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少年和未来少女 - xp1024.com
《超能少年和未来少女》


第一章 这位转学生你帅得很眼熟哦

开学当天是个乍寒还暖的放晴日,太阳早早就冒了头。

校园里铺就一地阳光,走在路上的同学们却是各个东倒西歪。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放养,大家都困得哈欠连天,只有林羽昂首阔步,跟在一群耷拉脑袋的同学后面走进了高二教室。

她刚跨入门,就见曾愉眼睛一亮,贼眉鼠眼地朝自己招手。

林羽快步走过去,发现同桌丁临冬也已经到了,就放下书包,一手一个将她俩勾在臂弯下:“小美人们,一个寒假没见,有没有想我?”

可惜曾愉压根没听见,只顾着嚷嚷:“我有大好消息一则,要不要听!”

林羽挑挑眉松开了手,转头看向丁临冬,发现她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曾愉轻咳一声,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量:“听说今天要来一个——转、学、生!”

一阵沉默。

“切——”

丁临冬将头转了回去,一脸嫌弃:“这叫哪门子大好消息,我还当哪个帅哥要来做我们班主任了!”

曾愉连忙拉住她:“你听我说完啊,据说这个转学生帅得天上有地下无,挥一挥衣袖,收服一大批迷妹,总之超有魅力的啦!”

丁临冬斜睨曾愉表示怀疑,林羽则已经打开书包整理起寒假作业来。

曾愉的小道消息千千万,能信的大概也就一成吧。

曾愉看她俩这样不禁急了,祭出最后的杀手锏:“他是个混血儿!”

“哇,真的假的?”丁临冬瞬间兴奋起来。

这位高二女生是个不折不扣的欧美粉,特别喜欢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

“我连他名字也打听到了,叫范什么,范范……”

“范玮琪?”丁临冬眼睛圆睁,又浮出质疑之色。

“不是啦,我跟你说——”

曾愉和丁临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林羽笑着回头看她们一眼,拍拍丁临冬脑袋示意班主任已经来了。

班主任当然不是欧美帅哥,丑倒也算不上,普通中年大叔罢了。他在讲台前站定,等大家都安静下来,轻咳一声道:“课代表把作业和卷子都收上来,第二节课前整理好交给各科老师。明天语数外都有测验,大家做好准备。”

一片哀嚎声中他继续说道:“另外,今天有个新同学要加入我们班集体。范范然,进来吧。”

林羽转头看看曾愉那得意的小眼神,心道:范范然?好奇怪的名字。

一个瘦高人影从门口出现,大长腿抢先迈了进来。少年一阵风般走到讲台前,微微一笑,激起浪千层。

他已经换上了学校制服。在林羽有限的记忆中,还未曾见过其他人能将这奇葩校服穿得如此有型。

这少年一头浅金色短发,皮肤白得不可思议,挺鼻薄唇,双手抄在裤兜里。他脸上并无同龄人的青涩,光是这么随意站着,就散发出超强荷尔蒙来。

他在全班少女的吸气声中扫视教室,终于瞧见林羽,朝她微微一笑。

林羽顿时淹没于四面八方的汹汹视线中,但她视若无睹,兀自皱起眉头。

这个范范然高鼻深目,确实是个混血儿的模样,不,应该说完全是外国人的五官轮廓。但那略带邪气的笑容,怎么如此眼熟?

她脑中浮现出已梦见过千百回的画面——

幽寂深邃的夜里,窗棂被悄无声息打开。男子在窗台之上身披斗篷,修长双腿一曲一直倚着。他左手落于膝上,右手则漫不经心地扶住了深色礼帽。

高高扬起的斗篷在他脸上笼罩一片阴影,林羽看不清男子面容,只依稀瞧见那年轻的脸庞上薄唇勾起,露出个桀骜不羁的笑容来。

等她再想看个真切,男子朝后一倒,已然消失了踪影。

……

“好了,范范然,你就坐那里吧。”

班主任的声音把林羽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移开视线,觉得自己心跳变得有些急促。

范范然被安排在了教室最后一排。于是一部分女同学的注意力被成功分离出来,上课时频频转头往后看。

“你看见了吗,他长得跟英国那个大帅哥J好像!!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我被幸福感包围了!”

一下课丁临冬就放飞自我,坐在桌子上兴奋不已。林羽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将尖叫又塞了回去。

被丁临冬抓住双手的曾愉也是激动万分,颇为感慨地拍了拍她手背:“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班的男生终于迎来了颜值巅峰,我们闪亮三姐妹的春天,到来了——”

忘了介绍,林羽曾愉丁临冬,她们仨加起来,是个名为闪亮三姐妹的草台班子。

这诨号全拜曾愉所赐,她号称自己是全班最善良的,丁临冬则是最高挑的,而林羽当然是最美的啦——所以加起来,一定是全班最闪亮的存在。

林羽表示这很棒,很羞耻。

“你俩发花痴别带我。”林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回头看翘着二郎腿的范范然。

像J吗?之前没想到,仔细看看确实很像,像年轻抽条版的J。

感受到林羽的目光,范范然将脸转过来,一双湛蓝眸子与她对视。

正当林羽想移开目光,他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林羽愣愣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周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同学都在默默围观,下课时间的喧嚣气氛一扫而光。

“林羽。”范范然将手撑在她后面的桌面上,把她和丁临冬曾愉分隔开,圈在自己的范围里,“我有话跟你说。”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说吧。”

林羽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脱离他的掣肘,她清晰地听见曾愉在旁边咽了口唾沫。

范范然轻笑起来,那双桃花眼潋滟地往旁边看去,与那目光一对,看向他的同学都状若无事地转开眼去。

“这里不方便,你跟我来。”

说罢他握住林羽纤细的手腕,猛一拉就带着她往外走去。

两人在学校走廊一路疾行,男帅女靓,引来无数或好奇或暧昧的目光。林羽跌跌撞撞跟在他后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被动过。

“我答应要听了吗,你就这么拉我出来?马上要上课了!”

仿佛响应她的号召,上课铃在二人头顶震耳欲聋地响起。林羽想要转身回教室,却被范范然大力扯过,继续往前走。

林羽有些生气。这人太嚣张了,她想踹他。

“你别妨碍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行不行!”

“我觉得,还是我要说的事情比较重要。”范范然说着推了推身前那道铁门。

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门羞涩地转开了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不一会儿就到了天台。

林羽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据说学校为防止学生跳楼,锁死了通向天台的铁门。

她狐疑地看他:“你刚才是怎么把门打开的?”

范范然挥挥手,表示那不值一提。他席地而坐,用眼神示意林羽也坐过来。

林羽抱臂站在原地没搭理他——自打早上这男人出现,她就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范范然也不介意,慢条斯理又站了起来,走到林羽面前。

他俯身看她,投射下的高大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你很不信任我?”

“我应该信任你吗?”

范范然强大的气场让林羽有些喘不过气来,那蓄势待发的力量感令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让我来揭开你身上的重重谜团吧。”

啊?

这什么中二的鬼台词?

林羽没有接话,只是皱起眉头看他。

范范然观察她的反应,低声笑道:“听说你以为自己是个孤儿?”

孤儿就孤儿,什么叫“你以为”?

林羽依旧没说话,她不想讨论自己的隐私。

正如范范然所说,她是个事故造就的遗孤,孑然一身无父无母,连个沾亲带故的远方亲戚都没有。

一年多前魔都发生意外大爆炸,由于防护周全抢救及时,只死了六个人,分别是林羽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重伤一人——那就是她了。其他再无人员伤亡。

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呢?整个事故听上去,就像是个冷笑话。

见她不答,范范然又道:“然后你还失忆了?”

林羽终于开口,声音略有些低哑:“你到底想说什么?”

且不提这个家伙是不是她从一年前就开始反反复复梦到的人,单是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身世和失忆的秘密,就够古怪的了。

事故之后她从医院醒来,第一次睁开眼睛,只记得自己面对白惨惨的病房天花板,脑袋空空,一片茫然。

医生说这是重大事故留下的后遗症,能否再恢复……不确定。

班里同学都知道林羽父母早亡,但知道她失忆的总共就俩。虽然那俩日常二百五,却绝不可能将这种事私下告诉新同学。

林羽神色中已经带了几分戒备,范范然却还是不依不饶:“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林羽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眼看范范然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她有些不耐烦:“好了,你把我找来这里到底什么意思,现在能说了吧?”

范范然闻言摸了摸下巴,忽然狡黠地笑了起来。

他退后一步,将手抄在口袋里:“我要说的事可不比寻常,你确定要听吗?”

林羽:“……”

“再见。”她转身往回走。

“哎哎你真走啊!”范范然眼见玩脱了,连忙挡在她面前,“别这么冷漠嘛,我是真怕你会一下子承受不了……”

这人有病?巴巴把她拉上天台,现在自己倒扭捏起来了。

不过林羽想了想,她还真有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行,你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

“那好,明天这个点你再来这里找我怎么样?”

林羽语气生硬:“明天这时候在考试。”

“那就明天午休时间,我在这儿等你。”

林羽不语,只是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笑得胸无城府,阳光一般灿烂,却让她感到灼热害怕——就像弱小生物面对未知危险时,产生的潜意识恐惧。

第二章 这搞不好是人家的初吻!

逃了一节课回来,林羽受到了热烈的注目礼。可她浑浑噩噩,完全无视了同学们各色目光。放学后林羽特意先走一步,丢下俩姐妹去了步行街。

这条街都卖些饰品包包等女性小物,她平时不太来,今儿个也并非抱着闲情雅致来淘货的。

林羽在街口一扫就有了目标,直冲边上一间帽店而去。她走进门,视线掠过各式高低宽窄的款式,停在一众西式礼帽前。

高高顶儿,圆圆帽檐,和梦里几乎一样。

“小姐,您是表演需要还是日常佩戴呢?”

热情的服务员走上前来招揽生意,林羽却不多话,指着其中一顶就买下了。

次日中午,林羽如期而至,还带了个大纸袋子。

“嗨——”

范范然早就等在此地,见到她也不吃惊,只懒懒打了个招呼。

林羽看着坐在天台边缘的某人,他在远近楼房映衬之下如同天外来客,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掏袋子就将礼帽扣在他头上。

范范然吓了一跳,忙摇头甩尾,那礼帽从他头上滑落,飘飘然向楼下坠去。

他赶紧站起身来朝下看,那个小黑点已经出了校门,不知往哪儿飞走了。

“别管它了,到底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羽不动声色,将纸袋轻轻往边上一扔问道。

范范然见她并没有多心疼那帽子,便又恢复了那副讨打模样:“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说罢他走到林羽身畔,俯身轻道:“未来人,你是从——”

两人靠得很近,林羽甚至能感觉到独属于范范然的清新气息,她有些愣愣地打断他:“未、未亡人?”

“是未来人。”

范范然皱眉,这女人惊吓过度,傻了?

林羽脑中循环播放着“未来人”三个字,她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你是从三百年以后来的,这里——”范范然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点在少女心口位置,“装的是人工心脏。”

林羽脑中轰然一声,宛如炸了个震天烟花。

她不自禁退后一步,怔怔道:“你疯了吧你?”

范范然并不介意,他露出宽容的笑容:“没关系,没关系,一开始都是这种反应。但是林羽,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只是父母和直系亲属死了,怎么其他亲人也一个都不管你?”

“院长说……他们过得不好,因此不愿意接济我。”

“那为什么你一点父母亲人的遗物也没拿到?”

“院长说都给大爆炸那一把火烧了……”

范范然冷冷一哂,又问:“说起大爆炸,那场大爆炸你查过没有,为什么任何记录都没留下?”

“院长……院长说被和谐了……”

面对他的连连逼问,林羽已是有些结结巴巴。曾经埋藏心底的怀疑,此刻被范范然悄无声息勾起。

范范然摇摇头,有些好笑地自言自语:“老头倒是个打太极的高手。”

“你说什么?”

范范然转头看她,这次神情显得异常专注。

他双手扶住林羽肩头,一字一顿地说:“林羽,无论如何,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都是事实。你听好了——你曾经通过三百年后的技术移植了人工心脏,从死亡线上被抢救下来。但医学院将你传送回来时出了点差错,送达的时间晚了三年。”

送达?听上去像个快递。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那照你这么说,你们为什么要巴巴把我从未来送回来?”

“因为你原本就出生于这个时代。”

林羽晕了:“你的意思是,我出生在这里,你们把我带回三百年后治好病,又把我送了回来?”

这恐怕是她听到过最奢侈的求医手段。

范范然摇头:“不,你在冷冻柜里躺了三百年。”

林羽:“……”

越说越离谱了,百年女尸?她今天如果放范范然走,他不会因为乱造谣给人打死吧。

林羽看着他五官精致的脸庞,又对上那双蓝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再次进入梦境。只是这个梦有了十分荒诞的故事发展。

忽略这些奇言怪谈,范范然是如何入她梦中的?他整个人透着股摸不清的古怪。

片刻之后,林羽终究开口:“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她扭过头去,打定主意不去看对面人的脸。

范范然似乎并不意外,轻勾嘴角笑了起来。

他骤然将身体贴近林羽,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证明给你看——”

范范然的声音原本清澈悦耳,这一刻却陡然压低下来。他漂亮的脸被猛地放大,在林羽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嘴唇印上了她的。

林羽只觉得呼吸一滞,男子带着些许清凉气息的呼吸席卷了她,仿佛攥取甘甜滋味一般,紧紧吸吮着她的唇舌。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少女颀长的脖颈,指腹在上面暧昧滑动。林羽心如擂鼓,简直要跳出胸口。

她在自己耳膜中听到了血液奔腾的声音,终于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少女如风中柳絮一般倒下,腰肢柔软无骨,姿态楚楚可怜。范范然将她托在手上,目不转视地看着,直到林羽身上发出炫目白光,刺得他侧过脸去。

待回过头来,她身上的女式校服已然消失了踪迹。

范范然倒也不急,他屈膝将林羽放在腿上,脱下外套披盖在她身上。之后他便松松怀抱住这具单薄的身体,安静等待她的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林羽缓缓睁开了眼。

她打了个寒噤,抬头便见到一双湛蓝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我,你……”林羽意识有些迟钝,仿佛回到一年多前在医院醒来那一刻。

范范然并不说话,只是向下努了努嘴。林羽下意识低头看去,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宽大外套应声滑落,白皙的肩膀再次在少年面前展露。林羽放空半秒钟,又是一声惊叫把外套抓起,紧紧抱在胸前。

见她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眼神里全是恐惧戒备。范范然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你不会以为我是个色狼,扒了你衣服吧?”

林羽的表情说明一切。

范范然摇头晃脑地唉声叹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羽猝然打断他,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我刚才证明了自己的话。”范范然一秒收起那副欠揍模样,抱臂说道,“你的人工心脏,不是顶级品。它有个很大弊端——在心脏受到极端刺激时会失控。正是它释放出的能量,将你贴身衣物腐蚀摧毁。”

林羽看着他,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恶趣味的弊端?

似是明白她的想法,范范然不屑一笑:“这在三百年后不是什么大问题,是这个时代的服装太脆弱而已。”

林羽:“……”

慢着,他说极端刺激……林羽终于想起昏迷前的情景来。

脸像火烧一般红了起来,瞬间蔓延过面颊:“这就是你吻、吻我的理由?”

对方一脸坦荡荡,毫不犹豫认下了:“没错。虽然这是我头一回处理人工心脏的单子,但据我所知,最起效的‘刺激’手段就是异性的吻……”

这不是睡美人的设定吗?凭这不着调的理由就能随随便便亲她了?这放在古代可是要负责……啊呸!

看她的表情,范范然脸上浮现一丝诧异:“怎么,这是你的初吻?”

林羽都快哭了,这题她答不了,这是欺负她失忆了吗?

范范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难不成……亲嘴在这个时代是很严重的事?比握手还要严重?”

握手一点也不严重好嘛!

“或者,我再让你亲回来?”

“……”

林羽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不仅给人占了便宜,那个占便宜的家伙还毫无自觉。

毫无自觉的范范然见她没反应,索性不去费这脑子。他看着林羽,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现在你信我了吗?”

林羽没有立刻回答,她在心里暗自嘀咕:亲了个嘴儿,衣服没了,就要她信他?还是那句话,她怎么知道不是这家伙偷偷扒了自己衣服?

范范然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你仔细找找看,身上应该还有残余布料。”

林羽一怔,将外套像门帘一样挡在面前,低下头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脚踝上搭着一小片棉布——从残缺不全的图案来看,确实是自己的袜子没错。

她说不出话来,只听范范然又道:“不单是衣服的问题,你晕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这对于正常人而言合理吗?你还记得自己晕过去前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心脏跳得飞快,血液在血管奔腾的声音,极度的颤栗,眼前一黑……

范范然见她低头深思,补上最后一句话:“正常人接吻,会是这种反应吗?”

会吗?

应该……不会吧。

更别提她还是个德智体全面发展身体倍儿棒的青春期美少女。

“这么说起来,”林羽慢慢品过味来,“我没经历过什么大爆炸,父母也没死?”

“聪明。”

林羽呆立当场,死机似的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那他们在哪儿,为什么我对家人一点记忆都没有?”

话问出口,她的心突然揪紧在一块儿。

第三章 绯闻——班花校草们的标配

“安然生活在世界的某处。”

听他这么说,林羽一颗心落在实处,微微有些发热。

她有家人了,她林羽原来也和别人一样,父母都好好活着。

“所以,是你们把我的记忆消除了?”

“你重生后原本应该回到放入冷冻柜的那个时刻,但晚了三年,沧海桑田,你父母早已离开伤心地。周围邻居看见个死人又回来了,还和三年前长得一模一样,会是什么反应?为了防止骚乱,最高医学院决定先封了你的记忆,等后续处理方案出来再说。”

晚一分钟一个月也就算了,三年也差太多了吧……然后处理方案一等就是一年多?这最高医学院名字听着挺唬人,怎么尽干些不靠谱的事……

林羽默默腹诽了一番,问:“那你们现在想出什么后续方案来了?”

“你父母留下的资料有点问题,联系不上。由于一年缓冲期已过,我来了。”范范然耸了耸肩,“我允许你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方案,由我协助你将这个差错弥补。”

听听,啥法子都拿不出来,口气还挺大。说来说去,最后还得靠自己。

林羽想了想:“你们可以把我重新送回到三年前吗?”

“你的体质已经不适应再次穿越,这个方案行不通。”

“那你现在可以帮我恢复记忆吗?”

“人类的大脑是非常奇妙的东西,记忆可不像你想象中那样,‘嗖’一下就能恢复。”

林羽看着他,脸色有点难看:“所以,做不到?”

范范然默默点头。

她瞬间抓狂:“什么玩意儿啊你们管杀不管埋?没法恢复当初干嘛封我记忆?!”

面对林羽的犀利质问,范范然无言以对,只能强行转移话题:“……想恢复记忆,就得逐渐接触以往的生活环境来刺激它。”

“可是我没有记忆,上哪儿去找以往的环境?”

“我带你去。”

林羽看看他,范范然这次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显得还挺靠谱。

“其实你是我父母的人?”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冷冻柜啊未来技术什么的,难道我爸妈是超级富豪?”

身世的秘密,穿越时光的少女,流落民间的隐形富豪——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玛丽苏?

“你父母当年将你放入冷冻柜时就签署了保密协议,无条件接受最高医学院一切安排。几百年后有了换心技术,那是你运气好,他们可不知道,更谈不上找你了。”

他斜睨林羽一眼,悠悠道,“至于富豪什么的,冷冻技术是个内部实验,摇号决定的。”

土豪梦轰然破灭:“那……你究竟是谁?”

“我?”范范然笑了,“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个办事员。”

林羽看着他,越想越觉得蹊跷:“我怎么知道你没有恶意?你从名字到长相都很可疑。”

她严正指出:“越看你越像J,真的,怎么会这么像……”

范范然眨了眨眼,摸着自己倾国倾城的脸皮:“哦这个啊,我来之前正好翻到杂志上有个写真,为了增加亲和力……”

“你这脸假的?”果然,她就说怎么这么巧,“那名字和身份呢?”

范范然开学那天自我介绍她没怎么留心,依稀记得什么英国贵族啊大庄园的,听着就很扯。

“都是我的个人创作,名字是我特意想的,也是对你的暗示。”

“……什么暗示?”

“范范然,你没想到什么吗?”

“没……”

“非法人啊,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非、法、人。”

——谁想得到啊!

“大家只会觉得你结巴而已。”

天台上一阵沉默。

“……无所谓啦,反正就说是外国名字翻译过来的。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申明,我比这个J要帅——大约一万倍。”

林羽不愿与他扯皮:“所以,你是专门修正这些未来啊时空之类神奇事件的人?”

范范然耸耸肩,大约是个认同的意思。

“你有什么本事,哦——”她恍然大悟,“你能开锁!”

“那算什么啊,你别小看我好嘛!”他摆了摆手,“我有什么本事,以后慢慢展示给你看。”

“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父母?”

“哟。”范范然眉梢一挑,嘚瑟的样子十分讨打,“这就要跟我上门提亲啦?”

见她挥舞起小拳头,范范然秒怂:“过几天吧,这周末去。”

这答案让林羽满意,只听他又幽幽道:“衣服滑下来了。”

“啊——!”

……

一阵鸡飞狗跳,林羽黑着脸:“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回去,还有一下午的课呢……”

“碰上你这么能睡的,课也没剩几节了。”

林羽低头看看手机,竟然已经两点五十分。

可就算快三点了,还是得回教室啊。

两人面面相觑,范范然显然没有虚空变物的本事,最终屈服于暴力,被林羽扒了校裤。

“你是女人吗!”他一张俊脸气得发红,身上却是皱巴巴的衬衫和一条四角裤。

“就因为我是女人,才不能光着屁股下去啊——”

哼,给人占了便宜,不占回来像话吗?

“光……说的什么话,我如果是你爸肯定得好好教育你!”

“那你快找到我爸跟他告状吧。”

话虽这么说,林羽还是有些脸红。这种粗放的话搁平时她万万说不出口,也不知是否因为范范然的特殊身份,让她没法把他当做常人来看?

