势也不纠缠,各自一闪身影,极速斜持弯刀,任由赤手空拳的独孤达在风中凌乱。

卓卓杏儿一时无可奈何,只得上前拥住血迹斑驳的独孤达,嘶哑着道:“阿达,阿达,阿达,……”

独孤达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呼吸越来越冷、越来越急促,极其吃力又道:“夫人,相公怕是要先你而去了!要是夫人觉得寂寞、觉得冷的时候,许你改嫁、许你再嫁!”

卓卓杏儿自是相拥而泣,老泪纵横不止,支支吾吾道:“阿达,阿达,阿达,傻阿达,臭阿达,……”

卓卓杏儿想说的很多话,已经说不出口,很快又强咽了下去。只感觉到独孤达一张老脸越渐冰凉、一双老茧子的大手像一对空壳。

冯左昭仪见势,长叹一声,又与随行的锦帽貂裘轻声道:“拉这两个已死的女人出去,找一个坑,草草埋了吧!看着就是晦气!”

冯左昭仪言毕,极速拉过貂裘一角做绣花扇,左右轻摇不止,旋即扭头不看陈旭嫦与卓卓杏儿。

紧接着,数个锦帽貂裘而又虎背熊腰的随行大汉上前,歪歪扭扭的抬出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

尉迟敬天又急切大喝道:“老妖婆,不许出手,你可得掂量掂量,太虚道长还有一双大腿,太虚道长还有列祖列宗的安身之处!……”

陈旭嫦一时确实无言以对,世上最怕的不是多么强悍的敌人,而是彪悍又没有规矩的人心!

即使世上最为强悍的敌人,九死一生还可灭亡其身。可是,彪悍而又没有规矩的人心,该当如何杀灭呢?杀人而诛心?诛心而杀人?

人心似恶魔,如坠妖魔道。

只是,像尉迟敬天与冯左昭仪这般无法无天之辈,又当以何法杀灭?攻其“惊梦穴”?未必好使!

就在陈旭嫦一时陷入沉思之际,尉迟敬天厉声大喝又道:“上一次独孤达兵败,折了不少将士。这一次,就当是以死谢罪!”

“卓卓杏儿,眼下还不与冯左昭仪谢恩吗?冯左昭仪亲临,亦如可汗亲临。难道,想反了不成?”

“……”

卓卓杏儿眉头一皱,身为官家中人,又是“黄金八部”家人,今日再一次得见“官字两个口”,要是寻常部族,还不如路边的一只蚂蚁?

“官字两个口”,自古以来就是颠倒黑白,进而是非不分。

眼下,无论尉迟敬天与冯左昭仪怎么做、怎么说,都是对;其他人无论怎么做、怎么说,都是错。

卓卓杏儿越想越憋屈,如寒冬里的一只弱鸡微微颤抖,而后极其幽怨又道:“埋汰旮旯,无非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咱们一家人为大魏国付出这么多,到头来,还不如野心家张口胡乱唠叨一言!”

“阿达,只怪咱们眼瞎了啊!可汗,你什么时候也眼瞎了啊?我眼瞎,你眼瞎,都瞎到一块去呐!”

“……”

尉迟敬天眉头深锁,极速打断话茬子,身为魏人敢如此说道自家可汗,那还了得?要是不杀一杀卓卓杏儿的性子,怎对得住魏都平城里的可汗?又怎对得住先王之令?

旋即,厉声大喝道:“卓卓杏儿,你太放肆了!胆敢忤逆可汗,实为大不敬!来呀,安排!给老夫杀了卓卓杏儿以绝后患!”

以尉迟敬天眼下看来,已经伤了独孤达,卓卓杏儿早晚会心生怨恨,一时纵敌、百日之祸,不如借机杀了卓卓杏儿一了百了!

如此一来,也少生枝节!

突然,陈旭嫦双颊闪过一阵冷风而惊醒,旋即厉声反驳道:“尉迟敬天畜生!谁要是敢动卓卓大娘,尔等今日都将命丧于越女剑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凡忍无可忍之时,无需再忍。尉迟敬天还想把人都害死,有违“天志”!

与此同时,尉迟敬天随行的锦帽貂裘的彪形大汉极速上前数个!

陈旭嫦已经使出无上快剑,左手越女剑极速一式云剑剑气而后抹剑剑气、右手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而后抹剑剑气,就在“移形换影”之间,全部都被一剑封喉。

“哪咕叻,好快的越女剑!”

“马拉个巴子,好强的剑气!”

“嗷嗷,嗷嗷,……”

剑气所过之处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一个眨眼之间,上前的数个锦帽貂裘的数彪形大汉,还未全部拔出弯刀,已然命丧中军大帐。

原本中军大帐里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心头一直还恨着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虽然不能拔刀上前助陈旭嫦一臂之力,但是也不会助尉迟敬天向陈旭嫦拔刀。

尉迟敬天见势不妙,还需诱之以利、胁之以威,轻蔑又道:“老妖婆,你就不怕太虚道长再失去了双腿?太虚道长家的祖宗失去了灵魂的安身之处?可得想清楚咯!”

陈旭嫦已经杀红了眼,厉声又道:“太虚道长与我又有何干?要杀要刨,都是你们魏人的事,魏国不都是‘宁教天下人负我,休教我负天下人’吗?有种,你现在就去杀他大腿、现在就去刨人祖坟啊!“

冯左昭仪见势大为不妙,顿感局势已经失控,要是还由着陈旭嫦的越女剑胡来,原本算计好的大好计谋,必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冯左昭仪强堆起笑容,不断轻扬貂尾,柔柔又道:“息怒,息怒,都息怒。魏国大胜柔然,本该是一件喜事,此番相煎何太急?尉迟师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呀,取四弦夺命黑琵琶来!这一把琴,就赠与卓卓杏儿,以示劳苦功高!”

冯左昭仪言毕,一个宫女捧来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里面正是日夜轻弹的四弦夺命黑琵琶。

尉迟敬天一时闭嘴无言,这一出本在算计之外,看冯左昭仪机灵如此,更为佩服冯左昭仪的手段。

尉迟敬天觉得:双簧好戏,你知我知即可!不过,要以冯左昭仪赠出最为心爱的四弦夺命黑琵琶来解围,实在太过于破费。

卓卓杏儿凶了一眼尉迟敬天,一时并未理会冯左昭仪与宫女。

尉迟敬天万分不服,好歹也是六朝元老,厉声大喝道:“卓卓杏儿,冯左昭仪抬举你,你却不识抬举!能得冯左昭仪心爱之物者,该当磕头谢恩!要是不与冯左昭仪谢恩,‘黄金七部’之罪,罪在你卓卓杏儿一人,千古罪人,魏国不容!”

卓卓杏儿老泪纵横,很想杀上前去,与冯左昭仪、尉迟敬天同归于尽,耳边却又传来独孤达支支吾吾的声音道:“夫人,就收下四弦夺命黑琵琶吧!想弹的时候,就弹一曲给相公听,可别乱弹琴啊!……”

卓卓杏儿轻抹泪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幽怨又道:“阿达,阿达,臭阿达。我弹,我弹,我会学着弹的,我不会乱弹琴的!……”

独孤达微微一笑,而后耷拉着脑袋滚入卓卓杏儿怀中,气息极其虚弱,生死游离只在一念之间。

卓卓杏儿见势一阵心慌,一把拉过四弦夺命黑琵琶,极速搀扶又侧身背过独孤达,满脸虚汗的冲出了中军大帐,头也不回的跑了。

“阿达,不要死,你要不死,你不要死啊!你要是死了,老娘我又弹琴给谁听?给谁听?老娘我要去给你再求一株九死还魂草,……”

“要是求不着九死还魂草,这一个世上就没有卓卓杏儿之名!……”

卓卓杏儿远去的声音越来越空灵,很快就从大营消逝于无声。

陈旭嫦遥想卓卓杏儿后背的骨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一时也顾不得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斜持一双越女剑,追出中军大帐道:“卓卓大娘,卓卓大娘,等等我,等等我,你的伤,你的背伤啊,……”

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见走了陈旭嫦与卓卓杏儿,又亡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不发一言,就像是一根又一根枯木桩。

“咳咳,咳咳,……”

就在冯左昭仪掩面之间,尉迟敬天一时会意,旋即正了正身子,厉声又道:“都听好了:花木兰与独孤达同为皇后一党,如今两人双双暴亡,冯左昭仪宅心仁厚,人亡而不予再追究;冯左昭仪定会为帐中‘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请功,愿诸位将军与勇士为大魏国开疆拓土!”

“谁说女子不说男?大魏国如今有冯左昭仪,自是百战而百胜!诸位将军与勇士,还不快快谢恩?”

第712章 难觅花木兰仙踪

“一个个小兔崽子,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与冯左昭仪磕头谢恩?可别忘记了老夫手持先王之令!”

“……”

“风雨不安”再一次怒目而视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血淋淋的弯刀左右张弛之间,只要尉迟敬天或者冯左昭仪一声令下,即可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以寒其心!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无可奈何,只得再一次跪地、低头。

“冯左昭仪,拉基阿路;可汗,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尉迟敬天见势窃喜,长舒一口气息,极其满意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旋即,尉迟敬天又与冯左昭仪与抱拳轻声道:“可汗所遣差事已然传达完毕,如今又发现皇后阴谋。该是时候回宫禀告可汗了!”

冯左昭仪轻声又道:“幸亏尉迟师傅发现得及时,才让花木兰与独孤达之流绳之以法。万幸,万幸,万幸呐。大魏国,拉基阿路!”

尉迟敬天半弓着身子一正,旋即伸出双手,引着冯左昭仪起身,而后极其镇定道:“老夫这都有赖冯左昭仪之功,要不是冯左昭仪心系大魏国江山社稷,亲赴险地,又如何能发现花木兰与独孤达是皇后一党?此一行,值,值,太值了!”

冯左昭仪自是微微点头,旋即环视一众帐中还有或多或少愠色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极其镇定只道:“众军将士,有劳了!”

尉迟敬天缓缓张望之间,极其得意道:“一个个小兔崽子,从今往后,‘黄金八部’各家各姓的富贵,都在尔等口舌之中。老夫的先王之令,从来都不是假的,也用不着假传先王之令。哈哈,哈哈,……”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只得强忍着,还不能非议一字半句。

“冯左昭仪,摆驾回宫呐!……”

宫女骤起一声疾呼,随行而来的一众锦帽貂裘与宫女缓缓步出了中军大帐,策马奔腾而去。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走远,各自长舒了一口怨气,骤起人声如潮。

“马拉个巴子,尉迟老贼害死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独孤达将军,实为大魏国的乱臣贼子!……”

“埋汰旮旯,冤,冤,冤!从来没有比花木兰将军更怨的人!……”

“那狗日的尉迟敬天,‘黄金八部’要变‘黄金七部’,要少也该少尉迟一部,凭什么是独孤一部?……”

“埋汰旮旯,你这不是诛心之论吗?罪首为尉迟敬天,又何故扯到咱们尉迟一部?况且,独孤达将军确实损兵折将,军有军法!……”

“马拉个巴子的,你姓尉迟,自然要护住尉迟老贼!花木兰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被害,难道你就这么没有良心?良心被狗吃了?……”

“……”

旋即,在中军大帐里,尉迟部与独孤部将军与勇士针尖对麦芒,一时势如水火,已经乱成一团糟。

紧接着,骤起拳头、飞脚,来回之间拔出弯刀,你不让我一尺、我不让你一寸,各自怒火冲天。

除尉迟与独孤部之外的将军与勇士,左右拉扯着不让尉迟部与独孤部将军与勇士有无谓的伤亡。

陈旭嫦自追出中军大帐之后,寻着卓卓杏儿的身影,越使劲去追,反倒感觉离得更远,追出黄沙大漠好一阵子之后,全然不知东南西北,也寻不着卓卓杏儿的影子。

陈旭嫦自是一声长叹,旋即又只得顺着追来的脚印往回赶。

待陈旭嫦赶回中军大帐时,看见扭打成一团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厉声大骂道:“主帅被害,还有脸在这打架?难道,就都忘记了花木兰将军是你们的头领?”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言万分有愧,空有一身蛮力上阵杀敌是没有错,但要说比脑子,实在不如多读书之辈,旋即各自收刀。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将军的埋身之处啊!……”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眼前一亮,各自领着军士嚷嚷着往中军大帐外四面八方疾行。

“黄金八部”,正好寻八方!

陈旭嫦长叹一声,军中没有了主帅,没有了主心骨,这一些“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就都是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从西北方向骤起一个声音,惊喜道:“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陈旭嫦见势,旋即与一众狼皮帽寻声上前,却见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天坑,天坑上覆盖着不少黄沙与枯草,一众狼皮帽正在手刨黄沙。

“哪咕叻,狗日的尉迟敬天!”

“天煞的冯左昭仪,……”

“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死得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身在军中,马革裹尸还。如今落得一个黄沙葬,都什么世道!……”

“……”

一众狼皮帽在骂骂咧咧声中,很快刨出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又小心翼翼的平放在一边,哀嚎着又道:“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是魏国有负于你们啊!……”

“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是害人虫!……”

“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

就在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一阵疾呼之间,平地里骤现一道方圆九尺宽、不知有多高的霞光,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花木兰。

紧接着,又从霞光里伸出一道三尺长、三尺宽的一小绺霞光,如氤氲射在了阿依咕叻的盔甲上。

之后,阿依咕叻血迹斑驳的身体连同盔甲一同缓缓收缩,最后变为一只活泼乱跳的花狐貂!

这一只花狐貂,一边欢快的叫唤着“吱吱”,一边又扭头瞅了一眼众人,大摇大摆的闪进了霞光,之后与霞光一道往南渐渐的消逝。

咻!

霞光与花狐貂都不见了。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势,面面相觑。疾呼道:“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成仙了!”

“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成仙了!双双都成仙了,……”

“……”

陈旭嫦见势自是大吃一惊,遥想前番中军大帐里的种种,看来在卓卓杏儿身后能给九死还魂草的那一个人,必定也是非常之人。

“对,是九死还魂草!……”

“独孤将军的九死还魂草!……”

“前辈,你与独孤将军夫人交情甚厚,可知何处有九死还魂草?”

“前辈,前辈,前辈,……”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苦苦哀求陈旭嫦,陈旭嫦本就无言以对,冷冷道:“失了自家主帅,反倒没有一丝同情之心,只顾着九死还魂草!魏人全无信义,全无信义!”

“从今往后,别说见过我,我只是不小心策马路过的!要是再入魏地,越女剑必沉孟婆江中,……”

陈旭嫦弃了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疾回大营,而后取回高头大白马,一路往东狂奔而去。

毕竟,要是往南而归,必定还会再经过不少魏地,与方才所言有违初衷。眼下往东而去燕地,之后南下北山关而再入建康城。

这么多年来,也该顺道去看一看东山下的那一间破屋子。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只顾策马急追陈旭嫦,疾呼道:“前辈,不要走。咱们都做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自然就可与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报仇雪恨了!”

“前辈,你就等等我们啊!……”

“前辈,不要着急走啊!前辈,咱们也要学越女剑法啊!……”

“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越女剑拉基阿路;谷主拉基阿路!……”

“……”

陈旭嫦快马又加一鞭,还加一鞭,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没有听见“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的呼声。

待太阳西沉之际,已经策马深入燕地。燕地苦寒,确实没话说。

陈旭嫦这一身行头,在干冷的风中更为凌乱。只得再拉紧玄色斗篷,又策马取九尺驿道往南寻去。

突然,从前方松林边上闪过一身极其熟悉的玄色行头,陈旭嫦自是大吃一惊。按理说,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除了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之外,谁还着玄色行头,燕地谁还记着幽嫣谷墨家?

陈旭嫦轻拉马缰绳,旋即弃了九尺驿道,往玄色行头闪过的方向极速追了出去,一连追了几条林荫小道,居然追丢了玄色行头。

陈旭嫦骤起一身长叹,道:“老了,老了,老了。岁月不饶人,岁月无情啊!幽嫣谷墨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逝?不成!万万不成!”

就在陈旭嫦沉思缓行之间,突然看见山坳下有三间茅草屋,如今一大把年纪要在燕地风餐露宿,确实太难了,怕会扛不住。

去寻遮风挡雨避寒的山洞又或者树洞?眼下,这不就是上好的借宿之处吗?

驾!

第713章 你爹真是太糊涂

陈旭嫦策马又加一鞭,绕道直去三间茅草屋前,紧接着斜身一跃下马,而后急切轻呼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这里有人在家吗?……”

陈旭嫦继续轻呼好几次,依然没有一个人应,也没有任何回音。

极其警觉的环视之间,没有一只家禽出现,也没有一只家畜啼鸣出声,虽然角落里还有一些花花草草,安静得着实让人更为生疑。

陈旭嫦大踏步往正中的茅草屋行去,透过一绺一绺太阳光芒,从竹门缝隙里张望进去,堂屋中的神龛上赫然立着:慕容白之灵位。

陈旭嫦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像是落入了一方无底深渊,紧接着摇头晃脑又极速张眼与闭眼之间,又看见神龛上的灵位赫然还在。

此一处,在魏燕的交界之地不远,本与当初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的落脚之地相去千里。

况且,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命丧无声之雷后,其家小已然全部丧命,难道是消息有误?

不过,看眼前三间茅草屋干净利落的感觉,也不像慕容白遗风。大凡身为燕人,大大咧咧那是常有的事,如今这一番景象,费解!

陈旭嫦极速转身,在三间茅草屋前后、左右探视了一遍,继续轻呼着道:“有人吗?这儿有人吗?”

突然,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声,紧接着前腿抬高六尺之余后,才轰然落地。

紧接着,骤起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谁啊,是谁啊?又是谁啊!”

陈旭嫦闻声极速掉头回身,骤见院子中立着一个玄色行头,正好是方才闪过的那一身玄色行头。

这一身玄色行头虽然长得有一些微微的虎背熊腰,但一定会是一个孩子,从小见惯了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多少不会眼拙。

陈旭嫦见这一身玄色行头与自家玄色行头隔空比对一回,初眼看来确实没多大的差别。

旋即,毕恭毕敬抱拳道:“小子,你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大弟子慕容白之后?”

少年见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陈旭嫦,抬望眼又多看了一眼玄色行头,道:“三剑客,我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大弟子慕容白之独子慕容太白!你又是谁?也穿一身玄色行头,你又是想假扮谁?”

陈旭嫦闻言,觉得这事十分有趣,仰头一阵轻笑道:“你要是慕容白之子,以我看来,就算是慕容白的遗腹子,至少也该三十多岁了!”

慕容太白瞥了一眼陈旭嫦,冷不丁道:“三十岁?你糊弄小孩?明明我才十三岁!无论三十岁也好,十三岁也罢,无非只是前后换了一个位置而已,别欺我没读过书!”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一时忍不住轻笑道:“好,好啊!你的书,读的极好,读的极好啊!那我又问你,慕容白是怎么不在的?”

慕容太白闻言,又极速打量了一回陈旭嫦,极其不客气道:“我慕容家的家事,又岂能与你这样的一个过客说道?慕容一姓可是燕国的皇族,你知道什么是皇族吧?就是可以当皇帝的部族!你怕了吧?”

陈旭嫦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慕容太白,旋即缓缓道:“皇族有什么好怕的?曾经大名鼎鼎的‘天王老子’我都不怕!只要你告诉我慕容白是怎么不在的,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慕容太白盯着高头大白马,有几分喜欢,却凶了一眼陈旭嫦,冷冷又道:“管你是谁,我才没兴趣知道你是谁!除非,除非,除非这一骑马送给我、我就说!不然,一切都是白搭。有了这一骑马,就可以躲过那两个讨人嫌的死丫头!”

陈旭嫦一时乐了,旋即轻声叹气道:“好,好,好。那就依慕容太白。那你先说,待说过了之后,这一骑高头大白马,就是你的咯!”

慕容太白极速又打量了一回陈旭嫦,而后缓缓道:“三剑客,此话当真?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说我一个‘燕人’欺你年长老妇人!”

陈旭嫦极其镇定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言即出,绝不反悔!谁要是反悔,谁就是狗熊!”

慕容太白附和道:“好,天地为证。我要是反悔,我就是小狗熊;三剑客反悔,你就是老狗熊!”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而后忍不住又道:“说吧!洗耳恭听!”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而后极其镇定道:“前番,我爹在燕国与高句丽一场大战中殉国。完了!”

陈旭嫦闻言苦笑不得,眉头深锁,急切又道:“这就完了吗?你爹这就完了?那你娘呢?那你祖父、祖母呢?那你姥姥、姥爷呢?……”

慕容太白无可奈何一笑道:“三剑客,我也很想知道我娘是谁!就连我爹都不知道,我又能奈何?”

陈旭嫦抓狂道:“你爹真是太糊涂,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孩子他娘是谁!糊涂,糊涂,……”

慕容太白轻蔑道:“三剑客,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爹呢?要不是我爹好心收留我,要不被冻死,就被豺狼虎豹给吃成一堆骨头渣滓了!”

陈旭嫦闻言一阵颤抖,看来慕容太白并非慕容白亲生,旋即抱拳又道:“慕容太白,方才不知情,都是我的错,那都是我的错啊!燕人之威,早就名传江湖。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得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慕容太白脸色稍缓,只道:“三剑客,看你也不像坏人。实话告诉你吧,如今燕国,不止我爹叫慕容白。慕容白,多着呢!不过,慕容白虽然多,慕容太白独我一人!”

陈旭嫦又是大吃一惊,这一年前来,也少有燕国消息,如今听慕容太白一言,一时又来了兴致。

“慕容太白,这又是为何啊?”

“三剑客,看你也不像是燕人,我就以燕人的地主之谊告诉你。燕国仰慕慕容白之名者太多,自然叫慕容白的人很多。燕国自称慕容白的大人与小孩,数不过来!”

陈旭嫦一时明了,看来幽嫣谷墨家之名沉寂这么多年来,反倒是燕地里的燕人还惦记幽嫣谷墨家,始料未及,全然始料未及啊!

慕容太白拉过高头大白马,旋即满面笑容道:“马儿呀马儿,马儿呀马儿,有了你之后,那两个臭丫头,那两个讨人嫌的丫头,必定就无可奈何了!嘿嘿,嘿嘿,……”

陈旭嫦缓缓又道:“慕容太白,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慕容太白只顾盯着高头大白马,并未正眼相看,冷冷只道:“三剑客,那你就说说,你又是谁?”

陈旭嫦悠悠道:“我正是你们仰慕的慕容白的七师妹、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

慕容太白一时摇头道:“名字太长了,实在太长了,陈谷主是吧?谷主,谷主,谷主,……你真是幽嫣谷墨家还活着的那一个谷主?……”

慕容太白先弃了高头大白马,围着陈旭嫦绕了一圈,而后急切又道:“三剑客,虽然看你也不像是一个坏人。不过,那又该怎么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那一个谷主?”

“堂屋里的那一个灵位,可以证明我爹就是慕容白,所以我就是慕容太白。你又拿什么证明给我看!”

“三剑客,拿得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之前的灵位来吗?”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旋即右手往后极速一扬,紧接着一闪寒光剑影而出,一式绞剑剑气而后抹剑剑气,不远处的一棵五丈高的大树一分为二,之后轰然倒地。

“慕容太白,这样证明行吗?”

慕容太白先是一阵惊悚,而后开怀一笑道:“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打死我都信,打死我都信啊!”

“既然我叫慕容太白,今日拜谷主为师,再传慕容白前辈之名。谷主,你看,你看我资质还行吗?”

陈旭嫦先是一怔,既然燕国还有万千燕人怀念着慕容白,况且幽嫣谷墨家确实也该有继承者了。

旋即,陈旭嫦捉起了慕容太白的双臂与手掌轻看了一回。而后又绕着慕容太白缓缓的转了几圈。

“看着还行,假以时日,……”

还未待陈旭嫦把话说完,慕容太白旋即跪地疾呼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慕容太白三拜九叩!……”

咚咚、咚咚、咚咚,……

慕容太白铿锵有力,铮铮铁骨之音让高头大白马也退后三步!

陈旭嫦见势,缓缓道:“慕容太白,不急。如今,你还只是挂名弟子,待回了幽嫣谷墨家,再行拜师礼不成,咱们的规矩可多着呢!……”

慕容太白吐了一回舌头,把高头大白马马缰绳毕恭毕敬递与陈旭嫦道:“师傅在上,徒儿穷,无礼可送。只得以此马孝敬你老人家!”

陈旭嫦拉过马缰绳,笑道:“慕容太白,这叫物归原主!”

慕容太白摇头道:“师傅,这叫借花献佛!不,执马敬师!”

第714章 一时半会没读书

陈旭嫦见势顿感万分欣慰,旋即又道:“慕容太白,即是如此,还有未完之心愿吗?要是有,赶快了却心愿,明日随我去孟婆江南宋国,去孟婆郡中的幽嫣谷墨家。”

慕容太白闻言太喜,旋即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燕国了!”

陈旭嫦极其吃惊道:“慕容太白,这又是为何?你爹对你有养育之恩,‘羊有跪乳之恩、鸟有反哺之义’,如何能这样诋毁家国?”

慕容太白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而后轻声道:“师傅,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说的这样!”

“总有一天,我慕容太白要替燕国杀灭高句丽,为阿爹报仇雪恨。师傅你不知道,虞丘家与贺兰家的两个臭丫头,太烦人咯!”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急切追问道:“慕容太白,你说的这虞丘家与贺兰家的两个丫头,不会与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有干系的吧?”

慕容太白拱手轻笑道:“师傅,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没见过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倒是对她们家了如指掌的样子,弟子佩服,佩服!”

陈旭嫦无非顺势一问,慕容太白不得不娓娓道来以解疑惑。

慕容太白口中所言的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是燕国虞丘一部与贺兰一部中的名门大家。虽然都是名门大家,贺兰家却稍逊一筹。

虽然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但是虞丘凌薇生在下四刻、贺兰佳琦生在上四刻。

因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后来又结为异姓姐妹。不过,又因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要是再唤姐姐或妹妹反而显得生分。

故而,虞丘凌薇一直就唤贺兰佳琦为琦琦、贺兰佳琦一直就唤虞丘凌薇为薇薇。虽然如今都年方十岁,但是却十分淘气,也让虞丘家与贺兰家吃了不少苦头。

慕容太白自从慕容白殉国之后,日子过得更为凄苦,除了去山林里采一些蘑菇、拾一些干果饱肚子之外,很多时候都得饿肚子。

不过,慕容太白就在一月之前的一日采蘑菇的时候,不期遇见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慕容太白一见如故。

虽然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慕容太白一见不故,但是慕容太白却如避瘟神一般躲闪不及。

毕竟,慕容太白眼下凄苦,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是富家千金。穷与富之间,从心里就有隔阂。

还有,每一次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遇见了慕容太白,总要捉弄一番。比如在蘑菇里散上一些土灰,又或者在干果上多淋一些溪水,反正就是让慕容太白各种难堪。

还好,慕容太白每一次都是去很远的山林里采蘑菇与拾干果。故而,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不知道慕容太白的这一个住处。

方才,慕容太白趁着太阳西沉之际,并没有取大道与小道,而是从林中胡乱一通穿插而回。

一者,能避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二者,还能看见大道与小道上看不见的风景,正好穷开心!

这不,慕容太白一到家就先看见了陈旭嫦,这才有方才这一出。

陈旭嫦自是一声长叹,看来慕容太白是有一些大智若愚,如此能得变通者,也是一个难得之才。

对于慕容太白这一个弟子,陈旭嫦还算满意,也算收得对。也正合了幽嫣谷墨家弟子的要求。

“师傅,先歇着。等弟子给师傅老人家上茶,之后还有很多,……”

慕容太白言毕,拉着高头大白马往茅草屋的一根立柱拴住,而后极速奔去了后堂,很快炊烟袅袅。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踢踏、踢踏”的跑马声,与此同时又传来了“丁当”的马铃声。

陈旭嫦极其警觉的往茅草屋外行了去,马蹄止步、马铃止声,很快闪入面前的是两骑高头大白马,来人正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各自一身青色夹白的锦绣华衫,却又各自梳着一个极其淘气的丸子头。

丸子头上各插一根绒花簪。

陈旭嫦见迎面而来的那一种名门大家的淘气劲儿,已经猜得七七八八,极其镇定道:“你们,谁是虞丘凌薇啊?谁又是贺兰佳琦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陈旭嫦一身玄色行头,除了玄色斗篷之外还有三把越女剑,更远处还有一骑高头大白马,双双嘤嘤而笑。

脸圆一些的虞丘凌薇道:“琦琦,你看,咱们跟着高头大白马的脚印,居然意外找到了慕容太白的家,真是天意。慕容太白这家伙,也真是太狡猾了,狡猾狡猾的!”

贺兰佳琦微微点头,而后上下打量了一回陈旭嫦,一点儿也不客气道:“你是慕容太白什么人呐?居然在这里挡道,挡道了呀,……”

虞丘凌薇轻笑道:“不与她多说一句废话,咱们策马冲过去!……”

贺兰佳琦眉头一舒,轻拉一绺青色马缰绳,道:“薇薇好主意!”

旋即,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各自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策马重重一鞭,两骑高头大白马往陈旭嫦身前大踏步而过,完全不顾会不会撞着或者马蹄踩着人。

陈旭嫦再一次感受到慕容太白为何要避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闪到了两骑高头大白马之前,玄色行头猛然平肩而起,惊吓两骑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六腿抬高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

陈旭嫦在极其担忧之间,又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在高头大白马上如江波一荡,小小年纪居然没被这一番阵势惊吓落马,还真非一般的名门大家出来的千金小姐。

一般名门大家的千金小姐,无非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之类。如今看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天生的这一种野性,倒也像极了江湖中人。

陈旭嫦心生三分怜爱,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不就是燕国土生土长而又巾帼不让须眉的好苗子吗?

至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会是燕国的花木兰,还是燕国的冯左昭仪,眼下确实还说不清、道不明。

就在陈旭嫦沉思之间,虞丘凌薇率先长舒一口气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都快把我家姥姥与奶奶都吓死了,这功夫真贼,……”

贺兰佳琦又道:“薇薇,我也是,我也是呀。只要没把咱们马儿吓着就没事!吓着了马儿,马儿还只能忍着。要是吓着人,哼哼,……”

虞丘凌薇附和又道:“不管你是慕容太白什么人,你要是吓着了咱们,哼哼,我虞丘家、她贺兰家,一定会让你吃不着兜着走!……”

陈旭嫦一时无言,就只默默的看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张脸,越看越讨喜,越看越中意。

只是,按照幽嫣谷墨家历来的规矩,名门大家出来的孩子受不得幽嫣谷墨家“天志”之苦,故而向来都不收名门大家之后为弟子,特别是眼下还在富贵之中的孩子。

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让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过慕容太白的日子,想必会生不如死!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太白一手扛着一张小木桌,一手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茶壶,厉声大喝道:“两个臭丫头,那可是我师傅!对我师傅我无礼,休怪我也无礼!……”

虞丘凌薇对慕容太白做了一个鬼脸,嘲笑道:“无礼就无礼,你来呀,你来呀,还不怕你非礼!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那是在读书的时候。咱们这一时半会没读书,得入乡随俗,谁嗓门大,谁有理!……”

贺兰佳琦紧接着附和也道:“慕容太白,你一个人的嗓门再大,也大不过我们两个人的嗓门!……”

慕容太白不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多言,忍不住扭头回后堂,之后担子上的茶盏都是竹筒制成。

慕容太白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面上有三分愠色,冷冷又道:“你们两个臭丫头,以前不是说在孟婆江南之地敬仰幽嫣谷墨家谷主、孟婆江北之地敬仰花木兰吗?我师傅她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慕容太白径直也不理会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招呼道:“师傅,弟子穷。先来一盏热茶暖暖身子,待会儿,看弟子的厨艺!”

与此同时,慕容太白先在茶盏里放上了几朵干枯的小花,而后抬肩“刷刷、刷刷”满上一盏,骤起的水花与热气很快就现出了小野菊。

“师傅,小菊花加上一点盐,喝了它,明目而利肝,专治眼瞎!”

陈旭嫦转身席地而坐,淡淡又道:“谁给你说菊花茶加盐专治眼瞎的啊?师傅,还第一次听说!”

慕容太白不急不缓道:“师傅,这是我爹说的,这在燕国白羽锁子甲军中常有的事儿!”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才斜身下马,极速奔到陈旭嫦跟前,之后双双“扑通”跪地。

第715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眼瞎,有眼而无珠,罪过实在大也!今日有缘得遇谷主,恳请收我为徒!”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同声相喝而又同时磕头,倒有心有灵犀。

陈旭嫦轻把茶盏,轻吹微微咸湿的茶水,侧目打量了一回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而后窃笑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不是幽嫣谷墨家不收你们,而是你们吃得了‘天志’之苦吗?规矩很苦,那是很苦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旋即收起了方才那一股子淘气劲,一时似有所思。

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谷主,你说的那一种很苦,是杀人不放盐吗?又还是菜里不放油、不放盐?”

贺兰佳琦附和道:“又或者说不穿棉麻衣服,只穿树叶?不穿皮毛靴子,只打光脚?一天两顿变为两天一顿?又或者说从来不吃肉肉?”

陈旭嫦微微一笑道:“要是三天三夜不睡觉都练功,你说苦不苦?扎马步一扎一天,苦不苦?习武要是被他人刀剑所伤而肝肠寸断,苦不苦?风餐露宿,苦不苦?……”

贺兰佳琦狡黠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之事。无非就这一些破事啊!无妨,无妨,不苦,不苦,这一点儿也不苦啊!……”

虞丘凌薇附和道:“就是,还不如咱们几天几夜去蹲守慕容太白。咱们已经在山林里饿了三天三夜,还好没有遇见臭狗熊。不然,只怕已经被狗熊撕成骨头渣滓咯,……”

陈旭嫦又是一惊,看来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真不是一般的野性,如此说来,也是难得之才。既然有野性,就不在乎富贵之家了。

“即是如此,起来吧!我就收你们为徒。不过,眼下别急着拜师,拜师得回到幽嫣谷墨家之后。”

“明日一早离燕而去宋,还是赶紧回家与双亲辞别一番。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互相吐了一回舌头,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毕竟天明一早就离燕去宋的话,路途遥远,回了家就赶不上陈旭嫦的行程,各自心里发怵。

虞丘凌薇率先又道:“谷主,我家阿爹,那糟老头子坏得很,都已经把我赶出家门了!说是野孩子,就随便去野,家里不要野人!既然是野孩子,又何必给阿爹辞别?”

贺兰佳琦附和又道:“谷主,是啊,是的啊!我家阿爹也凶过我,说只要离家超过三天,就永远不要回来。眼下,已经三天了。谷主,你得评理,你得评评理,我家阿爹那一个糟老头子,何须再辞别?”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估摸着要是就这样带走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于礼说来确实也不妥。

言外之意,即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愿归家。即是如此,倒是也很想去见一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的爹与娘,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天色已晚,要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在途中遇见了狗熊,再野的两个孩子,也不是狗熊的对手。

待天明之后,一行四人再绕道去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家,如此辞行,想来也不违该有的礼数。

陈旭嫦思索已定,又道:“即是如此,虞丘凌薇、贺兰佳琦,要入我幽嫣谷墨家,都图的什么呢?”

虞丘凌薇率先道:“先入幽嫣谷墨家学越女剑,剑法学成之后,再做燕国的花木兰,要为燕国开疆拓土,一定要杀灭高句丽。……”

贺兰佳琦又道:“慕容太白,杀到那里,我就杀到那里!……”

陈旭嫦闻言为之一怔,虽然说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心善者为侠道,故而一念是善。

不过,幽嫣谷墨家这一些年来心善为侠,结果算起来,最后都折戟沉沙在官府‘善不为官’下。

要是有当官又心善者的官侠,融官道与侠道合二为一,就如曾经的宋国之主“天王老子”刘一谷,倒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于燕国说来,百利而无一害。既然燕国怀念幽嫣谷墨家之名,更能发扬光大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旭嫦极其镇定道:“好,好,好,真是好极了!不过,你们不用做花木兰,花木兰已经死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面有三分愠色,孟婆江北之地敬仰的人,怎么能这样说死就死了呢?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谷主,你说这是为什么?……”

“……”

陈旭嫦轻咽一口菊花茶,咸中有一绺苦、苦中有一丝甜,而后缓缓又道:“只因花木兰不是土生土长的魏国‘黄金八部’之后,魏人无信义,魏人无信义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说对不对呀?”

虞丘凌薇不悦道:“谷主,咱们以前也常读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是一个族字,就不好说了。何为一族一心?无非官字两个口!”

贺兰佳琦附和又道:“家国,家即是国、国即是家。阿爹常说我是野孩子不用归家,这又算不算是一族,可它算不算是‘其心必异’?”

陈旭嫦闻言又是一惊,虽然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野是野了一点,看来假以时日,必定文武双全!

“妙,妙,说的极妙!不过,虞丘家与贺兰家,都是土生土长的燕人部族,也不适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不用担心再成花木兰!”

“好,好,好,好极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旋即温顺的像两只小羊羔,往陈旭嫦身边跪步过来,而后盯着三把越女剑,好似泛出一阵罕见的绿光。

陈旭嫦急切招呼道:“越女剑,寒光逼人。得回幽嫣谷墨家之后,会一人一把,都会有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才长舒服了一口气息,越女剑在手总有一天会再兴虞丘、贺兰两部之名。

陈旭嫦一时也嘀咕着,即是如此,顺道回幽嫣谷墨家之际,也该让越女剑七剑重聚、八剑同谷了。

“都饿了吧?那你们都说说,饿了三天三夜是一种什么感觉?”

虞丘凌薇双颊骤起一阵尴尬,即是未来的师傅所问,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谷主,饿三天三夜的感觉,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刮肠子,又好像有一双手在拉扯肠子,……”

贺兰佳琦接着又道:“还有,好像有人在吸我精气神,脑子会越来越昏沉、眼睛会越来模糊,……”

陈旭嫦突然觉得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就是“天赐”的两个穷孩子了吗?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过的达者,兴许还真能更为万千乡民兼济天下。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太白从后堂端出一个一尺铜盆,盆中飘着一些蘑菇与干果,还有一些碎骨状的东西,氤氲的气息确实馋人。

紧接着,慕容太白从后堂端来四个不大不小的陶碗,急切道:“师傅,这是弟子最后的口粮了。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自然得吃光了它!”

陶碗中盛的是高粱米以及小米与豆子之类、杂粮半糊状的食物,自然比不过客缘斋的小米豆汤羹。

慕容太白又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道:“两个多事的臭丫头,要是明早再寻来这里,我和师傅她老人家,一人还可以两碗!这倒好,多两张嘴,饭食减半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双双白了一眼慕容太白,而后又道:“谷主,你看,你看,慕容太白又欺负人!”

“是呀,谷主。咱们早晚也都是你的弟子,可要为弟子做主啊!”

陈旭嫦倒也不多纠缠这一些小孩子之事,镇定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们都饿了,快吃吧!天明赶路要紧,吃饱了才有力气。”

陈旭嫦说话之际,又把碗中的饭食分了一些给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受宠若惊,对慕容太白各自一声“哼”。

虞丘凌薇一时也不客气,率先夹上一块蘑菇就往嘴里咬,而后惊呼道:“慕容太白,给我们吃的啥玩意儿,为何蘑菇里有土灰?……”

慕容太白窃笑道:“哟,这一下好了吧?老是捉弄我,这土灰想必也是你们两个臭丫头以前弄的!一饭一米来之不易,可得吞了!”

虞丘凌薇正色又道:“你以为这样就吓倒我咯。吞就吞,除了蘑菇的味道,还有吃土的味道,……”

贺兰佳琦闻言一惊,刻意不去夹蘑菇,而去夹干果,入口又是一阵惊呼道:“这板栗,不说了,不说了,我吞,我吞还成了吗?……”

慕容太白轻笑道:“有腐烂的味道,对了吧?知道什么叫自食苦果了吧?害人,最后必定害己!”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自觉有愧,埋头不再去夹蘑菇与干果,而后“吧嗒、吧嗒”的只顾吃糊糊。

陈旭嫦安慰道:“嗨,看慕容太白说的。蘑菇里有土灰,就当是灰蘑菇;腐烂的干果味,就是肉味!”

第716章 棍棒底下出孝女

陈旭嫦旋即先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夹上一朵大蘑菇,紧接着又与之夹上一颗干果,而后自己一口一朵蘑菇、一口一颗干果!

还一副沉醉在美味中的样子!

“吃呀,吃呀,都吃呀!灰蘑菇煮田鸡肉,这就有羊肉的鲜、牛肉的结实,还有驴肉的囫囵吞,……”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陈旭嫦如此,只得应声道:“是,谷主!”

既然陈旭嫦都能下肚,也只能强忍着细嚼慢咽的牙齿,狠心的囫囵下肚。要是饿急了,狼吞虎咽确实还感觉不到土灰与腐烂的气息。

慕容太白早就囫囵下肚了半碗糊糊,而后轻笑道:“两个臭丫头,这是穷开心,开心不开心呢?”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先凶了一眼慕容太白,各自只顾埋头吃食。

很快,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极速吃完了糊糊,而后急切又道:“谷主,我们饱了,我们饱了,……”

“是呢,真是太好吃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侧脸不看慕容太白,心里还有一些怨气,思索着往后该怎么收拾慕容太白。

陈旭嫦见势,也很快放下了筷子,一边缓缓又道:“慕容太白,手艺还不错。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待回了孟婆郡幽嫣谷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成不成?……”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只顾微微点头,慕容太白一边舔着陶碗上的糊糊,之后一盆余下的汤水双手捧起来,“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慕容太白长舒一口气息,极其开心又道:“家里从来没有四人一同围桌吃饭,难得,难得!……”

旋即,慕容太白极速收好铜盆与陶碗,紧接着往后堂一路小跑。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方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声与马蹄声!

“虞丘小姐,虞丘小姐,……”

“贺兰小姐,贺兰小姐,……”

“虞丘小姐,你在哪儿啊!……”

“贺兰小姐,你在哪儿啊!……”

“……”

陈旭嫦一时极其警觉,又多看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极其镇定道:“哟呵,两个丫头片子,又骗人了吧?还好,要是入了幽嫣谷墨家做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这可是要受重罚的哟,哈哈,哈哈,……”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面面相觑,而后虞丘凌薇率先道:“谷主,下不为例成了吧?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贺兰佳琦也道:“离开了家,也就用不着这么费劲往家外跑了。谷主,你说是不是?嘤嘤嘤,……”

就在陈旭嫦三人起身之际,从远处闪过两骑高头大白马,身后除了刀光鲜明的家丁之外,还带了不少手持钩、叉、绳子之类的猎户。

燕地苦寒却也多狗熊、虎豹之类的猛兽,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几天不归家,兴许为狗熊、虎豹之类所困。人多,自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寻出一个死活来。

在平日里,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常常结伴而行。故而,这一次虞丘家与贺兰家也是结伴而寻。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躲在陈旭嫦身后,急切又道:“谷主,不要让阿爹捉住,他太凶了,……”

“谷主,我阿爹也好凶,……”

“……”

透过越来越暗的天色,高头大白马上是两个中年汉子,确实有八分英雄气概,锦绣华衫而又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不落燕人之威。

鞍前各持一把金光闪闪的弯刀,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在刀鞘上镶金嵌银,一个汉子声如洪钟道:“一个身穿玄色行头的三剑客,……”

陈旭嫦不与两个汉子多客气,说多了反倒生误会,与燕人来往得少一些文绉绉与弯弯绕,旋即单刀直入又反客为主道:“两位英雄,不知谁是虞丘凌薇她爹?谁又是贺兰佳琦她爹呢?在下,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

寻来的一众人等大吃一惊,各自面面相觑,又见陈旭嫦一身行头与三把越女剑,旋即啧啧称赞。

完全没有想到曾经名震天下的幽嫣谷墨家还在。虽然这一些年来少有江湖传闻,但燕人确实没忘。

两骑高头大白马上前数步,之后各自斜身一跃下马,左边有一方青网巾的汉子抱拳道:“久仰,久仰谷主大名,在下燕人虞丘凌!”

右边发丝平直而又两绺青色纶巾的汉子抱拳道:“久仰,久仰幽嫣谷墨家大名,在下燕人贺兰佳!”

遥看两个汉子的长相,自古有其父必有其女,抬望眼之间一时明了,抱拳急切又道:“虞丘凌,虞丘凌薇?贺兰佳,贺兰佳琦?……”

虞丘凌仰头轻笑道:“谷主,是这么一回事,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贺兰佳顺势又道:“不瞒谷主你说,兴许这也是虞丘家与贺兰家的缘分吧!可是,这两个臭丫头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唯一只有上、下四刻之别,本就少之又少见。”

“在下夫人单名一个琦字,故而小女就唤:贺兰佳琦!祖宗与父母之名兼顾,居然是这么野的丫头,贺兰家上下都吃了不少苦头啊!”

虞丘凌附和也道:“咱们虞丘家也一样,夫人单名一个薇字,自然小女就唤:虞丘凌薇。都是一样的淘气,就差被活活气死了!”

“就拿这一次来说吧,三天三夜不归家,不但要急死在下,还急坏了虞丘凌薇她娘,她姥姥,……”

陈旭嫦旋即止住了虞丘凌与贺兰佳诉苦,急切道:“数十年前,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弟子,如今又与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有缘,我已决定收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为徒,两位可有异议?”

虞丘凌与贺兰佳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抱拳兴奋道:“好啊,太好了啊,能有人管住这臭丫头,虞丘家还得多谢谷主,多谢谷主呐!……”

“是啊,是啊!贺兰家也多谢谷主,多谢谷主成全。当初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义薄云天,却命丧孟婆江南,一家老小也为歹人所害,身为一家一姓族人,实在感到惋惜。燕地多有念其大名者,也多有重复其名者,小女有此缘分,这是贺兰一家一姓之福啊!”

“谷主,没异议,没有异议!尽管用幽嫣谷墨家规矩治治这臭丫头的一身野性。身为千金小姐,却比我虞丘凌小时候还更胡来,……”

“虞丘兄,谁说不是呢!我贺兰佳小时候无非上房揭瓦,可是这两个臭丫头可不止上房揭瓦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生怕在陈旭嫦面前被揭了老底,旋即双双怒火冲天道:“阿爹,你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再说就没爹了!……”

“再说,我也没爹了!……”

虞丘凌与贺兰佳相视一笑,而后再一次双双抱拳,道:“谷主,这两个臭丫头,可得好好治一治。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女,只要不听话,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是啊,谷主。你可万万不能心软,贺兰家会一直支持你到底。即使有一天,把这臭丫头揍废了,我贺兰佳对天发誓,不会怪你!……”

就在虞丘凌与贺兰佳与陈旭嫦说话之际,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早就心乱如麻,只顾各自在陈旭嫦身后拉扯玄色行头,想说也不敢说、想问也不敢问,样子无辜至极!

陈旭嫦打趣又道:“方才,这两个丫头还说各自阿爹很凶,今日一见,名副其实,名不虚传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这当大人的总是把短处示之于人,想来确实尴尬至极。

虞丘凌与贺兰佳见势旋即相识一笑,引得家丁与猎户大笑不止。

虞丘凌环视一众人等,仰头一通大笑道:“燕人要是不凶,怎有燕人之威?当年燕人张翼德大喝一声吓退百万曹兵,我等燕人确实触之不可及,那是遥不可及的高峰啊!”

贺兰佳附和道:“燕人要是不凶一点,就像一只小羊羔。可就由燕人变宫中阉人咯!燕人要都变成阉人,早晚会被化外之邦高句丽给吞噬了。燕人不亡,高句丽必灭!”

“谷主,眼下已无五斗米道在祸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上一代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为天下付出太多,可咱们燕国人一直记在心里。”

“但愿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能早一日学成归来,先在燕国重兴幽嫣谷墨家之名!况且,幽嫣谷墨家中的第一个‘幽’字,眼下不正应了燕国的幽州吗?”

虞丘凌附和又道:“慕容太白之父慕容白为燕国壮烈殉国,是国之英雄、国之栋梁,高句丽耀武扬威的日子,可不能太久了,……”

陈旭嫦旋即抱拳打断话茬子又道:“即是如此,我等天明一早就离燕去宋。习越女剑法非一朝一夕能成,两位阿爹可有话与两位丫头?山高水长,难得再见一次,……”

第717章 两丫头梦呓求饶

虞丘凌与贺兰佳先是一怔,而后仰头一通大笑,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本就野性如此,要是还上前说几句父女同心的话,一者不可能、二者多此一举。对于越是野性的孩子,还得多凶几句才是上策。

虞丘凌声如洪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贺兰佳紧接着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陈旭嫦自明其意,也不多言,旋即道:“即是如此,我心甚慰。倘若虞丘家、贺兰家有紧要之事,可去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来寻我!”

虞丘凌与贺兰佳自是点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躲在陈旭嫦身后,还是怕被各自阿爹捉住。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太白从后堂忙完奔了出来,对虞丘凌与贺兰佳一一毕礼后,道:“两位大叔,家贫无好地好茶款待,我这地主之谊,实在愧得慌,愧得慌啊!”

虞丘凌与贺兰佳见慕容太白长得眉清目秀也还不错,又是燕国慕容一姓一族,虽然慕容太白是慕容白捡养之子,但是只要上了慕容家宗籍,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皇族。

不过,看慕容太白清寒如此,又去幽嫣谷墨家拜师学艺,作为虞丘家族、贺兰家族,当为慕容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才不负忠魂。

贺兰佳率先开口道:“慕容太白,我那一骑高头大白马,就送你了。南下幽嫣谷墨家,总得有一副好脚力。爽快人就不要推辞了!”

慕容太白谢道:“不推辞!”

毕竟,慕容太白正好也缺一骑高头大白马,只要有了它,就少了一桩心事,暗地里也万分高兴。

虞丘凌见这三间屋子,虽然清贫,但也还干净利落,道:“慕容太白可放心去幽嫣谷墨家,这里每个月初一、十五,我会派人来这里与慕容白上一炷香,保证越女剑学成归来,这一个家,依然如今!”

慕容太白又了了一桩心事,毕恭毕敬道:“多谢虞丘大叔!”

虞丘凌抬头看了一回天色,又唤来一众家丁,各自掏出了随身所带的银量,全部交与陈旭嫦道:“行走江湖,可少不了这一种好东西,一路上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贺兰佳也没闲着,极速唤来一众家丁,交出全部干粮,道:“要是遇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这一些口粮也能解一时之急。”

“出来仓促,带得不多,待空了一定南下孟婆郡,去看一看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的那个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在燕地,不曾也有一个燕人张翼德么?……”

陈旭嫦也都一一收下,自己一个人风餐露宿早都习惯了,只是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却未必能习惯,眼下就算是周全万一。

穷家富路,从来不会有错。

贺兰佳也抬头看了一回天色,与虞丘凌道:“天色越来越晚了,咱们还得赶回去,要是误了时辰。家里的夫人又生什么好歹来,实在得不偿失,必定会得不偿失啊!……”

虞丘凌轻笑道:“贺兰兄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啊!咱们为了这两个臭丫头,还真费了不少心思。从今往后啊,府中要清净许多,也该让你我多睡几个安稳觉了不是?”

贺兰佳与虞丘凌再一次对陈旭嫦抱拳,也不看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径直头也不回头的就走了。

还是一群人哼着小调走的!