整装完毕,这两人一个宽大外套搭配过长男士校裤,一个单薄衬衫下面四角短裤,鬼鬼祟祟往楼下走去。

幸好校服乍一看男女差别不大,也幸好上课时间,他们一路上居然没遇到什么人。

林羽冷得瑟瑟发抖,转头看了范范然一眼。只见他虽然面露不愉却一点冻意都没有,非法人果然不一般啊。

两人计划是先到厕所躲着,下节正好是体育课,等全班下了操场再去取林羽书包里的外套和秋裤,然后范范然借故出去给她买条裤子,大功告成。

林羽叹了口气,觉得此行不会如此一帆风顺。

终于熬到上课铃响,走廊杂声逐渐平息。林羽在厕所门口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对面有人来,只能穿着松垮垮的外套,贼头贼脑溜进男厕。

她一进去就冲着唯一紧闭的门猛拍:“快出来!掉进去了嘛你?”

“林羽,你自己去吧,拿完再来把衣服给我。此去路途艰险,记得低调行事……”

“啊?”林羽傻眼。

“就……”门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穿着短裤在外面晃悠太有损我的光辉形象了,万一给人撞见可怎么好?”

“你又不是人还管什么形象!那我一个女生,形象就无所谓了?!”

林羽给气个半死,在男厕就咆哮起来。

“我是人啊,我只是非法人……”

无论林羽怎么呼喝催促,范范然就是不肯出来。林羽最后踹了一下门,一瘸一拐地走了。

她气愤难平,一路碎碎念,拐了个弯就到了教室门口。

林羽只消一眼,立马发现了不对劲——教室门怎么关上了,莫非是哪个爱岗敬业的老师又来抢课了?

她在教室后门的玻璃外探头张望,果然看见人称光头强的数学老师,后脑勺正对着自己闪闪发光。

此地不宜久留!

她瞬间就后退一步想撤回厕所老巢。电光火石间,后脑勺消失了,大脑门转了过来,数学老师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需一秒钟就锁定了她。

“外面的同学,要逃课?快进来!”

声如洪钟的喝声传来,林羽两股战战,欲哭无泪。

范范然这小子真贼,放她一个人下火海!

她一步三挪地进了教室。数学老师没有细看,训斥了几句就挥挥手让她落座。

但这异状怎么躲得过一众火眼金睛的同学们?教室里窃窃私语,所有目光都聚焦到她的身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羽一坐下,丁临冬和曾愉就自觉向她靠拢,眼睛像被点了放大效果。

“我……一言难尽。”

林羽哼哧了半天终究还是叹口气,趴在桌面上装死。

“说出来!我们闪亮三姐妹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讲!”丁临冬豪气干云地拍拍她肩,又凑近她耳朵说,“你是不是——做了?”

林羽像个炮弹似的猛地弹起,脸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她话也说不出,只是瞪着两人看。

“你消失了三节课,回来换了套男生校服。怎么,还想狡辩?”曾愉因为地理劣势,只能巴巴在后面插话,但轰炸效果一点不逊色于丁临冬,“没事,你没爹没妈,爱早恋早恋,爱上床上床。什么时候办酒啊,还是你要先同居?”

“胡、说、什、么、呢!”林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两个小伙伴却不惧于她,不约而同地发问:“那人是谁?!”

无论林羽怎么辩解,她们都置若罔闻,并且很快锁定了怀疑的目标——毕竟除了她,连旷几节课的人就范范然一个。

林羽短暂膨胀的胆量被数学老师无情戳破,一连几小时都不敢往男厕走。范范然苦等她不来,终于达成了转学第一天连旷N节课的成就。

林羽熬到放学溜去男厕一看,范范然早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林羽无奈,只能做第二天最早一个来教室的学生,偷摸摸将校服还给范范然。

可惜两人这种不言而喻的“亲密”举动被众同学逮个正着,从此绯闻如长了翅膀般飞过大街小巷,飞过每个教室的八卦分子耳旁,暗恋林羽的少年们和新晋校草的迷妹们都纷纷流下失恋的苦泪。

第四章 不解风情的非法人

“这种情况,以后还怎么混啊——”

林羽在公交车上唉声叹气。

“该怎么混怎么混呗。”

范范然坐在她旁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人一定是情债缠身,虱子多了不痒才脸皮那么厚。林羽愤愤然地想,突然听耳边一阵汽笛声鸣,转头张望,一列长长的火车在远方蜿蜒前行。

“觉得眼熟?”

“有一点,但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林羽对着火车快要消失的尾巴目不转睛,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侧头问范范然:“你带我乘公交车,就是为了让我触景生情吗?”

“是因为司机回家了,我懒得开车。”

林羽翻了个白眼,却听他又说:“哎林羽,想不到你成绩这么好,三门都是全年级第一吧?”

“是两门。”林羽的声音平静无波,倒是没什么得意的味道。

“哟,天才美少女!”

听他调侃自己,林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蠢蛋非法人,是不是很羡慕啊?谁叫本少女天生聪慧——对了你考得怎样?”

“都是全班第二。”范范然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林羽眉毛挑高,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这人居然一举超过班长荣登第二,看来这万年老二的名头要易主了。

“不过嘛,我还有体育一项可以碾压你。”

林羽轻嗤一声:“看不起女生?我体育成绩可是超过大部分男生哦。”

“……怕了怕了,失敬失敬。”

打打闹闹中时间过得飞快,一个半小时后两人下了车。

他们并未离开魔都。林羽站在路边,觉得有些难以相信——父母曾经与她住在同个城市,就在同一条公交乘线的两个站点。如此近的距离,她却从未踏足过这个隐藏着自己过去的地方。

“哇……这儿很高档啊!”

林羽环顾四周感慨起来,这片儿房价一定很惊人。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一条林荫大道,成排的梧桐与香樟树正对二人行注目礼,虽然梧桐枝头没剩几片叶子,但也无损其给人极为气派的观感。

更遑论大道旁那浓密的绿化带,以及里头深藏的高层公寓楼了。

“我爸妈果然是有钱人,我已经闻到自己身上那一丝落难大小姐的气息——”

林羽高兴地回头说着,却见范范然捏着一张纸,眉头微皱。

她凑过去一瞧,这不知从哪儿随意撕下来的纸面上,写着一串地址。

“这就是我故居的地址吧?”她激动地跳起来,一掌拍在范范然背上,“快走快走,说不定他们只是把房子租出去了呢!”

“想得美。”范范然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嘟囔,“这么容易,还用得着找一年半嘛……”

二人循着纸条的指引,一路走到了一片环境整洁的住宅区前。那入口处竖着个景观石,上书四个大字——“绿叶小区”

两个脑袋凑在皱巴巴的纸条前窃窃私语。

“怎么、怎么叫‘绿叶小区’,跟纸上不一样啊?”

“唉,我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你看这儿写着6楼(顶楼),但这片哪儿还有多层房子啊?”

“但是你看地址完全对得上啊,XX路XX号,就是这里没错啊!”

“那你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回忆起什么来了吗?”

回应他的是林羽一脸大写的茫然。

交头接耳了半天,范范然被林羽推出去向门卫大叔了解情况。

在大叔一脸“这小老外中文说得真遛”的赞叹中,他蔫蔫地回来了。

“怎么样?”

“拆迁了!”范范然一脸郁闷,“‘绿叶小区’是开发商重新造的,就这几年的事!”

林羽嘴巴张成了个圆形,不自觉将头发在指尖卷成一绺。

二人沉默片刻,林羽一拍手,神色坚定:“走!”

“去哪儿?”

“进小区挨家去问,说不定有原拆原回的居民,能提供什么线索给我们。”

“原拆原回是什么?”

“唉所以说你们非法人就是没见识……”

门卫大叔还沉浸在赞叹中,迷迷糊糊就给他们开了门。在林羽科普过后,范范然似乎也觉得这方法有戏。只是二人担心有老邻居见到林羽心中起疑,便决定由范范然出面打探情况。

这个决定很快便被证实大错特错。

范范然极为出众的外表成功吸引了老中青女性的注意力,可大家全都热心地关心起他的个人生活,将他口中“女儿病逝的两口子”抛在脑后。

天不知不觉黑了下去,楼道里的照明灯骤然亮起。

冬日的黄昏格外寒冷,林羽缩瑟在墙角,终于等到范范然从楼梯上下来。他耸了耸肩,她便知道此行一无所获。

林羽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原先满怀的壮志如同阳光一样,被时间消磨得几乎看不见了。

“没事,明儿个继续来。”范范然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揉了揉林羽的脑袋。

林羽拍去他的手,一边将略卷的长发重新理顺,一边往外走去:“明天不行啊,我要看书。”

“成绩这么好还需要看书?”

“我可是努力型选手。”

他们出了小区,林羽忽然顿下脚步,范范然低头看去,发现她面前趴着一只小金毛。

那金毛不知几岁大,毛茸茸好像个嫩黄团子。此时它两只前足正死死扒在地上,呜呜叫唤。

林羽见它乌溜溜的眼睛转向自己,隐隐有求救之势,不禁母爱勃发,顺着牵引绳往上看去,却是个青葱少年。

傍晚光线下只隐约瞧见他一件单薄白色长袖,下面居然穿着个七分裤,看着应当是个浑不怕冷的家伙。

七分裤向来是林羽心中的搭配黑洞,但这瘦高少年穿起来,倒别有一番青春气息。

显然是注意到林羽的目光,少年有些局促,却仍死死拉住绳子不放:“金胖,赶紧回家,要不咱俩都得挨揍!”

那金胖又气又急,朝他裂开嘴呲了呲牙,只不过看着像小娃娃对大人发火,毫无威慑力可言。

少年没办法,蹲下身去抓金胖的屁股,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抱起来走人。那金胖还挺机灵,一察觉到主人的心思,心形小屁股立刻左右腾挪,让人连毛都摸不到。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马路上玩起了捉迷藏,将林羽和范范然堵在车站对面没法挪步。

僵持片刻,忽然金胖一扭身子,朝反方向撒足狂奔。少年一时不察,转过身来它已不知道哪儿去了。

“你回来!”少年清澈的叫喊声划破夜色,人也一跃追了出去。

范范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要往前走。林羽却忍不住回头张望,结果发现那金胖居然绕了一圈又从另个方向冲了回来。

林羽见少年没追上来,蹲下去一把将金胖兜住了。

金胖一抖,浑身炸了毛似的挣扎起来,与此同时少年也气喘吁吁地出现了,他一瞧见林羽手上的小毛团就要走上前来。

林羽抬眼,对他摇了摇头。

少年一愣,停下了脚步。林羽看向金胖,缓缓摸上了它毛茸茸的后背。

金胖兀自挣扎,林羽却只是温柔地反复顺毛,顺便送上暖心一百分的笑容。金胖在这美女姐姐的悦色中逐渐软化,到后来居然舒服地哼唧起来。

“乖,乖……”她一边哄它一边朝少年招招手。

少年还站在原地,被这么一召唤,立时也蹲了下来。

金胖已被林羽抱在手上,它体积小,也就刚及她手肘处。此时它软趴趴地从美女姐姐手中被移交出去,居然也没反抗。

“谢谢!”

少年一把将金胖夹住,微微鞠躬道了声谢便手刀式狂奔,一溜烟跑没影了。

范范然此时才走过来,望着那个远去的小黑点目瞪口呆:“他跑这么快干嘛?”

“急着把小金毛抓回家吧。”林羽空空握着拳,那茸茸的触感还留在指尖。

……

二人从公交车上下来已经是暮色四合,夜灯如星。

披日而来,挂月而归,一路风尘仆仆却毫无收获,两人不觉都有些沮丧。

本着护花使者的职责,范范然先送林羽回家。

范范然:“你自己在外面住?”

林羽点点头。

他又问:“钱是孤儿院院长给的?”

林羽:“……算是吧。”

从重症病房醒来后,国家福利机构找到了林羽,说是由于她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当下先将她安置在孤儿院里。

于是痊愈出院后,她拿了一笔国家补贴,成了魔都孤儿院最老的孤儿。

到了年满16岁,林羽这个既没钱也没亲人连脑子都不太好使的孤儿,拿着少得可怜的行李离开了孤儿院。

之后林羽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晚上在孤儿院长介绍的店子帮忙赚些生活费,白天则在国家给她安排的高中就读。

只是从搬出孤儿院开始,那个怪异的梦就找上了她。

林羽低头不语,范范然便陪她一路往出租屋走。在林羽腹中响了第三声后,他终于困惑地问:“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我是饿了!”林羽转头看他,那披肩长发甩在范范然脸上。

“那快走,回去吃东西。”范范然默默捂脸,从后头走到林羽身边。

“家里只有压缩饼干。”林羽转头看他,头发又在范范然脸上拍了一巴掌。

范范然被接连几下抽得晕头晕脑,决定离开她远点:“那要不要去给你买瓶水,方便过饼干?”

林羽不走了,定定看了他一眼,叹气道:“走吧走吧,我请你吃饭。”

……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晚风送凉,直吹得林羽一阵阵哆嗦。

范范然见她跟个小松鼠似的缩着脖子在前面走,只觉得很有些可爱。他忍不住上前将手按在她尚有些余温的脸上,气得林羽转过头就是一顿好打。

林羽租住的地方虽然不如绿叶小区那片高档,却是极为方便的地段。

正值夜晚热闹时分,他们路过一条小吃街,间间店铺都亮起了暖融融的灯光。路边逐渐开始有游击摊贩摆出大排档来,煎炸炒煮的香气混合鼎沸人声,烹饪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烟火气。

范范然少见多怪,在每个大排档前流连忘返,让人误以为他是哪国来旅游的土老帽。林羽却是目不斜视,直接把他拉进了最尾巷的一爿小馆子。

第五章 这颜色辣眼的小帽子……

“闲散面馆?听着好像服务态度不太积极的样子……”

范范然小声嘟囔,但还是跟着坐下了。

店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油腥味,胳膊在桌上一搭都要忍不住滑下来,范范然左看右看,将自己抱成个老母鸡样。

“行了吧你,吃白食还那么多讲究!”

林羽看他这幅矜贵模样莫名生火,将脏兮兮的菜单照脑袋就是一下。她也不翻菜单,扫视一遍发现老板,便自己去报菜了。

“给我点了啥?”范范然只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菜单边角,小声问。

“跟我一样,黄鱼面。”

两大碗热腾腾的面很快便上了,老板实力诠释店名,一双腿走得软绵无力,面端上来便又不知神隐到何方去了。

一股淡淡咸香混合鱼鲜味扑鼻而来,将整个逼仄小铺都熏得温暖起来。林羽再不说话,一捞筷子跟饿鬼投胎似的呼啦啦吃了起来。

范范然常年热衷扮演土豪少爷,不论进入哪个世界都是顶级美食加五星大厨伺候,哪儿吃过这等家常小食?他犹犹豫豫地拿起筷子,半口面条吸溜下肚就忍不住眼睛一亮。

“唔——好吃!”

范范然高兴得瞬间抛去贵族架子,将整张脸都快埋进碗里去。

很快他就被鱼刺卡着了。

“咳咳咳,这东西怎么不去骨!”范范然一张俊脸憋得通红,都快泪奔了,“我会不会死,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哪!”

林羽又着急又嫌丢人,正不知如何是好,那神出鬼没的老板忽然从边上冒出来,对准范范然嘴巴就是一个饭团。

他冷不防咕嘟一声,全咽了下去。

场面沉默几秒钟,范范然开口了:“好、好像下去了……”

林羽松了口气,想谢过老板,回头一瞧人又不见了。

范范然惜命得很,之后就只敢小口小口啜汤。林羽哭笑不得,暗暗决定下回给他点个超级辣的地狱拉面。

“对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林羽将满嘴鱼肉吞下,看着范范然,“我这个心脏的事儿太糟心了,你说哪天我要谈个恋爱,还不得成天裸奔啊?”

“你这不是还没谈嘛——”

范范然将黄鱼面吃出了品茶的气质,连说话都有了股姨太太的味道。

“防患于未然啊!”林羽一拍桌子,低声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比如帮我搞几套未来的衣服过来?”

“这我办不到。我得把你这头的事情解决了,才能回去复命。”

“那得什么时候啊——”

林羽的脑袋快耷拉到桌面上了。

范范然撩起她的头发,以免它们被油腻沾上:“你在此之前就先禁欲吧。少受刺激,长命百岁哦。”

林羽任由他撑起自己脑袋的全部重量,有气无力道:“你说说你有什么用,我怎么感觉他们派你来是个严重的错误……”

“我用处多了,我主要是长得特帅。再说了,你以为人工心脏的案子有谁愿意接?要不是我在这儿有个熟人……”

林羽歪了歪脑袋:“熟人?”

范范然顿了顿刚要开口,就听见自己口袋里传来一阵铃声。他松开双手,林羽头一重,差点在桌上砸出个坑来。

范范然看着手机陷入了迷之沉默,片刻之后才抬头:“你明天不是要看书嘛。”

“怎么?”

“来我家看吧。”

林羽挑高眉毛,做了个你怕是有病的表情。

“是不是快要校庆了?”范范然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咱们班今年好像是演话剧。”林羽看他一眼,忽然想起范范然应该是不知情的。

学校校庆就在开学两个月后,因而每年寒假刚结束,文艺委员就会罗列几个节目让班主任选,然后再找同学排练。他刚转学来,怕是不知道这个惯例。

“什么玩意儿,这么大人了还演话剧,演的这叫什么——”他皱眉看着手机屏幕,“‘哈利波特’?”

“有人通知你啦。”林羽伸长脖子想去看信息,“对了,还没选角呢,看你这头金毛,很可能入选重要角色哦。”

“我管家好像从班主任那儿听说了,班主任还让他邀请全班同学明天上我家排练话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股不乐意的劲儿隔老远就能闻出来。

“安啦,没人会去的,周末在家宅着不好嘛——”

“全都来。”范范然一张脸皱成个咸鱼干。

林羽:“……你那个管家怕不是传销出身吧,煽动力这么强?”

范范然抬头,眼巴巴看着她,“所以你也来吧,我就认识你一个。”

林羽想了想,颇不情愿地答应了:“行吧,不过我先声明啊,本小姐可不陪你们玩,我要看书的。”

“知道了优等生,明天我来接你!”

范范然一口答应,郁闷一扫而空,笑得见眉不见眼。

林羽坐在他对面,不由有些看呆了。当范范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似乎消融了容貌的距离感,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想要亲近的欲望来。

……

“你说来接我,就是这么个接法?”

林羽盯着范范然从出租车副驾驶座冒出来的脑袋,无语地问。

“是啊,不是告诉你司机回家了嘛!”他高兴地任寒风吹乱一头金发,像个小狮子似的招呼她,“快进来,冷!”

“你是不是傻?”林羽一坐进去就老大不客气地数落起来,“这哪儿用得着你接,我自己叫车过去不就行了?”

说完她凑上前,夹在副驾驶和隔板中间说:“你得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司机,这车钱让他付!”

“行行行!”范范然掏出张黑卡朝她嘚瑟。

可惜林羽的计划再次落空,范范然带且只带了一张黑卡。到了终点,在司机关怀智障的眼神中二人拉拉扯扯,最后还是林羽从瘪塌塌的钱包中费劲巴拉抠出现金来送走了司机大叔。

自从遇上这家伙,计划就从来没通过,他就像个大号霉星笼罩于顶,让林羽怀疑自己寻找爹妈之旅是个遥遥无期的笑话。

“你现在欠我一次车钱,”她朝范范然比出个食指,又举起另一个食指,“还有一顿饭钱。”

“行行行!”这家伙又欠揍地举起黑卡,让林羽直想抢过来把它给撅折了。

“对了,我为了欢迎你来做客,还准备了礼物哦。”

范范然拖长了调子,林羽这才发现他一直拿了个模样精致的纸袋子,不由有些高兴。她刚要接过手,范范然却一下将它藏到背后去了。

“这不是给你的,”他说着用另一只手伸进袋中,摸索出一物来,“当当当当——!”

林羽看着他掏出一顶帽子戴上,眼睛有点发直。

她呆呆看了会儿:“……你给我摘下来。”

“帅气不?你不是喜欢看我戴帽子嘛,我特意选了顶羊绒的,特保暖。”

范范然得意地在她面前转了个圈,灵活地躲过林羽的五爪:“干嘛,我花了六百块买的!”

“倒贴六百你都不该要!”

林羽急了,边喊边伸手去抢那顶帽子。

这家伙看着像人,其实果然是个冒牌货。连中国传统风俗都不知道,还敢假冒高中生?

两人你推我搡一路,从阔气的庭院打到金光闪闪的豪华大门,后头不知何时还跟了个白胡子的老外。

林羽没空留意这些,她到了门口总算小胜一回,让范范然乖乖取下帽子。可谁知他在进门的一瞬间又忽然戴了上去,神气活现地顶着个圆礼帽跨进了屋子。

……

进门就是高挑奢华的大厅,此时一大半同学已经来了,有的凑在沙发上看平板,有的在茶几边闲聊,听见开门声都朝这头望来。

“哟,大少……爷……爷……”

不知谁的招呼声被掐断在喉咙里,大家瞠目结舌,一时间全都滞住了。

像是掉进了真空袋,所有声音统统被抽走,无数双眼睛直愣愣看着范范然——的脑袋。

范范然终于重新获得了新入学时候的万众瞩目,不禁感觉有些飘,更加得意地显摆那顶辣眼睛的圆礼帽。

林羽跟在后面,锋芒在背地慢慢挪到了沙发上,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直接消失在沙发缝里。不,让范范然连同那顶该死的帽子一起消失。

曾愉和丁临冬凑了上来:“怎么了,你怎么着他了?”

“……我没。”

“那他干嘛,这绿得——”丁临冬佯装抹了把泪。“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唉,痴情男儿啊!”这是曾愉的声音。

“我看是痴呆男儿吧……”林羽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范范然惊世骇俗的装扮引起了一阵波澜,随即又在他嫌热而摘下帽子后逐渐消散了。八卦的目光更多则是往林羽这头投来,似乎断定她才是始作俑者。

吃过丰盛的点心,那西装革履的白胡子管家便将同学们聚在一处,叫人抬上来一个小黑板开始解说他制定的话剧排练计划。

沐浴在文艺委员崇拜的目光中,管家显得更有气质了——看模样他也很乐在其中。

“王叔之前是在管弦乐队做指挥的,所以很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范范然不知何时捧了一手瓜子坐在林羽旁边,朝她小声说道。

林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又重新找了个椅子继续看书。

可惜嘈杂的声音与时不时打搅她的同学让林羽烦不胜烦,根本无法认真学习。时近中午,大家热热闹闹聚在别墅二楼吃西餐时,她的书才翻过一页。

下午就找个理由回去吧,林羽盘算着。同学们正坐在她身旁热火朝天地讨论话剧。

“到时候林羽骂你和‘哈利’,你就上去找她吵……”

——等等怎么提到她了?