待马蹄声与燕人欢歌声走远,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才从陈旭嫦身后长舒了一口气息,缓下心弦。

虞丘凌薇冷冷道:“这一个多事的糟老头子,总算是走了,……”

贺兰佳琦附和道:“还好,没被我爹那一个老顽固捉住,……”

陈旭嫦也不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多言一字半句,无论多野的孩子,只要入了幽嫣谷墨家,受了幽嫣谷墨家规矩,都得变乖!要是变不乖,那就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陈旭嫦只与慕容太白道:“这一些都好生收拾一回。眼下,你是我第一个挂名弟子,今后大师兄之责,可得先担起来。明白了吗?”

慕容太白点头,而后收好了虞丘凌给的银量、收好了贺兰佳给的干粮,之后又拉过高头大白马。

“天寒地冻的,想必你们今天晚上也睡不着。既然睡不着,那大家就别睡了,就围一堆篝火吧,……”

陈旭嫦缓缓一言,正合慕容太白之意,家穷四壁也没有地方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准备热炕头。

都说:爹亲娘亲、没有火亲。在苦寒的燕地夜里,只要一堆篝火就能解决许多棘手的问题。

虽然慕容太白经常饿肚子,但是家里确实有不少上好的柴禾。

旋即,慕容太白在屋子前的一处背风处堆上了不少柴禾,又从后堂撮来一些碳火余星,又捉了一把枯草,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师傅,师傅,你先请!……”

陈旭嫦也不客气,拉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往火堆边上凑。

“师傅,我知道不远处林中有一处好草,就让这四骑高头大白马吃一回夜草,天明赶路才不膈应!”

“好,好,好!即是你的地盘,自然就是你说了算。哈哈,……”

“师傅,那好叻!……”

慕容太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拉着四骑高头大白马趁着小道的夜色,“踢踏、踢踏”走远了。

虞丘凌薇围在火堆之左、贺兰佳琦围在火堆之右,双颊很快就映出了红扑扑的光与影,来回气息在光与影中氤氲如烟如雾。

苦寒,凄苦而又清寒!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方才说离家三天三夜又饿了三天三夜,要是在没有火的寒夜里,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能说说吗?”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大吃一惊,而后各自诡异一笑。

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谷主,能不说吗?这在夜里寻树洞找叶子把人埋起来装死,有多丢人啊!”

陈旭嫦闻言也不多问,旋即缓缓又道:“既然如此,那你们知道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的英雄事迹吗?”

贺兰佳琦沉思之间,极其不解道:“小时候,都听族人们讲过。可是有人说贺兰大侠三人家小是死在自家人手里。谷主,这是真是假?”

“对了,是死在一个叫南宫崎的大侠手里,是不是真的呀?”

虞丘凌薇疑惑道:“谷主,听虞丘家的那一些族人说,虞丘大侠三人家小是死在五斗米道手里,……”

“谷主,谁是真?谁是假啊?”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一些往事确实不忍直视,更不忍心再次重提。

如今,却一不小心被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戳住了痛处!

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实在无脸回桃花源见庄严子;百年之后也实在无脸再见九泉之下的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

幽嫣谷墨家上一代的悲剧,不能在这一代弟子身上重演。幽嫣谷墨家的规矩,还得变多才成。

“谷主,究竟谁是真的?究竟谁说的是假的?你就说呀,……”

“是呀,谷主,快说呀!急死我了,再不说,我快没气了,……”

“……”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纠缠了好一会儿,陈旭嫦这才长叹一声,缓缓道:“是死在坏人的手里了。不过,这一些坏人,也都死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于陈旭嫦答非所问,只是冷不丁又同声一次“哦”,而后迷离的盯紧火光。

夜色渐深,天光渐冷。

火光渐沉,身影渐近。

陈旭嫦觉得: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般小小年纪,居然折腾了三天三夜还能熬到现在,实在难能可贵,毅力可嘉确实可造之材!

陈旭嫦顺势拥在双臂,很快就传来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阵疾过一阵的呼噜声。没过多久之后,又传出了一阵幽怨至极的梦呓。

“爹,阿爹,你别打我,你别打我,佳琦会变乖的,会的,……”

“阿爹,别打我,要是再打,就被你打死了,薇薇还不想死,……”

“……”

陈旭嫦眉头一皱,百事有因必有果,这一个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小小年纪结伴离家的孩子,要是再用“棍棒底下出孝女”,究竟是对是错,一时说不上来。孝者自孝不用打;不孝者,打得孝吗?

想必也没人答得上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慕容太白在夜风中打着冷颤归来,又听见四骑高头大白马极其欢快的“咴儿、咴儿”声,想必夜草一定很味美。

“师傅,快冻死我了。孟婆江南不会有这么冻吧?……”

“你放心。在孟婆江南之地,就是难得下一次大雪,也没有此刻燕地没下雪的天干冷,……”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在篝火边上蹦跳了一回,全身升起一绺又一绺雾气,急切道:“师傅,以你说来,真想早一刻到孟婆江南之地,很是期待啊!”

第718章 偶遇故人王文之

陈旭嫦见慕容太白一副似曾相识的身影,又想起了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三位师兄,虽然此慕容白非彼慕容白,但此慕容白并不丢彼慕容白之脸,反倒更为长脸!

“好生歇一歇,再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未了之事。等到天明之后,就没有机会来了未了诸事了。”

“是,师傅。我知道了!”

慕容太白应承之间,好似想起了一些紧要之事,在三间茅草屋里来回“噼里啪啦”一阵,这才安心围上篝火,一边打盹一边伸手烤火。

夜深人静,苦寒之地就连呼呼的风声都显得如雷贯耳,空气里远离火光的气息一绺一绺如倒钩刺。

第一遍鸡鸣之后,又从远处传来了第二遍、第三遍,……

天光,总算微微明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醒了,双双眼角还有一绺微微灰烬的泪痕。

陈旭嫦旋即轻拭其泪痕,意味深长又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睡足了吧?睡足了得该赶路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又来了兴致,瞬间像换了一个人,打起八分精神,奔过去一人猛摇慕容太白左肩、一人猛摇慕容太白右肩。

“慕容太白,醒醒快,醒醒!该去采蘑菇了,采大蘑菇了!……”

“是呀,是呀。慕容太白,我发现有一处山林的干果,超多,……”

“慕容太白,快,快,别忘记了蘑菇炖田鸡。嘤嘤嘤,……”

“嘿嘿,嘿嘿,嘿嘿,……”

“……”

慕容太白在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捉弄中惊醒,轻抹有一些疲倦的眼神,看了一看远处微微明亮的一线天色,不悦道:“臭丫头,两个臭丫头,两个讨人嫌的臭丫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眉头轻舒也不生气,只是狡黠一笑,而后向着陈旭嫦,前后又道:“以后,可逃不脱咱们这一对臭丫头咯!”

“是呀,是呀!居然敢说咱们是臭丫头,是讨人嫌的臭丫头。待入了幽嫣谷墨家以后,臭丫头这一个臭字、讨人嫌的这一个嫌字,必定让你无处可逃,也无话可说,……”

“琦琦说的极是。从今往后,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想什么时候让慕容太白无处可逃,就什么时候让慕容太白无处可逃,……”

“谷主,弱弱的先问一句,这不算有违幽嫣谷墨家规矩吧?……”

陈旭嫦自是微微摇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又上来了几分兴致,猛摇慕容太白过甚,前后急切道:“哈哈,慕容太白,你现在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

“从今往后,逃不掉、避不开、躲不了。薇薇,好惊喜啊!……”

“琦琦,这不但是惊喜,更是从未有过的天大惊喜,……”

“……”

慕容太白一时无语至极,原本还想着去宋国会避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如今这机缘却避之不及!

不过,既然前番陈旭嫦说是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中的第一个挂名弟子,以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兄,想要捉弄大师兄,哼哼!

扑通!

慕容太白一个不留神,被猛摇之下而又踉跄跌倒地,紧接着满口柴禾烟灰而起,旋即一闪身影跑到另一边,骤起一脸无辜与无奈。

“师傅,你看这两个臭丫头,你看这两个讨人嫌的臭丫头,……”

“师傅,师傅,师傅,……”

陈旭嫦缓缓立起身来,又看了一回天色,轻拂玄色行头上的许些如霜白灰,急切道:“好了,好了,你都别闹了。早一刻动身也就早一刻入孟婆江南之地,不是吗?”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才止住了捉弄慕容太白,旋即各自极速理了理衣裳,眼下没有镜子就只得以人眼为镜、互相轻抹了一回双颊。

之后,又各自收拾忙活一通,三人很快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各自心儿已漂洋过海飞出千万里。

陈旭嫦遥看堂屋中的灵位,急切又道:“慕容太白,临行之前,不与你爹再道别一次吗?虽是阴阳两相隔,兴许九泉之下有知!”

慕容太白自是点头,旋即奔到堂前“扑通”跪地,镇定道:“阿爹,孩儿随师傅她老人家去宋国了。待学成归来,一定为爹报仇!再扬阿爹大名于燕地,誓灭高句丽!”

咚、咚、咚,……

慕容太白三跪九叩之后,旋即一闪身影起身,多看了一眼灵位,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竹编大门。

“师傅,师傅,咱们走吧!……”

慕容太白旋即斜身上马,轻拉马缰绳在前领路,很快就拐道上了九尺驿道,一路往南狂奔不止。

“驾,驾,马儿驾驾,……”

“马儿驾驾,马儿驾驾,……”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紧随其后,策马猛追慕容太白。陈旭嫦策马奔腾之间,一时又落后于三人。

天光大亮了,在九尺驿道前后左右,升起了一绺又一绺或急或缓、或长或短的炊烟,远近的田间地头里,早起的乡民已经干活了。

一行四人,一路往南狂奔了数日,遇店投店、没店风餐露宿也饿不了。并且越是策马往南疾行,风餐露宿也没有之前那么凄苦。

就这样很快到了北山关下。

眼下,北山关依旧归属魏国,陈旭嫦也不多停留,领着慕容太白等人继续往孟婆江边奔了去。

毕竟,在北山关前前后后有太多揪心的人、揪心的事,还是眼不见为净。况且,魏人无信义,少待一刻,心里也就多舒服一时半会。

天光还早,渡船确实也很多。

眼下四人四骑要是唤小渔船过孟婆江确实太过拥挤、也不太安全,故而寻了一条画舫游船过江。

毕竟,燕地之人习惯车马,可未必习得惯小舟,为少生枝节,至少不能让慕容太白三人呕船。

慕容太白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孟婆江水,一时好奇,更为兴奋。

“谷主,谷主,孟婆江会不会冻上?要是冻上了,该有多好玩!”

“是呐,要是在冰冻的孟婆江上溜冰、溜狗,想来就很好玩!……”

“……”

陈旭嫦闻言一声长叹,久居燕地的孩子,大多先入为主了。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据我所知,孟婆江水从来都是不冻的哟!”

“哇哇,谷主,真的吗?不冻的水,燕地可找不到呢?……”

“是呢,是呢,不如把孟婆江水卖到燕地去。这里有不冻的水,燕人冬天就不用那么凄苦了。这一个买卖,绝对是一个好买卖!……”

“是呀,是呀,记得有一次,看见族人用很大的锤子、很大的斧头才砍开了冰河,族人才有水喝!”

“……”

陈旭嫦忍不住“噗嗤”一笑,不过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存一念善心而顾他人,看来之前的眼光不会有错,更为坚定了当初的想法。

数十年前,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三家有缘,再一次与幽嫣谷墨家有缘,孟婆江水可为证人。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心生不快,只是怒目盯着慕容太白。

“就是你,都是因为你,……”

“对,臭慕容太白,……”

“……”

慕容太白无言以对,要是小小年纪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似的无理取闹,待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成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后,可得见识一回什么叫“长师兄为父”!

慕容太白想到这里,又忍了。

很快,一行四人就踏上了孟婆江南岸,从此便进入宋国地界。

陈旭嫦策马在前,生怕之后见到建康城中的繁华,而沉溺于繁华中的稀奇古怪又迷失了性子。

毕竟,小孩子图新鲜,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不会变的!

旋即,故意苦着一张脸,吓唬道:“建康城人多,入城之后可得跟紧我。千万别跟丢了,建康城中有只吃小孩心肝的大怪物。要是被它们捉住了,我也无力回天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先是面面相觑,虽然感觉孟婆江南的空气更为温润而顺畅,想不到还有大怪物。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啊!

“谷主,宋国的大怪物,与燕国的狗熊、虎豹谁更厉害一些啊?”

“傻薇薇,燕国的狗熊、虎豹除了吃小孩心肝,有时候只剩一堆骨头渣滓,谁厉害,还用问吗?”

“琦琦说的极是。看来,宋国的大怪物还不如燕国狗熊、虎豹。谷主,你打不过狗熊与虎豹吗?”

“……”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正想开口辩解之际,突然从九尺驿道身后策马赶上来一骑,而后惊呼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本是谷主啊!”

陈旭嫦策马旋停,四骑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咴儿、咴儿”,之后纷纷盯住锦绣华衫的中年汉子。

“敢问你是?”

“嗨,难得这么多年不见!当年胭脂亭一战,是我送少主回老王镖局的啊!谷主不记得了吗?随陆道长而来的那一个小子啊!不,现在不小了,已经是老小子咯!……”

“你是王文之?你真是王文之?长成这样,还真是老小子啊!”

第719章 就依你这老小子

王文之轻拉马缰绳,紧接着并马齐驱道:“谷主,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老小子我,也就只有随九尺驿道跑马练一练精气神咯!”

陈旭嫦极速抬望眼之间,见王文之确实比年幼时老了许多。

毕竟,已经事过三十多年,眼下三绺鬓发飘扬一尺,又是方今世人趋之若鹜的飘飘欲仙之态。

不过,在王文之身上并没有一点丁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确实也极其欣慰。遥想江南王家的一些往事,又是一声长叹如闷雷。

“跑马练精气神?说起来,倒也确实多活动活动了筋骨。陆道长,他还好吗?江南王家,还好吗?”

陈旭嫦一言,王文之入耳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虽有太多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与陈旭嫦说起。

毕竟,已经事过三十多年,江南王家也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先前王豹之与王虎之双双暴亡之后,王静之实在太年幼,老王镖局一时也销声匿迹了一些年月。

待王静之长大一些后,在王文之鼎力相助下,老王镖局才有了一些起色,又才传出了一些动静。

自从王献之仙游不归以后,老王镖局就不再是商社与画肆,这一些年倒更像是一个正经的镖局。

又因为江南王家与刘一谷、谢灵运、陆修静的关照,在朝堂内外虽不说极为重用,但也没被轻视。

故而,如今的江南王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极其安生。

自从刘一谷英年早逝以后,建康城中确实先乱了一小阵子,暗中有陆修静与谢灵运运筹帷幄,一时也并没有让心怀叵测者得手。

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一龙继任后,陆修静便辞去所有的官家诸事,醉心于重编《道德经》,已经很久没再听到风声。

而谢灵运再一次游走于江湖之间,传谢氏神算子之大名,也很久没听江湖中人提及谢灵运的踪迹。

王文之如此想来,旋即长叹一声,遥想当年胭脂亭一战却又恍惚如昨。曾经的英雄豪杰之辈多如星陨,得见故人确实也欣慰至极。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报喜不报忧。难得故人相见,自然得说一些让人高兴的事,又岂能败兴。

本来,跑马练精气神,也只在天色大好之际,一者府外的空气确实更为新鲜舒畅;二者也能预知民间民情冷暖;三者可以活动筋骨。

如此一来,跑马练精气神,是王文之悟出的一条独行之道。不过,今日得遇陈旭嫦,比跑马练精气神更矍铄了十分。不期而遇故人,从来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都托幽嫣谷墨家的洪福啊!陆修静道长,只怕快得道成仙了。像老小子我这样的一个世俗之人,难觅他仙踪,确实难觅他仙踪啊!”

陈旭嫦一时无言,遥想陆修静与寇谦之在胭脂亭一别,各自要为道家上清派尽一分绵薄之力,眼下天下还算太平,正是用功的时候。

“但愿陆道长真的会得道成仙,而不似葛道长。罢了,罢了,罢了啊。只怕,已经没有人会记得葛道长了吧。还是说说江南王家吧!”

“回谷主。江南王家还得托幽嫣谷墨家之洪福啊!五斗米道败北于孟婆郡,江南王家的祖训也改了!”

“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谷主还记得吗?原本江南王家祖训中要每一代人的姓名最后,必得有一个‘之’字,如今已经没了!”

“这确实就是好事。眼下,你这老小子,我唤你王文之,还对吗?”

“谷主实在见外了。其实有时候也都习惯了,故而少有更改。只是各小族各分支之后,又有小变动!”

“老小子,愿闻其详!”

“回谷主,就以我家来说吧!我家近支三代以内的长者合议,后世子孙名字之中必得有一个‘僧’字,以世代铭记纯依香儿女侠舍身为我的普渡众生之大慈大悲!”

“好,好,好啊!善哉,善哉。我还以为这一个世上的人,都如孟婆郡中‘张杨费吴’那般没有良心。远香近臭,这就是远香近臭啊!”

“……”

此时此刻,陈旭嫦就与王文之这般说长道短,并行之间好似完全忘记了慕容太白三人的存在。

不过,慕容太白三人见王文之是陈旭嫦故人,也没有多吱声一字半句,只当是随行的仆人一般。

况且,大人说话,小孩子是不能胡乱插话、不能胡乱接话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身为燕国名门大家之后,不会在陈旭嫦面前丢人,更不会在异国人面前丢人。

虽然在燕国野是野性了一点,但要是在宋国不熟悉的人面前使性子,会惹人耻笑,被人戳脊梁骨。

要是说的更为严重一些,有失燕国之名。要是有损燕国之名即为失节,可比被自家阿爹暴打事大。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文之急切轻呼道:“谷主,这三位又是?”

陈旭嫦笑道:“老小子,只顾和你说话,忘记了三!这三是燕国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之后,幽嫣谷墨家之名可不能毁在我手里!”

王文之开怀一笑道:“好,好,好极了。幽嫣谷墨家总算开始寻弟子了。要是再早二十年,老小子我也很想拜入幽嫣谷墨家门下。……”

陈旭嫦摆手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弟子规矩,想必你也知道。随缘收徒,还不能是大富大贵之辈,还需吃得苦,更容不得半分矫情!”

王文之也不争辩,径直抱拳轻笑道:“嗨,就算是再早二十年,也不入谷主之眼啊!也是,到现在为止,老小子我都没杀过一只鸡,又怎使剑伤人、杀人呢?谷主,真是好眼力。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听宫里的人说。当年‘天王老子’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在东府镇刘府中,也该是时候取剑了!”

“……”

陈旭嫦附和道:“是啊!一想都过去了三十多年,越女剑就分离了三十多年,也该是时候再聚幽嫣谷墨家了,七剑重聚、八剑同谷!”

王文之急切又道:“谷主,即是重归建康城,就随我一同去江南王家。一定还会遇见老熟人呢!……”

陈旭嫦一时极其疑惑,在孟婆郡中沉寂了三十多年,在建康城中虽然还有流莺阁,但是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了。要说建康城中还有其他的老熟人,一时确实想不起来。

“谷主,先允许我这一个老小子卖一个关子。待你见了他们,一定会认识的。而且,他们也时常惦记着你呢。正好故人一聚啊!……”

“也好。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曾经那一些熟悉的人啦,见一次也便真的少一次;见一次之后,下一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咯,……”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言之有理。这一次就由老小子我领路。要是再走九尺驿道入城,太绕了!”

“好,就依你这老小子了!”

“……”

王文之在前策马一旋,扬鞭闪出了九尺驿道,先取碎石小道行了一会,又取泥泞大道行了一会,再取田间小道行了一会,最后又折回到了去东府镇的九尺驿道上。

一行五人,穿街走巷之后,很快就到了建康城东府镇中。

此时此刻,太阳渐渐西沉,最后要沉下去的那一绺太阳光芒落在了地砖上,来去匆匆的人群就似脚踏金砖、身染金粉,远近太阳光芒所过之处全然就如黄金楼。

“好美,这是人间仙境吗?……”

“是啊,比燕国好太多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发自肺腑一言,却逗乐了王文之。

王文之仰头轻笑道:“两个小丫头,夜里的稀奇古怪更多呢!……”

虞丘凌薇抱拳道:“王大爷,这是真的吗?有稀奇古怪的地方,是不是有大怪物呀?我也很想看一看宋国的大怪物,究竟长什么样!”

贺兰佳琦附和道:“是呀,王大爷,很想知道大怪物长什么样!”

王文之一时也不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所说的大怪物是什么,想来无非是一些杂耍、木偶之物。

不过,这一声“王大爷”,倒让王文之怨也不是、怒也不是。

况且,两丫头说的也没有错,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确实也可以称之为“大爷”。

至于“王大爷”,还是第一次。

王文之轻笑道:“好。就凭这一声‘王大爷’,夜里一定会让你们见识见识一回大怪物!哈哈,……”

贺兰佳琦不解道:“王大爷,谷主方才说她打不过大怪物。你打得过吗?方才,不是说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吗?大怪物只怕不会功夫的人吗?要是这样,我更不怕了!”

王文之如坠入云雾之中,一时不知东南西北,更是一脸无辜。

陈旭嫦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注意的时候,极速与王文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王文之才会意。

王文之瞅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轻笑道:“宋国的大怪物,就怕燕人之威啊!”

第720章 我怕是看不见了

“王大爷,燕人之威、燕人咆哮:哇呜、哇呜、哇呜,……”

“嘿嘿,王大爷,我也会燕人咆哮:哇呜、哇呜、哇呜,……”

此时此刻,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通欢笑之际,又与王文之突然就似生来熟,一点儿膈应都没有。

王文之也对这一对丫头刮目相看。毕竟,看多了孟婆江南名门大家的孩子,初次得见孟婆江北名门大家的孩子,确实耳目一新。

慕容太白紧随陈旭嫦其后,眼下还不是幽嫣谷墨家大师兄,一时半会对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没辙。

陈旭嫦见王文之也像一个孩子,一副越老越小的样子,也不去打搅三个人之间难得的兴致。

童心未泯之辈,越见其心善。

就这样,一行五人开口一句“王大爷”、闭口一句“两丫头”,策马很快就到了王文之的府邸。

不用说,王文之的府邸朱门、高墙、琉璃瓦台、一色地砖,……

朱门前,左右各一排腰刀林立的家丁,身形彪悍而又浓眉大眼,却有几分燕人之威。

王文之率先下马,招来府邸前一个家丁耳语几句,紧接着抱拳又道:“谷主,难得相见,接风洗尘那是必然少不了的。不过,仓促之间,宴席还需一时半刻准备。”

“这不,就先让下人领你去见一见故人;我这老小子,就与这两丫头,还有这小子,先去逛一逛。”

“谷主,你且放宽心。咱们一个时辰之后准回来,要是有半点差池啊,我这老小子提头来见!”

陈旭嫦见势如此,都到家门口了,更不好拒绝王文之的童心。

一行四人只得斜身下马,府前两个家丁牵马入府,陈旭嫦见王文之叫了六个家丁跟随,毕恭毕敬抱拳道:“嗨,你这一个老小子,罢了,罢了,罢了。去吧,去吧,别让这两丫头惹出更多祸事即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自是喜欢得不得了。即是陈旭嫦应允,心儿已经飞出去了数百步之外。

陈旭嫦又叮嘱慕容太白道:“建康城不比燕地,凡事得多留一个心眼。让这两丫头少生一些事端。”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见孟婆江南之地确实与孟婆江北之地相差太远,要说燕国是地,那宋国就是天;要说燕国是天,那宋国就真如方才所言,是人间仙境。

既然是人间仙境,自然不能再出半分差错,免得被宋国人看了笑话,说燕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乞丐。

“是,师傅。知道了,……”

慕容太白毕恭毕敬的转身,而后紧随王文之其后。却见在王文之左边护着三家丁、右边护着三家丁。最重要的是,王文之左手拉着虞丘凌薇,右手拉着贺兰佳琦。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有王文之这一番阵势,想来,也出不了什么茬子。既然江南王家是孟婆江南之地的名门大家,走在大街上也不至于被流氓、小偷惦记着。

王文之拉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兴致道:“两丫头,想吃最好的冰糖葫芦吗?这可是建康一绝!”

“我给你们说,建康城中的冰糖葫芦,入口那一种甜,甜得上天;入口那一种嘎巴脆,……”

还未等王文之把话说完,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早就一阵猛烈的“咕噜、咕噜”,紧接着虞丘凌薇率先疾呼道:“王大爷,当然想吃咯!王大爷,是你一颗、我一颗那种吗?”

“是呀,我爹他凶,从来不给冰糖葫芦吃。就连你一颗、我一颗那一种都没得吃,还是薇薇命好!”

王文之开怀一笑道:“王大爷怎么舍得让你们吃你一颗、我一颗那一种。怎么也是你一串、我一串,吃完了一串再来一串那种!……”

虞丘凌薇道:“好耶!”

贺兰佳琦道:“吃腻方休!”

王文之忍不住轻笑道:“你这丫头,还想吃腻?只怕牙齿都给你咬疼了,也吃不腻!哈哈,哈哈,……”

陈旭嫦在府前见王文之一行渐渐的远去,直到听不见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声音,这才道:“你请!”

家丁领着陈旭嫦走过了几座亭台,又路过了几座假山石桥,之后去了楼台亭阁林立处的一间屋子,急切招呼道:“管家,管家,管家。你惦记的那一个人,来看你来了!”

之后,家丁又急忙赶去别处。

与此同时,镂空又精致的大门一分为二,大踏步一个锦绣华衫的中年汉子,年纪却与陈旭嫦相仿。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这一个中年汉子骤起一阵似曾相识之感,特别是他脸上的那一道疤痕。

不过,虽然似曾相识,一时又确实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毕竟已经三十多年没行走江湖了。

面面相觑,似有许些尴尬。

“谷主,你不记得我了吗?北山关有十里红妆,我是端木孝和啊!”

陈旭嫦一时如悟初醒,急切抱拳道:“哎呀,想不到,当初无心一言。居然真到了江南王家!也好,也好,也好啊!魏人全无信义!”