林羽叼着一片胡萝卜,困惑地看着唾沫横飞的文艺委员。只见她朝着范范然指点江山,后者一副虚心学习的模样频频点头。

“……然后林羽被关在厕所里,你和‘哈利’就去救她,还差点给‘巨怪’”,她指指旁边的小胖同学,“一顿好揍。”

文艺委员说了一通,终于察觉到对面有炯炯的眼神扎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啊,林羽,刚才那些你都听见了?”

第六章 传说中的竹马们上线

“我不干!”

林羽站在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对着另外二人喊道。

还没等午宴结束,文艺委员就被她拉进来盘问究竟,不知为何,范范然也过来凑起了热闹。

得知文艺委员居然私自决定让她演赫敏,林羽气得忘了要看书,更不记得早退的事了。她来学校一年多,早在上次校庆就跟文艺委员告过假,因为上台就会紧张得精神错乱,所以她申请了每回都演个不起眼的静物。

她还以为自己这次应该是分院帽之类的角色呢……

“我知道,林羽同学比较害羞。”文艺委员似乎有些愧疚,但在接触到范范然鼓励的目光后重新振作起来,“但是害怕一件事,不就要去直面它,打败它嘛!你看你这么好的外形条件,还是学霸,你不演赫敏,谁还能演呢?”

话锋一转,她又对着范范然笑吟吟道:“其实范范然同学外形条件也特别好,只不过我个人觉得你更适合演罗恩。”一边还自说自话地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来哈利的选角可就太难了,我真不知道谁能不被范范然同学压住锋芒……”

“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我不同意!”

“哎呀,但是范范然同学替你同意了啊。”文艺委员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范范然后面,“你们不是……不是那个关系嘛……”

“哪个关系,你说说清楚!”

林羽气得眼皮直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得当场变身。

她跨前一步,却听门一开一合,文艺委员已经溜出去了。

“你有病啊,替我瞎答应什么!”林羽立马将火力对准范范然,大功率开火,“你这个戴绿帽子的家伙,你——你整天就是给我添麻烦!”

亏得范范然不知道绿帽子的含义,他面不改色:“答应都答应了,全班都知道了。你如果拒绝,多扫同学面子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林羽怒瞪他,“你想没想过,我要是在台上刺激过头,到时候……”

她说不下去了,光想想那场面就不寒而栗。

“不会啦,你多虑了。”范范然耸耸肩,“只有‘悸动’才会引起心脏失控,这种害怕的情绪不会。这有很大区别的,你可能分不清,但心脏绝对分得清。”

他嬉皮笑脸:“其实我也很害羞的,就是因为咱俩比较熟才想和你演对手戏的嘛。”

说什么悸动的……林羽心中一跳,有些心虚地朝他看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下来,正倾倒在谈笑间的范范然身上。

他微微上扬的薄唇、光泽耀眼的金发以及极其潋滟的双眼构成一幅美轮美奂的古典油画,令林羽一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她的火气不知为何忽然消了,是这美色诱惑,还是他话中亲昵祈求的味道——林羽分不清楚,她只能冷哼一声,快步走出门去。

……

哈利的选角成了文艺委员此生面临的最大难题,接下去的一周她都无心学习,不断在范范然和林羽耳边聒噪此事,并且不厌其烦地让他们一遍遍说出心中最佳男主人选。

林羽把全班男生都说了个遍,终于也再次迎来了周末。

“这回不仅绿叶小区,我们要把周围也全都地毯式搜索一遍!”

林羽站在高档住宅区前大发豪言壮语,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这工作量,怕是到明年校庆前也完成不了……”

范范然似乎是专门泼冷水来了。

一提校庆林羽就火大,她推着范范然的后背,将他再次送入了绿叶小区这个魔窟。

忍着又一拨洪水般热情的问候,范范然将绿叶小区问了个遍,一个熟悉情况的人都没有,看来这片都是新住户。

林羽唉声叹气,领着他到了相邻的住宅区外。

“就这个吧,咱们进去问问这里的居民。”

“你确定?”范范然抬头看了里头一眼,“连栋哦。”

林羽动作一滞,确实,这个名为红枫小区的住宅区全都是高大上的连栋别墅。自己曾经的邻居,被拆迁后可能搬来这种地方吗……

林羽心中泛起嘀咕,可是纠结之下她还是决定姑且一试。说不定人家突然发达了,又觉得还是住惯了的地段方便,就买了这儿的别墅呢?

因为房型的关系,这回没有上下楼梯了。范范然按门铃时,林羽就在不远处看着。

碰了几回壁,他们到了小区中间的一栋别墅前。

门铃响后不一会儿,有个少年打开了门。

范范然似乎是愣了愣,侧转身子回头看向林羽。林羽本已不抱什么希望,却一眼就瞄见了少年怀中的小狗。

“金,金胖?”她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去。

那毛茸茸窝成一团的不就是上周见过的小金毛嘛。那么这个少年……

“啊,是你啊!”少年也认出了她,高兴地回头朝里嚷嚷,“哥,哥!上周的好心人找上门来了,家里有现金吗?”

我们不是为了钱来的喂……

林羽还没阻止他的喊话,楼梯上已然有声响传来。

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由上至下,逐渐来到他们面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宽松毛衣的男子,他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卡其色长裤中,瘦削的锁骨在动作中不断时隐时现。

走到近前,林羽才发现这温柔的搭配并未给他增添什么柔和气息。

男子眼如寒星,眉目俊朗,头发惊人般乌黑,当他的视线扫过来时,简直令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你,”男子微微俯视林羽,嘴唇几不可闻地翕动了几下,“林羽?”

“……”林羽怔怔对上他的眼睛,片刻之后也惊呼出声,“大柱?”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少年,犹有些不可置信,“二柱?”

“哎?”少年也弯下腰来细细打量林羽的五官,“你认识我?”

“林羽,”男子一把拉开弟弟,侧身往门边一让,“进来说话。”

他随之将视线移到跟在其后的范范然脸上,两人一对视,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林——哎哎哎林羽姐姐!”少年后知后觉地惊喊起来,“你你你不是死了嘛!”

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少年卫平竹的惊叫声也戛然而止。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林羽,浑没注意到另一个陌生男子也一同进了家门。

片刻之后他被差去泡茶,而林羽、卫修竹与范范然在一楼的客厅各自为营坐了下来。

林羽环顾四周——虽然同样是宽敞气派的别墅,但比起范范然那暴发户气息浓郁的豪宅,这房子显然要令人舒服多了。

现代中式的装潢以及简约的软装,恰到好处地将房内点缀得既有人情味又不失端庄。在那颇具古典味道的吊灯投下的黄光中,林羽有些恍惚地打量着眼前两个少年。

像是将两张半透明的胶片重叠起来,那略有不同的部分模糊了原有的印象。

她依稀记起了这兄弟二人,甚至还能想起几段过去的时光,但沿着这残缺的片段追溯父母,仍旧是混沌一团。

记忆中的卫修竹与卫平竹都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卫平竹当时才初中,跟眼前的少年一比,简直像有人突然把记忆中的小孩儿拉长了一半。

所幸卫修竹变化没那么大,只是五官更深刻,气质也更冷峻了。他高中就差不多有那么高了——也因此林羽能认出他来。

“这位先生,你怎么也进来了?”

卫平竹将茶端上来,这才发现了范范然的存在。他颇有些质疑地看着他,谁知脚下的金胖忽然跑上前,热情地猛舔范范然的手。

卫平竹忙放下茶具,跑上来捉金胖。谁知对方丝毫不理会他,依旧大肆讨好范范然。

自家的汪居然就这么移情别恋了,卫平竹大受打击,闷闷拿起一杯茶,坐到了余下的一个角落。

卫修竹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这头的动静,自从坐下后,他的眼神就没从林羽身上挪开过。

他修长的手指接过一杯茶,在上面摩挲了几下,淡淡开口:“林羽,到底怎么回事?”

林羽也端起茶啜了口。她隐隐有种古怪的感觉——卫修竹并未像弟弟那般吃惊,仿佛一个大活人起死回生,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她看向范范然,谁知对方将余下的整个茶盘都端到面前,脸缩在后面看不清楚。

这是有病嘛……林羽暗自扶额,索性就自顾说了起来。反正要是不能说的部分,想来这家伙也会阻止她的吧。

出乎意料,范范然像是老僧入了定,任林羽说了半天也不发一言。

林羽当然没有把未来啊人工心脏之类的事和盘托出,只说自己重病将死,却意外在医院捡回一条命,又不知为何记忆全失,最近才托了些关系打听到这里来。

卫平竹听完之后,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懵懂模样朝哥哥看去。

但见卫修竹一脸平静,甚至可说得上是淡定,似乎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接受了她全套说辞。

“林羽,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他的慰问令人有种惶惶然的感觉,好像领导难得示好一次,不感激涕零有点不够尊敬似的。

因此林羽忙挥手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辛苦。

“可惜我对你父母知之甚少。他们工作都很忙,与我们兄弟俩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而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父母早就不在了,也没人会和我们提起邻居的事。”

其实林羽并不知道,但经卫修竹这么一说,她恍惚觉得有点印象,大柱和二柱,似乎才是孤儿呢……

“原来我们以前是邻居。”林羽喃喃道。

“林羽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啦?”卫平竹有些讶异,“以前我们仨常常一块儿玩的,我哥欺负你,你就欺负我。”

林羽张大嘴巴刚朝卫修竹看去,就见他一个眼刀让弟弟闭了嘴。

第七章 让转学生来得更猛烈点吧

“所以绕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咯。”

茶盘后有个声音幽幽传来,听上去像是茶壶成精了。

“有你什么事?”卫平竹似乎跟他气场不合,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揪窝在范范然腿边打盹的金胖。

卫修竹:“我只记得他们的大概模样,还有称呼。”

“称呼?”林羽眼睛一亮。

“林叔叔和林阿姨。”

“噗——”茶壶发出一声嗤笑。

林羽犹不死心:“那模样呢?”

“三七开、戴眼镜。长卷发、戴眼镜。”

“唉,仁兄。”范范然似乎终于不甘于扮演背景板了,“这样的人,我在广场上振臂一呼就给你找来一打你信不信?”

“既然不能从林羽父母这头下手,不妨换个角度。”卫修竹倒是毫不动气,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说,“从你提到的医院下手。”

林羽想了想:“你是说查我当年的就诊记录?”

“差不多。”卫修竹灼灼的目光看过来,让林羽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似乎她隐瞒一部分实情是个多余的行为,“你当初病重得快死了,奇迹般复活,其中你父母做了些什么,又留下了多少信息——顺藤摸瓜,总能找到些端倪。”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便转向了范范然。后者立马嚷嚷:“别看我,我可没这本事。”

他一喊顿时引得卫平竹不屑地一哼,甚至卫修竹的视线也落在范范然身上。林羽这才想起来进门这么久,她似乎都没给他们互相介绍过。

“这位是范范然,”林羽对兄弟二人道,“是我同学。就是他帮助我找到这里的。”

“这两位是我邻居,你刚才也听见了。”

“好了。”范范然像是耗尽了耐心般站了起来,金胖被他震得滚了一圈,肚皮朝天继续大睡。“既然了解清楚了,咱们就走吧,还有好多家要扫呢。”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林羽抬头看着范范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要找知情的人?那恐怕要失望了。”卫修竹依旧坐得笔挺,他声音冷淡,“就我所知除了我们,这片早就没有当初的居民了。”

林羽内心涌上一阵巨大的失望——自己和父母,难道今生竟是无缘得见了吗?

“林羽,”卫修竹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现在住在哪儿,上哪所学校?”

此人似乎天生有种可信赖的气质,林羽一张嘴便全告诉了他。

“你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卫修竹口气不满,居然还皱起了眉头。

这可太新鲜了,林羽自打进门起,还没见这尊大爷有什么表情。此时这面部神经一调动,才显得有那么点人情味了。

“我不落单,我跟两个女生合租的。”

要不然魔都房租那么贵,她早就饿死了。

“那更不安全。”卫修竹摇摇头,下了结论,“这样吧,你搬过来跟我们住。不然一个女生流落在外怎么行?”

“噗——”

这回不是茶壶,是林羽喷了。

“你、你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卫修竹,后者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好像刚才只是邀请她吃个晚饭。

“我们这边房间多,你随便挑一间就行。”

这不是重点吧!

不待林羽反驳,连卫平竹也高兴地一打响指:“对,姐,这个连栋都是咱俩的,你要图清净,一个人在隔壁住也成。”

见他还要再说,林羽脸色微红,一拍桌子,顿时客厅里安静下来。

“大柱、二柱,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也说了,我一个女生,而你们是两个男人。男女有别,以前大家年纪都小,现在让我住进来,总觉得不合适。”林羽站起来朝二人鞠了一躬,“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的信息,还能再见到以前的朋友,我也特别高兴。”

“不过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告辞了。”

她说完摸了摸金胖的脑袋,一扯范范然袖子便转身往门口走去。兄弟二人均有些错愕,但也没有拦她,只是站起来送她到门口。

无人说话,林羽开门前顿了顿脚步,转头朝卫家兄弟笑道:“谢谢你们,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麻烦你们的地方,可别嫌我烦啊。”

卫平竹立刻拍拍胸膛:“姐,你尽管来找我玩儿!”

甚至卫修竹也点点头:“林羽,有什么事记得来这里找我们。”

带着沉甸甸的好意,林羽与范范然踏上归途。

坐在公交车上,范范然罕见地不再聒噪,而林羽也自有思绪要理。

再见到熟人真是个奇妙的体验,尤其是已经忘却的熟人,更别提他们都悄然长大了,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这种滋味——真是复杂难言。

分明已经长得比她还高大的少年,却仍像小她三岁一样,一口一个姐地叫她。而原先与自己同样岁数的少年,已经在岁月中长成了沉稳疏离的男子模样。

若不是残存的记忆告诉她大柱原本也是个清冷少年,林羽还真无法把眼前这人跟大二学生联系起来。

是啊,他都大二了,自己原先也该进大学了吧。可现在,她竟然和二柱同年,还是高二的学生。

林羽叹了口气,想到人家大柱已经熬过魔鬼般的高考,不免又有些羡慕嫉妒起来。

……

转眼几周过去,文艺委员却还迟迟没定下话剧男主角的人选,林羽与范范然只能对着一个泡沫纸箱演对手戏,拿出毕生演技来想象这是他们历经生死的好朋友。

林羽自见过卫修竹兄弟后便打消了再去绿叶小区附近的念头,一来这种大海捞针的笨办法确实不实用,二来她隐隐觉得卫修竹是对的——即使再找出几个旧日邻居,怕也是对自己父母了解甚少,还不如直接从那最高医学院入手。

问题是怎么入手?

要去调当初的记录谈何容易,范范然一问三不知,她简直不知道组织派这么个家伙来,到底有什么用处。

林羽没想到魔都是如此大,想要在其中找出两个亲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她甚至都想到要去登报、要在网上寻人,可全给范范然否了——他似乎很在乎社会的稳定团结,直说这样会惊扰到不知身在何处的“林羽的老邻居们”。

眼见事情进入瓶颈,林羽只能郁郁地将精力投入学习中去。她现在已经自行琢磨出一套躲文艺委员的法子。一进教室,立马把自己埋在书本后面,假装暂时性失聪。

“姐妹们,大好消息一则,要不要听!”

背后忽然传来激动的叫嚷声,把林羽吓了一跳。

这话怎么凭地耳熟,林羽回头看向兴致高昂的曾愉。

“难不成又要来一个转学生?”

“哟,你也听说啦,长得还特帅!”

“……真的假的!”

林羽与丁临冬一起震惊了。这才一个月不到,本班的插班生来得也太频繁了点吧?

“难道是闪亮三姐妹的桃花运这回终于——真的要到来了!!”

丁临冬朝远处的范范然看了一眼,又朝林羽看了一眼,与曾愉激动地十指相扣。

……你说这话,看我和范范然是什么意思……

恰在此时上课铃响,班主任踏着点进了教室,后头还跟着一个阳光少年。

——诶诶诶?

“二……二柱?!”林羽惊呼出声,引得丁临冬侧目。

他确实是很帅没错,五官俊朗,身形颀长,挺拔地站在讲台边上,就好像连阳光都格外眷顾着他些。

卫平竹浑身带着一种蓬勃朝气,对大家飒爽一笑,便轻易博得了好感。

他身高腿长,早已不复当年的小豆芽模样。如今人家身高超过一米八,隐隐有直逼哥哥和范范然而去的架势。

班主任目光左右一扫,便一指定江山,将他发配到左后方的角落去了。这个位置与右后方的范范然遥相呼应,俨然成了本班的镇室人物。

卫平竹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便向后走去,到了林羽身侧,忽然低头一笑,打了个招呼:“姐!”

——诶诶诶?

全班同学跟嗅着肉味的狼一样,纷纷擦亮眼睛往这边瞧。如果视线拥有实质的话,林羽早已被刺成个筛子。

卫平竹走到最后,又朝右边一转头,众目睽睽之下瞪了范范然一眼,哼一声坐了下去。

——哦哦哦!

全班作恍然大悟状。

林羽看着大家疯狂交换眼神,四面八方都洋溢着吃瓜看热闹的欢乐气氛,简直是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你们懂了什么?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下课铃声在一众八卦的少年少女翘首企盼中,终于施施然响起。

……

“我终于知道,范范然的泪为谁而流~”

“我终于知道,范范然的绿帽为谁而戴~”

“……”

“你们够了没!”林羽忍无可忍,打开丁临冬搭在肩上的爪子,怒视二人,“跟你们说了我是清白的,这是我弟!”

“我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么个帅弟弟啊?”

曾愉给了丁临冬一个你懂的眼神:“必然是传说中的干弟弟啦……”

“……反正我这几年要禁欲,你们不要用这种龌蹉的念头揣测我。你俩有空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就是在关心咱们自己啊。”丁临冬与曾愉对看一眼,“林羽,速速从实招来你到底勾搭了哪个,我们好下手另一个——”

“全都可以下手,快去吧!”林羽烦不胜烦,乱点鸳鸯谱,“我看范范然跟丁临冬就很合适,你呢刚好跟卫平竹配一对。”

“要把我和谁配作对啊?”清爽的声音冷不防插了进来,卫平竹帅气的脸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笑嘻嘻看了三人一眼,对林羽喊道,“姐?”

林羽一听这声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抖抖身子转了过去,只听卫平竹又说:“今天放学要等我哦,哥说让我叫你回家吃饭!”

话音未落,另外两个少女立刻激动地对了对眼神。若不是顾及新同学在,只怕当场就要尖叫起来了。

“见过父母啦——”丁临冬无声地用口型问林羽。

“可以啊——”曾愉在后面竖起大拇指。她脸上写满八卦二字,一双眼睛中闪耀的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激动。

第八章 这里有个奶爸型男神

“你们这是唱的哪出……”

林羽坐在宽敞舒适的餐厅里,正有气无力地发问。

是夜,她再次随卫平竹来到这栋别墅,顺便把范范然一同拐来了。卫修竹早就候在门口,还给他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肴。

范范然没半秒钟就倒戈敌方,带着金胖在餐桌边垂涎欲滴蠢蠢欲动。

他是指望不上了,等大家都在椅子上坐下,林羽擒贼先擒王,冲着卫修竹发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平竹下意识朝哥哥看去,只见他依旧是一张扑克脸。片刻之后,卫修竹淡淡地说:“你指的是平竹转学的事?”

“不然呢?”她一边反问一边夹起一块咕咾肉,嗯……好吃!

“味道怎么样,我哥烧菜水平一流!”卫平竹一脸得意,筷子也朝她面前伸去。

见林羽连连点头,范范然紧追其后,三人猛虎扑食,一盘菠萝古老肉很快就见了底。

“哇,真的好吃!”范范然含混不清地咀嚼着,丝毫不顾及形象,“想不到你居然是奶爸型,愿不愿意来我家帮工?”

“……”卫修竹没搭理他,待林羽放下筷子才说,“转学是很正常的事,何必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我前脚刚跟你们遇见,后脚二柱就转来了,你敢说这是巧合?”她眼睛一扫卫平竹,后者立马缩起脖子,“前后也就一个多礼拜的功夫吧,我看办手续也得这么些时间——你们是不是那天就开始安排了?”

“是。”卫修竹一口承认,在三个大快朵颐的家伙面前,他显得没什么情绪起伏,“正好平竹想换个学校,就索性去你那里了。”

她这才意识到这家伙当初问自己在哪儿就读,都是早有预谋。

“早不换晚不换,偏偏在这时候?”林羽手指范范然,“一般不都像这家伙一样,在开学前就办了手续吗?”

“没来得及。”

“……”

这随意的说辞实在令人无法信服。但要从大柱嘴里撬点实话出来,就像徒手掰铁门,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羽的目光从对面三个男子身上一一扫过,真是……一个比一个更可疑。

重重疑虑无法填饱空荡荡的胃,林羽决定先吃饱再说。她与另两人好一顿扫荡,将桌上美食去了十之七八,期间卫修竹就跟减肥似的偶尔下几筷子,直到三人都吃得酒足饭饱瘫在椅背上,他才一气把剩菜全料理了。

奇哉怪哉,他就算做这种“奶爸型”行为时,依旧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让林羽很想看看,卫修竹若被鱼刺卡住会是怎么个反应。

……

自从卫平竹来了学校,三角恋的绯闻就甚嚣尘上,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除了林羽,两位男主角都浑不在意,范范然还高兴地宣称经过观察,这传闻无损他校草的人气,当然他也不介意将这个名号分给卫平竹一半——可惜这只是他单方面的示好,卫平竹从来只用鼻孔对他。

自从去兄弟俩那边蹭过一顿饭,范范然就毫不挣扎做了美食的俘虏,令林羽十分怀疑那“皇家御用大厨”的水分。

每天在卫平竹跑来问她“今天一起回家吗”之后,范范然必然紧跟其后,饱含希望地问林羽:“今天是不是一起吃晚饭?”,引得曾愉和丁临冬对范范然简直升起无限同情。

可惜她基本都会严词拒绝,其他且不提,她一介穷苦少女,还得靠着晚上卖苦力来养活自己,哪有这么多功夫去别人家做客?

所以说,她“吊着两个帅哥”的恶劣作风,已经快引起团队里另外两个阳光少女的不满了。

……

要说卫平竹来之后最高兴的人,非文艺委员莫属。因为她终于找到了最最合适的男主人选,转学当天就把卫平竹一把拿下了。

林羽忍不住提醒她原著里这铁三角都不是相貌出众之辈,但颜控如文艺委员自然是听不进的。想想能不用对着泡沫箱演戏,林羽最终也欣然接受了这个选角。

时间好像眨眼间就过去,夹杂着考试、排练和吵吵嚷嚷的校园时光,在风平浪静时总是像微风卷起书页,还没看清就被翻篇了。

日子来到了校庆的前一天,话剧全体成员已经翻来覆去将剧情烂熟于心,偏偏文艺委员是个魔鬼导演,她不容置疑地要求大家放学统统留下来,加紧彩排最后几遍。

初春的天色依旧黑得很早,在众人无精打采的对戏走位中,夜色逐渐蔓延,将校园里尽数覆上了一层浅黑。

“差不多了吧,我先走了。”

在新一轮排练完毕后,一个男生忙不迭溜了。

众人一见纷纷效仿,几乎顷刻之间教室里头就只剩下主角三人和导演了。

“那我也……”

林羽刚拿起包,就给不怒自威的文艺委员摁住了。

“人家演的是分院帽,你呢?”

她朝外面努努嘴巴,脸色在灯光下明灭不定,实在让人不敢违抗。

又乖乖排了两遍,林羽认命地对打工店的老板请了假,在饥饿中麻木地说着台词。

“……哎哟,我肚子疼,是不是吃坏了!”范范然忽然一声呼痛,抱起肚子做苦瓜脸。

“要不要紧,需要去医务室吗?”

文艺委员走火入魔,忘了此刻医务室早就没人了。

“不必不必,我出去一下。”范范然一边说,一边踉跄着跑出了教室。

这家伙上个厕所怎么还背书包去……

“不好,他要跑!”

文艺委员一蹦三尺,拿着剧本就冲了出去。

范范然求生意志异常强大,一瞬间就跑没了影。文艺委员左右一瞧,立时往教室里喊了一嗓子:“我出去找人,你们继续!”便也不见了。

“继续什么呀……”二人面面相觑,卫平竹打了个哈欠。

“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英勇就义,替我们引开炮火了。”

林羽也累了,垂头丧气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就怕最后给提着尸首回来继续演。”

林羽配合着苦笑一声,便不说话了。

天色愈加暗了,似乎几分钟功夫就已瞧不清外头的景物。顶灯将教室内照得一片炽亮,两个疲惫的少年少女只能看清楚灯光下惨白的彼此。

他们对面而坐,都懒得说话。教室中一阵沉寂,唯有灯光一闪一灭,像是在大喘气。

“是不是哪个灯坏了?”

终于林羽忍不住皱眉朝上看去。

“它反映出了我此刻半死不活的内心……”

卫平竹话音刚落,教室里骤然响起几声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就像有人用指甲划拉天花板似的,明亮的灯光垂死挣扎般狠狠亮了几下,便啪一下全灭了。

林羽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但很快她就在这一片漆黑中竭力镇定下来。

“……二柱?”

她伸出手去,可方才还在一米开外的男生此时像凭空消失一般,手指间唯有寒冷的空气。

这事儿太不对劲了,教室里六根灯管,怎么会一下子全灭了?

林羽站起身来,像盲人般一边往前走一边伸出右手摸索四周,她的左手握住椅子背,把它当武器似的牢牢抓在手心里。

室内黑得令人心惊,林羽忽然变得目不视物,连窗外看出去都只余一片沉沉暗色。她缓慢地前行,四下无声,唯有椅子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这教室好像猛然间扩大了数倍,竟是怎么都碰不到墙。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个细微的男声,登时顿住了脚步,警觉地回过头去。

“林羽——姐——林羽姐姐——”

是卫平竹!虽然这声音好像隔了几层口罩般含糊不清,但她绝对没听错!

“二柱——站着别动,我过来找你!”林羽惶惶然中生出一丝希望,连忙边喊边往声源处走去。

“呵呵……”

正当她全力加快脚步,头顶却忽然冒出一声似男似女的笑,夹杂在拖曳声中,像是一个惊悚的幻觉。

颜平骤然停下,椅子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休止符。她屏息凝神,几秒钟后便听到顶上再次传来了这尖细的笑声。

“谁!”

饶是林羽自诩胆大,此时也忍不住声音颤抖。她的手机在书包里,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唯有一把破椅子与她相依为命。而同处一室的卫平竹不知安危,也不知在何处。

哐当一声巨响,像有人照脑袋给林羽来了一击,眼前忽然大亮。

一时间白光刺入眼帘,林羽猛地松开椅子,遮住了脸。

预想中椅子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反而不远处传来了开门声。文艺委员略带沙哑的声音直冲进耳膜:“……给我捉回来了,继续排练!”

她从手指缝里看出去,文艺委员正虎虎生风地拎着范范然书包带子,将他拖进了教室。

林羽有些困惑,脑袋也被刚才那一下弄得钝钝发痛。她放下手环视四周——天花板上的灯均尽职尽责地大放光芒,而卫平竹坐在隔她一个桌子的地方,也在怔怔发愣。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还坐在老地方,这儿没有任何椅子倒下,看着就跟文艺委员走时一个样。

“你俩怎么在偷懒?”文艺委员不由分说将范范然往前一推,“大家把大结局再排一次!”

林羽有些恍惚,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转头看卫平竹,他还在原地没动。

卫平竹终于察觉到林羽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林羽便知道,刚才发生的事都是真的,起码,是他们共同的经历。

第九章 令人窒息的话剧

此后又不知在学校耗了多长时间,林羽与卫平竹默契地闭口不谈此事,强打精神应付了文艺委员。

不消卫平竹多说,林羽自然跟他回了别墅,范范然时隔多日终于能够一饱口福,也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幸好范范然的司机终于回来上班了,才免于三人挤晚高峰地铁的一番波折。

卫平竹与林羽跟梦游似的浑浑噩噩上了车,靠在一起任寒风将他们打成石像。

快到家时卫平竹才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冷,这车漏风?”

林羽茫然抬头:“范范,我知道这是拉风的敞篷车,但你能把罩子放下来吗?”

范范然恋恋不舍地降下了顶篷,看他的神情,似乎觉得这完全是锦衣夜行,大大的浪费。

轿车在顶篷合上的一瞬间停了下来。林羽此时除了累又更添一份冷,只能哆嗦着跟在两人后面。

门很快便开了,站在门后的卫修竹目光一扫,顿时有些错愕。与范范然互相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他又将目光落在了最后。

“你脸色很差。”他对林羽说,脸上瞧着微微有些不快。

“哥,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卫修竹没搭理卫平竹,直到关上大门才肃然回到厨房。

卫平竹显然忘了通知他,此时桌上只有一荤两素几个小菜,大家自觉落座后,卫修竹又端上来一盆热汤。

他如餐厅服务员一般左右各托着两个碗,给大家上了满满的米饭。

“我再去炒几个菜。”

话语间他已抓过一个围裙朝厨房走去。那里头一尘不染,显然早就收拾过了。

“不必麻烦了,我们也吃不下……”

林羽忙冲他的背影喊道,卫修竹闻言一顿,便走了回来。

他拉开一把椅子支在地上转了个圈,面对着林羽坐下了。那骨节分明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与她平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依旧冷淡,犹如醒神的泉水流过心间。林羽一凛,抿嘴看他。

只见卫修竹的围裙有些发皱,上头印着明晃晃三个大字——冷冻肉。

她被这直戳眼睛的广告语晃了晃,片刻之后才稳定心神,将放学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连范范然也停下狼吞虎咽的节奏专注听着,一时间高挑的房间内只有女生悦耳的诉说声。

事情讲完了,就仿佛将负能量吐出去一般,林羽松了口气,觉得神经顿时不再那么紧绷了。

“……可是姐,我跟你经历的不一样。”

卫平竹沉默地听到现在,终于开了口。

……

待卫平竹说完,餐厅里愈发安静,林羽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所以你意思是说,灯没有灭,而我一直在原地打转,手舞足蹈地自言自语?”

卫平竹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反正你当时的状态特别魔怔,我叫不醒你也摸不到你,急得想出去叫人,然后就被从后面摁住了。”

教室里果然还有别人!

“被谁摁住了?!”

二柱摇摇头:“其实,我没感觉到有手或者其他部位的接触,准确地说,我像被控制住一样动不了了。那人力气奇大,我拼命抬头,只看见一团黑影……”

林羽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黑衣人——就是推理漫画中凶手常见的样子,面目狰狞地压住卫平竹的肩膀,一边观赏着自己跳大神,一边呵呵呵发出嘲弄的笑声。

……这事琢磨着,怎么像是冲着她来的?

林羽被这个念头吓到,冷意从脚爬到头顶,后背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确认道:“我在黑暗中听到有人叫林羽姐姐,那总是你没错吧?”

“我实在没办法,就试着凝气……”

“行了。”他的话被哥哥猝然打断。

卫修竹长身而起,低头看着林羽:“你跟我来。”

……

虽然林羽的小心脏受到了巨大惊吓,但校庆还是如期而至,不会为谁止步。

对于这所学校而言,校庆是个一年一度的大节日,当天除了高三以外全部停课,走廊里到处是奇装异服的学生以及兴致勃勃的家长。

这出话剧的几名主演都没有家属,他们孤零零坐在化妆间里,听着门外人声鼎沸。林羽脸上糊着浓妆,顶了一头满是小卷的假发,惆怅地望着镜中的脸。

卫平竹从她身后飘过,他披着个黑袍,歪着一副与气质不相称的圆眼镜。

突然有人推开了门,林羽站了起来:“你回来……啦……?”

卫平竹瞥了一眼门口,吐出三个字:“丑、爆、了。”

范范然此刻像是脑袋着了火,一头亮瞎眼的桃红色染发乱七八糟堆在头顶。他早上嫌弃班里给准备的假发太丑,突发奇想临时起意,溜出校门找Tony江湖救急去了。

卫平竹一点也没打击到范范然,他大剌剌跨进门来,就被化妆师揪住在脸上点了几个雀斑,随后又给黑袍子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根本是支烧得正旺的火柴。

“什么鬼,你是色盲吗?你自己看看这颜色合理吗?”林羽皱着眉头绕范范然走了一圈,挑起他一根头发丝嫌弃道。

卫平竹:“他的审美死了。”

“审美是谁?”见卫平竹不理他,范范然又委屈巴巴对林羽诉苦,“染发小哥说我发色太亮,浅色压不住,而且演出就是要这种效果才能惊艳全场。”

“你是花魁啊还惊艳全场,人家明明是红棕色,你搞得像cosplay一样……乖,还是把假发戴上吧。”

“他以为自己是齐木楠雄。”二柱又飘了过来。

“齐木楠雄又是谁?”范范然见俩人合起伙来嘲讽自己,终于奋起反抗,“你们怕不是嫉妒我的美貌吧——怎么样都比你这一头蛋卷强……哇你这疤涂得好粗糙都快开裂了……”

三人正互相薅着对方的头毛,门再次被推开,他们被告知还有几分钟就要上场了。

林羽闻言松开了手,她手指上还残留着劣质的桃红色,脸上却浮起不安的神情。

卫平竹与范范然立刻左右拍上她的肩膀,像个真正的铁三角。

“别担心,我哥不是给了你秘密武器?”

“别怕,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实在不行,在下还有美人计——”

“……阁下还是闭嘴吧。”

……

到了台上,林羽才感觉到作为主角,与往常扮个背景板全然不同的待遇。

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充满期盼,在见到三人上台的一瞬间达到了高潮,气氛霎时被点燃,大家纷纷呼喝着鼓起掌来。

这热情像一股巨浪袭来,登时冲得林羽站立不稳。她的舞台恐惧症隐隐有抬头之势,加上昨天的阴影,这位传说中最聪明的小女巫此刻呆得像个巨怪。

“喂!”她的卷卷头给人从后面扯了一下,范范然压低嗓门凑到她耳朵旁,“发什么愣,轮到你了!”

林羽猛地醒过神来,她用力掐了把手心,端正了假发开始投入到自己的角色中去。

多亏这阵子的魔鬼排练,即使此刻林羽心神涣散,走位念台词还是毫不出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魂灵飘到上空,正浑浑噩噩俯视着机械性表演着的自己。

第一幕结束回到后台,林羽当先被一根纸棍子砸中了脑袋。

厚重假发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她倒不怎么疼。只是一抬起头来,就听文艺委员恨铁不成钢地吼:“演的这是个啥,你被摄魂怪吻过了吧!我从未见过如此痴傻的赫敏!”

林羽委屈巴巴:“这不能怪我啊,早跟你说了我上台就会吓得精神错乱……”

“战胜它——战胜它!格兰芬多的战士们无所畏惧!”文艺委员握着剧本卷成的筒慷慨激昂,镜片不断闪光,与那对小眼睛交相辉映,“给你的家人看看,他们的孩子多勇敢,麻瓜也能征服全场!”

“我又没有家人……”

听见林羽的嘟囔文艺委员一愣,态度顿时软下来:“抱歉啊林羽同学,是我说话不注意……”

“安啦我没那么脆弱,他俩不也没家人——”

“王叔来看我表演了。”范范然打断她。

卫平竹不甘示弱:“我哥……”

“你哥来了?”林羽眼睛一亮。

“额,我刚才太投入表演了没仔细瞧……”卫平竹挠挠头,“他说尽量来,但今天有事可能走不开……”

林羽眼神暗了下来,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心态着实软弱。她叹了口气,转头去上洗手间了。

在洗手台抹了把脸,林羽对着镜子里花红柳绿的自己打气:“只有两幕了林羽,再忍忍就过去了!底下都是萝卜,台上全是麻瓜,况且有范范和二柱在,死了也会有人给你收尸的……”

她越说声气越弱,摸了摸兜里东西还在,灰溜溜回到了化妆间。

……

台上各个角色来了又去,很快就到了结尾的高潮部分。虽然林羽整个演得跟行尸走肉一样,但此话剧主演们颜值出色,又是最近校园绯闻的风云人物,观众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罗恩!”

一个全脸涂白的女生给了范范然当头一拳,他作势重重倒在地上,被女生拖到了舞台边。

林羽念着台词,察觉到台下一众范范然迷妹们都在心疼地倒抽冷气。

另一个白脸男生将王冠扔在卫平竹脚下,后者立刻跳了起来,拉着林羽穿过一道门。门后,小胖同学趴在地上——班里胖子额度不够,只能反复把他拿来当巨怪用。

两人走到一张桌子前,那上面摆着七个饮料瓶。

“是斯内普的魔法,”卫平竹正了正眼镜,“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羽走上前拿起羊皮纸,这是她的重头戏,也是她今天最后一场戏。接下去只要喝下水,她就可以顺利退场了。

林羽转了个身,绕着桌子开始振振有词。

……

正此时,如同有人将整瓶墨水倾倒而下,舞台悄无声息染黑了一角。

转瞬间这黑就铺天盖地蔓延过来,将林羽整个视角都吞没覆盖。

第十章 帅到飞起

她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了,若不是踩在实地上,简直要以为是落入深海。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安感再次攥住心脏,林羽压下涌到喉头的惊叫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缓缓将手伸到裤兜里,摸上一块软布。

“呵呵……”

头顶传来细碎的笑,尖利得不似人声。

林羽咬住嘴唇,紧张得连咬肌都微微凸起,她猛地一扬手,一个卡片大小的护身符在掌心闪了闪,又被林羽牵着挂绳重新握回手中。

瞬间犹如点燃一盏长明灯,周遭被转瞬而逝的白光骤然照亮,任何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啊!”

那不男不女的声音惊叫一声,随即天花板传来一阵尖锐的刮擦声,似乎是“它”飞快移动到了远处。

林羽眼见有效,顿时精神一振,再次祭出了卫修竹给她的护身符。这下她终于看清了周围情况。

她与卫平竹依旧站在那桌子前,卫平竹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肌肉抽搐得如同忽然犯了疯,转头看台下,大抵上跟他情况差不多。

在这诡异的画面中,她瞥到舞台角落里那一簇桃红色——范范然依旧无精打采地斜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林羽的心蓦地一跳,正要快步走过去查看,头顶再次传来一声怪笑。

她愤然抬头,终于见到了始作俑者的真面目。

天花板上有个黑衣人像蜘蛛一般趴伏着,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四肢如有粘性般牢牢贴在墙上,他高高仰着脖子,正好与林羽视线对上。

这个画面本来很有恐怖片的范儿,堪称日本鬼片的经典镜头,若不是……

若不是他脸上戴着个布满蜘蛛网的蓝色面具,上面还画着两个倒三角眼睛的话。

不知怎的,起先怕得要死,到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林羽倒是奇迹般地镇定下来。她指着面具人,语气平平:“喂,你哪个摊头买的盗版面具,蜘蛛侠应该是红色的。”

那面具人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挺了挺腰,啪地跳了下来。

林羽吓得赶忙后退一步,背后抵上了桌子。

她像举着尚方宝剑一样将护身符怼在身前,另一只手撑住了桌面。

面具人缓缓弓起背,随后慢条斯理地爬了起来,他舒缓了一下身子,双手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随后狞笑一声,朝林羽走来。

他比林羽高出一个半头,虽然走得软绵绵娘唧唧,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林羽眼睛瞪得滚圆,手指紧紧抓住桌面,连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面具人走到一米开外猝然发难,一双手闪电般伸到面前,直冲她喉头而去。

林羽尖叫一声,右手护身符朝他眼前一晃,左手抓起桌上的魔杖就蹲了下去。

面具人抓了个空,突然脚上一痛。他身子歪了歪,另一只脚背又给魔杖扎中了。

他发出一声阴柔的嘶叫,弯腰想抓林羽,却见她灵活地一矮身就从他臂弯下溜了出来。

面具人直起身来,看着面前刚刚站稳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林羽,忽然笑了。

“小姑娘,别垂死挣扎了,你能逃得了多久?”

他的声音像被人压扁后在烈日下暴晒过,几乎不成形。林羽没回答,又高高举起了护身符。

“啧——”

那人果然忌惮,侧身避开护身符的光芒,往旁边让了一步。

林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转动护身符的方向,用它发出的光追着面具人的脸面而去,只见面具人左右躲闪,不愿被强光射中。

卫修竹将这护身符交给她的时候,只说了让她随身带着,遇到不怀好意的人可以抵挡一阵,但具体怎么用却是压根没提。林羽看锦布上直白地写着“护身符”三个字,本想着贴身带了保平安,压根没想过此时自己却是拿它当手电筒合并照妖镜来使。

面具人像见了光的影子,在如有实质的光芒之下左支右拙。他的身体软得不可思议,有时为了躲避林羽刁钻的角度,甚至可以像蛇一样后弯腰两百度。

两人僵持在了个尴尬的局面。一个紧张地照来照去,一个耍杂技似的躲个不停,面具人终于怒了,他着地一滚退到角落里,双手抱住膝盖缩成个球,顿时体积小得林羽一时半会儿都对不准光。

他抬起头来,两束恶毒的目光从倒三角眼睛中射出,忽然右手捻了个兰花指,伸直手臂对准林羽就是一甩。

林羽只觉得一股大力裹挟风声而至,她连呼声都来不及出口,护身符已经脱手而去。光芒落在地上,随后飞快移动起来,奔入面具人手里。

林羽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忽然腰间一痛,整个人被无形力量往前拉扯。

她面前延伸出不止一道丝线,它们紧紧缠绕住腰腹处,在护身符的光芒下流转出若隐若现的白光,而末端消失在面具人的手腕之上。

“呵呵呵……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选最痛苦的一种死法,小姑娘,怨不得我啊……”

丝线被收到最短,面具人站起身来,与林羽面对着面。他俯视着她,倏忽伸手,终于掐住她的脖子。

空气一下子从气管里挤了出去,啪嗒一声魔杖落在地上。林羽一张小脸皱巴得变了形,心脏像是感受到杀身之祸,奋力反抗着搏动起来。她心如擂鼓,忽然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这感觉如此熟悉,哪怕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也让林羽大惊失色——完了她就要被个戴山寨蜘蛛侠面具的变态看光了!

脑中浮现出自己死了以后躺在舞台上白花花一具的景象,万一面具人色性大发对她的尸体这样那样可怎么办?

林羽心下大急,居然没有就此晕过去。她像个杠铃选手般在心底大喝一声,猛地抬起了自己千斤重的眼皮。

她终于亲眼看见自己周身散发出一阵光来,这光比护身符的白光柔和得多,看着像是圣母玛利亚在普照大地。

林羽被掐着脖子动弹不得,只能拼命转动眼珠,想看看自己身上是否已经漏点。

那面具人果然也吓了一跳,轻咦一声,铁箍般的五指无意识松了松。

“看不出,你已经开始凝气了……”他砸吧砸吧嘴,那面具浮凸一个令人反胃的形状,是他伸出舌头在嘴上舔了圈,“可惜,还太嫩!”

说着他骤然发难,手指的力量比刚才更大了数倍。林羽喉头溢出如呜咽般的抽泣声,她徒劳地扭动手指想要挣脱束缚,却只觉得意识逐渐远去。

一瞬间她恍惚又看见自己魂灵飘至上空,俯瞰这一切。

世间所有都显得模糊,俱都在离她远去。她轻飘飘惶惶然,无根浮萍似的不知该往何处归去。

忽然伴随着飒飒声响,一道白光犹如闪电般撕裂了黑夜。

有什么人从天而降,带来一股扑面疾风。

林羽感觉身子乍然一松,在反作用力下猛地跌了出去,狠狠撞在地板上。

那光芒十倍百倍于护身符的强度,直照得人睁不开眼。林羽侧过头去,只觉得这方寸之地像被巨大探照灯笼罩,连台下观众的头发都纤毫毕现。

一个高大身影挡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一把巨大武器。强烈的气场充斥整个空间,令人感到无形却又沉重的压迫力。

白光将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耀眼光晕,而他只是站在原地举重若轻地一挥,便逼得面具人仓促后退。

卫修竹转过身子,露出无可挑剔的侧脸:“抱歉,我来迟了。”

林羽仿佛濒死的鱼般低低喘着气,她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一肚子话只能用眼神来表达。

瞧见她那混杂着惶恐、感激与不可置信的泪水,卫修竹似乎是抿了抿唇,便一蹬右足朝面具人飞身而上。

他动作快得看不清楚,林羽只觉得眼前白光纵横交错,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她突然反应过来,身残志坚地撑起了上半身,开始审视自己的黑袍子——万幸,连一个线头都没少。

林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心又高高吊起,眼前的战局在这短短时间已近尾声,二人缠斗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卫修竹手中是一把逾人高的镰刀,而正是它刀身发出骇人光芒,最终落在面具人身上,犹如死神收割性命般将他瞬间劈成两半。

林羽无意识地惊叫出声,她嗓音嘶哑难听,引得卫修竹回过头来。

可她预料中鲜血淋漓的场面并未出现,那面具人仿佛化作了两片轻烟,身体顿时淡薄下去。

他讶然看着自己越来越透明的双手,这才发出一声迟来的凄厉叫喊。

但这声音旋即就消失在了刀锋里。

卫修竹手腕翻转,镰刀凌空划了个弧,一片刀光残影中不成人形的烟雾彻底散去。

随着他手臂一扬,那镰刀周身白光闪烁,逐渐敛了光芒,露出它原本的黑色面目来。

不过须臾,连黑色都淡去了,这把骇人武器最终化作无形。

……

周遭那令人喘不过来的沉沉漆黑也一并消失,眼前又恢复了灯光大炽的舞台模样,衬得护身符成了个不起眼的光点。

卫修竹转过身来,见林羽还眼泪汪汪躺在地上,脸上的担忧一闪而过,上前扶起了她。

第十一章 米其林欠他一个三星

“怎么样,还好吗?”