端木孝和长叹一声道:“当初,要不是谷主指出一条生路。只怕端木家会在北山关被魏人陷害。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谷主了。”

端木孝和双颊闪过一绺菜色,有一些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总是在脑海中盘旋不止。

当时,诸如逼人太急的白羽锁子甲,不分青红皂白的雉尾锁子甲,以及浑水摸鱼的狼皮帽,更有时时想再夺回北山关的黑旗秦军。

几方势力暗流涌动之下,端木孝和在葬下了二老之后,不得不抽身往孟婆江南来寻一条生路。

原本以为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曾并肩作战,奈何王虎之命丧胭脂亭之后,老王镖局的地位一落千丈,后来幸好遇见王文之,这才被王文之收留,安排了一些杂活。

这一些年来,端木孝和熬过一任接着一任管家,如今已经接任为王文之府上的新一任管家。

只可惜,杨秀贞没能等到这一天,遥想燕地杨家覆灭,最后落得一场悲鸣。多年前就已含恨而去。虽然育有一子,又受王文之推荐,做了王家一个将军的幕僚。

陈旭嫦遥想北山关的那一些揪心的人与事,一时感慨万千道:“端木孝和,那一些事都过去了,通通都已经过去了,都成了往事。往事如烟,往事如烟啊,……”

端木孝和自是微微点头。

旋即,端木孝和迎陈旭嫦入屋坐下,而后捧上热气腾腾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急切又道:“谷主三十多年未动,如今身背三剑再一次行走江湖,看来江湖中必有大事发生!”

陈旭嫦轻笑道:“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想我在孟婆郡幽嫣谷中闭门思过十年,又苦练了二十多年越女剑,虽然不似先前五斗米道祸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但是暗流涌动,也是此起彼伏啊!”

端木孝和附和道:“谷主之言在理,想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不在,如今只剩燕魏两国;孟婆江南宋国本可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只是机会一步错、而后步步错。如今,宋魏燕三强鼎足而立,早晚必生战端。”

“不过,也是魏燕两国边界上的障碍扫除之后的事了。也不知道是十年,又或者是二十年,北山关究竟花落谁家,我怕是看不见了!”

陈旭嫦闻言也是感同身受。

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恰如此时此刻。不过,如今端木家已经在孟婆江南之地安身多年,兴许也算寻着了一个上好的归宿。

“王文之那一个老小子,善待你一家老小,倒也出乎我意外。这一些江南王家人,哎,一言难尽!”

陈旭嫦难得再见一个故人,本来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是遥想一些往事,突然又不想说出来。道人长短的事,就让长舌妇去嚼舌根吧。

“谷主,你有所不知。其实王文之确有王佐之才,只是朝堂不明,这才一副童心未泯之态。一者为了不与江南王家添是非、二者确实未遇其君臣一心之明主啊!”

“毕竟,江南王家因王导与王敦之故,台城宫中的皇帝陛下,下不了心重用王文之,更下不了心重用江南王家人。故而,不上不下。”

“于王文之说来,这就是生不逢时。可惜了国之栋梁!但愿天可怜见,大才终有一天能得重用!”

端木孝和与王文之多鸣不平,一时更让陈旭嫦心酸不已。

旋即,极速岔开话茬子道:“夫人杨秀贞家的杨家刀法,可在孟婆郡太守杨方圆手中大放异彩,也算不负杨家之名!”

端木孝和眉头轻舒,沉思之间如风过无痕,又附和道:“谁说不是啊!当初,杨秀山要是使出杨家刀法,又怎会落得被半路的白羽锁子甲活埋!想来想去,唯有觉得: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陈旭嫦摆手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往事已矣!重在当下!”

第721章 陈旭嫦见何太监

端木孝和点头称是之间,又与陈旭嫦互道一回长短,也缓缓说了一些这三十年来的所见所闻,而后又是声声嗟叹,感慨其世事无常。

就这样,一个时辰似白驹过隙很快就过去了,府中的家丁打着灯笼来寻陈旭嫦与端木孝和。

“谷主、管家,有请!……”

端木孝和起身迎出,道:“谷主,请!你请!无论江南王家,又或者端木家,前番之缘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眼下就当是一家人!”

陈旭嫦笑道:“客气了。都实在太客气了。咱们这一辈人,只怕很快就会被后生小辈一个浪头拍在沙滩上,成为一个又一个沙雕!”

端木孝和紧随其后,紧接着附和道:“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咱们这一个又一个沙雕,如今能多看一天,那就是一天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总会还有一个又一个沙雕前仆后继而来,……”

陈旭嫦抬头看建康城远处光亮如白昼的光景,附和道:“是啊,生而为人,总是逃不过当沙雕的命!也罢,也罢,也罢。都是沙雕,也曾轰轰烈烈一场、留名于一时,已足矣。后人还记得与否,都无关紧要了。沙雕随孟婆江波而灭,大势不可阻挡,大势不可阻挡啊!”

就在陈旭嫦与端木孝和兴致说话之际,步过了几条通幽小道,又跨过了几座汉白玉石桥,在花花草草相随之间,很快听到了王文之与虞丘凌薇三人极其欢快的笑声。

“这两丫头,没大没小的,……”

“谷主,都是小孩子嘛。不必过多挂怀,王文之也不在乎虚礼!当初我来建康城时,也惊呼建康城为人间仙境,孩子爱热闹本是天性。”

“嗨,罢了,罢了,罢了。”

家丁领路很快就拐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入眼一应摆设与器物无不彰显曾经高贵的地位。

一绺绺金银玉器汤锅碗盏;一副副屏风落地骤闻书香;一排排下人毕恭毕敬侯在桌台三尺外,……

“谷主,谷主,这两丫头,真是太有趣了。要这两丫头不是谷主要收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我这老小子很想留她们三年五载。哈哈,……”

“你这老小子,怎么着,今天还想截道不成?要是喜欢虞丘、贺兰家的孩子,燕地里还有很多,……”

“谷主。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这两丫头可是万中无一的灵魂。这两丫头,收得好,你收得很好啊!哦,对了,这一个小子也很不错!”

“你这老小子,又来弯弯绕!出去逛了一个时候,都没闯祸吧?”

陈旭嫦言毕,王文之双颊闪过一绺菜色,而后岔开话茬子,急切又道:“谷主,今日备的这一席都是家宴,无关人等都不让他们来凑这一次热闹了。难得故人相见,自然都是故人,免生尴尬与生分!”

“请,请,请!……”

王文之又示意端木孝和入席。

就在王文之说话之际,陈旭嫦在不经意之间看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双颊闪过一绺狡黠之笑,看来在这一个时辰里必定闯了祸事。

不过,在建康城中以江南王家之名,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祸事。旋即只是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紧接着道:“请,都请!”

王文之自是不客气上座,之左为端木孝和、之右为陈旭嫦。

陈旭嫦边上慕容太白,慕容太白边上虞丘凌薇,虞丘凌薇边上贺兰佳琦,贺兰佳琦边上端木孝和。

“谷主风尘仆仆而来建康城,先入老小子我王文之府上,万幸啊。也恭喜谷主收得三位高徒!……”

“是啊,方才与谷主也说了一些北山关旧事,如今,咱们早晚都会成沙雕。但愿一代更比一代强,……”

王文之一时眉头轻舒,急切又道:“端木管家,这‘沙雕’二字,说的极好,说的极好啊!你我皆是黄沙雕琢之物,终归也将会尘归尘、土归土,难得沙雕一场,干!”

王文之率先举盏,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正身而立,一副极其正经的样子,旋即就逗乐了一众人。

“王大爷,祝你洪福齐天!”

“王大爷,祝你寿与天齐!”

“……”

陈旭嫦忍不住轻笑之后,又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轻声又道:“你这两个臭丫头!”

王文之见势,更为欢喜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也最真。都是真性情,没有官场之害,这多好啊!”

“好,好,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王大爷我啊,一定会试着‘洪福齐天’、‘寿与天齐’。哈哈,……”

陈旭嫦见王文之如此,也便不再多言一字半句,仰头一饮而尽,镇定道:“多谢王文之盛情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确实忍不住“咕噜、咕噜”了一阵子,这才一盏下肚,而后齐声道:“好酒!”

王文之见势更为欢喜,旋即又来回拂袖道:“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女子不如男?哈哈,假以时日,必定巾帼不让须眉啊!……”

陈旭嫦自是更为欣慰。

“来,来,来。趁热,趁热,咱们就一边吃、一边说。难得故人相见,又与讨喜的两丫头,这一切的繁文缛节,今夜就先撂一边,……”

王文之言未毕,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便先动了筷子,看着热气腾腾的菜食,早就饿极了。与当初慕容太白家里的蘑菇干果煮田鸡比起来,完全是高山与小石头之别。

王文之笑道:“好!多精明的两丫头啊!真讨王大爷欢喜啊!……”

陈旭嫦再一次抱拳言谢。

就这样,原本这一场三十多年未见的故人之遇,最后的欢喜劲头都被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夺了去。

待一众人饱食之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想着去逛建康城,陈旭嫦遥想方才之事,镇定道:“待天明取回越女剑,要急回孟婆郡!”

王文之自明陈旭嫦心意,径直打趣又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建康城是跑不掉的,王大爷我也是跑不掉的,待学成再逛建康城,那也是一样一样的,哈哈,……”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先是点头,而后虞丘凌薇率先道:“王大爷说的极是。方才,还没看见建康城中的大怪物,只看见了建康城中的小怪物。待学成之后,又有燕人之威、燕人咆哮,建康城中一切大怪物,那就是一个个木头人,……”

贺兰佳琦附和道:“是啊,一巴掌就是一个小怪物、一剑就是一个大怪物,燕人咆哮一片老怪物,……”

陈旭嫦哭笑不得,但是从骨子里骤起一阵从未有过而又极其舒适的欢乐,兴许这就是天伦之乐。

王文之旋即又让端木孝和安排四人住处,之后各自歇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也不多言一字半句,一时又规矩了下来。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全然不假。

这一夜,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睡得很舒坦,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待头遍鸡鸣之后,陈旭嫦辞别王文之与端木孝和,领着慕容太白三人往刘府牵马疾行而去。

王文之府邸与刘府一个在东府镇东头、一个在东府镇西头,穿街走巷了好一阵子,总算到了刘府。

慕容太白要看住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乱跑,免得闯下大祸而多生枝节,反为不美。

毕竟,刘府前后护卫森严,又与台城宫中皇帝有关,天子脚下更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陈旭嫦镇定上前,毕恭毕敬与明光铠军士抱拳道:“劳烦将军通传一声,就说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已经到了。”

领头的军士打量了陈旭嫦一身玄色行头,又见三把越女剑,厉声道:“三剑客,你先等一等!”

言毕,领头的军士往刘府中一路小跑,盔甲撞击声渐行渐远。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监,领着一群小太监从刘府中匆匆的奔了出来。

陈旭嫦抱拳道:“公公,在下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当年与先帝有约,越女剑必归幽嫣谷墨家,今日拜请越女剑!”

老太监也上下打量了一回陈旭嫦,又见斜背三把越女剑,兰花指轻扬,抑扬顿挫道:“看来,你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老奴还得多谢幽嫣谷墨家!要不然,也没有老奴今日!”

陈旭嫦极其疑惑,无论三十年前,又或者更为靠前,幽嫣谷墨家从来都与宫中太监井水不犯河水。

“公公,此话又该怎讲?”

老太监闻声轻扬丝绢,兰花指极速张弛之间,抑扬顿挫又道:“回谷主的话,老奴就是何太监。”

“哎呀,要不是先前幽嫣谷墨家弟子,不,魏地太虚道长先祖有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先帝怎么会相见何太监呢?老奴,这才得先帝信任与重用。”

陈旭嫦忍不住想笑,遥想当初孟婆郡中的杜大壮与杨方圆,想不到在刘府中真有这样一个何太监!

第722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既然何太监与幽嫣谷墨家有这样的渊源,想来此行取越女剑这一事,确实就容易多了。

毕竟,自古皇帝御用之物,要想再取回来,着实不太容易。

陈旭嫦再一次毕恭毕敬道:“即是如此,敢问何公公,拜请越女剑回归幽嫣谷墨家,还需多少时日?”

何太监丝绢轻扬,极速与身边一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旋即一闪身影往刘府深处奔去。

“谷主,不急,不急。多年前,先帝早有口谕留与老奴。老奴自当遵从先帝之意,也算是秉承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越女剑必归幽嫣谷墨家,君无戏言自然一言九鼎!”

“待老奴差人取来越女剑,谷主自可领越女剑重归幽嫣谷墨家。不必担心老奴会不给。嚯嚯嚯,……”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凡事都这般化繁为简,那该有多好。

就在这一个时候,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何太监那一种不男不女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宫中太监,骤起一阵轻笑,而后学起来。

“哎呀,哎呀呀,琦琦,看我这燕人之威,像不像阉人之威?……”

“薇薇,好像,好像,真的学得好像!你看这姿势、你看这步子、你看这腔调,阉人无出其右,……”

“好,好,好。来,来呀,咱们再来一次阉人之威、阉人咆哮:哇呜,喵喵;哇呜,喵喵;……”

“薇薇,我也会了。阉人咆哮:哇呜,喵喵;哇呜,喵喵;……”

“……”

陈旭嫦怒目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紧接着厉声道:“两个臭丫头,如此无礼,该当掌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是第一次见陈旭嫦这么凶,旋即止声,各自做了一个极其尴尬的鬼脸。

何太监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副讨喜的样子,眉头轻舒,丝绢轻扬道:“谷主,罢了,罢了,罢了。要是别人家带来的孩子,老奴不用假传圣旨都可诛灭其九族。”

“老奴即与幽嫣谷墨家有缘,要是以江湖规矩说来,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无妨,无妨,真的无妨,……”

陈旭嫦悬在一丈高处的心,这才踏实下来,看来这一个何太监,并不想对幽嫣谷墨家使官威。

“何公公,海量,海量,海量!幽嫣谷墨家还得多谢公公,……”

何太监长舒了一口气息,仰头看了一回天色,轻扬丝绢,抑扬顿挫道:“老奴这海量呀,也都是被府上的公子与小姐给逼出来的!”

“与他们三,老奴可是一言难尽,哎,别说是老奴,就连咱们娘娘也没辙呀。这不,娘娘一大早又去报国寺上香求菩萨保佑了,希望公子与小姐能有一个好去处。”

“要不然,娘娘不是被他们三给急死,就是给气死。依我看呀,既然先帝与幽嫣谷墨家有缘,你就收他们三为弟子,好生管教一回。”

“不然,要是他们三长大了呀,只怕兄弟姐妹之间,江湖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老奴不敢想,也实在不忍心去想那一种后果呀。”

“……”

陈旭嫦见何太监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初次相见就说长道短,一副诉苦的样子,旋即也不见外了。

“何公公,想必你也知幽嫣谷墨家规矩,不收大富大贵之后。这样的孩子吃不了苦,怕误了孩子的前程。况且,大富大贵之家多生为富不仁之辈,如何能心善者为侠?”

“况且,要是在习武练习之时打骂公子、千金,之后又怀恨在心,将来要是生出什么三长两短来,不但有辱公子与千金名声,也有辱幽嫣谷墨家数百年来的声誉。……”

何太监一时无言以对,毕竟,陈旭嫦言之有理、言之在理。

要是刘府以后生出诸如欺师灭祖之事,确实天理不容;要是学成了功夫再回来兄弟相争,血雨腥风不但祸及江湖,更祸及朝堂。

何太监只是一声长叹,而后仰头一通苦笑道:“自古:皇帝不急太监急。先帝已去,娘娘与老奴呀,实在为公子与千金十万火急,……”

何太监情绪低沉之间,丝绢轻扬,来回张驰之间,指着里里外外的明光铠军士,缓缓道:“谷主,你看,如今刘府戒备森严,全是为了府上公子与小姐。大公子刘一腾今年十岁,二公子刘一虎今年九岁,三小姐刘一跃今年才八岁呀!”

“谷主,你有所不知,要是他们三个小孩伙同使坏呀,这么多明光铠军士也拿他们无可奈何。真要是别家小孩,明光铠早就一刀剁了!”

“大公子与二公子虽然年长三小姐,可是都成了三小姐跟班。三小姐叫干什么,大公子与二公子话不多说,真与混世魔王无异,……”

陈旭嫦大吃一惊,连何太监都这样说来,确实也很想见一见刘府这三个小孩,要不好生管教一番,于国于家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传闻宋定伯一命抵一命与刘一谷;刘一谷离世之时,才生三小姐刘一跃,一命抵一命缘分不浅。

陈旭嫦长舒一口气息,为英年早逝的刘一谷,那就见一见刘家的三个小孩;要是三个小孩真与幽嫣谷墨家有缘,就破例收为弟子。

如此,也算报答当年刘一谷并肩作战之恩。胭脂亭要是当年没有刘一谷刘家掌法鼎力相助,幽嫣谷墨家弟子损失更为惨重;孟婆庙要不是陈静与刘一谷同使一技“凤皇于飞、龙之千谷”,孙小权还死不了。

于公于私,都不能袖手旁观。

“何公公,即是如此。今日不妨领公子与小姐一见,若是有缘,幽嫣谷墨家愿破此一列;若是无缘,公公与娘娘还需早做打算,……”

何太监一副喜极而泣之感油然而生,紧接着丝绢轻拭泪眼,左右张弛之间,抑扬顿挫道:“还愣住干什么?一个个都还愣住干什么?”

“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得给老奴唤出来。是想被打一阵子,还是想被打一辈子,孰轻孰重,老奴话不多说。去呀,去呀,……”

何太监身后的一群太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紧接着才一副视死如归之心,狠心往回奔去。

“谷主,只要公子与小姐能得幽嫣谷墨家教诲,不但是刘府之福,也是孟婆江南宋国之福。先帝九泉之下也可瞑目。娘娘与老奴呀,一定会为公子与小姐日夜祈福!”

“何公公,缘分天定!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故而随缘收徒,收满七位为止。此一行,究竟天意如何,待会一见自知分晓!”

“诶,诶,诶!就依谷主,老奴真希望公子与小姐都与幽嫣谷墨家有缘。要是无缘呀,老奴只有上报娘娘,得寻铁笼子把公子与小姐当虎豹之类的猛兽圈养起来咯,……”

就在这一个时候,方才进去的那一个太监扛着一个极其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上前,先毕恭毕敬的递与了何太监。何太监察看一番之后,又毕恭毕敬递与陈旭嫦。

“谷主,越女剑完璧归赵!”

陈旭嫦小心翼翼的接过金丝楠木盒子,又察看了一番,刘一谷所用之物自然少了宫廷规矩,盒子上一绺一绺纹饰,皆显皇家大气。

“慕容太白,且先收好!”

慕容太白小心翼翼的接过金丝楠木盒子,紧接着又小心翼翼的侧放在陈旭嫦所乘高头大白马鞍前。

又过了一小会儿,方才进去的一群太监鼻青脸肿的从里往外奔出来,疾呼道:“公子与小姐打人了,又打人了,要打死人了,……”

紧接着,从身后追出来三个小孩,各自斜持从桌台上拆下来的桌脚当棒子,刘一跃居中、刘一腾在左、刘一虎在右,杀气腾腾!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三个小孩虽然都是一色锦绣华衫,却自带一股极其强悍的野性。刘一腾比刘一跃高出一尺,容貌镇定一些;刘一虎容貌喜庆一些;刘一跃虽是女孩子,眉宇之间却戾气最重。

果然如何太监所言,看来是刘一谷早亡之故,要是这三个孩子无人能管教,长大之后,必定为祸。

“都是该死的小太监、老太监,打不死你们咱们就不姓刘!刘家人,就是有这么牛气!……”

“大清早叫唤,还要不要人好生睡觉了?还要不要人安静一时半会了?吵,吵,吵,都是小麻雀,都是鸡、都是鸭、都是鹅,……”

刘一跃骂骂咧咧之间,刘一腾与刘一虎挥舞着棒子,往近身的太监毫不留情的重重砸了下去!

“哎哟喂,脑瓜疼,……”

“哎呀,哎呀,我的大腿,……”

“……”

一群太监不敢还手,只能以此法引出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不过,追逐之间到了刘府门口,只要没被打死就是幸运。

突然,刘一跃止住棒打太监,对刘府外一通疾呼道:“大哥、二哥,终于见到两个小怪物了,给我上,往死里打,……”

第723章 看你还挺牛气的

“瞧昨天晚上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吃冰糖葫芦的样子,真恶心到我了。害我一夜都没睡好,……”

刘一跃言未毕,刘一腾与刘一虎全然没当别人是一回事,斜拖着棒子直奔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

陈旭嫦见势,急切追问慕容太白道:“昨夜,你们与王文之那一个老小子惹下的祸事就是他们三?”

慕容太白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一字半句,极其愧疚的埋下了头。

陈旭嫦一时明了,江南王家虽然在建康城中是名门大家,但在刘家人眼里,只是大鱼与小鱼之别。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也并不输半分气势,想来眼前的三个孩子也是建康城中的一种大怪物。

“琦琦,不要怕,不要怕,咱们有燕人之威、燕人咆哮,……”

“薇薇,说的好!谁要是输了,谁就是千年乌龟、万年王八!……”

慕容太白见势不妙,可有陈旭嫦与何太监在场,想来也无大碍。

何太监见这一番阵势,也很想看一看孟婆江南、孟婆江北之地的名门大家,究竟相差几何?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上前三步,正当刘一腾与刘一虎抡起棒子之际,怒目圆睁齐声大喝道:“燕人咆哮:哇呜、哇呜、哇呜,……”

刘一腾与刘一虎并没见过这一番阵势,居然愣住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再一次使棒子抡下之际,慕容太白实在忍不住一闪身影而过。

嘭、嘭!

慕容太白双肩如鹰护,护住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要是没有慕容太白这一护,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的脑门必定骤起一个大青疙瘩。

慕容太白比刘一腾与刘一虎还高一个头,刘一腾与刘一虎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再一次畏缩了。

“臭慕容太白,你这个臭慕容太白,谁叫你来逞英雄的!哼,……”

“就是,燕人之威、燕人咆哮怎么会怕棒子,不怕,不怕啦,……”

陈旭嫦一时看得明白,旋即轻呼道:“慕容太白,你先过来,……”

慕容太白对于这两棒子,权且就只当是在树上摘干果掉下来,旋即忍痛道:“是,师傅。……”

刘一跃见慕容太白退缩,又见刘一腾与刘一虎退缩,旋即骂骂咧咧道:“爹爹的,爹爹的,大哥、二哥,你们怎么能这样有失父皇的气势呢?‘天王老子’之后,本就该天不怕、地不怕!胆小怕事!跟着我!”

刘一腾与刘一虎一时无言,对于刘一跃这一个宝贝妹子,一直言听计从,从来不说半个“不”字。

刘一跃斜拖棒子,再一次领着刘一腾与刘一虎上前。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也不惧,再上前三步。

陈旭嫦见势不妙,要是再打起来,确实有失刘家风范,毕竟以三敌二还使棒子,确实胜之不武。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眼疾手快之间,越女剑一闪寒光而出,以无上快剑招式出一式抹剑剑气,刘一跃三人手中的棒子一分为二。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各自棒子掉地之际,陈旭嫦越女剑回手一闪寒光剑影入鞘。

刘府左右的全部明光铠军士与一众太监见势惊得目瞪口呆。

越女剑,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此刻,不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傻眼了,就连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也都傻眼僵直如桩了。

刘一跃率先缓过神来,而后“哐当”扔掉手中的棒子,一时消散了许多戾气,紧接着又上前三步,而后指着陈旭嫦道:“三剑客,看你还挺牛气的!能让本小姐折服的人,以前就没有,今天你还是第一个!”

“我可不可以学剑?要是可以学你那剑法,我就拜你为师!要是不能学你那剑法,我要找更厉害的人学剑,一定要打死那两个小怪物!”

何太监闻言又惊又喜,一众太监与明光铠军士长舒了一口气息。

陈旭嫦为之一动,这不就是上好的机缘么?又怎么能放弃了呢?强按牛头不喝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要入了幽嫣谷墨家,再犟的性子,一定会有对应的法子。

“只要你拜我为师,自然可以学这一种牛气的剑法。不过,只要拜入幽嫣谷墨家门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是受了师傅责骂,可不许多言一字半句,更不许忤逆!”

“刘一跃,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忤逆尊长,越女剑会斩人脑袋!你家母妃打骂了你没罪,到时候受了师傅的打骂,那也会没罪!……”

刘一跃有一些不耐烦,好似昨天夜里确实没睡好,又打了一个哈欠,慢慢悠悠道:“三剑客,你不要这么多废话。就一个字:收;还是两个字:不收。收,就拜你为师!不收,改日去寻别人为师!……”

陈旭嫦一时来了兴致,想不到一个更比一个野性,感觉这事越来越有趣了,镇定只道:“收!”

刘一跃旋即又与刘一腾、刘一虎道:“大哥、二哥,咱们一起去学剑,就不信学不了这牛气的剑法!”

刘一腾与刘一虎微微点头。

何太监见势窃喜,骤起一副喜极而泣之势,丝绢轻拭泪眼,看来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与幽嫣谷墨家确实有缘,万幸,实属万幸。

陈旭嫦又指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刘一跃道:“这两位是燕国名门大家闺秀,不是小怪物!待回了幽嫣谷墨家,就是你们的师姐!”

刘一跃冷冷又道:“难怪一副乡下村姑的模样,还戴绒花!燕国本在中原之外,不是怪物是什么?这么小的年纪,那就是小怪物!……”

正当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正想开口反驳之际,陈旭嫦急切道:“刘一跃,入幽嫣谷墨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刘一跃极其不耐烦道:“都知道了,都已经知道了。无非就是让人吃苦的事嘛!哼哼,既然燕国两个小怪物是师姐,那就更好说了!”