卫修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清,林羽看见那乌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没事,快去看看他们……”

卫修竹将林羽搀着站起,见她行动没问题才松开了手。

卫平竹还在不远处跟个中风患者似的杵着,卫修竹经过他身畔时轻轻一拂,卫平竹这才活了过来。

他如同一下子被解了穴,风中凌乱地喊:“哥!可吓死我了……”

刚才那番变故他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苦于动不了只能干着急,现在这滞后的情绪全涌了上来,让卫平竹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两人没空管他,一前一后走到舞台边上,那里躺着个可怜兮兮的红毛。

“他怎么回事……”卫修竹皱着眉头蹲下,却见林羽比他更快,一下就将范范然半揽了起来。

范范然被粗暴地翻转过身子,柔弱无骨地躺在林羽臂弯里。

林羽眼见他大半张脸都被红色浸染,一双眼睛顿时也红了,嘶哑着声音唤他:“范范……范范……”

范范然毫无反应,一丝红线沿着面颊滑落到嘴角,就像刚吐过血似的。林羽慌里慌张地看向卫修竹:“他头开花了!”

卫修竹以手撑地,另一手则搭在半蹲的膝盖上。他定定看了眼林羽,移开了目光。

视线在那泛着浅金的头顶心转了个圈,他伸手抹了把范范然的脸。

那“血迹”瞬间就被擦淡了,随后卫修竹用手覆上范范然脑袋,将他头上的桃红色染发剂也擦去大半。

“他头上被人泼了什么?”

林羽一愣,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只见那劣质染发剂已经将自己半个袖子濡湿了,只不过是黑色不显罢了。

她脸上一时又红又白,顿时站了起来。

范范然被丢在地上发出一声响,林羽没好气地踢踢他,那脑袋上金红交加,热闹得很。

见范范然浑然没有转醒的迹象,卫修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林羽一眼,将手轻拂过范范然额头,他终于幽幽醒来。

“怎么了?”范范然如同宿醉方醒,往日清澈的声线还带着一丝慵懒。他眨了眨眼,看着卫修竹,“不是在演话剧吗,你怎么在……”

范范然环顾四周,林羽已经走开了去,正在桌子另一边咕噜咕噜喝水。桌上七个瓶子空了三个,她擦擦嘴,将二柱帮着开了盖的第四瓶接过去。

“怎么还是渴,这都什么饮料?”林羽嘶哑着嗓子看向瓶子外包装。

“没用的,你现在被催眠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潜意识里。”

“额……盗梦空间?你意思是你们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林羽捏着个瓶子愣愣看着卫修竹——难道连他刚才那手帅瞎眼的功夫也是自己YY出来的?

“不是,我们都处在同一个人创造的潜意识中。”镰刀突然又在卫修竹右手中出现,他左手轻抚过刀柄,顿时一缕烟雾现了形。

范范然糊着个红脸,神色却是肃了下来,显然也摸清了眼前的形势。

这薄烟最后聚拢成一个黑衣男子,这面具人——不,此刻他已经被脱去伪装,一张方脸上浓眉大眼,简直可以立刻动身去打鬼子。

该男子在地板上正襟危坐,更显得身子修长。

“人不可貌相啊,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林羽推开指指点点的二柱,抱臂站在黑衣人面前:“再嚣张啊,你刚才不是很牛吗?怎么不用绳子绑我了?”

卫修竹解释:“那个是蜘蛛人系列蛛丝,和蜘蛛人系列面具一起被‘噬’吸收了,他自然没办法再用。”

听到卫修竹的声音,那黑衣人偷偷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哼哧哼哧连连作揖。

卫修竹叹了口气,转头来看林羽:“我马上要超度他,这里的人和物都会恢复原状。话剧会继续进行,你能接着演下去吗?”

林羽一怔:“超度,你要……杀了他?”

“杀人犯法的啊林羽姐,超度只是一种说法啦!”

卫修竹点点头:“具体以后再解释。”

“可是……”林羽苦着脸,“我在这儿手舞足蹈好一阵了,等台下醒了估计都以为我疯了,

怎么演下去?”

“这个你不必担心,平竹之所以能看见你的异状,是因为他出身卫家。普通人在催眠结束后什么都不会察觉。”

林羽点点头,压下满腔疑惑。

卫修竹捡起地上的护身符,将它随意塞进长裤口袋中。他依旧穿着那身松垮的黑色毛衣,看着像是出来买个菜顺便砍砍人的。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忽然回头看林羽:“害怕面对这么多人吗?”

“你怎么知道……”看样子她这黑历史源远流长啊。

卫修竹浅浅一笑,像是初阳消融了冰雪,令林羽心头为之一暖。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大柱笑。

他走过来摸摸林羽的脑袋,那修长的手指埋在一大堆卷卷头中瞧不见了:“别怕,我就在下面看着,不会有事的。有句话不是说,就当台下都是萝卜……”

“那你不也是萝卜……”

眼看范范然打断了哥哥和林羽姐的大好氛围,二柱气不打一处来,他踢了踢范范然的屁股:“闭嘴,你给我继续回去扑街!”

林羽郑重地点点头,假发像弹簧一样四处飞甩,她看着卫修竹笑:“大柱,谢谢你。”

卫修竹再不多说,转身走向那一脸正气的黑衣人。

他合上了双眼,一时更显得眉目俊朗。这次林羽能明显感到卫修竹一瞬间所散发出的凌厉气场,挥手之间,黑衣人便再次烟消云散了。

霎时像是幽黑山洞被谁一锤子凿穿,耀眼光芒从一角渗入,逐渐四处扩散。眼前死气沉沉的一切被再次着色,台下观众的表情也由麻木变得懵懂,最后重归鲜活。

林羽眨了眨眼,朦朦胧胧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她还拿着羊皮纸站在老地方,而桌上的饮料一滴也没少。

“太、太棒了!这是个逻辑推理。”

她连忙结结巴巴开始念起台词,总觉得中间脱节太久,连机械化表演都有点卡壳。

卫平竹呆呆看着她,像是忽然才反应过来,抓住林羽的肩膀:“你喝这一瓶,别插嘴听我说——”

林羽张了张嘴,但没能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回去找罗恩……”

直等他把这大段台词念完,才依稀听到林羽从嘴角憋出的声音:“白痴,我还没解谜呢!”

二柱脸色一僵,完了,记错台词了。

林羽叹了口气,索性假装卫平竹已经念完了全部台词,一脸感动地抱了上去。

在底下一阵莫名骚动中,卫平竹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只见林羽头搁在他肩上,正巧与卫修竹打了个照面。

卫修竹坐在角落里,与群情激昂的看客们格格不入,一身黑衣几乎要隐到背景中去。可就是这么一眼,让林羽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舞台恐惧症……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磕磕巴巴终于把自己的台词讲完,林羽扶起挺尸已久的范范然,脚底抹油跑下了台。

她没去看文艺委员黑如锅底的脸,转头端详起范范然,他的脸果然没像“催眠”时看着那么血腥可怖了,那桃红色只是微微蹭了些在额头上,并不严重。

……

一场大戏唱完,转眼就到了中午。

此时卫家兄弟和林羽范范然四人正坐在一张不起眼的小方桌旁,周围走动的都是些装扮浮夸到连范范然都要汗颜的人物。

他们随便点了些菜色,没多久,戴着猫耳的壮汉为他们端上了简餐。

卫平竹感慨:“哇塞,我们学校真酷,校庆搞得像嘉年华!”

这一角是食堂专门划出来给学生搞校庆活动的区域,二柱跟范范两个少见多怪的土老帽吵着要来光顾,四人愣是排了好久的队才吃上饭。

林羽已经卸去浓妆,露出底下一张疲惫不堪的小脸。这一上午的上蹿下跳,简直将她一周的劳动量都预支了。此时她累得饥肠辘辘,顾不上形象,卷起一勺意大利面就往嘴里塞。

嚼了几口,林羽数落起对面:“这一份要四十块,四十块!都是噱头,专骗你俩这种人傻钱多的二货!”

卫平竹与范范然对看一眼,二柱哼一声别开脸去,身体力行地表示拒绝与后者归为一类。

卫修竹无声咀嚼着自己这一份牛肉饭,他吃得很少,模样端庄得仿佛特级品菜师在鉴赏米其林美食。

待几人安静下来,大柱金口中吐出几个字:“微波炉加热的速食水平。”

三人默,范范然干笑一声:“中华大当家,你就别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了,大家吃口饭都不容易。”

“是太容易,用脚炒饭都能开店了。”卫修竹冷目一扫,不怒自威,“别吃了,回去我现烧。”

“好了!”林羽眼见着话题越偏越远,终于忍不住重重放下叉子,“说正事!”

他们这一行颜值超标得厉害,本来就是校园有名的“三角恋”,现在又加上一个卫修竹,真是blingbling走到哪儿都有八卦人士偷拍,俨然一副快要走红的模样。

按理说在食堂讨论神神道道的事不合适,但林羽实在是抓耳挠腮心急火燎,想到有蛇精病追在屁股后面要杀她,她就一刻都等不得了。

她环顾四周,自觉这个角落还算隐秘,就压低嗓门说:“今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第十二章 信任与悸动

二柱:“姐,我自己都被定住了——”

范范:“什么?不好意思我在地板上睡着了……”

“……”

林羽顿时头大如斗,伸出一只手制止住众人的七嘴八舌:“大柱你来说。”

卫修竹:“你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你?”

她点点头。

“林羽,说这个之前,我想先问一句,”卫修竹面色沉静地看着她,“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

“……你指什么?”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今天我‘超度’了一个‘偷渡者’,他会对你出手,自然是因为你身上有值得抢夺的东西。”

“那人又出现了?”范范然此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看向卫修竹,“然后你把他解决了?”

无人说话,范范然环顾四周,忽然皱起眉头。

他耷拉下来的头发还泛着湿漉漉的光泽——为了防止潜意识里的画面变成现实,林羽押着范范然将头狠狠搓洗过一遍。现在浮色全被洗掉了,隐隐露出了底下的浅金,他整个脑袋呈现一种浮夸的桃粉色挑染感。

范范然看着卫修竹,语气出乎意料地严肃:“你又何必为难小姑娘,偷渡者的事,我不信你完全不知情。”

林羽一听到“小姑娘”这词就浑身难受,她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范范然:“也难怪你听不懂了。之前没告诉你,他们卫家可是鼎鼎有名,就算在我们非法人中也如雷贯耳。”

林羽顿时想起卫修竹说到卫平竹时那句“出身卫家”。

范范然又转向卫修竹:“我信你跟林羽真的是故人重逢,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会不清楚?何必非逼着她坦白?”

林羽与二柱同时看向卫修竹,只见他模样十分泰然:“我希望林羽能信任我。”

所以他果然知道……林羽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卫修竹撑起双手,令十个指尖交叉着横在面前:“林羽,你愿意把一切都告诉我吗?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暗中保护你。”

林羽脑中浮现他刚才武力值爆炸的模样,终于没再犹豫点了点头。

“秘密”这两个字听上去大,较真说起来,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林羽将自己与范范然匪夷所思的相识和盘托出,在卫平竹满脸呆相的衬托下,卫修竹根本就淡定得像个假人——除了在听到那个羞耻的“吻后变身”bug时皱了皱眉,其余时间面不改色,愈发证实了范范然刚才的话。

等林羽说完他才开口:“让我来解释一下吧,那个想杀你的人之所以被称为‘偷渡者’,是因为他并不属于这里。这些从别的时代甚至别的世界偷渡过来的‘黑户’,有的做走私买卖发家,有的则会想尽办法留在新地方。”

“走私……”

“譬如你的人工心脏,就是个值钱货。”

“……你是说他想弄死我,然后把心脏挖出来卖?”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卫修竹不置可否的模样让林羽觉得还有下文,但他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林羽不解:“那他怎么找到我的,我看上去就是个健康的路人吧?”

“人工心脏的‘气’很强烈,也就只能骗骗其他路人。”

“气”这个说法很耳熟……她一拍手:“对了,那个偷渡者就说我凝气什么的!”

卫修竹点点头:“‘气’通俗而言就是指体内的能量,五脏六腑皆能凝气。你这个人工心脏虽然是科技产物,但一样也是‘气’的载体。它能量巨大,算起来还是你捡了个便宜,白得这么丰沛的‘气’。普通人就是练一辈子,也到不了你现在这个境界。”

林羽沉默片刻,只觉得耳朵里灌的满满都是“气”。

她脑中浮现出个灰衣道士在练太极,两袖被“气”吹得胀鼓鼓的样子。

“那我岂不是个走在路上的大肥羊?不过……偷渡者应该很少吧,我被传送回来都一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跟偷渡者的数量没关系。应该是范范然激发了人工心脏潜在的‘气’,才会引来偷渡者的觊觎。”

林羽怒视范范然:“所以讲你干嘛要强吻我,我要跟有关部门投诉你滥用职权,再这样下去,爸妈还没个影呢我就要先交代了!”

“喂别说得我跟色中饿鬼一样好嘛,不这么做你会相信我?”

林羽一想也是,叹了口气转而问卫修竹:“究竟有多少偷渡者?说起来,这些家伙是怎么从别的世界偷渡来的?”

“偷渡者见不得光,当然会竭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我只能说,这个群体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他们在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人,而是‘魂灵’。这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肉身不再,魂灵滞留人间却无处可去,大部分被非法人捕捉进入轮回,有一些则钻了空子溜到其他世界去了。”

林羽鄙视地看了范范然一眼:“弄了半天,又是你们捅出来的篓子。”

范范然可委屈:“关我什么事,明明是其他非法人办事不力,况且怎么就‘又’了,你这个破事根本是医学院搞出来的好嘛!”

卫修竹打断二人:“听说过平行空间吗?一个世界随着时间推移会产生不同时代,而不同世界会衍生无数个相同的时代。他们在平行空间内各不相干地共存着,但有些偷渡者想重过一生,就会想方设法去别的世界同个时代,有些则想体验不同时代,就会偷渡到同个世界别的时代。”

卫平竹:“这我知道,重生和穿越嘛。”

林羽敬佩地看着阅读理解满分的二柱,经他这么一点拨,她立刻理解了大柱这段拗口的话。

想了想,她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能预知和预防这些家伙靠近我吗?”

范范然摇头:“偷渡者从不同渠道来,手上的武器也各不相同,很多人掌握的科技远比我们高明,防不胜防。”

林羽想到那个“蜘蛛侠系列”,顿时感到悚然——这些对自己小心脏虎视眈眈的偷渡者,还拥有多少她想象不出的武器?

“所以那个潜意识什么的,也不是能力,而是一种武器?”

卫修竹点头:“这是‘催眠系列’的产品‘潜意识’,一种尖端的脑电波干扰技术,催眠后目标人物所经历的一切会遵循施放者的意愿发展,但必须是他‘确实相信’现实中会发生的事,才会在潜意识里得以实现。”

林羽若有所悟:“所以……他心里清楚自己打不过你,才会被你砍成两半?”

“嗯。”

“难怪,正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心脏失控会怎样,当时衣服才没有……等等”

林羽看向范范然:“你不是说只有‘悸动’才会引发心脏失控?为什么我差点被偷渡者掐死时,它也失控了?”

范范然一脸茫然:“这有什么问题——悸动不就是指极度紧张心慌不安?差点被掐死这样的极端刺激还不够吗?”

林羽舌头打结,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原来在范范然心中,被掐死的心情也叫作“悸动”啊。

“那你当初干嘛非要……”

“难道我应该掐你才对?”

林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消极情绪所影响,居然没有回嘴。

她看着桌上冷却后结成一团的意大利面,顿了顿才说:“偷渡者讲完,来讲讲卫家吧。大柱——你那把镰刀也是高科技武器吗,唰唰唰就能送人上西天?”

卫修竹摇了摇头:“‘噬’没有实体,它只是卫家世代流传下来的一支凌厉之气。‘噬’以‘气’凝聚而成,也能藉由‘气’来束缚住那些不属于世间的东西,送他们进入轮回——我称之为‘超度’”

“听着好酷炫的样子,你们卫家就是传说中降妖伏魔的世家?”

“应该说卫家人有种异能——或者说天赋,我们比普通人更擅长操纵‘气’。因为这个原因,先辈确实也走过斩妖除魔的路子——虽然所谓‘妖魔’不过担了个名头,大部分还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拳脚行当。如今这个时代,家族里基本都干起了别的事业,所谓‘卫家’,不过是老一辈还坚持维系的虚名罢了。”

“他们可不这么想,太爷爷们还巴望着你把卫家发扬光大再创辉煌呢。”二柱用大拇指冲着卫修竹,对林羽道,“林羽姐姐,咱哥可是这几代中最强的,人称卫派气功掌门人——哪天让他上个天给你瞧瞧!”

范范然很配合地抱拳:“卫真人啊不卫掌门,失敬失敬,久仰久仰。不知哪天有幸看你发功?”

他俨然是个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手上就差一捧瓜子了。

“不过二柱啊,你哥这么牛,为什么你……”林羽摸了摸下巴,没再说下去。

“还不是因为我哥!”卫平竹愤愤地趴在桌上,“他小气,不让我修炼凝气。”

“你好好读书,以后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继承这些邪门歪道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卫修竹冷冰冰地说。

不知是否错觉,林羽觉得他说起这些气啊异能之类牛逼闪闪的东西,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漠然。

“可我有个不情之请……”林羽眼巴巴看着卫修竹,“卫大掌门,能不能教我凝气啊?”

“好。”

二柱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第十三章 给我也来一打大镰刀

卫修竹答应得这么爽快,反而让林羽都愣住了。

二柱简直要气炸:“哥!为什么林羽姐姐可以,我就不行!”

“她体内蓄着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气’,如果不学习加以控制,很容易失控。”

林羽连连点头:“我现在就能开始修炼了吗,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扛着镰刀去打怪啊?”

“行了吧你,人家那气场没个二十年练不来。你就别想着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了,还是先学会掌控‘气’的流动和释放吧。”

“……我今年十一月才满二十。”

听范范然说起风凉话,林羽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除了泼冷水和扑街还会干嘛,还得白白让我操心。我要跟有关部门投诉你消极怠工!说得头头是道,怎么不见你放个气来看看?”

二柱嗤笑一声:“我看放个屁他倒是行……”

卫修竹在对面两人互相掐脸的画外音中淡定地继续说:“其实范范然说得没错,你可以从基础练起。先试着提炼人工心脏的能量,凝聚于一点比如指尖——这就是凝气了。当然其他部位也行,例如你想健步如飞,就试试凝气在腿上。不过现阶段还是先尝试以固定方式发出攻击比较好。修炼凝气不拘泥于形式,能熟练操纵之后想将‘气’幻化成镰刀还是长枪都随你。”

见卫大掌门如此耐心讲解,林羽有些忐忑:“我还是觉得好抽象,二柱人家姓卫都这么弱鸡,我万一根本摸不着‘气’的边儿怎么办?”

“你先感受一下。”

“现在?”

“嗯,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心脏的脉搏,体会它能量的流动。”

林羽依言照做,对面两人也停下手来看着低头闭目的少女。

只见她咬着嘴唇,逐渐皱起眉头,似乎十分纠结的样子。

范范然用手肘顶顶二柱肚皮:“喂,你看她像不像在便秘……”

咚一声叉子敲在范范然头上,二柱压低嗓门:“不许这么说林羽姐姐!”

林羽孵了不知多久的气,简直感觉自己怀胎十月快要临产了,终于在一次心脏的有力搏动中捕捉到了一丝丝带着暖意的“气”。

“有了有了!”她猛地睁开眼睛,两眼发亮,“我真的感觉到了……好神奇……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成为武林高手!”

卫修竹忍不住笑了:“目标很宏大,不过现在还是先学会如何释放‘气’来向别人——也就是我呼救吧。”

……

他们这一场“气功讲座”最终没能在小方桌上完成。

两点多校庆结束后,四人一起回到卫家别墅,由卫修竹单独给林羽开小灶。

当然在此之前,他首先践行了中午的诺言,倒腾出好大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来塞饱三枚吃货的胃。

林羽为了小命自然没有二话,她拿出优等生的拼劲全力以赴。卫修竹找了个安静的房间,两人面对面坐好后林羽就开始憋气酝酿,时不时还要像发六脉神剑似的瞎指一通,毫无形象可言。

虽然林羽暗自觉得放气远不如发微信打电话来得方便,不过按照卫修竹的说法,偷渡者很可能会屏蔽她附近的手机信号,“气”更利于他分辨方位,及时保持联系。

对于今天之前的林羽而言,要像武侠小说里那样发出点实打实的“内力”实在是天方夜谭,可眼前自己正一遍遍尝试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所幸她有人工心脏这个外挂,总算在离开前能够发射出小小一束被卫修竹顺利捕捉到的“气”了——不做到这点,大柱压根不放她走。

蹭了范范然的司机和豪车,林羽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她躺在床上按照卫修竹的指示开始凝聚体内的“气”,眼睛闭上没多久,困意就逐渐袭来。

意识混沌中舞台上一幕幕如幻灯片般滑过脑海,她看见卫修竹挺拔颀长的侧影挡在面前,挥舞镰刀气势逼人的样子——但他的身形很快模糊了,幻化成一个没精打采歪倒在地的桃红色少年。

面具人出现时自己的担心不安、以及看见他满头“鲜血”时那种恐惧得心脏一缩的感觉好像还残留在身体里。不知怎的,她又想起范范然一脸茫然解释着“悸动”时的情景来。

思绪纷繁,林羽两只白皙瘦削的手交握在一起,大拇指互相追逐着绕起了圈——这是她心烦意乱时的小动作。

良久,林羽将杂念赶出脑海,继续专心修炼起凝气来——自己有了本事才能不依靠别人,她再也不想像今天这么软弱被动了。

……

第二天到了教室,林羽才知道昨天那出乱得不能看的话剧居然引发了意料不到的好评。

大家对三位主角精彩纷呈(?)的表演赞誉有加,这场不堪回首的灾难性节目居然在校庆压轴的评比中力压众敌获得第二名的好成绩。

林羽呆呆地接过一个作飞奔状的小安琪儿镀金像——同样的奖杯她左右手边范范然和二柱也是人手一份,三人均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文艺委员将金光闪闪的奖杯交给他们后,热烈一笑,林羽心中顿时浮起隐隐约约的不祥预感。

“校领导很满意你们的表现,我们班被推荐去市里参赛——当当当!就在儿童节,我们要去参加‘魔都可爱宝宝卖萌大赛’!参赛剧目我都已经选好了——”

林羽的预感成了现实,她几乎带着点惶恐地看文艺委员大手一挥,眼镜下精光四射:“就是《暮光之城》!你们俩谁想当狼人?!”

“搞什么啊!我不想再排练一个月啊况且为什么儿童节要演这种魔幻的爱情故事啊!”

这是来自林羽绝望的呐喊。

……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暖和起来。少年少女们纷纷换上薄款校服。

沙特壕迈高中——是的,现在才让学校名字出现真是不好意思,但它的确是个由沙特某神秘集团赞助建造的贵族学校。与此同时,这里的校服也显出了与名字相衬的奢华气息。

少年们皱得海蜇皮一样的领口和衣摆以及少女们很可能是直接从皇室窗帘上裁下来的小短裙,无一不彰显了这个集团独树一帜的品味,它们令校友们从茫茫人海中迅速脱颖而出,哪怕离得八百里远也能让路人在背后一眼看到,窃窃私语“看呀,丑爆了的校服,这一定是壕迈高中的学生”。

林羽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就读贵族学校的事实后,曾经特意去找过孤儿院院长——自从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世后,她怎么看都觉得这老头很可疑。

林羽的诉求是转学到普通高中,然后匀出一部分学费充盈她形销骨立的皮夹子,最好是减少打工次数也不会影响生活水平。

毕竟寒假后高二的功课更重了,如今又要修炼凝气,林羽在时间安排上逐渐有些左支右拙。

但她被院长一口回绝了,原来孤儿院和壕迈高中有合作关系,不收学费,转学还要林羽另外掏钱——谁会掏钱从贵族学校转出去啊,况且是林羽这样的穷光蛋。

她对此也只能作罢。

五月有春暖花开以及文艺委员无处不在的聒噪,但在林羽眼中它只代表着——期中考试临近了。

壕迈高中的期中期末考要比其他学校晚一些,虽然其间也是大小考试不断,但每年两次大考对学生的成绩表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而这张成绩表会影响到他们的未来——这些富二代们自然不在乎,所以确切说,会影响林羽的未来。

凭着出色的成绩表,拔尖的学生甚至能被保送到一流大学,不用参加高三冲刺的炼狱以及血腥高考的厮杀,这也是林羽的终极目标。

林羽的记忆力很好,简直像是为了填补失去的记忆一样,她对于繁复的公式和语法都是信手拈来。虽然距离当年上初中隔了有三百年那么久,但她以奇迹般的速度熟练掌握了高中功课,惹得另两位闪亮少女嫉恨交加,揪着脖子逼她交出机器猫的记忆面包。

林羽面对题海战术,不禁感慨勤奋刻苦以及应试教育似乎已经刻在这个时代的苦逼学生们骨子里。她甚至怀疑即使有一天自己成了偷渡者,也能靠着熟读真题三百卷在别的世界与“老乡”相认。

但是,这些人中不包括一个卫平竹。

二柱的成绩差到令人发指,从侧面证明了卫家的权势——否则估计早就被壕迈高中扫地出门了。

他虽然一问三不知,但胜在脸皮奇厚态度奇好。虽然作业不写上课不听,但每次老师面对他一张灿烂无知的美少年笑脸,总也生不起气来。无奈只能丢他在角落里发霉,自生自灭去了。

……

放学后。

“姐,今天一起回家吗?”

林羽从堆得高高的纸张中抬起眼睛:“不了。”

“去吧去吧,还有一周才考试呢。”

“是还有一周就考试了!”

“去吧去吧,我都好久没吃卫修竹做的菜了。”范范然也跑过来插一脚。

“你给我走开——”

“我真的没空。”林羽叹了口气,举起卷子给二柱看,“我还有好多题没做,做完又要去打工。”

“咦这个好眼熟,”二柱接过卷子一看,打了个响指,“林羽姐姐,这个我家也有,而且有全套科目的哦。”

“真的?”林羽倏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真的,我哥有个房间专门放各种学习资料,想说留给我的。要不你都拿走吧!”

“走,现在就去搬空大柱家!”

第十四章 学习使人进步,学习使人发苦

林羽一声令下,两个小兵高高兴兴随她回到别墅。

进门后林羽从穿着围裙的卫修竹身旁擦肩而过,目不斜视走过香气四溢的饭桌和圆成一团的金胖,振臂一呼:“二柱,那个价值连城的房间在哪里?!”

搞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后,卫修竹领着几人来到一间大房间前,顺便把桌子也搬来了。

林羽推开门,一股墨香气扑面而来,她狠狠一嗅:“啊——知识的味道——”

房间里摆放着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书卷,虽然竖着两个顶天大书架,依然有不少被堆在地上。

林羽走过去一瞧,每列都做了标记。卫修竹的笔迹端方周正,就像他的个性一样。

书册们被按照科目和年级从左至右井井有条地排了序,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正在做的这一卷。

“好、好详尽……”

大柱不仅有全套资料,更贴心地在旁做了注释,附加自己总结的知识点,比之末尾几页寥寥数笔的答案不知道要详细了多少。

她又拿起一本课堂笔记,整齐漂亮的小字记录了每章节的要点,简直要让任课老师都自愧不如。甚至他还搞得像手账一样在旁边配了图,偶尔也有零星几句诸如“今日午餐难吃”之类的不相干点评。

“二柱啊,你浪费这么个好大哥,你心不痛嘛?”

“我不。”暴殄天物的二柱摇摇头,转过脸去,“大哥,你浪费我这么个修炼凝气的好苗子,你心痛不痛?”

“先来吃饭。”大柱面无表情地拍拍椅子,在他对面,范范然腿上挂着一个金胖,正吃得脑袋都快瞧不见了。

……

当天走的时候,林羽雇了三个劳力,浩浩荡荡搬家一样把资料往出租屋里运。

这出租屋由她和另两个女生合租。那俩妹子都是上班族,晚上时常需要加班,和她无论作息还是人生轨迹都差着一截,所以大家仅仅保持点头之交的情分。

林羽刚用钥匙旋开门,卫修竹就将出租屋飞快扫视了一遍——实际就这么巴掌大点地方,不需要转头都能尽收眼底。

范范然感慨:“我感觉左右脸被墙夹住了,这大概也就我院子的四分之一大吧。”

林羽木着脸打开一扇不起眼的门:“实际上,只有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三个高大的少年顿时将小房间挤得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面对这浑身散发着逼仄狭小的寒酸空间,卫修竹略有些不满地抿起了嘴:“林羽,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

“林羽姐姐,这里资料堆得下嘛?你还不如直接在我家看呢。”

林羽看着这帮何不食肉糜的家伙,叉腰赶人:“我就喜欢在小房子里悬梁刺股。跟你们说这些书我一个人拿没问题,都非要跟来。现在参观完了,可以走了吧?”

咔嚓一声,大门再次被打开,隔着单薄门板,隐约能听见两个女生在说话。

她俩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两个年轻的上班族拎着外卖刚脱了鞋,就见那个最小房间的房门开了。

一个高挑少年走了出来,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目不斜视从她们面前走过。

路人甲眨了眨眼,冲还站在房里的林羽竖起大拇指:“小妹妹,可以啊!男朋友超帅!”

说话间二柱英姿飒爽地走了过去。

路人乙:“哟,这个才是男朋友吧,跟你的气质很配!”

林羽:原来我在路人眼中,就是这种二比气质……

正此时范范然最后一个跨出了门,他一头浅金柔软的短发,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深邃立体的五官,浓密睫毛落下若有若无的阴影。

他似乎是从T台刚下场的模特,帅得不属于这里。

“嗨——”

范范然走过二女身侧,忽然转头一笑,眸子水得好像泛起了涟漪。

她们仿佛同时失了语,直到范范然出了门,才齐齐转头看林羽。

路人甲:“哇哦——”

路人乙:“小妹妹,开班不?”

说话间范范然突然又把脑袋探了回来:“林羽。”

“嗯……?”林羽感觉自己的脸可疑地红了。

“其实王叔辅导功课也超强的,你要不要周末——啊就是明天来我家听他讲题?他把全班同学都忽悠过来了。”

“……好,明天见。”

……

天气晴朗的周六午后,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内。

“我说,你家王叔不是管弦乐队做指挥的吗?”

林羽正坐在范范然家如同发酵过度的面包一般的沙发上,后知后觉地问他。

“指挥兼宣传。”

她面前是曾露过一次脸的小黑板,那上面还残留着诸如“魔法”之类的粉笔印,此刻却又被一行行习题……不,是名言给覆盖了。

【学习使人进步,芝士(划掉)知识改变命运】

【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芝士(划掉)知识就是力量】

最后一句居然文绉绉地写着——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况且他一个老外,体验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嘛?给大家搞这种动员大会合适吗?”

“我觉得挺好。”二柱不知为何也在这里,他抱着一个抱枕正色道,“比老师讲得生动多了,你没发现他发言特别有煽动性?”

林羽环顾四周,果然见同学们小脸微红,都颇为入神地听着王叔扯大旗喊口号。

几人正说着闲话,王叔话锋一转,对文艺委员说:“来,接下去我们进入下一个阶段,劳逸结合。”

林羽那种不详的预感又来了。

小黑板被翻转过来,后面四个明晃晃的大字。

暮、光、之、城。

“啊——好烦呐!”

这是来自某少女无望的呐喊。

……

鸡飞狗跳中考试近了,仿佛抬起头就发现人已经在考场。林羽拿出文具和水,看着分配到不远处座位的范范然。

他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也不见如何熬夜苦读或者埋头啃书,但每次考试成绩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的来说,林羽觉得闪亮姐妹们应该问他要记忆面包才对。

“别紧张,这么小的场面。”范范然注意到她的目光,笑嘻嘻道。

“当然紧张,这关系到我会不会因为高考压力太大而秃了……”

“这么说卫平竹不是早该变成光头了?”

两人纷纷转头看坐在最后一排的二柱,此人正叼着辣条玩游戏。

林羽唉声叹气转回来:“就跟你说了别拿我和你们比,你们都是吃喝不愁的土豪,我是打工养活自己的灰姑娘……”

“哦,灰姑娘?那我是拯救你的王子?”

林羽心中一跳,想不到他居然知道这个童话故事:“你是那个变成马车的南瓜啦——”

……

一场考试结束,大家在食堂聚首。

不苟言笑的林羽&吊儿郎当的范范&神游天外的二柱

“怎么样考的?”

“我感觉自己第四道解答题好像跳了步骤。”

“漏步骤没事的吧……”

“怎么没事,大大的有事!”林羽抓自己的头发。

“喂”二柱打断了二人,“解答题哪有第四道?”

“第二张卷子第一道,你老年痴呆嘛这么快就忘了?”范范挑眉看了他一眼。

“哪来的第二张卷子……咦那不是草稿纸?”

“草稿纸不是另外发了嘛!”林羽揪着自己的脑袋,被二柱的单蠢震惊了。

“没有呀!啊一定是少发了到我这儿没了,嘤嘤嘤这破学校干嘛不弄成那种长长像卷轴一样的格式我以前就从来没漏做过……”

范范摊手:“钱多,烧得慌。”

林羽神色复杂地摸了摸二柱脑袋:“没事,反正你做不做都差不多……”

她收回手,低头看自己的餐盘。

“嗯?”林羽拿起一根香蕉,“今天有两种饭后水果?”

在她右手边还有个小盘子,里面放着三条哈密瓜和几块饼干。

身边二人齐齐摇头。

“好吧,可能是食堂大叔自己种的本来想当饭后点心但看我乖巧可爱忍不住给了我。”林羽嘟囔着剥开香蕉皮,“补充点钾,有助于心情愉悦……”

才说完,她手上的香蕉皮腾地飞起——没错,并非落下,而是反重力地飞了起来。

林羽还保持着一个张嘴欲吞的口型,只见香蕉皮一个灵活的空中旋身,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从高处俯冲下去,它绷得笔直一条,直到落在地上才pia唧变成扁扁一片。

随后这扁扁一片又飞快地旋转起来,它几瓣皮子此起彼伏地上下挥动,像一朵皮质的喇叭花。

三人被这诡异的表演惊呆了,瞠目结舌看着它呲溜一下滑到林羽的脚底。

林羽顿时觉得一股大力把她拖离座位,像有只手在扯她的脚踝。

“啊——”

她身不由己地踩着香蕉皮连连后退,在食堂众学子眼前表演了一出难以忘怀的倒溜冰。

“林羽!”范范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他深吸一口气将力道放在两条大腿上,一个马步扎在地板上。

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随林羽而去了。

“林羽姐姐!”

眼看着两个人倒退着滑向食堂大门,二柱急得一推餐盘,朝他们飞奔而去。

第十五章 我真的不想上天!

门外一条走廊,中间是两个手忙脚乱的连体婴,走路的同学们纷纷避让,二柱一阵猛追,总算将两人在走廊尽头拿下了。

林羽还在用单脚踢着正步,跟穿红舞鞋的小女孩似的停不下来。她力道奇大无比,二柱不得已只能将她整个抱住,仓促地喊范范然:“快去把那个香蕉皮扒下来,用点力!”

范范然也是刚从与林羽左脚缠右脚的状态解脱出来,闻言赶紧蹲下,双手合拢去抓她那只不断飞甩的小腿。

“我、我腿要抽筋了。”林羽在二柱怀中带着哭腔,只觉得自己的脚踝终于被范范牢牢箍住,随着一种撕下膏药的黏糊劲儿,无力感从脚底传了上来。

她像刚跑了五千米,从二柱怀中虚脱地软倒在地。

范范把香蕉几瓣皮子彼此打了死结,包在餐巾纸中捏成一团,然后狠狠丢进垃圾桶里:“我把妖怪封印了!”

二柱翻了个白眼,扶起林羽低声说:“我们现在赶紧往下走。”

“‘往下走’?”

“如果我没看错,这是‘哦不,飞一般的感觉’系列产品,一般会配合其他产品一起使用,所以一定还有后着。该系列的使用效果就是送目标人物上天——哦不对是上附近最高的建筑顶。好在这东西有时效性,所以我们赶紧先躲躲,那个使坏的人一定在天台上等你。”

范范闻言立即拍拍手:“跟我来!”

林羽边跑边问二柱:“这次是偷渡者吗?”

“可能是,我不像哥哥能够那么敏锐地察觉他们的气息。”

说到大柱,林羽猛地停住了脚步:“等等!”

手机果然信号弱,电话打不出去,她只能发了条信息给卫修竹。

随后林羽转身打开走廊窗户,食指指天,满脸纠结地酝酿起来。

“她真应该把刚才那根香蕉吃了的……”

“闭嘴啦你!”

……

与此同时,远在魔都几十公里外另一所高校中,有枚少年正坐在教室前排发呆。

少年身着一件深灰色帽衫,这使得他原本沉静的气质被略微削弱,显出几分男孩子气来。米色长裤下露了一小截脚踝,树叶的阴影正在上头微微晃动。

窗外榕树高大茂密,阳光倾泻而下,偶尔有光斑跳脱着落到教室里少年少女的碎发上。

这些辩论社成员们正在唇枪舌剑,卫修竹被正方二辩的大嗓门拉回了魂,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资料。

【反方辩题:善意的谎言不可取。】

下面罗列了论点论据和一些攻击点,不过这些基本上都由排在他前面的几位辩手来完成。

这是场练习赛,而他是这支队伍的四辩,作用是总结陈词。鉴于他是被老师强征入队的,小伙伴们对他的消极态度也是习以为常。

资料写满洋洋洒洒一张A4纸,卫修竹的视线落在一句“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是一种欺骗”上,似乎看得有些出神了。

有女生在偷偷瞄他,卫修竹是社团里心照不宣的“门面”,每次都得在四辩的位置上走个过场。换句话说,他是辩论社的吉祥物,有助于吸引更多怀春少女来壮大社团。

忽然他眉头一皱抬起了头,女生以为自己被发现,红着脸移开了目光,谁知卫修竹却是直接站了起来。

他拎起书包长腿一迈就往门口走去,声音隐隐有些躁:“不好意思家里有事,我请个假。”

……

“快快快!”

一片漆黑中有三个小小光点,那是手机照明发出的光。范范站在楼梯最末端,正打开一扇小门招呼两名同伴。

脚步声嗒嗒嗒向他靠近,转眼三人就鱼贯而入。

“这里……还有个地下车库?”

林羽经过一阵疾跑,此时正撑着膝盖喘气。

“早有了,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林羽环顾身边的豪车,她连一个轮胎皮都买不起。“真搞不懂他们干嘛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要抓就爽快点,用香蕉皮把我拖来拖去好玩儿么?”

范范:“可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让你血溅三尺吧。”

林羽叹了口气,问卫平竹:“二柱,这个‘我要飞得更高’系列还有什么产品?”

“是‘哦不,飞一般的感觉’啦!这个系列很火的,还有不少配饰比如竹蜻蜓、火箭筒、后背翅膀之类的……”

林羽脑中浮现一张正义凛然的脸,他一身黑衣,后面呼扇着一双毛茸茸的翅膀。

卫平竹说着看了看手机:“总之我们先在这里待着,一个小时以后再出去。”

“一个小时?”林羽一听这话就急了,“下一场最多还有半小时就要开考了!”

“没事啦,不还有补考嘛。有我们俩陪你,补考路上也不寂寞——”

范范还没说完,就见林羽忽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哐当一声,手机摔落在地发出空旷的回音,林羽就像被个无形之人从后面拽着一样,飞快朝车库门口退去。

“糟了,她脚下还黏了点‘香蕉皮’没撕下来!”

刹那间范范瞥见挣扎不休的林羽鞋底有明黄一闪而过。

“走!”

……

一个女生后翘着单脚趴在地上,以反重力状态一路倒退,后面是两个紧追不舍的少年。这条到达车库的楼梯另一边竟然通往天台,林羽狼狈地回过头去,眼看楼梯口隐约透出光来。

这偏僻的楼道鲜为人知,今天又是大考日子,一路上他们居然也没遇到学生。也幸亏如此,否则胆小的女生恐怕会被这种悚然的画面吓到做噩梦。

砰一声巨响,林羽撞在了天台下方的铁门上。

她屁股疼得像是裂成了几瓣,香蕉皮毫不迟疑,再次不屈不挠拖着她撞了上去。

“嘶——这偷渡者怕不是想让门拍死我,好继承我的心脏吧——”

“我来我来!”范范然加快速度赶了上来,也没见他做什么,那门就自动开了。

“哟,你还有这一手。”连二柱都勉为其难地对他夸赞了一把。

“多谢……我这就去有关部门撤销投诉。”

“啥你真的去投诉了啊?!”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搀扶着托着屁股的少女,三人终于上了天台。

风声猎猎,漂亮的教学楼尽收眼底。

不需要他们费神搜找,天台边缘明晃晃站着一个……

一个……

一个大风筝。

林间眯起眼睛看着前方迎风招展的风筝头,他脑袋奇大一片,在背光中显得很像一条鲳鱼。

“话说,他这么高调,不怕给别人看见?”

范范:“这种鬼鬼祟祟的偷渡者怎么可能高调,当然是用了只对你可见的道具啦——”

“咦,那你们怎么看得见?”

“我们卫家体质与旁人不同,相当于……外挂吧。”

“范范呢,也是外挂?”

“我是‘程序管理员’好嘛,别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

三人七嘴八舌一通,又去看风筝头。

见他依旧抱臂岔脚站得纹丝不动,林羽看看时间,有些不耐烦了:“喂,什么年代了还戴旗头,你以为自己是还珠格格嘛!”

卫修平:“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从前有个人叫小明,他剪了个头发被笑话说很像风筝,于是他就哭着跑走了,跑着跑着……”

林羽:“可以不要讲这种陈年烂梗了吗?”

“跑着跑着,然后呢?”捧哏的外来客范范然饶有兴致地追问。

正此时那风筝头狞笑一声,腾地跃身而起,在天台笼罩下一片倒三角的阴影。

三人:“呜哇,真的会飞诶!”

他们立即作鸟兽散,无组织无纪律地兵分三路往后逃窜。如此一来风筝头反而更容易找到目标,他眼睛一眯,就追着中路的林羽飞快掠去,把她堵到死角。

林羽转过身来咬牙切齿,拿出个什么玩意儿就开始碎碎念。

那东西大放光芒,隐隐透出股高手之气。风筝头吓了一跳,可等了片刻就发现这香囊一样的玩意儿并没什么实质的攻击性,更料定了这小姑娘只会装神弄鬼。

他跳到地上,开始一步步向林羽逼近,瞧着十分神定气闲。

林羽大急,环顾四周拾起个不知谁丢在这儿的废铁棍,摆出几个花里胡俏的花把式。棍尾扫到了腰,她愣是没吱声。

“谁也不能阻止我去大考——你想要我的心脏,做梦去吧!”

“心脏?”那风筝头停在离她一米远处,忽然笑了,“小姑娘,谁要你心脏?我要的是你这个‘名额’!”

名额,什么名额?

林羽听得一头雾水,但眼下由不得她多想。

“我管你要什么,那你倒是动手啊!”

那人闻言果然直扑上来,风声呼啸过耳,气势雷霆万钧。

林羽气沉丹田将铁棍横在胸前,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两人转瞬便要相撞,高手过招,千钧一发。

电光火石间林羽灵活地侧身一转,风筝头收势不及,呜呼哀哉就飘荡着跳下了天台。

“哇,姐,干得好!”

“小明还真是个方脑壳啊——”

两个马后炮刚才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现在倒是双双冒了出来。

林间懒得理他们,气势磅礴地把铁棍一甩,就弯腰往楼下看。

“大柱来了!”