“要是以后师门切磋切磋,谁技不如人,哼哼,谁活该去死,……”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自是万分不服,双双怒目圆睁之间,又急切嚷嚷道:“好,好,好极了!谁技不如人,谁去死,谁就去死!……”

“琦琦,燕人之威,名震天下,怎会怕这三个使棒子的家伙!……”

“薇薇说的极好,燕人之威、燕人咆哮,胜过百万大军。再佐之以越女剑剑法,谁怕谁啊!……”

何太监与陈旭嫦互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眼下总算都上了正道。

“何公公,刘府的公子与小姐今番愿意收为幽嫣谷墨家弟子,不知娘娘何时能回府?母子连心、母女连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正当何太监想答话之际,刘一跃率先开口道:“你这多事的老太监,还不赶快备马、备行装?早一刻到幽嫣谷墨家,就早一刻学剑;早一刻学剑,就早一刻与燕国两个小怪物一决高下!我等不急了!”

“你要是动作慢了,小心我再让大哥、二哥打死你们在地上,想要装死?也没有装死的机会咯,……”

刘一跃言毕,旋即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个人看天,迷离着眼神,自言自语道:“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四颗星,……”

何太监见势暗喜,自然也希望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早一日离开刘府,旋即丝绢轻扬,紧接着抑扬顿挫道:“还愣住干什么?赶快去呀?去府里选三骑最好的高头大白马,都去备足了好吃好喝的,……”

一众太监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想到之后脱离苦海,忍不住由悲而喜,各自拖着伤痕累累的笑容往刘府深处狂奔而去。

何太监长舒一口气息,与陈旭嫦抱拳,抑扬顿挫又道:“谷主,大可领公子与小姐先去,待娘娘回府之后,老奴一定让娘娘有文书知会孟婆郡太守。公子与小姐交给你,老奴放心,娘娘必定也放心!”

陈旭嫦见势,抱拳道:“就依何公公。公子与小姐此一行,万无一失。即是缘分如此、天意如此,幽嫣谷墨家自当顺天意而行!”

过了好一小会儿,一众太监已经准备停当,紧接着拉出三骑高头大白马奔出了刘府府门,刘一跃突然坐起身来,缓缓道:“一百颗星,整整一百颗星,这就完了?”

陈旭嫦与何太监一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心思去过问,就当刘一跃是由着性子胡说八道。

“刘一跃,你准备好了吗?”

“哟喂,哟喂喂,烦不烦啊,不就是骑马嘛!大哥、二哥,先骑给他们看,‘天王老子’之后,那可都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哼哼,……”

就在刘一跃说话之际,刘一腾与刘一虎持蹬上马,旋即快马又加一鞭,各自一闪身影往城外奔去。

紧接着,刘一跃持蹬上马,一闪身影紧随刘一腾、刘一虎其后。

陈旭嫦见势大为不妙,不得不抱拳与何太监道:“公公,告辞!后会有期!”

第724章 修道之人心有佛

何太监急扬丝绢,急切道:“谷主呀,这事就劳烦你了。待娘娘回来之后,老奴会尽快安排周全的。”

一众太监对陈旭嫦毕恭毕敬躬身而立,远近之处的明光铠军士对陈旭嫦抱拳而立,之后各自长舒一口气息,心口似有万钧巨石落地。

刘府,终于可以安生了!

想来也是,眼下没有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的刘府,那一定更像是“天王老子”安生的刘府。

陈旭嫦旋即斜身上马,策马奔腾之间,急切道:“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别跟丢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从心里极其讨厌刘氏三兄妹胡来,一时与陈旭嫦齐心,各自策马紧随其后。

踢踏、踢踏、踢踏,……

陈旭嫦一行四人一路狂追,直到刘氏三兄妹被城门洞内的一众明光铠军士拔刀拦下,这才追上。

刘一跃再一次满脸戾气!

陈旭嫦见势大为不妙,策马上前赔礼道:“将军,诸位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刘府公子与小姐还年幼,望通融通融,高抬贵手!……”

城门洞内的明光铠军士见陈旭嫦一身玄色行头,又斜背三把越女剑,识相的明光铠军士惊呼道:“越女剑再现江湖,好,好啊!……”

一众明光铠军士自是长舒了一口气息,这才收刀放过了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任由刘氏三兄妹策马冲出城门洞、闪过吊桥,三闪白影如燕往东府镇外呼啸奔去。

陈旭嫦再一次抱拳道:“多谢诸位将军,多谢诸位将军,……”

旋即,一行四骑高头大白马快马又加一鞭,直追刘氏三兄妹。

“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快等等我!你们都知道幽嫣谷墨家在那里吗?还不快停下来?……”

“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长耳朵没有?都长耳朵没有?……”

“……”

无论陈旭嫦怎么喊,无论陈旭嫦怎么着急,刘氏三兄妹就是不为所动,直到九尺驿道上出现了数条岔道,这才不得不止步停下来。

“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再不停下来,要是绕了弯路,晚去幽嫣谷墨家,一定会晚学剑法!”

“至于晚学剑法的后果,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一句了吧。哼哼,……”

刘氏三兄妹这才收起野性,各自不发一言,一副顺从的样子。

陈旭嫦又才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往东山郡郡城方向狂奔而去,之后直取东山下的那一间屋子。

很快,一行七人一前一后策马到了东山下的那一间破屋子前。

经历了司马大王司马让与司马天王司马贤之乱,况且又过了三十多年,眼前除了还能看见一面残缺的矮墙之外,已经看不出屋子的轮廓,前前后后长埋着无数荒草!

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陈旭嫦旋即斜身下马,紧接着一闪身影立于拣养之娘坟前三尺,轻拂玄色行头,而后“扑通”跪地,一磕头、两磕头、三磕头,……

咚咚、咚咚、咚咚,……

一行六个小孩,只顾好奇的盯着陈旭嫦,一时也不发一言。

“娘,旭嫦又来看你了!不知道这一次之后,下一次该是何时!旭嫦已经也老了,这么多年来,还是没能查出生父、生母是谁,……”

“罢了,罢了,罢了。查不出来就不用查了。有朝一日阴间相见,娘可得告诉我哟,生养之恩虽然情薄不如娘你心善。但是生而为人,总是逃不脱要寻根问底,哎!”

“都说要把根留住,幽嫣谷墨家新一代弟子初现。旭嫦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也得把幽嫣谷墨家‘天志’的根留住,……”

“……”

陈旭嫦沉思了一会儿,旋即轻抹泪痕,遥想过往,一切都是过往云烟。即使世事如棋,那也得一步一步走好这一盘棋局,不留遗憾。

陈旭嫦再一次三拜起身,而后策马取道往南山郡五柳山庄。

一路上的几日里,有店投店,虽然刘氏三兄妹多生事端,不过是第一次出远门,各自好奇心胜过了戾气,全然都在陈旭嫦掌控之中。

就在这一日清晨,陈旭嫦一行七人立在五柳山庄外的大柳树下。

“五柳先生,五柳先生,……”

就在陈旭嫦一通疾呼之间,突然从院内奔出了一个穿着蓝白相间道袍的小光头,又斜持一把道士常使之剑,毕恭毕敬道:“三剑客,请问你找五柳先生有何紧要之事?”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这一个小光头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骨子里却有一种难得的大家风范。

不过也不知道是小道士、还是小和尚,毕竟受了戒的小光头使剑还穿道袍,确实还是第一次得见。

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陈旭嫦在寻思之间,只得轻唤道:“小师傅,劳烦你快去与五柳先生说一声,就说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来取越女剑了!”

小光头旋即又道:“三剑客,你客气了。师傅二字,愧不敢当。修道之人心中有佛。长者唤幼者,唤全名更为亲切,就唤:陶弘景!”

陈旭嫦闻言先是一怔,遥想一些往事,当年陈静与葛洪好似无心一言,居然成为了事实。看来,陶渊明的等待,那都是值得的!

“好,好,好!劳烦陶弘景去通报一声五柳先生,就说是故人陈旭嫦来访。还有,庞飞龙还好吗?”

陶弘景身影一闪,左手所指之处,便是一个土坟头,上书:五柳先生之墓。边上正是葛洪之墓。

遥看坟头上的土色与苔藓,陶渊明已经不在人世多年了。

“这,这,这,……”

陈旭嫦见势,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陶渊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世了?

遥想往日为乡民之种种,又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官家第一人,居然凄凉如此,确实无比悲凉。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屋子里闪出两鬓斑白的庞飞龙,虽然眼神矍铄,双颊确实也沧桑了许多。

不过,看庞飞龙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想必也受了伤。

“方才眼皮乱跳,是谁在唤我庞飞龙?是谁在唤我庞飞龙啊!……”

“哎呀,哎呀,哎呀!稀客,稀客,稀客啊!来得好,来得好!谷主,你请,你请,你快请啊!……”

“……”

庞飞龙骤起一阵喜极而泣之感,轻抹眉头,而后急切道:“陶弘景,看茶,看茶!今日难得故人一见。她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当年与我等并肩作战的女中豪杰啊!”

陶弘景旋即收好长剑,难得一见庞飞龙这般喜悦的神情,径直大踏步奔去茅草屋内安排茶盏。

陈旭嫦旋即斜身下马,又领着六个孩子踏入五柳山庄之内。

庞飞龙粗步衣裳极速一抹,抹开了石头桌台上的几片柳叶,急切又道:“谷主,请,你请!三十多年不见,当年的老家伙,已经没几个人还活着了。如今能见一面,都得看缘分,更是见一面少一面咯!”

六个小孩各自极其好奇的立在陈旭嫦身后,左右张望着。

毕竟,在茅草屋前的大柳树是一绝;院内并排老旧两个坟头是二绝;陶弘景那一个小孩是三绝;活人与坟头共处一院是四绝;……

无论是燕国的名门大家,还是宋国的刘氏三兄妹,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恍如隔世!

陈旭嫦玄色斗篷轻旋,极其镇定又道:“飞龙说的极是。我们这一代人,都老咯。可总也得留下一些让后人记住的人和事。生而为人就如孟婆江中的浪花,总要被人画上几朵传之于后世,也让后人知道曾经还有咱们这样一群老家伙,……”

庞飞龙见陈旭嫦身后的六个小孩,一时明了,旋即又道:“当年我亲手教出的蒯忠义,如今已是南山郡中的好手,总算是得遇其人。”

“对了,方才所见陶弘景正是蒯忠义寻来的!要不是蒯忠义,只怕再等没了我,也等不来陶弘景来继承葛道长道家嫡传上清派衣钵!”

“只可惜了五柳先生,等了这么多年没等来陶弘景。五柳先生临终之前,托付我继续等着。这不,五柳先生与葛道长也算暝目了。”

“……”

陈旭嫦一时感慨万千,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确实就是陶渊明的性子。

“只是,可陶弘景他,……”

庞飞龙自明陈旭嫦疑惑,旋即仰头轻叹道:“嗨,如今孟婆江北寇谦之、孟婆江南陆修静,道家嫡传上清派都佛道儒三教兼修,陶弘景又如何不能?这是大势所趋啊!”

“佛法,由陶弘景慧根自悟;道法,葛洪所学、五柳先生所理,我都已经全部授予了陶弘景!”

“当然,我也教他一些圣贤书,以及江湖、官家刀剑上的功夫路数。至于长大之后是做官、还是修佛修道,就由他一人定夺!”

“……”

陈旭嫦抱拳道:“陶弘景得遇其人,你也得遇其人。妙!”

第725章 刘文之释远结社

庞飞龙思索之间,把目光落在陈旭嫦的三把越女剑上,先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就在这一个时候,陶弘景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副担子步了过来,之后轻放茶盏,“咚”,陈旭嫦一盏、庞飞龙一盏,镇定道:“请!”

言毕,又毕恭毕敬的立在庞飞龙身后,并且任由陈旭嫦身后的几个孩子指指点点,目不斜视。

庞飞龙道:“谷主,你先请!”

陈旭嫦道:“庞飞龙,你请!”

言毕,两人相视一笑。旋即各自轻把茶盏,而后茶水一绺又一绺温温入喉,就一个柔字了得。

“好茶!好茶!好茶啊!……”

“谷主,见笑了,实在见笑了。五柳山庄比不得名门大家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啊!实在惭愧,……”

“飞龙何出此言?江南佛手铁观音自是好茶不假,此盏也是好茶不假的呐。都是好茶,都是好茶!”

“嗨,难得故人一见,自是大慰平生!茶水虽好,不堪容颜已老;茶水虽妙,不若故人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得见飞龙安然无恙,又与幽嫣谷墨家缘分不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腿脚是生了老寒腿,还是其它?……”

庞飞龙再一次长叹道:“莫非谷主不知孟婆郡,已经出了大事?”

陈旭嫦确实也不知孟婆郡中出了什么大事,故而把去魏地相助卓卓杏儿,与路过燕宋两国收徒之事拣紧要之处与庞飞龙说了一通。

庞飞龙满脸惊慌,而后又如释重负道:“难怪,难怪啊!孟婆郡离南山郡最近,谷主来去之间又相差了月余的日子,孟婆郡中发生的大事,你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也罢。长话短说吧!刘文之与释远趁寇谦之与陆修静重编《道德经》不问江湖之事,前番来此寻青石苔藓墙,以二敌一被我杀退,却也不小心中了天师剑而负伤!”

“不过,刘文之与释远已经使不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又使不了其它道法,功夫也不如先前,不知我有道家印记,故而双双落荒而逃。”

“后来,听说去孟婆郡中祭祀纯依香儿女侠那一处城隍庙里,刘文之与释远大张旗鼓同结白莲社。”

“白莲社说什么‘白莲现世、万民翻身’,刘文之自称为白莲社社长,释远自称为白莲社副社长!”

“……”

陈旭嫦早就怒不可遏,想当初刘文之与释远双双受伤而跌下孟婆庙,毕竟斩杀孙秀有功,原本想着一念是善,再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以为在江湖上小打小闹一场,待老死之后便一了百了了。

遥想当初陈静临终之言,一念是善、赎罪前尘。看来,刘文之与释远当成了耳边风。眼下,即是:若无相欠,怎会再见!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早晚还会再见。

以现在看来,刘文之与释远又在布一盘大棋局,江湖风起云涌,不知又将祸害多少无辜的乡民。

只是,居然胆肥在祭祀陈静之地同结白莲社,一者刘文之与释远就是欺世盗名;二者确实就在侮辱陈静为诛杀五斗米道而九死一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孟婆郡中“张杨费吴”忘记了陈静九死一生不说,如今刘文之与释远所为,确实该当命丧越女剑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我要是遇见了刘文之与释远,不斩草除根,愧对幽嫣谷墨家弟子、愧对纯依香儿女侠,……”

“谷主息怒,谷主息怒,谷主息怒啊。只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刘文之与释远虽然结社,还让不知情的乡民入白莲社,还定下了许多规矩收买人心,就比如只要加入白莲社就不许喝五石散兑酒,……”

“这,这,这,……”

“五石散兑酒是这数百年来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一大祸害。如今假借纯依香儿女侠白莲之名,只怕刘文之与释远会是孙秀第二!”

“这该死的两个臭道士,本该杀千刀、斩万剑,老不死的却又出来为害江湖,着实可恶!听飞龙这一说,莫非幕后还有黑手不成?”

“那倒没听说有。这一些年来,江湖盛传‘僧道双煞’之名,其实暗地里两人却多盗名门大家的祖坟,集了不少钱财。听说江南王家老王镖局的历代先祖,也被刨了祖坟!”

“……”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难怪当初在王文之府上,王文之却对老王镖局少主王静之的家事只字不提。

突然明白王文之为何刻意赞赏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明面上就是世人常说的岁月静好,其实早就已经暗流涌动,而后必定风云再起。

当初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并肩作战,看来刘文之与释远沉寂了这么多年,是要准备借机复仇了。

如今,老王镖局声名羸弱,拣软柿子捏,也是人之常情。要是白莲社刨了王静之的祖坟,比众目睽睽之下打王静之一顿更为解恨。

白莲社刨人祖坟,自是亵渎亡者,即是心不存善念,况且又是修道之人,有违天道确实该杀!

庞飞龙见陈旭嫦一时陷入沉思之际,紧接着又指着陈旭嫦身后的六个小孩,轻声道:“这六位应当就是幽嫣谷墨家的新一代弟子,要是以后白莲社刘文之、释远做乱,无论今后你是为官、还是修道修佛,必要之时,当出手时必出手!”

陶弘景对六人双掌合十,而后一次深深的鞠躬,只道:“善哉!”

以庞飞龙想来,当初幽嫣谷墨家弟子齐聚南山郡,才让南山郡乡民得见青天,上一代并肩作战的情谊,下一代还需要传承下去。

眼下,又见陈旭嫦开始收幽嫣谷墨家新一代弟子,一时也宽心了许多,只要有幽嫣谷墨家弟子,刘文之与释远想当孙秀第二,难!

突然,一阵冷风袭背,陈旭嫦才回过神来,急切追问道:“白莲社除了不许喝五石散兑酒之外,你可知,还有其它收买人心之法?”

庞飞龙自是摇头,紧接着叹气道:“这白莲社呐,以我看来,除了不许上香拜社者喝一滴五石散兑酒之外,一无是处。刘文之与释远一己之私,全然都是一己之私。”

“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白莲社一正一副两社长,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必,待白莲社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以后,刘文之姓刘,确实也是汉室宗亲之后;释远复姓拓拔,那就是魏国宗亲!”

“……”

陈旭嫦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镇定道:“明白了,刘文之要取宋、释远要取魏!都是狗胆!”

庞飞龙轻笑道:“刘文之与释远虽有其心,只怕江湖中也迈不过许多坎。前番,听说刘文之与释远结社以后,故意去客缘斋吃白食,找客缘斋掌柜滋事寻仇,被半老徐娘一技波音功震得七窍流血而逃!”

陈旭嫦道:“客缘斋掌柜本为非常之人,不常管客缘斋之外的事。要是出了客缘斋必有大事。刘文之与释远还能七窍流血逃走,狗命还真大。老天啊,不能再眼瞎了!”

庞飞龙旋即起身,去茅草屋里鼓捣了好一阵子,又一瘸一拐的回来,手捧三把越女剑,道:“当初五柳先生所管越女剑,剑归谷主!”

紧接着,庞飞龙又斜视一旁的两堆坟头,轻笑道:“葛道长、五柳先生,你们可得作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飞龙等到了这一天!”

陈旭嫦毕恭毕敬接过三把越女剑,宛如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又立在身旁,倍感欣慰至极。

“多谢了,多谢了,……”

陈旭嫦感激一言,一股翻江倒海的气息在任督二脉上极速游走,要是刘文之与释远在旁,必定一剑封喉,之后一分为二、一分为三、一分为四,以至于化为齑粉。

庞飞龙仰头轻笑道:“谷主,客气了,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自安心收徒教剑!此地,飞龙会继续守下去,要是飞龙也和葛道长、五柳先生并成一排,陶弘景也能继承我的衣钵,继续守下去!”

陈旭嫦一时感慨万千,旋即抱拳正身,毕恭毕敬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多谢飞龙大义。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桃花源就先拜托飞龙了!”

庞飞龙也不多挽留,仰头轻笑道:“孟婆郡中出了此等大事,只怕孟婆郡中官府也在寻谷主了吧!早一刻回孟婆郡去,也让官府安心不是?白莲社上香拜社,幽嫣谷墨家必定相安,官府不再滋生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举了吧!”

陈旭嫦见庞飞龙是明白人,又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紧接着附和轻笑道:“谁说不是呢!心善者不为官,为官者心善官运不长!故而,才有飞龙这般义薄云天之辈!”

庞飞龙摆手轻笑道:“谷主,谷主,折煞飞龙了!要说义薄云天之辈,唯有幽嫣谷墨家!”

第726章 吴明静候陈旭嫦

“客气了,这都是江湖中还惦记着幽嫣谷墨家好处之人的抬举罢了,可有一些人只愿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又用又防像贼似的!”

“哈哈,谷主所言甚是。要幽嫣谷墨家都是贼了,似刘文之、释远之辈就是道贼;先前张家、杜家、司马家就是官贼;而孟婆江北之地那一些二心的官家就是土贼!”

陈旭嫦继续与庞飞龙说长道短,一时半会越说越有兴致。

毕竟,两人有三十多年未见,就是相同的一句话,要是再说上十遍,那也极其新鲜。

他乡遇故知,这本是人生一大喜事。眼下,想不欢喜都不成。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骤听庞飞龙之言,心中生出八分不悦,但是看在庞飞龙如此热情与陈旭嫦说话又送越女剑的份上,只得强忍了。

毕竟,要说孟婆江北之地二心的官家都是土贼,言辞确实有一些过分,有一朝一日似花木兰那般统帅千军,一定证明给这一些孟婆江南诋毁之辈看一看,什么叫眼瞎!

慕容太白一直盯着三把越女剑出神,看剑鞘上的纹饰,想不到幽嫣谷墨家弟子所使之剑如此精致。

刘氏三兄妹只把目光落在陶弘景身上。毕竟,越女剑都会人手一把,可以瞧仔细,也可以瞧个够。

至于,这一个一身道士行头的小和尚,着实有趣,越看越有趣。

要是可以,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陶弘景的脑袋,又或者去问一问陶弘景道佛合二为一的感受。

不过,刘一跃还是忍住了!

身为刘府小姐,也是“天王老子”的女儿,虽然只是庶出,但是在这一些眼下好似下九流的人群面前,自然不能失了上九流的身份。

刘一谷生前与庶出子女立下了规矩:诸如公子刘一腾、刘一虎及冠之年一到,那就是亲王;小姐刘一跃及笄之年一到,那就是公主。

至于亲王与公主能不能成为亲王殿下与公主殿下,还得嫡出之子说了算,现在是刘一龙说了算。

陶弘景极其警觉之间,好似看出了刘氏三兄妹的心思,旋即轻声道:“庞大爷,小子先练功去了。”

庞飞龙缓缓点头之间,急切又道:“谷主你看,你看,说让你早一刻回孟婆郡,结果又让你多耽误了一时半刻,确实非我故意阻挡!”

陈旭嫦轻笑道:“不怪,不怪,不怪,这都不怪你,要怪就只怪岁月无情,岁月无情啊!岁月都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夺命无情刀,……”

庞飞龙见陈旭嫦起身斜捉三把越女剑,旋即也起身迎出陈旭嫦一行七人,意犹未尽道:“诸位英雄豪杰,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咯!”

陈旭嫦再一次答谢。

之后,极速收好越女剑,斜身上马领着一行人直取幽嫣谷墨家。

踢踏、踢踏、踢踏,……

待太阳即将西沉之际,陈旭嫦一行七人已经到了潘家旧府前的那一大片桃树林外,紧接着快马又加一鞭,领头冲下幽嫣谷中。

咴儿、咴儿、咴儿,……

一行七匹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惊呼之际,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又荡开了数尺尘灰如雾。

斜地里闪出一排十数个皂衣差役,领头的是差役头领吴明,已在幽嫣谷墨家篱笆墙外等候多时。

吴明见陈旭嫦领着六个小孩子回幽嫣谷墨家,又见斜背三剑、鞍放三剑,还有一个极其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便知道得七七八八。

吴明旋即支开了一众皂衣差役去了十数步之外,而后抱拳道:“谷主,谷主,总算盼着你回来了!不过,看这一番阵势,幽嫣谷墨家该当大兴,该当大兴啊。你我这一辈都快老掉牙了,也该有继承人咯!”

陈旭嫦率先下马,抱拳道:“吴大人,虽然都在一郡之中,却多年不见,你我确实都快老掉牙咯!”

吴明听出了弦外之音,觉得有愧陈旭嫦,有愧于幽嫣谷墨家,旋即长叹一声道:“嗨,过去之事,就由着它过去了吧。人在官场,也如谷主这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旭嫦轻抚玄色行头上一绺又一绺的尘灰,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也不与吴明见外,紧接着追问道:“吴大人,你就说吧!我都听着呢!”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毕恭毕敬对陈旭嫦鞠礼,似有所思道:“当年纯依香儿女侠与杨家、费家、吴家三家族长飘然亭之约,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纯依香儿女侠为孟婆郡九死一生不在了;杨家杨明利、费家费大德、吴家吴长志也前后不在了,各家新推荐出来的族长,想必谷主也都一个不认识!”

陈旭嫦极其警觉之间,先瞥了一眼吴明,轻拍玄色斗篷,缓缓又道:“吴大人,你这官话一大堆的弯弯绕,是越说越见外了。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又还有几个人记得纯依香儿女侠为孟婆郡九死一生?”

吴明长叹一声,而后极其镇定道:“谷主,眼下不是还有你记得纯依香儿女侠吗?除此之外,我也记得,杨太守也记得,从来没有忘记纯依香儿女侠,都把纯依香儿女侠放在心里,都好好的供养着呢!”

陈旭嫦又瞥了一眼吴明,轻拍衣襟上一绺又一绺的尘灰,淡淡又道:“吴大人,这一些年来,混迹成官场老江湖了不是?话中有话,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要是别人呐,早就该是‘官字两个口’应对了!”

吴明急切又道:“谷主,当年我与杨方圆在水渠边约三事。如今,一一约成并无一事反悔。有时候,杨方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是没话说,可身在其位也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这么多年来,不也都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么?”

陈旭嫦自是长叹一声,遥想一些往事,故意打趣道:“你呀你,护主之心犹在,难得还有那份初心。那我问你,杨方圆还放鸭子吗?”

“如今,杨方圆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当初杜大壮所受之苦吧?他杨方圆可是吃过苦头的人,怎么能忘记了郡中的穷苦乡民!”

吴明顺势又急切道:“没有忘记,一点儿也没有忘记啊!杨方圆一点儿也没有忘记,这不差我来寻谷主了么?你看,你看,……”

陈旭嫦佯装三分怒气道:“我就说嘛!官府上门,准没好事。没用处的时候,就凉快在一边;有用处的时候,躬身又到家下来!吴明,你已经变了;杨方圆,也变了!”

吴明虽然心中不悦,但还得眉头轻舒,诡辩道:“谷主,你真是好眼力,真是一副好眼力啊!果然,世间之事一切尽在谷主掌握之中!”