只见风筝头一路滑翔,跟匆匆赶来的卫修竹撞个正着,倒霉孩子给人大镰刀一划拉,顿时烟消云散。

林羽回过头:“我说,你哥动作这么大,武器这么浮夸,怎么周围人都很淡定的样子?”

二柱:“大家看不到小明和镰刀的啦,‘气’这种东西,只有修炼过的人才能看见。”

范范下了结论:“路人只会认为卫修竹在耍帅,很中二。”

第十六章 不是玛丽苏是唐僧肉

有了天台上一番变故,期中考试都显得平淡到不值一提,林羽甚至觉得自己全程像是压根没动脑子,整个人木得很。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林羽这时才交了卷,教室里早已没剩下几个人了。

她一出门便见到等在走廊上的曾愉和丁临冬,三人结伴而行,校对着彼此南辕北辙的答案。

闪亮三姐妹走出了教学楼,不远处有背靠绿荫的长椅。卫修竹抱臂端坐其上,正沉默地看向林羽。

他眼神很深,更显得气质捉摸不透。林羽移开目光,就见范范然隔了些距离坐在他旁边,肩上……是斜倚着睡过去的卫平竹。

曾愉和丁临冬对看一眼,会心一笑,曾愉朝林羽背后推了把,待她前冲几步转过身来,俩人早就挤眉弄眼地走远了。

太阳隐隐开始西沉,午后的光线总有些泛黄,滤得眼前这画面都透出股温馨感,像青春簿上的老照片。

林羽心中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她自失忆起生活颇多变故,幸亏有这些人陪伴,才能有惊无险走到今天。

她向长椅走去,卫修竹与范范同时往外挪出一点距离来,她坐在了二人中间。

不知是否没有靠背的缘故,连范范都坐得笔挺。林羽端详了一眼二柱,问:“等我很久了?”

“那是,你实在太墨迹了。”

“那我现在直接点。”她转向另一边,“大柱,我的‘名额’是什么意思?”

卫修竹一愣,林羽明显感觉到他挨着自己的手臂僵了僵,随后他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实不相瞒,我现在很一头雾水……”

“对不起,说好彼此信任,我却自作主张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或者说是猜测。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我不该也无权为你做决定,以后不会了。”

他说了这么一串似是而非的话,林羽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道歉。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林羽,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因为晚了三年送达,你在所有曾经生活过的轨迹上,都是以死人的身份存在的——换言之,你在这个时代的当下,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羽微微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可是我有身份证,我有户籍学籍,我明明像普通学生一样在高中读书……”

“这是未来医学院替你办的,但他们也只能操办这些表面的东西。你实质性的‘存在’是需要与周围人互相联系来建立的。”

“那你们,我不是与你们……”

卫修竹点点头:“所以范范然才会带着你去找父母,你与亲人朋友联系越多,越多人‘承认’你的存在,你就越‘合法’。”

林羽松了口气:“那和这些偷渡者有什么关系,‘名额’是指我的身份?”

范范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上次卫修竹不是说偷渡者除了走私,还会想尽办法留在新世界嘛。你这种情况对他们完全就是个可钻的空子,你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工心脏,加上与我这个非法人在一起,偷渡者一看就知道你马上会有正式身份……”

“等等,”林羽打断他,“所以我现在,其实也是个‘黑户’?”

“你的情况很复杂,虽然在这里‘合法’地出生长大,却又阴差阳错‘合法’地失去了身份。所以现在,你算是个即将从‘黑户’转正的预备魂灵吧。”

“什么,我也是魂灵?!”林羽指着自己的脸,声音忍不住高了八度。

范范安抚道;“浓度比较高的魂灵,接近于普通人。”

卫修竹扫了他一眼,看向林羽:“闭上眼睛。”

她脑子乱得跟浆糊一样,却还是在卫修竹的目光下乖乖闭上了眼。

眼皮阖上的瞬间林羽身子一轻,直直飘了起来。

没有失重时心脏骤然一缩的感觉,也没有风拂过耳畔的声响,她轻得像片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长椅上,正作出闭目养神的样子。

她惊呼一声,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林羽第一次经历了。

忽然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从地面传来,她像是遇上吸铁石的磁铁一般,狠狠就往下方那个女孩头顶直冲而去。

“唔!”

林羽猛地睁开了眼,意识还停留在那种飘忽不定的状态里,她身子忍不住发抖。

“刚才我让你的魂灵离体了片刻,感觉到了吗?你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魂灵不太稳定,这也是偷渡者看中你的原因。只要杀了你,魂灵入体再设法获取你的记忆后,就能取代你。随着时间推移,和这个时代越来越多人建立联系后,他就能成为拥有正式身份的普通人,堂而皇之地在这里生存下去。”

“如果这样,那我会变成怎样,我的‘魂灵’还存在吗……”

“运气好没有被偷渡者消灭的话,你的魂灵就会在世间滞留一阵,时间久了存在感越来越薄弱,最终彻底消失。有些人会在这个结局之前选择逃走,流浪于各个世界的夹缝中,想方设法维持自己的‘存在’,这就是偷渡者。”

“所以,如果不小心被他们逮到了,我很可能就变成这个世界一缕冤魂,还得是运气好的情况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听范范然开口说话,林羽不禁皱起眉头看向他:“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这本来就不是非法人职责范围以内的事啊。这些偷渡者对你出手,本来就不‘合法’。”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无知无觉面对杀身之祸,连个提醒都不说?”

“喂林羽,你讲点道理好嘛。”范范然也有些动气,“卫修竹不也瞒着没告诉你,怎么就对我一个人发火?况且这些偷渡魂灵之类的事本来就是要尽可能保密,如果你早点找到父母建立联系,就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啊!”

“是啊,那你倒是快帮我找啊,这总是你职责内的事了吧,这么久不也是没个影嘛!”林羽说着站了起来,“范范然,我告诉你,之前我说投诉什么的都是开玩笑,但现在我是真想申请换其他非法人接手!”

看着她愤怒离开的身影,范范然只觉得胸口腾升一股郁郁之气。他感觉得自己冤枉得很——林羽这个火发得着实莫名其妙。

于是范范哼了一声没动,依旧扛着卫平竹半个身子,原地翘着二郎腿。

林羽将步子跨得虎虎生风,她感到自己热血上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烧得她只想发泄,只想快点离开身后的少年。

脚步声从后面追上来,卫修竹一把拉住了她:“林羽,冷静点。”

林羽没有动,维持着背对卫修竹的姿势。

“抱歉,我担心你听了这些会太过害怕,所以一直不愿说……”

“我明白。”

奇怪的是,她对大柱确实是一点也没生气。

林羽摇摇头自嘲道:“真没想到原来不是一个投机分子想拿我心脏的问题,是一堆黑户想占我的名额。”

想杀她的人肯定茫茫多,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唐僧肉啊!

卫修竹在身后说:“没错,虽然有我和范范然,但你的处境还是谈不上安全。偷渡者要取代你,就得进行一个魂灵交换仪式,这仪式全程不能被人打扰,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暗中袭击你。林羽,目前你要做的就是保持警惕,不要落单——现在先跟我回去吧。”

林羽背脊僵直,却并没有转身。

良久之后她才回过头来对卫修竹一笑:“跟你回去,然后永远跟在你屁股后面吗,连洗澡睡觉也一起?依我看,目前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勤加修炼,等我像大柱你一样用‘气’就能对付这些家伙了,也就不再需要害怕了——我很快就会有自保能力,你可别小看了我。”

……

是夜,林羽躺在她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辗转难眠,大拇指简直要转成个陀螺。

她翻来覆去转了几个身,终于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怔出神。

此刻孤身待在出租屋小单间里,那种“被追杀”的惶恐才袭上心头,豪言壮语是泼出去的水,早收不回来了。

“我这反射弧……”林羽喃喃自语,又仰头看天花板,“总之,早点修炼成高手才是正经。”

才一说完,她又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地垂下头去。

林羽把自己抱成个团,回想下午她怒不可遏离开时的情景。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范范然是什么表情,他生气了吗?

哼,生气也轮不着他。

林羽刚愤愤地这般想着,转眼又推翻了自己上一个念头——可是对啊,自己确实没立场生他的气,范范然也是职责所在,说到底,他这段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只是工作而已。

就像上班族每天早晨不情愿地拎着公文包走进办公室,就像路上西装革履见人就拦说着“朋友,保险要伐”的推销员一样,都是工作而已。

“唉——”

一声叹息千回百转,道出了林羽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绵长忧思。

范范然他,究竟是怎么想自己的呢,只是个“工作项目”?是个即便有死亡危险也可以熟视无睹的项目,是吧,是吗?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要为此大动肝火,从本质上来说,范范然和卫修竹的做法又有什么不同?

第十七章 被气功耽误了的料理大师

第二天依旧是考试,林羽跨进教室后一脸坦然地坐在分配的座位上,已经瞧不见昨天的情绪化了。

实际上,她做贼心虚般用小眼神四下扫视了一遍,发现范范没有坐在附近——连二柱也不在,才能松口气维持住自己这幅淡定的假面具。

她看了看手机,微信最上排依旧是昨天三条消息。

【中华大当家:别胡思乱想。预祝考试顺利,今晚来我家吃饭。】

【二柱;林羽姐听说你跟范范吵起来了?这家伙欺负你了?】

【讨厌鬼:虽然我满腹委屈快要哇一声哭出来但看在你刚经历过香蕉皮的摧残还是勉为其难说声抱歉吧】

什么嘛,结果还是自顾自在吐槽她……

林羽收了手机,决定先把这些事抛在一边,专心考试先。

……

几场考试终于结束,日子又恢复到往常的节奏,这天周末林羽一早就出了门。

天气已隐隐热起来,太阳自南向西画了个半圆,似乎转眼之间夕阳就翩翩而至,将漫天橘色覆上浅蓝天空。

夜市开场,这一排接地气的小吃街终于是热闹起来,正中一间小铺子不断有人进门落座。

花衬衫的大汉吃了没多久,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遥遥呼喝道:“妹子,你过来一下!”

林羽穿着白衬衫百褶裙,含笑走到他面前:“先生,怎么了?”

大汉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一番,视线掠过修长白皙的腿以及不盈一握的腰,最后落在她嘴角边的假笑上。

“怎么了,我倒要问问你们怎么了,又是这种东西!”他边吼边举起筷子,那上面夹着个变形泛锈的订书钉,“这个月第几次了,你们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下去了!”

林羽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个男人隔三差五过来,每次都用一个订书钉做由头发难。有一回她甚至亲眼看见他丢了一个到盘子里。

苦于没有证据,这种人胡搅蛮缠,见老板好说话就变本加厉整天来吃白食,连带她都被无端端骂了好几次。

那筷子快戳到林羽面前,她侧开头,忽然动了动手指。

“先生,你在说什么呢,哪儿来的订书钉?”

“你不长眼……咦?!”

大汉圆睁双眼将后半句吞了回去,他一脸不可置信——筷子上哪儿还有什么东西?

他转头指着正等待吃白食的小伙伴。

“你问他我有没有吃到订书钉,他能替我作证!”

小伙伴同样穿着件花衬衫,两个人仿佛刚从夏威夷旅游回来。此时他的表情和大汉也是异曲同工之妙,张口结舌道:“它它它掉下去了……”

“听到没有,订书钉掉地上了——你自己看!”

林羽没有低头,似笑非笑地问:“在哪儿?”

大汉不耐烦地低头好一顿找,又粗声粗气问小伙伴:“掉哪儿了,怎么没有?”

“它它它掉下去以后,一下子冲出门去了。”

“冲……咳,妹子你听到啦,被风吹走了。”

“先生。”林羽看着他耸耸肩,“如果每个客人都信口开河说吃到订书钉,我们是不是全得免单?小本经营赔不起,见谅。”

见她转身要走,大汉不甘心,一把抓住林羽百褶裙的后摆:“都说了吹走了,干嘛不信!”

林羽往边上一让,飞快打开了他的手,脸色终于也有些沉下来:“先生,你看看我们店的门,怎么被吹走?刚才也没客人进来,难道订书钉是正好卡着门缝滑出去的?”

大汉转头,那玻璃门关得紧紧的,只余下地板上一线缝隙,确实怎么都说不过去。

周围食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脸上也多有鄙夷之色。大汉一张阔脸又红又黑,终于挂不住重哼一声坐了下来。

……

转眼时钟敲过十点,零星几个客人终于离开。店铺的玻璃门发出吱呀声响,一个身着T恤牛仔裤的女孩走了出来。

今夜星星稀落,衬得当空一轮圆月又大又亮。一阵风打着卷儿从她身边吹过,纵然在暖意颇盛的春末夏初,也令人感到些许寒凉。

林羽又披上一件开衫,紧了紧领口往车站走去。

连作案工具都懒得换一下的无赖,哼。

快餐里吃到订书钉,不觉得可笑吗?

以后来一次本姑娘打一次,看你还敢在江湖上坑蒙拐骗。

林羽一边想一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自从前阵子被卫修竹“魂灵离体”过一次后,她似乎能够更明显捕捉到体内的“气”了,因此最近修炼凝气可谓是进步飞快。

如果用道家气功来比喻,就是经历了“百日筑基”的阶段。

卫修竹说她基本上已经能让人工心脏不再失控,接下来就是逐步将能量归为己用。

林羽叹了口气,至少目前,她不必再担心裸奔的情况会出现了。

一路埋头疾行,走过巷尾时林羽无意识扫了眼门庭寥落的“闲散面馆”。

这家馆子没有丁点生意人的上进心,连个招牌灯都时明时暗,看着倒像是人肉馒头店。

路灯从外投射进去,照亮一个笔挺的侧影。

那人坐在靠近门的小桌子上,正抱臂朝外看。

林羽很明显感觉到,他是在看自己。

……

快步走进门,林羽笑着与卫修竹打招呼:“太巧了,你怎么在这儿?”

闲散面馆一如既往的昏暗、油腻。老板走路姿势仿佛在梦游。

卫修竹朝她点点头,眼里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打工结束了?”

“你知道我在附近打工?”林羽坐到他对面,神情有些惊讶,“大柱,你该不会是怕我不明不白死了,每天都来跟踪我吧?”

他摇摇头,眼睛看向隐在背景里的老板:“我是来找大师兄的。”

“大师兄?!”

林羽霍地站起身,跑到老板面前细细打量起来——油腻的头发搭配黑眼圈,他那涣散的眼神仿佛有股魔力,看久了令人昏昏欲睡。

怎么瞧都没有半点气功大师的风范。

知道她想歪了,卫修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们师从一个中餐师傅。我排行老三,跟大师兄之间还有个二师兄。”

“诶,中餐师傅?大柱,你专门学过料理?”

“嗯。”卫修竹拍拍椅面,“先坐下吃点东西。”

林羽依言坐在他身侧,屁股刚沾上椅子,卫修竹就从旁推过来一碗面。

热气腾腾、鲜香四溢,正是满满当当一碗黄鱼面。

雪白的鱼肉卧在细面上,快要与浓白汤头融为一体。碗边细细洒了一圈香菜,白绿相间,端的是让人胃口大开。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黄鱼面?”

卫修竹转头看她,氤氲的雾气朦胧了他没什么表情的五官,看着几乎有种违和的温柔。

“你从小就这样,还喜欢在所有食物上撒香菜——你忘了?”

林羽一怔,低头看看黄鱼面,然后挟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她还真不记得了,唔……不过真好吃。

她对卫修竹笑,含含糊糊地说:“谢谢,现在我对过去的自己又了解多一些了。”

不知是否林羽的错觉,卫修竹眉眼弯了弯。随后他去厨房给她端来了一碟烫青菜和一碟荷包蛋。

林羽忙着打工连晚饭都没吃,此时食欲大开,正吃得不亦乐乎,就听卫修竹在旁道:“其实你还喜欢吃东西的时候喝水,但这样对胃不好,我就替你省了。”

“咳咳……”

居然连这种坏习惯都知道,她在大柱面前还真没什么隐私可言。

卫修竹替她拍背,待林羽不再咳嗽才说:“林羽,你不必担心父母的事。我正在设法调查,有了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其实范范然那边也在查,只不过医学院对消息把控很严,他一个非法人很难接触到核心的部分,你不能对他太苛刻。”

林羽垂下头:“嗯,知道了,谢谢你。”

卫修竹不语,轻轻收回了手。

“我对他……是不是太凶了?”

她与范范然至今还没能和好——目前与其说是断交,倒不如说是维持一种“虚假的和平”。两个人虽然也能正常说话,但却仅限于此。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什么,范范然发过道歉短信后发现林羽依旧对他别别扭扭,也就随她去了。

“我想,你是太在意他了。”

林羽愕然转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惊讶。

她还来不及掩饰情绪,因此那惊讶之中,又隐隐含着一份羞赧。

卫修竹与她对视,林羽只觉得他目光深沉,直直望进她内心最隐秘的地方。在她就快喘不上气来时,他终于移开了视线。

“什……什么在意,我……”林羽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地辩解。

她想要说服卫修竹,可惜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女孩的声音渐轻,最后归于沉默。

卫修竹一直没搭腔,闲散面馆里一时安静下来。

林羽看着面前的美食,刚才的食欲已然不翼而飞,她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尴尬气氛正蔓延开来——虽然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林羽终于开口打破僵局:“话说,你们怎么拆迁以后又搬回来了,很喜欢那片儿?”

“绿叶小区附近是魂灵频繁出没的地方,算是卫家重点关注的地段,所以即使拆迁了,还是要搬回去。”

“……”

居然是传说中的凶地吗?

“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这么可怕的地段,还是算了吧。”

第十八章 绯闻就像雪球般越滚越大

要论效率之差,壕迈高中足能傲视一众贵族学校。两周过后,期中考试的成绩终于在学子(也就是林羽)的殷殷期盼下公布了。

课间,脸色铁青的闪亮三姐妹。

二柱飘过来:“怎么了,没考好?”

他视线掠过曾愉和丁临冬的试卷,内心毫无波动:“这不挺好的嘛,都及格了。而且66分——数字超吉利。”

曾愉腾地回头看他,一双星星眼里充满了感动与泪水。

林羽扭过她的脸:“她及哪门子格啊?满分150好嘛——连一半都没到,你别瞎表扬。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反省!”

二柱:“可是我连曾愉的一半都没到——”说着他朝林羽的卷子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全班第一!你摆出这幅样子是为了骗我过来受打击嘛?!”

他将林羽的卷子一字排开:“我去,全都是全班第一,为什么我身边都是这种怪物啊!”

林羽捂脸:“可我有一门被直接踢出年纪前十了。”

就是跟香蕉皮交战那天下午考的。

咔咔咔——这是学渣*3心碎的声音。

卫平竹捂着小心脏,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常年生活在大哥门门第一而自己却总是倒数第一的压力之下,苟延残喘至今,没料想现在又横出个女版大哥。

曾经被支配的恐惧再次笼罩心头——所以,他到底干嘛要走过来……

“哦,对了。这个给你。”卫平竹终于想起了正事。

闪亮二姐妹立刻从反省状态调至八卦模式,两双眼睛闪着贼光,聚精会神看二柱掏口袋。

掏啊掏,掏出一个——

“……戒指?!”

“还是钻石的?!”

曾愉与丁临冬十指相扣,将激动的尖叫声充斥教室上空,这个角落顿时又成为了全场焦点。

为什么要说“又”?

林羽捂脸的手刚露出一点小缝,立马吓得将另一只手也捂上了。

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大家的音量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未满18就求婚,传说中的真爱!”

“好大的戒指,浪漫死了,林羽要嫁入豪门了——今天算订婚日吗?”

范范正趴在桌前吃早餐,结果给群情激昂的热心群众不由分说推到最前面。

“范范然同学,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

“快阻止啊,心爱的女人就要嫁作他人妇了!”

一片嘈杂声中林羽感到脖子微微一凉,低头看去,胸前被卫平竹戴上了一条精细项链。

那链子在清晨阳光下流转出熠熠光泽,下头坠着个钻石戒指。

硕大一枚钻石,用克拉来描述似乎已不足够,看着简直可以当暗器使。

耳边传来了卫平竹的低语:“我哥让我交给你的,钻石上有定位系统。他怕戒指太招摇,让你当项链贴身戴着。”

“现在难道不招摇?你干嘛不放学再拿出来……”

“他让我尽早交给你嘛。”

林羽叹了口气,果然——什么求婚,武器才是正确的思路。

她将手放下,顿时感觉无数道炯炯的视线射来……大家也太入戏了吧。

正此时,不知谁嚷了句“光头强来了”,简直堪称救人于水火。

同学们顿时犹如海水退潮一般,哗啦一下全坐回到位置上去了,快得就像从未离开过。

林羽&二柱:“……”

教室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生活委员。她丝毫没察觉到暗流涌动,直直朝着卫平竹走来。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划了个抛物线落到二柱手里。

他愣愣地抬头问生活委员:“这是什么?”

生活委员笑眯眯竖起一只食指:“生日快乐,这是送给金牛座同学们的生日礼物哦——”

还没来得及走开的范范:“可现在不都快七月了?”

“这个嘛,一般都是次月统一发的。”

她说着拎起个袋子,里面果然还有好几个毛茸茸软趴趴的小东西。

林羽拿过二柱手上布满黑白斑点的不明物体,它被展平以后露出了背上的口子,原来是个纸巾盒。

“为什么是奶牛啊?”

“挺好的,我喜欢。”二柱抢过去抱在脸上蹭了蹭,顿时引得班里方才还为男神嫁人而伤神的迷妹们一阵脸红。

“二柱,你什么时候的生日?”

“5月20。”

范范:“哎呀,那不就是考试前几天,你怎么都没说?”

二柱耸耸肩:“我忘了,我跟哥哥经常忘记过生日这种东西。”

林羽拍手道:“那怎么行,姐给你补办一个!”

“说起来,林羽姐姐你生日也是20号吧。”

林羽一愣:“我……”

“不是吧姐,你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9月20日,对吧。”

她没有忘,但也许是失忆的关系,生日于她就只是身份证上一串冷冰冰的数字,没有任何与其挂钩的美好过往。

“嗯,到时候我们也一起庆祝哦!”

“好啊。”林羽笑了,忽然看向范范然,“喂,那你呢?”

范范然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来,顿了片刻才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二柱将奶牛挡在面前,让它掐着嗓音怪声怪气地说,“你人生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清楚的——你清楚自己的名字很可笑吗?”