“这一些年来,我因公事在官场中多有走动,故而贪杯成性,局中人大多也好饮五石散兑酒,不经意间也对五石散兑酒难舍难分。”

“谷主你说的对,我吴明确实病了!五石散兑酒无药可治,当年那一个吴明确实已经医不回来了!”

吴明有时候确实也觉得无可奈何,毕竟人微言轻,求人办事得吃饭喝酒、办成了事还得吃饭喝酒,办不成事还得吃饭喝酒陪不是。

总之,办成与办不成,总得吃吃喝喝。要是不吃吃喝喝,很多事也都会办不成。只要吃吃喝喝,又如何躲得过时兴的五石散兑酒?

官场就是饭局、酒局,而后是文书手令,之后才是出府办事。

遥想当初在张信麾下,受张家人排挤,大多数时候只奔波于出府办事,少数时候才手执文书手令。

如今与杨方圆亲近,这一些年来,常常出入孟婆郡大小事中,不但有饭局、酒局之外,还得手执文书手令,更得身体力行出府办事。

有时候,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也便湿了鞋、失了身,沉溺在五石散兑酒中,确实防不胜防。

当初杨方圆从未喝过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而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而今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也不敢去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了。

况且,官场上的规矩,要是不喝五石散兑酒,那它就不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官啊!吴明,能奈天何?

官要当得长,就得随波逐流!

倘若不随波逐流,会成为极其少数的异类,然后成为众矢之的,即使说的是对的、做的是对的,在多数人面前那一切都是错的!

即使知道多数人都说谎话,但是谎话说了一百遍、一千遍,说了一百年、一千年,那就成了真的!

善不为官,确实言之有理!

陈旭嫦对于吴明诡辩之言倒也由怒而后平静,人在官场兴许真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旋即,打趣道:“吴大人,既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而病,那杨方圆也如你一样喝多了五石散兑酒?”

吴明旋即长舒一口气息,极其镇定又道:“杨方圆除了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前番被白莲社惊吓过度,只怕时日已经无多了,……”

第727章 就你这一身黑皮

“吴大人,此话又怎讲?……”

陈旭嫦倒是觉得很意外,想之前杨方圆意气风发之姿,冷不丁一技杨家刀法使出来就大放异彩。

吴明长叹一声,如燕过松林一掠闪过了数百步之外,道:“谷主呀谷主,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有一些事,前前后后也是知道的!”

陈旭嫦佯装一头雾水,紧接着轻扬玄色行头,镇定道:“我在这幽嫣谷中,一待就是三十多年。幽嫣谷墨家之外的事,少知,少知,少有所知,这可不能怨我的呀,……”

吴明面有三分委屈,旋即脱口而出道:“哎,哎呀,谷主,你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是还使小性子,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江湖都说:幽嫣谷墨家谷主就是巾帼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可不能学市井、乡野的村妇,虽然最毒妇人心不会有,小肚鸡肠可不好!”

“……”

陈旭嫦旋即冷眼的盯住吴明,如此话中有话,话中有褒有贬,确实就是官场中人的做派!要是不知道官场中人行事之风,还以为吴明在阴阳怪气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明面上是在她人脸上贴金,听起来确实让人极其舒服。可实际就是绵里藏针,说此而顾彼。

看吴明一副极其着急的样子,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样子,旋即脱口而出又道:“吴大人,你这话说的我幽嫣谷墨家无地自容啊!况且,杨方圆他有杨家刀法,也不至于被刘文之与释远吓破了胆子吧!”

吴明摇头轻叹道:“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杨方圆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杨家刀法不大如前,其子杨洪根本就使不出来!”

“这不,杨方圆因白莲社之事而恼怒,又因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个跟斗下去,半死不遂。眼下,郡中一切大小事务,杨洪接手了!”

“杨方圆这才差我前来,让谷主别忘记了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还说什么:‘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心生不快,这一些当官的,有用处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没用处的时候还生怕多事。有时候还美名其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眼下,杨方圆终于又一次知道幽嫣谷墨家不可少,要取出而后用于孟婆郡,变坏了的官,也很难再与最初那一个杨方圆相提并论。

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世间百态,就是这么冷中有暖、暖中有冷,就像是春夏秋冬的天,冷你一阵又热你一阵,不让人安生。

要是官府都让人安生了,世人都习以为常了,还要官府做什么?

善不为官,为官者必不善。只是所谓的不善,未必就是恶。杨方圆与吴明这般,虽然不善,也很难说他们有大恶,只能说有罪恶!

圣人有言:大仁不仁。兴许在诸如杨方圆与吴明心中,就是大善不善。大善不善就是为官之道。

陈旭嫦不经意间又见吴明眼中一闪温润的光芒,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遥想一些往事,心软下来。

遥想当年,在水渠边上杨方圆所约三事,也算就是这么一回事。

要是杨方圆今后不在了,以后吴明也不在了,在孟婆郡官府中连说上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了。

如今,幽嫣谷墨家,还顶着孟婆郡官家的天。眼下即为杨方圆所求,能被杨方圆所用,说明幽嫣谷墨家确实还有大用处,就当是拿出压在箱子底下的宝物,也是时候拿出来震住一众宵小之辈了。

况且,圣人有言:凡文事者,必以武事备之。眼下,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几乎无人能敌,即是孟婆郡中的一把无与争锋的利器。

想来又都是故人,诸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再棘手的问题都得一同寻法子化险为夷,才是善举。

心善为侠,不能不善!

“吴大人,你就别弯弯绕了,官话、客套话,别来了。你就说,杨方圆有何差遣?你又有何差遣?”

陈旭嫦铮铮一言,又是铮铮一问,这才让吴明一时宽心了许多。

吴明紧接着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道:“谷主,也谈不上差遣,杨方圆之意,要是白莲社做乱,幽嫣谷墨家不能袖手旁观,万事当以孟婆郡为先,毕竟纯依香儿女侠化白莲从孟婆庙而西去。杨方圆更不想让白莲社以孟婆郡为巢穴!”

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私事,如今杨方圆还惦记着孟婆郡、惦记着纯依香儿女侠化为白莲一事,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终于,杨方圆也能一念是善,那就当是赎罪前尘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又何况一念是善。

“这事,不用杨方圆多言,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必与白莲社不同天地、不共日月。玷污白莲,就是侮辱纯依香儿女侠,幽嫣谷墨家不许,我也不许。此事,领命!”

吴明长舒一口气息如释重负,而后拜谢,脸色好看了许多。

“吴大人,说吧,还有什么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如此这般弯弯绕,实在见外,太见外!……”

吴明见势如此,旋即一声轻微的“咳咳”之后,也便不客气了。

“白莲社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以一己之力拒之,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想来也无大碍!况且,孟婆江北之地还有寇道长,孟婆江南之地还有陆道长,只是在这孟婆郡张家人,有一些苗头,着实不妙!”

“莫非,张家人想趁此之机,要再夺回孟婆郡太守之位?”

吴明在极其警觉之间,上前三步,轻声又道:“张家人确有此意,当初张智之子张无与被我送去了张家人中寄养。如今,张家人隔三岔五往张无与家里跑。这不妙啊!”

“不过,张无与还念及当初我与他寻了一户好人家。虽然我暗中试探了他多回,可他总是打马虎眼。”

“要是我在的一天,张无与必定不为所动!即使张无与一辈子念我恩情不为所动,谷主你说,谁能保证张无与的儿孙辈不为所动?”

陈旭嫦闻声一颤,张智之子要夺杨方圆的太守之位,孟婆郡中“张杨费吴”之名,再一次经历冰与火,又将命丧多少无辜的族人?

遥想当初孟婆郡城外的一场大战,惨不忍睹,想来就如昨日。这才没过几十年,要是孟婆郡再经此一劫,确实万千乡民的大不幸!

“吴大人,这事你种了前因,那这一次的后果,又有何见教?”

“谷主,见教不敢。为杜绝张家作乱,今有两法:一者,以我当年与张无与之恩,令他不许作乱,这只能保证在我有生之年内;二者,只愿幽嫣谷墨家世代常驻此地,张家人想要忤逆翻天,翻不了!”

“说来说去,不又是把幽嫣谷墨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了吗?”

“哎呀,哎呀呀,谷主呢,我的好谷主呢!看,看,看,你还是妇人之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要不客气的多说你几句了!”

“说吧,正洗耳恭听着呢!”

“你看,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哪里需要幽嫣谷墨家弟子哪里就有幽嫣谷墨家弟子,这不是被‘天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天志’如此,即是天意如此,能奈天何?”

“……”

陈旭嫦一时愣住了,并且无言以对,要说“官字两个口”,全然也不假。如今,幽嫣谷墨家侠道一张嘴完全说不过吴明这官家一张嘴。

要是以常人看来,吴明的一张嘴确实还是一张嘴,可眼下看来此一张嘴又非一张嘴,而是两张嘴!

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兴许也是天经地义!毕竟,一少于二,一根筷子易折断,两根筷子就难了!

并且,还一语点中紧要之处,堪比越女剑一剑封喉!完全也找不出一字半句来反驳吴明。

陈旭嫦沉思之间,一声长叹之后,只得重复道:“天意如此,能奈天何啊!天意,天意!哎,……”

吴明紧接着又道:“孟婆郡里都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暗地里又都把张家人供了起来。”

“眼下能与‘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可势均力敌者,唯有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

“前番,还有‘天王老子’可镇一时,如今‘天王老子’已经不在了,就只剩下幽嫣谷墨家‘天志’了!”

“……”

陈旭嫦再一次无言以对。

就在这一个时候,刘一跃反复听见“天王老子”挂在吴明口中,旋即又生出八分怒气,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就你这一身黑皮,父皇该是你这样呼来唤去的吗?”

吴明早就收到了刘府娘娘八百里加急文书,旋即毕恭毕敬抱拳道:“小姐,骂得好!卑职这一身黑皮,怕是很快要入土了。从今往后,孟婆江南、江北的后生小辈,必定会以诸位马首是瞻!”

刘一跃骤起一阵冷笑道:“屁精一个,一个屁精,……”

第728章 可不是说着玩的

吴明虽然心生八分不快,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刘府娘娘的来头连一郡太守也得五体投地!

自然,眼下不能与刘一跃计较,更不能与刘一跃争辩,毕竟多说反为不美。一个大人要与小孩子计较,反倒让人觉得没有气量。

前番,杨方圆半死不遂,对刘府公子与小姐的关照之事,杨洪顺势就让吴明一个人全权处理。

毕竟,府上只有吴明与幽嫣谷墨家有旧,要是派他人前来,反而更为见外,故而无人能取代吴明。

吴明忍住波涛翻滚的情绪,而后对刘一跃轻笑道:“小姐,说的实在妙极了!自古以来,拍马屁的人就是一个屁!小姐就当他是一个臭屁匠,放了也就神清气爽了,……”

刘一跃眉头一皱,忍不住一通轻笑“嘤嘤嘤”,而后笑得两眼泪花闪闪,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这一身黑皮呀,没准就是牛鬼蛇神,……”

吴明又长舒了一口气息,而后与陈旭嫦抱拳道:“娘娘的文书手令早已到了太守府。从明天起,太守府每隔三天会派人来幽嫣谷墨家,但有需求、尽管开口!”

陈旭嫦忍不住轻笑道:“看来,你吴明也有畏惧之人咯。也罢,也罢,也罢了。既然如此,要是幽嫣谷墨家不从,反倒会惹官家一脸不高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明自是欣喜,一应差事全然都已经办妥。故人就是故人,好说好商量,凡事无非就是一句话。

陈旭嫦沉思之间,急切道:“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幽嫣谷墨家授业之间,自有幽嫣谷墨家的规矩,官府不许来护短!不然,师傅不像师傅、弟子不像弟子,……”

吴明自是狡黠一笑,急忙抢过话茬子,目光斜视一眼刘一跃,故意扯开嗓子大声道:“谷主,你且放宽心。授业之事,官府不插手不护短。娘娘还说了:名师出高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打骂那是难免的!欲王其冠,必先承其重!”

“这不,太守府准备了最好的郎中,也准备了最好的疗伤药。但有所需,即使断胳膊折大腿,一定会让其尽快伤愈。娘娘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心,卑职不敢怠慢!”

“……”

陈旭嫦闻言自是如释重负。

刘一跃脸色骤起阴沉,抓狂而惊叫了一小会儿“啊”,之后气歇,怒目道:“你这一身臭黑皮,就是牛鬼蛇神,你就是牛鬼蛇神啊,……”

刘一腾附和道:“牛鬼!”

刘一虎附和道:“蛇神!”

吴明抱拳左右一扬,示意刘一腾与刘一虎,缓缓又道:“两位公子说的极是。卑职这一身黑皮,就是牛鬼烂皮、就是蛇神烂皮,……”

陈旭嫦急切打断话茬子,而后摆手轻笑道:“吴大人,除此之外,还有何差遣?尽管说来!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真是难为你咯!”

吴明正身而立,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极其镇定道:“谷主,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办的事,已经办完。公事已了,公事已了,……”

陈旭嫦失落只道:“哦!”

吴明旋即招来皂衣差役,对六个小孩来回指点了一通道:“这六位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的高徒了。从今往后啊,可别看走了眼,也可别看走了神。哈哈,……”

一众皂衣差役环视了一通,而后急切又道:“头儿,领命!”

吴明不经意之间又见六个小孩各自下马的姿势,不比太守府中的军士差多少,确实为之一怔。

“谷主,即已收徒,第一日收徒授剑要不要备诸如拜师宴?方才已经说过,但有需求、尽管开口!”

陈旭嫦沉思之间,又看了一回天色,缓缓道:“幽嫣谷墨家弟子过的本就是苦日子,拜师宴之类万万不可有。只是,天色将晚,一时半会又在头遍鸡鸣之前,我一个人缝不出六身幽嫣谷墨家玄色行头!”

“吴大人,明日头遍鸡鸣之前,能否送来六身玄色行头?”

吴明见陈旭嫦有所求,自然欣喜万分,就怕一无所求。旋即脱口而出道:“成,这事就交给我!”

陈旭嫦长叹一声道:“好,即是如此,我这一个当师傅的,就慢慢与他们缝大一些年岁的行头咯!”

吴明见势,急切道:“谷主,还有什么吩咐吗?但说无妨!”

陈旭嫦只是微微摇头。

吴明旋即抱拳毕恭毕敬道:“即是如此,谷主,我等这就先行告辞了。在天明头遍鸡鸣之前,我一定亲自送来六身玄色行头。毕竟,这是第一天嘛!哈哈,哈哈,……”

陈旭嫦微微一笑,抱拳道:“吴大人,诸位大人,恕不远送了!”

吴明摆手轻笑,旋即皂衣大氅疾飞,去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斜身上马,一行人策马一鞭往幽嫣谷谷口一闪而逝,很快看不见身影,也很快听不见马蹄“踢踏、踢踏”声。

陈旭嫦拉开篱笆大门,而后迎六个孩子进院,极其镇定道:“从今往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

慕容太白道:“与我家茅草屋虽有几分相似,但这里更为大气!树木与塘荷交映,更有灵气!……”

虞丘凌薇道:“还好,还好,还好呐,比之前埋在树叶下强多了!”

贺兰佳琦道:“薇薇说的极是。只是,还不用担心狗熊与虎豹!”

刘一跃虽然看着茅草屋有几分不悦,但是看布局与摆设又有几分刘府花园中的阵势,一时也不好去诋毁这里的茅草屋就是草窝。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又见慕容太白三人与刘一跃三人,一边是孟婆江北、一边是孟婆江南,天然相隔,还得寻一个好法子治住他们。

陈旭嫦眼前一亮,急切道:“有道是:天将黑、得先投宿。如今,幽嫣谷墨家正好有不少空房。我就在此做一番安排!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你们三住东厢房;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你们三住西厢房,各自去收拾一番。”

六人闻声先是面面相觑,不过一时又无可奈何。眼下又正好三男三女,兴许真的就是天意如此。

陈旭嫦一直都不用担心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毕竟慕容太白最为年长,不会去欺负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腾、刘一虎没有刘一跃的怂恿,自然也干不了坏事。

最担心的还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要是与刘一跃相爱相杀,不过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控制好这一个度,必能出其奇效。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你们三,都听好了。要是多生事端,在幽嫣谷墨家必受重罚!”

“好了,好了,好了。我就先说到这里,各自拿上各家之物,去安排布置一番吧!天黑之后,我还有话要说,一个个都听明白了吗?”

慕容太白自去帮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刘一腾与刘一虎自去帮刘一跃,很快从高头大白马上搬下了从孟婆郡中买下的各自必须之物。

陈旭嫦待六个小孩各自取下了必须之物,紧接着牵马去了三间茅草屋之后的马厩里,而后又倒上了一些之前余下的零星草料。

之后,先收好越女剑,又理了一理玄色行头,一个人去后堂烧了一些热水,还要与这六个孩子服侍梳洗以及饭食,虽然将为人师,但实际上却是又当爹来又当娘。

就当陈旭嫦一个人在后堂忙活之际,突然又听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的声音力压刘一跃,刘一跃暴躁如雷的性子又同时嚷嚷起来。

陈旭嫦不得不放下手中活,旋即捉起一把戒尺,极速奔去了西厢房外,紧接着厉声大喝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出来!”

就在西厢房内骤起一阵“”的声音之后,看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一副衣裳凌乱的样子又小心翼翼的前后步了出来,很显然已经在屋子里扭打了一架。

“站好!都站好!……”

陈旭嫦戒尺一正,紧接着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就连戒尺上一绺漆黑的光影都是怒火中烧。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手牵着手站在了靠左一边,刘一跃一个人侧目站在了靠右一边。

与此同时,陈旭嫦方才的厉声大喝,已经惊出了东厢房的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

陈旭嫦旋即止住了慕容太白三人,厉声又道:“没唤你们,不许多事。谁多事,谁受戒尺,……”

慕容太白三人自是一动不动。

陈旭嫦正视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急切追问道:“说,为什么打架?要明天还是这样,戒尺如刀似剑,可不是说着玩的!……”

虞丘凌薇见陈旭嫦戒尺下挥的样子就似当初使越女剑,旋即率先开口道:“谷主,这家伙争床位,我与琦琦忍了她一次又一次,……”

刘一跃轻蔑道:“宋国小姐与两个小怪物同处一室,没叫你们睡地上,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第729章 哪里来的采花贼

陈旭嫦忍不住想笑,但是此时此刻确实又不能笑。于外人说来,兴许这就是一个笑话。可是自己人又如何能看自己人的笑话呢?

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眼下又当爹来又当娘,得一碗水端平。要是两拨人心生怨恨,后患无穷。

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咳咳”之后,极其镇定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都听好了:自古以来,官有官路、侠有侠道。在大多数的时候,皆是井水不犯河水!”

“无论是燕国虞丘、贺兰二姓名门大家也好,又或者是宋国刘氏皇家宗亲也罢,那都是官家称谓!”

“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人不分东西、地不分南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视同仁。无论之前是皇亲国戚,又或者是乞丐乡民。天明拜师礼之后,谁生分、谁受戒尺!”

“眼下要以我来评理,兴许你们都会心有不甘,以为我会偏心。既然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眼下的争执,那就由天意说了算。待天明拜师之后,我自独断乾坤!”

“……”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都觉得陈旭嫦言之有理,自是缓缓点头。

刘一跃眉头深锁,眼下处处受制于人,自是心有不甘!还是很不甘心!即是不甘心,就得发泄!可是,该从什么地方寻破绽呢?

陈旭嫦见刘一跃眉头深锁,也知这一个刘府小姐非一般人家的孩子,问道:“有何不妥之处?你都一一说出来,憋在肚子里,会把人憋坏。要是憋坏了,那就是坏人!”

刘一跃才不信陈旭嫦的诡辩之言,灵光一现道:“她二我一,这又是何天意?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陈旭嫦大吃一惊,要是刘一跃动起脑子来,确实也不好糊弄!人小鬼大,也是一个人精!只得轻笑道:“好,好,好。这要说天意,何其简单,那又何其简单啊!石头、剪刀、布,咱们一局定胜负!……”

刘一跃三人一时无言以对。

陈旭嫦旋即正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道:“你们两个丫头,齐心固然没有错!但是眼下谁出来与刘一跃一局定胜负,大可也听天意!”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相视一笑,各自迈开一步,之后手背着手,齐呼道:“石头、剪刀、布!”

虞丘凌薇出的是剪刀!

贺兰佳琦出的是石头!

虞丘凌薇顺势道:“天意如此,琦琦,你去。输赢你我同心!”

贺兰佳琦点头道:“薇薇,知道了。咱们姐妹同心,输赢不悔!”

紧接着,贺兰佳琦上前与刘一跃相距三步,各自手背着手,之后齐声道:“石头、剪刀、布!”

刘一跃出的是剪刀!

贺兰佳琦出的还是石头!

陈旭嫦见势,镇定道:“天意如此,就得顺天应人。之后,倘若私下有不决之事,一律‘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要是闹出什么伤疤之类的,我这戒尺绝不轻饶!”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眼下赶紧去收拾。即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以和为贵才能家和万事兴。争执就是破败之始!”

“祸起萧墙,绝对不许!……”

刘一跃心有不快,呶嘴率先一闪身影奔去了西厢房;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双双与陈旭嫦做了一个鬼脸,紧随其后奔去了西厢房。

陈旭嫦转身又对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道:“都收拾完了?”

慕容太白三人微微点头。

看来,女孩子收拾确实比男孩子要长久许多,费时也不在话下。

陈旭嫦沉思之间,极其镇定又道:“虽然圣人有言:君子远庖厨。但你们一个个还未到及冠之年,都还算不得君子。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与我一道去后堂帮忙!”

慕容太白镇定道:“是!”

刘一腾与刘一虎无言以对,只得附和慕容太白道:“是!”

就这样,慕容太白三人一同去后堂帮忙。慕容太白驾轻就熟,而刘一腾与刘一虎只是观望当看客。

陈旭嫦也不怪罪,毕竟,刘一腾与刘一虎身在刘府锦衣玉食,说不一定刘一腾与刘一虎长这么大,也没进过刘府中的后堂庖厨!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要是多看两三回,又或者三五十回,也便如慕容太白那般驾轻就熟了。

很快,热水准备齐整,饭食又准备齐整,夜色渐暗,各处掌灯。

待大家都洗洗一路上的风尘,再入桌吃晚饭;一边吃晚饭的时候,在安排天明的一应大小事宜。

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率先与西厢房送去热水之后,紧接着各自又提着热水去了东厢房。

陈旭嫦只给了大家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吃饭不等人。

就当陈旭嫦在侧屋紧闭房门准备宽衣洗洗风尘之际,从头顶茅草上传来了一阵的嘈杂声!

紧接着,好似有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之后又是一阵让人作呕的“嘿嘿、嘿嘿”,陈旭嫦大吃一惊!

旋即,玄色斗篷轻扬,瞬间灭掉了侧屋里的所有烛台,透过屋子外的天光,有人在偷窥洗洗风尘!

要是这样,那还了得?幽嫣谷墨家,从何时潜入了陌生男子?

“哪里来的采花贼!……”

陈旭嫦大声惊呼之际,顺势又一瓢热水往偷窥处泼洒上去,旋即骤起一阵“哎呀”,之后像一个大冬瓜从房顶上滚地一声“扑通”!

真有陌生男子,情何以堪!

此时此刻,陈旭嫦自然也静不下心来洗洗风尘,旋即打开房门,极速拔出一把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之后,往屋后一闪身影跃出。

“该死的采花贼,你别跑!……”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该死的老妖婆,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一朵花儿,羞不羞、愧不愧啊!贫道才对你这老妖婆没有兴趣!要是三十年前,贫道说不一定,还会来光顾光顾!只可惜,你就是一个寡妇命!……”

来人一身青色道袍,紧接着又一闪身影滚地而起,之后往茅草屋外一路狂奔,又在茅草屋外斜身上马,往幽嫣谷外策马奔腾而去。

陈旭嫦一时明了,不用多说,这一定就是白莲社副社长释远!

“该死的‘僧道双煞’,有种你别跑!花和尚,释远;臭道士,释远;天煞的,断子绝孙的,……”

陈旭嫦一通大骂之际,与此同时斜拖越女剑,去马厩取了一骑高头大白马往幽嫣谷外狂追而去!

释远在前跑马,同时仰头大笑道:“幽嫣谷墨家开始收弟子,白莲社也该四处上香拜社而开花,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尽是白莲社!”

“如今白莲社现世,即是白莲现世、万民翻身!大破之后是大立,白莲社必定能千秋万代!……”

“……”

陈旭嫦在其后狂追不舍,偶尔以无上快剑剑招出招,释远却以天师剑剑气躲闪,一前一后,谁也没能追上谁、谁也没有伤着谁!

释远先一步动身,而且释远的坐骑更胜陈旭嫦一筹,陈旭嫦除了紧追不舍,一时也别无二法!

很快,在只有一绺微弱天光的夜色中,陈旭嫦已经追释远去了很远的地方,直到孟婆江上的浮桥。

释远挥舞天师剑来回剑气张弛之间,斩杀了无数巡江的明光铠军士,而后往浮桥一路策马向北。

“埋汰旮旯,白莲社反了,……”

“快,快去禀报太守大人,……”

“……”

还活着的明光铠军士,又见陈旭嫦在夜色中策马追来,喜极而泣道:“越女剑,越女剑,太好了!越女剑,还活着,还活着啊!……”

“好,好,好啊!原来幽嫣谷墨家还在,还在,还在啊!……”

“……”

陈旭嫦没有理会这一些明光铠军士,轻呼一声“驾”,往浮桥策马狂奔而过,直追前方释远的身影。

咴儿、咴儿、咴儿,……

就当陈旭嫦高头大白马受惊骤起一阵惊鸣之际,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而轰然落入魏地地界,紧接着又荡起三尺尘灰如烟如雾,斜地里又骤起一阵轻微的“咳咳”声!

“什么人?还有什么人?……”

就在陈旭嫦疾呼之际,急切抬望眼之间,释远已经拐下了九尺驿道,很快在夜色中寻不着身影。

“谷主,想不到你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火急火燎的!就差一点,踏马踢死我了!……”

陈旭嫦极速埋头寻视之间,地上确实有一个衣裳极其破烂的糟老头子,不远处还有一面脏兮兮的白布,上书五个大字:谢氏神算子!

“你是谢氏神算子谢灵运?”

陈旭嫦见消失了释远,斜身下马,急切道:“你真是谢氏神算子谢灵运啊!可比三十年前黑多了!”

谢灵运挣扎着起身,怒中有怨道:“江湖中,只有谢氏神算子之名,已经没有谢灵运了!”

与此同时,在孟婆江北岸,一个身影投江,骤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哇呜、哇呜”,……

第730章 算得太准会折寿

谢灵运一时也顾不得“谢氏神算子”的那一面招牌,听到啼哭声,急切道:“相遇就是一种缘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要紧呐!”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弃走高头大白马,一前一后与谢灵运一道往婴儿啼哭声处极速寻了过去。

趁着灯塔一绺发白的天光,在十数步远而奔流东去不复返的孟婆江水漩涡中,有一只手臂在上沉下浮之间,一个浪头就会不见踪迹。

在漩涡边上,又全力托着的一个襁褓,骤起的啼哭声让人心惊。

“孩子,她是无辜的!……”

投江的女人言未毕,而后又一阵“咕噜、咕噜”的急促吹水声,紧接着荡起几绺水花,渐渐的从漩涡中淹没了手臂,而后寻不着身影。

投江的女人被漩涡吞噬了!

“这,这,这,前后又无一条过往渔船,该如何是好?哎,……”

“谷主,用剑,快用剑,……”

就在谢灵运急促招呼之间,陈旭嫦一时明了,之后眉头轻舒,旋即一式点剑剑气荡去了漩涡处。

而后,一闪玄色身影再一式荡剑剑气借气使力,而后以无上快剑的招式出点剑剑气与荡剑剑气。

玄色斗篷凌空一闪身影,就如老鹰捉小鸡展翅而下,又如“水上漂”走急促步之间,极速捉起襁褓。

紧接着,反手虚晃一式荡剑剑气借力使力,而后极速一闪玄色身影“咚咚”立于孟婆江北岸边上。

襁褓是救上来了,陈旭嫦也因此在荡起的江水浪花中湿了一身。

只可怜了襁褓中的婴儿,以后再也见不到生养之娘了,也不知道生养之娘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谢灵运也接着长舒了一口气息。襁褓中的婴儿得救,一时又止住了啼哭。

万物皆有灵,更何况是人。

陈旭嫦左右极其警觉之间,又见襁褓中的婴儿为女孩儿,长叹一声道:“只怕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狠心女人,这可是心头肉啊!如今就这样轻生丢下了自家的孩子。难不成还要入魏地助她寻亲不成?……”

谢灵运极速张弛之间,来回掐算不止,紧接着摇头叹气道:“谷主,你想啊,像这样的天光投江,就是不让人去救啊!只怕,你也寻不着亲,寻着了亲也一无用处。”

“以老夫方才掐算看来,此女子不但与你有缘,还与幽嫣谷墨家有缘。幽嫣谷墨家,不是向来秉承‘天志’吗?天意如此,你就当她娘咯!”

“……”

陈旭嫦本想反驳谢灵运,虽然这么大一把年纪还独居,但是毕竟还未成亲就当娘,一定会遭人戳脊梁骨,这是生而为女人的大忌讳!

可是,遥想方才释远无理偷窥还又句句辱骂,特别是那一句“寡妇命”,堪比是被越女剑一剑封喉,又似扎在胸口的一把又一把剪刀,极其沉重,着实让人透不过气来。

要是以谢灵运如此说来,既然与此女子有缘,收养了她,也就再也没有人敢说是“寡妇命”了。

天赐此女就是远离“寡妇命”!

如此想来,陈旭嫦旋即又收了方才的怒气,心意也渐渐回暖。

陈旭嫦旋即抱着襁褓奔回到高头大白马下,又趁着浮桥远处灯塔上的余光,小心翼翼的把襁褓平放在地上,希望能寻得一些线索来。

待这一个孩子长大,要寻亲认祖归宗,也得留下一些物证不是。

陈旭嫦小心翼翼的又查看了一番,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正当又想抱起来之际,突然从脑后拉出了一张湿漉漉的纸条。

陈旭嫦颤抖着双手,缓缓拉开了湿漉漉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也不知道是木炭,还是锅底烟灰。

透过一绺微微的天光,明眼人看轮廓应该就有四个字眼。

只是,从左到右的第一个、第三个、第四个字,如今已是一团糟,完全分不清是什么字眼;而从左到右第二个字眼,歪歪扭扭的好像是有一个“元”字的样子。

陈旭嫦指着“元”字,又温润的看了一眼打着哈欠想入睡的孩子,紧接着打趣道:“谢氏神算子,眼下你就算一算,此又为何意啊?”

谢灵运轻抚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又理了一理已经打卷且又尘灰斑驳的胡须,而后从右指到左,紧接着意味深长道:“谷主,你看,兴许就是这样:她爹元某,或者是:她娘元某。谷主,你说呢?……”

陈旭嫦凶了一眼谢灵运,冷笑道:“你这一个老家伙,要不是认识你,也信你的谢氏神算子之法,要是其她人,早就大骂‘神棍’了!……”

“不过,这么多年来,在孟婆江北之地,就没听说有姓元的人家,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要是信了你,脑瓜子会不会被半老徐娘那一头黑驴给踢了呢?嘿嘿,……”

谢灵运也不与陈旭嫦争执,抢过话茬子,一边双手继续掐算,一边缓缓又道:“谷主,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初,以老夫的谢氏神算子之法,可有一处遗漏?”

“只是,有时候谢氏神算子之法算得太准,反而不美!当初,魏地胭脂亭一战,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之亡,老夫有罪过,有大罪过啊!”

“这不,老夫还周游魏地,去胭脂亭与王虎之命丧之地多磕了几十个响头。老夫这也是纯依香儿女侠曾言的:一念是善、赎罪前尘!”

“……”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当初要不是陆修静与王虎之及时赶到,寇谦之也不会那么爽快与众人卫道。

虽然亡了王虎之、乌图木,曹小强也失去了双臂,终归孙秀在胭脂亭布的棋局成为一地摆设。

如此想来,谢灵运虽然没去胭脂亭并肩一战,但是功劳也不小。

谢灵运见陈旭嫦无言,紧接着道:“谷主,既然此女与你有缘、与幽嫣谷墨家有缘,你我故人一场,就算折寿也与之掐算一回吧!”

“至于,你说孟婆江北之地没有姓元的人家,兴许这就是孟婆江北之地元姓之始。她生于魏地、亡于魏地。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

“谷主,你且看,此女生母投江而沉江,你又姓陈,此女本就该当姓‘陈’;元者为始,元自为小,自然少不了一个‘小’字;合起来元始又为尊,生为女子之身,必定巾帼不让须眉,长得眉清目秀,早晚必逞英姿飒爽之态,不妨取一个‘英’字。”

“……”

陈旭嫦急切打断话茬子,冷冷道:“此女就叫:陈小英?小英,小英,确实也是一个小婴儿啊!……”

谢灵运旋即止住了掐算,极其镇定又道:“谷主,你是她娘,当然你要是觉得这一个名字不妥,你大可自己取一个满意的名字!……”

陈旭嫦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即是谢氏神算子折寿相算,故人一场,无论喜与不喜,自当应允。

“哎呀,哎呀,谢氏神算子,先借你吉言咯!那我也取名,也叫:陈小英。如此一来,妥妥的!谢氏神算子,眼下该当满意了吧?……”

谢灵运一时无言以对,自去收拾那一张赃兮兮的白布,“谢氏神算子”这一面招牌,总算立了起来。

陈旭嫦见襁褓湿漉漉的样子,旋即解下跟随多年的玄色斗篷,又小心翼翼的给陈小英换襁褓。

与此同时,冷不丁又急切追问道:“谢氏神算子,如今已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多年来,都没听见风声,连江南王家王文之还以为你不在了呢?我也以为你不在了!”

谢灵运轻拍衣裳上的土灰,而后极其镇定道:“方才,老夫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江湖中,只有谢氏神算子之名,已经没有谢灵运了!都当谢灵运死了,这该有多好啊!”

“这世上,有的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其实还好好的活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即是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纯依香儿女侠普渡众生,老夫也算并肩作战之人,又如何能忘记普渡众生?”

“以谢氏神算子之法普渡众生,算得太准会折我寿命。老夫只希望谢氏神算子长在、谢灵运已亡!所以,老夫更愿意听见谢灵运死了!”

“……”

陈旭嫦一边忙活,一边又打趣道:“算人生死、救人危难,你当你是阎王爷啊!可得小心黑白无常拿夺命钩魂锁来拿你。嘤嘤嘤,……”

谢灵运轻抚鬓发,仰头微微一笑道:“方才,你不是说老夫比三十年前更黑吗?如今长变了样,就以老夫眼下这一身破烂的行头,黑白无常都已经不认得老夫了。”

“对了,柔然王庭一战,魏国朝堂上都说是‘黄金八部’之功;市井中却说是花木兰的功劳;江湖中大传越女剑大名!如此,此女即为养女,又为幽嫣谷墨家弟子,这就是两全其美之事啊!”

“不过,魏国六朝元老、五朝元老之死,就像是一场大笑话!……”

第731章 脑瓜被驴踢坏了

此时此刻,陈旭嫦已经收好了襁褓,之后握住陈小英的右手,轻声细语道:“小英子,乖;小英子,乖乖;小英子,娘的小乖乖;……”

谢灵运见陈旭嫦一副漠不关心之态,紧接着大步踏上了浮桥,虽然双双年长,但是男女有别!早一刻离开,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陈旭嫦这才极速抬头,急切追问道:“谢氏神算子,方才你说什么来着?魏国六朝元老、五朝元老之死,怎么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那五个老不死的,着实可恶至极!不但鸩杀花木兰,还杀死阿依咕叻将军、杀伤独孤达将军,逼得卓卓杏儿大娘也不知所踪,……”

以陈旭嫦现在想来,要是在其它地方遇见诸如尉迟敬天、忽忸于伯安四人,必定会像遇见刘文之与释远那般一剑封喉,有违“天志”,确实该当命丧于越女剑下。

只是有太虚道观牵挂,让越女剑下不了手。况且,冯左昭仪纠结六朝元老、五朝元老排除异己,也属魏国内政。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大多时候以不干政为前提。

谢灵运旋即止住了脚步,长叹一声,道:“正如江湖中言: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在于时辰不到而已啊!”

“六朝元老尉迟敬天是滚入茅坑里淹死的!五朝元老贺赖朵风在吃饭的时候,被自己使的筷子捅破喉咙,破吼而亡;贺楼雨沐是喝汤的时候,被汤水呛得七窍流血而亡;纥奚不违说话的时候,一口气没有上来,被自己活活给憋死了;忽忸于伯安就更是奇葩,平地里摔了一跤,骨头尽碎、筋脉尽断而亡!”

“……”

陈旭嫦又换手去握住陈小英的左手,长舒了一口气道:“这都是报应啊!似‘风雨不安’这般,一个个没让越女剑遇见而身首异处,算是便宜这一些十恶不赦的小人!”

“罢了,罢了,罢了。如今魏人全无信义,恶人自有恶人磨。只可惜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也可惜了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哎,……”

谢灵运遥望远处若明若暗的灯塔,缓缓又道:“谷主啊,如今与我们这一辈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今日我这么急着赶回来,也是送孟婆郡我们这一辈人最后一程啊!”

陈旭嫦闻言自是大吃一惊,急切道:“这话多渗人,知道的还说你是谢氏神算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催命的!这一次,谁又会死?”

谢灵运摆手轻笑道:“谷主,天机不可泄露,不然我又要折寿!待天明之后,你自知之。不过,总有那么一天,你也会去死的!……”

陈旭嫦心生三分怒气,笑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兴许,三十多年不见,谢灵运行走江湖之间,已经改变了心性,不然如何判若两人!

既然判若两人,就当是两人!

“你这一个老家伙,我也不用谢氏神算子之法,今天也能算定,早晚你也会去死的!……”

谢灵运却是不惊不愕,反倒一脸惬意,狡黠一笑道:“谷主,大凡生而为人,都会死的!只不过,只怕你们都死了,我都还没有死呢!这也算是行走江湖如行脚僧,苦尽而甘来吧。哈哈,哈哈,……”

陈旭嫦眉头深锁,厉声道:“你这一个故人,怎么越来越像一个刺头?也罢,相识一场,愿你长命百岁,继续去算人生死以渡人,……”

谢灵运紧接着轻扬白布,唠唠叨叨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啊!……”

陈旭嫦闻声大吃一惊,遥想前番吴明所言,想不到五石散兑酒又祸害了一个故人,忍不住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谢氏神算子,你什么时候也堕落了!五石散兑酒,真是害人不浅!你这脑瓜子被半老徐娘那一头黑驴给踢坏了吧!……”

白布凌空轻扬,谢灵运一时如悟初醒,旋即仰头大笑道:“谷主所言极是!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客缘斋掌柜那头黑驴哇哇叫!”

“老夫正好去客缘斋一醉方休,听说客缘斋掌柜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我又怎么能不去关照她的买卖呢?喝酒给钱,天经地义!老夫喝的不是五石散兑酒,而是苍凉!”

“……”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兴许,谢灵运见身边人一个个故去,才生此感慨!

幽嫣谷墨家又何曾不苍凉!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谢灵运的身影在浮桥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小,空气里还念叨着:“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小英眉头一皱,“哇哇”哭起来。

陈旭嫦忍不住抱起来,轻声道:“小英子乖,小英子乖,娘抱抱,娘举高高!”

“嘿,嘿,不哭,不许哭!举了高高,与娘一道回家,一道回家家咯!小英子,乖;小英子,乖乖!”

“……”

很快,陈旭嫦抱好陈小英,而后斜身上马,该是时候回去了。

高头大白马路过孟婆江浮桥正中,策马止蹄,隔空与陈小英生母沉江之地轻声道:“不曾谋面的那一个女人,都是女人不说违心话,我会把小英子带大的,安心去吧!”

陈小英这才止住了哭声,陈旭嫦顿感欣慰,继续策马向前。

事实上,沉江的女人,眼下只有老天爷知其身份;襁褓中的那一张纸条,本是万念俱灰之际,用木炭从左而右所书:释远之女。

木炭遇水而化,又不是从右往左而写,才有谢灵运方才的猜测。

这一些年来,释远以“花和尚”之风流倜傥,害苦了不少女子,而魏地的这一家,便是其一。

未婚先有女婴,注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还会被家人打骂、被邻里嫌弃,受人白眼抬不起头来,生不如死不如死了算了,还一了百了。

临终之间,虽然不甘心孩子就这样亡了,但也只能全凭天意。

天意如此安排,这一笔孽债,出来混的,早晚也会还回去的!

陈旭嫦自然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只是视为己出;折身之际,没有再理会孟婆江南岸巡江的明光铠,继续往幽嫣谷墨家疾行。

毕竟,先前只安排一炷香的时间与六个孩子洗洗风尘,眼下都已经过去了很多炷香的时间了。

待陈旭嫦与陈小英回幽嫣谷墨家之后,天光已经是后半夜了。

只是,六个孩子确实已经洗洗过风尘,不过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已经吃过了晚饭。

而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还毕恭毕敬的等着陈旭嫦回来,强忍住“咕噜、咕噜”的肚子,确实还没有动一筷子饭菜。

陈旭嫦抱着陈小英入席,镇定道:“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好样了!你们三个丫头,要是拜师之后,还如此这般,戒尺不饶!”

陈旭嫦又示意慕容太白去后堂热一热菜食,刘一腾、刘一虎早就饥肠辘辘,也忍不住帮起忙来。

虽然,刘一腾、刘一虎身为刘府公子,要吃残羹冷炙,确实还是头一次,不过饿极了,也就忍了。

又不是一个人吃残羹冷炙,还有陈旭嫦与慕容太白陪着吃残羹冷炙,虽然圣人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起吃剩食,兴许更有趣。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可不乐意了,面有三分悦色,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谷主,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只给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后,吃饭不等人!可你这不是一炷香,已经是一把香的时间了!”

贺兰佳琦附和又道:“谷主,是呀,是的呀!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即将身为人师,该当以身作则,自己说过的话,如今自己先反悔!如此一来,如何让人心服口服?”

刘一跃瞥了一眼陈旭嫦,而后冷冷又道:“明人不说暗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脑袋瓜子一定被驴踢坏了呗!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还未等陈旭嫦开口反驳刘一跃之际,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已经怒目而视刘一跃,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你这一个小家伙,怎么能说谷主的脑袋瓜子被驴踢坏了呢?”

贺兰佳琦附和道:“谷主那么高一个人,驴踢不了,也踢不坏!”

刘一跃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道:“两个小怪物,难得同心一回,又开始窝里斗!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啊!竖女,不足与谋!”

三人吵闹,瞬间惊吓着了陈小英,紧接着骤起一阵“哇哇”。

陈旭嫦忍不住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厉声道:“你们三,脑袋瓜子才被驴踢坏了!看,吓坏了小英子,你们三,一个个都是犟驴!”

“对了,从今天起,她叫陈小英,会是幽嫣谷墨家七弟子。你们将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尊老爱幼那是必须的,说的就是我们两个!”

第732章 必定得分二和三

“好了,你们一定很不服气,早一点歇息去吧!明天要是起来迟了,戒尺决不轻饶!今天这事,大人不记小人过,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刘一跃率先扭头回了西厢房,阴沉的双颊略带三分戾气。虽不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却似五指狠狠去捏泥团,要挤成八角旮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虽然心生不快,起身与陈旭嫦拱手道别,而后也手牵着手往西厢房奔了去。

陈旭嫦见势大为不妙,隔空疾呼道:“回去不许打架!要是明天发现有一丝伤痕,戒尺定不轻饶!”

眼下,要是两拨人再打起来,如今又多了一个陈小英,确实分身乏术,除了要当爹又要当娘,现在还得当奶妈,实在会顾此失彼。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也不多言,隔空同声只道一声:“哦!”

刘一跃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小英子,乖!小英子,不哭!娘抱抱,娘举高高,奥,奥,……”

陈旭嫦忙活了一小会儿,陈小英才又打着哈欠沉沉的睡去了。

慕容太白三人已经热好剩食又上了桌台,“咚”,“咚”,菜盏盘碗铮铮有音,还夹杂着袅绕的热气。

“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赶快吃吧!吃过了,早些去歇息!明天的事,确实还比较多,……”

慕容太白三人点头,各自手握盘盏,之后狼吞虎咽而下,紧接着骤起一声声“咕噜”与“吧嗒”,……

很快,四人饱食放下筷子,刘一腾与刘一虎长叹一声:“啊!”

陈旭嫦好奇道:“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都有何心得?”

慕容太白率先开口道:“师傅,这就叫:饱汉不知饿汉饥!饿汉,残羹冷炙都是美味佳肴;饱汉,山珍海味也都是残羹冷炙!”

刘一腾附和道:“慕容太白说的极是。饭饱而后才知廉耻!……”

刘一虎却道:“只要饿了,什么都好吃,比之前在刘府中任何一个菜、任何一个汤,都好下肚!”

陈旭嫦点头轻笑道:“一汤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米一粮,要知物力艰维。当以平常心从最低处着手,故而最易接近民心,更激善心。何为大善?这就是大善!”

慕容太白三人微微点头。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意味深长道:“你们三,去吧!这里就先交给我了!这一个小家伙,还得给她备一些糊糊,今夜无眠咯!”

慕容太白三人旋即起身拱手,一前一后往东厢房缓缓行去。

陈旭嫦这才起身,先收拾好桌台,独自准备了一些拜师收徒时的必要之物;又烧了一些热水洗洗风尘,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行头;而后又为熟睡中的陈小英洗洗风尘。

之后,又捧来一碗米,在砂锅里舂成米粉,和着面粉团子煮了一碗米面糊糊;然后又熬了一碗米汤糊糊,多放了不少新鲜的蜂蜜。

米汤糊糊兑蜂蜜,就是陈小英的奶水;米面糊糊,就是饭食。

陈旭嫦透过一盏又一盏跳跃的烛台,看着还在睡梦中的陈小英,一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如今,看着陈小英一张稚嫩的小脸,好似一瞬之间也跟着年轻了十岁,二十岁,以至于更多岁!

越看,越没有睡意!越看,却越有精神!越看,越是心宽!

烛台跳跃随风,夜已深沉而微微寒,可看着陈小英都是暖暖的!

不知过了多久,快马“踢踏、踢踏”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陈旭嫦极其警觉之间,侧耳倾听。

“谷主,吴明来也!没迟吧!”

陈旭嫦这才放宽心,抱着陈小英步出了茅草屋。见吴明在前,后边跟着两个皂衣差役打着白灯笼。

两个皂衣差役在茅草屋外戛然止步,旋即立在篱笆墙门外左右。

吴明斜身一跃下马,左手提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右手也提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喜笑颜开道:“谷主,郡中的这一些裁缝。知道是要做幽嫣谷墨家行头,都在使着劲的做!六人不止一身,也好换洗!”

陈旭嫦笑道:“那多谢了!多谢郡中的裁缝!多谢吴大人了!”

正当吴明把两个包袱放在堂屋中,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声鸡鸣。

咕咕喔、咕咕喔、咕咕喔,……

吴明见陈旭嫦抱着的孩子,半天不见,多有惊奇。陈旭嫦只拣紧要之处说明来由,吴明一声长叹。

“真是天意如此,一天之内,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齐聚一堂,万幸,万幸呐!幽嫣谷墨家当兴!”

“即是天意如此,要是谷主不嫌弃我吴明这一身官家黑皮,今日就来当这一代弟子的旁证人吧!”

陈旭嫦自是欣喜,有吴明在一旁看着,反倒可以杜绝想来拜师为幽嫣谷墨家弟子者之心。

“好,好,如此甚好啊!”

陈旭嫦旋即立在堂屋门口,对着东厢房、西厢房,忍不住大声疾呼道:“都起来,都起来了,闻鸡起舞,这是习武者该有的觉悟!”

很快,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从东厢房先奔到了堂屋前。

又过了一小会儿,刘一跃率先奔了出来,而后才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扭扭捏捏的奔了出来。

刘一跃蓬松的头发下,有几条指甲印子;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蓬松的头发下,也有几条指甲印子。

不用说,夜里又一次打架了!

陈旭嫦左臂抱住陈小英,右手轻扬戒尺,厉声大喝道:“说,是谁先动手的?先动手十戒尺、后动手五戒尺,一个也别想逃避!”

刘一跃扭头不屑道:“凡事都得讲理!这就是我自己摔的!难道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还要挨揍?这又是什么破规矩?还有没有天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相视一笑,虞丘凌薇率先道:“谷主,是的呀,是的呀,是一起摔成这样了!琦琦,你给谷主说,是不是?”

贺兰佳琦附和道:“谷主,薇薇说的极是,薇薇说的极是啊!”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收好了戒尺。其时,吴明已经翻开了两个大包袱,已经清点完毕。

“谷主,陈小英就先不算她。如今六大弟子,各六身行头,六六大顺,六六顺,好!幽嫣谷墨家之名当大兴,越女剑必当名震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妙,妙,妙极了!”

与此同时,吴明已经分出了六堆玄色行头,道:“六位大侠,来,小子就没有玄色斗篷了,你们三个丫头每一套都配有玄色斗篷!”

陈旭嫦瞅见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野性至极的模样,与极其淑女的玄色斗篷完全不搭配;与极其文静的抹额也极其不搭配。

旋即,厉声道:“你们六个,待会儿回去换上玄色行头之前,一律重梳成丸子头,无论纶巾也好、绒花簪、金簪也罢,通通都收起来!”

“你们三个丫头,玄色斗篷也不用穿了,拿回厢房,先收起来!”

“那么,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的玄色行头就为:玄色中衣、玄色中裤、玄色靴子、玄色马面裙、玄色交领短袄、玄色方领半袖。”

六个孩子各自领着一抱玄色行往东、西厢房疾驰而去。

吴明见势大喜道:“谷主之言,何其妙哉。六人六身六件套,这不是从六六大顺变为六六六顺了吗?妙哉,妙哉至极!溜溜的!”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六个孩子一身玄色行头重回到了堂屋前。

一色的服饰,一色的梳妆,看着都让人极其赏心悦目。

陈旭嫦来回张望之间,又对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道:“你们两个丫头,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虽然从来也不分姐妹!但是,身为幽嫣谷墨家弟子,不能两个二弟子,也不能两个都是三弟子,所以,你们两个丫头,必定得分二和三。”

“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所以在拜师之前,由天意决定谁是二弟子,谁是三弟子!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无怨无悔!”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相视无言,两闪泪光,之后各自嗟叹。

“琦琦,你是姐还是妹?……”

“薇薇,你当姐还是妹?……”

“琦琦,我的好姐妹,……”

“薇薇,我的好姐妹,……”

“……”

陈旭嫦虽然也很伤感,但是也只得疾呼道:“不要误了良辰美景,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各自长叹一声如闷雷,紧接着退后一步,旋即又手背着手,一闪温润的泪花,同声大喝道:“石头、剪刀、布!”

虞丘凌薇出的是布!

贺兰佳琦出的是剪刀!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镇定道:“好极了,从即刻起,慕容太白为大弟子、贺兰佳琦为二弟子、虞丘凌薇为三弟子、刘一腾为四弟子、刘一虎为五弟子、刘一跃为六弟子、陈小英为七弟子!……”

“陈小英还年幼,眼下拜师以你六位为主。拜师礼礼始!”

吴明恭立在堂屋一角。

陈旭嫦疾呼道:“跪!”