林羽也暗自诧异。转念一想,范范然这个人浑身都是谜,她甚至不知道他年龄几何——也许他已经老得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吧。

“我的人生?”卫平竹的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心事,令范范然常年无所谓的脸上居然显出一丝落寞。他苦笑着摇摇头,“确实也是一团浆糊。”

林羽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所幸老师及时赶到,将这个话题截断在上课铃声中。

……

周末上午,某豪华商场一楼。

这里是临时成立的二柱生日礼物研讨小组。

三位组员很快就在范范然指定的地点汇合了。林羽站在大厅里四下环顾,忧心忡忡:“这儿感觉好高档,我怕是连根螺丝都买不起。说起来完全不知道该给二柱买什么礼物,你俩有头绪了吗?”

范范:“这个嘛,其实我已经想好了。”

卫修竹:“我也是。”

林羽:“……”

所以你们到底是来研讨个什么劲的啊!

范范然领着两人来到一家豪华中不失档次、档次中不失优雅、优雅到连柜台小姐指甲缝都晶莹剔透绝无半点污垢的宽敞门店。

林羽一介贫民甫一进门,就被满柜子鲜艳的橘色亮瞎了眼。她在金钱发出的耀眼光芒下立刻臣服,缩瑟成一团不起眼的阴影。

柜姐那上妆得宜的美目从她身上扫过,虽然亦是保持礼貌一笑,但慧眼立刻锁定了余下二人。

范范然很快随着两位美女前去挑选货品了,瞧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是常来。

林羽有些失神地看着范范然高挑瘦削的身影,他比柜姐高出许多,因而说话时总是贴心地微微低下头去。柔顺的金发落了几绺在额前,漂亮得像古典画中的美少年。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跟随着少年的手指,停留在他选择的饰品上。

咖色的真皮针扣皮带、玫瑰金扣手环……

虽然完全get不到这些产品值这么多个零的原因,但她却被少年神采奕奕的目光所吸引,眼看范范然走向远处皮包的柜面,林羽忍不住就要跟上去。

视线余光掠过身边的卫修竹,她顿时从这种心无旁骛的状态中抽离,脸色一红硬生生止住了步子。

卫修竹衣着随意,深色长袖搭配窄身牛仔裤。与范范然那种浮夸时髦硬是靠颜值撑起来的路线不同,他与毫不起眼的林羽在风格上倒是一对。

只不过虽然单看服装都很像是路人乱入豪华商场,但只要卫修竹往那儿一站,没人会觉得他格格不入,更衬得林羽像是个走错门的送报小妹。

所以讲,气质很重要……

卫修竹不动声色地看了林羽一眼,见她也在偷觑自己,嘴角一抿冲她指了指旁边休息的沙发。

林羽摇摇头,假装在看风景。

真是的,范范然喜欢什么东西、什么颜色款式到底有哪里好在意的,自己一定是疯了……况且哪怕她将型号全记在小本本上,不还是一样买不起?

范范然享受够了美女的吹捧,总算提着几个纸袋子走出了店——大多都是给自己买的。林羽严重怀疑他只是想来逛街而已。

她问卫修竹:“你想买的东西也在这个商场吗?”

卫修竹摇摇头:“这东西我还得问你借。”

“什么?”

大柱带着谜之笑容对他俩解释了一番。

范范然抽了抽嘴角:“你高兴就好……”

林羽:“那你是打算现在去我家还是……”

大柱想了想:“我陪你逛完吧。”

已经临近饭点,要陪林羽买到礼物,三人的午饭定然是要在外面解决了。

大柱此话一出,林羽与范范然不约而同想到了他对外食的鄙夷态度,对视一眼,范范然反应敏捷:“不必了,你还是先去拿东西吧!”

大柱:“不,我陪……”

林羽截口:“不必陪不必陪,我很快的!倒是你要费不少时间吧?大柱,早去早回,我们晚上还想吃你做的菜呢!”

这个极具分量的理由立刻说服了大柱,他点点头,给两人交待了一通诸如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步伐沉着地离开了。

两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转过头来四目相对:“想吃什么?”

“垃圾食品!”

“我也是!”

“走——!”

第十九章 灰姑娘终于遇见了她的南瓜马车

俄顷,上不得台面的两人坐在金拱门里大快朵颐。

美食似乎在无形之中消融了他们这些日子的隔阂,说话间也随意了许多。

“你还没想好买什么?”

“唔……”

“卫平竹平时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呢?”

“他最喜欢打游戏……可我也不懂。哦,还有就是蝙蝠侠、蜘蛛侠和钢铁侠。”

不过自从二柱见识过恐怖版的蓝色蜘蛛侠以后,现在只喜欢另外两位了。

范范然支着下巴听她说完,打了个响指:“我知道有家店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吃完咱们就去。”

范范然指引的小店离这家豪华商场十万八千里远,等林羽买完东西出来,太阳都要下山了。

两人乘着拉风跑车一路疾驶往卫家别墅蹭晚饭,豪车后座载着他们准备过几天送给卫平竹的礼物。

大柱似乎是为了不负众望(?),煎炸炒煮搞了满满一大桌子,大家敞开肚皮还是只吃掉二分之一,这下连专门负责善后的大柱自己也是吃不完,剩下的菜简直还能再请一次客。

最后让金胖捡了个便宜不算,大柱还像个老妈子似的打包了所有点心让他们带回去吃。至于其他菜,全以“隔夜不新鲜”的理由送入垃圾桶。

反正有钱,任性。

范范然和林羽离开时,一人拎了三个灌满美食的垃圾袋。

范范然心疼得长吁短叹,恨不得将它们全抱回家,幸好强大的虚荣心阻止了他。

车开到出租屋楼前,天色已晚。

林羽与范范然挥手告别,转身朝那扇老式铁门走去。她脸上还挂着浅笑,只觉得今晚气氛甚好,心情也甚好。

“喂。”

范范然在后面喊住了她。

他显然也感觉到林羽态度的松动:“你不生气了吧?”

林羽脸上的笑意一僵,转过头来:“没,其实……”

“那就好。”

范范然浑没在意她后面的话,背对着她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刚酝酿起来的好心情不知怎的就被打散了,林羽也摸不清自己心中那股怅然若失是从哪儿来的。

她有些闷闷地开了门,出租屋一如既往的黑,不,似乎比平时更黑一些。

手在墙边摸索了老半天也没能找到开关,林羽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眉朝墙上看过去。

……

啪嗒一声,钥匙落在地上。

原本应该是开关的位置,此刻半点都不像墙面了。它在林羽手边扭曲着、不断于黑紫之间变幻着颜色,仿佛一条挪动的巨蟒,正逐渐游走过她的身边。

林羽的嘴唇在无意识颤动,定睛看去,才明白那紫色只是浓雾笼罩住黑墙而产生的视觉效果。周围黑得令人心惊,她像是突然掉进一个变形的长隧道中,无法看清前路。

手机打不开,而身边再无可以照明的东西。

林羽感到心跳得越来越快,那枚贴在胸前的戒指像是有所感应般热了起来。她不敢贸然释放“气”,只能无谓地抓住衣领,暗暗祈祷卫修竹能察觉到这边的情况。

她努力缩小身形往“隧道”中间走,尽可能不触碰周围任何一点黑墙部分。可是林羽很快就发现四面八方——包括她脚下都已经被黑墙包围。

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地面突然猛烈地震荡起来,像是有人恶作剧般抓着隧道上下甩动,林羽霎时连站都站不稳。

她跌倒在地,双手奋力想撑起自己,却连半点着力点都找不到。

林羽一路身不由己滚到墙角,像是在玩什么闯关游戏一般,又连滚带爬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控制平衡继续往前走去。

既然是“隧道”,总得有出口吧。

……

“呼、呼……”

林羽的喘气声在寂静的隧道回响,显得模糊而诡异。

她感觉自己一直走了快一个小时,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没有参照物的关系,在这片漆黑世界中,林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往前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心念才起,眼前飘来一个白色影子,在无边黑暗中格外醒目。

林羽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只见它越来越近,像是个撑大到极限的塑料袋,靠得近了才能见到上头如同挖出来一般的黑洞洞三个孔——眼睛和嘴。

“妈呀!”

林羽堪堪与它打了个照面,拔腿就跑,飞快躲到了墙根上。

亏得她反应及时,那阿飘体型巨大,险伶伶贴着她手肘边擦身而过。

林羽与之接触的皮肤瞬间冰凉入骨,直让她在这温热季节里打了个寒噤。

“什么鬼东西……”林羽声音发抖,像是给自己壮胆般喃喃自语。她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在黑暗中明亮得惊人。

她想了想,索性整个人侧过身来,背贴着黑墙缓步移动。

这样总不会给阿飘摸到了吧——这念头刚刚闪过,林羽心里就喀哒一声,感觉到了不妙。

她思绪依然活跃,手脚却跟被冻住一般,僵硬得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林羽双手齐肩平举向前,开始一蹦一蹦往前跳去。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动作啊!

林羽无声呐喊着,可是身子由不得自己,她半是滑稽半是迟钝地跳着,直到对面又冒出来个僵尸,与她并排跳了起来。

自己是被个穿墙的僵尸附身了吗?这算什么,偷渡者的恶趣味?

连正常速度走了一小时都没见头,这样毫无效率地跳,也不知要跳到几时去。

林羽正含泪在心中吐槽,忽然一声轻响,是出租屋的大门被推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关门,是谁进来了,隔壁邻居?可别连累了人家啊!

林羽正自六神无主,就听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林羽——林羽——咦?”

范范然清澈的嗓音在这诡秘空间传了开来,回声一遍遍荡过林羽的耳朵。她心中忽然一喜,随后却又被更强烈的担忧所覆盖。

完了完了,她和范范然两个肉脚,根本对付不了眼前的状况,只会多折一个人在这里。

有轻微的脚步声朝她走近,而林羽作为一只僵尸,亦笨手笨脚朝范范然跳了过去。

终于少年瘦长的身形在黑暗隧道显现出来,他高得像一支旗杆,顶天立地挡在前方。林羽面目虽然僵硬,一双眼睛依旧灵活,朝他望去时隐隐透着些惶然。

一股柔和的力量乍然灌注进她身体里,像是有人将滚烫的水浇过冻结成冰的身体,暖流瞬间涌向四肢。林羽膝盖一软,砰一声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僵尸一跳一跳朝范范然过去了。

她想提醒范范然注意,声带却依旧麻木。可那僵尸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给人摁了减速键,终于在离范范然一臂之外彻底停住了。

在这儿呆了这么久,林羽已逐渐习惯了黑暗环境。她眼看范范然抱臂在僵尸周围绕了一圈,随后嫌弃地伸出一只手,将它推推推,一直推到墙角边,放倒了。

林羽:“……你在做什么?”

此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身体恢复了知觉。

范范然转身走过来,将林羽一把扶起:“没办法,我毕竟是公务员,不能随便破坏公物。”

“你管这个叫公物?!”

“不是这个,是你的房子。”他跺了跺脚,地面发出了与模样不符的一声清响,“我们现在正在‘小儿夜啼系列’产品‘鬼屋’里面。‘鬼屋’会实打实改变建筑物的内部构造,我损坏任何东西,都会对出租屋实体产生同样的破坏性。”

“所以这不像上次发生在潜意识里那种……”

“嗯,所以我才察觉了不对劲。不过说起催眠系列,偷渡者应该也叠加使用在你室友身上了,所以她们暂时不会醒。”

林羽说不出话来——小儿夜啼系列?她暗暗祈祷永远不要遇到该系列的其他产品。

少女,你知道flag不能瞎立吗?

范范然摇头感慨:“小儿夜啼系列都很贵的,这个偷渡者应该不是图你的心。而是图你的身——哦不,命了。”

林羽的表情更难看了,她低头看了看躺成个棍儿的僵尸:“你刚才定住它那一手叫什么?”

“哦这个啊,区区一个僵……”

“嗷呜——”

硕大一个椭圆形阴影从他背后骤然出现,还在侃侃而谈的范范然瞬间被黑暗吞噬,没了影。

林羽:“……”

她全身笼罩在幽暗黄光中,右手颤巍巍指着面前这个巨型怪物。

它嘴巴裂成锯齿状,眼睛不过是两条邪恶的斜线,因为体积巨大,隧道甚至都只能容下它的下半张脸。

怪物嘴里正发出荧荧亮光,将圆鼓鼓的脑袋照得像一个可怖的橘色夜灯。

一只万圣节南瓜!

除了阿飘和僵尸,鬼屋里居然还有这玩意儿。最出戏的是,看这家伙的形状分明就是客厅里那只软趴趴的圆凳子——要不然你有见过南瓜长四个脚的吗?

可现在这只人畜无害的凳子像吃了膨胀剂长到灰姑娘的南瓜马车那么大,还把范范然一口吞了下去。

对了,范范!

林羽顾不得害怕,跑上去猛敲南瓜那吞下范范然的“嘴巴”。

第二十章 女主可止小儿夜啼

那嘴巴有如咀嚼般一开一合,隐隐能看见里面模糊的黑影。那人影起先还稍作挣扎,被“咬”了几下之后,就挺尸似的不动了。

林羽大急,双手使劲掰开南瓜的锯齿处,高喊:“范范!范范!”

那南瓜可能是吃了个硬菜需要缓缓劲,居然没做出什么反抗,待在原地任由林羽折腾。

有声音含糊地回应她,可压根听不真切。林羽热血上头,再顾不得什么,凝气于指,刷刷几下就把南瓜外壳轰出了深口子。

大南瓜终于有了反应,它吃痛般原地打了个滚,只见里头的黑影也随之被抛上又落下。林羽着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喝一声气场全开,噼里啪啦就把南瓜炸了。

圆凳子没有爆出棉花来,却是南瓜瓤逼真地洒了一地,唯有踩上去时软绵绵的触感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林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个躺在“南瓜瓤”中的少年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就是一通摇晃:“范范你怎么样了?你可别死!”

“咳咳,你轻点。”

这声音瞬间安抚了林羽有些失控的情绪。范范然口齿清晰,身上也没受什么伤,看样子只是摔得狠了才一时没爬起来。

他慢慢坐起身,看向托着自己后背眼泪汪汪的林羽,却没好气地说:“我不是叫你别轻举妄动吗?我都已经成功迷惑住它快要出来了。”

“……”林羽手一松,范范然啪一下就被拍回了地上,“根本听不清你在里头蚊子叫些什么。”

她心碎地看着地上圆凳子的残骸——这东西多少钱来着,自己这个月生活费还剩下多少……

“你要对我有信心啊,我短时间内迷惑住敌人不成问题,刚才那俩僵尸不就是我解决的?”

迷惑敌人?林羽突然想到天台下的铁门。

“这也是‘催眠系列’的产品吗?”

范范牛气哄哄地一挥手:“这是我本身的能力,不要把我和用武器才敢跟人打的怂包们混为一谈。”

林羽嫌弃:“结果看见风筝头跑得比二柱还快……”

两人继续往前走,据范范然说除非偷渡者自己收了武器,否则打破“鬼屋”唯二的方法就是找到开关和暴力破除——当然后者立刻被林羽否了。

开关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按钮,这隧道里黑就不说了,墙面上还浓雾缭绕,想也知道不好找。

他们又不知走了多久,逐渐从警惕张望变成强忍疲惫,最后两双眼睛都透出了无神散漫。

“我们怕不是要在这里走到一百岁吧……”

林羽:“虽然运动有益于长寿,但我肯定活不到那时候。最后就剩你一个人在这里慢慢走——喏拿着,什么时候能开机了,推荐你听那首《一辈子的孤单》。”

“啊啊啊快别说了,我讨厌孤独,会得抑郁症的,你……诶,人呢?”

转眼功夫林羽已经不在身边,他四处张望,却见她正慢悠悠往反方向走去。

“怎么又回去了,嗯——什么味道?”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子,范范然连忙捂住口鼻,皱着眉头折返回去,林羽却像压根看不见他似的,微张着嘴梦游一般经过了他身旁。

……

林羽感觉自己像被人敲了一闷棍,昏昏沉沉无法思考。懵懂中一缕异香指引着自己,她摸上外檐、爬过阻碍、噗通一声跳下了水。

“唔!什么情况!”

她像被人狠狠用水泼醒,瞬间就从混沌中解脱出来。

林羽张开嘴想要呼救,空气从喉咙里溢出,在水中形成一串串气泡。她乌黑的头发如水草般飘在上方,水已没过了头顶。

林羽连忙使出浑身解数,一招狗刨式蹬出了水。

哗啦一下少女的脑袋冒了出来,迸溅朵朵水花。慌忙之中林羽没有看见范范然,却与站在水前的鹰钩鼻老头打了个照面。

他头发半秃,着一身黑袍,见她出现,佝偻着身子咧嘴一笑,露出口森森白齿。

林羽僵硬的脖子微微转动,只见自己正身处一口颜色可疑的大锅里头。

那锅比浴桶还大,正咕噜噜冒着泡,随着一个奇大无比的泡泡破灭,里头浮现出一具瘦瘦小小的蓝色身体来,它脸上有个圆鼻子,头上戴个白帽子。

啊啊啊为什么格格巫会在这里啊好奇怪!

“喂你是不是走串系列产品了?”

伴随着林羽有气无力的提问范范然终于从旁赶到,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上话,格格巫一只干瘦苍老的手就猛地抓住林羽往水下摁去。

她喝了一大口水,感觉周围突然热了起来。

水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滚烫,察觉有细小的气泡拂过身体,林羽模模糊糊地想,水要沸腾了,她得赶紧起来。

手摸过锅边,那花纹明明是卫生间的浴缸,可她躺在半人高的浴缸里,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滚水争先恐后涌入口鼻,眼皮慢慢阖上,林羽摊开四肢,逐渐沉了下去。

“哐——”

一声巨响敲击耳膜,林羽的手指无意识抽搐了一下。

“哐——!”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加震耳欲聋的敲打。

林羽只觉得身上忽然一重,她被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不由自主就卷进了下方的漩涡里去。

这个瞬间漫长得仿佛要令人窒息,随着身上骤然一轻,林羽被随之而至的冲击力推出去好远。

她躺在地上,任凭滚水消毒似的一遍遍刷过身子,感觉自己像刚死了一回。

脚步声很快近了,范范然半蹲在林羽面前,将她整个提起来挂在膝盖上。

他猛拍几下后背,林羽就仿佛一个破布娃娃般七窍流出大滩水来。

见她还是一副死样子,范范然又将林羽放平在地,一手捏鼻孔一手托下巴,低头缓缓朝她靠近。

林羽已经清醒过来,觉察到范范然的气息逼近,她紧张得仿佛再次变成了僵尸。

少年俊美的容颜逐渐放大,神使鬼差的,曾经那个吻又在林羽脑中闪现。若非可见度太低,范范准能瞧见她一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转眼范范已经深深低下头去,两人面对着面,鼻尖几近相贴。

林羽魂不守舍,不自觉地轻抽一口气。

范范然动作一愣,随后忽然抬起了头:“你是不是在装死?”

林羽感到那股快让她厥过去的压迫力骤然消失,随后她理解了范范然的意思,气得猛一吸气,终于吐出一口积水来。

这下她才得以大口呼吸,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谁没事装死,我真的差点给淹死!”

林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腰站起身来。

她还没从刚才那莫名其妙粉红起来的气氛中缓过劲来,故而没敢去看范范然。

面前一地狼藉,乱七八糟的碎片混迹水中,格格巫恐怕是被烫晕了,正和可怜的蓝精灵送作堆,并排躺在墙角边。

浴缸砸坏的动静可比圆凳子大多了,地上湿了一大段路,水势正向整个隧道蔓延开去。

“我厉害吧!”范范然拿出个警棍模样的东西来,“防暴武器,为了救你小命连老底都翻出来了!”

看林羽还不搭理他,范范然奇怪地转过头去,就见她两眼空洞地碎碎念:“一个浴缸多少钱来着,生活费不够……卫生间重新装修,卖身也不够……”

他在林羽眼前挥挥手打断了一长串念叨:“可不止卫生间要重新装修哦——”

林羽身子一抖朝他看去:“什么意思?”

“鬼屋一旦被严重破坏,就会想方设法自我修复。到了眼下这种情况,我建议咱们还是采取第二套方案——暴力破除吧。”

“怎么自我修复……”

她的视线被墙面吸引过去,那儿不知何时有了裂口。

眼前的情景回答了林羽这个问题。

格格巫的水缸在隧道地面和墙上砸出了一些小凹槽,此时这些“创口”正有无数条白色绑带蜂拥而出。

它们仿佛不安蠕动的白蛇,霎时布满整个碎片区域,格格巫和蓝精灵几乎眨眼就被包裹成了木乃伊。绷带们叫嚣着四下甩动,隐隐有向周边延伸的趋势。

“快走!”林羽神色骇然,拉着范范然拔腿就跑。长蛇呼啸着从耳边擦过,怪异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样不是办法,你拦住它们,我去找‘核’!”

“啊?”林羽一头雾水,却见范范然甩开她的手,兔起鹘落间已经跑得远了。

“‘核’是什么……”

林羽只听懂了前半句,此时也由不得多想,她又往前跑了几步就遽然一转身,挡住了众绷带的道。

林羽猛吸一口气,感受到人工心脏正将鲜血挤压着汇入身体各处。她凝神运气,控制着这股巨大力量流过四肢百骸,最后隐隐聚集在手指之上。

“啪啪啪——”

如同被气枪打中,绷带们顿时犹如垂死的蛇一般跌落在地,挣扎几下就软趴趴不动了。

然而更多的绷带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中出现,有几条甚至直冲林羽下盘而来。

她一咬牙分出小部分“气”凝于双腿,猛一蹬脚便轻灵地弹跳起来,随后她向后一翻身,凌空落在了侧面的黑墙之上。

第二十一章 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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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人穷志短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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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直女审美要钱,直男审美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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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浴室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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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黑暗料理界新晋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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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下雨天最适合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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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与超级英雄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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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少女芳心纵火“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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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三百岁少女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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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站一站,陪你走过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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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又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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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贵族少爷莅临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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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条单身狗的桃色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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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首凉凉送学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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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唠唠叨叨,逢砍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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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你对马云宝套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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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不是一朵正经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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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收快递的幸福就是像在拆封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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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温泉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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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战群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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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少侠好臂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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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毛乎乎的小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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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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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土豪女主一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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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猴面包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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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传说中的联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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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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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老板闷声大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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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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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春季运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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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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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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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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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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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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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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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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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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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古怪的童话世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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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猝不及防的初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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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德芙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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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促膝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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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愈演愈烈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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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再一次的噩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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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再一次的噩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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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再一次的噩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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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再一次的噩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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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到底睡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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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父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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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异国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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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重见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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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危机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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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二师兄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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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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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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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求婚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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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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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番外:蜜月: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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