第733章 幽嫣谷拜师授剑

慕容太白领头,其次贺兰佳琦、虞丘凌薇,之后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旋即步上堂屋正前方。

扑通、扑通、扑通,……

六人铮铮跪地,立显血性与野性,看得一旁的吴明眼皮打架。

以吴明看来,这六个年轻人好似没把自己的膝盖当成是自己的膝盖!不过,转念又一想,不正是幽嫣谷墨家所喜闻乐见的好徒弟吗?

吴明自是折服,遥想太守府中皂衣差役入门时的样子,以及江湖中各家拜师收徒的样子,要与幽嫣谷墨家比起来,一个个都是弱鸡!

幽嫣谷墨家果然名不虚传!

堂屋正前方的神龛分为上下两层台阶,正中各有一座玄色灵牌。

神龛上台阶的玄色灵牌上书: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之灵位;神龛下台阶的玄色灵牌上书: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之灵位。

这是幽嫣谷墨家规矩,当初在桃花源中拜师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当时没有官府旁证的因缘。

“从即刻起,入幽嫣谷墨家,‘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舍小我而得大我,普渡众生离苦,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一磕头,仗剑不回首!……”

“二磕头,立身与民忧!……”

“三磕头,策马四海游!……”

“……”

就在陈旭嫦疾呼之际,六弟子磕头铮铮有音,堂屋里没有蒲团,也没有地毯,只有干硬的泥地。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幽嫣谷墨家弟子脚踏实地而始,自是大慰平生。

“好,好,好极了!拜完了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从即刻起,我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就是你们这一代弟子的授业之师!”

慕容太白六人微微掉头,起身之后,对侧身立于堂屋正前方偏右的陈旭嫦抱拳,紧接着各自跪拜。

“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拜见师傅,恭请师傅万安,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幽嫣谷墨家二弟子贺兰佳琦拜见师傅,恭请师傅万安,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幽嫣谷墨家三弟子虞丘凌薇拜见师傅,恭请师傅万安,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刘一腾拜见师傅,恭请师傅万安,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幽嫣谷墨家五弟子刘一虎拜见师傅,恭请师傅万安,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幽嫣谷墨家六弟子刘一跃拜见师傅,恭请师傅万安,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六人跪拜完毕,各自满心欢喜的盯紧陈旭嫦一张也是难得慈颜悦色的脸,目光中尽是希望。

毕竟,六人都得名师,又身为孟婆江南、江北独一无二的幽嫣谷墨家弟子,确实有一些小激动。

于陈旭嫦说来,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人再叫唤让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吉祥了。确实欣喜。

眼下幽嫣谷墨家人丁兴旺,幽嫣谷墨家自当重兴于孟婆郡,旋即右手轻扬,急切道:“好,好,好!已经拜过了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又拜过了师傅。从即刻起,你们就是幽嫣谷墨家这一代入门弟子。”

“至于,奉茶敬酒之类的繁文缛节,幽嫣谷墨家从来也不屑。六位好徒儿,六位好徒儿呀,为师就先授越女剑,再授越女剑剑法!”

“……”

慕容太白六人自是兴奋,再一次磕头而起,毕恭毕敬起身,等待越女剑入手,将来仗剑走天涯。

旋即,陈旭嫦极其不舍的瞅了一眼身后的越女剑,长舒了一口气息。授剑之后,三剑流没得使了。

不过,有一众弟子再传幽嫣谷墨家之名,也该止住三剑流了。

虽然越女剑外形相差无几,但是经过上一代弟子之手,细微处还是有一些差别,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幽嫣谷墨家谷主知其差别所在。

“大弟子慕容太白,接剑!”

“是,师傅!大弟子接剑!”

陈旭嫦把曾经慕容白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递给了慕容太白。

慕容太白自是欣喜若狂。

“二弟子贺兰佳琦,接剑!”

“是,师傅!二弟子接剑!”

陈旭嫦寻思之间,把曾经贺兰大山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递过去。

“三弟子虞丘凌薇,接剑!”

“是,师傅!三弟子接剑!”

自然,虞丘长乐曾经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如今得归虞丘凌薇。

“四弟子刘一腾,接剑!”

“是,师傅!四弟子接剑!”

陈旭嫦沉思之间,按着上一代师门弟子之序,只得把南宫崎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递给了刘一腾。

“五弟子刘一虎,接剑!”

“是,师傅!五弟子接剑!”

自不用说,当初乌图木使过的,同时也是刘一谷曾经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如今得归刘一虎。

“六弟子刘一跃,接剑!”

“是,师傅!六弟子接剑!”

当然了,眼下魏地土城郡桃花村太虚道观太虚道长曹小强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而今得归刘一跃。

余下一把越女剑,陈旭嫦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陈小英,意味深长又道:“小英子,最后这一把剑,为师这一个当娘的就先替你再使它几年,待你长大一些的时候,为师这一个当娘的,得杵木漆拐杖咯!”

慕容太白六人与吴明各自骤起一绺轻轻如燕掠过山冈之笑。

慕容太白旋即仗剑一旋,而后躬身又道:“师傅,师傅,……”

陈旭嫦见一个个弟子的眼神如大灯笼,急忙打断话茬子道:“入了门拜了师授了剑,即是幽嫣谷墨家弟子,越女剑以快、稳、准著称,在练越女剑剑法之前,还得记下幽嫣谷墨家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言毕,六人齐声道:“弟子洗耳恭听师傅嫣切教诲,愿闻其详!”

陈旭嫦镇定一笑,娓娓道来。

“好,都听好了!背弃幽嫣谷墨家‘天志’,见死不救;背弃幽嫣谷墨家,见死不救;背弃幽嫣谷墨家谷主,见死不救;背弃幽嫣谷墨家弟子,见死不救。这是背弃四不救!”

“忤逆幽嫣谷墨家‘天志’,定斩不饶;忤逆幽嫣谷墨家之名,定斩不饶;忤逆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定斩不饶;忤逆幽嫣谷墨家同门弟子,定斩不饶。这是忤逆四定斩!”

“学成之后,各弟子行走江湖路见不平又不助者,收回越女剑并逐出幽嫣谷墨家;趁人之危又落井下石者,收回越女剑并逐出幽嫣谷墨家;与奸邪狡诈十恶不赦之徒狼狈为奸者,收回越女剑并逐出幽嫣谷墨家;不存善心而又丧尽天良的自甘堕落者,收回越女剑并逐出幽嫣谷墨家。这是收剑四逐出师门。”

“……”

陈旭嫦一时滔滔不绝,一个人说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让慕容太白六人急着学越女剑剑招之心,旋即就凉了下来,感叹规矩真多。

吴明闻言也是为之一怔,幽嫣谷墨家这一些世代口传的规矩,比官场上的繁文缛节还多很多倍。

不过,吴明一直听到最后,这一些世代口传的规矩更多是对幽嫣谷墨家弟子的自身约束,正应那一句:无以规矩、不能成其方圆。

待陈旭嫦言毕,吴明忍不住抱拳轻扬道:“谷主,今日得闻得见,幽嫣谷墨家果然名不虚传,也非江湖中浪得虚名之辈。名师出高徒、严师出高徒啊!好,真是好极了!”

陈旭嫦忍不住轻笑道:“吴大人,幽嫣谷墨家弟子规矩不多,如何能过苦日子?过不了苦日子,如何敬畏天地?又如何秉承‘天志’?秉承‘天志’者,当胸怀天下之心而为国为民,心善者为侠才是天道!”

吴明忍不住长叹道:“谷主之言如拔云雾而见青天,受教了!”

陈旭嫦旋即又对六人道:“方才所言世代口传的规矩,三天之内,全得背下来。要是三天之后背不下来,之后第一天受一戒尺、第二天受两戒尺、第三天受四戒尺、第四天受八戒尺、第五天受十六戒尺、第六天受三十二戒尺,直到能全背为止!一个个都听明白了吗?”

慕容太白六人哑口无言。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旭嫦转身领着六人奔出了堂屋,又看了一看还未大明的天光,急切道:“要想练上乘的越女剑剑招,高楼亭阁平地起,马步得稳,先练扎马步!”

吴明急切抱拳道:“谷主,见证已了。即是幽嫣谷墨家功夫,我又岂能再留下来偷师!郡城中大事未了,还得赶回去协助杨洪治丧!”

陈旭嫦见两个皂衣差役打着白灯笼又立在篱笆墙外,本就生疑,遥想昨夜谢灵运之言,忍不住追问道:“吴大人,又是谁没熬过去?”

吴明忍不住长叹一声,缓缓又道:“昨夜,巡江的府军,上报白莲社释远已反,又死伤了无数军士,杨方圆一口气没上来,死了!杨方圆临终时看我的那一副眼神,以后还得有赖诸位大侠力保孟婆郡啊!”

第734章 开张就是三客人

“谷主,飘然亭一家人不在多年,水渠边相约三事又先去杨方圆,孟婆郡确实有赖幽嫣谷墨家啊!”

吴明嫣切言毕,游离的目光忍不住环视了数次慕容太白六人。

只是,慕容太白、贺兰佳琦、虞丘凌薇都为燕国人,刘氏三兄妹为刘氏皇亲,以后的孟婆郡,兴许只会落在陈旭嫦与陈小英肩上。

陈旭嫦仰头长舒了一口气息,很想从胸腹之中的千万里之处,把三十多年前,三人在水渠边上初见时的那一口气息也一同呼出来。

岁月不饶人,这就是一把看不见又躲避不了的夺命追魂刀!

“如今杨方圆已去,那么惊艳的杨家刀法,后继无人咯!”

“嗨,谷主。依我看来,说不定某一个时候,他们杨家人中,又有人悟出祖传刀法为国尽忠呢?杨家刀法刀谱犹在,勿需担忧!”

“吴大人,言之有理。嗨,杨方圆也算对得起当初的约定,过往之事,就过去了,愿他一路走好!”

“谷主能释怀,我亦心宽。谷主就安心在此授业。杨方圆丧事,我会替谷主周全万一的,告辞!”

“吴大人,有劳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应该的!但愿这一众小侠早日成为大侠!”

“……”

吴明言毕,一闪身影奔出篱笆墙外,之后斜身上马,左右两盏白灯笼相护,策马奔出幽嫣谷外。

杨方圆本为一郡太守,先前一里一外多年,要这不是幽嫣谷墨家之事,吴明也不会这么不知轻重。

陈旭嫦目送吴明三人远去,而后转身急切又道:“以后,每天鸡鸣之始,就得起来苦练扎马步!”

“马步功力在腰,马步不稳,越女剑出剑即如风中芦苇,头重脚轻正如浪得虚名而又虚有其表!”

“为师,就先示范一次!”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左臂抱着陈小英,右臂张弛之间,双腿向左右极速一滑,齐肩而够半曲,正身而立如青松,鱼眼目视前方。

旋即,转身道:“来,来,来,都练起来,先扎一个时辰马步!”

慕容太白六人紧握越女剑,双腿顺势左右极其一滑,齐肩而后半曲,正直腰板如松,悟性不错!

不过,陈旭嫦感觉还缺一点什么,沉思之间又道:“双臂齐肩向前而平出,越女剑放于手腕处。谁的越女剑先落地,谁受戒尺!第一天落地一次,戒尺打一回;第二天落地一次,戒尺打两回;第三天落地一次,戒尺打四回;以此类推!”

慕容太白六人受令而行,各自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紧接着放于手腕处。左边男弟子一排、右边女弟子一排,各自鱼眼互相盯着。

刘一跃顺势瞥了一眼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冷冷道:“二师姐、三师姐,你们两个小怪物,要是越女剑先落地了,那可真是小怪物咯!”

贺兰佳琦斜视道:“六师妹,你这一个家伙,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谁要是越女剑先落地,谁是千年乌龟、万年王八!哼哼,……”

虞丘凌薇顺势与贺兰佳琦做了一个鬼脸,而后附和道:“二师姐,咱们甭理这一个多事的家伙!咱们早晚要把她给比下去,要不然,就不配‘师姐’这两个字眼!”

刘一跃白了一眼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窃笑道:“不配也无妨!叫我一声‘师姐’得了,哈哈,……”

刘一跃得意一笑,双臂突然一抖,越女剑失势“哐当”落地!

刘一跃乐极生悲,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这一顿戒尺逃不掉了!

紧接着,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窃喜之际,双臂上下一动,又失去了平衡,加之扎着马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女剑“哐当”落地。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后背也骤起一阵拔凉,看来戒尺无处可逃!

陈旭嫦轻扬戒尺,忍不住轻笑道:“好,好,好极了!为师这一把戒尺,正好开张见客!想不到,一开张就是三个客人,好,很好!”

“贺兰佳琦、虞丘凌薇、刘一跃,把手都与为师通通伸出来,这一次是左手!有下一次,就右手!再有下一次,那就是左手,……”

贺兰佳琦、虞丘凌薇率先伸出了左手,刘一跃不舍的伸出左手。

啪!啪!啪!

陈旭嫦自然没有手软,都说严师出高徒,那么开始的第一天,戒尺打重一些,以后才好长记性!

只要长了记性,以后还少受一些戒尺,要说从长远说来,这就是江湖中常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陈旭嫦见三人都是眉头紧锁的样子,厉声大喝道:“练功的时候,切莫走神。走神,挨戒尺了吧?”

“以后,在练剑气的时候,走神必然不能心神合一;要是不能心神合一,必然出不了剑气!”

“心静而净,人剑合一更能使‘移形换影’。宁静致远!可明白?”

“……”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闻言各自微微点头,没有反驳一字半句。

刘一跃已经生出了三分戾气,双颊骤起的阴霾就如大锅底。

本想着要反驳陈旭嫦之际,又听见剑气与“移形换影”,一时又不得不强咽下了这一口恶气。

待学好了幽嫣谷墨家功夫,再扬眉吐气不迟。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女子又为何不该能屈能伸?

都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为女,能屈能伸才能厚德载物!

刘一跃只得放回越女剑,再一次毕恭毕敬的扎起马步来。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小英惊醒了,陈旭嫦又不得不去后堂取了一盏米汤糊糊加蜂蜜做奶水。

陈旭嫦一边喂食,一边盯紧院子中的六人,要是谁的越女剑再落地,戒尺一个也不饶恕,一碗水端平,这样才更公平,不多生怨念!

就这样过了好些天之后,六人的马步也没得话说。就是扎半天马步,也稳如泰山、直如青松。

陈旭嫦自是暗喜,不过,要让功夫进步神速,还得加大难度。

“今天,在扎马步的同时,咱们还得练习拔剑。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要是拔剑慢人一步,再好的功夫,都会不济于事!”

“挺胸、正视。左手紧握越女剑缓缓放于左腰间;右手拔出来,平肩一挥之后,再入鞘!再拔,再入!入鞘时,不许扭头!眼下不求有多快,但谁扭头、谁受戒尺!”

六人只得依陈旭嫦之言。

“听为师之令!拔!……”

咻咻,咻咻,咻咻,……

六道寒光顺势而出,紧接着平肩一挥,远远看去气势如虹!

“好,好,好!很好!听为师之令!入鞘!慢慢入,慢慢入,……”

“第一次,不求多快!重在不许回头!要是敌人在前,回头一瞬之间必定会丢了脑袋。初次入鞘,可以食指指甲平住剑身,……”

六人小心翼翼的入鞘,居然没有一个人的手背被越女剑划伤。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看来六人的资质确实不错,当初也便没有看走眼,孺子可教也!

“听为师之令!拔!……”

“听为师之令!入鞘!……”

“听为师之令!拔!……”

“听为师之令!入鞘!……”

陈旭嫦紧接着越呼越快,突然之间,慕容太白骤起一声惊叫,手背被越女剑划出一道海棠花枝!

慕容太白这一声惊叫,刘一腾与刘一虎前后也是一声:“啊”!

陈旭嫦一时没有理会慕容太白三人的伤势,继续厉声大喝道:“听为师之令!拔!……”

“听为师之令!入鞘!……”

慕容太白三人再一次骤起一声惊悚的“啊”,各自扭头之间,手背已经划下了一大块肉皮,斑驳的血迹湿漉漉如冰溜又骤起一股咸湿!

陈旭嫦手持戒尺立在慕容太白三人面前,极其镇定又道:“都说:女孩子心灵手巧一些,男孩子五大三粗一些,果然不错。这一次戒尺开张又是三个客人,好,好极了!”

“都是一些皮外伤,都与为师记住了:堂堂男儿,流血不流泪。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可明白?”

“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听为师之令!越女剑入地,右手掌心向上,通通与为师平肩伸出!……”

慕容太白三人只得照做不误。

啪!啪!啪!

陈旭嫦手下不留情,眼下不打重一些,一般人总会不长记性。

“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听为师之令!提剑入鞘!……”

慕容太白三人小心翼翼的把越女剑入鞘之后,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后背骤起一阵冰凉。

陈旭嫦见势,也该与弟子留一些自由,沉思道:“慕容太白,既然你是大师兄,眼下,你来号令!为师又要为小英子备饭食去了。”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已经被越女剑划过了几道口子,要是自己号令的话,大可慢一些。

可当陈旭嫦转身离开之后,慕容太白才号令三回合,刘一跃一脸怨气道:“大师兄,羞不羞?如今,就是男子不如女啊!”

第735章 你还当只有三岁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心向慕容太白,狠狠的盯紧刘一跃,恨不能上前左脸一耳光、右脸一耳光!

不过,都为刘一跃的师姐,要是率先动手,以幽嫣谷墨家规矩说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故而,贺兰佳琦怒斥道:“六师妹,逼大师兄,对你没好处!”

虞丘凌薇微微点头,紧接着附和道:“二师姐说的极是,六师妹你看,四师弟、五师弟是你家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亲哥。你要是能忍心亲哥受伤,咱们也就能忍心大师兄受伤!哼哼,就你这一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得先掂量一回!”

慕容太白也觉得刘一跃言之有理,虽然有一些愧疚,但身为大师兄,如何让三个丫头给左右了?

要是这样的小事就被三个丫头给左右了,那么,眼下这一个幽嫣谷墨家大师兄还是大师兄吗?

如此一来,非但不是大师兄,反倒成为三个丫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师弟,又或者是奴仆。

慕容太白轻声“咳咳”之后,急切道:“二师妹、三师妹、六师妹,不许吵了!号令太急,刘一腾、刘一虎会受伤;号令过慢,你们三,想必也不乐意!”

“既然如此,那大师兄我就快慢兼顾,时快时慢!或者拔剑快、入鞘慢,又或者拔剑慢、入鞘快!师傅说宁静致远,都别走神了!”

慕容太白自是暗喜,号令快慢全由自己,这就是天赐优势,要是冷不丁的一快一慢,还就不信越女剑划不了三个丫头的手,最好是多划几次刘一跃这人精的左手。

贺兰佳琦、虞丘凌薇、刘一跃三人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应承!

“听师兄我号令!拔剑!……”

“听师兄我号令!入鞘!……”

“听师兄我号令!入鞘!……”

慕容太白这一声号令,倒也没有拦到刘一跃,却让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拦到了,刘一跃自是暗喜。

贺兰佳琦面有八分愠色道:“大师兄,你真是坏死了!拔剑之后,不该是入鞘吗?怎么又入鞘?”

虞丘凌薇附和道:“二师姐说的极是。大师兄,你看你呀,都不长一点记性,拔了剑才能入鞘、入了鞘才能再拔剑。哼,你是白痴!”

慕容太白凶了一眼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镇定道:“二师妹、三师妹,临敌对阵的时候,就不许虚张声势?兵不厌诈,兵者诡道也!”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一时无言以对,虚虚实实,却正如人言。

“听师兄我号令!拔剑!……”

“听师兄我号令!入鞘!……”

“听师兄我号令!拔剑!……”

“听师兄我号令!入地!……”

慕容太白这一声号令,这一次居然没有拦到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自然更没有拦到刘一跃。

不过,三个丫头对慕容太白或多或少有一些怨言,本来陈旭嫦是让练拔剑与入鞘,入地练来何用?

眼下,慕容太白是大师兄,一众人等也只有听号令而行事。

就这样,又练了许多天之后,陈旭嫦在堂屋前厉声道:“马步与拔剑,以后还得继续练着,万万不可松懈。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那么就会后退。今天,为师就开始教越女剑的基础剑招,剑锋无眼,切莫误伤,各自都立于十步之外!”

慕容太白六人自然欣喜若狂,总算可以开始学使越女剑了。

陈旭嫦左臂依然抱着熟睡的陈小英,右手斜持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镇定道:“越女剑在手,握剑姿势以各自手掌与剑柄融洽为宜。”

“都看好了:越女剑由上向下为劈,力达剑身,臂与剑成一线,是为劈剑;越女剑由下向前上方为撩,力达剑身前部,是为撩剑;越女剑在前上方圆绕环为云,是为云剑;越女剑剑尖向左或右小立圆绕环为绞,力达剑身前部,是为绞剑;越女剑由左或右弧形抽回为抹,高与胸腹齐平,力达剑身,是为抹剑。当然,旋转抹剑为了好看,收剑之际还得急旋数圈。……”

慕容太白六人看得眼花缭乱,越女剑闪过的光影在陈旭嫦手中就似一朵又一朵融过的雪花。

贺兰佳琦率先开口道:“师傅,太多,太多剑招了,一时半会,还练不了那么剑招的呀!……”

虞丘凌薇附和道:“师傅,二师姐说的极是。眼下这么多剑招,要是都练到出神入化,要没练十年八年,还真不敢说会越女剑剑法!”

慕容太白附和道:“是呀,师傅,咱们得一步一步的来。多了,我看会把我们都撑死,最后眉毛胡子一把抓,乱糟糟如一团桑麻!”

陈旭嫦旋即倒提越女剑,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镇定道:“为师要不多露几手,你们这一些人,就怕以为师傅只是一个老太婆!”

慕容太白六人齐声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陈旭嫦也不多废话,见一个个的眼神都快泛出了绿光,长舒一口气息道:“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为绞剑之后而下一式抹剑。好,就先练绞剑与抹剑,都明白了吗?”

“那好,为师再示范一次!”

陈旭嫦言毕,先缓缓一式绞剑,而后缓缓一式抹剑,紧接着又一式绞剑而下一式抹剑,最后一式绞剑剑气而下一式抹剑剑气,……

越女剑剑气所过之处,划过一条大坑,荡起尘灰如烟如雾,远处的竹篱笆墙瞬间破了一个大窟窿。

慕容太白与刘一腾、刘一虎欣喜若狂;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惊出了阵阵鹿鸣;刘一跃嘴角上扬,骤起一阵急促的“嘿嘿、嘿嘿”。

“徒儿们,都看好了吗?先练基础剑招,练完了再练剑气,练完了剑气再练剑阵。为师这里还有两个人的剑阵,诸如雪月风花剑、酒肉穿肠剑;更有七人剑阵:北斗七星剑阵。要是都学好了这一些剑阵之后,还可再学无上快剑、三剑流!”

慕容太白六人更是欣喜若狂,没想到除了剑气之外,还有这么多剑阵,更有一个人使两剑、三剑。

慕容太白六人再一次毕恭毕敬的抱拳齐声道:“弟子谨遵师命,弟子谨遵师命,弟子谨遵师命!”

陈旭嫦环视了一众人等,又见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手背上的伤痕已快痊愈,一时心舒许多。

“好,方才绞剑与抹剑,都会了吗?先自由使一回给为师看看?”

六人齐声道:“弟子遵命!”

慕容太白率先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先是一式绞剑,而后又是一式抹剑,急切道:“师傅,你看,是这样的吗?是这样出剑的吗?”

刘一腾与刘一虎疾呼不止。

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也都嚷嚷着让陈旭嫦指正一二,刘一跃则已经一式绞剑而下一式抹剑,……

陈旭嫦一时摇头叹气,见状倍感伤神,旋即厉声又道:“为师分身乏术,你们六人,为师只一人,实在不公平!还是听为师口令吧!”

六人这才不得不收剑入鞘。

“听为师口令!拔剑,绞剑!”

咻咻、咻咻、咻咻,……

六道寒光剑影一闪而过,越女剑剑锋光影一闪一闪亮晶晶,陈旭嫦一眼就能看出每一个弟子的优劣之处,然后直呼其名而徐徐改之。

“听为师口令!入鞘!……”

“听为师口令!拔剑、抹剑!”

“听为师口令!入鞘!……”

“听为师口令!绞剑、抹剑!”

“……”

陈旭嫦口令并不快,万事都得循序渐进,故而不急这一时半会,不过六位弟子还并没有再出差错。

又练了一会儿之后,陈旭嫦又把号令交与了慕容太白。毕竟,慕容太白身为大弟子,有时候就相当于半个师傅,时刻要为师傅分担。

就这样,循序渐进一练就是十年,不但练完了基础剑招,越女剑剑气也已经练到了分的火候。

不过,自从陈小英六岁开始与慕容太白六人一同练剑,已经落下六年功夫,自然比不了任何一人。

以陈旭嫦想来,待陈小英也会使剑气之后,那么,北斗七星剑阵将事隔几十年重现幽嫣谷墨家。

如今,慕容太白已经长得虎背熊腰;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已经长成水灵的大姑娘;刘一腾、刘一虎及冠之年一过就成了亲王;刘一跃及笄之年一过就成了公主。

这一些年来,陈旭嫦不但收到了虞丘家与贺兰家的大礼,更收到刘府娘娘赏赐的无数金银与锦绣。

眼下,最后一把越女剑已经给了半大的陈小英,陈旭嫦只得杵着一根六尺长的玄色木漆拐杖。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小英火急火燎的又奔去后堂寻陈旭嫦道:“师傅娘,师傅娘,六师姐好凶,又和二师姐、三师姐打起来了!师傅娘,师傅娘,还不去管一管?”

陈旭嫦轻戳一回陈小英脑门,意味深长道:“呆痴货、笨傻女!你知道什么!还有,都这么大了,要么叫师傅,要么叫娘,不许再叫师傅娘!你还当只有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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